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十詩幽帘】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重生娘子在种田》 作者：郁雨竹 文案： 穆扬灵穿越重生在猎户之家，本以为一生可以平淡幸福，谁知一场兵祸让他们几近家破人亡，父亲被划为军户，他们一家随行屯田，可他们是猎户连五谷的幼苗都分不清，看着欲哭无泪的母亲和幼弟，穆扬灵挺起了胸膛，道：“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还有一些来自千年后的农业理论知识。 作品标签： 穿越、家长里短 =================== 第1章 相遇 磅礴的大雨中，穆扬灵跟着战友们站在雨中，前面，队长正在大声的吼叫，“你们是军人！读了四年的大学，又在这里受训一年，这就是你们给我拿出来的成绩？我他妈都替你们臊得慌！” 队长几乎都快要气疯了，他拿着成绩单塞到队员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好意思吗？好意思吗？就这样还去应征特种兵，你们嫌不嫌丢人？还不如扒了这身皮给我回家种地去。” 穆扬灵立正站在队伍中，虽然秋雨寒冷，却觉得面皮烧得慌，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正巧被转过身来的队长看见，炮火瞬间对准她，“穆扬灵，你不服气吗？” “报告队长，他们是老特种兵……” “放屁，难道你上了战场也要和敌人论资历？你们是要执行生死任务的，一个不好脑袋就没了，你和你的敌人说，他三十，你二十，难道他就不跟你打了？那还不如说你们是女人，他们是男人，所以你们天生比不上他们！” 穆扬灵最恨别人拿男女性别说事，就算对方是她亲爱且敬爱的队长也一样，她“嚯”的转过头来，满眼怒火的看着他，喊道：“队长，我们来打一架吧！” 队长&战友们：“……” 队长指着穆扬灵说不出话来，最后把手里的成绩单给扔掉，撸起袖子道：“来，你给老子出来，今儿不把你剥一层皮，老子倒过来跟你姓。” 穆扬灵“啪”的一声把背上的背包丢掉，上前三步摆开架势，队长才喊了一声“来”，穆扬灵就冲他冲过去。 两人瞬间过手三招，队长接住穆扬灵的一个拳头，心中叫苦不迭，即使已经过去一年，他还是不习惯穆扬灵的出招方式，这小妮子太多变了，昨天与她对招的时候她还慢悠悠的与他周旋，今天就像旋风一般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关键是这姑娘力气还大，他有些招架不住啊怎么办？ 围观的队员们在心中为队长默哀。 这次三军区交流比试，穆扬灵得了个人全能冠军，其中散打高居第一，不仅打败了本军区的特种队长，把隔壁军区的特种队长也给撂下了。 其实这次他们队得了倒数全是被她们拖累的，因为她们虽然是女汉子，但好歹还是女的。 穆扬灵已经跨越了男女的界限，真正的成为了汉子…… 穆扬灵大喝一声，一脚飞出去，顿时“啪”的一声，一声娇呼响起，穆扬灵只觉得耳朵一痛，立马睁开眼睛，满眼煞气的看过去，舒婉娘扶着肚子，吓了一跳，然后眼泪蔓上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问，“阿灵，你又做噩梦了？你这孩子，你看你又把你爹刚做的坑桌给踢碎了。” 穆扬灵僵硬的转动脖子，这才看到在坑上碎裂的木块，她好像又把炕桌当成队长来踢了。 穆扬灵跳起来，将炕上碎裂的木头归拢在一起，掩饰性的道：“没事，回头我进山砍树，再做一张桌子就行了。” 舒婉娘蹙起眉头，“你这梦中到底梦见了什么？这都是第五张桌子了，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踢踢踏踏的……” 舒婉娘给女儿拿过衣裤，看着她举止粗鲁的快速穿好衣服，顿时更加的担心了，这样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啊。 穆扬灵自然不会说她是梦见了前世队长教训训练他们的场景，这样的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万不敢出口的。 “娘，爹呢？” “你爹去找里正去了，又要交税了，咱们的皮货还没卖出去，暂时交不出银子来，他去问问看能不能延缓两天。”舒婉娘满脸的担忧，“今年赚的少，只怕交完税就不剩下多少钱了，本来还想送你弟弟去私塾的，这样一来，只怕又得拖一年了。” 穆扬灵皱眉，“今年的税比去年的重了一成，怎么年年都要加重税收？再这样下去，咱们连下锅的米都没了。” 舒婉娘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金兵总是扰边，听说多交的要算作军饷的。” “放屁，”穆扬灵跳起来，“金兵年年都扰边，也没见咱们这边有人出来抵抗过，用的什么军饷？” “你这孩子，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舒婉娘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加要求，抱怨朝廷官兵的话已成常态，她训斥女儿不过是谨慎的性子使然。 穆扬灵不满的穿好衣服，见弟弟穆博文还在睡，就上前捏住他的鼻子，舒婉娘在一旁看了就一手打过去，道：“别乱来，你弟弟还小呢，让他多睡一会儿。” 穆扬灵撇撇嘴，喝了一碗开水，拿起背篓和弓箭就要进山，舒婉娘忙扶着肚子抓过桌子上的胡饼追出来，“拿一张垫垫肚子，你还是孩子，总是不吃东西怎么成？” 穆扬灵看了一眼舒婉娘尖尖高高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舒婉娘就把胡饼塞她手里，摸着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家里还有你爹在呢，不用你担心。” 穆扬灵傻兮兮的一笑，接过胡饼就往山里去了，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多打一些猎物，卖了多买一些细米回来，老娘以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粗米压根吃不惯，而老爹又疼老娘，根本就舍不得她受委屈，所以就算老爹能干，每天上山都不空手，在家中要保持生活条件这么高，还要负担重税的情况下，能存下的钱少之又少。 何况，老娘前两年还大病了一场，把家里的积蓄都给花光了。 穆扬灵叼着胡饼越走越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就这么和树底下的两个脏兮兮的少年对上了眼睛。 齐浩然和范子衿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嘴里叼着的胡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穆扬灵就算是有着成年人的灵魂，此时也不由红了脸，她把胡饼从嘴里拿出来，想了想，把沾了口水的那部分扯下来塞嘴里，剩下的递给两个少年。 齐浩然小心的看了一眼穆扬灵，似乎在确定她没有恶意后才飞快的扯过胡饼，一下子就扯下一大半一把塞进范子衿嘴里，道：“谢谢你。” 范子衿被噎得直冒白眼，穆扬灵无奈，只好摘下腰上的水壶送过去。 齐浩然又忙手忙脚乱的给他灌水，范子衿扯下大半的胡饼，咽下口里的，这才缓过劲儿来，他瞪了齐浩然一眼，起身行礼道：“多谢姑娘，在下和表弟与家人失散流落到此，只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方，等我们找到了家人必定回来相报。” 第2章 相助 穆扬灵闻言仔细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发现异常，他们的皮肤虽然也是黑的，却不像老爹一样是常年劳作，倒像是特意涂抹的，而且，那抓着胡饼的手比她一个姑娘的还细皮嫩肉好不好？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落难来的，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到底怜惜俩人只是少年，问道：“你们的家人在何处？用不用我帮忙？” 齐浩然张嘴就要答，范子衿却扯了一下他，对穆扬灵笑道：“多谢姑娘了，我们已找到了路，离得并不十分远，就不劳动你了，还请姑娘告知住址，我们日后好报答。” 穆扬灵见这半大的少年警觉性这样高，不由一笑，并不恼，只是摇头道：“不用了，不过是一个胡饼罢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们的位置，就为他们指了出山的路，道：“朝那边走，再过两刻钟应该就看到一条小路，你们再沿着那条小路往外走就是了。” 说罢，转身而去。 见穆扬灵的背影消失，范子衿这才软倒在地，他瞪了齐浩然一眼，怒道：“不准再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这已经到了兴州，再走两天就能找到齐大哥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我们身无分文，怎么找过去？而且，这人是好人。” 范子衿跳起来，“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说她是好人就是好人，之前我们被骗都是因为听你的，要是听我的就不会被骗了。” “还不是你口无遮拦，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本来无恶意的人也产生了恶意。”范子衿不服的叫道。 齐浩然更不服，“明明是你识人不清。” “是你不谨慎……” 两个少年瞬间争吵起来，齐浩然一开始还占上风，但吵架的事他向来不擅长，所以没多久就败在范子衿嘴下，他一怒，把自己手里的胡饼扯出一块儿来塞他嘴里堵上了。 范子衿瞪着眼睛渐渐平静下来，见他手里只拿了一块很小的胡饼，到底心疼，就从自己这边扯出一半来给他，含糊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上路。” 齐浩然哼了一声，道：“我身强体壮，不用吃，还是你自己吃吧。” 范子衿一瞪，怒道：“拿着，我还要你保护呢，要是再来几个地痞流氓，不得靠你打退？” 齐浩然自得道：“现在你知道我功夫了得了吧？书读得好有什么用？逃命还得我背着，哈哈哈……”说完得意的笑起来。 范子衿冷哼一声，嘲笑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什么好的，要不是有我周旋，你再好的功夫，人家四五十个人围拢上来能把你揍成肉饼。” 躲在暗处的穆扬灵听着两个少年吵架，又见他们互相把手里的胡饼投喂给对方，瞬间抽了抽嘴角，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相爱相杀的感觉？ 一个胡饼怎么可能吃饱？ 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都要吃三四个才有点感觉，何况这两个半大的少年。 想了想，穆扬灵转身而去，不久后手里拎着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走来，两个少年还坐在原地休息，估计是手脚无力，并没有起来，只是也不再斗嘴了。 穆扬灵才走近，齐浩然就跳来，挡在范子衿的前面，戒备的问道：“谁？” 范子衿也脊背紧绷起来。 穆扬灵把手里的野鸡和兔子扔到他们面前，道：“给你们的，把野鸡处理了吃，把兔子拿到镇上，”穆扬灵想了想，道：“你们路途若是经过鸣水县，就带去县里卖，县城要比乡上卖得出价钱。” 齐浩然看到出现的穆扬灵，脸上顿时扬起大大的笑脸，得意的朝范子衿扬头，脸上就差没写上“你看吧，我就说她是好人”几个字。 范子衿嘴角抽了抽，暗骂了一声蠢货，起身对穆扬灵行礼，脸上很是感激，“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无论如何都要告知住址，让我们以后有机会报答。” 看着毫不放松的范子衿，穆扬灵不得不承认，对方绝对没有另一个少年可爱，真是，她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穆扬灵见对方毫不放松，也不介意的道：“我家很好找，就在山脚的村里，我姓穆，整个村里只有我家姓穆，你们只要一打听就知道。”说罢，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穆扬灵要进山看自己昨天晚上挖下的陷阱，老娘不喜欢吃野鸡肉，嫌柴，野生的动物油水的确有点少，而且肉都不够嫩，所以家里除了给她和老爹打牙祭，其他的都给卖出去了。 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对她来说并不难猎到，但也是两斤的细米了，足够老娘和弟弟吃上三天了…… 穆扬灵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心中暗道：她好歹是当兵的过来，可不能如此斤斤计较，对方不过是孩子，能帮则帮。 一路走过去，穆扬灵腰上挂了一串的野鸡兔子，才看到最后一个大陷阱，就听到“嗬嗬”的几声呻吟。 穆扬灵“嗷”的一声飞跑上去，一只肥大的野猪就卧倒在陷阱里，正拱着鼻子想往上爬，但估计是后腿受伤无力，加上陷阱够大，根本就爬不上来。 穆扬灵仰天大笑三声，“果真是天不亡我，这下交税的钱有了。” 穆扬灵眼睛发光的看着野猪，想了想，到底还是舍不得一下把它杀死，可活的她肯定带不出去。 穆扬灵就蹲在坑边，看着正惊慌失措努力想往外爬的野猪，不但没能突破陷阱，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她的眼睛滑过它的四肢，想着，要是把它四肢折断，她再绑缚起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穆扬灵丢下身上的猎物，捏了捏拳头，嘿嘿一笑，“猪兄啊猪兄，不怪我心狠，只怪你生不逢时。” 说着绕到野猪的后面，一跃而下，正好骑在野猪身上，她想也不想，一拳头就朝野猪头打去，打的时候还注意力道，尽量别把野猪给弄死。 野猪“嗷嗷”叫起来，跪倒在坑里，穆扬灵只把它揍得不能动弹，趁着它没回过神来，一手迅速的抓住它的蹄子，一扯，“卡擦”一声，它的一只前腿就折了。 野猪嚎叫不止，穆扬灵快速出手，不一会儿，它的四条腿都叫她掰折了，整头猪都瘫倒在坑里。 第3章 神力 野猪瘫倒在坑里，只能发出“哼哧，哼哧”的呻吟声，穆扬灵高兴的从野猪身上下来，双手就举起两百来斤的野猪扔上去，没办法，她只有九岁，人还太矮，只能靠扔的，好在她用了巧劲儿，所以已经重伤的野猪只是惊吓的嚎叫了两声。 穆扬灵这才爬出陷阱，折了附近的树枝重新掩盖陷阱，这才把兔子野鸡等物挂在腰间，把野猪扛在肩膀上出山。 有村民正在山下割收粮食，看到一头野猪移动出来，惊呼出声，等近了才发现完全被野猪挡住视线的穆扬灵。 “妈呀，这不是穆家的大闺女吗？”马大壮看着腰间挂满猎物，肩膀上扛着野猪，已经被猎物掩埋的穆扬灵，暗暗咂舌，“这要是我闺女该多好啊。” 马大婶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啐道：“要是你闺女，嫁不出去你管？哎呀，扬灵这闺女这么……雄壮，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啊。” 马大壮嘀咕道：“人长得也不难看呀，只是力气大些，还能补贴家用呢……”在马大婶的眼光迫使下，马大壮没敢再说下去。 穆扬灵渐渐走近，听见说话声才看到马大壮夫妻，没办法，猎物挡住了视线，她一手扶住肩膀上的野猪，抽出一手来和他们打招呼，笑道：“马大叔，马大婶，你们干活呢？” 近处看给人的震撼更大，马大叔夫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上的猎物，野猪突然挣扎几下，低弱的叫了两声，夫妻俩齐齐跌坐在地里吓的。 穆扬灵手往下一压，野猪就动弹不得。 马大婶颤抖的指着野猪道：“活的？” 穆扬灵笑着点头：“活的比死的值钱，”穆扬灵有些惋惜，“可惜这里离县城太远，不然扛到县城去，起码能多得五百文钱。” 穆扬灵一边惋惜着一边脚步轻快的往家里赶，她今天早上吃的太少了，现在肚子好饿，还是先回去填充一下肚子再去乡上，老爹这时候应该也回来了吧？ 马大叔夫妻愣愣地看着穆扬灵离开，马大叔砸吧砸吧嘴，道：“真的很难嫁出去……” 穆家独自一家在山脚下，穆家在临山村也只有三代。 穆扬灵的祖父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他身材相貌却更像汉人母亲，身材瘦弱，在崇尚武力的胡人那边被排挤，十来岁的时候就迁徙到了临山村。 鸣水县的主簿见他老实，就让他落户在临山村，因为祖父长得一点也不像胡人，所以很容易就融入了村民中，娶了本村的一个闺女，也就是她的祖母，生下了她的父亲穆山。 也许是隔代遗传，穆石的脸型有些深邃，加上身材高大，力大如牛，才五岁的孩子比人家七岁的孩子还要壮实。 大人们可以不介意，但孩子们却往往不喜欢与自己不同的人，穆石很快被村里的孩子们排挤，甚至发生过几次流血事件，祖父和祖母为了不让父亲伤心，一家就搬到山脚下，与村里的联系也少了，直到穆石娶了媳妇生了穆扬灵他们。 穆扬灵一溜烟回到家里，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的舒婉娘看到她登时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女儿的力气很大，但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吧？ 终于到家了，穆扬灵将野猪放到地上，抬头才发现瞪大眼睛看她的母亲，“娘，”穆扬灵嘿嘿的傻笑起来，手背到后面，心里有些紧张，她应该没把老娘给吓坏吧？ “扬灵回来了。”穆石从屋里出来。 穆扬灵眼睛一亮，跳上前去，喊道：“爹，陷阱里躺了一只野猪，我给搬回来了。” “好样的！”穆石夸完才看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妻子，顿时紧张起来，上前揽住妻子道：“婉娘，你先进屋去休息吧，这地我一会儿再扫。” 舒婉娘就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眼里匍匐上泪水，含泪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穆石连连摇手，他最怕看见舒婉娘落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求救般的看向女儿。 穆扬灵只好乖乖的低头认错，“娘，是我不好，我力气太大了，怕你们担心，就没敢告诉你们。” 舒婉娘的确担心，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捏了捏，忧心道：“明明和一般九岁的女孩没什么差别，怎么力气就这么大？一头野猪就是村里的壮年也扛不起来，以后你可别在外人如此，不然以后只怕嫁不出去。”最要紧的是怀璧其罪，现在正是乱世，女儿的这个能力看着好，但也会给她惹来麻烦。 舒婉娘幼承庭训，眼光自然要比穆石远些，所以对于女儿力大无穷的能力并不见多欣喜。 不过此时他们只是住在小山村里，没必要说出来吓唬女儿和丈夫，舒婉娘扶着肚子道：“行了，你们快把猎物收拾了吧，既然里正已经答应帮我们缓下三天，我们就要尽快凑够税银，不然反而叫里正难做。” “我这就带着猎物去镇上。”穆石马上道。 “把扬灵也带上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完？不过不许扛着去，用手推车推着去，到了镇上直接找了酒店饭馆出手，别在街上多逗留，也不要与人发生争执……” “娘，爹每天都去镇上，您怎么总有嘱咐不完的话？”穆扬灵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见穆石还是笑呵呵的听着，顿时觉得老爹的耐心也太好了些。 舒婉娘就叹道：“你爹脾气暴，我这不是担心他与人起争执吗？你们爷俩力气又大，我生怕你们在外头闯祸。” 穆石连忙保证，“婉娘放心，我一定不会与人争执的，”看见一旁的女儿，又保证道：“我也会看紧阿灵，不让她与人冲突。” 舒婉娘这才展开笑颜，进厨房道：“我给你们爷俩准备些路上吃的，你们先收拾一下东西。” “哎。”穆石见妻子进了厨房，这才扯过女儿到一旁吩咐，“你怎么自己扛着野猪就回来了，应该和爹说一声，让爹去拿才对，你看差点吓到了你娘。” 第4章 天赋遗传 女儿力气大他是知道的，如今正是乱世，力气大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他一度很庆幸女儿继承了先祖的天赋。 穆扬灵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天赋是前世跟过来的，毕竟，前世她的力气也很大，至少要比队里的那些男战友还要大得多，而这一世，这种天赋得到了质的提高，这让她一度沾沾自喜，以为这是重新投胎的福利。 但在之后父亲穆石的只言片语中，穆扬灵才知道，这压根就是血脉天赋。 穆扬灵的曾祖父是胡人，是部落里的勇士，据说他跟随部落四处征战的时候从未输过，即使是深入敌军也能全身而退。 而她的曾祖母就是曾祖父的战利品，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汉人女子，据说她长得美艳动人，曾引得部落里的勇士们为她而决斗，幸运的是，没人能打败曾祖父，从他的手里抢走曾祖母。 曾祖父一生只有曾祖母一个妻子，曾祖母也只为曾祖父生下一个儿子，就是穆扬灵的祖父。 穆扬灵的祖父长得很像曾祖母，长得清丽脱俗，可惜，就连力气等也遗传自曾祖母，曾祖父为他操碎了心。 部落里以强为尊，就连首领都是竞争上岗，谁强谁就是首领，儿子这样，在部落里只能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曾祖父为了操练祖父，就搜罗了不少武功秘籍给他，甚至根据他力气小，身体灵活的特点为他创了一套功夫，可惜，祖父练成后也只能在部落勇士中排位中等。 如果祖父和部落里的糙汉子们一样，曾祖父也就满足了，偏偏这个儿子和妻子一样面庞清丽，这在胡人部落中就是灾难，如果没有他护着，他可以预见今后儿子雌伏人下的悲惨生活，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因此，在妻子病逝，他也受了重伤后，这位部落的勇士将自己的财物分出一大半来给唯一的儿子，将他赶出了部落，让他到汉人的地方中生活。 勇士认为，长得像汉人，并且拥有一身武力的儿子在汉人中生活应该不会差，至少不会面临在部落中的困境。 而穆扬灵的祖父一路向南，最后在兴元府兴州鸣水县七里乡下的这个小小的临山村落脚，最后娶了她祖母，生了她父亲穆石。 到了汉人的地方，儿子穆石却拥有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力量，这让祖父有种造化弄人和悲戚的感觉，因为儿子面庞有胡人特征及力气出奇的大，他们一家受到了村民们隐隐的排挤。 就是妻子的娘家也和他们来往越来越少，但穆扬灵的祖父却没再想着搬家，因为一切为了便利的逃避行为最后的惩罚依然会落在后代身上，他不希望由后代来代自己承受这些痛苦，他将这句话传给了穆石，又由穆石告诉了穆扬灵，警告后辈子孙，遇到困难，不要想着逃避，因为你的逃避可能会让惩罚降落在你的后人身上，而你会愈加痛苦。 也许祖父是对的，因为穆扬灵虽然天生神力，但她弟弟却并没有出彩的地方，至少现在已经五岁的穆博文和普通孩子一样，并没有继承先祖的神力，如果最后祖父又带着祖母和父亲回到胡人部落，他们一家未必会过得比现在好。 要知道，她和弟弟都长得不差，据父亲说，他们长得像祖父，而祖父像曾祖母。 穆扬灵的力气比穆石还要大得多，为了让她能够控制自己的力气不至于伤到自己和别人，穆石从她五岁开始就教她功夫，那是父亲带出来的祖父写在羊皮纸上自己所练习的武功。 那位部落的勇士虽然送走了儿子，但也许内心还存着子孙后代继承自己神力的渴望，在儿子离开时，不仅将搜罗来的所有武功秘籍给了他，还将自己所练的功夫写下给他带走。 说是武功，但其实都是一些外家功夫，那些所谓的武功秘籍也全都是一些普通的招式，连一本内功心法都没有，这让满怀期待的穆扬灵失望不已。 穆扬灵除了练父亲教她的功夫，自己也时常用前世特种兵的方法锻炼自己，擒拿手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小猎人，根本就用不到这些东西，在这乱世中，穆扬灵也不希望有用到的一天。 父女俩将野猪绑到手推车上，将其他的小猎物栓在自己的身上，穆石推着手推车往七里乡赶。 从村里徒步到镇上得走上半个时辰左右，他们脚程快也得三刻半钟。 村里人赶集都喜欢趁早，这时候才去的只有父女两人，因此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人。 虽然正逢乱世，但七里乡还是很热闹，全因朝廷对民间的束缚减弱，商旅工匠往来都相对自由，民间的坊市也就跟着发展起来。 穆扬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镇上来，因此左右看了一下，就对穆石道：“爹，要不我带着这些东西先去摆摊，你推着野猪去饭馆。” “还是一起吧，说不定掌柜的们看上我们这些小猎物呢。”穆石道：“镇上家境殷实的人家不少，我们先去饭馆酒楼碰碰运气，要是不行再回头来摆摊就是。” 穆扬灵想想也是，就跟着穆石往镇中心而去。全镇最好的客栈饭馆和酒楼都在镇中心。 他们的野味不管是饭馆和酒楼都喜欢，因为穆石和她能力都不差，进山少有空手的时候，所以野味供应很稳定，早在五年前，穆石就与他们固定了供应关系，只要打到猎物都让饭馆酒楼先挑，然后才送去集市售卖。 而其中又因为饭馆要的量最大，又优先于酒楼。 镇上最大的饭馆叫飘香楼，东家姓刘，是本乡的三大员外郎之一，掌柜则姓张，最大的酒楼叫醉霄楼，东家姓赵，同是员外郎，他家的掌柜则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子，而乡里的最后一位员外郎则开了悦来客栈，东家就叫孙悦，掌柜姓钱。 因为他们经常要与这三家打交道，穆扬灵六岁跟着父亲到镇上售卖猎物的时候穆石就给她详细介绍过。 目的是让穆扬灵谨记不要轻易惹恼这三家，因为这三家是乡里最有权势的人，就是鸣水县的县令也要让他们三分。 穆石推着手推车停在飘香楼的侧门那里，饭馆的伙计打开门，笑嘻嘻的道：“穆大叔，你又来送野味了？”看到手推车上的野猪，吓得“”一声，“这还是活的？” 穆石笑着点头，“落在了陷阱里，侥幸没死，想着镇上的大富人家都喜欢吃新鲜的，现在天气热，也就没敢在家里杀。” “这个好，我们掌柜的肯定喜欢，你等着，我去叫掌柜的过来。”伙计兴冲冲的往后面跑，一边嘴里嘀咕道：“可真够厉害的，活的也野猪也敢抓。”要知道野猪最是凶猛，它不像家猪温驯，一旦惹恼了它，啃人拱人踩人不在话下。 掌柜的本来在前面，只打算让副掌柜随便收购一些野味留着备用就好，听说有活着的野猪，忙丢下算盘跑过来。 第5章 打赏 张掌柜围观了一下野猪，欣慰的点头，“不错，不错，这头野猪我们整头收了，也不用称了，你到前头账上取八两银子，多的算我们东家赏你的。” 穆扬灵眼睛一亮，穆石却摇头道：“多谢张掌柜，只是这头野猪却不值这么多银子，”穆石接过女儿手上的狍子，问道：“不知掌柜的可要狍子，我这儿还有其他的小猎物。” 张掌柜看向猎物挂满身的穆扬灵，穆扬灵就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张掌柜就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放到她身上的猎物上，问道：“这些也都是新鲜的？” “都是今天早上才打回来的。”穆石满脸憨笑的看着张掌柜。 张掌柜微微点头，“那就留下一些吧，回头去账上拿银子，你也不用推辞，我家东家这几日正好要宴客，这些野味老爷们都很喜欢，你若是有新鲜的，明日还给我送来。” 穆石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点头应下：“那就多谢掌柜了。”附身一把扛起被捆绑的野猪给他们弄进天井那里，又从穆扬灵身上摘下一些兔子野鸡狍子给他们送进去，这才绕出来带着女儿去前面账上拿银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与穆石打过不少交道的张掌柜也咋舌，“没想到这穆石有这个力气，难怪他能每天出山不空手，就是封山育林的时候也不见困窘。” “掌柜的说笑了，这两年哪还有什么封山育林？”伙计说笑道。 张掌柜就拍了拍他的头，道：“你才认识穆石多久？我却与他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以前金兵可没打到这边来，这里也还不是边关，政令通行，当时说封山育林半年，谁也不敢跑到山里去狩猎的，哪里像现在？”张掌柜摇摇头，背着手进饭馆里去了。 猎户就是靠山林吃饭，一旦封山育林日子就不好过，而本朝有规定，一年要封山半年，从冬初到夏初，只可惜，如今正是乱世，政令不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这儿又变成了边关，打仗什么的时常会波及到山林，封山育林的政策形同虚设。 穆石牵着女儿到了前面，对她道：“你先在这里等等爹，爹进去拿银子。” “爹，我跟你一块儿进去吧。”穆扬灵兴冲冲的道，她虽然来过几次镇上，却没进过飘香楼，每次都是把东西送到侧门，然后老爹就自己进去拿钱。 穆石就摸摸她的脑袋，道：“这可不行，咱们还有不少的猎物呢，你在这看着手推车，爹进去拿，里头客人多，可不能冲撞了他们。” 穆扬灵这才知道穆石从不叫她进飘香楼的原因，穆扬灵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猎物，只好惋惜的点了点头，“那爹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穆石将手推车放在路边，大步往飘香楼而去。 张掌柜虽然管着酒楼，但账房却是另一人，所以穆石每次都要跑到前面来跟账房画押拿银子。 后面已有话过来，所以账房也爽快，写了张条子让穆石签字，又拿出八两银子给他，含笑道：“老兄今天赚的也够多的了，八两银子够你家半年的嚼用了吧？老兄如今有了钱，怎么也不置办一些产业？也为子孙后代留些家底。” 别人不知道穆石赚了多少，他时常要给穆石结账，却知道这人的钱比他还强上许多，他自己家都置办了十多亩的田地，按说穆石应该更多才是。 穆石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只能靠儿女们自己去闯了，我家娘子每年药不断，如今又快要生产了，这银子还是赶着秋税的，不然连秋税都交不上了。” 账房微微皱眉，“今年的税收又重了一成，听说你们底下的役也重了？” 穆石沉重的点头，“家中只有我一人，哪里放心让孩子娘和孩子们单独在家，所以以银代役加上税收，我家也沉重得紧。” 七里乡不大，而账房正巧耳目灵通，又对这些最感兴趣，的确没听说过穆石置办产业，倒是隔几天就要上一次药铺。 账房可惜的摇摇头，心理平衡了一些，再能赚钱又怎么样？家里婆娘拖了后腿，不说给家里儿子留下家底，只怕连女儿的嫁妆都挣不上呢。 想到穆石的女儿常年跟着他背着猎物到集市上卖，心里更加惋惜，手下动作更加干脆，把八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拿去吧，我们东家要是喜欢，你明天送东西过来铁定还有赏，也别把所有钱都花了，留存一些，买些地，慢慢的家底也就存下来了，谁也不能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 穆石接过钱，点头应下，心里也有些发愁起来，他的阿灵都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能说亲了，但家里一分嫁妆都没有存下，以后出嫁了是要被婆家看不起的。 看来是得给阿灵存一些东西了。 穆石满怀心事的出了飘香楼，张掌柜才把野猪分配好，什么部位留下多少在饭馆，剩下的送到东家那里去，此时正进来，看见穆石低垂着头有些丧气的离开，就问账房，“这是怎么了？得了八两银子应该很高兴才是啊。” 账房笑道：“没事，只是说起今年的税收劳役，他一文钱没存下，到如今还一点家底也没有，所以有些伤怀。” 掌柜的蹙眉，“今年的税收的确比较重，最要紧的是附加的那些劳役，”张掌柜摇摇头，“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 账房看了一眼张掌柜，道：“掌柜的就是看着这个才给了他八两银子的吧？要知道那头野猪最多也就值个五两，加上那些狍子兔子野鸡也不过六两左右，掌柜的心就是好。” 张掌柜哼了一声，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么好心，这是东家给穆石的赏，这穆石给我们飘香楼供货也有十来年了，而且你看他哪一次占过我们的便宜？你别看今儿我看了他八两银子，明儿他送东西过来铁定不收钱，”张掌柜叹道：“就是看他为人坦荡，处事公正，东家也欣赏他的为人才赏他的。” 而此时穆扬灵也在问穆石，“爹，刚才张掌柜明明说了野猪值八两银子，您干嘛一个劲儿的往外推啊，还给留下这么多的小猎物。” 穆石推着手推车，看着才到肋下的女儿，抽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孩子，你要记得，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张掌柜对咱们宽容，咱们更应该知恩，那赏钱是他做主给咱们的，要是刘东家喜欢了还好，要是不喜欢不是叫他白白替我们挡在了前头？明天你给提几只野兔过去给张掌柜一家，我再给酒楼送一些猎物过去，就算刘东家不喜，有我后来送过去的东西，他也不好怪罪张掌柜了。” 穆扬灵这才惊讶的看向穆石，对方看着一点也不像她粗糙只会站着被娘亲教训的老爹。 穆扬灵暗暗警醒，她前世虽然活了二十多年，但其实生活环境单纯，才从大学毕业出来进入军队不到一年就不得不进入轮回重新投胎，而这九年来，生活的地方更是只有这七里乡和临山村，山林三点一线，在人情练达上还不如老爹一个手指头。 这世上还有许多事要自己去学，去做，可不能自得于已知的，到最后短视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第6章 大姨婆 穆石拍了拍女儿的头，道：“便宜不是这么占的，老爹跟飘香楼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比你要了解他们得多。他们家这么多供货商，这些年来换了多少？就只有爹没被挪走过，不仅是因为咱们家供货稳定，更因为老爹我厚道，出的价钱公正。” “可飘香楼财大气粗，还会在意那点打赏？”穆扬灵一直以为那多出来的银子是打赏，可不算在货款里面。现代的人喜欢打赏，但其实古代的有钱人更喜欢，高兴了赏片银叶子，更高兴的说不定还有金叶子赏呢，穆扬灵逛街的时候就见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这样赏的。 还有的公子哥则是把身上的玉佩或扇坠给赏人，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多贵重，但对穆扬灵他们来说却比银叶子要之前得多。 因为拿出来赏人的银叶子多数是八分或六分的，但一块玉佩或扇坠就值好几两银子。 “飘香楼是财大气粗，但也没有这样赏人的道理，要是这次给赏银的是飘香楼的东家，我们道个谢就是了，可做主的却是张掌柜，他也不过是给人办差的，多半是看咱们家艰难，借了个由头帮帮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叫他难做，不说把多出来的那部分完全补上，也要免费给飘香楼送些猎物，好堵住别人的嘴。”穆石在父母离世后就独自除外摸爬滚打，于人情世故上要比女儿精明得多，也更能抵住各种诱惑。 穆扬灵低头沉思，然后认真的道：“爹，是我急功近利了，我比不上你。” 穆石哈哈大笑起来，好笑的揉着女儿的头发道：“小丫头，你才几岁，老爹多少岁？现在就想赶上我了？再多经一些事吧。” 穆扬灵撇撇嘴，暗道，我前世的年龄加上这一世的九年，可比你年纪大，可惜，一直在校园中度过，好容易毕业出来却又进入了部队，虽然也有争斗的时候，可和斗过村民，斗过亲戚，斗过土匪，斗过行商的老爹来说她的经历可以用一张白纸来展现了。 穆扬灵有些丧气。 穆石看了却好笑无比，女儿才九岁，他平时还觉得她太过稳重，没有孩子的活泼捣蛋，可现在看来，这孩子竟是一直在学着大人，倒把孩子气给掩盖了。 穆石想到这里又有些担忧，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和村里的孩子在一块儿玩，她要是能和村里的孩子玩耍，说不定就能活泼一些了。 穆石心里正想着如何让女儿多与村里的小孩接触，就被穆扬灵扯了扯袖子。 穆石低头去看她。 穆扬灵就指了左边道：“爹，才有人喊你呢。”那人冲着他们喊“石头”应该是喊老爹吧，穆扬灵曾听大舅爷这么喊过老爹。 穆石扭头去看，就见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太太正挎着篮子不太确定的看他，见他看过来，就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石头？” 穆石愕然的微张着嘴巴，然后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她的五官，“大姨？” 老太太顿时欣慰的笑开，挎着篮子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就走过来，笑逐颜开的道：“真是石头啊，大姨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呢。” 穆石也微微有些激动，“大姨，您也是来赶集的？这，外甥也有三四年没见过您了。” 老太太满含笑意的点头，“可不是有三四年了，”她看见穆石身边站着的穆扬灵，问道：“这就是你大闺女阿灵吧？” “是，”穆石扯过女儿，“这是你姨婆，快喊人。” 穆扬灵微微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这位是大姨婆，忙绷直了身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喊道：“大姨婆。” “好，好，”大姨婆显然很高兴，在身上摸了摸，就摸出五个铜板塞进穆扬灵的手里，“这是大姨婆给你的，快拿着，快拿着。” 穆扬灵犹豫的去看穆石，见穆石点头，就把那五文钱给收了起来，道谢道：“谢谢大姨婆。” 大姨婆很高兴，“阿灵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懂事，你家里那个小子也有五岁了吧？” “是，今年冬至就满五岁了。” 大姨婆怅然道：“可不是吗，当初你富贵表哥出事的时候，你媳妇真要生产呢，这一转眼，都过去五年了。” 穆石脸上也有些难过，见她身上衣裳虽整洁却满是补丁，就关怀的问道：“大姨婆，这些年您过得怎么样？” “还行，老婆子还能动，种着几亩地，养两个孙女还是可以的。” 穆石和穆扬灵却知道大姨婆肯定过的不怎么好，她身上穿的衣服满是补丁，手上满是皲裂和厚厚的茧子，看得出过度劳作的印子，脸上却满是菜色，而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手上满是干活的茧子，手指缝中都是黑泥，瘦瘦小小的，从见到他们开始，目光就黏在他们手推车上的肉猎物不动，更确切的说，对方是看着肉不动。 在大姨婆给她五个铜板的时候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羡慕，有些担忧，更多的是舍不得。 穆扬灵看着对方明显困苦的现状，一时觉得怀里的五个铜板烫人不已。 穆扬灵胡思乱想间，大姨婆已经和穆石叙旧完了，她笑道：“那你们快去摆摊吧，这都中午了，再不去就找不到好位置了。我和你侄女也要回去了。”大姨婆是拿着家里的鸡蛋过来卖的，现在卖完了自然要回去，她所在的西山村离镇上有些远。 穆石就从手推车上拿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塞给她，“大姨，这是给两个孩子补补身子用的，您拿回去打打牙祭。” “这怎么行，”大姨婆推辞道：“这是你们活命的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地能自个种粮食，你可就指着这些换粮食过日子呢，可不能要，赶紧收起来。” 穆扬灵就道：“姨婆快收下吧，我爹可厉害了，明天再进山打就是了。” “是啊大姨，您快收着吧，小侄女也有七岁了吧？这荤腥可不能少，我家别的没有，这野物却不曾少过。”穆石硬塞进大姨婆的篮子里。 大姨婆脸色涨得通红，显得很不好意思，但看着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孙女，拒绝的话到底没再说出口。 大姨婆喃喃道：“那，那谢谢大侄子了，”大姨婆一把拉过小孙女，道：“秀兰，快给你表叔说谢谢。” “谢谢表叔。” “哎，好。”穆石从怀里掏出五个铜钱塞秀兰手里，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秀兰就羞涩的笑了笑。 大姨婆嘴巴张了张，微微红了眼睛，没说拒绝的话。 第7章 售卖 穆石带着女儿去坊正那里交税拿摊位。 以前集市和草市都是不交税，让百姓们自由摆摊卖些小东西的，只是大周朝这些年连连战败，岁币加上皇室的奢靡，只靠人丁税和田赋已经不够，所以这商业税收的极重，连带着乡镇上的集市，农村里的草市等都划入了收税的行列。 以前兴元府还不是边关时入城也要交税，后因兴元府成了边关，出寻常税收外，还时不时的被逼着筹集军饷，因税务太重，兴元府差点没造反，朝廷只好把入城税和一些杂项给取消了，可就是这样，每年额外要交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税赋负担也很重。 所以现在摆摊的人少了许多，就算他们来晚了，也依然有摊位可以选择。 穆石已经是集市里的熟客了，所以坊正一看到他就把一块牌子给他，道：“你惯常用的那个摊位正巧空着，拿去吧。” 穆石道谢，拿着铜板付了税收，就推着手推车到自己的摊位上。 穆扬灵盘腿坐在后面，好奇的问道：“爹，那个大姨婆是亲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以前还抱过你呢，你当年不肯吃奶，就是她教我们用米汤喂你，这才把你养活的。” 是吗？穆扬灵满眼疑惑，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有记忆，怎么会不记得了？ 穆扬灵歪着脑袋仔细回想，这让穆石哈哈一笑，道：“傻丫头，那时候你还没记忆呢，怎么会记得？快别想了，你大姨婆自你四岁后就没回过我们村，你自然没见过。” “大姨婆嫁得很远吗？”这个时代，只有嫁得很远的人才不回娘家。 穆石摇头，“不是，就在山后头的西山村里，翻过咱们家西边的那座山就到了，快的很。” 穆扬灵吃惊，“那大姨婆怎么不回家？是了，山上危险，姨婆年纪大了，要绕远路。” 西山虽然没有他们家前头的山危险，但郁郁葱葱，依然有猛兽出没，所以一般人不从西山翻过去，大多要绕远路，那可得多走一个时辰的路呢。 穆石却摇头，“不全是这样。”穆石沉吟道：“你大姨婆嫁给了西山村的马家，底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你表叔……” 大姨婆马刘氏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悲惨。 她青年丧夫，好容易拉拔大儿子，儿子却因为卷入恶斗中早逝，儿媳妇为了救儿子也被打得受了重伤，后来重伤生下一个男婴，却没活过三刻钟，如今她只有两个孙女相依为命。 穆石道：“你表叔是被他一个堂弟带累的，但他们家不仅不歉疚，还将此事怪到你大姨婆身上，说她克夫克子克孙，你大舅爷和小舅爷这边又帮不到她什么，你大姨婆心灰意冷，也就没回过娘家。” 穆石说着也很歉疚，“当年你大姨婆对我不薄，但这些年老爹一心想着你们，倒把她给忘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被小叔子弟媳挤兑，在西山村也不知过得怎样。”穆石越说觉得心越难安，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回家后爹去西山村看看你姨婆去。” 穆扬灵对这个姨婆的印象也很不错，闻言笑道：“爹，不如我去吧，你这么大块头，去了大姨婆肯定不高兴，以为你在可怜接济她们，我看还是我去吧，反正西山离咱们家也不远，我脚程快，半个时辰就翻过去了。” 穆石从不担心女儿进山，女儿的力气比他还大，在山林里的生存技能比他还强，穆石只能将这些归为天赋，不然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九岁的小孩会知道如何防备山林里的毒蛇虫蚁和在密林中辨别方向等。 “老板，这几只兔子怎么卖？”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媳妇问。 穆石见有生意上门，就忙起身笑道：“这兔子二十文一斤。” 小媳妇嫌弃的皱眉，“这兔子不会死很久了吧？能值二十文吗？” 穆石拍着胸脯道：“都是今天早上打的，您尽管放心，我在这一片是有名的，从不卖过夜的野物。” 小媳妇就嬉笑的挑眉看他，“那要是剩下的怎么办？” 穆扬灵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对方的媚眼是白抛的，果然，穆石一本正经的答道：“过夜的我们家就自己风干留做口粮了，从不往外卖的。” 小媳妇犹豫着，穆扬灵就笑道：“小嫂子，我家的野物可是这一条街上最新鲜的，不然您四处打听打听，都是当天打了当天送过来的，而且我家的野物算得上是这条街上最便宜的。” 小媳妇见自己被一个小孩叫小嫂子，心中高兴，想着在哪买都是买，这家的看着的确不错，就指了其中一只兔子道：“那我就要这只，老板给我称称。” “好嘞。”穆石快手快脚的上称，道：“三斤九两，我算您三斤半，只要给七十文就好。” 小媳妇从钱袋里仔细的数出七十文给穆扬灵，微微一笑，道：“你家的兔子若好吃，下次我还来买，可要让我家相公尝出不是新鲜的，那我可就不依了。” 穆石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家经常在这条街上摆摊卖野物，您今晚吃了若是觉得不新鲜，明儿只管来找我。” 小媳妇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穆扬灵星星眼的看着手掌心的七十文钱，低声道：“爹，这兔子可是我打的。” 穆石爽朗的笑道：“好，这钱你就拿着，回头给你和你弟弟买糖吃。” 穆扬灵撇撇嘴，“我可不喜欢吃糖，还是留着给娘和弟弟买些小米吧。”舒婉娘的脾胃有些不好，弟弟穆博文的身体也有些弱，所以要常吃些小米之类的养胃。 穆石见女儿这么懂事贴心，大感欣慰。 穆石经常在这里卖野物，所以老顾客不少，不一会儿，剩下的野物就叫人买光了，穆扬灵喜滋滋的算着铜板，对穆石道：“爹，咱们赚了五百三十八文呢，一会儿我们去买些排骨回去给娘炖了吃。” “好，再买一斤五花肉给你吃。” 穆扬灵顿时笑颜如花，显出左边一个小梨涡，让穆石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 穆石拉着女儿去买猪肉，穆扬灵不由咽了咽口水，虽然家里从不缺肉，但野生的从来比不上家养的油水足，这个时代，除了那些鸡鸭鱼肉吃厌烦的富贵人家喜欢野生多过家养，一般人家都比较喜欢吃家养的动物，因为膘足。 穆扬灵现在也更喜欢吃家养的猪肉和鸡肉，因为油水足。 镇上的常屠户和穆石也是熟人，平常穆石没时间摆摊的时候就是把野物卖给常屠户，由他再卖出去的。 常屠户看到穆石，笑道：“老穆，听说你赚了大钱了？”镇上就没什么秘密，所以穆石才出飘香楼，他赚了八两银子的事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穆石无奈，“等回头交了税就不剩下什么了。” 常屠户也有些戚戚焉，“是呢，今年的税收也太重了些。” 穆扬灵探头去看他案板上的猪肉，道：“常叔叔，给我家来一斤五花肉和一条排骨吧。”清脆的声音将有些沉闷的气氛打破。 常屠户咧嘴一笑，“好嘞，小娘子等着，常大叔这就给你割。” 第8章 粮价 常屠户刀准得很，一刀下去，一斤的五花肉不多也不少，取了排骨，用绳子穿好了交给穆扬灵。 穆扬灵抬头看父亲，穆石就含笑看着她，穆扬灵就笑着从怀里掏出铜板给常屠户。 常屠户笑道：“行啊，现在小娘子都能当家了，老穆生了个好闺女。” 穆石与有荣焉的挺足胸膛，和常屠户一挥手就去了粮铺。 粮食又涨价了，穆石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安，想了想，对老板道：“我要二十斤的小米，两石大米，六十斤白面和六十斤的黑面。” 老板眉头轻挑，诧异的看向穆石。 穆石不好意思的摸头笑，“我家不种粮食，全靠外头买来，正好今儿赚了些钱就多买些，也好多吃些日子。” 老板看穆石憨厚的样子，点点头，对小儿道：“去拿袋子来给穆老爷装上。” 一石大米就是一百二十斤，除了小米，大米加上面粉也不过三百六十斤，穆石和穆扬灵的饭量大，这点粮食也就够他们家不饿三个月而已。 但这些的花销却不少，即使穆石已经选了价格中等的大米和白面 中等的大米一石一两三钱银子，而在之前只一两二钱银子，要知道，现在已经在秋收，之前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才一两二钱，现在却上涨了一钱，由不得穆石不多想。 中等的白面却是十二文一斤，黑面是九文钱一斤，小米最贵，十八文钱一斤，都涨价了。 穆扬灵平时也跟关注粮食价格，此时也不由安静下来，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粮铺的小二给他们装好东西，老板打了一下算盘，这边穆扬灵已经心算出来。 “共是四两二钱二十文。”粮铺老板和穆扬灵异口同声。 粮铺老板惊奇的看了一眼穆扬灵，这时候会算账的人很少，能如此快速心算出来的人更少了。 穆石掏出银子来付，二钱二十文却是从穆扬灵这边拿的铜板，这样一来，今天赚的钱一下就只剩下四两二百八十三文了，再减去今天进集市所交的五十文税收，更是只剩下四两二钱三十三文了。 不说穆扬灵，就是穆石也不由有些沮丧，何况，穆石还想着多买一些粮食以防万一。 穆石没让女儿扛着粮食出去，他一直很注意不叫女儿在村民以外的人中显露力气大的本事。 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在手推车上捆好，穆石对沉默的女儿道：“快坐上车，爹推你回去。” 穆扬灵忙爬上手推车，背对着父亲做好，声音高扬道：“爹，我坐好了，我们快走吧。” “好嘞，咱这就走喽。”手推车稳稳当当的走起来。 穆扬灵偏着头去看两边的摊位，眼里带着些担心，这儿是边关，粮食除了受天灾和季节等的影响外，还受战事的影响。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听村里老人们的意思，今年的粮食算得上丰收了，地里的小麦和稻子渐渐都熟了，村里也慢慢开始收割了，按说此时的粮价应该慢慢往下降才是，此时粮食的价格却在上扬。 穆扬灵的心情不怎么好，却不想影响到穆石，所以她只能背对着他，努力佯装出自己很开心很放松的样子。 穆石却没有穆扬灵这么担心，他毕竟经历得多，虽然忧虑，却不一会儿就看开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舒婉娘站在门前等着他们回来，小博文就蹲在一旁自己玩，看见父亲推着姐姐回来，立马扔掉手里的石头飞奔过去。 穆石就停下手推车，穆扬灵跳下来拎起弟弟就放到手推车上，笑道：“给你坐回去。” 小博文一路跑下来正有些气喘，被姐姐单手拎到手推车上也不反抗，反而兴致勃勃的抓住粮袋，双眼亮晶晶的大喊道：“前进哦，前进哦。” 穆石见儿子开心，心中欢喜，就加快了脚步，小博文就“哦，哦”的叫着，不一会儿一家人就到了门口。 舒婉娘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对小博文招手，“快下来，不要累着你爹。” 穆扬灵把弟弟拎下来，回头笑道：“娘放心好了，才几百斤重，爹肯定累不着。” 穆石连连点头，“再加几百斤也没问题。” 舒婉娘拿着帕子给他擦汗，柔声道：“知道你力气大，但这大热的天，空手走在路上都是遭罪，你们怎么也不等太阳下去一些才回来？” 穆石憨憨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儿子在家吗？”穆石看着舒婉娘的肚子，“这都七个月了，可要小心些。” 舒婉娘抿嘴一笑，“你放心好了，我只在家附近走动，又不干重活，能有什么事？” 穆扬灵见父母在那边秀恩爱，直接一手抱着一袋大米往屋里走，小博文看着几乎被粮袋淹没的姐姐，再看一眼还在给父亲擦汗的母亲，忙迈着小短腿跟上姐姐。 穆扬灵把大米放到地上，看见弟弟，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他手里，“这是姐姐给你买的，快吃吧。” 小博文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的呢？” 穆扬灵皱着鼻子道：“我不喜欢吃糖，还是你吃吧。” 小博文却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吃糖的，姐姐不吃肯定是都让给他了，所以小博文很友爱的拆开糖纸，舔了一口就放到姐姐嘴边，道：“姐姐，你快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穆扬灵看着上面小博文的口水，怎么也下不了口，摇头摆手道：“我不吃糖，听说吃糖多了牙齿会坏，所以我不吃，你吃吧。” 小博文了然的点头道：“对了，姐姐的牙齿掉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吃太多糖了？”小博文犹豫起来，“那我吃了糖，会不会也和姐姐一样掉牙齿？” “……”穆扬灵严肃的重申，“我掉牙齿不是因为吃糖，而是因为长大了，等你长大了也会掉牙齿的。” 小博文惊恐的看着姐姐。 穆扬灵转身出去继续搬运剩下的粮食。 小博文独自面对着手上的糖，自言自语道：“既然长大了都会掉牙齿，那我就多吃一些好了，反正牙齿好坏都会掉……” 已经走出房门，却正好听见的穆扬灵：“……” 穆扬灵把东西都搬回了房间，舒婉娘已经进厨房为他们父女俩弄吃的了，穆石站在厨房外面道：“还是我来吧，你肚子越来越大了。” 舒婉娘就笑道：“人家七个月的肚子还下地呢，我只是进厨房而已，你快进堂屋里坐着吧，我很快就好了。” 穆扬灵和小博文连连点头，“是啊爹，你快进屋去吧，就让娘做饭。” 穆石就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不就嫌弃爹做的不好吃吗？有的吃就不错了，而且你爹我的手艺也不差啊。” 是不差，可和娘的比起来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穆扬灵和小博文腹诽道。 第9章 惊 最后还是舒婉娘做的饭，她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娇小姐，丈夫将她捧在手心里，她却不能总让丈夫为难辛劳，而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穆石将家中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共有七两五钱多，那些不够一钱的铜板被他放到了一边，他盘腿坐在炕上，看着这七两五钱发呆。 舒婉娘扶着肚子进来看到，就问：“税不是才要六两？咱们家的已经够了，你还愁什么？” 穆石眉头紧皱，“镇上粮铺的粮食涨价了，我怕是边关又不稳。”穆石看着舒婉娘的大肚子，只觉得心慌慌的，他有些烦躁道：“要不咱们往南边去躲躲？” “这怎么可以？”舒婉娘大惊失色，“相公，离开故土再要回来就难了，何况出去样样都要用钱，只我们家现在的一两多的银子能做什么？” 穆石何尝不知？妻子身子重，儿子身体又不好，他们要是往南逃，一辆驴车总要有吧，可他们家现在除了一辆手推车什么都没有。 出门在外，就算粮食可以用自家的，那饭菜呢？还有住宿，甚至入城的费用，这一项项都是要钱的，妻子的肚子都七个月了，最怕颠簸…… 可穆石就是心慌，这是一种面对危险时才有的警觉，他从未出过错。 穆石有些口干舌燥，自己灌了一碗水，摸了摸妻子尖尖的肚子，咬牙道：“那咱们多屯些粮食，真要出事，咱们就往山里跑。” 舒婉娘垂下眼眸，“可山里也有猛兽，何况，咱们家现在交完税就只剩下一两多银子，能买多少粮食？” 穆石顿时有些泄气，妻子生产也需要准备一笔钱，上次她生儿子的时候就凶险得很，不能将家里的钱全部花光。 舒婉娘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先把税交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跟着村里的人走就是。” “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没你想的那么差，”舒婉娘笑道：“我觉得还不错，到时候有你护着我们娘几个，总会比别人过得好些。”舒婉娘并不十分担心，生活都是逼出来的。 搁在十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下厨做饭，做女红出去售卖，甚至下地种菜，到河边洗衣服，那时候想想都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如死了算了。 但真事到临头，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身体上累些，但精神上却是满足的，等到后来习惯了这一切，连累都不觉得累了。 现在觉得逃难很受罪，但真到了那时候，接受起来应该也不会难，舒婉娘一向心宽。 穆石对妻子的事一向都很紧张，他可没有这么乐观，所以他在心里计算着明天要去县城把家里的皮货都出手，家里多留下银子应急。 穆博文正捧着一本《三字经》在树底下摇头晃脑的读，穆扬灵就坐在门前听着父母的对话发呆。 有什么赚钱的快捷途径呢？ 穆扬灵用自己前后两世的知识经验沉思，得出的结果是，最快的发家致富途径就是抢劫！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将这个念头抛去，叹气一声，这个深奥的问题还是交给父亲来操心吧。 她刚才掰手指仔细的算了一下自己擅长的东西，发现除了打架就没有了，至于大学时候学的各种机械知识和关于战争方面的知识，这和赚钱也不搭边啊，不仅不搭边，可以说她学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就没多大用处。 机械制造是建立在精钢锻造和各种精密的机器基础上的，而战争，她学的是近代和现代的信息战争模式，给她一台收音机，她可能可以改造出监听联络功能，但在现在有什么用处？ 枪支和弹药，给她摸索的时间说不定她能够做出来，可在冷兵器时代做出热兵器，这无疑是给这个世界的百姓一个毁灭的打击，她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所以，综上所述，她除了打架打猎外，无一用处。做菜也只会一道炒青菜和炒鸡蛋，还是清炒，只放油和盐的那种。 穆扬灵羞愧了，觉得自己羞活了一世，竟然都不能为家里做些什么。 穆扬灵正羞愧着，穆博文就乖巧的叫了一声“大舅爷”。 穆扬灵回过神来，就看到刘大钱站在门口踌躇不进。 刘大钱和穆扬灵的眼睛对上，尴尬的扯了一个笑，道：“阿灵啊，你爹娘呢？” 穆扬灵忙迎他进来，“大舅爷，我爹娘在屋里呢，您快进来。” 屋里的穆石和舒婉娘听到声音忙将银钱收起来，穆石将东西交给舒婉娘，道：“我出去迎迎。” 舒婉娘点头。 刘大钱是穆石的亲舅舅，所以穆石很是恭敬的请刘大钱进屋，舒婉娘给他倒了一碗茶水。 刘大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看了一眼穆家屋内的摆设，见还是妹妹在世时的模样，连桌椅都没添置几张，微微一叹，他也知道这个外甥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虽然赚的多，但花销也多。 娶了一个千金小姐，娇生惯养的，长女倒还不错，偏儿子又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要吃药看大夫，可再不好也比他们家要好得多。 刘大钱紧了紧手，张着嘴怎么也不好开口。 穆石就道：“大舅舅，有啥事您就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刘大钱并不经常上他们家来，有什么事也都是叫孙子过来叫了穆石到刘家去说，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只是叫底下的孩子跑过来送礼还礼什么的，上次来还是因为博文出生，他后继有人。 刘大钱泄了一口气，垮下肩膀道：“石头，你家的税银都准备好了？” “是，今天早上陷阱里陷进去一头野猪，这才备上的。” 刘大钱就抽了一口旱烟，脸皮微红，但还是开口道：“你表哥表弟的税银还没着落呢，我也知道你难，大舅过来就是问一声，你这里要是有宽裕的就帮帮他们……” 刘大钱没怎么求过这个外甥，所以对着外甥开口异常的艰难。 穆石却有些诧异，“大舅，你们家不是纳粮食吗？怎么也要交税银？” 刘大钱就叹息一声，愁苦道：“这也不算税银，是脚钱，以往脚钱也是可以交的粮食，可今年粮价压低了一成不说，脚钱也要求用银钱付，今儿一大早你表哥就上员外郎家打听了，粮价只四钱二十文八厘一石，比去年少了将近一钱，我们舍不得贱卖啊。” 穆石惊得跳起来，“怎么会这么少？我今儿到镇上买米，中米就要一两三钱银……” 第10章 羞愤 一石的粮最少能出七十斤的米，就算最差，半石六十斤总有吧？ 按照最差情况计算，八钱四十一文六厘就能买一石的米，就算商家要赚钱，按照常理一两银子已是最多的了。而往年秋收时，中米正是一两银子一石。 穆石和刘大钱都沉下脸，刘大钱沉着脸问：“你昨儿买的中米真是一两三钱买的？” 穆石点头。 刘大钱的手就微微抖了起来，“这，这丧尽天良的，竟赚了差不多一倍了……” 穆石也垂下眼眸不说话，镇上和县里的粮铺都是富户们开的，而镇上的三位员外郎也在其中。 穆石道：“我本还想着明儿到县城去把皮货给卖了然后屯些粮食……” “不许买，”刘大钱发火道：“村里各家各户都有粮食，用你到镇上县里买？便宜了那些王八犊子……” 穆石沉默下来，之前粮价上涨，他怕是边关有变，想着往南走，可现在大舅舅他们这边的粮价却被往下压，加上今年的税赋又涨了，很显然是有人在恶意抬高县镇的米价，压低乡下的粮价。 穆石能想到的，刘大钱自然也想到了，但他却毫无办法，今年的脚钱必须要银子，农村人能换钱的也就只有粮食，那些人压低粮价肯定是串通好了，所以不管卖给谁粮价都一样。 穆石见刘大钱满脸愁苦，想了想，就进屋拿了一两半钱银子出来，“大舅舅，我家交了税银也就只剩下这么多了，就当是我跟您买了粮食。” 刘大钱握紧了手里的银钱，叹气道：“回头我叫你兄弟两个把粮食给你扛过来，都是今年的新粮。” 穆石忙道：“价钱上就照着去年这时的粮价。” 去年此时的粮价是四钱九十五文左右。 刘大钱点头应下，起身道：“我家的脚钱是齐了，可村里这么多人还蒙在鼓里呢，我去和村里几个老家伙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总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叫人算计去。” 刘大钱背着手走了。 穆扬灵正在打扫院子，看到就喊了声，“大舅爷慢走。” 刘大钱微微点头，“阿灵，你朗表哥捡了两本烂的书，你回头到我家去看看，要是有用，你就去拿回来给你弟弟用，他们大字不识一个，留着也没用。” 穆扬灵高兴的应了一声，“我等太阳消一些就去。” 刘大钱的大孙子刘朗最喜欢走街串巷的到处玩，时常往家里捡一些东西，只要是纸片就往他们家送。 因为整个靠山村只有穆家一家识字，准确的说是只有舒婉娘一个认字的。 穆石和穆扬灵姐弟都是跟着舒婉娘认字的。 也因为舒婉娘识字，舒婉娘虽然不太会干活也没什么风言风语出来，识字在这个时代太过高大上。 穆扬灵看着刘大钱走了，这才跑回屋去，急声问道：“爹，那咱还屯不屯粮？” “屯，为啥不屯？咱直接和乡亲们买，不必跑到镇上和县里，能省下一大笔钱呢，到时候再送到镇上磨坊里去磨成米就是了。” 舒婉娘叹息道：“好容易丰收一年，本以为大家的日子可以宽松一些了，谁知道却又被故意压价，谷贱伤农啊。” 穆石挠了挠脑袋，他也没什么办法。 “爹，压价的都是本地的乡绅，咱把粮食卖给过路的客商不就完了？好歹能提一点价。” 舒婉娘摇头失笑，“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穆石也道：“如今正碰上秋收，各地或多或少都有粮食，这粮价本就下降了，加上路途遥远，谁没事跑到边关来运粮食？行了，我们大人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你一个小孩子就别掺合了。” 被鄙视了。 穆扬灵很愤怒，她外表虽是小孩子，但内里是大人，大人！她表示一定要找出一个办法来，不然就枉活了这么多年了。 穆石可不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见她瞪大了眼睛，就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今天忙了大半天了，现在去陪你弟弟玩去吧，看着他一些，别叫他出去晒太久的太阳。” 穆扬灵见穆石转身要去库房，就好奇的问：“爹，你去库房干嘛？” “我去把皮货整理一下，明天去县里脱手，你娘就快要生产了，家里要留下银钱。”穆石心疼女儿累了大半天，就道：“你快去玩吧，要是不想玩，就到屋里躺一会儿，明天爹要起个大早，估计得大半夜才回来到，所以明儿你别去山里了，在家照顾你娘和你弟弟。” 穆扬灵眼珠子转了转，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弟弟。 小博文正乖乖的摇头背《三字经》，穆扬灵跑上前扯过他手上的书，道：“别背了，跟姐姐去玩。” 小博文内心挣扎了一下，道：“可是娘叫我背熟第五页才可以出去玩。” “你都背了这么长时间了，再背下去也背不好，还不如和我先去玩一会儿，傍晚回来再背，晚上我帮你烧火煮饭，你只管背书。” 小博文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乖巧的点头道：“那姐姐，我们去哪里玩？” “先去朗表哥家，他捡了两本有字的书，咱去看看是什么书，能不能用，然后我就带你去找狗蛋他们玩。” 狗蛋是村头刘寡妇的独生儿子，和小博文一样只有五岁，是村里这帮五六岁孩子的孩子王，小博文常和他们一块儿玩。 小博文开心的把书拿回去放好，跑出去牵住姐姐的手蹦蹦跳跳的往朗表哥家去。 临山村多姓刘，还有马姓胡姓和张姓，穆姓只有他们这一家，因此只要说临山村穆家，大家都知道是说他们家。 穆家就住在山脚下，五间青砖大瓦房，在村里是独一份，是穆扬灵的祖父迎娶祖母之前盖的，当时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往东南走上一刻钟就是村里房屋最密集的地方，大舅爷一家就在其中。 大舅爷刘大钱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但最后只站住了两个儿子，老二才长到三岁就病死了，两个女儿则是在十二年前的兵祸中死的，穆扬灵的祖父祖母也是在那场兵祸中去世。 所以大舅爷现在是和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并没有分家。 因为是秋忙时候，大人们都在地里抢收，村里并没有多少人，姐弟俩走过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六岁以上的孩子估计也被丢到地里干活去了。 大表哥刘朗正把他八岁的弟弟刘伦按在水盆里洗澡，边洗边骂道：“叫你不听话，晚上等爹回来看他揍不揍你。” 穆扬灵推门进来，看着院子中的俩人眨了眨眼睛，问道：“朗表哥，伦表弟，你们在干嘛？” 刘伦“嗷”的一声，扯过凳子上的衣服就遮在胸前，大喊道：“不许看，快转过去，转过去！大哥，快把她赶出去！” 刘朗愣愣的看着弟弟，然后就突然跳起来拦在弟弟前面，喊道：“表，表妹，你先出去，等阿伦穿完衣服你再进来。” 才八岁的小豆丁，谁稀罕敢啊？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把呆滞的弟弟带出去，顺便还把门关上了。 刘伦就跳出水盆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他眼睛通红，快要哭出声来，“她看见了，她肯定看见了，你刚才干嘛不关门？” 刘朗辩解道：“我哪知道会有人来，这时候大家不都在地里吗？” 刘伦委屈的抹眼泪，刘朗忙道：“你别伤心，她肯定没看到，当时你坐在水盆里呢，而且你动作还这么快。” “她真的没看到？” “没有，一定没有。”刘朗肯定的道。 第11章 历史 刘朗板着脸开门，穆扬灵笑呵呵的看着他，“朗表哥，伦表弟才多大啊，也忒多讲究了。” 刘朗的脸更黑了，他板着脸教训她，“你都九岁了，阿伦也八岁了，再过几年你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的？幸亏今天的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又是自家表姐弟，要是别人家，硬是要你负责娶你怎么办？”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才九岁呢……” 刘朗皱紧了眉头，“九岁已经是大人了，前头刘三叔家的黑妞姐十三岁就嫁人了。” 穆扬灵顿时闭紧了嘴巴，十三岁…… 刘伦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洗衣服，见到表姐和表弟进来，哼了一声，仰着头回屋去了，穆扬灵看到他的眼角还有些红，这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介意。 小博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愣愣的看着都肃着脸的表哥和姐姐，也不敢玩笑了。 穆扬灵道：“朗表哥，大舅爷说你捡到了两本书，所以我过来看看。” “嗯，等着，我进屋给你拿。”刘朗把人丢在院子里转身回屋去。 得，就一瞥，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了。 刘朗把两本表皮破烂的书给穆扬灵，道：“这是在镇上一户人家的垃圾篓里捡的，我看上面有字就给拿回来了。” 七里乡并没有书店，他们要买书就要跑到县城去，而且一本书也不便宜，而书代表的是传承，所以这个时代少有把书当垃圾扔的，刘朗也是头一次捡到这样的宝贝。 可他们家每一个人识字，捡回来也没用，还不如给表妹表弟。 穆扬灵接过两本书，表皮已经烂掉，似乎是被人撕扯坏的，她翻开里面一看这才发现是论语，穆扬灵眼睛顿时亮起来，高兴的道：“朗表哥，这是《论语》，前头五页虽被撕坏了，但后头是完整的，真是太好了，弟弟念完了《三字经》可以读一些论语了。” 刘朗很是羡慕，因为他完全不懂《论语》是什么，他由衷的道：“有用就好，你们拿回去用，以后我再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多找到一些有字的东西。” 穆扬灵见他满怀渴望的看着她手上的书，就道：“朗表哥，不如我教你认字吧，多认些字，以后出去找地方也方便些。” 刘朗心动，犹豫道：“但我买不起笔墨啊。” 穆扬灵扬起笑脸，“我们家也买不起笔墨啊，都是在地上用树枝画的，我们又不考科举，认些字，会写就行，不用多好看。” 舒婉娘就是这样教她的，却从不允许小博文在地上用树枝画，而是要求他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写，就是怕他拿着树枝惯了，后头学拿笔的时候成惯性，反而学不好字。 “那你快看看另一本书是什么？”刘朗催促她。 “是《三字经》，这本书朗表哥可以自己留着，回头我们就用《三字经》学认字。” 刘朗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事你别告诉我爹娘，以后我每日去你家找你，在你家那里学。”刘朗迟疑道：“我能把阿伦带去吗，你也教教我弟弟。”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刘朗脸上这才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穆扬灵却有些心酸和难过。 前世，失学儿童就很让人揪心，可失学的人数在庞大的国民基数上毕竟只占了少部分，可这个时代不一样，在这里，一百个人中就九十九个不识字，甚至更多。 掌握了文字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整个七里乡满打满算也就那几户人家的人识字。 穆扬灵曾跟随穆石去过县城，她当时什么也没做，就跑到书店里去翻了大半天的史书，加上平日里旁敲侧击得到的消息，她知道这是一个类宋的时代。 后唐之前的历史与前世是一样的，只是后唐之后的五代十国混乱却发生了改变，周太祖郭威出身贫寒，登基后虚心纳谏，算得上是好皇帝，他死后养子郭荣继位，这位革新政治，发展经济，更算得上是位雄才伟略的好皇帝，历史上他只做了六年的皇帝就病逝了，留下了许多的遗憾，以至于周被北宋吞灭，但在这里的史书却记载他在位十七年，不仅发展农业经济，还南征北战统一了全国，是为周世宗，其子周高宗后来继位。 所以原先统一全国的北宋不见了，但历史拐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点。 周世宗文武并重，政务上也是兢兢业业，但周高宗却不喜武官，生怕武将掌握了兵权会夺他郭家的江山，因此他登基后不久就改革了政治，设置了重重的监察机构防备武将，甚至将周世宗攘外的政策调为安内，国内大部分的兵力都用于防备民变及武将叛变上。 周高宗说：“我泱泱大中华，从未见夷族蛮子统治过，而历朝历代每次灭国都从刁民及武将身起，故，为保我大周安稳，必得屯兵关内，防患于未然。” 所以，原本屯兵关外的八十万将士被打散归于关内各处，却没料到党项人和女真族等各部渐渐壮大，大周丢城失地，战线不断南移。 大周的皇帝还未来得及扶持起文官，武将却已经被打压散盘了，没有办法，只好重用世家。 唐朝好容易废除的九品中正制又渐渐抬头，大周虽然没说用九品中正制选官，但科举已被世家垄断，民间读书识字的人更少了。 比如鸣水县，偌大的鸣水县只有一个小书院，能坐在里面读书的都是辖下钱财颇丰却没有家学的子弟，县城中只有一家书店，穆扬灵想要买笔墨纸砚还得走将近两个时辰的路到县城购买，而书店中的书也才有六个架子，穆扬灵听母亲说过，如今的书大部分还掌握在世家手中。 以穆扬灵的眼光看，大周在走倒退的路。 临山村能有一个识字的人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而舒婉娘向来和气柔顺，所以有想识字的孩子上门来求学她都会认真的教。 乍然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孩子们的心中激荡就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前头刘三叔家的大儿子刘永跟着舒婉娘认了几天的字就闹着要去县城上学考科举。 这对刘家来说算得上是惊天霹雳。 刘三叔家只勉强算得上温饱，连病都不敢生，何况是读书考科举？ 族长以为族里好容易出一个这样有决心的人，要是他有能耐，举全族之力供养他也是可以的，读书的成本虽然高，但考出来的回报同样丰厚，所以族长去找舒婉娘询问刘永读书的天赋。 第12章 刘永 刘永那时已有九岁，跟着舒婉娘学了两个多月，一本《三字经》却只认了小半部分，偏小半部分中还总是有缺漏的。 舒婉娘性子虽绵软，但看人再准不过，如果刘永只是拙，那勤能补拙，她说不定会为他争取一番，偏刘永性格偏执，有些好高骛远，又急躁，并不是读书的料子。 舒婉娘就对族长道：“刘永与我学认字，算是几个孩子中认得比较快的，也刻苦，每日天未亮就上门来求学，天黑时才回去，除他外，村里还有五个孩子时常会过来，因他们年岁相当，又没有基础，我就一并教学，每日只教三句话，后面学得多了，才开始每日教一页。” 族长诧异，他只问舒婉娘刘永一人，不明白舒婉娘为何连其他五个孩子一并拉出来说，难道是为了让他对比？ 舒婉娘继续道：“三叔公的孙子刘力年纪大些，最懂事，也学得最快，每日他与我反复读过后记住了比划就离开，我本以为他不爱认字，可后来见他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嘴里也念念有词，得闲时手上也经常比划那几个字。” 族长刘和很自豪的道：“刘力从小丧父，一直很勤奋，才四岁就会下田帮他娘干活了，他这是舍不得放下地里的活，只可惜已经十一岁了，家里又困难……” 舒婉娘心中有些惋惜，因为她觉得刘力才是最适合走科举的那个人，如果刘家一定要培养一个人的话，可看村长的意思，他并不愿意。 舒婉娘顿了顿又道：“刘力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背一捆柴过来，您的孙子刘平也很好，每次来认完字后都会帮我挑满水缸里的水才走，其他几个孩子都抢着把我院子里的活干完了，”舒婉娘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他们一来，我和相公都轻松了好多。” 族长耐下性子听下去，他觉得舒婉娘是读书人家的闺女，见识不俗，一直没说到刘永必有她的打算，因此也没一个劲儿的追问，只当闲话家常一样的问道：“您是他们的先生，他们孝顺您是应该的。” 舒婉娘点头道：“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孝心，只是这难免会影响到专心学习的刘永，好几次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争吵，刘永觉得他们在院子里太过嘈杂，影响到了他认字。” 族长笑脸一僵，倾身问道：“您是说刘永没帮您干活吗？” 舒婉娘从不说人坏话，因此脸上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头道：“那孩子一直在争取时间练字，他从早上来后就一直学习到晚上，就算是农忙时候也如此，因此他认字要比别人快上许多，别人的进度都赶不上他，他就与我要求他要单独往前学习……” 舒婉娘道：“他与其他五人之前还很要好，但最近却连招呼都不愿意和刘力他们打了，就是见到我相公，问及所认的字，知道比他认的还少后就不太与我相公打招呼了。” 舒婉娘见族长脸色越发难看，就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族长，这些话我也只与你说，他与我认字我自然倾力相教，只是你们要举全族之力供养他一人，婉娘不好对他的未来下定论，只能将他日常表现告诉您。” 族长问：“他认字既比别人快，那前面学过的字都能记住了？” 舒婉娘叹道：“这就是第二个关键了，他一天要记这么多字，第二天第三天还记得，但过了五天再去看，未必都认得，偏他又不肯回头再复习，觉得浪费时间，不如朝前看，以后再回来回顾一遍。族长，学习本就要一步一步往前走，他如今要跑，基础怎么可能牢靠？” 族长顿时无言以对，起身对舒婉娘行礼，“最近几个孩子麻烦您了，我回去与他们商议一番。” 舒婉娘送客。 刘永的确不适合科举，舒婉娘甚至想不通他是哪来的自信他可以靠科举出人头地的。 本朝的科举非常的艰难，三年一取士，只取三百人，而三百人中世家又占了多数，还有其他耕读人家的子弟也是强劲儿的对手，毕竟教育资源摆在那里，每次取士三百人中有五人以上是寒门所出就很不错了。 而天下间，参加科举的寒门士子有多少？ 刘永九岁才学认字，连书都没有一本，没有书，没有良师，人也不是特别的聪明，怎么可能会超越别人？ 若他性情坚韧，品德高尚，舒婉娘说不定还会支持他，毕竟勤能补拙，而品德高远可以另辟蹊径，但才两个月，他又还不会隐藏情绪，舒婉娘自然将他本性了解清楚了。 六个人中，他九岁，不说最大的刘力，就是才八岁的刘平在记住那些字之后都会主动跑回去帮父母家人干活，在忙碌之余才抽出时间来记诵那几个字。 可他从早上到晚上都不离开她家的院子，就蹲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底下学习，直到天黑才离开。 其他五个孩子来她这里学认字会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而他却嫌弃他们的响动影响到了他，甚至每次她淘米做饭的时候他都会禁皱眉头，面露不悦。 舒婉娘虽然性情柔顺，但并不是没有脾气，她算是他的先生，他又免费在她家吃喝，结果还不乐意她干活不成？ 当时舒婉娘正怀着穆扬灵，正是孕妇最敏感多思的时候，晚上背着穆石很是哭了一顿。 读书最讲究的就是韧性，有时候做一个学问需要反复的求证询问，但他却连回头复习一下都不肯，太过急功近利，舒婉娘不不觉得给了他读书的机会他就能读出来。 若是在富贵人家她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刘家一族太过贫穷，供养一人读书意味着未来二十年内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们要节衣缩食，家中待嫁女孩的嫁妆会减少，从而嫁不到好人家里去。 舒婉娘不愿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做这样的决定，所以她才有所偏向的将有些事情告诉刘家的族长。 第13章 妄想 但刘永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读书刻苦，进度又快，为人也聪明，满怀的雄心壮志，却因为舒婉娘的一番话止步于前，这让他满怀恼怒之外对舒婉娘更是带了些怨恨。 族长已经不愿帮他，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他逼着父母筹钱送他去县城书院上学，只是刘家家贫，连最基本的束都拿不出来，何况去上学还要买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这些花销，就是卖了他们也未必买得起。 谁知道刘永就起了要卖弟弟妹妹的心思，刘永当年九岁，他一个妹妹八岁，一个弟弟六岁，他当时哄骗他们去镇上要卖给牙婆。 村里的孩子都是放养的，父母只有事要他们做或是吃饭的时候才会叫人，那天刘三叔夫妻下地去了，并不在家中，傍晚回来的时候见三个孩子都不在家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他们是出去玩了。 可是等他们做好饭菜，天都黑下来三个孩子还是没有影子，刘三叔夫妻这才慌起来，忙叫了村里人帮忙找。 刘永带着弟弟妹妹往镇上去并不瞒人，看见的大人原还以为是刘三叔夫妻叫他们去镇上买什么东西的，因此也没往心里去，刘三叔一问，人家自然就说了。 族长直觉不对，带着刘三叔往镇上追，半路上就碰到了抱着一个包袱的刘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笔墨纸砚和书。 刘三叔看着低头的大儿子，心中不祥，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问道：“你这东西拿来的？还有，你弟弟妹妹们呢？你不是带着他们去镇上了吗？” 刘永平静的看着父亲道：“这是我买的，我要读书识字考举人，弟弟妹妹们叫我给卖了，他们现在暂时受些苦，等我取得了功名，做了官，自然会把他们赎出来，还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刘三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手指微颤的指着长子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族长却忍不住庆幸，幸亏他们没有决定供养他，不然养出来这样一个白眼狼，可就是给族里招难来了。 他弟弟妹妹才多大？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竟然说卖就卖了，小小年纪就做出如此歹毒之事，长大以后还了得？ 族长见刘三叔遭此打击竟有些浑浑噩噩起来，忙一巴掌将他打清醒，喝问刘永，“你把你弟弟妹妹卖给了谁？还不快说？他们才多大的年纪，你竟然也狠得下心。” 刘三叔回过神来，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把儿女追回来，他双目通红的看着刘永，眼神凶狠，“说，你把你弟弟妹妹卖到哪里去了？” 刘永叫父亲的眼神看得害怕，刚才的平静镇定也不过是假装出来的，手心里早就冒汗，但他想着，弟弟妹妹已经被卖了，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爹娘总不能打死他，最多不过打一顿。 没有了弟弟妹妹，他就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到时候他们就会送他去读书了。 刘永心里鼓励自己，这才扬高了头道：“我不知道，就卖给过路的牙婆了，他们早就走了，现在你只有我一个儿子了。” “嗷”刘三叔受不住扑上前去一把掐住长子的脖子，将他按到地上，眼睛通红，狰狞的面孔扭曲着，吼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孽子，早知道你一生下来就该掐死你的，我掐死你，说，你把你弟弟妹妹卖给谁了？快说！” 刘三叔大受打击之下用力过猛，刘永眼珠子微凸，只觉得自己真要死了，惊惶之下失禁，浑身一股屎尿味，若不是一旁的族长和几个族人拉着，刘永必死无疑。 族长叫人叫刘三叔拉开，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刘永道：“刘永，你最好说清楚你到底把你弟弟妹妹卖给了谁，是谁给你牵的头，若是不说出来，你爹肯定会打死你，你爹娘还年轻，大不了再生几个孩子就是。” 刘永不过才九岁的孩子，就算心智较别人成熟些，经历了生死也不由的惶然，声音嘶哑的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大家都叫他黄牙人，我是带着弟弟妹妹去镇上方牙婆那里的，本想卖给她，但她不要，说需得大人来才作数，我无奈，出来正巧碰到黄牙人过来选人，我留了心，他出来以后就跟在他后头，他也是买人卖人的，这次过来就是来找方牙婆买人的，我跟着到了他的院子那里，把弟弟妹妹卖给了他，然后就带着钱去县城里买笔墨纸砚了。” 刘永把弟弟妹妹卖了十两银子，高兴不已，当时就忍不住搭驴车去县城买了一套笔墨纸砚，还买了两本书回来。 大家听完，只觉得心寒，这人卖完弟弟妹妹竟然能如此高兴的去买东西，可见其冷性了。 “族长，我们现在就去找方牙婆，她肯定知道那黄牙人是谁。”刘三叔一刻都不想停留，他的女儿和小儿子胆小，现在也不知被吓成什么样了。 族长也知道他心急，当下把刘永交给儿子刘大壮，“你带着他回去看守起来，再去请石头，他常在外走动，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还要求到他头上。” 刘大壮应下，把刘永背起来就往临山村赶。 而族长也带了剩下的人往镇上赶去。 黄牙人买的人都是送进宫里和那种腌地方的，所以方牙婆不太喜欢和他做生意，听说人卖给了他，顿时道：“那你们还是快往南边追吧，我听他的意思是今天启程，尽快赶回南边去的，只是他是个铁公鸡，既然花了钱从你们这里买了人，那就没有白放出来的道理，他用十两银子买的，你们最少也要出十二两才能买回来。” 族长和刘三叔等人面色巨变，就是整个刘家族也拿不出十两银子的现银啊。 族长一个激灵，道：“快回去问问刘永，他那里还剩下多少钱，我们再凑凑，明儿一早就去追，沿着大道走，你别担心，总会找到的。” 刘三叔咬牙，跪在族长面前道：“大伯，侄子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侄子实在是等不了了，我要连夜去追，还要麻烦您回去帮忙凑银子，您告诉乡亲们，欠下的钱，我刘三就是做牛做马也会还上的，只求他们先救一救我闺女和小儿子。”说着“砰砰”的给族长磕头。 族长咬了咬牙，无奈道：“好吧，你带着你五弟去追，我回去帮你凑银子，只要凑到钱就去追你，你追到了人也别急，先稳下他们，好声好气的与他们说，咱们拿了银子去赎人。” 刘三叔只能给他磕头表示感谢。 第14章 波及 当夜，两队人马分开来，刘三叔往南边追去，对方有马车，虽然有一群孩子拖累，还是比只靠两条腿走的刘三叔要快得多。 刘三叔显然也知道这点，他只休息一天只休息一个多时辰就爬起来追赶，跟着刘三叔的刘五叔几乎要累死，但见堂哥这样，他也不敢提出休息，只能咬牙撑着，总算在第三天的中午赶上了黄牙人的驴车。 他的女儿二娘和小儿子刘行就在那二十三个孩子中间。 刘三叔嘴唇干燥，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跪倒在黄牙人面前磕头，声音沙哑的道：“黄老爷，求求您开开恩，我想把我儿女赎出来。” 黄牙人吃惊的看着风尘仆仆的刘三叔，再看他形容憔悴，几乎连跪都跪不住的样子，就知道是连夜赶路追上来的，黄牙人皱眉道：“你儿女是哪个？先说一声，这赎身银子可不能少于之前我买他们的价，要知道，这两天他们吃喝拉撒可也花了我不少银钱。” 刘五叔见三堂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忙作揖道：“这是一定，一定的，只是黄老爷，咱们家穷困，也是底下的孩子不懂事，偷偷带了弟弟妹妹出来卖，得的银钱竟花了大半，您看，您能不能宽容一二。” 刘五叔这一说，黄牙人就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他买来的人中共有三对是兄妹或姐弟的，但只有七里乡那一对是被才九岁的兄长所卖，当时他还惊诧不已，只觉得那孩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自一人把弟弟妹妹给卖了，但他只管买人，可不管后头的事，现在显然是人家父亲追上来了。 黄牙人思索片刻，道：“再少也不能少于十二两，不然这一趟我可就亏了。” 刘五叔满面愁苦，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凑出十二两银子，但见黄牙人已不耐烦，生怕他生气走人，就急切的去看三堂哥。 刘三叔咬牙，道：“十二两就十二两，黄老爷不如稍待一天，我家人很快就带着银钱追上来了。” 黄牙人见他们身无长物，也知道他们多半是得知了消息就追过来的，乡下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的银钱，还得去凑借，想了想，反正今天也走不了多远了，就同意在前面的小镇落脚等待。 刘三叔和刘五叔都松了一口气，刘三叔就趁机提出，“黄老爷，不知能否让我见见我女儿和儿子，他们突然被卖，只怕正惶恐着。” 黄牙人皱眉看着他。 刘三叔就忙道：“黄老爷放心，我不敢跑的，我家就在七里乡临山村，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何况您这有这么多的人看守着呢，小的手脚无力，带着两个孩子也跑不远啊，我就是想看看他们。” 黄牙人皱皱眉头也就答应了，叫人掀开车帘，从驴车上把刘二娘和刘行找出来了。 刘二娘和刘行被哥哥丢给黄牙人，一连三天都惶恐不已，突然被带下驴车更是包成一团，惊恐的看着他们，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父亲，满腔的委屈害怕顿时化作嚎啕大哭，两个孩子连滚带爬的扑进父亲的怀里。 刘三叔抱着一双儿女也是满脸泪，连日来的恐惧愤怒让这个汉子就跪坐在大路中间大哭起来。 就算是向来铁石心肠的黄牙人也不由扭过头去叹息一声。 车里本来安静的孩子们偷偷的掀开车帘子看，眼里各种羡慕嫉妒，只能默默的流泪。 等他们父子女哭够了，一行人才往最近的小镇而去，刘三叔这两天三夜都没怎么休息过，此时找到了孩子，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游魂状态，手上却紧紧的抓着一双儿女，刘二娘和刘行也被吓坏了，也不觉得手疼，紧紧的依偎在父亲身边。 直等到穆石和刘大壮带着银钱赶来，刘三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穆石交了十二两银子，把他们赎出来，又在小镇中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雇了驴车往回赶。 刘三婶看到儿女平安回来，和他们抱成一团哭起来。 刘永买书和笔墨纸砚后就只剩下五两半钱银子了，剩下的六两半钱，五两是穆石拿出来的，一两半钱是族里各家各户给凑的。 刘三叔承诺道：“我一定尽快把大家欠的钱都还上。” 族长看向穆石，大头在他这边，族里各家各户出了几百文，还算过得去。 穆石就道：“我这边银子不急，三表哥以后慢慢还就是。” 刘三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人已经救了回来，那么刘永要怎么处置？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向来宠爱的长子，刘三叔夫妻虽然恨他怨他，却也没办法下去狠手，舒婉娘和穆石也说他还只是孩子，慢慢教会好的。 刘三叔就只能揍了他一顿，然后不许他再去学认字，将他买来的书拿到书店退了，笔墨纸砚等却是退不掉的。 舒婉娘心底柔软，就叫穆石拿三两银子买下那一套笔墨纸砚，这样一来刘三叔一家也宽松了一些。 刘永这次的作为给族长和族里的长辈们很大的冲击，他以前虽算不上乖巧伶俐，但性情还算不错，平时也会照顾弟弟妹妹，却在去学认字后生出这样的妄想来，族长认为，是书本让他移了性情。 他们要是富贵人家能供给他读书也就算了，偏他们不是，他又有了妄想，这才像着魔一样移了性情。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认字，一辈子安分守己的呆着，总比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好，因此，族长规定族里的孩子不准再去跟舒婉娘认字，甚至告诫家长，以后若是没本事供孩子读书科举，那就不要轻易送他们去读书认字，免得生了妄想。 所以，就算刘朗几人是穆扬灵的表亲，他们也很想识字，他们也不敢跑去找舒婉娘求教。 穆扬灵不敢说族长一定是错的，但这样防备就意味着刘家永远不可能出头。 她是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从小的教育和生活经验告诉她，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虽然不一定是往好的一面走，但选择会更宽广，总比现在被束缚在土地上任人宰割要好。 刘朗已经十一岁了，再过不久可能就要成家立业，他是一个很机灵的孩子，穆扬灵希望他认字会计算之后能多一条选择。 穆扬灵对刘朗道：“到时候你们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山凹口那里，那里的土很松，我在那里教你们认字，你们还能在那里打猪菜，我弟弟就在那里念书。” 刘朗眼睛亮如星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找你。” “明天恐怕不行，明天我爹要去县城，我也想跟着去。” 第15章 说服 “你和表叔都要去县城，那不是只有表婶和表弟在家？”刘朗皱眉，“表婶能带好表弟吗？” 穆扬灵有些，但还是道：“所以我才过来找你的，我想叫你和表舅妈帮我照看一下我娘和弟弟，回头我给你买糖吃。” “你干嘛一定要跟着表叔去县城？”刘朗有些不情愿，他想跟穆扬灵认字，不想她去县城。 “我家积存了许多皮货，我娘就要生产了，也快要过冬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卖出去，我爹长得像胡人，那些商家总是把价钱压得很低。” “可你只是个孩子。” 穆扬灵哼哼道：“那也比我爹叫别人欺负强。” 刘朗只好退一步，“那好吧，等我娘回来我和我娘说。” 穆扬灵顿时扬起笑脸，看到从门里探头出来的刘伦，笑容更盛，“伦表弟，你带我弟弟去和狗蛋他们玩好不好？” 刘伦不情不愿的板着脸出来，高傲的道：“那好吧，不过你今天看见我洗澡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穆扬灵压抑着笑容，一本正经的道：“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才打开门就被你轰出来了。” 刘伦这才高兴起来，哼了一声道：“我觉得你也没看见。”上前牵住小博文的小手，挥手道：“走吧，表哥这就带你去玩，狗蛋他们在村头抓蛐蛐呢，你要不要去抓？” “我不喜欢玩蛐蛐，我想和他们玩捉迷藏。” “那一会儿你就和他们说，我去抓蛐蛐……”捉迷藏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八岁的刘伦想，他已经长大了，才不玩那种游戏呢。 穆扬灵看他们走了，这才拿着那本《论语》转身回去，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从地里回来的刘永。 穆扬灵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微微点头。 已经十八岁的刘永看了穆扬灵一眼就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穆扬灵叹息一声。 刘永的弟弟妹妹被找回来后因为年纪还小，也就一开始还畏惧躲避他，后来就又和哥哥好了，但他的父母却防备着他，让他们兄弟妹之前的感情单薄了不少，就是村里的大人孩子也不大和刘永一块儿玩耍。 穆扬灵在学校时曾选修过心理学，孩子可以让人心底柔软，但同时也最伤人，因为他们不会掩饰自己的童真快乐，同样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邪恶。 她觉得她有些明白刘永，当年刘永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在没接触到书本之前，他只是伙伴中有些自私，有些争强好胜的孩子，可接触到了书本，他听说了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广阔，知道了读书可以出人头地，可以着美服，享美食，住美屋，膨胀的欲望就让他忽略了其他的东西，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他的心还太小，能想到的也太少。 穆扬灵可以包容刘永，可以劝说刘行和刘二娘和他们的哥哥多在一起玩，多和他说说话，却不能说服刘三叔夫妻和村里的大人，甚至连舒婉娘也不赞同她同情刘永。 因为在舒婉娘他们看来，刘永如此是本性问题，他本性坏了，再教他也改不过来。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事，现在穆扬灵是要劝说父亲带自己去县城。 她跑回家，蹲在整理皮货的父亲面前，笑嘻嘻的道：“爹，你看，这是朗表哥捡到的书，是一本《论语》呢？” 穆石惊喜，“真的？那可省了一两银子了，拿回去给你娘收好，等你弟弟念完了《三字经》我再去给他买本《千字文》就可以了。” “爹，不如这次去县城就买吧，我好久没去书店逛过了，您带我去看一看吧。” 穆石皱眉，“不行，只放你娘和你弟弟在家我不放心。” “您放心好了，我都想好了，明天叫朗表哥和表舅妈多照顾一下娘，我们晚上一定能赶回来，绝对不在外头过夜。” 穆石还是不答应，要是以前也就算了，妻子现在怀着身孕，他觉得女儿在家他比较放心。 穆扬灵没办法，只好去求舒婉娘，舒婉娘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老往外跑，你想要什么叫你爹给你买就是了。” 舒婉娘是大家闺秀，她觉得女儿每天跑到山里去打猎已经很触及她的底线了，怎么还能跟着她父亲去卖皮货，行商贾之事呢。 穆扬灵就垮下肩膀，道：“以前总是跟父亲买皮货的行商走了，现在县城的那几家行商见父亲长得像胡人总是把价钱压得很低，不然父亲也不会连着三次都把皮货背回来，宁愿放在库房里也不卖出去，交完了税，家里就没银钱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皮货给卖出去，我怕那些人看父亲老实就把价钱使劲儿的往下压，您也看见了，爹打猎不易，硝皮更不容易，我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低价卖了。” 舒婉娘皱紧了眉头，道：“可你一个小女孩，跟着去又有什么用呢？” “娘，我虽是女孩，但我完全是汉人模样，而且虚岁都十一了，算是半个大人了，出面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我又细心，我也不求多，只希望价钱能往上提一提就可以了。” 这倒是真的，女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最是细心不过，就是她自诩温柔周到也不及她观察细微。 舒婉娘只犹豫了一下，到底心疼丈夫，还是同意了。 穆扬灵欢呼一声，老娘既然答应了，那老爹那里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穆石在外头整理着皮货，听到屋内女儿的欢呼声，无奈的摇头，看来他的亲自去一趟舅舅那里，请表嫂多家照顾一下婉娘才好。 傍晚小博文泥猴一样的跑回来，知道姐姐第二天要去县城也闹着要去，穆扬灵掐腰大笑，“你能走路吗？走两个时辰的路哦。” 小博文涨红了脸，怒道：“我今天晚上要吃两碗饭，很快就能走这么长的路了。” 穆扬灵哼笑道：“你要是再偷懒，每天不按时起床锻炼身体，你吃再多的饭也没有，反而会变得和朗表哥家的小猪仔一样。” 小博文吓坏了，“你胡说。” “不信你去问爹，只有按时按量的吃饭，又早起打拳，你才能长大。” 小博文眼泪汪汪的去看父亲。 儿子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养得有些娇气，每天早上都赖床不愿起来，天气一冷，更不愿打拳，身体也越发不好。 若是可以让他因此而按时起床打拳那就最好不过了，穆石点头肃然道：“你姐姐说的不错，你看她每天都能按时起床打拳，所以她长得快，博文要长大也要向姐姐学习啊。” 小博文沉思了一下，就跑到母亲身边，扯着她的衣角道：“娘，你明天早点叫我起床吧，我要起来打拳，这样过年的时候我就张大了，也能去县城了。” 舒婉娘欣然应允。 第16章 赶路 才四更进五更的时候，穆石就起床了。 舒婉娘醒过来，正要下床，穆石就按住她，柔声道：“你快躺着，我一个人就行。” 舒婉娘小声道：“我给你弄吃的。” “不用，我自己去厨房，你大着肚子呢，好好躺着。”穆石穿好衣服，帮妻子掖好被子，大步往外面去。 需要带上路的东西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路上时间太长，他要烙两个饼带上，再加上女儿要跟着去，他更不会委屈了女儿。 穆石量了米出来煮粥，一边快手快叫的烙饼，又捞出一把酸菜切了炒成小菜。 穆扬灵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她身边的小博文睡得死死的，姐姐起来他也只是翻过一个身继续睡。 穆扬灵穿好衣服出来见父亲已经忙好了，顿时感叹穆石真是居家好男人，爱老婆，疼孩子，有担当，比她上一世的父亲还要好，她决定以后嫁人就嫁这样的。 “阿灵起床了？赶紧洗脸过来吃点东西，我们快要上路了。” 穆扬灵点头，打水漱口洗脸，乖乖的坐在饭桌前等着老爹把东西端上来。 穆石将煮好的粥放在炉子上热着，下面放着炭，这样妻子一会儿醒来就能吃，他端了一盆粥上桌，给女儿盛了一碗，道：“多吃一点，咱们要走不少的路。” 穆扬灵点头。 舒婉娘还是担心的起床了，她扶着肚子出来看着他们父女俩，穆石无奈，让她在一边坐下，快手快脚的吃完，道：“我们出门后你就去和博文一块儿睡，多睡一些，我和阿灵今天晚上肯定能回来。” “你们也别急，实在不行就雇车回来，阿灵年纪还小，你可别累坏了她……” 穆扬灵也吃饱了，放下碗筷，大手一挥，豪气的道：“娘，你就放心吧，爹的力气还没我大呢，我又不用背东西，光走路一点也不累。” 舒婉娘：“……” 舒婉娘担心的看着女儿，她长大以后真的能嫁出去吗？看来嫁妆要多备一些才好。 穆石推着手推车出门，对舒婉娘挥挥手，道：“你快回去吧，记得将门反锁起来，有什么事就去找表嫂，我已经托她照顾你了。” 穆扬灵爬上手推车坐好，喊道：“爹，娘，再不走天就要亮了。我们只是去个县城，又不是三五天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穆石回身抬起手推车稳稳的走了，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见妻子站在门口望着，穆石只能加快脚步离开，只有看不到了自己，妻子自然会回去，此时正是露水最重的时候，可不能着凉啊。 穆扬灵稳稳的坐在手推车上，不一会儿就犯困了，回头却见父亲还不时的看着后面，就叹气道：“爹，我们只是出去一天能出什么事啊，你也太小心了。” “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你娘和咱们不一样，她以前是千金大小姐，出入有仆人相随，现在她正怀着身孕，还要照顾你弟弟，那儿又太过近山林，以前有你在还好，今儿你也跟着我去县城了，叫我怎么放心？” 以前穆扬灵还没长大到可以保护母亲弟弟的时候，他要去县城都是挑表嫂正好不忙的时候，把他们母子女三人送到刘家，晚上回来再接回去就好。 可现在正是农忙时候，虽然已经拜托了表嫂，但表嫂那里肯定抽不出多少时间来。 穆扬灵只觉得老爹老娘实在是太黏糊了，“咱们家的院子也是可是用大青砖砌成的，高着呢，就算是在山林边也不怕，而且我都跟娘说好了，我们出来后她就去朗表哥家玩，能出什么事？” “就你心大，行了，你赶紧再睡一觉吧。” 此时天还是黑的，亏得有月光亮堂，就算不打火把也能看见。 穆扬灵嘻嘻一笑，就拿一张狐狸皮盖住自己，道：“那爹，我先睡着，一会儿我醒了就换你睡。” 穆石不置可否。 穆扬灵一大早爬起来，也的确困，加上路上寂静，只有偶尔几只鸟叫声和手推车的咕噜声，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看了一眼天边的朝霞，打了一个哈欠，问道：“爹，这是什么时候了？” “太阳刚出来，你说什么时候？咱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呢。” 穆扬灵左右看看，见两边都是树林，就道：“爹，停一停，我要去放水。” 穆石抽了抽面皮，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女孩子，去哪里学来的这些痞子话？方便就方便，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是！”穆扬灵边跳下手推车，边应下，跑进树林里方便去了，那不是刚睡醒没清醒过来吗，所以用了前世在军营中的那些调皮话。 穆扬灵出来就笑道：“爹，你快去，我看着手推车。” 穆石板着脸进林子里去了，半响才板着脸走出来。 穆扬灵道：“爹，我来推吧，你快上去躺一会儿。” 穆石也不推辞，将手推车上的皮货整理一下就坐上去，用刚才女儿的狐狸皮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道：“一会儿要是看见了生人就把爹叫醒，知道吗？” 穆扬灵应了一声，稳稳的推着车子前进。 她的力气比穆石的还要大，加上一直连着功夫，推着这样的手推车并不累，穆石也正是知道这点才这样放心女儿。 连两百多斤的也野猪也像拎着菜篮子一样上上下下的，他不觉得一车的皮货加上一个他能有多累。 他们父女俩习以为常，但路上的人却纷纷瞪大了眼睛。 穆扬灵只往前走了两刻多钟就碰到一起往县城走的人，其中不少都挑了货，也有和穆扬灵一样推着手推车的，但无疑是大人。 穆扬灵一个九岁的娃娃在里面实在是太显眼了，而且那一车皮货的重量看着可不少，何况上头还有一个那样壮实的男子。 不少人都侧目，纷纷觉得穆扬灵受到了虐待，谴责的看向躺在车上睡觉的穆石。 谁知穆扬灵走得比他们还快，全然不见一点累赘，很快就超过了他们。 穆扬灵满脸轻松的走了半个时辰，觉得累了就停下脚步，放下手推车，坐在一旁休息。 穆石全身心的相信女儿，竟然没醒，穆扬灵纠结了一下，果断的上前叫醒他，“爹，我累了，你快醒醒。” 穆石睁开眼睛来，太阳就晃了一下眼睛，他爬起来看了一下，诧异道：“都这个时辰了？” 穆扬灵点头，“爹，咱们快到城门口了没？” 穆石四处看了一下，道：“快了。”他看了一下女儿，问道：“累了？那你快坐到车上，爹推你，咱们得再快点，不然太阳大了就不好走路了。” 穆扬灵点头。 周围的人看到穆扬灵称呼穆石为爹，纷纷鄙视他，竟然叫自己的女儿推这么重的手推车，自己还躺在上面睡觉…… 父女俩可不知道别人的想法，穆扬灵坐到车上，四顾看着赶路的人，好奇的看着他们带的东西，大多是家里的一些手工，有自家染的布，有自家织的布匹，也有编制的篓子等…… 还有挑的各种酸菜坛子的，穆扬灵好奇的看着，因为穆石的脚程快，很快就超越众人跑到前面去了，走了大概三刻钟左右就看到了城门口。 穆扬灵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心中大喊：“银子，我来了！” 第17章 再见 鸣水县在兴元府八十八县中属于下县，但这里因为这里临近边关，又临近山林，皮货和胡人的商品特别的多，南边的客商就喜欢到这里收购商品，所以来往的人比之中县还要多。 穆扬灵上次来县城还是一年多前冬天，那时快要过年，穆石正好赚了一笔，就带着妻儿到县城来置办年货。 这一年多来，鸣水县并没有多少变化，依然热闹如昔。 “爹，我们去哪里？” “先去坊市看看，行商都在那里收购货物。” 鸣水县的坊市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皮货是占据最大一块地方的货物，在它旁边的就是药材。 兴元府的药材和皮货一样出名。 穆扬灵已经下了推车，走在父亲身边左顾右盼，穆石低声道：“这几个行商爹都见过，上次来的时候将价钱压得很低，我们到里头去看看。” 穆扬灵见那几个行商站在摊位后面，眼睛只是瞟一瞟穆石就移开了眼睛，有人甚至还倨傲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穆扬灵不由的皱眉，商人不应该是以和为贵吗？老爹的皮货在这市场上可是属于上等。 越往里走，穆石就越失望，这些行商都是上次来见的那些，并没有什么区别。 穆石停住脚步，对女儿道：“你在这里看着，爹去问问价钱。” “好。”穆扬灵乖巧的坐在手推车上。 穆石拿了一张毛皮去一家一家的问价，穆扬灵观察着坊市中的人，特意留意了附近几家收皮货的行商，发现他们收购的价钱都差不多，只有遇上好的货物时才会有抬价的现象发生，但也不激烈，大多是抬个三两次就有人退出相让。 穆扬灵就知道，这些行商是联合一气的，只怕压低穆石价钱也是统一的行为。 穆扬灵就有些厌恶的皱眉，殊不知不远处的一个少年正惊喜的看着他。 齐浩然一把扯住范子衿，指着穆扬灵高兴的道：“子衿，快看那是谁？刚才我们还说有时间就去报恩呢，结果人就来了。” 范子衿看到坐在手推车上的穆扬灵也有些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来卖皮货的，她打猎手艺这么好，家里肯定积存下不少的皮货，走，我们过去看看，要是有好的，咱们也去买几张。”齐浩然拉着范子衿过去。 范子衿直觉不好，这人出现的也太巧了，疑心病一犯，难免多想些。 他们才找到修远哥这人就出现，要是胡人派来的奸细，或是朝廷派来的探子怎么办？也有可能是想要对付修远哥的对手派来的…… 范子衿还在胡思乱想，齐浩然已经高兴的蹦上去要拍穆扬灵的肩膀了。 穆扬灵机警的伸手一把抓住齐浩然的手，微微一扭，齐浩然就“哇”的鬼叫起来，喊道：“轻一点，轻一点，是我啊穆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穆扬灵看是齐浩然，忙松开手，看见俩人也有些惊讶，“是你们？你们找到亲人了？” 范子衿矜持的道：“还要多谢穆姑娘，昨天下午我们到了县城就找到了家人，穆姑娘怎么到县城来了？” “我是跟着我爹过来卖皮货的，齐公子，你的手没事吧？” 齐浩然甩着手道：“你的力气好大啊，不过不要紧，我从小摔打惯了。” 范子衿瞟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冷冷一笑。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问穆扬灵，“穆姑娘，那你爹呢？” “他去问价了。” 齐浩然不解的道：“这价钱不都一样吗？怎么还要问？”他和范子衿一大早就过来逛了，也发现这里收购皮货的价钱都是差不多的。 穆扬灵无奈道：“他们特意压低了我家的价钱，给的价是给别人的一半，所以我爹想去比较一下谁家给的高一些，看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齐浩然惊诧，“为什么？你爹得罪了这些行商？” “没有，”穆扬灵哼了一声，“不过是欺负我爹长得像胡人罢了。” 范子衿挑眉，指着在问价的穆石道：“那就是你父亲？” 穆扬灵点头。 齐浩然对胡人没好感，仔细的看了一下穆石，道：“也就眼睛和鼻子像一些，长得伟岸一些，也不是特别的像啊，你爹有胡人血统？” 穆扬灵点头，“我祖父有一半的血脉是胡人，不过我们一家在临山村落户许久了，我爹在七里乡更是有不少的故交好友，以前在县城也挺好的，但不知为何，自县城的行商换了一批后，这一两年经常将我父亲的皮货价钱往下压，要不是去兴州太远，我爹肯定背着皮货去兴州卖了，何苦在这里受他们的气。” 说穆石长得像胡人，不过是因为身边都是汉人对比出来的，穆石的眼睛颜色较深，五官也比较粗犷，鼻子比较高，加上身材伟岸，在一群身高只到他下巴的汉人男子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但在军中就不会显得突兀了，齐浩然在京城中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并不觉得对方太像胡人。 范子衿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个中缘由，道：“你父亲的皮货似乎不错。” “那是自然，我祖父有一手硝皮的好手艺，我爹得我祖父真传，我家打猎来的皮毛都是我爹硝的，在坊市中属于上等。” “这就难怪了，你家打猎手艺好，硝皮也好，这价钱高量大，要购得你家的皮货自然要花费不少的银钱，那些行商只怕见你父亲长相似胡人，而本地百姓对胡人有仇恨，所以才商定往下压价的。不然，若是本地汉人，行商是不敢这样行事的。” 行商之所以会联合一气就是为了预防在他乡被当地百姓欺压，而当地百姓为了不被行商压价太狠也会联合起来，若是有人被压价太过，自有人与行商抗议，但穆石显然不被纳入其中。 穆扬灵皱眉，想了想道：“那这行商之中有没有同样被排斥的行商？” 范子衿赞许的看了一眼穆扬灵，道：“这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问问这里的坊主，他应当是知道的。” 穆扬灵眼睛发亮的看着俩人，“你们认识这里的坊主吗？”穆扬灵早就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华贵，早不是昨天见到的狼狈模样。 范子衿正想还了昨天的人情，闻言含笑点头道：“虽不认识，但应该可以见到，穆姑娘若是想见他，我可以让人带他过来。” 第18章 帮忙 穆扬灵大喜，“那你们帮我看一下车子。”穆扬灵跑去找父亲回来。 穆石正满头大汗的和行商讨价，只希望对方能将价钱抬高一些，对方很是倨傲的道：“我最多只能给你这个价钱，你要是卖呢就卖，若是不卖就赶紧走人，不要挡住了我们的生意。” 穆石心中不悦，但还是挤出笑容道：“这位老爷，这个价钱实在是太低了，我的皮货您也看见了，质量要比别人的要高的多……” 跑过来的穆扬灵看见对方看父亲倨傲的眼神，不由大怒，跑上前一把拉住父亲，冷哼一声道：“爹，咱不卖给他，他想买，我们还不卖呢，走。” “阿灵！”穆石抓住女儿的手，皱眉看向她。 穆扬灵道：“爹，是您说，人活在世上要有所坚持，他们出价本来就不厚道，您好声好气的与他说，他这番作态是什么意思？这鸣水县这么多的客商，难道只他一家？很快，没有鸣水县还有兴州府。” 穆扬灵力气大，拉着父亲就走，那行商被穆扬灵气到，正要骂人，穆扬灵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附近围观的人也看着那行商，到底是在外地，行商只能暂时按捺下怒火，眼看着穆扬灵父女离开。 “爹，我本来就没想把货卖给他们，你怎么真的去求人？”穆扬灵心疼老爹。 “不卖给他们还能卖给谁？” “这客商里面肯定也分帮派的，咱们只要打听出来他们之间的派别就可以了，到时候再由我卖给他们就是了，让您去打听价钱也是为了一会儿谈价的时候多些把握，不过现在都不用了，我们遇见了好人，一会儿他们帮我们引荐坊主。” 穆石吓了一跳，“你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穆扬灵已经拉着父亲到齐浩然面前，也没时间解释，只介绍道：“爹，这位是齐公子，这位是范公子，昨天我帮了他们一把，所以他们要把坊主引荐我们认识，两位公子，这就是我父亲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行礼，笑道：“穆老伯，在下已经叫人去叫坊主过来了，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 穆石见他们衣着华丽，的确不像是骗人的，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窘迫的道：“两位公子，不如我们到茶摊上坐一坐。” “好啊。”范子衿笑应一声，和齐浩然走在了前头。 四人朝最近的一个茶摊走去，只要了一壶茶。 穆扬灵看了斜对面不住往这边张望的俩人，微微一笑，那两个只怕是范子衿和齐浩然家的护卫吧？只是行止间大开大合，倒像是从军之人。 念头不过一闪，穆扬灵就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齐浩然却对穆扬灵的身手很感兴趣，“穆姑娘，刚才你的手好快，而且力气又大，是怎么练的？”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的手，要不是男女有别，对方的父亲又在场，他真想捧着对方的手好好的研究研究。 要知道齐浩然从小习武，功夫一直不弱，与他同龄，甚至在年长他两三岁的同伴中都少有敌手，可刚才对方却能轻而易举的抓住他的手腕，还让他手臂微麻，齐浩然怎能不好奇？ 穆扬灵大大咧咧的道：“那是天生的，我天生力大。” 齐浩然看着娇娇小小的九岁小女孩，不相信，道：“你不乐意告诉我就算了，干嘛编话骗我？” 范子衿不由拉了一下好友的衣袖，这话放在心里就好，干嘛要说出来？范子衿含笑歉意道：“穆姑娘不要介意，浩然直爽阙阔，并不是有意冒犯。” 穆扬灵瞥了范子衿一眼，觉得对方的心眼好多，齐浩然是直爽阙阔，难道她就是心机深沉，小肚鸡肠有意隐瞒的人？ 穆扬灵正色道：“齐公子，我没说谎骗你，我这就是天生的。” 穆石连连点头，憨笑道：“两位公子，小女倒是没骗你们，因为先祖天生力大，所以我力气也大，我女儿的力气自然也比别人的大一些，今天早上出门前我就嘱咐她出门在外小心些，所以刚才她可能太过紧张，齐公子突然去拍她，她没控制住力气也是有的。” 范子衿瞄了一眼穆石包裹在衣服下的结实肌肉，再看一眼穆扬灵，想象一下她长大后的模样，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忙笑道：“这也是有的，倒是我和浩然误会了。” 齐浩然张张嘴，见范子衿给他使眼色，只好不再说，但他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的。 他自己的功夫自己心中有数，就是大哥和他过招，他也能撑上上百招，刚才穆扬灵抓住他的手却是直接抓住他的命脉，力气之大让他使不上一点力气，天生的力量肯定没这么大。 齐浩然上下打量着穆扬灵，心里很是羡慕，才九岁就有这样的武力了，对方练的功夫不知比自己的高多少级，要是他能一观对方的内功心法就好了。 齐浩然在心里流口水，面上对穆扬灵却有些谄媚，直想着，要是能取得对方的好感，他说不定能看一看她练的功夫呢。 穆扬灵对齐浩然也很和颜悦色，对方一看就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他们要是成了朋友，以后说不定他们家的皮货就不会总是被压价了。 前去带坊主过来的飞白看到两位公子与那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带着坊主上前行礼道：“四公子，表公子，坊主带到。” 张坊主忙上前行礼，笑道：“给两位公子请安，不知两位公子想要买什么，小的这就带二位去看看。” 范子衿合上扇子，笑道：“张坊主客气，我们兄弟并没有特别想要买的东西，只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公子请说，小老儿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见这一片的客商收的都是皮货，按说每一家东家不一样，出的价钱应该有高有低才是，怎么却是每一家出的价钱都一致？” 张坊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皮货的质量也是有好有坏的，值多少大家心中都有数，因此这价钱上自然也是差不多的，坊市怕这些行商欺瞒当地百姓，所以就给定了一个范围，他们只在这个范围内浮动，这样，百姓不会太过吃亏，他们也能收到货物。” “哦？那你就能保住好货有好价？” “这是自然的，”张坊主傲然道：“坊市中还有巡视的经事，断没有欺价的可能。” 范子衿就从手推车上扯出一件狐皮，问他，“那依你之见，这张狐皮值多少钱？” 第19章 售出 张坊主用手指搓了一下狐皮，笑道：“这狐皮质量上等，最少值四两银子。” 范子衿回身问穆石，“穆大叔，刚才那些行商给你什么价？” 张坊主这才看见坐在一边的穆石，脸色顿时微变，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穆石道：“他们出价二两。” 范子衿笑盈盈的看着张坊主，道：“坊主，这价钱上似乎相差得有些大。” 张坊主赔笑道：“只怕是那些行商不识货，”张坊主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为你们引荐几个行商如何？他们出价一向公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与穆家父女是什么关系，但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范子衿只是为了还穆扬灵人情，又不是要为他们出头，因此很爽快的道：“那就麻烦张坊主了。” 张坊主介绍的还不就是那些行商？ 这一次有范子衿他们帮忙出头，下一次可没有这样的运气了，穆扬灵不乐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脸，插嘴道：“张坊主，我爹木讷，我也不太会说话，只怕那些行商老爷不喜欢我们呢，不知道这么多收皮货的老爷中有没有和我们一样不合群的。” 张坊主瞥了穆扬灵一眼，暗道，你这样还不会说话啊？不过他还是低头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个，他们是温州那一带过来的，与别人不合群，单独在北角那里设了摊位，怎么，小娘子想把皮货卖给他们？” 穆扬灵看向父亲，穆石行礼道：“我们想去看看，还请坊主帮忙介绍。” 张坊主点头，“这倒不难，你们与我来吧。” 他认识穆石，每年出手的皮货最多，质量又上乘，虽然有胡人的血脉，但从他父亲开始就住在这鸣水县下，他本人也是土生土长的鸣水县人，所以心中虽轻视，但也将他视为鸣水县人。 以前常跟他收货的商家离开了，他被新来的行商欺负的事他也知道一二，但一来穆石不告状，他自然不管，二来，此事只涉及他一人，因为他一个和这么多行商叫板也不好，因此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心里对那些行商也不喜得很。 现在既然有人替他出头，他乐得帮忙。 张坊主带着一行人直接去找温州来的那两个客商。 本地的行商多来自洪州一带，因此常联合行事，只这江荣和郭采来自温州，所以被众人排挤在外，连带着好摊位也找不到，所以即使他们出价公道，能抢到的好皮货也是少之又少，可要再加价，他们来回一趟赚的钱就不值当了。 俩人正坐在摊位后面，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人流涌动，偏偏他们自己前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看见张坊主带人过来，俩人连忙起身行礼，“张坊主。” 张坊主微微点头，指着穆石道：“两位，我给你们推荐了一门生意，这是穆石，他的皮货质量向来不错，几位可以商议一下。”说完，他让到一边，作为坊主，他是不能干涉坊下的交易的。 江荣和郭采惊疑不已，待看清穆石的长相，再看站在一边低声交谈的两位公子，他们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穆扬灵率先打破沉默，拿着狐皮主动向他们推销，“两位叔叔，这就是我家的皮货，你们仔细看一看，我爹的硝皮手艺可是七里乡数一数二的好。” 江荣拿在手里摸了摸，再展开仔细的看，对郭采微微点头，郭采就沉吟道：“这狐皮的确好，不知穆大哥手上有多少张？” 穆石眼睛微亮，爽快的道：“共有五张。” “能找出来给我们看看吗？” 穆石小心的从手推车上解下一卷狐皮，打开给他们看，俩人仔细的检查，不漏过一个地方，半响才点头，心中激动。 江荣沉了沉心情，笑道：“这狐皮的确好，不知穆大哥想开价多少？” 穆石想着，刚才那些人开价二两，怎么也不愿意往上提半钱，本来他想若能卖出二两半钱就好了，可现在他想卖三两，因此张嘴就要说，女儿却在他前头道：“两位叔叔不如先开个价，合适了我们就卖，不合适咱们再商议，如何？” 江荣和郭采对视一眼，对穆扬灵另眼相看起来，谁先开价，谁就先输了一筹。 俩人有心推拒回去，但那两位华服公子正含笑看着这边，俩人想了想，道：“这样好的狐皮，在坊市中能卖到四两银子，”郭采咬了咬牙，还是没提高价格，道：“那我们就出价四两银子一张。”他和江荣家境不好，这次到鸣水县来进货不仅变卖了家产，还欠下了不少的债务，家中娇妻幼子正等着，虽然知道对方有靠山，但还是没往上提价，想着，对方要是不满意，再慢慢往上提一些。 穆石和穆扬灵却都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那就这个价吧。” 最贵的狐皮卖了出去，剩下的就是兔子皮和狼皮等皮毛了。 兔子皮还好，南边很多贵人都喜欢，但这狼皮却有些难卖了，只因温州已经很偏南了，那边的男子并不爱穿这个，反倒是洪州那一带，冬天的时候男子颇爱用这些皮毛。 不过江荣和郭采也只犹豫了一下就收购下了，给的价钱都很公道。 穆扬灵看着他们掏银子，笑眯了眼，一双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穆石也很高兴，光狐皮就卖了二十两，加上其他的皮毛，足足有四十八两银子，足够家里过个好年了，到明年夏天都不用特别的担心。 江荣和郭采也很高兴，江荣想了想，道：“穆大哥，你以后若是还有要卖的皮毛，都可以来找我们，你们村有要卖的也可以过来这里，我不敢说我们给的价钱是最高的，但一定是最公道的。” 穆石也很满意他们，点头道：“多谢你们，以后我有了皮货肯定来找你们。” 江荣和郭采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大家又一道向坊主道谢，然后穆扬灵就看到老爹拿出五两银子来塞进张坊主的手里，道：“坊主，这是我们交的税。” 张坊主眯了眯眼睛，从身上掏出一只小狼毫，写下一张收据给穆石，收起了银子，对齐浩然和范子衿笑道：“两位公子，此间事毕，不如让在下陪同两位逛逛？” “不用了，我们再自己玩一会儿。”齐浩然可不耐烦和一个老头一起逛街，道：“张坊主事忙，先去吧，不用您陪同了。” 张坊主也不勉强，只点头一笑就退下了。 第20章 言论自由 张坊主出面将穆石他们带走惊动了附近的行商，大家都暗中留意，见张坊主为穆石和温州来的江荣郭采牵线，脸色皆有些难看，不过他们也看到了跟在穆石父女身边齐浩然范子衿，虽不知他们的身份，但他们身着华服，又能请动坊主，可见不是普通人。 行商们断有不服的，也不得不压下脾气，只当没看见。 心胸开阔的只皱一下眉头就放下了，但也有心胸狭窄的，暗暗记恨在心，要知道穆石的皮货不错，他们就等着穆石受不住主动接受低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他们都可以低价收购穆石的皮货。 齐浩然对善恶敏感，感觉到恶意，就恶狠狠的瞪回去，那些目露不满的行商只能低下头去。 齐浩然冷哼一声，对穆扬灵道：“你们还要买什么东西吗？我陪你们。” 穆扬灵看了一眼父亲，道：“我们想去粮铺看看。” 齐浩然估摸着时间还早，就道：“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范子衿皱眉，不懂齐浩然干嘛和他们在一起，刚才他们已经还了穆扬灵昨天的人情了，此时不是应该回去找修远哥吗？ 齐浩然却满心是接近穆扬灵，和她做好朋友，然后和她请教一下功夫。 穆扬灵虽然觉得范子衿心眼太多，但对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她就大人大量的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穆石却很感激两个少年，道：“走，我们去饭馆，叔叔请你们去吃饭。” 穆扬灵这才发现肚子饿了，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让我爹请你们吃饭。” 齐浩然知道他们家境不好，大手一挥道：“哪能叫你们请啊，昨天多亏了你给的饼和野鸡野兔，我们才能支撑到县城来，刚才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还是我请你们吧。” 说完也不待他们拒绝，拉着范子衿选了一个饭馆就进去，穆扬灵和穆石无奈，只能跟上。 四人在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齐浩然好奇的问，“你们不种地吗？干嘛还要去粮铺？” “我家是猎户，不种地，不过去粮铺也不是为了买粮，而是为了打听一下粮价，”穆扬灵道：“现在秋收，我们只在村里就能买到粮食了。” 范子衿笑道：“不巧，我们早上刚从粮铺出来，如今中米是一两三钱一石，下等米是一两银子，其他的倒没留意，看你们是要打听哪样的。” 范子衿见穆家父女皆皱紧了眉头，就好奇的问道：“怎么？粮价与你们村里的不一样吗？” 穆扬灵板着脸道：“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差太多了，我们来之前我舅爷还和我们抱怨今年粮价太低，几个东家下乡收粮都只出四钱二十八文，虽然是未脱壳的，但这价钱上也相差了很多，我们镇上粮铺卖的也是这个价。” 穆石道：“谷贱米贵，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事。之前我去粮铺买米，我还以为是边关战事要起呢……” 穆石摇摇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更加的惆怅，县城和镇上一个样，那舅舅他们的粮食就更卖不出价钱了。 穆扬灵也有些发愁，村民们的日子要是不好过，他们肯定也不好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到时候都找上门来求助，他们是帮还是不帮？ 何况，穆扬灵想想也觉得憋屈，农民有多苦她都是看在心里的，好容易收成好一些却遇到这样的事，简直是把大家往绝路上逼。 穆扬灵就不由抱怨道：“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大家都不卖粮食了，偏偏今年的脚钱涨价了不说，还规定只能交银钱，不能交粮食，大家是不卖粮也得卖了。” 齐浩然好奇的问，“什么是脚钱？” 范子衿同样好奇。 穆扬灵就翻了一个白眼，“脚钱都不知道啊，每年交赋税需要将税粮运到京师，那就是脚钱，要是不交脚钱就得自己带到京师去交纳，从这里到京师有两千里的路，来回都去了半年，更不要说路上的花销，所以……”穆扬灵耸耸肩，道：“懂了吗？脚钱是必须交的，不然官衙就不收你的税银，你交不上税银，官府就能抄没你的家财，把你全家都流放。” 齐浩然和范子衿张大了嘴巴，齐浩然叫道：“怎能如此？圣上不是说要轻徭薄赋吗？” 穆扬灵嗤笑一声，“你们还真信啊，圣上真要轻徭薄赋就不会将乡里的集市和村里的草市都列入了纳税行列，如今兵饷更是分派到各乡头上，前几年还收入城费呢，太祖建朝时可没有这些费用。” “阿灵。”穆石不赞同的叫了女儿一声，“出门在门，慎言。” 如果这是明朝或清朝，穆扬灵一定不敢说这样的话，但这是大周朝，开国皇帝曾下过圣旨，不得防民口舌，百姓言论自由。 甚至将这点刻在碑上，如今那碑文就竖立在京师临安府的皇宫门前。 说到这个穆扬灵就觉得很好笑，当年皇室和朝廷南逃，竟然还有人慌乱中将碑文给带上了，临安府的皇宫建成后，那碑文就又被竖立在皇宫门前，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皇帝的头上。 所以，三年前袁家军收复失地被皇帝猜忌南调，从而将京兆府，凤翔府，临洮府三府城尽失，战线南推到兴元府，百姓们群情激愤，都跑到皇宫门口去吐口水，更有书生写了骂皇帝和朝中奸臣的文章散布，皇帝缩在皇宫里一句话也不敢说，反而要下罪己诏，这才稍稍平定民愤。 当时才六岁的穆扬灵刚刚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书籍，第一次在茶楼听见百姓大骂皇帝，一旁坐着的衙役竟然还附和，可把穆扬灵的小心脏吓了个半死。 传说中的莫谈国事呢？ 穆扬灵发现大周朝百姓之言论自由比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奇怪的，在言论自由的大周，却从没有人说过要将皇帝拉下马来，即使大家大骂他做得不好，听信奸臣所言，可是，竟然从没有人提出过要换个皇帝当当。 穆扬灵不由的感叹大周皇帝的好运气。 所以穆扬灵从不怕在外说这些话，此时她就嘟嘴道：“我说的是实情啊，而且大家都这么说。” 穆石低头吃菜喝茶，不管女儿了。 第21章 兄弟 齐浩然心中虽然一直看不起皇室的懦弱，但还是很忠君的，从小更是听父亲说皇帝是如何慈善心肠，此时再听穆扬灵这样说，难免有些接受不能。 范子衿同样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穆扬灵，道：“这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说不定是本地的贪官污吏所为呢？” “他是皇帝，不管是贪官，还是他本意，不都是他的责任？” 虽然很无赖，但两个少年还是没法反驳。 齐浩然皱紧了眉头，陷入我的皇帝不是我所想象的好人的纠结中。 范子衿也情绪低落，却很快抓住了重点，问道：“你刚才说如今乡下粮贱，而城里米贵？” 穆扬灵点头，“也不知道是本地乡绅所为，还是官府所为，还是他们勾结在一起，全都参与了，反正我们现在日子很不好过。好在摊派下来的兵饷收的是粮食，若也要求收银钱，那百姓真是不用过日子了。” 四人用过饭，穆扬灵很感激他们，道：“今天这事谢谢你们了，改天你们要是再来临山村，我请你们吃山珍。” 齐浩然爽朗的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可不许不认。” 穆扬灵拍着胸脯道：“您放心，别的没有，山珍管够。” 穆扬灵没说大话，山珍在穆家不算什么，可惜，这里靠山，山珍在这里也不太稀罕。 范子衿见他们父女俩走远了，才问齐浩然，“你干嘛对她这么好？” 齐浩然奇怪的看着范子衿，“我们是朋友啊。” 范子衿抽抽嘴角，“我们和她才见过两次面，怎么就成了朋友了？” 齐浩然眉头微皱，不赞同的道：“子衿，你疑心病也太重了，昨天她帮了我们，今天我们帮了她，一来一去不就是朋友了吗？” “她祖上有胡人血统，而且她身手不错，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齐浩然撅着嘴不认同，身后一巴掌就拍向他的脑袋，齐浩然感觉到风声，脑袋一偏，躲过那巴掌，眼睛一利，左手将范子衿拉到身后，右手抓住那只手，厉眼顺着那只手瞪过去，这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大哥。 齐浩然愕然，忙松开大哥的手，叫道：“大哥，怎么是你啊？” 齐修远没料到弟弟的警觉性这么高，看到他一连串的动作，心痛起来，这孩子一路从临安府跑到这儿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变得这么警觉敏感。 齐修远压下眼里的疼惜，道：“你以为是谁？” 齐修远身后的侍剑笑嘻嘻的道：“四公子，大公子早就楼上了，本点好了菜等你们的，见四公子和表公子有客人，这才没出面的。” “那你们点的菜都吃完了吗？” 侍剑一愣，不太明白四公子怎么问起这个了，但还是摇头道：“没呢，我们点了许多菜，大公子一人怎么吃得完？” “那你们结账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 齐浩然就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道：“那正好，我肚子还没饱呢，我们再去吃，吃不完就打包回去。” 侍剑和飞白皆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这样子的四公子。 范子衿眉头一皱，但见伙伴笑盈盈的，知道他是前段时间饿狠了，还没改过状态来，心里更加愧疚，要不是他拖累，他们一路上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苦。 齐修远见一向无法无天霸王一样的弟弟竟然都会打包食物了，一颗心顿时就碎成了几瓣，只觉得整个人泡在苦汁里，心疼的不得了。 他伸手摸摸齐浩然的脑袋，压下眼中的泪意，点头道：“好，我们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吃完了咱们再点你爱吃的打包回去。” 齐浩然懵懂的看着大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刚才和穆家父女吃饭的时候的确没吃饱。 他哪知道穆扬灵的胃口也这么大，他见她吃得香，显然是饿的不轻，考虑到她家境不好，也就没怎么伸筷子，今天跑了大半天，他早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还是赶紧去吃饭要紧。 齐修远心疼弟弟，才在饭桌坐下，就又叫小二添了两道肉菜，对有些狼吞虎咽的弟弟道：“你慢点吃，不够我们再点。” 齐浩然边吃边点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道：“估计够了。” 范子衿翻了个白眼，拿着筷子吃菜，道：“都快赶上饭桶了。” “吃得多才长得快，现在我都比你高，比你壮了。”齐浩然自豪的道。 范子衿一噎，反唇相讥，“可不是，只长在四肢上，可谓是四肢发达了。”就是没长脑子。 可惜齐浩然没听出他暗藏的意思，很是得意的塞了一嘴的菜。 反倒是讥讽人的范子衿被噎住了。 齐修远坐在一边含笑看着俩人斗嘴，早已见怪不怪。 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齐修远就道：“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一下就回军营，马已经备好了。” 范子衿正色道：“大表哥，我们这样进军营好吗？” 齐修远冷哼一声，道：“西营是我的地盘，有谁敢说不好？你们就只管住到军营里去，我会去给你们请先生，就在营地里读书。”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哀嚎道：“我还要读书？不要啊大哥，我要参军练兵，我不要读书了。” 齐修远哼了一声，“你才多大？参什么军？给我老实去读书，要让我知道你不听先生的话，看我不揍你。” 齐浩然梗着脖子道：“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我要习武有什么不对？总之我就是不读书。” 齐修远手痒起来，不过想到这是在外面，又刚与弟弟团聚，磨了磨牙，道：“等回到军营再说。” 齐浩然就如丧考妣，发泄一般的朝自己嘴里塞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偏眼睛还瞪得圆圆的看着兄长。 不说齐修远，就是范子衿也心软了，不由替他说好话，“大表哥，浩然的确不是读书的料，我看还不如让他半天读书，半天习武呢，不然就算将人押在书房，只怕他也没心思。” 齐浩然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圆圆的眼睛期盼的看着大哥，只恨刚才嘴里塞得太满，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的点头。 范子衿扶额，不忍去看他。 齐修远眼里闪过笑意，面上却板正道：“我会考虑的。” PS:祝大家圣诞节快乐，今天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22章 动怒 齐修远是利州路西营的四品将军，为西营最高指挥官。 西营就驻扎在兴元府下的兴州府，兴州府郭下是顺政县，军队驻扎在县南五里的地方，兴城关就在那里，西营的任务就是驻守兴城关。因兴州府的府郡设在顺政县内，所以如今兴州府府城里有三班势力。 一是顺政县的县衙，设在县东，兴州府的府衙设在县北，而他们这群武将的办公地点则设在了县南。 齐修远虽然说要带他们回军营，但军营里什么也没有，齐修远也不愿委屈了自家弟弟，所以就先带着他回了顺政县的宅子，将弟弟和表弟安排下才将自己的心腹叫到书房。 齐家在临安府只是个小家族，齐父齐丰也不过是御史台里面的一个四品御史中丞，和齐修远品阶一样，而齐家除了他们父子俩，并没有其他族人出仕了。 虽然现在文官比武官尊贵，但掌兵权的四品武将和御史台副官的四品御史中丞，还真分不出谁更重要些。 而齐修远能在从武职后那么快的高升，除了因为他在圣上身边做过半年的侍卫外，还因为他两个舅舅都是武将，更因为他敢拼，上了战场几乎不要命的拼杀，积累下赫赫战功，这才能在两年内从六品的校尉升到四品参将。 齐修远与父亲不和是他的心腹都知道的事，他十六岁跑到边关，不靠齐家走到这个地步本是让人敬佩的，但齐家是书香门第，对齐修远从军而不念书早有意见，即使他已经是正四品，比其父也不差，但依然羞于提起。 齐修远与那个家的联系就是他嫡亲的弟弟齐浩然了。 谁知道半个月前他收到消息说弟弟留书出走，连带着表弟也不见了。 齐修远只觉得怒火中烧，弟弟虽然顽皮，却懂分寸，更别提表弟是七窍玲珑心的人，能够逼的他们俩人留书出走，也不知父亲和那个女人是怎么逼迫弟弟的。 怒火之后就是担忧，如今天下不太平，各地盗匪不断，民风彪悍，弟弟和表弟都只有十二岁，俩人又从没有出过远门，只怕连一个包子多少钱都不懂，齐修远急得嘴角起泡，只能派亲兵一路向南找。 弟弟出走除了舅舅那里只能来他这里了，兄长与舅舅，弟弟自然会选择他，齐修远焦急的叫人一路沿着大道往南找，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昨天下午收到留在鸣水县的探子回报，这才知道两个小子已经跑到兴州府来了，他连忙骑着马去找人。 齐修远虽然已经两年没见弟弟了，但每月书信不断，他自然知道弟弟最介意的是他脸上的婴儿肥，每次与他写信都抱怨圆圆的脸蛋让他看起来更小，一同读书的同窗都瞧不起他。 但这次见到弟弟，弟弟两颊的肉嘟嘟都消失了不说，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若不是顾忌兄长的威严，齐修远早抱着自家弟弟哭了。 如今安抚好弟弟，齐修远也不再压着自己的低气压，一个劲儿的往外释放冷气，冻得侍剑和几个过来听令的心腹都缩起了脖子。 “传信给江泽，让他暂且不用回来，到临安去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事，四公子和表公子为什么会离家出走？”齐修远神色冷冽，弟弟他们身上有路引，出入城都要拿出来，齐家若是发现就追出来，循着这么明显的痕迹怎么可能找不到？ “不可，”军师荣轩忙阻止道：“修远，江泽身上有官职，武将无诏不得入京师，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将他召回来吧，至于临安发生了何事，不如直接问四公子和表公子，至于齐家为何没有找到他们，”荣轩冷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你那继母自然是不愿意将你弟弟找回来的。” 齐修远皱眉，“那不过是个姨娘。” “是，是，是姨娘，不是继母，”荣轩从善如流，“还是将江泽他们叫回来吧，反正人已经找到了，正好，四公子不是想学武艺？让江泽去教他。” 齐修远只是沉吟片刻就点头同意了，“那就传令让江泽回来吧，瑾瑜，你也别四公子表公子的了，他们比你小，你直接叫他们的名字，不然就叫小四和小二吧。” 荣轩，字瑾瑜，是西营的军师，跟随齐修远一路从临安到这里，是齐修远的心腹。 齐浩然在家排行第四，齐修远是老大，中间的老二和老三都是庶出，自然，现在他们的生母被扶正，已经以嫡出自居了。 说完了私事就应该说说正事了，齐浩然道：“我今天在饭馆里听说了一件事，如今正是秋收时候，但粮铺里的米面却涨价了。” 齐修远的侍卫莫雄皱眉道：“难道今年的收成不好？” “不可能，”荣轩皱眉道：“我前段时间刚刚巡视过，地里的庄稼都还算不错，最近又风调雨顺的，怎么会收成不好？” 齐修远看向低头沉思的军需副官何明，“我们要买的粮草，他们开价几何？” “一两一钱一石米，已比市价少两钱了。” “赵光同意了？”齐修远沉声问道。赵光是西营的军需官。 “是，只等地方上送上收上来的兵饷就可以买了。” 齐修远眼里闪过寒光，冷哼一声道：“粮铺里中米是一两三钱，但他们去收的粮却只出四钱二十文。” 几人面色微变，面面相觑起来，“这，我们是被人算计了？” 荣轩皱眉道：“这件事要查明，我们是要常驻在兴州府的，此时若是将百姓逼的太狠，造反起来，到是幸苦的还是我们。” “不错，”何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我们落不到实惠，反而替他们背起黑锅来了。” 齐修远满意的颔首，“此事就交给你们去做，正好，每年除了我们都要额外购买军需，趁着秋收，何明，你不如去与那些村民买些粮食，价格上不用压，相信他们很乐意以合适的价钱卖给你。” 何明本想趁着谷贱低价收购一批粮食的，但见将军不愿意伤民，只好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 齐修远道：“我记得赵光是本地乡绅赵家的嫡支，瑾瑜，你去查一查此人，这些事我不相信他完全不知道。” 瑾瑜知道齐修远容不下赵光了，闻言点头应下。 齐修远简单安排了一下，这才踱步往后院去。 齐浩然和范子衿睡了一个多时辰，饿醒了。 他们中午吃完饭就赶回来，此时已经天黑，肚子也饿了，两个人就摸索着起身找吃的。 第23章 问询 齐修远推开门进来就看到俩人正起身抱着一盘点心在吃，就笑道：“不要吃太多，我已经叫人做好饭菜了，小心一会儿吃不下晚饭。” 齐浩然往自己嘴里丢了一块点心，道：“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范子衿却听话的丢了点心不吃了。 齐修远拉了兄弟俩去吃晚饭，吃饱喝足后将下人全都遣退，正色的问道：“好了，昨天晚上我见你们累得跟狗似的也就没问，今天也一直没空，现在可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吧？”齐修远先看向自家弟弟，道：“你先来。” 齐浩然脸上闪过怒气，恨声道：“大哥，那个女人要给你说亲，说的却是自家的内侄女，她一个妾，竟然妄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你做正妻，以后你还要不要见人了？而且她那侄女好吃懒做，名声差的紧，我才不要她当我嫂子呢。”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纠正道：“吴氏已经被扶正了。” 齐浩然更气，冷哼一声，“我可不承认。”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亲事才与他们闹翻的？”齐修远问道。 齐浩然有些不自在，范子衿就道：“大表哥，他们想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迎娶新娘子进门，好将这门亲事做定，就让浩然代你迎亲，吴氏将浩然关在院子里，还是我买通了你们府上的下人，这才连夜将人带出来的。” 齐修远脸色难看，“她竟然把浩然关了起来，难道父亲全然不管吗？” 范子衿低下头不说话，齐浩然却红了眼睛，“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二哥和三哥，什么时候有过我？” 齐修远抓着弟弟的手，眼里闪过寒光，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那是他们的父亲，打不得，骂不得。 齐浩然却很骄傲，“现在我跑了，他们找不到人代替大哥了，大哥，以后你可要搽亮眼睛给我找个好嫂子。” 齐修远嘴角微翘，露出笑容，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嫂子。” “只怕他们不肯就此罢休吧。”范子衿眉头微蹙，“我一直比较奇怪，他们怎么那么急着把小吴氏嫁给大表哥呢？” 齐浩然鄙视的看着他，“这都不知道，我大哥肯定不会娶吴家的女孩的，他们自然要趁着大哥不在的时候将亲事做定了。” 定下的亲事可以退，但拜堂成亲写了婚书的亲事却退不了，要么找到妻室的错处把人休了，要么就只能求得对方的同意和离，但不管是哪样，对齐修远影响都很不好。 范子衿板着脸道：“我觉得那个小吴氏有问题，不然不用这么急的。” 齐修远挥手道：“现在那个已经不重要了，浩然已经不在临安了，她总不能叫她的两个儿子代我迎亲吧？”她要是敢做，齐修远就敢宣称他两个弟弟已经替他消受了，他可不敢要这样的妻子，到时候这事谁又说得清？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惧，只不知吴家有没有那个胆气。 婚姻的确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齐修远看向范子衿，“那你又是为什么跑出来？” 范子衿不自在的挪了一下屁股，道：“我是陪着浩然上来的。” 齐浩然不服气的叫道：“才不是呢，表姨父把本来属于子衿的恩荫给了范子箫，表姨一气之下就提剑要砍表姨父，两个人闹起来了，子衿觉得没意思，就和我跑出来了。” 范子衿的母亲夏彤与齐浩然的母亲祝宛是表姐妹，又是一起长大的，因此关系亲密，祝宛去世后，祝家两位舅母又不在临安，齐丰对两个儿子都不爱搭理，才一岁的齐浩然和七岁的齐修远就多亏了夏彤的照顾，所以兄弟俩对夏彤都很亲近。 而范子衿就比齐浩然大了两个月，两个小家伙自会爬的时候就凑在一起了，情比亲兄弟。 在齐浩然心里，除了大哥齐修远，第二位就是范子衿了。 齐修远瞪了范子衿一眼，道：“我会给表姨写信回去，我看你在临安也读不进书去，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我给你们请个先生回来。” 范子衿就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被家里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这才在齐浩然提出“逃命”的时候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你们连路引都准备了，总不能不准备银钱吧？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竟然还叫一个猎户女给救了？” 范子衿有些脸红，愧疚道：“我们是带了银钱，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 范子衿再聪明也只有十二岁，又从来没出过远门，他和齐浩然出入都有小厮跟着，买东西也都是小厮付的钱，他们连包子多少钱一个都不知道。 范子衿空有戒备之心，却没有戒备的经验，所以他们身着华服逃出来，光去买匹马就被坑去大半的钱，再加上后面俩人还遇上了打劫的，骗钱的，临时见财起意的，总之从临安到临州府两个多月的行程，俩人可谓是九死一生。 遇到穆扬灵的时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当时他们是被一个庄园的庄头所追，跑进了林子里，俩人一见迷路，加上被饿了两天，几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穆扬灵帮助才显得那么的珍贵。 不仅给了他们吃的，还给他们指了路，在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人中算得上是大好人了。 不过，范子衿被骗的多了，疑心病也就更重了，穆扬灵虽然救了他们，但他还是怀疑她别有居心，所以才那么抵触齐浩然和她接近。 齐修远当然更会小心，怎么说穆石都长着一张与汉人不同的脸，不过军中的胡汉混血倒是也不少，但为了小心，他还是派人去调查穆家父女去了。 而此时全然不知会被调查的穆家父女正吭哧吭哧的往家里赶。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但穆扬灵却看到了村庄的灯光，开心的道：“爹，我们到家了！” 穆石笑呵呵的，道：“你脚程快，快跑回去看看你娘在不在家。” 穆扬灵应了一声，撒丫子就朝家里跑。 才到村口，就看到两束火把，母亲和弟弟的脸就闯进眼睛里，穆扬灵跑得更快，一溜烟就跑到了母亲身边，叫道：“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哎呦，还不是担心你们父女两个，我这都说得口水都干了，你娘愣是不愿意回去，非要站在这里等。” 穆扬灵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表舅母刘赵氏，穆扬灵笑着鞠躬，“多谢表舅母今天陪着我娘了。” 第24章 归家 “没事，没事，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今天去县里可还顺利？”刘赵氏问。 穆扬灵点头，“还算顺利。” 话音才落，穆石也推着手推车上前来了，穆扬灵赶紧从车上拿出一条猪肉和一小包糖果出来塞进表舅母手里，“表舅母，这是给您的，我买了一些糖果，回去给表哥表弟们吃。” 刘赵氏忙推让回去，“这怎么行？给你弟弟吃，不过年不过节的，没得娇坏他们的胃，这肉你也拿回去给你娘，她正怀着身子呢。” 虽然穆家不缺肉，但野生的和家养的还是不一样，家猪要比野猪有油水得多，而刘家除非逢年过节，不然难见荤腥。 “我娘这还有的，这是给舅公的，您就收了吧。”穆扬灵又推回去，他们是特意多买来送给表舅一家的。 舒婉娘柔声道：“表嫂就收下吧，今天多亏了你陪着我们母子俩。” 穆石也道：“我们这儿还有呢。” 刘赵氏想了想也就收下了，朗声笑道：“那你们快回去吧，这晚上露水重，别着凉了。” 穆扬灵应一声，见表舅母转身走了，就把弟弟抱上手推车，自己挽了母亲的胳膊，道：“我们快回家去吧。” 小博文兴奋的坐在手推车上，脸蛋红红，眼睛晶亮的看着前方，大喊道：“回家喽！” 回到家中，穆扬灵先一步进屋将油灯点起来，舒婉娘这才慢慢的进屋。 “我去做饭，博文，快来帮我烧火。”穆扬灵拿了推车上的菜进厨房。 舒婉娘舒出一口气，对丈夫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害怕你们今天晚上赶不回来呢。” “都说了一定能赶回来的，你也太担心了，”穆石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道：“外面夜黑风急，你和博文的身子又不好，不应该出去的。” 舒婉娘看他们买回来的东西，见里头还有两匹布料，就问：“怎么还买了布料？” “这次皮货卖得不错，我就将零钱都买了东西。你和孩子们也许久没做过新衣服了，就买了两匹布料回来，回头你给孩子们做套新衣服，你自己也做一套。”穆石拿出五两银子来交税，还剩下四十三两，他干脆将三两银子拿出来全买了东西，只拿整银回来。 厨房里，穆扬灵站着想了一下，最后炒了一个韭菜炒鸡蛋，然后就切了猪肉和白菜粉丝等菜一锅儿炖了。 小博文愣愣的看着姐姐的动作，抗议道：“娘不是这样做菜的。” 穆扬灵瞪了他一眼，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反正也不难吃。” 小博文嘟嘴，小声道：“可是也不好吃啊。” 只是姐姐力量太大，小博文抗议无效，最后穆扬灵端了一锅大乱炖出来。 舒婉娘才将穆石买回来的东西规整好，看到餐桌上的两道菜，顿时无奈，“阿灵，从明天开始你要认真的与我学厨艺，不然以后嫁出去怎么办？”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以后我找一个会做饭的嫁了就行了。” 舒婉娘就点了她的额头道：“真是不害臊，不管怎样，你总要学些厨艺。” 小博文在一旁狠狠地点头，“不然以后除了爹和我不会有人吃你做的菜的。” 穆扬灵不服气，“我做的是家常菜，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又不咸，也不淡，味道适中，有什么不好的？” “但都是一个味。”小博文喊道：“姐姐，你做的菜不管是什么材料都是一个味。” 穆扬灵见他喊得悲愤，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当听不见，坐下吃饭。 小博文就嘟嘴看向父亲和母亲，舒婉娘保证道：“明天娘亲下厨，今天你先将就着吃一下吧。” 小博文这才哼哼的拿起筷子。 吃罢晚饭，穆扬灵才拿出给小博文买的糖果，道：“每天给你吃两颗，够你吃一个月的了。” 小博文咽了一下口水，缠着穆扬灵道：“姐姐，多给一些嘛。” “你要想清楚哦，现在多吃了，很快就会吃完了。” 小博文犹豫了一下，只能忍痛将纸包推回去，“那姐姐帮我藏好来。” 穆扬灵拿出一颗糖塞他嘴里，笑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藏好，除了我，就是爹也找不到。” 对于这点小博文很放心，姐姐藏什么东西，的确是爹和娘都找不出来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休息聊天，穆扬灵才有时间问起父亲，“爹，今天你怎么给张坊主五两银子的税啊？不是才要交一两六钱银子吗？” “张坊主为我们介绍了行商，我们总要有所表示。”穆石笑道。 “那可以后头再给嘛。” 穆石微微一笑，女儿虽明白其中的关卡，但还是太不圆滑了，道：“那样就太明显了，税银多少，再没有比张坊主更清楚的人了，我给了他五两银子，他自然知道我有意讨好他，若是我找了一两六钱给他做税银，再拿出五两银子给他，难免有种交易势力的感觉，阿灵，你要记住，有些事情能做到润物细无声才是最好的，露了痕迹反而显得势力了。” 舒婉娘满眼信任的看着丈夫。 穆扬灵看着外表粗犷的父亲，再看看一旁温柔含笑的母亲，第一次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作为大家闺秀的母亲会心甘情愿的随父亲在这乡下生活，心中毫无怨忿。 九年来，她未必了解父亲。 穆石坦然接受了女儿钦佩的眼神，问道：“我也正要问你呢，你是怎么认识齐公子和范公子的？” 女儿只要出村都有他陪着，女儿认识的人他全都认识，所以他不明白女儿是什么时候有机会认识那两位贵公子的。 “就是昨天进山打猎的时候碰见的，他们在山里迷路了，估计饿了挺久的，我就把给他们打了只野兔和野鸡，又帮他们指了方向，谁知道今天就碰到了，还帮了我们这样大的一个忙。” “所以好人有好报，”舒婉娘柔声道：“你们姐弟俩以后若能帮助别人就尽量伸一把手，与人为善，知道吗？” 穆扬灵和小博文都点头应下。 “好了，快去睡觉吧，明天爹进山打些猎物给镇上的飘香楼送去，阿灵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明天多睡一会儿。” 穆扬灵欢呼一声，跑去厨房烧水洗澡睡觉。 第25章 想通 穆扬灵伸了一下懒腰，从床上爬起来，舒婉娘正在外面捡坏掉的豆子，听到动静就进来看，见女儿又要躺下，忙道：“还不快起来，这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弟弟都将书背了一遍了。” 穆扬灵只好起床，“爹呢？” “你爹去镇上了，应该快回来了。” “这么快？”穆扬灵诧异，“不是还要进山打猎吗？” “你前段时间设下的陷阱里面有猎物，所以你爹很快就出来了，还给家里留了好好几只野鸡野兔。要我说你们父女两个也吃不了这么多，还不如拿到集市上去卖呢。” 穆扬灵却想起上次见到姨婆，心不在焉的道：“不一定是留给家里吃的，说不定是拿去送人呢？” “送给谁？”虽然同村的大半都是穆家的亲戚，平时相处看着也还融洽，但舒婉娘知道，丈夫和他们少有来往。也就她嫁过来生儿育女之后才与舅舅一家走动得多了起来。 但刘家的人也很少到这边来，她和丈夫也很少到刘家那边去，也就两个孩子经常去找刘家的孩子玩，过年的时候，丈夫也只是让女儿和儿子拿一些东西过去给两个舅舅家。 平时他们父女两个打猎收获颇多卖不出去的时候，宁愿将肉腌制起来或晒干也不会拿去给生活多贫苦的刘家。 丈夫与刘家平时不怎么联系，但刘家却把穆家算在羽翼下，上头有什么政策，听到什么消息时都会提醒穆家一声，在村里也会帮他们多争取利益。而刘家出什么事，丈夫也都会出一把力。 舒婉娘不是不知道丈夫与刘家有故事，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丈夫不愿意提起，她自然也不问，就如同她的身世一样，她不说，丈夫也不会问。 对他们来说，那都是以前的事，而如今，我们是要向未来看的，只要过好当下与将来就好。 穆扬灵不知道母亲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边快速的穿好衣服，边道：“可能是送给姨婆的，上次我们去镇上的时候碰到了姨婆，她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舒婉娘皱眉，“姨婆？你父亲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同在一个村里，只有碰到的时候才会点头问好。 “不是二姨婆，是大姨婆。” 舒婉娘恍然，丈夫的大姨对丈夫还不错，当年她生女儿的时候，她还过来照顾过她三天。只是这几年少有联系了。 舒婉娘坐不住了，问道：“你大姨婆日子过得很不好？那要不要送些米面过去？也怪我，这几年竟然都没有和大姨婆走动过。” 穆扬灵知道父亲与他的亲戚们都不怎么来往，就是同在一个村里，也只搭理两个舅爷，连刘家的族长都不太搭理的，所以道：“没事，一会儿我就去看他们。” “西山村远着呢，你又不认识路，还是叫你爹去吧。” 穆扬灵嘿嘿一笑，没做声。 要是老爹提着东西过去，大姨婆肯定不收，所以还是得她提过去，而且老爹也说了，让她直接从西山穿过去，西山村就在对面的山脚下，不过是一个山头罢了，可比走大道要快多了。 小博文看到姐姐起床了，就把书放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姐姐身后。 穆扬灵走动间差点将他绊倒在地，就道：“你现在自己去玩，姐姐一会儿再陪你。” 小博文抿紧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姐姐。 穆扬灵秒懂，道：“你想吃糖了？等我洗漱好再给你拿，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小博文就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目光随着姐姐的移动而移动。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只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然后回屋拿出纸包，塞了一颗糖给他，小博文这才心满意足的捧着书坐在一边。 等穆扬灵吃饱早饭穆石也回来了，他把两只野鸡两只野兔都放在背篓里，想了想又回屋拿了五十文钱出来给女儿，低声嘱咐道：“想办法塞给你大姨婆，她要是不要你再拿回来。你昨儿不是买了三包糖吗？拿一包出来给你表妹们带去。” 可那是给弟弟买的。 穆扬灵想到弟弟眼巴巴晶亮亮的看着她，有些不舍得，但转念又一想，大不了明天进山多打些猎物再给弟弟买就是了。 穆扬灵进屋拿出一包糖放进背篓里，看着不住偷眼往这边看的弟弟，不由庆幸，幸亏她昨天说只有一包糖，不然让他知道还有一包本是他的，却被送人，肯定会水漫金山的。 “行了，快去吧，看看西山村里有没有欺负你大姨婆，要是有你也别与他们起冲突，回来告诉爹，爹找你大舅爷他们出面。” 舒婉娘见状不由道：“女儿不认识路，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去？” 父女两个都没敢告诉舒婉娘穆扬灵打算翻山过去，含糊道：“女儿认识路的……” 舒婉娘向来心宽，闻言以为穆石带女儿去镇上的时候曾带着女儿去过西山村，也就不多问了，进厨房烙饼给女儿带着路上吃，“这一去一回得要两个多时辰呢，拿着路上填补一下肚子，早点回来。” 穆扬灵背起背篓应下，拿了烙饼就走。 舒婉娘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不由埋怨起丈夫来，“阿灵才九岁呢，你别总把她当大人使唤，她的力气是大了一些，但年纪还小呢，你也放心让她走这么远的路。” 穆石道：“村里九岁的孩子都算得上半个大人了，女儿又聪明，不过是去她大姨婆家一趟，不要紧的。” 舒婉娘不由伤心起来，她九岁的时候还在为长姐得了一件漂亮的衣裳，而她却没有这样的小事伤心发愁，女儿却早早的挑起养家的重担了。 舒婉娘想到自己也就能做一些家务，不由更加自责，眼里就掉下泪来。 穆石见妻子落泪，顿时无措起来，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检讨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刚才我说话太大声了，等女儿回来我再不让她出去就是了，你要不放心，我现在就出去追她。” 女儿以后是嫁在乡下的，难道她也要像自己一样什么都不会做吗？连丈夫出个门都要丈夫为自己担心。 舒婉娘摇头，“你说得对，是我太过小心了。” 穆石就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担心妻子按照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教养女儿。 第26章 西山村 穆家后面的山是厨山，包围了半个鸣水县。厨山上极崇峻幽深，野生动物众多，还有许多的野果，其中又与野枣最多，可以说，厨山不仅是鸣水县的半个屏障，更是当地百姓生存的依靠之一。 穆家后面的厨山是从东边一路延伸过来，到这边已经是尽头了，所以鸣水县的人又将这边的山统称为西山或尾山，全因这边的几座山都在厨山的小尾巴上。 穆扬灵要从临山村到西山村，只需翻过最后那座山头就可以了，以前两村的村民为便利，走出了一条细细小小的路，比绕过西山走大道要快一半多的时间。 穆扬灵是在山里走惯了，所以一点也不怕，背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高的背篓脚步轻盈的上山，一路上还很有兴致的扯一把花，哼着调子往前走。 小路因为久没有人走动所以草木又茂密了不少，好在还能看出痕迹，穆扬灵哼着歌跳过石头，抽打着路边的东西往西山村走。 从山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山脚下的村庄，有几户人家已经飘出了炊烟，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还未到正午，大概十一点左右的样子。 穆扬灵往上掂了掂背篓，暗道：“这个时间刚刚好，不太早，也不太晚。” 穆扬灵不知道大姨婆家在哪里，只能先到村里去打听，所以背着背篓就往山下赶。 马张氏正在往家里挑脱好的稻谷，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一个大背篓从山脚那边过来，又是个面生的，难免多看了两眼，谁知道那个小姑娘就冲她跑过来。 马张氏只能停下脚步，小姑娘扬起笑脸问她，“这位大婶，您知道从临山村嫁过来的刘婆婆家怎么走吗？” 从临山村嫁过来的，还被叫做刘婆婆，那不就是她婶娘？ 马张氏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问道：“小姑娘，你从哪里来啊？找刘婆婆什么事？” “我从临山村过来的，刘婆婆是我姨婆，大婶，你知道我姨婆家怎么走吗？”穆扬灵没说自己来干嘛，只说了自己的身份。 “知道，原来婶娘是你姨婆啊，那你可得叫我一声表婶才是了，你姨婆是我婶娘呢。”马张氏挑起担子，道：“你先等着，我把这稻谷挑到家里去再给你引路。” “谢谢大婶。”这七拐八拐的亲戚，穆扬灵宁愿叫她大婶。 马张氏家就在不远处，所以很快就出来，她好奇的看着穆扬灵的背篓，问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说着就伸手去扒拉。 穆扬灵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快走了几步，让她手落空，边快步走边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家里收的一些吃的，我娘说好久没来看过姨婆了，叫我带着过来。” 幸亏在山里的时候她担心出来太阳大会晒到里面的猎物，所以摘了不少的大叶子掩盖。 马张氏有些讪讪然，道：“是你娘做的酸菜之类的？”见穆扬灵只是傻笑不作答，就问道：“你说我婶娘是你姨婆，我以前怎么也没见过你呢？”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大婶自然没见过我了。”穆扬灵左顾右盼，问道：“大婶，我姨婆家还远吗？” “不远了，喏，前头那几间土坯房就是。” 穆扬灵抬头看过去，不由顿住了脚步，这是她见过的最烂的土坯房了，三间土坯房紧挨在一起，墙体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土块，穆扬灵相信，只要风大一些，这房子只怕就倒了，前头的用泥土堆了大概一米的围墙。 穆扬灵没想到大姨婆家这么穷，就算临山村的日子也不是很好，却也没有这么烂的房子。 马张氏并不知这房子给穆扬灵心灵造成的震撼，只是走在前面领路道：“走吧，这时候你姨婆估计在地里呢，也不知道你表妹们在不在。” 因为穆扬灵营养跟得上，又一直练武，长得要比一般九岁的女孩子要大一些，在镇上和县里还不显，在这农村里，马张氏却以为她已经十一二岁了，毕竟，在众人皆吃不饱，瘦弱的情况下，穆扬灵的身量的确算是十一二岁女孩子该有的。 马张氏推开大姨婆家的门，高声喊道：“秀兰，秀兰，你在家不？你家有客人来了。”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从厨房里跑出来，戒备的看着马张氏，穆扬灵仔细去看才发现正是前几天见到的小姑娘。 七岁的小女孩，却像是只有五岁的样子，瘦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睁忐忑不安的看着马张氏，让穆扬灵不由一阵心酸。 她主动上前，“表妹，你还记得我吗？前两天咱们才在镇上见过的。” 马秀兰这才看到穆扬灵，眼睛里闪过亮光，点了点头，小声道：“你是表叔家的表姐。” 穆扬灵脸上顿时扬起笑脸，夸道：“表妹记性真好，我娘让我过来看看姨婆，上次我爹回去说碰到了姨婆，我娘才想起姨婆以前腌制的酸菜和豆角，可真好吃，正好我娘正怀孕，特别想吃些酸些的东西，所以叫我过来看看你家有没有多腌制的酸菜和酸豆角。” 马张氏了悟，皱了皱眉，鄙视的看了一眼穆扬灵，见她背着背篓像没多大重量似的，就以为她上面盖着的树叶是为了面子上好看。 难怪不给她看，原来里头什么也没有，倒是上门来打秋风的。 马张氏瞬间没了兴趣，懒洋洋的道：“既然已经带你过来了，那我先回去忙了。” “多谢大婶带我过来。”穆扬灵满脸是笑的送马张氏出去。 马秀兰见马张氏终于走了，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穆扬灵笑道：“表姐，你快屋里做，我去叫我奶奶和姐姐回来。” 穆扬灵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不用特意去叫了，这个时辰他们也快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做饭？我帮你一起做。” 马秀兰就纠结起来，她们祖孙三人每天中午就吃粥，小菜也就是一小蝶的酸菜，表姐是客人，总不能让她也吃这些吧？ 穆扬灵却已经背着背篓进屋了，将树叶都拿出来，从里面拎出一只野鸡，道：“你家是不是有很多酸菜？” 马秀兰直愣愣的看着背篓里的四只野物，不由的咽口水，完全没听到穆扬灵的问话。 第27章 准备中饭 穆扬灵见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轻笑道：“饿了？我做菜很快的，你家有没有酸菜？” 马秀兰羞红了脸，为自己的蠢样羞愧，小声道：“家里有酸菜，奶奶腌制了很多。” “那正好，我们就用酸菜炖野鸡吧，要是有土豆就更好了。” 马秀兰忙道：“我们家也有土豆。”不过她怎么没听说过野鸡肉要和酸菜土豆炖？ 马秀兰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是穆扬灵发明的，她做菜的思路一向是：野鸡有些腥，不喜欢吃姜，没关系，放酸菜去腥，土豆填肚子有好吃，再放点下去吸油。 穆扬灵道：“你去拿土豆和酸菜来，我去烧开水褪鸡毛。” 马秀兰急得团团转，道：“表姐，还是我来吧，你是客人呢。” 穆扬灵大手一挥，不在意的道：“你还小呢，何况我也不算什么客人，快去吧，不然你奶奶回来就吃不到香喷喷的午饭了。” 马秀兰只好跑去菜园子里拔土豆，穆扬灵去厨房烧开水。 在远处暗暗留意这边的马张氏见马秀兰竟然只扒拉了两颗土豆回去就抽了抽嘴角，这走亲戚的小气，招待客人的也小气，这午饭还是别蹭了，还不如在自个家里面吃呢。 马张氏转身就走。 穆扬灵和马秀兰还不知道俩人暗地里成功击退了想蹭饭的一人。 穆扬灵干活手脚一向快，所以马秀兰跑回来的时候，灶上已经生活烧水，还打了水打扫厨房。 马秀兰愣愣地看着她，穆扬灵见她手足无措，就拿出包着糖果的纸包，打开捡了一颗糖塞她嘴里，其他的塞她手里，道：“这是给你和姐姐的，快藏起来。” 马秀兰懦懦的道：“这，还是表姐吃吧。” “我家有呢，这是我爹娘叫我拿来给你们的，你快藏起来，别叫外面的人看见。” 马秀兰就紧紧的抓着纸包，眼睛亮如星辰的看着穆扬灵道：“谢谢表姐。”转身就跑回房间，将糖藏起来。 穆扬灵见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还激动得面色通红，就转移开她的视线，道：“你家的米在哪里？去量了出来煮饭吧，开水快好了，我帮你们将四只野物都给处理了吧。” 穆石怕东西拿过来姨婆也不吃，就特意叮嘱了穆扬灵要帮他们清理好，这样他们就不会拿出去卖了，只能自己吃。 何况，兔子皮是可以单卖的，一张完整的兔子皮能卖八文钱，穆扬灵剥皮的手艺是和穆石学的，比镇上的屠夫也不差，所以她捏了两只已经死亡的兔子，用剪刀在头部剪了一个口子，然后就顺着脊背往下剥。 不一会儿，一张完整的兔子皮就出现在手中。 穆扬灵微微一笑，清洗了一下就晒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对正蹲在地上洗酸菜，此时已经看呆的马秀兰道：“这兔皮是好东西，你们晒好来，回头拿到镇上卖给屠户，一张能卖八文钱，要是硝制好的，能买十二文钱。” 马秀兰眼睛亮晶晶的，“那，那表姐能不能帮我们硝制？” 穆扬灵一愣，道：“你家没硝制的东西，而且我硝制的手艺也不太好……”最要紧的是，她要是硝制了，大姨婆肯定会塞在她手里让她带回去，这也是为什么穆石要把两只兔子给女儿带过来才叫她剥皮，他太了解自己的大姨母了，那是一个不愿意欠人情，又生性好强的女子，不然也不会日子这么艰难了，也不回去求一求自己的兄弟和外甥。 马秀兰只是微微失望，然后就很高兴起来。 一只鸡蛋一文钱，八文钱就是八只鸡蛋，两张兔皮是多少钱来着？反正肯定能换很多只鸡蛋。 马秀兰手下的动作更快，不一会儿不仅将酸菜洗干净切好，连土豆也都削皮切好了。 而这边，穆扬灵也把两只野鸡褪毛好，将一只放在桶里用井水冰镇，另外一只砍好。 “这一只你们留着晚上吃，你现在去烧火吧，看时辰也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你奶奶和姐姐应该快回来了吧？” 马秀兰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狠狠的点头，“快回来了。” 马刘氏和大孙女正在地里收割，如今正是秋收时候，他们家的地虽然少，但因为只有祖孙两个能干活，又老的老，弱的弱，很是落后了一截。 马刘氏只觉得太阳晒得人头昏眼花，抬头去看大孙女，见她低着头在前头收割稻子，不由抿了抿嘴。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大孙女才九岁，但因为营养不良，看着才六七岁的模样，如果她死了，两个孩子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要是两个孩子中有一个男孩该多好，那样，族里肯定要帮她养一养孩子的。 马刘氏摇了摇头，她的孙子在四年多前就已经死了。 “好了，先回去吃午饭吧，下午再来。”马刘氏叫了大孙女一声，心中计算了一下，道：“再收割两天应该就完了。” 马秀红放下镰刀，沉静的直起腰走过来，道：“还要背出来脱粒呢。” 马刘氏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只希望不要下雨。”她们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每次最多只能挑半担出去，大孙女和小孙女更是只能合力拖一个篮子，每次收割要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拖出去却要花费四天的功夫。 马刘氏因为害怕被人偷粮食，每天晚上更是拿着被子睡在地里，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祖孙两个收拾了一下就往家里走，路过谷场的时候，正碰到也要回家吃饭的马张氏。 马张氏笑道：“四婶子，你怎么才回来呀，今儿你家来客人了，可得赶紧回去看看。” 马刘氏皱眉，“我家能有什么客人？” “哎呦，听说是您的侄孙女，背了一个这么大的背篓来呢。” 马刘氏微张着嘴巴，拉着大孙女的手不由一紧，加快了脚步，嘴里说道：“多谢侄媳妇告诉我了。” “不客气，不客气。”马张氏笑盈盈的。 旁边的人就不由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四婶的侄孙女真的背大背篓来看她？” 马张氏乐不可支，“我还骗你们不成？不过那背篓里全是树叶，我听她的意思，是她娘想吃四婶子的腌的酸菜呢。” 四周不少人都支起耳朵来听，闻言都为马刘氏掬一把同情泪，这娘家的亲戚多少年不上门了，这一上门却是打秋风的。 也有人皱眉为马刘氏打抱不平，道：“马四婶已经够苦的了，怎么还打秋风到她头上来了？” “说不定是日子更艰难的亲戚呢。” PS:稍后还有一章 第28章 生气 马刘氏拉着大孙女疾步赶到家里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味。 马刘氏微微一愣，然后就推开院门，听到动静跑出来的马秀兰看见祖母和姐姐回来了，就高兴的蹦起来，道：“奶奶，表姐来看我们了，我们有肉吃了。”最后一句话马秀兰将声音压得很低。 她虽然小，但也知道防备那些听到声音会过来蹭饭的人。 马秀兰跑过去抓住姐姐的手，踮起脚尖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表姐给我们带来了糖。” 听到动静的穆扬灵出来看到大姨婆，就扬起笑脸，“大姨婆，你们回来了？” “这，阿灵？”马刘氏只惊诧了一下，就赶紧上前要把她推出厨房，“你这孩子，怎么自己下厨了？应该是大姨婆招呼你才是啊。” “不要紧的大姨婆，菜已经做好了，我正要端出去呢。” 马刘氏看到灶台上满满的一盆鸡肉，顿时眼眶一红，道：“你爹有心了。” 穆扬灵最怕人哭，忙上前端起菜就走，声音欢快的道：“大姨婆，你们都饿了吧，快洗了手来吃吧，表妹，快把饭也端出来。” 马秀兰应了一声，推了一把姐姐，低声道：“姐，快去洗手，我去盛饭。” 马秀红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穆扬灵，一言不发，此时被妹妹一推，也只是微微点头。 马刘氏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一只浸在木桶里干干净净的鸡，两只挂在厨房的兔子，不住的道：“这也太多了，你拿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们祖孙三个也吃不了啊，你们家就是靠这个过日子的，下次再来可不许再拿了，卖了钱多买些粮食是正经……” 马秀红此时才惊讶起来，看了穆扬灵一眼。 穆扬灵觉得这个表妹的反应很奇怪，就笑道：“这是大表妹吧，我爹说我比你大两个月，你该叫我表姐。” 马秀红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喊了一声“表姐”，就低头去洗手。 穆扬灵应了一声。 四人坐在餐桌前，马刘氏不住的往穆扬灵的碗里夹鸡肉，道：“多吃一些，你正在长身子呢……” 穆扬灵看着比自己瘦弱许多的两个表妹，忙拦到：“大姨婆，我再自己夹，”说着皱了皱鼻子，道：“我家别的都缺，就是这些野味不缺呢，所以还是你们吃吧。”说着从自个碗里捡了最有肉的两块给塞到两个表妹碗里，道：“你们快吃，我娘常说我手艺不好，你们今天就尝尝，是不是真有你们差。” 马刘氏笑道：“你的手艺可不差，是你娘的手艺太好了。” 马秀兰狼吞虎咽的吃肉，抽空道：“表姐做的很好吃。” 马秀红吃肉的速度也不慢，闻言只是点头，显然不太会说好话。 一锅菜，穆扬灵吃了两碗米饭，吃了许多土豆和酸菜，却只吃了几块肉。 马刘氏留意到，心中不免又是一酸，觉得这孩子也太会体谅人了。 一盆菜被私人吃得干干净净，马秀红姐妹多年来第一次在不是过年的时候吃得这么饱，都不由抱着肚子坐在一边。 马刘氏起身收拾桌子，将厨房里的两只兔子剖开晒到屋檐下，因为怕被人看见偷去，还拿东西在外围挡住视线。 马刘氏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家里实在拿不出回礼的东西，小孙女就溜过来道：“奶奶，表姐说她娘很喜欢吃您腌的酸菜。” 马刘氏眼睛一亮，外甥媳妇是大家闺秀，这种东西她一定不知道怎么做，倒是可以多拿一些给她做回礼。 只是酸菜实在是太廉价了，马刘氏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何况阿灵只是个小姑娘，能带多少东西？ 马刘氏暗暗咬牙，决定等秋收结束就带上家里养的一些蚕丝去做回礼，那些本来是夏税之后余出来的，本想留下积攒等到两个孩子长大了卖出去给她们备嫁妆的。 “阿灵，你娘喜欢吃酸菜还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多拿一些。” 穆扬灵笑道：“只要是酸的我娘都喜欢。”她蹲在旁边看马刘氏从缸里拿酸菜，不由艳羡道：“大姨婆，你真厉害，会做酸菜，还会做酸豆角，我娘就不会做。” 马刘氏做的酸菜酸豆角算是一绝，穆扬灵刚才差点下不了饭桌了，尽捡着这些东西吃了。 舒婉娘虽然做菜的手艺很好，菜色精致，可在这些老百姓常见的小菜中就怎么学都学不到精髓了。 所以穆家没这些东西，有也是拿东西和村里的人家换的。 马刘氏每样东西套了不少，看看穆扬灵的小身板，又拿出来一些，给她码号放在背篓里，道：“你年纪小，就背这些东西回去就行了，下次叫你爹来，我给他背两缸回去，我家别的不多，这些酸菜酸豆角管够。” 马刘氏并不是说的客气话，农户人家吃油紧张，菜都是水煮的，就滴上两滴油，酸菜之类的东西下饭又能自己做，还廉价，乡下人家每家每户都会弄这些东西，马家因为贫穷，这酸菜简直不要太多。 穆扬灵当然不能要太多，要是这次拿够了，下次来拿什么当借口？所以她道：“这些就够了，不然拿回去也不新鲜，我听说酸的东西要是见风留久了就不好吃了。” “这倒是真的，所以回去以后就让你娘拌起来，别留着，要是不够了再过来拿。”说到这里马刘氏又抱怨起来，“你爹也是，你才几岁，他就放心让你走这么远的路，下次让他自己过来，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太危险了。” 穆扬灵笑道：“一点都不远，我是翻山过来的，我脚程快，三刻钟就到了，走大道要两个时辰还多呢。” 马刘氏身子一僵，然后就大怒，“你爹竟然让你翻山过来？这混蛋，你，你才九岁啊，那山里猛兽这么多，他也不怕你被狼叼去？”说着抱着穆扬灵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道：“走，大姨婆送你回家，咱走大道，那山是人随便可以翻的吗？只有壮年才敢走那条路呢，还要拉上两三个人才行，你一个小孩子就走山路，你爹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虽然后头那座山已经是厨山的尾巴，野兽比起其他的地方来少了许多，猛兽也少，但晚上还是能听到狼嚎声，村里的小孩都不许往山里去。 马刘氏不知道穆石是多大的心才敢把女儿一个人放进山里。 PS:首先因为一直不能稳定时间更新而向大家道歉，雨竹痛定思痛，决定奋发图强，从明天开始固定时间十点和十八点更新，要是不能按时，会请假通知大家的，没错，大家没听错，我要发奋了。 第29章 大力 穆扬灵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走两个多时辰，将近五个小时的路，还是在大太阳底下就忍不住眼黑，摇手道：“大姨婆，你饶了我吧，走山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而且你现在跟我走大道回去，到我家天都黑了，肯定回不来了，那家里不是只剩下两个表妹在家？” 饶是胆大沉静的马秀红也不由倚靠在祖母身边，担忧害怕的看着她。 “那，那今天晚上你就先别回去了，明天一早大姨婆再送你回去。” 穆扬灵抿了抿嘴，见大姨婆固执，只能稍后再想办法试试，她不太习惯在别人家住。 而且只是这么短的路程，她要是不回家，老爹和老娘他们肯定担心。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道：“大姨婆，我力气大，你家秋收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忙？” 马刘氏微微一笑，道：“还有两三天就差不多收割完了，你家又不种地哪会干那个活呀，还是和你表妹们在家里玩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拿镰刀我也会。”穆扬灵出入都看见人栽种收割过，自觉并不困难。 马秀红见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觉得算半个劳力，就道：“奶奶，就带表姐去吧，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表姐去了地里，要是不会就在地里玩就是了，妹妹可以带她去玩。” 马刘氏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下午一二点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穆扬灵没料到她们此时就出门。 到了地里，却发现并没有人闲着，很多人都在地里忙活。 穆扬灵微张着嘴巴，前世，她也跟着农村来的同学到乡下去过，那时候也正好是秋收，同学家都是早上五点多钟出门，上午十一点回来，然后下午三点左右才出门，七点多钟回家…… 可看大姨婆这架势，大家竟是要在地里呆一整天的，连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也不放过。 临山村虽然也幸苦，但大家都是避过正午这段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大概两点过后才出门的，看来，这西山村比临山村还穷。 只有越穷的地方才会越拼。 到了大姨婆家的地头，大姨婆指着连在一起的三处和不远处的一处道：“这四块就是我家的田了。” 四块地还挺大，现在只剩下一块割了小半的地，穆扬灵好奇的问道：“大姨婆，你家怎么不拉到谷场去晒？在田里晒还是湿了些，要是下雨怎么办？” 大姨婆黯然。 马秀红看了看祖母，就低声道：“我家没劳力，这要是先拉出去了，地里的收割就得搁下了。” 本来已经拿了镰刀的穆扬灵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割稻子她没经验，但扛东西她有经验啊。 再一看大姨婆佝偻的背和瘦瘦小小的两个表妹，心中更不好受了，这四块地这么大，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把收割的稻子运出去？ 穆扬灵丢下镰刀，豪气的道：“只是扛东西嘛，很简单，大姨婆，我帮你们吧。” 马刘氏哭笑不得，道：“你年纪小呢，哪能让你干重活，你就跟在你表妹身边学着割稻子吧。” 穆扬灵见说不通，就跑去将一堆一堆的稻子垒起来，又去田埂边扯了茅草，她见过农民们用茅草揉成绳子绑稻子，但她揉了半响，两把茅草还是茅草。 马秀红抽了抽嘴角，心中对这个表姐说要帮忙的话已经不抱希望了，上前帮她将茅草揉成绳子摊在地上，道：“把稻子抱到上面捆起来就行了。” 马秀红想了想，表姐从没割过稻子，只怕她也不会，还不如让她跟妹妹捆稻子呢，到时候她和奶奶扛出去也快些。 马秀红道：“我帮你们揉绳子，你们去把稻子抱过来吧。” 那边马刘氏见他们玩得开心，也不管她们了，自己拿了镰刀去割。 穆扬灵见马秀红艰难的扯着茅草，就上前帮她拔，她力气大，抓住茅草揉了一把轻轻地往上一扯就出来了，动作又快，不一会儿，田埂一边的茅草就被她扯了个干净。 马秀红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够了，够了，这都够揉二十多条绳子的了。” 穆扬灵这才放弃，转身去抱稻子，马秀兰也吭哧吭哧的一把一把抱过来。 马秀红力气小，自然捆不了稻子，可穆扬灵力气大啊，捆了满绳，等马秀红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几堆高高的稻子，她忙喊道：“太大了，太大了，我和奶奶扛不出去，要捆小一些。” 穆扬灵已经捆了六捆，闻言笑道：“都说了我帮你们扛出去了。” 马秀红更是无奈，因为太阳暴晒，更是有些烦躁和生气，道：“你怎么可能扛得动？” 穆扬灵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扛得动。 她一手将那捆稻子抬起来放在左肩上，在两个表妹目瞪口呆的瞪视下右手再举起一捆稻子放在右肩上，穆扬灵小小的个子瞬间被掩埋。 穆扬灵发现这样影响视线，只好把右肩上的稻子夹在胳膊底下，要不是她还太矮，她更愿意用手提着。 但她太矮了，用手提着，稻子就拖地了。 穆扬灵对马秀红道：“表妹，你前头带路吧，看放到哪里去。” 马秀红“啊”的一声尖叫出来，“奶奶，奶奶，快来看表姐啊。” 穆扬灵：“……” 不用这样惊讶吧，在临山村的时候，大家看见她力气大，也就是诧异而已。 她哪里知道，临山村的村民那是习以为常了。 马刘氏也没想到穆扬灵的力气这么大，她跑过来，喊道：“快放下，快放下，要是伤到腰怎么办？” 穆扬灵用手抓住一捆稻子往天上丢，然后再轻轻巧巧的接住，道：“大姨婆，你放心好了，我连野猪都背得动，不过两捆稻子罢了，连两百斤都不到呢。” 大姨婆看着一捆七八十斤的稻子在她手里像块砖头似的，顿时明白为什么穆石会放心他女儿翻山过来了。 她抽了抽嘴角，道：“好了，好了，姨婆知道了，你别抛了。”马刘氏想了想道：“秀红，你带着你表姐去谷场吧，咱们家的位置还在。” 马秀红眼睛晶亮晶亮的，高兴的道：“好，我带表姐去，奶奶，你在这里和妹妹捆稻子吧，趁着表姐在，咱们多搬一些回谷场。” 马刘氏犹豫，穆扬灵毕竟是孩子，就算力气大也不能累着。 穆扬灵听到马秀红的话却豪气的道：“没问题，你们只管绑，我只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就可以了，我翻山只需要三刻钟而已。” 马秀红的眼睛更亮，眼巴巴的看着马刘氏。 马刘氏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也不能这么扛，我和你一块去谷场，顺便借借人家的稻叉那样省力些。” 第30章 悲愤 穆扬灵见她不再反对自己翻山回家，顿时松了一口气，扛起两捆稻子就走，脚步之快连马刘氏都差点跟不上。 看着前面脚步轻快的穆扬灵，马刘氏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生怕她下一刻就被稻子给压扁了。 马秀红和马秀兰跑着追上去，脸上扬着惊喜的笑容，不时的惊叹一下。 正在谷场捶打脱粒的村民看到穆扬灵扛着两捆稻子过来也张大了嘴巴，都目瞪口呆的看着。 马刘氏已经赶到了前面，引着穆扬灵到了自家的位置，却见上面已经堆满了稻子，不由微微蹙眉。 她扭头对穆扬灵道：“你先放下，我去问问看这是谁家的。” 站在旁边的马张氏眼睛闪了闪，道：“四婶，这是有财家的东西呢，有财家的说你家还没来得及收上来，所以先用用。” 马刘氏本来还有三分笑意的，一听说是马有财家的，顿时冷下脸来，若是别人家用了也就罢了，本来她家还用不到谷场，空着也是空着，但就是马有财不行，当年他儿子的死就是他造成的，两家这几年更是交恶，他们竟然有脸用她的谷场。 多年来背欺压的屈辱和愤恨涌上心头。 马刘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扭头对穆扬灵道：“好孩子，你力气大，给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免得脏了我的地方。” 大家也都知道两家的纠葛，也觉得是马有财家欺人太甚，所以并不阻止。 有和马有财家要好的，就低声道：“怎么叫外乡人欺负咱们本村的人？” 马张氏看戏不怕台高，闻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我四婶的侄孙女，何况，不叫娘家人出头，难道咱们村有谁愿意给四婶家说话？更何况，那还是个孩子呢。” 有意见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出嫁的媳妇的确可以叫娘家人来说话，对方要是大人，奔着帮亲不帮理的宗旨，他们也要为马有财说一句的，可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是马刘氏的娘家人。 谷场上围观的人中就有不少人叹了一口气。 马有财家兄弟多，所以就算知道他家不仁义，也没人触他家的霉头帮衬马刘氏，何况，马刘氏可是没后的人，两个孙女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要是有个孙子，他们肯定要帮把手的。 穆扬灵见大姨婆气成那样，两个表妹更是紧握着拳头，眼睛通红，就知道这占了他们家地方的人肯定是他们的仇人。 穆扬灵也不含糊，直接放下东西，就一手一捆的稻子抬起来，扭头问道：“大姨婆，这扔到哪里去啊？” “不知来历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脏的臭的？给我扔到大路上去，一丁点都不要留下！” 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这扔到了路上肯定会脱粒，捡起来可要费功夫，穆扬灵犹豫起来。 满心愤恨的马秀红和马秀兰却冲上去一人扯开一捆稻子，就稀里哗啦的往路上丢。 穆扬灵惊呆了，愣了一下，抡起胳膊就把一捆稻子扔出去，那稻子从两个人的头上飞过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马秀红和马秀兰见了更是解恨，冲回来又把东西使劲的往外扔。 有年老之人看不过他们这样糟蹋粮食，就喊道：“给我住手，这粮食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我呸！”马刘氏直接一口唾沫吐到那人脸上，满眼通红的瞪着他道：“命根子？我的命根子早被他们害死了，把我和我孙女逼到这个份上，现在还来占我的谷场，你是想和他们一家逼死我是不是？是不是？我告诉你马大忠，我现在不怕死，大不了我带着两个孙女吊死在你们家门口，我要是死了，就是你们逼死的，是你们马家逼死了我们祖孙三人，我看谁还敢嫁到你们马家来！” 马刘氏声嘶力竭的喊道，吓呆了围观的众人，被她直面的老者“腾腾腾”的后退了三步，旁边挑拨的马张氏也不由缩了一下脖子。 满场皆静。 大家看着马刘氏，都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这人已经没什么顾忌的。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人、 如今马刘氏就是最强的那一个。 穆扬灵眼睛微眯，心中更加肯定，看来这占了谷场的马有财就是当年害死表叔的堂弟了，不然大姨婆不会愤恨成这样，两个表妹也不会这样的表现。 想通这点，穆扬灵更加不客气，左右手开弓，成捆的稻子就不断的被扔到路上。 那“砰砰”的一声声就好似敲在大家的心底，大家看着站在谷场中间面沉如水的马刘氏，都觉得心一颤一颤的。 早有和马有财一家要好的人看情况不对，偷偷的跑回去通知马有财一家了。 但穆扬灵动作太快，一抡手就是一捆稻子飞出去，就算那堆稻子如小山般也很快被她扔光了。 大家心疼那些粮食的同时都不由被穆扬灵的大力气镇住了，这一捆稻子也得十五六岁的人才扛得起来，结果这孩子竟然能抡起来，就是村里力气最大的壮年也做不到啊。 要知道马刘氏家的谷场并不是在边上，而是在稍中间的位置，离大路还有一定的距离呢，不然马秀红和马秀兰姐妹也不会需要跑着才能把稻子扔出去。 马刘氏看着地上剩下的零星稻子，冷哼一声，对大孙女道：“秀红，把东西扫出去，我看着恶心。” “哎，”马秀红大声的应了一声，和妹妹去借了两把扫把将那些脱落在地上的谷粒全扫到路上，谷粒瞬间就落到了泥土中。 围观的人或多或少的都露出心疼的表情，大家都是种粮食的，就算不是自家的也觉得难受。 马刘氏哼笑一声，道：“这要是别人家的，我也就好声好气的请走，我就是晚几天晒也做得，但就是马有财家不行！他害死我儿子儿媳，害死了我孙子，还在族长那里挑拨，抢了我家的田地，现在倒好，连我家这小小的谷场都要占，他们是想逼死我啊，逼死我啊。” 马刘氏说着抱着两个孙女坐在地上大声的哭着，“你们怎么就活着，你们还活着干什么？你们要是也死了，我就到他们家门口去吊死，我们一家七口也能在地下团聚，让马大富睁开眼看看，看看他的好兄弟是咋对他儿孙的，马大富，你个短命的，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你兄弟侄子是咋对你儿孙的，他们害死了你儿子儿媳和孙子，现在又要逼死你两个孙女啊，我老太婆死了就死了，你唯一剩下的两个血脉怎么办啊！你倒是出来看看啊，你爬出来看看啊！” 马秀红和马秀兰抱着祖母大声哭起来，眼泪飙出。 站在他们边上的穆扬灵长大了嘴巴…… 第31章 争吵 穆扬灵最怕人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想去拉大姨婆，却又被她甩开，没办法，只能站在她们身后，谷场上一时间就只有她们祖孙三人悲戚的哭声。 马有财的婆娘马方氏听到风声就跑过来了，待看到散落在路上的稻子，顿时哭喊起来，凶神恶煞的冲着马刘氏冲过来，“这是谁干的？哪个没天良的竟然糟蹋粮食，我家累死累活才收了这么点东西啊！” 马刘氏推开两个孙女，站起来冲着冲过来的马方氏就是一口唾沫，叉腰道：“是我扔出去的，不知是哪个畜生把这些脏的臭的堆在我家的谷场上，怎么，看我们家被有财家害得家破人亡了，所以连这谷场都要占？” 马方氏跳起来，“四婶可不要胡说，我家有财怎么害你家了？富贵兄弟明明是被吴家的大少爷打死的。” “呸，富贵是为什么被吴家大少爷打死？你们亏不亏心，晚上会不会做噩梦？你们害死了我儿子儿媳，还把我孙子给害死了，连富贵留下的地都要抢，你们不是人，是畜生，现在畜生又要来抢我的谷场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有没有？”马刘氏满目通红，眼睛狠厉的看着马方氏，直逼的她后退了几步，将眼睛移开。 马有财家的人陆续跑过来，他娘马赵氏看到自家幸苦收回来的稻子被这样仍在路上，顿时哀嚎一声，就坐在地上哭骂起来。 马有财看着马刘氏，眼里闪过厌恶和愤怒，又有些不敢上前。 马有财的父亲马大贵心中不悦，上前道：“弟妹，这粮食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就算有财夫妻做得不对，你也不该把粮食扔到路上啊。” 马刘氏冷哼一声，“这东西要不是你马大贵家的我还不扔呢，我怕这东西放在我的地头上，回头我们祖孙三人就被打死了。” “你！”马大贵脸色难看，忍了忍，见乡亲们都看着他，还是叹气道：“弟妹，那件事都过去四年了，我也带着有财给你磕头赔罪了，今天当着乡亲们的面大家伙不如再掰开来说说。” 这些话不知哪一句触碰到了马刘氏的逆鳞，马刘氏跳起来道：“说什么？说你儿子是怎么害死我儿子的，说你们家是怎么在我儿死后占我家的田产的？” 这话字字诛心，马大贵忍不住动怒道：“弟媳妇，当初的确是有财冲动才让吴大少爷和有财他们起了冲突，可富贵和富贵媳妇是被吴大少爷打死的，有财也受伤了的，富贵媳妇受伤生下孩子，我们家也出钱给他请大夫，可他命不好，这难道也怪有财？反倒是你，本来我兄弟好好的，你嫁过来后他就死了，我看正如神婆说的那样，你就是克夫克子克孙的命，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这正是马刘氏心中的痛处，她的眼睛瞪得滚圆，指着马大贵说不出话来。 “至于田产，富贵没有儿子，族里的田地不能流出去，这是族长和大家伙做的决定，你有什么意见？”说着，马大贵看了大家伙一眼。 被马大贵的眼神扫到，大家都将头微微低下，在这件事上，大家或多或少都受惠了。 马刘氏只觉得心中如同压着一块石头般沉甸甸的，吸入腹中的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马秀红和马秀兰一左一右扶着祖母，愤恨的瞪着他。 马大贵更有话说，“你看你教的孙女，小小年纪竟然就敢瞪起长辈来……”马大贵伸手都快指到马秀红的鼻子上。 穆扬灵上前一步将三人往后头拉，一把拍下马大贵的手，道：“有话好好说，亏你还是长辈呢，动手动脚算怎么回事？” 穆扬灵知道，再将事情扯回当年的恩怨，肯定是理不清的，只道：“我不懂我表叔家和你们家的恩怨，只是有几句话问问这位老太爷，这谷场是不是我大姨婆家的？你家是不是占了我大姨婆家的谷场？用之前有没有问过我大姨婆？你儿媳妇一来就冲着我大姨婆嚷嚷，这就是你们马家的规矩？” 马大贵蹙眉，哼道：“一个几岁的娃娃就敢问到我面上来，这是我马家的事，关你一个孩子什么事？” 穆扬灵同样不客气的道：“一个几岁娃娃都懂得的道理，只怕老太爷你还不知道呢？马刘氏是我大姨婆，我是她娘家人，这可不只是你们马家的事！”穆扬灵环视一周，道：“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只好回去叫我舅爷他们过来一趟了。到时候马家和刘家就坐下来好好的说道说道。” 马大贵吓了一跳，诧异的看着穆扬灵，见她目光如电，不由惊奇起来，一个小孩子竟然懂得这些道理？只怕是马刘氏教的她吧？ 马大贵沉吟。 穆扬灵却不等他的回答，冷哼一声，问到他的鼻子上，“老太爷倒是说话呀，我大姨婆这稻子扔的对不对？” 马大贵忍气道：“都是乡里乡亲，就算有财他们暂时将东西放在你大姨婆的谷场上，也不应该把粮食往路上扔。” “说到这个我也很奇怪，”穆扬灵歪着头看他们，“我听着，你们倒像是和我姨婆有仇的样子，怎么不避着，反而没脸没皮的还要占我姨婆的谷场？”穆扬灵自言自语道：“这样霸道，难怪会结仇。”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穆扬灵可没有压低声音，一时间村民看向马大贵一家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马大贵一家在村里的确霸道，全因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婿也强壮得力。 马大贵满心怒火，穆扬灵却大手一挥道：“总之东西是我扔的，你们想怎么着吧，别以为我们刘家穆家多年不过来你们就可以可劲儿的欺负我姨婆，告诉你们，我姨婆是从我临山村出来的，就是嫁出去八十年也是我临山村的闺女！” 这霸气的话让谷场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不由的暗地叫了声“好”。 马大贵的脸色更加难看，不由看向妻子，马赵氏抹了一把眼泪，上前道：“弟媳妇，我知道你有气，今儿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以后可不能再糟蹋粮食了。” 马刘氏冷冷一笑，冷眼看着他们。 马赵氏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拍了马有财一巴掌，喊道：“愣着干啥？还不快把东西收拾回来，这都掉了多少谷粒了，真是作孽啊。” 马刘氏闻言又要上前，穆扬灵拉住她，低声道：“大姨婆，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先去帮你们把稻子搬过来。” 马刘氏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好孩子，今天幸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穆扬灵拉着祖孙三人去田里。 她力气大，动作又快，不一会儿就捆了十捆，就用借来的稻叉一头叉了两捆稻子，又用手提了一捆，一个来回就把五捆稻子送到了谷场上。 就算刚刚吵了一架心情不好的马刘氏见了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忙冲上去拦阻道：“可别挑这么多，一次挑两捆就行了。” 穆扬灵笑道：“大姨婆放心吧，一点也不重。” 马秀红羡慕的看着穆扬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黯然道：“我要是有表姐厉害就好了。” 第32章 告状 就算刚才已经见识过穆扬灵的力气，此时见她肩挑四捆稻子，手拿一捆一口气走到谷场中间，村民们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所以大家也不干活了，就蹲在地上围观，数着穆扬灵挑回来的稻子。 马张氏羡慕道：“这谁家养的闺女，可真能干啊。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早吃香的喝辣的了。” “拉倒吧，这么一副力气吃的肯定也多，而且再长大一些，得备多少嫁妆才嫁得出去？” 马张氏不服气，“这么能干的闺女，要是肯嫁到我家来，一分嫁妆不要，彩礼照给。” 大家哄笑起来，就有男人笑道：“嫂子，这也就是你的想法，真要娶回来，那口角了，到底是男人打媳妇，还是婆娘打男人？再说了，她要是偷懒了，你们家里谁治得了她？” 有厚道的小媳妇就轰人道：“行了，行了，人家小姑娘也没得罪你们，你们现在说的欢快，小心传到人家爹耳朵里，看她爹揍不揍你们。” 旁边一大男孩就喊道：“要我说啊，叔叔婶婶你们全是在做梦，你们看她面色红润，手长脚长的，你们养得起吗？知道人家才几岁吗？” “村里的孩子长得慢，得有十一二岁了吧？”说是长得慢，不过是因为营养不良长的小罢了。 “婶子，真是好眼光，”大男孩笑道：“秀红说了，她表姐比她大两个月，今年九岁，哈哈哈……”这小子说完就跑。 马张氏被他戏弄，伸手就要抓他，那小子早就哧溜一声围着谷场跑起来，她也不好再和一个后辈计较。 “才九岁？那块头。” 马张氏忙道：“我见镇上许多九岁的女孩都长这么大。” “那怎么能一样？镇上的人能吃饱饭……” 等穆扬灵再挑着稻子回来的时候，那个大男孩又冒了出来，高声问道：“小妹妹，你一顿吃几碗饭？” 穆扬灵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道：“三碗。” 大男孩砸吧砸吧嘴，问道：“干饭？” “当然是干饭了，难道还吃稀饭？那是早上吃的。”穆扬灵道。 马张氏就道：“虽然多了一点，但也不是特别多嘛。” 马张氏却不知道，穆扬灵家的碗和别人家的不一样，因为她和老爹吃得多，舒婉娘特意给他们爷俩用的大碗，一碗顶俩。 穆扬灵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太阳已经有些偏西了，最多只能把那半块地的稻子捆完。 穆扬灵回到田里，祖孙三人已经累瘫在田里坐着，他们已经将这半块地的稻子全捆了。 三个人捆的根本供应不了穆扬灵，还是穆扬灵回来帮忙才能这么快的弄好。 穆扬灵对马刘氏道：“大姨婆，今天晚上你们就别干活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还来帮你们。” 马秀红的眼睛亮晶晶的，脆生道：“谢谢表姐！” 马刘氏却摇手道：“你明天可不许再来了，再过不久就过中秋了，等第一场雪下来就要封山了，你家是靠打猎为生的，也要抓紧时间多打些猎物备着好过冬，不剩下多少了，姨婆能自己干。” 穆扬灵没再说，反正明天她再来就是了，她家的皮货已经卖出去，四十两银子过到明年秋天妥妥的。 她自己扛了五捆走，田里就只还剩下一捆，马刘氏就要喝大孙女一块抬着去。 但七八十斤的稻子也差点压弯老人的脊背，穆扬灵看着心惊胆颤的，想了想，就加快了脚步，把东西扔到了谷场上，这才飞奔回来接过老人手中的稻子。 马有财家的人一直冷眼旁观着，此时见她们祖孙三人回来不由冷冷的哼笑一声。 穆扬灵就扭头瞪了他们一眼，对大姨婆道：“大姨婆，咱们回去吧，我渴了。” 马刘氏知道她是怕她再与他们起冲突，就应了一声。 时间已经不早，穆扬灵只在马家坐了一下，就背起背篓要回家。 马刘氏要给她多拿一些酸菜和酸豆角，道：“之前也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现在多拿一些回去，路上加快脚步，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要回到家。” 穆扬灵背着背篓就跑，扬声道：“时间晚了，可不好耽搁了，明儿再拿吧。” 马刘氏拿着酸菜就追出来，只能看到穆扬灵一溜烟的上了山，只好叹气一声转身回去。 穆石见女儿迟迟不回来，本来笃定的态度也变得迟疑起来，难道女儿迷路了？还是在林子里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露出痕迹叫妻子担心，只能借着打柴的借口在山口等着，但柴都打了两捆了，女儿还是不见踪影。 穆石抬头看了一眼西下的太阳，决定一会儿再不出来就进山去找。 夜里山林太过危险，那妮子胆子大的很，可别晚上才赶路。 穆石才把坐在草地上，就听到了脚步声，忙站起来，穆扬灵就转过几棵树跑下山来，穆石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生气，“你这孩子，让你去姨婆家，怎么玩到这时候才回来？” 穆扬灵有些喘气，跑下来喊道：“爹，大姨婆叫人欺负了，你快去叫舅爷给她撑腰啊。” 穆石吓了一跳，抓住才跑到跟前的女儿，“怎么回事？你大姨婆被谁欺负了？” 穆扬灵忙绘声绘色的将今天的事给父亲说了，末了道：“大姨婆老了，表妹们又还小，我看马大贵他们一家的神色，竟是经常欺负大姨婆他们，今天要不是我在，大姨婆她们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她可是咱临山村的闺女，不能这么被人欺负。” 穆石拍了一下女儿的头，“你知道什么临山村的闺女？快回去，这是大人的事，你别跟着掺合。”说着挑起柴就走。 穆扬灵就不服气的跟在父亲后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上次马大叔家的闺女被她婆家欺负，不就是小表舅他们跟着马家一块儿上四村找公道去了吗？还把她丈夫狠揍了一顿。” 穆石看着有些兴奋过头的女儿，只觉得头更大了，只能含糊道：“你大姨婆的事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被婆家给欺负了吗？”穆扬灵不懂，想到马大贵理直气壮的说大姨婆克夫克子克孙，就喊道：“是不是因为那狗屁神婆说的话？那是迷信！” 作为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长大后又成为别人眼中红旗的穆扬灵从不迷信，虽然自己死了又投胎，在老娘肚子里有意识的呆了几个月，带着前世的记忆生活在这落后的古代，但穆扬灵还是不迷信。 尤其不信四村的那个神婆，神婆的日子过得还没她家好呢，有这样的神婆吗？ 穆扬灵缠着穆石给大姨婆撑腰，道：“四年前的恩怨咱先别管它，这次的事总是马大贵家的错吧？你们要是不去，大姨婆的日子铁定更难过，而且，那说什么大姨婆无后所以收回表叔的那些地，好吧，先不说他们说的是对是错，就算是对的，现在大姨婆还活着呢，要收回去也得等大姨婆死了才能收……哎呦！” 前面走着的穆石突然停下脚步，穆扬灵一下子就撞在了他背上，鼻子生疼。 “爹，你咋突然停下来了？” 穆石看着女儿，道：“你说的没错。” PS：雨竹想起了过节的时候去伯娘家玩，每次都给我装满东西回家，我不要，她能拿着东西从村尾一直追到村头…… 第33章 纠集 穆扬灵不知道老爹去找大舅爷说了什么，反正老爹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明天我们去西山村，你好好在家呆着，不准乱跑。” 穆扬灵就跳起来道：“我也要去！” 穆石蹙眉，“胡闹，我们大人去说正事，你跑去干嘛？” “我和表哥表弟没一起去帮大姨婆干活，你们去说你们的正事，”穆扬灵道：“大姨婆家的稻子还在田里堆着呢，她们三人老的老，弱的弱，怎么扛得出来？你们是去谈正事的，总不能让你们去干活吧？所以爹，你就让我去吧。” 穆石瞪着她，穆扬灵道：“反正村里的男人都去了，肯定也干不着活了，就让娘去舅爷家一天怎么了，咱肯定能在太阳落山之前回来。” 穆石只觉得头疼，女儿太有主意和脾气了也不好。 穆扬灵没说服穆石，却说服了舒婉娘，她早就听女儿说起大姨婆家艰难的日子了。 马刘氏是穆石的大姨母，他这么多亲戚中，舒婉娘却是对她印象最深，感情最深的。 只因为当年穆扬灵出生的时候就只有她过来帮把手，穆扬灵洗三也是她操办的，穆扬灵不喝奶水，也是她手把手教她怎么熬米汤给孩子喝的，她在穆家伺候了她五天。 要不是这些年她一直病着，小博文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根本顾及不到外人，舒婉娘说什么也要走走这门亲戚的。 现在家里的境况渐好，又知道她过得不好，舒婉娘自然希望能帮就多帮一些。 穆石见妻子坚持，也只好默认了，道：“明天一早我去找大舅舅他们，让他家的刘朗和刘伦过去，后天我再跟着表哥去一趟就差不多了。” “多带些肉过去，你们爷俩吃饭就跟打仗似的，可要多带些东西，你们是去帮人的，别到时候反而拖累了大姨母。” “知道了。” 穆扬灵就在一边接口道：“明天一大早我就起床进山，看能不能打到狍子，要是有，午饭就有了。” “你以为狍子是满山跑的兔子？你说打就打？赶紧去洗澡睡觉去。”穆石将女儿推出去，对舒婉娘道：“你也太顺着她了，这孩子主意越来越大了。” 舒婉娘抿嘴一笑，“还不都是你宠的，你们爷俩瞒了我多少事？我不过就答应她这一件事。” 穆石顿时不敢再说话，生怕妻子翻旧账。 西山村大部分村民都姓马，而临山村大多村民都姓刘，所以昨天晚上穆石一说，大舅爷刘大钱就去找了弟弟刘二钱和几家还在五服之内的堂兄弟。 一大早，大家就带了自家的口粮在刘大钱家等着。 穆石也拎了小半袋米过来，刘大钱看了微微皱眉，“你拿这么多，让你几个舅爷怎么想？” 马刘氏日子艰难，大家虽然是去给她要说法的，但按照习俗，是要自家带自己的口粮去的，到时候马刘氏那边再一块煮了，再提供几盆菜就行。 但大家都只带够自己的口粮，穆石单独拎了这么多来，难免会让人不悦。 穆石道：“我和阿灵吃得多，多带一些。” “阿灵？怎么她也要去？”刘大钱不赞同道：“孩子还小呢，这些事别在她跟前叨叨。” “阿灵说要过去帮大姨母收稻子，还说要把刘朗几个带过去呢。” 本来站在一边的表舅母刘赵氏不满意了，她的儿子这几天下地都累坏了，哪里还舍得叫他们外村干活？ 刘朗和刘伦却意动，不是想干活，而是想穆扬灵的肉了，他们扯住母亲的衣袖，在她耳边道：“娘，跟着表妹有肉吃。” 刘伦连连点头，眼睛渴望的看着母亲。 刘赵氏就犹豫起来，问穆石，“他表叔，阿灵咋没跟着过来？” 穆石有些无奈，“那孩子一大早就进山了，说要打一只狍子过去。” 刘赵氏眼睛一亮，既然说要打狍子，就算没有狍子，其他的肉总是要有的吧？ 孩子也就昨晚沾了一点荤腥，还是穆石给的那一条肉，但他们家没分家，两家人五个孩子，还有六个大人，一斤多的肉都不够人塞牙缝的。婆婆还藏起了一半打算每天加一些提提味。 刘朗和刘伦却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狍子肉红烧的好吃。” “说的好像你吃过似的，烤的才好吃呢。”刘朗道，“上次阿灵就给我们烤了一些，可惜，差点被阿芸发现了。” 刘赵氏听到两个孩子的嘀咕声，不由眉头一皱，却抬头对公公刘大钱道：“爹，不如就让两个孩子去吧，他们也很久没去过姑母家了，对了，让大姐儿也跟着去。” 刘赵氏的女儿刘蓉今年十岁，小名就叫大姐儿，她的堂妹刘芸是刘家的第二个女孩，就叫二姐儿。 刘赵氏的妯娌闻言看了她一眼，对公公道：“既然这样，干脆家里五个孩子都去吧。” 刘大钱皱眉，“去那么多孩子干什么？就去他们三个就行了，要是想帮你们姑母，后天再去一趟就是了。行了，阿灵什么时候出来？我们这就要走了。” “我跟她说好，不管打不打的到，这个时候都要出来，估计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穆石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 “那我们就走吧。” 一行十多个人往西山山脚那边走。 穆扬灵正坐在地上拔草无聊的等候，见他们过来就跳起来挥手，众人这才看见她旁边的猎物，并不是狍子，而是山羊。 大表舅刘亭笑道：“阿灵好厉害，连山羊都能抓到。” 穆扬灵道“山羊没有狍子好吃。” 众人：“……”连肉都吃不起怎么办？竟然这样嫌弃。 刘朗和刘伦却很高兴，刘蓉的眼睛更是闪闪发光，她跑到穆扬灵的身边，柔声叫道：“表妹，我帮你背背篓吧？” “不用，我的背篓一点也不重。” 穆石将手中的米袋子放进女儿的背篓里，自己背起已经死了的山羊走在前头，道：“走吧。” 从山中穿过去，因为人多，走得慢了些，但半个时辰也到了。 村里突然进了十多个人，其中有一半是青壮年，不由得西山村的村民不警惕，有人跑过来拦住他们，“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们村里来了？” 大表舅刘亭站出来道：“我们是临山村刘家的，来找我们家的姑奶奶，还有西山村马家的族长，兄弟是哪家的？” 跑出来的人吓了有一大跳，想起昨天马有财一家和马刘氏的纠纷，知道人娘家找上门来了，就指着谷场道：“他们都在谷场呢，马有财家找了族长，想要重新划分谷场。” “什么？”脾气不好的刘庄跳起来，“马家欺人太甚，之前占了姑母的田产不说，现在连谷场都要占，还要不要脸？” 刘大钱也很生气，不过他年纪大了，压得住自己的脾气，扭头对穆石道：“你带着东西先去你姨母家，把东西先放下，我们先去谷场。” 穆石点头。 穆扬灵早拉着三个小的飞奔去找大姨婆了。 刘大钱看了暗暗点头，他们不好气势汹汹的跑过去，但也担心姐姐被欺负，现在阿灵跑过去正好，有她在，别人也休想欺负得了他姐妹。 第34章 教训 穆扬灵拉着表兄妹三人跑到谷场上的时候，马刘氏正一手牵着一个孙女倔强的站在谷场中间，背影悲戚而寂寥，对面，马大贵正在劝说族人重新分配谷场。 西山村的谷场和临山村的一样，都是村民出的份子钱修建，然后按照一家一户多少分出来。 马氏是西山村的大姓，所以当年他们出了大头，自然也占了大头，这谷场，大半都属于马家的。 马刘氏名下的谷场是她公公在的时候给她丈夫分的，另一边就是马大贵家的。 她公公只有马大贵和马大富两个儿子。 现在马大贵要重新分的理由也很充分，马刘氏没有孙子，家里田地又少，根本占不了这么大的谷场，而他底下有三个儿子，孙子孙女更是有十个之多，一家十好几口人，田地也越来越多，老爹之前分的谷场根本不够用。 他的理由很无耻，但没人觉得不对，因为马刘氏家没有男丁，这意味着绝后，意味着她死后，她眼下所住的房子，她的谷场，她的菜园都会先优先分配给马大贵一家。 这样的事情在乡村里是司空见惯的，如果不是马有财害死了她的儿子儿媳和孙子，马刘氏纵然不悦，也不会反对。 可现在不行，她就是把这些东西砸了也不留给马大贵一家。 所以她就站在谷场中间，明言道：“谁要是敢分我的谷场，我今儿就死在这里。” 穆扬灵很生气，“大姨婆，干嘛动不动就说死？”她跑上前将她扯到背后，斜睇了马大贵一眼，对马刘氏道：“大姨婆，你真是笨，你要是死了，表妹们也只能跟着死了，他们用水冲一下谷场上的血迹该怎么用还是怎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他们？我要是您，我就去衙门里告他们欺负弱寡，您要是不愿意去，也简单，直接把这谷场给砸了，谁想要谁就修，再不济，您都要死了，还怕什么？临死前把他们家一家都拉下，临死前还能拉几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有相伴的人不是？” 穆扬灵说的很轻柔，众人却被这小姑娘吓住了，就是马刘氏也不由吓了一跳，暗暗担心起来，她是想用死威胁他们，可却不想把自个的侄孙女拉下水，这一番言论若是传出去，这十里八乡只怕都知道侄孙女宁屈不折的刚性了，这样的性格在男子身上还能落个名士，在女子身上却不是好的评价。 侄孙女一心为她，她又怎能拖累了侄孙女？ 穆扬灵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大姨婆，这事不是他们一家就能做的决定，不如还是问问你们马家的族长是什么意思吧？” 马大贵冷笑道：“这是我马家的内务，什么时候一个外人都能管到马家的内务来了？” “谁说这是你们马家的内务？”刘大钱紧赶慢赶，总算是带着一群人赶了上来，他越众而出，冷笑道：“我刘家的姑奶奶嫁到你们马家来是做媳妇的，不是专门来给马家欺辱的。” 刘大钱的目光在马大贵等老者的脸上滑过，刺得他们不由偏了一下脑袋，道：“照你马大贵的说法，你家有十好几口人，谷场不够用了，因为我姐姐田地人口比你少，所以要把谷场分给你家，那是不是其他只有三四口的人家也要把谷场分出来给你？” 此话一出，西山村村民看向马大贵的眼神不好了，是啊，今儿开了先例，占了马刘氏的谷场，那下次马大贵家的谷场不够用了，就会来占他们家的？ 马大贵察觉到刘大钱的险恶用心，跳起来道：“你胡说，我明明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是只针对我姐姐了？我姐姐好歹是你弟媳妇，你不惜想出这等歹毒的法子，只为了占我姐姐一家的便宜？当初那些田产还没有喂饱你吗？”刘大钱步步紧逼，扯了马秀红马秀兰两个孩子上前，问道：“难道她们不是你侄孙女？难道她们不是你嫡亲弟弟的血脉？还是你弟弟生前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记恨？” 刘大钱和马大贵平辈，他的责问可不像穆扬灵一样被人当作孩子的气话，而是会打进人心，此时所有人都探究的看着马大贵。 马大贵哼道：“这是你的诬赖，刘大钱，我念你是我马家的亲家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弟弟一家为什么败落大家都知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刘家的闺女克夫克子克孙。” “你放屁！”刘大钱怒不可谒，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马大忠道：“马大忠，你们马家的族长是怎么说的？是不是也认同了马大贵这样欺负我姐姐？既然这样，我们刘家也不幸苦你们马家，三双筷子而已，我们刘家养得起！” 说着，刘大钱冲着儿子刘亭就大骂，“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表弟是死了，难道你就不是人？你姑母在这里受苦受难，连个孝道都不懂了，还不快去给你姑母收拾行李，我和你妈也不叫你养老送终，你只给你姑母摔盆打幡，养育你两个侄女长大出嫁就行，我自有你弟弟操心。” 刘亭乖巧的拱着背应了一声，真的上前扶住马刘氏，道：“姑母，侄儿带您回去收拾东西。” 那还不让他们的脊梁骨被戳破？ 马家的人连忙上前拦，哪里敢让他们走。 本来一直沉默的马大忠也不得不上前赔礼道歉，拉住刘大钱道：“刘大哥，这事我们族长并不知道，不如等他来了再说。” “放屁，这事我在临山村都知道了，他这族长是缩在裤裆里面当的？”刘大钱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对着后头刘家的青壮道：“你们也是傻的，你们姑母被人这样欺负，你们就愣愣的站着，养你们有什么用？” 二十来岁的青壮，正是血气最旺的时候，听叔叔（伯父）这么一说，撩起袖子就冲着马大贵的三个儿子过去，刘大钱的小儿子刘庄冲在最前面，一拳头就朝马有财的脸上去。 马大贵在刘大钱说起要把马刘氏接回去养的时候就不敢吭声了，此时见刘家的青壮冲过来，就大喊道：“这是在我西山村，你们临山村的人不要欺人太甚。” 刘大钱冷哼一声，道：“那个老家伙你们不要管，你们姑母年纪大了，她那三个侄儿都没有什么家教，她动不了手，你们就替她教教她那三个侄儿，什么叫做孝道。” 此话一出，本来想上前拦的马家族人也不由停住了，这是马大贵一家和刘家的事，他们要是也动手了，可就成了马氏和刘氏的事了，甚至会升级为西山村和临山村的冲突。 两边村庄离得近，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一些亲戚，在场的就有几家的媳妇娘家是临山村的，也有闺女嫁到了临山村的，为了过年的时候不被岳父岳母磋磨，大家都停住了脚步，只围观马有财三兄弟被揍。 穆扬灵都惊呆了，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鸭蛋，此时她才意料到，她的攻击力和舅爷的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果然，这种事还是应该长辈出面。 第35章 款待 穆扬灵看着刘家一面倒的揍人，跃跃欲试起来，只是没等她撸袖子，穆石就飞快的赶过来了，他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将人扯到后头，压低了声音吼道：“你不是说要来帮你大姨婆收稻子的吗？你这熊孩子，谁叫你插嘴的？以后你还要不要出嫁了？” 穆石才走到一半就听几个半大的少年在那里绘声绘色的说女儿教了她大姨婆死之前把马大贵一家拉下，气得头上都快要冒烟了。 “你赶紧带着你表妹表哥们去收稻子，这是大人的事，不许你掺合，你要再不听话，以后我出去都不带你了。” 穆扬灵缩了一下脖子，丧气的“哦”了一声，上前扯住看得津津有味的刘亭等人，道：“我们去帮大姨婆家收稻子吧，表妹，快带我们去。”穆扬灵伸手扯了一下马秀红。 马秀红看看祖母，又看看场中，有些担心。 刘亭就拍着胸脯道：“表妹放心好了，有我爷爷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姑婆。” 马秀红就牵了妹妹的手带大家去田里，她偷眼看了穆扬灵一眼，小声道：“谢谢表姐。” 穆扬灵挑眉，马秀红就道：“要不是表姐，舅爷他们也不会过来了。” “你们早应该叫人回去叫舅爷了，他们虽然忙，但为了姨婆的事，几天的时间还是挤得出来的。” 马秀红摇头，更加小声道：“我奶奶的事不一样，神婆说她克夫克子克孙。” 穆扬灵凝眉，“你相信？” “不相信，”马秀红摇头，“可别人都相信，奶奶说，舅爷也相信……” 穆扬灵顿时不说话了，心里却琢磨开了，有这个名声在，大姨婆就是再努力，也会被西山村和马家的人排斥，甚至娘家这边都不会太过待见她。 不然，以临山村护短的情况不可能这几年都不为大姨婆出头，说到底，大姨婆还是被这名声所累。 穆扬灵眯了眯眼，四村也不多远啊，顺着大道往左拐，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六个孩子站到了田里，穆扬灵道：“我去扯茅草，你们在后头搓绳子，回头你们抱稻子过来，我捆，我们等捆得差不多了再扛回去。” 大家都听从穆扬灵的安排，几个孩子，包括最小的马秀兰也是干惯农活的，所以手脚都很快，刘蓉和马秀红又照顾她，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的，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两块地里的稻子全被六个孩子给捆起来了。 穆扬灵大手一挥，道：“下午我就来扛，你们就去玩。” 刘亭嘿嘿笑道：“哪这么麻烦，几个叔伯都还在呢，他们每人多扛上几次就完了。” 穆石也不想女儿太过劳累，但也不赞同让刘家的儿郎们去帮大姨婆扛稻子，“大家是过来讨说法的，要是拉他们去干农活，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所以还是我们爷俩和你两个表舅去就好，我们爷俩力气大，几个来回也差不多了。” “爹做主吧。”穆扬灵好奇的问道：“爹，他们人呢？”现在谷场上空无一人。 “被马家的族长请到他家去了，我估摸着你们这边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 “马家是什么说法？” 马秀红姐妹也竖起了耳朵，穆石摸了摸她们的脑袋，道：“谷场不重新分，昨儿的事是马大贵一家不对，要向你大姨婆道歉，因为你大姨婆也把他家的稻子扔到路上了，损失了一些，所以赔偿就没有了。” 穆扬灵蹙眉，“这不是偏心吗？还偏得这么明显。” “行了，能有这个结果就不错了，马大贵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呢。”这个时代，有儿子才是王道。 穆扬灵虽然无奈，却不得适应这个规则。 大家回到马家，大姨婆已经在淘米做饭了，见穆扬灵他们回来，不由抹了一下眼泪，上前拉住穆扬灵的手道：“你这孩子，性子也太耿直了，跟你奶奶一样，这样的性子男子尚且会吃亏，何况女孩？姨婆谢谢你，可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你还要说婆家呢。” 穆扬灵生怕自己不点头会被拎出去单独教育，忙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姨婆。” 马刘氏这才松一口气，对穆石道：“你去把那只山羊处理了吧，我带着几个孩子去菜园里摘菜，饭已经做了，你看一下火就行。” 穆石应下。 七八岁的孩子在干家务活上能顶一个劳力，除了穆扬灵，所以马刘氏有几个孩子的加入，很快就生火做菜。 因为羊肉多，马刘氏下手也就没顾忌，先煲一大锅羊肉汤，然后红烧羊肉，红焖羊肉都是一锅一锅的上，再把昨天穆扬灵送来的两只兔子砍了，变成了小炒兔肉，以往桌上有一道肉菜就算不错了，现在凑了这么多道，马刘氏很满意。 等刘大钱领着众人回来，闻到那香味，全都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眼巴巴的看向厨房。 马刘氏拿了碗筷出来，笑道：“快支桌子吧，饭菜都好了。” 刘庄率先跑出来，笑嘻嘻的道：“我来，我来，姑妈，支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吧，这里有荫又有风，凉快。” 为了早点吃上饭，大家都撸袖子上了，不一会儿就坐满了两张桌子，不过虽然对着桌上的美食咽口水，谁也没敢先动筷子，都等着长辈们先动筷。 而长辈那桌，则看着刘大钱。 刘大钱坐在上首，动筷子夹了一道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对大家道：“行了，大家都吃吧。” 刘庄几个心急的抓了筷子，等几位叔伯长辈夹了一筷子之后才狼吞虎咽的冲着那些肉菜去。 他们几家可不像穆家，天生是猎人，进了山不空手，每天都能有肉吃，虽然他们农闲时也会进山，但十次有三次能打中猎物就不错了。 而农忙时候，也就只能跑到镇上买几两肉闻一下肉味，肉自然是都叫家里的孩子和老人吃了。 穆扬灵几个孩子不能上桌，大姨婆不好太偏着他们，本来只一小碗的肉菜，穆石直接拿了两个盆匀了不少放在堂屋里给他们吃。 六个孩子坐在小凳子上围着一个木板搭成的小桌子，飞速的扒拉着盆里的肉菜。 刘伦一边用手抓着一块羊肉啃，一边含糊的道：“我就知道跟着表姐有肉吃，表姐，下次你进山打了不要的猎物还给我们吧，我哥烤肉的手艺可好了。” 刘蓉抬头看了弟弟一眼，渴望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道：“再说吧，我最近有点忙，你们要是想吃肉了就去找我，我给你抓兔子去。”说着皱眉，“今天的兔子太多了，要是不多抓一些，明年开春兔子该成灾了。” PS：我在想，元旦要不要加更呢？ 第36章 帮忙 几个孩子没法想象兔子成灾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兔子肉很好吃，很难抓。 他们借着打柴的理由在林子里抓兔子，却总是看得着抓不着，学穆扬灵布置陷阱，十个有九个不灵，剩下的一个还是穆扬灵教他们时的示范。 所以刘伦留着口水问：“兔子成灾了，那我们是不是能吃更多的兔子肉了？” 少年真是不知愁，穆扬灵羡慕的看了他一眼，道：“这话你可别让你爷听见，不然他要揍你了。” 兔子爱打洞，这里虽然不是草原，没有放牧，所以对生态的破坏比不上草原，但兔子泛滥成灾，依然会对大家有很大的影响，别的不说，临山村就在山脚下，来年要是来几场暴雨，因为兔子打洞而松垮的泥土就会被冲刷而下，甚至会发生泥石流。 穆扬灵没见过，但穆石见过，十多年前临山村就发生过一次，所以穆石这几天见林子里兔子增多，还有种越演越烈的态势就不由发愁。 但他一个人能力有限，打的兔子也有限，山林又太过危险，也没敢鼓动大家进山。 穆扬灵正想着回去后怎样多布置陷阱，多抓兔子，多创收，刘大钱就放下了碗筷，对也停手看向他的人挥手道：“行了，你们吃吧。” 说着起身朝马刘氏走去，大家就知道他们姐弟有话说，也就放松下来继续吃。 刘二钱慢悠悠的划拉一筷子羊肉，把碗填满了，这才起身走过去，旁边的堂弟刘大柱就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声，人老还作怪。 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又有后辈在场，给刘二钱留了面子。 刘二钱跟上兄姐，就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刘大钱看着比自己老了十岁不止的姐姐，微微叹了一口气。 刘家六个兄弟姐妹，一个活了五个，老三四岁上的时候饿死了，而马刘氏是最大的，当年闹饥荒，刘大钱他们兄妹五人能活下来全靠这个姐姐冒死进山找吃的，这个姐姐性子坚韧，又好强，只可惜命不好。 刘大钱想了想，道：“姐，田产是要不回来了，不过有你兄弟在，你也别怕在被他们欺负，明天我叫阿亭和庄子他们过来帮你收粮食。” 马刘氏抹了抹眼泪，道：“不用了，你们家里也要干活，秋收就这几天功夫了，再耽搁下去要下雨了，这边我自个就行。” 刘大钱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马刘氏就问道：“也有三四年没见你们了，身体还硬朗吧？三娘怎么样了？” 刘大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姐嫁到了西山村，但二娘和三娘却嫁在临山村，昨天晚上他去找三娘，让她儿子跟着一块儿过来，她却百般推脱，那严重的嫌恶他看得一清二楚。 刘大钱心中很不好受，这个妹妹年纪最小，他们当年谁都不舍得她难过，结果她倒嫌弃起大姐来了。 不过刘大钱没说出来让马刘氏糟心，而是道：“她挺好的，我来的时候还叫我问你好呢。” 一旁的刘二钱嗤笑一声，抬眼看了大哥一眼，扭过头去。 刘大钱气得要死，一脚就踢在他身上，怒道：“你都多大了，还这副死样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 刘二钱凉凉的道：“我是没说话啊。” 刘大钱更气，马刘氏还哪不明白，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眼眶微酸，她眨了眨眼，将眼泪眨回去，强笑道：“你别欺负二弟，他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不能和以前一样教训。” 又对刘二钱道：“二弟，你也是做爷爷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胡闹，可得给你孙子们做做榜样。” 刘二钱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道：“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去吃饭去了。”说着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马刘氏手里，甩头就走。 马刘氏大惊，就要追上去，刘大钱就拦住她，“行了，你还不知道老二的脾气？你要还回去，一会儿激起他的牛性来了，他能把饭桌给砸了，快收着吧，两个侄孙女年纪也不小了，你给她们好好预备预备。”说着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她手里，叹道：“弟弟没用，没法护住您，您别怪我。” 说着转身就走。 马刘氏就靠在墙上落泪，她是怨她两个弟弟的。 父母早亡，底下四个弟弟妹妹就靠她拼命养大，结果自己落难了，娘家兄弟却护持不了自己，这三四年不回娘家去看他们，未尝不是一种态度和怨责，可现在看来，这事伤了自己，伤了他们，于仇人，却是大快！ 可再如往昔一样回娘家，她也不甘，马刘氏有时候会破罐子破摔的想，护不住自己的娘家弟弟，当年养他们有什么用？ 马刘氏呼出一口气，自嘲的道：还是有用的，现在不就有用了吗？ 大家吃饱喝足，马刘氏就把剩下的羊肉切了分给大家拿回去，道：“今天多谢兄弟们过来了，家里穷，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家将就一下吧。” 刘大柱就笑道：“堂姐没的宠坏他们，姐姐受了委屈，做弟弟的，哪能不过来找回场子？你几个侄子们也跟着过来磨练磨练。” “行了，行了，”刘大钱往外推他们，“别在这里卖弄你那口舌了，快点回去吧，我们下午再走。”又对刘家的后生道：“扶着你们的爹和叔叔伯伯，慢点走，可不许掉人，山里可有猛兽呢。” 大家应了一声，各自扶着自家的老人离开。 刘亭撸着袖子道：“爹，我们这就去给姑妈扛稻子出来吧。” 穆扬灵听了忙道：“大表舅，你和表舅们去割稻子吧，我和我爹扛就行了，半个下午的功夫就搞定了。” 刘亭表示怀疑，穆石犹豫，穆扬灵就扯着他的袖子道：“爹，让大表舅他们去割稻子吧，这么多人，下午就能干完了。” 穆石一想也是。 马家还有半块地的稻子没割，今天留下的人却多，刘大钱兄弟，他们各自的两个儿子，加上几个孩子都能下地割稻子，统共十二个人呢，半个下午就能割完了，这样明天也不用再跑一趟，不然两个舅母即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的。 刘大钱想想也是，对马刘氏道：“大姐去借镰刀回来吧。” 马刘氏想到今天就能搞定，也无心收拾桌子了，忙出去借镰刀，带着他们去了田里。 穆扬灵和穆石负责将稻子运出去，其他人就一起割稻子，人多，加上又有四个青壮，不到两个时辰就搞定了。 刘庄甩甩手，见穆家父女两个已经把那两块地的稻子都扛出去了，人正坐在田埂上休息，顿时抽了抽嘴角，对身旁的堂弟刘轩道：“这也太能干活了，简直比牛的力气都大。” 刘轩瞄了一眼父亲那里，道：“快闭嘴吧，小心伯父听到了揍你。” 这半块地割完，却是来不及运出去了，马刘氏忙催促他们回去，“赶紧走吧，不然赶不及在天黑之前下山了。” 刘大钱点头，将镰刀还给她，挥手道：“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回家去。” PS：今晚有加更，大概在八点左右 第37章 办法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加上又有树荫，走在路上不仅不热，反而有些凉爽。 刘蓉有些害怕的上前牵住穆扬灵的手，害羞的一笑，“表妹，我们牵着手走吧。” “好啊。”穆扬灵伸手去扯路上的路给她插头上，道：“戴着真好看。” 刘蓉有些羞涩的低头。 刘朗和刘伦互相打闹着往前跑，突然一抹白色从眼前闪过，刘朗大叫起来：“兔子！” 刘伦哇哇大叫：“快抓住，快抓住。”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别喊了，兔子都叫你们吓跑了，还这么抓啊。” 谁知道穆扬灵话音刚落，那兔子就被刘朗和刘伦的大喊大叫吓得转头撞在了树上，众人都愣住了。 刘朗顿时跳起来，跑过去就要抓，兔子愣了一下，然后就飞快的跳开了，刘朗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刘伦也冲了过去，却被脚下的石头一绊，摔在了刘朗身上，兔子迷茫的看了俩人一眼，就要蹦蹦跳跳的离开。 刘朗惨叫一声，“表妹啊，快抓住它啊，不然我就白摔了。” 穆扬灵眼睛盯着兔子，朝兔子那里蹦了过去，兔子一惊，朝侧边跳过去，穆扬灵却也没停，眼角划过兔子的痕迹，跟着跳过去，手往前一按，就将兔子按在草丛底下，一手紧紧的抓着，另一只手却捏住它的耳朵提起来。 刘朗两兄弟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惊叹道：“好厉害啊。” 刘亭也不由和穆石惊叹，“表弟，阿灵的身手好快啊。” 刘庄却对着兔子流口水，“这兔子好肥，得有五六斤吧。” 刘亭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弟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谁知道二叔刘二钱立马点头道：“兔子肥，红烧好吃。” 顿时轮到刘二钱的儿子刘园和刘轩觉得丢脸了。 刘亭顿时满足了，大房二房都丢了脸，老大不说老二。 刘大钱却红了老脸，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弟弟，都丢脸，要不是刘庄和刘轩出生的月份不一样，他真的怀疑自家的儿子和弟弟的儿子抱错了。 穆扬灵豪气的挥手道：“送你了。” 刘朗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我拿回去养，让大兔子生小兔子。” 穆扬灵泼他冷水，“这是公的，生不了小兔子。” “那你再抓一只母的给我吧。”刘朗缠着他。 穆扬灵道：“再看吧，碰上就给你抓。” 几人一边往下走，一边留意着四周，别说，就快要出山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只灰白色的兔子，刘伦缠着她去抓，穆扬灵觉得抓一只兔子也不难，也就去了，穆石也不拦着。 刘大钱就瞪了孙子一眼。 不一会儿，穆扬灵提着一只更肥的灰兔回来，道：“刚才那只跑没了。” 刘二钱很满意的接过她手里的兔子，点头道：“不错，明天晚上红烧了下酒吃。” 穆扬灵愣愣的看着他，不是给刘朗的吗？ 刘朗也愣住了，刘二钱就瞪着他道：“怎么，二爷爷吃只兔子都不行啊。” “行了，都五六十的人了，丢不丢脸？”刘大钱甩袖就走。 刘二钱哼哼两声，抓着兔子耳朵跟上，刘园和刘轩恨不得掩面，老父都这么大了还跟侄孙抢东西，实在是太丢脸了。 刘朗不敢露出不满，只能惋惜的走了，过了今天，他们是不可能再叫穆扬灵给他们抓兔子了，以往他们都是偷偷的找她打些牙祭的，祖父可不给他们去表叔家蹭食，也不准他们接表叔给的猎物，不过，表叔好像也没给过他们…… 穆扬灵和老爹回家，路上道，“爹，我刚才去追兔子，一路上惊了有三四只呢。” 穆石皱眉，“又多了这么多？” “可不是，这还是在外围，那在里头，兔子岂不是更多？我们山里尚且如此，那草原上呢？” 兴州府北面就有一大片草原，那里已经被金兵给占了，离厨山并不远，草原上的兔子要比林子里的还多。 穆石沉吟片刻，“咱多打一些兔子，回头拿到集市上去卖。” 穆扬灵却很不看好，“能有多少人买啊，每天卖十来只兔子已经是极限了。”大周朝虽然经济比较发达了，但在七里乡这样的下等镇愿意花钱买兔肉的依然很少。 不是他们不努力，奈何客人不富啊。 “不行我们就做成肉干，冬天的时候再拿去卖，那时候已经封山了，肉也比较好卖。” “拉倒吧，娘正挺着大肚子呢，放在院子里一晒，娘能吐一整夜。” “那还是算了吧。”妻子闻不了那种味道，少了还好，他直接放在院子的一侧，风一吹就没了，真要多了，风一吹那味就全进屋了。 穆扬灵回屋里很是苦思了一番，小博文乖巧的坐在姐姐身边，撑着脸眼巴巴的看她，良久见她没反应，就嘟着嘴道：“姐姐，你还没给糖给我吃呢。” “哦，”穆扬灵神思不属的把糖包拿出来给他，继续坐着发呆，小博文看着剩下的糖很是惆怅，小大人般叹气道：“再过不久，我就没糖吃了。” 穆扬灵无意识的接道：“到时候再给你买就是了。” “可是我们家的钱要留着给弟弟买衣服，买羊奶啊，我还是不要买糖了。”小博文拿出一颗糖往身上藏。 穆扬灵见了皱眉，“你今天吃两颗了，怎么还藏？” “这是留给狗蛋的，我和他说好了，拿糖换他的竹蜻蜓。” 穆扬灵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不能卖钱，换东西也是一样的啊。” 以物易物，由来已久，就是现在，也依然存在着，只是她习惯了金钱交易，而穆石却没想过这个，所以穆家一向是金钱交易，从没想过用物易物。 山里兔子太多，已经多到不值钱了，可降价卖无疑会让兔子变得更廉价，也让他们的劳动得不到回报，可以物易物正好解决了这一点。 穆扬灵很高兴，抱着小博文的脑袋亲了一口，道：“明天姐姐给你换好吃的回来。” 穆扬灵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用绳子打了绳结和父亲进山，穆石道：“爹进去深一点的地方看看，要是能打到大家伙就好了，你自己就在这附近转转。” 穆扬灵应下，先将陷阱选好地方布置下，这才拿出弓箭来猎兔子。 今天她一只野鸡都不要，就是看到不远处的狍子飞跑而过她也没理会，就是瞄准了兔子射。 林子里的兔子还没成灾，但也差不多了，穆扬灵眼睛又毒，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窝兔子，用麻袋在洞口套好，又找出另外两个兔子窝，慢慢的生了火，用烟逼着它们朝那个洞口钻去，穆扬灵疾步跑回来，就守在那里。 不一会儿，就有几只灰兔子冲出来，直接落到麻袋里，穆扬灵数着“……五只……七只，八只，九只！” 穆扬灵见没了动静，这才拎起麻袋，笑道：“这是一家子都在呢，生这么多，难怪会成灾。” 第38章 生气 等穆扬灵下山的时候，背篓上是或死或伤的兔子，麻袋里却是一窝活蹦乱跳，不停挣扎的活兔子。 小博文依然背着手站在树底下背书，穆扬灵冲他招招手，小孩子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小博文胆小，穆扬灵没叫他看到背篓里的脖子血洞的兔子，而是打开麻袋让他看，“这是姐姐抓的兔子，你喜欢吗？喜欢就留下一只养。” 小博文双眼亮晶晶的，“一只好寂寞的，养两只吧。” 兔子一两个月就能养得肥到可以吃，再换就是，穆扬灵道：“就养一只，你还得打草给它吃呢，两只你养不过来。” “哦，”小博文探着脑袋看，最后指了一只最白的道：“我要这只，这只最好看。” 穆扬灵将它提溜出来塞进弟弟怀里，道：“抱好了，别让它跑了，我去找绳子给你绑起来。” 小博文高兴的道：“等爹爹下山，我要他帮我编笼子。” 穆扬灵无情的嘲笑，“得了吧，老爹只会杀兔子吃兔子。” 小博文不由抱紧了兔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姐姐。 穆扬灵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对老爹抱歉一声，想了想道：“走，我们找舅爷去，舅爷会编笼子。” 穆扬灵干脆将背篓扔家里，拿着麻袋，抱着弟弟去找大舅爷。 舒婉娘正坐在屋檐下刺绣，见了就嘱咐道：“要快点回来，你爹也快要下山了。” “知道了娘。” 刘伦正在家里哭，还打起滚来，嚎道：“那是表姐给我养的，你们的心怎么这么狠啊，怎么就舍得吃了？” 刘奶奶眼眨也不眨的从他身上跨过去，就坐在小凳子上剁猪菜，听而不闻。 刘伦嚎的更大声了，刘庄的妻子刘张氏冷笑一声，面上不满道：“阿伦啊，昨儿你和你哥哥姐姐们去姑婆家吃好的喝好的，你弟弟妹妹们可一点荤腥都没沾，吃一只兔子怎么了，而且，昨天晚上你没吃啊。” 刘奶奶皱眉，放下菜刀，瞪了一眼媳妇，道：“胡咧咧什么？昨天阿亭他们过去是帮你姑母干活的，你要有意见，昨天怎么不叫阿阳他们跟着去？” 刘赵氏冷笑，上前将儿子拉起来，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舍不得自个的儿女受苦？ 刘赵氏看着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他的屁股道：“吃你一只兔子怎么了？兔子不吃留着抱窝下崽啊？” “可不就是留着抱窝下崽吗？”刘伦哭道：“表姐都答应我了，今天给我送一只母兔子，你们把我的公兔吃了，这母兔子还怎么生崽啊，没崽子以后怎么有兔子吃啊，哎呀，我可怜的公兔啊。”说着就学奶奶坐在地上拍腿大哭。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刘亭抽了抽嘴角，上前轻轻地踢了一脚弟弟，道：“行了，别哭了，昨天晚上你也没少吃呀，改天我们再去求表妹帮我们抓就是了。” “不许去！”刘大钱眉头紧皱，显见是生气了，“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许接你们表叔的东西，昨天我也就不说了，大家伙一块儿回来的，我们也在，之前你们占了你们家表叔多少便宜？我说怎么半年不见荤腥，你两个小子也长胖了，合着是偷偷的找你们表叔要吃的了。” 说着，刘大钱抄起棍子就要打，刘伦一个咕噜跳起来就躲在母亲身后。 刘赵氏心疼儿子，又不敢拦着公公，一时急得团团转，只能一个劲儿的解释，“公公，他们没找表叔要，只是和他们表妹一块儿玩……” 说刘亭和刘伦胖，其实也瘦的跟排骨似的，但在村里一群棍条的情况下，排骨就显得“胖”了。 刘奶奶也心疼孙子，上前拦住，道：“行了，行了，不是他们表叔给的，你什么时候见过石头无缘无故的给过我们猎肉？都是阿灵那个孩子心疼她几个表哥表弟偷偷给的。” 穆扬灵时不时的带几个孩子去山凹那里烤肉吃在村里并不是秘密，有的人家心疼孩子，见孩子偷偷摸摸的跑过去蹭食也就不舍得管。 “他们都是后生，哪里知道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事情？你以为石头不知道？他不说是他心善呢，”刘奶奶抹了一把眼泪，“阿灵也是个好孩子，你现在这样闹，不是让他们表兄妹生分吗？你要打也行，你就把事情跟孩子们说清楚。” 刘大钱噎住，这话怎么说？说了孩子们就能理解明白？ 刘大钱气呼呼的回屋。 刘赵氏就松了一口气，刘张氏却转了转眼珠子，她来得晚，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刚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占穆家的便宜，但因为这事差点被休，又被公婆一再警告，也就没敢再说什么穆家肉多，借一借或换一换东西的话了。 而村里其他家的媳妇在嫁进来的时候也都被警告过，所以穆家虽然比村里所有人都富裕，却从没有人找过麻烦，甚至外头有什么麻烦，村里的长辈都会帮忙挡住。 比如上次里正陪着县里的司正过来，问及各家的收入财产，村里的十几位老人都不约而同的帮穆家做了掩饰。 能每日吃得起肉，吃着白米饭，时不时的喝点小米粥，怎么可能是下等户？ 不过这些话刘张氏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说出来。 刘伦被祖父教训了，也不敢再嚎了，就坐在地上抹眼泪，穆扬灵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觉得刘伦好不凄凉。 “这是怎么了？” 刘赵氏看到穆扬灵，忙堆起笑容，“阿灵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表弟正哭着呢，一会儿你们一块出去玩玩。” 几个孩子的眼睛却黏在小博文怀里的兔子上，六岁的刘芸就蹬蹬的跑过来，瞪着小博文怀里的兔子片刻，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穆扬灵，道：“表姐，我也想要一只小兔子。” 刘张氏见婆婆的眉毛皱起来，忙上前拉过女儿，拍着她的屁股道：“胡说些什么？你表姐抓兔子是要拿去卖换粮食的。” 穆扬灵笑道：“三表舅母，我是来找大舅爷的，大舅爷在吗？” “在，在，我给你叫。”刘张氏进屋去找公公。 “大舅奶，我抓了一窝的活兔子，里头正好有母的，所以给表弟送过来。” 刘奶奶笑道：“不用送了，那只公兔叫我们吃了，有母兔子也没用，你找你舅公什么事？” 穆扬灵愕然的看向刘伦，没想到那只兔子连一个晚上都没度过，见他眼睛红通通的，顿时了然。 刘芸眼巴巴的看着她，小声道：“表姐，你也给我一只小兔子吧。” 穆扬灵其实是不太喜欢刘芸这孩子的，这孩子太娇气，也太有心眼了，但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穆扬灵也不好太过计较，想了想，给了刘伦他们，要是不给刘芸刘阳，那两房要打架了。 “好啊，我就是来找舅爷换东西的，一会儿你爷爷要是答应帮我忙，我就给你兔子。”也只有这样说，大舅爷才可能让他们收下兔子。 刘大钱笑呵呵的出来，“阿灵，你要找舅爷帮什么忙啊？” PS:今天也加更一章 第39章 以物易物（上） “大舅爷，你帮我们做几个笼子养兔子吧，从小到大都要做，最好编的漂亮些。” “哟，要求还这么多？”刘大钱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小博文怀里的兔子，点头道：“没问题，回头我叫你表舅去砍几根竹子回来，下午就能先给你们做一只小的出来。” 小博文顿时高兴起来，“那我去拔草喂兔子。” 刘芸羡慕的看着他，却不敢再开口向穆扬灵讨要，只眼巴巴的看着。 穆扬灵拒绝不了她的眼神，笑道：“大舅爷，我不敢独独要你的东西，我抓了一窝的活兔子，不如给几只给表哥表妹们养，过两三个月兔子就能抱窝了。” 刘大钱瞥了五个孩子一眼，微微点头，“给个公的个母的就行。” 穆扬灵只是一笑，眼明手快的在麻袋里抓了一下，就是两只母兔子，一只给了刘芸，一只给了刘伦，道：“等你们养大要配种的时候就来找小博文吧，他的兔子是公的。” 刘伦和刘芸抱着兔子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刘芸抱着兔子去找自己的哥哥刘阳，刘伦则跑去找自家的哥哥刘亭和姐姐刘蓉，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计划着谁去割草，谁负责清理兔子…… 穆扬灵还记挂着家里，就把小博文留在这里，对最稳重的刘亭道：“你帮我照顾我好我弟弟，我要去镇上一趟，”压低了声音道：“不许村里的小孩欺负我弟弟。” 刘亭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表弟。”心里则在嘀咕，有你这样的姐姐在，村里的小孩是吃了豹子胆才敢欺负你弟弟。 穆扬灵这才拎着麻袋回去，穆石已经下山了，扛了一只狍子和一堆兔子，正发愁，这么多的猎物哪里卖得出去啊。 “爹，我和你去镇上吧。” 穆石叹道：“实在不行就低价卖给屠户吧。” “不行，”穆扬灵道：“那样我们岂不是要亏死？” “那你说怎么办？卖不出去兔子会变臭的，饭馆和酒楼都用不了这么多。集市上一天也就能卖十来只。”穆石惋惜，“县城里吃这个的人多，可惜太远了……” 每天早上打完猎再进县城就只能在那里住一晚上，穆石不放心家里，兔子留过夜又不新鲜，要是冬天也就没这个顾虑了。 穆扬灵不知道父亲所虑，只道：“不行，我们就换，正好，快要过冬了，棉花也收了，我们或换一些棉布，棉花，或者一些吃食也不错，总要试试看，再不行，就只能去县城了。山里兔子多，不打可惜了。” 穆石只好带着女儿去镇上，俩人为了赶时间分头行事，穆石直接带着狍子和一半的兔子去酒楼饭馆，穆扬灵则背着一背篓的兔子走街串巷。 她先找了卖棉花的地方，问老板：“老板，这是您家开的？” 老板点头，“自家的铺子，怎么，姑娘要买棉花？” 穆扬灵厚着脸皮点头，问道：“是今年的新棉吗？” “有新收上来的，但多是去年没卖出去的，小姑娘要想买新棉，少一些有，多的就要多等一些时日了。” 穆扬灵忙笑嘻嘻的道：“不多，不多，我要的不多。”穆扬灵问：“老板，你家要不要兔子？” “兔子？”老板星星眼，不明白这买棉花怎么和兔子扯上边了。 穆扬灵就从背篓里拿出两只兔子，道：“我家是猎户，不种棉，我娘叫我来卖兔子买棉花，可集市上要交许多的税，可能还赶不及，我就想问问老板，你这能不能以物易物。” 老板闻言也左右一下，发现没有巡视的司户，就轻咳一声道：“进屋里去说吧。” 穆扬灵就知道有戏，忙跟着进去。 老板看她的背篓，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多兔子？别不是留过夜的吧？” “不过夜，不过夜，都是今天早上打的，老板不信摸摸，还软着呢。” 老板摸了摸，果然是软的，有的血甚至还有些温热，可能是之前重伤，不久才死的，放下心来，想了想道：“你想怎么个换法？” 穆扬灵从没以物易物过，只能茫然的看着老板。 老板心中一动，知道穆扬灵没做过，就道：“你这兔子也就六七十文一只，我的新棉是四十文钱一斤，你要换，一只我给你一斤半，怎么样？” 穆扬灵皱眉，兔子皮加上兔子怎么也要卖八十文的，“老板给的价有些低了。” 老板就道：“虽然有些低，可你不用交税了啊，你要在集市中摆摊，那些司户要是多扣一些，你这一日就白幸苦了，”见穆扬灵面上还是不情愿，就道：“这兔子肉是好，可这年代，舍得七八十文去吃一只兔子的有多少人？也就是你要换东西，你要是让我用钱买，我是不买的。” 老板并不是说谎，拿东西换他也就迟疑一下，可要是掏出铜板来买，他宁愿花费二十文钱去买半斤猪肉回来沾沾荤腥。 “你要是愿意，我还帮你介绍几家愿意换的，这附近几家家境都不错，拿出一二斤棉花换只兔子还是愿意的。” 有老板推荐的确会少许多的口舌，穆扬灵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反正这兔子留着也卖不出去。 老板见穆扬灵答应，这才喜笑颜开，仔细的挑选比较了一下，才从众多兔子中选了一只又大又肥又新鲜的，穆扬灵嘴角抽了抽，不由低声道：“这兔子最少有七斤了。” 老板脸上笑容更盛，七斤的兔子肉足够他们一家吃上四五天了，而只要付出一斤半的棉花，他表示这门生意做得好，因为占了便宜，对帮穆扬灵介绍客户也比较上心，他先出去称了一斤半的新棉给她，道：“收好来吧，我跟他们说一只兔子换两斤，怎么样，老叔还厚道吧？” 穆扬灵脸上顿时见笑，笑道：“多谢大叔了。”想了想，从背篓里拿了一只比较小的给他，道：“大叔，司户们总是欺负我年纪小，以后可能就不去摆摊换钱了，到时候需要换许多东西，大叔在这条街上人熟，还希望到时候多帮帮我。” “好说，好说。”老板笑眯眯的接了，道：“你等着，我出去和他们说说，保证都拿着新棉过来。” 做生意的，不说舌灿莲花，最起码是能言善辩，老板才出去不到半刻钟，后头就跟了四个人进来，每人手里都拿了一个小袋子。 “听说有人要换棉花？” 穆扬灵忙紧张的站起来，“诸位老板好，正是我要换。” 第40章 以物易物（下） 穆扬灵示意他们看她的兔子，道：“这兔子都是我爹今天早上进山打的，一只兔子两斤新棉。” “一个早上就能打这么多？” 穆扬灵心一跳，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提前布置了陷阱，加上家里人多，也就有了，因为他们还在山里，只能我拿来卖，好换了钱买些棉花等物，只是这一摆摊用时长不说，还要交许多的税收，所以……” 几位东家都了然，还有一个感叹道：“这商业税又重了，也不知明年开春这店还开不开得下去啊。” 穆扬灵眉眼一跳，商业税又重了？ “钱没有，用棉花换倒是不错，我看看你这些兔子，选一只回去给家里的孩子打打牙祭。” 这种事情穆扬灵是第一次做，这些人却是做熟了的，平时也有乡下来的货郎拿了粮食或其他东西和他们交换东西，只要能避开司户，大家都乐得以物易物。 穆扬灵很快就又换出去四只兔子，将他们带来的新棉检查过就塞进自己带来的袋子里，然后背在身上。 老板见穆扬灵要走，就问道：“姑娘还想换些什么东西？我看你只背篓里还有七八只兔子呢。” “我娘正怀着身孕呢，我想去换一些红糖红枣桂圆等补血的东西，”说完又惋惜道：“可惜那药铺不是东家坐台，不然我都想跑去换一些药材。” 老板哈哈大笑，道：“药材是换不到的，不过这些小东西倒是不难，我和你说，走到这条街尽头，往左拐弯处有家杂货铺子，那个铺子是我一个亲戚家的，他家人口多，家境也还过得去，你要换就去那里换，肯定能换出去。” 穆扬灵感激一声，出了铺子果真朝着那里过去了，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不多，但其实零零碎碎的也不少。 穆扬灵到了那个杂货铺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又说是不远处的老板介绍来的，很顺利的用两只兔子换到了不少的红枣红糖，还拿了一包小孩子爱吃的糖果，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穆扬灵去找父亲。 穆石才从酒楼里出来，狍子已经没了，兔子也去了一大半，还剩下七只，见女儿那里还剩下六只，就松了一口气，“走，我们去集市上摆摊。” “爹，我听说商业税又涨了。” 穆石微微蹙眉，“我们去问问吧。” 商业税的确涨了，不多，以穆家的摆摊规模，也就每天要多交五文钱，可积少成多，特别是对他们这样的百姓来说，五文钱能做很多事了。 可又不得不交，在外头摆摊被发现，货物可是要被没收的，还要被罚款。 穆石看了一下女儿换的东西，摸着她的脑袋道：“爹明儿还是去县城吧，隔一天去一趟，你就呆在家里照顾你娘和你弟弟，这换东西虽是一个法子，但咱们家这么小，能用的东西有限，换回来又有什么用？还是银子实在。” 穆扬灵被穆石说得瘪气了，垂头丧气的道：“我忘了这条了。” 穆石笑道：“你还这么小，能想到这个法子已经很不错了。” 穆扬灵却有些丧气，她的年纪不小了好吧。 父女两个卖光了兔子，又买了一些小米，这才回家。 穆石将进县城的事和妻子说了，道：“镇上消耗不掉这么多兔子，以后我和阿灵早上进山，我去县城，她去镇上给饭馆酒楼送货，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家里，她回来你不要让她进山了，就让她带着弟弟在村里玩。” 舒婉娘忙不迭的点头，“让她跟我学一些针线活吧，她以后出嫁了总不能还不会这些东西吧。” “行，下午就让她玩一个时辰，学一个时辰。” 两个人就定下了穆扬灵今后的日常学习时间。 穆扬灵却也对自己有计划，早上进山，上午十点钟就能出山，送东西到镇上回来，来回也就一个小时。 可以陪着弟弟玩一个小时，然后回家吃饭，下午可以带着他们去抓鱼烤兔子吃，还可以去山凹那边玩游戏，承诺教刘亭认字的事也要提上日程…… 穆扬灵突然想到大姨婆，就翻了一个身，眼睛晶亮，晶亮的，正好，先前还正发愁没时间去找那劳什子神婆呢，这下不就有时间了。 穆扬灵嘿嘿一笑，就算不能帮大姨婆收回那些田产，至少也能让她在西山村生活的更轻松一些。 穆扬灵确定了一下自己今后的目标，第二天一早就爬起来，给弟弟盖好被子，起床洗漱一下就跟着父亲进山了。 因为是进县城，父女两个也不再收着本事，尽量多打了一些兔子。 山里的兔子的确多，只要往里走得深一点，百步之内能找到两个兔子窝，穆扬灵封了一个窝，再用烟将兔子熏出来，这法子比用箭射还快，她选了打个的丢进麻袋里，小的放走。 “爹，你要不要带几只小的进城？我听说县城里的小姐少爷们可比镇上的娇气多了，就喜欢养这些，反正你进了城也是找饭馆酒楼的收兔子，不如多带几只小的，回头送给饭馆酒楼的管事，让他们带回去给他们家的孩子玩，或是给他们的小姐少爷玩？” “兔子脏兮兮的，谁会喜欢玩这种？我只听说过吃兔子和养马养猫，没听说过养兔子。” 穆扬灵不服气，“兔子可比猫可爱多了。” 穆石拎起一只兔子，“这么肥硕的兔子，那些小姐抱得动吗？我看你娘就不喜欢养兔子，倒是想过养猫。” 对于穆石来说，妻子的审美比女儿靠谱多了，至少妻子曾是千金大小姐，女儿？ 好吧，不是做老爹的谦虚，这孩子就是满山跑的野孩子，比男孩还像男孩。 穆扬灵本来还可有可无的，见老爹不信任自己，就跑远又找了一个兔子窝，这次她不放那几只小的走了，拎过来一块儿放进麻袋里，道：“到了县城要是还活着，就拿出来单独送人，爹，你听我的没错，很多小女孩小少爷都喜欢养兔子，兔子多可爱啊，你看你儿子就养得很高兴。” “那是因为你弟弟没什么可养的，你买一匹马给他试试，看他还要不要兔子。” 穆扬灵跺脚，“那能比吗？一匹马八十两银子，一只兔子八十文钱，要我我也喜欢马，不喜欢兔子。” 穆石见女儿生气了，不敢再气她，应承道：“行了，爹记住了，进城了就送给那些掌柜或东家。” 穆扬灵这才满意。 第41章 合作 穆石打了不少的猎物，不过却不能都拿到县城去，而是留下了四分之一给女儿拿到镇上，“要是卖不完就拿回来，做成肉干，拿到外头通风处，别熏着你娘了。” 穆扬灵应了一声，把东西送去饭馆酒楼供他们挑选以后还剩下四只兔子，穆扬灵直接拎回家去了。 看了一眼院子里晾晒的肉干，穆扬灵觉得与其费力去炮制这四只兔子，还不如就吃了呢。 转了转眼珠子，穆扬灵就拿刀把兔子皮给剥了，提了两只兔子就走，舒婉娘见了就喊：“你拿去干嘛？可别送去给你舅爷他们。”当年的事，舒婉娘是知道的，她不希望打破现在这种平和。 穆扬灵挥手道：“家里没黄豆了，我去换些黄豆回来。” 舒婉娘这才放心。 穆扬灵跑去找刘寡妇，她的儿子狗蛋和弟弟最要好，这时候两个小家伙正凑在一起玩呢，见穆扬灵提着两只兔子过来，小家伙就流口水了，嘴巴甜甜的道：“穆姐姐好！” “狗蛋好，你娘在不？” “在，我娘在屋里呢，”说着丢下小伙伴，跑回屋叫他娘，“娘，穆姐姐来了！” 小博文就抱着自己的小兔子跑到姐姐身边，仰头问：“这是给狗蛋家的吗？” “跟狗蛋家换点东西。” 小博文也想吃兔子肉了，流口水问道：“姐姐，我也想吃。” “没问题，一会儿姐姐带你去山凹那里烤兔子肉吃。” 小博文就欢呼一声。 刘寡妇很快出来，笑道：“阿灵来找婶子什么事？” “婶子，你家还有黄豆吗？我想跟你换两斤黄豆，回头做豆浆和豆腐吃。” “有的，你等着，婶子给你称去。”刘寡妇虽然精明，却不会占穆扬灵的便宜，毕竟自家的儿子和小博文是好朋友，所以称了十斤的黄豆给她。 穆扬灵就把最大的那只兔子给她，然后对两个小的使眼色，小博文就上前拉狗蛋，对刘寡妇道：“婶子，我和狗蛋去找我表哥们玩了。” 刘寡妇看了穆扬灵一眼，笑着点头，“快去吧，路上慢点跑，可别摔跤了。” 两个小屁孩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 穆扬灵提着另一只兔子去刘二钱家，刘二钱家的稻子已经收完，现在几个儿子儿媳都在谷场上脱粒晾晒，只有他和两个孙子在家，见穆扬灵提着只兔子过来就皱眉，摆手道：“怎么提着东西过来了？快走，快走，我们刘家不要你的东西。” “二舅爷，我是有事求你呢。”说着看向一旁的刘制和刘正。 刘二钱这才睁眼看穆扬灵，对两个孙子道：“还愣着干啥，到旁边找你们哥哥玩去。” 六岁的刘制就拉着四岁的弟弟跑到隔壁找堂哥们玩。 穆扬灵就把兔子放在厨房里，蹲在刘二钱身边问道：“二舅爷，您知道四村的那个神婆吗？” 刘二钱顿时脸如黑锅，恶狠狠的道：“想不认识都难啊，你这孩子，信什么不好，竟然信那些牛鬼蛇神的？” “谁说我信那个了？”穆扬灵凑近了刘二钱，压低声音道：“二舅爷，实话告诉您吧，我最不信这种鬼神了，所以她说大姨婆克夫克子克孙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呢？大姨婆现在日子过得不好，一半就是受这名声所累。” 刘二钱嘿嘿一笑，“行啊，我早说过你这妮子有急智，你说吧，你想出了什么好法子？说出来二舅姥爷帮你，也不叫你谢我，就当是我孝顺你姨婆的。” 话说得不伦不类的，但穆扬灵却没在意，就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二钱蹙眉，“这是你想出来的？可不怎么仗义。” 穆扬灵冷哼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大姨婆的这名声是怎么传开的？我当年虽然小，却也猜得出来，无非是他儿子害死了表叔表舅母和表弟，害怕以后要养着大姨婆一家孤弱，又眼馋大姨婆家的那点田产，所以想出来的恶毒法子，我们现在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我也不求把那些田产争回来，只希望大姨婆和两个表妹在西山村过得轻松些，我们这边再帮衬一下也就好了。” 刘二钱还是犹豫，他虽然混，但从没做过亏心事，更何况这种背地阴人的事。 穆扬灵就道：“那就算了，还是让大姨婆就只这样过吧，大不了我隔几天去看她一下就是了。” 刘二钱就拍着桌子道：“干了，不过我们不能亲自出面，虽然马家不一定想到是我们干的，但有风言风语传出也不好，回头我去镇上找个婆子出面，只是这可得花不少银钱啊。” 刘二钱发愁，上次去见大姐，他已经把自己的私房钱全给了她，现在身上是真的一文钱都没有了。 穆扬灵却拍着胸脯道：“二舅爷，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刘二钱刚要松了一口气，就听穆扬灵道：“明天我进山多打一些猎物，您拿一些到镇上去卖，得的钱存起来，不超过十天，保证就存够资金了，不行我就先偷家里的一些银钱，回头您卖了钱再补上。” 刘二钱就跳起来抽穆扬灵，“合着你找我就是为了做苦力的，我说你怎么给我送了一只兔子……” 穆扬灵跳起来跑出去，边喊道：“我就只当您答应了，明儿路上见喽。” 刘二钱气得倒仰，却拿她没办法，摸着老脸皮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抛头露脸的事……” 穆扬灵跑到隔壁找刘亭他们，冲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飞奔回家拿剩下的两只兔子，“娘，我们中午不在家吃饭了。” 舒婉娘从厨房赶出来，冲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身影的穆扬灵道：“你弟弟胃娇，不许你给他吃那些东西……” 穆扬灵却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舒婉娘气得跺了一下脚，“这孩子，越发胡闹了，等你爹回来，看我怎么叫他收拾你。” 刘亭得了穆扬灵的准信，就对母亲道：“娘，我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了，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刘赵氏就知道肯定是穆扬灵给他们开小灶了，就点头道：“去吧，不许打架玩水。” 刘亭背了小博文，刘伦就牵着狗蛋的手飞跑，刘蓉则拉着刘芸走，刘阳就和堂弟刘制刘正走在一起。 村里的孩子见他们去山凹，眼珠子转了转，也跟着过去了。 刘亭虽然不喜欢有人跟他们抢吃的，但表妹从来不拦着，他也不好做主拦下，等赶到山凹的时候，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差不多来齐了。 穆扬灵将两只兔子放在水边交给刘亭，刘亭站在石头上道：“今儿我们吃兔子肉，但也不能光吃肉，老规矩，每人出一把菜，我负责统配，刘蓉，你带着人去收菜，刘伦，你带着人去捡柴火，赶紧的，赶紧的，要不然要饿晕了。” 此话一出，孩子们顿时四散的朝自家的菜园跑去。 第42章 收粮 刘亭拿了备用的锅放在用土块搭出来的灶上，做了一道乱炖兔子肉，又剔了半只兔子出来切成丁烤着吃。 但也只有六岁的孩子以上才有这个口服，年纪更小的只能看着流口水，没办法，表妹说过小孩子肠胃娇气，他们又经常饿着，所以不给吃烤的东西。 就是小博文也只能抱着小兔子在一边流口水。 穆扬灵却正拿着削尖的木棍站在河水里，瞄着水里的鱼，站了半响，在兔子肉都快熟的时候她才快速的落下手叉了一条大草鱼。 穆扬灵哈哈一笑，扔到岸上，对刘亭挥手道：“收拾了炖鱼汤。” “拿回去给表婶吃吧。” “我娘闻不了腥味，拿回去我也不会处理，就在这里炖了吧，鱼营养，给我家博文盛一碗。” 刘亭应下。 穆扬灵这才抱了小博文去吃东西。 大家打仗一样将东西消灭掉，灭了火，把锅藏起来，这才抱着肚子各回各家。 穆扬灵一回家就被舒婉娘数落，穆扬灵给弟弟擦脸洗手放到了床上，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爬上床睡觉了，她拉过被子盖住肚子，道：“娘，弟弟太安静了，多和大家一块儿玩，胆子才能练大一些，总是在家读书，以后会变成书呆子的。” 说完翻过身去睡午觉了，小博文早睡着了。 舒婉娘看着两个孩子，无奈的叹气一声，给他们盖好肚子，这才出去关门，回自己房间。 当天晚上穆石没有回来，穆扬灵检查了门窗，又拿了根棍子放在床边，这才上床睡觉的。 第二天起床也是等到村里乡亲们都有了动静才背起背篓进山，当天，她给了刘二钱一些猎物，剩下的就给送到饭馆和酒楼去，拿了钱才回家。 穆石直到下午才回来到，舒婉娘给他准备热水洗漱，见他面色疲惫，就问道：“昨晚上你去哪儿住了？” “在城里找了家便宜一些的客栈住下了，我先去睡一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穆扬灵的目光在穆石的衣服上扫过，见母亲满脸心疼，就没敢开口。 老爹身后的衣服都沾着一些稻草屑，穆扬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在县城的土地庙里对付的。 舒婉娘却没怀疑，去给丈夫准备晚饭。 穆扬灵就道：“爹，明儿你休息一天吧，我进山给镇上送猎物去，你后天再去县城。” 穆石点头，“行，那爹先去休息了，一会儿你弟弟回来别让他进屋闹我。” 穆家的行程暂时就这样定下，穆石休息一天就会去一趟县城，去一趟花费两天的时间。 镇上这边的生意全交给了穆扬灵，她一边给饭馆酒楼提供猎物，一边和刘二钱偷偷的赚着小钱。 也就是在这时候，村里的粮食卖出去了，是以去年的价格卖出去的。 刘二钱为此特意留在家中一天，他们不知道收粮的是谁，但显见不是三家员外郎家的人，刘大钱只犹豫了一下就代表乡亲们同意了，要求要现钱。 “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要是得罪了员外郎老爷们，我们……”马大壮的爹很是犹豫。 刘二钱就冷哼道：“得罪了怎么的？乡里乡亲的，他们开这个价亏心不亏心？要得罪也是他们先得罪的我们，之前我们就和几个村商量好了一块找外商卖了粮食，现在外商也不用找了，正好有人收拾他们。” 刘大钱瞪了弟弟一眼，对大家道：“放心吧，我打听过了，这些人在附近的村里都是这个价收的，那几个村也都乐意，别说员外郎老爷们怪不到我们头上，就是冲突起来，难道我们十里八乡的乡亲还怕他们三人不成？” 法不责众，一听说不止是自个村，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于是，在第二天那些收粮食的人过来时，不少人家都拿出了粮食变卖。 他们脚钱要交钱，平时一些针头线脑的也需要钱，加上今年算得上丰收，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换一些。 换了粮食，钱袋也鼓了起来，整个村都喜气洋洋起来。 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刘员外，赵员外和张员外几乎要气死了，前几天下乡收粮的掌柜都铩羽而过，他们就想压压那些泥腿子的气势，先吊着他们，回头再把价钱压一压，到时候他们心一慌，价钱低也只能出手。 这不仅是在他们七里乡，县上的几位乡绅那里也是统一好了的，谁知道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就有人敢到他们的地盘上收货？ 再往县上一打听，这才知道出事的不仅是七里乡，甚至连州县都有人在以去年的价格收粮，给的还都是现钱。 几位乡绅老爷这是真的坐不住了，他们拿不定后头人的背景，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大家碰头想一想办法。 他们是闲下来想办法了，那些收粮的人却都根本停不下来，一个村一个村的扫过去。 临山村的人可不知道这些东西，他们只是高兴卖了粮食赚了钱，刘二钱更是来找穆扬灵，骄傲道：“现在你二舅姥爷也有钱了，我明天就去镇上找个婆子去四村走一趟。” 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二舅奶奶不会揍你？” “瞎说什么？”刘二钱瞪眼道：“一个婆娘能管到老爷子身上来吗？这事你别管了，看我的。”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她是见过二舅奶奶提着棒槌把二舅爷从家里赶出来的，那时候二舅爷可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啊。 “行，我听二舅爷的。” 刘二钱就去镇上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婆子，给了她五百钱，让她出面去找神婆。 说是神婆，其实就是一普通的乡村婆子，不过她会看相胡诌一些话，渐渐的，大家也都信她，但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底下好几个儿子，家里田地又不多，人家虽请她去算命看相，给的也不过是十几二十文的辛苦钱。 所以穆扬灵肯拿出一两银子“改口费”，再来一能说会道的婆子，神婆虽然犹豫，但还是同意了。 至于怎么说就看她的智慧了，只要不再扯下马刘氏就行。 第43章 流言 于是，等到穆扬灵再提着兔子去看大姨婆的时候，西山村的气氛古怪起来，远远的看见穆扬灵就躲开了。 穆扬灵有些疑惑，但还是径直朝着大姨婆家去。 马秀红和马秀兰看到穆扬灵，眼睛皆是一亮，“表姐，你来了？” “大姨婆呢？” “奶奶去谷场了，这几天有人到村里来收粮，奶奶把去年留下来的粮食都卖了，就等着晒干新粮入仓呢。” 穆扬灵把东西放到厨房，问道：“我刚才进村的时候见他们态度奇怪，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们了？” 两个孩子迷茫的摇头，马秀红道：“没有啊，最近没人欺负我们，大爷爷那边也没过来过。” 穆扬灵想了想，道：“你们坐着，我去你二婶家看看。” 马张氏正坐在家门前嗑瓜子，看到穆扬灵过来，起身拍了拍袖子，笑道：“哎呦，大姑娘来看你姨婆？” 穆扬灵笑着点头，“二婶子倒是空闲，你家的稻子收完了？” “就那点东西，早收完了，就等着脱粒晾晒了。”马张氏的目光在她的手上滑过，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姑娘这是又给你姨婆送肉来了？哎呦，那天你们走后，我可是闻了好几天的肉香了，你们家对你姨婆还真够好的。”就是不知道之前三四年怎么不见人影。 穆扬灵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们家是猎户，也就只能拿这点东西过来，不然总是从大姨婆这里拿东西也不好意思。” 马张氏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你都从你姨婆这里拿什么了？” “那可就多了，我家不种粮食，连一些小菜也少，酸菜酸豆角，还有黄豆花生这些，姨婆大方，我和我爹也不好总从她这里拿，平时就只能回些东西，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把手的。”穆扬灵大力的拍着她家的墙面，笑道：“我和我爹别的没有，就只有一把子力气。” 那墙面就被穆扬灵拍得泥土扑扑的往小掉。 穆扬灵顿时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堆笑道：“这力气太大了，一下子没控制好，呵呵……” “呵呵……”马张氏也干笑一声，想起穆扬灵前两次表现出来的力气，不敢再招惹她，想到这几天村里的流言，就想卖她一个好。 将人扯进门里，马张氏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婶子给你说件事，出去了可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穆扬灵好奇的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哎呦，可不神秘吗，四村的神婆不是说你大姨婆克夫克子克孙吗？”马张氏见穆扬灵冷下脸来就忙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如今这事啊又有新的说法了。” “什么说法？”穆扬灵皱眉道：“我可不信什么神婆说的话。” “那是你小呢，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懂了，”马张氏道：“前两日，那神婆提了东西过来，放在你姨婆家门口就跑了，听说里头是两斤红糖呢。” 糖在这个世界比盐还贵，属于乡下农村里的贵重礼品之一，两斤红糖在农村算是中等的礼节了，神婆无缘无故的干嘛给马刘氏送礼？ 马刘氏不知道东西是谁送的，但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因此告诉了马刘氏。 马刘氏和四村的神婆算有仇，想也不想就叫人退了回去，但神婆又叫自个的小儿子送了回来，这次还加了二十个鸡蛋，只说是对不住马刘氏，只求她原谅，不要对她心存怨念。 马刘氏自然要问清楚各种缘由，但神婆却怎么也不开口，马刘氏见她神神叨叨的，更加恼怒，就将东西丢了出去，骂了一句“丑人多作怪”就不理了。 但这时秋收刚刚收尾，大家正是忙中偷闲的时候，这么好的八卦自然不会放过，有好事的就专门跑到四村去打听，一连蹲在了神婆家那里两天才听到了只言片语。 原来，四年多前马大贵跑去问命的时候正巧碰上她大病初愈，功力大减之时，她被人误导就做了错误的批示，现在四年过去，她自觉要开始为自己看风水，寻找风水宝地了，所以就冒险为自己算了一下，谁知却突然算出自己做了有损阴德的事，以后只怕会影响到她自身的风水安宁，她不敢怠慢，一件一件的查找，终于在不久前找到了四年前为马刘氏算命的事。 那是错误的批示，因害得马刘氏受流言之苦，所以这德亏就有可能降到她身上。 马刘氏神秘兮兮的道：“那神婆怕这事影响她死后安宁，这才备了大礼过来赔罪，只希望你姨婆能够收下那份礼，她的罪孽也就还了。” 穆扬灵努力克制住才没让自己抽动嘴角，这一听就知道是瞎掰的，可是，很多人就信这个。幸亏当时她没自作聪明的去帮神婆想主意，而是让她自由发挥。 神婆为了那点子钱也是蛮拼的。 穆扬灵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震惊些，问道：“那神婆有说是谁误导了她吗？” 马刘氏指了一下东边，道：“还能是谁？当初去问命的是他们家，后来得利的也是他们家，还不止这样呢，神婆还说，你表叔一家之所以这么惨，全是因为他命太硬的缘故，会抢人的福运，你姨婆一家就是因为和他血缘太近，住的也近的缘故，跟他们一家牵扯在一起的人家，福运或多或少都会被抢走的。” 这个他自然是马大贵了。 穆扬灵皱眉，这神婆也够狠，听着倒像是和马大贵有仇似的，不是只让她编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扰乱视听而已吗？ 这么狠，不知道会不会起反效果，到最后反而连累到姨婆。 马刘氏发愁道：“这村里，除了几户外姓，谁不姓马？哪个都能和他们家扯上关系，难怪他们家这几年这么兴旺，原来是因为抢了我们的福运，特别是你姨婆一家，听说他们家人丁之所以这么旺，就是本属于你姨婆一家的子孙运全给抢过去了，两家合做一家。”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这也是神婆说的？” “哪里还用她说啊，大家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能小看的，瞧这流言传的。 穆扬灵问：“那这事我姨婆知道了吗？” “哎呦，这么大的事谁敢告诉你姨婆啊。” 穆扬灵忙趁机拜托她，“那还请婶子多瞒着我姨婆几天，这事要是叫她知道，肯定闹出事来，还是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穆扬灵顿了顿道：“下次我再来和我姨婆换东西，也给婶子带块肉，自家打的，还请婶子不要客气。” 马张氏眼睛大亮，笑容满面道：“哪用这么客气啊，你放心好了，有婶子在呢，不会让你姨婆知道的，那大姑娘记得常来玩啊。”说几句话就能得一块肉，可真是棒啊。 第44章 送礼 流言什么的，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马刘氏每天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她只是单纯因为穆扬灵过来看她而高兴。 她知道舒婉娘大家小姐不太会种菜，所以去菜园里各种时蔬都摘了一些，又拿了不少的腌菜给穆扬灵带回去，道：“你娘还有三个月就生产了吧？到时候天也冷了，地里也没活了，我去伺候她月子，你回去问问你娘，要是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的，我就开始准备红布了。” “姨婆说什么话呢，我娘常跟我念叨，当年她生我头三天就是您帮忙照顾的，不然家里只有我爹我娘，他们年纪又小，连抱孩子都不会。” 马刘氏失笑起来，“你这孩子，你爹娘那会儿年纪不小了，你爹二十一，你娘也有十七了。” 穆扬灵低下头，老娘十六岁就怀了自个，年纪还不小啊？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得知自个老娘的年纪还吓了一跳呢。 “行了，你快回去吧，下次菜不够吃了再来姨婆这里拿。” 穆扬灵回去丢下东西就去找二舅爷，舒婉娘就转头去问穆石，“阿灵这几天和二舅舅常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事。” 穆石不在意的道：“放心吧，二舅舅要做事还得找大舅舅，二舅舅不靠谱，不是还有大舅舅吗？” 穆石猜得不错，一听说神婆找了这么好的理由，刘二钱就嘿嘿一笑，拍手道：“我去找你大舅爷，找了人去西山村讨回你姨婆的田产，哼，我看他马大贵家还有什么理由推脱。” “二舅爷，这神婆也太拼了吧，她和马大贵是不是有什么仇啊？”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自个去问她，行了，这剩下的事你就别掺合了，吵架这种事还应该让你三舅爷他们来。他的口才能把死人说活过来。” 穆扬灵犹豫，“三舅爷又不是我们家的，他能帮忙？” 刘二钱沉默片刻，道：“要不，我给提两壶酒过去？可我年纪比他还大，这也忒掉份了。” “你要不愿意就让表舅他们去，再拿钱到镇上割两斤肉，买一只大公鸡，回头我再拎着他孙子去山凹那里，给他送两只野兔子回去，他肯定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刘二钱肉痛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没事，回头我给您打猎，您拿到镇上买了补贴自个，现在我爹隔一天去一趟县城，镇上集市的生意已经停了。” 事情做到了一半，刘二钱自然不可能放弃，只能一边心疼，一边掏钱让儿子去镇上割肉买公鸡，还要过去将最近他干的好事告诉大哥一声，请人出面这种事，自然还是得做大哥的出面。 当天晚上，穆石就被人临时请到了刘家大院，二十多个人聚在一起商议。 情况如此大好，让刘大钱放弃这次为大姐讨回的公道显然不可能，当然，他也不会把自个弟弟和穆扬灵做的好事告诉他们，只说穆扬灵今天去看姑奶奶，在西山村听到的流言。 刘大钱道：“我的意思，先叫人暗暗打听了，要真像阿灵说的那样，说什么咱们也要向马家讨一个公道，这几年，因为这个名声，不仅姑奶奶在西山村过得不好，咱刘家嫁出去的姑娘在婆家也得收起脾气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我这心不是不痛，不是不恨，现如今有了机会，断没有再叫我们刘家的闺女受罪的道理。” 在场的人中，谁没有女儿？ 因为马刘氏的名声，外头也有一种声音，说刘家的女儿天生命硬，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刘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却让她们平白少了些选择和多了些小心翼翼。 家中女儿多的率先表态，“我们听大伯的，大姑妈就是被马家给祸害了，现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有人带头，后面就容易多了，大家纷纷响应。 刘大钱就在族中青壮中选了两个机灵点的和自个儿子一起先去打探消息，然后再做打算。 刘大钱道：“现在已经是秋收的尾巴了，剩下的人还留在家里晾晒好稻子，有要卖粮食的也要抓紧了，这几天刘员外家的管事时常在我们村口转动，这粮价不知什么时候会变，等到大家新谷入仓，大家也抽出空来了，到时就去西山村走一趟。” 听说给留了时间，大家更是满意。 刘大钱就留下三弟刘大柱。 刘大柱和刘大钱算是堂兄弟，同一个祖父，刘大柱因为小时候被送到镇上做学徒，脑子灵活，能说会道，这附近几个村子少有能说过他的。 刘大钱和刘二钱心思一样，要是能请动刘大柱，他们去讨要说法的成功性最少涨两成。 上次刘大柱也跟着去西山村了，但尽心不尽心，看表现就知道，他就是个人精，轻易不得罪人，要让他出面帮忙，得有利益。 刘大钱虽然不喜他的为人，但为了姐姐，还是要出面，左不过几封好礼的事情。 刘大钱将刘二钱买来的礼物推给他，笑道：“大柱啊，你大堂姐的事还得你多操心啊，你也知道，我和你二哥都是笨嘴拙舌的，不会说几句话，所以后头要是去了西山村，得靠你打头阵了。” 刘大柱抽着旱烟不语，刘二钱知道他是嫌弃礼薄了，暗暗恼怒，刘大钱沉吟片刻，道：“你要是真能帮你大堂姐要回那些田产，回头过年我给你家刘晓包一个大封红。” 大封红是给嫡亲的长孙包的第一个过年礼，讨的是一个喜彩，足有六百文钱。 这个礼不小了。 刘大柱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的道：“大哥二哥和我客气什么？大堂姐也是我姐，我自然会帮着她，您放心，回头去了西山村，我就是拼了命也得帮大堂姐要回大侄子的田产。” 刘大钱微笑着点头，“那就辛苦大柱了，行了，你先回去吧。”说着提了礼物送他出门。 刘大柱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挥手道：“大哥回去吧，我自个回去就行，又不多远。” 的确不远，两家就隔了三户。 刘大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叹息一声，回头对二弟道：“行了，回吧。” 刘二钱气得磨牙，“以后他闺女出事最好不要来找我，不然……” 刘大钱就一巴掌拍过去，喝道：“胡说些什么？哪有这样说自个的侄女的？明天你和阿灵说一声，别给他孙子送什么兔子了，没得娇坏了他，有那东西还不如自个吃了呢。” 刘二钱就忙跟上，低声道：“大哥，阿灵说林子里野兔成灾了，她说现在进山都不用弓箭，只消去陷阱那里就能捡够去镇上的。” 刘大钱蹙眉，“你想说啥？” 刘二钱扭捏了一下，道：“那孩子前两天和我说，想趁着有空带她几个舅舅进山，好歹也能给家里打打牙祭，要是真能多得几只，做成肉干等入冬的时候添些荤腥也好啊。” 刘大钱瞪他，“我看是你馋了吧？说是带他们进山，那几个小子十八岁上就跟着石头进山学布置陷阱，但什么时候中过？能有猎物的全是石头给选好了地又一再纠正的，我不许你们去占他们的便宜。” 刘二钱跺脚，“大哥，如今早不是那几年，大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好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看你就是固执，”刘二钱也气恼，想了想，道：“行吧，不占石头的便宜，占阿灵的便宜，那孩子天天给几个孩子开小灶，不仅费精力，费时间，还费油盐，还不如指使他几个舅舅进山给他干活呢，好歹几个孩子不用眼巴巴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她也不用每次从镇上回来还做孩子头跑到山凹那里去伺候一群小的。” 刘大钱顿时不说话了。 第45章 教 刘二钱决定好就找来自家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道：“你们收拾一下，明儿跟着你们侄女进山去，山里兔子成灾，现在家里的活也不剩下多少了，有你们的媳妇就够了。” 刘亭眼里闪过亮光，暗暗激动起来，“二叔，我爹答应了？” 刘二钱瞪他，“老子都在这里跟你们说了，你觉得呢？”大哥虽然没同意，但没拦着他就是了。 “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就收拾一些农产品送过去，石头的媳妇不会种地种菜，家里的青菜什么的都是省着吃的。” 这些东西农家最是不缺的，四人都应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亭就将这个好消息和妻子说了，道：“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能多吃些肉，肯定壮些，也站得更稳。” 农村孩子夭寿的多，就算大儿子刘朗已经十一岁，依然不保险，何况底下还有两个更小的孩子？ 刘赵氏也高兴不已，“你进山去吧，我在家干活，进了山你多听阿灵的话，别走远，一不对劲就往外跑，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有那些东西自然好，没有我们也能过好，你可不要贪多。” 其他两个屋里也是诸有此类的叮嘱，只有刘二钱的小儿子刘轩还没成亲，一回到家就窝床上睡去了，第二天鸡才叫了第二遍他就精神抖擞的起来。 相比堂哥们和哥哥的各种目标，他的要简单的多，打兔子，吃肉。 兄弟四人收拾好，一大早就站在了穆家门口。 穆石出来看到他们微微一愣，穆扬灵就道：“爹，你今天自己进山，我带舅舅们进去。” 穆石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反正平时他也不和女儿走同一条路，他都是到更深一点地方去。 “你别带你舅舅们进去太深，就在那一片枣树群那里就好。” 穆扬灵应下，目送穆石进山后才对四个舅舅道：“走吧，我们进山。” 他们今天主要是布置陷阱，等第二天的时候再来收，穆扬灵对这一片很熟悉。 进入山林走上两刻钟就有一片枣树，再过不久枣子能收，村里的青壮就会结伴进来这里采摘，但平时这里少有人来，所以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还有枯萎掉落在地的枣子。 刘亭伸手在树上摘了一颗塞嘴里，道：“不错，再过二十来天就能收了。” 山里的野枣要比外头种的晚收。 穆扬灵四处看了一下，道：“表舅，兔子爱在这附近打窝，但也有喜欢吃野枣的动物过来逛逛，所以你们不要走远，要是出事就大喊一声。”今天穆扬灵进山是特意带的大弓，就是为了预防意外。 四个舅舅应下。 穆扬灵就巡查了一下，查看到兔子经常出没的痕迹就做了记号，一会儿就在这上面做陷阱。 此时天刚刚微亮，晨曦透过树叶落在地上，让穆扬灵的神情柔和起来。 刘亭呸呸了两声，拿起锄头走过去，问道：“阿灵，从哪里开始？” “先挖这个，庄表舅，你和园表舅就照着以前我爹教你们的把绳结布置在我做了痕迹的地方，轩表舅，走，我带你去找找兔子窝，一会儿我们熏兔子去。” 刘轩眼睛亮晶晶的。 穆扬灵教他如何看痕迹，判断留下痕迹的动物大小和品种，但刘轩看了半响也看不出这片草丛和那片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片草丛就是曾经有狐狸经过。 穆扬灵奇怪的看着他，“轩舅舅，你就没闻到一股骚味吗？” “……”刘轩道：“没有，我只闻到了野枣的清香味。” “……那你看出这丛草有什么不一样的？”穆扬灵指着不远处的一丛及膝高的草丛问。 刘轩仔细看了看，道：“好像被压弯过。” “那旁边那丛呢？”穆扬灵指了那丛草的上一片，也微微的弯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也被压弯了。” 穆扬灵点头，“知道是怎么被压弯的吗？” 刘轩摇头。 穆扬灵就指着第一丛道：“这是被风吹的。” 刘轩：“……” “你看那边有一个大的空地，站在这里正好可以吹到风，也就是说，这个位置是正对着风口的，而这草的折度是整体向下，弯度很平滑，不像是动物压倒。” 刘轩兴奋的点头，“我看懂了。” “那你看上头那一丛呢？” 刘轩迟疑道：“也是被风吹的？” “不是，被野猪走过压弯的。” “……”刘轩看了又看，问道：“你怎么知道？” “地上有一个浅浅的猪蹄印，树后面还有两颗猪屎。” 刘轩趴在地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个浅浅的猪蹄印，但树后面的猪屎看到了，虽然不注意看是不会注意到的，因为树底下的草也很厚，不扒开看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这草是突然从顶上三分之二处往下弯的，所以肯定是被东西压弯的……” 刘轩的目光在两片草丛中来回看，还是没看出他们的弯折度怎么不一样，他转着蚊香眼去看侄女，道：“阿灵，我还是别学了，你直接告诉我兔子窝在那里，我去熏。” “……好吧，兔子窝就在刚才你看的那棵树底下不远处的草丛啊，刚才你去扒开的时候没看见那个洞吗？”穆扬灵让他看这两片草就是为了继续教他如何识别兔子洞，不过很显然，她准备好的功课都用不上了。 刘轩摸摸鼻子，跑去看那个洞，问道：“都说兔子洞有很多个出口，另外的出口在哪里？” “我找找。”穆扬灵就在这附近转了一下，就找到了另外一个洞口，对刘轩道：“你过来这里守着，拿麻袋套住洞口，我去生火熏兔子。” 林中树木繁多，一丁点火星都可能引起火灾，所以穆扬灵每次生火都很小心，她第一次带刘轩进山，实在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穆扬灵教了他一些技巧，就扯了几把青草和一把干草放在洞口，轻轻地划开火石点燃，等火将青草熏出许多烟，这才放在洞口，用刚摘来的大叶子使劲的朝洞口扇。 生出来的烟大部分都往洞里去，不一会儿，烟从另一个洞里飘出来，穆扬灵就知道差不多了，她怕还有没找出来的洞口，所以张目四看，打算等到其他的地方冒出烟来就跑过去堵上。 俩人很幸运，找到的第一个兔子洞只有两个出口，等了一会儿，刘轩那边就传来惊呼声，一只一只雪白的兔子从洞里快速的逃出来直接冲进了他的麻袋中。 刘轩见不再有兔子出来就赶紧按紧麻袋，高兴的喊道：“阿灵，你快过来看啊，雪白雪白的兔子，可好看了。” 穆扬灵跑过去看，一只大的雪白兔子，四只小兔子安静惶然的挤在麻袋底下，穆扬灵高兴道：“轩表舅，你运气真好，这种雪白的兔子县城里的那些公子小姐们最喜欢了，等一下我们赶紧下山，让我爹带到县城去，肯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刘轩扬起笑脸，“哪里是我运气好，明明是阿灵有福气。 第46章 察觉 不管是刘轩运气好，还是穆扬灵有福气，反正他们接下来都顺的很，一连端了好几个兔子窝。 枣子树底下的草茂盛且又老又难啃，但转过这一片会有个小山凹，那里个小塘，只要不是干旱季节就不会干枯，那里面的草嫩嫩的，因此许多兔子都爱在枣子林里或附近挖洞，就是为了吃那一片的嫩草和喝水方便。 但因为每年深秋村里人都会来这里采摘野枣，穆家父女就有意识的绕过这一片，将这些兔子留到他们来采摘野枣的时候捕猎，到时候每家都能分一些，虽然分到各家各户就变少了，但秋天的兔子肥硕，多多少少都能打打牙祭。 今天穆扬灵第一次带他们，就先带着他们来这里熟悉一下，过了明天却是要换一个地方的，去穆扬灵时常打猎的那几个地方，那里就要危险得多，但猎物也更多。 等穆扬灵和刘轩提着小半袋的兔子回去，他们三人也弄好了陷阱，正坐在地上休息，每个人都手拿两个枣子在啃。 “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收猎物。”穆扬灵的陷阱布置在另一个方向，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带着他们过去，顺便教教他们如何辨别陷阱。 等穆扬灵一路过去将陷在陷阱里的猎物掏出来，再掩盖好，刘家四兄弟心中皆震撼不已，“这光靠陷阱就能收入不少了。” 穆扬灵笑道：“这是因为我今天运气好，往常可没有这么多。”几乎三个陷阱就能破坏一个，四个陷阱中就有一个陷阱里有猎物。 穆扬灵甚至还在最后一个陷阱中发现了一只山羊。 那只山羊摔在陷阱里伤了腿，正抬头冲着穆扬灵“咩咩”的叫。 穆扬灵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它肚子鼓鼓的，就跳下去大力的抓住它的角，摸了摸肚子，道：“山羊怀羊宝宝了。” 穆扬灵眼睛晶亮，穆博文身子弱，她很早以前就想给他买只羊供羊奶了，只是之前日子过得不好，家中没有余钱，最近有钱了却又有各种事耽搁，没想到现在竟然能捕到一只有孕的山羊。 穆扬灵跳上陷阱，对四个舅舅道：“你们帮我拿着其他东西，我抱着山羊出去。” 刘亭道：“还是我和你而表舅抬出去吧，万一你被山羊踢到怎么办？” 这野山羊和家养的山羊可不一样，凶得很。 穆扬灵自信道：“它不敢踢我。” 两个人抬，多多少少都会对山羊造成伤害，只有她抱着最好，反正也不重。 穆扬灵将东西给他们，就跳下去轻巧的抓住山羊的前腿，再绕过它的脊背，一把抱起来。 山羊剧烈的挣扎了一下，发现不仅不能挣脱，反而会加重伤口，加上穆扬灵不断的抚摸它的下巴，山羊渐渐也就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被穆扬灵抱出陷阱，抱出山林。 穆家没有牛栏猪栏等地方，只有杂物间，但很显然，山羊是不能养在其中的，穆扬灵也不在意，直接用绳子将它套住就拴在一块大石头上。 接下来就是分猎物了。 穆扬灵将陷入自己陷阱中的猎物拎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都是她带着四人陶的兔子窝了。 穆扬灵道：“这些都是四位舅舅的，你们要是想拿到镇上去卖也要赶早，有的还比较小，你们也可以先养在家里，让表哥们割了草给它们吃，过个把个月肯定能卖出价。” 刘亭沉吟道：“给家里留两只，其他的都卖了吧，我们也没养过兔子，万一给养死了呢？其他的卖不出去拿回来要是还活着就先养着，死了就熏成肉干留到冬天。” 其他三人都没有意见。 穆扬灵就起身道：“那你们跳出来吧，我也要准备好上镇上去了，大表舅，刚才那一窝白白的兔子很漂亮，拿到镇上卖不出多少价，但拿到县城就不一样了，不如让我爹带到县城里去吧。” 刘亭笑道：“那东西是你陶的，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借了你的光，要不是知道你不要，我们还打算把所有的兔子都分你一半呢，既然这东西要拿到县城，那就是你的，回头卖了钱叫你爹给你买糖吃。” 刘轩就从麻袋里将那窝兔子找出来给穆扬灵，板着脸道：“你要是不要，以后我们可就不敢再跟着你进山了。” 穆扬灵想了想就接过来，将兔子小心的养在笼子里。 刘亭四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刘亭和刘轩去镇上，刘庄和刘园留在家里。 穆石很快也从山里出来了，肩上扛着一头野猪，手上还拎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穆扬灵见他额上有汗，忙上前接住野猪，惊奇的看着那只狐狸，“爹，这颜色真漂亮，还是活的。” 穆石点头，将小狐狸丢在笼子里，道：“在山里捡的，大狐狸估计死了，”穆石看到四位表兄弟都在，就道：“你们今儿收获还行吧？” 刘亭点头笑道：“很不错，多亏了阿灵带我们。” 穆石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骄傲道：“阿灵在这方面有天性，比我还强呢，你们要去镇上就赶紧赶早去吧，阿灵只去饭馆和酒楼，倒是快。” 这意思竟是不与他们结伴同行了。 刘亭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应下了，和他们招呼一声就提了东西和穆家父女告别。 穆扬灵察觉不对，就问道：“爹，你怎么了？” 穆石擦了一把汗，担忧道：“山里出事了，我时常去的地方中有一片树木倒塌，有打斗的痕迹，我仔细看了看，竟是黑熊和母大虫。”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它们怎么会出来？” 厨山中虽然危险，但因厨山很大，整个山脉连绵不绝，而这里属于山脉尾，一般很少有这样的猛兽的。 他们平时所要小心的是野猪，狼等野兽，穆扬灵和穆石再厉害也不可能厉害的过一只老虎或黑熊的。 那东西太恐怖，不解释。 穆石也很烦躁，“不知它们怎么过来了，但我总觉得今年不是很顺。” 穆石到底只将近而立，打猎也只有这十多年的时间，因此经验不算多，在记忆中，他也没找到类似的事件，可猎人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很危险。 穆石见女儿也满脸担忧，就压下焦躁的情绪，摸着她的脑袋道：“你放心，那黑熊还不至于跑到外头来，最多在深林里转悠。” “爹，那你以后不要进去那么深了，反正咱们家过冬的钱已经够了，慢慢来就是了。” 穆石犹豫，“你娘入冬就要给你添个弟弟了，家里怎么也要多备些钱。” “钱再多也没命重要，爹，咱在外头一样能赚钱，虽然少了一点，但也够我们家生活了。” 舒婉娘在屋里听了全过程，她扶着肚子出来，眼泪汪汪的看着穆石，“你要是出了事，我和孩子们还能依靠谁？” 穆石顿时心疼起来，忙上前抱住妻子，承诺道：“你放心，明儿起我就不进去太远的地方了，和女儿一块好不好？” 第47章 缘由 这就是穆家一直不能积累下钱财的原因穆石太过儿女情长，其他人也太没有斗志。 刘家的族长刘和曾经惋惜穆石太过留恋家庭，不然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因为他能力情商与智商都不缺，却不愿离开妻儿出去闯荡。 穆石的父亲曾给他积累下不少的钱财，虽然十几年前的胡乱丢失了不少，但穆石却是过了四五年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日子，加上又经常往外闯荡，据刘和私底下的算计，穆石一年起码能存下一百两银子。 结果娶了媳妇之后，这日子不说越过越好，却是越过越差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舒婉娘的身份，她是舒家嫡出的二小姐，而舒家在京兆府算得上个小世家，传世也有两三百年了，势力一直不大，却一直强劲的扎根在京兆府那片土地上，比本朝的历史还要长上几十年。 舒婉娘父亲这一房算是旁支，但家境不错，比之嫡支也不差，可惜底蕴上差了一些，所以当年朝廷南逃时被丢下，遭受胡乱之苦。 京兆府毕竟是舒家的本家，要是胡人对他们客气些，说不定他们也就在心里念念朝廷，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但不到十年的时间，被遗留下来的舒家几支就被胡人折腾去了半数的家业。 舒父当机立断联系上了当时驻守边关的袁家军，愿意献出一半的家业以求庇护南逃。 当然，正直勇敢的袁家军没要舒家的钱，愿意免费护送他们进入大周的边界。 舒婉娘就是南逃到厨山时遇上悍匪，混乱中被人推出马车被土匪劫掠而去。 当时穆石孤身一人，浑身是胆，就长住在山中，结果正打猎，就被冲进来的土匪吓走了猎物，再一看才发现被土匪扯着的面无人色的舒婉娘。 当时的舒婉娘也不过才及笄，还是个小姑娘，能不晕过去已经是万幸了，她一得了时机就要自尽，却被土匪拉住，当场就要折磨，穆石是个正直善良的青年，当年不能眼看着，所以就英雄救美了。 穆石救了舒婉娘，只在山底下住了一夜就带着她去找她的家人，只是舒家秉持着礼法规矩，当然不可能有一个被土匪劫掠而去的女儿，穆石一怒之下就带走了舒婉娘。 舒婉娘伤心了一年，几乎要死在病榻上，那一年就几乎耗尽了穆石的积蓄。 穆扬灵曾不止一次的听舒婉娘抱歉过，说当时她要是不病，也不这么娇气也不会让儿女现在的日子这么难过。 当然，每当这时候穆石都会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些都是值得的。” 然后穆扬灵就要拎着弟弟回他们的房间，将空间留给夫妻俩了。 舒婉娘是大家小姐，所以他们家的生活水平一直远超村民之上，他们不会吃糠，不会将吃拉嗓子的粗粮，但也是这样的生活水平让他们家的花销一直很大，家里一直没能存下多少钱来，更别说舒婉娘一年总有三四个月需要吃药。 而以前很能赚钱的穆石也不舍得离开妻儿太久，只从娶妻生子后，穆石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鸣水县，这就导致他赚的钱急剧下降，更存不下钱来了。 穆扬灵是胎穿，从六个月开始她就开始有意识的在母亲肚子里踢一踢或滚一滚，加上她自出生以后的聪慧表现，她在家里占的份量一直不轻，如果她肯劝说父亲多出去赚钱养家什么的，说不定父母还会考虑考虑她的意见，偏她也是个偏安于安逸生活的。 她觉得自家有肉有粮，有穿有住，这又是个乱世，再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的事了。 所以她也不赞同父亲冒险，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一家人就窝在一起，哪里也不去，穆石就更乐的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现在也是一样，穆扬灵一听说山林有变，说什么也不同意老爹再往深山里去了，打算父女两个就带着四个舅舅在外头一圈打转就行，反正今年兔子多，不愁打不到猎物。 正要遇上一个有野心的，设计弄死一头黑熊或母大虫，那可就是三年不愁了。 要知道这两个东西从头到脚，从皮到血都是值钱东西。 舒婉娘和穆扬灵见老爹答应了就松了一口气，穆扬灵挥手道：“爹，你别担心，今儿去镇上我就多买些小米，回头再和村里人买些新米，足够吃到来年夏天，这样我们就更不用发愁了，粮价涨它就涨吧，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了，我们家里有菜园，肉更容易，再给娘买些补血的东西就尽够了。” “好，”穆石扶着妻子进屋，安抚她道：“你放心，我会保重我自己的，你就安心养胎，明天我进山看看，要是打的猎物少，我就不去县城了，就顾着镇上的生意就成。” 穆石安抚住妻子，这才把板车拉出来把野猪放上去，又把装着小狐狸和白兔的笼子放到车上绑好，对女儿道：“把你那些东西也放上来，到了镇上我再给你放下。” 不用自己背，穆扬灵乐得轻松，忙将东西放好。 穆石就推着车走在前面，穆扬灵跟在父亲后头。 穆扬灵板着手指算了一下最近赚的钱，问道：“爹，做完这一趟我们家能存下五十两银子吗？” 穆石心里算了一下，摇头道：“估计难，野猪和兔子的价都是肯定的，但不知这火红色的狐狸能卖多少钱。”穆石心中惋惜，“这东西我在兴州府见人卖过，十两银子都有人买，专门给拿下公子小姐玩的，但咱鸣水县太小了。” “兴州府有知府老爷呢，当然大了，”穆扬灵板着手指头道：“十两银子卖不到，五两总可以吧？” 穆石瞥了女儿一眼，打破她的幻想，道：“不可能，能卖出四两银子已经顶天去了。” 穆扬灵嘟嘴，“兴州府离县城也不远啊，走路也就一天的功夫，骑马的话‘’一下就到了。” 穆石哈哈大笑，“但这世上能骑得起马的有多少？行了，别闷闷不乐了，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总不能什么好事都叫我们摊上了，总也要给别人一口汤喝。” 穆扬灵自己闷了一下就又开心起来，问道：“爹，你心里怪不怪我们拖累了你？要是大表舅他们知道只要多走一天的路能多赚六两银子，他们肯定愿意。” 要知道农村一年能赚四两银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是六两？ 穆石心怀疏朗，笑着对女儿道：“傻孩子，你们不嫌弃爹没出息就好，我觉得我们家这样就很好，何必去羡慕那些？银子总能赚到的。”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离妻儿太远，更不放心他们。 第48章 请假条 去打个点滴先，下午回来再更新，这时候容易感冒，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啊 第49章 针对 穆扬灵将猎物送到饭馆和酒楼，从账房的那里领了钱，正要出去，就被张掌柜叫住，“穆小娘子，从明儿开始，你往我这里多送五只兔子，若是能打到狍子更好，你拿来，我全都要。” 穆扬灵眼睛一亮，“张掌柜，贵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张掌柜哈哈一笑，道：“可不是我的生意好，不过是最近外来的人多，其他的还罢，是人就要吃饭，我们这飘香楼生意自然好些。” 七里乡只有厨山上的野枣和皮货算特产，穆扬灵就问，“是有人来收皮货和野枣吗？” “这倒不是，这两拨的客商得到秋末才来，现在来的是来收粮食的。”张掌柜说到这里笑容就一顿，外头的动静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米贵粮贱，不过是欺负那些愚民，东家肯定也参与其中了，只不知他们这次会损失多少，上次见东家时，那位的脸色可不多好。 “好了，你快回去吧，明天你早点送东西过来。” 穆扬灵应下了，出去时却朝飘香楼里看了一眼，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收粮食吗？ 那粮价还会不会涨？看来回到村里得再拿出点钱来和大家买粮食。 穆扬灵直接去了粮铺，打算多买些小米回去备着，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就不用过来买了。 让穆扬灵没想到的是，米价竟然降了，连小米都恢复了之前的价格。 穆扬灵诧异的问粮铺的掌柜，“怎么米价又降了？” 掌柜瞥了她一眼，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要买就买，不买拉倒。”态度很是恶劣。 穆扬灵皱眉，心中不悦，若是在以前她必定转身就走，终身不会再踏入这家店，可她现在学会了忍耐，所以穆扬灵只是淡漠的看了掌柜的一眼，就甩手道：“给我来一百斤的小米装好。” 穆扬灵不计较了，她的态度却激怒了掌柜，他冷哼了一声，“一百斤？你拿够了钱了吗？可别回头称了出来却拿不出钱来。” 他对穆家父女都不陌生，他们来这里买小米最多也是买个二十斤，更多的是买中米，有时甚至要买下等米。 穆扬灵只觉得心中翻滚着怒气，但她压下了脾气，轻蔑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态度轻慢的道：“哦？一百斤小米是多少钱来着？我数数看够不够。” 说完就从腰上扯下钱袋子拿出几串铜钱，这些钱有她从家里带来的，也有刚领的，一吊钱是一千文，一串却是一百文，都是串好的，但穆扬灵却将绳子扯开散在柜台上，又拿出一吊钱扯开散了，柜台上顿时堆了一小堆铜板，穆扬灵扬扬下巴，对掌柜的道：“数吧，不够我再添。” “你！”掌柜气得指着穆扬灵说不出话来。 店铺里还有其他人在买粮食，此时都看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是掌柜的态度不好，此时也乐得看他笑话，就在一旁起哄道：“我看小娘子的钱是够了，应该先称好粮食再数钱吧？” “那可得数好来，这柜台上差不多有两吊钱吧？” “是啊，是啊，不如我们来做个见证？” “拉倒吧，你就只会数到三百，三百以上你会数吗？” 掌柜脸色阴沉的看着穆扬灵，道：“一斤小米十六文钱，小二，去给她称。” 穆扬灵扬手，道：“我改主意了，我要买一百二十斤，一共是一千九百二十文，掌柜的，数吧。” 掌柜的几乎要气歪了鼻子，店里只有两个伙计，三个人得抽出一个人来数钱，怎么说也得花去两刻钟，最要紧的是，店里的两个伙计最多也只会数到九百，再往上就糊涂了。 可他店里还有其他生意，这就要耽误去多少时间？加上心神不宁就可能出错，一出错就要重新开始。 穆扬灵找他麻烦，很简单的方法，却该死的有用。 见他气得鼻子都歪了，穆扬灵总算是开心了，冷哼一声站在边上看着。 店里的其他人也都上来凑热闹，笑道：“掌柜的，你尽快数，我们时间不急。” “对，对，我们一点也不急。” 那边还有人在掰手指数数，小声道：“一百二十斤的小米是一千九百二十文吗？这小娘子也算得太快了，别是被骗了便宜了别人。”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穆家的小娘子六岁就跟着他爹在集市里卖兔子，算术又快又准，不会错的，现在就看掌柜的数铜板了。” “掌柜的也是，穆家小娘子脾气算不错的了，竟然还能惹得穆家小娘子发火。” “哎呦，小点声，这粮铺可是刘家的。” 店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围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掌柜现在是数也得数，不数也得数了。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脾气急躁了些，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了穆扬灵一眼，就开始数。 穆扬灵这才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她自己拿出来的钱心中自然有数，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怕掌柜的耍诡计，就靠在柜台边上看着。 沈三就站在众人身后听着大家的议论，微微诧异的看着人群中的那个孩子，嘴角微翘。 掌柜的数了一遍，道：“一共是一千八百文，还差一百二十文。” 穆扬灵就从钱袋子里又摸出两串钱，似笑非笑的看向掌柜，“还要不要拆开来数？” 掌柜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小娘子说笑了，你的钱串着有数，自然是不用再数了。” 穆扬灵这才冷哼一声丢下一串钱，再数出二十文来丢给他，上前拎起那袋满满的小米掂了掂，看向伙计。 伙计忙摆手道：“小娘子放心，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够称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店里的东西够称，可你也不能不把袋口给我绑上啊，这样我怎么背回去？” 伙计一听才知道自己犯蠢了，忙转身去拿绳子来帮她绑好袋口。 穆扬灵这才扛起一袋米大步离开，镇上的人早就习以为常，所以看到穆扬灵背着比她还高还重的东西也不觉吃惊，可沈三一行人却瞪大了眼睛。 沈三握了握手中的扇子，扭头对下属道：“我只听说边关民风彪悍，却不知一个孩子也能厉害成这样吗？” 下属轻咳一声，道：“三公子，那应该是个例外。”要是边关每个人都这么厉害，胡人还能占去他们的半壁江山？ 沈三这才心态平衡了一点，挥手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粮食收购得怎么样了，要是可以我们就撤吧，吃了肉，总要把些汤留下，不然齐修远要麻烦了。” 第50章 求 沈三是徽州沈家的三公子。 徽州沈家为大周第一皇商，同时也是袁将军家的姻亲，也正因为有沈家的支持，袁家军才能在朝堂拖欠粮草的情况下守住边关。 武官和沈家的关系一向好，齐修远也不例外。 以张家为首的乡绅联合起来压低粮价，却抬高米价，齐修远不是文官，管不到兴州府的政务，可他们将主意打到军粮上就得罪了他，齐修远自然也不客气。 正好潼川一带正在闹旱灾，想买粮食还买不到呢，沈家很愿意做这个好人又赚一笔钱，所以齐修远就边拿出军饷来购买粮食，边给正好在江陵府的沈三送信。 沈家在兴元府一带大肆收购粮食，用的还是去年的价钱，无疑让张家等的算计落空，现在他们不得不退让一步提高了收购的粮价，并降低了米价。 沈三快马到兴州府的将军府时，齐修远正拿着棍子满院子的追齐浩然，“你给我站住，你要再敢跑，晚上不许吃饭。” 齐浩然跑得更快了，齐修远几乎要气疯了，“我好不容易买回来的书，你竟然就给撕了！” 齐浩然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和他们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的。” 追出来的范子衿几乎要扶额，他忙补救道：“表哥，大家都是闹着玩的，浩然也没想到会失手撕了书。” 齐修远暴跳如雷，“你们还在外面打架！说，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齐浩然，你给我过来，乖乖的让我打十板子，不然我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齐浩然在板子和饭之间犹豫，就见范子衿示意他快逃，本来已经伸出的一只脚飞快的收回来，转身就跑。 身后就传来齐修远的一声怒吼，齐浩然跑得更快了。 齐修远红着眼睛瞪着范子衿，伸手扭着他的耳朵道：“是不是你给他使的眼色？” “不是啊，表哥，我一直在你旁边，哪有那个胆子？”范子衿求饶道：“表哥，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您知道浩然心肠直，那些人拐弯抹角的骂表哥是武夫，我们自然不服气，他武功又高强，手上收不住力，其实也就轻轻地一推，谁知道那些人那么不经推？” 齐修远冷哼一声，“那些蠹虫，除了欺压百姓还会做什么？本来送你们去书院也是想让你们多接触一下外面，你们既然不开心，那我就请了先生在家里教你们，不必去理会那些人的话。” 能不去见那些讨厌的人，范子衿自然高兴，开心的应了一句，就小心翼翼的看着齐修远道：“表哥，那浩然的罚是不是可以不用……” “不用个屁，”齐修远怒道：“他有本事就别回来了，回来我就先饿他三顿，他以为那些书是那么容易买到手的？我不管是他撕的还是别人撕的，总归是在他手上被撕的，哼！” 齐修远恼怒的转身离开，在走廊那里就碰到含笑而立的沈三，齐修远收敛脸上的怒气，抱拳笑道：“三公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在下生意已经开始收尾，再过几日就要离开兴元府了，所以今天过来与将军说一声。” “那我可要设宴为三公子庆祝一番，正好，我前不久才得了一坛五十年的竹叶青。” “那倒是我有口福了……” 俩人边说边走，晚上自然是把酒言欢。 范子衿就趁机溜出去将齐浩然领回来，两个人偷偷去厨房里拿了些吃的回房填肚子。 “我想求大哥让我去军队练兵。”齐浩然啃着鸡腿道。 “你才十二岁，表哥不会答应的。” 齐浩然扯着鸡腿沉思，范子衿就低声叮嘱道：“你可别撞枪口上，我听说西营的军需官叫表哥给砍了，那军需官是本地乡绅何家的人，这事连知府都惊动了，你别去惹他。” 齐浩然没有诚意的应了一声，晚上就偷偷溜进了大哥的房间，却见大哥还没回来，只能盘腿坐在床上等。 齐浩然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齐修远回来时，人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了。 齐修远沉沉的看了弟弟两眼，才无奈的揉揉额头，将人推进床里面，给人盖上小薄被，自己也脱了鞋子爬上床。 齐修远才躺下，齐浩然就滚过来一把抱住他，齐修远淡淡的道：“松开。” “我不，”齐浩然闷声道：“大哥都不疼我了。” 齐修远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将人踢开，坐起来问：“你还要我怎么疼你？给你请先生，给你请师傅，你要是争气一些，我也就不必要这么操心了。” 齐浩然又凑过来，“可我不喜欢读书，我想去军队练兵。” 齐修远眉头皱得都快可以夹死虫子了，“你才多大？” “袁家的子弟十二岁就要上战场。” 齐修远嗤笑一声，“你想的也太美了，说是上战场，不过是在军队里历练，你见过袁家什么时候把小于十四岁的儿郎赶到战场上杀敌？你倒好，才十二岁就想着练兵了。” 齐浩然挺足了胸膛骄傲道：“我功夫比他们强，兵书读的比他们熟，在临安府的时候，排兵布阵他们从来不是我的对手，就是袁五郎也甘拜下风。” 齐修远抽抽嘴角，没法告诉弟弟棋盘上的排兵布阵和战场上的排兵布阵是不一样的。 齐浩然却坚持的看着哥哥。 齐修远思考了片刻，道：“袁家的子弟进入军营都是从小兵小卒做起，你不是要效仿吗？那每日你上午跟先生念完书后就去营地吧，就从一个小兵做起。” 齐浩然咬牙，“干嘛要照着袁家的规矩来？你明明是将军，直接让我练兵怎么了？” 齐修远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这次有点重，头直接歪到了一边，齐修远尤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这才道：“不当兵怎么能做好将？你大哥我也是从小兵做起的，你要管好兵，你就得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想怎么做。这里头的学问大着呢，你给我好好的去学，还有，先生那里的功课不许落下，不然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不准你再去营地。” 齐浩然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下，心里的小人却已经兴奋的翻了几个跟斗，对他来说，只要能去营地就行。 第51章 要求 穆扬灵扛着一袋小米回到家中，舒婉娘见了不免诧异，“怎么买这么多？” “早晚都要买，早点买了也安心。” 穆扬灵将东西放好，出来就被舒婉娘拉住，“娘给你们做了衣服，过来看看合不合身。” “娘，爹不是不让你做这些针线了吗？你现在怀着孩子，对眼睛不好。” 舒婉娘只是笑笑，就拉过女儿去试，“你弟弟已经试过了，你也来试一下，娘看一下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穆扬灵老老实实的套上衣服给舒婉娘看，舒婉娘点头，笑道：“娘再把袖子给你收一下。”说到这里有些怅然，看着女儿俊俏的五官，道：“阿灵要是穿宽袖的衣服一定好看，偏你皮得跟只猴子似的……”也正因此，舒婉娘才总是给穆扬灵做窄袖的衣服。 “宽袖太拖拉了，进了林子，哗啦一下就勾住树枝石头，糟蹋衣服。”穆扬灵将衣服脱下来给母亲，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娘，我们中午吃什么？” “刚你们表舅母送来一条肉肠，一会儿娘就给你们炒了，现在先去找你弟弟回来。” 穆扬灵应下，跑去狗蛋家找弟弟。 下午姐弟俩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家里练字读书，穆扬灵还要学针线。 刘家两个表舅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带出去的二十多只兔子还剩了八只回来，但他们却很高兴，将兔子分了，各回各家。 有人见他们拎着兔子回来，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穆扬灵带着她几个表舅进山去了。 别人倒还罢，虽然会说些酸话，但毕竟他们亲戚关系在这里，又有曾经不成文的约定在，而且带刘亭他们进山的是穆扬灵，而不是穆石，也就在心里嫉妒嫉妒。 可穆扬灵的小姨婆方刘氏不甘，自从知道后就摔了家里的盆，恨声道：“都是亲戚，穆家还真会厚此薄彼，连西山村那边都知道送东西过去，同一个村子的姨婆这里怎么不知道照顾一点？” “这有什么难的？娘明天去找穆家那小妮子，让她带我和弟弟一块儿进山就是了，你是她姨婆，你说话她敢不听？”方柱子道。 方刘氏眼珠子转了转，拍掌道：“好儿子，还是你聪明，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她，说什么她也要带你们进山。” 方赵氏看了婆婆一眼，小声道：“我听说进山的事是阿灵主动提起来的，我们这样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方刘氏喷她，“你不会为家里着想，难道还不许我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说起来刘赵氏还是你姐姐呢，也没见她帮衬你什么，进山这么大的事竟然说都不说一声，我们方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儿媳妇……” 方赵氏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方刘氏说累了，这才回转身去。 第二天一早，穆扬灵检查好门窗，又把弟弟抱到母亲的房里，放到她的床上，小声道：“娘，门窗我都关好了，你们再睡一睡吧。” 怀孕的舒婉娘嗜睡，迷糊的应了一声，微微抱住身边的儿子又睡过去了。 小博文睡得更死，从头到尾就没动过。 穆扬灵笑笑，拿了弓箭，背了背篓出门，此时天已有了亮光，太阳却还没露头，连晨光都还没有。 穆扬灵眯眼看去，只能看到不远处有人朝她这边过来，等人再走近些才发现不对，竟不是四人，而是七人。 穆扬灵皱眉。 刘亭走到近前，才面色尴尬的道：“阿灵，我们在路上碰到小姨……” “阿灵啊，你既带了你表舅们进山，那就把你两个表叔也给带去吧。”方刘氏截断刘亭的话，上前一步道：“你两个舅爷日子不好过，姨婆这里也艰难啊，我知道你是个善心孩子，既然要带，不如多带两个人，回头姨婆给你做好吃的。” 穆扬灵冷哼一声，后退一步，断然拒绝道：“我就带我四个表舅，表叔们我带不起，小姨婆还是走吧。”说着对刘亭他们道：“我们走。” 方刘氏脸上难看，不由高声质问道：“你这孩子是怎么对长辈说话的？不就是搭把手的事，你既带了你四个表舅，怎么就不能多带两个表叔？” 方柱子和方根子也阴狠不悦的看着穆扬灵。 刘亭眉头紧皱，脸上不悦，不由上前拦在穆扬灵跟前，道：“小姨，你是想要求穆家带你们进山？” 方刘氏一怔，然后就跳起来，“你别胡说，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那你现在咄咄逼人干啥？我们跟着阿灵进山是阿灵主动提起的，现在她不愿意带你们，”刘亭直直的看着方刘氏，“小姨，你要是再要求下去，我只能去请我父亲过来了。” 方刘氏面色铁青，临山村的人不能要求穆家人带他们进山，若非要穆家人带着，就要付出高于收益三成的报酬，这是村里约定成熟的规矩。 穆扬灵推开刘亭，直面方刘氏，“我不知道临山村和穆家有什么约定，我不带你们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们。” 刘轩跺脚，喊道：“阿灵，胡说些什么？” 四个表舅都觉得穆扬灵也太实诚了，穆石也没这么老实过呀。 穆扬灵却哼了一声，继续道：“你们方家人打小就欺负我，小姨婆还时不时的欺负我娘，我是有病了才带你们进山，而且两个表叔可不是听话的人，要是在林子里乱跑出了事，你还不得把我给撕了，所以我就是带村里其他人进山，也绝不带你们。” 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见方刘氏满是恨意的瞪着她，穆扬灵想了想，道：“你要是敢趁着我和我爹不在欺负我娘和我弟弟，回来以后我就敢把你家给砸了，不信你试试。” 刘亭眉头微蹙，道：“小姨，石头可宝贵他媳妇了，他今天中午就能回到家。” 方刘氏胸脯急剧欺负，指着几个侄子恨声道：“好，好，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吧？我到村长那里去告你们。”说着带着儿子转身就急匆匆的离开。 刘园眉头紧皱，“大堂哥，他们不会真的去找村长吧？” “没事，就算找了村长我们也有话说，走吧，这晨光都出来了。”刘亭带头跟上穆扬灵，心中却叹息一声，知道他们能进山的次数有限了。 就算是阿灵主动带他们进山的，到底太惹眼了，嫉妒的人不少，老爹为了村里的安宁，只怕不会同意他们再跟着阿灵进山。 穆扬灵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心中有些气闷。 第52章 生气 因为有了方刘氏的插曲，几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但到了布置陷阱的地方，看到大部分的陷阱都被破坏，里面躺着受伤的野兔，几人脸上出现了笑容。 刘亭小心的解开绳索，将兔子拿出来绑好放在背篓里，对穆扬灵道：“阿灵，你不用担心，你舅爷他们都在村里，你娘和你弟弟不会被欺负的。” 方刘氏到底是自个的小毅，刘亭也不好说的太直白。 穆扬灵却道：“她要是不怕我爹拆了她家，她就只管欺负，哼。” 要知道她爹可疼她娘了，别说她只是时常欺负他们的小姨婆，就是父亲一向敬重的舅爷，要是欺负了她娘，她爹照样敢把刘家给拆了，对于父亲宠妻的属性，穆扬灵早已摸透。 刘轩也道：“小姨就是欺软怕硬的，等中午石头回来我看她连面都不敢露了。” 刘园就捶了他一下，瞪他道：“瞎说什么呢，那是你姨，赶紧把陷阱里的猎物都捡起来恢复好陷阱，我们还得去另外一处布置陷阱呢。” 穆扬灵抿嘴一笑。 几人出山，却被等在山底下的刘朗叫住，“爹，爷爷叫你们回来了就家去，先别去镇上了。” 穆扬灵冷哼一声，直接停下脚步，道：“我还要去镇上送货，我们先把东西分了吧，舅爷那里我就不去了。” 事情是因他们而去，刘亭也不像穆扬灵一个孩子跟他们回去，免得被人用言语挤兑，就放下背篓，道：“行，我们就在这儿把东西分了。” 穆扬灵装了一个大背篓，想了想，又从里头拎出两只受了重伤的大兔子，道：“行了，我就要这些了，剩下的几位舅舅分了吧。”然后冲艳羡的刘朗挥挥手，家也不回了，直接去了镇上。 刘亭叹息一声，对三个弟弟道：“明儿我们只怕不能跟着阿灵进山了。” 刘园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中，“没有阿灵带着，我们进山要是遇到野猪豺狼怎么办？而且再往里去一些树木茂密，连路都不认识……” “行了，先回去看看吧。”刘亭背了东西起身，牵了儿子的手就走。 刘朗就低声告状道：“爹，小姑婆来找爷爷，说咱们家不仗义，偷偷的占了穆家的便宜却撇开了他们家，奶奶生气就和她吵起来了，小姑婆就抛出去找了村长来，说是要他们评理。” 刘亭四兄弟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回到刘家，院子里闹哄哄的，有十多户户主坐在里面，一些孩子在其中跑来跑去，方刘氏正坐在小凳子上抹眼泪控诉，刘奶奶则气狠狠的瞪着这个小姑子。 众人见只有刘家四兄弟回来，都不由皱眉，村长刘和问道：“穆家的小娘子呢？” 刘亭垂眸，躬身回道：“阿灵去镇上送货了，村长找她什么事吗？” 刘和抽了一口烟，思索片刻，摇头道：“没事。” 方刘氏跳起来，“怎么会没事？不是要找阿灵让她带后生们进山吗？” 刘和冷哼一声，“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方刘氏，你不要歪解我们的意思，”他看着方刘氏道：“我看你是忘了我们临山村的规矩。” 方刘氏面色一白。 刘和道：“咱们临山村六十八户，六十七户都欠穆家的，当年石头好心带着后生们进山找吃的，后生们不懂事，没给他留后路，从那时起我们就约法三章，临山村民不管姓什么，都不许占穆家的便宜，现在倒好，事情才过去几年？你倒好意思找上门去让阿灵带着你两个小子进山，方刘氏，是不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好让你忘了许多规矩？” 刘和的话说得有些重，他厉眼扫过底下坐着的十来户户主，冷哼道：“阿灵不来也好，说到底是我们这边在坏规矩，和穆家并无关系，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敢和穆家提这种要求，不要怪我们这几个老的不讲情面。” “这事是从大钱家开始的吧？”有人喊道：“要不是刘亭几个跟穆家小娘子进山，哪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刘和皱紧眉头，看向刘大钱。 刘大钱道：“明天他们就不会跟着阿灵进山了。” “大伯，”刘轩不服气的叫道：“是阿灵要带我们进山的，她见孩子们过的苦，这才带我们进去的，就为了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阿灵给村里的孩子们打牙祭的事我也知道，但说带你们进去是为给孩子们打牙祭我却不信，”有人叫道：“之前阿灵没带你们进山，隔天还会在山凹那里给孩子们开小灶，但带了你们进山，也没见你们把东西给孩子们吃。” 刘轩怒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给孩子们吃？前头阿灵才喂过他们，今天不是刚下山吗？”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刘大钱道：“阿灵给孩子们开小灶是她的善心，她做不做是她的事，总之你们不许再跟着阿灵进山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把背篓里的东西放下，收拾出来给村里的孩子们尝尝。” 刘轩就红了眼眶，却不敢不听大伯的话，将东西放到了地上。 刘大钱不是想不出分配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难免还要麻烦到穆家，他们的本意就是不麻烦穆家，若是将阿灵扯下水就与他们的本意背道而驰了。 院子中的气氛有些沉闷，方刘氏嘀咕道：“阿灵本事那么大，带带我们怎么了？” 刘大钱就目光森寒的瞪着她，方刘氏打了一个寒颤，低下头去，他嘴巴微阖，到底没说出过分的话来，但心里对这个妹妹却心寒不已。 方刘氏更是懊恼，她将事情闹大就是想要逼得穆扬灵不得不带她两个儿子进山，这样家里也有些收入，可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让她两个儿子跟进去，还闹得几个侄子也不能进山了。 这样一来，刘亭几兄弟还不得恨死她？ 方刘氏觉得两个嫂子瞪着她的目光都快要着火了。 刘大钱却不再理会这个妹妹，而是对儿子道：“把你们的猎物都收拾出来，好好招呼你叔伯们。” “算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几兄弟辛苦打到的，留着给刘朗几个孩子吃吧。”说着，刘和就要起身离开。 刘大钱忙按住他，冷着脸道：“大哥嫌弃我家的饭不成？先吃过饭再说。” 刘和只能留下，其他人也只好顺势留下。 刘亭咬咬牙，拉过儿子道：“去，把村里的孩子全给我叫来，一会儿我单独给你们支两个桌子。” 刘赵氏就拉住他，低声道：“你疯了，不说这些肉和菜，光饭就吃去多少了，你也不怕晚上娘揍你。” 刘亭却道：“他们不是说我们不跟着阿灵进山孩子们有肉吃，我们跟着阿灵进山孩子们却没肉吃吗，我偏让他们看着孩子们吃肉，一会儿你进厨房，就给他们炒两盆青菜，给孩子们这边给我使劲儿的放肉，今天打回来的猎物全给我砍了给孩子们吃。” 第53章 请假条 刚打针回来，所以今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九点，望大家见谅 第54章 自省 刘赵氏愕然看着丈夫，“你这是疯了？” 这样赌气，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们？ 刘亭却非要赌这口气，让刘朗去把村里十五岁及以下的孩子全给叫来，这样孩子就很多了，全村足有五十多个，两个桌子根本不够。 刘亭却说，“到时候让孩子都站着，把菜放桌子上，让他们自个去抢，反正今天肉多，不怕抢不到。” 刘赵氏看着固执的丈夫，就跺脚道：“以前你还说刘庄淘气，我看你比他还混。” 刘赵氏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跟公公和婆婆说，丈夫心中有气，荒唐一些就荒唐一些吧，总比把气堵在心中要好。 刘赵氏这么安慰着自己，就进厨房做菜去了。 弟媳刘张氏见嫂子把肉都砍了，就不由低声道：“嫂子，才两桌人，要一只野兔就够了，你怎么全砍了？” “这是你大哥的意思，我们只管听着就行。” 刘赵氏在厨房里主厨，不一会儿，刘朗就带着几个弟弟和妹妹讲桌子支好，跑出来和渐渐围拢过来的伙伴们道：“全都回家拿碗筷来，我家饭不多，肉管够，十五岁以下，能吃肉的全都来，刘水，你别自个跑来，记得把你三个姐姐一块儿叫来，听到没有？还有你，把你弟弟也抱来，他都三岁了，啃骨头总会吧……” 五十多个孩子，大的抱着小的，小的牵着大的，男孩和男孩一堆，女孩和女孩一堆，不一会儿就堆满了刘家的院子。 刘奶奶愕然的看着他们，扯过刘朗问道：“你把他们带来干嘛？” “爹说了，给他们开小灶。” “……”刘奶奶深吸一口气，“开小灶也不是这么开的。” 穆扬灵给给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们开小灶，但那都是自愿去的，有的孩子脸皮薄，不敢去，每次去的也就那么十几二十来个，现在倒好，孙子把全村的孩子都给招来了。 半大的孩子吃死老娘，他们的饭量比一个成年人也不差，这么多人，这是打算把他们家吃穷吗？ 刘亭带着弟弟们在堂屋里支了两张桌子，亲自到厨房里端菜，一桌六盘菜，都是素的。 外面的孩子们也上菜了，每桌五盆菜，除了一盆素的，其他的都是荤的。 菜一上桌，院子中就全都是孩子们吞咽的口水声，但没人敢先动手。 刘轩已经知道大堂哥的馊主意，所以踱步过来，拍掌道：“今儿你们放开肚皮吃，肉管够，不过吃的时候照顾一下小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家大吼一声，刘轩就挥手道：“行了，大家吃吧。” 刘轩一声令下，孩子们就冲了上去瞄准肉菜就夹，有弟弟妹妹的，自己塞满嘴巴后还要照顾一下他们，一时院子里热闹无比。 而在堂屋中的大人们看着桌子上的素菜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刘和先拿起了筷子，淡然道：“吃吧。”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拿起筷子，只是外面的肉香不断的飘进来，还有孩子们不断的欢呼声，几人只觉得这顿饭如同嚼蜡，刘亭那小子也太狠了。 与刘大钱同辈的人暗暗瞪了他一眼，刘大钱面色无异的吃饭，就当没看见他们的眼神。 看着他们憋屈的样子，刘亭心中的气这才消了一些。 而厨房里，方刘氏看着全素的菜，再看看外面桌子上的肉菜，她只觉得心被火烧似的。 刘二奶奶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亭儿那孩子心肠好，把肉菜都留给了孩子们，连堂屋那边都不沾一点荤腥，大嫂教的好。” 刘奶奶瞥了眼方刘氏，垂下眼眸道：“孩子们可怜，一年到头也没吃过顿好的，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哪好意思去和孩子们抢这口吃的？” 方刘氏本想踏出去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动了，和孩子们抢食，她的脸皮虽然厚，但也没厚到那个地步。 今天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在她的孙子孙女也在里面，不然更亏。 等穆扬灵牵着弟弟的手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孩子们抢食的凶残画面让她瞪大了眼睛，小博文更是张大了嘴巴。 穆家从不缺肉，所以他们还真的没见过这么凶残的画面，但穆扬灵震惊之后就是心疼。 她不由握紧了弟弟的手。 她从没有过过这种苦日子，她所说的艰难也不过是家无余钱，吃不起中等米，只能吃下等米，但肉从来不缺，就是封山育林的时候她也敢偷偷跑到山里打一两只野兔野鸡添添肚子，所以她不能想象一年只在过年吃一顿肉的日子。 所以她才会心疼那些孩子。 但她能力有限，平时也只能帮帮十岁以下的孩子，可就是这样，愿意厚着脸皮跑到山凹那里去的依然只是一部分。 那么，她真的尽力了吗？ 穆扬灵心中愧疚，眼睛微酸，她想起军校时导师问他们的话，“穿上这套军装，你们觉得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无愧于她？” 同学们异口同声的说：“保家卫国！” 导师笑了一声，道：“这本就是你们的责任，”他肃然的看着他们，认真的道：“尽你们所能去帮助你们遇到的需要帮助的人，无愧于你们的良心，则无愧于你们这身军装。” 此时，穆扬灵就问自己，你尽力了吗？有愧吗？ 九年的孩童生活，她也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孩子，可她真的是孩子吗？ 她穿了六年的军装，难道就因为重新投胎，那些信念，理想就消失了？ 那她现在用着前世的记忆，前世的知识和能力算怎么回事？ 穆扬灵羞愧不已。 小博文觉得姐姐抓着自己的手有点疼，就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小声叫道：“姐姐，你抓的太紧了。” 穆扬灵沉浸在自我反省中，没听到。 还是刘朗一个回头看见穆扬灵，划拉了一碗的肉挤出来喊道：“表妹，你来了。” 声音在穆扬灵耳边炸响，穆扬灵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弟弟的手，抓着他白白的爪子哈气，“疼不疼？姐姐给你吹吹。” “不疼了，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我叫你都听不到？”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姐姐在想大事。” 刘朗把碗递到他们面前，道：“你们吃不吃？我给你们抢去。” 穆扬灵摇头，“你们吃吧，我们不吃。”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道：“堂屋里都有谁？” “大爷爷们都在，”刘朗有些不开心的道：“估计还在吃饭。”他也知道以后爹和二叔都不能跟着表妹进山了。 穆扬灵看他，“你吃饱了吗？” 刘朗感受了一下，道：“还能再塞一点。” “别吃了，帮我带一下博文，我找舅爷他们有事。”穆扬灵将博文交给他，“一定要看好来，这里人太多了。” 虽然大部分孩子和小博文都要好，但也有不喜欢博文而欺负他的，而现在村里的孩子都在这里。 第55章 主意 堂屋里早已经放下筷子了，只是外头孩子们还在吃，他们也不好马上出去，大家只好聊天。 正巧秋收刚收尾，大家聊的就是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播种。 穆扬灵一进来，正对着门口的刘和和刘大钱就看到了。 刘和冲她招手，笑道：“阿灵来了？到舅爷这边来。” 穆扬灵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团团行礼，“舅爷们好，表舅们好。” 刘和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客套，从镇上回来了？你爹呢？从县里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在家呢，我陪我弟弟过来玩。” 刘和就知道穆石完全不管这事，只让女儿处理，他知道穆石疼女儿，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放任穆扬灵。 刘和松了一口气，对穆扬灵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带你表舅们进山是好意，只是我们是庄稼汉，最主要的还是种地，所以接下来他们就不跟着你进山了，在家里干活。” “我知道舅爷们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村里其他人都找上我家，这件事的确要多谢舅爷为我们穆家着想，这事也是我之前考虑不周了，但我还是想带大家进山。” 穆扬灵道：“最近山里的兔子越来越多，现在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以前我在西边这块打完猎后隔天就要换到东边去，然后慢慢的往东边移动，大概两个月后再回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一个地方的猎物被狩猎而减少太多，可这近半个月来，我几乎没换过地方，都在西边这一块，每天进山还能背出一背篓的野兔。” 刘和和刘大钱对视一眼，肃然道：“你是说山里野兔很多？” 穆扬灵点头，“都快要成灾了，秋天要是不多抓一些，过了冬季，只怕要祸害到村里种的庄稼。” 山里兔子祸害田里庄稼的事他们没见过，但刘和听说过，那些兔子饿了可是连根都能刨出来吃的，比之田鼠的危害只大不小。 “所以我才带着我四个表舅进山，既然村里其他人有意见，那舅爷不如把四十七户分成五队，每天派一队跟着我进山，打出来的猎物那一队的人平分，但我也有个要求。” 此话一出，堂屋里顿时无声，刘大钱着急的看着穆扬灵，其他人却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刘和微微坐直了身子，“你说。” “我带他们进山本意却是心疼那几个孩子，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我穆家是靠着打猎为生的，所以你们打出来的猎物不准拿到镇上和鸣水县去卖，你们只能留给自家吃，若要卖，就要走出七里乡和鸣水县。” 刘和沉吟半响，道：“你还是个孩子，这事怎么也要与你父亲说一声……” 穆扬灵摇头，“这件事我能做主，舅爷只管放心。” 刘大钱就插嘴道：“那我们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孩子，进山的猎物分你一半如何？” 穆扬灵就抿嘴笑道：“大舅爷，镇上和县里收的猎物都有数，我要这么多也卖不出去啊，我娘现在有孕，做成肉干会熏着她，”穆扬灵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各家各户每天把剥下来的兔子皮分我一半，怎么样？” 兔肉她是不要了，但兔皮却能卖出去，到时候硝制好了让老娘给他们做皮衣，手套和帽子，过一个暖暖的冬天。 这么小的要求，刘和他们自然满口应承。 穆扬灵就起身，道：“把我亭表舅和园表舅单独抽出来，这样就有四十五户，每队有九个人，然后再把他们俩人算进去，每次他们两个都要跟着，村里的人就听他们的安排，我只负责带他们进去和教他们布置陷阱及打猎，管人的事交给我两个表舅。” 那就意味着刘亭和刘园每次都能跟队，每次都能分到猎物，大家知道她是在照顾自己的两个舅爷，亲疏有别，没有人有意见，大家都点头应下。 穆扬灵又道：“刘寡妇家没有长大的男丁，轮到她家时，她的猎物从我两个表舅这边出。” 全村只有刘寡妇那一户户主才五岁，总不能刘寡妇跟着进山，而且东西是从刘亭刘园这边出，大家更没有意见了。 来刘家的人没想到会有这种惊喜，就算被刘亭捉弄了一番也不影响他们的好心情，大家都欣慰的看着穆扬灵，觉得不亏是穆家人，心就是善良啊。 穆扬灵见事情说完了，这才起身道：“那舅爷们安排吧，我们后天才进山。”顿了顿又假装无意的道：“对了，大姨婆的事怎么样了？进山会不会耽搁到大姨婆的事？” “不会，不会，”刘和承诺道：“过几天我亲自带着你大舅爷去西山村看看你大姨婆，里长那里我也会去打招呼的。” 刘大钱眼睛一亮，刘和不仅是临山村的村长，更是刘家的族长，若能请动他过去，那份量不是一般的重，何况，刘和还能请动里长。 穆扬灵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惊喜，脸上的笑意更真诚，“那等你们分好队，后天就在山脚下等我吧，我回去和我爹说一声。” “好，好，你回去吧，今天我就去统计，明天就能分好，后头一大早就让你两个表舅带人过去。”刘和亲自起身送穆扬灵出去。 方刘氏在厨房里听了个大概，看见穆扬灵忙出来，忙跑过来道：“阿灵啊，你把你两个表舅编出来，不如把你表叔也编出来吧，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帮你带队。” 穆扬灵哼声道：“我不喜欢柱子表叔，所以小姨婆不用多说了。”反正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任性随心一些又怎样？ 刘和也喝道：“方刘氏，这没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出去。” 方刘氏涨红了脸，正要开口说什么，穆扬灵就道：“我爹回来了，正在家里等着我呢，小姨婆要是不高兴可以到我家找我爹说去。” 方刘氏哪里敢？只能压下脾气看着穆扬灵拉着小博文离开。 小博文蹦蹦跳跳的往前走，道：“姐姐，爹爹说明年开春送我去学堂。” “那我每天早上起床背你去好不好？” “才不要呢，”小博文傲气道：“我自己能走。”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明年就要去上学了，那你可要多学几个字，到时候去了学堂才不会被人超过呀。” 小博文顿时豪情万丈道：“没问题，我一定会考第一的。” 穆扬灵牵着弟弟的手回到家中，穆石正坐在院子里等她，“回来了？过来跟爹说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穆扬灵就蹲在父亲跟前，小博文也有样学样，撑着下巴摇摇晃晃的和姐姐蹲在一起，穆石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心中的那点气突然就消了。 第56章 往事 不是不气女儿自作主张，只是看着女儿水润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再看一旁天真无忧的儿子，再多的气也散了。 穆扬灵却很好奇，“爹，我们穆家到底和村里有什么约定？” 穆石瞥了一眼摇摇晃晃的儿子，指着小凳子道：“搬过来坐。” 穆扬灵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搬来两张凳子，和弟弟一起坐在穆石的面前。 穆石怅然道：“本想等你们再长大一些再告诉你们的，免得你们心中有了怨忿，倒长歪了，可现在看来，你们不愧是我穆家的种，心地善良，小小年纪就会想着法子帮别人了。” 穆扬灵被老爹的厚脸皮羞红了，坐在门口做衣服的舒婉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只有天真的小博文还一脸骄傲的看着父亲。 “老实说话，别教坏了孩子们。”舒婉娘嗔道：“既然要说，就把事情一并说清楚，也免得孩子们以后再有疑问。” 穆石知道她说的是小姨方刘氏的事，他与其他亲戚的关系还算可以，但与方刘氏却连面上情都不顾了，每年过年连年节礼都不送的那一种。 穆石摸了摸儿子的头，道：“这事说出来就长了，得从你们的祖父那会儿说起，”穆石仔细的看了看女儿，道：“阿灵，你长得有七分像你祖父，可以想见你祖父是如何的风姿俊朗了吧？”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 “当年你祖父落脚在临山村的时候可是轰动了这十里八乡，别说那些大姑娘，就是已经出嫁的小媳妇们看到你祖父都忘记走路。”穆石惋惜的看着女儿道：“可惜你五官虽像你祖父，肤色上却没继承你祖父的天资，你一晒就黑，哪里知道你祖父面白如玉，就是风吹日晒经年，肤色依然不变。” 穆扬灵：“……”她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肤色真的有这么差吗？她现在可是才九岁，虽然黑了点，但皮肤细腻，毛孔都看不见，脸上光滑，她每天照着镜子都别提多美了。 小博文则看看姐姐，又看看父亲，问道：“爹，那你肯定长得不像祖父，难道你像祖母？” 穆石脸黑了一下，“……我长得像我祖父。” 总之一句话，穆扬灵的祖父穆岩长得很俊，他一来，临山村和这附近村庄里大姑娘们的心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包括穆扬灵的祖母刘二娘和小姨婆刘三娘。 最后，穆岩向刘二娘提亲，这让刘三娘很不高兴，好在穆岩也不是没缺点的。 他虽然长得俊，但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可谓是孤身一人，加上只有山脚的一间茅草屋容身，连分田地也无，而刘三娘随后定下的方家却算得上村里的好人家。 刘三娘只能不断的暗示自己，在这方面瞧不起穆岩和刘二娘。 所以刘三娘虽然心中嫉妒，并没有太过分，但没过多久，她心中瞧不起的穆岩却买下了山脚这一大片地，然后出钱盖了五间的青砖黑瓦房，到了下聘那天给出的聘礼更是临山村的头一份。 刘三娘嫉妒转成了嫉恨，更何况刘二娘婚后实在过得太美好。 穆家男人疼老婆是天性，所以穆岩不让刘二娘再下地干活，只要伺弄家里的菜地，再干些家务就行了。 刘三娘二十五岁时已经像是三十岁，而比她大一岁的刘二娘却像是才二十岁出头，姐妹俩日夜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朝夕见面，那种嫉妒时刻啃噬她的心。 直到穆石的出生，她才扳回了一局。 穆石刚生下来的时候胡人的特征并不强，但他长得太快，五岁的时候已经长手长脚像是七岁的孩子，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有了一些端倪。 刘三娘率先发现，所以就在村里传播谣言，一开始是怀疑刘二娘不贞在外偷人，因为穆石长得太不像他爹娘了。 他爹想不说，那是个美人，他娘也是个清秀佳人，结果生出来的穆石俊是俊了，但也太壮实了，加上五官要比同龄的小孩子深些，在刘三娘的有心传播下，谣言顿起。 刘二娘想死的心都有了，穆岩却什么都知道，因为他儿子长得太像他爹了，此时他也只能坦然自己有胡人血统。 因为胡人与汉人一直打仗，这些年胡汉通婚的不少，刘家虽然生气穆岩的隐瞒，但见对方认错态度好，此事也就揭过去了。 但刘三娘却不愿意就此放过，先是教唆村里的孩子们排斥殴打穆石，然后再是妇人之前排斥刘二娘。 穆石武力值高，村里的孩子少有打赢他的，所以都是村里的孩子被他揍，孩子被打，家长自然有意见，一次两次还罢，次数多了，临山村的人都觉得穆石到底有胡人血脉，凶残不已，竟然总是欺辱村里的孩子。 而穆岩和刘二娘并不将孩子们的打闹放在心中，等到他们发现时，穆家已经被整个临山村排斥在外了。 当时，穆石也不过才七岁，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玩伴，多数是跟着父亲进山打猎，或是自己蹲在家门口玩。 刘亭几个表兄弟倒是时不时的来找他玩，但每次回去都会被村里的孩子排挤。 刘大钱和刘二钱察觉不对，暗中查探，结果却查到了小妹刘三娘身上，刘家内讧，他们只能把这苦果往肚里咽，除了把穆岩夫妻叫去，将刘三娘骂一顿，勒令她不准再诋毁穆家外毫无办法。 刘三娘也正是看出娘家不肯将事情闹大才没有收敛的。 所以穆家与临山村的关系渐渐紧张起来，直到十五年前的兵祸。 十五年前的冬天，北地雪灾，有一支胡人偷偷越过边境南下，一路抢掠南下，袁家军一路追赶，虽然将大部驱赶出大周，但还是有散兵逃出，其中有四十多人就逃到了临山村。 当时村里的青壮不少，但有胆子拿起东西反抗的人很少，满村四十八户三百四十八人几乎成了待宰的羔羊，最后还是穆岩搭弓射箭，护着全村老幼往山里撤。 穆石熟悉山林，被穆岩分派去引路，而他带着村里的青壮在后面抵抗。 但其实能够出力的也就只有他一个，或者，还要算上拿着大刀在一旁拼命乱砍的刘二娘，最后他被抬回去的时候身上共中了十七刀，只剩下一口气，而他一人就杀了二十一个人。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妻儿就闭上了眼睛，刘二娘本来就受了伤，此时更是悲痛不已，当天晚上就抱着丈夫不治身亡了。 穆石一夜之间失去父母，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打，因此那会儿更是痛恨临山村人的懦弱与无能。 第57章 合力 穆石觉得，若不是他们没胆子，自己父亲又怎么会承担起这么多的攻击，甚至连母亲都被迫拿起大刀，所以他愤恨他们，更鄙视他们。 可这些人都是他母亲的亲族，也是他的亲族。 穆石带着他们出山。 临山村被烧毁了，除了几间房屋，所有的一切都被逃出来的胡人付之一炬。 那一次，临山村死了三十三个人，包括他的父母。 临山村陷入了绝境，最后还是刘和带着刘大钱等人求到他面前，希望他能带着村里的青壮进山，好歹能从厨山里找一口吃的，渡过这个冬季。 穆石虽然不喜欢他们，但还是答应了。 但带进山的人不懂收敛，连幼兽也不放过，穆石是猎人，讲究的是休养生息，生生不绝，幼兽与有孕的母兽，只要抓到都会放走。 何况，他们打出去的猎物并不是自己吃，还拿到镇上与县里贩卖，因为东西多，将价格压得很低，这无疑会给鸣水县的猎户和穆石以沉重的打击。 所以穆石在过完那个年之后直接甩手走人了，刘和很愧疚，压着那几个后生跪在穆家门前，穆石却根本不理会。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穆石会离开临山村跑进厨山里的原因之一，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只怕还不能因缘际会的救下舒婉娘呢。 因为救了舒婉娘，他才把人带回临山村。 刘和与临山村的老人们心中有愧，就约束了临山村人和穆石做了约定，除非出现灭村的危险，不然不得打扰穆家，临山村民不得向外诋毁穆家，也不容许要求胁迫穆家带他们进山或为他们谋求利益。 为了更好的执行，刘和就要求大家不要和穆家有利益往来，没有利益往来，也就没有纷争。 所以，明明可以就近和村民们换粮食，穆石却总是要跑到镇上去买米面，所以，临山村的人虽然很馋肉，却不会有人上门来讨要或交换猎物。 就连逢年过节都不接受穆石送的猎物。 现在，穆石与村民们依然交情淡淡，平时根本不往来，每日除了进山进市集就是在家里陪着妻儿。 而这些年两边关系缓和下来多是因为穆扬灵和小博文。 两个孩子经常到村里玩，慢慢的就和村里人熟了，但这个交往也仅限于村民和两个孩子之前。 穆石和舒婉娘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穆扬灵眼泪闪动，问父亲，“那您还怪他们吗？” 穆石冷哼一声，“不怪了。” 可穆扬灵却不相信，这哪里是不怪的样子。 “你想去帮那些孩子就去吧，不用在意太多，”穆石摸着她的脑袋，怅然道：“谁叫我们穆家人就是心地善良呢？” 穆扬灵：“……” 小博文有听没有懂，但最后一句却是懂了的，他认真的点头，“就是啊，谁叫我们都很善良呢。” “娘，你快看他们，爹爹把弟弟都教坏了。” 舒婉娘只是掩嘴而笑。 穆石嘴上说不管，但还是带着女儿进山勘察了一遍，划出了安全区域，道：“再深的地方就不要进去了，那只黑熊和大虫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带着他们进山警醒一些，一旦有异马上带着他们出山。” 穆扬灵点头，“爹，你放心吧，安全至上，我一定会小心的。” 穆石欣慰的看着女儿，“你已经长大了啊，有了自己的主意。”虽然女儿越来越不听话，但穆石还是很高兴，自己的女儿要比别人聪明的多。 至少他没见过哪个九岁的孩子会想到做这些。 时间一到，穆扬灵带十一个人进山，又分成了两组，一组五人，一组六人，刘亭和刘园各带一组，穆扬灵将他们带到地方，道：“你们散开来，不要离得太远，但也不要太近，不要破坏地上的草木石丛，我们今儿在这里布置陷阱，然后我带你们去另一处捕捉兔子，记住，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兔子，若是看到其他的猎物，特别是大型的，不要惊慌，过来告诉我，说若是大声叫喊出来，我来不及救人，你们就生死自负吧。” 十一个人轻声应下，穆扬灵就看向刘亭和刘园，“表舅们安排吧，一组挖陷阱，一组放置绳索。” 穆扬灵一个一个陷阱教过去，又在附近勘探戒备，等他们都弄好，又检查了一遍，将一些陷阱检查过，然后挥手道：“我们朝东边走，小心一些陷阱，注意看我怎么收尾，将痕迹弄掉。你们要记住，我们会看猎物的痕迹，猎物也会看我们的痕迹，所以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扫尾，不然你的陷阱布置得再完美也是枉然。” 说着穆扬灵用一根树枝就轻轻的将刚才众人踩踏的痕迹掩盖，等到退出那片区域，穆扬灵就道：“其实打猎还是五个人左右做合适，多了就不免有些累赘。” 刘亭几人都不说话，村里人太多，若五人一组就要轮很久了，而且力量有限，收获也有些。 穆扬灵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当时才要求分五组的。 穆扬灵带着众人趴伏在草地上，前面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地，她指着前面问：“看到了吗，那儿是什么？” 刘亭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兔子。”很多很多的兔子。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兔子，我是让你们看四面的情况，两边是繁多的树木，一边是我们现在趴着的地方，东面是河流，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三面包抄就能抓住兔子。我让你们带来的网都带了吗？” 刘亭只是一愣，就赶紧道：“带了。”示意她看他们手上的东西。 穆扬灵点头，“很好，一会儿三人一面抓着网向里包抄，剩下的俩人跟着我拿着麻袋走在里面抓兔子。” 刘亭没太听懂，地方这么大，网只有这么小，怎么可能拦得住？ “来吧，等操作过一遍你们就懂了。” 兔子是胆小的动物，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死命的逃，穆扬灵把路上择的树枝给他们，一面左右俩人手中各拿着一根，尾部还带着树叶，抓着网向里围拢的时候，手中的树枝要同时向两边拦住想要逃出去的兔子，不需要非要拦住，只希望不断的惊扰，就能吓破它们的胆。 刘亭和刘园都是稳重之人，穆扬灵把他们安排在了背面和西面，南面这边则由刘大壮负责，刘力和刘永最灵活，所以跟着穆扬灵在里面抓兔子。 “我在南面，力表舅去西面，永表哥去北面，记住，抓兔子的时候要弓着身子，已经越过你的兔子立马放弃，主要抓缺口那里的，今天我们先试一下，这个法子不行我再想另外一个。” 第58章 发现 众人准备妥当，撑着网慢慢的朝中间围拢。 穆扬灵，刘力和刘永则弓着身子朝中间围抓兔子。 人一出现，兔子就被惊动了，急忙四处奔逃，穆扬灵眼疾手快，冲过来的兔子一手一只塞进布袋里，一手紧紧的抓住口袋继续往前走。 穆扬灵到底学过功夫，经验又摆在那里，所以并不觉得多难，刘力和刘永就有些狼狈。 他们也都抓过兔子，但速度上有些跟不上，扑三次可能才抓住一次，不到两刻钟，两个人就有些气喘吁吁的。 穆扬灵喊道：“累了就去堵缺口，不要抓了，等缓过劲儿来再抓。” 刘力和刘永闻言走到他们那面的缺口，扬着手帮把兔子朝中间赶。 等三面网最后合拢，兔子都被赶到了河边，它们惊慌失措的在河边蹦，却不敢跳下去。 兔子怕水。 穆扬灵见范围渐渐减少，扬手道：“停！就这样，留下六个人撑着网，其他的人给我进来抓兔子。” 穆扬灵捡来几块大石头压住网角，又让那六人用脚踩住网，牢牢的固定住，剩下的五人跟着她站在网的这边，一人一个麻袋抓兔子。 被围住的兔子有三十只左右，刘力等人都是第一次跟着穆扬灵出来打猎，见状心中澎湃，恨不得闪着星星眼的跪拜， 最后有几只胆大的兔子落水，但一进水就胡乱的扑腾，还是刘亭从水里将兔子捞起来。 “行了，大家休息一会儿吧，”穆扬灵让人将口袋绑好，开了几个小洞给兔子们呼吸，就坐在了一边，看着这一片草地道：“四五天内这里是不会再出现这么多的兔子了。” 刘园笑道：“兔子胆子小，只怕要吓坏了，对了阿灵，这样的草地山里多吗？” “不多，其他的地方咱们去不了，有猛兽，”穆扬灵顿了顿道：“有谁有草的地方多猛兽，这里是因为靠近外面我才带你们过来的，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陶兔子窝。” “今天你不去镇上了？”刘亭问。 穆家和镇上饭馆酒楼的生意是固定的，每天都要午饭之前一定要送货到。 “我爹去送了，明天我再送。”穆扬灵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陶兔子窝，林子里树多林密，不要离得太远，免得我看不见你们，要是听到我吹哨子立马到我身边集合。” 穆扬灵再一次重申森林生活法则，见他们都听进去了，这才道：“走吧。” 一天下来，一行人收获了六十八只兔子，考虑到每只兔子都不一样大，穆扬灵就让刘亭和刘园拿回去称重，按斤两分，多出来的给村里的孤寡户送去。 最后刘亭给穆扬灵送来八只肥硕的兔子，穆扬灵道：“我家里也用不了这许多。” “还是活的，你养起来明天拿去镇上也是一样的。” 穆扬灵想想也是，就收下了。 等到第二天她再带着人去收陷阱里的猎物则是比第一天的收获还要多，一圈轮下来，村里各家各户都吃上了肉，但也许是苦日子过多了，虽然每天的收获都不少，许多人家依然不舍得吃够肉，将大部分熏制起来挂好。 没有人敢拿到镇上去卖钱。 刘和就坐在村口那里看着，也许是经过当年的事，刘和等老一辈的人对此要求非常严格。 而穆扬灵则一路带着他们往东移动，每天需要的时间都在增加，刘大钱见她辛苦就让刘轩替代穆扬灵去镇上送货。 穆扬灵想想就答应了，西边这块的山林已经被她抓的差不多了，他们要往东走更远一些，那势必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越往东走，兔子的密度也更大，林中的青草被啃得只剩下一截，甚至有一处因为兔子密度大，连草茎都被挖起来啃了，几人看到几只饿瘦了的狍子。 穆扬灵对着狍子流口水，道：“我都吃了好几天的兔子肉了，其实我最爱吃的还是狍子肉，可惜啊……” 刘力不解，“那就打啊，表舅们帮你抓。” 穆扬灵收回口水，摇头道：“不行啊，它们已经够惨的了，要是再吃了他们，明年狍子的数量只怕要减少很多了，所以我们还是去抓兔子吧。” 兔子把草都吃完了，饿晕了的狍子只能被其他食肉动物给吃了，她要是也去吃狍子，明年他们这一片估计真的很难见到狍子了，所以还是让他们去生存吧。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说野兔成灾会影响庄稼收成了，”刘亭脸色有些难看，“这么多的兔子，来年春天林子里要是没草吃了，它们岂不是要下山啃庄稼？” 刘永脸色阴沉，“厨山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兔子了？” 穆扬灵心中不祥的感觉越盛，“厨山背后是什么地方？” 刘亭几人最远就去过鸣水县，他们怎么会知道？所以几人都茫然的摇头。 穆扬灵沉思了一下，道：“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先抓兔子吧，这么多兔子全给抓了，小的和有孕的母兔放走，其他的全抓了。” 这一次的收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足有一百五十多只，但因为担心来年的耕收，这层喜悦上蒙了些愁绪。 “行了，已经正午了，大家坐下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刘亭喊道，扫了一下人数，蹙眉道：“阿园，大壮和柱子呢？” 刘园闻言站起来看了一圈，道：“去方便了，怎么还不回来？” “往哪儿去的？不是说不让离远吗？”刘亭心中不悦。 “朝北走去了，要不我去看看。”刘园也有些生气，柱子和大壮都是他这组的，其他人还罢，柱子却不听话，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比他还大一岁，道理却怎么也说不通。 这次拉着大壮去方便，他也说了不要离太远，对方却觉得阿灵是闺女不好意思，拉着大壮就朝北边走，这都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 刘园边想边往刚才方柱子去的方向走，刘亭就喊道：“你小心些，叫了他们赶紧回来，我们就要回去了。” 刘园应了一声，却走出了好远一段距离才发现两个人头靠着头蹲在地上，蹙眉问道：“你们在干嘛呢？就是拉金子也应该拉出来了。” 方柱子和刘大壮吓了一跳，俩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你们怎么了？”刘园察觉有异，立马跑上去。 方柱子就跳起来张开胳膊拦他，“刘园，你想干嘛？这东西是我和大壮发现的。” “什么东西？”刘园皱眉，“你们在这儿弄什么？不知道我们快要走了吗？方便竟然跑这么远。” 刘大壮有些尴尬，上前拉住方柱子，道：“柱子哥，既然园哥来了，不如让园哥帮忙吧，回头我们三个分。” “放屁，这东西是我发现的，凭什么让他跟我们分？”方柱子不服气的喊道。 刘大壮则皱紧了眉头，不悦道：“柱子哥，这东西明明是我发现的。” 第59章 逃跑 方柱子就有些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道：“我这不是口误吗，是我们俩人一块儿发现的。” 刘园就沉着脸看他们，烦躁道：“行了，我不要你们的，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去，我们就要走了。” 方柱子撇撇嘴，不屑道：“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说着让开身，指着地上的一棵植物道：“这可是人参，而且看这个头，年份起码是这个，挖了这个，我和大壮一辈子不干活都能吃饱穿暖。” 刘园惊诧的看着地上的植物，“这是人参？你们咋知道的？” 刘大壮不好意思的摸头道：“我爹前两年身体不好，我去药店给他买参须时见人卖过刚挖出来的人参，我瞧着这棵就很像，但我们不会挖，生怕挖坏了，我听掌柜的说，要是挖坏的人参，价值起码减一半。”所以他们才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刘园此时也踌躇起来，这可是传说中的人参啊，“那要不我们把阿灵叫过来，她经常在山里跑，说不定知道怎么弄。” “不行，”方柱子断然拒绝，道：“让她来，那还有我们的份儿吗？” “表哥，你说啥呢？阿灵是那样的人吗？” 方柱子呸了一声，“她可是明言和我这个做表叔的不和，真要叫她来，不说我们要分她一份，说不定她还会故意挖坏我们的东西，到时候我们哭都没处哭去。” 刘大壮皱眉，不赞同道：“阿灵不是那样的人，柱子哥你想多了。”心里着实后悔和方柱子一起出来方便，要是别人，早没有这么多事了。 刘园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怎么弄你们自己拿主意，可时间不多了，大堂哥正催着我们走呢……” 穆扬灵正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耳朵紧贴着草地，听着山里的各种动静，在暖洋洋的日光中，她都快要睡着之际，耳边突然一声炸响，穆扬灵吓得跳起来。 刘亭等人被穆扬灵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穆扬灵不答，“啪”的一声重新趴在草地上听动静，沉闷的响声通过土地传到耳边，穆扬灵确定后跳起来道：“快收拾东西离开，不要闹出大的声响，有猛兽，快！” 刘亭脸色微变，道：“柱子和大壮去方便到现在也没回来，阿园去找他们了。” 穆扬灵脸色难看，“他们去哪个方向了？不是不让你们走远吗？” 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刘亭和穆扬灵，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山林在大家心中一直是危险的，要是没有穆扬灵带着，他们肯定不敢进山，这段时间他们虽然一直很顺利，但他们也趴在草丛里看到过狼群离开，看着穆扬灵如何避开猛兽，此时见她色变，就知道那所谓的猛兽一定不是豺狼野猪之类，更大的，众人想也不敢想。 因为方柱子和刘大壮俩人，大家不能马上走，队员瞬间有些躁动起来。 穆扬灵沉声道：“我去找他们回来，你先带着人出去，记住，路上不许大喊大叫，要是出事就吹响我给你的哨子。” 说着，她转身朝刘园他们所在的方向跑去。 刘亭脸上神色沉郁，挥手道：“我们走。” 几人背上东西跟在刘亭身后朝外跑，从这里到出山起码要走半个时辰的时间。 穆扬灵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三人正在争执着什么，气得咬了咬牙，跑上前扯住刘园的胳膊，低声吼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有猛兽来了，我们快走。” 三人吓了一跳，方柱子就跳出来道：“不行，我们还有事要做。” “闭嘴，我带你们进来的，你们就得给我出去，还不快走。” 方柱子却横眉竖眼道：“你骗谁呢？进山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哪次碰到猛兽，要走你们走，我才不走呢。” 刘园也道：“阿灵，你表叔他们发现了一棵人参，我们挖了再走吧？” 穆扬灵却不和他们说废话，道：“不远处有两只猛兽在打架，如果我没料错应该是大虫和黑熊，你们是要走要留？走就跟我走，留下我也不管，当初进山的时候说好了，要么听我的，要么自个自生自灭，我可不负责。” 穆扬灵说完转身就走，他们要是她的战友，她早就拿着鞭子抽人了，她最讨厌不听号令的兵。 刘园见状，想也不想就跟上穆扬灵的脚步，刘大壮犹豫了一下，也忙追上去，一边还回头拉方柱子，“快走吧，阿灵不会出错的。” 穆扬灵天天进山，这都三年多了，她的判断不会出错的。 方柱子脸色难看，看看地上的人参，又看看渐渐消失的三个人，最后跺跺脚，蹲下用手快速的挖。 “吼吼”一声虎啸传来。 “妈呀！”方柱子吓得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再抬头四看，林中寂静，却只有他一人了，虽然不再听到老虎的声音，但刚才那声虎啸却如同在耳边炸响。 方柱子想也不想，丢下地上的人参，跌跌撞撞的就朝穆扬灵他们的方向跑。 刘园也听到了虎啸声，连忙拉住穆扬灵，“阿灵，不能把你表叔一人丢在那里，我回去接他。” 穆扬灵冷哼一声，道：“你放心好了，他胆子小，肯定会追上来的，现在又听到虎啸声，他肯定死命朝这边跑了，我们走慢一点等他就行了。” 刘园心中忐忑，不知道穆扬灵说的对不对，但见她坚持，还是跟在她后头朝前面走，没走多久，穆扬灵就停下脚步回头看。 刘园和刘大壮也忙回头，就见方柱子跌跌撞撞的跑来，看见他们，就大声的喊道：“你们怎么不等我？我要是死了，你们赔得起吗？” “闭嘴！”穆扬灵脸色铁青，瞪着他道：“你要是再敢喊我就给你一箭，你是嫌老虎来得不够快吗？” 穆扬灵的目光在他的裤裆处扫了一眼，转身快步走道：“快走，我们要追上亭表舅。” 方柱子就抱怨道：“我好歹是你表叔，你怎么就把我扔在那里？” 穆扬灵边跑边冷水道：“不是表叔主动留下的吗？何况这边还有十个人呢，要是他们出事，看村里的人不剥了你的皮，保你还是保其他的十人，显而易见的事，”见他要发火，穆扬灵就快速的道：“我现在要快跑了，追得上的就能活命，追不上来的要是被大虫叼去了，我可追不回来。” 话一毕，穆扬灵就如同离弦的箭般冲出去。 刘园和刘大壮连忙疾跑追上去，方柱子咬牙，也只能憋着气追上去，他可不敢留下来。 四人很快追上前面的人，刘亭看见穆扬灵他们追上来松了一口气，跑过来道：“刚才我们听到虎啸了。” “赶紧跑出去，跟大虫打架的应该是黑熊，我只怕它们会波及到这里，我们快走。” 因为有了穆扬灵领路和控制速度，一行人更快的往外走，但穆扬灵还是听到越来越大的声响，这预示着那两只大东西正朝这边走。 穆扬灵脸色难看，边跑边从刘亭身上扯下一个麻袋，对他们道：“你们快往外跑，再跑两刻钟就差不多出去了，我带着兔子去引开它们。” “不行，这很危险，要走大家一块儿走。”刘亭低声吼道。 穆扬灵听着越来越响的动静，道：“闭嘴，你们有我跑的快吗？跟来也不过是累赘，赶紧往外跑。”说着选定了东边的方向就冲出去。 刘亭咬咬牙，跺脚道：“我们快走，刘力，刘永，你们把东西给我们，你们两个赶紧跑出去找石头，让他进山来把阿灵带出去。” 第60章 观战 刘亭带着人往外逃，穆扬灵则一路往东跑去，等跑出一段距离后就捞出一只兔子抹了脖子丢在路上，继续飞速的往前跑，隔一段路丢下一只刚抹脖子的兔子…… 只希望这新鲜的血液能够把它们引过来。 穆扬灵站在林中，听到动静往她这边来了就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紧张起来，飞速的往东跑去。 引来了它们，可不能把自己赔了。 穆扬灵边跑边找高大结实的树木，跑了将近七八分钟才看到一棵枝干扩大，分支也如一成人粗大且枝繁叶茂的树，加之树干高耸出林，穆扬灵想也不想，甩开膀子就朝上爬。 一熊与一虎相争得正欢，虽然各有胜负，但突然听到那么大的动静，就知道有大波猎物来袭。 熊和虎也不笨，它们两个相争，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有更多的选择，它们自然乐意继续活下去。 所以两只就一边互相戒备互相咬打的冲着那股猎物而去。 动物的本性让它们在分叉点的时候循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而去，结果才走了几步，且只发现一只正往外冒血的兔子。 熊和老虎瞬间愤怒了，它们还不知道自己被设计了，只是觉得自己的猎物也太小气了，竟然只丢下一只兔子，都还不够一只塞牙缝的，两只也没必要为了这一口吃的打架，山林里的兔子实在是太多了，它们要想吃，随时随地都可以。 所以继续追，结果追到一棵大树底下时，两只就失去了猎物的踪迹，就连气味都淡了。 两只在树底下急的团团转，最后还是熊恼怒的冲虎嚎了一声，冬天来临之前它必须储存到足够多的猎物，否则只怕会冻死饿死在山林中。 熊首先冲虎发起了攻击。 虎也不甘示弱，弓着身子大吼一声，冲着熊也冲了过去，两只瞬间打得天昏地暗，不时撞击在旁边的树木上，要么是将树撞倒，要么是被反弹回去，山林中一时虎啸熊吼，刀光剑影。 穆扬灵就趴在树上，紧紧的抱住身下的树枝，觉得自己要是一个不稳被底下的两只撞飞下去，那么肯定是连渣渣都不留。 虎最后被熊一掌拍飞撞在那棵巨树上，穆扬灵只觉得被颠了一下，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老虎“嗷”的一声惨叫，赶紧往下看，就看到虎被熊拍倒在地，已经奄奄一息。 穆扬灵将呼吸放得更轻，将身子缩在树上，一动不动。 熊对着虎歪歪头，最后一掌拍下，将虎送上极乐世界，自己也躺倒在地上。 它虽然拍死了虎，但它受伤也不轻，正倒在地舔抵伤口。 它也知道这里的血腥味会引来很多敌人，所以只是简单舔了一下自己的重要伤口就站起来叼起老虎离开。 穆扬灵一直呆在树上，确定熊走得不见了踪影这才快速的滑下树，想也不想的朝自个家的方向跑去。 才跑到一半，就遇到了面色铁青的穆石，后头跟着二十来个拿着棍棒的青壮。 “阿灵！”穆石看到女儿，大吼一声。 “爹，”穆扬灵冲着父亲飞奔而去，道：“爹，熊和虎打架，把虎给打死了，咱快出去吧，不然熊要是跑来就糟了。” 穆石虽有心教训女儿，此时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拉住女儿对身后的刘亭等人道：“我们快走。” 等到一行人出了山林，全村老幼都站在外面等，舒婉娘更是眼睛通红的紧紧牵着儿子的手，见丈夫带着女儿出来，顿时大松一口气，忙扶着肚子上前。 穆扬灵乖乖的叫了一声“娘”就站在了一边。 穆石冲刘和点头，扬声道：“多谢各位乡亲了，近日山林危险，大家尽量不要靠近，打猎的事等我与小女和村里的老人们商量过后再决定。” 村民们因打猎吃了甜头，此时听了这话都有些忐忑，生怕穆石因为穆扬灵的事不再同意她进山。 “都怪大壮和柱子，阿灵早叫我们出山了，要不是他们耽误，我们也不会被大虫和熊追，她也就不用为我们引开熊和大虫跑去做饵。” “对，都怪大壮和柱子，要不是他俩，说不定我们连吼声都听不见就出来了，阿灵每天都进山，都三四年了，一点危险都没有，肯定是能在察觉到动静的时候就退出来了。” 一时间，大家都将谴责的目光看向了大壮和柱子。 刘大壮是刘和的小儿子，此时他羞愧得恨不得钻到洞里去，方柱子却跳起来道：“放屁，我们怎么耽误时间了？阿灵要是能早一点发现我们还会去方便吗？” 众人没想到方柱子脸皮这么厚，都一时愣住了。 刘大壮却突然跑去找父亲，他知道，若是因为他们使村里失去了进山的机会，肯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特别是他家。 他太祖父是刘家的族长，一直到他父亲都是族长，甚至他大哥会是下一任族长，若是因为他使他家威信下降，最后失去族长的位置，他万死难辞其咎。 所以刘大壮想也没想就去找父亲说了人参的事，羞愧道：“我想把人参挖出来，家里也能宽裕些，可我和柱子都没挖过，所以没敢下手，这才耽搁了时间。爹，咱把人参说出来给村里人做个补偿吧。” 刘和沉思了一下，问道：“人参是你发现的？不是柱子？” “是我发现的，然后告诉了柱子。” “这事还有谁知道？” “阿园哥也知道，他后头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和他说了。” 刘和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很好，这样我们把东西拿出来也不怕方柱子反对。”说到最后，刘和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瞒下这事肯定是方柱子的意见，拖延下时间的肯定也是方柱子。 自己的儿子虽然有私心，但这孩子向来心软，肯定做不下这个决定，何况他还不会挖人参。 刘和很惋惜，要是儿子发现后没告诉方柱子多好，以他的为人，他肯定会跑回去找刘亭，刘亭肯定会告诉穆扬灵，到时候他们就是挖不倒人参也不会耽误往外逃的时间。 不过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刘和就庆幸起来，幸亏穆扬灵机灵，不然此次要是有人死在林中，他刘和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比较事情是因他儿子而起的。 刘和带着儿子去穆石家，这事还得穆石拿主意。 作者有话说：回家了没网络，只能用手机上传，结果写完了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连请假都不行，，找了一圈才发现，两岁的外甥女拿我的手机出去串门去了…… 为了表示对延迟更新的歉意，今天会加更一章 第61章 处理 村里还没决定是否就此不进山了，就又曝出一个大新闻。 刘大壮之所以耽搁了时间是因为发现了一株人参，为了以表歉意，刘大壮愿意将这株人参归公，可问题是，谁进山挖。 那可是出现过大虫和熊的地方，当时两只打架的大吼声，连呆在村子里的村民们都听到了。 即使财帛动人心，此时依然没人敢进山去挖。 所以刘和去找穆石，道：“等这阵风声过去，我想请你带大壮他们进山一趟，把东西挖出来，卖出钱来分给村民们。”说到这里，刘和叹道：“到底因为我家大壮吓到了大家，还让阿灵陷入险境。” 刘和心中已经打算好，等这笔钱到了就拿出一部分来给穆家父女，一来是为他们压惊，二来则是因为他们带人进山的酬劳。 穆石却道：“这事不怪大壮，是我家那孩子胆子太大了。”还有就是方柱子的撺掇。 穆石不喜欢方刘氏，也不喜欢方柱子，小时候就是他带头欺负他的，这次更是因为他的延误使女儿陷入险境，穆石已经打定主意，今年不许穆扬灵进山了。 “村长放心吧，等过两天山里静下来了我就带他们进山。” 刘和见穆石应下就松了一口气。 穆石转身回去找穆扬灵算账。 穆扬灵正羞愧的趴在床上，用被子盖着头，小博文乖乖的坐在床上，小手轻轻地拍着被子，用行动来安慰姐姐。 舒婉娘也坐在一边，手里拿着药道：“赶紧给我松开，我帮你擦擦药。” 穆扬灵在被子里闷闷的道：“我不，又不疼。” “你爹出手没个轻重，怎么会不疼？我是你娘，你还害羞上了？赶紧给我松开。”舒婉娘扯了一下没扯开，就恼道：“是不是还想叫你爹揍一顿？不怪你爹揍你，你这性子也太倔了，那种时候不逃命，还跑去引开熊和大虫，你当那是兔子吗？熊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肉末，你差点吓死娘你知不知道？” 穆扬灵就掀开被子道：“娘，我之前心里做过计算了，我只要在他们过来之前爬上树就没事了，好吧，就算我倔，做得不对，可爹也不能打我屁股啊，我都多大了。”穆扬灵瞪眼道：“穆博文你笑什么笑？信不信我揍你屁股。” 小博文就双手抱住屁股，委屈的看着母亲，“娘” 舒婉娘恼怒的看着女儿，去扯她的裤子，道：“给我脱了，我给你擦药。” 穆扬灵就紧紧的拉住裤子，喊道：“真的没事，真的，亲娘哎，我真的不骗你，爹的劲儿不大！” 穆石就从门外进来，舒婉娘赶紧停下手，起身道：“你回来了？村长找你说什么？” 穆石将目光定在女儿身上，道：“大壮在山里发现了株人参，我答应了过两天带他们进山一趟。” 穆石看着女儿冷哼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今年你不许再进山了。”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反抗道：“为什么？爹，大不了我不进去你们深就是了，我就在外围总行了吧？” “不行，”穆石道：“以前我觉得你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可这次你胆子也太大了，敢一人去做饵，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每想起这事一次，穆石就恼一次。 他为什么那么放心女儿一人独自进山？ 除了女儿出色的狩猎技巧和勘察痕迹外，就是因为女儿小心谨慎的性子。 从小到大，只要一遇到危险，她就会当机立断的选择正确的逃亡方式逃开，穆石有好几次就是因为和女儿在一起才避开一些危险的。 女儿，比他还要谨慎惜命。 可就是谨慎惜命的女儿竟然跑去做饵。 这让穆石愤怒的同时还嫉妒起来，女儿对村民们比对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好。 穆扬灵可不知道老爹的这些想法，只是缠着他道：“爹，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村民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进山了，而是为了减少一些兔子的数量。”穆扬灵肃穆道：“爹每天进山比我们还要深，肯定也知道，山里的兔子实在是太多了，到了明年春天会更多，到时候山里的草吃完了，兔子就只能下山吃庄稼，大家的日子若是不好过，爹爹觉得我们的日子能好过？” 穆扬灵看向舒婉娘的肚子，道：“娘入冬就会生产，明年开春小弟弟也不过才三个来月，博文也要去学堂上学，爹，我不想委屈了弟弟们。” 穆石坚决的态度顿时一松。 穆扬灵就拉着他的手道：“爹，我不带表舅们进去太深了，我们就往东边走，一直在外围打转，你看怎么样？” 穆石哼哼了两声，道：“看看林子里的情况再说吧。” 穆扬灵见他口气放软就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林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狼嚎声，而更远的地方则传来几声虎啸，临山村除了孩子，大人们全都睁眼到天亮。 白天听到的那几声动静足以吓破人胆。 穆石也一直睁着眼睛，心里如同火煎似的。 他比女儿去到更深的地方，山林中的情况他要比女儿还要了解，如果说外围的兔子是成群，那么在山林深处则是随处可见兔子。 里面的兔子可没有外面的这么肥硕，草稀少之处的兔子甚至有饿瘦的现象。 他在山里看见过几处猛兽留下的痕迹，它们似乎都在储存过冬的食物，往年动物虽然也要为过冬做准备，却从没有如此疯狂和急迫。 穆石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草原上的动物是最具灵性的，它们对危险的感知要比人类要准确和早得多。 而能让动物如此急迫储存过冬食物的，穆石只想到一个可能。 穆石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肚子，感知到孩子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手，妻子不适的微微皱眉，穆石心中酸酸涩涩，他的孩子，总是不能赶上好时候。 不管外面如何，他都要为妻儿撑起这一片天，至少要让他们衣食无忧。 穆石心中决定，就伸臂抱住妻子，闭上眼睛进入浅眠。 过了两天，穆石探知到山林已经安静多了，这才带着刘亭刘大壮等人去挖那株人参。 方柱子闹着也让去，理由是，他也是发现人之一。 刘和只是冷哼一声，并不阻止。 那株人参还在那里，穆石也不知道要如何挖，好在他带来了锄头，人也不少，干脆沿着人参周边往下挖，把那一大块都挖了起来，然后就慢慢的将泥土剥掉，一整株人参就完好的出现在眼前。 人参已经初具人形，大家挤在一起惊叹，“这得多少年的？” “得要五十年吧？” “我看不值，怎么有百八十年。” “吹吧你，要是有百八十年，又在这么外头的地方怎么没被人发现？” “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懂，回头拿到镇上去问问就知道了。” 穆石将人参收起来，道：“这东西拿到镇上只怕卖不出价钱，还是拿到县里吧。” “就是，镇上只有一家医馆，还是何家的，他们家和我们收些粮食都要往下压价，更别说买人参了，我看还是去县城好，远虽然远了点，但选择也多啊。”刘园这么一说，大家都同意了。 第62章 好处 东西拿回村里，还是刘和见多识广，大笑道：“这东西最少有百年了，你们拿了去县城，少于六十两不许卖。” 这话一出，全村都高兴起来。 真要值这个价，那卖出去每家起码能分九百多文钱，要知道，农村人吃喝都是自家种的，就连穿也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然后大的让小的再三年，所以除了交税的时候大家想着换钱，多数时候家里都是没有现钱的。 九百文，这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村里的人高兴的跟过年似的，只有刘和一家和方柱子一家气氛有些不对。 刘和一家好歹只是气氛有些沉闷，心中惋惜罢了，方柱子一家却闹翻了天。 方刘氏戳着儿子的脑袋骂他，“你怎么就这么蠢啊？当时你就该往下挖，就算是挖坏了，三四十两总是值的，也好过现在又被人骂又没钱的好。” 方柱子不耐烦道：“当时大虫和熊都快要来了，你儿子不跑难道还杵在那里给它们吃？别说人参了，你连儿子都没有了。” “阿灵不是在那里吗？你不会让她给你挡着？” “你想的也太美了，当时她就撂下话了说生死自负，转头就走，不带犹豫的。”方柱子恨恨道：“都是她亲戚，对刘亭他们就和颜悦色，对我就没个好脸色，娘，你到底是不是老刘家闺女？别是被人从大街上捡来的吧？” “放你娘的狗屁，胡说些什么呢？”方刘氏气恼道：“穆扬灵这小妮子，”方刘氏咬咬牙，到底说不出能拿她怎么办，只能道：“你给我盯紧了刘大壮家，这东西是你跟大壮一起发现的，刘家要是敢多要，你就和他们要一样的数，知道了吗？” 方柱子应下。 人参一共卖了八十二两银子，据说这人参差不多有两百年了，他们一共跑了好几个药铺才说下了价钱。 村长将村里的老少聚在一起，道：“这东西一早说好了是给大家压惊的，我们村一共六十八户，所以每家发一两二钱，剩下的三百四十文我做主给阿灵买糖吃，让她压压惊。” 刘和说着转头过来看穆扬灵，笑道：“孩子，别嫌弃，钱不多，是你大壮表舅跟你赔礼道歉的。” 穆扬灵笑笑，上前接了，道：“舅爷，我爹已经答应我继续带表舅们进山了，不过他不许我再进去这么深，所以下次咱就在林子的外围转转，不过要去远一些的地方。” 听说进山的事没被取消，大家都高兴起来。 穆扬灵就道：“大家再休息休息两天，等山里再静一些我们就进山，对了舅爷，我大姨婆的事啥时候弄？” 刘和知道她是担心马刘氏，就笑道：“放心吧，我们已经找过马家，这事已经定下了，只等两边选好日子就正式过去丈量核准土地，这两天你若没事可以去看看你大姨婆。” 穆扬灵带着人进山的时候，刘大钱就趁着大家都感激穆家的时候提出前去西山村。 有刘和出面，又有大半的族人出壮年前去，马家再不情愿也只能让一步，同意暂时将收回去的田地归还给马刘氏，等她百年之后家族再收回。 穆扬灵听说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大姨婆有了那份田地，春天的时候请人耕种一下，到了秋收时起码能松快不少，而且，以这个时代说亲的年龄，马秀红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剩下的粮食正好可以准备一些嫁妆。 穆扬灵想到前几天收获不小，就打算拿一些去给大姨婆。 穆扬灵也和猎队一起分猎物，只是她家送到镇上的都要新鲜的，而随着狩猎距离的增加，穆扬灵保证不了每天正午之前回来，所以送到镇上的猎物都是穆石从山里出来后交给刘轩帮忙送到镇上的。 而穆扬灵分到的野兔，要么自家吃了，要么就交给刘轩和刘庄帮忙做成肉干。 刘大钱觉得穆扬灵为他们做这么多，只是帮忙做些肉干，不过是帮把手的功夫。 现在这些肉干就晒在刘家的大院子里，穆扬灵直接背了一个背篓里捡了一背篓，刘奶奶见了不由道：“你给你姨婆送一些也好，只是也不用送这么多，太多了你姨婆只怕不好意思收。” “我知道，我是拿去和姨婆换东西呢，舅奶奶，我先走了。” 穆扬灵到山上摘了几张大大的叶子遮住背篓，这才大步朝西山村走去。 穆扬灵才出山就被马张氏看见了，马张氏正在山脚下打柴，看见穆扬灵从山上出来，就扬起笑脸，“是阿灵啊，快到婶娘这里来。” 穆扬灵看了一眼她脚下的柴，转过去问道：“马二婶，你来打柴？” “可不是，再过不久就入冬了，可不得开始打柴了，”马张氏瞄着穆扬灵的背篓问道：“阿灵又给你姨婆送东西来了？” 穆扬灵想了想就放下背篓，从里面拎出一只熏干的兔子塞给马张氏，“马二婶，我姨婆在西山村多亏你照顾了，这只兔子虽然熏干了，但味道还不错，您拿回去尝尝。” 马张氏眼睛亮晶晶的，接过东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你放心，你姨婆年纪大了，秀红又还小，我经常叫我家小子帮他们挑水的。” 穆扬灵一听，不管真假，又从背篓里拎出一只兔子塞马张氏手里，“那以后还请马二婶多帮一些我姨婆。” 反正马张氏拿了她的好处，她下次来问过秀红，若是没帮过，下次就不给了就是，若是帮了就是多给她一些东西又有什么？ 马张氏这下是惊喜了。 其实她并没有说谎，她虽然爱占便宜，但对马刘氏是真的同情，所以家里时间宽裕的时候她会叫家里的大儿子给马刘氏挑挑水，扛扛东西。 当然她也抱了一丝从穆扬灵这里拿些好处的心思。 “那马二婶先忙，我先去找我姨婆了。” “好，好，你快去吧。” 穆扬灵的到来让马刘氏很高兴，见她拿来这么多东西，她知道再多说下次她还会拿来，所以马刘氏也不多说，直接到菜园里给她摘了一背篓和两袋子的菜给她带上，道：“现在天气快凉了，你拿回去放在地窖里，冬天的时候吃。” 第63章 图报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姨婆，你给我拿这么多，你家冬天就没窖菜了。” 大姨婆笑道：“我家菜园大，还有很多呢，不用你担心。”又道：“以前是因为买不起肉吃，只能多种些菜，就算是饿了，吃这些也能饱肚，现在你给我们拿来这么多肉，我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马秀红就扯了扯穆扬灵的衣服，小声道：“表姐，你就接了吧，不然我奶奶会亲自送过去的，我奶奶说你家菜少。” 穆家的确菜少，舒婉娘到底不会种地，就算只是种一块菜地，也只够平时的食用，一到冬天窖藏的时候穆石只能到镇上去买菜回来贮藏。 而穆石，他也只会锄地，就算刘大钱教了他许多次，种出来的菜依然是半死不活的，反倒是舒婉娘强他一筹，也只是一筹。 所以，穆家虽然有了余钱，却从未像其他的人家那样买田置地，因为他们不会种。 穆扬灵也没再推辞，接下了。 马刘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挽起袖子道：“你先和你表妹们玩，姨婆给你们做好吃的。”说着进了厨房。 穆扬灵就拉着两个表妹在门口玩，问道：“你家的田地要被收回来了吗？” 马秀兰懵懂，马秀红则点头道：“奶奶说过几天舅爷就过来和大爷爷们一起丈量，等准了就把地契还回来。” 马秀红感激的看着穆扬灵，她没有妹妹的懵懂，相反，因为她是长女，又父母早逝，祖母做什么事都喜欢在她面前念叨，她也就知道了许多事情。 她知道大爷爷一家和村里的人是怎么欺负他们祖孙三人的，知道奶奶怨怪舅爷他们不能为出嫁女撑腰，更知道因为镇上偶遇穆家表叔，他们家的生活才慢慢的变好。 表姐带着舅爷和表叔们为她们撑腰，让村里的人知道她们并不是毫无依靠的。 现在更是出面请刘家出面替她们拿回了被收回去的田产，马秀红对于刘大钱几人只是淡淡的感激，对于穆扬灵却是感恩戴德，恨不得下辈子给她做牛做马。 不过这些情绪马秀红都只放在心里，并不表现出来，她知道，若是让表姐知道了，她怕是会尴尬吓坏，以后说不定来的次数就少了。 马秀红喜欢穆扬灵。 穆扬灵满载而来，依然满载而归。 舒婉娘见她带回来这么多蔬菜，不由笑道：“看来今年你爹不用再到镇上去买菜了。” 穆扬灵擦了一把汗，边点头，边把东西拿到地窖里，道：“就是啊，而且姨婆家的菜比镇上卖的还要好。” 穆扬灵把菜放进地窖里摆好，爬出来将石板移过去盖好，拍掌道：“好了，今年我们家不用担心蔬菜的问题了。” 刘寡妇见穆扬灵从西山村里背后这么多蔬菜，想到穆家每年都要从镇上买菜，就回家收拾了一担大颗能收的白菜挑到了穆家，“嫂子，我给你东西来了。” 舒婉娘出来看到这一担菜有些惊愕，犹豫道：“石头和弟妹买菜了？” 穆石不是从不和村里人买东西吗？上次还是因为村里实在艰难，镇上的粮食也贵，才在村里买的，怎么现在连菜也在村里买了？ 刘寡妇则拉着舒婉娘的手道：“买什么呀，家里的一些小玩意，给你们尝尝鲜的，你叫阿灵扛到地窖里放着吧，到冬天的时候也能吃上。” “这怎么行？”舒婉娘赶紧推辞，“你家就种了这么多的菜，我们怎么能要你的？何况，无功不受禄……” “哎呦，嫂子说的话我可听不懂，我就知道阿灵帮了我，现在才一个月下来，狗蛋就被养胖了好几斤，你们不嫌弃我菜少就行了。”说着扔下东西就往外走，还挥手道：“你记得让阿灵扛到地窖里去。” 刘寡妇的动作并不瞒着村里人，刘大钱见了就让两个儿媳妇也拎了两筐子的菜过去，其他人家见状纷纷效仿。 等穆扬灵从外头将浑身是泥的弟弟拎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堆了不少的菜蔬，舒婉娘正对着它们发愁。 看到穆扬灵回来，舒婉娘赶紧招手道：“阿灵快过来，快把这些东西都给村民们送回去，不然等你爹回来又要生气了。” “爹干嘛生气啊，”穆扬灵拎着弟弟轻巧的跨过院子里的菜蔬，成功到达母亲的身边，不在意的道：“说不定还高兴呢，反正不用买菜了。” “你这孩子知道什么？”舒婉娘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爹嘴上说已经不怪村里人了，但心里还是有怨，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和你舅爷他们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处着，你之前带他们进山，你爹没说话任着你胡闹，是我们家施恩，他们受着，现在他们送来这些东西可就不同了。” “我觉得这些东西我们收下的好，免得村里人还以为我们软和好说话，以后有点什么事都求到我们头上来。”穆扬灵虽然想帮村里人过上好日子，但也不想养叼了他们的脾气。 她听说过太多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而父亲更是遭遇过忘恩负义，所以她并不打算把东西退回去。 舒婉娘嗔怪道：“我只听说过施恩不图报……” “娘，施恩要是都得不到回报，久而久之，谁还吃饱了没事干去施恩啊，我心地善良，富有责任心，这才不图回报的去帮助村民，可这世上像我这么好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为了让更多人做好事帮助别人，我们就应该接受施恩得到的回报，虽然少点，好歹是个心意，别人见施恩能有所收获，以后遇到困难可以帮把手的人肯定乐于助人。” 舒婉娘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她从不知道原来自个的女儿竟然是如此厚脸皮的人，莫名的，却有些熟悉。 舒婉娘沉思，在第二天穆石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舒婉娘总算是想起来了，她捶了一下丈夫，嗔怒道：“我说阿灵像谁，原来是像你。” 穆石不解。 舒婉娘就气呼呼的将穆扬灵昨天的那席话说了，道：“这孩子脸皮忒厚，说得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善心人似的。” 穆石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女儿说的也没错，穆家人从来心善，责任心也重，对待家人更好，娘子，难道夫君我不是这样的人吗？” 舒婉娘脸红起来，伸手扭住穆石腰上的肉转了一圈。 穆石憋着气不敢叫出声，只能祈求的看着娘子，舒婉娘冷哼一声，这才松开。 穆石呼出一口气，就道：“阿灵说的也没错，东西我们收下，多了就拿出去送人，外头吃不起饭菜的多的是，我们要是不收，一次两次还罢，久了只怕村里人以为我们穆家帮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今年还罢，兔子成灾，明年开春我是不许阿灵再带他们进山了。” 穆石早过了那个为大家谋福利的热血年龄，更因为当初的背叛而心硬起来。 第64章 大雪 穆扬灵是被冻醒的，小博文整个人都钻进了她怀里，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弟弟黑黝黝的脑袋，转头看向窗外，却是一片白光。 这时候就天亮了？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穆扬灵迷糊的想着，然后就是一激灵，瞪大了眼睛看向窗外，这是雪。 下雪了！ 穆扬灵赶紧爬起来，喊道：“爹，娘，快起来，下雪了。” 穆扬灵赶紧从衣柜里掏出一床厚厚的大棉被给弟弟盖上，然后套了一件棉衣出去。 穆石也醒了，他给妻子盖了被子出来，看到外面白花花的一片，这雪竟已经有半指深了。 “爹，这雪这么这么厚？这可才九月末，还没入冬呢。”穆扬灵叫道。 穆石沉郁的看着外面的大雪，道：“变天了，你去多穿上几件衣服，爹去找里长，得赶紧通知大家起来，不然要冻死人了。” 气温骤降，有可能在睡梦中就醒不过来了，所以还得赶紧把人叫起来。 穆扬灵赶紧进屋穿衣服，道：“那爹你快去吧，我去找大舅爷，让他把村里人都叫醒。” 穆石点头，进屋去换衣服，舒婉娘正围了被子坐起来，担忧道：“你路上小心些，地上滑，可别着急。” “我知道了，你快躺着吧，可不能受凉了，一会儿我顺路去一趟县城给你和博文抓些药回来。” 妻子和儿子身体都弱，之前受了凉，肯定会生病的，穆石心中有些担忧。 穆石出门去了，穆扬灵却把还在沉睡中的小博文搓醒，脱了他的衣服将他浑身搓了一下，见他哇哇的大哭，就不由安慰道：“发了热就好了，不然要生病吃苦苦的药哦。” 穆扬灵见他额头冒了汗，这才拿干毛巾给他擦干，快手快脚的给他穿上衣服，连着被子把他抱到舒婉娘那里，“娘，你和博文暖暖，我先去找大舅爷了。” “你小心一点，通知到了就赶紧回来。” 穆扬灵也不放心母亲和弟弟单独在家，应了一声。 穆扬灵穿着布鞋踩在雪地上，就只觉得一股透心的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通心脏，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因为到冬至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穆石和穆扬灵又不舍得舒婉娘东太多针线，所以她今年的皮靴还没做好，倒是穆石的前两天做成了。 穆扬灵现在只能穿着布鞋，去年的皮靴倒是还在，只可惜断了许多。 穆扬灵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刘大钱家，“砰砰”的敲门，喊道：“大舅爷，大舅爷，快起来啊，下大雪了。” 穆扬灵见里头完全没动静，担心起来，干脆一脚踹在门上，大喊道：“快起来啊，下大雪了，要冻死人了。” 刘亭和刘庄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窗外一片雪白，顿时吓了一跳，刘亭连滚带爬的起来，摇着刘赵氏喊道：“快起来，快起来，下大雪了。” 刘赵氏冻得嘴唇都青了，起来时手脚都在打抖，刘亭见了就用被子将她裹好，喊道：“快去看看三个孩子，快！” 刘赵氏这才清醒过来，抱着被子就冲出去找孩子。 刘亭则跑去敲父母的门，刘庄也跑了出来，刘亭冲他喊道：“快去给阿灵开门，”一边用脚去踹父母的门，将门踹开后，见父母只是盖着薄被子，面色有些青白，顿时大惊，扑上去就给他们搓手脚。 穆扬灵也跑了进来，见状喊道：“快去****进来给他们搓身子，庄表舅，拿了锣和我一块儿去叫醒大家。” 穆扬灵之所以跑到刘家来就是因为刘家有两面锣，只要一敲，全村都能听见。 刘亭一边从柜子里拿被子给父母盖上，一边冲刘庄喊道：“快去拿东西，家里有我呢，弟妹，去把孩子们都抱到这里来，烧炭给他们取暖，我去****进来，娘子，你用布帘隔一个单间起来，给娘擦身子，我给爹擦。” 刘庄则和穆扬灵一起带了锣出来，边敲边喊道：“大雪了快起来喽” 刘庄边走边敲，穆扬灵则上前“砰砰”的砸门，每一家都不放过，没过多久，村里就亮起了灯火，大部分人家都有人爬了起来。 村里还有一些孤寡人家，穆扬灵和刘庄叫了只要不醒的都直接破门而入，将人叫醒，然后帮忙把人搓身体，生火烧热水，他们才将火升起来，就有村里的青壮过来接手，“你们快回去多加几件衣服吧，这里有我们呢。” “村里其他人家呢？” 刘大壮道：“我爹都叫人去了，你们快回去吧。” “狗蛋家也有人去了？”穆扬灵问道。 “放心吧，我大嫂带着人去了。”刘大壮道：“幸亏你们把我们给叫醒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啥时候会醒呢。” 穆扬灵这才放心下来，和刘庄说了一声就回家，家里现在只有母亲和弟弟，穆扬灵也有些担心。 穆扬灵赶回来的时候，舒婉娘已经起床在厨房里烧水煮粥，穆扬灵赶紧上前扶住她，“娘，你正大着肚子呢，怎么下床了？” “你弟弟冷的很，我想他吃碗热粥可能会好些，你也赶紧吃一碗热热身。” “我知道了娘，你先回去，我来看火。”穆扬灵把舒婉娘扶进屋，这才转身回厨房。 此时，整个天地间都是白色，但屋里的刻漏却告诉她，此时也不过寅时，却已经和白天一样亮了。 穆扬灵有些担心穆石，不知道他在路上是否安全。 因为一场大雪，村里死了三位老人，夭折了一个孩子，还未进入冬天，村里却已经在开始办丧事。 刘和很是担忧，和刘大钱道：“今年只怕会很冷，也不知道村里的老人孩子能否熬过去。” 刘大钱眉头紧蹙，“这还没入冬呢……” “是啊，还没入冬呢。”刘和手微抖着捻着烟草，今年的这一场雪太过突然了，就连他都差点没活下来。 穆石已经从县城回来了，他通知了县城那边的酒楼饭馆，接下来可能没办法给他们供应猎物了，镇上也说了一声，等家里安定下来再给他们送货。 飘香楼的张掌柜没意见，醉霄楼虽然不满，但也知道此是天灾，并不是穆石的责任。 第65章 接 天空阴沉沉的，穆石望着天边的黑云，对穆扬灵道：“明天只怕还会下雪，也不知道你大姨婆家如何了，明天爹起早去你大姨婆家看看，顺便清理一下山里的路。” “爹，这么大的雪，走山路很危险的。” 穆石微微一笑，摸着她的脑袋道：“山里的雪被树给挡了，比外头的雪要少些，就算山路难走，爹也有经验，你放心，断不会摔了的。” 穆扬灵回头看了一眼舒婉娘，低声道：“爹，那你可得快点回来，这几天娘有些心神不宁。” 穆石也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到生产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突变让婉娘不适，这两天她总是蹙着眉头，晚上也总是睡不着觉。 穆石也不敢离开家太久，因此道：“你放心，爹很快就回来，你娘要是不舒服，你就去找舅奶奶她们，请她们过来帮忙。” 话是这样说，穆石却不想将妻子交给别人，所以第二天舒婉娘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起床穿好衣服，早饭也没吃，直接爬山过去西山村。 穆扬灵翻过山去要三刻钟，在雪天路难走的情况下，穆石也只走了三刻钟，到了西山村，看到马刘氏的房子，穆石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马家左边一半的房子都被雪压垮了，秀红两个孩子正穿着棉袄围着火盆，但一边漏着风，就算生火了，两个孩子依然紧紧依偎在一起缩着脖子。 穆石目光寻了一圈也没看到马刘氏，目光微沉，大踏步走入马家，“秀红，你奶奶呢？” 马秀红惊喜的抬头，眼睛通红的喊道：“表叔！” 马秀兰看到穆石，“哇”的一声哭出来。 秀红抹眼泪道：“奶奶去找村长了，我们家的房子倒了，奶奶昨儿就去找村长，想让大家帮忙简单搭一下房子，可村长说，村里不少人家都糟了灾，暂时还顾不到我家，昨天晚上我们围着火盆坐了一夜，奶奶不叫我们睡觉，天一亮，奶奶就去找村长了。” 西山村的村长也是马家的族长，穆石深知马家的尿性，何况，这次雪灾的确家家户户都受了灾，临山村是因为有刘和在，那人以家族为己任，又最看重名誉，这才每每将自家放在最后，先帮助别人家度过困难。 马家的族长可没有这些品德，最重要的是，刘和在临山村有说一不二的威望，马家的族长，想到马大贵敢指着马家族长的鼻子大骂，穆石不认为他们能帮大姨母搭起房子。 看这天气，今天下午或晚上只怕又要下一场大雪，他们真在这样的房子里过夜，就算撑着不睡着，不死也会重病。 穆石道：“你们收拾一下，表叔带你们回我家。” 秀红眼睛一亮，却又一黯，道：“奶奶不知道会同意吗？” “你们只管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会儿我和你们奶奶说。” 马秀红知道自家值钱的东西在哪里，马刘氏年纪大了，生怕自己哪一天就去了，所以将家里藏钱，藏地契的地方都告诉了大孙女。 马家也只有这几样东西值钱，还有就是他们的粮食衣服和之前穆扬灵送来的熏肉。 马秀红拿了一个大背篓将这些东西都装了，等马刘氏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把东西收拾好了。 “去你家住？”马刘氏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两个孙女，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道：“好，只是家里这么多东西，一时也拿不过去啊。” 其他的倒还罢，马家的粮食都堆在房子里，穆石肯定扛不过去。 穆石就笑道：“姨母，不如将这些粮食先寄存在这边，等过段时间族里抽出手来，我和表哥表弟他们过来帮你将房子弄好。” 马刘氏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的点头，“好，都听你的。” 马刘氏就提了两只野兔过去找马张氏，让他们家先帮忙保管家里的粮食。 马张氏这段时间受了穆扬灵不少的好处，见马刘氏有穆石陪同，又见她拿了东西过来，自然愿意，马上叫了自家男人和穆石一起将粮食扛过来，又请了附近几家做了见证。 穆石力气大，来回几趟就差不多了，他担心家中的妻子，所以才把粮食运到马张氏家，就对马刘氏道：“姨母，我们走吧。” “从山里走？”马刘氏看了一眼山上树上的白雪。 “我抱着两个孩子，姨母放心，不会出事的。”他们的那个大背篓并没有装满，穆石直接把秀兰给放在背篓里，她虽然已有七岁，看着却和博文一样大，所以放进背篓里刚刚好。 穆石嘱咐秀兰，“一会儿要紧紧的抓住背篓两边的绳子，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就和奶奶和表叔说，知道吗？” 秀兰小心的点头。 穆石要抱着秀红，秀红却道：“表叔，我能自己走。” 穆石也不勉强，直接一左一右扶着马刘氏和秀红往前走，到路窄的地方就侧着身子扶她们下去，等到四人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好在他们只走了大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穆石见她们冻得嘴唇都青了，就道：“我们赶紧回家吧，你们也好暖暖身子。” 穆家有共有五间，除了正中一间用作堂屋，左边一间穆石和舒婉娘住，右边一间穆扬灵和小博文住，还有一间堆了杂物，剩下的一间却是用来备用的。 舒婉娘本是打算明年开春就把小博文从房间里移出来，单独住一个屋。 他们姐弟年龄渐长，再住在一起就不合适了。 所以那间房很干净，炕和被子等都是现成的，祖孙三人只略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穆扬灵在厨房里烧热水给她们暖身子，“你们一会儿洗个澡就舒服了。” 马秀红羞愧的缩了缩交，小声道：“谢谢表姐。” 穆扬灵看了一眼她脚上湿透的鞋子和身上满是布丁的棉衣，笑道：“表妹不如来帮我烧火吧，我不太会做家务。” 马秀红高兴道：“好呀，表姐去休息吧，我来烧火。”马秀红拉了妹妹一起蹲在厨房里烧火。 第66章 布防 小博文第一次见两个表姐，特别是马秀兰长得和他差不多大，所以人刚来，他就前前后后的跟在马秀兰的身后乱转。 穆扬灵让他们三个孩子在厨房里呆着，自己进屋去找她以前的衣服和靴子。 穆扬灵长得快，几乎年年都要换衣服，除了最困难的那几年需要将衣服循环利用，其他时候穆石和舒婉娘都不愿意委屈了两个孩子，每年都做两套新棉衣，而去年的大多留了下来。 马秀红和马秀兰身量比穆扬灵小多了，所以她前几年的衣服她们都能穿，就连靴子都是现成的。 穆扬灵找了三四套衣服出来给她们，道：“你们先去洗澡换上，我给你们做些热的吃。” 马秀红拿着衣服，眼圈微红，喃喃道：“谢谢表姐。” 穆扬灵只是一笑。 那边马刘氏也已经换了衣服，正和舒婉娘坐在屋里说话。 只半天功夫，祖孙三人就在穆家收拾住下来了，舒婉娘也快要生了，有马刘氏在，穆石和穆扬灵都安心了不少。 整个鸣水县都处于雪灾之中，不断的有人冻死，仅仅五天，穆石再带着穆扬灵去镇上送货，一路上都看到送殡的人。 “爹，入了冬会不会更冷？到那时岂不是要死更多的人？” 穆石不语，他已经没多少时间去担心别人了，他担心的是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天气寒冷，新生儿很容易夭折，而舒婉娘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冷的天气生产，穆石很担忧。 而西营里，齐修远等人却有另一种忧虑。 “这雪已经接连下了两天，外头的雪已经有一指厚了，”齐修远忧虑道：“北边的雪只怕更大。” 江泽不明白，“将军，这北边灾不灾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一片都叫胡人给占了。” 齐修远顺手拿起书桌上的书朝他脑袋上打去，“那是我大周的天下，就算现在被胡人占了，那里的百姓也依然是我大周的百姓，不许再让我听到这些话。” 荣轩也道：“何况，北地灾情严重，草原上只怕更严重，他们的食物若不够，只怕会南下侵扰，到时候兴元府就首当其冲。” “这也正是我担忧的地方，”齐修远道：“胡人若南下，必定是我们西营打头阵，但往东的厨山一带防御线太长，我们只怕顾及不到。” 齐修远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道：“所以，我想重新拟定巡防路线，就算不能在第一时间抵挡住南下的胡人，也要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来，我们能够最快的驰援。” “可重新布置需要宣抚使大人的同意，”荣轩不认为这件事能够这么简单达成，所以道：“将军，若是为防备胡人从厨山那一带攻入而换防，此时申请已来不及了。” “所以我决定先斩后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荣轩，你立即起草文书，将换防的事详细奏报宣抚使，我这边着手布防。” 江泽立即请命，“将军，让属下去带队吧。” 荣轩却不赞同齐修远如此越矩的行为，道：“将军，若宣抚使以此为由治您的罪……” 齐修远冷哼道：“他不敢。”齐修远自信道：“如今朝中他还能让谁来守这西北？” 荣轩恍然大悟，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心中却有些悲凉，齐修远很强，他高兴，可朝中竟无用之将，再联想到现在的局势，荣轩顿时有一种亡国不远的感觉。 利州路宣抚使是文官担任，是皇帝的心腹，皇帝对外向来是能让就让，因此齐修远等人与宣抚使的关系都称不上好。 江泽自豪的道：“将军，让属下带兵前去厨山一带巡视吧，胡人若是敢来，属下定让他们有来无回，也让宣抚使大人看看，我们能不能打败胡人。” 荣轩斜睇了他一眼，笑道：“只怕宣抚使大人不是怕你们输给胡人，而是怕你们赢了胡人吧？” 江泽脑子简单，闻言瞪眼道：“为什么？打胜仗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 齐修远和荣轩都有些讽刺的笑笑，因为打了胜仗就意味着会扩大战争，大周输了，只要赔些土地和金银绢布就完了，可若是胡人输了，胡人会恼羞成怒的大举南攻，而大周这边的百姓也会想着收回故土，双方的战争就扩大。 战争扩大，朝廷的军饷粮草等支出就要扩大，大周这二十多年来奢靡无度，已经负担不起战争了。 现在朝廷也只能给出兵士所吃的粮草，承诺给兵士的军饷却是分文没有，就是齐修远，也已经小半年没收到军饷了。 现在各军将士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齐修远的方法也不过是向当地的百姓征收和富户借调。 袁家军为何只认袁家人，却不识当今圣上？ 因为是袁家在养着他们，所以他们叫袁家军，只认袁家。 胜战越多，军功累积的也多，声望也就越盛，皇帝自然会害怕，所以袁家军才会如此遭忌讳，在四年前的收复之战中才会被皇帝强行召回，京兆府一带才会丢失。 所以，齐修远要先斩后奏，因为只怕现在上书，宣抚使只怕会令他坚守西营，不得回攻，以免伤害两国邦交。 齐修远与荣轩议定，第二天就将众人叫来布置，莫雄不解，问道：“将军，我们兴元府往北就是京兆府，京兆府一带要比我们这边富裕得多，就算那边灾情比我们严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合该是我们这群穷酸去抢他们才是。” “京兆府富庶是四年前的事，胡人不擅种植，他们将农田侵占过来圈起来种草养马，这四年来，百姓们是苦不堪言，如今雪灾，最难的就是他们，胡人从那里已经榨不出油水，为了应付草原上的雪灾，他们必定要南下掠夺。”齐修远看着众人道：“所以，布防必须尽早开始，今日叫大家来也正是为此事。我大周国土已失大半，绝对不能再失，否则我等都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齐修远此话一出，众人立马起身抱拳道：“末将等愿随将军守卫国土，护我大周！” 作者有话说：今天状态很不好，写了删，删了又写，这一章好艰难，下面几章都算是过度，所以都有些难写。 第67章 求官 “大哥，我也要跟着江泽去巡防，”齐浩然大叫着冲进齐修远的书房。 巡防之事机密，齐修远也从不与齐浩然说过，他怎会知道？ 齐修远问道：“谁说江泽是去巡防的？” 齐浩然歪头，“难道不是？可今天我去三营，发现精锐被调走了一半，一营二营都有斥候被调到江泽手下，难道不是有战事要发生？” 齐浩然看着大哥不满道：“大哥，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去打仗，我也要跟着你去。” 齐浩然梗着脖子红着眼睛道：“你要是丢下我一人，我就自己抢了马上战场。” 齐修远顿时大怒，按住齐浩然就揍他屁股，“你上战场干什么？送死吗？你今年才十二岁！”说着大巴掌就揍他屁股。 齐浩然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怎么就不能打仗？我现在能在你手底下走一百二十招了，你不是说你手底下带兵的人不够吗？你给我几十人怎么了，现在大雪，那些胡虏肯定会南下劫掠的。” 齐修远手一顿，将人扯起来，面色沉凝的问道：“你如何知道胡虏一定会南下劫掠？”齐修远虽然重新做了布防，但也不过是预防罢了，对胡人是否南下并不肯定，可齐浩然这话却像是十足的肯定胡人一定会南下。 齐浩然理所当然的道：“若我是胡人一定会南下，既可以拿到过冬的粮食，又能削弱大周的军事力量，说不定打上几场胜仗还有可能得到大周的赔款瓷器及绢布，这么多的好处，我为什么不南下？理由也是现成的，雪灾需要更多的物资，胡人朝廷一定乐意让兵士南下试试。” 齐修远吃惊的看着弟弟，他弟弟今年似乎才十二岁吧？平时看着蠢蠢萌萌的，读书十句有八句不通，每次检查作业过后先生都要跟他告状。 齐修远想起荣轩曾和他赞过齐浩然练兵之能，只一个月就收拢了四营那一营的杂兵。 齐修远认真考虑起弟弟的前程来，让弟弟考科举就不要想了，那文章做出来连他都不忍直视，更何况那些学识渊博的考官？ 那就只能从武一路，齐修远看着面庞稚嫩的弟弟，心中微涩，上战场就相当于把半条命交给上天，齐修远不想自己的弟弟也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除了从武一途，齐浩然还能走什么路呢？ 齐修远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长兄当得太不称职了，弟弟都十二了，他却还没为弟弟确定将来的方向。 齐修远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前程？” 齐浩然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是跟在大哥身边做一个将军了，大哥，等你做了宣抚使，我就去你底下当一个大将军。” 齐修远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若大哥真能做到宣抚使，我一定将你这个将军调到我手底下。” 宣抚使可是从一品的大官，天下能有几人走到这个位置？ 齐修远只将这当作一个玩笑，齐浩然却是认真的，他这时候正处于最崇拜哥哥的阶段，觉得自己的大哥简直是天下第一能干的人，比他那个只会在朝中打嘴仗的父亲强多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等大哥当了宣抚使再把你调到手底下。” 齐浩然闻言跳起来，“大哥，你可不能转移话题，你当宣抚使之后我要在你手底下当大将军，现在你当大将军，我就在你手底下当一个小旗也好啊，您就给几个人给我吧，我带着他们去巡防，大哥，我求你了。” 齐浩然就差直接跳到齐修远身上撒娇了，齐修远板着脸道：“你毫无军功和经验，怎能胜任小旗之职，别胡闹，传出去你大哥我要落一个徇私的罪名了。”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大哥你就骗我吧，各军之中有多少将军不往里塞自己的人的？荣轩大哥连我三拳头都挡不住，还不是你护着才能做军师的？” 齐修远瞪他，“胡说些什么？你荣轩大哥聪明绝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军中可不是只论聪明的地方，要是没有武力，再聪明也不能活着走出战场，大哥，你不能只对好友徇私，不给自家弟弟徇私啊。”齐浩然哭天抢地的抱着齐修远。 齐修远无奈，道：“你太小了，军中将士不会服气的。” “那大哥把四营的杂兵给我呗，他们总不会有意见吧？”齐浩然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哥。 齐修远沉默片刻，道：“四营的杂兵阵亡率一直很高，你带着他们你也会很危险的……” 齐浩然拍着胸脯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你就把四营的一个总旗给我呗。” 齐修远眉头微跳，“你刚才不是说小旗吗？” “可那是说的一营二营三营，要是四营，您怎么也得给我一个总旗才行。”齐浩然嘿嘿一笑。 四营是各营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或是新兵入伍后训练不合格淘汰下来的孬兵，每个军队中都有一个营专门装着这些人，就是用来做炮灰的。 齐修远的心到底不够硬，没将那些上战场必死的人推上去，只让他们负责后勤和一些比较杂累脏乱的工作，当然，待遇也是最差的。 可齐修远再心软，当遇上大战时，他们也必须上战场，战士，就应该战死在战场上。 接下来的战争未必会发生，发生了也未必会用到四营的人，齐修远想想也就同意了，让弟弟去那里磨磨性子也好，真要把四营都拉上战场了，他再将他拎出来就是了。 齐浩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范子衿蹲在院子外面等他，齐浩然看见他，蹦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等你啊，”范子衿起身拍拍衣服，道：“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表哥是答应让你带兵巡防了？” “没错，”齐浩然骄傲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哥现在也是有差事的人了，我现在是总旗。” 范子衿嗤笑一声，又立马收敛表情，一本正经的行礼道：“那么表弟，表哥我这个军师向你见礼了。”范子衿狠狠的咬着“表弟”两个字。 齐浩然却目瞪口呆道：“什么军师？” 范子衿斜睇了他一眼，道：“但凡做大将军的，身边都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军师，袁将军身边有沈牧，表哥身边有荣轩大哥，你身边有谁？为了你以后走得更顺些，我就勉为其难的做一做你的军师好了。”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情投意合是这样用的？” 第68章 叛徒 齐修远在弟弟离开后就沉思起来，既然弟弟能够从他的调配中猜到他的布防，那是不是别人也可以？ 齐修远将荣轩找来，荣轩沉吟片刻道：“可能性不大，各营的消息其实是封闭的，也就浩然和子衿能同时接触到这些信息。”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一些，”齐修远道：“如今布防还未完成，绝不能出现意外。” 荣轩立马起身，“我这就去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小心些，被编入巡防的人员要注意保密。” 齐修远点头。 只是他们谁也没料到，问题会直接出现在内部，齐修远的心腹之一陆成在布防未完成，齐修远的文书还未到宣抚使案前的时候已经高密。 宣抚使直接给齐修远派了一个监军，护送监军过来的一个总旗的精兵也留在了兴州府。 齐修远脸色难看，“陆成背叛我，为何？” 他自问对底下的人不错，陆成三年前就一直跟着他，他母亲病重，俸禄不足于请医问药，是他送他银两及药材，陆成对他也是感恩戴德，有一次在战场上为救他挡了一刀，他实在想不明白陆成为何背叛他。 底下坐着的人皆低头不语，荣轩让他们退下，拍了拍齐修远的肩膀，道：“肯定是有更多的利益，可不管是为了什么，此时要紧的是应对之策。” 齐修远整个人气势都锋利起来，目光如隼，“原先的布防不能要了，但厨山一带依然要派人去巡视，他们想用一个监军和一个总旗就束缚住我，也太小看我齐修远了。” “黄坚说朝廷正和金国议亲，我朝可能会派公主和亲，宣抚使不许我们破坏两国邦交。”荣轩道。 齐修远气得肝疼，“我朝送到金国几个公主了？难道他们以为把公主送过去，金兵就不打过来了吗？胡汉不能为一家，别说嫁到金国的公主生不出孩子，就是真的生出来登上王位，那也是胡人，不是汉人。” 荣轩微微皱眉，不由道：“和亲还是有些效果的……” 齐修远讥笑道：“当然有效果，有了公主带过去的嫁妆，胡人起码会安分一两年。” 齐修远不认同和亲之举，泱泱大国，却要牺牲公主换来几年的苟且偷生，还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输了殉国，死的起码还有体面。 只是大周文强武弱，每次大战役的战败都有公主被送出和亲，不仅金国有和亲的公主，夏，吐蕃和西辽都有大周的公主，朝廷南逃后那十年里，皇帝因没有适龄的公主，几乎全是用宗室的郡主或朝中重臣的嫡女封做公主送出和亲，可不管是真公主，还是受封的公主，没有谁能活过二十五岁，终其一生都没有一儿一女出生。 一个两个齐修远可以当作是意外，可所有和亲的公主都没有子嗣留下，齐修远心中为和亲的公主感到悲哀，更有一种愤慨的情绪在，他大周金枝玉叶的公主竟在他国被人欺辱如此。 让齐修远为了促进两国和亲而暂时退避金国的锋芒，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巴不得破坏掉和亲，至少能减少一个公主枉死他乡，何况，他的营地在这里，若是坚守不反攻，死的是他的兵，是这治下的百姓。 他和将士们吃用都是从这里百姓身上攫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被抢掠，他齐修远是有多畜生？ 所以齐修远很肯定的告诉荣轩，“此事你不用顾忌，我们只降下布防的规格，黄坚要是敢拦，就让他来找我。” “那陆成怎么办？” 齐修远沉思片刻，道：“让他继续任他的校尉吧。” 荣轩挑眉，“你不处置他？” 齐修远嘴角微挑，冷酷的道：“他不过是越过我向宣抚使汇报了一些情况罢了，这还不是罪名，何况，我也很想知道他会不会来向我解释。” 对于叛徒来说，有时候静比动更让人难熬。 荣轩不再多言。 陆成没来找齐修远解释，齐修远也没找他的麻烦，反倒是齐浩然在陆成回家的路上把人套了麻袋狠狠地揍了一顿，陆成第二天鼻青脸肿的去了军营。 范子衿听说后气得踹了齐浩然一脚，喊道：“你打人怎么还往脸上打？你都知道套麻袋了，怎么不麻溜的瞅着他痛又不显眼的地方打？” 齐浩然喊道：“谁说我没揍他疼的地方？我敢说他现在肯定受了内伤。” “那你也不能揍他的脸，他顶着那一张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大哥指使的呢。”范子衿冷笑道：“表哥还想给他机会让他解释，可我看他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他若真的心中有愧，那就应该好好的在家养伤，随便找一个借口请假，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军队里晃荡，是怕别人不知道是你揍了他吗？” 齐浩然跳起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是我揍了他？我套了麻袋了。” “你真是笨，”范子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道：“江泽大哥气不过，让人将陆成出卖表哥的事宣扬开来，现在总旗以上的人谁不知道陆成得罪了表哥，算是结上仇了。这时候陆成被人套麻袋打了，是人都知道是为了给表哥出气，这兴州府中能为了表哥套人麻袋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的说你友爱兄弟，看不惯背叛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跋扈骄横，仗着表哥的势为所欲为呢，更有些用心险恶的人只怕要说是表哥指使你这么做的。” 齐浩然没料到其中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一时脑袋都大了，“那你说怎么办？” “你受伤了，而且受了重伤，从今天开始，你就卧床休息吧。”范子衿一本正经的道。 “你说什么？”齐浩然瞪大了眼睛，“爷连根汗毛都没掉，怎么就受重伤了？你别损害我的威望，就凭陆成那两手还伤不到我身上。”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我说你病了就是病了，你老实给我躺着吧。”说着转身出去叫人大张旗鼓的到城里找来了三个好大夫，将人留在了将军府里为齐修远看病。 他自己则拿出一块生姜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再抹一下眼睛，眼睛顿时通红起来。 范子衿再抬头时就是一副悲愤的样子，俩人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齐浩然却已经习以为常，每当范子衿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第69章 反击 果然，范子衿带着两个小厮跑去军营将陆成拦住，痛斥道：“我表弟年纪小，不懂事，听了外头的谣言难免为表哥不忿，对您出手是他的不是，可您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又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您教训教训他也就是了，何必出手这么重？” 陆成面沉如水，阴郁的看着范子衿，道：“范公子说的话我不懂，四公子什么时候找过我的麻烦？” 范子衿冷哼一声，“找没找你心中有数，”说着盯着他脸上的伤道：“你也不用顶着这一副样子出来装可怜，我表弟若真出什么事，表哥光风霁月不给你小鞋穿，我却是一定要为我表弟讨回公道的。” 说着阴狠的瞪了陆成一眼，甩袖离开。 陆成心中更加阴霾，他是真的受了重伤，齐浩然功夫不错，又从小习内功，加上心中生怒，下手也就没留情，就算他尽量避开，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他本打算顶着这一副样子强装无事，等到大家猜到是齐浩然下手的时候再透露出他重伤的事，到时就算齐修远说他不知情，军中将士也必定不会相信。 齐修远威望下降，今后再多弄出几件事来，就算以后宣抚使要换掉将军，将士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他才能更快的收服大家。 没料到这一切都叫范子衿给毁了，他跑出来说这些话，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伤了齐浩然，而他之前为了表演出有苦说不出的温良状，可是坚称只是受了皮外伤…… 如今他再说受了内伤，有范子衿的这番话在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何况，他也不敢再说，此时说出来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居心不良。 陆成咬牙切齿。 赶过来看热闹的荣轩松了一口气，和身边的江泽笑道：“这位范公子倒是有急智，难怪将军会同意他去做四公子的军师。” 江泽笑道：“范公子和您一样，心肠弯了十八道弯。” 荣轩看着江泽笑，温柔的道：“多谢你夸奖，放心，我比他还多了一道弯。” 江泽就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给缝了，恳求的看着荣轩，“军师，下属是在夸您呢。” “哦？”荣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多谢你的夸奖了。” 江泽眼泪汪汪的看着荣轩，他真的是夸军师聪明啊。 齐修远从亲卫那里听到这件事时，就恼得砸了一下桌子，阴沉沉的问亲卫，“你说陆成把浩然打伤了？” 亲卫忙摇手道：“将军放心，刚才我亲自到府上去看过了，四公子并没有受伤，只是被范公子拘在院子里，请来的大夫被安排在府里偏院住下了。” 齐修远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陆成想取他而代之，齐修远并不怪罪，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当将军？他还想取宣抚使而代之呢。 可陆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心思动到齐浩然身上，想踩着齐浩然上位，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在齐修远的心中，也就只有齐浩然这一个亲人了，怎么可能会容忍陆成利用他？ 本来还想听听陆成的解释，现在却是不用了。 “让浩然先呆在家里休息几天，过段时间再去四营，巡防的事我另外安排别人去做。” 亲卫道：“将军，黄监军那里……” “以礼相待，其他的先不用管，我倒也想知道他的态度。” 被宣抚使派来的监军未必就和宣抚使一条心，兴州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其艰苦要比兴元府不知高了多少，朝中有多少官员愿意到这里来？ 兴州府波涛汹涌，临山村里却慢慢的从哀戚中缓过神来，生活开始步上正轨。 村里的几桩丧事办完，因为天冷，大家都窝在了家里。 因为天气是突然变冷的，所以之前菜地里留的菜还有一些没收回来，被雪一冻，损失了小半，虽然第三天抢收回来了，可能保存下去的依然不多。 好在之前他们都存了不少的熏肉，加上秋收时算得上丰收，只要能保证柴火的供应跟得上，这个冬天应该不难过。 此时，穆扬灵就坐在小凳子上围着火盆，时不时的在火盆旁边放几颗花生，上面还放了几串肉串，阵阵的肉香气飘出来，围坐在一边的三个孩子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小博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火盆上的肉串问道：“姐姐，还有多久能吃？” “再等一会。”穆扬灵灵活的翻着肉串，“去问问爹要不要吃。” 小博文纠结道：“爹要是也吃肯定不够吃。” 秀兰也担心的看着这二十几串肉串，秀红则道：“表叔要进山，好幸苦的，还是给表叔吃吧。” “这还有呢，爹要是吃就让他把剩下的兔肉剔出来，我烤肉很快的。”穆扬灵热心拉穆石进来还是想指使他干活，穆扬灵剔肉不在行，忙活了一早上也才剔出这么点肉丁，穆石却有一手好刀法，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一只兔子收拾出来。 穆扬灵就是想让父亲给自己剔肉。 秀红瞬间察觉到表姐的想法，自告奋勇的道：“我去叫表叔过来吃肉串。” 秀红跑去找表叔，舒婉娘和马刘氏都在这里，秀红也机灵，喊道：“表叔，表婶，你们要不要吃肉串？表姐烤了好多的肉串。” 舒婉娘笑着摇头，“表婶不吃，你们四个吃吧。” 穆石也道：“你们吃吧，表叔不吃，拿几串来给你祖母吃。” “我可不吃，要是煮的还罢，这烤的我吃不了，你妹妹和表弟年纪都还小，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吃太多，免得上火。” 穆石却是心中一动，问道：“你们烤了多少串？” 秀红数数不行，只能道：“表姐说有二十多串。” 穆石一挑眉，“二十多串还不够你表姐塞牙缝呢，”他对舒婉娘道：“一定是阿灵那孩子想让我过去给他们剔肉呢。” 舒婉娘就推了推他，道：“那你还不快去，阿灵那孩子淘气，要是拿了你的刀出来使，不小心伤到怎么办？” 穆石的那把短刀是他父亲传给他的，是他勇士祖父传给他父亲的，那把短刀削铁如泥，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穆石出入山林都随身带着，穆扬灵眼馋了许久，穆石却不许她用，舒婉娘更是怕她伤着，不许她碰。 但如果穆石不去，这孩子只怕会以菜刀不够锋利为由跑去偷出来使。 作者有话说：突然就没电了，我好容易写好的没保存，丢了五百字 第70章 烤肉 穆扬灵他们烤肉用的是新鲜的兔子肉，此时天气冷，地上又落了厚厚的雪，穆石和穆扬灵已经不进山打猎了，可以前布置的陷阱却还留着，隔个三两天，父女两个就会结伴进山一趟，只看这些陷阱里是否侥幸猎到猎物，若是有，他们就能吃一顿新鲜的，若是没有，就吃熏肉和晒制的肉干。 掉进陷阱里的也多是野兔，迄今为止，穆扬灵只碰到过一只狍子，可惜被穆石送到镇上饭馆去了，没给家里留，所以穆扬灵才会用兔子肉做肉串。 这几天穆扬灵可是把兔子肉发明了许多的吃法，她的厨艺不太好，但主意却很多，比如将兔子肉切丁捣烂揉成肉圆，放进高汤里煮…… 以前有舒婉娘宠着他们，帮他们做各种好吃的，现在舒婉娘身子不便，却又有了马刘氏。 切丁和捣烂兔肉由穆扬灵来做，她力气大，耐力又足，就是捣上一上午也不嫌烦，然后马刘氏就调配好兔肉轻轻地揉成肉团子，熬了高汤放进去。 昨天晚上他们吃的就是这一道菜，就是向来不爱吃野兔的舒婉娘也吃了一小碗。 更别说穆扬灵和穆石这两个肉食动物了。 几个孩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今天早上穆扬灵跟着穆石进山，从陷阱里临了两只野兔回来，一只留到晚上让马刘氏炒着吃，剩下的一只穆石本想丢到外面用雪冻着，却叫穆扬灵给剥皮洗净做了烤肉。 没办法，冬日虽短，却没什么事可做，小博文也不能总是看书，穆扬灵就起了烤架要烤肉。 要说起烤肉串，穆扬灵还是最喜欢狍子肉或鹿肉，只可惜，现在天寒雪深，他们进不了太深的地方，也追踪不了猎物。 穆扬灵正和表妹和弟弟惋惜：“冬天烤鹿肉才好吃呢，等天气转晴，暖和一些了，我和爹进山打只鹿回来，到时候给你们烤鹿肉吃。那鹿肉放在烤盘上，只擦一点点香油，再撒一点盐和辣椒，真是可惜，要是有孜然就好了，只放一点点，烤个七成熟，”穆扬灵做出一个享受的表情，“只要吃过一次，我敢保证，你们肯定忘不了那味道。” 小博文和秀兰的口水流下来，小博文吸了吸口水，眼巴巴的问：“烤了鹿肉我也能吃吗？” “当然，不过你身子弱不能多吃，爹应该吃多点，”穆扬灵嘿嘿一笑，“到时候拿了宝贝给爹泡酒喝。” 秀兰和小博文纯真的问：“什么宝贝？” 穆扬灵正要说话，脑袋上就被拍了一巴掌，回头去看，穆石正黑着脸站在她后面。 “小小年纪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浑话？”穆石黑着脸看女儿，“还把你弟弟妹妹们教坏了。” 穆扬灵摸摸鼻子，认错道：“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穆石却知道她只是那么一说，完全没过心，有些担心起来，女儿好像太早熟了，这些浑话也不知是听谁说的，看来下次去镇上还是别带她了，免得被人给带坏了。 穆石板着脸道：“以后这些浑话不许再听。” 穆扬灵老实的应下。 穆石这才哼了一声，把短刀拿出来，将还剩下的大半只兔子拿出来，将肉剔出来放在盘子里。 秀红秀兰和小博文就兴奋的拿了签子串肉，穆扬灵再拿去烤，不一会儿另一边盘子里就装了二十来串，穆扬灵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串，剩下的推过去，道：“趁热吃，不然凉了不好吃了。” 秀红先让给穆石，穆石拿了一串，道：“你们吃吧，我尝尝鲜就好。”快手快脚的把兔子肉剔好盛盘，又嘱咐道：“别贪吃，吃多了上火，我回头还得给你们熬茶喝。阿灵，你是姐姐，看好他们。” 穆扬灵应下，在穆石走后就吐吐舌头，对三人道：“我们串起来，今天吃一半，剩下的明天烤了吃。” 穆扬灵拿了两串塞嘴里，吃得满嘴油，满足的感叹道：“野生的兔子就是够鲜够香够甜，以前吃的家养兔子连它一半都够不上啊。” 秀红满脸疑惑，“表姐，你们还用去买家养的兔子吃？这兔子还能家养？怎么养啊？” “呃，以前吃过，”穆扬灵含糊道：“这猪能家养，鸡能家养，这兔子为什么不能家养？” 秀红仔细想了想，点头道：“表姐说得对，我见识少，可能是我没听说过。” 穆扬灵则眨眨眼，歪头问道：“你没听说过兔子能养？” 秀红摇头，“没听说过，只是我想着兔子怎么养啊？它们会打洞，怎么养得住？”说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穆扬灵问，“表姐，要是兔子能养，那来年我们家是不是也能养几只兔子，到时候养肥了就能卖了。” 听秀红这么一说，穆扬灵还真不知道兔子要怎么养，想到穆石见多识广，打算晚上问问他。 小博文和秀兰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正一边抓了一把肉串啃着吃，等穆扬灵回过神的时候，小博文已经吃了有七八串了，急得她忙拦住，“行了，行了，不许吃这么多，不然晚上吃不下晚饭，爹要揍我了。” 小博文闹到：“我还要吃，你们都还吃呢。” “行了，行了，我们也不吃了。”穆扬灵知道孩子都是别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学，虽然还想吃，但也只能按下，道：“我们先喝喝水，剩下的留到明天姐姐再给你烤。” 穆石去了刘大钱家，找他商议天气放晴后到西山村盖房子的事，马家的屋子倒了一半，现在天气不好不能动工，但天一放晴他们就会过去帮忙修建，砖头和木头都要买一些，材料费穆石先帮忙出，可这天气却不知什么时候放晴，穆石让马刘氏先安心在穆家住下，最要紧的是，马刘氏住在穆家，穆石也要安心得多。 舒婉娘的预产期大概也就一个月左右了，马刘氏毕竟有经验，总比穆石和穆扬灵靠谱。 舒婉娘拿出针线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件衣服，马刘氏见了就赶紧抢过来，道：“你可不能动针线，不然以后眼睛要花了，对孩子的影响也不好。” 马刘氏看了看篮子里做了一小半的衣服，笑道：“这件衣服不难，姨母帮你做了吧，你要是在上头绣那些东西啊我还做不了，但若是单纯的做衣服，我却是不输人的。” 马刘氏不会刺绣，但缝制衣服却是每一个妇人都会的，而给小孩子做的衣服上头一般不会绣东西，只要针脚细密就行。 舒婉娘高兴道：“姨母给秀红她们做的衣服我看了，那针脚我的确比不过，有您给孩子做衣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71章 讨要 穆扬灵从地窖里拿出棵大白菜，“今晚我们吃粉条炖白菜。” 秀红和秀兰拍掌欢呼，博文吸了吸鼻子道：“多放一点粉条，少放一点菜。” 穆扬灵就点了他的鼻子道：“你想的倒是美，家里可没有这么多粉条。” 小博文就嘟嘴道：“反正姐姐你不喜欢吃粉条，不如你把你当的那份给我，我把白菜给你吃。” “我谢谢你了，家里不缺白菜。” 小博文就嘟嘴，秀红忙道：“表弟，我把我的那份给你吃。” “秀红，你别纵着他，我们吃东西要营养均衡，所以不能只给他吃粉条，应该多给他吃一些蔬菜和肉。” 小博文不服气的指出，“那你和爹还不喜欢吃蔬菜呢，总是吃肉，你和爹爹也不听话。” “……”穆扬灵强撑道：“谁说我不喜欢吃蔬菜的，多吃蔬菜会变漂亮，我每天都有吃蔬菜的。” 小博文哼了一声，无情的指出，“你吃半盘的肉才吃一筷子的菜，娘让你多吃青菜，你还说吃青菜没力气，要变成兔子了。” 穆扬灵装傻，“我有说过吗？” 小博文狠狠地点头，“有。” 秀红和秀兰掩嘴而笑，穆扬灵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被揭穿更多，所以就吐吐舌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走，我带你们出去玩。” 穆扬灵拉着他们去找刘朗等人，天气寒冷，村里没有孩子出门，都窝在家里烤火盆，刘家也一样。 一家老小正坐在堂屋里，刘赵氏和刘张氏正拿着针线在一边做，几个孩子则拢着被子在炕上玩绳子，刘奶奶看到穆扬灵和几个孩子，忙招手，“阿灵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阿朗，阿蓉，你表妹表弟来找你们玩了。” 又去拉秀红和秀兰的手，见她们手上冻坏了，正擦着黄黄的药，就怜惜的道：“可怜见的孩子，怎么冻成这样？舅奶奶这里有些药膏，回头给你们带上，回去擦擦。” 刘蓉也滑下炕，跑过来拉秀红的手，“表妹，我们快上炕，底下冷。” 刘芸见堂姐对那对姐妹热情，就不屑的哼了一声，将自己的东西从一大堆东西里挑出来放好，警惕的看着她们，以防她们偷走。 没人发现她的小心思，小博文已经甩开鞋子爬上床了，穆扬灵忙着照顾他。 刘张氏却见她们姐妹身上都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趁着上前扶住他们的功夫摸了一把，棉絮松软，摸得出来是好的。 马家的两个孩子连吃饭都困难，怎么可能有钱买得起棉衣？ 而且这也不是新的，那天人来的时候她也远远的看到过一眼，满是补丁的衣服，要是有这么好的棉衣，赶山路的时候怎么会不穿？ 若说是新买的更不可能了，这谁家买棉衣不是买新的，买个件半新不旧的？ 多半是穆扬灵的旧衣服吧？ 刘张氏心中有些不舒服，都是她的亲戚，他们家还是同村的呢，穆博文隔三差五的到这里来玩，论亲近，也该是他们家和穆家比较近吧？ 而且，这边是她祖母的娘家，那边不过是姨婆家，连个亲疏远近都不分了。 那舒氏也是，女儿不懂事也不教，只一味的纵容。 刘张氏摸过秀红的衣服后脸色就不好看，她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因此脸上就带了出来，秀红敏感，在感觉到刘张氏的厌恶的情绪，心中就一动，她拉回自己的手，抚平了衣服，转过身拉过妹妹，冲刘张氏露出一个笑容，“二表舅母好。” 刘张氏僵硬的笑了一下，看了眼姐妹俩身上的棉衣，还是忍不住问道：“秀红啊，你们身上的棉衣是在哪里买的？这么冷的天，我也想给你表弟表妹们买一件。” 秀红脸上的笑容更盛，笑咪咪的道：“这不是买的，是阿灵表姐给我们的，都只穿了一季，因为阿灵表姐长得快，所以都穿不下了。” 刘张氏闻言，趁机转头和穆扬灵道：“阿灵啊，你那还有没有旧衣服？要是有，也给你表弟表妹们一件，不然这一整个冬天他们都出不了门了。” 穆扬灵一愣，这要是给力刘芸他们，那刘蓉和刘伦也要给，二舅爷那边也还有表兄弟，她哪有这么多旧衣服啊？ 而且，这几天她把能穿的衣服都给找出来给马刘氏了，让她把衣服改成秀红和秀兰能穿的。 秀红也吓了一跳，她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和阿灵表姐要好，刺一刺这个表舅母的眼，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竟然直接讨要东西。 她自觉惹了祸，不能让表姐去面对，所以就抢在穆扬灵跟前道：“表舅母，表弟表妹们也没衣服穿吗？不如我回去拿几件过来吧，阿灵表姐的衣服只是穿了一季，表婶本来是想用两件改大了再给表姐穿的，表婶见我们姐妹没衣服穿，这才改了给我们穿的，既然表妹和表弟也没有，那我回去就与表婶和奶奶说一声，也改两件给他们。” 说罢，低头羞涩为难道：“只是不知道还够不够……” 刘奶奶听到刘张氏竟然和一个孩子要衣服，顿时冷下脸来，瞪了她一眼，拉过秀红，道：“好孩子，别听你表舅母的，快过来和舅奶奶烤火。” “那衣服薄的跟夏天的衣服似的，家里做不起新的，还不许我去讨两件？”刘张氏嘀咕道，声音却大得屋里每个人都能听见。 刘奶奶气恼的瞪着她，刘赵氏忙上前扯了一下弟妹，对刘奶奶平赔笑道：“娘，弟妹是睡迷糊了，我带她出去醒醒神。”说着拉了刘张氏就出去。 穆扬灵则拉过秀红姐妹一起坐在火盆边，对刚才刘张氏的话好像全没听到。 刘赵氏拉了刘张氏出去，数落道：“那衣服是阿灵的，她想给谁就给谁，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不愿意欠穆家太多，你怎么还上赶着去要？亏得公公在屋里，要是听到了那些话，有你受的。” 刘张氏不服气道：“不想欠也欠了，何况，我们是她舅爷家，马家不过是她姨婆家，怎么对他们家比对我们家还亲似的？” 刘张氏嫁过来早，却是知道缘故的，但老一辈的事她也不好点评，只含糊道：“都是一样的骨肉亲情，哪有什么亲疏之分？” 第72章 教训 真要论亲疏，公公未必比得过大姑母，刘赵氏知道，小姑母可是大姑母一把手带大的，加上当年舒婉娘难产时是她在身边照料的，这份情意更是别人所不能替代的。 刘赵氏见弟妹没听进去，就道：“你只管去要，阿灵可不是抹不开面子的人，真要惹恼了她，就是在公爹面前她也敢呛声，她现在不言语不过是念你是她舅母的面子上，这官司要是打到公爹面前，就是刘庄也被派不是。” 刘庄的脾气有些火爆，真要因为她被公爹教训，回家肯定肯定跟她急。 刘张氏脸上虽然依然不好看，但到底不敢再提这个话题。 屋里的秀红也有些忐忑不安，穆扬灵就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刘朗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就转了转眼珠子，凑到穆扬灵跟前问，“表妹，过几天我们还去山凹那里烤肉吃吧，就我们这几个，不带别人了。” 进屋的刘张氏闻言，以为刘朗是要把家里的熏肉拿出去，就忙道：“那烤肉吃着熏人，又上火，哪里有煮着好吃？阿朗，你别糟蹋家里的好东西。” 刘赵氏有些不乐意了，道：“阿朗也没说就要家里的熏肉去，以前阿芸他们也跟着阿灵吃了这么多的烤肉，怎么没说上火不好？” 穆扬灵淡淡的道：“二表舅母放心吧，我家里还有肉，用的是我家的。” 刘张氏就有些讪讪的道：“你家的肉虽然不多精贵，但也别拿出来吃着玩，现在天气冷可不好进山。” “婶婶，我们烤肉从来不用熏肉，都是用新鲜的，那才好吃呢，”刘朗叫道，“阿灵进山从来不空手，可厉害了，就是冬天的时候猎物少，到时候就我们几个去，别叫其他人了。” 小博文趁机道：“一定要叫上狗蛋。” 狗蛋是小博文最好的朋友，刘朗点头道：“肯定有那个小子，你放心好了，还有堂弟们，就我们这几个就行了。”又对秀红秀兰道：“我跟你们说，别看阿灵煮菜的手艺一般，这烤肉可是一绝，就是表叔都比不上呢。” 秀红咧嘴一笑，“我知道，我们已经吃过表姐烤的兔子肉了。” 刘朗顿时嫉妒起来，这姐妹俩可是和阿灵住在一起的，这以后阿灵有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头一个吃的就是她们和博文。 想想以前，阿灵有了好吃的东西，给了博文后就是他们兄弟几个，现如今这待遇竟然降了一等。 秀红看出他的嫉妒，很是骄傲的仰头。 刘伦见了就不忿的哼了一声，挤到穆扬灵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阿……表姐，我们明天就去山凹那里好不好？” 刘蓉和刘阳刘芸都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挥手道：“明天我进山看看，要是陷阱里有东西我们就去，要是没有就算了。” 几人顿时欢呼一声，刚才奇怪的气氛一笑而散，刘奶奶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穆扬灵和秀红也很快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在刘家玩了半天就告辞回家。 马刘氏已经做好了饭菜，见他们回来，就招手笑道：“还有一道汤，我还说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让你爹去叫你们了，赶紧去洗手回屋坐下，我们就要开饭了。” 舒婉娘正在厨房里给马刘氏烧火，自马刘氏来后，她就不用下厨了，甚至许多的家务活她都不需要做了，马刘氏总是抢着做。 舒婉娘不适应了两天，见她被推辞后忐忑不安，知道她是因为寄人篱下而心中不安，也就放手让她去做，平时就给她打打下手，这几天下来两人相处模式已固定了下来。 马刘氏不安，舒婉娘却是把马刘氏当作婆婆来敬重的，一来，她婆婆当年是马刘氏带大的，二来，当年她生女儿时难产，就是她在她身边鼓劲儿，女儿出生后不愿意吃奶，也是她在一旁照料，教他们用米汤喂食，又伺候她做了三天的月子。 穆扬灵可不知道舒婉娘已经想了这么多，她见桌子上有一盘红烧兔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要不是要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她一定先捏起一块儿来尝尝。 秀红几个也馋肉，坐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等最后一道汤。 马刘氏将汤端出来，见他们这副急切的样子，就笑道：“知道你们饿了，快吃吧，今天红烧的可是满满的一盆，够你们吃的了。” 舒婉娘看了眼红烧兔肉，觉得油腻腻的，忙将目光移到别处，庆幸道：“辛亏我们家是猎户，不然怎么养得起这两个孩子啊。” 穆石是无肉不欢，穆扬灵的胃口完全和她爹一样，人看着小，吃的却一点也不少，午饭和晚饭都是三碗米饭，一大盆肉，青菜还不能少，虽然她总是只吃几筷子，却一定要有。 博文看着更喜欢吃青菜，但那是和他爹姐姐比，和外面的人比起来，这小子吃起肉来也很凶残。 这两个孩子真要托生在别人家，还真的养不活。 也只有穆家才能保证每天肉管够。 “能吃是福，”马刘氏含笑的看着他们，“现在吃得多，长得才壮，以后才更有力气，也比别人有本事。” 对于庄稼人来说，力气和勤奋等于一切。 “你看现在石头不是比别人更有出息？那是因为他长得壮，力气大。”马刘氏转而看向两个孙女，道：“我只希望她们以后能有阿灵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穆扬灵边吃边含糊道：“姨婆放心吧，表妹们心灵手巧，一定比我有出息。” 此时，刘家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刘奶奶白天的时候不过是因为穆扬灵等人在才没有多计较，如今家里只剩下自家人，她也就不用顾忌别人的面子，先是将刘张氏骂了一顿，最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最好把它们全都收起来，我们刘家欠穆家的，整个临山村都欠穆家的，若是再叫我知道你和阿灵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直接回你娘家去。” 刘张氏面色一变，被赶回娘家，这可是奇耻大辱。 第73章 生产 舒婉娘半夜觉得肚子阵痛，难受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小腹下坠，已经有过两次生产经验的她知道这是快要生了。 “怎么了？”穆石在舒婉娘一动的时候就醒了，将被子按好，抬起头去看她。 “我好像快要生了，”舒婉娘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去把稳婆叫来。”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穆石着急起来，忙起身穿衣服，一边去摸她的肚子，“是不是疼得厉害？我去叫姨母过来看看。” “多穿一点衣服……”舒婉娘见穆石披着一件衣服就往外跑，忙喊道，只是人已经一溜烟的出了房门。 “姨母，快起来，婉娘要生了。” 马刘氏闻言忙爬起来，两个孙女也跟着揉眼睛起床，她忙按住她们道：“快躺下，你们帮不上忙，秀红，照顾好你妹妹。” 马刘氏赶紧穿好衣服跟穆石去看舒婉娘，穆扬灵竟已经在房间里了，见两人进来，忙把位置让给他们。 马刘氏摸了摸她的肚子，道：“是快要生了，你赶紧去镇上找稳婆，我先烧热水等着。”又看外面，此时竟然又飘起雪来，眼中浮起担忧，将穆石拉到外面，低声道：“这雪天地滑，你可得小心点，一会儿我叫阿灵去把你两个舅母找来守着，你别慌，慢着点走。” 因为雪天赶路摔死摔残的人不少，穆石是家里的顶梁柱，由不得马刘氏不担心。 穆石却不在意的点头，进屋披了衣服，握着舒婉娘的手道：“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又对穆扬灵道：“看好你娘，”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若是……保住你娘。” 穆扬灵严肃的点头，“爹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穆石这才开门快步的往镇上跑去。 从这里到镇上并不远，天气好时，穆石平常速度，半个时辰能来回，现在雪天，地上又有厚厚的积雪，说是要跑，但也只在雪厚度不大的地方，遇上那些厚度大的，只能尽量跨步大一些。 马刘氏见穆石一走，忙进屋看着舒婉娘，让穆扬灵去找两个弟妹过来，见秀红也爬起来了，就道：“秀红，你去厨房烧水，多烧一点备用。” 马刘氏又将生产需要用到的东西找出来，一会儿用开水泡着，等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坐在舒婉娘的床前，柔声问道：“现在还疼吗？” 舒婉娘摇头，“那股疼劲儿已经过了，姨母放心，应该没那么快的。” 马刘氏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虽然只生过一个孩子，但村里妇人生产她也会过去帮忙，久了见识也就多了，舒婉娘已经是第三胎了，宫口应该会开得很快，只怕等不到稳婆回来。 但舒婉娘的肚子又太大，生产只怕不顺，虽然能等到稳婆回来，可那意味着会难产，马刘氏更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若是难产，则是大半个身子都进了鬼门关，全靠运气看能不能将人拉回来了。 马刘氏在这里胡思乱想，刘奶奶和刘二奶奶带着各自的儿媳妇赶了过来。 见穆扬灵就坐在产房中，刘奶奶忙把她赶出去，“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在这里？快出去，快出去。” 穆扬灵就抓住床头，道：“我爹让我在这里看着我娘，我不出去，姨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穆扬灵一句话就确定了马刘氏在众人中的主导地位。 马刘氏也担心穆扬灵离开舒婉娘会心绪不定，就拍了拍她的手，对刘奶奶道：“就让她留在这里吧，这是她娘生她弟弟，没什么。” 刘奶奶见大姑子发话了，也就不再反对。 马刘氏就吩咐刘张氏，“你去厨房守着，多烧一些开水，”又吩咐刘赵氏，“东西我都找出来了，水开了就泡着，一定要清洗干净。” 又对刘奶奶和刘二奶奶道：“你们妯娌都有好几个孩子，有经验，就和我在屋里守着吧。” 两人应下，上前摸了一下舒婉娘的肚子，都不由皱眉，平时舒婉娘看着并不胖，肚子也一般大，怎么现在人瘦成这样，肚子却这么大？ 这正是马刘氏最担心的地方，生产最怕的就是胎儿过大或胎位不正。 舒婉娘怕冷，才进入中秋就比别人多穿了一件衣服，等到深秋，身上已经穿上夹的了，因此看不出她胖瘦，连肚子的大小也被衣服遮掩住了，等到马刘氏被接过来，那时候已经是大雪漫天，舒婉娘恨不得把被子披在身上，马刘氏更不知道了。 还是前几天稳婆过来摸肚子马刘氏这才看到她的肚子，当时就觉得肚子太大了，和稳婆一说，稳婆也说有些大，要注意一些。 穆石本打算过几天预产期近了就到镇上接一个稳婆来家里住着，可谁知孩子会提前这么早出生。 这下姑媳三人都有些担忧的坐在屋里，没人敢和舒婉娘和穆扬灵说这点。 穆石走后半个时辰，舒婉娘的宫口就开始开了，一阵阵的疼痛席卷着她的神经，穆扬灵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鼓劲儿，“娘，不要急，慢慢来，我们先跟着姨婆深呼吸……” 等穆石背着稳婆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家里时，舒婉娘已经叫了将近一刻钟。 “石头你回来了，快，快让稳婆过来看看，婉娘的胎位好像不正。” 稳婆一路上都被穆石背着，所以省劲儿，当下也不犹豫，直接冲进产房，拉开产妇的双腿看了看，又摸了摸肚子，道：“胎位没问题，估计是孩子太大了，赶紧的，给产妇煮碗红糖水，”又对舒婉娘道：“你别叫了，省着点力气，一会儿我叫你使劲儿，你再使劲儿，你生过两个了，这个就算大一点也不成问题，听我的没错。” 稳婆笃定的态度让舒婉娘心弦一松，不由的相信起她来。 稳婆这才扭头对刘奶奶道：“去打一盆热水来……” 舒婉娘又疼起来，稳婆忙上前按住她，道：“吸一口气，给我憋着，对，就是这样，好，使劲儿，往下使劲儿，快！” 舒婉娘照着她的指示做，紧紧的咬着嘴里的布塞，抓紧女儿手，就听见稳婆喊道：“很好，看到孩子的头了，来，我们再吸一口气，对，深吸，憋着，使劲儿，往外吐气，给我使劲儿……看到孩子的肩膀了，再来一次……” 舒婉娘只觉得什么东西从体内滑落，就听到稳婆高兴的道：“大喜，大喜，是个男娃子呢。” 第74章 双胎 舒婉娘扭头去看那皱巴巴小小一团的孩子，露出一个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坐在舒婉娘床边的穆扬灵却发现了不对，这孩子竟比小博文出生时还要小。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孩子，穆扬灵印象很深刻，当时小博文出生时身子有些弱，稳婆还说比不上其他足月的孩子重。 可刚才她们不是说母亲的肚子大，孩子可能过大不好生产吗？怎么这孩子竟比博文刚出生时还要小？ 稳婆也很快发现这个异常，忙将孩子交给马刘氏，上前查看舒婉娘的情况。 舒婉娘却觉得肚子还有些疼，这和以往生产过后的那种轻松感觉完全不一样。 稳婆摸了一下，惊诧道：“肚子里还有一个。”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面色俱变。 生产本就艰难，生双胎更艰难，不仅孩子夭折的概率增加，产妇死亡的概率也很大。 还没等他们担心完，舒婉娘就紧接生下了一个女婴，小小的一团，被稳婆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只发出“嘤嘤”两声，如同猫叫一样。 穆扬灵顿生怜惜，忙小心的抱过来，稳婆看了一会儿，担忧道：“这么小，你们可得仔细点，可不能冷着饿着。” 穆家一下子添了两口人，穆石欣喜的同时又满心担忧。 儿子倒还罢，看着弱，但哭声嘹亮，比博文刚出生时还强，小女儿却如同一只小猫一样，眼睛没睁开，饿了也只会“嘤嘤”的小声哭两下，穆石私底下量了量，小女儿才有他一个巴掌大小。 他很担心她能否活下来。 马刘氏教他，“孩子壮不壮主要看奶水，只要你媳妇的奶水好，又注意保暖，孩子肯定能站住。” 穆石马上道：“我马上去买鸡和鸡蛋，您看还需要什么，我立马去买。” “太油腻的东西你媳妇吃了也会上火，回头我教你，你去镇上买来，回来我给你们做。” 穆石大松一口气，觉得接姨母一家过来住实在是太正确不过了。 小博文和秀兰正趴在床前看并排睡的两个孩子，小博文悄悄的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脸，又害怕被人发现似的缩回手，小声告诉秀兰，“好滑啊。” 秀兰羡慕道：“你有弟弟妹妹了，真好。” 穆扬灵给舒婉娘端来一碗面，“娘，你快尝尝，是姨婆给你做的，用的老母鸡汤，里头还卧了两个鸡蛋。” 舒婉娘坐起来，见外面天色大亮，就问道：“你舅奶奶她们都送走了？” “送走了，您刚睡下她们就走了。稳婆天亮的时候才走，爹给了她一百文和两只熏兔肉。” “那你爹呢？” “他去镇上买东西了，娘，你快吃，吃饱了我把弟弟妹妹们抱过来给你看，然后你给他们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吧。” 穆扬灵和穆博文的名字都是舒婉娘取的。 舒婉娘笑道：“名字早就取好了，之前想着，若是男孩就叫博思，若是女孩就叫可嘉，你爹也说好，只是没想到竟是龙凤胎，这样两个名字都用上了。”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给舒婉娘看，轻轻地点了点他们的额头道：“你们有名字了。” 傍晚穆石带回来两笼鸡和一百个鸡蛋，加上家里的干货，足够舒婉娘做四十天的月子了。 穆石把东西交给马刘氏，马刘氏拿出了浑身解数给舒婉娘做吃的，半个月后，两个孩子被喂得白白胖胖，看着已经和足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舒婉娘用柔软的襁褓将两个孩子包好，对穆石道：“洗三的时候我们简单弄了，但这满月席却要好好弄弄，可不能委屈了两个小家伙。” “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姨母说了，到时候让她帮忙。” “对了，姨母家的屋子建好了吗？”舒婉娘问。 因为天气转晴，前两天刘亭就带了人去西山村帮马刘氏建房子。 “我正要和你说呢，我想留姨母在这里住满这个冬天，家里现在新添了两个孩子，博文也还要人照顾，我和阿灵时不时的要进山，你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所以不如留姨母住在这里，等冬天过去，博文也去学堂了，我和阿灵再帮把手就行了。” “你和姨母说了吗？” 穆石笑着点头，“已经说了，你只管安心的坐月子， 只是穆石没想到，这到底只能成为一句空承诺，舒婉娘注定不能做好这个月子。 半夜，穆石突然睁开眼睛，跃下床趴在地上仔细的听动静，却是一片寂静，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就是心有不安，这是一种面对危险时才有的感觉，这种直觉遗传自祖上，来源于草原上的血脉。 另一边的屋里，穆扬灵也睁开了眼睛，她有些疑惑的转头看睡在一边的小博文，她竟然罕见的失眠了。 穆扬灵正闭上眼睛打算强迫自己睡过去，突然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穆扬灵疑惑的爬起来，大晚上的老爹出去干什么？ 穆扬灵披起衣服也走出去，穆石正爬上屋顶四处张望，见女儿出来吓了一跳，“你怎么醒了？” “突然就醒了，爹，你爬上屋顶干什么？” 穆石面色沉郁的看着西山那边冲天的红光，面沉如水，“西山村出事了。” 穆扬灵赶紧爬上去看，只见北边一股浓烟冲天而起，隐隐而见红光，因为中间隔着的厨山树木茂密却高大，所以看得并不真切，但那股翻腾的浓烟总不会看错。 “西山村失火了？可也不应该烧的这么厉害啊。”这又不是现代房子连着房子，除了分家出来的亲兄弟，每家之间的宅基地都有一定的距离，就算失火，最多也就烧个三五家，怎么可能会有一股这么大的浓烟，感觉是整个村子都在着火。 “若是单纯的失火，我不会这样心慌，一定还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去把你娘和弟弟妹妹们叫起来，先收拾好东西，我去找村长。” 穆扬灵没听懂，但还是照着穆石的吩咐去把姨婆和母亲等人叫醒，将家里值钱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带好。 见才半个月大的弟弟妹妹安静的躺在床上，就转身去收拾了两床小被子，用绳子紧紧的捆好，又将一直堆在库房里的双轮板车给找了出来。 第75章 混乱 这辆板车是祖父做的，当年本是想买匹马回来，但没有门路，后来穆家的钱也慢慢的被花光，这板车也就被闲置起来了。 穆石后来自己做了辆独轮推车用着，就将这辆板车收在了库房里。 穆扬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穆石完全一副要逃命的样子，她只好把这东西掏出来了。 等到穆扬灵将东西收拾好，穆石已经带了十来个人举着火把走山路去西山村查探情况了。 刘和让人过来接他们到刘家大院去，全村老幼都在那里，寒夜中，无一人开口说话。 穆扬灵用被子把舒婉娘和两个孩子围好，把小博文和秀兰也给塞了进去，就低声对马刘氏道：“姨婆，你帮我照顾我娘，我去问问舅爷是怎么回事。” 马刘氏看着西山村的那片火光，低声道：“不用去了，这么大的火，八成是胡人打过来了。” 穆扬灵吓了一跳，“我们兴州府是有驻兵的。” 马刘氏苦笑，“四年前，胡人南下，柳下村就是这样被一把火给烧了，全村老幼每一个人活着走出来，那时候我们西山村幸运，胡人还没到我们那儿，兴州府的兵就赶到了，可柳下村早就没了，胡人再下来，可不就轮到我们西山村了吗？也不知道村里人还能活下多少。” 西山村和临山村就隔着一座山，穆扬灵着急起来，不知道穆石这时候跑到西山村去干什么。 马刘氏到底多活了几十年，低声解释道：“西山村到临山村的那条小道只有我们两村的村民知道，你爹是想去把那条路给封起来，胡人要是走大道，就到不了临山村，会直道去别的村庄，我们只要呆在刘家大院里等兴州府的兵马就行了。” 穆扬灵举目看向厨山，没有问：“若是西山村的村民出卖他们怎么办？”之类的话，只是道：“我们不派人通知兴州府驻兵吗？” “这个要怎么通知啊？”马刘氏为难道：“从这里到府城需要走上一天半呢。” “我们只要将消息告知衙门不就行了？通知驻兵的事衙门自然会去做，”穆扬灵不想这样坐以待毙。 马刘氏犹豫了一下，道：“那我去和你舅爷说一声，看他同意不同意。” 虽然从这里到县衙只需要小半天的功夫，可却需要走大道，上了大道就有可能遭遇胡人，一旦遇上胡人，他们就只有掉脑袋的份儿了。 没有人愿意让自个的儿子去做这危险的事。 所以刘大钱都没有去问刘和，直接就回绝了，“我们临山村位置特殊，只要把小路封起来，我们村庄被发现的几率就很低。” 穆扬灵面露怒色，“几率再低也有可能，到那时胡人从大道冲过来，难道我们只能等着被包饺子？何况，沿着大道有不少的村庄，就算通知不到县衙，能给他们示警也好，如今他们毫无知觉，可能胡人冲进村庄他们都不知道，能救一人是一人，就算遇上胡人，我们有手有脚，只要跑进山林，以我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难道还躲不过？四年前胡人南下，我们不就躲到林子里去过吗？” 穆扬灵看着他们低头不语，知道他们是不愿意为了别人冒险，气得甩袖而去。 救人则是救己，临山村只有几百个人，但大多是老人孩子，青壮不过才百多个，真遇上作战勇猛，经验丰富的胡人，整个村子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临山村三面环山，还有一面则冲着大道，虽然有可能被胡人忽略过去，可一旦被发现，他们要么冲过胡人队伍，冲上大道，要么就进山躲避。 冲过胡人队伍，那几乎不用想，就算穆扬灵想用这个法子，其他人也没这个胆子，可进入山林，如今天寒雪深，青壮还罢，老人孩子能有几个受得住？ 就算是为了刚生产完的舒婉娘和弟弟妹妹们，穆扬灵也不会选这条路。 还未等穆扬灵去说服刘和，就有人指着山脚道：“那里有火光，石头他们回来了。” 穆扬灵忙回头，已经有人去迎接了。 穆石他们身上都带着血，刘亭甚至带了刀伤，刘和见状大惊失色，“你们遇上了胡人？” 穆石面沉如水，“胡人发现了那条小道，我们先遇上了五人，没敢让他们跟着我们出来，就杀了他们，可后头应该还有人，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必须马上离开。” “这怎么可能？那条小道只有我们两边的人知道，胡人怎么会知道？” “西山村已经将房子建到了山脚下，那里离小路并不远。” 穆石此话一出，大家放在马刘氏身上的怀疑目光顿消，是啊，胡人要烧房子，发现那条小路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未必是西山村的人出卖。 临山村的村民并不经常去西山村，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事，就算这段时间经常去西山村的刘亭都没留意到这点。 但马刘氏祖孙和从西山村嫁过来的姑娘都知道，西山村的房子并没有建到山下。 娘家在西山村和有女儿嫁到西山村的人家都痛哭出声，“西山村就没人活下来了吗？” 穆石等人没作答，胡人抢掠向来是老幼不留，也许女人还活着，但也多半是生不如死。 “好了，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刘和吩咐道：“别拿太多东西，逃命要紧。” 刘和虽如此说，但大家都舍不得丢下家业，有的老人就坐在地上大哭，死活不肯离开，还有的人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穆扬灵看着乱糟糟的村子，顿时气得倒仰，这幅样子，只怕胡人还没打进来，临山村就先自己乱了。 “爹，我们只能再留两刻钟，两刻钟后我们就走。” 穆石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去照顾你娘，我去和村长说。” 穆扬灵转身去找了条绳子，用被子铺在板车上，再把舒婉娘和博思可嘉包好放在她身边，再把博文和秀兰给塞进去，给他们盖上一床被子就用绳子绑起来，又将他们家的东西都固定在板车上，村民们却还在乱糟糟的。 第76章 离开 穆石已经找到刘和，通知他道：“我们是要逃命，不是去游玩，让他们将累赘全都丢掉，是要命还是要钱让他们想清楚，还有，两刻钟后我就带着我妻儿离开，能不能跟上来就看他们的能耐，我不会停下脚步等他们的。”穆石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不是我父亲和母亲，我的妻儿很弱小，我不会离开他们半步。” 也就是说，穆石不会像穆岩一样为了临山村而牺牲自己。 刘和面色一变，复杂的看着他道，“你放心，我这就叫人去通知下去，让他们马上准备逃命。” 穆石这才转身回到妻儿身边，从怀里抽出那把短刀递给穆扬灵，“好孩子，爹要照顾你娘和弟弟妹妹们，所以只怕顾不上你了，你要时刻跟在父亲身边，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这是穆石最大的利器，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就接过来绑在腿上，“爹，我们把家里的箭全都带上吧。” 穆石点头，“你再去选一根结实的棍子，真要遇上胡人，你就去抢他们的刀，有了兵器，活下去的几率才更大。” 穆扬灵跑回去将自己的弓箭背在背上，又选了一根棍子放在板车上，见两刻钟时间到，也不管还在收拾东西的村民，和父亲拉起板车就走。 马刘氏牵着秀红的手紧紧的跟在他们身边。 刘和见了冲村民们大吼道：“住嘴！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穆家已经走了，愿意跟上的就赶紧跟上，不愿意走的，自个找个地方躲起来，别死守着屋子，不然胡人一来就是白送命。” 刘和一说，大家这才发现穆石已经推着板车走出了百米，而刘大钱和刘二钱一家老小也跟在穆家身后，方刘氏见了就大声哭道：“大哥，二哥，大姐，你们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刘大钱他们头也不回，刘和就低喝道：“闭嘴，胡人就在山上，你是怕他们找不着我们临山村给他们报信呢？” 方刘氏的哭声顿时卡在脖子里。 刘和到底有威望，发了一通脾气，大家都井然有序了不少，刘和吩咐道：“只拿些棉衣棉被和粮食，其他的东西能不带就不带，路上不许生火嘈杂，尽量跟上穆家的队伍。” 刘和看了村民们一眼，回头对几个儿子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逃命大家也各自去吧，我们虽然是一家子，但路上冲突不断，若是被冲散了，你们就使劲儿的保住自己的性命，等胡人退去，我们再回来。” 刘大壮红着眼睛站在一边扶着母亲，看了几个哥哥一眼，点头应下。 刘和一家也跟上穆家的队伍。 村里人见村长一家都走了，再不敢收拾东西，连忙拉着东西和家人跟上，小半个时辰后，临山村就只剩下几户怎么也不肯离开的村民，其他人都拉着东西去赶穆家的队伍了。 因为地上是白雪，月光照在地上，将路照的亮堂堂的，就算是不点火也能看清路，除了寒冷，一行人倒是没多艰难。 穆扬灵趁空回头去看，一条路绵延下去都是人，不过三百来个人，却拖了这么长的距离。 穆扬灵到底是军校出身，觉得此时若碰上胡人，对方一路冲杀过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最好的办法还是等等，等后面的人赶上来，结成方队前进。 眼见着就要出小路上大道，穆扬灵就拉住父亲，低声道：“爹，我们不能自己走，不然胡人若在大道上，我们就迎头撞上了，我们这里只有十来个青壮，还不够胡人开刃呢，等等他们吧，等他们到了，让村长按户给他们结成方队，互相警戒着前进，最好能选出几人出去探路，不然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穆石虽然走南闯北过，但对行军布阵还真的不懂，闻言沉吟片刻，觉得女儿在山林里打猎一套一套的，说不定她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呢，就点头道：“听你的，只是我们家只我一个男丁，话是我们提起的，我们家怎么也要出一个人。” 让穆石这时候丢下妻儿到前面去探路，打死他都不会同意，所以他整个人都纠结起来。 穆扬灵则看向舒婉娘和弟弟妹妹们，见他们躺在板床上虽然惊惶，却无大碍，而马刘氏和秀红也能牢牢的跟在穆石身边，就道：“爹，让我去吧，我是猎人，对这些在行，你就照顾好家里就行。” “不行，”舒婉娘头一个拒绝，差点伸出手来抓她，“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胡人和林子里的野兽是不一样的。” “娘，我的速度可快了，不信你问爹，要是碰到危险我还能跑到林子里去，谁能比我了解这片山林？好几百号人，总要有人出头。”穆扬灵又去说服穆石，“爹，我的力气你是知道的，功夫也学得不错，三五个人近不了我的身，就算是胡人，力气最多也就比汉人大那么一点，您别担心。” 穆石看着后面绵延上来的队伍不语，穆扬灵就下狠药道：“要是没有人去，我们家走在第一个，真要碰上胡人，娘和弟弟妹妹们头一个遭殃。” 舒婉娘根本跑不了，两个刚出生的婴儿更不用说，到时候胡人一窝蜂冲上来，穆石难道还能每一个都护得住？就算加上穆扬灵也不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侦查好情况，有胡人就避开，避不开也能想办法将妻儿先安顿到后面去。 穆石摸了摸穆扬灵的脑袋，眼睛通红道：“那你可得小心些，要是遇上了危险就往山里跑，别管别人，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穆扬灵点头。 穆石这才转身去找刘和。 等到后面的人赶上来，刘和就将村里的几位老人找来，道：“石头说我们这样走不行，会被胡人像砍瓜一样砍掉的，得结成方队。我和大钱二钱他们商量了一下，就按照之前进山打猎的那样分作五组，之前谁家和谁家被编成一组，现在也这样编，每一组把孩子老人围在中间，青壮拿着东西守在外头，我们往西走，只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平安到县城，只要到了县城，我们就安全了。”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老人们同意了，底下的青壮只有听命的份儿，聚拢过来的临山村村民很快就分成了五个方队。 穆石又在里头选了六个人出来跟着穆扬灵往牵头侦查。 选出来的六人都跟着穆扬灵进山过，所以对穆扬灵的命令都很遵守，一行七人先离开往大道上去。 第77章 撞上 此时才三更，正是夜里最安静的时候，穆扬灵带着他们走在路上，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所以突然的一点声响才会显得特别的突兀。 穆扬灵听到“”的声音，扬手止住大家的动作，带着六人藏在道路一边的树木后面，刘力低声问道：“怎么了？” “有马蹄声。” 刘力几人对视一眼，都既期待又害怕，来的若是汉人，那就有报信的人了，可若是胡人…… 穆扬灵挥手让大家压下身子，这下不用她提醒，大家也都听到了马蹄声。 一行十骑从几人面前经过，在雪的反光下，穆扬灵看得很清楚，他们身上穿着胡服，穆扬灵脸色微变，南下的竟然是胡人骑兵？ 那他们还怎么逃？ 穆扬灵握紧了拳头，等那十骑跑远，这才从树后出来，看了一眼骑兵离开的方向，道：“前面不用看了，胡人的骑兵多半是去前头探路，我们往后找找，力表哥，你回去通知我爹他们，让他们马上带人上大道，全力朝县城进发。” 刘轩惊疑道：“可前面有胡人的骑兵啊，要是他们回头怎么办？” 穆扬灵眼里闪过狠厉，看向刘永，“我教你们的陷阱你学得最好，你带着三个人朝前面去，往前小跑两刻钟，就在路中间布置陷阱，隔三步并排挖五个小坑，就一个拳头深，”说着从腰上接下一捆绳子给他，“将绳子布置在陷阱的前头，一旦看到他们骑马回来就拉起来，他们倒下后你们就朝林子里跑，不过我觉得你们在我回来之前碰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不用多担心。” 刘永九岁就敢卖自个的弟弟妹妹，是临山村公认的狠心人，他接过穆扬灵手中的绳子，沉沉地看着她，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穆扬灵点头，“我相信你，你爹娘和弟弟可都还在后头。” 刘永喉头微酸，眼眶涩涩的握紧绳子，抬头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会把他们的马留下。” 骑兵若没了马就没这么可怕了。 穆扬灵嘴角微翘，送他们离开后这才带着剩下的两人朝后面侦查过去。 一行人走了大概三刻钟，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村庄冲天的火光，刘轩恨得捶地，“这群蛮子！” 穆扬灵沉沉的看了半响，道：“我们走，他们烧了这个村子，肯定会往前走。” 一行三人急忙往回赶，临山村人却已经陷入一场混乱之中，火烧西山村的胡人已经从小路上追上来了，留守在临山村的人全被杀了，一把火将临山村给烧了。 才走上大道的乡亲们回头看到自家成了火海，顿时大哭出声，穆石气得脸色泛青，大喊道：“哭什么？还不快往前跑，一队一队跟上，快！” 刘和也着急起来，赶忙将小孙子交给大儿子，大声道：“大家快走，快！胡人要赶上来了。” 大家想起十二年前的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往前小步跑起来。 可拖着行李，又带着老幼的乡亲们怎么可能跑得过胡人，从临山村跑出来五六个带刀的胡人，上前就胡乱砍人。 一颗颗脑袋滚落到地上，眼睛还大大的睁着。 最后一队方队顿时大乱。 在前面听到动静的穆石就大声喊道：“青壮呢？不是让你们护着方队吗？” 刘和面色灰败，人早在见到胡人的时候就往前跑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怎么抵抗？ 穆石边推着车往前跑，边看着车上的妻儿，最后一咬牙，不再管后面，闷头往前走。 放弃妻儿到后面去纵然可能救到他们，可这板车一旦放下，他和他们就可能天人永隔了。 不管胡人会不会赶上来，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他们动弹不得的情况下，随时可能会被挤倒踩踏，穆石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你不是父母，你首先得为自己的妻儿负责。 舒婉娘也满脸是泪，她抱紧怀里的孩子，不敢要求丈夫回头救人。 此时就是刘和几人也回不了头，只能尽量叫有家人在后头的青壮回身去救，但因为不知后面有多少胡人，敢上前去的很少。 穆扬灵和刘轩刘大壮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仅六个胡人在乡亲们的方队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砍杀，那些被砍被杀的人连挥手阻止一下都不曾就被杀了。 穆扬灵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死人，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手中的棍子就狠狠的朝一个胡人打去，她力气大，棍子击打在他的背上，直接将他打趴在地，穆扬灵一个跃步，用脚勾起他手上的刀，一刀下去就抹了他的脖子。 杀红了眼的胡人压根没留意到穆扬灵三人，还在前面继续砍杀。 穆扬灵拿刀上前直接从后头结果了一个，另外四个这才看到穆扬灵，吃了一惊，用胡语叫道：“小孩子？怎么来的？” 穆扬灵听懂了，她本想快手快脚的将剩下的四人杀了，却瞥见刘轩几人既悲愤又恐惧的目光，心思一转，丢掉手中的刀，扬起棍子就迎上去。 还没等胡人反应过来，穆扬灵突然发难，直接一棍子敲在一人的手上和腿上，那人趴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剩下的三人嚎叫一声，拿着刀就冲上来。 穆扬灵直接一人一棍子，这就是力气大的好处了。 一力降十会，何况穆扬灵还学过擒拿手等功夫，知道哪里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击打下去能让人痛得直不起身子又不致命。 穆扬灵将刀都踢到刘轩和刘大力脚下，道：“看住他们，他们要是敢有异动，就杀了他们。” 穆扬灵对乱糟糟的人道：“哭吧，最好把剩下的胡人一块儿引来，到时候你们一块儿下去和乡亲们团聚。” 此话一出，大家的哭声一顿，都捂着嘴巴不敢放声哭，穆扬灵这才冷哼一声，扫了现场一眼，地上一共躺了十八具尸体，捂着伤口躺在地上的也有十来个人。 穆扬灵脸色有些难看，这么多人，就是一个一个往人身上扑，也足够灭掉六个胡人了吧？ 对方拿的是冷兵器，又不是热兵器，还没近身就能把人“砰砰”的干掉，穆扬灵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宁愿缩在地上等着被杀，也不愿意冒着受伤的危险上前一搏。 若是她，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第78章 绊马索 穆扬灵将那三个胡人推到中间，将六把刀给临山村的人，道：“杀了他们。” 大家都吓了一跳，拿着刀不敢上前，他们不过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连打架伤人都不敢，何况是杀人？ 穆扬灵可没有时间再慢慢培养他们，直接将一人踢进去，冷声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是他们死，还是你们死，你们慢慢想吧，这六人不过是探路的，后面放火的胡人很快就上来，你们要想死就继续拖，我先和我父亲走了。” 刘轩紧了紧手中的刀，眼见着穆扬灵转身要走，顿时大吼一声冲上去对着一个胡人就砍，其他人见了，眼睛泛红，血性冲上来，拿着东西也很快冲上去。 穆扬灵只觉得反胃，心一揪一揪的疼，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样的方法逼人杀人。 穆扬灵好像又回到了前世，在边境森林中，队长在她耳边低声道：“杀了他们，他们不死，就只能我们死，不对，也许你不用死，你可以逃，那就只有我死了。” 队长陪了她一年多，日夜训练她，一边是穷凶极恶的毒贩，穆扬灵心虽颤，手却很稳，八个毒贩，一个不落的被狙杀。 那是穆扬灵第一次杀人，除了第一枪有片刻的停顿，后面都很顺利，事后连心理医生都不用请，就连当了八年特种兵的队长都说穆扬灵比他当年强多了。 穆扬灵嘴上不说，却不喜欢队长逼她杀人的方法，如今，她却用队长的方法逼着别人去杀人。 穆扬灵就站在一边看着，赶过来的刘和只觉得心凉，这孩子才九岁吧，竟如此狠辣。 穆扬灵扭头去看刘和，刘和忙收敛神色，动作间带了些尊敬，“阿灵，后面情况如何？” “大概十里外有一队胡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们这样逃肯定逃不远。” 刘和征求她的意见，“那你认为我们怎么办？” “您既然问我，我也就不瞒您，要活下去就得有人牺牲，得有人站出来挡住他们，或者将胡人引开。” 刘和苦笑，“谁会愿意？” “所以得强制，除独子和孤寡外，每家都要出一个青壮，舅爷，我给您一刻钟的时间，我带着轩表舅几个去前头挡住村子里出来的胡人，您若是能做到，我就带着他们掩护你们，我不敢保证他们能活着，但我敢保证你们逃命的人多五成活命的机会。若是我回来，您还没办好，他们也不愿意这样做，那就各自逃命，谁也别指望谁。我家虽然只有我父亲一个青壮，但我力气还行，面前能当一个青壮，护着我娘和弟弟妹妹们逃命还是可以的。” 经历了一番生死，乡亲们已经怨声载道，旁边有人听到穆扬灵这样说，就恨声道：“阿灵，你和你爹就当得上村里十个青壮，若你们父女肯帮忙，我们哪会死这么多人？” 穆扬灵冷笑，“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舍弃我娘和弟弟妹妹来救你？你既要这么说，我更不愿意这样救你们了，从此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大家闻言脸色一变，刘和上前一步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将那人拍到地上，“胡说些什么？穆家为临山村做的够多的了，他们没有义务帮你们。” 又回头对穆扬灵道：“阿灵，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不过是猪油蒙了心。” “只怕猪油蒙了心的不止他一人吧？”穆扬灵讥笑道，“我和我父亲没有和我祖父祖母一样大公无私，大家是不是很失望？” 被穆扬灵目光扫过的村民都低下头不敢对视。 刘轩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上前一步站在穆扬灵身后以示支持。 刘和沉默片刻，就道：“阿灵，你带着刘轩先去后头拦住从村子里出来的胡人，我带人去统计，等你回来一定给你一个准话。” 穆扬灵看向方队的前面，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前面，穆扬灵只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上前去看他们，而是选了六人带他们带着胡人的刀去村口上大道的路。 前面穆石却将妻儿的板车藏在了大道下的树丛后面，自己拿了根棍子埋伏起来，刘永正满头大汗的看着他，“穆叔，胡人真的还会回头？” “等等看吧，我们这儿这么热闹，那十人若骑马回来肯定发现这里，以胡人的自大，他们肯定不屑下马查看，而是直接冲过去，到时候你们就将马绊倒，剩下的我带人解决。” 刘永看向舒婉娘的方向，目光复杂，“穆叔，你带着先生快走吧，我们只能是你的拖累。” 穆石惊讶的看了刘永一眼，沉默片刻，道：“我并不全是为了你们，更为了我自己，胡人有骑兵在，我们谁都逃不掉。” 后面的方队已经乱成一团，他们这一队已经将人远远的抛下，此时埋伏在这里正是为解决可能回转的骑兵。 所以穆石还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他的女儿胆子大到要组建“敢死队”拖延时间，好让他们逃命。 若是穆石知道，只怕也没心情再伏击敌人，而是跳起来揍穆扬灵一顿。 穆石惯常在山林中打猎，耳力要比常人出众，他隐约听到马蹄声，立马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儿，默数了一下，正与刘永说的数目对上，低声道：“来了，快准备好。” 刘永就与一人拉住绳子的一端躲在大道的两边，穆石低声道：“听到我的长啸，马上拉起绳索。” 刘永应下，握紧了手中的绳索。 穆石则握住手中的棍子，目如寒星的紧盯着前边的情况。 马蹄声渐渐近了，穆石想起父亲曾经与他说过的话，马的速度很快，步子迈得很大，而再出色的骑兵也不可能让快速奔跑的马立时止步，与骑兵对上，一定不能让骑兵近身，否则只有被收割的命，只能将骑兵打下马，这才有一搏之力，否则就只能跑向山林，利用树木躲避攻击…… 此时，穆石脑海中全是父亲教他的绊马的技巧。 女儿还是太过天真，以为只要有绳索就能绊住马匹？能不能绊住，穆石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若是侥幸将他们拉下来，那他们说不定能逃过此劫，若是拉不下来，他们一家说不定命该丧于此。 有骑兵在，他再会逃也逃不过。 第79章 杀敌 十匹马前三中四后三的跑过来，穆石紧紧地盯着他们，马上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前面的村民，马下加速，纷纷亮出马刀，穆石在他们越来越近，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步的时候一声长啸，刘永等埋伏的人闭着眼睛就使劲儿拉起绊马索。 前面的三匹马听到长啸再勒马已经来不及，马蹄绊在绳子上，马前蹄失足，人从马上摔下来，后面的马顿时乱起来，有三匹被前面的带动摔倒，其他的却因为乱了阵脚而踩中地上挖好的小陷阱，马倾倒在一旁，人摔下来…… 穆石在第一队摔下来，后面情况还未落定时就冲了上去，一棍子敲在一个骑兵的头上，直接将人敲死，一个翻身夺过他的马刀，回身就抹了另一人的脖子。 后面的人刚从马上摔下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穆石杀了。 最后一队的胡人也因为马匹混乱而不得不下马，和前面剩下的两个胡人一起围住穆石。 五对一，穆石不敢大意，紧紧的握着马刀。 骑兵怪叫一声，握着马刀冲上去，却被穆石一刀挡住，一脚踢在腹部，直飞出去，穆石反身挡住另一人…… 刘永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和穆石战成一团的胡人，眼里闪过狠厉，他悄悄的爬出来拿了一把马刀，见被穆石踢飞的胡人爬起来又要冲过去，就偷偷的潜到他后面，一刀插进去…… 刘永手微抖，眼神却狠厉，紧紧地盯着对方，见对方不死，还将刀拔出来又插了一遍。 两边围着的青壮见了不由吞咽口水，低声道：“刘永可真够狠的。” 刘志却双眼发光的看着穆石以一敌四，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上吧，穆叔被人牵制压根杀不了他们，还不如我们带了刀上去，就算杀不了人，帮忙拖一下也成。” 刘志的话音刚落，那边的刘永已经拿着刀冲上去了，他没学过刀法，只能拿着刀在后头乱砍，虽然砍不到胡人的身上，却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对付他。 胡人本想脱离出来杀了刘永，谁知穆石一刀过来，他不得不转身回防，这样一来，他们杀不了穆石，也杀不了刘永。 刘志见状，也不犹豫，跑上来抄起地上一把马刀就冲过去，和刘永一起对付一个胡人。 两人对付一人，那个胡人不胜其烦，回转身就要杀了刘永和刘志，谁知却被穆石一脚踢在腰上飞了出去，刘永紧追上去，在对方还未来得及抬头的时候直接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其他藏着的青壮见了纷纷跑出来，或抄起地上的马刀，或拿着扁担棍子帮穆石。 穆石浑身是血的上前查探马的情况，发现那几匹好马都跑进了山林里，追是追不回来了，剩下的都伤了腿，根本骑不了。 穆石有些懊恼，刚才应该先留下一匹好马的，这样他们就有了报信的工具了。 “石头，”马刘氏从树林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咋样了？婉娘担心你呢。” 穆石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没事，人都已经处理了，让他们赶紧赶路吧。”转身去见舒婉娘。 舒婉娘用一块棉布包住小博文的头，让四个孩子只露出一只鼻子，见穆石过来，不由的抬起身子，目光殷切的落在他后面，没有看到女儿，心中一阵失落担忧，“阿灵还没回来吗？” 穆石摇头，“这孩子估计走远了，你放心，她逃命的本事比我还强，肯定会没事的。” 可怜的穆石还不知道穆扬灵又带了人去伏击临山村的胡人。 话音才落，刘永就手握马刀过来，踌躇着没有上前。 舒婉娘看见他，神色一顿，半响才柔声问道：“阿永，你怎么过来了？” 刘永抬头看了舒婉娘一眼，就马上低下头，道：“穆叔，村长上来了，要见各户的户主。” 穆石微微皱眉，早前不是已经商议好了，他的女儿在后头探路，他在第一方队探路吗？ 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穆家人已经负责了，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但当着舒婉娘的面，穆石也不能问，免得让她担心。 穆石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先去看看，你休息一会儿。”见一旁的姨母和秀红都是强撑着，就将板车尾部的东西清理出一角，将两身大大的棉袄给他们，“姨母，你和秀红先坐在后头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回来了再赶路。注意一些四周，若有事就大声喊，我就在不远处。” 马刘氏应下，拉着大孙女坐到了板车上。 穆石到了路上，才发现刘和将全村的户主和青壮都聚了过来，刘和看了一眼穆石，就羞愧的将目光移开。 穆家只有穆石一个青壮，也属于独子的要求，他家本是不用出人的，可全村只他和穆扬灵有些功夫，又能凝聚人心。 刘和叹气一声，扬声将穆扬灵的要求说了，道：“如今阿灵已经带着她表舅们去挡住村子里出来的胡人，我这边就要统计一下人数。”刘和叹道：“乡亲们，这不是胡人第一次杀到我们村，十二年前，那还是秋天，有穆石带我们进山，后头又有穆岩带着人挡住胡人，可就是这样，我们也死了不少人。” “这一次更严峻，山林里雪有一指深，别说老人孩子，就是青壮，在里头呆上一夜，能不能活着都未知，所以我们只能往县城里逃，可现在不止我们村有胡人，阿灵说，后头还有一队，有多少人还不知道。我们若不派人拦住他们，全村三百来人只怕都活不到县城……” 户主们都低下头。 刘和道：“阿灵也说了，她上有父母，下有弟妹，他们家也就能出她一个，你们现在也商量一下，一户出一人，除了独子和孤寡，全都要出一人。等她回来，若是还没弄好，她就要和她爹带着家人离开了，大家伙到时就各自逃命去吧。” 是可能死一人，还是赌上全家，这几乎是不用选择的，可是出谁，却是每个家庭最艰难的选择。 第80章 选择 父母看看着好容易养大的孩子都痛苦不已，刘三叔在刘永和小儿子刘行身上来回转，最后还是自己站出来，道：“我家我来。” 刘永却一把拉住他，上前道：“我来。” “阿永！”刘三叔惊叫。 刘永沉沉的看着父亲，道：“爹，九年前是我做错了，这次我来，我力气比你大，刚才也杀过人了。” 刘三叔嘴巴张了张，刘行红着眼道：“大哥，还是让我去吧。” 刘永只看了一眼弟弟，转身就站到了刘和身后。 刘大钱也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刘庄上前一步，“我家我来，大哥是长子，应该赡养父母。” 刘亭忙上前要拉住弟弟，刘大钱就一把拦住他，沉声道：“你弟弟说的没错，让他去。” 刘张氏抱着一双儿女顿时痛哭出声，却不敢说出不让刘庄去的话。 长子和次子，大部分家庭都会选择让长子留下，次子前去。 到了刘二钱那里却是不用选择了，刘轩已经跟在穆扬灵身边，但刘二奶奶却站出来逼刘园媳妇发誓，“轩儿还没后，他要是死了，你们这一房得答应过继一个儿子给他，让他继承香火。” 刘园和他媳妇都没有意见。 轮到刘和，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艰难的道：“大壮也跟在阿灵身边。” 此话一出，刘和的婆娘顿时痛哭出声，上前捶打他，“你怎么就选了他，怎么就选了他，他可只有十八岁啊，还没成亲呢。” 刘和共有五个儿子，上头四个全都成亲了，刘大壮最小，属于老来得子，老两口平时最宠这个孩子，此时却要让他出来，大家也不由嘘嘘。 刘和也眼睛通红，但这是不得不为的选择。 村民们现在还在犹豫，他若是不拿出态度，只怕穆扬灵回来还真的搞不定。 而自个的四个儿子也肯定会有意见，大壮已经跟在穆扬灵身后了，此时若是舍他而从另外的四个儿子中间选，只怕他们还没开始逃难就开始内乱了。 所以，选小儿子是不得不为之。 果然，刘和这样一选，后面的就顺利多了，有的人家舍不得孩子，户主未满四十的就自己站出来了，有的儿子也不忍父亲去赴死，又给拉了回来，自己上。 有为家人着想的，自然也有推脱偏心的，总之一刻钟的时间，穆石看遍了生死离别的戏码，可是他呢？ 穆石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冷，别人还有二十左右的儿子往外推，可他的女儿只有九岁！ 穆石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这样的事？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穆家我来，让阿灵回来带她娘他们走。” 穆石此话一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相对于穆扬灵，大家自然更信任人高马大的穆石。 刘和也没说推脱的话，只道：“阿灵也快回来了，现在大家各自去收拾东西，有什么话要与家人说的也赶紧说，不许闹出太大的动静，胡人可就在我们后头呢。” 大家这才散去。 穆扬灵很快浑身是血的带人回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伤，但都活着回来了。 此时他们身上还穿着胡人的衣服，穆扬灵就是用这些衣服迷惑了胡人，才这么快解决了他们。 穆石见女儿浑身是血，就拉过她上下摸索，穆扬灵忙道：“爹，这不是我的血，都是胡人的，我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穆石面沉如水，“是谁叫你去做这样危险的事的？不是让你只探路吗？” “不做不行啊爹，你是不知道，胡人杀乡亲们就跟砍瓜似的，这样一来，就算我们家在最前头避过了，后头也肯定会被追上，到时候我们一家老的老，幼的幼，弱的弱，怎么逃得过？”穆扬灵企图说服穆石，压低了声音道：“爹，我这不是大公无私，而是以公谋私呢。” 穆石冷哼一声，“你就掰吧，还说什么各自逃命，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管这事了。” 穆扬灵只能摸摸鼻子。 穆石眼睛都热了，看着女儿越来越像父亲的面庞，心如刀绞，“怎么都一样？你怎么就不想想爹，想想你娘和弟弟妹妹们？和你祖父一样，他是胡人，你身上也留着胡人的血，怎么就这么向着汉人？” 穆石一直对父亲当初选择保护村民而丢下他耿耿于怀，母亲还罢，她生在临山村，长在临山村，可父亲呢？ 明明被村民们排挤，明明和他们已经关系淡淡，为什么要拼了命的保护他们？ 以前女儿满腹心思都是如何照顾家里，他还骄傲生了一个肖他的女儿，以为这孩子只是形似她祖父，神不似，现在倒好，神也似了，一样的大公无私，只不过父亲是不言不语的把事给办了，这个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分道扬镳的话，却不停的回身救人。 合着他才是穆家的另类？ 穆扬灵见父亲钻牛角尖了，就忙将人拉近树林里，低声道：“爹，我没骗你，我们带着娘和弟弟妹妹能跑多快？救他们就是救我们自己，不然，娘他们就是有我和你护着，要是胡人一窝蜂的冲上来，我们真能护住他们？” 穆扬灵认真的看着穆石，道：“爹，家人和外人，我分得清楚。”她是有理想有底线，可她也更知道，如今她不是军人，这里更不是社会主义社会，她坚守自己的底线，却不会选择像前世一样即使是死也要守护好人民。 穆石很怀疑的看着女儿，“你说的是真的？”实在是女儿一直在帮村民，前段时间都带人进山打猎了。 穆扬灵狠狠地点头，“我不骗您，爹，我逃命很厉害的，要是我打不过胡人，我就跑到山里，躲个三两天，到时候我再出来找你们。” 穆石虽然还提着心，但也没再反对。 穆扬灵就趁机道：“爹，我们家不能没有你，所以这事还是我去。” 穆石板着脸道：“不行……” “爹，”穆扬灵缠着他，“我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干什么？说不定连娘都护不住，最要紧的是，论逃命和打仗我可比你厉害。” “打仗？”穆石怀疑的看向她，“你怎么会打仗？”女儿逃命厉害他知道，可打仗是怎么回事？ “爹，这是先祖的天赋，反正刚才我就发现了，去侦查的时候，看到胡人，脑子里就突然‘嗡’的一声，好像就贯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就懂得了行军布阵，真的，女儿没骗你。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本事就带了五六个人就灭了将近二十个胡人的？” 穆石立刻就相信了，他们的力气就是遗传自先祖，女儿的力气比他还大，那女儿遗传了打仗的天赋也不是不可能。 穆扬灵见状就松了一口气，果然，他们的先祖就是厉害，只要什么事都推到先祖头上就行了，比观世音菩萨还管用。 第81章 设陷 穆扬灵将选出来的五十四人叫到身边，杀了胡人得到的十八把大刀和十把马刀被分下去，剩下的人则拿着菜刀，锄头和棍子等自己认为趁手的工具。 穆扬灵沉声道：“一会儿杀敌，你们再趁空要兵器，现在你们先将就着，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将人引走或拖住对方，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刘轩低声道：“这不还是逃命吗？” “是逃命，却是要听从我命令的逃命，谁也不准四散开逃。”穆扬灵回身对刘和道：“村长，你们还得选出五六个人来轻车前往县城报信，这一路上的村庄不少，要救的可不是我们村的人而已，镇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走的这一条路并不经过镇上，刘和想到刚才伏击的骑兵，对镇上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穆扬灵最后和父亲道别，“爹，别告诉娘和博文，就说我在前头探路。” 穆石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喉咙干涩，半响，才道：“你小心些。” 穆扬灵点头，背了干粮就带人离开。 刘和他们目送他们离开，照穆扬灵说的选出六人轻装去县上报信，剩下的也马上赶路。 穆石没敢告诉舒婉娘实情，只说已经派人去县城报信，阿灵带着人先走在前面 穆扬灵用石头在地上画了几条道，道：“往前走一里有条岔道，那条道往东是落丛山，往西则是嘉陵水，落丛山上没有遮挡物，于我们没有益处，但嘉陵水边上树木茂密，大家一路将人引到这里就冲进树林里，能活多少就看大家的本事了。” 刘轩沉声问道：“只是将人引过去？” “当然不，”穆扬灵扫视了他们一眼，道：“我们还要尽最大的努力消灭他们，不然只凭我们这五十五个人是引不来后面所有的胡人的，只能激怒他们，使得他们不能放弃我们，我知道这很危险，可前头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这个险必须得冒。” 被选出来的人都沉思片刻点头应下了。 “好，”穆扬灵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去做一些准备。”穆扬灵看向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木，不由庆幸起来，亏得现在是古代，最不缺的就是山林，而她不巧，最擅长山林作战。 “我们人少，你们也没杀敌的经验，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多的使用陷阱。”穆扬灵将任务布置下去，又让刘轩带着刘力去前面看守，只要看到胡人立马来报。 穆扬灵他们一直将陷阱布置完也没见胡人来，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刘庄心中不安，“他们该不会改道了吧？” 穆扬灵仔细回忆起这附近的地图，沉吟道：“除非他们后退回去，不然要侵犯别的村庄必要经过这里。”若是后退回去，自然是他们的大幸，可这可能吗？ 穆扬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胡人好容易南下一次，怎么可能就这么退走了？ “再等等，若是还没有动静，我们就去前面看看。” 刘庄不住的往自己手上哈气，此时已到凌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不止是刘庄，就是其他人身体也有些受不住。 穆扬灵回头道：“你们原地动一动，动一动就不冷了。” 刘轩带着刘力突然跑来，满脸悲愤，“阿灵，胡人来了。” “有多少个人？” “五十多个，但他们押着二十多个大姑娘小媳妇，阿灵，他们，他们都是畜生。”刘轩说罢，不由狠狠的锤了一下地面。 这附近都是七里乡的村庄，每个村庄里都和临山村有这样那样的亲戚关系，看到那些女人的凄惨模样，联想到胡人惯常所为，几人心中都有些悲愤。 穆扬灵脸色沉郁，沉声道：“好了，先去埋伏好，我去引人。” “要是误伤了那些女人怎么办？”刘轩问道。 “不会，胡人不会让那些女人冲在前面的，不过要救她们还得从长计议。”穆扬灵想起附近的地形，倒是有一处可以藏人，他们是要去做炮灰引开胡人的，可不能带着那些女人，不然不是救了她们，而是害了她们。 穆扬灵让人埋伏好，自己背着一个小包袱站在入口处，胡人嘻嘻笑笑的拿着刀过来，后面用绳子串着两串的女人，她们身上都衣裳不整，脸色有些麻木，穆扬灵不由握紧了拳头，她总算是知道为何这帮胡人到现在才出现。 穆扬灵眼里闪过寒光，却很快收敛神色，在胡人发现她的那一刻惊叫起来，大声喊道：“娘，胡人来了，快跑啊。” 胡人怪叫一声，前面的二十多人立马扬刀追过来。剩下的二十多人则一边大笑，一边拉紧手中的绳子，将那些女人扯过来看守。 穆扬灵灵巧的身子在林中穿梭，一边怪叫着给他们引路，回身看到胡人追了过来就隐了身子，悄悄潜到了刘永的身边，从他那里接过了大刀，低声道：“你在这里领着他们，记住，不要现身，按我教你们的，三个对一个，杀完立刻隐身，就在这附近打转，我带着刘轩和刘力去救人。” 刘永点头，因为他第一个跟着穆石杀人，虽然村里人心里依然不服他，却会听他的命令。 穆扬灵也很看好他，这人心狠手辣又理智冷静，是做副手的最好人选，刘轩刘庄他们都比不上他。 穆扬灵背着弓箭带着刘轩和刘力悄悄离开，那边刘永看五个胡人已经踩入陷阱的范围，再看其他人也都进入他们布置的范围，手中的布条一挥，一排木刺就从天上“砰”的一下砸下，那五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刺成了刺猬。 大家见陷阱成功，心中信心大满，原先的忐忑都慢慢消失。 而胡人却惶恐起来，他们习惯草原作战，攻城战也打得不错，却很少在山林中作战，对未知，总有一种恐惧，因此领头的胡人当机立断的喊道：“退出去，快退出去！” 但已经有些恐慌的胡人却不小心踩中陷阱，直接掉入满是木刺的坑中，虽然未死，却受了重伤。 此时胡人也知道他们受骗了。 刘永扬起一个冷酷的笑容，低声道：“这还只是开始。” 第82章 丛林之战 穆扬灵搭上弓箭，双箭齐发，穿透了前面大声说笑的两人，胡人队伍大惊，大叫道：“有埋伏，是汉人的埋伏！” 穆扬灵边移动边快速的抽箭搭弓，刘轩和刘力跑到两边的树林里不断的摇动两边的树木，胡人恐惧，以为已经被汉人包围，抽了刀就向前面突围。 穆扬灵箭不虚发，一下子就射杀了五人，这让胡人有些胆寒。 他们是跟在兀术将军身后来打草谷的，兀术将军带着大部队去了县城，他们不是兵士，没那个本事跟随，只能在村庄间捡些剩下的，汉人向来胆小，只要他们挥起屠刀，他们只能跪地求饶，所以他们百多人就分成了四队，他们两队在前面汇合起来，本还以为应该能横扫七里乡下的村庄，可现在看来，他们是陷入了汉人的圈套中？ 乌也有些后悔，汉人的心肠九曲十八弯，兀术将军跟汉人的将军打了四年也没分出个胜负，兀术将军那样厉害的一个人物都拿不下的人，说不定他们真的落入了圈套中。 乌也自己都吓得哇哇叫，不由大喊道：“我们中计了。“ 此话一出，胡人大惊，扯着抢来的女人就要跑，只是有一个刚扯住一个女人的头发往身边拖就被一箭射穿了脖子，接二连三之后，乌也第一个放弃女人，扛着大刀跑了。 其他人见带头的乌也都跑了，也都不要女人了。 女人还能再抢，命没了就是没了。 树木后面，穆扬灵紧紧地握住了最后一支箭。 刘轩冲上去将绳子割断，和刘力一起把坐倒在地上的女人扯起来，低声吼道：“快起来，快起来，他们要回来了。” 那些女人神色麻木，刘轩气得大骂道：“赶紧跑啊，我侄女还在前头当引子呢，我们总共才三个人，你们想害死我们？” 此话一出，这些女人总算是有了反应，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跟着刘轩和刘力往林子里跑。 两人将这些女人推下山凹那里，用树木枯枝挡住，低声道：“我们去把人引开，你们就躲在这里，天亮了再走，不许发出声音，不然一个都没法活。”说完扯着刘力往外跑。 穆扬灵已经拿着大刀和那些胡人杀起来了。 乌也跑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追，就连之前催命的箭也不见了踪影，乌也直觉被骗了，转身带着人又跑回来，谁知道林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小孩，一刀就把身边的火伴给砍了。 乌也大怒，和火伴们抄起刀就要围上去，小孩却往林子里且战且退，对方力气实在太大，刀剑相击时他虎口震动，差点就握不住刀，而且身边的人接二连三被她所伤，他们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乌也也就忘了前一队进林子后一直没出来的事情，直接提着刀边砍边追了进去。 穆扬灵将人引到陷阱出，横刀格住他们的刀，一脚踢在乌也的肚子上，直接将人踢飞出去，然后就借势踢在一人腿上翻出，转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胡人分散开围过来，刘永却突然带了人从侧翼杀出，三人围殴一人，不一会儿就杀了好几个胡人。 乌也滚到一边的树后，探头看到那些人的杀招，见他们毫无章法，只会乱砍，所依仗的不过是三人对一人，他们的人抽不出手罢了。 乌也福至心灵，大喊道：“他们不是兵，是汉人百姓，杀了那个孩子，只有那个孩子会功夫。” 刘永听到喊声，眼里迸射出寒光，趁着空隙给了对手一刀，回转身就要去杀了乌也，却被一个胡人劈刀过来，他只扬刀一挡就摔在了地上，胡人哈哈大笑，“汉人都是小黄鸡，根本不堪一击，儿郎们，结阵杀掉他们。” 穆扬灵正帮着刘轩等将陷阱复原，闻声大喝道：“阻止他们集合，分散他们。” “不行啊，阿灵，他们人太多了。” 他们现在还剩下二十多个人，他们三个对一个根本分不出来，可胡人比他们厉害，两人对一人把握也不是很大。 “啊堂哥，”方柱子看到自己的堂哥在自己身边被杀，吓得刀都拿不稳了，挥刀乱砍道，“阿灵，快来救表叔啊。” 随着胡人渐渐靠拢在一起，临山村不住的有人死去。 穆扬灵咬牙将结打好，这才弯腰捡起刀，低声道：“你们守着，我去把人引过来。” 一个胡人一脚把刘大壮踢开，一刀冲着刘永的脑袋就下去，穆扬灵横刀过来挡住，直接将胡人震退三步，反手一刀就将人抹了脖子，穆扬灵拉了一把刘大壮，喊道：“撤，快撤！” 穆扬灵上前救人，让他们组队撤走，自己边杀边将人引入陷阱，她身姿轻盈，直接从陷阱上踏过，后面跟上来的胡人一踩到地面就陷了下去，落入陷阱，就是不死也重伤，穆扬灵就趁着这个空隙钻入一旁的丛林中。 其他临山村青壮也隐藏起来，外面只剩下胡人。 乌也拿着刀戒备的转动，一步一步小心的前进，因为害怕还被敌人分开包抄对付，胡人全都聚在了一起小心的前进。 穆扬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见着对方进入射区，穆扬灵长啸一声，转动开身子，刘轩砍断绳子，不远处一排木桩就飞速而来，胡人吓得大叫，四处避开，却因为站的太紧而绊倒，五根木桩穿透了三个人的胸腹…… 乌也坐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逃开，头上突然就掉下一排木刺，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逃开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剩下的胡人见状，发起疯来，哇哇的大叫，“草原上的雄鹰从来不怕死，我们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穆扬灵挥手，让大家俯下身子，尽量不要露面，她转头对刘力微微点头，刘力就突然提刀发力往深林里跑。 刘力跑动的动静惊动了胡人，胡人谨慎了许多，虽然冲着刘力追击过去，却不再莽撞，而是刺探般慢慢的往前追，不时抬头看向天上。 穆扬灵抽出穆石给她的短刀，跟在他们身后，趁着最后的人不备捂住对方的口鼻一把抹了脖子然后拖到树木后面。 刘轩和刘永等人就瞪大了眼睛在后面看着穆扬灵悄悄的一个一个解决掉他们，前面的人似乎没有一点发觉。 刘力带着他们在这一片转圈子，等胡人反应过来不对时，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只剩下六人了。 他们惊惧起来，穆扬灵坐倒在地上，对刘永低声道：“带人上去，杀了他们。” 第83章 追击 穆扬灵带着他们打扫战场，五十五个人，最后只剩下了四十二个人，穆扬灵将临山村的尸体挑出来，让人就地挖了一个坑，道：“回头让他们的家人来这里收尸吧。” 刘永走到穆扬灵身边，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胡人，疑惑道：“不是说胡人善战，五个汉人都打不过一个胡人吗？” 穆扬灵蹲下查看了一下，见他们身上虽然都穿着胡服，却都不是军服，面色沉凝，“他们不是兵士，只是胡人的普通百姓。” “那村长他们会不会遇上兵士？”胡人的普通百姓都这么厉害了，当兵的得多厉害？ “就地休息一刻钟，我们马上就走。” 刘轩跑到穆扬灵身边，低声问道：“山凹里的那些女人怎么办？要不要带上她们？” “不行，我们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怎么能拖上她们？就让她们在山凹那里躲着，只要她们不爬出来，也不发出声响，不会有人发现她们的。” 穆扬灵带着人去追穆石他们，此时天已经微亮，穆扬灵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离县城已经不远了。 村民们见他们带着伤和血回来是又惊又喜，而没在其中找到家人的却痛哭出声，他们知道他们的亲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穆扬灵跑到前面去找穆石，舒婉娘看女儿狼狈成这样，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但此时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只拉着穆扬灵上下打量，见她只是手掌裂开，身上没其他伤这才放下心来。 穆扬灵早已经脱力，她毕竟只有九岁多，从三更就开始逃亡并杀敌到现在，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穆石也不多话，拿出干粮塞进她嘴里，就把她塞到被子底下，道：“你睡一会儿，爹推着车，不久就能到县城了。” 穆扬灵眼皮有些重，但还是道：“爹，那些胡人不是兵士，那金兵去了哪里？没有军队带头，他们是没有胆子冲进来的……” “行了，我们只要能逃命就行了，金兵去了哪里是朝廷的事。”穆石不甚在意的按下女儿，抬起板车就推走。 其他人也见了忙拿了东西跟上。 但走了不到两刻钟，穆石就停下了脚步，身后所有的临山村村民都停下了脚步，举目看着前面冲天的火光。 刘和颤抖的走到穆石身边，指着那火光问他，“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穆石脑海中只响起穆扬灵刚才问他的话，“金兵去了哪里？” 逃了一夜的村民跪倒在地，“县城没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啊？” 只是浅睡的穆扬灵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前面冲天的火光，她面色一变，翻身下车，“爹，金兵还在城里吗？” “一定在，”穆石道：“这火是刚起的，之前还没看到。” “那他们烧了城会去哪儿？”穆扬灵焦躁起来，头一次后悔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安逸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而没有想尽办法去了解它。 还是刘和冷静下来，“抢了县城，下面就轮到乡镇了，路上遇到的村庄应该也不会放过，他们绕过兴城关，避开西营，是为了打草谷。”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青。 汉人都知道，胡人若是攻城略地，除了顽抗的关城被屠杀，其他时候最多也就抢夺粮食财物罢了，可若是打草谷，胡人会老幼不留的屠杀，劫掠女人和粮食财物，放火烧村更是常态。 “我们不能留在大道上，”刘大钱道：“金兵一出城就看到我们了。” “咱这是走进了死胡同里了，”刘三叔蹲在地上懊恼的悟头。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质疑穆家父女，“要是我们还留在村里，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 刘和就一拐杖打上去，喝道：“要是不出村，你们都和留守在村里的人一样，西山村比我们临山村人少吗？现在还有西山村吗？” 众人低下头不说话。 刘和转头去问穆扬灵，“阿灵，你说怎么办？”小儿子回来后他就仔细的问了他们杀敌的过程，他虽然未亲眼见到，但也意识到穆扬灵于打仗上更胜穆石一筹。 穆扬灵想也不想道：“我们往北走，去嘉陵水那里，沿着嘉陵水往上走就是西营。” “不能走啊，我儿子去报信，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三叔婆跑出来拉住穆扬灵的手道：“阿灵啊，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你表舅他们吧，他们昨晚上跑去报信，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你说他们会不会被留在了县城里？” “不会，”穆扬灵抬起下巴示意他们看前面，“县城才开东城门，能逃的都逃了，他们只怕还没来得及进城。” 大家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前面隐隐约约冲来一大群人，有视力好的爬上旁边的树张望，大声喊道：“不好了，前头都是逃命的人，比我们还多呢，估计有上千人。” 穆扬灵当机立断，“后头的人转头为第一方队，逐一反过来，这里为第五方队，立刻往前面去，抄小路去嘉陵水，快！” 后面的人忙转身往前跑，穆石也赶紧把板车转了一个湾，临山村的人忙往嘉陵水方向逃。 马刘氏紧紧的拉着秀红，脸色青白，她年纪毕竟大了，跑了大半个晚上，又冷又累，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穆扬灵发现她的异状，上前捡起板车上的两个行李包就扔到旁边的林子里，然后拎起两人放在板车上，和父亲一人一边推着板车飞快的走着。 “阿灵，姨婆不坐……” “您就坐着吧，”穆扬灵打断她的话，道：“您这身板还不够一条胳膊拎的呢，不重，回头我娘还要您照顾呢。” 穆扬灵带着人一路往嘉陵水而去，而从县城逃出来的人则四散奔逃，金兵骑马出来追击，在岔路口的时候看到有众多的脚印往嘉陵水而去，为首的阿速喊道：“这里脚步繁多，肯定有不少人往这里逃了，看其中竟然还有板车牛车的印子，一个小队跟我去追击。” 一个小队二十一人，当下二十一匹马整齐有素的朝小路上追去。 穆扬灵根本没想到要扫除路上的痕迹，一是后头跟着一大波的灾民，没必要，二是，没时间啊。 所以当被留在后面侦查的刘永飞奔来说有马蹄声冲着他们来的时候，穆扬灵已经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布置了，只能让昨天晚上活下来的人拿着刀出来，掩护所有的村民离开。 穆石和舒婉娘只来得及看一眼女儿，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穆扬灵就带着人跑了。 第84章 浴血 马蹄声急，眼看着就要到眼前了，穆扬灵只来得及甩出三条绳子给刘轩他们，能不能绊住马她已经不指望，只想尽最大的可能拖住他们。 临山村人已经丢下大半的行李，此时只带着人往嘉陵水那里撤退。 阿速早看到穆扬灵他们的动作，嘴角挑起嘲讽的笑容，策马上前直接跳过突然蹦起的绳索，马刀一挥就冲着一人而去，穆扬灵大声喊道：“进林子里去，快！” 阿速身后的金兵则搭弓射箭，转眼就射杀了五六人。 穆扬灵眼睛都红了，抽出马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直接缩到了马匹下，一刀就割了马腿，马受痛嘶叫，扬起前蹄，将马上的人摔下去，穆扬灵直接从马腹那里滚出去，刀一挥又是一只马蹄…… 马是金兵最好的伙伴，此举让他们大怒，其他人挥刀就要杀穆扬灵，只是穆扬灵就在马群中游走，他们转向有些不便，穆扬灵就如同泥鳅一样放倒了五匹马，这才一个翻滚滚进了林子。 其他马匹被连累，如今还安坐在马上的只有十二人，被摔下马还活着的金兵直接冲着刘轩等人杀过去。 刘轩他们虽跟着穆扬灵打过一仗，却主要借助的是陷阱的力量，此时和金兵正面对上，就算三人围攻一人也很快落败。 穆扬灵抽空回头一看，见这边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顿时大惊，喊道：“隐蔽，快隐蔽！” 刘庄见几个族弟都死了，刘轩又被重伤，顿时大吼一声，发狂般对着一个金兵乱砍，对刘轩大喊道：“快走，快！” 刘轩捂着肚子转身就跑，被拦住的金兵见了劈刀就要砍刘轩，扬起的手却突然被石头击中，手一麻，刀落到地上，刘庄手起刀落就把他脑袋给砍了。 穆扬灵见刘庄脱险，转身拦住三个金兵，阿速在马上看得清楚，放弃追杀其他人，大马转身杀过来，吼道：“杀了她，她是领头人！” 穆扬灵回身看了他一眼，爆发出所有的力气，一刀砍断三个金兵的刀，再一刀杀了三人，边转身往深林里跑，边喊道：“往里跑，快逃出去！” 这是一个讯号，一个将人引入深林，用他们的生命留下敌人的讯号。 刘永几人知道这次只怕不能活着走出去了，想到正往嘉陵水逃命的父母家人，几人大吼一声，一起按照穆扬灵教的步伐往深林里跑。 搭起箭的金兵根本瞄不准，射出去的箭十支有九支不中，只能放弃弯弓，策马上前追击。 只是越往里面丛林越茂密，马儿根本转身不开，阿速感觉不对，挥手道：“我们退出去，不要追了。” 却已经晚了。 丛林背后不断的射出尖锐的石子，打在马屁股和马脖子上，马不断的扬蹄嘶叫，将不少金兵甩下马，阿速大怒，跃下马，搭起弓箭就朝射出石头的地方射箭，却箭箭落空，阿速带着人冲出去，发现有两处痕迹，阿速咬牙道：“分成两队，一定要把这些汉人杀掉。” “不行，”阿速的副官兀林答道：“火长，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对山林不熟悉，被分散开来对我们不利。” 阿速冷哼一声，道：“我们的勇士一个能对上五个汉人，他们只有不到三十人，怕什么？要尽快杀光他们，还要去追击他们的族人。” 可我们刚才也死了八个人，兀林答见阿速面色冷凝，知道他骄傲非常，不愿承认自己的勇士被几个卑劣的汉人所杀。 阿速带着六人选了一个方向追去，兀林答只能带上剩下的六人，“一会儿我们绝对不能再分开。” 兀林答的属下应了一声。 穆扬灵和刘永带着剩下的人在前面跑，见甩开他们有一定的距离了，就伏下身子道：“我们先伏击一队，然后再对付另一队。” 刘轩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看着穆扬灵，眼睛在大家身上扫过，除了穆扬灵和刘庄刘永，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他最重，如今连站也站不起来。 “阿灵，就算他们一队只有七人，我们只怕也对付不了他们。”金兵和昨晚上遇到的胡人根本是天与地的差别。 刘力爬到穆扬灵身边，低声道：“咱们干嘛不马上离开？你对山林这么熟悉，肯定能带我们出去。” “可他们要是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出去追我爹他们，就算把他们的马都惊走了，以他们的脚程也能很快追上去。” 刘庄接着道：“到时候可就是狼入羊群，我们这半天的功夫都白费了。” “所以一定得把他们留在山林里，就算我们全都死了，也要把他们留下。”穆扬灵咬牙道，“等他们分得再开一些，我们就动手。” 此时，齐浩然刚带着人赶到鸣水县，看到鸣水县浓烟滚滚，县城里尸横遍野，顿时大怒，“该死的鞑子！” “小将军，百姓们都往西边和东边逃了，那些鞑子都追着往东边去了。”鸣水县往西是他们西营的地盘，鞑子是为了打草谷，都追着往东跑了。 齐浩然咬牙，“我们去救人。”说着一马当先的跑出去。 范子衿策马跑在他身边，道：“我们才带了两百人，还不够鞑子砍的呢，表哥不是只让你守住县城吗？” “县城早就破了，还守什么守？救人要紧。该死的鞑子，爷我杀光他们！” “你就没杀过人，怎么杀？”范子衿还是想拦住他，齐浩然功夫高强，行军布阵有什么用？这家伙就没上战场打过仗。 齐浩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不能这么没成算，不然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见表哥都不一定呢。 齐浩然可没有范子衿这么多心思，他本来就一心要做将军，现在又看见金兵抢掠烧杀，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跟前没金兵，他才不会按捺下脾气，早拎着大刀杀上去了。 齐浩然带着人一路追击，很快就追上兀术的大部队，他们正围着百姓抢掠，从里面拽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出来。 齐浩然看得怒火中烧，大喝道：“兀术，有胆的就放开他们，先跟爷来一招。” 第85章 对阵 范子衿眼神一暗，知道再阻拦已经来不及，扫了那些百姓一眼，勒马笑道：“胡人一直都说我们汉人心肠九曲十八弯，可今儿看来你们胡人也不差啊，派兵攻打兴城关，你们却偷偷越过接溪山来攻打鸣水县，这心眼比我们汉人还要多上十八个，所以这传闻未必可信，兀术自称是草原上的勇士，此话未必没有水分。” 此话一激，金兵顿时大嚣，兀术更是怒火中烧。 本来还想先屠了这些百姓再和汉兵过招，此时却直接转马过来，喝道：“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小心爷爷我捏碎你们的脑袋。” 齐浩然哼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找个宽敞的地方，爷好叫你见识见识。”说着打马先行离开。 兀术见他大开大合，完全不介意他就在他的后背，顿时眼睛微眯，此人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有所依仗。 范子衿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傻小子就这么把后背交出去了，他眼角瞥过兀术，见他竟没有下令攻击，暗松一口气，亏得这个也是个傻的，要是他早背后下手了。 谁知道才向前骑几步，齐浩然就与他说，“子衿，那兀术是个傻子，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把他打趴下。” “……”范子衿无语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傻子？” “我故意把后背现给他，他竟然傻得没有动手，不是傻子是什么？” 范子衿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压下脾气，木着脸问，“你干嘛故意把后背现给他？” 齐浩然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他，“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引诱他了，不然他不受激，还是要杀那些百姓怎么办？我把后背让给他，他就是再想屠杀那些百姓也一定会先冲上来先了结我们，多好的机会啊，可他竟然放弃了，他既然这么傻，那肯定会追上来，那些百姓就安全了。” “……”范子衿咬牙道：“你很聪明，如果还能活着回到西营，我一定会好好的和表哥夸夸你的。”把后背让给敌人，最傻的人都干不出来的事。 齐浩然则笑脸如花，接受了范子衿的夸奖，还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有我保护你，一定能活着回去。” 而在他们后面的兀术一挥手，丢下被围攻的百姓紧跟在齐浩然他们之后。 哼，不过是一些百姓，等杀了汉兵再回头追就是了，两条腿的还能跑过四条腿的？ 齐浩然曾带人在这一片巡防过，所以知道离嘉陵水不远处有一开阔的地方，他直接将人带过去。 他和穆石他们走的并不是一条道，因为此时他已经追出县东五十里，在这附近就有一条大道是去往嘉陵水的。 齐浩然先占据了上游部分，低声对身边的副将道：“准备好弓箭，等我击杀了兀术，你们立马射杀对面的金兵，只准射一箭，能杀多少是多少，然后要在对方没拿起弓箭时冲上去，我们人少，只挥马冲三回，接下来就听我的号令。” 齐浩然想，对方失了将军，若是大乱，他就一举歼灭他们，若是还行动有据，他只能尽量将人打散赶到嘉陵水对岸去。 齐浩然微微转头看北面那条浅浅流动的嘉陵水，此时嘉陵水还未冰上，他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就是给对方逃命用的，只要不把他们后路堵死，他们就不会拼命。 范子衿见他侧头看河水，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了他的布置，嘴角微微一挑，愉悦起来，浩然竟然能想到这点，可见是用了心思和脑子的。 那边兀术也排兵布阵好，喝道：“小儿，你说怎么打？” 齐浩然当先一马出来，抽出自己的剑，“自然是将帅对阵，一分胜负了。” 兀术嗤笑，“就凭你？小子，你断奶了吗？”就算齐浩然长得比一般的孩子壮，这也不能掩盖他脸上的婴儿肥和稚气，看着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金兵这边大笑起来，全都鄙夷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却不恼，只沉声道：“来吧，爷就叫你看看爷到底断没断奶。” 一语毕，身下的马冲出，兀术微微眯眼，拿出马刀迎了上去，两人瞬间就对了五六招，齐浩然一剑挑过去，兀术歪头避过，齐浩然的剑就削过来，速度之快让兀术躲避的有些狼狈。 刀剑相击，兀术虎口微麻，心一凛，知道遇到了对手，齐浩然趁着他一晃神的功夫，脚在马蹬上一蹬，直接跃起来一脚踢向兀术，兀术不得不双手并拢挡住，齐浩然却反手一剑直接冲他右胸刺去…… 兀术只觉得右胸一痛，瞬间就被齐浩然踢下马，齐浩然大喝道：“兀术已死，杀尽鞑虏，杀啊！” 几乎在兀术被踢下马的瞬间，四营的就搭弓射箭，金兵这边瞬间被射杀了二十来人。 从齐浩然从马上跃起到踢落兀术不过是一息半的功夫，金兵这边压根反应不过来。 齐浩然跃回自己的马上，举着剑就冲着金兵杀过去。 四营的兵士见小将军一马当先，只觉得胸中如有万川在怀，当下抽出刀剑，大喝一声，冲着金兵就杀过来。 金兵本就因为兀术的死而有些慌乱，再被四营的气势一压，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齐浩然没杀过人，却是一个天生为将的好苗子，三进三出的冲击，金兵彻底溃败，齐浩然当机立断，大声喊道：“留下他们所有人。” 当下扭转马头又冲进去，一剑刺向金兵，对方就“扑通”一声落下马来…… 自知只能拖后腿的范子衿老实的呆在边缘，目瞪口呆的看着齐浩然杀敌，他不喜欢打打杀杀，相对于打仗，他更喜欢呆在屋里做决策，可这时，看着齐浩然杀敌，他也不由豪情万丈。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浩然，表哥曾说浩然打仗上的天赋不比他差，如今看来，表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范子衿微微扬起头，露出愉悦的微笑，那么，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辅佐你吧。 金兵被杀大半，兀术的副将知道不能再停留，挥手道：“撤退，快撤退！”自己一马当先捞过兀术的尸体踏入嘉陵水，留下一队金兵抵抗，其他人忙跟上。 齐浩然杀掉剩下的人，挥手阻止了大家的追击，冷声道：“让他们走，金兵肯定还有人留在我大周境内，将他们找出来，不然百姓不得安宁。” 范子衿打马到他身边，道：“派斥候出去查探，这样最为快速，我们先沿着嘉陵水往上找。” 齐浩然不解，范子衿就解释道：“来的路上我仔细留意了一下路上的痕迹，发现县东十里处到嘉陵水的一条小道上有不少百姓留下的脚印，上面覆盖着马蹄印，他们应该是往嘉陵水方向逃跑，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 第86章 得救 齐浩然面沉如水。 不管活不活，他们都要去把那些追击的金兵杀掉，不然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 路上，齐浩然好奇的问范子衿，“我们又不曾停马，你怎么知道那处有痕迹的？” “你忘了我跟你要的那两个斥候了？他们汇报的。”范子衿加快马速，道：“兀术带的是大部队，接下来就是小股的散兵，还不如将人分成几队出去救人，这样也快些。” 齐浩然想想就同意了，将人分成三队，每一队都配有两个斥候，道：“若遇劲敌，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发信号求救。” 众人应下。 齐浩然这才骑马往嘉陵水上赶。 四十里，靠两条腿要走上半天，但骑着马却不过几刻钟的功夫，才转入小道，他们就迎面碰上狼狈的临山村民。 穆石此时悲戚万分，女儿去阻挡骑兵，能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此时又听到大批的马蹄声，只觉得逃生无路，若不是顾及妻儿，他真的很想冲上去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骑兵瞬息就至，刘亭眼尖，惊喜的大叫道：“是西营，是西营的兵，是我们汉人！” 齐浩然勒马，第一个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穆石，惊喜道：“穆大叔，怎么是你？”眼睛在人群中一扫，却没发现穆扬灵，微微一皱眉，问道：“穆姑娘呢？” 穆石第一次冲人弯下膝盖，跪在地上道：“请齐公子救救小女，她，她带着人去阻拦追击而来的金兵了。” 范子衿挑眉，意外的看向穆石，那个才九岁的女孩去阻拦金兵？ 齐浩然却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着急问道：“他们在哪里？” 穆石了解女儿，她一定会将人引入山林，因此道：“应该在后面的山林中。” 范子衿皱眉，在齐浩然开口之前道：“兀术的金兵都是骑兵，怎么可能进山林？何况，我们于山林中也不熟，若是进去随时有可能被伏击。”而且他还疑心穆家父女呢，眼睛在临山村村民面上扫过，却又不像有诈的。 齐浩然只蹙眉想了一下，就挥手道：“我们去看看，金兵要是真的进山了，我们就得把人揪出来，不然留在山林里也是祸害。” 舒婉娘微微抬头看着蹙眉的范子衿，福至心灵的知道他是怕进山遇到埋伏，她抓住丈夫的手，柔声道：“你带着他们进山吧，有你带路，他们才能更快的找到阿灵。”舒婉娘祈求的看向他，“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能放她一人去冒险，现在我们也已经安全了，不是吗？” 一旁的刘亭立马道：“石头，你放心进山，弟妹这里有我们照顾。” 刘赵氏也道：“他表叔放心，我在弟妹就在，你只管放心。” 马刘氏：“我老婆子还有些用处，你快去吧。” 穆石就拍了拍妻子的手，看向小博文，“博文，你是男孩子，要保护好你娘和弟弟妹妹，知道吗？” 范子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仅看到了小小的穆博文，还看到了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得知临山村大半的人都和穆石有亲，心中的担忧着才放下了些。 齐浩然留下十人保护村民，剩下的人一齐带走。 到了穆扬灵他们阻拦金兵的地方，都不用穆石指路，大家就发现了其中明显的痕迹。 穆石道：“里面树木茂密，不适合骑马，小将军，我们只能步行进入。” 顺着痕迹往里找，齐浩然等人很快看到了金兵的尸体和滞留在树林里的马匹，但穆石也看到了更多的临山村青壮，这些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与他同一辈，昨天在村里碰见时还互相打了招呼，可如今，却倒在了血泊中。 想到女儿如今生死不知，穆石急的眼睛发红，脚下步伐更快。 一路走过去，齐浩然的副将和身后的兵士却很惊疑，据穆石所说，他们只有四十多个村民，竟然能杀掉这么多的金兵？ 不是汉人瞧不起自己，而是单兵作战，汉人的确比不上胡人，首先身高力量都比不上，其次，胡人打小就拿刀砍砍杀杀的，汉人更多的是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 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在打架上都差了一筹。 他们经过训练的兵士都只能五人战一个金兵，更何况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农民？ 齐浩然和范子衿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范子衿看不出所以然，但齐浩然却在看到第三个痕迹后渐渐了然，对方是借助了山林的优势将金兵一一击杀的，可见临山村的队伍中有擅长山林作战的人。 齐浩然看得眼睛发亮，历来作战都是找开阔之地排兵布阵，但胡人马匹精良，武力值又高，大周要赢他们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可若是能将人带入山林作战呢？ 齐浩然念头不过一闪，就听到前面传来的刀剑之声，几人对视一眼，冲上前去，就看到穆扬灵以一敌四，招招致命的冲着金兵身上招呼，她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穆石和齐浩然想也不想就冲上去…… 阿速和兀林答看到汉兵出现，顿时大嚎一声，“你们汉人奸诈，竟用诡计引我们入山。” 穆扬灵犹如魔煞，眼里满是戾气的一刀挥过来砍掉了阿速的胳膊，刀紧紧地压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你们杀我同胞，掳我姐妹，难道我们还要乖乖躺着任你们杀？这是谁的道理？”说罢，刀一划，阿速瞪大了眼睛，脖子里喷涌出大股血，死不瞑目的倒下。 其他人也被齐浩然解决了，穆石正要杀了兀林答，范子衿看到他眼里的精光，想到表哥无缘无故被调出西营，就阻止道：“等等，将他押下，我有些事要问他。” 齐浩然不满，“他们是金兵，本就该杀，有什么事就问我好了。”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你能知道金兵一天吃几碗饭，上几趟茅房吗？说得好像天底下你无所不知似的。” 齐浩然摸摸鼻子，只能挥手道：“把人绑了，小心他自尽。” 范子衿这才满意，却见齐浩然转身狗腿的凑到穆扬灵身边，心又不舒服起来，这小子干嘛老是缠着她？不过是乡野村妇，会些把式罢了。 齐浩然却在夸赞穆扬灵，“你真厉害，竟然能以一敌四，刚才我看你的招式招招都中要害，无一招多余，你能教我吗？” 穆石却更关心刘轩他们，见只有女儿一人，就急忙问道：“阿灵，你表舅他们呢？” 穆扬灵脱力的坐倒在地上，道：“走散了，但活着的人也不多了，他们受了伤，爹，你带人去找他们吧。” 第87章 损失 包括穆扬灵在内，一共五十五个人，最后只活下了九个。 穆石带着人找到刘轩他们的时候，有三人已经就剩下一口气了。刘轩失血过多，已经休克过去，穆扬灵看着他们，无悲无喜的道：“给他们找大夫吧，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刘庄抱着刘轩，满脸是泪，“都熬到了这时候，都熬到了这时候，阿轩，你争气一点，醒一醒吧。” 齐浩然钦佩他们能杀金兵，而不是一味的逃亡，冲属下挥手道：“快马加鞭去把军医找来，给我用上好药，记在我名下。” 这一次兵祸临山村死了八十九人，但在看到屠戮一尽的村庄和十室九空的县城后，临山村的人只剩下庆幸。 齐浩然并不能陪在他们身边，只是叫了两个兵士将他们送到府城，一路上不断的有灾民参与进来，等到府城的时候，临山村后面已经跟了近两千人的受灾民众。 突然有这么多人涌到兴州府来，兴州府知府吴善才和顺政县知县何保赶紧带了人过来。 吴善才不放心这么多灾民入城，正想关上城门，可这四个城门把守的都是齐修远的人，他根本指挥不动。 灾民是西营的兵带回来的，守城的将士想都没想就把人放进来了。 吴善才大怒，喊道：“齐修远想干什么？乱政不成？这么多灾民涌进来，安全怎么办，粮食怎么办？” 何保瞥了他一眼，拱手道：“大人，听说齐将军就在城中，不如去问一问他？” 吴善才一噎，昨天晚上胡人突然攻城，他受命紧闭南城门，将齐修远关在城门外，当时齐修远可是敢跃上城门口一路杀到他的府衙将他拽上兴城关直面胡人，胡人退了才得以下来，他哪里还敢去撸他须子？ 何保见他安静了，这才不再说话。 此时，将军府中，齐修远命令不断的发出，只留下一营守关，二营三营都出去营救百姓。 大批灾民涌进府城的事他也知道了，齐修远沉思片刻，就对荣轩道：“吴善才嫌疑还在，我不放心将灾民交给他，你带着人去和他说，就说西营愿意为府衙分担，从今天开始，城中的安全就交给我们的将士。” 荣轩挑眉，“只怕吴善才不会同意吧，这不是将生死都放在了我们手里？” “不同意也得同意，”齐修远满心怒火，“我刚被调出城胡人就攻城，若不是我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我如今只怕正身在兴元府，等到知道消息兴城关只怕已经被攻破了，作为守将，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下场？” 荣轩也怀疑有人与胡人勾结，接溪山并不好走，里头大雾弥漫，除了误打误撞的，汉人走不到胡人那里，胡人也走不到汉人这边，只可能是有汉人接引。 不然胡人能从接溪山爬过来，这防线这么长，朝廷也不会只在这里设置一个西营。 “你怀疑吴善才？” “昨天晚上我明明告之了身份，边城的规矩，城门按时关闭，但天使不拦，十万加急不拦，守城将士不拦，我是西营的主将，别说我能自由出入四城门，就是到了兴元府，他也得给我老实开门，南城门是哪里来的胆子拦住我？他们可是说了，知府大人吩咐无论是谁都不准开城门。”齐修远眼里透着寒光，“我被拦在城门外两个半时辰，因为耽搁这点时间，死了多少将士百姓？这笔账我一定要算。” 荣轩想到这次的损失也是微微叹气一声，如今朝廷连兵饷都付不起，全靠当地百姓养着，所以当兵的也就能吃个七分饱，现在征兵比生孩子还难，加上这次又没能保护好百姓，只怕明年涉及到军饷的这一块税收更难收了。 “将军，小将军派人回来传话，他已经将攻打鸣水县的兀术斩于马下，其主力越过嘉陵水往北逃去，留下的小股金兵成火活动，因受灾民众过多，小将军请求增派援兵将百姓接引过来。” 齐修远和荣轩眼睛一亮，齐声问道：“浩然杀了兀术？” 兵士满脸骄傲的点头，“将军一剑把那兀术右胸刺了个窟窿，可惜我们没能抢到他的尸体，不然挂在城门口上多威风。” 齐修远和荣轩却笑容一顿，“刺在了右胸？”那不是还可能活着？混乱中浩然总不能下马去摸他的鼻息。 不过能打胜仗就好，当时守城之战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但突然接到鸣水县告急，他实在抽不出兵力了才让齐修远带着四营前去的。 本就是抱着让他能保住鸣水县一时是一时的想法，谁能想到齐浩然还没到鸣水县，鸣水县的县令钱树会突然临阵脱逃，并带走了一批衙役，只有县丞宋智带着剩余的人坚持守城，眼见着要守不住，这才打开东城门和西城门，将全县百姓放出，但他就算是死守着北城门，也没能坚持到齐浩然到来，全县陷入火海，有四成的百姓被屠杀，更别提鸣水县下的乡镇村庄。 齐浩然在这里当了四年的守将，其中金兵攻城无数，打草谷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他虽不敢保证战必胜，却从未让百姓陷于此种危险的境地。 他的布防，他的战略全都泄露，与其说他是恼怒有人与金兵相勾结，不如说他是恨自己的疏忽和无能。 能够熟知他的布防和战略的肯定是他身边的人，他和荣轩却一点也未发觉，这于他来说不是无能是什么？ 汇报的兵士并不知道将军心思起伏，接着道：“将军还让人送回来一个村子的人，让我们多加照顾，说里头有他的恩人。” “哦？”齐修远回过神来，心思一动，问道：“是临山村的人？”弟弟一路北上的事都叫他查清楚了，自然知道当初对他有恩的穆扬灵。 兵士点头，“正是临山村的村民，将军，他们可厉害了，五十多个人留下了四十多个胡人，二十二个金兵。” 齐修远和荣轩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诧，眼里还带着些亮光，“他们都是普通的村民？” “对，就是普通的村民，平时只会种地，不过里头有位小穆姑娘，那力气，一个小手能把我们的骨头给捏碎了。”兵士呵呵一笑，当时他们兴奋的上前要拍小穆姑娘的肩膀，二狗子最可怜，一只手差点叫她给捏碎了。 第88章 新战法 飞白端药过来的时候小心打量了一下穆扬灵，见她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明明就和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无异，哪里有大家说的这么厉害？ 穆扬灵察觉到有人靠近，眼睛突然睁开，警惕的看向飞白，飞白只觉得心一寒，身体就僵在原地，等到穆扬灵眸色转暖，飞白这才感觉活了过来，他僵硬的扯了一抹笑，道：“穆姑娘，药给您熬好了，您快喝了吧。” “多谢你，”穆扬灵接过药一饮而尽，问道：“你家小将军还没回来吗？” “快了，快了，”飞白恭敬的道：“将军已经下令让四公子回来了，姑娘晚上应该就能看见四公子了。”见穆扬灵神色淡淡，就机灵的道：“跟您来的那几位那看过大夫了，如今都吃了药，只等明天看能不能醒过来。” 穆扬灵脸上带出感激的神色，真诚的道：“多谢小哥照顾，看病的花费先请你家四公子记下，回头我们有了钱一定还上。” “穆姑娘客气了，我家四公子可是说了您是他的恩人，这都是我们齐家应该做的。” 穆扬灵摇头，“我算不上他们的恩人，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早就还我人情了，这次是救命之恩，合该是我们欠他的。” 飞白见这位姑娘识趣，更敬重了几分，“穆姑娘，您父母也都进府了，小的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临山村有两百多人，齐府自然安排不下这么多人，刘和也不允许穆石因此背上人情，所以除了刘轩几个受伤的，大家都和灾民们窝在城东那里。 穆石一家则被请入了将军府，马刘氏祖孙三人也被穆石带了过来。 飞白就是去请他们的。 穆石疾步进来，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见没有发热发炎，这才松了一口气。 舒婉娘抱着孩子和马刘氏等人进来，“阿灵，你怎么样了？” 穆扬灵笑道：“娘，我没事，表舅们怎么样了？” 舒婉娘低下头，穆石叹气道：“刘永几个都没事，只是你轩表舅，力表哥有点悬，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天意。” 穆扬灵心一紧，“力表哥他伤到哪儿了？”她记得她去引开人的时候他只是受了些轻伤啊。 “背上有一刀深见骨，失血过多，刘永说当时他们转道的时候碰到了被打散的一个金兵，他们本来都伤的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全靠你力表哥和刘永拖着才杀死了他，不然你轩表舅他们一个也活不出来。”穆石见女儿沉默，就摸摸她的头发，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了，换做是爹，可能连你的一半都比不上，小将军们都夸你们呢，你和舅爷也说回头要给你们立长生牌。” 穆扬灵并不觉得骄傲，这一路上看到百姓跌坐在路边抱着尸首大哭，三四岁的孩子就失去双亲懵懂的立于道路中间，穆扬灵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和平中国，而是战乱年代，这里，人命如草芥。 可草芥也有自己的悲喜欢苦，草芥也想活下去，可在这里，侵略者一旦入侵，他们只能将希望寄于朝廷，可这个朝廷并不可靠。 要活下去就还得靠自己，穆扬灵认真道：“爹，等回去了，我就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和行军布阵好不好？下次胡人再敢入关，我们好歹不会如此被动。” 穆石想了想就同意了，其实在边城，很多百姓都会些拳脚功夫和打仗的，可兴州府才被划为边关不长时间，百姓们几百年都是这么过的，还未转变得过来。 “娘，弟弟和妹妹怎么样了？” “他们好着呢，”舒婉娘嘴角带着淡笑道：“你弟弟妹妹精着呢，知道我们要逃命，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哭过。” 穆扬灵偏身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见小博文和秀红秀兰沉默的站在一边，知道三个孩子受到的冲击也不小，微微一叹，道：“爹，给博文和表妹们熬些压惊的药吧，还有，这次表舅们用的药先记下，回头我们得还上，上次齐浩然帮我们已经将人情还上了，这次可不能再白受益了。” “你放心吧，方子我都收着呢，回头等家里有了钱就还上。” “那也不能全让你们爷俩掏啊，”马刘氏见舒婉娘不说话，就知道她不会反对，只能自己站出来道：“我看过那药，里头还放着人参片呢，这一副得花多少钱啊，还一共有八个人，你们爷俩打算一辈子还债啊？他们是为村里才受伤的，村里怎么也要掏一些。” 穆扬灵苦笑，“姨婆，咱们村叫一把火给烧了，你觉得大家能拿得出钱来？何况，其他四十六户人家都死了人，受伤的要凑钱治病，那死了的是不是更要给些钱？这话一扯出来就没个消停，现在齐浩然也没叫我们出钱，我家要掏钱是不想欠着人情，您要是去和他们要钱还掉这人情，他们肯定不愿意。”穆扬灵叹道：“关键还是穷啊，连过冬的粮食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们只顾着逃命，带出来的粮食也就够吃几天的，过几天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村庄已经被胡人抢掠过了，还被火给烧了，里头能剩下多少东西？ 好在穆家有存银，到明年夏天应该不成问题。 齐浩然傍晚的时候才赶回来，先跑去和齐修远做了汇报，转身就要跑回家，齐修远从后头扯住他的衣领，“急什么？让你底下的将士看了成何体统？” “大哥，我要回去看看穆扬灵，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不知道，她身上全是血，好几处都差点伤到要害。” 齐修远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听说她武艺高强，你和她交过手吗？” “没有，等她好了我就去找她比试，大哥，她是猎人，对山林很熟悉，那些胡人进去后就被她扯着鼻子跑，她手底下都是些只会种地的农民，要是换上我们的士兵，就算遭遇后面的金兵肯定也能游刃有余，至少损失不会这么惨重。”齐浩然眼睛发亮道：“要是能提前做些布置，相信胜算更大，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引着金兵进山林，打丛林战？” “丛林战？”齐修远从未听说过，一时沉思起来。 齐浩然一个劲儿的撺掇，“大哥，我们的马一直比不上金兵，他们生在草原上，长在马背上，论骑术，大多数汉人也比不上胡人，可我们大周却多山林，既然都打到我们大周来了，我们为什么每次都按照他们的方法来打？我们就该打丛林战，马在丛林中可没多少用处。” 齐浩然的话给齐修远开了另一篇天地。 第89章 心疼 自古战法多样，并不拘泥于某一种，但专门针对丛林的战法却从未有过，只因山林向来是国家的财富之一，很少有人会将敌人引入山林，以免破坏山中树木禽兽。 齐修远虽然心动齐浩然的提议，却并没有昏头的立马同意，总不能为了一时的胜利而祸害后代的子孙，他要是在丛林中打了胜战，别的将士有样学样，若是惹得胡人恼羞成怒一把火把山林烧了，到时候怎么办？ 靠山吃山，兴州府的厨山和接溪山养活了多少百姓，真被火给烧了，齐家十八辈祖宗都得给骂出来不可。 “山林战是不错，但不可大规模使用，倒是遇上金兵的小股精兵可以将人引进去。”只要掌握好度，胡人就不敢冒险烧山，毕竟，烧山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齐浩然眼睛越发明亮，“大哥，你放心，总有一天，我就是不利用丛林，我也能把他们都打败，不仅是金兵，还有西夏，吐蕃，我一定能收回故土。” 齐修远朗声大笑，拍着还稚嫩的弟弟，大笑道：“好志气，那大哥就等着你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了。” “哼，我才不是想着光宗耀祖呢，”齐浩然骄傲道：“等我当上了一品大将军，我就给母亲请封诰命，让她的牌位高居齐家祖祠。” 齐修远眼神一黯，微笑道：“好，那从明天开始你不仅要加倍的练习武艺，方先生那里的功课也不要落下，没有哪个一品将军是不博览群书的，”齐修远笑眯眯的道：“听说袁将军百忙之中每天也要抽出一个时辰来读书呢，你比不上袁将军，但总要向他学习，以期有一天能超越他。” 袁将军是除大哥外齐浩然的第二偶像，齐浩然虽然不喜欢读书，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更盛，拉着弟弟回去看望他的恩人，范子衿已经在家里了，此时刚刚沐浴完毕，见两人进来，忙起身向齐修远见礼。 齐修远微微点头，问道：“有没有受伤？” “大哥放心吧，他跟着我，我怎么会让他受伤呢？”齐浩然抢着道。 范子衿也点头，“表哥放心，我没受伤，倒是某人，好像有点不长眼的往别人手上的刀撞过去了。”说着瞥了一下立定在旁边的某人。 齐修远就看向齐浩然，他早就闻到弟弟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但见他活蹦乱跳的就知道身上的伤不重，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让他吃些教训也好，所以齐修远并没有多问，反而道：“嗯，那下次记得刹住脚，别往刀上撞就好了。” 齐浩然挺胸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范子衿却有些不满，齐浩然那伤口并不浅，他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跑去找表哥，现在也不知道裂开了没有，齐浩然大大咧咧不懂事也就算了，表哥怎么也任由他这样？ “行了，我们去看看你们的小恩人吧，”齐修远道：“早就说过要当面谢谢他们，却一直抽不出空来，这次他们来府城，怎么也要好好的招待一番。” 齐浩然兴冲冲的跟上去，和齐修远夸穆扬灵，“……手劲儿可大了，我用上内力也不及她，不知道她学的是什么功夫。” 范子衿则沉着脸跟在他们身后，憋了半响，还是招手叫来自己的小厮研墨，“你去前院把大夫找来，四公子身上带着伤呢。” 走在前面的齐修远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摇头失笑，两个孩子天天吵架，感情却一直很好，倒衬托得他不像亲哥似的。 齐修远瞥了一眼还一无所知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弟弟，微微一叹，这样也好，他常年出征，哪有时间时时看着这小子，有子衿在，至少能约束他一二，以子衿对他的维护，也不会叫他受了委屈。 穆石他们第一次见到将军这样的人物，都有些紧张的站起来行礼，反倒是舒婉娘沉稳安静，行礼后就后退半步站在穆石身后，微微垂着头，再是规矩不过。 但齐修远还是多看了她两眼，刚才她行礼时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与穆石他们的简单粗糙是不一样的。 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齐修远就将目光放在了床上的穆扬灵身上，温声问道：“穆姑娘的伤如何了？” 穆扬灵半靠在床上，道：“多谢齐将军，我好多了，只再多休息两天就好了。” “既然已经到了府城，那就安心养伤，其他事情有浩然和子衿呢，穆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认真说来，当初要不是你帮这两个傻小子，他们能不能走出山林还不一定呢。” “齐将军说笑了，当时他们离出口已经不远了，就是没有我指路，他们多走几步也能看到，出了山，碰见村民，大家都会乐意帮忙的。我那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只怕他们就是知道路也没力气走出来了，虽然是举手之劳，但于他们来说却是救命之恩，穆姑娘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也让他们报答一二。”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就转移开话题道：“齐将军，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我家好多亲戚朋友都失去了联系。” 穆扬灵并没有说谎，她祖父虽然是外来户，但她祖母是本土人，别的不说，她老爹的几个表妹都是嫁到外村，里里外外都有些血缘关系。 齐修远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损失惨重，你们七里乡下的村庄只存下两个，其他的村庄，都被大火给烧了，百姓，十存三四。” 穆扬灵脸色一变，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齐浩然有些不适应，将大哥挤开，凑到穆扬灵跟前问：“穆姑娘，我上次问你学的是什么功夫还没答我呢，我查看过那些胡人的刀口，有不少刀都缺口了，可见你的力气之大，告诉我吧，我和你学学，我把我现在学的功夫教你，你也不吃亏。” 齐浩然炫耀道：“我学的功夫是我舅舅家的，最厉害的是内功心法，这套内功心法可以一直练，内息源源不断的生成，等你练到大成，可呼吸间运转内功，不会停顿，你要知道，人举手投足间都投入内功就表示身上时时刻刻有一套盔甲在保护，且力大无比，轻轻的一捏，石子都能捏碎……” 齐修远摇头笑笑，并不阻止，这套内功心法虽是舅舅给的，但其实并不是祝家的，看着厉害，但能练到齐浩然说的地步犹如登天，至少江湖上就没听说谁练成过，连第五层都少有人能练就。 所以当初齐浩然从众多的内功心法中选了这一本，齐修远才会那样反对。 第90章 内功心法 穆扬灵认真的道：“我没学过内功心法，只会些拳脚功夫，你要是想学我随时都能教你。” 穆扬灵不认为自己的拳脚功夫有多厉害，这是一个有江湖有内功心法的世界，齐浩然自己都能一蹦十米高，她能吗？ 说到底，她所能仰仗的不过是天生的神力和她百步穿杨的箭术罢了，但这在战场上有用，放到江湖上，人家又是轻功，又是内力的，分分钟就能把她给灭了。 一听齐浩然说练了他的功夫就如同随时在身上穿一件防弹衣，穆扬灵不是不心动，但她没信心能练好啊，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等价交换的东西。 齐浩然不相信，穆扬灵的力气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用内功天生如此？她要是男孩子他说不定还信上几分，但她明明是女孩。 所以等穆扬灵伤刚好了些，齐浩然就兴冲冲的来找她，“我们先交换内功心法，你现在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可以打坐修炼了。”说着盘腿坐在穆扬灵的对面，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我先来，然后你再传你的心法给我。” 穆扬灵满脸无奈，“齐公子，我真的没有内功心法。” 齐浩然歪头，“是不是你家的心法不准外传？”齐浩然很是纠结难过了一番，沉默衡量了半天才咬牙道：“算了，我不学了，不过切磋总可以吧，我愿意免费把我的心法给你。” 在外面听墙角的范子衿只觉得齐浩然太傻，人家摆明了不愿意教他。 穆扬灵沉默片刻，拉了齐浩然出门，范子衿立马站直身体，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在门打开的瞬间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到齐浩然时笑容更盛，“这么巧？穆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穆扬灵听力比一般人要好，早就听到了范子衿的脚步声，并不点破，点头笑道：“我好多了，多谢范公子关心。” 齐浩然从小习内功，五官比穆扬灵还要灵敏，闻言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顾及兄弟俩的情谊也没说破。 穆扬灵就拉着齐浩然去花园里，范子衿当然紧跟其后。 穆扬灵站在一座假山跟前，对齐浩然道：“我真的没有学过内功心法，我祖父有一半的胡人血脉，我曾祖父是他们部落的第一勇士，从小力大无穷，但我祖父却没遗传到曾祖的神力，又因长相与汉人无异，在部落里受排挤，我祖父这才远离草原到了这里，我父亲从小力气就大，我的力气比我父亲的还大，还在吃奶的时候，一甩手碰到桌子，桌子都能碎掉。” 齐浩然和范子衿满脸不信。 穆扬灵板着脸道：“此事若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信。”然后转身双手抱住假山，在齐浩然和范子衿瞪大的眼睛中慢慢的抬了起来。 齐浩然嘴巴张大，足以塞下一个大鸭蛋，他指指穆扬灵，又指指那座足有两人高，三人横卧宽的假山，这得有多重啊？ 穆扬灵将假山轻轻地放下，面色淡然的道：“现在你们总该相信了吧？再厉害的内功心法也不可能让一个九岁的孩子搬起这座假山的，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让你查看我的经脉，里面没有一丝内力的。” 齐浩然眼睛顿时一亮，“经脉可以查看？你教教我。” 范子衿也满脸的兴趣，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穆扬灵则有些，赫然的问道：“你们有内力的不能查看别人的经脉吗？话本不都是这么写的？” 此话一出，齐浩然和范子衿都有些泄气，齐浩然挥手道：“那都是胡诌的，你怎么相信？自己的经脉自己都查看不了，更何况去查看别人的？” 穆扬灵顿时好奇道：“那你如何知道自己的内力增进了没有？” “感觉啊，”齐浩然理直气壮的道，“内力存于下丹田之中，炼气之时丹田处温如春，即使只是寸进，也犹如火苗般炙热，内力游走于经脉之中都是有感觉的，但若说内视，那是不可能的。” 穆扬灵双眼闪闪发光，“那练了内力是不是就能练轻功了？” 齐浩然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半响摇头道：“你不适合练轻功，下盘太重。” 穆扬灵失望了一下，又问道：“那你看我适合练内功吗？” “内功每个人都能练的，”齐浩然道：“内功之法最要紧的是调养生息，锻炼五脏六腑，以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你要学我就教你。” “能有江湖上的人厉害吗？”穆扬灵好奇的问道。 齐浩然不屑道：“内功本就是用来强身健体的，配合上招式用来做防身之术，可江湖上的人却用来逞凶斗狠，抢占地盘，你和他们比做什么？你是女孩子，力气又大，学些内力来强身健体就够了，不像我，我要保家卫国，以后是要当大将军，所以在武艺上要精进。” 穆扬灵&范子衿：“……” 范子衿直接扭头对穆扬灵笑道：“穆姑娘要学内功不如就学浩然现在学的这套，这套功法虽不好练，但只要练就一成就够用了，你是女孩子倒不用急。” “既然这套功法这么不好练，那齐公子怎么选了这套？” 因为他又蠢又好高骛远啊。 范子衿腹诽，齐浩然已经骄傲的道：“自然因为我天赋异禀，再难的内功心法都难不倒我。” 范子衿直接扭过头去，穆扬灵则被他骄傲的样子逗笑了。 齐浩然道：“我现在已经练到了第三层，你别不相信，虽然才第三层，可我都能在我大哥手底下走一百二十招了。” 那是表哥让你的。 范子衿担心齐浩然话越说越大，就忙转移开话题道：“穆姑娘，我看过你在林子里备的陷阱，里头有些陷阱似乎不是针对野兽的吧？” 穆扬灵微微一愣，就笑着承认，“不错，那是针对人的。”确切的说是针对小鬼子的，不过被她借用了而已。 “那些陷阱是穆大叔教你的？不知能否传授给我们，我查看过，当中有两个陷阱奇妙得很。” “没问题，回头我把图画出来，再把适用于何处写清楚，你们慢慢摸索就明白了。”人家连自个练的内功心法都给她了，她还有什么可藏私的？ 第91章 抵押地契 “这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虽然还不够，能还一点是一点，等来年秋收了，大家再凑着把剩余的还上。”刘和把各家自愿凑出来的银子塞在穆石手里。 穆石身上虽然有钱，但舒婉娘和小博文都受寒生病了，加上穆扬灵身上的伤，他的银子也不剩多少了，要还掉齐家帮忙垫付的医药费是不可能的，马刘氏看在眼中，自然不愿意外甥如此吃亏，就瞒着穆石去找了刘和。 这几天全州府灾民陆续到达府城，临山村的村民们也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各地的情况，一个字，惨，四个字，惨绝人寰。 受害最严重的就是鸣水县了，全因金兵从接溪山过来时就是鸣水县和长举县，长举县的县令带着衙役守住了城门口，没让金兵深入，只有接溪山那一边的村庄受害了。 可鸣水县的县令却丢下县城的百姓跑了，金兵不止抢掠了县城，屠杀全县，更是顺着打开的城门深入鸣水县各乡村，底下的村庄，除了一个小村寨因要越过厨山，一个位置隐密而幸免，其他的村子全被一把火烧光了。 临山村还算好的，因为逃了出来，加上留在村里被杀的，还幸存了两百六十三人，而一些村子全村覆灭，有的也才活下十几二十人。 这也更让临山村的村民感激穆扬灵，要不是她带着，临山村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西山村。 刘和惋惜道：“西山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人，听说烧得光光的，村子里都是血迹，那些天杀的胡人连刚出生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临山村和西山村很近，不少人家都有亲戚在那边，所以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悲戚。 刘和见大家都沉默，就敲了敲烟杆，扬声道：“行了，活人要紧，大仓，你去衙门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知府大人说没说啥时候开仓赈灾？” 刘大仓是刘和的大儿子，若没有意外，以后就是他接任刘和为刘家的族长和临山村的村长。 刘大仓面色有些凝重，道：“我打听过了，衙门里啥都不说，现在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后来我私底下拉了一个衙役问，他说，府衙只怕不会开仓赈灾。” “你说什么？”刘二钱跳起来，“不开仓赈灾我们怎么过冬？我们的粮食可都被抢了，连房子都给烧了精光……” “行了，行了，”刘大钱拉住弟弟，教训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这副咋咋呼呼的样子，小辈跟前也不嫌臊得慌。” “我有什么好臊的？”刘二钱不满的嘀咕道：“我也没说错啊，我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粮食不都吃光了吗？” 刘和看向儿子，问道：“那衙役有没有说知府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我们这些灾民？” 刘大仓声音微低，眼眶微红，道：“说了，说几位乡绅老爷可怜我们，愿意拿出家中的存粮暂时借给我们，只是需要地契抵押。” 刘和手中的烟杆落地，穆扬灵抬起头，眼里闪过厉光，刘大钱等人都沉默起来。 方柱子左右看看，最后拄着拐杖上前，问道：“这有啥，抵押就抵押呗，等明年秋收我们再还上就是了。” 方刘氏破天荒的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哭道：“败家的玩意，你懂什么？那东西抵押出去你就别想再拿回来了。你见过进了地主家的东西还能再拿出来？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刘和面沉如水，胸膛急剧起伏，“府衙就一粒粮食都不出？” “爹，您先别急，”刘大仓忙扶住他，“这还只是那衙役的一面之词，我们再等几天看看，说不定府衙就开仓放粮了。” 这不过是刘大仓的安慰之词，因为没出三天，知府大人就站在府衙哭穷，“税粮已经运去临安府，加上拨给西营军的军饷，府库里已经没钱没粮了，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本官已经和本地的几位老爷商量过了，他们愿意暂时承借粮食给诸位，让大家过一个好年，只是，为避免些许偷奸耍滑之人借而不还，需要大家抵押家中地契，没有地契的也不要紧，将自家的田地记下，只要核实了就能借粮，若是没有田地的，可先与几位善人老爷签订一份用工协议，等明年秋天大家还上所借的粮食，这些地契自然会归还，协议也作废。” 此话一出，大家轰然，不少人心动，但一些年长的长者却压着自家的子侄不准上前，临山村这边刘和与刘大钱等人也压下喧闹的村民，沉声道：“这东西不能换，地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一旦押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可知府大人不是说了明年只要把粮食还上就行了吗？”年轻人还是心动，赔笑道：“大爷爷，您就答应了吧，我们早两天就饿着肚子了，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就是啊，人要是都死了，要地契也没用啊。”方柱子摸了摸放地契的口袋，还是心动。 方刘氏紧紧地拉着大儿子，不准他上前。 她虽然讲不出道理，但却知道这不是好事，绝对不能拿地契去换，不然以后他们一家子只能喝西北风了。 方柱子等人虽然心动不已，但刘和德高望重，他如今沉着脸站在前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而前面府衙门口已经一溜烟的排开十二张桌子，前头写着各乡绅的名字，后面则有人扛着一袋袋的粮食出来放在后面，若有愿意抵押的可拿地契上前登记造册，当下就能领走粮食。 看见粮食，大家更心动了，穆扬灵见有几人已经捧着地契上前了。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样下去，就算刘和威势再重也压不住大家，最重要的是，大家现在都断粮了，官府和乡绅们勾结，明白的告诉大家，不抵押地契只能饿死，刘和就算心中明白，难道最后还能眼看着乡亲们饿死不成？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大家是抵押也得抵押，不抵押还得抵押，而经过此事，有多少人会沦为乡绅们的奴隶长工？ 第92章 质问 穆扬灵挣脱开穆石的手，挤开人群上前拦住正要掏地契的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吴知府，扬声问道：“知府大人，小女无状，却实在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我们体谅您，不敢求您待我们如子，只求公正廉明。” 说罢，也不等吴善才回答，直接沉声问道：“大人，小女虽然无知，但也知道每州府，甚至每个县城都有赈粮库，每年秋收时用新粮替换掉里面的旧粮，旧粮则售卖出去，鸣水县被攻破，就算赈粮库被劫，那还有下属两个县的粮库，再有，府城的赈粮库是县城的三倍，就算其他州县不愿借给我鸣水县，府城也该拿出一些来赈济灾民，怎么反倒叫我们百姓自己抵押地契筹粮？那我们以前交的那些税粮都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疑的看着吴善才。 是啊，赈粮库里面还有粮食呢，那些都是我们交的，为什么不拿出来？ 吴善才脸色未变，站在他身侧的刘员外就上前一步呵斥道：“无知小儿，还不快退下，知府面前岂容你放肆，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赶下去。” “刘员外说的没错，我的确无知，所以才问知府大人啊，孔老圣人都说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则要询问，不然不学不问永不知，更何况，知府大人爱民如子，他都没赶我，你一个员外为何要越俎代庖。”穆扬灵眼神凌厉的看着他，扫视了一圈，道：“不过我也有几句话要问问刘员外及诸位员外郎。” “小姑娘，”吴知府含笑打断她的话，“你若有疑问可私下问我，还是不要耽误大家伙的时间了，要知道他们的家人可还都等着他们拿粮食回去呢，”说着悲悯的叹息一声，“是在下无能，没能让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吴大人，我所问之事关乎在场的每一个人，相信他们也很想知道，何来耽误之说？至于吴大人所说的无能之事，小女认为大人总算说出了一句实话，”穆扬灵不顾他青白交加的脸色，道：“小女听说，鸣水县在逃县令钱树就是大人的得意门生，当初得以升任县令就是大人举荐的，他弃城出逃，置全县百姓于水火之中，听说他如今就藏身于大人府中，不知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再有，吴大人说几位员外郎善心，愿意拿出家中存粮承借于我们，只是不知这借粮的利息几何，要求我们何时必须归还完毕，这地契押上去了，这地还是我们的，还是各位老爷的？这地契何时归还，开春是我们耕种，还是各位老爷就要用这些地了？这些事情知府大人还未说清楚，我们却是不敢借粮食的。” 说着又一笑，“不过我们府城有赈粮库，未必还需要我们押地契换粮食。” 此话一出，大家都将地契收好，都恳求道：“大人，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您就可怜可怜开库赈灾吧。” “就是，鸣水县被攻破了没粮食情有可原，可府城和其他县城可都守住了，大人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啊。” 吴善才高声道：“乡亲们，本官知道大家艰难，只是这赈粮库的粮食是应对天灾的，无朝廷法令，本官也不敢开啊，为今之计就是大家先押地契，本官即刻上书请求开赈粮库，大家以为如何？” 有了穆扬灵开头，后面都不用她提醒，就有几位老人站出来问道：“大人，押地契之前还请大人和几位老爷解答刚才这位小姑娘的问题，我们也很想知道几位老爷的利息，这地押上去了，是已经归诸位老爷了，还是依然是我们的？这粮食是要我们明年秋收一定要还上，还是可以宽限几年？大人也知道，我们这些贫苦百姓靠天吃饭，明年还不知道老天爷肯不肯赏脸，想要第一年就还上，难！这地是我们的命根子，大人和老爷们还是和我们说清楚的好。” 站在吴善才身后的乡绅们脸色都是一沉，何员外冷哼一声道：“我们好心借你们粮食，让你们活命，你们倒逼问起我们来了。”说着摔袖道：“你们爱借不借，”说着冲吴善才一抱拳，道：“吴大人，我们是看在您的份上才肯借粮食给他们的，他们既不领情，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讨人嫌，来人，抬起桌子，我们走。” 其他几位员外郎对视一眼，也都要家丁收拾桌椅离开，众人不免一慌，生怕他们走了就没粮食吃了，要知道他们已经饿了不少时候，他们还可以再挨饿，可家里的父母妻儿可不能再饿了。 “大人，我们的问题并不刁难人，怎么大人和老爷们都不愿意作答？还是真像外头说的那样，大人是和几位老爷勾结起来谋算我们的地契？”一个壮汉分开众人站出来喝道。 吴善才手指微颤的指着他们，“刁民，刁民，一群刁民，本官一心为你们，你们竟如此污蔑辱骂本官，来人，将他们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穆扬灵就笑道：“大人好生糊涂，我这个九岁小儿都知道的律法大人竟不知吗？世宗皇帝曾立法，官员不得以言论降罪于民，我们不过是问你几句话，大人不仅不答，怎么反而降罪于我们？大人是不想答，还是答不了？” “就是，我连皇帝都骂得，难道还骂不得你一个知府？”一个老妪拄着拐杖走出来，道：“这几位老爷也不用吓唬我们，一州三县九乡上万人受灾，难道知府大人还想活活饿死我们不成？” “其他话休提，大人只说赈粮库中有没有粮食，俺们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事急从权的话，俺家没地没田，虽然有一把子力气却不想为奴，往年也交了不少的税粮，您只说开不开仓吧。”一个壮汉气势汹汹的问吴善才。 此话一出，大家都鼓动起来，能够不花钱白拿粮食谁还愿意去押地契，都围着上前让吴知府给一个说法。 吴善才气得半死，偏又拿这群刁民没办法，心里不由埋怨起世宗皇帝，当初制定律法时对这群刁民也太过宽容，此时是打不得抓不得。 黄师爷见状，低声道：“大人，我们还是暂避锋芒吧，让他们再饿两天就老实了。” 吴善才冷哼一声，狠狠地盯了一眼穆扬灵，转身摔袖道：“将人赶走，去查一查那孩子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通知大家一声，明天本书会入V，届时编辑会倒V，但已经看到这里的童靴不用担心，明日会加更，请大家多多支持雨竹！ 第93章 仗势 这件事本是十拿九稳的，他们甚至安排了人带头抵押地契，谁知道会有人跑出来捣乱，对方还是个孩子。 不仅吴善才恼怒，那些乡绅老爷现在看穆扬灵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断人财路可不就等同于杀父之仇吗？ 这次胡人攻城是意外，但他们想要多买些田地奴隶却是老早的打算了，但农民把田地当作眼珠子，除非家中有大的变故，不然谁家无缘无故的会卖地？ 以前他们倒是可以强买或通过高利借贷，但自从齐修远镇守在兴州府，他们的动作就必须得小心翼翼起来。 说是武官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但他老爹是御史中丞，弹劾官员是他的职责，他们还真的不敢太过得罪他。 而对于本地乡绅而言，他们虽然看不起齐修远，但人家手上有兵，谁强谁弱，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好容易有一次光明正大算计这些泥腿子的机会就叫一个孩子给搅合了，由不得他们不恨她。 穆扬灵无视他们的目光，和穆石一起回将军府。 “你这一出声可就把吴善才和兴州府的乡绅都得罪了。”范子衿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扬灵回头就看到齐浩然和范子衿正含笑看着她。 穆石忙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公子，小女无状，让两位见笑了，此事只怕要连累到府上，回头我们就搬出来。” “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齐浩然大手一挥，道：“穆大叔只管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又赞赏的看向穆扬灵，“你说得好，子衿也说这是他们之前勾结好的，只可惜我大哥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不然非参他们一本不可。” 世宗皇帝立法多限制官员行为，倡导依法治国，对百姓多加宽容，但高宗皇帝却认为国破多由刁民及武将起，所以对武官多加约束，更是将驻防在边关的军队全都内调防止民变。 要不是世宗皇帝临终前曾留下不得轻易更改宪法的旨意，高宗皇帝只怕要重新制定律法了。 所以，大周现在的国情很奇怪。 北有大金虎视眈眈，西有西夏和吐蕃，南有大理，大周皇帝性子弱，对外是能让则让，可以不打仗就尽量不打仗，迫不得已打起来了还要约束手下的将领要克制，不要得罪邻国太过，一边还要防着领兵的将领坐大。 而对百姓，大周皇帝是能多刮一些是一些，各种奇奇怪怪的税赋都出现了。 最奇怪的就是大周的言论自由到穆扬灵都咋舌的地步，百姓们一边骂着贪官污吏，君王昏聩，一边掏出银子交税。 皇帝被百姓骂到宫门口，愣是连屁都没放一个，转身还要下罪己诏。 文官和武官的对峙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皇帝不准武官插手地方事务已成常例，武官们为避嫌向来也是能不管就不管，齐修远自然也要回避。 “可鸣水县陷落是因为县令带人逃走所致，难道就这么放过他？”要不是钱树带走大半的衙役，鸣水县也不会这么快被攻破。 齐浩然冷哼一声，“这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大哥已经写了折子上去弹劾了，那狗官能躲到什么时候？”齐浩然见街上都是灾民，就护着他们往将军府去，道：“不过你们赈灾的粮食够悬，我大哥说，这些乡绅和吴善才早就商定好了，你们想从吴善才手中拿到粮食，难。” 齐浩然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道：“府城有我们西营驻守，你们想要暴动逼他就范也不可能。” 穆扬灵满脸惊疑，“谁说我们要暴动了？”动动嘴皮子穆扬灵还是很乐意的，动了手可就是造反了，她又不是活腻歪了。 齐浩然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道：“刚才你们就差动拳头了，难道不是要暴动？”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动手呢，和当官的动手我又不是傻子。” 穆家没有田地，更不可能出卖自身去做奴隶，早两天舒婉娘就提过要南下，穆石也同意了，现在只等临山村的人安定下来他们就走。 兴州府如今是边关，以后南下打草谷的胡人肯定越来越多，以前只有舒婉娘和小博文，穆石和穆扬灵能护得住他们，但现在添了龙凤胎，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哪里能护住这么多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这里，南下，找一个山清水秀有猎打的地方重新安家。 舒婉娘在这里没什么牵绊，穆石对临山村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情反而淡淡，如今只等着临山村民安顿下来，他算是给了父母一个交代。 穆扬灵虽然不舍，却理解父母的决定，既然以后都不会在兴州府生活，何必害怕得罪这里的乡绅？ 他们势大也只在这一州一县之内，现在更不必担心，他们住在齐府，武官和文官本来就不和，她再往上添一把火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穆扬灵特真诚的看着齐浩然道：“谢谢你了。” 齐浩然满头雾水，“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借了你的势啊，”穆扬灵笑道：“要不是住在齐府，我还不敢呛吴知府和那些乡绅呢。” 齐浩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大手一挥道：“这有什么？你只管仗势，看谁敢欺负你。” 范子衿就恨不得踩他一脚，这大话一出，穆扬灵要是当真仗势欺人怎么办？ 穆扬灵哈哈一笑，同样豪爽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齐浩然见她精神好，心中一动，拉过她避着穆石低声问道：“你现在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吧，怎么了？” 手痒了，齐浩然偷偷瞥了穆石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去校场切磋一番吧。” 齐浩然早就想和穆扬灵切磋一番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人倒是住在他家了，但人身上有伤，他可是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呢。 穆扬灵也想见识古代的功夫，那可是传说中的东西，也瞥了父亲一眼，见他正和范子衿看摊位上东西，就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穆石正满脸尴尬的接过范子衿手上的泼浪鼓，道：“多谢范公子，两个孩子已经有了，不用这么多。” 范子衿淡笑道：“孩子嘛，多准备几个，剩下的，以后他们有了弟弟妹妹也能用。” 穆石听闻就只好收下，范子衿则侧目去看那两人，见他们已经说定，就不再帮他们吸引穆石的注意力。 穆扬灵回去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跑去校场，齐浩然早在那里等着了，就连范子衿都换了一身练武服站在那里。 看到穆扬灵过来，齐浩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明亮如天上的太阳，差点闪瞎穆扬灵的眼睛。 第94章 交手 穆扬灵双眼发亮的看着校场两边的兵器，问道：“你擅长用什么兵器？” “剑和长枪。”齐浩然挑出一支长枪，舞出一朵枪花，笑问，“你呢？” 穆扬灵惋惜的在那些兵器上看来看去，道：“我擅长用弓和短刀，最好是匕首。” 穆扬灵除枪法外，最优秀的就是近身作战，武器自然是匕首或短刀。 齐浩然眼睛更亮，“我的箭术也很不错，一会儿我们切磋一下。”齐浩然横枪问道：“切磋一下？” “我想先看你的枪法，然后再切磋。” 范子衿摇扇笑道：“这对浩然可有些不公平。” 穆扬灵嘴角微抽的看着他手里的折扇，道：“你放心，我就是想见识一下他的枪法，你们要是觉得不公平，一会儿我也可以耍一下我的招式。” “一言为定！”齐浩然一语毕，长枪甩出，就在场中舞了出来，如同蛟龙环身，长枪破开空气，穆扬灵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力道，眼睛一亮，全神贯注的观看起来。 齐修远和荣轩江泽站在高处往下看，江泽赞道：“好枪法，四公子这枪法比袁家的也不差了。” 齐修远嘴角愉悦的微挑，心中骄傲，口中却道：“袁家枪在战场上无人能敌，浩然还小，哪里能和袁家枪相比？” 潜意思是长大了就能比过袁家枪了？ 荣轩摸摸鼻子，低头去看场中，穆扬灵已经摆开架势练起来，江泽看到穆扬灵一拳一划的动作，“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位穆姑娘怎么学这样的拳法？只怕还未出拳就被人打倒了，亏得她未在江湖中行走。” 齐修远也笑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道：“她又不是江湖中人，学些拳脚功夫能防身就是了……”一语未毕，齐修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凝重的看着下面穆扬灵越来越快速的拳法。 荣轩和江泽对视一眼，都有些懵懂，“怎么了？” 齐修远看得更仔细了些，几乎是随着穆扬灵的动作动了动，半响才凝重道：“这样的拳法的确不能在江湖中行走，但却可以在军中横行。” 说着转身下去，“走吧，我们去仔细看看。” 范子衿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这不过是普通的拳法，甚至连他手上的几本基本拳谱都比不上。 齐浩然却满脸严肃的看着，眼睛越来越亮，他从小钻研武术，三岁就能抱着木剑跟在舅舅身后比划，所以他在穆扬灵比划到第五式的时候就发现她所练的拳法看着简单，但招招击向人身上的弱处，在江湖上也许不值得一提，但在军中却很适用。 江湖上的功夫可以于万军中取将首级，但那只是一人的成功，齐浩然是天生的将军，他所追求的是士兵的强大。 将只有一个，士兵却有千万个。 穆扬灵的动作简单且有力，招招致人弱点，因为简单易学，动作缓慢而适合大规模操练，要是全军学就，和胡人再对上的时候，他就不信他们五人还灭不了一个。 齐浩然双眼发光的看着她，“这套拳法是谁教你的？我能学吗？”他要是能学，那子衿和大哥就能学，再慢慢的传播出去不就行了。 “……这是军体拳，我也不知道是谁创的，反正我就学会了。” 范子衿狐疑的看她，齐浩然的关注点却在“军体拳”三个字上，“军体拳？那不就是军队学的拳法？” 穆扬灵点头，“正是，格斗技巧尤其出色，对上你们这样能飞的人没办法，但对付一些非江湖人士却是够了。” “这就已经够了，这世上能有多少是江湖中人，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学到江湖上的上乘功夫？我和我大哥还是因为有舅舅一家照拂，不然也不过会些拳脚功夫罢了。” 齐浩然扔掉长枪，“不如我们来对对拳法。” “好啊，”穆扬灵窝了一下拳头，乐道：“你可以用内力加固自身，我的力气很大的。” 齐浩然也想知道穆扬灵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因此出拳的时候就用上了五成内力，谁知道穆扬灵竟然无惧的一掌握住他的拳头，将他往前一扯，一脚踢向他，齐浩然立马身姿如燕的横身飞起避过…… 穆扬灵踢出的脚落在地上，脚下的土地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范子衿：“……”看着已经打成一团的人，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穆扬灵并没有用上全力，她不知道齐浩然实力几何，等两人互相试探过几招，都大概知道对方能承受住自己的几成力。 齐浩然最后用上十成的内力，而穆扬灵只使出六成的力气，和齐浩然对上绰绰有余。 两个人打在一起，一开始还有些技巧和花哨，到最后几乎是招招到肉的打在一起。 旁观的范子衿：“……”他觉得他有些牙酸。 齐浩然打到最后身心舒畅的哈哈大笑起来，喊道：“爽，下次我们还来。” 穆扬灵则摸了摸腰侧的伤口，道：“那你估计得等很长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伤口裂了？”齐浩然紧张的问道。 “没有，但起码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浩然，穆姑娘的伤还没好，你怎么能和她切磋？”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齐修远踱步过来。 穆扬灵忙笑道：“齐将军，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宜剧烈的运动，回头我叫大夫去给你看看，”齐修远笑道：“穆姑娘，我看刚才你还游刃有余，可见功夫高强。” “大哥，她虽然不会内力，但她天生力大，就和内力差不多了，甚至比我等身怀内力的还要有优势，我们还要分出心神来控制内力，她却不用。”齐浩然很是羡慕，“要是我也天生神力就好了，大哥，我们祖上就没有胡人血脉吗？” 荣轩几个低头，肩膀耸了耸。 齐修远额头青筋突出，要不是顾忌有外人在，他恨不得揍这小子一顿。 范子衿则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看了荣轩几个一眼，到底没有出手打人。 穆扬灵则认真道：“又不是胡人就天生神力的，不过我听我爹说，我曾祖的那个部落有好几个天生神力的勇士，你要真想要，以后可以去找到那个部落，然后娶他们的后代，说不定生下来的小娃娃会遗传到神力。” 齐浩然眨眨眼，“可胡人的女子长得好壮，我不喜欢，还不如娶你呢。” 围观的众人：“……” 身为家长的齐修远看着天真懵懂的弟弟，顿时无比的糟心。 第95章 识破 “穆姑娘，你的军体拳能否教授给我们，我想试试看适不适合军中将士学习。”齐修远要比齐浩然坦诚得多，当即提出试用的想法。 穆扬灵只是一愣就明白过来，点头笑道：“自然可以，能帮到你们就好。” 军体拳是他们在军队中必学的，但古代武术传承更多，穆扬灵不确定军中没有更适合的拳法，身为一军之将的齐修远很显然更了解。 穆扬灵想了想道：“那明天起我就教齐公子，等他学会了我再走。” 齐修远以为她是要离开将军府回临山村，就笑道：“你们临山村被烧毁了，不如就先住在将军府里，等开春了再回去吧。” “我们是想等临山村的乡亲们安定下来就南迁。” “南迁？”齐修远笑容微顿，问道：“你们要离开兴州府？” 穆扬灵点头，脸上也有些不舍，“是啊，今年初雪不过提前了一个月，胡人就南下打草谷了，入夏之后只怕还会有大旱，那胡人犯边只会更严重，我们家孩子多，我爹怕护不住我们，所以要南下，离开家乡虽然会艰难些，但总比丢命强。” “谁说入夏之后会有大旱的？”齐修远问道。 荣泽也很关切的看过来。 穆扬灵脸上就有些尴尬，“这是我猜测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齐修远放缓神色，温声问道：“不知穆姑娘是从何推断出的。” 穆扬灵如实道：“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一下就连着下了五天，如今外头的雪还有一指深呢，我大舅爷说，照着老一辈的经验，来年的雨水肯定少，要是运气不好，只怕还会遇上旱灾，我却想着，这天上的雨水都是有数的，雪是雨水化的，现在提前下了这么多的雪，那天上的雨水就少了，开春雪化水，河水只怕会上涨，而往年入夏时正是雨水最多的时候，那时哪还有雨水往下掉？” 穆扬灵将雨水守恒的道理简单的说出来，齐修远和荣泽听到她的小孩子想法，笑道：“你小孩子家家，想的倒是挺多。” 齐浩然和范子衿却相信了。 范子衿道：“表哥，我觉得她说的不错，不如早做些防备才好。” 齐修远失笑，觉得表弟平时看着稳重，但到底还是孩子，连这样的话都相信，但他知道弟弟和表弟的固执，他要是不往心里去，这两小子非整天缠着他不成，所以齐修远点头道：“行啊，我会上心的。 此言一出，三个孩子都放心了。 齐修远见到祝总管后道：“穆家过一段时间要南下，你包好一份上等的程仪，他们走时交给他们。” 祝总管忙应下，“大公子放心，奴才一定准备好。” 荣泽却道：“穆家想要南下，只怕短期内不能成行了。” “为何？” 荣泽将今天在府衙门口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道：“吴善才明显是要和乡绅们图谋他们的田地，不会拿出粮食来赈灾的，穆家想要等临山村的人安顿好后再走只怕有的等了。” 齐修远脸上浮起怒气，“他们倒是会趁火打劫，简直比鞑虏还可恶。” “那也没办法，我们不可能插手地方政务。” 齐修远面色沉凝，问道：“如果兴州府大半土地都在他们手上，你觉得明年我们的军饷还能收上来吗？” “……”荣泽立马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这就去找幕僚们商量。” 齐修远这才满意，这些人连国税多三推四逃，更别说涉及军饷的那一块税赋，向来是能避就避，他底下还养着小一万人呢，可不想将士们因为吃不饱饭而暴动。 吴善才以为他不能插手地方政务就可以为所欲为？齐修远向来不是能吃亏的人，当天就让江泽带人围了府城，美其名曰，抓捕通敌的前鸣水县知县钱树。 钱树丢城出逃，可以说是渎职在逃，但齐修远也能说他通敌卖国，故意放任金兵入城。 当初吴善才将他关在城门外，这笔账还没算呢，齐修远不介意把水搅得更混。 而府衙里的吴善才却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他怒拍桌子，“齐修远欺人太甚！” 吴善才气得团团转，“拍了个小毛孩子来给我捣乱不说，竟然还敢派兵围我的府衙，他这是想造反，我要参他一本，让圣上给我做主！” 黄师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劝诫道：“大人，钱树还在府衙里呢，可不能让齐修远从府里把他抓走，否则他身上的罪名一定，务必会连累到您。” 黄师爷可不认为圣上会听吴善才的一面之词，毕竟齐修远围府衙的理由充分得很，最要命的人是人还真的就在府衙中。 而吴善才攻击齐修远的话全是臆测，没一句有证据。 黄师爷后悔上次吴善才把齐修远关在城门外的时候没有坚持劝告，不然两人的梁子也不会结这么深了。 齐修远来这里四年，他就与对方打了四年的交道，比这位知府大人要了解他。 齐修远看着大度磊落，但却是从不吃亏的主儿，吴善才得罪了他，这仇他能记十年。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府衙外头全是他的人，怎么把人送走？”吴善才烦躁的问。 黄师爷沉默了片刻，道：“大人，不如你盛装出行质问他一番，让钱树扮作衙役随您出去，半路上再让他离开就是。至于他的家人，外人并不识得，暂时将他们关起来便是。” “好，就照你说的办，只是我去了质问他什么？” 您能不能见到齐将军都是个问题呢。 “……大人就问刚才您骂齐将军的那些话就好，最好将今天早上放言质问的那个孩子要过来，到时候也好与何员外等老爷交代。” 吴善才满意的点头，“不错，那个姓穆的小孩的确可恶的紧，记起来，明年她家的税赋重三成，她所在的那个村子税赋重两成。” 黄师爷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低头应了一声。 吴善才让钱树扮作了衙役，大摇大摆的带着他出门，黄师爷紧随在他身边，一出门就和坐在马上的江泽对上了眼睛，黄师爷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对，正要让钱树赶紧回去，吴善才已经气势汹汹的上前喝道：“江泽，你不过是个校尉，见了本官不仅不跪，竟然还安坐于马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钱树忙紧身跟在吴善才身后。 想要拉住钱树的黄师爷：“……” 第96章 抓人 江泽嘿嘿一笑，“哎呦，原来是知府大人啊，恕小的眼拙，这一下子还真没看出来，小的眼睛尽往后看了，这眼睛就粘在您身后那人身上了，一时间没看到您，还请恕罪。” 说请恕罪，却连马都没下，直接挥手道：“儿郎们，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知府大人身后那个穿衙役的，是不是就是通敌卖国的钱树。” 钱树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申辩道：“我没通敌卖国，我没有。”然后就抱住吴善才的大腿哭道：“大人，大人，下官没有通敌卖国啊，下官就是胆子小，丢城逃跑而已，真的没有卖国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呀，我可是小公子的舅舅啊。” 吴善才脸上青白交加，呵斥道：“乱嚷嚷什么？一边去。”转头满脸怒色的看着江泽，“江泽，你还不配与本官说话，让你家将军来，钱树是地方官，属于本官管辖，还轮不到你们将军来发落。” 江泽脸色慢慢沉下来，冷眼看着吴善才，慢条斯理的道：“吴大人，钱树是归您管，但他纵容金兵入城，通敌卖国可是涉及到兵部，我们大人是有权查问的，如今这钱树哪里也没去，就逃到您这里来了，下官记得齐将军回城救援时就是被知府大人关在城门外的，若不是我家将军想尽办法跃上城门口，这兴州府只怕也被金兵攻陷了吧？” 黄师爷不由闭眼，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齐修远没能守护好州县是他失职，但他被关在城门外错失良机也是事实，朝廷极有可能不会给他定罪，而下令紧闭城门不放人入城的吴知府，悬。 再加上钱树是吴善才的得意门生，又弃城出逃了，钱树的庶妹现在是府上的三姨娘，这栽赃嫁祸不要太容易啊。 吴善才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但他又不能说他是受人指使，这话一出，没罪也有罪了，如今只能将事推到守城的那些兵士身上了。 “来人，将钱树带回去审问，吴大人，您若是有疑问只管到西营来问。” 士兵们冲上去就将躲在吴善才身后的钱树揪出来，钱树紧紧地抱住吴善才的大腿，哭嚎道：“大人救救下官啊，下官是冤枉的，下官真的是冤枉的……” “没吃饭吗？抓个人都抓老半天，看把吴知府的衣服扯的，还不快给我拉出来。” 前来来人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手上一起用劲儿，不仅把钱树扯了出来，连带着吴知府的衣服都给拉坏了。 江泽满意的看着吴知府狼狈的模样。 钱树被拉到西营，看到虎视眈眈的将士，苦着脸作揖，“下官真的没有通敌卖国，真的没有啊。” 齐修远踱步过来，围着他转了三圈，含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通敌卖国，你还没这个本事，不过需要你在西营住一段时间，对了，我们将士的衣服正好缺人洗，在砍头前，你就为我们做做贡献吧。” 钱树双腿微抖，声音颤抖起来，“砍……砍头？” 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你以为你还能活？背城出逃，你要是逃得无影无踪，改名换姓再无人知道也就罢了，你偏偏跑到了吴知府府上，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硬逼着你认下通敌卖国的罪名，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钱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无限的后悔起来。 齐修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吩咐江泽道：“将人带下去，最近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使唤。” 江泽应了一声，目送齐修远离开后就蹲在钱树跟前，扯了一下嘴角，道：“你知道鸣水县死了多少人吗？” 钱树呆愣愣的看着他。 “三个乡，最后活下来的人数不到之前的一个乡的三分之二，特别是七里乡，几乎所有的村庄都被金兵付诸一炬。若不是你最后带着大部分衙役出逃，他们本可以幸免的，就半个时辰，就再坚持半个时辰我们的援军就到了，你说，你该不该杀？” 钱树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死而已……” 江泽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没有人想死，但因为你，死了这么多人，你就该杀，在死之前你就给我们做做贡献吧。” 其实在江泽看来，不仅钱树该杀，吴善才也该杀，要不是他把将军关在城门外，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援军怎么会那么久才派出？ 吴善才惊慌失措，看着府衙外面围拢的灾民，咬了咬牙，道：“黄师爷，要不我们拿出一些粮食来赈济灾民？他们总围在外头也不是回事啊。” 自从穆扬灵点破赈粮库的事后，那些灾民怎么也不肯再抵押地契，却渐渐的围到府衙外面，怎么赶也赶不走。 外面围着一群饿狠的灾民，吴善才晚上都睡不安稳，才两天就受不了了。 黄师爷知道吴知府和乡绅们的计划，闻言想了想，斟酌道：“只怕何员外他们会有意见……” “我还有意见呢，灾民又不围他们的家，”吴知府团团转，“要我说他们也够狠，制定的利息比高利贷还高，只要不傻，谁会去跟他们借粮？” “要么饿死，要么借粮，他们只要饿狠了自然就会服软了。” 吴知府冷笑，“除了服软，他们还会暴动，到时候住在府衙后头的我们头一个遭殃。” “大人不如和齐将军提一提，让他派兵过来保护。” 吴知府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两个都是生死之仇了，你觉得他会答应？” “大人没提过，怎知他不会答应呢？”黄师爷意有所指的道：“大人今后和齐将军合作的时间还长着呢，明年的军饷还得靠您筹措。” 吴知府沉思起来，问道：“你真的觉得可行？” 黄师爷缓缓的点头，“但可一试。” “行，我听你的，”吴知府道：“去叫人准备轿子，我们这就去西营。” “大人，还是坐马车去吧，这一路上都是灾民，坐马车稳妥些。” 吴知府连连点头，“对，对，坐马车，快去备车。” 此时，穆扬灵正把最后一块银子掏出来给穆石，叹气道：“得，别说还药钱了，现在我们不倒借他们银子就算好的了。” 穆石将银子收好，不在意的道：“我们人活着，总能赚到钱的，现在要紧的是多买些粮食，别让乡亲们从胡人的刀下活出来了，反而饿死了。” 舒婉娘将一根银钗拿出来，“将这个也拿去吧，能多买一些是一些。” 穆石拦住，“不差你这个，这是我们成亲时我给你买的，除非是为了孩子们，不然我不许你花用。” 舒婉娘低头羞笑，“以后你再给我买就是了，现在不是艰难吗？” 看着父母秀恩爱，穆扬灵觉得牙齿都酸掉了，捂着眼睛道：“哎呀，要长针眼了。” 第97章 打架 舒婉娘脸色更红，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穆石一时间看愣了，也就忘了训斥女儿，舒婉娘看穆石这样子，脸色更红，穆扬灵忙一把将弟弟拎出去。 到了外面小博文还捂着眼睛，穆扬灵就打掉他的手，“行了，别捂了，手指开得都能塞下一只兔子了，捂着有什么用？” 小博文放下手，反驳道：“我是跟你学的，而且你说谎，手指之前怎么可能塞得下一只兔子？” “那叫夸张的说法，不叫说谎，行了，别贫嘴了，你去看看朗表哥他们怎么样了。”穆扬灵推了推他，转身去找刘永几人。 最危险的刘轩也已经醒过来了，此时还得卧床休息，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吴知府拿不出救济的粮食，灾民们围在府衙外面，齐修远派兵将府衙层层保护起来。 乡绅们的桌子就摆在府衙门口，只要拿了地契抵押就能借到粮食。 今天早上有十来个人拿了地契过去抵押，这就跟开了口子似的，饿得受不了的灾民都拿出了家里的地契或拿着路引自卖自身凑粮食。 灾民中的长者和脑袋灵光的人纵然知道其中有诈，也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 本来他们想围在外面逼着吴知府拿出救灾的粮食来，可现在外头围着西营的将士，一旦发生冲突，那就是必死的结局。 不少人将怨气都发在了西营的将士身上。 就连临山村的村民们都觉得西营在助纣为虐。 穆扬灵多少能猜到齐修远为何这样做，但她不认为齐修远会这样任人利用，虽然和齐修远认识才十来天，也仅仅见过几次面，但从他的行事来看，这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后面多半还会出事。 穆扬灵猜的没错，齐浩然气吴知府让大哥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直接跑去把吴知府的三个儿子揍了遍，连最小的那个八岁都不放过，按在地上揍得嗷嗷叫。 齐修远正把弟弟拎到书房里骂，“……你揍人就揍人，不会拉到巷子里去？你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嫌我现在乱子不够大是不是？” 齐浩然嘟囔道：“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 齐修远一脚踢过去，齐浩然就跳起来避开，脚堪堪碰到衣服，成功在上面留下一个模糊的脚印，齐浩然嘿嘿一笑，没碰到屁股…… 坐在一旁围观的范子衿直接扭过头去，无视了齐修远毫无力度的揍人过程，等到动静停止了，这才扭过头来道：“表哥，是我让浩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人的。” 齐修远这才收敛了怒气，“这是为何？” “表哥，谁都知道浩然脾气急，吴善才给您栽赃了这么大的事，浩然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才奇怪呢，现在不是更好？吴善才不是连门都不登吗？回头您给吴家送些药材过去就是了，浩然下手有轻重，也就让他三个儿子卧床休息四五天而已。” 齐修远满意的点头，“还是子衿聪明，”转过头去面对齐浩然时又板起了脸，“你但凡有子衿一半聪明我就心满意足了。” 齐浩然对范子衿恨得牙痒痒，“你再喜欢他也没用，我才是你弟弟。”说完拉起范子衿就往外跑。 徒留下生气的齐修远。 齐浩然扯了范子衿出去，不服道：“凭什么都说你聪明？小时候干什么事不都是我出头？你在学堂里被欺负都是我帮你出头的。” 范子衿可怜的看着他，真诚的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齐浩然一时间被噎住了，他吵不过范子衿，干脆道：“你别用这种语气和爷说话，爷听不懂，你再不好好说话，爷就不和你好了。”说罢，转身就跑。 范子衿一点也不急的踱步离开。 跟在范子衿身后的研墨更不急了，他从小跟在两位爷身边伺候，对他们再了解不过了，这两位再怎么吵架，过半个时辰准保又好了。 四公子最生气的一回是公子偷偷拿他的蛐蛐出去给玩死了，发誓一辈子也不和他说话，那一次生气的时间最长，足足两个时辰后四公子才理会公子。 这两位从打会爬开始就凑在一起，从来都是自家公子出坏水，四公子去执行，这次离家出走也是。 别人都以为是公子陪着四公子离家出走的，只有他知道，是公子撺掇着四公子离家出走的，就连路线也银两都是公子给准备的。 当时他和洗笔差点被打死，也是因为有公子留下的一封信留住了性命，后来大表公子派人回来报信，他才被夫人送过来伺候公子的。 至于四公子本来身边服侍的两个小厮，谁管他们生死？反正他们是吴氏的人，平时可没少打小报告。 范子衿才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齐浩然气鼓鼓的站在门口了，他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飘过，淡淡的道：“怎么不跑了？又和我好了？” 齐浩然哼了一声，道：“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范子衿在书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瞒着你的事没有，没来得及给你说的事倒是有一件。” 齐浩然拉着凳子在范子衿跟前坐下，瞪着他问，“这和我打吴善才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范子衿看了一眼研墨，研墨立马出去给两人守门。 范子衿这才道：“你没发现我们回来后表哥身边的莫雄就不见了？” 齐浩然瞪着眼看他，不明白。 “我就知道你没留意，前段时间表哥的信鸽就没停歇的时候，这几天连荣大哥都不在了，我猜，表哥这次一定有大动作，他做着大事，小事上难免疏漏，我就只好替他补补缺口，这时候你揍了吴善才的那三个废物儿子才合情合理呢，这下子，不仅吴善才安心了，兴元府那边只怕也放心了。” “这和兴元府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范子衿眼里闪过寒光，道：“表哥和吴善才共事四年多了，之前虽小有矛盾，但大家面上都和和气气的，他为什么突然把表哥关在城门外？这可是冒着杀头抄家的险，能指挥得动他的，除了京城就只有兴元府那边的人了。” “上次我听表哥和荣大哥的意思，内奸就出在兴元府里，而京城离这里太远，肯定不能及时的指挥动吴善才。”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光，“莫雄去抓内奸去了？” 范子衿嘿嘿一笑，“这是表哥他们的事，我们只管在这段时间里给吴善才找麻烦就好了，今天揍了他的废物儿子，明天去揍他的小舅子去，连带着那什么何员外刘员外的，能揍全给揍了，不过你下手要有分寸，让他们躺三两天就行了，可别给我打出毛病。” 齐浩然握着拳头踌躇满志，“放心吧，打架我最在行了。” 第98章 卖地 失魂落魄的灾民捧着地契到桌子前登记，然后将东西押下，画押后再从后面接过一袋粮食，满脸悲苦的离开。 乡绅们的账房脸色越发的得意，这一切都被站在角落里的齐修远看在眼里，他同样勾起嘴角，对江泽道：“这些地契抵押出去就再难拿回来了，那何必再抱着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还不如把地卖出去，直接换成粮食呢。” 江泽眨巴眨巴眼，道：“将军说的是。” 齐修远：“……” 半响，齐修远才叹了一口气，半仰望天空，满心抽搐，要是荣轩在该多好，不行莫雄在也不错啊，至少不用他再多说一句。 齐修远忧郁完，转头对江泽淡笑，“把这番话换个版本传出去，务必让灾民们将地卖给这些乡绅，别借了，借来的粮食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江泽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摸头，“是，将军，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好了，”又补充了一句，“一定不会让人查到您这里的。” 齐修远瞪他，“是不能让人查到西营来。” “是，是，一定让他们连尾巴都摸不着。” 齐修远大感身边无人能用，才回到府门口，就看见不远处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穆扬灵正站在对面，把几块碎银子塞他们手里。 齐修远若有所思，他知道临山村的村民就在城东的灾民安置区里，不过穆家没要求他帮忙，他当然不会主动提出。 两百多号人呢，吃上一个月非把他吃穷不可，所以能避则避，而现在，似乎不需要避了。 齐修远主动上前，笑着作揖，“几位老者。” 刘和等人赶忙避开行礼，“将军有礼了，小老儿们受之有愧。” “几位是长辈，受晚辈的礼是理所应当的，”齐修远笑道：“早几日晚辈就想请几位长辈过府做客，只是一直事忙抽不出时间来。” 虽然知道是客套话，但被一将军如此相待，刘和还是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齐修远好似没有看到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闲话家常的和刘和他们说了一会话。 穆扬灵见刘和他们实在拘束，就道：“大舅爷，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会照顾好表舅表哥他们的。” 刘和忙不迭的告辞。 穆扬灵见齐修远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就疑惑的问道：“将军，怎么了？” 齐修远好似才回神，低头一笑，正视穆扬灵问，“乡绅老爷们都在府衙那里出借粮食，你舅爷他们怎么不去？” 穆扬灵撇撇嘴，不假思索的道：“借了他们的粮食只怕就还不上了，”见齐修远嘴角带笑，心中一动，歪头问道：“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借他们的粮食？” “不，”齐修远淡笑道：“我是觉得你们应该把地卖给他们，能多得一些粮食是一些。” “可，可地那是他们的命根子，要是都卖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他们未必会没有地，”齐修远意味深长的道：“而拿着地契的人未必就是地的主人。” 穆扬灵若有所思，等回过神来时，齐修远已经走远了。 穆扬灵踌躇了一下，转身就跑去追刘和。 “你让我们把地都卖给何员外他们？”刘和震惊的站起来。 刘大钱也失态的站起来，双眼圆睁的看着外甥孙女。 穆扬灵严肃的点头，坚持的看向刘和，道：“舅爷，能多换一些是一些。” “为什么？”想到穆扬灵就住在将军府中，眼睛一亮，“是不是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穆扬灵凝眉，齐修远是好心才提醒的她，她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却相信他。 刚才齐修远也见到刘和了，却没有当面提，而是等人走后才暗暗提醒自己，可见他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参与其中的。 穆扬灵自然不能将他说出来。 “舅爷，这都是我瞎猜的，我想着，乡亲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把地卖了，反正员外们这么多的地总不能自己种吧？回头我们再租过来就是了，闲暇时再去开荒什么的，日子慢慢也就过出来了。” 刘和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穆扬灵，跌坐在石头上抽烟，他知道，这是穆扬灵找出来的理由，她可不是这么莽撞的人，只凭着这些猜想就敢提出这样的事来。 她一定是在将军府中得到了什么消息，说不定就是刚才齐将军和她说的，不然这孩子才和他们分手，怎么就追上来了？ 将军府之所以愿意收留穆家和大壮几个重伤者，皆因为阿灵曾救过将军府的两位公子，有这份恩情在，他们应该不会骗阿灵。 刘和手微微抖动起来，最后闭了闭眼，咬牙道：“卖了，全卖了，大仓，把咱家的地契拿来。” “爹，这地不能卖啊，刘家积累了三代才有了这么点田地，要是都卖了，让子孙后代怎么过啊？” 刘和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我说卖就卖，去拿来！” 刘大仓跪在地上半响，最后一抹眼泪，去包袱里拿出被层层包着的地契，跪着交给父亲。 刘和接过地契，不舍的摸了又摸，这是他的曾祖们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出来的，为了这些地，刘家前几辈就没长寿的，全给累垮了，可现在，他们却要用这些东西来换命。 刘大钱和刘二钱对视一眼，最后一咬牙，也挥手叫儿子们把地契找来。 刘亭和刘园红着眼睛拿出来，但他们比刘大仓更相信穆扬灵，阿灵年纪虽小，但从她带他们进山打猎起，两人就没再把她当孩子看了。 刘和与刘大钱刘二钱表了态，其他家也陆陆续续拿了地契出来，可也有人家不愿意的，就站在一旁不说话。 刘和也不勉强，带了愿意卖地的人家，又联络了附近几个村落的灾民，一起前往府衙和刘员外他们谈。 卖和借，卖地的总要多得一些粮食吧？ 刘和卖完地，扛回来几袋粮食，他们所在的灾民区里顿时爆发出哭声，大家听着心有戚戚，不一会儿就引爆了灾民，大家都哭起来。 第99章 探究 但第二天，随着江泽叫人散播开来的流言，都说抵押地契出去的也要不回来了，利息太高，他们明年秋天肯定还不上，到时候乡绅老爷们肯定就把地收回去了，那样还不如卖掉呢。 于是没两天，捧着地契去府衙门口的不是再抵押，而是要求卖。 几位乡绅老爷不买，他们就去找别人。 府城不是只有这些乡绅的，还有一些富农，小地主，小商人，或是中等乡绅，他们也很想买地…… 这和刘员外他们的设想不一样，买地和出借所需要的粮食可不一样，前者比后者足足多了一倍，但看着纷纷离去的灾民，刘员外咬牙道：“买，不然这些泥腿子能跑到兴元府去卖，要知道，那里可有不少人家想贱价买地。” 何员外想想也咬牙同意了。 齐修远嘴角的弧度更高了。 穆扬灵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看着大家伙热热闹闹的卖地买地，总觉得心中不安。 她跑去找齐浩然打听消息，齐浩然这几天揍人揍得正开心，闻言不在乎的挥手道：“能出什么事？我大哥这几天正忙着抓内奸呢，哪有功夫去理会地方上的政务？你也不用担心，吴善才真要做得太过，我给京城写信，弹劾他，看他还得意什么。” 正紧张的范子衿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含笑站在一旁点头，“我和浩然在临安府认识许多朋友，他们的父亲都在朝中为官，可以帮忙一试，穆姑娘不用担心。” 穆扬灵怀疑的看向范子衿，“是这样吗？” 那他刚才紧张什么？ 范子衿笑盈盈的点头，“就是这样。” 穆扬灵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失望的离开。 齐浩然见她情绪低落，不明白为什么，忙追上去问，“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把地给卖了吗？回头赚了钱再买回来就是了，而去子衿说朝廷鼓励开荒，开荒所得归各人所有，头两年还减税呢。” “你说的倒轻巧，庄户人家除了种地还能怎么赚钱？以前有地的时候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现在没地了，连吃饭都困难了。” 穆扬灵叹气道：“你以为做地主家的佃户这么好？地里的收成要交六成上去，农忙的时候地主还会逼着他们给他干活，农闲的时候更不得闲，也就比地主家的长工好过那么一点点，别说赚钱了，能不累死就是祖上积德了。” 齐浩然目瞪口呆，“佃户这么苦？”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不然你以为呢？佃户是不用交田税了，但丁税和丁赋却没少，一年才得四成粮食，除掉这些，你觉得还有多少够家人吃？我们临山村往年一年有半年吃得上稠粥，两个月吃黑白馒头，剩下的四个月才是各种杂粮，可做了佃户，起码有半年得吃糠，那可是给猪吃的东西啊。” 齐浩然面色讪讪，“我，我不知道，爷赚钱可容易了，要不，爷借一点给你们？”齐浩然摸摸瘪瘪的荷包。 穆扬灵瞥了一眼他的荷包，道：“得了吧，你那点钱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呢，其实我过来找你就是想知道会出什么事，也让我吃一颗定心丸，这两天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带着乡亲们走了死胡同。” 齐浩然沉默片刻，就道：“你等着，我去问我大哥去。” “别，”穆扬灵拉住他，“你也说将军正忙着，你就别给他找事了，你不知道就算了。”穆扬灵想起刚才范子衿面色有异，眼珠子转了转，就附在他耳边道：“你别去问将军，去问范子衿。” “子衿？他要是知道，爷早就知道了。”他们哥俩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对方。 “也许他是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穆扬灵道：“你去问他，问到了可一定要告诉我。”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就答应了。 可怜的范子衿以为齐浩然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泄露了机密，所以没跟上两人，就这么被兄弟坑了。 齐浩然跑去找范子衿，一见面就问，“我听穆扬灵说，是大哥暗示她让临山村的人把地都给卖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范子衿从来不防备齐浩然，闻言点头道：“知道啊，表哥从京城里得到了些消息，卖掉土地比抵押地契更划算。” 齐浩然忙凑上去，“什么消息？” 范子衿见屋里只有两人，也不瞒他，低声道：“我告诉了你，你可得走心，不准泄露出去。” 齐浩然连忙点头。 范子衿就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齐浩然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范子衿含笑点头。 “太好了，”齐浩然蹦起来道：“到时候我让大哥把四营五营都给我管。” “你想的也太美了，就是表哥手下的第一员大将华晖也没领两营啊，表哥要真把四营五营都交给你，那才叫要命呢。” 齐浩然瘪嘴，范子衿就叹气道：“我觉得表哥多半是要把五营交给你，上次让你去四营，西营的将士们嘴上不说，但都觉得表哥徇私偏袒你，这次你立了大功，又将四营的杂兵给练出个人样来，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服气了，但你到底才十二岁，表哥又不能给你请封，你身无官职，再管着四营就不合适了。” 齐浩然急的眼睛都红了，哪里还记得穆扬灵托给他的事，当即就叫道：“想撸了爷的成果，也不看看爷是谁，爷倒要看看，谁敢接管四营。” 四营原先的兵多孬啊，老的老，残的残，弱的弱，有的胆子小到看见杀鸡都哇哇大叫，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四营整治得像个人样，竟然就这样被接管？ 为了四营，他三天两头的逃课，隔三差五的就被大哥揍一顿，吃住几乎都在营地里了，他容易吗他？ 范子衿也为伙伴心疼，可没办法，谁叫他们年纪小呢？ 朝中从没有十二岁就当官的，更别说是参将了。 范子衿拍着兄弟的肩膀道：“再等两年吧，两年后咱俩就十四了，到时候让表哥给我们请封。” 第100章 秘密 齐浩然低头不说话，范子衿见他装忧郁，直接一巴掌拍上去，“行了，到表哥跟前再伤心，其实我觉得五营也不错，他们几乎都是本地人，家小也都能立时到，你管着他们就跟管着地头蛇差不多了，虽然是新兵，但只要你把他们训练出来了，肯定比四营还强。” 齐浩然想到穆石和穆扬灵的力气，顿时开怀，“你说的没错，五营的苗子比四营强。” 齐浩然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范子衿闲闲的道：“你想的太多了，穆家不会被编入的。” 齐浩然笑容一顿，“为什么？” “穆姑娘不是说过要全家南下吗，就冲她对咱俩的恩情，表哥也不会为难他们的。”其实范子衿真不觉得穆扬灵对他们有多大的恩情，一饭之恩他们在鸣水县时就已经换了，这次救他们算是职责所在，可给他们请医问药算是大大的赶超当初的恩情了吧？ 只是浩然这傻子傻乎乎的认为患难中一饭如同再造，表哥也心怀感激，有心报恩，他也就袖手看着，乐得让这傻小子心安。 “南下？”齐浩然有些伤心，“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我觉得兴州府挺好的呀，比临安府好多了。” “临安府是京城，天下最繁华之地，也就你这个傻子会觉得这蛮荒之地胜于京师。” 齐浩然虎着脸瞪他，“那你说你是喜欢呆在临安府，还是喜欢这里？” “当然是这里了，”范子衿叹道：“虽然这里没有酒楼林立，更没有美人美景，好在逍遥自在，表哥又疼我，没有临安府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自然是这儿好了。” 齐浩然这才满意，“就是嘛，还是这儿好，大哥给我选的小马驹快到了，那可是花了八百多两银子买的千里马，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养着，闲暇时我可以借你骑一骑。” “得了吧，我才不稀罕呢。”范子衿起身道：“我还是喜欢美人和书。” 齐浩然撇撇嘴，“你以后肯定和你爹一样。” 范子衿冷下脸，认真的道：“不，我不会像他这么无耻的，最起码，我会分清嫡庶，给嫡妻应有的尊重。” 齐浩然撇撇嘴，“那还不是妻妾成群？以姨母的性格肯定是不依的，还是有矛盾，妾侍要是再张狂一些，你就是再聪明有什么用？”齐浩然规劝道：“妾侍就是乱家的根本，你看我家和你家，没一个好的，为了子孙计，能不纳妾就不要纳妾。” 范子衿奇异的看着他，“难得，你竟有这份觉悟。” “那是当然，”齐浩然骄傲道：“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把精力放在建功立业上，女人算得了什么？” 都是十二岁的少年，正是对异性最感兴趣的时候，没开荤的两个童子鸡立马凑在一起，范子衿拉着他问，“那你成天对着一个女人不嫌烦？像我爹，今天看了春花，明天就可以去赏秋月，若是只一个正妻，生气对着她，高兴对着她，烦躁了还是对着她。” 齐浩然就以看傻瓜的眼神看他，“外头青楼楚馆中春花秋月什么类型没有？你要是看烦了就去那里养眼呗，只要不纳回去，没有庶子出生，家里不就太平了？” 范子衿若有所思的看着齐浩然，半响道：“好主意！” “那是，爷可没那么多时间和女人掰扯这些，好了，你要去习武去了，你也赶紧去念书吧。”说完甩手就要走。 身后范子衿凉凉的道：“我记得表哥给你排的课表，今儿下午是跟先生读《大学》吧？” 齐浩然撒开脚丫子就跑，范子衿见下午课堂又自己一人，气得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扔过去。 齐浩然哈哈大笑，“我《中庸》还没背熟呢，学什么大学啊，你自个去学吧。” “我要告诉表哥，让他罚你抄一百遍《论语》。” 齐浩然早跑得没影了。 齐浩然跑到校场才醒过神来，他还没去告诉穆扬灵呢，这事事关机密，但他已经答应了穆扬灵一定会告诉她，犹豫了半响还是去找人，却把人拉到花园里，低声要她保证不告诉别人，包括她爹娘。 穆扬灵想也不想就点头。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她，“你就不怀疑一下？” “怀疑什么？我去问你就求一个心安，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地都卖出去了，粮食也吃进肚子里了，想反悔也反悔不了。” 齐浩然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加纠结了，半响才道：“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反正你们卖地一点都没亏，但结果是你们也没落着好，虽然我觉得当兵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是？但百姓好像都不太喜欢当兵。”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什么当兵？这和当兵有啥关系？” 齐浩然摸摸鼻子，凑到穆扬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穆扬灵只觉得惊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没坑临山村的乡亲们，但皇帝老爷子把整个鸣水县都坑了，不对，是把兴州府的一半百姓都坑了。 不愧是神一样的皇帝。 齐浩然用手在她跟前晃了晃，道：“你可答应我了，这事谁也不能告诉。” 穆扬灵双眼发直的看着他，“那我们岂不是也不能南下了？” 穆扬灵一个激灵，忙问道：“我弟弟妹妹年纪可还小呢，不会也被划入军户了吧？” “你就放心吧，我大哥一听说你们想要搬家，就把你们从名册中划走了，你们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穆扬灵这下子是又酸又涩，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前世就是当兵的，不觉得当兵有什么不好，前世，当兵还是光荣的一件事呢。 可在这里不是，一人当兵意味着以后子子孙孙都要当兵，当兵意味着贫穷和光棍，只要想到小博文以后扛着一把大刀，浑身是血的站在战场上，年老了就白着头发靠在营地门口，身边也没个尽孝陪伴的人，穆扬灵心上就像压了一块儿石头一样。 所以，穆扬灵很庆幸她在这里能走后门，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临山村的乡亲们。 第101章 圣旨 五天过去，灾民们或把土地，或把人抵押给了乡绅们，这才获得了活下去的资本。 得到了粮食，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回家，房屋被烧毁了，如今又是冬天，怎么也要努力给家里盖间茅草屋，遮风挡雪。 而何员外等人是笑得满脸褶子，与吴善才笑容满面道：“幸苦吴大人这几天帮忙维持秩序了。” 吴善才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哪里，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 刘员外见他神色凝重，就问道：“大人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吴善才叹气一声，“临安府关于金兵攻城的处置下来了，今天兴元府的天使就会过来宣旨。” “这么快？”刘员外很是诧异，朝廷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是啊，”吴善才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叹道：“不知这次又要还掉多少人。” 其实他想说的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换掉，是革职，还是贬官，可不管他怎么打听，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未知总是恐惧的，想到一会儿结局就会揭开，心中更是忐忑，纵使何员外他们刚给他送来不少银子，他还是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何员外几人对视一眼，好心情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和吴善才合作的不错，而且这么多年他们投在吴善才身上的钱不少，若是换一个来，肯定又要花费不少去打点，更需要一个磨合的时期。 只是谁也没想到，和天使一起来的还有兴元府的两千精兵，一来就将府城团团围住。 吴善才吓了一大跳，双腿有些打颤的跑去找齐修远，齐修远也很吃惊的迎出来，“天使为何围住府城？” 吴善才颤抖的问，“将军也不知道吗？” 齐修远皱眉，吴善才心更凉了，“皇，皇上不会把咱俩都给办了吧？” 齐修远羞恼道：“谁跟你是咱俩？皇上真因为攻城之事处置本将，本将先把你给办了。”说完摔袖就走。 吴善才此时没有与他斗嘴的心思，连忙小跑跟上。 天使和带兵前来的戴伟已经等在府衙了，奇怪的是，何员外等人竟然也在。 吴善才急忙小跑两步上前，赔笑道：“不知天使和戴将军驾到，真是下官的失职，两位大人不如先进府梳洗一番？” “不用了，”天使居高临下的瞥了吴善才一眼，道：“本官在这里宣旨完还要去袁将军那里，还是别耽搁了。” “是，是，一切都听大人的。”吴善才忙让人摆香案。 齐修远则冷着脸问戴伟，“不知戴将军兵围兴州府是何意？” 戴伟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答，对吴善才冷冰冰的天使则笑容满面的对齐修远道：“齐将军不急，这可是件大好事，圣上是在为您解后顾之忧呢。” 齐修远皱紧眉头，站在一旁的何员外等人也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话说，天使宣旨干嘛把他们扣在这里啊？ 天使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他们的身份还不足以他做出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 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怎么办？ 圣旨的确来给齐修远解决最大的难题的，但也给了他另一个难题。 圣上将兴州府小一半的人划为了军户，而因为这次兵祸成为灾民的户口，除了独子和孤寡，全都被划为了军户。 这次兵部和户部对军制进行了改革，以前当兵是一人离开家乡参军，也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回乡，除了熬出来的校尉和少部分士兵，参军前未成亲的很少有能娶妻生子的，皆因为当兵穷，有的人当兵就为了吃一口饱饭，有的人当兵则是被征召。 国家战事一直不断，这几年更有不少户口被征召进军，但皇室奢靡，国库一直空虚，别说齐修远，就连袁将军的军饷粮草都被克扣，齐修远当了四年的将军，只给普通兵士发过一次兵饷，还是发的半饷，至于粮草，还算幸运，能让他们吃饱喝足。 这一次天气突变，钦天监早有预测，每次北方受灾胡人都会南下劫掠，所以皇上一得到消息就封锁了，其实却是在为各军的军饷粮草发愁。 他还要过年，但国库里已经没银子了，一旦打仗，粮草从哪里出？ 而且，明年怎么办？后年怎么办？不仅将军们在为粮草军饷发愁，他也愁。 皇帝将秦芳等心腹聚在一起，最后得出一个办法，让将士们自己去发愁自己的军饷粮草。 皇帝打算给他们拨一大片地，让他们自己种，朱笔在册子上一点，天下上万户家庭成了军户。 一户出一个壮丁参军，剩下的人就在大后方种田种地，收获后四成交到军中，剩下的六成归军户自己，军饷和粮草都从这四成里出，能不能有足够的粮草就看各军的本事了。 皇帝是手一丢，不管了。 而皇帝定下此策的时候正赶上金兵攻兴州府，鸣水县成了受灾重县，皇帝不想费心再派人去赈灾，直接大手一划让他们都成了军户，让齐修远操心去。 齐修远本来是挺操心的，但吴善才和何员外他们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吴善才和何员外他们设计灾民，在他的眼里却是吴善才何员外他们拿出粮食帮他安置好了他的未来属下们。 此时，看着吴善才和乡绅们青白的脸色，多日来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齐修远很高兴，面上却冷凝的质问天使，“就算军制改了，这些军户也要到明年秋天才有收获，之前的军饷粮草怎么办？还有，开春之后的种子，农具，耕牛这些，大人，本将只会打仗，不会种地。” 天使一阵尴尬，他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他，可这个旨意是圣上亲自下的，而且今后各军都是此制，最关键的是，天使尽量赔着小心道：“齐大人，国库如今实在是拿不出粮食了，既然此时已经改制，这军饷粮草自然是由将军开始筹措，各军都是这个规矩，”眼见着齐修远脸色更难看，天使忙道：“不过齐将军放心，这良种，农具，耕牛等朝廷会提供的，一定会在开春之前到兴州府。” 第102章 被编 “今年朝中本应给我军的粮草似乎只支付了四分之一，剩下的什么时候给？今年的地方上交上来的军饷较去年还少，本军却已经由三营扩大了到了四营，还有，此次守城之战，不少将士战死沙场，这笔抚恤金朝廷总要给吧？” 天使额头滑下冷汗，半响才道：“将军，这，国库空虚……” “国库何时能不空虚？”齐修远打断天使的话，冷哼道：“我看，圣上应该要换一个户部尚书了，国库年年空虚，难道就没想过找原因？” 天使顿时不语，户部尚书是秦相秦芳担任，正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的错谁敢挑？ 齐修远冷哼一声，天使眼珠子一转，看到软倒在地上的何员外等人，就低声道：“齐将军，其实秦相已经帮您解决了问题，只是这最后一步得您来做，东营鲁吉将军就自己解决了，虽手段强硬了些，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齐修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何员外等人，面色怪异，“怎么做都行？” “这个，也不要太过为好。”天使含糊的道。 两人声音虽小，但何员外等人离两人近，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只觉悲从中来。 天使见齐修远不再提要钱要粮的时，顿时大松一口气，挺起胸膛道：“齐将军，吴大人，此次本官还奉命押送鸣水县知县钱树回京，鸣水县知县暂由县丞宋智担任。划为军田的册子本官也随身带来了，您和吴大人商量着办吧。” 天使浩浩荡荡的来，留下一个大摊子就匆匆的离开了。 何员外等人这时才瑟瑟的抬头看向齐修远，满怀期待的问道：“齐将军，这军户之事……” “自然是谨遵圣命，何老爷，刘老爷，方老爷，你们似乎都在名册之中，回去准备一下吧。” 三人脸色巨变，纷纷求情，“将军，您看我等老胳膊老腿，连把刀都拿不起来，如何能上得战场？我等愿意捐献粮草，助将军一臂之力。” 齐修远不在意的道：“三位后代子孙无数，你们上不了战场，不是还有儿孙吗？您三位只管在家享福就好。” 三人庶子庶孙不少，他们倒不是舍不得一个儿子孙子，可一旦被划为军户，他们名下的田地也都变成了军田，四成的收获就要被收走，这和要他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而被放过的其他乡绅则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生怕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来。 齐修远不理他们，只扭头对吴善才道：“吴大人，您还是通令各县做好准备，回头我会派人过来与你核实。” 说罢，转身就走。 而戴伟的兵还围在外面，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此举是为防百姓作乱。 而齐修远一离开，圣旨的意思也被宣扬了出去，一时间府城内尽是百姓的哭声，但也有光棍跑到街上大喊：“此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也！” 往往才喊出来就被人烂菜叶子扔跑了。 无论圣旨说得多么好，给田给地还给种子农具，于普通百姓而言，参军打仗就意味着死亡。 齐修远动作很快，见城中百姓情绪激动，就让江泽带着一本册子在城中搭台子，宣布道：“圣上仁慈，见百姓身无所依，这才发布了这道政令，凡入军户，男丁每人四十亩，女二十亩，未成年每人二十亩，此都是永业田，除此外，每家每户再得百亩，为军田，诸位，本将知道你们多半已将地契抵押出去，若无意外，开春后只能租赁田地或为仆为奴，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到战场上建功立业，你家也有傍身之所，何况，参军本是为保家卫国，如今鞑虏猖獗，国之不存，何为家？” 激动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质疑道：“我们入了军户，真能得到这么多田地？” 江泽严肃的点头，“这是圣旨，自然是真的。” 有人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还是算不出来自家能得多少田地，但也知道那是他们努力三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不由咋舌，“朝廷哪来这么多的田地啊？” 有人就在旁边道：“听说何员外他们也被编进去了，人家家财万贯都没逃过，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当即就有人呵呵一笑，“那何员外岂不是要我一块儿上战场了？” “你想的倒美，人家儿子多着呢，随便拎出一个来就行了，你一个光棍拿什么和人家比？” “能和地主家的儿子一块儿上战场我也高兴。” 底下的画风顿时一变，站在高台上的江泽嘴角微抽，只当没听见。见百姓被安抚住，江泽顿时大松一口气，心情愉快起来。 而回到府中翻开册子的齐修远心情则称不上美好，他的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上面一个名字当头写着，穆石！ 穆石，他明明记得他将他的名字划去了，虽然对方力气大，他也很想留下这一员猛将，但对方志不在此，最要紧的是他们有恩于浩然和子衿，他自然愿意成全他们，可他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穆家，似乎得罪了了不得的人呢。 齐修远想不通就自己去找答案，拿了册子去找穆石。 穆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只等临山村的乡亲们被编入军户就离开，穆石决定带马刘氏祖孙三人一起走。 马家没有男丁，属于绝户，并没有被编入军户之中，所以来去自由。 他们的田地也被划为了军田，就算不划为军田，他们的地契不在身上，之前去府衙重办地契的时候，第一次去做了登记，第二次再去问的时候，那几块地已经成了刘员外家的了。 他们知道地被侵占了，很难再要回来，虽然憋屈，但蚂蚁难以撼动大象，也只能认下。 穆石一边不放心她们，一边觉得舒婉娘和龙凤胎还小，所以就提议让马刘氏跟着。 马刘氏虽不愿离开家乡，但为了两个孙女和生计也就答应了，此时他们都收拾好了东西，看到齐修远过来，还以为是来话别的，忙热情的将人迎进来。 谁知道齐修远却将一本册子交给穆石，道：“你被编入了军户，且被授予小旗一职，只怕走不了了。” 穆家一家脸色巨变。 第103章 留下 “你的名字录入名册之中，我这里倒是能给你报丧亡离开，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就要改名换姓了。”齐修远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们，“穆大叔，你们在临安府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我想不通谁会把你的名字添上去。” 穆石神色一动，不动声色的接过册子看了一下，就道：“齐将军，请容我和妻儿商量一下。” 齐修远点头，“军籍之事这几天就要落实，我可以将你的这本册子押后，你考虑好了告诉我。” 穆石心中感激，女儿当初不过是伸把手，齐家回报的何其多，现在是他们穆家欠着齐家的恩情了。 穆石恭恭敬敬的将齐修远送出去，回屋就看到妻子正捧着册子伤心落泪，女儿和儿子正满脸懵懂的看着她。 穆石微微一叹，上前抱住妻子，对女儿道：“把你弟弟带出去，让你姨婆她们先别收拾了。” 穆扬灵看了母亲一眼，乖巧的牵弟弟出去，到了门外却没走，而是躲在门口听墙角。 穆博文眼睛闪闪发亮，也蹲在姐姐的身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屋内，穆石正握紧妻子的手，道：“你别急，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舒婉娘垂泪摇头，“我知道是他们，我们在临安府能得罪什么人？他们是怕我回去，怕我的事被人知道，传出去坏了舒家的名声？可我们只是想南迁，我没想过去临安府的，我没想过。” 穆石抱着妻子不语，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们怎么办？”舒婉娘惶然无措的看着丈夫。 穆石目光深沉的看着门外，半响才道：“我们留下吧。” 舒婉娘掩嘴痛哭，留下来就意味着穆石要去参军，相对于把半条命交给了老天爷，对于生养自己的家族，舒婉娘第一次有了怨气。 穆石却是想给妻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今后不论去何处，天地随他们走动。 既然舒家一直留意着他们，就算他们改名换姓，他们也一定能找到他们，他不想以后都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而从军，无疑是一条路。 拿定主意，穆石去找女儿。 穆扬灵有些理解不能，“爹，娘的娘家很有权势吗？竟然还一直监视我们？” 穆石皱眉，“舒家算得上世家，虽只是旁支，但资产不少，也许到临安府后有什么机遇也不一定。” “可娘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啊，不是说娘是嫡女吗？就不心疼一下？” 穆石脸色难看，没说话。 穆扬灵垮下肩膀，“我知道了爹，可你去当兵，那以后博文和博思怎么办？博文不用想了，他身子这么弱，能平安长寿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您现在只能求神拜佛希望您二儿子继承了祖上的神力，最起码沈康体健，不行的话，您只能再生一个了。” 穆石嘴角抽抽，一巴掌拍过去，“你对爹就这么没信心？我会努力建军功的，只要混到五品，我就脱籍。” 军籍虽然是世传，但士兵只要熬到五品的参将就能给家里脱籍，但五品的参将同样有荫子的权利，只要后代子孙还是军籍就能享受到，所以很多熬到五品的参军虽然有脱籍的机会却不会脱籍，他们想要给后代子孙留一些依仗。 就算后代不争气，有恩荫在，总不会过得太惨。 “到时候爹还舍得？”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 “不舍得也得舍得，你弟弟那身子能从军吗？”穆石很惋惜的看着女儿，“你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穆扬灵嘀咕道：“女孩儿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他们要是让我从军，说不定我也能成为将军。” 穆石没听到女儿的嘀咕，和她商量道：“你姨婆家的地也没有了，本来是想让她们和我们一块儿走的，现在既然走不了了，我们却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家里分出的地不少，最关键是我们爷俩都不会种地，不如让你姨婆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穆扬灵没有意见，“爹你去问娘的意见吧。” “你娘没意见。”穆石了解自己的妻子，这些事他自己就能做主。 “那您去和姨婆商量吧。” 马刘氏坐在床边沉默，秀红和秀兰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穆石道：“姨母，母亲常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外祖父和外祖母走的时候她只有三岁，是您一把手将她带大的，那时候家里没吃的，您硬是忍者饿把食物都留给了我娘他们，我娘的亲事更是您一手操办的……” 马刘氏抹着眼泪道：“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你提这些做什么？” 穆石半跪在她跟前，“姨母，前些年我因为伤心我爹娘的事，婉娘和博文的身体也不好，这才疏忽了您那边，外甥心里一直有愧，马家现在的田地在刘员外名下，而刘员外又在名册之中，那些田地只怕会被收为军田，您带着侄女他们不如就和我们一起生活。” 说到这里，穆石有些不好意思道：“您也知道，我不会种地，婉娘更不用说，她身体又不好，还有两个小的要带，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要是不介意，我们两家就合做一家，以后等侄女们长大了我给她们嫁妆出嫁，再给您养老送终。” 马刘氏眼角含泪，扭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这样，你不是太亏了吗？” 穆石笑道：“姨母说什么呢？我还担心让您吃了亏呢，您也知道，我和我爹一样，都不是会种地，以后还得您在一旁指点，不然我们一家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穆石说到这里不是不担心的，当兵后他显然不可能再天天进山打猎了，而种地，好吧，他是个种菜都活不了的主儿，他真的能种出粮食吗？ 穆石无限的担心。 马刘氏低头沉思，自己过和寄人篱下是不一样的，她老了没什么担心的，但两个孙女正是性格定型的时候，她不希望给两个孩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秀红见了暗暗着急，就伸手扯了扯祖母的袖子，马刘氏低头去看她，秀红喃喃道：“我喜欢阿灵表姐。” 马刘氏心中一动，点头应下了。 第104章 安排 齐浩然听说穆扬灵他们不走了，立马高兴的跳起来跑去找她，“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块儿习武。” 穆扬灵看都不看他，“你想的太美了，我要种地，哪有时间去习武啊。” 齐浩然一愣，“你是女孩子，怎么也要种地？”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我爹要进营区训练，你觉得我家还有谁能种地？” 齐浩然张了张嘴，想起舒婉娘那温婉淑德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能种地的。 穆扬灵就凑到齐浩然跟前问，“我爹当了小旗，你知道上头的总旗是谁吗？” 齐浩然脸色一肃，隐隐带着些得意，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们那个营地的将军是谁？” “是谁？” “我！”齐浩然仰着头等穆扬灵夸。 穆扬灵半张着嘴巴道：“这是以权谋私啊。” 齐浩然就跳起来道：“爷凭的是真本事。” 穆扬灵撇撇嘴，“你再有本事也只有十二岁，怎么能当得了将军？你大哥给你请封了？” 齐浩然肩膀就垮下来，“五营暂时归我管而已，名义上的将军还是大哥，但大哥说了，五营的全部事由都归我管。” 穆扬灵肯定的道：“那好苗子是不是都被挑走了？” 齐浩然脸上涨红，气恼道：“你爹不还留在我手底下？哼，就算好苗子都被挑走了，爷也能超过他们。” 穆扬灵对自家老爹的前途更加担忧了，在一群别人挑剩下的兵中能有什么前途？ 五营显然是齐修远拿来给齐浩然练手用的，穆石在这样的队伍中自然够安全了，就是似乎没什么前途了。 “那你努力吧，我等着你带我爹奔向远大前途。” “你别不信爷，爷厉害着呢。” 穆扬灵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就严肃了脸色，认真的道：“我是认真的，你才十二岁就能领兵打仗，是真的很厉害，我还听说，之前四营的那些兵也很孬的。” 齐浩然得到穆扬灵的肯定，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就听穆扬灵继续道：“也许你不读书不行，在权谋心机上也及不上范子衿，但在行军打仗中你显然是一员虎将……” 齐浩然脸色微僵，然后就释然，虽然她没全夸爷，但念在她勉强说了实话的份上，爷不和她计较。 穆扬灵是真的觉得齐浩然很了不得，想想前世的那些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小学生一个，每天就盼着放学回家看动画片，顽皮一点的说不定还能为了一个玩具满地打滚，齐浩然能到军队里同将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还能带着他们出去杀鞑虏救人，是很了不起的。 前世谁的儿子这么能干，做父母的那是睡着了都能睡醒啊。 当然，这个时代的孩子也很早熟，听说才吴善才十四岁的儿子已经有两个通房了，最近他说的亲事正因为他的通房不小心怀孕给黄了，这事似乎还有齐浩然掺和了一脚。 穆扬灵上下打量了齐浩然一眼，重点瞄了一下他的下身，问道：“你这么能干，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想要嫁给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先说好，我家现在一文钱也没有了，你最好晚几年再说亲，到时候我说不定还能凑出一份能看的贺礼。” 齐浩然面色更红，这次是羞的，恼道：“你胡说些什么呢？谁要说亲了？”说着转身就要走，走到一半又回头道：“你放心吧，爷会给你们家安排一个好地方的。” 齐浩然说安排的好地方，就是给穆扬灵他们选了一个山清水秀，出入方便，附近土地肥沃，邻居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兴州府地广人稀，山林多过耕地，在国家鼓励开荒的情况下，这土地还真的不缺。 但耕地大部分是在各位乡绅老爷的手上，农民手中也有，以鸣水县来说，据宋智统计，户均不到十亩，以亩产小麦两百斤计算，一户一年就两千斤小麦，可若是加上鸣水县乡绅手中的地，户均达到了二十八亩，可见他们占地之多，宋智告诉齐修远，这还是在未计算隐田的情况下，所以，加上官府手中所占的耕地，历年开垦出来却未耕种的土地，算到每户军户名下一点也不少。 加上这次鸣水县死了大半的人，那些耕地都变成了无主，圣上一并交给了齐修远分给军户。 而之前何员外等人费尽心思引诱灾民抵押的地契全都作废，凡是被列入军户的户主，在入册的时间之后做的交易全都作废。 何员外等人倒是可以和灾民们要回出借的粮食，可都吃尽了灾民肚子里，他们还能拿得回来吗？ 就算有人愿意还，齐修远还不愿意呢，笑话，还了粮食，他的兵他不得养着？ 所以还是继续吃借来的粮食吧，至于债务，齐修远就当没看见。 穆扬灵听齐浩然幸灾乐祸的汇报，在心里为那几位乡绅老爷默哀，就问道：“那何员外他们真的被编入军户了？” “没有，”齐浩然闷闷的道：“他们的地给没收了大半，粮食也捐出了一大批，大哥就放过他们，做主把他们从册子上划掉了。” 穆扬灵愕然，“他们也愿意？” 这可真够狠的，难怪古人这么讨厌当兵的，要她也讨厌，好容易积累下来的家业一下没了大半，还是社会主义好，虽然不可能做到事事公平，但至少在大面上维持了公正。 一旁的范子衿含笑道：“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入了军户，他们的损失更大，两权其害取其轻，秦芳也不算糊涂，这次选定的乡绅只三分之一，没有了其他人的联盟，只靠这些人还反不起来。” 范子衿目光流转，眼中闪过讥笑，“而去选的人也很有技巧，若不是知道秦芳一直呆在京城未来过兴州府，我都要怀疑他一直生活在兴州府里，对这里的事比表哥还要熟悉上两分。” 穆扬灵眉头一挑，这是说兴州府内有秦芳的眼线？ 齐浩然眼里也闪过戾气，冷哼一声道：“总有一天会拔掉那根钉子。” 穆扬灵再次惊讶，这是表示他们竟然知道那人是谁？ “放心吧，宣抚使和他们可不一条心，要不然这次派来的天使也不会对表哥这么客气了。” 穆扬灵见他们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提起这些，就“喂”了一声，“你们也太肆无忌惮了吧，找个隐密的地方你们再悄悄说。” 第105章 坏了 范子衿鄙视的看她，“你又不会出卖我们，干嘛费那个时间？” “……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 范子衿笃定的道：“你全家都在我们手心里捏着呢。” 穆扬灵转身就走，不和他们说话了。 范子衿见总算气着了她，顿时身体通泰，无比舒服，脸上的露出一个舒适开心的笑容。 齐浩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幼稚。”转身就去追穆扬灵，直道：“我是因为信任你才在你跟前说这些的，真的！” 就在穆扬灵快要相信他的时候，齐浩然又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陪我去校场打一架呗。” 穆扬灵脚步一顿后走得更快了。 齐修远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将五个营的地盘分好了。 五个营，四个营都有带头的参将，只有五营空着，齐修远交给齐浩然来管。 其他四位参将一点意见也没有，因为齐浩然的五营就是杂牌军，各营受伤的，不达标的，体弱的，偷奸耍滑的，年老的，全被丢到了五营，四位参将甚至还觉得将军是在给小公子出难题。 而五营的将士看到齐浩然都统一叫他小将军，四位参将也跟着一块儿叫，叫的还倍儿响亮。 五营的营区就在鸣水县，除了五营，三营一半的营区也在鸣水县。 可怜的宋智，才当上知县就面临一个大难题，鸣水县一大半都成了军区，他能管的只有剩下的一小半，这个知县当的还不如当初的县丞风光。 穆家一家被编到齐浩然手下，分到了土地后就全家从将军府搬出去了。 临山村的其他村民都被打散归入其他营区，其中刘大钱和刘二钱一家就在三营，还是离他们不远，但刘和一家却被要到了一营，营地就在现在西营的地盘。 穆家一共分到了一百八十亩地，其中一百亩是军田，八十亩永业田，穆石的四十亩，舒婉娘和穆博文也各分到了二十亩。 刚出生的穆博思因为未满三岁，还不算入其中。 古代婴儿成活率低，只有活过三岁才算勉强站住，也才能归在未成年中，而穆扬灵，她是个女孩，从来不在国家认为的“未成年”之列，可怜的穆扬灵，现在连个人都不算了 鸣水县各个村庄都被胡人破坏了，能够幸免下来的很少，有齐浩然照顾，他们很幸运的分到了一栋茅草屋，就在鸣水县城外不远的城固村，现在改名叫城固屯了，因为这一带全变成了军屯，而五营的营地就在不远处的落丛山脚下。 这一带都隶属于落丛乡，在县城郭下，能出任落丛乡的乡长是一件很体面的事，而落丛乡的乡长一直是何家人连任，这一次何家受了大惊下，将乡长之职撤了，宋智乐得无人掣肘他，对齐浩然难得挤出了一个笑容。 而齐浩然很佩服他孤身守城的勇气，对他更是客气，两人就这么奇迹的相谈甚欢，颇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 这是穆扬灵的感觉，但齐浩然和宋智不这么认为。 齐浩然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和宋智是平辈相交。 宋智觉得自己才二十七，还未过而立，和齐浩然可以称兄道弟，对此，范子衿只是在再次见到宋智的时候恭敬的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宋叔叔。” 齐浩然：“……”兄弟果然是用来坑的。 宋智：“……”熊孩子一点也不好，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哈哈哈哈……”这是听到齐浩然描述了全过程的穆扬灵的笑声。 穆扬灵趴倒在炕上，笑得不由锤炕，炕边的石块“扑簌簌”的往下掉，穆扬灵一愣。 穆博文就跳起来，大喊道：“姐，你吧咱家的炕捶坏了。” “怎么可能？”穆扬灵愕然，“我控制了力气的。”自五岁后，穆扬灵就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力气，再也不会发生不小心掰坏凳子或踢坏炕的情况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僵立的看地上落下的石块。 穆扬灵尴尬的一笑，用手去摸炕沿，道：“肯定是它本来就不结实……” 穆扬灵看着手中的石头说不出话来了，她发誓，她刚刚真的只是轻轻一碰，压根没使劲儿，这石头自己就落在她手上了。 范子衿往后退了两步，自觉安全了，这才没诚意的道：“或许吧。” 穆扬灵抬眼瞪他。 齐浩然上前用劲儿掰了掰，炕沿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扬灵这下脸色完全僵住了，齐浩然摸摸脑袋，不解道：“难道你的力气又增长了？博文，你姐姐这两天吃的饭有没有突然变得很多？” 小博文认真的思索起来，半响摇头道：“没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三碗饭。” 范子衿半张着嘴巴，转身去穆家的厨房拿了一只碗出来，问道：“这样的碗？” 小博文面色如常的点头，“是啊，这是我爹和我姐姐的碗。” 范子衿和齐浩然一起把目光放在穆扬灵的肚子上。 穆扬灵捂住肚子大喊道：“你们看什么看？我吃得多，干的也多，你们试试看，谁进山打猎有我多？” 齐浩然和范子衿一起把目光移开，半响，齐浩然才干巴巴的安慰道：“吃得多好，这样不挑食，好养活。” 穆扬灵火气更大了，瞪着眼看他。 齐浩然摸着头无措的看了范子衿一眼，“要不，我帮你试试看你家的炕到底结不结实。”说着也不等穆扬灵反应过来，抬起一脚就踢上去，脚跟才接触到炕，四人就眼见着炕床裂开一绺一绺的裂纹，然后在四人的注视中轰然倒塌。 齐浩然转身僵硬的去看目瞪口呆的穆扬灵，嘿嘿一笑，道：“这炕好像的确有些不结实。” “啊”穆扬灵大喊道：“我家的炕啊” 齐浩然转身就跑，还不忘扯住范子衿。 穆扬灵追着跑出村口，就掐腰喊道：“齐浩然，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范子衿被齐浩然扯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这是你闯的祸，你扯着我干什么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咱是一伙的，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范子衿果断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齐浩然当没听见。 第106章 艰难 飞白抱来两床厚厚的棉被，对穆扬灵赔着笑道：“我们爷一回来就叫小的给姑娘送来，说就是冷着了他自个也不能冷着姑娘和博文少爷，您看，这辈子小的给您铺在哪里？” “你家主子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穆扬灵斜睇了他一眼，“他是嘴巴抹了蜜还是神经了？” 飞白呵呵笑着，没敢搭话。 穆扬灵傲娇的冷哼一声，接过他怀里的棉被，摸了摸，的确是很厚，这才满意，“那话是你自个编的，还是范子衿教你说的？” “哎呦我大姑奶奶耶，小的哪敢编瞎话骗您？” 穆扬灵点头，“那就是范子衿教你说的，哼，回去告诉他们，看在他们还算有诚意的份上，踢坏我炕的事我就不和他们计较了，这被子我就算他们的赔礼了。” “是，是，小的一定带到。” “那就快走吧。” 飞白抹着冷汗出门，一出去撒开脚丫子就骑马飞奔走了。 这位姑奶奶可是敢和四公子开揍满地打滚的，那手劲，一巴掌就够他受的了，还是不要得罪她的好。 穆扬灵抱着被子开心的去找姨婆。 这栋茅草屋是真正的茅草屋，用黄泥建成，房子低矮，上头盖着茅草，屋里昏暗，穆石身材高大，一进屋头都差点碰到屋顶了。 寒夜中，也不知道这屋子漏不漏风，他们从家里带出来的被子不多，之前还想着烧炕过了今晚再说，明天穆扬灵带着两个表妹进山打柴，就算被子不够，柴足够，把炕烧得暖暖的也能熬过这个冬天。 可她一巴掌就能抠下炕沿的石块，齐浩然一脚就能把炕给踢塌了，这样的炕，他们晚上可不敢烧火，要是不小心把人烤熟了怎么办？ 茅草屋一共有五间，当头并排三间，穆石夫妇和龙凤胎一间，穆扬灵和小博文一间，马刘氏祖孙一间，还有左右各一间，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来堆放杂物。 这样的条件搁在军户中是很优越的了，现在许多民房被烧，齐浩然安排的好几家住一间，有的甚至只能带着家小住在营地的棚区了，得等明天齐浩然安排了人给大家建房子之后才有房子住。 所以齐浩然对穆家是真的很照顾了。 可舒婉娘却很发愁，再过两年儿子就大了，总不能还跟女儿一块儿睡，还有秀红和秀兰，她们是姑娘家，也要有自己的房间才好，可以穆家现在的情况，以后能不能吃上饭还难说呢，所以舒婉娘坐在屋愁绪满怀。 穆扬灵没想这么多，自己有手有脚，力气还大，智慧也不缺，没道理活不下去，只要先过了眼下再说。 穆扬灵给姨婆她们抱去一床被子，连着先前的放在一起，道：“姨婆，这是齐浩然他们送来的，你们把旧的垫在底下，盖新的，今晚别烧炕了，齐浩然一脚就能把我房间的炕给踢塌了，谁知道你们的结不结实？” 姨婆早就听见那边的动静，只是齐浩然他们在，她没敢过去，现在听说炕都塌了，忙问道：“你们炕塌了，那你们晚上睡哪儿？” “我们去和我娘睡，姨婆放心吧，我爹那屋的炕大着呢。” “你们这么多人躺上去要是塌了怎么办？” “……”穆扬灵没想过这个问题，愕然道：“那怎么办？” “你们过来和我们睡吧，我们轻。” 秀红高兴的上前拉住穆扬灵的手，“是啊表姐，你跟我们睡吧。”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就应下了，抱了另一床被子去舒婉娘那里，看了看依然在熟睡的龙凤胎，叹道：“没想到家里四个孩子，除了我刚出生时是享福，剩下的都受苦。”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娘和你爹都不愁，你愁什么？”舒婉娘捡她头发上的草屑，道：“还有你爹在呢，你和你弟弟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 在舒婉娘的心里，丈夫就是万能的。 穆扬灵可没有这么乐观，“娘，爹不会种地，而且，爹得去营地训练啊，他是当兵的。” 舒婉娘脸色发僵，“这，不是战时才上战场吗？” “娘，你想的太美好了，平时不训练，到了战时，士兵还是兵吗？训练是肯定的，而且爹他们还是新兵，更得练了。”何况，他们还在热衷练兵的齐浩然手底下，那肯定是往死里操练啊。 直到天黑穆石才从营地里回来，姨婆已经把饭菜做好，见他回来，忙叫上秀红一起把饭菜端上来。 “怎么样了？”舒婉娘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大家都是刚来，一切得重新开始，我要弄清楚他们的情况就晚了些。”穆石是小旗，一小旗一百人，在明天之前要弄清楚各家的情况，自然得一家一家询问。 全家坐下一起吃饭，饭后舒婉娘问，“我们家的地种些什么？” 穆石不在意的道：“别人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种子还得等上两个月才能到，到时候再说吧，还是想想怎么过这个冬天吧，家里的粮食吃到开春不成问题，但开春之后怎么办？我的饭由营区管，你们的还没着落呢。” 穆扬灵道：“那我明天去打柴后进山看看。” “不行，”穆石和舒婉娘同时喝道，穆石凌厉的看向女儿，“现在是什么时候？进山找死吗？爹再想想办法，你要是敢进山我就揍你。”就是穆石，除非逼不得已也绝对不在大雪天进山，不说山里找不到食物的野兽，无法辨别方向和寒冷就可能让人永远留在山里出不来。 穆扬灵缩着脖子应了一声。 马刘氏见他们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关键上，就忍不住插嘴道：“开春播种的事你们就不打算再商量商量？”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不是说到时候人家种什么他们种什么吗？ 全家都目光茫然的看向马刘氏。 马刘氏就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明白穆石当初说的话了，她要是不来，他们只怕真的种不了地。 马刘氏道：“家里一共有一百八十亩地，你们觉得你们能全都种完？虽然说朝廷送耕牛，但能不能轮到我们还不一定，就算轮到了，这么多地，全都要牛耕还不得累死？你们得选出肥沃的来耕种。” “耕种之前还得翻土除草，不管是种小麦还是水稻，在这之前你们都得伺候好地，还有开春之后的肥料也得操心了，这些都得在开春之前做好。” 第107章 规定 马刘氏目光在穆石和穆扬灵身上流转，最后定在穆扬灵身上，道：“一百八十亩的地，要是你爹在，咱们种上一大半也没问题，可你爹不着家，就得靠我们几个老弱，能种个二十亩就不错了，就算有耕牛，也就多个十来亩，石头啊，你得去问清楚，入秋后咱得交给军队多少粮食，别到时候我们连军队的份儿都交不上。” 穆扬灵和穆石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想到这点，这地都到手了，竟然还种不了？ “那，我明天去看看咱家的地？可明天小将军要招兵训话，我抽不出时间啊。”穆石苦恼道。 “爹，我去吧，”穆扬灵道：“我早上去打柴，下午就和姨婆去看地，爹，你又不懂看肥瘦，去了也没用，还不如让姨婆去看呢，到时候把肥的地给划出来，要是给军队的只用交四成，咱能种多少就种多少呗，不是还有六成给我们吃吗？” 秀红连忙道：“我和妹妹也能帮忙。” 小博文忙挤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穆扬灵瞄了一眼他们的小身板，直接无视掉了。 秀红就不服气的道：“表姐，我能干很多活的，明天我跟你去打柴。” “行啊，”穆扬灵爽快的道：“那明天你可得早点起床。” 秀兰和小博文也闹着要去。 “你们两个就算了，还正在长身体呢，多睡睡，”又道：“你们在家照顾弟弟妹妹，他们要人陪。” 两人这才没再缠。 和穆家一样陷入这种有地却种不完的情况的人家并不多，因为人家多少有个兄弟，家里老老少少都能干活，一两百亩虽然多，但早出晚归多劳累些也就干完了，就算剩下也不剩多少。 比如刘大钱一家，刘亭和刘庄最后抓阄，刘庄去当兵，那以后就是刘朗接他的班，这样轮着来，谁也没亏着谁。 刘大钱老两口，刘亭夫妇和刘张氏及底下的几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但他们分的地也多，他们也正商议明天去看看，选出肥沃的先伺候着，剩下的以后再说。 此时，齐浩然也正查看这些土地的册子，得意道：“有这么多地，以后咱的粮草再不用受制于人了。” 范子衿没他这么乐观，掏出一本书给他看。 齐浩然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兴州府历年粮产，后头是江南的粮产，荣大哥花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叫人抄录收集的。” 齐浩然翻开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差这么多？”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临政府户均十亩，日子比江南户均三亩过得还要差？”范子衿叹道：“江南是鱼米之乡，水利之通便是别的地方都不能比的，更比说兴州府了，再说两地的气候和土地的肥沃，兴州府秋收的亩产能有江南一半就算不错了，上次宋智所说的亩产两百斤小麦，那是说的地主家最好的地产出，你觉得咱军队能有这产能？” 齐浩然丢下册子，问道：“那你说四成我们能收多少？” 范子衿摇头，“不知道，还得看朝廷能给多少耕牛，我们地虽然多，但人少，这些地肯定种不完，要是耕牛多，那就能多耕种一些，给军队上交四成是朝廷的法子，表哥可能不会按这个。” 齐浩然严肃道：“大哥不会提高税赋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道：“我没说表哥会提高，但可能会添加一些硬性规定，比如军田一定要耕种多少，永业田一定要耕种多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来年的粮草，不然一旦发生战事，就只能硬征军民的口粮了，那时表哥必定失去人心，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这有啥区别？反正都要种地，他们能种肯定种。” 范子衿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圣上说的收四成那是永业田，军田可是要上交六成的，要是他们全都种永业田，或是对军田粗耕烂种，对永业田精耕细种，那军队收上来的粮食够塞牙缝吗？” 范子衿说的没错，齐修远这几天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他要制定一个规则，至少能保证军队的供给，又不至于让百姓们太难过。 荣轩从兴元府里请了好几个账房，又把熟悉民生的宋智请来，就是为了规划好这一块。 粮草从来是军队最重要的物资之一，粮草无忧，将士才能放心的训练打仗。 等到穆石踏着晨光和众将士聚到营区的时候，齐修远的下达的文书也到了齐浩然手里。 齐浩然翻了一下，大笑道：“这个法子不错，我这就去宣布。” 齐修远的方法很简单，每户都分到了一百亩的军田，他规定了军田的耕种不得少于四十亩，而军田和永业田的平均亩产不得相差超过二十斤。 这就保证了军田的耕种数量和平均亩产，所收上来的粮草自然也不会太少。 这样一来，穆石更发愁了，这不就意味着他们永业田一亩都种不了？ 穆石站在下面垂头丧气的听着齐浩然的训话。 而此时，穆扬灵才带秀红到山脚下。 穆扬灵举目四望，道：“还是我家那儿方便，出了门就是山，这里还得走上两刻钟，真麻烦。” 秀红却觉得很好，她从小种地，更喜欢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 城固屯在鸣水县县南二里，往南走两刻钟就是厨山中部，这里树木繁密，居高临下的看着城固屯，北为鸣水县县城，西北方向则是落丛山，营区就在落丛山下，东边是七里乡进入鸣水县的大道，底下一大片全是平坦的田地，秀红只要想到秋收时那黄灿灿的粮食就觉得开心，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山要是离家太近，她还觉得害怕压抑呢。 穆扬灵已经拿着镰刀走进山里了，在林子里瞄了一下，失望道：“掉在地上的干柴不多，你去捡回来，我去砍树枝。” 秀红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去捡，穆扬灵捡了枯萎的树枝砍，她力气大，两刀就能砍下一枝来，有时候用手也能掰断，秀红看了咂舌，觉得就算表叔不在家，有表姐在，耕种的事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第108章 穆扬灵家的地（上） 等穆扬灵砍好两堆大大的柴堆捆绑好，树林里陆续来了一些人，大家都是来砍柴的。 他们看见穆扬灵已经砍了这么多就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各自散开，大家都是新来的，谁也不认识谁。 穆扬灵用两根棍子插进去扛起来，对秀红挥手道：“我们回去。” 秀红忙把捡来的小干柴用草绳绑好背在背上，穆扬灵见她背的幸苦，干脆从她背上拎过来自己提，“快走吧，姨婆肯定等着我们了。” 秀红小跑着才能勉强赶上穆扬灵。 正在山里砍树的几个壮年看了砸吧砸吧嘴，“那柴堆得有上百斤了吧，可真够厉害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 听到这话的穆扬灵背影微微一僵，秀红已经气恼的回头喊道：“这是我表姐，我表叔是小旗。” 砍树的人闻言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穆扬灵就回头笑道：“诸位大叔可以往里去一些，外头这些我都砍过了，”又道：“最好砍些树枝，别把整棵给砍了，不然长官们要生气的。” 砍树的大叔见她和善，就大着胆子道：“这长官还管这些？” “当然管的，”穆扬灵吓唬他们，“我爹说了，这山里的树就是保护营区的，要是砍了，以后遭罪的还是我们，所以长官早和我爹说了，砍柴可以，但只可以砍树枝，没上头的话，不准砍掉整棵树。” 正在砍树的人闻言都停下了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多谢小姑娘了，我们不砍掉整棵树，就砍些树枝。”人家的爹一上来就是小旗，说不定上头有人，消息灵通也是有的。 砍树的人就往里走了一些，没有整棵的砍掉树，穆扬灵见了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五营不少人，要是都上山砍树，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山林，她还想着以后靠山吃山呢。 穆扬灵和秀红回到家，姨婆已经烙饼好了，直接给穆扬灵手里塞了两张，道：“我们这就走，秀红，你在家照顾你表弟表妹他们，注意看一些，别让他们跑出去玩，小心被狼叼了。” “哎，奶奶，您和表姐去吧，我一定看好他们。” 马刘氏就拿上一把镰刀，对穆扬灵叹息道：“可惜没有锄头，循着空你还是去临山村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农具，那些天杀的胡人虽然放火烧了房子，但农具不一定都烧坏了，你去找找，有了农具咱也好早点开工。” 以穆扬灵的脚程，一天可以赶个来回，穆扬灵应下了。 穆家的田地主要在东边，那儿军田三十亩，永业田八十亩，连着在一起，一看一大片都是穆家的，南边那儿是剩下的军田七十亩，虽然没能连成一片，也相聚不远。 马刘氏道：“看这地的分布就知道是小将军在照顾我们了，不然像其他家一样东一榔头西一锤的，我们赶路就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了。以后你可得对小将军和气一些，别动不动就和人吵架。” “我哪有跟他吵过架？”穆扬灵反驳道：“我从来都对他和和气气的。” “那你昨天怎么还把人吓跑了？” 穆扬灵哼哼两声没说话。 马刘氏到了地头，蹲在地上往下挖了挖，又伸手搓了一下地里的泥，走了半响，道：“这地不好啊，像是开出来没种上几年的生地，马刘氏沿着地头一直往里走，越走心越凉，她种了一辈子的地，对土地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地想要有好收成不知要费多少人力和肥料，可他们家现在一样都没有。 穆扬灵见马刘氏的脸色越来越沉，也不由忐忑起来，踢了踢脚下的地，上头一丛一丛干枯的野草，她分不出好坏。 现在地里有不少人家都在看地，有的甚至是全家出动，老的少的，除了那个当兵的都蹲在地里看，穆家这边是最冷清的。 马刘氏正好走到一个交界处，一个老汉就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那婆子就冲这边喊道：“老姐姐，这边是你家的地啊？” 马刘氏露出一个笑，同样大声的回道：“是啊，我家的，这一大片和那头的八十亩都是我家的。” “哎呦，那感情好，连成一片了，下地也方便，这边是我家的，也有四十亩，以后老姐姐多照顾。”婆子顿了顿又道：“我夫家姓胡，娘家姓方。” “方妹妹，我娘家姓刘，你就叫我刘大姐吧，”马刘氏苦笑道，“这地连成一片是方便了，可我都走了快三刻钟了，都是最下等的开荒地，我这心，慌啊。” 胡方氏走上来，伸手挖了挖泥，放在手心里搓了一下，泥土迅速散开，一颗一颗的掉落地上，胡方氏叹息一声，“是太差了，我家的比你的强一些，好歹还有些水分，看着倒像是耕种了七八年的，属中等地了，老姐姐也别急，再往里走走，说不定有好地。” 马刘氏强笑一声，“我也是这样想，这一百一十亩的地，总不能都把下等地分到我头上了吧？” 穆扬灵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齐浩然那糊涂蛋和她一样看不出地的好赖来，不会自以为是的给她弄了这么一块差等的地吧？ 胡方氏看了穆扬灵一眼，笑道：“老姐姐，这是你孙女吧？长得可真水灵，怎么今天这么大的事只有你们祖孙俩来了？您儿子呢？” “这不是我孙女，是我侄孙女，我儿子早死了，现在跟着我外甥过，哦，他就是这一片的小旗，家里只有他一个壮丁，一大早就被叫到营区里去了，我那外甥媳妇在家带孩子呢，我就带着我侄孙女过来看看地。” 胡方氏眼睛一亮，更加热情的道：“原来是穆小旗家的地啊，那可真有缘分，我们两家的地就在左近呢，你家人少不要紧，我有三个儿子呢，回头叫他们去给你们帮忙。” “不用，不用，你家人多地也多，自家的活还忙不过来呢，哪能麻烦你们？”马刘氏上前和胡方氏站在一起说话，好像完全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穆扬灵见自己插不进嘴，只能自己拿了根棍子四处走，时不时的拿着棍子往下插，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土有些黄，插下去得使不少的劲儿，拔出来的土又硬又送，脚轻轻地一踢就四散开来了，这样的土好像不好，穆扬灵将这些特征记在心里。 第109章 穆扬灵家的地（中） 那边马刘氏已经说完了话，喊道：“阿灵，快过来，我们到那头去看看。” “哎。”穆扬灵小跑的上前，见马刘氏额头冒汗，就道：“姨婆，我背您吧。” “不用，你姨婆还没老呢。” 穆扬灵扶着她往前走，就听她叹道：“以前觉得要是能有很多地就好了，那肯定是吃穿不愁，现在倒好，地是有了，可怎么种就成了问题。” “姨婆，这地要实在太孬我们就不种了，那头不是还有七十亩的军田吗？” “可不能这样说，这地要是不种，那就永远肥不了，再过个三两年就变成荒地了，那当初开出来的人得多糟心啊。”马刘氏低声道：“我刚才问过你方奶奶了，你爹手底下管着一百户人家呢，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你爹以权谋私，拉上几个人来给咱家干活，怎么的也要把这地梨一遍。” “那可不行，”穆扬灵想也没想就反对，“大家都不容易，我爹要是以权谋私了，那总旗和上头的将领是不是都可以以权谋私？到时候底下的士兵不得累死？咱家还是自己种吧，实在不行就慌着，等过两年有钱了我们就花钱请人，总会有办法的。” 马刘氏惊诧道：“可上官叫下头的人干活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穆扬灵：“……以前可能是理所应当的，在我爹这儿就不行。” 马刘氏见她正直，就叹气一声，“行吧，姨婆听你的，不谋私就不谋私，咱再往前走走，说不定真的有好地。” 祖孙俩从军田走到永业田那里，足足又走了两刻钟，总算是由下等地变成了中等地，但马刘氏和穆扬灵的心也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一百一十亩的地，目测有六十多亩属于下等地，这到底是怎样的****运啊？ 穆扬灵对齐浩然恨得磨牙，走到临近河岸那块儿，穆扬灵棍子一插下去，再拔起来，褐色的泥土翻出来，带着点湿气，又软又黏，马刘氏几乎要泪流满脸，“这是上等地啊，老婆子我总算是见着了。”这时她已经累得两脚都要打颤了。 穆扬灵举目看去，道：“姨婆，这得有十来亩呢，回头全种上粮食，您放心吧，以我的力气，你再从旁指点，咱家一定能丰收。” 马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去看，抹了一下眼泪，“我哪敢放心啊，小将军他怎么就给我们分了这么一块儿地？阿灵，你要还有力气就背着我去南边看看，我要是不看一眼，我心里不安。” 穆扬灵也很害怕南边的那七十亩的军田是下等地，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穆扬灵蹲下身子背起马刘氏快步就往南边走，边安慰道：“姨婆，您别担心，您昨晚上不也说了以我们的能力也就能种个二三十亩，这边中等地也有三十来亩，加上上等的，足够了。” “话是这样说，可以后你弟弟们总要长大，这些地都是要留给他们的，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以后就知道亏了。” “姨婆，您操心也太多了，博文是能种地的人吗？等开春我们送他去上学堂，说不定等他长大了能考状元呢。” 马刘氏愕然，“军籍不是不能科举吗？博文怎么能考状元？” “等我爹当了参将就能脱籍了。”穆扬灵信心满满的道。 马刘氏泄气，“当官哪是你们容易的？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穆扬灵对自家老爹还是很有信心的，两人沉默的到了南面的地上，穆扬灵将她放下来，马刘氏开始查看，等到夕阳西下，她终于将这七十亩的地走了一遍，叹气道：“这七十亩情况还算好些，大概有三十亩左右的中等地，十亩左右的上等地，剩下的三十亩就是下等地了，虽然还是下等，但土质比那边的好多了，至少耕种的年份比东面长了不少，就是这南面没有河啊，以后灌溉成问题。” “这里又进山，春天只怕还有野猪下来，到时候得看着些，不然粮食得被糟蹋了。” 穆扬灵什么都没看出来，“姨婆，天黑了，我们先回去吧。” “行，回去吧，回去问问你爹的意思。” 穆石早已经回到家了，他的意思就是没意思，在种地上，他比舒婉娘和穆扬灵还不如，至少母女俩还种活了菜，他是种菜也长不出来的主儿，所以他说，“姨母做主吧，我都听您的，不过这军田必须得种够四十亩，这是上头的命令，而且还不能孬种，回头要检查的。” 穆石看了妻子一眼，又道：“明天开始我就要去营区听命，跟着将士们一起建房子了，建完了民房还得建营房，小将军说，开春之前必须得弄好这些，日常还要抽出两个时辰来练兵，大金那边受的雪灾比我们严重，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南下，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吃住都得在营区了。” “可是爹，营区不是还没建起来吗？你们去了住哪儿？” “暂时住在棚子里，免得大家每天还要回家耽误时间，这是小将军说的，以后每十天才能回家一趟，轮着来，阿灵，爹去营区后你要看顾好门户，照顾好你娘和弟弟妹妹，知道吗？” 穆扬灵严肃的点头。 穆石就进屋拿出一把大刀来递给她，“这是之前金兵的，我给藏了一把，爹把它留给你，放好来，谁要是敢冒犯我们家，你就拿出你杀金兵的本事来，出了事有爹呢。那把短刀也留给你，随身带着，你祖父祖母会保佑你的。” 穆扬灵点头，“爹，我还有事和你说。” 穆扬灵说的就是砍树的问题，建房子和砍柴都需要树，要是不加以控制，山林肯定得遭罪，“爹，胡人烧了我们的房屋，那些房梁什么的肯定没全烧掉，你们看能用的就用，不能用就拉回来给我们当柴烧呗，你们进山砍树的时候不能连着在一片砍，最好隔五棵砍一棵，不然山里的野兽没了容身之所，它们跑下山来怎么办？这可不是厨山尾，而是厨山中断，里头可有不少的狼和猛虎，跑出一头来就能要人命。” “我知道了，爹明天见到总旗就和他说一声，”见女儿还是不放心，就道：“放心，见到小将军我再说一声。” 说到齐浩然，穆扬灵恨得牙痒痒，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爹，你和齐浩然说，等我有空了我去找他玩。” 第110章 穆扬灵家的地（下） 穆石果然像他说的，搬到营区后就不能再回家，而是上午训练，下午带着人去盖房子，齐浩然竟然也时刻的跟着，虽然没有动手搬石头盖房子，但他就站在一旁指挥，不管天多晚都会留在最后，中午吃饭时就捞一个黑馒头和大家蹲在一起吃。 本来有些因他年纪小儿看不起他的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齐浩然意外的收服了军心，而早上的训练情况也在慢慢变好。 齐浩然很明白的告诉他们，胡人还会南下，到时候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然后是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想要活命，想要保护他们就必须得加倍训练，不得松懈，否则，之前的兵祸死掉的那些百姓就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虽然五营的人比起其他四营依然是最弱的，好歹作战意识跟上了。 范子衿跟在齐浩然屁股后两天，第三天就怎么也不肯跟着齐浩然去营区了，他捧着一本书道：“练兵的事还是教给你吧，我帮你去搞定后方，去问问表哥农具什么时候到。” “离开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急什么？”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 范子衿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农书，“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书上不是这么写的，开春种子就要下种了，而许多工作都是开春之前准备好的，应该说是深秋和初冬之前准备好的，现在已经晚了很多，农具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没有农具，他们就没办法干活。” 齐浩然愕然的接过农书翻了翻，又一把塞进范子衿怀里，放心的道：“那就交给你吧，对了，回头多照顾一下穆家，多挑两把好农具给她。” 范子衿抽抽嘴角，“这等小事就不用你特别照顾了吧？” 齐浩然疑惑的看他，“不是你说的农具很重要吗？” 范子衿顿时被噎住了，不服气的道：“那也不必每件事都偏向他们，让底下的将士知道了对你影响多不好？你现在的威望是每日跟着他们一块儿同吃同干活累计下来的，多不容易。” “爷是将军，爷有所偏向不是很正常的吗？”齐浩然理直气壮的道：“何况，我是要重用穆石的，当然要对他家优容一点，何况我们和穆扬灵还是朋友，我是公平，但我更会让跟着我的将士们知道，只要跟着我就不会吃亏。” 范子衿：“……那也不用给这些小恩小惠，你不是说给他们调了最好的田地吗？偶尔为之更让他们的感激涕零。对了，你给了他们哪块地？明天我去看看，顺便了解一下农户们的情况，等过两天我去表哥那里的时候对比一下其他营区的情况。” 齐浩然将地图扯出来，指着上头的两个圈道，“喏，我亲自画的，一片近水，一片进山，最好的两块地。” 看清楚地图上两块地的范子衿：“……” 范子衿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夸赞道：“的确是好地方，穆扬灵一定高兴坏了，明天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吧，让她好好感谢你。” 齐浩然骄傲道：“爷用得着她夸吗？我这两天都没时间，让她把话攒着，等爷有时间了就去听她夸。” 范子衿用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挥手道：“那，那爷先回去了，你慢慢看地图。” 然后就赶紧出去，才走到院子就忍不住扶着栏杆大笑起来。 “爷您怎么了？”研墨又是好笑又是担忧的扶着他。 “哈哈哈哈……”范子衿用手指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挥手道：“没事，爷没事，就是，就是肚子疼，走，扶着爷走吧，我，我走不动了，哈哈哈……好地方，真是好地方，穆扬灵一定气死了，哈哈哈……” 范子衿翻了两天的农书和记录耕地情况的册子，他的记性好，几乎是过目不忘，对穆扬灵的那两块地多少有些印象，那两块地总共才有不到二十五亩的上等田，其他都是中等和下等，而下等又占了大部分。 齐浩然坑朋友的属性果然是一直没改啊。 穆扬灵一大早就爬起来，从墙上拿了弓箭放在背篓里，背了就要走。 马刘氏已经起床，见穆扬灵天没亮就要进山，忙跑出来低声道：“家里的木柴够用好几天的了，这么冷的天等太阳出来了再进去，你还小，别熬坏了身子。” 穆扬灵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姨婆，我还想趁机进山一趟，这几天大家都清汤刮肚的，我娘还要喂奶呢，博文几个也要长身体，我也馋肉了，今天进山多打一些柴，明天我就去西山村看看。” 马刘氏一听说她还要进山打猎就一把拉住她，将人往屋里扯，气恼道：“你这孩子，说话你怎么不听呢？大冬天的进山不是找死吗？忘了你爹说的话了？知道你心疼你娘和弟妹，可这不是冒险的时候，你说你要进山除了啥事不是要叫你娘哭瞎眼？今天你哪儿都别去了，给我把屋顶上的茅草翻一下，免得下次落雪的时候漏洞。” “姨婆，”穆扬灵被她扯住，又不敢用力甩开她，只能“哎呀”一声，应承道：“行了，行了，我不进山打猎行了吧，可打柴总要吧，不然过几天落雪怎么过？” 马刘氏盯着她把弓箭挂回去了，这才放她出门。 穆扬灵背着背篓直接进山去，找了个没人砍过的地方开始砍树枝，哼哼道：“以为没弓箭我就没办法了？本姑奶奶抓兔子的手段多着呢。”说完又惋惜，“要是进山的人不这么多，我肯定布置陷阱。” 可惜人太多了，这时候布置陷阱，也不知道抓到的是野兽还是人。 穆扬灵砍了半天，等到太阳完全出来，晨光落进树林，穆扬灵后背也出了些汗，见地上堆的柴不少了，她就放下刀把柴捆起来，从裤腿里拔出一把短刀削了一根尖尖的棍子。 把木柴藏在树丛后面，就瞄准了一个方向进山。 山中落了雪，虽然不利于行走，却会留下许多痕迹，穆扬灵只往里走了一刻钟就看到了明显的痕迹，穆扬灵看着雪上一片的痕迹，不由咂舌，“这林子里的兔子可真够多的，到了春天就不愁吃的了。” 穆扬灵吞吞口水，心里计算起来，正好，开春后进山打兔子，拿到县里去卖，给弟弟妹妹们多买些细米回来磨成米汤，应该就不会饿得半夜哭闹了。 穆扬灵胡思乱想间，两只兔子就横冲直撞的跑出来，穆扬灵动作快过思想，手中的尖棍直直的插过去，另一脚飞起直接踢在另一只兔子身上。 兔子飞出去撞在树上就晕了过去。 穆扬灵拎起两只兔子，满意了，“总算可以吃肉了。” 第111章 提议 穆扬灵将兔子藏在柴堆里挑回去，马刘氏正带着秀红去整理屋后的自留地，那是种菜用的，马刘氏打算先整理出来，等天气转暖就可以播种种菜了。 穆扬灵把柴放在厨房里，就拎着两只兔子偷偷放在门口，冲屋后的秀红招手。 秀红看了一眼祖母，偷跑回来，“表姐，什么事啊？” “我给打了两只兔子，一会儿你带着秀兰去捡柴的时候带上，回来就说你在山里捡的。” 秀红张大了嘴巴，“兔子也能捡？” “为啥不能？你就说你没正捡着柴，两只兔子就打架着冲过来了，你挥了手中的木柴就打过去，正巧打中了一只，另一只却撞在树上自己晕了，你还要说林子里好多兔子，可惜你没敢进去。” 秀红眨巴眨巴眼，点头道：“我都记住了表姐。” “那你快去吧，我去和你奶奶干活。” “表姐，范公子来了。”秀红正要走，就看到骑着马过来的范子衿。 穆扬灵直起腰看过去，就对秀红挥手道：“你快去吧，就在山脚下捡一些柴就行了。” 秀红小跑着离开了，穆扬灵就站到路边，等着范子衿过来。 范子衿居高临下的看了穆扬灵一眼，含笑问道：“怎么样？分给你家的地可还满意？” 穆扬灵皮笑肉不笑，咬字道：“满意得很呢，齐浩然呢？他怎么不来？” “他忙着呢，整天跟着士兵训练加建房子，连做功课的时间都没有。”表哥给他们请的先生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要不是表哥给的束多，早甩手走了。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问道：“他是不是不懂地的好坏？” 范子衿噗嗤一声笑出来，“别说他了，就是我这两天才了解一些，怎么，你懂得？” “我也不懂，但我知道种地得要水，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涝，少了旱。” “三岁娃娃都知道。” “那三岁娃娃一定不知道今年开春河水会上涨，说不定就把临河的地给涝了，入夏后还可能会旱。” 范子衿收起脸上的笑容，跳下马来，走到穆扬灵跟前，严肃的问道：“又是你的猜测？” 穆扬灵坚持的看着他，“就算今年入夏没有旱灾，兴修水利于大家也是有利无害的。” “你说的好听，兴修水利不得需要人？现在大家又要建房子，又要建营区，还要训练，给浩然三头六臂也做不过来，”范子衿有些烦躁，他不想浩然太累，但又觉得穆扬灵说的又道理，一时纠结起来。 穆扬灵也有些泄气，“可我是真的担心，明年的收成不好，粮草收不上来还是其次，只怕这么多百姓全都要衣食无着了，我们这些人都归在了齐将军名下，你觉得朝廷会开仓赈灾吗？” 范子衿脸色一沉，认真思索起来。 穆扬灵见他面色不好看，就叹气道：“算了，现在要紧的是农具什么时候会到，地里这么多野草，都得翻，不然开春怎么种？” 范子衿轻咳一声，问道：“你打算怎么种？” 穆扬灵瞪他一眼，“还能怎么种？我就两只手，我家能干活的就两个半，我一个，姨婆一个，秀红半个，我没种过地，我不知道能种多少，但先把两边二十来亩的上等地种上小麦，然后再去伺候南面军田的中等地，哪怕是粗耕烂种也得种够四十亩。” 穆扬灵哀怨的看着他，“你们帮我选的好地方啊。” 范子衿不自在的咳一声，道：“这地是浩然选的，他觉得东面那块临河，又连成一大片，肯定好，而南面进山，你又惯常打猎，那边的地也足够，就给你画了一圈。” 穆扬灵哼了一声，“替我谢谢他。” 范子衿低头浅笑，应道：“你放心，我会带到的。” 马刘氏从地里回来看到范子衿离开的背影，就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请范公子进屋坐坐？” “我怕咱家的炕再给倒了，”见马刘氏怪罪的看向他，穆扬灵忙嬉笑道：“不是，家里不是没招待的东西吗？让他进屋反而不好。” 马刘氏这才不说话。 “姨婆，一会儿我跟你下地吧，我们先把上等田的草给除了。” “没有锄头怎么除啊？”马刘氏发愁道。 “放火啊，一把火烧了，灰还能做肥料。” “那怎么行？”马刘氏摇手道：“一不小心火蔓延到林子里怎么办？不行，不行，一定不行。” 穆扬灵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姨婆，我有办法一定烧不到林子，不仅烧不到林子，连别人家的地头都烧不到，一会儿我们先去把边沿的草给拔了，那里的不能烧，隔开了一段，火就烧不过去了。” “风一大不就过去了？” “所以咱得选一个没风的早上去烧啊，您看着吧，我一次就烧那么一点，慢慢的蔓延过去，一扩大就扑灭，一定不会失控的。”穆扬灵虽然没放过火，但做过救火的训练，理论知识很充沛，她决定明天早上先试验一下。 马刘氏见她说得这么肯定自信，慢慢的也就相信了，“那你放火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得做好准备。” 穆扬灵点头，“您就放心吧，我一个人也不敢去放火啊。” “要是能用火烧，那可就轻便多了，后头我们只要翻土沤肥就行了。”马刘氏沉思道：“这样吧，明天要是有风你就去一趟西山村，要是没有，你就后天去，尽快多找些农具回来，咱不能等上头的农具下来了才干活，不然肯定做不了多少。” 穆扬灵应下。 中午的时候，三个小的拖了三捆木柴回来，秀红和秀兰手里还各拎了一只兔子，才进门就高声叫道：“奶奶，奶奶，您看我们拿什么回来了？” 马刘氏出来看见兔子一愣，“这东西你们哪来的？” 秀红把穆扬灵的那套说辞拿出来，绘声绘色的，手上一比划，不说马刘氏，要不是穆扬灵提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都要相信了。 马刘氏脸上都是笑，“好，好，不过你们以后也只能在山脚下，不能进山，知道吗？” 秀红笑盈盈的点头，转身就给穆扬灵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 第112章 放火 舒婉娘看了那两只兔子一眼，嗔怪的瞪了女儿一眼，她从小把她养大，对她打猎的手法最熟悉不过。 穆扬灵吐吐舌头，亲密的上前挽住母亲的手，“娘，我拿兔子去县城换些鸡蛋回来给您补着吃，这样弟弟妹妹就有奶喝了。” 舒婉娘想到这几天龙凤胎都饿得嗷嗷哭，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摸了摸女儿的头道：“好，就换一只，剩下的一只你们留着晚上吃。” 马刘氏接过秀红手上的兔子，道：“还是我去吧，免得别人看阿灵小欺负她。” 穆扬灵求之不得，马刘氏讨价还价的功力可是无人能比的。 当天晚上马刘氏就拿回来三十五个鸡蛋，一天给舒婉娘吃两个也能抵一段时间。 穆扬灵一早就睡下了，第二天天没亮就爬起来，破天荒的把秀红秀兰都给叫起来，给她们穿上厚厚的衣服，道：“一会儿我们去烧草，我看过了，现在没风。” 马刘氏已经起床给他们煮了粥，让大家吃了粥再走，好暖一暖身子。 小博文迷糊的爬起来也要去，穆扬灵就将他塞进被子里，道：“老实和娘睡觉，你还小呢，要是生病了家里可没钱给你买药了，在家看好弟弟妹妹，上午我们就回来了。” 穆扬灵三下五除二的喝了两碗粥，拿了火折子就出门。 到了地头，穆扬灵把折下来带着树叶的树枝递给他们，“秀红，你和秀兰守一头，姨婆守一头，我守另一头。” “那这边呢？”姨婆问道。 “不用管，往里去这么一大片都是我们家的地，让火往这边烧，别把范围烧得太广，慢慢控制着往里烧，离开的时候一定要保证火苗熄灭了。” 穆扬灵说完就走到边上用干草点燃野草，这边上等地还好，野草只有七八厘米高，越往里地越差，最差的哪块地可能因为长时间不耕种，那的野草没过人的小腿，烧到那里时火肯定很大。 穆扬灵等火烧出一段距离，就用树枝扑灭零星的几个小火点，跟上了前面的火光，道：“就是这样，往前走的时候一定要扑灭后头的火苗，现在草上有露水，不会往前烧得很快，我们等露水快干的时候就回去。” 秀红秀兰和马刘氏都明白过来，纷纷点头，用干草引火到了一边，四人就守着火渐渐往里走。 等到太阳出来，渐渐晒干草上的露水，四人已经烧了近十亩的地，穆扬灵带着她们扑灭火，又走了一遍，确定火苗都已经灭了，又将堆积的灰堆划开，眼看着火星在寒凉的空气中失去最后一点红光，这才离开。 秀红和秀兰照着穆扬灵来做，很快就将烧出来的地巡视了一遍。 马刘氏很高兴，兴奋的道：“用火烧果然管用，你看，这样一来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把所有地里的草给烧光了。” 穆扬灵抬头看天，“不知道对空气有没有影响？” “什么？”马刘氏疑惑的抬头。 “没什么，姨婆我们回去吧，休息一下就来割草，往下的草太高太茂盛，得割出防火道来，不然我可不敢烧。” 马刘氏没听懂，但她知道听阿灵的就是了，点头应下了。 天亮以后，胡家是第一家发现穆家烧了野草的人家，看到满蔓蔓野草，在寒风中不断摆动，胡老汉不由咋舌，“那位老嫂子胆子可真大，这样的天也敢放火，一不小心就能把这地都给烧了，说不定还会殃及山上。” 胡方氏道：“你除你的草吧，管的也忒多了，我看他们家也就烧前头草短的，后面怎么得也得和我们一样。” 胡老汉直起腰看这么大一块地，叹息道：“以前总想多要些地，现在有了却发愁，这么多的草得除到什么时候啊。” 胡方氏埋头干活不语，他们家人多，早出晚归，总能干完，穆家老的老，小的小，人家不更得眼黑？ 下午，穆家就带了镰刀过来，胡方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蹲下道：“我没说错吧，还是得割。” “娘，不对啊，你看他们怎么不从边上割，反而在里头割？”胡方氏的大儿媳张氏奇怪的问道。 胡方氏和胡老汉抬头去看，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穆扬灵让他们割出一米宽的防火道，草被齐根割掉，回头他们只要锄这些草就够了，工作量减少很多。 这次小博文也来了，他第一次干农活，风风火火的，穆扬灵看得心惊胆战的，生怕他割到手。 一天根本割不出来，穆扬灵看天色暗沉下来，就道：“先回去吧，明天你们再来，就照着我今天给你们划的道割，明天我去西山村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农具。” 从城固屯到西山村要走半天，穆扬灵一大早就起床了，在走到临山村的路口时，穆扬灵还是忍不住进去了。 这是她住了九年的地方，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而如今，里面全是被烧毁的房屋，包括穆家，房子被烧的漆黑，房梁有些塌陷下来，穆扬灵在里头找了找，什么都没有找到。 在他们逃到县城后没多久，刘和牵挂村子里的人，就让刘大仓带上二十来个青壮回来给他们收尸了。 都是乡亲，不能死了还暴尸荒野，而清查统计的衙役只会将人统一扔进大坑里卖掉，连一张草席都没有的。 临山村村民自己埋至少还有个名字和墓碑，连带着，村里的东西也被收拾过了。 穆扬灵站在自家门前叹息一声，转身朝西山村而去。 西山村的情况比临山村还不如，可看得出西山村没被收拾过，穆扬灵进屋翻了翻，还真在废墟里找到了些铁块，穆扬灵放进背篓里，找到一婆家，见她家的房子还是倒塌时的模样，眼睛顿时一亮。 马刘氏的房子在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塌了，后面穆石带着刘亭几个过来修过，但还没完全修起来，而后头的两场大雪把厨房也给压塌了，穆石考虑到舒婉娘要照顾，天又冷，这才留了人在穆家住，房子的时等暖和了再建。 谁知道就因为房子是塌的，胡人竟然没冲它放火，是西山村唯一幸存的房子。 穆扬灵小心的钻进杂物间里翻找，看到了地上的锄头铲子和铁犁，顿时高兴起来，“姨婆这房子塌了就是好，不仅人没事，东西还保住了。” 穆扬灵把东西放进背篓里，又挑拣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才背起背篓，扛起铁犁和锄头往城固屯赶。 第113章 厚望 马刘氏看到她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很是高兴，用手摸了摸铁犁，道：“这还是你表叔留下来的，用了有十一年了，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找到。” 马刘氏将东西放在一边，道：“既然有铁犁，等我们把地里的草都烧了就开始翻土吧。” 穆扬灵当然表示没有问题。 第二天四人又出发烧了二十多亩，过了中午又去割防火道，胡家那边看到这个情况，暗暗有些心动，等到穆家将这一块地都烧了，胡老汉就走在田沿上，看着不越一步的黑灰，叹息道：“这个法子好啊。” “要不我们去问问他们，要是不问仔细，我可不敢放火。” 胡老汉沉思着点头。 只是没等胡家上门问，齐浩然就骑马来找穆扬灵了，“我听说你一把火把田里的草都给烧了，省了许多功夫。” “你说的轻巧，我可是割了好几天个防火道，要是真一把火下去，你们营区都能烧着。” 齐浩然双眼发亮，“那就是有办法烧呗，你告诉我吧，让其他人也学学，范子衿说，农具现在还没到手，开春的播种只怕会耽误，粮草成问题，要是有好法子，你可不能瞒着我。” 穆扬灵眼睛一亮，“走，带我去地里，既然你这么说，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跟你说。不过管不管用我就不管了，信不信也随你。” “好，”齐浩然本来只想练兵，但前两天他回去看到大哥为粮草的事急的眼圈泛青，和兴元府的几位将军差点打起来，加上兵法中对粮草重要性的强调，他就觉得自己不能放松这块。 而种地的人中，齐浩然最熟悉的就是穆扬灵，自然第一时间找她商量。 齐浩然骑上马，伸手将穆扬灵拉上来坐在自己的身后，问道：“我们去哪儿？” “先去东面，我家在那儿有一百一十亩的地，昨天刚烧出来的。” “我知道，”齐浩然邀功道：“那还是我特意给你划的呢。” 穆扬灵扯了一下嘴角，“我谢谢您嘞。” “不用谢，以后要是还分地我还帮你挑最好的。” 穆扬灵“哼”了一声，“你还是别这么好心了，我们家地下去的就是胡家的，他们家东面上的地全是中等地，而南面的那四十亩有三十亩是上等地，虽然零星了一点，但土地肥沃，西面还有二十亩也是上等地……” 齐浩然不解的歪头，“胡家？不认识，你和他们家是故旧？” “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家一百八十亩地里只有二十三亩的上等地，剩下的大半是连苞米都歉收的下等地，还有一小半才是中等地。” 齐浩然身子微僵，“地还分上中下啊？” “是啊，”穆扬灵见他耳朵尖都红了，就“扑哧”一声笑出来，捅了捅他的腰道：“行了，其实这样也不错，我家的地是孬，但我们家人少，未必种的了这么多，这样的地被别人拿去了更亏。” 齐浩然抓抓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是好心，但似乎没办好事。 到了地头，穆扬灵就指着穆家的地道：“喏，这都是烧出来的。” 齐浩然看到地上有草木灰，点点头，“你这是烧了几天？” “八天，割防火道的时候差点没累死，像别人家那样一点一点的割掉再翻土，那得死个百八十回了。所以你想让人来跟我学，我一定教，不过放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是防火道没做好，火势一旦蔓延出去就很难得到控制，齐浩然，我们鸣水县多山林，一不小心就是大灾，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齐浩然严肃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两人骑马到河边，齐浩然先跳下马才接她下来，“来这里干嘛？河里早结冰了。” “这真是我要和你说的，今年下了五场雪了吧？” 齐浩然没数过，茫然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走到河边顿足，道：“鸣水县除了山多就是小河流多，但只要一干旱，河里就会断流，少有能储水的，齐浩然，现在才算初冬吧，往下可能还会有大雪，假设之前我与你说入夏干旱的事成立，那么开春雪化冰融，河里的水必定暴涨，像这样的地可能就保不住。” 穆扬灵踩踩脚下的土地，又道：“而入夏后正是小麦关键的生长期，这时候要是没水，小河断流，你觉得来年的粮草能保证多少？” 齐浩然沉下脸来，“那你说怎么办？” “修水利，”穆扬灵见他蹙起眉头，正想劝说，就听他道：“好，我让他们暂停训练，每天抽出半天功夫来修水利。” 穆扬灵一愣，怔怔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却抬头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田野，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齐浩然有些情绪低落的跑回营地，想到明天是放假的日子，干脆就骑上马连夜回了西营。 他一路闯到大哥的书房，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齐修远放下毛笔，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抿嘴，委屈道：“大哥，如果胡人来犯，你会让五营出征吗？” “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齐修远冷酷道：“五营是杂牌军，除非一营二营三营死伤大半，否则五营不会上战场的。” 虽然早知道是这结果，现在亲耳听到，齐浩然还是很难受。 齐修远放缓了神色，道：“浩然，你若是想带他们上战场，那就要像训练四营一样把五营训练出来。” “这怎么一样？我在四营的时候只管训练他们，可现在军制改变，什么都变了，五营一切待建，训练的时间几乎没有。”齐浩然烦躁道。 齐修远冷下脸来，“你现在不过管着一个营就受不了，那我呢？你以为我只要训练他们会打仗就行了吗？粮草，兵器，冬衣，军饷，将士们的抚恤金，甚至和兴元府那边的合作对峙我都要掌握，如果你要赶上我甚至超过我，那这些你都要学。” 齐修远见弟弟沮丧的低头，就起身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在训练士兵上已经很不错了，但只会训练士兵还远远不够，大哥让你去接管五营不止是因为你年纪小还不能请封，更是想要你慢慢的学会如何当好一个将军，五营的事，大哥会放手让你去做，不管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大哥希望，总有一天你能超越大哥。” 齐浩然眼里迸射出亮光，双眼发亮的看着大哥。 齐修远微微一笑，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114章 纵容 齐浩然重新扬起斗志，睡了一个舒服的觉，穆扬灵却睡不着了。 她撑着下巴坐在家门口望着外头的田野出神，兴修水利对后代当然是有利无害的，但对这时的人呢？ 大家现在又要建房子，建营区，还要训练和耕种土地，这时候哪还有时间来修水利？ 穆扬灵这一瞬间不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了，她不是建筑师，对种田更是只见闻过，从没实践过。 穆石满身疲惫的拎着包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纠结的样子。 女儿豪爽开朗，从没有想不开的事，这是怎么了？ 穆石微微皱眉的上前，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怎么坐在门口？” “爹？”穆扬灵跳起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脏？快进屋来。” 舒婉娘看到穆石浑身是泥，忙上前接住他的包袱，道：“我烧了热水，你快去洗一洗。” 舒婉娘见他只是十天不见，整个人却瘦了一圈，不由心疼起来，出来的时候就拉过女儿，从荷包里倒出二十三个铜板交给她，“快跑去县城买些肉回来，让你爹补补。” 这可是家里最后的钱了。 穆扬灵推回去，起身拿过墙上的弓箭，道：“娘，我就在外头转转，一定不进去深的地方，不会迷路的，别告诉爹啊。”说完转身就跑。 舒婉娘追了两步，见女儿一溜烟跑没影了，就跺了跺脚，握着手里的铜板紧了紧。 等穆扬灵拎着一只狍子回来，还以为会被父亲骂，谁知道父亲却对露了一个笑，招手道：“还不快把东西拎进来，还等着我去接？” 穆扬灵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到老爹身边，“爹，晚上让娘做红烧吧，肚子里没油水，我干活都没劲儿。” 穆石在心中叹息一声，含笑点头应下，接过女儿手中的狍子，从厨房里拎了一壶热水浇过，拿刀就刮皮。 不到两刻钟，他就把一只狍子分割出来，拿出案板“啪啪”斩好交给秀红拿进厨房。 舒婉娘眼睛微红，挽起袖子下厨，自马刘氏住进穆家，她就很少下厨了，但今天她却是拿出全部的本事为大家烧了一桌子的菜。 不说穆扬灵和穆石，就是小博文都眼睛发亮的不听咽口水。 一桌子的肉菜全叫他们给吃了。 穆石边吃边给舒婉娘夹了好几道菜，道：“多吃一点，你都瘦了。” 穆扬灵则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重点照顾小博文和秀兰。 穆扬灵吃得肚子滚圆，坐在凳子上就不想动弹了，“爹，你们不是去建房子吗？怎么像是从泥堆里出来似的？” “就是从泥堆里出来的啊，”穆石昏昏欲睡道：“建房子不就需要泥？爹这个小旗就负责挖泥，营区那头被我们挖出了一个大坑……” 穆扬灵本来也有些想睡觉，闻言不由一激灵，激动的摇着老爹，“爹，你说啥？你们挖泥挖出了一个大坑？” 穆石的瞌睡虫叫女儿摇醒了，皱眉道：“是啊，怎么了？现在大家没时间建石头房子，可不得用泥建房子？” “是什么泥都行吗？您看河边的那些泥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建房子得用黄泥，粘性大一些才行，泥土和枯草混在一起做成泥砖，这样才能建房子，要是什么泥都行，我们用得着在营区那儿挖给运到别处？” 穆扬灵眼睛闪闪发亮，“那肯定不止营区那一块儿有，咱再找找，说不定你们挖泥的时候能顺手就把水库给建了。” “啥水库？” “水利啊，储水用的，这样以后就是干旱，河水断流了，起码水库的水也能顶一些时间，要是能趁着冰没融多挖几条渠道通往田里就更好了，这样就算以后干旱，田里也不会马上缺水，之前我还担心修水利太耗费人力，可现在看来，有些事却是能一起做的。” 穆石沉思。 穆扬灵高兴了，伸了一个懒腰，“那爹你休息吧，我也去睡觉了，明天我不下地干活了，我要去找齐浩然。” 穆石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女儿，张了张嘴巴，扭头问妻子，“阿灵经常和小将军一块儿玩吗？” “倒也不是经常，但隔几天范公子或小将军就会来找阿灵说说话，那叫飞白的小厮时不时的送封信过来，”舒婉娘顿了顿，道：“我也觉得阿灵和他们这样相处不好，但这孩子现在主意大，我已经管不了她了。” 舒婉娘在家庭中一直很弱势，应该说，丈夫在她听丈夫的，丈夫不在她听女儿的，要是丈夫和女儿都不在，她甚至会听小博文的话，她身上最大的缺点是柔顺，但最大的优点也是柔顺，最要紧的是，她从不会伤害自己的丈夫和儿女。 就算她知道穆扬灵的有些做法不好，但她察觉到自己横加阻止会伤害到女儿时就会去纵容。 现在和丈夫说起也只是希望丈夫能劝一劝女儿，毕竟，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要多些。 穆扬灵和齐浩然他们打交道，世人不会觉得齐浩然如何，却会觉得穆扬灵不懂规矩，以后她的丈夫也肯定会介意。 女儿小不懂事，舒婉娘却不能不考虑。 穆石想的却是女儿今天和他说的那些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女儿似乎往前走了一大步，连他都追赶不上了。 他要做什么？约束住她，让她一辈子打猎种地赚钱养家吗？然后嫁给一个能干的农夫，生儿育女之后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以前，穆石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觉得很快乐，可现在他却对女儿这样的将来有些抗拒。 家无余银，遇上灾难时女儿就会像现在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重新来过。 阿灵出生时家中还富裕，因为婉娘吃了几年的药，家底才慢慢空了，等到博文早产，婉娘差点血崩，穆家就突然艰难起来，若当时穆家有余银，博文和婉娘早年就不会受这么多苦，而现在是一样的道理，如果穆家的家底再殷实些，就算遇上兵祸，穆家此时也不会一无所有，女儿甚至要为她母亲吃一个鸡蛋而冒险进山。 穆石慢慢抱紧妻子，温声道：“让她去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舒婉娘吃惊的看着丈夫，穆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不想她和我们过一样的日子，那孩子有主意，又聪明，就顺其自然吧，世宗时朝中还有女官上朝呢。” “那怎么能一样？”舒婉娘虽然还是不赞同，但也不再坚持。 第115章 挫折 穆扬灵第一次到营区来找齐浩然，不仅齐浩然跑出来了，范子衿也跟在他后面疾步出来。 “出什么事了？”齐浩然急忙问道。 “没出事，我就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特意来告诉你们的。”穆扬灵眼睛晶亮的看着他，“你觉得你们挖泥建房的时候顺便把水库给挖了怎么样？” 齐浩然一愣，继而大喜，“你是说在挖泥的地方建水库？对啊，我们又要建民房，又要建营房，需要不少的泥呢，这样可以省很多功夫。” 一旁的范子衿忍不住泼他们冷水，“你们想的也太美了，建水库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合适建房的黄泥？有黄泥的地方就一定适合建水库？” 齐浩然和穆扬灵统一的乐观，挥手道：“总会找到两者都适合的，我现在就去找人去看。” 范子衿看着兴致勃勃的两人，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算了，他就陪他们折腾吧。 穆扬灵边走边道：“这水库也不是说建就能建的，不如去县里问问主簿，他们主管农业，说不定能为我们介绍几个人才。” “好，种地的事我们一窍不通，我还想和宋智多要几个懂种地的人呢。” 穆扬灵连连点头，“这个一定要有，还可以在田里找找那些非常擅长种地的老者，他们懂得的也不少，到时候你把人带来了，可一定要介绍给我。” 穆扬灵只见过种地，最多前世读书的时候在书上和电视上了解一些，但混入的现代因素太多，她不确定能适用于现在，更关键的是，了解不等于实践，她从没种过地。 “没问题，回头我让人去叫你。” 范子衿看着无比自信的两人，没来由的有些挫败，两个人都是说做就做，几乎不怎么考虑后果的人，一个齐浩然就已经够他累的了，再来一个穆扬灵，这擦屁股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智听说齐浩然要建水库，自然满口答应帮忙，就算鸣水县大半都变成了军队所管，但还是在鸣水县辖下，鸣水县变得更好，他当然开心，所以宋智表示，除了人力物力外，他会在技术层面上给予齐浩然全部的支持。 人，齐浩然有，物，他可以去找自家哥哥要，他唯一缺的就是技术支持了。 听说修建水库的同时，挖出来的泥还要用来建房子，宋智额头上滑下两滴冷汗，斟酌的劝说道：“这，修建水库的地方未必有适合建房的黄泥。” 齐浩然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才来找宋大人的，找一个既适合建水库，泥也适合建房的地方。” 宋智：“……我找人去看看吧。” 而齐浩然手底下的将士们听说齐浩然要建水库都激动的反对起来。 这十天他们早出晚归的训练干活已经累成狗了，关键是吃饭还只能吃七分饱，要是还建水库，他们就成累死狗了，有几个回家看到兄弟几个还是往常模样，自己却瘦成竹竿了，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 军营里闹腾的更严重了。 齐浩然满脸黑色，他没料到最大的阻力竟然是来自于自己的手下。 范子衿道：“得给他们好处，不然他们怠工也够我们受的。” 齐浩然没有紧紧皱起，委屈道：“我让的还不够吗？每天两个时辰的训练我已经压缩到一个时辰了，每天一个时辰够做什么的？连队列都列不好。” 穆扬灵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道：“得让他们吃饱，休息也要够，最好还有肉吃，这样他们就愿意干活了，离冰雪融化最少还有两个月，足够我们挖水库了。” “你说的好听，我们哪有粮食给他们吃饱？还肉呢，菜管够他们就美死了。”范子衿不满道：“军队很穷，这边还是因为表哥照应才能让他们吃到七分饱呢，你不知道其他营的将军多不满。” 因为在他们看来，五营的人上战场的可能性很低，待遇却比之他们。 在军队里，好东西都是留给精兵的。 穆扬灵垮下肩膀，“那怎么办？征召军户家的壮丁？那大家肯定意见更大。” 齐浩然冷哼一声，起身道：“谁敢有意见？只管冲爷来。” 齐浩然生气的打马离开，剩下穆扬灵和范子衿面面相觑。 范子衿怪穆扬灵，“都是你出的这些馊主意。” “等这些水库发生功效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范子衿哼了一声，穆扬灵直接拍屁股离开，她还得回去翻地呢。 穆石已经在地里了，他在前头充当牛拉铁犁，马刘氏在后面扶着铁犁，一早上已经梨了八九分地了。 穆扬灵跑回来后拿了锄头就从另一个方向锄过来。 秀红则带着秀兰和博文在后面捡草茎儿，堆成一堆后拿到田沿去扔。 穆石中途休息过来找女儿，“怎么样，小将军怎么说，水库还建吗？” 因为要寻找合适的地方，加上底下的将士闹腾，穆石已经在家休息三天了。 穆扬灵有些沮丧的摇头，“得等他想到办法。” 穆石蹲在女儿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我们就先把自家的地弄出来吧。” 穆扬灵点头。 虽然建房子和建水库的事暂时搁置下来了，但其他的事却进展的很顺利，这三天，由穆扬灵传授放火的方法，各家各户都开始放火烧草，现在田野里有三分之一的草都被烧了。 齐浩然甚至派人每天清晨守在田野边，一旦火势失控，马上前去补救，并且严厉规定太阳出来后不准再放火。 齐浩然对军户握有生杀大权，所以他的禁令无人敢触犯。 穆扬灵起身拉起铁犁，“爹，你锄地吧，我来拉。” 她还是觉得拉铁犁最轻松，就和背着小博文走路差不多，锄地还总得弯腰呢。 穆石也知道女儿力气大，拉铁犁不算幸苦，就挥手让她去了。 穆扬灵拉铁犁走得又快又稳，马刘氏在后面全神贯注的扶着铁犁，翻起的地又深又宽，她抽空抬头看了穆扬灵一眼，只觉得她比一头牛还好用。 第116章 犁地 穆扬灵不累，马刘氏却扶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这地足有两亩了，忙道：“行了，行了，今儿上午就犁这么多吧。” 穆扬灵回头去看，“还是多梨一些吧，不然得哪天才犁完啊？” 马刘氏嗔怪道：“你还真想一百八十亩全犁了啊？先犁那二十三亩的上等地，然后把中等地犁了，剩下的就留着吧，我们能种上五十亩就不错了。” 穆扬灵还是觉得太少了，道：“先看看吧，说不定我们能干可以多种一些呢。” 穆石就瞪眼，上前扶住铁犁，“你不累，你姨婆也累了，一边歇着去。” 穆扬灵这才看到马刘氏手都抖起来了，一时间尴尬的笑了笑，“姨婆，我刚走神了，那您休息吧。” 马刘氏目瞪口呆，“走神都能拉犁？”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不是走直道就行了吗？简单得很。” 马刘氏就回头看穆石，“既然阿灵不累，那你来扶着吧，按我教你的，稍稍用力往下一压，扶住铁犁就行。” “好。”穆石扶住铁犁，对女儿道：“行了，走吧。” 穆扬灵以平常速度往前走，后头却突然摇晃起来，穆扬灵走了一段，就听到姨婆喊：“停下，停下，快停下。” 穆扬灵回身去看，就见穆石犁出来的地弯弯曲曲，深深浅浅，穆石脸上有些窘迫，“我再试试，说不定就能成了。” 马刘氏无奈的点头，在一边给他知道，一会说：“不要太用力，那样犁走不动”，一会说，“把犁往后压一压，别太快了，那样容易弯，手别抖”，一会又说，“不要不使劲儿，你看土就出来一层，还没脚面深” 到最后，不仅穆石筋疲力尽，就是马刘氏的口水都干了，她忧愁的看着穆石，“这怎么得了？犁地是最简单的，别人看都看会了，以后你怎么种地啊？” 穆石摸着脑袋，半响道：“姨母，我和我爹一样，不是种地的料，不然我们就随便种种吧。” “随便种种，你拿什么养家糊口？就凭你小旗的那点军饷？够婉娘抓药吗？”马刘氏用棍子打在他手背上，“起来，我自己来。” 穆扬灵忙丢下绳子，跑上来道：“我来吧，我来吧，我觉得我听会了，我试试。” 马刘氏蹙眉，抽了穆石一下，“还愣什么？还不快上前头拉犁。” 穆石忙把铁犁让给女儿，上前头去拉犁。 穆扬灵因从小力大，总是会不小心捏碎或砸坏东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在学着控制力道，一直到六岁，她才完全掌握住自己的力气，穆石和舒婉娘才敢让她抱小博文，要知道，以前穆扬灵只是轻轻的一挥手，不小心碰到舒婉娘都能害得她骨折。 穆扬灵为了锻炼力道，让舒婉娘用面粉搓几个团子，她就用手捏和搓，使它们不散不凹，到今天，穆扬灵对力道的掌握是所有人不及的。 所以她掌握铁犁之后，除了最开始一段还深浅不一，到后面她掌握住应该保持的力道后，那翻出来的土又新又深，马刘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笑道：“阿灵继承了你祖母的能干，你祖母以前和像你一样聪明，什么事都是看几遍就会了。”说着看向穆石叹了一口气，显然觉得穆石没继承他娘的聪明能干。 穆石脸上更。 穆扬灵脸上笑盈盈的，“那姨婆以后不用担心了，我家的地我来种。” 马刘氏心中却一叹，看向正满地跑着捡草茎的博文，阿灵毕竟是女孩，总有一天要出嫁的，难道那时候她还要丢下夫家回来帮娘家种地不成？ 博文身子又弱，能长成就已经不容易了。 所以马刘氏又将目光放在穆石身上，觉得还是努力改造外甥，让他成长起来最好。 等以后博思长大了，穆石再教他二儿子，这样博文以后就算不会种地，好歹还有一个弟弟帮衬着。 穆石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有人在背地里念叨他，而且还不是好事。 因为穆扬灵很快上手，三个人轮流着来，一天下来就耕了有六亩地，胡家那边看着穆扬灵拉着犁就跟拉条棍子似的，走得又快又稳，简直是羡慕嫉妒恨了，“那闺女好一副力气。” 胡老汉的小儿子胡贵不满道：“人家爹有胡人血统，天生一副好力气，您要羡慕就改让祖爷爷也娶个胡人女人，说不定咱哥三都有一副好力气了。” 胡老汉听他编排祖宗，气得挥起鞭子就要抽他。 “行了，行了，你们爷三块别贫了，这种地可不是只有力气就行的，我听老二说，穆家以前是猎户，打猎是一把好手，种地却是一窍不通，要不是上头有个姨母在一旁指点着，现在说不定就跟屯东的那何家一样在家坐着过日子了，这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播种下肥灌水，他们一点经验也没有，这地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咱家别的不说，你爹可是咱村种地的第一能手，老三，你给我多学着点，你二哥去当兵了，这家就指着你跟老大了，听到没有？” 胡贵哼哼两声，应下了。 而一旁胡满的媳妇胡金氏一直低着头，听到婆婆说以后这个家就靠老三和老大，不由握紧了拳头，扭头过去看了一眼丈夫。 胡满就跟没听到似的，蹲在地上不断快速的割草。 现在满屯就只有穆家有犁和锄头，其他家也回村找过，却只能零星找到一些铁块，连个锄头都凑不出来，加上地里的草没除完，现在就只有穆家翻土了。 胡金氏叹息一声，回去的时候就走在丈夫身边，道：“穆小旗是你长官，一会儿你跟他打声招呼吧。” 胡满点头，脚步就慢了下来。 胡张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走在丈夫胡典身边先回去了。 太阳西下，穆家也收拾东西回去了。 穆扬灵一手抱住博文，一手抱着秀兰，撒开丫子就往前跑，秀红笑着在后头追他们。 穆石则扛了所有的东西和空手的马刘氏走在后头。 胡满看见，忙把手上的镰刀交给妻子，上前两步要接过穆石肩上的铁犁。 第117章 发威 “穆大哥，还是我来吧。” “不用，不用，”穆石微微躲开，笑道：“我力气大，这些都不重。” 胡满笑着接过他手上的锄头，道：“虽然不重，但这么多东西挂在身上也不舒服，我们两家离得不远，我给你扛一把。” “穆大哥，小将军真的要修水库？” 穆石点头，“多半是的，老人们都说明年只怕不好，提前做些准备总是好事。” 胡满低头不语，其实他也不想修建水库，实在是太累了。他们兄弟三人本来是差不多的，但现在他只去军营十天，回来后和大哥三弟站在一起，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妻子抱着他哭了一晚上。 穆石见他这样叹气，无奈道：“小将军也知道难，他自己就瘦了不少，他还是个孩子呢。” 胡满有些恍然，这时候才记起齐浩然才十二岁，半响才道：“我都忘了小将军还小呢。” 穆石脸上露出笑容，“很多人都忘了。” 齐浩然这段时间的作为让大家都忘记了他的年纪，真正的将他当作一个将军来看待。 穆石和胡满觉得齐浩然的进步已经够大了，但齐浩然的成长速度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就连齐修远都被齐浩然的成长吓了一跳。 齐浩然独自跑走后却是进县城找宋智了，然后就跑去孙员外家和赵员外家坐了一阵，没两天，孙家和赵家就拉了二十车的粮食过来，声明是借给齐浩然的，除此外，后头还有两辆吃重的马车，据说上头的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 第二天，齐浩然就将所有的军户叫回去，直接点名被征召的壮丁，除了本已参军的人外，各家只留下一个壮丁，其他的十四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全都要加入到水利的建设中去，三餐军队全包，谁若是敢怠工，一律发到一营去。 此话一出，谁都不敢再说反对的话。 一营和五营不一样，一营出息大，但同样冒着生命危险，他们时刻有立军功的机会，但也时刻会死。 这些被迫当兵的军户不愿意当兵不就是不想死吗？ 胡家一下子只留下胡贵，老大胡典不得不跟着胡满一起去修建水利。 齐浩然发了狠就不是只建一个水库的事情了，他请了宋智和县城里几个懂水利的人过来，不仅圈定了三个水库的修建位置，还打算开通几条渠道，将水引进田里，这样一来务必占用到农田。 这样灌水虽然方便，但损失的田地也不少，不少人家都不愿意让渠道从自家的田里经过，因为齐浩然想要挖的沟渠足有十米宽，那简直和一条河差不多了，这里的农田都是一片一片的分的，一占就占一片，而军队是不可能后头再补地给他们。 别人不愿意，穆扬灵却很乐意，她跑去找齐浩然，“我家东头的地就临河，从我家的地里过吧，一路挖到南边去，也占我家的地，你放心，你挖多大我都没意见，只一条，别占我的上等地就行。” 齐浩然为她这么支持他的工作感到开心，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去和那几个老头说，他们一定不敢从你的上等地里过。” 穆扬灵笑颜如花。 范子衿回来听到齐浩然夸穆扬灵，就忍不住道：“她精明着呢，她家那么多的地又耕种不完，渠从她家地里过便宜的还不是她？” 齐浩然哼哼道：“种不完地的又不止她一个，怎么不见别人愿意？说到底还是那些人太过自私自利，哼，等着吧，等爷明年大丰收，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齐浩然说完就甩手去找人商量建房子的事，虽然要建水利，但建房子的事也不能缓下来。 研墨急匆匆的进来找范子衿，“爷，前头几位将领又来了，说要找四公子说些事情。” 范子衿落下脸来，眼里闪过寒光，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齐浩然是代理参将之职，下面还有两个团练使，四个营千总，包括下面的总旗都是从各营调过来的。 总旗先不说，两个团练使和四个营千总，哪个不是军中的老油条？ 他们被其他营挤兑到五营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没本事。 范子衿瞧不起他们，但不可否认，五营的运转还得靠这些人，至少在齐浩然和他没有扶持起亲信来之前，他们就必须在，不然五营底下的士兵就敢造反。 范子衿冷着脸出来见他们。 两个团练使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客气的问道：“范公子，我们求见的是小将军，一连三日我们都见不到人，小将军这是打算撇开我们单干了？” 范子衿坐到上首，冷眼看着他们道：“浩然去西营了，表哥要召他去问话，诸位要见他，等他从西营回来就能看到了。” 韩团练使脸色一沉，“昨天范公子说小将军去巡视，前儿说去找宋大人，今儿去见将军，那明儿是不是要去见宣抚使大人？” 范子衿轻笑一声，眼含讽刺的看向他，“怎么，韩团练使对浩然去见将军有意见？那大可以去西营告他啊，表哥处事一向公正，就算浩然是表哥的亲弟弟，他也会秉公处理的。” 放屁，将军要是会秉公处理会把五营给他十二岁的弟弟管？ 范子衿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道：“韩团练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打的那些主意，浩然心思正，没往那些腌处想，本公子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实话告诉你吧，浩然不会管帐，所以从孙家和赵家借来的粮食全在我手里，如今就压在本公子住处的库房里。” 韩团练使脸色顿时一变，“嚯”的起身，怒道：“这些粮食是以五营的名义借的，范公子不过是陪在小将军身边历练，怎能掌握五营物资？” 范子衿不在意的哼笑一声，“爷不仅管了借来的这笔粮食，五营的所有账本也都在爷的手上。”范子衿斜睇了他们一眼，“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五营本来就是被放弃的营区，就是来给军队耕种土地的，你们觉得现在跑回去西营告浩然的状，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118章 分担 六人都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可能性是零。 先不说齐浩然是将军的亲弟弟，正如范子衿所说，五营的存在就是给其他四营种地的。 除了齐修远抱着历练自家弟弟的想法外，其他四营的参将们都不觉得五营能上战场，因为五营都是淘汰出来的，包括团练使和千总，也都是被各营排挤淘汰出来的，他们只要种好地就行。 而现在齐浩然所做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种地。 韩团练使和几位千总想要掌权，但先不说齐浩然信不过他们，就是其他四位参将都知道他们的尿性，东西正要交到他们的手上，最后能用到士兵身上的还能有多少？ 韩团练使自己也知道这点，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范子衿见他们都不说话，这才稍换了神色，道：“五营的兵都是各营挑剩下的，想要将他们操练得像个人样还得靠你们，但明年不同往年，胡人南下的频率可能会增多，前两天一营不是就和金兵在关外打了一仗？其他四营放在农事上的精力有限，只能靠我们五营，所以浩然和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时候使绊子，等过了播种的时节，浩然会有一套全新练兵的方法，到时候还请诸位帮忙。”说着怅然一叹，“我也就能在这田间地头帮帮他。” 几人闻言精神一振，以为到时候范子衿会放手五营的物资专管农事，几人对视一眼，觉得再等几个月，到时候再接过五营的权利也不错，没必要在这时候对上齐浩然的势头，惹得他不快。 要知道齐浩然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平时虽然会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但要是惹着了他，就算是几位营区的参将他也敢动手，何况他们几个？ 范子衿将几人送出去，见他们的背影消失了，脸色这才沉下来。 研墨道：“爷，告诉四公子吧。” “告诉他干什么？还嫌他不够烦的？先让他们得意几天，等爷几个抽出空来了再收拾他们。”范子衿轻哼一声。 这几天他是真忙，齐浩然不懂管帐，他跑去逼着孙家赵家借了这么多粮食，却没有规划的往锅里煮，没两个月就能被这帮兵吃完，所以范子衿只能接过这个担子，所以不仅齐浩然忙，他也没空。 偏姓韩的几个都是喂不饱的蚂蝗，之前表哥给的东西就被他们吞了不少，之前是他和浩然不小心，现在却不能再任由他们，所以五营的物资都被他和浩然紧紧的握在手里。 浩然已经为外面的事焦头烂额，范子衿当然不希望再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去烦他，反正只要擦屁股的事他在临安府的时候就做过不少，现在早已经驾轻就熟了。 在齐浩然黑瘦得穆扬灵都快认不出来的时候，民房的修建总算是完成了，而水利工程也完成了一半。 齐浩然对这个成果很满意，宋智几乎热泪盈眶了，“鸣水县的水利我早就想要修建了，但钱大人一直觉得费钱费力这才搁置，没想到如今鸣水县成了军管区却修建了水利。” 主簿道：“大人，这只是简单的水利，若想造福后代，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岂是这等规模能比，下官以为……” “行了，行了，”齐浩然打断他的话，“爷知道，只是三个水库和两条沟渠算不上什么水利工程，但爷现在能力有限，能建成还是借的粮食呢，你们县衙要是肯支援一些，我就修建个大的，怎么样？” 主簿顿时不敢说话了，宋智也抬头望天，道：“今儿的天色可真好啊。” 齐浩然抬头看天，撇了一下嘴，“这阴沉沉的，都快要下雪了，哪里好了？” 宋智这才留意到天色暗沉，而去刮在身上的风也有些冷，一时皱起了眉头，“这是要下雪了？那明天的工程还能继续吗？”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爷的人也是人，哼。”说着转身下令，“明儿要是下雪，全营休息，全放假回家，每人能领三日口粮回去。” 底下干活的士兵和壮丁闻言全都大喜，干活更加起劲儿。 宋智摸摸鼻子，笑呵呵的跟上齐浩然，搭着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下雪了更好，到我那喝酒去，把你表哥也带上，你看这段时间你们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不去，爷要去找爷的大哥，跟你喝酒有什么意思？” 穆扬灵和马刘氏他们已经将二十三亩的上等地和六十亩的中等地给翻了，剩下将近百亩的下等地他们却是无能为力了。 地放着可惜，但他们能种八十三亩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马刘氏正打算带着他们把泥块打散，将土地平整些，这样泥土松快，也更好播种，来年的草也能少些。 穆石拎着一小袋的粮食回来的时候，穆扬灵他们正在地里。 舒婉娘正坐在屋里刺绣，看见穆石走进来还恍惚了一下，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然后赶紧起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回来了，快进屋去，我给你弄些吃的。” 穆石含笑摇头，“还是先烧水给我洗澡吧，”穆石探头看了一下龙凤胎，咂舌道：“这才二十三天不见，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就是长得快。” 舒婉娘去给他烧热水，穆石看到舒婉娘放在篮子里的绣品吃了一惊，拿起来一看，见双面都有绣样，脸色顿时一沉，手不由握紧起来。 听到妻子的脚步声，穆石忙把东西放下，转身笑起来，“怎么了？” “我是问你想吃什么，阿灵前几天又进了一趟山，厨房里还有些肉。”见穆石皱起眉头，舒婉娘就替女儿说话，“她也没进去太深，就在打柴的附近。” 穆石松开眉头，笑道：“你做的我都爱吃，你随便做吧。” “好，”舒婉娘看到穆石身边的篮子，含笑的上前收拾起来拿回房间，“那你看一下孩子，我去厨房了。” 穆石看了一眼那篮子，点头应下了。 第119章 邀约 雪是半夜下的，穆扬灵觉得冷，爬起来一看，哈出去的气直接变成白雾，穆扬灵眉头紧皱，披了衣服开了条门缝往外看，这才发现外面亮如白昼。 一股寒风吹来，穆扬灵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把门关起来爬回床上。 这样不行，越往下越冷，还有将近一个月才过年呢，必须得烧炕。 穆扬灵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边想到。 第二天，穆扬灵就去和老爹商量，“爹，趁着有时间，我们把炕做起来吧，不然越往下越冷。” 穆石用被子把龙凤胎和小博文包起来，闻言点头，“爹一会儿就去找胡满，让他过来帮忙。今天先做你房间里的。” 穆扬灵见小博文包的只剩下一个头，眉眼中都是笑，就划划他的脸，问道：“笑什么？” 小博文小声道：“姐姐，我想出去堆雪人。”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衣服，摇头道：“不行，衣服太薄了。” 小博文一阵失落。 穆石穿好衣服正要出去，见女儿也瘦了一圈，本来脸上的婴儿肥现在全消失了，心里一阵心疼，他知道，他到营区，整个家的重担只能落在女儿身上，他回身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今天不用你忙，带着你弟弟和表妹们出去玩，也别总呆在家里，这附近也有不少孩子，你去找他们玩吧。” 跟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穆扬灵不想去，但见穆石眼含温柔的看着她，只好点头。 穆石吃了饭就去找胡满，最后不仅胡满来了，胡满的大哥胡典也跟着过来帮忙。 胡满本就是穆石的手下，而胡典去修建水利时也是被分在穆石手底下，他们都看到小将军时不时的来找穆石，可见他是被重用的，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和他走的近些总不会有坏处。 今天穆扬灵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和弟弟妹妹们坐在床上玩些小游戏，不时照看一下龙凤胎。 北方的汉子全都会造炕，三人又能干，到下午时炕就弄好了。 穆石没时间等它慢慢干，就用小火慢慢烘烤着，马刘氏已经拿剩下的肉给做了菜。 胡满和胡典看到满桌子的肉菜不由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虽然齐浩然用借来的钱给他们买了肉，每天中午菜里都能找到一两片薄薄的肉片，但那也就够塞牙缝，哪里像穆家，大盘大盘的肉菜。 胡典不由问道：“大哥，你家哪来的肉？” “进山打的猎物，快坐下吃吧，明天后天都得麻烦你们。” 马刘氏拿了两碗菜去她的房间，一家女人和孩子就在她屋里吃了，马刘氏看着外面的大雪感叹，“要是入冬前就种了小麦该多好，这样的雪落下去，开春的小麦一定很好。” “没关系，明年我们就种冬小麦。”穆扬灵安慰她。 第二天穆石就把马刘氏他们那屋的炕给踢塌了，然后重新造一个，穆扬灵本来是蹲在跟前看热闹的，就听到外头有人大喊：“穆扬灵，快出来！” 穆石和穆扬灵听出是齐浩然的声音，连忙出去，齐浩然和范子衿骑在马上，志得意满的道：“穆扬灵，跟我们进山打猎吧。”见穆石满身灰尘就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在做什么呢？” “做炕，”穆扬灵见他们穿着短装，身后都背了弓箭，不由心动起来，转头眼巴巴的看着父亲。 穆石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你对山林比较熟悉，要小心些，照顾好小将军和范公子，知道吗？” 穆扬灵点头，跑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弓箭，对博文他们承诺，“等我回来，晚上吃肉。” 三个孩子就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表姐）跃上齐浩然的马一起离开。 秀红板着脸，半响才道：“我不喜欢他们。” 小博文则流着口水道：“我想吃鹿肉。” 秀兰也流口水，“我也想吃。” 胡满和胡典则是纯粹的羡慕，没想到穆石的女儿和小将军这么熟。 到了山脚下，齐浩然和范子衿把马束在树旁，看了研墨和飞白一眼，研墨立马道：“爷，四公子，你们放心，这马放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你们能进山？” 飞白自豪道：“四公子放心，小的们虽然比不上您和范公子，但弯弓射箭还是能做到的。” 研墨瞥了他一眼，不语。 “那行，你们跟着吧，正好可以拿猎物。” “你们想打什么猎物？进山深吗？” 齐浩然骄傲道：“深冬进山当然是狩鹿了，回头我们烤鹿肉吃。” 穆扬灵见他眉飞色舞的，不由问道：“有什么喜事吗？你怎么这么高兴？” 齐浩然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我大哥夸我了，准许我今年不用读书了。” 齐修远很少夸齐浩然，总是夸范子衿，所以齐浩然对此很介意，他一直很努力，虽然上课总是打瞌睡，先生说的话也经常听不懂，但除非有急事，不然他不会逃课的。 这次兴修水利不少人都反对，但大哥却夸了他，还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齐浩然心情不由飞扬出来。 他想找几个人来分享自己的心情，但在兴州府里，除了范子衿，也就穆扬灵这里能放松心情，可以无拘无束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齐浩然想也没想就拉着范子衿来找穆扬灵了。 穆扬灵对山林的熟悉要远过于齐浩然，带着他们小心的进入深林，道：“我从没进过这边的深林，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鹿，但找到有水的地方应该能找到他们的痕迹。” “这时候水不是都叫冰冻上了吗？”范子衿疑惑的问道。 齐浩然道：“那可不一定，林子里的水一般是不会冻上的，冬天里面的气温比外头的暖和。” 穆扬灵连连点头，“所以我们要找到有水的地方，在这之前，我们也可以打其他的猎物。”穆扬灵抽出后面的箭，已经搭上弓。 两人也看见了极速往奔跑离开的狍子。 穆扬灵的箭离弦而去，直直的插入狍子的脖子里，受到冲击，它摔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无力的躺倒。 穆扬灵跑上去，高兴道：“狍子肉烤着吃也很好吃。” 齐浩然咽了一下口水，连连点头，“是很好吃。” 第120章 打猎 “找着了，”齐浩然压抑着兴奋道：“有两只呢，我们动手。” “再等等，看那肚子，是怀了小鹿的母鹿，我们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鹿群，到时候射杀公鹿。”穆扬灵拉住齐浩然，道：“鹿是群居动物，一直是一起活动的，鹿群可能就在附近。” 齐浩然就按捺下性子，继续趴在树丛后等着。 范子衿受不住冷，对着手哈了一口气，问道：“就这么等着？” “这有水，这两只鹿是过来喝水的，守着水就没错。” 齐浩然忍不住看向穆扬灵，“你常打鹿？” “哪能常打啊，也就秋天和冬天的时候进山摸两趟，山里的鹿又不像兔子，我们可不敢打太多，兴州府的猎人不少。” 齐浩然点头，惋惜道：“我们在临安府的时候要打猎就只能去猎场，山林里庞大的猎物少，鹿肉好吃，入冬的时候能得到一扇后腿就算不错了，我一听大哥说厨山里面有鹿群，我就拉着子衿过来了。” 临安府繁华，物价自然高，在这里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只鹿，但在临安府，百两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因为东西太少，权贵太多。 齐家和范家不过是三四品官阶的家族，还没法和京城里的那些权贵们相争。 穆扬灵跟着穆石进山打过几次鹿群，早有一套打猎的法子，此时就带着四人找了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埋伏，果然，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就有鹿走过来，和那两只鹿一起低头在水坑里喝水，时不时警惕的抬头看向四周。 等到鹿群的数量超过十八只的时候，穆扬灵就拿出嘴里的野草，低声道：“我的箭很准，一出箭就能见血，你们呢？” 齐浩然连忙表态，“爷当然也不弱，一箭就能冲着脖子去。” 穆扬灵看向范子衿，范子衿扭过头去，齐浩然帮他道：“他读书厉害。” 穆扬灵了然，“那咱俩负责射杀鹿，你们负责围捕……” 穆扬灵安排了一番，就带上齐浩然往前去了两步，“记住，只杀公鹿，能杀多少只看运气，别去追。” 山林里猛兽多，去追鹿群很可能会迷失方向，到时候人就是再厉害也只能被宰。 “走！”穆扬灵话毕，起身的同时搭弓射箭，箭矢飞射而出，在穆扬灵的注目下插入一只公鹿的脖子，那只公鹿剧痛之下摔倒在地，只能仰起脖子无声的嘶叫。 身旁的齐浩然动作也不慢，几乎是在穆扬灵出箭的下一瞬他的箭也射了出去，正对一只公鹿的脖子。 鹿群顿时混乱起来，四散的奔逃。 穆扬灵和齐浩然动作不停，不断的搭弓射箭，有射在鹿脖子上，一箭毙命的，也有射到鹿身上，被鹿带着跑走的。 范子衿就带着飞白研墨去围捕这样的鹿，不能让他们逃走。 等到鹿群全部散去，穆扬灵和齐浩然就跳起来跑去帮忙拦住受伤要逃的鹿。 范子衿狼狈的在林子里跑，最后撒火坐在地上道：“我不打了，你们自己干吧。” 齐浩然却觉得很快活，一跃而起，直接一拳打在受伤了的鹿的头上，鹿轰然倒地，他发出畅快的笑声，大喊道：“爽！” 穆扬灵直接一石头扔他身上，“闭嘴，还嫌动静不够大？给我快点。”说着，直接抓住冲她跑过来的一只鹿，用劲儿将它压下，一拳头把它打晕了。 范子衿张大了嘴巴，这跑动的冲力加上鹿本身的重量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齐浩然虽然也吃惊，但他和穆扬灵交手过不少次，也不过是微微吃惊了一下就缓过神来。 等到大家将狩猎到的鹿拖过来时，大家都吃了一惊，“竟然有五只，不错，不错。”穆扬灵很满意，“我们把东西拖出去吧。” 范子衿拧起眉头，“你们觉得我拖得动？” 穆扬灵和齐浩然看向他的手脚，一起摇头。 穆扬灵道：“我自己能拿两只。” 齐浩然咬牙，“我也能拿两只。” 范子衿蹙眉，一把拉住他，瞪道：“行了，一趟拿不出去，不会两趟？你当一只鹿跟只兔子似的？” “我们要是现在出去，再进来还真未必能拿到鹿，林子里动物的鼻子灵着呢，这儿血腥味太浓，”穆扬灵沉吟道：“编个筏子拖出去吧，我进山打猎猎物太多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 范子衿瞪大了眼睛，“有时间去编筏子还没时间出去叫人？” “飞白，你和研墨去扯几根藤蔓过来，快点，齐浩然，过来帮我，范子衿，你就跟这儿看着吧。”穆扬灵说完转身就走。 齐浩然忙跟上，走之前还不忘瞪飞白和研墨，“还不快去！” 飞白和研墨忙跑去扯藤蔓，只留下范子衿留在这里瞪眼。 穆扬灵爬到树上直接折断树枝扔下来，对齐浩然道：“把那些叶子和小枝桠全都折了。” 她劲儿大，眼神又好，爬树也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爬了五棵树扔下七根小孩手臂粗大的树枝，然后从树上跳下来，和齐浩然一起把那些小枝和树叶都除了。 两人拖着树枝回去，飞白和研墨还在扯藤蔓，齐浩然看不过眼，直接过去一把握住，手上用劲儿，一根藤蔓就被扯下来，齐浩然把东西给她。 穆扬灵刚将树枝摆好，接过藤蔓就将它们缠起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张筏子就做好了，穆扬灵拉了拉，觉得藤蔓足够结实了，就道：“好了，上头能放两只。” 说着在五只鹿里挑了两只比较小的放到筏子上，自己又扛了一只最肥的，手中拉着筏子，回头道：“行了，剩下的两只就是你们的了，赶紧吧。” 范子衿和飞白研墨目瞪口呆的看着，齐浩然已经挑了一只比较大的扛上，他虽然才十二岁，但自小习武，用上内力并不觉得多幸苦。 但飞白几个却不一样，他们虽然比齐浩然范子衿年长两三岁，但抬一只鹿还是有些艰难。 范子衿见状咬牙，挽起袖子道：“来，我跟你们一块儿扛。” 飞白和研墨忙动手。 第121章 吃肉 一行人艰难的走出林子，范子衿几乎虚脱在地上，穆扬灵是轻松自在，齐浩然则是游刃有余，将鹿放到地上，齐浩然挥手道：“飞白，你骑马回去叫穆大叔来接我们，今天晚上我们在穆家烧烤鹿肉。” 穆扬灵从筏子上先拎出那只最先被杀的狍子放在马背上，道：“把它带回去给我爹，不然一会儿也拿不了。” 飞白苦着脸应下。 见人走了，齐浩然才和穆扬灵讨论分赃，不是，是分猎物，“你出的力气大，一路上也是因为有你引路才能那么快的找到鹿群的，所以你三只，我两只，怎么样？” 穆扬灵想了想就摇头，“你们人多，出的力也不少，还是你三只，我两只吧，要不是你来找我，我爹肯定不许我进山。”见齐浩然不赞同的蹙眉，就道：“你要是觉得我吃亏，就把一副鹿鞭和鹿茸给我，怎么样？”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范子衿恨不得闭上眼睛，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不是我吃，鹿茸我留给我爹和我娘吃，鹿鞭我要卖去药店。”说着挤着眼道：“你的那两幅可以留着给你大哥，他肯定会喜欢的。” 齐浩然也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红通通的。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范子衿见不过齐浩然被欺负，就反唇相讥道：“你这个做女儿的也够操心的，连鹿茸这种东西都为你爹娘准备好了。” 穆扬灵哼哼道：“本姑娘孝顺爹娘，乐意！” 范子衿还要说话，穆石已经带着胡满兄弟小跑着过来了，看到地上的猎物，胡满兄弟都是一怔，而穆石早已经见怪不怪的上前和齐浩然见礼，扛起一头鹿道：“小将军，我们快回去吧，我婆娘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齐浩然挥手道：“我才不和你们吃饭呢，我就和穆扬灵他们烤鹿肉就好。” 一行人回到穆家，穆扬灵把齐浩然的三只鹿放到一边，从自家这边选出一只又肥又壮的要下刀子，穆石忙拦住，道：“我来吧，你快去换一身衣服，再去招待小将军。” 穆扬灵嘿嘿一笑，跑去换衣服了。 齐浩然正满意的围着自己的猎物转，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来，割了鹿茸和鹿鞭交给小博文，“喏，这是你姐姐要的，一会儿交给她。” 转身吩咐飞白回去叫人把东西拉回去，他决定留一头和子衿一起吃，剩下的拉回西营给大哥，嗯，给宋智也送一些过去。 秀红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拉着妹妹转身就去收拾烤架，从屋角里摸出几个土豆洗干净了切成片，换了衣服出来的穆扬灵看见大大的夸奖她，“秀红，你想的真周到，一会儿我们就烤土豆吃，可惜没青菜，不然更美味。” 秀红抿嘴一笑，“我就知道表姐会喜欢，表姐，我们今天晚上就烤鹿肉吃吗？” “当然不是，还有狍子肉，烤着吃也好吃，我爹刀功特好，让他切成细细的一片，”穆扬灵砸吧了一下嘴巴，“可惜没有辣椒和番茄酱，不然烤出来的鹿肉肯定更好吃。” 舒婉娘却担心几个孩子的肠胃，用大骨给他们熬了一些粥，让他们在烧烤前没人吃一碗，齐浩然和范子衿也没躲过。 穆扬灵和齐浩然的胃口大，小小的一碗粥连垫底都不够，爽快的吃了。 小博文想耍赖，却被舒婉娘一瞪，不得不老实的吃了一小碗的骨头粥。 小博文委屈的摸着肚子道：“都差不多饱了，一会儿都吃不了多少了。” 穆扬灵心不在焉的看着碳，道：“没关系，一会儿姐姐帮你吃。” 小博文更委屈了。 逃命时穆家的烤架并没有带上，这是临时做的，不过是在地上挖个坑，四周围上石头，把碳放进去烧红，然后把一块长方形的铁片架上去，这就是烤架了。 范子衿目瞪口呆的看着，喃喃的问道：“这能烤出东西吗？” “你放心好了，肯定能烤出，等我用油刷上，一会儿就能把肉放进去了。”穆扬灵信心满满的道。 齐浩然也满眼兴味的看着，他也没用过这么简陋的烤架，但能随时随处做出一个烤架的技能他还是很想学的，他以后肯定会出去打仗，总不能随身带着一些东西，要是他在想的时候就能随地做出来，哪怕是简陋一些他也乐意。 范子衿瞪大眼睛看那铁片，因为在院子里烧了火堆，所以他能够清楚的看到上面黑黑的东西，他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指着上头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秀红瞥了一眼，不在意的道：“哦，那是打铁时留下的痕迹。” “打铁？我以前见的烤片上怎么没有？” “刘大叔打铁的本事不过关，没把铁片打匀，要不是这样，我们才不舍得拿这些铁来做烤架呢，说不定再加一块儿铁进去就能做成镰刀了。” “镰刀？”范子衿心中不妙，直觉让他不要再往下问，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块铁不是整块的铁吗？之前还做过什么？” 穆扬灵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就连齐浩然都忍不住道：“他们是农民，怎么可能弄到铁块？”国家对铁的管制严着呢。 秀红则道：“谁知道是什么？从我们村找出来的，不是镰刀就是铲子吧，表姐找出来的时候铁都被烧融了，这是后头冷却起来的，所以我们也没看出它之前是什么。” 穆扬灵已经把肉片整齐的放进去了，还撒了一些盐，齐浩然没等熟就夹了一片塞嘴里，大呼“好吃”。 范子衿却怎么也下不了筷子，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镰刀和铲子的模样。 齐浩然不知道他的纠结，见他不动手，本着好东西兄弟一起分享的原则，夹了一片刚熟的，没等冷就一把塞他嘴里，笑呵呵道：“快吃，穆扬灵手艺不错，很好吃，你看他们都抢光了。” 范子衿：“……” 穆扬灵没留意到范子衿的表情，她要照顾小博文，又要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还要不时的帮秀红秀兰抢几片烤熟的肉，哪里还能留意到旁人。 齐浩然吃东西生猛，都是东西一熟或还没熟透就被夹走，穆扬灵见秀红抢不过他，不由用筷子去敲他的筷子，“你吃慢一点，我表妹她们还没吃多少呢。” 齐浩然道：“这儿的鹿肉比京城的好吃，子衿你说是不是？” 范子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从齐浩然筷子上抢肉。 齐浩然莫名其妙，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但每次他才夹起肉片就被范子衿夹走，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齐浩然就怒了，“你干什么？非要从爷嘴里抢食？” 范子衿冷笑两声，就盯着他，齐浩然率先弱下气势来，喃喃道：“抢就抢吧，但我也是要吃的，我分你一半还不行吗？”说着先给范子衿夹了一片，自己再夹一片，往下都是这样，自己吃之前先给范子衿夹一片。 范子衿折腾他半天，怒气这才散，却发现自己竟然吃饱了，用这样铁片烤出来的肉吃饱了肚子！ 第122章 学马 齐浩然和范子衿最后是挺着肚子离开的，穆扬灵姐弟几个也吃得满嘴油，最后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穆扬灵就跑去找老爹，“爹，我们把那只鹿给拖到县城里卖了吧？” “鸣水县刚遭一劫，除了几位员外，水买得起啊？” “那就卖给他们。” 穆石笑道：“人家可不稀罕，听说孙家农庄里养了几十只鹿，就是等着过年的时候杀的。” 穆扬灵蹙眉，“难道卖只鹿还要跑去府城？”她很不开心，本来以为住到县城旁边以后买卖方便了呢，谁知道还是得赶路。 穆石看得很开，笑道：“就留着给你们吃吧。” 马刘氏忍不住道：“两只呢，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昨天晚上杀的那只阿灵几个吃了一条后腿，你又分了胡家一些，现在还剩下一大半呢，要我看，把那半只也卖了，家里不是还有狍子肉吗？” “那半只别卖了，我喜欢吃鹿肉，姨婆，给我们补身子吧，就卖那只整只的，县城卖不了我拿到府城去，我去找齐浩然，他说今天他要回去看他哥，正好搭他的车。”说完不待穆石和马刘氏同意，转身就跑。 穆石有些发愣，以前女儿虽然有主意，却一定会征得他的同意后才做。穆石摇头笑笑，算了，女儿大了，他也管不了多少了。 穆扬灵一路跑到营区，齐浩然正打算离开，看到穆扬灵过来就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你们要去府城？” 齐浩然点头，“你要跟我们一块儿去？” “带我一程呗，”穆扬灵笑嘻嘻的道：“不然我背着一头鹿得走多长时间啊。” “行，我等你，你回去收拾吧，”齐浩然说着眼睛一亮，“你不是还没会骑马吗？我教你。” 穆扬灵眼睛也是一亮，“说好了啊，我这就回去。”说着转身就跑回家。 “姨婆，我要去府城，你们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马刘氏摇头，“要买东西县城就可以，何必跑那么远，你快去快回吧，路上注意些安全。” 穆扬灵点头应下，又跑去问舒婉娘，舒婉娘转身拿出一块儿绣帕交给她，“这是娘绣的，你送到绣房问问多少钱，要是合适就卖了。” 穆扬灵接过绣帕，只见上头一面绣着青翠欲滴的竹子，另一面却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上头一个线头也没看见，她不由咂舌，“娘，你绣的真好看，这就是双面绣吧，你先前怎么没教我？” 舒婉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恼道：“是娘没教你吗，你现在除了会交叉绣云朵还会什么？连配线都还不会呢。” 穆扬灵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娘吗？您放心，冲着您这份手艺，回头我就是戳烂了手我也得学。” 舒婉娘蹙眉训斥她，“不准胡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事先别告诉你爹，等我看看价钱再说，要是合适，娘下次绣一面屏风，说不定家里能宽裕些。” 穆扬灵眨眨眼，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点头保证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爹。”穆扬灵将东西藏怀里，这才跑出去和穆石招呼了一声，拿了三条鹿鞭，扛起那只鹿就跑。 穆石只来得及说一声“注意安全”。 穆扬灵把鹿丢在齐浩然的车上，就坐到了齐浩然跟前，抓着缰绳，兴致勃勃的问：“我开始骑了啊？” 齐浩然刚一点头，穆扬灵就学着齐浩然用足尖点了点马，马飞跃而出，齐浩然往后一仰，吓得一把抱住穆扬灵的腰。 穆扬灵迎着风却畅快的笑出声来，齐浩然满脸黑线，大喊道：“慢一点，慢一点，注意看路，你要跑到林子里去？” 穆扬灵忙拉了一下绳子，想要马往右边让让，谁知道马却越来越偏向左，齐浩然不得不握住她的手，放松了缰绳，道：“不能拉紧缰绳，这会让马不舒服，放轻松一些，左腿微微碰一碰马肚子，缰绳右边拉一拉，它就会往右边避让了，要掌握好力度，不能太急。” 穆扬灵这才收起激荡的心情，仔细的听齐浩然教。 范子衿本来是坐在马上看他们笑话的，但见穆扬灵再一回来时就已经能独自控马，不由暗自撇了撇嘴，这倒是和齐浩然差不多的技能，学这些倒是挺快的。 穆扬灵邀请范子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们先跑过去，然后再跑回来。” “我又没吃饱了没事干。” 穆扬灵也爽快，“那行，你留下帮我们看着一点车上的东西啊，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说完，策马转头，马慢慢的朝前跑了。 留在后面的范子衿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下不去，合着最后他成了帮他们照看货物的了。 等车队到府城门口，穆扬灵他们已经来回跑了三趟了，她不敢说已经会骑马，但至少以后逃命需要用到马的时候能够骑上去懂得控制方向和加快速度了。 到了府城，穆扬灵就要和齐浩然分开，从马上跳下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记得找我，我还要骑你的马回去。” “没问题，但我去哪里找你啊？还不如你来齐府呢。” “行，我办完事就去齐府找你。” 范子衿看了一眼她的鹿，问道：“你打算把鹿卖给谁？” “饭馆或酒楼吧。”穆家大多数都是把猎物卖给他们。 范子衿微微蹙眉，道：“那能得多少银子？还不如卖给府城的富贵人家。” 穆扬灵蹙眉，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以前去饭馆卖猎物的时候也碰到想要买东西的人，可那些人对着穆石他们多少有些轻视，这也就罢了，言语间是把穆石他们当作下人呼来喝去的，所以穆家父女都不喜欢和那些富户有交易来往。 卖给饭馆酒楼的钱虽然少点，但和他们是平等交往，不存在谁贵谁贱。 穆扬灵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还是卖给饭馆酒楼吧，我又不认识那些富户。” 范子衿含笑道：“我们可以帮你介绍啊，我们兄弟来兴州府时间虽然不长，但人还是认识不少的。” 第123章 买卖 范子衿要介绍的人是吴善才可怜的大儿子吴进。 据说吴善才给他取名字时是想取“进士”的，可又觉得太露骨才去了一个“士”，可惜他姓吴，因为这个，齐浩然没少讥讽他。 十八岁的吴进比齐浩然他们大了好几岁，但和齐浩然范子衿对上，不是被范子衿用语言虐待，就是被齐浩然压着打，总之可怜得很。 帮穆扬灵的鹿找下家，范子衿想也没想就把吴进给推出来了，信心满满的道：“你放心，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齐浩然不乐意了，“爷打的鹿凭什么给姓吴的吃？不行！”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不给吴进吃也是给别人吃，不都差不多？我倒觉得给吴进比给别人要好得多。” 齐浩然板着脸想了一下，没再反对。 范子衿就笑道：“行了，我们先帮你把吴进找来再回去。”范子衿看向研墨，研墨立马骑马往书院去。 这时候吴家大公子应该在书院里念书。 吴进被请到三人跟前，看到齐浩然和范子衿不由缩了缩脖子，距离他上次被打不过才一个多月，这时候看到齐浩然他就觉得身上疼。 范子衿和颜悦色的道：“吴公子，这冬天到了，不买一只鹿回去尝尝鲜？” 吴进看到后头车上的三只鹿，纠结起来，“这，这，我家已经有人送了……”见齐浩然瞪着眼看他，就忙改口道：“那我再买一只回去孝敬我爹。” 范子衿满脸笑容，“我们这儿正好可以匀出一只来，既然吴公子这么孝顺，我们就成人之美如何？”说着给穆扬灵使了个眼色。 穆扬灵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仗势欺人来了，她踌躇着没有上前，就算齐浩然是为了她好，但也不能强迫别人，她想着如何让他们不失面子又推掉这件事。 飞白见状以为她是担心吴公子出不起钱，忙上去低语：“穆姑娘，这位是吴知府的公子，钱多的是，您只管把东西抬下来。” 穆扬灵听说，转身就回车上把鹿扛下来放在吴公子跟前，又从包里掏出鹿鞭，问道：“吴公子，你要不要这个？功效很好的，拿回去泡酒喝，孝敬您爹也行。” 吴公子瞪直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穆扬灵，良久，他才僵硬了脖子低头去看脚前的鹿，又看看她，半响才惊叹道：“好厉害！” 穆扬灵歪头看他，觉得这位吴公子和他爹完全不一样，心稍微软了一下，范子衿看出穆扬灵心软犹豫了，就哼哼两声，道：“吴公子，这鹿鞭也很好的，你不是才纳了个小妾？这东西正好用上。”范子衿状似无意的道：“对了，你那两个通房升为小妾了没有？” 穆扬灵对他的同情瞬间收回，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吴公子，这鹿可是小将军和范公子亲手打的哦？” 吴公子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见齐浩然正瞪圆了眼睛看他，就不得不把荷包摘出来，道：“我，我身上只有二十两……” 齐浩然在穆扬灵猛点头前不满道：“你打发叫花子呢？爷在临安府吃扇鹿肉都不止二十两了。” 穆扬灵刚要点下的头就硬生生的收回了，巴巴地看着吴进。 吴进舔了舔嘴唇，不敢去问老爹要钱，他虽然不懂庶务，但也请过同窗们吃鹿肉，二十来个人也不过花费十两银子左右，其中还包括了酒水和其他点心菜品。 兴州府偏僻之地怎么能跟临安府相比呢？ 吴进想了想，小声道：“要不我去问问我的同窗，看能不能借一些，我全给你们好不好？” 齐浩然蹙眉，范子衿点头笑道：“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吴公子。” 见吴进小跑着离开了，这才转头对齐浩然道：“别把他逼得太紧，被他爹知道了麻烦。” 齐浩然不满道：“二十两还嫌贵啊？爷在临安府的时候出一百两都没人卖一整只鹿给爷呢。” “兴州府不比临安府，在临安府随便一个布庄中都能买到绫罗绸缎，在这里却只有三四个铺子有，甚至有的东西还得去兴元府才能买到。” 穆扬灵却很开心，挥手道：“没关系，我愿意等，多久都等。” 她本以为连着三条鹿鞭能卖出十五两银子就算不错的了，没想到会超过二十两，虽然其中有仗势欺人的嫌疑，但如果对象是吴善才的儿子，似乎还是可以接受的。 吴进到底不敢放齐浩然他们鸽子，跑去和同窗们借了钱就赶紧跑回来，他连碎银子都掏出来了，脸上窘迫道：“我只凑到了三十二两……”见齐浩然脸上不满意，声音越发小了。 穆扬灵忙接过他手上的钱袋子，点头道：“够了，够了，多谢吴公子赏光。”见他只带着一个小厮，又手无缚鸡之力，就问道：“不如我给你扛到府上？” 吴进偷眼去看齐浩然，齐浩然哼哼两声，“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像是能抬得动的吗？你还是给他送到府上吧。” 穆扬灵就把钱袋子放到怀里收好，对齐浩然道：“那你们先回家去吧，我给他送去，一会儿我还有事做，然后再去找你们。” 齐浩然把穆扬灵当大人来看，闻言点头道：“那你去吧，在城里越到麻烦报爷的名字。” “我不会客气的。” 齐浩然最喜欢穆扬灵的爽快，少了许多的拘束。 穆扬灵将鹿扛在肩膀上，回身对目瞪口呆的吴进主仆道：“吴公子，我们快走吧。” 还是吴进的小厮先回过神来，扯了一下主子的衣服，吴进回神，扯了一个笑，点头道：“好，跟我来。” 一路上，吴进都在偷看穆扬灵，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力气好大啊，你和齐公子是什么关系？”见穆扬灵看过来，忙解释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姑娘不回答也没什么。” 穆扬灵似乎觉得吴进这样子有些好笑，笑道：“我爹是小将军的手下，我的力气天生就大，我爹的力气也很大的。” “哦，”吴进听到这样的解释，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对穆扬灵自然了一些，眼看着就快要到府衙了，吴进忙道：“我们从侧门进去。” 要是让他爹知道他又被齐浩然欺负，肯定又会生一场气，他也会被教训一顿，他可不想去跪祠堂。 穆扬灵从善如流的跟着他拐到了侧门，将鹿交给吴家的家丁，这才冲吴进挥手道：“吴公子，我爹打猎可厉害了，下次你要还有想吃的猎物，告诉我，我爹一定帮你打到。” 你家的猎物这么贵，他也不敢再买了啊？吴进笑着将穆扬灵送走。 第124章 坚决不走 穆扬灵也知道这可能是一锤子买卖，那话不过是顺口一说，她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不由嘿嘿笑起来，有了这些银子，家里好歹能宽松一些，她要给家里的龙凤胎买些细米回去，那两孩子这几天都饿瘦了。 再买几只母鸡回去给舒婉娘补补身子，他们出来时带的被子不够，虽然齐浩然送了两床过来，但还少一床，这也得买，还有粮食，西营给他们分的粮食也没有多少了，所以还是趁着现在粮价不是很高的时候多买一些，避开青黄不接的时候…… 穆扬灵在心里计算着需要买的东西，一路走到了绣坊。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锦绣坊的招牌，这才抬脚进去。 锦绣坊的掌柜抬头看了穆扬灵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小二忙上来招呼，“姑娘想要些什么？” “你们这里收绣帕吗？” 小二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点头道：“收是收，但我们要求很高的。” 穆扬灵从怀里将舒婉娘的那条绣帕拿出来，问道：“那这种双面绣的呢？” 小二接过来一看，大惊，忙拿过去给掌柜看。 掌柜这下子总算是从账本上抬起头来，他翻看着绣帕，又看看穆扬灵，眯眼问道：“小姑娘，这绣帕是哪里来的？” 穆扬灵皱眉，不喜欢他问话的语气，但还是道：“是我娘绣的，不知道你们绣坊收不收。” “收，自然收，”掌柜将绣帕放到一边，道：“你这条帕子不错，五百钱一条，要是能用这样的绣法绣屏风，能值更多钱，不知你娘那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绣品？” 穆扬灵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精光，临时改变了主意，道：“有啊，只是我娘卖不卖还两说，她让我拿着这条帕子来问问价，合适了就卖，不合适就算了。” 穆扬灵收回桌上的帕子，塞进怀里，对掌柜道：“掌柜的，那没事我先走了。” “哎，等等，这帕子我们要收的，再多的我们都收，小姑娘怎么又拿走？” “掌柜出的价钱和我娘说的不一样，我找下一家问问。”穆扬灵装似天真的说道。 掌柜的脸色微变，脸上挤出笑容来，“小姑娘误会了，我以为你只有这一条帕子，所以是按市价给你的，如果你这里有多的，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更好的价格。” 穆扬灵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掌柜的想了想，咬牙道：“这样吧，这样的帕子我给你六百文钱，怎么样？不过以后你家的绣帕都只能在我家这里出售。” “没问题。”穆扬灵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条帕子给他，拿了六百文钱离开。 穆扬灵去逛了一下集市，给小博文三个孩子选了一些礼物就转身去找齐浩然了。 东西可以回到家后再去县城买，没必要大老远的从府城买了扛回去。 齐府里，齐浩然正给齐修远烤鹿肉，一边手舞足蹈的说他打猎的过程。 齐修远边含笑听着，边往嘴里塞肉，笑道：“你在鸣水县倒是活的有滋有味的。”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见他比初到兴州府的时候长大成熟了一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齐浩然嘿嘿一笑，“这儿比临安府好多了。” 齐修远笑容一顿，道：“父亲来信了，他让你回去，说是给你求到了一个国子监的名额，让你回去念书。” 齐浩然脸色顿时落下来，“大哥，我不回去，说的好听，回去以后名额是谁的还不一定呢，何况，我也不喜欢读书。” 齐修远不理他，转头看向范子衿，“子衿，你母亲也给我写信了，说希望你回去。” 范子衿脸色也冷下来，道：“表哥，浩然回去我就回去。” 齐修远叹息一声，“你要知道，兴州府不比临安府，我能给你请到的先生是远远比不上临安府书院里的先生们的。” “表哥，读书最主要考的还是自己，我不认为没有先生教导我就会比别人差，何况回去我未必能专心读书，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父亲的心又偏到了天边，我回去还不如留在这里。” 齐修远沉思良久，见两人都坚持，只能点头应下。 他是不可能让弟弟回去的，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弟弟在临安府过得不好，吴氏更是百般算计，他怎么会让弟弟重入狼窝？ 但范子衿不一样，他母亲还在，弟弟走武途他还能有办法培养，范子衿是读书的苗子，这里的先生哪里能和临安府的先生相比？ 他不愿意耽搁了表弟的前途。 齐修远还在低头沉思，穆扬灵已经风风火火的被人带进来了，一进门她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齐浩然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穆扬灵哈哈笑了两声，“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快过来，爷刚烤好了肉，今天让你尝尝爷的手艺。” 齐修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脑袋上，怒道：“给我好好说话。” 齐浩然就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和穆扬灵道：“穆扬灵，快过来坐着吃饭吧。” 穆扬灵本来脸上有些尴尬的，此时也不由抿嘴而笑，和齐修远打招呼，“齐将军。” 齐修远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可亲道：“快过来坐，我听浩然说，是你带着他们进山的。” “我从小在山里厮混，比较熟，所以带了他们一段。”穆扬灵坐在齐浩然身边，见范子衿神色有些低落，不由给了齐浩然一肘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扭头看了一眼范子衿，道：“没事，肉都片好了，你快烤吧。” 自己却拉了凳子坐到范子衿身边，凑到他的耳边道：“你别走了，你要是走了谁做我的军师？” 范子衿眉头稍解，看了一眼表哥，问道：“表哥要是硬送我走呢？” 齐浩然拍胸保证，“你放心，有我呢。” “如果他非要送我走，你就打滚求他。” “……”齐浩然低头沉思片刻，最后咬牙道：“好，我一定不叫他送你走。”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范子衿看他认真的神色，不由产生了些罪恶感，扭过头去从烤架上夹了一块烤肉放进他盘子里。 第125章 同意 穆扬灵将钱袋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家子都瞪大了眼睛，就连舒婉娘都忍不住摸了摸那银子。 穆石则微微蹙眉，问道：“一头鹿怎么可能卖出这么多钱？阿灵，我们虽然缺钱，但也不能坑人。” 穆扬灵道：“爹，你还信不过我人品吗？我啥时候坑过人？这次是小将军他们帮忙找了个大主顾。” “小将军找的，那我们更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了。”穆石道，舒婉娘和马刘氏也跟着点头。 他们都是老实人，小将军于他们一家有恩，这鹿合该送给小将军的朋友才是。 “那个主顾是吴知府的大儿子，他拿回去孝敬他爹的，价钱也是范公子和小将军帮忙说下的。” 穆石沉默片刻，点头道：“的确是大主顾，既然是小将军牵线，那这笔钱就收好来。”吴知府的钱，那是怎么赚都不过分。 穆扬灵这才美滋滋的将钱袋子收起来，从里头拿出十两银子，“姨婆，明天我们去县城买东西吧，多买一些粮食，再给我娘买几只母鸡和几百个鸡蛋回来，看看家里还缺什么，一次性买完。” 舒婉娘张了张嘴，穆石就握住她的手，含笑的看着她，舒婉娘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晚上趁着穆石不注意，舒婉娘就拉过女儿，问道：“阿灵，今天你拿去的帕子卖了多少钱？” “六百文。” 舒婉娘蹙起眉头，“这么少？” “娘，双面绣太耗精力了，你现在还要喂奶，还是别绣了，绣一点其他的吧，我觉得肯定也赚钱。” “那你有没有问双面绣的屏风多少钱？” 穆扬灵泄气，“没问，那掌柜不实诚，问了也肯定不会说的，不过我感觉应该挺贵的。” 舒婉娘想了想，最后还是道：“阿灵，你给娘一些钱吧，娘去县城买些针线和绸缎，我想绣一副大的屏风。”她动作轻柔的摸着女儿的脑袋，温柔的笑道：“我一直依靠着你和你爹，现在，我也想为你们做些什么，即使不能为你们撑起一片天，至少也能为你们分担一些重量。” “可娘为什么要瞒着爹呢？”穆扬灵不解的问道。 母亲显然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件事的，所以穆扬灵直觉里面还有隐情，母亲的心事习惯放在心里，对她穆扬灵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不小心伤着她，所以对这事穆扬灵不敢做主。 舒婉娘沉默片刻，叹气道：“我怕你爹不答应。” 这种双面绣的绣法是舒家祖上传下来的，分不清是哪辈的老祖宗从娘家带过来传给舒家的女儿的，总之，每个女孩在满八岁后都要学习，有的人学成了，有的人没学成。 舒婉娘性子柔顺，又坐得住，是姐妹几个双面绣学得最好的，连她最聪慧的姐姐都不及她。 但舒家也有规矩，这东西可以做出来自己用，可以送人，唯独不能买卖，本家对此要求最严。 舒婉娘以前不管日子多艰难都没想过用双面绣赚钱，但看着丈夫累成那样，一向有些婴儿肥的女儿脸也尖了，加上因为被阻南下的怨气，舒婉娘就一鼓作气将这绣艺拿了出来。 她想要帮帮丈夫和女儿，她不会种地，身体也弱，其他的事做不了，但刺绣却是能做得了的。 舒婉娘有些心神不宁的坐在炕边，穆扬灵铺好床，爬到穆石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爹，快去哄哄娘啊。” 穆石瞪了她一眼，心中又酸又涩又甜，趁着女儿出去打热水的空隙，他上前握住妻子的手，低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别太劳累，免得伤了眼睛。” 舒婉娘眼中微湿，握紧丈夫的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穆石拍拍她的背。 其实他是不愿意妻子绣双面绣赚钱的，一是不想和舒家有这些纠葛，二来也不想妻子因此有心结。 等穆扬灵买了细米回来磨成粉，每天煮打两个鸡蛋下去蒸，没到过年，龙凤胎脸上就又肥嘟嘟的了。 穆扬灵看得心喜，每天回来都要亲他们一口，今天也一样，穆扬灵一口亲在他们脸上，外头就响起胡典的声音。 穆扬灵放下孩子走出来，舒婉娘正有些无措的躲到厨房里。 “胡大叔，有什么事吗？” 胡典瞄了一下厨房，这段时间他也知道穆家是穆石和穆扬灵做主，穆石不在家的时候只要找穆扬灵就行，而穆石的媳妇，整天呆在家里，几乎不出门，活像个大家闺秀。 念头一闪而过，胡典已经笑道：“是前头来话了，朝廷拨下的农具和耕牛已经到了，让各家各户去领呢，你爹不在家，你家也去一个人吧。” 穆扬灵脸上顿时绽开笑脸，“东西到了？多吗？” 胡典摸着头道：“我还没去呢，也不知道多不多，要不一起去看看？” “胡大叔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走。” 胡典应下。 穆扬灵则转身跑去找马刘氏，农具的好赖她也不会看，还得找姨婆跟着去。 等到穆扬灵和马刘氏赶到营区的时候，营区前头已经站满了人，有老有青壮，只有穆扬灵一个孩子来凑热闹。 前头的人大声喊道：“上头已经分好了农具，每家每户得什么都是有数的，但因耕牛有限，按小旗来分，一个小旗就五头牛，大家共用。你们要记着，这牛是营区的，牵回去后别往死里使唤，真要死了就没了，听到没有？” 底下的人已经大声喧哗起来，有人大声喊道：“一小旗才五头牛，这得轮到啥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啊。” “就是啊，这么多家，一家又这么多地……” 上头的人大喊，“嫌少？嫌少你们可以不要啊，难道以前你们家里就有牛？给我老实点，再吵就没有了。”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穆扬灵顿时泄气，对马刘氏道：“一旗才五头牛，我看咱家别想用了。” 马刘氏却道：“你爹是小旗，合该你爹先用的。” 穆扬灵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力气大，把牛让给下头的人吧，就当帮齐浩然做个表率了。” 第126章 小年 穆扬灵领了一把铁犁和两把锄头回去，据说种子得过完年的时候才到，这和众人的预期显然是不一样的，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穆扬灵只是叹息一声，有的人却当场哭了出来，没有耕牛，家中劳力又少，那只能放弃大片的土地。 众人却不知，齐浩然和范子衿正站在营区角落里注视着这边，见众人脸上低落，就不由握紧了手。 范子衿拍拍他的肩膀，“行了，知道你不好受，但表哥已经说了，其他营的情况比我们还差呢，东营的鲁吉将军跑到兴元府大闹，现在还关在牢里，估计小年夜都得在牢里过，难道你也想表哥去牢里走一遭？” 齐浩然脸上显出怒气，还是忍不住一掌拍在旁边的树干上，“简直就是蠹虫，连这些东西都贪，等我当上大将军，我头一个砍了他们。” “袁将军现在不就是大将军？但他现在不也一句话都不说？”范子衿眼里流露出悲伤，“国之不国，朝之不朝，你较真就只能被打落尘埃，以前袁将军最看不惯这种事，现在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最上面的那一位站在他们身后。 齐浩然更怒，将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范子衿见状，忙劝道：“你可别冲动啊，这事不同往常，表哥也兜不住的。” 齐浩然冷哼一声，“你放心，我没这么傻，这笔账且记着，等我建功立业后再收拾他们。” 范子衿就松了一口气，齐浩然向来说到做到，他既然说等着就一定不会此刻发作。 “不过农具和耕牛怎么办？这些东西够做什么的？” “总比没有的好。” 齐浩然脸上显出担忧，“他们在农具个耕牛上做手脚，你说会不会种子也做手脚？” 范子衿脸色一变，种子不同农具耕牛，后两样东西少了他们还能用劳力补，大不了少种一些，可若是种子太次或太少，他们明年就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范子衿转身回去，道：“你留在营区，我回去找表哥商量一下，现在种子还没下来，还有办法。” 齐浩然忙把他送出去，“那你快点回来。” 再失望，日子也得过下去，因为农具到手，第二天田庄地头出现了热火朝天干活的景象，还有不久就要过年了，大家地里的活要抓紧时间。 穆扬灵依然每天带着姨婆和秀红他们下地，她和姨婆犁地，三个孩子则满地跑着捡草茎，快要过年的时候，她总算是将自家要耕种的八十三亩地给犁出来了，又简单的将土地平整了一些，除了穆扬灵，其他人都觉得要直不起腰来了。 想着也快要过年了，穆扬灵就不再带着他们下地，而是带他们去县城置办年货。 穆石他们也终于在小年夜后的第三天把水利修建好，民房也建完了，剩下的小半营区被齐浩然留到了明年，全营放假回家过年。 所以这次赶集是全家一起去，舒婉娘也抱着龙凤胎出来了。 马刘氏一路上低声和穆扬灵商量，“开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你们可得省着点花，好容易才攒下一点钱呢。” 穆扬灵不断的点头，“姨婆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去买那些没用的东西的，那不是乱花钱吗？” 马刘氏松了一口气，但她松气太早了。 穆扬灵直接带他们冲进了布庄，给每个人都扯了一身衣服的棉布，然后又买了不少的棉花，又去杂货铺里买了不少的红枣干果和糖饼，还有各种祭祀祖宗的东西也都要买。 马刘氏不管怎么劝阻都不听，见穆石和舒婉娘都放任穆扬灵做主，而另外三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到嘴的阻止就咽了下去，算了好容易过一个年，东西也都买了，再说下去就扫兴了。 临回家的时候穆扬灵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交给穆石，“爹，再去粮铺里买些粮食吧，大舅爷他们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回头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 穆石停顿了一下就接过了女儿手中的钱，摸着她的脑袋夸道：“阿灵现在比爹娘都周到呢。” 穆扬灵得意的扬头，“那是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 穆石哈哈大笑出声，舒婉娘也不由抿嘴一笑。 这一次马刘氏没有阻止，因为亲戚亲戚本来就是越走越亲，帮扶互助的，现在穆家帮了他们，以后他们才会回馈穆家，有来有还，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穆石和穆扬灵扛了一大堆东西回家，马刘氏则和舒婉娘抱着龙凤胎，三个孩子手上也没落空，他们这样进村，村民们都不由偷偷的看过来。 就连胡家都忍不住羡慕的站在门前看，这个年大家过的都很惨淡，少有人家能上街置办年货，穆家算是屯里的头一份儿。 穆石回家将东西规整好，就对穆扬灵道：“也快过年了，明天我们就给你大舅爷他们送去吧。” 穆扬灵点头，将给他们的东西给收拾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父女两个就扛了东西出发。 刘大钱他们所在的地方和他们并不远，走路也就要小半个时辰，但他们的环境要比城固屯复杂一些。 城固屯里全是军户，而朝西村却是军籍和良籍混在一起，村里突然进驻了这么多军户，那些村民不由有些紧张，穆扬灵就听刘朗说过，村里那些人家的孩子不愿意和他们玩。 父女两个扛着东西目不斜视的直接从村头走到村中间的一间土房跟前，穆扬灵已经大声喊道：“舅爷，我们看您来了。” 刘大钱声音才响起，刘朗已经一溜烟的奔出来开门了，看到穆扬灵，他“嗷”的一声冲上来，就围着她团团转，有些委屈的道：“你怎么才来啊，不是说有空就过来找我玩吗？”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会有空？” 穆扬灵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给他，“喏，给你们的。” 刘朗喜滋滋的把东西交给身后的弟弟，笑盈盈的问道：“你这次给我家带什么东西来了？” “阿朗，边去，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刘庄从屋里出来，一巴掌将侄子挥走，把父女两个迎进去。 第127章 刘力 刘大钱和刘二钱两家依然相邻，两家的日子比起穆家来更艰难。 穆家好歹有穆扬灵时不时的到山里打只兔子什么的打打牙祭，又有之前卖鹿的钱，日子在最初的艰难过后就渐渐好转，刘家却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 穆石将东西扛进屋，道：“大舅，这是给你和二舅的。”穆石将两袋粮食放下，又从背篓里拿出两条肉出来放下。 穆扬灵就单独拿出半袋粮食和半条肉，道：“舅爷，这是给力表哥的，一会儿您让阿朗送去吧，剩下的就交给和舅爷，让他给乡亲们分一些。” 虽然刘家被打散分入各营，但他们是同一个家族，族谱在刘和那里却不会改变，所以分给乡亲们的东西还是要交给刘和来分配。 刘大钱诧异的看向给刘力的东西，问道：“怎么给你力表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柱子表叔那里……” “爹，”刘亭打断父亲的话，道：“阿灵他们也不容易，石头要去营区，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姑母，小的小，弱的弱，能挤出这一点粮食不容易，柱子那里有我呢。” 进屋的刘二钱闻言冷哼一声，“大哥怎么还记着他们？二妹巴不得不认识我们，说不定还怪我们凑上去呢。” 刘大钱叹息一声，“到底是骨肉亲情。” 穆石和穆扬灵皆不说话，他们和方刘氏都没有什么感情，准备年货自然不会考虑他们。 至于给刘力，却是因为他家实在艰难，当初又是和穆扬灵一块儿拼杀出来的，难免对他多了一些亲近，所以才给他准备了一些。 刘二钱扭头对穆扬灵道：“东西你自己送去，情义自己领，他们家就在村尾。” 现在家家都饿肚子，真要刘大钱送去，明天族里说闲话的就多了，穆家则不一样，穆扬灵不是刘家人，她爱把东西送给谁就给谁。 “行，那舅爷，你们先坐着，我这就给他们送去。爹，你陪着舅爷他们吧。”穆扬灵扛着东西就出去。 刘力家在村尾处，和三叔公一家隔了半个村子远，自从刘力被推出来和穆扬灵杀敌开始，他和他寡母与祖父和两个叔叔就生分了，到后来被划入军户，他又是被推出去当兵的那一个，他就强硬的和他们分家了，带着寡母独子住在村尾。 刘力从小丧父，是被寡母带大，三叔公一家并没有分家，所以母子两是跟着两个叔叔一起过活的，从小就生活的小心翼翼，现在二十岁了也没能说上亲事。 这样的情况，当初挑人和穆扬灵一起抗敌，按说是不会被挑上的，但轮到他们那一家的时候，他两个叔叔不愿意家里孩子冒险，自己也怕死，三叔公就做主把这个大孙子给推出来了。 当时濒临绝境，刘力曾对穆扬灵说他本来就想站出来，不为其他，两个叔叔好歹将他养育长大，但祖父和叔叔们心急的决定依然让他心寒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活不出去了，所以拜托穆扬灵以后多照顾他寡母一二。 当时他和刘轩受伤最重，穆扬灵都几乎以为他们活不下来了，可他熬了出来。 在齐浩然表明会为他们负担医药费之前，三叔公一家是明确表示过放弃刘力的，为此刘力的寡母差点和三叔公发生冲突，之后刘力醒来就和他祖父以及两个叔叔生分了，等到被推出去参军，刘力当时并没说反对的话，但在田地分下来后他就提出分家，穆扬灵当时还记得刘力站在刘和面前不顾一切的样子。 刘大钱等老一辈的人觉得刘力不识大体，顶撞长辈，但穆扬灵却欣赏同情他，更佩服他的决绝。 这个时代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家族观念淡薄，很多事情都讲一个前因后果，但这里，家族占据有力位置，它甚至会要求人无条件的去服从它的意愿，但谁又考虑过刘力和他母亲的感受？ 刘力拿走了他和母亲名下的永业田，搬到了村尾，和本家的来往几乎断绝。 穆扬灵扛着东西过来时，他正坐在门口休整铁犁，他名下分了一把铁犁，四把锄头，他直接拿了一把铁犁和一把锄头，只留了两把锄头给两个叔叔。 不管婶婶和祖母怎么闹他都不松口，刘力拿走东西的时候撂下话，谁要是敢来找他和他娘的麻烦，他就去和总旗说他们已分家的事实，那样一来，两个叔叔必定要出一人再去当兵，他们顾忌刘力撕破脸皮，自然不敢来找麻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走唯一的铁犁。 “力表哥，你在家干嘛呢？”穆扬灵把东西放到他跟前。 刘力连忙起身，“阿灵，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娘，阿灵来了，快生火做饭。” “哎，哎，”刘马氏擦了擦手跑出来，看到穆扬灵，就热情的将人拉进去，“阿灵来了，快屋里坐，舅母给你去做饭。” “表舅母，您别急，我爹在我舅爷那儿呢，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呢，我来就是给力表哥和您送些东西。”穆扬灵把东西给他们，笑道：“我们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这是给你们过年的，今年大家过个好年。” 刘马氏不由擦了擦眼睛，自从儿子和公公分家后乡亲们就不大和她来往了。 穆扬灵却好像没看见，把东西放下了就要往外走，刘马氏怎么拦也拦不住，刘力就握住母亲的手，道：“娘，你在家收拾，我去送阿灵。” 刘力走在穆扬灵的身侧，半响才郑重的道：“阿灵，谢谢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表哥能做的一定替你做。” 穆扬灵认真的看向刘力，“力表哥，我能做的也就这些，真正对您好的是表舅母，她可只有你一个儿子，所以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刘力沉着脸点头，目光亮如星辰，“你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穆扬灵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力表哥，你告诉表舅母一声，以后有什么事就去城固屯找我。” 刘力点头，“谢谢你。” 穆扬灵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最后活下来的几个人里，除了方柱子是躲在人身后捡了一条命，其他哪个不是拼杀出来的？ 第128章 偷渔 穆扬灵蹲在地头，搓了搓手中的泥，叹气一声，这才站起来对姨婆道：“还是不行。” 姨婆抬头看天，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她的眼睛，穿着厚厚的棉袄，也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温度，都快二月二了龙抬头了，冰雪却还没开始化，二月底怎么可能化得完？ 地里的温度跟不上就不能播种，营区已经将种子发下来了，姨婆仔细的检查过，种子没问题，而且量足够，穆扬灵很是诧异，不知道齐修远用什么法子竟然让朝廷发下来这么多的种子。 “阿灵，”胡金氏满脸笑容的小跑过来，喊道：“快去看啊，地里的冰化了！” 穆扬灵跳起来，“化了？昨天我看的时候还没化呢。” 胡金氏满脸笑容，“这雪说化就化，可不快吗？大家伙都跑去看了，不是有一条渠经过你家地吗？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我们走。”穆扬灵丢下手里的活，拉了秀红一起跑去看。 不少人都围在河边看热闹，河里的冰化了就预示着地里的温度也会上升，过不了多久就能下种了。 穆扬灵跑到河边，用棍子敲了敲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手上微微用力，冰面裂开，冰块落在河里，流动的河水立时将冰块吞没，从冰层底下消失。 穆扬灵笑得眉眼弯弯，冰的确化了。 冰面被敲碎，一条鱼跳跃的从河里跳起来，秀红惊呼一声，穆扬灵却下意识的将落在冰面上的鱼扫到一边，不叫再落进河里。 “鱼！”秀红大叫着就要跑上去抓住，穆扬灵一手拉住她的衣领将人扯回来，“找死啊，冰面变薄了。” 秀红急的团团转，“表姐，好大的鱼啊，拿回去给婶娘吃，正好下奶。” 穆扬灵用棍子小心的将鱼划到岸边，用手抓起来，低声对她道：“快跑回去挑桶来。” 秀红眼睛闪亮，小心的左右看看，发现没人留意这边，就连连点头，小跑的回家。 穆扬灵则拿着棍子往自家地的渠口而去。 水渠虽然挖好了，但因为冰面一直冻着，里面并没有水，倒是有一层薄薄的冰面和一脚深的雪。 渠口挖在穆扬灵家地的正中间，偌大的地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扭头去看胡家的地，胡家一家也正站在自家地里看河里的冰，脸上洋溢着笑容，从她的角度却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同理可证，他们肯定也看不清楚她在这边做什么。 穆扬灵蹲在渠口，拿手里的棍子在冰面上敲了敲，却并不敲破，她将刚才跳起来的那条鱼放在旁边，向上游看去。 这条河是从嘉陵水分出来的，一旦雪化，相信水量应该不低，三个水库，三条渠应该都能灌满。 想到过不多久就能下种，穆扬灵心情愉悦起来。 秀红提了两只木桶跑来，喘着气道：“表姐，还能打到鱼吗？” “看运气。”穆扬灵将那条鱼丢进桶里，拿棍子捅破了刚才敲打的冰面，空气灌入水中，等了好一会儿，两条鱼就从其中跃起来，穆扬灵大喜，拿过桶就快速的接过一条跃起的鱼，还有一条则掉在了冰面上，她一棍子就将鱼扫到了渠里…… 不断的有鱼跳起来，穆扬灵都如法炮制，只要掉到冰面上的，她都扫到渠里，秀红看得心痒痒，很想跳进渠里把鱼捞起来，穆扬灵却不许她下去，渠口那里只有两层冰拦着，要是出意外水冲出冰面…… 等到差不多了，穆扬灵这才自己跳进渠里把鱼都捡起来，胡家好奇的往这边看时，只看见两个孩子在渠口玩耍，也不以为意，见天色不早就回去了。 穆扬灵和秀红装了两木桶的鱼，这才回去。 秀红小心的左顾右盼，穆扬灵见了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人家最多只能看到她们提着木桶，肯定看不到桶里装的东西。 城固屯里房子离得都远，虽然串门有些不方便，但这也最大保证了各家的隐私。 穆扬灵直接从地里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碰见。 “娘，姨婆，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穆扬灵献宝一样把木桶给他们看。 马刘氏看到里头这么多鱼，眼睛一亮，问道：“冰化了？” “开始化了，这是我打开冰窟窿跳上来的，我没告诉别人。”穆扬灵喜滋滋的道。 马刘氏好笑的看着她，道：“这道理不止你知道，等过两天大家看见有人去敲冰窟窿，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也没想赚多少，就想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多抓一些回来养着，一天一条，也给大家补补身子。”穆扬灵边给鱼浇水边道。 马刘氏却发起愁来，“这么多的鱼怎么养啊？” “冻起来呗，”穆扬灵理所应当的道：“后头不是有个地窖吗？我把缸搬下去，底下撞上冰，把鱼放里面，再把冰给盖上，缸外头也给堆一些冰，多堆一些，地窖里温度低，您放心，二三十天的肯定化不了。” 穆扬灵说做就做，地窖里空空如也，啥东西也没有，预计到冬天前他们都不会用到，因此这地窖可以随便用，别说堆上一些冰了，就是堆上一地窖也没什么。 穆扬灵直接拿着网兜，挑着木桶去河边，拿棍子将冰块捅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然后就用网兜将冰块捞起来放在桶里，有鱼从水里跳起来，她就顺便把鱼也给捞进桶里了。 她来回两趟，发现桶能装的冰有限，就干脆用木板将两轮手推车隔起来推到河边，装了一车的冰块，秀红则满脸兴奋的跟在后头捡鱼，最后捡了一桶满满的过来，惋惜道：“表姐，好多跳起来的鱼又落进水里了。” “没事，鱼也要生崽，落进水里的鱼生了崽，明年河里的鱼更多。”穆扬灵将木桶放在车上，拉起车，道：“走吧，我们回去。” 穆扬灵这下子动静太大，胡老汉就站在门口望，高声问道：“阿灵啊，你这拉什么呢？” “冰，去河里敲了些冰回来放在地窖里。” “这好端端的拉冰干什么？没得冻坏了身子。” 穆扬灵一时找不出理由来，秀红转了转眼珠子，就喊道：“我苦夏，我表姐听说了就要把冰贮藏起来，夏天的时候拿出来给我用。” 第129章 耕种 胡老汉微微踮起脚尖，见车上的确是冰，而车上的木桶因为隔得太远，看的并不太清楚，只隐约看到露出桶面的冰块。 “小孩子就是喜欢胡闹，这河里危险，可别走得太近，小心掉进去。” 穆扬灵应了一声，把车拉回后院，舒婉娘见两个孩子手冻得通红，就不由心疼道：“行了，行了，这些就足够了，不许你们再去了，也不怕冻坏了。” 穆扬灵把桶拿出来，上头有一块冰，底下是正在挣扎的大鱼。 先把冰放进去，堆了半个地窖才把缸抬进去，用冰给冻起来。 木桶里还有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小博文用水给养起来，这几天吃新鲜的。 穆扬灵拎出两条来给舒婉娘，流着口水道：“娘，一条红烧，一条水煮。” 舒婉娘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馋嘴猫。” 穆扬灵挑出来的鱼有三四斤重，舒婉娘本来还担心吃不完，谁知道最后被几个孩子给挑的干干净净的，桌子上只剩下一副鱼骨和一些汤。 穆扬灵抱着肚子道：“河里天生天养的鱼就是美味，明天我还去河里凿冰。” 舒婉娘笑道：“今天是你运气好，冰面又没开封过，你凿个洞这才挑出来这么多鱼，今天你破了冰，上头的冰面也开始化了，水里氧气不似之前那样缺，怎么可能还会有今天的收获？” 穆扬灵嘿嘿一笑，“试试看呗，管他有没有，有我就要，没有我就把冰运回来放地窖。” 舒婉娘愕然，“怎么还要去，那些冰不是够了吗？” “够是够了，但我就想多弄一些存在地窖里，到了夏天说不定这冰真的没化还能消暑用呢。” 舒婉娘就无奈的看着女儿，“你也不嫌冻得慌。” “我喜欢玩水。” 舒婉娘听女儿这么一说也不阻止了，只是道：“那你小心些，别摔下去了。” 穆扬灵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穆扬灵再去河边的时候，冰面上已经有人在敲窟窿了，原来一大早有人来河边看见穆扬灵敲的窟窿里有鱼，跑回家拿网来网鱼这才引发了敲冰大战。 穆扬灵装了两车冰，外加网了一桶鱼之后就不再动手了，而是蹲在渠口那里看冰融化的速度。 两天之后，河上的冰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有的甚至已经全都融化进水里，水位上升到了大家耕种土地的边沿，大家这才从捕鱼的热情中回过神来，紧张的看着河面，生怕它再上升把他们的地给淹了。 穆扬灵看到渠口已经有水从河里漏到渠里，但因为还有一些冰块拦着，出水量并不大，穆扬灵看了看上下游的情况，最后一棍子敲掉了那层冰，一直被阻拦的水瞬时喷涌进渠道里。 而此时，齐浩然也正站在一号水库入口，眼见着河面的冰融化，水位上升，他直接从穆石手里接过锄头，将入口处的冰全敲碎了，河里的水就慢慢改道进入水库…… 齐浩然把锄头交还给穆石，道：“去把另外两个水库入口的冰给砸了，渠口的冰也清理掉，通告全营，明天训练一天后就放假，假期七天，七天后我不管你们耕种情况如何，全都给我回营训练，听见了没有？” “是！” 齐浩然这才挎着剑离开，范子衿跟在他身后，道：“其他营区都没有给将士们放假，只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大哥也说了，上战场的事暂时还轮不到我们，那还不如先保证明年的粮饷呢。”齐浩然有些低落的道，“江大哥带着他的兵都迎敌三次了……” 范子衿闻言一笑，“行了，最迟明年，有你出征的时候。” “我要带着我训练出来的兵出战。” 穆扬灵不知道齐浩然的豪情壮志，她目前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种地小达人，带领家人过上富贵安康的生活。 穆石回家的当天晚上，马刘氏就把领回来的种子倒出来，道：“明儿我们先下种小麦，至于水稻，就临近河边的那十三亩用来种水稻吧，其他的都种上小麦。正好，发给我们的种子里也是小麦最多。” 穆扬灵蹲在地上摸了摸那还算饱满的种子，问道：“那我们啥时候开始下种育秧？” “等天气晴定了我们就下。”马刘氏种惯了地，在冰还没化的时候心里就计算好了。 “明天我们把犁拿出来，先把南面那十亩上等地犁了下种。” 穆石和穆扬灵全都不懂种地的事，马刘氏说什么是什么。 第二天，一家子就背了东西去南面的地头，马刘氏看到地上冒出了嫩嫩的青苗，高兴的笑道：“地升温了，草都冒芽了，可以下种了，来，把犁拿来，我教你们开行下种。” 穆扬灵就屁颠屁颠的把铁犁背过来，由马刘氏扶犁开了两行，“石头，看清楚了没有？就开这么快这么深的，一会儿下种就随脚把泥给掩上，事就算成了。”马刘氏惋惜道：“可惜没肥啊，今年连基肥都没有，只能干种，回头我让你舅舅上城里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买上一些夜香回来追肥。” 穆石和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夜，夜香？” 马刘氏瞪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地里肥不够，不都得上城里买夜香吗？我们地多，买的多，再和你舅舅他们一起，看能不能把价钱往下压一压。” 穆扬灵只觉得胃翻滚了一下，半响才听到自己问道：“那夜香买回来就这样用？” “当然不是，没的美死你，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买夜香？还是得和水和泥，稀释一下，而且，太多了会烧坏幼苗的，总之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把地种下再说，石头，你来扶犁，我去下种。” 穆石就瞪着跟前的铁犁，怎么也下不去手，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根本没学会啊。 穆扬灵看老爹纠结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来？” 穆石立马将铁犁塞女儿手里，“行，就你来，我来拉。” 穆扬灵：“……” 第130章 耕种（中） 穆扬灵来回试了几次，在犁坏了三行之后总算是掌握技巧，这让穆扬灵很得意，“爹，也许我天生就是种地的料。” 穆石看了一眼女儿的手，想到她的力气，道：“你要说你是天生的猎人爹还信，当年爹第一次带你进山的时候你就活逮了一只狍子。” 可那是上辈子的技能，穆扬灵腹诽，打猎的技巧不就跟抓人差不多？ 不管穆石怎么说，反正穆扬灵很自得。 父女两个合力，不一会儿就开出老远，马刘氏看足有一亩多了，就挥手道：“行了，先停下下种，不然一会儿土该干了。” 父女两个走到马刘氏身边，马刘氏就手把手的教他们下种，道：“就这样慢慢的撒进去，要在正中间，别歪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穆扬灵就好奇的问道：“这个密度是谁规定的？” 马刘氏一愣，继而好笑道：“哪有谁规定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的，以前有不信邪的，以为多下些种就能多收获，谁知道长出来的麦苗太密，最后麦穗都不够手指来长，真是糟蹋。” 马刘氏这么一说穆石就紧张起来了，蹲在地上仔细的数了数麦子的数目，穆扬灵看了无语，“爹，你这样数什么时候才能种完？大概一下就行了。” 穆扬灵把麦种塞他手里，“你试试看。” 穆石用手抓了一把小心的将麦种点下去，马刘氏看得眉头一皱，沟壑里的麦种时密时疏，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扭头去看小博文几个。 几个孩子已经有木有样的走出老远了。 马刘氏就上前又教了穆石一下，来回三趟后她放弃了，“石头，下种是最简单的了，你就手指缝里漏一点点，落下的麦子正好合适，你咋就不会呢？” 穆石为难，“姨母，我手掌大，那麦子在我手里不听话，我一紧张，它就变少，微微放松它就哗哗的往下落……” 马刘氏无语的看着外甥，半响才道：“算了，你还是跟后头掩土吧，这个总会了吧？用脚把土将沟壑里的种子给掩盖起来。” 穆石连连点头，“这个我会。” 马刘氏看了一会儿，确定的确不会出问题后才到前头去点种，路过穆扬灵那里时低头看了一下，不由暗自点头，虽然外甥笨了些，但阿灵的确是种地的料。 前头小博文和秀红秀兰也都抓着一小袋的麦子在点种，因为有穆石在后头掩土，他们不用回头，速度倒还不慢。 到了中午，他们一家就种了两亩来地。 马刘氏要带他们回去吃饭，穆扬灵则挥手道：“姨婆，你带博文他们回去吧，一会儿让秀红给我们送吃的，你们休息到下半响再来，我和我爹在这儿平整平整地。” 马刘氏蹙眉，“哪里用得了下半响，我们吃过了饭就来。” “那可不行，”穆扬灵赶紧道：“这太阳正大呢，我和我爹不用休息，你们怎么也要歇一会儿的，不然现在累坏了，回头还是得买药。” “我和秀红不要紧，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 穆扬灵坚持，“姨婆就听我的吧，你们就是来了我也不叫你们干活，还不如在家里歇着舒服。” 穆扬灵知道这时候是抢种的时候，各家各户就没有中午休息的，但她觉得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健康却只有一个，她不愿意现在消耗了健康以后再费尽心机的补，舒婉娘和小博文的例子放在这里，并不是有药有钱就能得到健康的。 马刘氏知道穆扬灵说一不二的脾气，只能认下。 等人走了，穆扬灵就蹲在沟壑前看，不是动手去掩埋，又去挖她爹刚掩下去的土，穆石看得嘴角一抽，“你这孩子玩什么呢？” 穆扬灵问她爹，“爹，麦子发芽就蹦出来了，那这土是掩薄薄的一层好呢，还是掩厚一些好？薄一些，麦芽肯定很容易就蹦出来了，但要是天气冷一点，下个霜什么的会不会把麦芽给冻死了？厚一些，肯定能保温，可麦芽力气要是不够，蹦不出来不是要被土给埋死了？” 穆石：“……我咋知道？”顿了半响，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土能保温，这不是常识吗？ 父女两个大眼瞪小眼。 穆石只以为这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没放在心里，穆扬灵却不断的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这土到底是该深一些还是厚一些。 还有，这么多地都靠人犁地下种和掩埋，这花费的时间也太多了，就算东面那十三亩上等地能放水最后再种水稻，但剩下了六七十亩却要在这段时间尽快种完的。 前头两项也就算了，没有机械他们也就只能人工，可后头掩土的工作呢？ 在穆扬灵有限的关于农业的知识了，总觉得是有什么可以代替人工的。 穆扬灵就在沟壑中走来走去，穆石就给她扔过来一条棍子，喊道：“行了阿灵，快别乱琢磨了，跟爹到渠里翻翻看有没有鱼，你娘这两天想吃鱼呢，地窖里的不够新鲜……” 穆扬灵却听不到穆石在说什么了，一蹦而起，大喊道：“我想到主意了。”拿着棍子蹲下，就用它平整的划过去，沟壑上的土就慢慢的滑进沟壑里将种子掩盖上。 穆扬灵得意的看着父亲，穆石好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也就爹和你能用，这可得需要不少的力气。” 穆扬灵笑道：“爹，我想的法子可不是这个，您瞧好吧，我想的法子谁都能用。” 她想起来了，她以前到农村游玩时曾经见过了农民将一个农具倒放着将土掩种子，穆扬灵之前有些模糊的记忆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而渐渐清晰起来。 她不知道那农具有什么具体的用途，但她确定她能画下来，不管有什么用，总会有用的，而去比这个世界的农具要先进得多，穆扬灵想要趁空和老爹试一下。 “爹，我们去砍树吧。”穆扬灵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父亲。 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女儿，穆石板着脸道：“我想去抓鱼，阿灵，你也说了，掩土有厚有薄，你觉得这样滑下去的土合适吗？你姨婆他们可没试过这个种法。” 第131章 耕种（下） 穆扬灵本着大胆想象，科学求证的精神，很是认真的道：“所以爹，我决定了，我要把拿两亩上等地，两亩中等地来做实验，爹，相信我，种地也是要在实践中不断的改进的，总有一天，我会开创亩产八百斤的历史。” 穆石目瞪口呆，他再不会种地也知道现在小麦最好的亩产是两百斤，次一点的一百八一百五都有，而差的，地里有时候一亩能产七八十斤就算不错了，他女儿竟然想弄到八百斤？ “爹，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女儿说的是真的，”穆扬灵严肃了一下，再想到现代是在有化肥农药的前提下才能亩产上千斤，她似乎不懂这些东西，又改口道：“最次也弄个五百斤亩产。” 穆石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哼哼两声，道：“你要是能弄个两百斤亩产爹就能高兴的围着营区跑一圈了。”见女儿虎着眼瞪他，就道：“你别以为两百斤亩产好种，爹都了解过了，那都是一把好手在好地上种出来的，不仅肥够，水也方便，又是精耕细作，你觉得以我们家这情况可以？” 不是穆石没信心，而是他不会种地也没时间，家里只有女儿和姨母能干活，女儿力气就算再大，在有这么多地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做得到精耕细作？能把地种完就算不错的了。 穆扬灵噎了一下，道：“总要试一下，爹，趁着秀红还没来，我们先去砍两棵树吧，放心，不耽搁种地。” 穆石只能妥协跟着女儿去山上砍了两棵树，晚上才拖回去，穆石不会木工，穆扬灵因为脑中有图纸，手艺上比穆石还强，自己拿了刀将树枝砍去，将木头削得圆乎乎的，然后在两端钻了两个洞，用两根细一些的木棍将两棵圆滑的木头连接起来，再用绳子绑好两端，拉了拉，还算平稳，穆扬灵满意的笑了。 “阿灵，吃饭了。”马刘氏好奇的看了眼她做好的东西，问道：“这是啥东西？长长方方的，拿来运东西？也不对啊，中间空着呢，能装什么？” “姨婆，我打算用它来掩土，这样就不用人一行一行的慢慢掩土了，省去了许多时间，今天一天我们也才种了四亩多，这得多长时间才能种完八十三亩地啊？” 马刘氏皱眉，“这东西能掩土？” “试试看呗，不行就在上头装上板子拿来拉东西。” 马刘氏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嫌弃她浪费功夫了，直接转身回屋，“那你收拾一下，赶紧来吃饭了，这都累了一整天了。” 穆扬灵应下。 吃过饭，博文就坐在炕上把自己的书找出来对着灯光念，秀红和秀兰趴在一边羡慕的看着他。 穆扬灵洗完澡进来看见就从箱子里翻出一本《千字文》，招手道：“过来，我教你们识字。” 秀红和秀兰忙爬过去，双眼亮晶晶的问，“表姐，我们也能识字吗？” “怎么不能？等以后咱家有钱了，我送你们去上学堂。” 秀兰双眼发亮，“表姐，真的吗？” 穆扬灵点头，秀红却道：“只有男孩子才能去上学堂，表姐，我和妹妹不去，送表弟去吧，等表弟学会了回来教我们。” “行，等博文去学回来一块儿教我们。” 秀红就抿嘴一笑，黑黝黝的眼睛欣喜的看着穆扬灵。 博文读了一下，到底还是忍受不住也爬到姐姐身边来凑热闹。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道：“我们一块儿念。” 他们胡乱读了几页，穆扬灵就教秀红和秀兰两个字，道：“你们今天晚上就记住这两个字就行，明天也一直记住这两个，明晚上我再教你们另外两个。” 秀红和秀兰高兴的应下。 穆扬灵让博文也坐在一边读书，自己则躺在炕上想事情。 这个世界因为种种原因粮食的产量很低，其中有种子的原因和耕种的方法，水利等方面的因素，至于化肥农药这种高端的东西还是教给后人吧。 种子上，她听说过杂交水稻，小麦能杂交吗？要改良种子似乎也是一件很高端的事情。 水利方面，只要有人就行，齐浩然人不错，也许可以找他帮忙。 耕种的方法？穆扬灵觉得自己还是先学会现在的耕种方法再说，至于现代的耕种方法，只要沿着肥够水足总，深耕细作总不会有错的，人家种地是靠经验，那她多听取老人的经验，再发挥聪明才智，五年不行，十年二十年总能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吧？ 穆扬灵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等她种出亩产高的小麦和水稻来，她就可以少种地多收粮了，到时候多赚些钱，博文就再也不用担心医药费了…… 第二天穆扬灵醒过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她起床洗漱好吃完饭，天边的晨曦刚好照过来。 马刘氏起身道：“走吧，早点下地，你爹过几天就要回营区了。” 穆扬灵把昨晚上的成果带上，在开犁下种后，穆扬灵将东西放在上头拉了几下，土的确会落入沟壑掩盖住种子，但土很少，有的甚至都掩盖不住，马刘氏见了道：“这样不行，土太少了，都盖不住种子呢。” 穆扬灵蹙眉想了一下，就随手拿起两块木板架上去，然后把铁犁放上去，拉了几下，沟壑上的泥纷纷被推倒，这下是彻底掩盖住种子了。 马刘氏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围着转了一下，笑道：“这东西的确不错，给它取个名字吧。” 穆扬灵想了一下，道：“就叫耙。” 秀红三个孩子拍掌欢呼，一叠声的叫“耙”。 穆石和马刘氏无语了一阵，马刘氏道：“你叫它耙，那真正的耙咋办？” 穆扬灵想到前世自己看到的木头上两排的铁齿，道：“这个就叫两排耙。” 马刘氏看不出这东西和耙有什么相似的，不过她也没必要为了一名字和穆扬灵理论，就挥手道：“行了，两排耙就两排耙吧，赶紧种地了，秀红，快带着妹妹和表弟去拿种子过来，阿灵，你和你爹去开犁，现在地里还有些湿，开出来晒一下，等太阳升起来一点再掩土。” 穆扬灵应下。 今天因为有新工具的加入，一家人比昨天整整多种了一亩多的地，但不说马刘氏，就是穆扬灵也不满意，觉得还是太慢了。 第132章 帮忙 穆扬灵揉了揉眼睛，扯住秀红，问道：“你看我们家地里头是不是有人？” 秀红踮起脚尖看，“对，是有人，肯定是有人来偷麦种了。” “种下地的麦种有谁偷啊？”穆扬灵跟着跑过去看，后头的穆石和马刘氏也眯起眼睛看过去，马刘氏道：“那身形我怎么这么眼熟啊？” 可不眼熟吗？就是熟人啊。 穆扬灵高兴的大喊道：“庄表舅，力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地里头站的是刘庄刘轩和刘力刘永，刘朗则蹲在地上，看到穆扬灵跑过来，他自己也蹦起来，喊道：“还有我呢，你眼睛看哪儿去了？还不是来帮你种地的。” 刘朗吊儿郎当的道：“我爷爷说你和表叔就没种过地，叫我们来帮忙。” 穆扬灵看向刘力和刘永，她没想到这两人也会来。 刘力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刘永则坦然的看向穆扬灵，笑道：“我来帮帮忙。”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就没拒绝。 穆石看到他们也只是一愣，穆扬灵看了一眼他们拿来的麦种知道肯定不够，就道：“爹，你回去多拿些麦种来吧。” 穆石点头，将东西交给穆扬灵，刘庄他们也开始干活，因为有了他们五人的加入，他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只一天，竟然就种了十二三亩左右，刘轩把穆扬灵做的那个两排耙翻来覆去的看，见穆扬灵看他，就笑问：“阿灵，这是你做出来的？倒是不错，不知道可不可以给表舅做一个，有了它，种地的速度快了不少。” “没问题，一会儿我去砍树，晚上回去就能给你做出来。” 穆扬灵这么一说，刘庄也吵着要，穆扬灵看了看刘力刘永，大手一挥，“回去我给你们一家做一个。” 刘永就笑道：“我看过了，这东西好像不难，我回去能自己做，你还是给阿力做吧。” 刘力窘迫的一笑，但并没有拒绝，他们家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要是有了这东西，干活的速度肯定会增加不少。 穆扬灵本想留下他们吃了饭再回去，但刘庄都不等她留人，直接扛了东西回去，刘力和刘永也相伴离开。 路上，刘永见刘力闷头走路，嗤笑一声，加快了脚步走到他旁边，扭头问道：“怎么，又不是大姑娘，怎么还躲着不见人？” 刘力不看他，闷声道：“族里人都避着我，你来找什么不自在？” 刘永眼里流露出讽刺，“族里人不也避着我？咱俩现在是一样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有什么事就叫上我一块儿吧。” 刘力这下停下脚步了，扭头去看他，挑眉问道：“族长和我祖父可都说了，我是个不孝不义的人，你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 刘永不在乎的道：“族里人还说我不孝不悌呢，我们俩谁也别说谁了。” 刘力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族里人也没说错，你的确不孝不悌。” 刘永气得抬脚踢了他一下，怒道：“我已经改了，一句话，你愿不愿意。” 刘力沉默以对，没反对，也没应下。 刘永哼了一下，抬脚就走，刘力在他身后张了张嘴，嘀咕道：“我又没反对。”声音正好能被刘永听进耳朵里。 刘永顿时哭笑不得，回头扯过他，道：“行，正好我小旗嫌弃我拖他们后腿，正想办法把我赶出来呢，回头我去你们那旗找你。” 刘力皱眉，“你有门路？” “没有，”刘永坦然道：“没有不会经营吗，等着吧，回头咱俩就互相照应着了。” 刘永微微一笑，阴郁的气质顿消，刘力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由佩服他的好运气。 刘永有一个好父母，好弟弟和好妹妹，当初他做了那样的事，父母虽然怪他恨他，但过了气恼的阶段，依然拿他当儿子看待，虽然日常待他小心防备了些，但对他的好也没话说。 自上次他主动站出来和穆扬灵去拒敌，他父母对他的心结顿消，对他好的不得了，他弟弟更是把他立为偶像，现在他在家里，只要不再干卖父卖母卖弟弟的事，他做的决定全家没有不应同的。 刘力有时候都羡慕得恨不得揍他一顿，明明之前混得不如他，是被族里孤立的人，而他有祖父，有叔叔，有一大堆堂兄弟，一大家子看着都是他的靠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母亲还跟着他。 “明天你还去吗？” 刘力点头，“帮两天忙吧，明天再去一天。” 刘永皱眉，道：“你家不同我家，我家里还有我爹娘和弟弟，你家可就只有你和你老娘，你要是去两天，能种的完吗？” 刘力不语，刘永就劝道：“还是算了吧，不然回头阿灵知道了该内疚了，我们就放假几天，你还是先把自个的地打理好了再说吧。” 刘力沉默不语，刘永只当他答应了，谁知道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刘力也跟着，穆扬灵看见刘力也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就闷头在前面拉犁。 晚上收工的时候，穆扬灵从放在田头的木桶里拎出几条鱼给他们，道：“你们拿回去吧，明天别来了，你们家里的地也不少。” 刘朗诧异的接过，问道：“这鱼哪儿来的？哎呀，好冷啊。” 穆扬灵笑道：“是前段时间打的，用冰给冻着，还算新鲜，快拿回去吧。” 刘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刘力和刘永也提了一条，几人结伴回去，但其实刘庄带着刘朗和刘轩走在前头，把刘永刘力甩在了后面。 两人也不介意，提着东西慢悠悠的往回走，穆扬灵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刘力和刘永好像被族里给孤立了。” 穆石蹙眉，心中微微不舒服，他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村里的人孤立起来的。 马刘氏也抬头看了一眼，道：“别管他们的事，你和舅爷和大舅爷老了老了就越发糊涂了，刘力他祖父偏心偏到厨山口了，族里连句公道话都不说，人家孩子自己立起来了，你和舅爷倒嫌弃起人家不孝顺来了，刘力不错，阿灵以后多和那孩子来往。” 马刘氏从小丧父丧母，带着弟妹长大，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所以她虽是妇人，但见识心胸不比男子差，在一些事上看得比刘和这个族长还要远。 第133章 主持公道 穆石到时候回营的时候还剩下十多亩的麦子没种，穆扬灵和马刘氏一个拉犁一个扶犁，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种完了，只有南边的角落里还剩下特意留下的两亩上等地，两亩中等地。 “阿灵，我看就和之前的一块儿种了吧，做什么实验啊。”马刘氏觉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实在不想和穆扬灵慢慢的折腾。 穆扬灵却坚持，“姨婆，种地的法子也有很多种的，我就想试试不同的方法的收成，明年我们就能选一个更好的办法了，虽然幸苦些，但都是值得的，不过这几天劳动的强度太大，您休息两天吧，反正现在也没过日子，这两块地先留两天。” 马刘氏蹙眉，她不习惯在活没干完之前休息。 穆扬灵却起身道：“我去力表哥家看看，他家有四十亩地呢，只有母子俩，现在力表哥又回营了，肯定没干完，我过去帮衬两天，您和博文他们休息休息。” 马刘氏听她这么一说，想到孤儿寡母的艰难，忙道：“那行，你快去吧，家里有我呢。” 穆扬灵一大早就拎着一条鱼去刘力家，她已经很久没有进山了，家里这几天要吃肉都是吃的鱼，虽然有些腻味了，但只要有肉吃，他们干活就有力气。 穆扬灵到刘力家并不晚，刘马氏却已经不在家了，穆扬灵伸头在院子外面转了转，看到放在角落里的铁犁，就一手撑在围墙上跳进去，把鱼丢在厨房里，背起铁犁就又跳出去。 此时正是农忙时候，整个村子里也就剩下五岁以下不能下地的孩子，穆扬灵随便扯过一个问道：“你知道刘力家的地在哪儿吗？” “刘力是谁？” 穆扬灵指向刘力家的房子，被她扯住的孩子奶声奶气的道：“哦，你说马奶奶啊，她家的地在岭下，我带你去。” 刘力分家的时候很是强硬，他不要那一百亩的军田，却选了连在一起最好的四十亩地，三叔祖顾忌他如今的身份，不敢强反对，只能咽下这口气，但一些冷眼碎语却少不了。 穆扬灵到岭下的时候，三叔婆正站在田垄上大骂，说刘马氏越界了，占了她家的地。 刘马氏忍气吞声的握着锄头在田头里锄地，只当没听见。 岭下有不少人家都在暗暗看着热闹，都知道刘马氏是三叔婆的儿媳妇，刘马氏要是回嘴就坐实了不孝，更会拖累儿子刘力。 到时候人家只怕会说，不孝的母亲生了个儿子自然也是不孝的，刘马氏为了自个的儿子，此时只能忍下这口气，甚至在儿子回来后还不能告诉他。 穆扬灵站在后面听到那些闲言碎语都觉得黑脸，她背着铁犁大步走过去，直接立在三叔婆后头，道：“三舅奶，您骂什么呢？” 三叔婆吓了一跳，回身看见穆扬灵，就忍不住拍她一巴掌，嗔道：“你这孩子怎么站在人身后说话？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属猫的？” “我走路声音已经很大了，是三舅奶你骂人太专注了，没注意。” 三叔婆脸色一，问道：“你咋过来了？”目光粘在她肩上的铁犁。 穆扬灵坦然道：“我过来帮帮力表哥，怎么，三舅奶也过来帮您孙子干活？也是，表舅他早逝，家里就只有表舅母带着力表哥，现在力表哥又替您全家去从军，就剩下寡母一个，可不得帮忙帮忙？那三舅奶来和我扶犁吧，让表舅母下种。” 三叔婆脸色黑沉，但对着穆扬灵又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只能压下心中的气，扯了扯嘴角怪声怪气的道：“哟，阿灵连自个亲舅爷家都不帮，倒先来帮阿力了？” 穆扬灵不在意的笑道：“我舅爷家人多，不稀罕我这一个，但力表哥家就只有表舅母一个，他家地虽然不多，但一人也种不了，我可不得帮衬一下吗？何况，上次我家种地，力表哥那么难都跑过去帮我家种了两天呢。” 穆扬灵声音不小，田垄里的人都听到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凡是刘家人，甚至是从临山村出来的就没有不受过穆扬灵的恩惠的，都知道穆家父女不会种地，但除了刘力和刘永，却没人愿意过去帮忙。 刘庄兄弟几个过去是因为人家是最亲的亲戚，做什么事都不落下过，他们没办法比。 刘永家还罢了，人家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但刘力家却是真的艰难，家里可只有一个寡母。 刘和本来坐在地上休息的，闻言也不由羞愧的站起来，当初他是想着等他家的地种完了再让刘大仓过去帮帮忙，毕竟穆家父女不会种地，速度肯定慢，到时候他们去帮忙收个尾就行，谁知道穆扬灵自个家的地还没种完就跑过来帮刘力了。 他一个做族长的更觉羞愧。 穆扬灵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扯着三叔婆就要下地，三叔婆忙挣扎道：“阿灵啊，舅奶也难呢，你看我们家这么多的地，哪里抽得出空来？我先回去种自个家的地了。” 穆扬灵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地，道：“我刚才听三舅奶的意思，表舅母越过了你家的地？这可是大事，不能耽误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定在了刘和身上，道：“正巧和舅爷和诸位乡亲们都在，不如让他们丈量丈量？免得你们一家人伤了和气。” 此话一出，连三叔公都坐不住了，忙踱步过来，道：“阿灵啊，你舅奶胡说的，这地头又没有标志，她难免会看错。” 穆扬灵直接问到他脸上，“那三舅爷，您说表舅母到底占没占您家的地？” 三叔公沉默了一瞬，见穆扬灵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一定要他给个结论，只好低头道：“没有，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眼花。” “行，三舅爷既然担心没标志认错，那我就给你们立个标志。”穆扬灵放下铁犁就往路上走，到了路边，直接挑了最大的一块石头抱过来放在交界处，拍了拍石头对目瞪口呆的三叔公夫妻道：“这么大块石头，谁也别想移动，以后谁也别想占着谁的，大家只要一看就知道。” 三叔公和三叔婆就觉得吞了一斤黄连一样的苦。 本来还感动抹泪的刘马氏见状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134章 互助 刘亭闻言也不由一笑，将手中的犁交给堂弟刘园，道：“我过去帮帮忙。” 刘大钱微微蹙眉，刘二钱却已经挥手道：“快去，快去。” 刘亭走过去接过刘马氏手里的铁犁，道：“我来吧，你去下种。” 刘马氏尴尬的搓手，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已经笑道：“表舅母快去下种吧，让我亭表舅来。” 刘马氏这才把罢手去后头下种，本来穆扬灵不来，她只能用锄头慢慢的开行再下种，有穆扬灵拉犁，速度上升了不止三倍，现在又有刘亭帮忙，那就更快了。 穆扬灵拉着铁犁在前头不快不慢的走，刘亭则一边扶犁一边和她说话，“你家的地种完了？” “没有，还有四亩呢。” 刘亭惊讶的瞪大眼睛，“一百八十亩就只剩下四亩了？你家的动作挺快的嘛。” 穆扬灵讪讪一笑，“亭表舅，我家只种上等地和中等地，下等地不种。” 刘亭思及三种地的比例，点头道：“那也很不错了，只要种得好，老天爷还算赏脸的话，到秋天应该有个大丰收。” 穆扬灵嘿嘿一笑，知道刘亭误会了，低声道：“我家的下等地有九十七亩呢。” “……”刘亭黑脸道：“你们只种八十三亩？” 穆扬灵点头。 “这也太糟蹋地了，日子还早，你们多种一些，又不是没有种子。”想到荒了这么多地刘亭就心疼。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就点头道：“行吧，回头我看看，要是时间还够我们就尽量多种一些。” 刘亭想到穆家现在也只有穆扬灵和他姑母能干活，不由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干活就更快了，半个上午就将后头下种的刘马氏甩出老远。 穆扬灵还没累，但扶犁的刘亭手已经有些无力了，穆扬灵就停下动作，对刘亭挥手道：“亭表舅，咱休息休息吧。” 刘亭松开铁犁，点头应下。 穆扬灵回身去看那些开出来的沟壑，用手指比了比，发现刘亭开的沟壑要比姨婆教她开的要大一点点。 刘亭见她比划就走过来，蹲在她身边道：“行开得大一些，小麦长得比较壮实，穗子也比较长。”刘亭划了划地上的土，低声道：“这是我种了十来年的地总结出来的，可惜除了你庄表舅和轩表舅，你舅爷他们也不信我，现在都不叫我开行了。” 穆扬灵惊诧的道：“这事只要种一年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刘亭苦笑，“可行开大了，下的麦种也就变少了，谁知道行大多收的麦子是不是够得上减少收获的？” 穆扬灵沉默下来，半响道：“这也不难，一个方法种一年，收获的做比较不就好了？” 刘亭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哪有那么简单，一年的气候不同一年，收成本就不稳定，如何能对比？” “那表舅不如选一块地平分成两份，一边一种法子种着，一样的气候，一样的肥沃，一样的施肥除草，到秋天收获一称不就知道哪种法子比较好了吗？” 刘亭沉思起来，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压低了声音兴奋道：“这是个好法子，回头我和你舅爷说说，其实我以前和你轩表舅他们偷偷试过，我总觉得是我这个法子收成更多……” 穆扬灵笑容满面，“那表舅你试，等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明年我也这样干。” 刘亭点头。 穆扬灵见刘大钱他们那边是刘园走走停停的拉犁，而刘二钱扶犁，刘大钱和表舅母们一起下种，因为人力拉犁时不时的要休息，开的行根本不够，刘张氏她们有时候会上去替代刘园。 穆扬灵就丢掉手里的土跑过去，接过刘园肩上的绳子，道：“我来吧，园表舅你歇歇。” 刘园抓紧绳子，“这怎么行，你刚拉完，再歇歇。” “嗨，我拉犁就跟肩上放条绳子似的，不累，园表舅你歇着吧。”又扬声对刘张氏道：“表舅母，我来时帮力表哥的，我现在帮你家拉犁，你可得去帮力表哥家下种，把我亭表舅给替换回来。” 刘张氏闻言一笑，爽朗的道：“行啊，我这就去把他换回来，免得他在那边偷懒。” 刘赵氏则笑道：“阿灵是自己下种速度慢，瞅准了你亭舅母速度快，特意叫她过去帮你力表哥的吧？你力表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疼他？告诉舅母一声，舅母也学着让你来帮帮我家。” 刘大奶奶就瞪了二儿媳一眼，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刘赵氏一噎，刘园的媳妇在一旁就忙道：“我也想学，阿灵，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跟舅母回家，咱娘两亲香亲香。” 穆扬灵一口应下，“好啊，只要舅母家备好饭菜，我的胃口大着呢，您可得做许多饭。” “饭还是有的，尽够你吃。” 气氛这才好起来。 穆扬灵拉犁可不知疲倦，速度又匀称，反倒是扶犁的人要不停的换，这样一来，一个时辰后，穆扬灵就将他们甩出老远，开出来的沟壑够他们种到下午了。 穆扬灵这才丢掉犁，自己跑回去和刘马氏下种了。 刘张氏看到她过来也不回去，三个人就在刘力的地里干活，等到将穆扬灵今天开的行全差不多种完了，穆扬灵又要去拉两排耙掩土，刘马氏忙拉住她，“好孩子，现在都半中午了，咱先不掩土，先回去吃饭再来，好歹休息一下。” 穆扬灵笑道：“表舅母先把开出来的地种完再回去吧，您先回去做饭，我掩了土就回去，不然下的麦种叫太阳这样晒着，土里的水都叫晒干了，肯定不好发芽。”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带了一条鱼来，给扔在厨房了，表舅母先回去做菜，我动作快，很快就好了。” 刘马氏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穆扬灵下种的速度是没他们这些种地的老把势快，但拉犁和拉耙的速度却是无人能比的，而去平稳得很，绝对没有深深浅浅的现象出现，刘马氏看了都不由羡慕嫉妒起来，惋惜这要是自家的闺女或儿子该多好啊。 第135章 交换 穆扬灵将下种的地都掩好土，这才要收拾东西离开，刘朗则跑过来拉她，“你到我家去吃饭吧。” 穆扬灵摇头，“还是算了，我去力表哥家，”穆扬灵看了一眼刘家的田地，道：“你回去和你娘说，下午她要是还过来帮力表哥家下种，我就还过去帮你们开犁，傍晚趁着太阳不大，我帮你们开够明儿一上午够种的，怎么样？” 穆扬灵的优势就是力气，这样交替互助可以达到最大利益化，她两边跑着开犁，一点都不耽误功夫，而刘家那边少了一个拉犁的人，下种的人并不减少，反而不会再出现开犁的行不够种的现象。 而刘力家这边多了一个下种的人，速度也不慢。 刘朗都不用回家问就知道父母肯定答应，但看着穆扬灵的小身板他很是担心，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样真的没问题？都拉了一天的犁了，就是牛都要歇息一下。” 穆扬灵茫然道：“我不觉得累啊，就跟甩手走一天的路差不多，但我身体好，别说只是走一天，就是走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 只能勉强拉动铁犁的刘朗无言的看着穆扬灵，眼里满是悲愤。 穆扬灵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转移开话题问：“对了，你们旗不是有牛吗？还没轮到你们家吗？” 刘朗不开心道：“快别提了，现在牛还在小旗家呢，在他家种完之前是轮不到底下的人的，等再轮到我家，早过了下种的时节了。”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你们小旗竟然要种完他家的地才往下轮？” “不然你以为谁都像表叔一样公正好心？竟然自己不用牛，就这样轮下去。”刘朗愤愤道：“当初我家要是还和你家分到一块儿就好了，那牛我们家肯定能用，现在也不必这么辛苦了，现在我爹回去才挨到床就睡觉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娘都哭了好几次了。” 穆扬灵觉得一个小旗才五头牛，老爹不会犁地开行，也不会下种，牛放在她家实在是浪费，就规定了一家只能用两个时辰，让牛休息半个时辰的规矩给轮下去，轮到他家就跳过。 穆石一向听女儿的，所以就照着女儿的规矩念了，有穆石镇压着，他们小旗没有欺负弱小的现象，但其他旗就不一样了，大多是做小旗的先长时间的占用耕牛，或是偏心他的亲友，穆扬灵也能想象到，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挥手道：“这样吧，过两天我要做个精细活，你娘要是答应过去帮我的忙，我就帮你们把地都开犁了，你看咋样？” “精细活？怎么个精细法？” 试验田当然是越精细越好，穆扬灵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就道：“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总之你回去问问你娘，要是答应了，后天就抽出时间来，带着你们哥俩过去给我帮忙。” 那就相当于一下抽了刘家三个劳动力了。 刘朗自己是种地的好手，才十二岁就能当一个大人使唤了，刘伦虽然小些，但刘张氏的能干是在村里出名的，一个能当一个半使唤，和两个儿子一起可不就是三个劳力了。 刘朗犹豫道：“那我回去问问我娘的意思。” 刘张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扭着丈夫的胳膊低声道：“好几百亩的地全靠你和园叔拉犁，你现在肩膀还成样子吗？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两条胳膊了？我就过去两天，再精细的活，两天四亩地也差不多了，阿灵拉犁就跟拉着玩似的，有她帮忙，你和园叔能轻省多少？” 刘亭同样压低了声音道：“爹只怕不答应。” “那是你爹钻牛角呢，我去和娘说，让娘去劝爹，二叔那边肯定是答应的。” 穆扬灵扛着犁回刘力家，刘马氏正站在门口张望，见穆扬灵过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的要上前接过她肩膀上的铁犁，道：“饭菜都好了，快去洗洗手就吃饭了。” 穆扬灵微微避开她的手，笑道：“表舅母，我来拿就行。” 穆扬灵把铁犁放在院子角落里，这才有功夫打量他们家的院子，笑道：“表舅母，你们家收拾得真干净。” 刘马氏笑道：“这都是你力表哥收拾的，他见不得脏乱，非得把东西规整整齐了才舒服，快去洗手吃饭吧，表舅母把你带来的那条鱼红烧了，家里也没其他好吃的东西，你千万别嫌弃。” 穆扬灵当然不会嫌弃，洗了手就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对刘马氏道：“表舅母，你不用和我客气，我和力表哥是过命的交情了，当时在去抗胡人的时候，他还帮我挡过胡人的刀呢，今后有什么事情您就只管到城固屯去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刘马氏一愣，继而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又比他小，他照顾你是应该的，倒是我没办事，现在倒叫你们两个小的过来照顾我。”刘马氏抹了抹眼泪，继而道：“说来也是缘分，你们表兄妹还有一层师兄妹的关系在呢，当年他就跟着你娘一块儿识字读书过，这两年见着你娘还是先生先生的叫着，对了，你娘和你弟弟妹妹还好吧？这兵荒马乱的，可真是遭罪。” 当初舒婉娘生产，刘马氏就是少有的送鸡蛋过来的人之一，当时穆扬灵还记得刘马氏满是笑容的逗龙凤胎，说是替刘力过来看看他师弟师妹。 回忆不过是一瞬，穆扬灵已经笑道：“我娘挺好的，弟弟妹妹也好，表舅母要是想见他们可以过去看看。” 穆扬灵吃饱饭就坐在门槛那里打盹，刘马氏也不打扰她，将家务干好后就进屋去称麦种。 穆扬灵惊醒过来，扬头对刘马氏道：“表舅母，多称一些，下午我亭舅母可能会过来帮忙，我在这边开犁好了就过去我舅爷那边，你和我舅母一块儿下种。” 刘马氏动作一顿，半响才道：“这样，会不会给你舅母带来麻烦？你，你力表哥现在在族里人缘不怎么好。”虽然艰难，但刘马氏还是说了出来。 穆扬灵半闭着眼靠在门框上，不在意的道：“管他呢，日子是自个过的，管那些闲言碎语干什么？我亭舅母不是那种庸俗的人。” 穆扬灵敢这样说就是因为知道刘张氏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心胸开阔，性格爽朗的好人，对她，穆扬灵自觉不会看错。 第136章 想法 等穆扬灵和刘马氏到地里的时候，刘家人早已经开动了。 刘亭看到她们就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对穆扬灵含笑道：“来，表舅跟你一块儿开犁。” 穆扬灵看看他的手，摇头道：“还是让亭舅母来吧，表舅，您还是快歇着去吧，我爹那儿有药酒，你要是不嫌弃，明儿我给你们带半瓶过来。” 刘亭脸色微红，刘张氏就笑着过来推走他，“行了，行了，你以为是你拉犁啊，还得我使力往前推，阿灵拉犁，我只要稍稍使劲儿往地下按就行了，边儿去，别耽误我们功夫。”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刘亭只能摸摸鼻子回去，将铁犁让给妻子。 穆扬灵先在刘力家这边开犁，然后再跑去刘家那边，附近田地里的人见穆扬灵一人拉犁就够三家人种，不由都羡慕刘家的好运气，道：“刘大钱和刘二钱家还罢了，毕竟是人家嫡亲的血脉亲戚，可这刘力家运气也太好了，平时也没看他和穆家多好啊。” 而非临山村人的关注点则是，“这个闺女的力气简直是神力啊，要是能娶回家，以后就算没有牛也再也不用担心耕地的问题。” 但这也只是敢想想而已。 穆扬灵就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两家交替着跑，而三叔公一家就算气恼，此时也不敢得罪穆扬灵。 穆家对刘家已经不单单是亲戚那么简单了，更多的是恩情的存在，没看穆扬灵顶撞三叔公一点压力也没有吗？ 刘和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 傍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穆扬灵过去帮刘大钱一家犁了不少的地，临走前对刘马氏道：“表舅母，明儿我还来，你来地里的时候多带一些麦种。” 刘马氏应下了。 而刘张氏这边也给了穆扬灵答复，“就照你和阿朗说的办，后天舅母去你家，帮你干那精细活，不过舅母丑话说前头，这活儿怎么干你来指挥，舅母可不懂再精细的活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放心吧舅母，我早就想好了，您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 穆扬灵想要实验的无非就是这几种，下种的麦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下种，一种则是用水泡开芽，短短的一点儿麦芽再下种，其中两种麦种又各自分为两种掩土方式。 一种是传统的用脚掩土，一种则是用两排耙掩土，有深有浅之分。 两种麦种上中等地各一亩，又在一亩中平分出来做掩土实验，接下来的施肥，灌溉则同步，绝对不能厚此薄彼，就看秋天的收获是如何的了。 这其中土地的平整度要比之前他们耕种的要好，尽量深耕细作，所以四亩地穆扬灵打算花费一到两天的时间，就她和马刘氏和刘张氏三人动手，小博文几个年纪还小，难免有些疏忽，就被她派出去干其他的活了。 穆扬灵觉得，如果这个实验成功，那么下一次的实验对象就是水稻了。 相比于面粉，她还是更喜欢吃大米，而水稻的产量在兴州府更低，也因此，大家都选择种植小麦，只留下一点点地种水稻，发下来的种子也是麦种占了大多数。 穆家也一样，只留下了十三亩上等田种水稻。 但其实，穆扬灵更喜欢两种平分交叉种植，只因为二月份种植小麦，水稻的种植却可以放到三月份，这样时间错开，劳动的密度减低，大家对种植也可以更加精细一些，而在这之前，穆扬灵就要解决水稻的产出问题，如果水稻在兴州府还是这么低产，不说其他百姓，就是穆家只怕也不会拿出大片地种植水稻。 这真是任重而道远。 穆扬灵很后悔，她前世就不该听老爹的话去读军校，而是应该去念农业大学，现在就不会两眼抓瞎了。 谁说农业是冷门专业的？明明是个最有用不过的专业。 穆扬灵回到家先蹲在盆子里看她泡在水里的麦种，见有的麦种已经冒了细芽，就松了一口气，“我之前还担心水太冷冒不出来呢。” 穆扬灵说到这里眼睛微微一亮，看向马刘氏，“姨婆，要不咱用温水试一下，说不定麦种发芽更快。” 姨婆满脸黑色，“你这孩子……”姨婆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形容她，只能气恼道：“就算麦种多，也没有你这么糟蹋的，上头可传下话来了，也就今年朝廷才负责麦种，明年还得靠我们自己，你好歹长点心，把这麦种留到明年，再不济，留下来，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好歹能给你弟弟妹妹凑碗粥喝。” 穆扬灵不在意的挥手道：“姨婆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叫你们没饭吃的，现在不是做实验吗？我也不拿多，就拿一捧来试试看，不行就算了。” 穆扬灵不等马刘氏反对就跑进屋里捧了一捧麦子出来，用热水兑了些冷水，觉得只微微的温热就把麦子倒进去。 秀红几个都好奇的蹲在一旁看。 马刘氏见舒婉娘只是含笑看着他们胡闹，并不阻止，就不高兴道：“婉娘，你也该管管阿灵，这孩子现在都这样了，以后她不得更不听你们的话。” 舒婉娘低头一笑，温婉的道：“没关系的姨母，我听她的话就好，她说的也没错，家里麦种多，又用不完，不如给她拿去折腾……不，是做实验，说不定真叫她找出了比现在更好的种植法子呢？”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地的，”马刘氏不满道：“也没见人会去折腾这些，难道她还能把亩产从两百斤变成二百五不成？那都是人家多精细的伺候，咱家人少，亩产能上百就算不错的了。” 舒婉娘不懂种地，甚至都没有种过地，所以没有马刘氏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在她看来，王朝可变，天可变，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呢？ 对女儿，她一向是支持宽容的态度，但姨母是长辈，舒婉娘的教养让她不能顶撞于她，她就只能在两者之前打太极，尽量模糊他们的矛盾。 马刘氏看出她无心管教穆扬灵，也只能一叹，眼不见为净，去厨房给几个孩子做饭去了。 第137章 不妙 穆扬灵去朝西村帮忙了两天，第三天刘张氏就带了两个儿子过来。 穆扬灵也没叫刘朗刘伦下种，只是给他们锄头，让他们和秀红一起将泥块碾碎平整好土地。 刘朗围着地头转了一圈，问道：“这地算平整的了，你这是打算种啥金贵东西呢？还碾？” “就种麦子，你就给我碾吧，没看到上头泥块太大了吗？我赤脚走在上头脚都硌得慌。” 刘朗撇撇嘴，“你倒是找块不硌脚的地给我瞧瞧。” 穆扬灵见过，前世跟着战友回她家玩时，正碰上种地，人家那开地的机器一圈过去，吐出来的土是又细又滑，踩上去软软沙沙的，可舒服了，哪里像现在，泥块一块儿一块儿的，就算已经用锄头敲过一会儿，泥块依然不小。 当然，穆扬灵现在是没法叫刘朗看见了，目测有生之年也不可能。 刘张氏闻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赶紧干活，话也忒多了。” 刘朗就跑去和刘伦一块儿了。 穆扬灵将发芽好的麦种拿出来，刘张氏看了惊诧道：“这种子咋发芽了？这还怎么种啊？” “这两亩我们就种发芽的种子，”穆扬灵指了一亩上等地和一亩中等地道：“所以我们要小心些，别碰坏了麦芽。” 这的确是个精细活，刘张氏眉头紧皱，怀疑道：“这样真的能种活？” “试试看呗，不过是两亩地，就算没有收成也没有什么。” 刘张氏无语的看着穆扬灵，她是庄稼人，别说是两亩地，就是两分地都会心疼，刘张氏庆幸，得亏公爹不在这里，不然非得和穆扬灵吵起来不成。 庄稼人天生就看不得种子和土地被糟蹋。 穆扬灵小心的将麦种倒在簸箕上，对刘张氏道：“表舅母，我们先开犁，一会儿再来下种。” 马刘氏就看着他们折腾，在地里转了一圈道：“你那点肥顶什么用？姨婆看还不如清种呢。” 穆扬灵一时之间找不到肥，只能拿家里茅坑好容易积累下的肥，再问了几家要些牛粪和上塘泥，虽然少，但聊胜于无吧。 “不行，基肥就算跟不上也不能一点都没有，姨婆，您就照我说的往底下撒肥就行。”穆扬灵对此很坚持。 马刘氏不满的嘟嘴，“你对这四亩地的心思有一半分到其他地上就好了。” 穆扬灵种其他地时都是听马刘氏的，偏这四亩地要全都照着她的想法来，也是伺候的最精细的，马刘氏可就指望着其他地收成了，见穆扬灵将一切有利条件都给了这四亩可能毫无收获的地，自然不满。 看着穆扬灵嘿嘿笑着的脸，马刘氏就发不出脾气来，只能无奈的照她说的去做。 穆扬灵犁地之后小心翼翼的将发芽的麦种下到地里，其中一半照着马刘氏的密度，另一半她却严格要求多撒一些，刘张氏也都照做了。 等下完种，穆扬灵就和刘张氏一起小心的用脚掩埋种子，一半之后又用两排耙掩了另一半。 事后穆扬灵又仔细的检查，将空隙掩上土，这样一来，一天也就种完两亩，本来时间还有一些，但穆扬灵阻止了刘张氏的动作，道：“要在统一一天里种，另外两亩明天再种。” 刘张氏直起腰来看另外两亩，不由失笑，“行，都听你的。” 这下子大家都闲下来了，穆扬灵道：“不如到我家去休息休息，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提上两条鱼。” 刘朗咂舌，“你家的鱼还没吃完啊？这都多少天了？” 秀红得意的道：“表姐抓了很多，再吃上一个月也吃不完。” 博文却嫌弃的捂嘴道：“满嘴的鱼腥味，我不想吃鱼了，姐姐，我要吃兔子肉。” 秀兰也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太阳还在山顶，离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就道：“行啊，你们把东西抬回去，我去山上一趟。” 大家都知道穆扬灵对山里熟，所以很放心让她去。 穆扬灵小跑着上山，此时山林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小心的避过树木进到山里，此时是春天，林子里的野兽经过一个冬天正是最饿的时候，在没有弓箭的情况下她也不敢深入，只是握了一条棍子小心的在外围打转。 才往里走三四百米，就看到雪地上冒出青青的一片嫩草。 山林里的雪化得最慢，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化完，但地上却冒出了不少的青草，嫩嫩绿绿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欣喜。 穆扬灵嘴角微微翘起，但转过一棵大树，穆扬灵就不由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前头地上的雪混乱不堪，留下了许多的脚印，青草全都被啃光，有的连草茎都被挖了起来，穆扬灵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她都不用蹲下去看那些脚印，只凭着气味就能判定这是兔子干的，而且还是数量庞大的兔子干的。 这对猎人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但对农民来说却是最坏不过的消息。 想到秋天时林子里兔子的数量，穆扬灵的心不断的往下沉。 穆扬灵四处走动，这一次她注意留意地上青草的情况，发现再往里的青草被破坏的特别严重，往外的还好些，但也能看出兔子啃咬的痕迹。 现在就这样了，再过些日子它们把林子里的青草都吃光了怎么办？那时候地里的庄稼可都刚冒芽啊，穆扬灵压下心中的慌张，找了一个方向走过去。 一群兔子正围在一起啃草，穆扬灵见到假想中的敌人，不由怒气上涌，跳出去也不等兔子反应过来，棍子直接挥过去，将两只兔子打晕…… 兔子受到惊吓，四散的逃开，穆扬灵也不追，只是不断的挥舞手中的棍子，将兔子敲晕过去，然后就徒手抓了两只活的，数了一下地上躺倒的兔子足有八只，心中的怒火这才消散了些。 穆扬灵用绳子将兔子串起来拎出去，手里捏着另外两只兔子，这才沉着脸往家里走。 第138章 担忧 穆扬灵拎了一串兔子下山，回到家里被几个热情的孩子包围，穆扬灵扯出笑容，将或晕或死的兔子交给他们，道：“我们晚上吃一只，给大舅爷和二舅爷家各一只，剩下的收起来，明天拿到县城里卖了。” 又将手中还活着的两只兔子给博文和秀兰，“喏，给你们养，家里多养一些，这样以后要吃肉就不用再去打了。” 穆扬灵挑了两只又大又肥的给刘朗带回去，“你们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明天你来我再给你们打几只。” 刘朗和刘伦高兴的应下了，拉着母亲的手回家。 马刘氏也很高兴，将晕掉的兔子挑出来塞进笼子里，道：“明天姨婆赶早进程去卖，你们先去地里。” 穆扬灵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可有可无的应下。 秀红看出穆扬灵不高兴，就凑到她身边低声问：“表姐，你怎么了？” 穆扬灵叹气，“我们家的地离山太近了，林子里野物多，以后庄稼只怕会被糟蹋。” 秀红满眼疑惑，“什么野物会下山？野猪？” “野猪我倒不怕，在外头挖几个陷阱就能挡住，但我怕兔子。” 秀红就咯咯的笑，“表姐，你还会怕兔子？我看你抓兔子抓的好厉害的。” “一只两只我当然不怕，可我怕千只万只，我就是再厉害也挡不住千万只兔子啊。” 秀红张大了嘴巴，“这么多兔子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穆扬灵垮下肩膀，“你的关注点好像错了，这千万只兔子要是跑进我们家地里，那我们家地里的庄稼就别想要了。而且，我们家的地在南面最多。” 穆扬灵现在愁的头发丝都快白了，完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阻止兔子潮，不停的打兔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稻种也要开始培苗了，下个月月初就要插秧，而剩下的近百亩的下等地也不能全荒着，她正打算过两天把稻种洒下后就开始犁开一些下等地来种麦子…… 哪有时间进山打猎啊，她一个人又能打多少？ 穆扬灵撑着下巴发愁。 秀红也没有好的办法，撑着下巴坐在一旁，脑子里全是兔子，最后还是忍不住流着口水道：“这么多兔子够我们吃到长大了，表姐，要是能把这些兔子全抓了卖出去，那我们家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 “你以为这兔子是大番薯啊，就长在那里等我们拿。” “表姐，番薯是什么东西？” “就和土豆差不多，长在地里不会动的。”穆扬灵起身拍拍屁股，挥手道：“行了，想不出好主意就别想了，我们去吃饭吧。”穆扬灵冲着厨房喊道：“姨婆，兔子要红烧的才好吃。” 姨婆嗔道：“知道，知道，一半红烧，一半炖汤，你娘不喜欢红烧的，赶紧去洗手了，菜就快要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刘氏就起床给他们做好了早餐，然后就拎着笼子里的兔子去县城摆摊了。 穆扬灵等外头天微微亮了，这才艰难的爬起来洗漱，吃了早饭才带了东西去东面的那块地。 从渠上的木板桥过去，穆扬灵低头去看沟渠里的水，现在上游的冰雪已经全都化了，三个水库全都灌满了水，三条沟渠也流了大半，军民们见状都不由庆幸起来，幸亏他们之前修了水利，不然这些水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地。 齐浩然更是自得，因为这件事，他在军中也更加的强硬，底下的团练使和营千总对他的命令也不敢再随便驳斥。 穆扬灵只是低头看了一下沟渠里的水，就望向厨山的方向。 不知道老人们说的话是否准，今年夏天是否会有旱灾，要是有，林子里的兔子不得饿得更惨？ 它们惨就是穆扬灵惨。 穆扬灵看着厨山叹息，只希望里面的青草们坚挺一点，好歹等她想出办法来。 穆扬灵很快就没闲心忧愁了，因为刘张氏带着刘朗和刘伦过来了，他们看到地里只有穆扬灵一个就诧异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 “我让博文他们再睡一会儿，我们先干吧，今天的种子没芽，时间更短。” 刘朗撇撇嘴，捂着胸口控诉的看向母亲，“娘，你啥时候也能叫我多睡一会儿？”在母亲拍向他之前就蹦到了穆扬灵身后。 刘张氏只能瞪着他道：“你阿灵表妹比你还小呢，怎么不见你和她比？你博文表弟年纪还小呢，和一个奶娃娃比，你也不嫌臊得慌。” 刘朗吐吐舌头，道：“那我五岁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疼我啊，不也是一大早就把我拖下床叫我干活吗？” 刘张氏瞪眼，“你五岁的时候还尿裤子呢，我倒是想叫你干活，你干得了吗？” 刘朗一张俊脸顿时通红，五岁的记忆很模糊，他还真的不记得，只是根据现状推测觉得自己童年也过得很“凄惨”。 刘张氏就阴测测的冷哼一声，小样，和她斗，还太嫩了一些，又不是博文一样的神童，三四岁就记事了。 等他们将剩下的两亩地种完，穆扬灵还要进山打猎，这一次她背了一个大背篓和一把弓箭。 刘朗跃跃欲试，“阿灵，我跟着你进山呗。” 穆扬灵歪头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行，现在山里野兽饿着呢，真要碰上猛兽我一个人跑得快，带着你可跑不了。” 刘张氏也忙拦着他，刘朗只好惋惜的看着穆扬灵自己背着背篓和弓箭进山。 这一次穆扬灵准备充分，收获更大，直到堆满了背篓才出山，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半山腰。 穆扬灵加快脚步往家里走，马刘氏已经回来了，此时正招呼着刘张氏。 穆扬灵拎了六只兔子出来放在另一个背篓里，想了想又拎了一只丢进去，对刘张氏道：“表舅母，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不用，这也不远。” “还是让阿灵送吧，到底是两个村，外头又不安宁，你带着两个孩子不安全。” 马刘氏这样说刘张氏也只好应下。 穆扬灵就拎了一根棍子在身上，背起背篓道：“走吧。” 他们才走到半道上，太阳就完全落山了，只天边还有余晖照着大地，四人不由更加快了脚步，在天渐渐暗沉下来时，刘伦指着前头喊道：“那里有人，好像是爹和堂叔。” 第139章 偷偷 刘亭见妻儿这么晚还没回来，胡人刚退，外面乱得很，就忍不住叫上刘园一起出来看看。 刘亭也看见了他们，快步上前，接过刘张氏肩膀上的锄头，问道：“怎么这么晚？” 刘张氏脸微红，瞪了大儿子一眼，道：“没什么，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穆扬灵跟着他们走到家门口，拎出一只兔子来就把剩下的分成两份，递给刘亭和刘园，“亭表舅，给你们吃的，我去力表哥家看看。” 堂兄弟俩也不和她客气，接过道：“那你快去，我们在这儿等你，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穆扬灵笑道：“你们送我回去，我又要送你们，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你们还是赶紧家去吧，我力气大得很，连人都杀过，还怕什么？” 刘亭皱眉，“你毕竟是个孩子。” 穆扬灵坚持，直接将人推进屋，挥手道：“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没工夫和你们扯了。” 穆扬灵转身就要跑，刘园就扯住她道：“不如就在这边住一晚上吧，大晚上的在外面跑也实在太危险了。” “家里就只有姨婆和我娘带着几个小的，我哪里放心？表舅，你们就放心吧，龙潭虎穴我都闯过，真有不长眼要打劫我的，他们也太倒霉了吧？” 几人一想也是，手一松，穆扬灵就箭一样的冲出去了。 穆扬灵一溜烟的跑到刘力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刘马氏警惕的声音：“是谁？” 穆扬灵听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眉头不由一皱，扬声道：“表舅母，是我，阿灵。” 刘马氏连忙从屋里出来给她开门，诧异道：“阿灵？你怎么过来了？” 穆扬灵扬了扬手里的兔子，“我送我亭舅母过来，顺便过来看看您。”穆扬灵跟她进屋，将兔子放在厨房里，四处一看，问道：“表舅母，在村里有人欺负你吗？” 刘马氏强笑一声，“谁敢欺负我？我们刘家在这村里也算一个大族了。” 刘家虽然被打散归入四营五营，甚至有人还被分到了三营，但考虑到他们同族，上头给他们分的地差不多都在这一片。 就算刘力在族人面前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同族，刘家的确会庇护刘马氏，但如果是同族欺负她呢？ 穆扬灵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没多问，她和刘马氏不熟，只能等刘力旬休的时候回来和他说一声。 将事情放在心底，穆扬灵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土地上和山里的兔子上。 马刘氏每天晚上都抬头看天色，确定往后好几天都会是大晴天后，她对穆扬灵道：“明天就放水育苗吧。” 水稻是种在东面临河的那块上等地里。 穆扬灵直接打开一个口子让水流进地里，然后不断的踩踏翻土，到了半下午才让水流到更深的地里，将四分地隔出来撒种育苗。 马刘氏全程站在边上指导，并不下田，小博文和秀红秀兰也被要求学习，她道：“我还能活几年？你们得学会种地，不然以后我走了，谁还能教你们？” 穆扬灵小心的将种子撒在土上，仔细观察一下抬头问道：“姨婆，这个密度对不？” 十几天下来，马刘氏已经明白穆扬灵口中的密度，株距等名词的意思了，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把这几垄地都给撒上，等傍晚太阳快下山了再放一点水进田，不要淹到种子，就让水到这个部位就行。” 穆扬灵牢牢的记下位置，应下了。 秀红也要下田，穆扬灵就把种子分了她一些，见马刘氏已经走了，穆扬灵就低声道：“秀红，你说我们像泡小麦种子一样先泡开稻种，你觉得长出来的苗会不会更好？” 秀红左右看了一眼，同样小声却兴奋的道：“不然，我们试试？” 穆扬灵眼睛闪闪发亮，拍着秀红道：“好妹妹，你真懂我的心，我之前在我屋里已经偷偷泡了一点，就在炕底下，已经发芽了，你趁着姨婆去菜地的功夫偷偷拿出来，一会儿我们下在最后半垄里。” 秀红听穆扬灵的，放下种子就往家里跑。 小博文和秀兰见状忙帮她们把风，四个小的就偷偷摸摸的把已经发芽的种子撒在了最后半垄地里。 穆扬灵稍稍掩饰了一下，确定不走近看不出来后这才直起腰，摸了摸后腰道：“可真是累死我了。” 博文就乖巧的上前帮她捶腰，“姐姐，我帮你捶。” 博文虽然晒了几天太阳，但脸上还是白白嫩嫩的，还因为被太阳晒，脸上带着红晕，就像一个熟透的红苹果，穆扬灵不由摸了一把，高兴道：“晚上回去你给我踩背，姐姐赏你吃狍子肉。” 博文拍掌道：“姐姐要进山打猎了吗？太好了，”又道：“姐姐，我觉得打猎比种地好。” “可打猎挣的钱肯定不够交军粮，到时候没饭吃了你就不觉得打猎比种地好了。”穆扬灵看向厨山，道：“厨山不是我们穆家的厨山，而是兴州府百姓的厨山，我们不能竭泽而渔，山里的猎物就这么多，它们生育的速度缓慢，要是姐姐不顾一切的捕猎，过个十几二十年，厨山还能剩下什么东西？” 后世那么多的珍稀动物，国家不得不立法保护那些动物，除了战火的原因，前人过度的捕猎也是一重要原因。 再看现在，谁敢说熊瞎子和老虎是珍稀动物？那东西跑到深山老林里，遇上的概率不要太高。 鹿群更是一群一群的出现，野猪那是祸害，兔子，穆扬灵嘿嘿一笑，再过不久，只怕大家看到兔子就不是欢喜，而是恼恨和恐惧了。 穆扬灵想着山里的兔子，还是坐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挥手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姐姐进山打些兔子，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抓住一只狍子。” “表姐，奶奶说兔子不好卖了，城里人现在也没钱，都叫胡人给抢了，得去府城。” 穆扬灵皱眉，“我看能不能多抓一点或是抓活的，我给送到府城去。” 穆扬灵从山里出来时又背了一背篓的野兔，甚至手上也拎了好几只，她的动静到底叫屯里的人知道了，但因为她很少和屯里的人交流，大家都不敢问她。 却有不少人来问马刘氏，马刘氏有心想瞒住，毕竟这是一条生财的路，谁知道穆扬灵却高兴的喊道：“姨婆，你得告诉他们山里有很多兔子。” 第140章 生气 穆扬灵最愁的就是山里兔子成灾称霸王，有人愿意进山打兔子她求之不得呢，要不是她没时间，她肯定带头领路，分文不取，要知道，穆家一共只种了八十三亩地，其中有四十亩在南面，占了一半的比重。 兔子一下山，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家。 穆扬灵抱着马刘氏的胳膊道：“姨婆，您跟他们说得上话，把他们家能做主的男人请来，我们用兔子肉招待他们一餐，这两天我多少进去了一些，知道哪里兔子最多，回头我再教他们布置一些简单的陷阱，做好记号，别把人陷进去就行，肯定能抓到许多兔子。” 马刘氏恨铁不成钢的拉住她道：“傻孩子，打猎是你的长处，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家靠的就是你这门手艺，你怎么还教别人？你倒是长点心啊。” “姨婆，”穆扬灵着急道：“山里的情况不是您想的这么简单，现在山里头兔子成灾，那群东西可是什么都啃的，他们吃完了山里的草，不得来祸害我们的庄稼？而且山里不止是兔子吃草，现在草都叫兔子抢了，其他吃草的动物只有死路一条，您也说我的特长是打猎，那我不能一年到头就打兔子吧？累死累活还没有抓一头鹿划算呢。” 姨婆顿时不说话了，穆扬灵眼巴巴的看着她。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马刘氏起身道：“不过我可没有力气给他们做吃的。” 穆扬灵拍着胸膛道：“您放心，下厨这事交给我就行了，我们家粮食不多，就不请他们吃饭了，白吃肉。” 姨婆不满的嘀咕道：“白吃肉他们更欢喜呢，这些兔子要是卖出去不知能得多少钱呢。” 穆扬灵满心欢喜的送姨婆出门，这才回转身剥皮砍肉。 穆扬灵擅长大锅肉，就是把兔子剖干净洗净后砍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用肉炼锅后倒下一大盆的兔子肉，再放一些姜蒜之类的，感觉熟了就起锅，在姨婆没回来之前，穆扬灵第三锅已经被她倒下去了。 秀红给她生活，满脸忧虑的看着锅里翻滚的兔子肉。 秀兰和小博文手牵着手站在厨房门口，嘴巴微微张开，本来觉得挺饿的肚子瞬间不饿了。 小博文看看穆扬灵不断翻滚的铲子，再去瞄放在灶台上两盆满满的兔子肉，他果断的转身跑去找母亲，“娘，中午我们吃什么？” 舒婉娘一愣，“你姐姐不是在厨房做菜了吗？” 小博文瘪嘴道：“我不要吃姐姐做的，娘，你去切一点萝卜丝给我们就粥吃吧。”姐姐实在是太可怕了，还不如吃爹做的呢。 “你姐姐做的不好吃吗？”舒婉娘把小儿子小女儿放到炕上让他们爬，就起身去厨房，正好看到女儿一勺的水倒进锅里，然后用盖子把锅盖上，拍拍手对秀红道：“好了，再过一刻钟应该就熟了。” 舒婉娘指着女儿说不出话来，深吸一口气才怒道：“阿灵，谁教你这样做菜的？” 穆扬灵吓了一跳，这才看到站在厨房的母亲，穆扬灵缩了缩脖子，道：“娘，我觉得这样做出来的菜也挺好吃的啊，这叫家常菜。” 穆扬灵敢发誓，她做的就是家常菜，前世的时候她回家做菜，老爹带着他老战友回家，可是不停的炫耀，而那几位叔叔也吃得很津津有味啊。 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么被人嫌弃？虽然她做的菜是远远的比不上姨婆和娘亲的，但真的一点也不难吃。 舒婉娘却不接受这样的厨艺，对女儿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晚上都要抽出时间来跟我学习厨艺，阿灵，你是能干，娘也不拦着你去做那些事，但娘希望你更优秀些，至少女孩子会的厨艺和针线你都不能落下，不然娘就没收你的弓箭，我们家就是吃糠咽菜，我也不准你再进山。” 舒婉娘生气了，大家都缩着脖子小心翼翼起来。 虽然舒婉娘平时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发展，但这样的人发火也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改变，舒婉娘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穆扬灵叹气的看着锅里的兔子肉，问秀红，“我做的菜真的有这么难吃吗？明明油盐适中，很有滋有味的。” 秀红吃舒婉娘做的菜也有小半年了，嘴巴早就养叼了，她犹豫了半响还是没逆着良心安慰表姐，而是小声道：“表姐做的菜也还可以，那些不怎么吃肉的人肯定觉得您做的特好吃，但只要吃过表婶坐的菜就不会再想吃您做的了。” 后来，穆石用一句话总结了其中的差距，女儿做的菜就是他现在在军营中吃的大锅菜，而妻子做的则是府城最好的酒楼里的上等席面，其精细程度哪里是穆扬灵的手艺能比的。 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虽然穆扬灵的厨艺遭受了穆家一致的鄙弃，却受到了城固屯老少爷们的喜欢，前来的人看着桌子上的肉不停的咽口水，当听说这都是招待他们的时候，谁也没忍住抢起来。 三盆满满的兔子肉全进了大家的肚子，但谁都没吃饱，大家都看向穆扬灵，胡老汉不好意思的道：“阿灵的手艺可真好啊，我们吃的都快忘了这是哪儿了，对了阿灵，你家哪来的这么多兔子啊？” 秀红对胡老汉的问话嗤之以鼻，和穆家最近的就是胡家了，穆扬灵进山打兔子的事不就是胡老汉发现并传扬出去的吗？ 穆扬灵却不介意，将山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却没说这对穆家的影响，只是道：“我也知道乡亲们日子不好过，山里兔子多，大家闲暇时不如进山碰碰运气，只是山里猛兽也多，大家进山的时候最好成群结队，别进太深。” 穆扬灵倒了一杯水，举杯道：“诸位也知道，我爹是小旗，你们这百户都归我爹管，你们好了我爹才能好，我这里有了好事情自然也不会忘了大家，只是也希望大家能够和睦相处，那些算计龌龊事最好别叫我知道，不然我穆扬灵可不是会给人留面子的。” 就有人偷偷的瞄向胡老汉，胡老汉和其他几人面色不由一红，低下头去避开穆扬灵的目光。 第141章 轻而易举 既然是为了大限度的打击山中的兔子，穆扬灵当然不会封闭消息，告诉了城固屯的村民不久就去找了表舅，还特意带他们进山一趟，给他们画了安全范围，再由村民们将消息扩散出去。 这样一来，起码能减缓一些兔子繁衍的速度，穆扬灵所担心的只有进山的村民可能会不听劝告进入深山。 不过穆扬灵早就让人在各个进山口设立了警告的标示，包括让人口口相传山中危险，要结队进入，不得深入等注意事项，最后要是还有人不听劝，穆扬灵只能表示她已经尽力了。 能够进山的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穆扬灵不认为自己应该对他们负责。 有了这些村民做缓冲，相信山里的兔子出山的时间能延缓一些。 穆扬灵考虑到更多的人力，在巡视过最先下种的麦田开始发芽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去营区找齐浩然。 穆扬灵趴在围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营地，见兵士刚巡逻过去就轻巧的跳进去。 齐浩然正在大帐里看地图，盯着兴城关的位置不动，良久才用笔画了一个位置，对范子衿道：“若是我用兵，必定先于此处设下埋伏，再因金兵攻击，等到此处，转身回击，而埋伏之处的人尽出，成合围之势。” 范子衿掀起眼皮看了地图一眼，继续低头看手中的书，淡淡的道：“现在是表哥领兵，表哥讲的是一个‘稳’，不会同意此举的，你若是能成功将人引入陷阱自然是好的，只怕对方会先察觉，到时佯装失败，反攻你一下，借你设伏的机会近距离攻打兴城关就不妙了。” 齐浩然还要说话，就突然冲着门外大喝道：“是谁？”大步上前掀开帘子，穆扬灵抬起的手就差点敲在他鼻子上。 齐浩然的暴喝吓了她一跳，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皱眉，“你怎么进来的？”营地虽然没有全部建成，但围墙却是最先完成的，四个门又有把守的人，穆扬灵来访，没道理他没接到禀报。 “爬墙进来的啊，”穆扬灵理所应当的道：“门口守卫的将士不让我进来，又不给我通报，我只好自己爬墙进来了。” 齐浩然脸色黑沉，范子衿也不由放下书本，脸上凝重起来，问道：“你爬墙进来一路上就没被人发现？” 穆扬灵嗤笑一声，道：“你们的防守如此宽松，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行了齐浩然，我来找你是有急事呢，怎么样，肯不肯跟我进山一趟？” “进山干嘛？”齐浩然漫不经心的问，他最在意的还是穆扬灵能翻墙进营区轻而易举的来到他的大帐，若是遇到战时被敌军摸进来，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问道：“你刚才翻墙进来时走的什么路线？避开了几路人？仔细和我说说。” 穆扬灵一心扑在山里的兔子上，不答反拉住齐浩然道：“你先跟我进山，回头我再和你说。” 齐浩然见穆扬灵的确无心说，怕她事后敷衍他，就认真道：“行，我跟你进山，但你回头得跟我仔细说说。” 穆扬灵手一顿，道：“这件事半天也说不清楚，我现在忙得很，只恨没有分身术了，所以我还是别说了，回头我再爬一次给你看，你跟在我身边，一路瞧过来自然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穆扬灵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了，她本身就是军队出身，自然知道此事的疏忽对齐浩然造成的损失，但她一直不善言辞，以前做报告都要绞尽脑汁，现在更甚，加上没时间心浮气躁的，说出来或写出来的东西未必面面俱到，还不如就让齐浩然自己看，让他自己思考。 穆扬灵也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只相处过几次，时间还不长，但穆扬灵也不由惊叹于齐浩然的将才，这样的人她以前也听队长说过，对他们，不是要将自己掌握的知识教授给他，而是应该引导他自己去思考，让他自己去学习知识，掌握知识，思考其中的精髓。 穆扬灵不会教人，却会干和队长一样的事，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齐浩然自己的天赋了。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齐浩然已经应下了，跟在敌人的身后看着敌人如何攻破自己的营区实在是一件很新鲜的事，齐浩然只觉得血都火热起来了，他跃跃欲试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行，都说了你得先跟我上山。” “没问题，”齐浩然一口应下，转身去换衣服，随口问道：“去山里干嘛？” “叫你见识一下啥叫山中兔子称霸王。” 齐浩然撇撇嘴，“爷只听说过熊瞎子和母大虫是山中的霸王，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兔子什么时候也能称霸王了？” 穆扬灵嘿嘿一笑，“所以才说让你见识一下。” 范子衿也好奇起来，和齐浩然一起换了轻便的衣服出来，飞白和研墨牵了马过来，也要跟上，穆扬灵就挥手道：“行了，你们不用跟着，不然我还得带你们，多麻烦啊。” 飞白蹙眉，低声道：“四公子，您可不能随便出营地，城里最近进了胡人的奸细……”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爷是随便会被抓的吗？他们最好来抓爷，爷真愁没地方找他们呢。” 范子衿看了穆扬灵一眼，也道：“行了，你们放心吧，我们是到山里去，又不进城。” 穆扬灵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两位公子的，飞白你就放心吧。” 穆扬灵流着口水摸了摸马，就爬上去坐好，大手一挥道：“出发！” 齐浩然嫌弃的跃上马，道：“既然想骑就来找我啊，爷难道还舍不得给你骑？” 穆扬灵骑在马上志得意满，道：“你以为我跟以前那么清闲啊，我家里可靠着我种地呢，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今天一天的时间还是我使劲儿的挤出来的呢。” 齐浩然好奇的问道：“种地很难吗？” 穆扬灵叹息的点头，“太难了，这么努力最后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当农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沉默下来，前几天他们偶尔也会在田间地头走动，而且回去农忙的兵回营就像个个都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瘦的脱形了，他们自然也感受到了农民的不容易。 第142章 雄心 穆扬灵带着他们一路进山，有的兔子从他们不远处跑过，齐浩然想也不想就蹦上去抓，最后左右手都抓了一只，炫耀的看向穆扬灵，“怎么样，爷厉害吧。” 穆扬灵问他，“这一路走来，你就没发现什么？” 范子衿道：“兔子有点多。” 齐浩然眉头微蹙，左右看了一下，最后低头看向脚边的草地，范子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时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但地上青草竟然被吃光了大半，有的连草茎儿都被挖开。 兄弟俩对视一眼，一起问穆扬灵，“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你们听说过蝗灾，一定没听说过兔灾吧？这就是兔灾。” 齐浩然和范子衿瞪大了眼睛，“兔子还能成灾？” “什么东西多了，超过了环境所承受的限度就是灾害，早在入冬前我和我爹就有预感了，所以才带着临山村的人进山打猎，可没想到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现在可刚开春，林子里的兔子就已经啃到外围来了，再过一两个月的，林子里没有青草能吃了，兔子只能下山，而山下就是我们的庄稼。” 涉及到军粮，齐浩然和范子衿立马严肃起来。 穆扬灵又道：“而且林子里野兔泛滥成灾必定会影响到其他动物，我担心厨山的食物链会遭到破坏，这对兴州府来说是影响子孙后代的大事。” 齐浩然问，“食物链是什么？” “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林子里就是猛兽吃小兽，小兽吃食草动物，食草动物吃草，现在草全叫兔子给吃了，其他的食草动物必定无生存空间，食肉动物现在可以吃兔子，可一旦兔灾过去，老虎得抓多少只兔子才能填饱肚子？而鹿，野猪等食草动物可能已经在这场灾难中死亡，数量骤减……” 范子衿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底层影响上层，而且这样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更严重。” 穆扬灵点头。 齐浩然大手一挥，道：“那还不简单，把兔子全抓了不就行了？”齐浩然流着口水道：“兔子肉不管是炖的，红烧的，还是烤的我都爱吃。” 范子衿和穆扬灵满脸黑线，两个人看着他道：“你能抓的了这么多兔子？” 穆扬灵带齐浩然去看林子里到底有多少兔子。 “其实兔子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现在出来活动的兔子还算少的，可能因为草不够，最近白天出现的兔子才会这么多，以前我抓兔子要么是掏洞，要么是设了陷阱第二天来收获，因为白天设下的陷阱，晚上兔子一出来活动，多少能抓到一些。” 穆扬灵小心的带两人在林子里移动，观看了好几个兔子群，最后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要能抓走一半的兔子我就很佩服你了。” 穆扬灵蹲在草地上发愁道：“而去，抓了兔子怎么处理？我们自己吃肯定吃不了这么多，就算拉到府城和附近几个县城，他们也消耗不了，兔子皮还好说，可以留着，但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兔子肉可留不住。 范子衿眼里闪过亮光，看向两人道：“你们要是有办法抓着兔子，我就有办法处理掉这些兔子肉和兔子皮。”范子衿认真的看着齐浩然道：“你不是还欠着孙家和赵家许多银子和粮食吗？我们总要想办法还吧？” 齐浩然和穆扬灵吓了一跳，异口同声的喊道：“你不会这么无良吧，拿兔子肉和兔皮去抵？” 范子衿冲着两人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倒是想，只是你们觉得他们有这么蠢吗？” 范子衿见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和暗中数不清的兔子，就道：“浩然，你还记得我们来找表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好心的农妇给了我们一包肉干吗？” 齐浩然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她是除了穆扬灵之外唯二的好人，就是给的肉干太少了，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最后给我们指路的时候还指错了……” 范子衿满头黑线，“行了，你记得就好，我是说那肉干就是兔肉干，连你我都觉得好吃的东西，你觉得别人会不觉得好吃，而去还易保存，我早就觉得我们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田地的收成上，正如穆扬灵所说的，种地是看老天爷的脸色，今年老天爷要是不给脸，那我们是不是就不活了？你能逼孙家和赵家借一次粮，难道还能总逼着他们出粮？所以我们得找其他的法子。” 范子衿眼里冒出如星辰般的亮光，握拳道：“穆扬灵，你觉得这是灾难，我却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机遇，浩然手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健全的，胆小的，有勇无谋的，奸猾的，残废的，年老的，甚至没满十二岁混进军营的都有，你不是烦心那些年老体弱残废的不好安置吗？把他们交给我，爷不仅能安置好他们，还能叫你再也不用发愁孙家和赵家的债务。” 齐浩然和穆扬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最后齐浩然一跃而起抱住他，喊道：“好兄弟，你想要多少人，我全给你，你要怎么做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给你做好。” 穆扬灵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们就不做一下市场调查什么的？” 齐浩然鄙视的看向她，“子衿说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过，还要做什么市场调查啊？对了，啥叫市场调查？” 穆扬灵：“……” 穆扬灵忽略掉齐浩然，严肃的问范子衿，“那你觉得我能做些什么？”不管最后他们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反正兔子被抓了，地里的庄稼就算保住了。 范子衿看向齐浩然，道：“我们对打猎不熟，底下的士兵也多是农户出身。” “兴州府的猎户也并不少，我爹就是，”穆扬灵说到这里一顿，道：“不过，好像猎户全都被挑去其他营了，五营就我爹是猎户。” 齐浩然满脸黑，气恼道：“我明天就去找大哥，让他给我调之前做过猎户的士兵过来。” 这一次范子衿和穆扬灵都没有反对，齐齐点头，穆扬灵甚至道：“将军这么疼你，你只要缠他久一点，他一定会答应的。” 第143章 合作 “我爹对山林很熟悉，让他带队教大家设置陷阱，一定能抓住很多兔子。”穆扬灵道：“而且也不用你们花费太多的时间，就花小半天功夫去布置陷阱，或是去掏兔子窝，第二天一早去收获就行，白天兔子都能这么多，晚上的兔子就跟元宵节时街上的人一样多，布置的陷阱肯定管用。”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你晚上过来瞅过。” 穆扬灵摇头，“我虽然没来过，但看地上的痕迹就能知一二了，其实去年入冬前兔子虽多却没有多到这个地步过，没想到一个冬天它们就繁衍出了这么多的子孙后代。” 兔子三个月抱窝，一窝最少也有四五只，这样一算下来，新增加的兔子数量自然客观。 范子衿却好奇的问，“兔子长得这么快你们怎么没想过养兔子？反而要去养鸡养鸭？兔子肉不是比鸡肉鸭肉还要贵吗？” 穆扬灵也低头沉思起来，半响才道：“野兔难养，它会逃跑，大概还因为兔子比较难卖出去的，毕竟现在农家养鸡养鸭也多数是自家消耗，少有专门养了卖出去的。” 齐浩然却道：“临安府的酒楼饭馆里，我们就很少吃到兔子肉，要吃也是叫府里的人去买，或是自己去打，若是兔子多了，酒楼饭馆都能像这边一样用得上兔子肉，底下的食客自然也愿意消费。” 范子衿赞赏的看向他，“真是这个道理，北货南卖，这可是个赚钱的买卖，”范子衿蛊惑穆扬灵道：“穆姑娘，不如我们合作如何，你会养兔子，我则负责将兔子销往南方，所赚的钱大家三七分。” 穆扬灵眼睛一亮，“我七你三？” 范子衿奇异的打量了她一眼，道：“自然是我七你三。” 穆扬灵觉得他太不实诚了，问道：“兔苗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自然是你了，”范子衿理所应当的道：“我只负责卖，这养兔子的活全是你的。” 这下齐浩然也觉得范子衿太坑穆扬灵了，两个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左右为难了一下，决定还是公平处理，就拉住范子衿道：“这样穆扬灵太吃亏了。” 范子衿嗤笑一声，“她吃亏？若不是看在她和我们熟识的份上，我最多是压低价钱从她那里买入兔子再卖出去，平均分下来只怕连其中的一分都占不到。” 齐浩然和穆扬灵张大了嘴巴。 范子衿又道：“你们以为东西是这么简单就能卖出去的？我得阻止商队南下，还得寻找合作的酒楼饭馆，这么多兔子运到南边，若是生的，我得保证它活着到临安府，若是肉干一类的东西，我得找人或熏制，或蒸煮，包括之前我们说的兔肉丁，其中需要多少香料还未定呢，这些的花销都算我的，”范子衿越说越觉得自己亏，道：“不行，三七分我太亏了，我们应该二八分。” 穆扬灵赶紧道：“你别骗我，那兔肉丁是农妇给你们的，怎么可能有香料在里面？” 范子衿哼哼一笑，“以前是没有，难道我把人找回来不会改进吗？我想用它来赚钱的，这世上能时刻吃得起肉的会是穷人？味道自然是越帮越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二八分。” 穆扬灵只能扭头巴巴的去看齐浩然，她不懂做生意，她甚至不知道范子衿这样算对不对，因为这一番算下来，范子衿所要承担的成本和风险似乎比她养兔子还要大，但二八分好像也太低了吧？ 穆扬灵前世计算机，数学，甚至物理化学都很不错，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但数学好不代表就懂生意经啊。 穆扬灵不懂，齐浩然就更不懂了，他听了范子衿一席话，已经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那就三七分吧。”又对范子衿嘿嘿一笑道：“穆扬灵是女孩子，你多让着她呗。” 穆扬灵连连点头。 范子衿哼了一声，问她，“先说好，这兔子最好成规模，你可想好了去哪里买兔苗？你要是银子不凑手，爷可以暂时借你一些。” 穆扬灵大手一挥道：“兔苗哪里用去买，这漫山遍野不都是吗，何况，现在可没人养兔子，谁都没有兔苗。” 对此，穆扬灵很肯定，因为当初卖野兔的时候她曾经想以野兔是野生的为名卖贵一些，谁知道老爹很是奇异的看着她道：“这兔子不都是野生的？” 兔子都是野生的，除了有人会养一两只小兔子做宠物外没有家兔。 所以他们要兔苗就只能要野兔苗。 穆扬灵转身就勾搭上齐浩然，“你不是带人进山掏兔子吗？回头你叫人把小兔子给我留下，记住，一定要一窝的小兔子都留下，到时候我把我的三成分你一成。” 范子衿本来要张嘴的话就咽了下去，还不错，穆扬灵没有白拿。 齐浩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你打算把兔子养在哪里？” “我东面那儿还有六十来亩下等地没种呢，就养在那里。” 范子衿皱眉，“不会被人偷？” 穆扬灵一愣，抓了抓头道：“那我晚上出去守着？” 范子衿怀疑的看她的身板，齐浩然则点头道：“这是个法子，回头爷再来转一圈，告诉他们这是爷的，看谁还敢动心思。” 穆扬灵和范子衿连连点头，“这个法子更好。” 三人议定，穆扬灵就给他们展示了啥叫猎人抓兔子，然后和齐浩然挂了一身的兔子走出去，范子衿离他们两步远在后面走着，他不能理解这样把兔子挂在腰上不脏不臭吗？ 穆扬灵将兔子挂在马上，道：“先回我家吧，把兔子放下，我娘做的红烧兔肉可好吃了，今天晚上在我家吃饭。” “好啊，不过放下东西你得跟我回营区，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躲过巡防的士兵跑到我的大帐去的。” “没问题。” 这样的攻防战她从大二的时候就开始训练，进入部队后更是参与过一次大的军事演习，平时的训练也是以潜入敌军营区为主，或侦查敌情，或刺杀为首将官，在现代甚至用上了红外线防守，在这个没有这些高科技的时代，任务只会变得更简单。 何况，齐浩然的兵有效训练时间都没超过一个月。 第144章 潜入 “穆伯母，您叫飞白多送些食材过来，您慢慢做，我们可能要晚些才回来。”齐浩然觉得他们要暗闯军营，怎么也要很晚才能回来。 穆扬灵则道：“娘，别听齐浩然的，我肚子饿了，我们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您赶紧做，回来我们就用饭。” 说完拉齐浩然出门，道：“从军营到你大帐的门口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很快的。” 齐浩然满脸打击，“爷的军营这么好进？” 范子衿也跟在两人身后，穆扬灵回头看他，道：“你也要跟着？不是我要打击你，如果你跟我们进去的话，只怕要花费多一点时间。” 范子衿冷哼一声，道：“爷从大门里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穆扬灵这才没说话。 穆扬灵骑上马却是直接带着他们绕到了军营的侧面，这里远离军营大门，并没有发现。 穆扬灵对范子衿低声道：“你要走就快走吧。” 齐浩然也连连点头，“你在这里目标太大，会暴露我们的。” 范子衿被两人这么嫌弃，心中气恼，面上却不做声色的骑马走了。 穆扬灵见他进了大门，这才下马将马藏在一个凹处，前面有土石挡住视线，轻易不会叫人发现马匹。 穆扬灵低声对齐浩然道：“其实如果想要无声无息的进入军营并尽量拖延被发现的时间，最后是徒步潜入，不然将马匹束在外面很容易被人发现猜出。” 穆扬灵示意他看向四周，“这里野草蔓蔓，人藏身其中根本发现不了，何况你们还没有望台。” “望台？是像在城墙上的那样？”齐浩然低声问道。 穆扬灵点头，“你们这里也算一个不小的营区，应当在四角设立望台，就算现在没有人攻坚，军营也需要有人时刻把守，发现军情也能很快回禀，做得好的，甚至何时有何人出入军营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齐浩然还要再问，穆扬灵就在嘴边竖立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将耳朵靠在墙上。 齐浩然学着她的样子将耳朵贴紧围墙，就见对面的穆扬灵从一到四竖立起手指，到四的时候，脚步声刚好走过这里，渐渐远去。 齐浩然脸色有些奇异，他知道一队巡逻有四人是因为那是他安排的，难道穆扬灵只凭脚步声就能具体听出有几人，甚至会知道他们何时会路过这里？ 穆扬灵带他继续蹲着，等到下一队巡逻的人过去，穆扬灵就低声道：“巡防的间隔时间是半刻钟，这个可以根据呼吸来计算，现在我们就进去，不要发出一点时间。” 说完穆扬灵后退两步，冲上来踩在围墙上抓住上头，轻轻一跃就跳了进去，前后花费不到两息。 齐浩然只是一愣，都不后退，腹中运气，脚下一点就轻飘飘的飞上墙头，然后一跃而下。 才刚下地穆扬灵就拉住他的手往前跑，齐浩然视线里已经出现了另一队巡逻兵，他们虽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走到刚才他们落地的地方，却已经在视线之内了。 穆扬灵片刻犹豫也没有，直接将他推到一根柱子后面，自己却隐身在一片帐篷的阴影之中。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穆扬灵就站在帐篷旁边，而那些巡逻过去的士兵却完全看不到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齐浩然皱起眉头，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穆扬灵站在阴影中，只要不是有人特意去盯着看，不会有人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站在自己士兵的眼皮子底下。 穆扬灵却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几乎是在那些人一走过他们就上前牵住齐浩然的手，把他往旁边扯。 齐浩然抬头看了一眼巡逻的士兵，想，他们此时只要微微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们了，但那时穆扬灵肯定还有应对的办法。 穆扬灵见四周没人，就低声道：“你们设计巡逻的时间隔得太长，如果是五分钟，那前一队人刚消失在转角，这边另一队就会出现在转角，这一条线都能在视线之中。” “五分钟是多久？”齐浩然从没听说过这个计时单位。 穆扬灵默了一下道：“就是三分之一刻钟。” 齐浩然点头。 “走吧，我们去你的大帐。”穆扬灵拉着齐浩然正要沿着早上自己的路线走就突然听到了大量的脚步声，齐浩然也听到了，正扭头过来看穆扬灵。 穆扬灵挑了挑眉，拉着齐浩然转了一个方向，躲在了一堆泥块后面。 这是拿来建营区房子的，现在齐浩然将手下的将士分了五队，一队一天的轮流干活建房子，所以营地里还有许多泥块砖石，被穆扬灵用来做两人的掩体。 齐浩然心里却在想，若是营区里没了这些泥块砖石，穆扬灵又用什么来做掩体呢？ 前面出现的一大波士兵已经排排站好，为首的人大喊道：“你们就在这一片找，从这儿到小将军的大帐，一块地方都不要放过，范公子丢的宝贝很可能就落在这一路上，在天黑之前必须得把东西找出来，听到了没有？” “是！” 穆扬灵磨牙，低声道：“范子衿真记仇，不就说了他一句吗？” 齐浩然却嘿嘿一笑，幸灾乐祸的问道：“这下你要怎么去我的大帐？还可以两刻钟到吗？现在时间可差不多去了一刻钟了。” 穆扬灵哼哼两声，这也太小看她了，拉住齐浩然就悄悄的从后面走了。 穆扬灵压根不走这一条道了，直接拉了齐浩然从后面走，还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记住，以后你要是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哼，范子衿把人调到这边来堵我们，正在训练的将士他调动不了，只能找正在巡逻或休息的士兵，那样一来，其他地方的防守就会减弱，甚至全军营的视线都被他牵制到那里去了，其他地方疏于防守，实在是潜入最佳时机，你看，我们现在走了一路，半个人都没碰到。” 齐浩然呆愣愣的被穆扬灵抓着往前走，时不时的躲避巡逻过来的士兵，不到一刻钟就走到了他大帐的后面，而前面把守了两排士兵，看样子也是范子衿调过来的。 穆扬灵就往前看了两眼，就拉住齐浩然摸到杖子左后方的缝接处，齐浩然正好奇她要做什么时，穆扬灵就从裤子里的小腿上抽出了一把短刀。 第145章 维护 穆扬灵就在齐浩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隔开了帐篷，慢慢的往上扩大洞口，期间只发出了一丝丝细米的声音，要不是齐浩然正目睹着，平时肯定也不会留意到这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穆扬灵直接割到足够容一人进入才收起短刀，然后就轻轻地爬进去，齐浩然在穆扬灵的瞪视下也不由慢慢的钻进去，然后两人一抬头就看到范子衿正舒适的坐在正中椅子上喝着热茶，惬意的看着大帐外面。 齐浩然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穆扬灵狠狠地瞪了一眼，齐浩然顿时闭上嘴巴。 穆扬灵就悄悄的走过去，路过帐子角落里的桌子时还从上面抽了一条筷子…… 他们进入的地方很巧妙，正好在大帐的右后方，范子衿坐在齐浩然正中的椅子上，视线对着前面，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穆扬灵绕到范子衿的后面，筷子轻轻地抵住他的脖子，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范子衿顿时动弹不得。 范子衿在筷子抵住自己脖子的时候身子就一僵，一瞬后就又恢复了自然，轻松的放下茶杯，温声发出疑问：“穆扬灵？” 穆扬灵都忍不住钦佩起他来，要不是她手按住他的肩膀，肯定都察觉不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硬，才十三岁的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机，难怪他能想出兔子南卖的主意。 穆扬灵收起筷子，笑嘻嘻的道：“你怎么猜到是我的？” 范子衿这才转头，看到了站在后头的穆扬灵，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齐浩然和那个大洞，他脸上带着笑，不动声色的道：“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做？我可没有什么被刺杀的价值。” 穆扬灵却严肃下来，认真道：“你是齐将军的表弟，又是齐浩然从小的玩伴，不仅有被刺杀的价值，更有被绑架的价值，如果我是金人，为了牵制齐将军，必定是要捉住你们的。” 范子衿惊讶的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已经笑嘻嘻的回头对齐浩然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前后不超过两刻钟。” 齐浩然正在慢慢的回味，闻言点头道：“我的防守的确有许多的不足，等我调整一番，再将将士们调整出来，我就请你再来闯一回。” “没问题，”穆扬灵很是豪爽，“就当作一个游戏，嗯，就叫刺客与将军，如何？” 范子衿嫌弃的撇撇嘴，“真是没创意。” 齐浩然却觉得这个名字贴切。 穆扬灵已经抱着肚子道：“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齐浩然招手叫来飞白，让他找人修好帐篷，就带着两人一起出了军营。 剩下飞白和研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被划开的大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为什么大帐会破一个这么大的洞，看着还是被人特意划开的。 三人三骑很快就到了城固屯，城固屯的村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都知道穆家的小娘子和营区的小将军范公子交情好，两位公子时不时的来找她玩，外头都在传说，甚至齐将军都对穆扬灵亲切客气得很。 联想到她父母皆不同凡响，渐渐就出现了穆石是某一个大将军的遗子，因为被朝廷迫害，这才隐姓埋名在齐将军手下讨生活。 而齐将军因为敬佩穆石父亲的英姿，就对他多有照顾，不然以穆石天生神力的本事怎么没被调入一营二营，反而是留在了五营种地呢？ 肯定是齐将军不忍那位大将军的后代就此陨落，这才将人安排在最安全的五营，虽然没出息了一些，好歹保住了性命。 而穆石父女的神力则是遗传自祖上。 穆扬灵其母舒婉娘的不凡也有了解释，肯定是那位穆将军在出事之前给自家儿子定的亲事，所以舒婉娘的身份也不凡，定然是某一世家的嫡女，因为家族想要悔婚，她坚贞不屈和未婚夫穆石私奔了，这才隐居在此生活。 不然普通的农妇谁有那个气度？一言一行皆如仙女一般行云流水，好不雍容。 这番猜测穆家自然不知道，但城固屯，甚至军营里的兵士后来都对穆扬灵一家很尊敬，除了少部分人，大家对穆家都多有相让和推崇。 穆石和穆扬灵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们家做了城固屯的榜样，属于家族魅力和威望。 当然，此时穆扬灵还不知道这些事，此时她正和齐浩然为了一只兔腿而大打出手，她手肘一顶过去，齐浩然就只觉得胸口一痛，大喊道：“你倒是省点力气啊，我要死了。” 穆扬灵抢过兔腿，不客气的道：“你有内力护体，会死才怪，你刚才都吃了两只了，这只是我弟弟的，你再抢我揍你。”说着把兔腿放到小博文的碗里。 小博文似乎是怕齐浩然还跟他抢，拿起兔腿就先啃了一口。 齐浩然嫌弃的看他的口水，狠狠的夹了一块兔子肉，塞嘴里道：“我才不想吃兔腿呢。” 舒婉娘瞪女儿，“阿灵，你太没有礼貌了，怎么能这么对小将军？”又转头对齐浩然道：“小将军勿怪，阿灵这孩子虽然平时调皮时，但也懂待客之道的，只是这孩子太心疼她弟弟妹妹们了，小将军要是喜欢吃，我一会儿再下厨给你多做一些，你带回去军营吃，以后要是想吃了也可以过来，我们家里其他的没有，兔子肉却是够的。” 这下轮到齐浩然不好意思了，道：“穆伯母，我是跟穆姑娘闹着玩的，并不是非要吃兔腿不可，您做的红烧兔肉也很好吃。” 范子衿也点头，“其他菜也好吃，穆伯母的手艺实在是难得一尝。” 齐浩然连连点头，赞叹道：“就连临安府最好的酒楼珍馐楼的主厨都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啊。” 舒婉娘闻言不由抿嘴一笑，道：“我平生没什么爱好，就爱做些菜，绣些花，你们喜欢就好。”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齐浩然脸上已经消失的婴儿肥，就扭头对舒婉娘道：“娘，你给他们做一些带上吧，让他们明天也能吃。” 又对齐浩然和范子衿道：“营区离我家又不远，骑马来回都用不到一刻钟，你们有时间就来我家吃饭呗，记得带些米面过来就行，菜我家来提供。” 齐浩然和范子衿看着桌子上的菜，想到军营里如同猪食一样的大锅菜，忙不迭的点头，“这个好。” 范子衿甚至找了一个更好的理由，严肃的道：“正好，我们不是要合作吗？我们过来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商量一二。” 秀红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撇撇嘴低下头去，心中很是不屑，明明就是想吃她表婶做的饭菜，偏还找这样的理由。 第146章 体谅 等送走齐浩然范子衿，舒婉娘这才有空问女儿，“刚才范公子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穆扬灵就把范子衿想要将兔子南贩的事说了，道：“他可能会将兔子熏成肉干或做成兔肉丁运往南边，需要的兔子不少，养殖的事由我负责。” 舒婉娘眉头紧皱，“阿灵，我们家现在就这么点人，哪里能做这件事？何况，兔子谁都没成群的养过，你确定能养活？” “成群的野兔好养活，我们家东面不是还有六十多亩下等地吗？就把野兔圈养在那里，回头我和他们俩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从北边胡人那里买到牧草的种子。”穆扬灵嘿嘿一笑，“小麦我不会种，难道种草我也不会？” 舒婉娘瞪大了眼睛，“草还需要种？田间地头，山里河边不都有吗？” “有是有，但也不够吃啊，而且还得我们自己动手去割，您也说了家里没这么多人，回头我找人挖一条沟渠将那六十亩地全圈起来，再给围上网，兔子就只能老实呆在里面，我尽量保证他们的食物供应。” 秀红在一旁听着，忙保证道：“表婶，我们也可以帮表姐的，割草这样的活我和妹妹都能做。” 穆扬灵点头，“再过两个月就农闲了，到时候屯里的孩子都闲下来，我可以请他们去割牧草，娘，你就放心吧，大不了兔子都养不活，到时候把他们都剥皮吃肉就是了，反正我们也不亏。” 舒婉娘愕然，“你们养兔子不需要买小兔子吗？” “去哪儿有这么多小兔子买啊？都是从山里掏的，都和齐浩然说好了，到时候我占两成，他一成，范子衿一成，”穆扬灵顿了顿又道：“我们家现在没钱，回头我得问范子衿要钱去买牧草种子，这第一年的牧草种子怎么也得他提供。” 舒婉娘愣愣的看着女儿，再找不出反对的话来，半响才道：“那除了牧草种子，这几乎是无本的买卖了。” “可不是吗？不然我才不冒险去养兔子呢，最要紧的是抓了山里的兔子，我们家南面的庄稼就安全了。”穆扬灵对兔子的买卖没多大的信心，就算范子衿和齐浩然很自信，她的主要目标还是在自家的庄稼上。 反正那六十亩下等地她也没想种，荒着也是荒着，拿来种牧草养兔子就算是一种实验了。 穆扬灵心宽体健的去睡觉去了。 军营里，范子衿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他来兴州府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他隐约找到自己今后的发展方向和价值，所以他对此事空前关注，他觉得他要将其中每一个步骤和关键点都设计好，务必要做得完美。 所以，范子衿深夜伏案做策划。 而隔壁的齐浩然已经发出了轻轻地呼声，睡得跟死猪似的。 穆扬灵第二天就去那六十亩地里转了一圈，蹲在地里发愁道：“你们说我要不要给兔子们建个小房子什么的？” 博文疑惑的道：“兔子不是会打洞吗？洞不就是它们的家吗？怎么还要我们建？”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养它们了，它们就不是野兔了，给它们建个房子什么的，说不定它们能改掉这个到处打洞的习性呢？” 秀红直接道：“表姐，我们家现在没人没钱。” 秀兰连连点头，“奶奶说要把南面那三十亩的下等地开出来种小麦。” 穆扬灵觉得浑身都疼起来了，半响才道：“我们现在种不了这么多地了，都快过了播种的时节了。” “所以奶奶说今天就要开始了，”秀红道：“表姐，我们快去南面吧，奶奶肯定把麦种带过去了。” 穆扬灵泄气，“好吧，不过就种五亩，多的我也不种了。” 姨婆不想把地慌了，穆扬灵却劝道：“姨婆，种下去还得收呢，种地的时候我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赶在前头，但收获的时候两个我也顶不上秀红，到时候这么多地都靠您一个人收？一场大雨下来，我们大半年的努力就打了水漂了，我觉着最多只能再种五亩，还是因为我想看看下等地的收成。” “那其他的地就慌着？” “我们家不是要养兔子吗？到时候种上牧草，割了拿过去给兔子啃，您觉得怎么样？” 和舒婉娘一样，姨婆觉得穆扬灵养兔子的事不靠谱，但穆扬灵说的也没错，这是无本的买卖，不如试一试。 穆扬灵见她沉默就只当她同意了，为了避免她难过，又道：“实在是水稻和麦子的播种收获都距离太近了，但凡相距远一点，我也不愿意这些地慌着。” 姨婆抬头看穆扬灵，她只到她的胸口，还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心中不由一叹，她还是太强求这个孩子了，从临山村逃出来后，因为穆扬灵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风险，虽然她口中总说她还是个孩子，潜意识里却把她当作了大人，这段时间的耕种更是将她当成一个壮劳力来使唤，但其实她还是一个孩子。 姨婆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体，心不由更软，算了，荒了就荒了吧，总比把孩子的身体熬坏了强。 这样一想，姨婆顿时觉得种五亩都很勉强了，就道：“算了，我们今儿就再种两亩就行了，且看看这下等地的收成如何。” 穆扬灵眨了眨眼，问道：“不是说要种五亩的吗？” 姨婆瞪了她一眼，道：“姨婆我老了累了不行？就种今天就行了，能种多少是多少。” 穆扬灵求之不得，秀红几个也开心起来，孩子就不喜欢种地，对于他们来说，种地实在是太幸苦了。 穆扬灵这边种了两亩下等地，齐浩然那边却跑到齐修远那里抢了二十个有打猎经验的士兵过来，让他们轮流带队进山抓兔子，尽量抓活的，死的也不论。 而范子衿这边则开始清点不能上战场和训练的士兵，今后这些人就要跟着他干活了。 齐浩然的人开始进入山林的那天，穆扬灵就找了过来提起牧草种子的事，范子衿答应帮忙弄种子，却不答应独自出种子的钱，道：“这门生意大家都有份，钱平分成三份，谁也逃不掉。” 第147章 种子 穆扬灵磨牙，“牧草种子又不贵，你怎么就这么抠？不知道我家穷吗？” “你也说了不贵，那你肯定出得起，”范子衿瞥了她一眼，道：“别忘了，这养殖是你的事，我和浩然能替你出两份已经是很照顾你了，这也就是头一年，下一年就没这个待遇了，你得自己负责，还有，这次山中野兔的收益全归浩然，谁也不准染指。” 这个穆扬灵没意见，但她就是不想出牧草种子，博文的药已经吃完了，她今天就要进城重新配一副，再过一段时间城里书院开学，她要送博文去念书，这都得花钱，上次卖鹿剩下的钱就不剩什么了，穆扬灵决定坑范子衿和齐浩然到底。 范子衿坚决不同意，除了齐浩然，谁能从他这里占到便宜？要是穆扬灵食髓知味，以后都这样做，就算钱不多，影响也不好。 穆扬灵见说不动范子衿，不由磨牙，道：“大不了我先借你的，等我挣了钱还你。” 范子衿摇头，“这么点钱，爷不稀得借。” 齐浩然甩着马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对峙的场面，他眼珠子转了转，就把穆扬灵拉出去，低声问道：“怎么了？你又和子衿吵架了？”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谁会跟他吵架？我是跟他据理力争，这门生意后续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开头只有我投入，劳力我也就认了，钱我是实在拿不出来。” 齐浩然摸着脑袋道：“还要投入银子？”齐浩然想着自己的荷包，好像也没钱了，最近他去县城打牙祭还是借的子衿的钱。 “是牧草种子的钱，要养兔子，总要种些牧草，范子衿让我们三平分。” 齐浩然也发愁起来，“很贵吗？” 穆扬灵瞪他，“不要告诉我你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一人二两？那不贵啊。”齐浩然拍着胸脯道：“爷有。” 穆扬灵盘腿坐在草地上，怅然道：“二两的确不贵，要是以前，本姑奶奶也能拿得出来，现在就拿不出来了。” 齐浩然坐在她身边，道：“那爷借你。” 穆扬灵看向他，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没钱了？要知道我入冬的时候可是刚卖了一头鹿得了三十五两银子呢。” 齐浩然则瞪大了眼睛，“你那三十五两银子一直用到现在？”齐浩然几乎是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她，“爷一个月五十两都不够用呢？” 齐浩然没有俸禄，但总要交际，齐修远每个月就给他五十两的月例，根本不够齐浩然消费，每个月还得拿范子衿的钱。 穆扬灵却觉得他太坑兄了，问道：“五十两银子你都拿去做什么了？” 齐浩然迷茫，“也没做什么啊，就什么都没了。” 穆扬灵：“……” 齐浩然挠挠脑袋，道：“要是只需要二两银子，我倒是拿得出，不如我帮你出了这份银子吧，嗯，连子衿的那份也不过六两银子。” 齐浩然觉得这钱和自己的花销比起来实在是太少了，他不明白子衿干嘛要和穆扬灵争这个，子衿不是比他还有钱吗？ 穆扬灵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道：“回头我一定还你。” 齐浩然大手一挥，不在意的道：“才二两银子，不用还了。” “那怎么好意思，”穆扬灵微微羞涩的低头，再抬头就捶了一下齐浩然的肩膀道：“那我就不和你见外了。” 齐浩然高兴的点头，“就是啊，你不用和我见外。”二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二百两。 穆扬灵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将这份情记住了，心里对齐浩然更加亲近了些。 而暗中跑过来听墙角的范子衿不由磨牙，穆扬灵真是奸猾，竟然趁他不在骗浩然的钱。 范子衿哼哼两声，转身走了。 留下穆扬灵和齐浩然还在哥俩好的说话。 最后牧草种子的钱都是齐浩然出了，钱交给了范子衿，由他找人出关买牧草种子。 其实他们能够这么容易买到好的牧草种子还是因为胡人圈地放牧的举措。 兴城关外被胡人占去的地方本是一马平川的好农田，但胡人占去后因为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就在田地里撒了牧草种子，将农田土地全变成了放牧的草原。 因为每年都要不忠牧草，所以牧草种子并不难买，难的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跑到对面去买种子，若是被金兵发现，多半是会被抓起来的。 但范子衿心高人大胆，找了一个做过斥候的士兵就过去了。 穆扬灵只知道他过去买种子，却不知道人家肩上还背着其他任务，不说齐浩然，就是范子衿也不甘斥候跑到那边一趟就只为买那几袋子种子吧。 “姐姐，我们要去买什么？”小博文紧紧地抓着穆扬灵的手，好奇的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 县城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生息，渐渐恢复了以前的热闹，这还是小博文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以前来办年货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 “我们去找找书店，给你买上学用的东西，一会儿再去一趟药店给你买药。” 秀兰苦着脸道：“表弟你真可怜，每天都要吃药。” 博文却已经习以为常，“为什么吃药就可怜？” 穆扬灵忙打断秀兰的话，对博文道：“你秀兰表姐是觉得药很苦，但其实吃药一点也不可怜，需要吃药却没药吃才可怜呢。” 博文点头，“我知道，就像胡奶奶，她病了却没要吃，生生的熬好了，好可怜的。” 前段时间胡奶奶发高烧，胡家却没花钱买药，只用冷水降温，熬了两天才熬过来的，现在虽然能下地走路了，但整个人都瘦脱形了，博文秀兰几个孩子突然看见她都吓了一跳。 虽然背后说人不好，但穆扬灵还是教他们道：“所以以后生病了就要吃药，特别是像这么重的病，不要心疼钱，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先把病熬过去，你们要知道，人才是这世上最要紧的，财物和东西没了都可以再赚，人没了却是没了。” 穆扬灵是重活一世的人，想到父亲牺牲在异国他乡，自己也死在丛林之中，一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人死后是不是都要投胎重生，还是只有自己是例外，只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就算可以投胎重生，在他作为一个人时就是一个人生，就算格式化后再来，这个人也不再是这个人。 现代的穆扬灵已死，现在活在这个时代的穆扬灵就算拥有前世的记忆也是另外一个人了。 因为在这里，她有她另外在乎的父母亲人，做着前世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 第148章 准备 小博文见姐姐精神有些恍惚，不由紧张的抓紧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 穆扬灵回过神来，扯开一个温柔的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没事，走吧，我们先去找书店，以前的书店因为金兵乱城已经不开了，这新开的书店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穆扬灵在县城了转了半圈，总算是在之前开书店的那条街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书店。 穆扬灵看看这个被突出的墙角微微挡住的门面，又抬头去看它的牌匾，这才肯定这真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书店。 穆扬灵无语的拉着博文进去，问正躺在躺椅上睡觉的老板，“您的书店怎么开在这里啊，我们都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书店老板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眼睑道：“县城里的书院私塾都知道我的书店开在这里就行了，你们要买什么自己去看，拿过来结账就行了。” 合着这位老板只做书院私塾的声音啊。 穆扬灵嘀咕的拉着博文进去，拿着书院先生给开的书单选了几本书，又去选笔墨纸砚，“博文，你过来看看，你想要什么样的？” 博文第一次逛书店，爱惜的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一方砚台，不舍的从它身上转移开视线，乖巧的道：“姐姐给我选就好了。”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就伸手拿起刚才他摸的砚台，又从笔筒里选了好几号毛笔，这才带他去看墨。 这些上面都标有价钱，穆扬灵只一看就知道自己能不能买得起，所以她选东西也不需要再问老板价钱。 可选墨的时候穆扬灵却犹豫了起来。 她拿起一块价格比较低的墨问老板，“会晕开吗？” 老板张开眼睛看了一眼，道：“会，”看了她脚边的穆博文一眼，又道：“五百文以下的墨都会晕开，你要是想买好一点的，就买八百文或一两银的吧。” 这里的墨都是十块做一包的卖，单卖的单价要贵些，既然是为读书买的墨，一般都会一次性买一包。 穆扬灵蹙眉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墨，拿起八百文和一两的分别闻了闻，最后还是要了一两银的。 等选好东西，穆扬灵这才把东西拿过来让老板结账。 老板只看一眼就知道是给初入学的孩子买的，他看了穆博文一眼，问穆扬灵，“你家大人呢？” “他们忙，我陪我弟弟来买，”穆扬灵翻看着旁边的册子，想到自己读书时可是随时备好笔记本记录笔记的，毕竟有的笔记太多，课本根本记录不下，所以穆扬灵又抽出一本空白的册子，递给老板，“这个也要了。” 老板嘴角微挑，脸上露出微笑，赞赏的点头，“你倒是会选，家里有过读书的人？” 穆扬灵一愣，继而点头道：“我娘我爹都识字，我也识几个字。”但正经读过书的只有她和她娘，她爹的字是她娘教的。 一家能有这么多人识字，老板误以为他们家也是耕读人家。 读书人都有些左性，见他们家是耕读人家，而且条件似乎不是很好，就故意漏算了一些价钱，最后懒洋洋的拨了拨算盘，道：“一共九两五百二十文。”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不是十两三百二十文吗？”她在东西里找了找，最后指着两管毛笔和一垒纸道：“您忘了算这两样了吧？” 老板瞪了她一眼，将东西给她包好，就道：“那就十两三百文，那二十文算送你的。” 穆扬灵被他一瞪，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谢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钱来。 在她拿着东西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老板又问，“你如何算的这般快？” “什么？哦，你说算账啊？”穆扬灵理所应当的道：“我心算的啊。” 老板皱了皱眉，但没细问，看了一眼他们的背篓，道：“你弟弟要上学得买个书箱，不然怎么带书去书院？”老板指着一个角落道：“那里就有书箱，去看看吧，我算你便宜一些。” 穆扬灵看向那些箱子，暗道：再便宜他们也买不起了，买了书再去买药，他们就又回到解放前了，只能寄希望于姨婆能卖出野兔，家里好歹有点余钱，何况，那箱子这么重，博文他也背不动啊。 穆扬灵谢绝了老板的好意，牵着博文和秀兰的手离开了，秀红则在后头亦趋亦步的跟着，等走出很远，秀红才不满道：“表姐，那老板一点也不和气。” 穆扬灵则笑道：“这个老板是不和气，但很有意思，比以前那个书店老板还要好些。” 穆扬灵带着他们去药店，将博文以前的药方掏出来给药店掌柜看，掌柜的看看药方，又看看穆博文，见他脸色还算红润，就问道：“这药方是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吃了有五个月了，是我们家还在七里乡的时候大夫给开的，之前也一直在吃药，但药方换了。”穆扬灵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将之前的药方拿出来给他看，“这是我弟弟两岁之前的药方，这是前年的，这张药方吃了两年，症状发起来时是隔天吃一副，平时是隔两天吃一副，这张则是我去年深秋时换的，平时是隔天吃一副。” 掌柜的看了点头，道：“这些都是温补的药材，毒性倒不大，但他人小，吃了这么多年的药多少有些害处，你们若是想换个药方不如叫我家的东家给他把脉重新下方，若是身体顽疾已除，那就不要吃药了，平时多食补，倒比吃药要好得多。”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牵了弟弟的手过去找东家看病。 仁心堂是鸣水县百年的药铺，声誉一直不错，除了一个坐堂大夫就是东家庞家在此诊治病人，今天是庞家家主庞空青坐堂。 穆扬灵牵了穆博文过来，他脸上就绽开一个笑容，慈和的冲他招手，“过来让伯伯看看。” 庞空青面容柔和，见之可亲，让人看了就不自觉的信任，就是穆扬灵也不由的对他有好感，更何况小小年纪的博文？ 庞空青一笑，小博文之前的忐忑就稍稍去了一下，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把手伸出来给他。 第149章 食补 庞空青为他把脉完毕，就看着小博文轻声问道：“你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平时都这么吃吗？昨天晚上又吃了什么，昨天中午呢？” 小博文一一答了，条理清晰，庞空青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才微微点头，看了眼他们身上的衣着和手足，心中已经有数，沉思片刻，庞空青就拿起笔对穆扬灵道：“我给他开些温补的药方，平时饮食上清淡一些，但也不可失了营养，他虽然先天不足，但后天调理得还不错，以此下去，再过三四年，应该就能完全断药了。” 穆扬灵蹙起眉头，虽然中医较平和，博文吃的也是温补的方子，但吃个七八年身体里肯定会留下药毒。 庞空青一看就知道穆扬灵的想法，叹道：“倒不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但那样的调养太过精细，只怕你家负担不起，能力精力上也不足。” “先生不如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家有办法呢，就算现在办不到，等以后我们有能力也可以改过来。”穆扬灵一听说还有更稳妥的法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庞空青。 “这个说难却也不难，你要知道食药同源，《黄帝内经》就有‘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和而服之，以补精益气。’的说法，只是想要达到更好的食补效果，其食材及制作的精细并不是一般家庭所能负担的。”庞空青顿了一下道：“别的不说，这厨艺上的精细就要求非常严格，烹饪之后要保留食材大部分的营养，使人服后，从内而外作用，久而久之，循环往复，精气自然充盈，且因为是食补，没有药毒，五脏六腑被调理过来，之后身体也就好了。” 庞空青见穆扬灵听懂了，就笑了笑道：“我看你和你弟弟妹妹们手中有茧，且除你弟弟手掌中还是新茧外，其他都是老茧，想见家中并不富裕，你弟弟若是选择停药食补，这可是不能断的，需要长年累月的吃下去，而这温补的方子虽是药，但也自有它的好处，至少你家困难之时，端上三两个月也是不要紧的，吃个三四年也就好了，而这食补所需的时间肯定更长，所花费的也更多。” 穆扬灵低头考虑了一下，就抬头认真的道：“先生，您给我们开食补的方子吧，最好能写清楚食材应该怎么做，有没有需要忌口的东西。” 庞空青怀疑的看向她，“你家有人会做？这食补可精细着呢。” “先生放心吧，我娘厨艺不错，应该难不倒她的。” 庞空青听她这么一说，就转身进内室拿出一本册子来，道：“这是我写好的食补方子，底下有制作的方法，当然只是个大概的，你娘厨艺若是好大可以改进，只是要尽量确保其中营养的保存，其中各种食物适合的烹饪方法我也都记录在其中了。” 穆扬灵没料到庞空青对他们这么好，忍不住推辞道：“这东西很贵重吧，怎么能拿走呢？要不我抄录一本？” “……你们拿去吧，我这儿还有呢，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弟弟要每半个月都过来给我把脉一次，还有，你们若是改善了食物的制作方法得抄录一遍给我，”又道：“作为回报，你弟弟在我这儿看病全不要钱，一些简单的药材，只要是你弟弟用的，我也都免费赠送，如何？”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看他，忍不住问道：“先生，您不会是拿我弟弟做实验吧？” 庞空青摇手道：“不是，不是，这食补的确比温补的药方好，只是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我却不知，毕竟没有人可以长年累月的坚持下去。我其实只是想试试看我的这本册子上的菜品味道如何……”庞空青在穆扬灵的目光下不得不坦白道：“册子上的菜品的确都有食补功效，只是味道奇特了点，虽然奇特，但至少比苦苦的药好喝吧，而去可以百分百的保证无药毒，无后患……” 穆扬灵接过册子翻看一看，发现里面只是简单的单道食材的烹饪方法，其中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全篇都是以保证营养为要，也因此，有的菜压根就是半生不熟的，因为太熟会造成其食材营养流失，其中油盐的量也被严格规定，穆扬灵只翻看册子就觉得完全没有食欲了。 她低头去看弟弟，开始犹豫了起来。 人生一大乐事就是“吃”，用了这册子，食材精细是精细了，但照着他的烹饪方法无疑也会失去食物的美味，弟弟还这么小，怎么能失去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穆扬灵收起册子，对庞空青道：“先生，我觉得我得回去和我爹娘商量一下。” 庞空青自己也是吃货，这里面的食补方子他全都试过，深知其中的痛苦，忙点头道：“你先回去问问你爹娘的意思也好，我在这儿等着你。” 庞空青见他们转身要走，又忙拦住他们道：“不如我先给你弟弟开几道食补的方子，回去后你们做出来给你弟弟尝尝。”庞空青轻咳一声，道：“我这方子虽然难吃了些，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食补，一点药都不放的，不像药膳方子，在炖菜的时候还要放药。” 说起药膳，穆扬灵眼睛一亮，“先生，也有大夫给我弟弟开过药膳方子，他也吃过一阵，虽然其中有药味，但还不算特别难吃，您觉得改用药膳如何？” 庞空青一愣，道：“也不是不可以，药膳里有药，其实作用比食补还要快的，但里头毕竟有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药毒的，若是普通人，药膳自然比食补要好，可你弟弟从出生就开始服药，到现在都差不多流年了，身体里积累下的药毒已经够多的了，这时候能不往上添一些自然是最好的，而且用食补还可以慢慢消除已经在身体里沉积下来的药毒。” 也就是完全食补才是上上策。 穆扬灵只能先带着弟弟回家。 今天正是穆石旬休的日子，穆扬灵就蹲在村口那里等他。 这件事还是问问老爹的意见吧。 穆扬灵觉得失去品尝美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但穆石和舒婉娘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舒婉娘甚至责怪穆扬灵，“你这孩子也是，这样的好事还有什么可拒绝的？” “可是娘，庞大夫说那些菜品都很难吃的，弟弟一日三餐都吃那种东西，连我烤的最美味的鹿肉兔子肉都不能吃了，不是很可悲？” 秀红在一边狠点头，“要是表姐他们在一边吃烤肉，我却只能站在一边看，我也很可怜的。” 穆扬灵就一脸“是吧，是吧，我没骗你吧”的表情看着父母，道：“所以我们得问问博文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去吃那种奇怪味道的东西而放弃和我们吃各种美食。” 第150章 遇见 小博文左右看看，最后道：“我听姐姐的。”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一时也没了主意。 穆石当即道：“就用这个法子，钱多些也不要紧，爹想想办法。” 舒婉娘也道：“我再研究一下那食补册子，看能不能改善改善味道，阿灵，娘知道你的意思，但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你弟弟的健康更重要的了，等他养好了身体，以后他想做什么不行？” 穆扬灵顿时没反对的勇气了，却好奇的问老爹，“爹，你能想什么法子？” 穆石大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你别管了，你只要照顾好家里就好了，我听说你和小将军范公子一起做生意？那可得精心些，别让小将军他们亏了。” “我哪儿做生意啊，只是帮他们养兔子，做生意是范子衿的事。”穆扬灵见父亲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了。 第二天就带着方子上街采购食材，方子一天三餐都不同，所以需要采购的东西不少，其中有几样价钱还不低。 姨婆把这几天卖兔子所得的钱也都掏出来，穆扬灵钱袋里有钱这才显得不慌，买好东西后就小心的收在背篓里。 而仁心堂的庞空青知道穆家同意食补疗法后非常的高兴，还为穆扬灵介绍了两家杂货铺，据说这两家的东西不错，干果杂粮等都能在这两个铺子中买到，比正经粮铺的东西还要好。 穆扬灵想到自己还有薏仁米没买，就去了其中一家杂货铺，才进门就碰到杂货铺的老板往外推人，“这东西我们真不收，我们这地方没多少人吃这东西。” “怎么就不收呢？磨碎了跟粮食一块儿吃。”拖着一大麻袋的人满脸愁苦，肤色又黑又红，是常晒太阳的缘故，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农民。 老板挥手道：“这东西拉嗓子，除了灾年，谁愿意吃这个？赶紧拿走吧，我这儿真不收。”推动间，几粒玉米粒就掉落出来，落到了穆扬灵跟前。 穆扬灵俯下身子捡起来，心中惊奇，这时候已经有玉米了？ 老农民眼睛通红的蹲在地上，几乎要哭出声来，他抹了一把眼睛，哽咽道：“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吗？怎么就不收？我老娘还等着钱抓药呢，老太爷这是坑死我们了，为了种这东西，我们荒了多少地啊。” 老板脸上不忍，不由道：“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世宗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当今圣上早忘了那些话了，也是你们住在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外头的事，以为还和以前一样呢？这苞谷早几十年前就不种了，又不好吃，还白费好地，产量还不高，实在不明白世宗皇帝为何会这么推崇，还大老远跑出海去找。” 老板摇摇头，拍着老农民的肩膀道：“我也可怜你，但我这也要养家糊口，实在没办法，你还是去找找别家吧，说不定就有人收呢。”老板转过身这才看到背着背篓的穆扬灵，忙堆出笑，问道：“小姑娘买什么？” “薏仁米。” “哎呦，我这儿刚进了一批，上好的，价格还便宜，快进来瞧瞧。” 穆扬灵抬起脚就要往里走，走到一半回头看到汉子坐在台阶上正茫然的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穆扬灵脚步就一顿，转头问老板，“他是深山里出来的？” “可不是，几十年都没人出来过了，听说他老娘病重，山里的赤脚大夫治不了了，这才想着带出来看看大夫，就带了家里的粮食出来抵药钱，只是那玉米白送人人都不要，早几十年前就没人种这东西了。”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这玉米的产量不是很高吗？为什么会没人种？” 这下轮到老板惊奇了，“玉米的产量高？用上好的地种出来的玉米，精心伺候着最后收的还没有小麦多呢，又不好吃，实在不明白世宗皇帝怎么就非要找这东西。”老板叹气道：“史书都说了，这乃世宗皇帝的一败笔，花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却得回一无用的粮食，说的也是，世宗皇帝从一出生就是皇帝了，他又没有种过地，怎么会知道玉米就高产呢？” 因为他是穿越者，他当然知道，而且，他也没说错啊，玉米的确高产，至少比起现在的小麦和水稻算是非常高产的了。 穆扬灵心里腹诽道。 她买了薏仁米，出来的时候那汉子已经背起麻袋放在手推车上，看见他走到一个转角里抱起一个用被子包着的黑呼呼的人小心的放在推车上。 穆扬灵知道，那就是他的母亲，看着他有些无助的推起车，穆扬灵的脚步就怎么也迈不动了。 穆扬灵不喜欢吃玉米，非常的不喜欢，小学时甚至看到玉米粥都会吐，上高中时，看到同学们每次出去吃粥都会点玉米粥她就很不能理解，这么廉价难吃的东西怎么就这么多人喜欢呢？ 就算那时候他们吃的玉米粥是黏糊糊的糯玉米，而不是那种拿来喂猪的黄玉米，她还是不能接受。 因为她小时候吃怕了。 跟着父亲驻守在边关的那几年是最苦的，她还记得那年大旱，当地的百姓歉收，家家户户都只能吃黄玉米，父亲所在的兵团将大米白面全省下来送到了福利院和养老院给那些孩子和老人，她只能跟着父亲吃黄玉米。 大颗大颗的玉米粒被碾碎后放在锅里煮，穆扬灵那时候只有五岁，天没亮就被父亲挖起来放在灶台前看火，他去带领底下的兵做早操，她只能不断的烧火，希望能将玉米粥熬得软一些，但即使用大锅熬两个小时，盛出来的玉米粥还是一粒一粒的，吃进嘴里需要嚼很长的时间才能咽下去，玉米粒滑进喉咙时甚至会有一种沙沙的割喉感，她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却不得不吃。 父亲说，其实玉米粥是很好吃的，只是今年的玉米太老了，这才会显得割喉。 穆扬灵一点都不相信，在她看来，玉米都是难吃的。 那一年干旱让她吃了一年半的玉米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吃玉米了，穆扬灵觉得，现在她还是很讨厌玉米，特别是看到又一个家庭因为玉米而悲伤。 但不可否认，玉米的确是个高产的东西，而且能做很多事。 第151章 世宗败笔 穆扬灵脚步一转，走到那汉子的身边，问道：“你这苞谷多少钱卖？” 汉子眼睛一亮，忙直起腰，高兴的道：“随便，随便您出多少价钱。” 穆扬灵看向他母亲，见她被严实的包裹着，就问道：“你带你娘去看过病了？说是什么病？” 汉子一萎，喃喃道：“去了，是仁心堂的大夫帮看的，说我娘是年纪大了，年轻时又太劳累，熬坏了身子，要买许多温补的药才行，他们见我没钱就没收看诊的费用，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我用苞谷换药。” 穆扬灵叹息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道：“让我看看你的玉米吧。” 那汉子闻言忙解开口袋让她看，穆扬灵捧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发现玉米被晾晒得很好，可以拿来做种子，这才丢下，道：“我身上钱不够，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如果运气好，我就能把你的苞谷都买下来。” 在这兴州府中，穆扬灵能求的也就只有齐浩然，所以穆扬灵是带他去军营门口的。 齐浩然跑出来时就看到两人蹲在板车前头，他好奇的看了一眼那汉子，问穆扬灵，“这是谁啊？你找我什么事？” “大事，”穆扬灵拍拍屁股起身，问道：“你知道世宗皇帝说的玉米吗？” 齐浩然满脸茫然，他不知道。 穆扬灵撇撇嘴，果然不能指望他，就看向正从军营里慢慢踱步出来的范子衿。 范子衿慢条斯理的问：“看我干什么？” “有齐浩然的地方就有你，而有你的地方就有百科全书，范子衿，你介绍一下世宗皇帝所说的玉米吧。”其实穆扬灵也不知道这个历史事件，但她觉得范子衿一定知道，在没有史书翻阅的情况下，只能从范子衿这里得知了。 果然，范子衿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开始解释道：“玉米是世宗皇帝派船队下南洋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东西，当年，世宗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过，玉米能高产，若中原得之，则荒年也无饥馑，百官信之，就同意了世宗皇帝派兵出海寻找玉米，但玉米找回来后世宗皇帝早已驾崩仙去，农民们照着世宗皇帝的意思播种玉米，精耕细作，收成却不好，反而损失巨大，加上玉米不好吃，就渐渐被弃之不种，还有，因为玉米被包裹得很好，大家都改叫苞谷，但其实是对世宗皇帝的一种讽刺，玉米并不是金枝玉叶的米。” 范子衿叹息道：“其实世宗皇帝雄才伟略，少有失误的时候，但在农业上却屡屡受挫，有一年世宗皇帝宴席百官，喝醉后曾醉言，以后小麦水稻都能高产至上千斤，但其实工部与户部百般努力也不过使全国亩产一百一增到了一百五，江南好些，水稻亩产两三百斤并不是难事，但我们兴州府土地贫瘠，水利不便，亩产两百斤已经是最高产量了，上千斤，就是梦中也没有出现过，就因为这些，让世宗皇帝一世的英明打了些折扣，但不可否认，是世宗皇帝平定了战乱，使天下统一，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甚至设立了一套利于百姓休养生息的政策，只是可惜，世宗皇帝仙去的太早。” 剩下的话范子衿不再说，但穆扬灵却已经明白，因为她在茶楼酒肆听到过太多的叹息。 穆扬灵现在的关注点是在玉米上，她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怎么种的？为何收成都还没有小麦高？” “在下对农事只通了半窍，巧得很，在下看的农书里没有苞谷的栽种记录。”范子衿顿了顿道：“其实也就是因为这苞谷是被世宗皇帝大赞过的，所以失败后大家才这么不愿意提起，如今已经无人再种苞谷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穆扬灵扯开那汉子的麻袋让他们看，道：“这是他种的，据说他们那个村子大部分都在种这个，只因为当初他们的县老爷说过，谁能种出又多又好的玉米，谁就能得到皇帝的赏赐，这个命令被他们祖辈口口相传，竟然就种了几十年，他们没怎么出山过，竟然都不知道外面世事已经变化。” 齐浩然和范子衿愕然，瞪大了眼睛问道：“难道负责他们那个县的县令，前去收税的主簿也不知道？” 那汉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当年俺们村种出玉米后就送去给了县太爷，县太爷没把赏银给我们，只说我们往后的税都免了，只要我们一直种玉米，所以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人来我们村收税，我们村需要翻过三座大山才能出来，其中地势险峻，村里啥都有，也就没出来过，哪里知道外头皇帝都换了好几茬，有人还说我们那儿已经不是大周，是金国了，那不是放屁吗？俺们的户籍路引可都是大周给发的。” 这下子穆扬灵也跟着齐浩然范子衿张大了嘴巴，齐声问道：“你家到底在哪里？” 汉子茫然道：“就在山里啊，俺们村叫四盘村。” “不是，你们属于什么乡什么县什么州府？这个你总该知道吧？”齐浩然急声问道。 汉子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最后还是推车上的老人艰难的掀开被子，呼出一口气，道：“俺们那是褒山县青树镇，我儿没出过山，村里老人们不提，孩子们都快忘了。” 老人说一句话喘好几口气，汉子忙上前扶住老娘，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道：“小姑娘，你不是要买我的玉米吗？你到底买不买？我要带我娘去抓药了。” “买，我们当然买，”齐浩然跳出来道：“多少钱，爷全都买了，不过我买了你的东西，你得帮我一个忙。” 范子衿奇迹的没反对。 穆扬灵眼睛眨了眨，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褒山县早在四年前就被金国占了，现在的确是在金国的统治范围之内，他们所在四盘村可能是因为与世隔绝和偏远而躲过一劫，他们既然是属于褒山县，肯定有路途到褒山县，但他竟然选择来鸣水县求诊，说明什么？ 说明鸣水县有一条他们不知道的路通向褒山县。 第152章 怎么种的 最后还是范子衿掏钱把他的玉米买了下来，因为齐浩然现在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这种子两人要了自然没用，穆扬灵很自然的接手，认真的对两人道：“其实玉米真的是高产作物，又能在旱地生长，并不需要比小麦更精细的伺候，回去后我会种在南面剩下的那二十多亩下等地中，”穆扬灵摸着袋子微微一叹，道：“虽然我很不喜欢吃玉米，但不可否认，世宗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而现在是乱世，谁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出来掺和一脚？所以多一道保命的东西还是比较好的。” 穆扬灵捏了捏玉米，最后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叫它苞谷，显得比较难吃贱价一点。” 这下连齐浩然和范子衿都察觉到了她语气中浓浓的不喜。 范子衿怀疑的看向她，“你吃过苞谷？”他也就在《异物志》里看过玉米的描述和图像，这才能在穆扬灵说后第一时间认出这东西，怎么看穆扬灵对这个很熟的样子？ 穆扬灵没有解释，只是看向那对母子，问齐浩然，“你打算怎么做？” 齐浩然严肃了脸道：“自然是将他们留下了，你放心，他们的住处我来安排，他母亲的病就由军医来治，药材也从我这边出。”齐浩然眼里闪过熊光，道：“爷等这个机会可是等了很久了。” 接下来就是机密了，齐浩然不再说，穆扬灵也不再问。 范子衿就过去和那汉子商量，他虽然刚从山里出来，为人质朴，但戒备之心还是有的，更何况，齐浩然还是兵，兵在老百姓的印象中一向不怎么好。 范子衿就指着穆扬灵笑道：“这位是我们的妹妹，她想要种植你带来的这些苞谷，只是她没种过，所以希望你能留下指点一番。”范子衿看向板床上躺着的老妇人，忧虑道：“你母亲身体这般弱，就算抓了药只怕也不能再长途跋涉的回去，不如留下来等你母亲身体稍好一些再走。” 汉子看向他老娘，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有些无措的搓手道：“那怎么能住在军营里呢？不如我到县里找个地方窝着就行了，小姑娘要下种了只管来找我。” 齐浩然和范子衿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离开，更不可能让他住在军营里了，此人身份还没调查清楚，就算他和子衿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话，也要调查一番，不然若是胡人的细作怎么办？军营里可有不少机密。 齐浩然走过来道：“不是让你住在军营，爷在县城里有个朋友，他家有个别院，你带着你娘去那里住吧，回头我叫人过去照顾你们，军医也会过去为你娘看病，等我们这边准备好了就请你过来帮忙看一下怎么种苞谷。” 齐浩然挥手叫来一队士兵，指着他们道：“由他们送你们过去。” 那汉子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看着齐浩然，看着佩刀穿甲的士兵，他觉得他可能是要被送到牢里去了。 齐浩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穆扬灵已经上前两步安抚住他道：“这位大叔，小将军是关心您母亲呢，”穆扬灵努力让自己脸上出现崇敬仰慕的神色，深情的道：“小将军人很好的，真因为如此我才想到带你过来找他，只要有困难，只要他能帮得上，他都会尽全力帮助百姓的，这方圆十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个，所以大家都很爱戴小将军。” 那汉子怀疑的看向齐浩然，他明明就还是个少年嘛，真的有这么厉害？ 这么一想，齐浩然反倒不显得恐怖，哪个二三十岁的汉子会怕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穆扬灵见他面色稍缓，又道：“刚才小将军就和我说了，说他平生最敬仰世宗皇帝，世宗皇帝说的话怎么可能是错的呢？肯定是底下的人不会种才这样的，所以他打算亲自下地实验一番，一定要种出世宗皇帝说的那种高产耐旱的苞谷。” “是玉米，”那汉子鼓足了勇气纠正道：“我们那儿都叫玉米。” “是，是玉米，但我们也要顺应时代要求嘛，叫一叫苞谷也没什么，你不觉得苞谷更贴切吗？” 汉子这才没有再出声反对，穆扬灵又问，“大叔，这都老半天了，还不知道您贵姓呢。” 汉子满脸茫然的看着她，“啥？” “就是您姓什么？” “我，我姓庄，庄稼的庄，”汉子挠了挠头，憨笑道：“他们都说我这姓好，所以我种出来的庄稼是最好的，就说这玉米吧，不，是苞谷，在我们村，我是头一份，去年我的苞谷一亩能收三百来斤呢。” 这下齐浩然和范子衿才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当年第一次种的时候亩产可只有五十六斤。” 穆扬灵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你们是种出这么，这么奇葩的亩产的？”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穆扬灵，穆扬灵顿时闭上嘴巴，道：“算了，还是先给庄奶奶看病吧，我先回去了。” 那汉子忙道：“我帮你把玉米给扛回去吧。” “不用，就两袋而已，我自己就行。”说着，穆扬灵一手拎起一袋，和齐浩然范子衿点点头就大步离开了。 独留下那汉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穆扬灵远去。 范子衿一直在留意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嘴角就微微一挑。 穆扬灵把玉米拎回家，倒出来一看，发现所有的玉米都很不错，很饱满，相信拿来做种子也会不错的。 看着这玉米，穆扬灵就不由惆怅的想起前世的事，说起来他们老穆家也算断后了，她老爹在她之前就牺牲了，她也牺牲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祖父祖母上香。 不过想到他们满门忠烈应该还不至于没有香火，就是不知道多不多。 穆扬灵胡思乱想了一下，就把玉米重新装起来。 秀红他们一打开门就看到地上金黄金黄的一片，几人都没见过这东西，顿时张大了嘴巴，小博文更是直接跑到姐姐身边，惊喜的问：“姐姐，这是什么？好漂亮啊，能吃吗？” “你不是去县城给你弟买食材了吗？怎么扛了这东西回来？”穆石瞪大了眼睛问道。 只有舒婉娘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玉米吧？” 穆扬灵抬头看向母亲，“娘，你认得？” 第153章 种植 舒婉娘微微一笑，道：“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小时候听管事说过，你外祖他们家其实一直在偷偷试着种这东西，因为世宗皇帝说过这东西是宝贝，加上它的确长得金黄金黄的，可试了多年一直没成功，后来亩产虽然比小麦高些，但因为不好吃，那多出来的亩产也就不够看了，加上第二代剥出来的玉米颗粒比第一代实在相差太大，小小的一粒，几代之后种出来的玉米就不能再做种子了。” “娘，你们到底是怎么种玉米的？” 舒婉娘迷茫的摇头，“娘只是隐约听管家媳妇说过这些事，娘又没见过，哪里知道，不过应该跟种小麦水稻差不多吧。” 的确是跟小麦水稻差不多，穆扬灵站在地头，僵硬的看庄大为指导种植玉米二三注意要事。 姨婆很认真的听着，摸了摸那玉米粒，道：“这样撒下去和种小麦也差不多了，就是比较薄。” 庄大为连连点头，“就是撒得比较薄些。” 穆扬灵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上前抢过玉米种子，道：“玉米不是这样种的。” 她不会种小麦水稻，前世只在电视的农业频道里看到过相应的播放，但却知道怎么种植玉米，因为讨厌它，所以还她曾跑到地里看这讨厌的玉米到底是怎么种出来的，虽然只是看过，且年代久远了，但只要开始回忆，记忆就很清晰。 玉米的株距很大，有一脚的距离，真像庄大为说的那样像撒小麦一样撒下去，长出来的玉米能长大才怪。 穆扬灵有些明白为什么种出来的玉米会低产且玉米粒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们都是这么种玉米的？”穆扬灵问庄大为。 庄大为茫然的看着她，“粮食不都是这么种的吗？” “是啊，阿灵，你又没种过玉米，还是听小哥的，人家都种了是好几年的地了，不比你明白？” “姨婆，玉米不能这么种。”穆扬灵一时也说不明白，就只能道：“总之这次下种得听我的。” 齐浩然站在穆扬灵这边，“你们种了这么多年的玉米也没弄出多高产来，还是听阿灵的吧。” 范子衿也站在穆扬灵这边，“我看穆姑娘像是对玉米很熟悉的样子，还是听穆姑娘的吧。” 穆扬灵听到范子衿话中有话，就哼了一声道：“本姑奶奶气运冲天，老天爷给我托梦说我是再世神农，我不仅会种玉米，还会种其他的东西呢。” 齐浩然怀疑的看向她，“那你怎么连小麦和水稻都不会种？” 穆扬灵一噎，道：“那是我失忆了，老天爷一下子传了这么多本事给我，我一下子没记住这么多，以后慢慢就想起来了。” 除了星星眼的秀红秀兰姐妹和小博文满眼崇敬的看着她，其他人都当她是胡说。 姨婆更是斥责她，“怎么能随便拿鬼神说事，快打嘴。” 穆扬灵嘿嘿一笑，全然不在意。 她将种子分出来在小袋子里，道：“现在没肥，只能干种，虽然是干种，但也得标准，真要像你们这么撒，这两袋种子都不够种十亩的，就这样，两尺下两粒种子，用脚轻轻的踩下去，然后再掩土。” 穆扬灵示范了一遍，姨婆和庄大为都有些接受不能，“两尺才下两粒种子，这能长出什么东西来？” “种的玉米当然长的玉米，听我的没错。”穆扬灵坚持道：“老天爷就是这么和我说的，玉米就这么种。” 穆石相信女儿，先接过了她手里的种子，因为这不像小麦要不断的往下撒，每次就放两粒，他竟头一次下种成功了。 然后就是秀红和小博文，他们是因为无限相信穆扬灵，秀兰自然是跟着姐姐走，也屁颠屁颠的用衣服兜了一些种子种。 齐浩然第一次种地，也好奇的捧了一些跟在穆扬灵身边，只有范子衿，他虽然相信穆扬灵，却不代表自己要亲自下地，他转身回军营，直接拉了自己的几个手下来，他们无一都断了一臂，虽然断了，却并不妨碍他们的行动。 直接将布袋子挂在脖子上，用单手下种，脚下掩土，速度最后直追穆石。 庄大为和姨婆见了叹息一声，只能去帮忙。 齐浩然见速度不慢，但毕竟是二十多亩的地，也不是那么快就能种完的，他丢下种子跑到正拉犁的穆扬灵身边，道：“不如我回营里再拉些人来？” “你拉来也没用，还得我在前头拉犁开行才行。” 齐浩然见她轻轻松松的就拉动铁犁，手有些痒痒，道：“让我试试吧。” 范子衿皱眉，“你怎么也喜欢干这些？让你的将士们知道了有损威名。” 齐浩然则撇撇嘴道：“爷这是亲民呢，何况，这地也有我的一份儿。” 穆扬灵就停下脚步，和范子衿一起看向他。 齐浩然就喊道：“怎么，你打算独吞啊，这种子可是我和子衿一块儿买的。” 范子衿回过神来，忙道：“对，这种子是我和浩然一起买的，怎么也有我们的一份。” 穆扬灵撇撇嘴，继续拉犁，自然不相信他们会看上她地里产出的这点钱，无非是想时不时的来祸害她的庄稼罢了。 想到养殖兔子还需要他们的威名震慑乡邻，也就没介意，挥手道：“行，有你们的一份儿，那快去找人来干活吧。”穆扬灵看向那几位残疾老哥，道：“就找他们这样的。” 范子衿看向穆扬灵，“你倒是好心。” 穆扬灵平淡的道：“他们守卫国土才变成这样的，已经让他们流血流泪了，就不要剜心了。” 范子衿不在意的冷哼一声。 齐浩然却沉下脸来，紧握了拳头道：“总有一天爷不会让他们流血后还流泪，更不许人再剜他们的心窝子。” 兴州府是边关，每年大小战事不断，有战事就有伤亡，死了的还好说，军队有抚恤金，朝廷给的虽少，但齐修远这里会补上一些。 但这些受伤退役或直接残疾的，齐修远却只能让他们拿一些钱回乡。 那些钱也就够他们的路费，健全的出门，残疾的回去，家中父母健在的还好，好歹有一口饭吃，父母不在的，依附兄弟难免受气，就是跟着父母生活，时日久了也生嫌隙，所以回乡的残疾老兵最后不是孤老终身，就是再度离家，独自流浪，大多成了乞丐，有的甚至不堪受辱而自尽。 所以上了战场的兵，要么拼死保住自己，要么不要命的拼杀，在受伤后更是求死一般的杀敌。 他们愿意死了给家里挣一份抚恤金，也不愿意这么憋屈的活着。 第154章 套问 齐浩然霸道，甚至有些孩子气，但他却能很快的得到军心，除了他的能力和个人魅力外，最重要的就是他无条件的接收各营淘汰下来的老兵残兵伤兵。 这些兵有的连家乡在哪里都快不记得了，很多人都没有勇气回乡，更何况那些残兵伤病，部队愿意留下他们就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而对于无条件接收他们的齐浩然，他们自然是无限感激，要知道，在齐浩然来之前，那些残兵可没有这个待遇，大多是伤口养好后就被遣送回家。 这些兵现在在五营里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伤兵残兵太多，现在五营的伙房都被残兵们包了，他们又不能跟着进山打猎或去校场训练，缺胳膊短腿的也就能在建房子时递块砖头，但他们在军营里出入多少也会遭受其他人的白眼，特别是新入伍的新兵，还没有老兵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触，只是单纯觉得这些人的存在会和他们抢粮食，从心里厌恶他们。 穆扬灵提议让这些人来种地无非会让他们觉得他们还很有用处，并不是白吃饭的，而军营中的士兵看到他们为齐浩然做事，也就收敛一些。 范子衿对那些残疾士兵没有多余的感情，除了母亲齐浩然和表哥，人在他眼里只分有用和没用。 但齐浩然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他虽然不赞同，却会想尽办法去帮他达成。 穆扬灵来回拉了两趟，见齐浩然情绪有些低落，就把绳子套到他的肩膀上，道：“你来干吧，我去下种。” 齐浩然这才收敛心神，用力拉着往前面走，后面扶犁的庄大为大喊起来，“快停下，快停下！” 他哭笑不得的回头看，见开出来的沟壑弯弯曲曲，时浅时深，就苦着脸道：“小将军，您这走得太快了，还是弯道，您看小的犁出来的地都是弯的。” 齐浩然回头一看果然如此，不解的道：“我见穆扬灵就是这么拉的。” “穆姑娘那是匀速，走得又直，力气还大，小的只要往下一压就行，哪里和您的一样？” 范子衿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这拉犁有技巧，一般人还做不来了？那扶犁有没有技巧？” 庄大为就笑道：“当然是有技巧的，这扶犁比拉犁还有学问呢，公子们要学会只怕得要下苦功夫呢。” “那你学犁地花了多少时间？” 庄大为憨憨的摸脑袋，“我自大懂事就看我爹扶犁，十二岁就会了，这要说学了几年还真说不准，不过庄稼人都会干这些活。小将军，您看穆姑娘犁的这行，就照着往前走，慢一些就行。” 范子衿就给齐浩然使了个眼色，齐浩然顺利解读，边往前面拉边不经意的问道：“那你在你家是谁拉犁？” “我和我堂兄轮流着来。” “你家没牛？”范子衿疑惑的问道。 庄大为笑笑，“除了富户，庄户人家很少有人买得起牛的，我们村那么大也只有村长家有一头而已，其他人家都人拉犁。” 范子衿：“那的确挺幸苦的，就没想过做些其他的事改变一下现状？比如说做生意什么的。” “我们那儿山高路险，能做什么生意？我们也没本钱啊。” 范子衿：“我听说褒山县的红枣很出名，你们可以种些红枣运到褒山县去卖，那里应该有客商收购。” 庄大为摇头，“我们村去褒山县的路比来鸣水县的路还要难走呢。” 范子衿和齐浩然对视一眼，状作不经意的问道：“从你们村到鸣水县要走久，去褒山县呢？路上就没有其他村落了吗？” 通过一天晚上的休息，庄大为对他们的戒备已经降低，加上昨天晚上齐浩然的确带了军医来给他娘看病，说的和仁心堂的大夫说的差不多，还给抓了药，此时正是满心感激的时候，因此两人问什么他答什么，等齐浩然走了二十个来回，范子衿和齐浩然已经大致掌握了那条小路的信息。 齐浩然高兴起来，把绳子扔给穆扬灵，拍拍屁股就走，“我回去叫人来给你帮忙。” 齐浩然一溜烟跑没了，穆扬灵刚把绳子捡起来套身上，他又一溜烟跑回来，冲穆石喊道：“穆石，提前归营。” 齐浩然只在军中和有任务的时候会叫穆石的名字，穆石只能大声应了一声，丢下东西就追上去。 虽然走了一个穆石，但不久后又来了十来个人，他们虽身有残疾，却都种过地，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顺，慢慢的也就熟练起来。 穆扬灵顾忌他们的身体缺陷，就半个时辰让所有人休息一刻钟，姨婆也知道穆扬灵此举是顾及前来帮忙的士兵，所以也没有干活，而是跟着几个孩子坐在地头，或是去查看麦田。 几个老兵也跟着去翻麦田，他们参军之前也都是农民，对土地有别样的感情，才翻开泥土，就有人惊叫道：“种子发芽了。” 穆扬灵跳起来跑过去看，见挖开的麦子已经发出嫩嫩的芽，顿时满脸笑容，“太好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了。” 挖开泥土的老兵站起来，满脸笑意，“小姑娘，今儿我运气好，再帮你挖一片看看。” “好啊，那我们换块地方。”穆扬灵带他一连挖了三个地方，里头的麦种都发芽了，这下老兵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了。 挖土查看种子是一件将就时运的事，他一连三次都开红显然是一件很有运气的事，他觉得他最近的运气一定会超级好。 老兵的好运也让其他人眼红起来，纷纷和穆扬灵表示想沾沾这喜气，穆扬灵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在姨婆还没开口之前大手一挥道：“去吧，只是诸位叔伯挖开了得给我埋好来。” “没问题。” 大家找了地方各自挖起来，有的挖开全是麦种的，也有人三次才中一次的，因为挖的地方多，穆扬灵对麦种出芽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而老兵们或多或少都挖到了发芽的麦种，自觉沾了喜气，都喜气洋洋起来。 因为这事，穆扬灵和他们相处更融洽了些，加上她前世就是军人，对他们的糙并不介意，老兵们更加放得开，不过两天就帮穆扬灵把二十八亩的下等地全种上玉米，还剩下几斤种子被穆扬灵收起来打算看长出来的情况，若是缺太多，到时候再补。 第155章 撒草种 穆扬灵打开麻袋看，搓了搓那淡褐色的种子，问道：“这就是牧草种子？” 范子衿点头，“这些足够你种六十亩地了，拿回去吧。” 穆扬灵犹豫着问道：“这东西这么种啊，撒下去就行了？” “……”范子衿认真的看她，“你以为我会懂？” “……那我就随便撒了，反正是草，总不会不长吧？” 范子衿想了想道：“草随处都可见，就算是被践踏了也能长好，所以随便洒洒应该就行了。” 穆扬灵见他也这样想，顿时放心了，背起种子就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问，“齐浩然和我爹去哪儿了？” 范子衿蹙眉，“此是军事机密，不该你问的别过问。” 穆扬灵叹息一声，没再问，转身走了。 倒是范子衿诧异的看着她的背影，他还以为她会歪缠到底呢。 穆扬灵来过营区两次，不但见不到老爹，每次必定出现的齐浩然也不见了踪影，她又不是傻子，前世还是军人，自然知道在得到庄大为那条线后他们会做什么，但就是因为知道，才忍不住多问一句。 穆扬灵放弃不问了，范子衿倒不安起来了，想了想，就让上次去帮穆扬灵种玉米的人跟着一块儿去帮忙，顺便看看穆扬灵心情如何。 那些老兵也从未种过牧草，穆扬灵说直接撒下去，他们就跟着直接撒了，秀红也带着秀兰和博文帮忙，一群人一撒一大把，一天竟然就干完了活。 穆扬灵挥手告别老兵就在地里巡视起来，不时将一些比较多的草种踢散一点。 等马刘氏进城卖了兔子得知消息赶过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只能跺脚喊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啊，你这不是糟蹋东西吗？”马刘氏跑过来扯起穆扬灵的耳朵，让她看天上，“你这是种草呢，还是喂鸟呢？”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鸟吃牧草种子？” 马刘氏瞪着眼看她，穆扬灵只能看向秀红几个，几个孩子都缩起了手老实听训。 看看地上的种子，再看看可怜兮兮的几个孩子，姨婆就算气得要死也骂不出话来了，她只能团团转想着补救的措施，最后道：“趁着天还没黑你们跟我回去扎几个稻草人来插着，明天你们哪儿都不许去，就拿着棍子过来赶飞下来的鸟。” 穆扬灵看着广阔的六十亩地，顿时脚都软了。 秀红三个也可怜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就结结巴巴的道：“就算鸟吃种子，应该也吃不了多少吧，这么多地呢……”在马刘氏的瞪视下，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穆扬灵只能表示明天一定会来赶鸟。 只是当天晚上就下了小雨，这是今年开春以来的第一场春雨，马刘氏饭也没心思做了，就站在屋檐下抬头看这细细密密的春雨，高兴的道：“真是太好了，这场春雨过后，小麦水稻应该都能长出来了，”又想起刚刚撒下去的草种子，庆幸的对穆扬灵道，“你是运气好，正好碰上这场春雨，行了，地里的活可以先放下了。”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 都说春雨贵如油，穆扬灵总算是有体会了，这场春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穆扬灵再到地里看的时候，小麦种子已经突破泥土蹦出来了，而刚下的牧草种子竟然也冒了芽。 而水稻育苗地里的水稻已经绿油油的一片了，据姨婆估计，再过二十多天就可以插秧了。 那么，在这之前，穆扬灵还得放水再耙地一次，将地变为田，十三亩的田，工程量也不少。 而且姨婆觉得他们有时间可以尽量精耕细作，不要像种小麦一样粗糙。 “十三亩的田都要打肥，明天我就去找人进城问问，看能不能买到足够的肥料，阿灵，你只管去耙田，这基肥的事姨婆来弄。” “肥料？” 姨婆就瞪她，“就是夜香啊，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一文二一桶，我得去找人再说说价，最好能压到一文钱一桶。” “姨婆，您买回来不会就这样倒进田里吧？”穆扬灵赶紧问道。 “不然你还想怎样？回头倒进去了你再耙一遍，让肥吃进田里，插下的水稻回头长得才好。” 穆扬灵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道：“还是像上次一样用塘泥和吧。” “这这么行？上次是为了凑数才要的塘泥，这塘泥硬邦邦的，还不如地里的泥呢。” 穆扬灵就正色道：“姨婆，塘泥是淤泥结块成的，很有营养的，比地里的泥要好多了，这是书上说的，我们还是用塘泥和夜香晒干后撒进田里吧，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穆扬灵说完就跑。 马刘氏根本阻止不及，用塘泥和肥她虽然从未见过听说过，但听穆扬灵说是在书上看到的也就不再反对。 穆扬灵才跑出去就被研墨堵住了，“穆姑娘，我家公子正到处找您呢。” 穆扬灵笑道：“你又胡说，要找我还不容易？我就在家里或地里或山里，就三个地方，哪里用到处找？说吧，你家公子找我什么事？” 研墨嘿嘿一笑，掠过前一个问题直接道：“我家公子说，营区里积累的小兔子已经有一百多只了，问您什么时候能接手，我们营区每天都要分出一部分人手上山帮您割青草，这人手有些不足了。” 穆扬灵嘴巴微张，转头指着院子里做到一半的棚子，“你觉得这个棚子能装兔子吗？当初可是说好了，得等到我牧草长大了我才接手，现在我牧草才发芽呢。” 研墨就赔笑道：“穆姑娘，这不是营区里的房子也不够吗？”说完压低了声音道：“您就当帮帮忙，我家公子和四公子干的这些事可没让大公子知道，明天大公子就来视察营区了，这要是看到公子和四公子在营地里干这些事还不得气死啊。” 穆扬灵不可思议道：“齐浩然不是问齐将军要了许多会打猎的士兵吗？齐将军怎么会不知道？” “四公子只说是要他们带人进山抓野兔给营地里的人打牙祭，没说要做生意这回事，现在各营区的粮食都紧张，大公子也就没拦着，穆姑娘，大公子是不会同意公子和四公子做商事的。” 那她岂不是亏死？ 她无论如何得帮他们掩饰住，穆扬灵想也没想就同意，“可我这棚区才建了一半，这样吧，你回去和你家公子说，让他派些人过来给我帮忙，两个时辰就能搞定了，还有明儿天大概就放晴了，他得帮我在牧区里盖十间棚房，”见研墨瞪大了眼睛，就道：“我也不白占他便宜，第一栏出栏的兔子我白送给他，还是单算作五营的收益，如何？” “这个小的还得回去问问公子的意思。” “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第156章 闯祸 穆扬灵在炕上把钱袋子里的铜板都倒出来，冲秀红他们招手：“快过来帮我数数我们一共有多少钱。” 秀红看着炕上一小堆的铜板，高兴的爬上去，“表姐，你有好多钱啊。” 穆扬灵温柔的抚摸这些铜板，叹息道：“很快就不是我的了。” 博文也爬上炕，闻言问道：“姐姐要送给我吗？” 穆扬灵敲了一记他的头，“你想的倒美，你没见外头百多只的兔子啊，预计明天后天都有小兔子送来，范子衿可没好心到把兔子吃的草也给送来，所以我们得自己打草，现在还好，兔子不是很多，又小，我和秀红每天去山上半个时辰就能搞定了，但再往后就不行了，等牧区的棚子建好了我们就把兔子放到那里去，到那时最少也有上千只了，牧草还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长成，在这之前我们都得自己打草，所以我想出钱雇人帮忙。” 秀兰见这么多的钱都是别人的了，顿时不舍的趴在铜板上，喊道：“表姐，你把钱给我吧，我去给你打草。” 穆扬灵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道：“你还小呢，不许上山，我和你姐姐去，你就带着博文在家照顾博思和可嘉，现在我们出的是小钱，以后我们就可以赚回大钱。” 穆扬灵也不烦恼，计算着铜板，觉得足够了就放下心来。 范子衿已经同意了她的提议，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答应？此时已经叫人在东面的牧区里给她建棚区了。 棚房就在六十亩地里，因为一开始就规划好了，所以这一块穆扬灵没有撒草种，就距离她挖的水沟一丈远，排成一排的建过去。 其中九间会用来养殖兔子，还有一间则用来给她住，时不时的过来照看兔子用。 这边动静很大，首先惊动的就是胡家。 因为棚区是在临河那一头，和胡家的地并不相邻，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了解，但这不妨碍胡老汉过来打听消息。 建棚房的士兵早得到范子衿的吩咐，话里话外就是小将军让穆扬灵帮他养兔子，这是小将军的产业。 胡老汉一听就不敢再乱打听，晚上没到，全屯的人都知道穆扬灵在给齐浩然干活养兔子了，羡慕的有，可怜她的也有，但不管是哪一种大家都不敢惹她，更不敢打那些兔子的主意。 而胡家本来还对穆家用相邻的那片地种了牧草，现在也全都没有意见了。 毕竟对面种了牧草，以后种子随风飘散，他们这边的地也有受到影响，但如果对象换成了齐浩然，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谁也不敢说反对的话。 这些穆扬灵都不知道，她现在忙得很，每天除了打草还要去耙田，虽然她力气大，但因为这十三亩地是第一次改成田，泥有些硬，她为了使泥软化，泥土松软，就要不停的耙地和将里面的草都给耙出来。 这块大水田成为穆扬灵的第一个深耕细作。 马刘氏踩了踩田，满意的点头，“这个程度就够了，先放着吧，等秧苗长大了就开始插秧。对了，刚才我去南面看麦田，发现苞谷也长出来了，只是也太稀了，东一棵西一棵的，这样真的有收成？” “姨婆，苞谷的植株很高，我们得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它生长，让它……晒太阳，这样长出来的苞谷才大粒也才能有好收成，真像庄大为那样像下小麦一样下种，长出来的苞谷能结成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 穆扬灵在心中暗暗叹息，闹不明白世宗皇帝怎么不多说两句，告诉人家玉米该怎么种，后人也不会走这么多弯路，白费了上百年的时间。 穆扬灵哪里知道，世宗皇帝本人也不会种地，甚至都没见过人家种地，连基本的农业知识也是没有的。 穆扬灵去看自己的玉米地，发现已经长了三分之一，满意起来，照这个情况，最少能有一半长出来。 然后才去看麦田，小麦的生长情况也不错，至少比附近人家的好。 同样来查看情况的人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冲穆扬灵喊道：“穆姑娘，你家的庄稼长得可真好啊，下肥了？” 穆扬灵摇头，“我家哪来的肥？和大家一样白下种。” “那怎么长得比我们家的好这么多？”心中怀疑的嘀咕。 穆扬灵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我种之前犁过一遍地，后来下种的时候开的犁也够深。” 对方无言的看了她一会儿，果断转身离开，穆家的人都是怪物，以为谁都和他们一样力大如牛，不知疲倦吗？ 穆扬灵挠了挠头，弄不懂对方为什么走了。 “穆姑娘，”飞白直接踩着穆扬灵的麦田跑过来。 穆扬灵大喝一声，“别踩着我的小麦。” 飞白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脚尖轻点，不一会儿就跑到了穆扬灵身边，急切道：“穆姑娘，快跟我上山接我家公子。” 飞白一跑近穆扬灵就看到了他衣角上的血迹，眼孔一缩，不动声色的挡住那些农民的目光，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飞白着急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穆姑娘，先随我上山吧。” 穆扬灵瞪了他一眼，低喝道：“齐将军今天就在五营，你想找死？还不快给我把脸上的急色收起来。” 飞白脸色一白，但不过一瞬他脸上就挤出笑容来，身上着急的神色顿消，看了不断偷眼看他们的农民一眼，扬声笑道：“穆姑娘，小将军在山里发现了一只母大虫，知道您力气大，想叫您进山帮忙呢，你父亲也在。” 穆扬灵脸上也带了笑，扬声道：“行啊，我们走吧，不过能不能打到可就要看运气了。” 这次穆扬灵也不再顾忌麦田，直接从麦田里抄近路上山，直到进入山林，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穆扬灵才着急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身上怎么带着血腥？” 飞白也不再隐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穆姑娘，我家公子受了重伤，但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大公子是独身来的，还是带了人？” “他带了一营三营四营的参将过来的，随性的将士更多，怎么了？” “那就不能让他们察觉，找到合适的时间再和大公子说，穆姑娘，此事还得拜托您，无论如何要掩藏好我家公子的行踪，”飞白白着脸，红着眼道：“我家四公子闯了大祸了。” 第157章 伤重 穆扬灵大惊，“他闯什么祸了？怎么还要避着人？” 飞白紧闭着嘴巴不说话，虽然穆扬灵迟早都会知道，但真相至少不能由自己告诉她。 齐浩然一行三人正藏身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飞白带了人回来，连忙迎出来，他看了穆扬灵一眼，低声呵斥他，“你怎么把她带来了？不是让你去见范公子吗？” 飞白红着眼睛道：“四公子信任她，而且她是穆大叔的女儿，表公子那里太远了，四公子等不及了，而且军中人多眼杂，”飞白看着他道：“现在大公子带了其他几位将军正在参观营区呢。” 百里看了穆扬灵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飞白忙拉着穆扬灵跟上。 百里是齐修远给齐浩然的贴身侍卫，平时并不出现在齐浩然身边，毕竟，在这兴州府里，还没人会傻得得罪齐浩然。 这是穆扬灵第二次见对方。 齐浩然面白如纸的躺在巨石后面，衣服虽然整齐，但穆扬灵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穆石也白着脸坐在一边。 穆扬灵关切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询问，毕竟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齐浩然。 穆扬灵蹲在他身边，问道：“他伤到哪里了？” 飞白喘着气道：“后背和腰上都中了一刀，砍到了要害，现在虽然暂时止血了，但处理的并不好，穆姑娘，你得赶紧给公子请大夫，还不能让外人察觉到异常。” 穆扬灵发愁，“可怎么带出去？现在地里可有不少人在干活，一出去就能被发现。” 飞白一时愣住，“这，可公子不能再耽搁了。” 穆石抬头看向女儿，道：“别管这么多了，阿灵，先把小将军抱出去，我们走在你身边尽量挡住别人的视线。”目光又看向百里，道：“你换上小将军的衣服，就走在阿灵左侧，尽量压低身形。阿灵，你去打一只狍子来，一会儿抱小将军出去的时候把狍子扛你肩膀上。” 飞白和百里：“……” 穆扬灵应了一声，飞跑进山林，她常在这一带活动，最知道在哪里能打到什么动物，此时她也顾不得省力，直接飞跑到那里，冲着一只狍子就冲过去。 受惊的狍子跳起来要跑就被穆扬灵一拳头打倒，扛在肩膀上飞奔回来。 穆石也受了伤，此时有些使不上劲儿，只能让女儿小心翼翼的抱着齐浩然走。 三人围在穆扬灵身侧，高大的身影将投向她的视线挡住大半，还有小半看到她的也会被她肩膀上的狍子吸引目光，反而忽略了她手里还抱着东西。 穆扬灵一路快步走回家，直接将齐浩然抱到她的房间放到炕上。 这才解开他的衣服，发现胸口已经裂开，有血慢慢渗了出来，飞白看了眼睛一红，道：“一定是路上崩开的，山路太险了。穆姑娘，还请您快请大夫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你可以在出入，但百里一定要呆在屋里。”穆扬灵跑出去，看到正听到动静出来看情况的舒婉娘，她眼珠子一转，就将舒婉娘推进屋，“娘，您现在病了，可不能下炕，我这就去给您请大夫去，您可千万别下炕啊。” 舒婉娘动作一顿，问道：“阿灵，你在干什么？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穆扬灵点头，低声道：“娘，现在情况紧急，我也不跟您多说，总之现在您得装病，把除我们家人外所有的人都骗过，不对，最好能把家里人也给骗了，我现在去请大夫，您千万别出门啊。” 穆扬灵飞跑出去。 舒婉娘坐在炕上半响，最后掀开被子躺到了炕上，她比穆扬灵想象的还要聪明，甚至因为从小在宅院中长大，于这种事上比任何人都要缜密。 所以等穆扬灵拉着仁心堂的庞空青飞奔回来时，博文正和秀兰满眼通红的站在台阶上哭，而秀红也正红着眼睛在厨房里烧热水。 姨婆正在舒婉娘屋里急的团团转，穆扬灵才跑到门口就听到姨婆急声的问母亲，“你这孩子害什么羞？让姨母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血腥味，怎么这么重？你想急死我啊。” 穆扬灵吓了一大跳，忙推门进去，舒婉娘正躺在炕上，看到女儿拉着一个大夫进来，就忙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扯过大夫就要去自己屋里。 姨婆一把拉住大夫，喊道：“大夫，您可得舅舅我外甥媳妇，她身体虽然一直不好，却从没出过这么多血，您可得帮帮她。” 本来还一脸着急的庞空青却看出了不对，怀疑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冲姨婆招手，低声道：“姨婆，您就这么喊，我带大夫去我屋里。” 姨婆瞪大了眼睛，“怎么……”才吐出两个字，舒婉娘就动作灵敏的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姨母，相公回来了。” 姨婆扯下她的手，见事情有些不对，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石头回来了，他不是正坐在外头吗？”想到穆石脸色不同一般的白，脸色微变，看向庞空青，怀疑的看向穆扬灵，“这是，给石头请的大夫？” 舒婉娘不知道，却不打算问女儿，只是扯过姨婆，道：“姨母，咱别管了，我肚子疼，您帮我去端盆热水来吧。”这自然是借口，马刘氏想了想还是去了。 穆扬灵就扯过庞空青要去她的房间，庞空青忙要挣脱她，却发现对方手劲儿不小，竟然抽不出来，他不由脸色一变，道：“穆姑娘，在下只同意为你娘看诊，可没同意其他事。” 穆扬灵压低了声音威胁他道：“庞大夫，您都走到了这里，还听到了不该听的，您觉得您还走得了吗？” 庞空青气恼，“你要挟我？你别忘了我是大夫。” 穆扬灵冷笑，“庞大夫难道是孤身一人吗？”见他脸色微变，穆扬灵就道：“庞大夫只管放心，我表哥不过是不方便去你的医馆，诊金是不会少你的，他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但也最讲信义，你治好了他，好处不小，他也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找你麻烦。” 第158章 威逼 庞空青依然脸色苍白，怀疑的看向穆扬灵，“你，你表哥是土匪？”话一出口，庞空青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就知道，自己不该有太多的好奇心。 穆扬灵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门口随便捡了快石头抛了抛就手中运力一把捏碎了。 庞空青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穆扬灵淡定的道：“我们穆家祖上有胡人的血脉，所以力气大了些，在这刀口上自然能更舒服的活着，只是我娘不喜欢我爹弄这些，庞大夫，我们穆家是很讲义气的。” “你，你们是大罗山里的土匪？”庞空青只听说过大罗山里有一伙土匪的首领有胡人血统，难道这“表哥”是那土匪头子的爱子？ 庞空青这下不敢耽搁了，大罗山的土匪最是凶悍，得罪了他们，潜进鸣水县来血洗庞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见庞空青老实的跟在穆扬灵身后去了她的屋，舒婉娘和姨婆都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飞白已经藏起来了，只有百里板着一张脸，膝上横卧一把宝剑冷冷的看着庞空青。 庞空青斗了一下，穆扬灵忙安抚他，“庞大夫放心，这是我表哥身边伺候的，他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快过来看看。” 齐浩然已经被百里简单的化了一下妆容，此时甚至被用帕子遮脸，这番躲躲藏藏的作为倒像是为了让人认出他来。 庞空青眼底闪过怀疑，却不得不静下心来为他把脉，却听到外面有两个小孩子低声的议论，“表哥好可怜，以后都不能进城来玩了。” “不会的，表姐说已经把他的脸遮起来了，不会有人看见他的，以后表哥还能进城来找我们玩。” 穆扬灵显然也听到了声音，看了庞空青一眼后出去将几个孩子扯开，隔着窗户，她训斥孩子的声音让庞空青听得不太真切，但此时再看病人脸上的帕子，他再没了探究的欲望，他甚至还希望这帕子稳当一些，可千万别掉下来，不然他要是看见了土匪爱子的真容，真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穆扬灵拉着秀红和博文的手走到厨房，这才蹲在他们面前摸着他们的脑袋道：“你们做得很好，等你们浩然哥哥醒过来我叫他给你们买好吃的。” 秀红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她只比穆扬灵小几个月，此时也已经完全懂事，自然知道此事的厉害，她只希望齐浩然能够平安的度过，只要别死在他们家就好，不然他们一家都会叫他给连累死的。 博文却还懵懂，不解的道：“刚才我和表姐在田边玩，明明看见浩然哥哥他们走了，怎么一眨眼就又回来了？” 原来舒婉娘在穆扬灵走后就发现了这整件事都是漏洞，只能一边让给齐浩然止住血，一边让百里继续假装齐浩然和飞白离开他们家回军营，只要出了屯口大家都看不见的时候再换了衣服悄悄从北边潜回来，那一片都是丛木很好掩盖行踪。 而博文和秀兰会哭也是她吓唬他们的，而谁也没想到今天姨婆会回来得这么早，而且还和胡方氏一起过来，舒婉娘只能忍者恶心用帕子沾了一些狍子血塞进裤子里假装自己病重。 倒是骗到了胡方氏，只是连姨婆也给吓着了。 现在这些事情只要仔细探查还是能找出蛛丝马迹，但至少一般人已经不会发现异常了。 穆扬灵叹了一口气，出去见脸色苍白的父亲搀扶进厨房，低声问道：“爹，你伤到哪了？” 穆石呼出一口气，道：“有几道伤口，都止了血，回头再让你娘给我上药，现在要紧的是小将军，阿灵，一会儿你扣住大夫，在小将军没有脱险前不准他离开。”穆石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她手里，低声道：“一会儿用这个去抓药，一定要抓好的，还有，想办法偷偷通知范公子和将军，这事不能瞒着他们，小将军闯了大祸，得尽早补上，不然，只怕会连累到整个大周。”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齐浩然到底惹了什么祸，竟然牵扯到整个国家？ 房间传来声响，穆扬灵回头去看，见百里正半隐着身子看向这边，忙跑过去，问道：“怎么了？” 百里看向庞空青。 庞空青刚检查完病人身上的伤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瞥了百里一眼，就对穆扬灵道：“伤到了要害，能不能救过来我也不知道，”见百里面色一变，凶狠的看着他，就忙道：“不过在下会尽力的，但他若是发烧或伤口发炎，那在下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那就请庞大夫开张药方吧。” “好说，好说，”庞空青生怕惹恼了百里，忙道：“我这就给他写两张方子，一张内服，一张外敷，双管齐下，如何？” “听庞大夫的。” 庞空青只想赶紧写完方子就走人，所以尽心尽力的写好，还特意给看方子的穆扬灵一一解释，最后甚至习惯性的加了一句，“这些药材本药铺都有……”庞空青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穆扬灵却已经将药方折起来放进怀里，对满怀期待看着她的庞空青道：“庞大夫，我娘病重，今晚还得劳累您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等我娘脱离了生命危险就送您离开。” 不去看庞空青不可置信的眼睛，穆扬灵直接吩咐百里，“就让庞大夫在我屋里休息吧，你看着他，对大夫客气一些。” 百里看了庞空青一眼，点头。 庞空青只能眼看着穆扬灵离开，他僵硬的扭头看向百里，扯开一个僵硬的笑，打招呼道：“还请兄弟多多照顾。” 百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庞空青只能扭头去看病人，但床上躺着的人还没醒，他只能看向不断释放冷气的百里，心中第一次期盼穆扬灵快点回来。 穆扬灵一路飞跑进县城，却没去仁心堂抓药，而是换了另一个药铺，抓药的掌柜并没有多想，直接照方给穆扬灵抓好。 第159章 通知 穆扬灵飞奔的将药送回去，交给躲在厨房的飞白让他熬药，这时才把老爹推到舒婉娘的房间，将伤药交给她，“娘，你给爹上药吧，我出去一下。” 穆扬灵是去营区找齐修远和范子衿。 齐修远只在这边呆一天，现在她去找他还能找借口混过去，等人回了府城可就不好再去找他了，毕竟太露痕迹。 齐修远会来全是因为齐浩然前段时间又心血来潮的给他请战，底下的参将就起哄着过来参观一下齐浩然练兵的成果，要是真能像当初的四营一样，那同意他出战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给自家弟弟长脸的事，齐修远乐得答应，加上最近和金兵的战事也告一段落了，所以就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只是大家运气似乎不好，齐浩然带了人进山打猎去了，只怕没有三五天是不会出来了。 范子衿笑着和大家解释，“浩然精力旺盛，因为现在大家不仅要练兵，还要建营区，他这边就空闲下来了，正好听说有野兽下山糟蹋粮食，他就带了几个人进山，上次他进山就呆了四天才出来，这次也不知道会呆多久，”范子衿说到这里有些无奈的笑道：“所以这次只怕让大家失望了，不能让大家阅兵了。” 齐修远瞥了表弟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江泽则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下次我们再来就是，看这营区就知道小将军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比我们几个老营区齐整多了。” 有江泽和范子衿活跃气氛，大家渐渐忘了齐浩然不在营地的事情，齐修远带着大家玩了一天，最后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就起身笑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范子衿忙留客，“表哥不如和诸位参将留在这里吃饭，大家也尝尝我们五营的伙食。” 江泽抽抽嘴角，还以为他会请他们去鸣水县的酒楼呢，可见范子衿是不想留人了。 齐修远眼神更暗，不动声色的瞥了范子衿一眼，也摇头道：“不用了，这么多参将不能留在外头过夜，大家今天都要回去。” 只是一群人还没走到五营门口就听到了喧哗声。 齐修远隐约听到哭声，不由蹙眉，“前面怎么了？” 范子衿心一跳，他听出了是穆扬灵的声音，穆扬灵怎么可能会哭？当初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都没哭，而且她知道今天表哥会来，可是答应了他会帮他掩饰的。 江泽已经大踏步出去了，看到穆扬灵正在营门口扯着一个小兵哭，不由一愣，喊道：“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穆扬灵抹了一把眼泪，推开小兵就跑到齐修远身边，“齐将军，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你娘？”齐修远诧异的看着她，“你娘怎么了？” “我娘病了，急需要上好的人参，只是我家没钱也没渠道，根本买不起好人参，将军，您帮帮忙，救一救我娘吧。”穆扬灵伸手去抓齐修远，手指不由一紧，轻轻地点了点他的手腕。 齐修远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我这里也没有好人参，不过不要紧，我这就叫人回去找。”说着看向江泽，道：“你带着诸位将士先回去，然后让管家去库房里找那株百年的老参，立刻送来。”又温和的对穆扬灵道：“穆姑娘别急，我和你去看看，不行我就下帖子去请府城的名医过来。” 穆扬灵又抹了一把眼泪，感激的看向齐修远。 范子衿立马道：“我也去看看。” 齐修远点头，“把军医带上。” 研墨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军医就背了个药箱出来，四人骑上马，齐修远就笑着冲穆扬灵伸手，“过来，我带你。” 穆扬灵直接将手伸给他，坐在他的背后。 齐修远冲底下的江泽挥挥手就打马而出，等马跑出很远，穆扬灵确定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话后才在齐修远耳边低声道：“将军，齐浩然受了重伤，现在正躺在我家呢，飞白说他闯了大祸，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伤了。” 齐修远脸色一沉，问道：“他现在如何？” “还昏睡着，伤到了要害。” 齐修远沉默的加快了马速。 范子衿跟在两人身后几步，风大马蹄疾，他根本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但直觉这事和齐浩然有关。 想到这次齐浩然直接深入敌人腹地，他就不由担心起来，该不会是那傻小子出了什么事吧？ 马在穆家停下，齐修远疾步进去，穆石匆忙从屋里迎出来，齐修远只瞄了他一眼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冲他微微点头，低声问道：“他呢？” 穆扬灵已经从外面跑进来了，对齐修远道：“将军，多谢您来看我母亲，您先到这边来做吧。”直接请他到自己的房间去。 人一进屋，百里就在齐修远跟前跪下，齐修远看也不看他，直接坐到炕边去看昏睡中的齐浩然。 此时飞白已经替齐浩然上药好，浑身包着白布，整个人面无血色，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齐修远眼色深沉的看了他半响，最后扭头去看百里，眼里匍匐着怒气。 穆石和百里跪在齐修远脚下，一言也不敢发，穆扬灵就算心疼老爹，此时也不敢说话。 范子衿跟着齐修远进屋，看到炕上的齐浩然后身子就晃了晃，扶住门框才勉强站住了脚，他颤抖的去摸他的鼻息，被齐修远一巴掌打掉后才大松一口气，眼睛发红的去看他，“表哥，浩然还活着是不是？” “当然活着，”齐修远压抑着怒气低吼，“他要是敢死我就敢去阎王殿里把他揪回来。” 范子衿瘫坐在炕沿，齐修远则对研墨道：“去把军医请进来，你出去大门外守着，不准人窥视。” 穆家今天出事，村里人有好弄口舌和好奇的人就会远远站着窥视，有些人脸皮厚的直接站在围墙外往里看，毫不掩饰，这也是穆扬灵话语间都不敢表露出来的原因。 齐修远自然也知道她的顾虑，直接让研墨站出去，乡下人都畏惧强权，看到研墨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再靠近窥视，这方便他们问话，至少现在齐修远就很放心的一脚将百里踢飞，让他倒到墙角发出“砰”的一声，而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听到。 第160章 利诱 穆扬灵不动声色的摸摸胸膛，只觉得好痛。 穆石头更低，恭敬的跪着，百里被踢飞后又爬起来跪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军医端坐在凳子上为齐浩然把脉，好似对这一切都没有看到，把脉过后他又查看了齐浩然身上的伤口，起身对齐修远行礼道：“将军，小将军伤势严重，我只怕力有不逮，”见齐修远脸色难看，就道：“小将军伤及要害，最后能送到兴元府的同心堂，请刘大夫出手，或许能救下。” 百里面色一变，抬头看向齐修远，齐修远就问：“若是不送去兴元府，只在兴州府中治又如何？” 军医一顿，想了想道：“那只能请仁心堂的庞空青出手，他年纪虽小，但对症的研究却远胜于旁人，这让他比旁人更了解五脏六腑，而外伤上，我自认还有一手，我有七成的把握不叫小将军的伤口发炎。” 齐修远挥手道：“你先出去候着，我再问问。” 百里就低声道：“将军，庞空青就在隔壁房间里，不如让军医去厨房看看熬的药汁。” 齐修远气恼，弟弟到底闯了什么祸，竟然要如此小心翼翼，看着床上的弟弟，齐修远真是又恼又心疼，最后怒气全转移到了百里身上，冷声问道：“我是让你保护看护他，不是让你带他去冒险的。” 百里脸色苍白，低头不敢说话。 齐修远就挥手让军医去厨房看看药汁，军医也知道此举是让他隐藏行踪，尽量别让隔壁屋的庞空青发现。 其实庞空青根本就发现不了，因为他正被百里绑在柱子上，不仅嘴巴塞了，眼睛蒙了，要不是效果不大，百里还想把他耳朵堵了。 他只在最初听到许多脚步声，知道又有人来了，然后大大的“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击在墙壁上了，现在庞空青只想装死，他倒是想求救，可外头来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万一是同伙呢？ 他死了不要紧，可别到最后还连累了妻儿家人。 庞空青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因为看穆博文可爱就不管不顾的跑来了，但他医者父母心，就算不是穆扬灵跑来请，其他人来请他还是会来的…… 庞空青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齐修远正询问百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抬头看了一眼穆扬灵和范子衿。 范子衿呆呆坐着没动，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齐浩然，一向机灵聪明的他没看到百里的暗示，何况，他就是看到了也不会离开的，齐浩然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这次从四盘村潜入褒山县查探敌情的计划还是他和浩然一起完善的呢。 穆扬灵却起身要离开，齐修远看了穆石一眼，挥手阻止了她，道：“你留下吧，子衿是自家人，你却也是浩然信任的人。”现在还不知道浩然到底惹了什么祸，看百里这样子还不小，以后只怕还得找穆扬灵遮掩，反正她爹也知道了实情，那不如也告诉她。 齐修远并不把穆扬灵当孩子看，反而觉得她比穆石还要可靠些，这虽然是一种直觉，齐修远却很相信，他从不会忽略自己的任一种直觉。 但齐修远想到了各种事情，唯独没想到弟弟竟然是闯了这样的祸。 百里确定了屋里只有他们这几个，而外面院子里一个人没有，外头又有研墨守着，就低声道：“将军，小将军在汉中府杀了金国太子斡本……” 齐修远眼睛不由一缩，手瞬间抓紧了衣服，震惊的看着他。 范子衿也瞪大了眼睛扭过头来，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而差点扭到脖子，反而是穆扬灵最镇定，在她眼里，金国太子只是一个符号，在这个乱世里，就连皇帝都可能会被俘虏，杀了一个太子而已。 穆扬灵见齐修远和范子衿都不说话，只能小声的问道：“那你们的身份被发现了吗？” 百里摇头，“我们在汉中府是做胡人打扮，当时是突然起的冲突，小将军把人杀了以后翻看他身上的东西才知道是金国太子，我们几乎是立刻就退走，但还是被发现，一番浴血才逃了出来，将军，此事一定不能叫人发觉，金国本就有侵我大周的野心，若是此事暴露，那小将军！”百里着急的看向齐修远。 范子衿也扑通一声跪在齐修远面前，抱住他的腿道：“表哥，你快救救浩然吧，是我同意他过去的，您知道他一向听我的话，您就说这事是我干的。” 齐修远打了他一巴掌，恨声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浩然是我亲弟弟！你顶了这罪他就能保住了？以临安府那群人的尿性，齐家范家，九族之内一个都保不住。” 范子衿脸色惨白。 穆扬灵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忍不住道：“百里不是说他们还发现我们的身份吗？那只要扫干净尾巴就行了，再来一个栽赃嫁祸让他们自己忙去。”穆扬灵开动脑筋，想起电视剧里常演的，结合以往自己的演习和毒枭的斗智斗勇，就道：“比如可以假货给金国的其他皇子，比如说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什么的，谁有争储的野心就嫁祸给谁，还有隔壁的夏国，上次和金兵的大战，夏国不是趁机下来打草谷了吗？他们也是坏人，就让他们去互掐，反正金夏两国也接壤，而且还是一马平川，比我们和金国的来往还要方便，”见齐修远脸色还是难看，就道：“反正在他们的眼里汉人就是弱鸡，物力小，胆子小，除了会说大话和肚子弯弯绕绕完全没长处，我觉得胡人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就算我们站出来说金国太子是我们杀的，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倒是应该戒备他以此为借口攻打我们大周。” 齐修远这才看向穆扬灵，眼中带着惊叹。 范子衿眼中也异彩连连，抓住齐修远的衣袍道：“穆扬灵说的没错，表哥，我们就照穆扬灵说的做。” 齐修远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扯起来，起身和穆扬灵拱手作揖，腰深深地弯下，“多谢穆姑娘，”他深深地注视着穆扬灵，笑道：“说起来穆姑娘对我们兄弟三人都有大恩，这次又救了我们三兄弟一次，在下真是感恩戴德，穆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找子衿也行，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必定帮你达成。” 第161章 安排 第一次有人和穆扬灵说这样郑重的话，她有些慌张的摇手，“不用，不用，浩然是我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而且这事和我爹也有关，我爹是他的下属，保护好齐浩然是我爹的责任。” 齐修远眼中闪过笑意和赞赏，可见对穆扬灵很满意，百里见状就大着胆子上前道：“将军，此次我能从汉中府中护得小将军逃出来，全赖穆小旗挡住了大部分追击的人。” 齐修远低头去看他，这才看到跪在地上的穆石，忙伸手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手道：“你们父女都很好，这次真是有劳你了，你也受伤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有阿灵就行。” 齐修远一句话就把穆姑娘变成了阿灵，亲近了不少。 穆石看了一眼女儿，躬身应下，慢慢的退出去了。 齐修远扭头看向弟弟，如果是其他的事他还能一力承担，冒险带弟弟去兴元府求医，现在却是一着不慎可能会让自己和弟弟万劫不复，更会让弟弟背上万事骂名，所以现在只能按照军医的第二套方案来做。 齐修远问穆扬灵，“你们请庞空青来的时候是用的什么说辞？” 穆扬灵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将自己威胁庞空青的事一一说了。 齐修远一愣，继而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个好主意，大罗山里有六寨八帮，其中排行第三的虎天寨的大当家正好有胡人血统，庞空青肯定没见过那人，更不了解他的情况，就让他误以为浩然是虎天寨的人，我再做一下安排，尽量将尾巴打扫干净，这几天浩然就先放在你这里，等他脱离了危险我再接他离开。” 穆扬灵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齐浩然的。” 齐修远微笑着点头。 他低头去看齐浩然，微微叹息一声，穆扬灵见状就要悄悄的退出去，百里跪在地上不敢动，穆扬灵见状就上前提溜起他往外走。 屋里一时就只剩下他们三兄弟。 百里挣脱开穆扬灵，脸色有些发黑，但还是拱手谢道：“多谢穆姑娘。” “不用客气，”穆扬灵左右看看，就发愁道：“你们这么多人都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他们家只这几间房，留下齐浩然和百里没问题，把他们打包住一屋就行了，但庞空青总不能老呆在姨婆的房间里，最好也给赶到她的房间里，然后军医就住在杂物间里，他们一家子住在正房就行，可要是齐修远和范子衿也留下，他们和庞空青又不能碰面，就没有地方安置了。 穆扬灵才发愁，飞白已经过来弯腰恭敬道：“穆姑娘，我家大公子说今晚他就在杂物间里将就一晚就行，让你们不用拘束，一会儿我们躲起来后再让庞大夫给公子看看。” “这怎么好意思，该让将军住在大屋子里才行。”穆扬灵歉意的道。 飞白就低声笑道：“穆姑娘不用和我家大公子客套，现在不过是为了避开那一位罢了，一会儿大公子和表公子会作势离开，等天黑了再悄悄回来，今晚最是关键，大公子和表公子一定要守着四公子的。” 齐浩然受伤后被穆石拖着逃入山林，他本来带了九个人出去的，结果只有他们四个活了回来，另外六人都在保护他离开时牺牲了，这三天过得并不太平，齐浩然的伤也加重了，以庞空青的说法，今天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他要是能熬过去那就万事大吉，要是熬不过去，就算是神佛出世也束手无策。 所以齐修远和范子衿必定会守着齐浩然。 穆扬灵当然也守着，家里住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大家都没有心思吃东西，但姨婆还是下厨简单做了一些，喂几个孩子吃饭过后就进自己房间抱了一床被子出去。 庞空青听到有人进屋就“呜呜”的叫了两声，姨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良心有些不安，但还是狠心的扭过头去微微颤抖的抱起被子就走。 “将军那么一说，你还真打算让他去杂物间住啊，那里那么潮湿怎么住人？还是住我的屋吧，我们一家先在你娘屋里对付一晚上。” 太阳才下山，齐修远就带着眼睛微红的范子衿在村民们的注视下离开，回到军营后并没有立刻转身回去穆家，而是找来了心腹做了一系列的安排，等到外面天色暗沉，完全天黑后，他才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和范子衿再度离开。 这是江泽送来的百年人参，本来是个借口，没想到却真的会被用上，却不是用在穆母身上，而是用在自家弟弟身上。 想到一向活泼好动的弟弟突然变成了那样子，齐修远真是又恨又气，恨胡人，更恨自己，明明知道弟弟不靠谱，却还是将他独自调到这里来，看护不周，这和自己当初写信与父亲吵架时说的“弟弟在这里会比在临安府好十倍百倍”正好相反，若是在临安府，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范子衿扭头见表哥脸色不好，就知道他有了心结，就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大表哥，你别生气自责，不然浩然醒来肯定也不肯好好养伤了，其实这事也不怪他，要不是那斡本草菅人命，不把我汉人当人，浩然也不会这么冲动的杀了他。” 齐修远叹息一声，“我已经和袁将军联系，他在金国夏国里的人脉要比我们还多，挑拨离间之事还需要他帮忙。” 范子衿吓了一跳，忙道：“大表哥，这事怎么能告诉外人？”在范子衿看来，百里是表舅给表哥的，卖身契也在表哥手里，那就是表哥的死士，而穆扬灵自然也是自己人，军医也完全被控制在他们手中，所以知道了没什么，可袁将军位高权重，虽然他高风亮节，但范子衿还是无法信任他，害怕有一天有取舍冲突时，他们会成为被牺牲的一方。 齐修远自然知道范子衿的想法，他微微一笑，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表哥又不傻，当然不会将浩然做的事告诉他，只是说我的人在汉中发现金国太子被杀，他要怎么想就是他的事了。” 汉中府戒备，金兵又全营出动，袁将军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能否查探到金国太子亡故的消息却是看各自的本事了。 第162章 发热 穆扬灵和百里一起押着庞空青在房间里照顾齐浩然，穆扬灵见百里和庞空青脸上都有疲色就出去搬了几张长凳过来拼好，简单的铺了一床被子在上面，对庞空青道：“庞大夫，您躺这儿休息一下吧。” 庞空青很想有骨气瞪穆扬灵一眼，然后拒绝，但根本承受不住困意，只能在心里冷哼一声，冷着脸爬上去拉起被子就盖，为了气穆扬灵，他还特意没脱鞋子，直接把脚给放进被子里了。 一床被子被他这样半铺半盖，以后只怕用不了了，穆扬灵却好似没看见，对百里低声道：“你也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他。” 百里护着齐浩然逃了三天，身体早到极限，闻言也不推辞，直接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穆扬灵就撑着下巴坐在炕边看齐浩然。 因为失血过多，即使喂了药现在脸色依然苍白，穆扬灵愣愣的看着他，这才有了些异样，齐浩然现在好像才十三岁吧，就已经可以影响到几国的外交了。 穆扬灵戳了戳他的脸，叹气一声，其实那也不怪齐浩然，换做她也肯定会出手，听说那位金国太子已经折腾死了四十多个漂亮孩子，不遇见他们还能当作传说和事不关己，可看到了却不能不管。 齐浩然此举好歹救了那二十多个孩子。 到半夜齐浩然就突然发起烧来，庞空青也不得不爬起来帮他施针降温，穆扬灵更是不停的给他替换湿帕子。 最后湿帕子才放上去不到一刻钟就得换一次，连军医都顾不得掩饰，换了衣服将头脸蒙住过来帮忙，庞空青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寻思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更在意不了门外头不断徘徊的人是谁，他只知道，这人如此受这帮人重视，他要是死了，他只怕也活不了。 最后庞空青见那帕子根本不管用，就道：“去井里打新鲜的水来，这时候深夜，水温应该低，”又嘀咕了一句，“要是有冰就好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兴州府夏天并不多炎热，所以没有窖藏冰块的习惯，大户都很少用冰的。 穆扬灵却一激灵，道：“我家有冰，是冬天保存下来的河冰。” 庞空青跺脚，“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啊。” 穆扬灵就随手拿了一个盆奔到后院去，拉开地窖，等不及空气灌进去，直接屏息爬下去，冷气直往穆扬灵骨子里灌，她也顾不得，直接蹲下去就刨了两块冰，然后才把头伸出地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跑过来的范子衿见状，忙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了？拿到了吗？” 穆扬灵俯身将盆递给他，范子衿端起来就跑，齐修远见他跑来，忙敲了敲门，军医就出来端进去，庞空青此时心神全叫齐浩然吸引住了，根本没注意看外面，见他此时脸上还盖着帕子，就回头对百里道：“不能再给他蒙帕子了，得让他呼吸顺畅，我已经给他扎过针来，再来也没多大用处了，你们去熬药，顺便用冰给他降温吧，把我眼睛蒙上就行。” 庞空青对他的相貌一点都不好奇，看了就是死，再多的好奇心也消失了。 百里也不废话，直接将人眼睛蒙起来，掀开齐浩然脸上的帕子，此时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一摸上去就和铁碳似的，百里眼睛一红，着急的看向军医。 军医微微摇头，他现在也完全没有办法了。 穆扬灵跑进来，帮忙将冰敲碎后敷在他脑袋上，又用冷水给他擦拭手心脚心降温，一通忙活下来穆扬灵出了一场汗，齐浩然的体温才微微降下来一些。 军医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不行，温度降不下来，人就算救下了也会变成傻子，这温度都能煮熟一只鸡蛋了。” 穆扬灵当然也知道，而且看这情形，能变成傻子已经是万幸了，再这样烧下去，人非得活活烧死不可。 穆扬灵急得团团转，最后想起了什么，道：“酒，用酒，你们谁有35度左右的酒？” “35度是什么？”军医扭头问她。 穆扬灵已经顾不得了，想到胡老汉上次说过他家以前是酿酒的，家里还有好几坛祖上传下来的好酒，等到他孙子成亲时要拿出一坛来做聘礼，因为这个他炫耀过好几次。 穆扬灵想也没想就冲出去，直接冲到胡老汉家，揪起正在熟睡的他。 胡家人叫穆扬灵吓了一大跳，胡老汉更是差点从炕上滚下来，看清是穆扬灵就气恼的问道：“阿灵，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呢？” “胡爷爷，你家的酒呢？” “你要我家的酒作甚？”胡老汉愣愣的问她。 穆扬灵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他眼前，“我家急用酒，你家的酒呢。” 胡老汉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坐地起价，他正打算摇头晃脑，就被妻子一手推下去，胡方氏见穆扬灵满脸急色，知道她有急用，想到外头说的舒婉娘病重，只怕活不了几日的传闻，忙下炕道：“老头子埋在地窖里呢，我带你去拿。” 穆扬灵自然看得出胡老汉的心思，心中虽然气恼，但此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对胡方氏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跟着她就走。 “哎，你等等，”胡老汉爬起来就追，喊道：“这酒可是我们家祖传的，可不轻易卖的，阿灵，你别以为你是小旗的女儿就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胡老汉动作快，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地窖面前。 穆扬灵怒气升腾，但东西是别人的，她总不能硬抢，只能目光冷冷的看着他道：“胡老汉，我话也不瞒你，这酒我是要来救命的，不管多少银子，都先欠着，回头我给你。” 胡老汉摇头晃脑道：“这东西可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哪里说给人就给人。” 穆扬灵没时间和他废话，直接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银子扔在他脚下，胡老汉看着地上的银块，眼睛都直了，胡方氏就去推他，气恼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阿灵救命的东西，快让开。” 胡老汉回过神来，直接把胡方氏推开，对穆扬灵扬头道：“这酒我不卖。” 穆扬灵直接气笑了，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放缓了脸色，对胡老汉道：“这样吧胡爷爷，我再拿我爹的小旗来换怎么样？你把酒给我，我就让胡二叔当小旗。” 胡老汉眼睛一亮，“你话当真？” 穆扬灵身上迸发出摄人的气势，冷冷的看着他，“自然是真的，胡爷爷，这下你可以把酒给我了吧？” 胡老汉只觉得一股气压得他动弹不了，等回过神来时，穆扬灵已经下了地窖，而他浑身的冷汗。 胡老汉打了一个寒颤，有些犹豫起来，但这份犹豫在看到地上的银块和想到穆扬灵的承诺时就消失了。 第163章 脱险 穆扬灵直接将地窖里的酒全都扛了回去，直接放在齐修远跟前，“看一下哪坛的酒最烈。” 齐修远也没问为什么，拍开封泥就喝，尝过一遍就挑出了一坛酒给穆扬灵。 穆扬灵跑进屋里，用柔软的布沾湿后给他擦拭手心脚心，对百里和军医道：“都来吧，给他擦拭脚心手心，脚窝和胳肢窝，”穆扬灵一叹，“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齐修远开门进来，百里大惊失色，看向庞空青。 齐修远此时却已经顾不得许多，走到一边拿起布条就帮忙擦拭，范子衿也跑了进来，屋里一时无人说话，全都安静的帮齐浩然降温。 穆扬灵跑到胡家去拿酒回来，虽然发生了不愉快，但前后花费的时间都不到十分钟，但齐浩然的温度似乎又上身了些，现在额头上还用冷帕子敷着。 齐修远等人虽然还在努力，但其实并不抱多少希望了，军医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酒降温，他们只用酒消毒防备消炎，可现在他也毫无办法了，穆扬灵既然找来了酒那就照他说的做好了。 这边忙碌起来，正房那边也睡不着了，穆石此时也有些发烧，正浑身无力的斜躺在炕上，舒婉娘一边照顾他，一边担忧的看着外面，姨婆也坐在炕边发呆，最后看了眼炕上躺着的几个孩子，低声问穆石，“要是小将军……将军会不会怪罪我们？” 穆石摇头，“将军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姨婆抹了一下眼泪，惋惜道：“小将军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呀。” 穆石却想到齐浩然当时挡在那些孩子面前的表情，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手握紧了一下，起身掀开被子，道：“我过去看看。” 舒婉娘按下他，“你过去也是添乱，自己都站不稳呢，还是坐着等吧，那边有阿灵呢。” 穆石红着眼道：“婉娘，你不知道那人有多畜生，那些孩子都只有七八岁，小的只有五六岁，就比博文大那么一点点，他自己折腾那些孩子还不够，自己玩腻了还要赐给底下的人，被他选中的孩子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来，如果当时碰见他的是阿灵，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你让我过去看看吧。” 舒婉娘吓了一大跳，她只知道丈夫跟着小将军出去好似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这才被追杀的逃回来，但没想到那人是如此的大恶之人，想到女儿的为人处事，再想到齐浩然也不过比阿灵大三岁，本身就是个孩子，拉住穆石的手不由一松，穆石就下床走了出去。 此时屋里军医正满脸喜色的摸了摸齐浩然的温度，最后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齐修远，“您看他的脸上是不是没有那么红了？” 穆扬灵转头去看沙漏，低声道：“已经过去一刻多钟了，应该有些效果了，让庞大夫过来看看吧。” 齐修远和范子衿就退出去，穆扬灵就扶庞空青过来给齐浩然把脉。 庞空青蒙着眼睛把脉，良久才松手，犹豫了半天，还是医者的天性占了上风，“我需要看他的脸。” 穆扬灵看向百里，百里开门出去，齐修远进门，就站在庞空青身后，沉声道：“解开他的眼罩。” 庞空青身子一僵，被解开眼罩后还紧紧地闭着眼睛，连看齐浩然一下都不敢，更别说回头去看齐修远了。 齐修远低声笑了两声，语调温柔的道：“庞大夫尽可放心，你就算见到了舍弟的面容，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但我希望庞大夫明天离开这里之后能将昨天和今晚的事尽数忘掉。” 庞空青忙不迭的点头，“好汉放心，我明天一早睡醒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庞大夫就睁开眼睛吧，好好看看舍弟。” 庞空青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看了齐浩然一眼，见没有什么异状发生，就暗暗松了一口气，仔细去看齐浩然的脸色，又掰开他的嘴巴看舌苔，一会儿又掀开他的眼睛看他的瞳孔，心中有数后才放开，他这时才留意到齐浩然的五官长相。 庞空青没见过齐浩然，此时乍一见到只觉得此人眉目如剑，而五官清朗，双颊甚至还带着一些可爱的婴儿肥，这样的孩子就算不可爱到人人爱，至少不会是惹人厌烦的，怎么就是个小土匪呢？ 庞空青心里摇摇头，他也不回头直接看着齐浩然道：“他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体温也在慢慢下降。” 他虽一直被蒙着眼睛，但屋里发生的事其实他都知道，加上此时屋里全是酒香气，自然知道他们是用酒给他降温，他结合脉相，心里估算了一下，道：“隔一刻钟再给他擦拭一次酒，等到温度降下来多了，后面就两刻钟擦拭一次。” 军医见他对此竟如此熟悉，就不满道：“你既知酒能降温，怎么之前不提？” 庞空青一愣，道：“我不知道酒能降温啊，这不是你们用了我才知道的吗？” 军医顿时有些不信任他了，才是第一次见到，怎么就知道应该隔这么长时间擦拭一次？ 穆扬灵却钦佩的看着庞空青，这人的确厉害，她转头对齐修远微微点头，齐修远就瞥了军医一眼，军医顿时不敢再疑问。 齐修远依然站在庞空青身后，道：“多谢庞大夫了，在下今后一定报答，今晚就先委屈你了，等舍弟退烧，我就让人送您回去。” 庞空青强笑一声，等听到身后的人出去后关门的声音，这才泄出一口气，那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这样对比之下穆扬灵就显得可爱多了，虽然他被她威胁过。 虽然庞空青已经看过齐浩然的脸了，但百里还是把他眼睛给蒙上了。 穆扬灵和齐修远等人又给齐浩然擦拭了两次，他的温度这才正常下来，脸色也不再潮红。 齐修远让庞空青把脉确认已经脱离了危险，很爽快的履行了约定，直接将人打晕后送到马车上，用马车将他送回去。 庞空青在马车上醒来，跳下去后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而面前就是自家的药铺，他顿时觉得劫后重生，人生是如此的美妙。 掌柜的迎出来，好奇道：“东家，您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您不是说去山上采药了吗？” 第164章 报恩 庞空青瞪着眼看他，“我什么时候说过去山上采药了？”庞空青不是一般的怨念，他去穆家看诊，彻夜未回，家里人怎么就不知道找呢？ 掌柜愕然道：“是顺子昨儿过来通知的呀，说您给穆家看诊完，回来的途中听到有人说起山里的一些植物，怀疑是珍贵的药材，就进山去了，正巧碰到顺子就让顺子回来通知了，昨儿晚上太太还怪您不多带上几个人呢。” 这样的事东家没少干，所以太太和他虽然抱怨，却从不担心，东家可比任何人都胆小怕死，危险的地方绝对不会去的，怎么此时听着有些不对？ 庞空青的确沉下了脸，道：“你去查查顺子是怎么回事，”庞空青甩手就走，走到一半又停步道：“既然他说我上山采药了，那我就是上山采药了，以后谁问都这样说。” 掌柜的也面色严肃下来，点头应下，看向一旁的马车，问道：“东家，那我叫人把这马车给千里车行的送去了。” 庞空青差点摔跤，他回身怒瞪他，“你说这马是千里车行的？不是咱们家的？” 掌柜的被他吓了一跳，更加莫名其妙，指着马车和马屁股上的一个印记道：“东家，这马和马车都是千里车行的呀，印记都还在这里呢。”说完又苦着脸道：“东家，您可别再想着养马了，还是养驴代步吧，我们家买了两次马，每次都是刚养得膘肥体壮就被征收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家再大的家业也能给折腾没了。” 庞家因为有两个药铺傍身，又积累了百年以上，家资还算丰厚，但庞家历代的家主都修身持正，算得上是乐善好施的人，所以庞家发家虽然比几个员外郎还早，但家资却远远比不上。 到了庞空青这一代，因为庞空青爱好有些奇特，更是把家财折腾的更快了一些。 好在庞家都勤俭节约，又一直有收入，又有底蕴，这才没被他折腾光了，但为了底下的几位小少爷，掌柜的觉得无论如何要看紧了东家。 庞空青可不知道掌柜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气愤，他还以为这马和马车是那帮土匪的，既然用马车把他送回来了，这东西自然也是他的了。 看在那匹还算神骏的马上他也就勉强原谅他们的霸道蛮横了，可现在庞空青决定永远不原谅他们。 而庞空青还不知道，他此时的表现全叫别人看在了眼里，转身就汇报到了齐修远跟前。 因齐浩然脱离了危险，齐修远心情放松，此时就轻笑一声，对范子衿道：“这位庞大夫倒是有趣，他既然喜欢马儿，回头我们找一匹送他，以后再往下征马，就和宋智说一声，庞家的马不征了，理由也是现成的，庞家在鸣水县的名声不错，一直好善乐施，就算是朝廷嘉奖他的吧。” “表哥，您帮他将庞家的内贼揪出来就已经是帮了他大忙了，何必再费劲的去帮他买马？痕迹留多了，我怕……” 齐修远摇头，教育他道：“子衿，人生在世不可完全拘泥于这种俗事之中，若是因为害怕而束手束脚，反而迷失了自己，他虽是我们胁迫而来，但昨天晚上他对浩然也的确尽心尽力，浩然能脱险，有一半是靠他，这个恩情我们得记在心里。” 虽然知道报恩会加大此事泄露的几率，但齐修远做事虽缜密，却从不瞻前顾后，否则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将军。 穆扬灵正拧了帕子给齐浩然擦身子，范子衿心里边思索表哥刚才说的话，边踏步进来，一抬头就看到穆扬灵把浩然拖得光溜溜的，底下只穿了一条裤衩，他吓得跳起来，跑上去拿被子盖住他，对穆扬灵低喝道：“你干什么？” 穆扬灵瞪他，“给他擦身子啊，没看到他浑身是汗吗？军医说发出来的汗要用毛巾擦干，不然吸进去又是一场病。” 范子衿涨红了脸，“那也不能你来擦，你是女孩子，害羞不害羞。”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才十岁，齐浩然才十三岁，你思想真龌龊，既然不叫我擦，那你就来擦吧。” 穆扬灵把毛巾塞范子衿怀里，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对了，昨天晚上给他降温的时候我就这样把他翻来覆去的看遍了，你当时怎么不拦着。” 范子衿手指颤抖的指着穆扬灵，气得说不出话来。 穆扬灵得意的哼哼两声，打开门就要出去，门外是齐修远带笑的脸。 穆扬灵脸上的笑容微僵，扬起了手打招呼，“将军，您来看齐浩然啊。” 齐修远笑着点头，让开道：“你忙了一天一夜了，快去休息吧，也去让你家里人放心。” 穆扬灵点头，脚步尽量平稳的走到正房，进屋后关上门就不由吐吐舌头，别人哥哥面前说把人家弟弟给看光了好像的确不太好。 齐修远进屋接过范子衿怀里的毛巾，仔细的给浩然擦身上的汗。 范子衿脸上的怒色已经收起来，道：“表哥，还是把浩然送回营地吧，不然送回将军府，他在这里哪里能好好的养伤？” 齐修远动作轻柔，闻言道：“再等两天吧，等他的伤口结痂了，我就过来接他回家，五营这边我会叫一个副将过来暂时接手，现在我还没扫清痕迹，也没做好布置，他不能回去。”见范子衿脸上不乐意，就道：“军营不同庞空青，庞空青与我们没有任何交际，不会有人想到通过他那里调查我们，但军营和我们府上有不少人的眼线，朝廷的，衙门的，甚至其他各路将军的，他们只要得到些蛛丝马迹就可能摸到那件事，所以我们要小心。” 范子衿点头。 “所以这两天你就留在这里，想办法多往这边跑，我让人将穆家保护起来，所以你不用特别担心。”齐修远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已经叫人准备好浩然的替身，这两天就让替身留在军营之中，让人以为浩然已经回来，过两天我来接浩然时，你和替身就从军营里离开，所以你不仅要往这边跑，还要保证替身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范子衿只思索了一会儿，心中就有了主意，点头应下。 齐修远见了微微点头，这个表弟心胸虽然及不上弟弟，但聪明才智却非一般人能比。 第165章 劝慰 齐浩然苦着脸接过范子衿手里的药，一仰头就把药全灌了，范子衿就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齐浩然砸吧砸吧嘴，这才觉得好受些，他看向外面，小博文和秀兰正趴在门口看他，视线在院子里溜了一圈也没看见穆扬灵和她那个大表妹，就问道：“穆扬灵呢？” “她去赶她的兔子进棚房了，”范子衿不在意的招手叫秀兰进来将药碗拿出去，问齐浩然，“你找她干嘛？” “没干什么，就是醒来不见她怪奇怪的。”齐浩然耳朵尖有些发红。 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范子衿愣愣的看着他有些害羞的表现，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指着齐浩然问道：“你是不是没晕过去？” 齐浩然脸色爆红，分辨道：“谁说我没晕？只是还能听到动静罢了，我一直都想睁开眼睛的，但就是睁不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飘在云上一样。”所以虽然清醒的时候少，但许多话他都是听到了的，自然知道穆扬灵为了救他把他给剥干净了。 范子衿板下脸，认真的看着齐浩然道：“你既然有记忆那就省得我再说一遍了，你这次闯的祸不小，大表哥已经决定在你伤没好之前不准回五营，事后的罚禁也不会少，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齐浩然不在意的撇撇嘴，“罚就罚，我才不怕呢，就算再来一次，爷也会杀了他。”齐浩然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范子衿叹息一声，没有多说，而是转身出去了。 他是以来看兔子为由过来的，此时自然得去棚区看一眼。 穆扬灵将所有的兔子都给拎到棚房里去了，一个棚房里放一百只，现在已经放了两个棚房满，第三个棚房也装了八十只。 秀红将草拖出来扔进去给它们吃，见他们胃口还不错，就对穆扬灵笑道：“表姐，我看这样不久兔子就能出栏了。” 穆扬灵抽空看了一眼，道：“我们不能总是喂青草，回头也喂一些干草。” “干草也要买吗？” “买吧，要是有的卖最好，没有我们就自己晒，”穆扬灵回头看已经嫩绿一片的牧草，满意的点头，道：“照这个势头，再过二十天应该就可以把兔子放出来了。” “可是放出来兔子逃了怎么办？”秀红看着这六十亩的地，这么大的地，兔子要是打个洞藏起来他们也没地方找去。 “说的也是，现在还没买网回来拦住，还是暂时别放出来，等赚了钱我们买了网回来团团围住就放出来，到时候它们爱打洞就打洞，反正就在这六十亩地上，总能抓出来。” 秀红不认同道：“可如果它们总是打洞，把草都给糟蹋了，它们吃什么？” “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训得它们不敢破坏草地。”穆扬灵之所以做这个棚房，就是为了尽量驯服它们的野性，等到他们温顺一点了再放出去，就是有一些野性难驯的也不怕，总不能所有的兔子都喜欢打洞而不喜欢住在棚房吧？ 范子衿踱步过来，探头去看房子里的兔子，问道：“这多久才能出第一栏？山里的兔子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再过不久第一批兔肉就要南下了。” 范子衿早就派人将当初送他们兔肉丁的妇人找到了，此时她正被安排在营区里帮忙调制，第一批兔肉丁也已经做出来了，范子衿和齐浩然都觉得很好吃，他打算将这东西放在干货店里卖，价格定的不便宜，而其他比较老的兔肉则被他熏干做成了腊兔肉，到时候跟随商队一起南下。 范子衿希望穆扬灵头一次出栏的兔子能赶上第一次南下。 穆扬灵想了想道：“换个地方吧，厨山这么大，你们总是在这一片打兔子当然觉得兔子没了，往东走一走，不然就往西去一点，这两个地方的兔子肯定不少，”穆扬灵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记得让他们不要赶尽杀绝，漏一些小的在山林里，不然明年山里就没野兔了。” 范子衿推脱道：“打猎的事是浩然在管，我可指挥不动他们。” 穆扬灵就磨了磨牙，回去找齐浩然，齐浩然边小心的唆着面条，边道：“你可真够操心的，操心完人，连动物的事都操心上了，”他不在意的道：“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回头我和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齐浩然见唆不起面条了，就抬抬下巴，道：“没看见爷不方便？快过来喂我。” 穆扬灵就端起苗条夹了喂他，齐浩然一会儿嫌弃太多，一会儿又嫌弃太烫，烦得穆扬灵差点把碗扣他脸上，直到穆扬灵瞪他了，他才安稳下来，老老实实的吃面。 齐浩然偷眼看她，小声道：“胡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等爷身子好了，我去帮你们教训他们，胡满那小子就算当了小旗我也能把他给撸下。” “算了吧，都答应了人家了，而且这事跟胡二叔也没关系，他为人老实，和我爹又要好，你可别为难人家。”穆扬灵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面条，叹气道：“姨婆说胡二叔的日子也不好过，胡老汉和他婆娘偏心眼，胡二婶在家里就没少受气，我觉得他当小旗也不错，至少在家里硬气一些。” 穆扬灵认真的看着齐浩然道：“我知道我私自应承他们这件事不对，但当时我应下了，就和你应下了没差别，就算他们不知道那酒是救你的，咱也不能忘了，不然原先的恩惠没给反而报复起他们了，以后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戳你脊梁骨的。” 齐浩然脸上闪过戾气，冷哼道：“不过是最一般的高粱酒，平时几百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你给了十几两，竟然还妄想小旗之职，当爷的小旗这么不值钱？” 穆扬灵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行了，那是救你命的东西，你的命总值这个数吧？” 齐浩然冷哼一声，“爷乃无价。” “是，你是无价，所以你还有啥气的？赶紧吃面，然后睡觉，明儿下午你大哥应该就来接你了，对了，我爹伤的也不轻，你多给他一些假呗，让他在家多休息休息。” 齐浩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齐浩然等穆扬灵离开就沉下脸来，他可没有穆扬灵这么好的脾气，就算胡满可怜，他也要折腾他和他们胡家一二，不然他心里就不舒坦。 第166章 争吵 穆石身上的伤虽没有齐浩然严重，但也不轻，军医给他开了药后穆扬灵就把药抓回来给舒婉娘，让舒婉娘照顾他。 几个孩子也被拘束在家里，而姨婆在齐浩然走后也终于松下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就扛着锄头下田去了。 路上有遇见的人纷纷和她们打招呼，“婶子，穆嫂子怎么样了？我听说仁心堂的庞大夫在家住了一晚上？” “穆小旗回来了吧？穆嫂子平时看着身体差些，但也没到那个地步，怎么就病重了？” 马刘氏沉着脸道：“人有旦夕祸福，这事谁能说准？不过我外甥媳妇的病已经好多了，庞大夫妙手回春，当天晚上就救回来了，现在我外甥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她呢。” 就有人羡慕道：“穆嫂子可真幸福，平时不用干农活也就算了，穆小旗更是把人捧在手心里疼，生的一个女儿也是能干的，一个人就能把地都给种了。” 这话不是一般的酸，姨婆听了心中冷哼一声，拉着穆扬灵和秀红就走，呛声道：“我外甥这样的人的确难找，我外甥孙女更是谁都能生出来的，你要是后悔了，趁着年轻还能再换一个。” 说酸话的人脸色就一僵。 胡老汉在后头慢悠悠的走着，在听到穆小旗这个称呼的时候就已经不满了，此时见马刘氏和穆扬灵没反驳就更加不满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去道：“阿灵啊，你那天晚上说的话可要算话，你爹都不是小旗了，怎么还应你婶子的话？”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驻足看过来，胸中燃气熊熊八卦之火。 穆扬灵一愣，没料到胡老汉会当街拦住她说这件事，眉头不由一皱。 马刘氏却是怒气上涌，一把推开胡老汉，喝骂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落井下石的，你家那酒是仙水做的？啊？阿灵买你家那三坛酒就花了十七两银子，你还不甘心，竟然逼得她让她爹把小旗的职位让给你家老二，你不知道那是救命的东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亏得当初我还和阿灵说你家困难，先把牛让给你家使，真是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胡老汉脸色涨得通红，不满的喊道：“那话可是阿灵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能你们穆家说出来的话像放屁，那酒可是我家祖传的，五十多年了，保存到现在容易吗？” “呸，”马刘氏一口痰吐到他面上，“你也不怕闪了舌头，那酒你没卖过吗？找村头方家的打听打听，你那坛酒卖了几百文钱，怎么到了阿灵这里就又要十几两银子，又要小旗的？不过是看我们穆家急着救命用，落井下石，坐地起价，你们这样的人家，以后除非我眼瞎腿断，不然绝不再和你家有来往！” “姨婆！”穆扬灵拉住她。 马刘氏甩开她的手，冷冷的看着胡老汉道：“你放心，我们穆家说话算话，一个小旗我外甥还不放在眼里，只希望你家老二能坐稳这个位置，哼！” 胡老汉面色铁青的指着马刘氏，捂住胸口道：“泼妇，泼妇！”眼里闪着眼泪，心中却不由担心起来，本来穆石在屯里就积威甚重，现在被马刘氏这一闹，老二在屯里要树立威望就更困难了。 胡老汉心中隐隐后悔，他不该为了逼穆扬灵承认而当街和她说这事的，可谁知那马刘氏性子会这么烈？ 马刘氏面沉如水的拉着两个孩子到了地里，冲着胡家的田地就吐了一口口水，对秀红道：“回头你们谁都不许跟他们家的孩子玩，要是让我看见，我打断你们的腿。” 秀红和她同仇敌忾，“奶奶，我一定不和他们家的孩子玩。” 穆扬灵就叹了一口气，道：“姨婆，您不是还说胡二婶艰难吗？怎么还把这事扯出来？以后胡二叔和胡二婶更难了。” “他们该，现在他们没落到好处吗？他们做了这事还不准我说了？”马刘氏看到胡家人过来，就特意放大了声音喊道：“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别当了婊子，最后还要立牌坊。” 穆扬灵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可这事也和胡二叔胡二婶没关系啊，提出这事的是胡老汉。” 马刘氏面色一僵，然后哼道：“那他们也该，谁让他们有这样一个爹。” 穆扬灵顿时无语。 胡家人的面上都很不好看。 胡金氏看着脚下的地，想到一路上村民们的指指点点，最后“猛”的一摔锄头，转身就走。 胡老汉大怒，喝道：“老二家的，你干什么去？” “我回娘家去，爹，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怕，我和当家的都老老实实的，他和穆大哥的感情也很好，您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推吗？反正这小旗他不当，谁要当谁当去。” “反了你了，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胡老汉见胡金氏不停步，就大怒道：“你走，你走，你要是敢走我就叫老二休了你！” 胡金氏身子一僵，眼睛通红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跑走了。 胡贵也摔了手里的锄头，不满道：“爹，你还是去和穆家道歉吧，你这样做我们以后在村里就没法做人了。” “你这混小子知道什么？”胡老汉道：“等你二哥当了小旗，这些人全被你哥管着，他们就算再不满也不敢表露，不然你二哥在上头说一句话就能把他们压死。” “可咱们家的名声都坏了，我可还没说亲呢，二哥那个木头他能压得住人吗？凭什么要家里牺牲名声去成全他？我不同意。” 胡老汉沉默了起来，胡典就瞪了胡贵一眼，对老爹道：“爹，这事已经这样了，还是想办法和穆家搞好关系吧，不管二弟做不做这个小旗，我们家和穆家都不能搞得太僵，这次穆姑娘她娘病重，齐将军都亲自过来问候了，我听说穆姑娘曾经救过小将军和范公子，所以两家的关系才会那么好，就算二弟当了小旗也还是在小将军的手底下讨生活。” 胡方氏一直沉默着，此时也不由道：“老头子，小旗这事还是算了，当初我就不答应你落井下石，现在和穆家弄得这么僵，对我们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胡老汉见全家竟没有一人支持他，就气得蹲坐在地上，道：“我这都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咱们家，现在倒好，你们全都怪我，既然你们不愿意，那你们就自己去和穆家说和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胡贵脸色难看，“爹，这个烂摊子是你弄的，现在你一句话就要丢给我们？” 第167章 银子 胡家最后不欢而散，穆扬灵对这些并不知道，但两家的关系恶化成这样是她所没有意料到的。 可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自个的家人，反正胡家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恶化就恶化吧，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穆扬灵对此事想得很开。 穆石却想不开，他与胡满关系不错，并不像就此和他交恶，所以他闭了闭眼就道：“这事等我伤好了就去和胡家说一声，这件事是你应承了他们的，总不能反过来怪他们。” 穆扬灵嘀咕道：“当时是胡老汉咄咄逼人，我这才想出来这个主意的，我又不是自愿的。” 穆石瞪着女儿道：“胡爷爷比你年纪大这么多，是你的长辈，胡老汉是你叫的吗？” “你怪她干什么？”姨婆护着穆扬灵道：“他那是长辈该有的样子吗？他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说，你和胡满怎样我不管，总之不许你和胡家服软，当我们穆家是好欺负的？” “姨母！”对马刘氏的固执性烈，穆石很有些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舒婉娘坐在凳子上刺绣，此时也不由说道：“相公，胡家除了二房夫妻并没有值得相交的人，你若是心里过不去，回头和屯里的人说一声，表明你的态度就行，在军营里，只要你与胡二叔的关系好就行，何必要费心力修复穆胡两家的关系？” 穆石这才不说话，马刘氏见状就知道他答应了，这才哼了一声拉着穆扬灵出去。 屋里只剩下夫妻俩的时候，穆石就从带回来的包袱里拿出一包银子给她，“这些你收好，做防身之用。” 舒婉娘惊诧，“怎么把钱给我？该给阿灵才是。” 以前穆家的财政大权是穆石管着，后来穆石去了军营就是女儿管着，舒婉娘手上从没管过家里的钱。 见妻子不问这钱的来历，穆石就微微一笑，道：“阿灵那儿我也给，只是那孩子花钱没个数，这是给你保管的，以后等家里没钱有急用的时候你再拿出来，我在军营里，出入不方便，许多事都照应不到家里。”穆石顿了顿又问：“这钱是我们杀了人后得的，你害怕吗？” 舒婉娘接过他手上的钱袋子，低声道：“你连人都敢杀了，我还怕什么？而且，你们不是说那人是个恶人吗？” 穆石就松了一口气，他做的事情不想瞒着妻子，但告诉她又怕吓到她。 对女儿穆石就没这份担心了，他把另一包银子给女儿，都还没说这钱的来历，女儿就已经边打开钱袋子边问：“这是将军赏的，还是杀了那人抢的？” 两人都知道那人指的是金国太子斡本。 穆石额头上滑下三道黑线，最后还是道：“杀人得的，这包银子有六十八两，你自己收好来，最近花钱别大手大脚的。” 穆扬灵将钱袋子绑好，目光炯炯的看着老爹，“老爹，你等着吧，你女儿我在干一件大事，等成了肯定能赚大钱。” “你是说养兔子吧？爹只看到你往里头扔钱，没看到你往家里拿钱，当初是谁跟我说这是无本的买卖的？” “那不是兔子还没长大吗？” “就算长大了，这周期也够长的，上次我忘了问你，今儿才知道，那钱得等到范公子的商队从南边回来才分红，第一栏还白送给了范公子，那你觉得明年之前我们家能用上第一批银子吗？” 穆扬灵蹙眉，认真道：“爹，我知道周期有点长，在这之前我只能不时的上山打猎补贴一下家用，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养殖和种植的周期本来就长，女儿就只会打猎，我倒是想轻轻松松就挣大钱，可女儿哪有那个本事？就是范子衿要挣钱也得累死累活的跑上跑下，还得自掏腰包组织商队南下，能不能赚钱都还是未知数。” 穆石蹙眉看向她，女儿就特真诚的和他道：“所以爹，这门生意要是亏了，您可不能揍我。” 穆石垂在身侧的手就痒了痒，最后还是没扬起来。 穆扬灵却早跳起来跑开了。 她把钱袋子拿回自己的屋，将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数，最后就把六十两给藏起来。 剩下的这些钱应该够维持家用了，再加上每天打猎的进账，算得上绰绰有余了，这样连弟弟的温补的食材都不用担心了。 得到钱的并不止是穆石，回来的齐浩然和飞白分到的银子一点都不比他少。 可以说，跟着齐浩然去汉中府的都搜刮到了一点银子，只不过揣着银子活着回来的只有他和齐浩然飞白，而百里，他的职责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齐浩然，就算大家已经热火朝天的分银子，他也不为所动的守在齐浩然身边。 他们是在郊外的树林里设伏围击金国太子的，当然，他们当时还不知道那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是金国太子，齐浩然只是单纯的厌恶对方强抢汉人的孩子，并如此****杀害他们。 他只是抱着为民除害的想法去的，杀了人，自然要打扫一下战场。 跟着齐浩然过去的几个人，除了飞白穆石和百里，其他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做这些事驾轻就熟，最后几个衣着华丽的胡人衣服都被他们剥了，当时他们还开玩笑说，这些衣服能换不少钱。 穆石还有些不适应，齐浩然却最快的投入其中，他早就没有银子了，这次偷偷的跑到汉中府来，还是用的子衿的钱，这下好了，这帮人这么有钱，回去就能把所有的债都给还了，还能剩下一笔不少的银子。 齐浩然主动去扒为首那个衣着最华丽的青年的衣服，金国太子的印章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齐浩然拿着那印章一看就知道闯祸了，他再不喜欢读书，印章上的字却是认得的。 齐浩然当时只知道不能叫人发现，至少在他们逃出汉中府之前不能叫人知道。 他也知道这些孩子回去就是死，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不舍得害了他们，直接将这些孩子卖给了人牙子，以做出这些孩子与他们无关的表象。 因为这一番动作耽误了逃亡的时间和泄露了行踪，他们才会这么快被追击上。 齐浩然却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行为不仅救了那二十多个孩子，还把自己给隐藏了。 第168章 眼线 金国因为太子的死都快要闹翻了，特别是汉中府，如今还在戒备之中。 金国的太子在金国的地界上被刺杀让金国的皇帝大怒，为了查清真相还派了三皇子讹里朵和四皇子乌烈过来。 讹里朵和乌烈在来之前和皇帝一样觉得太子可能是被别的国家的人刺杀了，但看了凶杀现场和调查的文书后两人不由的犹豫了起来。 凶案现场一片狼藉，太子和其侍卫身上值钱的东西甚至连衣服都被剥了，这明显是打劫的节奏，如果说这是对方故意做出来的假象，那么那些被卖给人牙子的孩子又怎么解释？ 据汉中府尹交代，他们能这么快发现对方行迹就是因为他们在卖孩子时露了行迹，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一起杀人越货的案子。 两位皇子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的太子竟然这样死在汉人的手里？ 府尹偷眼看向他们，低声道：“太子出行从不表露行踪，就是下官之前也并不知道殿下驾临汉中府，那些人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连汉中府尹都没有收到消息，外头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而且据调查，太子来汉中府也是临时起意，听说郊外的周家有个天资聪慧的男童，边游玩的同时边跑过来抢的，顺便把附近两个村庄看得过眼的六岁左右的男童都给抢了。 对于太子的特殊嗜好府尹也略有耳闻，只是在两位皇子面前他可不敢表露太多，但暗示的意思很简单，这多半是一起杀人越货的事件。 但两位皇子会承认吗？ 当然不，这对金国来说是奇耻大辱。 三皇子直接甩手道：“太子之死是他国奸细所为，你要尽早查明真相，我大金王朝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今日之仇必定相报。” 府尹满嘴苦涩，却不得不应下，脑子里却在想最近大周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不知道能不能推到大周身上。 可大周一向胆小，这种事一看就不可能是大周的人干的。 府尹抓耳挠腮，突然问道：“两位皇子，那您看那些孩子要不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三皇子刚想点头，四皇子就忙阻止道：“不可，我们才把大哥和这事隔开，要是特意去杀那二十多个孩子，只怕就瞒不住了，他们不是被卖给人牙子了吗？就吩咐那人将他们远远的卖掉就行。” 府尹心中叹气，看来转移话题不成功了，还是只能去找“证据”表明太子是被他国奸细所杀。 人牙子带着那二十多个孩子离开汉中，却是在路上就被一伙人直接买下，那人牙子本来被府尹威胁一通，不得不把这一车的人往远处卖而窝火，此时听说买人的人要把这些孩子送到大周的青楼楚馆自然满口应下。 进了大周，这距离是远的不能再远了，府尹总不会还有意见吧？而这些孩子全都长相俊俏，有的甚至面容绮丽，被看中卖到那种地方人牙子是一点也不惊讶。 这些孩子被送到齐修远面前后，齐修远就扭头对弟弟道：“现在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吧？” 齐浩然捂着胸口躺在床上，连连点头，“可以了，大哥，你要怎么安排这些孩子？” 齐修远瞪他一眼，“还能怎么安排？他们本来就是大周之民，是汉人，在那边也算良民，自然是把他们送进学堂或读书或学些手艺，等过个十年八年，他们长大一些后，金国那边也渐渐忘掉这件事我就让他们回家。” 齐浩然这下子是完全放心下来了，“大哥，你真是好人。” 齐修远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前两天你满地打滚叫我去救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浩然嘿嘿一笑，保住齐修远巴结道：“弟弟那说的不是气话吗？” “行了，你去养伤吧，我让人把这些孩子送走。”见齐浩然离开后，齐修远这才沉下脸，百里从外面进来，跪在地上低声道：“将军，周家家主说愿为您驱驰。” 齐修远坐到椅子里，半响才道：“现在我没什么用得上他的，只告诉他，他对大周这份心意我记下了，他的儿子我会好好的替他养，他要是有心也可随时来看他。” “是，”百里顿了一下又道：“将军，得到消息的人家中也有几家有这个意思，还有的人家愿意举家搬迁回来，终身为奴侍奉您。” “他们要是回来就没有那个价值了，”齐修远喝了一口茶，道：“而且本将不想挟恩以报，他们若是有能力过来，本将会为他们安排好身份，让他们一家团聚，至于为仆为奴的话还是不要说，”齐修远顿了顿又道：“你也在那几家看看，若是有合适的苗子就选出来培养，他们的身份在金国并没有瑕疵，以后要做什么也容易得很。” 百里明白将军的意思，他是希望那些人能成为他在金国的眼线，可他们要是不愿意，将军也不会勉强，百里想了想就有了主意，躬身应下。 没过多久，就有几乎人家悄悄的越过边境线，举家逃到了大周，得知是金国那边逃过来的汉民，吴善才和宋智很关心，特意将他们安排在辖下的村子里，又安抚了一番，替他们上户籍填路引。 大周对难逃下来的汉民一直优容，就是希望那些遗民能逃过来多一点，好歹是人口不是？逃过来的人多了，赋税就会增加，这对边境的知府和知县来说都是政绩。 齐修远就把那几家的孩子给他们送去，而没有过来的人家的孩子依然被他养着。 周家的家仆来过几次，见自家的少爷在这边过得虽然比不上在家的时候，但和大多数人的生活比起来也算不错，因此恭敬的回去和家主汇报。 周家的家主只有这一个儿子，上头倒是有五个女儿，底下也还有三个女儿，但儿子却只有这一个。 所以当初儿子被抢的时候，他差点就死了，其实齐修远找来的时候他离死也不远了，得知儿子被救，被送到了兴州府，他瞬间就活过来了。 他也是大周之民，自然心向大周，加上此事，他更是恨胡人入骨，这一次周家的家主直接将自己几个女儿都送到了兴州府，他就带着妻妾留在了汉中府，他要成为齐修远的眼线。 齐修远对此很满意，对江泽百里道：“此人可信。” 江泽百里差点翻白眼，当然可信，人家把儿子女儿都送过来了，已经是破釜沉舟的架势，能不可信吗？ 第169章 出栏 齐浩然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被齐修远用了一个借口调回兴州府，被拘束在府中养伤，没两天他就腻味了，只能不断的叫飞白去叫范子衿回来。 范子衿一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丢下自己的生意急吼吼的赶回来，发现他就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顿时翻了一个白眼，但人已经回来了，范子衿还是陪了他半天。 后来齐浩然再派人去叫他的时候，范子衿十次才回来六次，大部分时间还是放在五营的生意上。 齐浩然受不住，就闹着要回五营，齐修远也被他折腾的烦了，就挥手让副将回来，让他去了，但是却严格要求他在伤好之前不准下场练兵。 齐浩然见自己不用被关着了，说什么都答应。 齐浩然当初伤的这么重，穆扬灵还以为会有大半年看不到他呢，谁知道才十几天的功夫他就回来了，虽然动作间还是有些不流畅，但只要不特别留心是看不出来的。 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伤口所在的地方，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伤口早愈合了，要不是大哥拦着我早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 穆扬灵不是外人，齐浩然大大咧咧的道：“爷天赋异禀，从小伤口就好得比别人快。”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对穆扬灵解释道：“浩然练习内力，伤口好的自然也比别人快些。” “是这样吗？”内力还有这好处？穆扬灵心动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习一下。 齐浩然已经探头去看穆扬灵的兔子，问道：“今天这儿这么这么多人？” “今天头一批兔子出栏，所以大家来看热闹。” 当初范子衿送来的兔子中有的就不小了，他自己在营区就养了四五天，穆扬灵这边又养了将近二十天，它们已经长到可以宰杀的地步，加上范子衿的商队已经商定七天之后就出发，现在还有四天的时间做最后一批兔肉丁和腊兔肉，所以穆扬灵和范子衿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出栏了。 齐浩然听说要从棚房里抓兔子出来，顿时兴致勃勃的挽袖子，范子衿要拦住他，“你可别胡来。”那些兔子虽然被圈在棚房里，可野性不改，可不是这么好抓的，齐浩然身上还有伤呢，动作大一点那伤口就能崩开。 只是范子衿拦不住齐浩然，穆扬灵见了直接伸出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齐浩然顿时动弹不得了，穆扬灵沉着脸道：“你要胡闹也别来我这儿，回头将军找我麻烦我可饶不了你。” 齐浩然只好按捺住性子站在外面观战。 秀红跟着那些士兵爬进去，那些人是去抓成兔，秀红却是去安抚那些幼兔。 齐浩然见秀红做的有木有样，就抬着下巴道：“你这表妹倒是能干，好像你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穆扬灵骄傲道：“我表妹当然能干了。” 齐浩然就左右转转，见小博文和秀兰就站在外面给秀红递嫩草，就问道：“不是说博文开春要去上学吗？怎么还不去？” “明天才开始上课呢，”穆扬灵不在意的道：“明天我就带他去书院见先生。” 穆扬灵说完就没闲情和他聊天了，上前帮忙将兔子放到范子衿拿来的篓子里，又数清数目记录起来，范子衿也上前，不时挑出几只不合格的扔进棚房。 一番折腾，最后头一批出栏的兔子有二百三十八只，不是很多，但穆扬灵却很满足了，她对范子衿道：“下一批的兔子应该能有这批的三四倍。” 范子衿点头，“你还是想办法育苗吧，再过十天，他们只怕就不能给你送来合适的幼兔了。” 这表明山上的兔灾已经缓解了。 穆扬灵嘴角微翘，点头应下。 这一批兔子很快被送进五营。 齐浩然为了方便范子衿，将营区的西南一片拨给了他，大家都知道这一片是拿来安置残兵老兵的，而他们干的活可能就是他们以后的军粮，所以营中的将士倒是没有不满。 就是两位团练使和四位营千总也默认了齐浩然的所为。 但在见到这边的规模后，两位团练使就又心动起来，这每天送进门的野兔有多少，他们只是在心中大略的数一数就惊叹不已了，就算兔肉再不值钱，便宜卖出去，那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 所以最近两位团练使闹的都很凶，想要从范子衿的手里接过这片区域，之前被齐修远派来的副将只是和稀泥，现在他们走了，齐浩然回来，两位团练使倒是安静了下来。 范子衿就只当不知道之前的事，也没和齐浩然说，只是邀请穆扬灵去参观他们的作坊。 穆扬灵还真没去看过，让秀红带博文和秀兰回去后就跟着两人一起去西营。 范子衿的作坊一共分为四块，一块负责宰杀兔子，一块负责将挑选过来的较嫩的兔子加工成兔肉丁，一块负责将剩下的兔子加工成腊兔肉，还有一块则是硝制兔皮。 穆扬灵捏起一块儿兔肉丁，轻轻地咬了一口，肉丁很松软，轻易就被咬下，浓浓的肉香味在口舌种弥漫，穆扬灵砸吧砸吧将一块吃完，又捡了一块塞嘴里，对范子衿点头道：“这东西的确好吃，只是你想好怎么保存了吗？” “自然想好了。”范子衿带穆扬灵过去看，库房里已经堆了不少的瓦罐，“这些都是土瓦罐，送到南边后会售卖给干货店，由他们再打开零售。” 又引着两人去另一边，这一边放的却是精美的瓷罐，有的是圆圆的青花瓷，有的是细长温润的长瓶，范子衿随手拿起一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兔肉丁递给穆扬灵，“尝尝看有什么不同。” 穆扬灵咬了一口，嚼了一会儿道：“更香，而且更细腻。” 齐浩然伸手去抓，“我来尝尝看。” 范子衿拍掉他的手，“你还病着呢，不许吃这些东西。”他转头对穆扬灵点头道：“这是我特意叫人做的，这比那批更好，到时就不拆开来卖了，直接成罐成瓶的卖出去。” 第170章 建议 穆扬灵仔细的摸了摸那瓷器，问道：“这成本也不低吧？” “还好，售价也同样不低，所以利润可观，”范子衿转身又拿起一罐，扬了扬手道：“前提是能卖出去。” 穆扬灵沉思，道：“要是有一种袋子能防水且保质就好了。” 范子衿不以为意，这样的袋子只存在想象中，而纸张也照样不便宜，还不如就用瓷器呢，这样的瓷器看着精美，但其实与南边的几种精美瓷窑还是没法比，成本并没有穆扬灵想象的这么高。 齐浩然却很好奇的问，“什么样的袋子这么好？纸和布都不防水，难道是油纸和油布？可黑乎乎的一点也不精美，谁会去买？” 穆扬灵简单描述了一下，道：“到时候可以在袋子上刻印小白兔子和商标图案什么的，很精美的，当然，能不能做出来就不一定了。” 范子衿沉思起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商标和图案，这样让人一看起来就知道这东西是我们的。” “……”穆扬灵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我说的是袋子。” 齐浩然瞬间被转移开视线，大喊道：“取名字的事我来。” 范子衿瞟了他一眼，道：“行啊，这事就交给你了，连图案的事也一并劳烦你。” 齐浩然拍着胸脯应下，就流着口水看那些瓶瓶罐罐，“子衿，你给我吃一些吧，我伤口都愈合了，吃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一定不告诉大哥。” “不行，”范子衿出去拎了一罐子给穆扬灵，道：“这是给你的，拿回去尝尝吧。” 齐浩然瞬间嫉妒起来，范子衿干嘛对穆扬灵这么殷勤？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见穆扬灵毫不客气的收下后就更不高兴了。 范子衿只以为兄弟是因为没吃到兔肉丁而生气，根本没多想。 穆扬灵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你的伤好了，你想吃多少范公子就会给你吃多少的。” 齐浩然不悦道：“你什么时候和子衿这么好了？叫我就是连名带姓，叫他却叫的这么客气。” 穆扬灵微张着嘴巴道：“那好吧，小将军，以后我就这么叫你，您要是没事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齐浩然忐忑的看向她，“你生气了？”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生什么气啊，行了，等你伤好了来我家，我叫我娘给你做好吃的。” 齐浩然的心情瞬间好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穆扬灵点点头，抱着罐子就回去了。 几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吃这种兔肉丁，都觉得很好吃，就是姨婆和舒婉娘都不由多吃了两颗。 但穆扬灵并不给几个孩子多吃，道，“这东西里头香料不少，吃了上火，每人一天最多只能吃四粒，博文减半。” 博文嘟起嘴巴，但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好，拿起最后一颗塞进自己的嘴里，鼓着腮帮子不停的嚼动。 博思和可嘉坐在炕上看见，口水不停的流出来，伸长了手要去够罐子，穆扬灵就快手快脚的将东西收起来藏好，对两个小的笑道：“你们还小，这东西还不能吃。” 博思就握紧拳头塞进手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姐姐，可嘉则气得哇哇大叫，不停的用手去抓穆扬灵。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抱起可嘉往上抛了一下，笑道：“你这小妮子，怎么比你哥哥还凶？” 舒婉娘抿嘴一笑，看看大女儿，又看看小女儿，道：“我们家的女孩子都是这副脾气，反倒是男孩斯文，你们的脾气应该对调才是。” “我觉得女孩子这个脾气好，”姨婆道：“不然温温婉婉的，以后被人欺负都不会告状，男孩子斯文一点好，以后出门才不会闯祸，凡事多忍一些，平安顺遂。” “姨母既然说好，那就是好，您是老人家，总比我们有见识。” 姨婆闻言满意的一笑，看向秀红和秀兰，叹气道：“秀红我不担心，别看这孩子平时就跟闷葫芦似的，嘴巴利着呢，又有主意，以后她就不会委屈了自己，但秀兰，这孩子性子太软了。”姨婆拍着舒婉娘的手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好运气，女孩子性子软不是好事。” 马刘氏强势了一辈子，她知道这个世道吃人，女人本就处于弱势，要是再软着性子，那就得被人欺负到头上。 舒婉娘脸色微红，低垂着头不说话。 等姨婆出去了，她才起身从内室拿出一个篮子，递给穆扬灵道：“这是我给书院先生准备的礼物，明天你带博文去的时候带上，和先生说些软话。” 穆扬灵点头。 舒婉娘又将博文叫过来，认真道：“家里供你上学不易，在学堂你要好好学习，不要争狠斗气，可若是有人欺辱于你，也不要忍气吞声，你是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气度，明白了吗？” 穆博文认真的应下，“娘，我明白了。” 舒婉娘这才满意的点头，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这才将阿灵让自己缝制的书包拿出来，“这是你姐姐叫我给你做的，你回头把自己的书和文具盒放进去，每日背着这个去上学就好。” 穆博文惊喜的接过书包，冲姐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穆扬灵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第二天一大早穆扬灵就换了整齐干净的衣服牵着博文的手去县城，姨婆因为要摆摊卖兔子，也背着背篓要和他们一起走。 “姨婆，我来吧。”穆扬灵要接过她的背篓。 姨婆就挡住她的手道：“可别，你才换了干净衣服呢，要是再弄脏了就白费功夫了，快走吧，一个背篓而已，姨婆不是每天都这么背着进城的吗？” 穆扬灵忙着地里的活，姨婆就正式接手进城摆摊卖猎物的活，每天她都进城赶早市。 他们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队陆续进城了，他们大多数和马刘氏一样是赶早市的。 穆扬灵带博文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等了不少的家长和学生。 第171章 糟蹋庄稼 虽然离书院开门还早，但秉持着尊师重道的原则，不少人都会早早的赶来等候。 穆扬灵也是想博文给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早早的带他来了，没想到他还不是最早的。 明思书院并不大，只有两位先生，一位姓柳，一位姓秦，两位先生是同窗好友，考上秀才后就一起出资办了这个书院，这样既方便自己读书，又能赚取一些家用。 明思书院最多只能教授五十个学生，这是最早就说好了的，时间一到，两位先生打开大门，对众人道：“开蒙的学子站往右边，往届的学子站往左边。” 穆扬灵忙拉着博文站到右边去，两位先生看到分开来的学子微微点头，柳先生就含笑走过来，道：“我就是你们的开蒙先生，现在你们跟我进来报名。” 其实早在开春前就已经报名交好束了，这次不过是确定报道的学生。 家长不允许进入课堂，柳先生就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家长们带着孩子排队上前，先报学子的名字，再报自己的，然后就是将东西交给先生，不免嘱咐一番孩子尽管教育，是打是骂全由先生的话。 轮到穆扬灵的时候，穆扬灵也是将篮子放在柳先生的脚下，将博文牵到跟前，对柳先生微微弯腰问好，“柳先生，我弟弟体弱，还求您多照顾他一二。” 这倒是第一个求他照顾学子的，柳先生抬头，看到穆扬灵，顿时一笑，他对这孩子有印象，别人家都是父亲或兄长带着学子来报名，这穆家却是姐姐带过来的，听说是因为父亲从军，母亲体弱，底下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照顾，这才抽不出身来。 他仔细的看了看穆博文，发现他的确比同龄孩子长得小，脸色也不够红润，他就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留意的，你先回去吧。”又转头对穆博文道：“你去课堂里等着，先找好位置坐下。” “多谢先生。”穆扬灵拉了博文到一边，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以往姐姐嘱咐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博文狠狠地点头，“我都记住了。”博文满脸兴奋的看着课堂，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姐姐身边和这么多陌生的孩子一起玩呢。 穆扬灵见他并不害怕，放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快进去吧，要听先生的话，不要欺负同窗们，也不要被人欺负。” 博文点头，背着书包兴冲冲的跑进教室去了。 穆扬灵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因为书院里不准家长们停留，她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姨婆放心不下，卖到一半就把摊子交给相熟的人看着跑过来看，穆扬灵见了就笑道：“姨婆，您快回去吧，博文已经进学堂了。” 姨婆探头看了一会儿，问道：“先生好说话吗？” “柳先生很温和，”穆扬灵当初选这个书院就是因为打听清楚了两位先生的为人，道：“姨婆不放心，晚上博文回去一问不就知道了？” 姨婆想想也是，挥手道：“那我回去摆摊了，你也快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给玉米补秧？快去吧，我回去后就去地里找你。” 马刘氏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阿灵这种玉米的法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前头已经听了她的话，后头自然也就只能听她的。 二十天下来，地里的玉米都长出来了，有的坑一棵都没长出来，有的却是长出了四棵三棵，这一看就知道是当初下种的时候不小心放多了。 而现在展眼望去，却是没长的比多长的要多得多。 穆扬灵觉得出苗率这么低，一是因为种子不好，二是因为没肥，三就是地犁的还不够好。 这毕竟是将近三十亩的地，穆扬灵只犁了一遍，泥块都还是大块大块的，土地不怎么好，玉米自然长得也不怎么好了。 所以穆扬灵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多长苗的坑里挖出来补上不长苗的坑。 穆扬灵把一根两尺长的尖尖竹棍交给秀红和秀兰，道：“用这个挖，挖的时候小心一点，尽量别伤到根，就近把苗给种到坑里去就行。记住，要选小的，差的，留下大的，好的在原来的坑里，明白了吗？” 秀红和秀兰连连点头。 两个孩子找了半天，最好道：“三棵四棵的好少，表姐，能不能挖两棵的？”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道：“那些比较近的就挖，不够也不要紧，家里还剩下玉米种子呢，回头我们拿种子来补。” 单纯只补种子只怕也长得不好，所以这次穆扬灵直接还下了些肥料，用灶台里的草木灰混上一些牛粪，在点种之前先挖抗丢下一点肥料，这样就算这一批是后来长的，长势也不会比之前的太差。 二十八亩的地穆扬灵他们忙活了四天才忙完，等弄完这些，穆扬灵特意绕到了东面去看她的兔子和庄稼地，才走近就发现她家才插下去不久的水稻被什么东西啃了一块儿。 穆扬灵撒开腿就跑过去。 被啃的那块地靠近河边，穆扬灵跑过去一看，发现被糟蹋的足有一分地左右，穆扬灵怒气上涌，压根不用转悠就看到了田里河边的牛脚印，穆扬灵磨了磨牙，转身就跑回村子里。 姨婆看穆扬灵脸色沉郁，就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兔子有啥事？” “兔子能有啥事？那是小将军和范公子的兔子，就是老天爷也不敢亏待了那些兔子。”穆扬灵怒气冲冲，问道：“姨婆，咱屯里的牛是谁在放？” 姨婆见她跟吃了炮仗似的，就呆呆的道：“还能有谁？胡满当了小旗，牛自然都归胡家分配了，最近不是要开始给小麦垄地了吗？牛都在他们家呢。” 穆扬灵转身就跑去胡家，见他家大门关着，直接一脚踹开，大喊道：“今儿放牛的给我出来！” 门剧烈的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正在厨房里准备吃食的胡家媳妇们吓了一跳，胡方氏跑出来见是穆扬灵，顿时讪讪一笑，“是阿灵啊，你来有啥事？” 胡老汉沉着脸走出来，阴沉沉的看着穆扬灵。 第172章 冲突（上） 穆扬灵直接看向胡老汉，“旗里的牛都在你家？” 胡方氏闻言有些尴尬，穆石当小旗的时候很公正，自家不要牛，全都分给底下的军户轮流使唤，但到他们家时，五头牛都是养在他们家里的，但面对气势汹汹的穆扬灵，她也不能不答，点头道：“是啊，阿灵你要用？那明天我叫你大叔给你送去。” “不用，我就是来问问，今儿是谁出去放牛的？” 胡典的儿子胡安小心的藏在胡张氏后面，不敢露头，此时正瞪大了眼睛去找小叔，胡贵早在穆扬灵质问的时候就已经转身回屋了。 “这是怎么了？”胡张氏扯着笑上前，拉住穆扬灵的手道：“阿灵，有话慢慢说，你胡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吓。” 穆扬灵冷笑一声，“胡奶奶经不住吓，难道我姨婆就经得住气吗？我在才插下不到十天的秧苗被牛给啃了，地里的庄稼是庄稼人的命根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儿是谁出去放的牛？” 此话一出，大家脸色巨变，胡老汉也顾不得脸色难看，伸手就去揪孙子的耳朵，问道：“我问你，你放牛去啃庄稼了？” 胡安惊惶的大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胡老汉却不听他的解释，捡起棍子就要抽他，穆扬灵拦住他，将胡安一把扯到自己的身后，道：“您也不用急着找替罪羊，真是胡安干的我也没这么气了，田里的脚印是成人的，今天无论如何你们要把人给我叫出来，要是胡安看的牛，他才四岁，他看不住牛我理解，可要是大人，那牛都吃了一分地了，不是故意的是咋地？” 胡张氏本来紧张的看着儿子，听穆扬灵一说，哪里还不明白，转身就跑回屋扯住胡贵，“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小安可是你侄子，他才四岁你就让他当替罪羔羊，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听着屋里的吵闹，胡老汉脸色铁青，胡方氏也无措的看着穆扬灵道：“阿灵，你三叔肯定不是故意的，这样，回头我帮你把秧苗补上，怎么样？” “怎么补？你家还有秧苗吗？”这才是穆扬灵最气的地方，现在整个屯的水稻都插完了，就算要补也补不上，怎么能够让她不气？ 胡贵被胡张氏拉出来，他羞恼的一把推开他，道：“这牛是小安看的，我过去的时候牛已经下田了，要不是我把它扯出来你家十三亩的水田都得叫它啃了。” 胡贵有些幸灾乐祸道：“这牛大家伙都有份，就是要怪也不能只怪我们胡家，凭什么这牛就得我们胡家放？你们穆家从领牛到现在就没供过一棵草。” “放屁，”赶过来的马刘氏闻言，上前喝道：“那牛我家用了吗？当初领回来的时候石头就规定了，旗里的牛轮流用，也轮流放，我家不用牛，都让给乡亲们了，自然也不用去放牛，现在轮到你家当小旗了，合着把五头牛都扯到自家来了，还让底下的人给你放，真以为当了小旗就是大官了不成？” 马刘氏可没有穆扬灵好说话，嗓门大的很，不一会儿就把全屯的人都给喊来了，“今天你们胡家就当着众乡亲们的面说，这水稻你们赔是不赔？怎么个赔法？我家石头虽然不是小旗了，但他现在是小将军身边贴身的护卫，也不是谁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胡方氏忙上前拉住马刘氏道：“好姐姐，没说不赔，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吗？” “商量啥？这十里八村哪儿的水稻不插完了？你们打算怎么赔？这日子差的太远，后插的水稻能跟得上前头的吗？说你们的儿子不是故意的谁信啊，阿灵，你说，你为什么来找胡家？”自个外甥孙女自个了解，要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也不会直接打上胡家。 穆扬灵沉着脸看胡贵，道：“你说你去的时候牛已经在田里了，我看那痕迹，却是你赶着牛一路从你家的地头出来到河边的，那里可没有小孩的脚印。” 胡贵脸色微变，胡老汉瞪着他，见穆家摆明了要找麻烦，就沉声道：“那你们说你们想咋样？” 姨婆冷冷一笑，“不是我想咋样，而是你们胡家想咋样？” 外面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乡亲直接踮起脚尖注视着胡家人，有的还爬到树上往里看，胡家人只觉得面皮一顿烧。 胡金氏倚靠在门边，冷冷一笑，上前将受惊的胡安拉到身边站着看热闹。 胡老汉见了就瞪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我赔你们银子。”现在水稻都插了，他们的确找不到秧苗再帮穆家插秧，下种更来不及了，只能赔银子。 马刘氏想起上次被胡老汉敲走的银子，心里就一顿怒火，她忍着气道：“行啊，你们赔十七两银子。” “你说什么？你还不如直接去抢呢，你家那十三亩地种出来的水稻都不值十七两。”胡贵跳起来喊道。 胡老汉和胡方氏却脸色难看，知道马刘氏是要算之前酒钱的债。 果然，马刘氏冷冷的一笑，道：“怎么不值？我们家用的稻种可不是军营里下发的，而是我们自家拿出来的祖传的稻种，还放到了灵前烧了三年的香，祖上留下话了，这种子是高产，可是宝贝，你们故意放牛啃去了一分地，简直就是挖我的心窝子，只是要你们家十七两银子，那还是便宜的呢，好歹我没叫你们胡家把这小旗的位置让出来啊。” 胡金氏丢掉手里的瓜子，上前道：“婶子也不用上火，我家男人愿意把这小旗的职位让出来，穆大哥现在是不稀罕这个了，却可以让屯里的人能者居之。” “败家娘们，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我下去！”胡老汉呵斥着她。 胡金氏冷冷一笑，“公爹也不用和我发火，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当家的说的，您要是不乐意，那就把我和当家的给赶出去吧。” “你！”胡老汉指着胡金氏说不出话来。 胡方氏道：“老二家的，这没你说话的地儿，给我下去。” “好孩子，这事不和你相干，快下去，那小旗让不让的我不管，我只要他们赔我银子，胡老汉，这银子你是赔不赔？不赔我们就去营区找总旗评理。” 总旗还不是听小将军的？小将军自然偏向穆家了。 第173章 冲突（中） 胡老汉恨恨的瞪着小儿子，恨不得从没生过他，那十七两银子到手后他就没舍得花，还没捂热呢难道就要送出去？ 胡老汉不甘，他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他咬牙道：“你们家的稻种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值这么多。” 姨婆嗤笑道：“你家的酒还是高粱酿的呢，怎么就值十七两？我的稻子不比你的高粱贵？” 听到这里，外头围观的人也全都明白过来了，说到底马刘氏就是不甘心被胡家胁迫去的那十七两银子，这是报仇来了。 外头的人乐见其中，胡满当了小旗之后，他们的日子就要难过得多了。 胡家可没有穆家这么大公无私，以前还不觉得，有了胡家对比才发现之前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以前穆石当小旗的时候，遇上干农活，屯里都是各家干各家的，穆家甚至都不霸占耕牛和农具，这一直是他们感激穆家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穆石能很快服众的原因之一。 可换了胡满，胡家把五头牛全占了不少，上次插秧的时候还抽调各家各户的壮劳力先去给他们家插秧，这次快要给小麦垄地了，竟然又一下子占了五头牛。 当着胡家的面不敢说，但背地里谁不说胡家的坏话？ 就算知道胡满在军营中是无辜的，那也被乡亲们提溜出来骂了一遍又一遍，此时见穆胡两家又对上，且胡家明显是要吃亏的，大家都起哄给穆家鼓劲儿。 底下其实已经有人小声在传播：“怕啥？这屯里最得势的又不是胡家，上头有穆家压着呢。” “就是，胡满当小旗还不是穆大哥一句话的功夫，要是胡家和穆家再结仇，说不定穆大哥就不守那啥诺言了，直接把胡满给撸了。” “要我说也是穆大哥迂腐，当初胡家本来就不对，都欺负到他闺女头上来了，还守啥诺言啊，直接把胡家拾巴拾巴给扔出去了。” “所以说你就只能种地，而穆大哥能是小将军跟前的红人，人家这叫有道义，有底线，都跟你似的，那以后谁还听穆大哥的话？” 外头在吵，里头也在吵，胡金氏是会添乱的主儿，但胡家这边的主力胡老汉和胡方氏都不示弱，就是咬定那一分地的水稻不值十七两银子，胡张氏时不时的帮衬两句，胡贵更是耿直了脖子不认错，马刘氏从小就泼辣，一人对上他们还是旗鼓相当。 穆扬灵皱紧了眉头，秀红就从外头挤进来，对穆扬灵道：“表姐，表婶要我过来和你说两句话。” 秀红这话是喊出来的，不仅马刘氏停下扭过头来，胡家也停了嘴巴看过来。 秀红大声道：“表婶说胡三叔放牛啃庄稼是犯法的，妨碍农桑，让表姐直接去找总旗，总旗要是不得空也可以去衙门，还说，让表姐不要和胡爷爷他们吵架，是非对错让律法来判就好，胡三叔犯的这个错也不大，多半收监做几个月的苦力就抵消了，我们家损失的水稻就要他们家以后两倍来赔就是，这在律法上都写明了的。” 秀红瞥了他们一眼，放小了声音道：“表婶说我们家不缺银子，让你们不要为难胡家，就照律法来就行。” 胡家人脸上顿时青白交错起来。 马刘氏立马不急了，她冷笑的看了他们一眼道：“的确是，这十七两银子我们不要了，直接送官，让官老爷来判好了。”说着拉了穆扬灵和秀红就要走。 胡贵脸色惨白的跪在胡老汉脚底下，抱着他的腿道：“爹，我不要被收监，不要去做苦力啊，去做朝廷的苦力儿子还能活着走出来吗？” 胡老汉手抖了抖，胡方氏已经上前拦住马刘氏，哭着求道：“好姐姐，可千万不能送官啊，这多大点事啊，我们多赔点银子就是了，这样吧，五两怎么样？” 马刘氏推开她的手，冷笑道：“我们穆家不缺银子，留着给你们酿酒吧。” 胡方氏咬牙，一下就跪在马刘氏面前，抹着眼泪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家当家的高价卖你们酒，可那酒好歹救了您外甥媳妇，就算那酒不值这个钱，因为它救了人总没错吧？” “没错，”马刘氏早在她下跪的时候就推开了穆扬灵和秀红，自己也让开了，此时听她这么一问，反而站在了她面前，却脸色发青的抬起她的脸问道：“可咱俩是什么关系？自打搬到这里来，你一口一声老姐姐叫着，旗里的牛我让石头先偏着你家，我家阿灵上山得了点好东西，我可怜你孙子满脸菜色，每天都团了一团肉给他吃，你生病差点死在床上，也是我拎了我外甥媳妇一只老母鸡过来给你补身子，你‘老姐姐’叫的亲热啊，我是真当你是‘老妹妹’啊，可你是怎么做的？我家里人烧得快死了，就指着一口酒降温呢，你好黑的心啊，扔出去十七两银子你们还不甘心，硬是逼得我家阿灵让她爹把小旗让给你儿子，你亏心不亏心？别叫我‘老姐姐’，听着你叫这三个字，我恶心！” 胡方氏满脸惨白。 马刘氏直起腰恶狠狠的冲着胡老汉啐了一口，外面围观的人纷纷给她们让道让他们离开，有人不由低声道：“这可真是该啊，典型的忘恩负义，难怪马刘氏这么恨，要我也得恨死他们了。” “就是，从前两家多好啊，胡家的两个儿子还常和穆大哥混在一起，现在彻底交恶了。” “那也是胡家自找的。” 胡老汉铁青着脸看了一会儿小儿子，转身回屋从炕底下挖出了那十七两银子，摸了又摸，最后还是塞妻子手里，颓废的挥手道：“去吧，去吧，赶紧送去。” 总不能眼看着最疼爱的幺儿去死吧，给衙门做苦力，二十天能瘦脱形，一个半月就能累死在工地上。 胡张氏看着银子咬牙，低声道：“现在开春，衙门也没什么事做啊，哪有什么苦力？” 胡贵瞪着她道：“嫂子这样说，那让大哥替我去试试看。” 第174章 冲突（下） “又不是你大哥放牛去吃庄稼的，凭什么让你大哥去？”胡张氏不满道。 胡贵瞪着眼看她，“不是大哥，可是他儿子，这牛本来就是小安去放的。” “你别血口喷人，阿灵都说了，那地里全是你的脚印，刚才你自己也跪着承认了，不然说要送官你急什么？” “够了，”胡老汉拍了一下炕梢，喝道：“还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钱已经拿出来了，赶紧给穆家送去，老三，你给我回屋呆着去，晚上瞅着空了我揍你，谁让你把牛赶到她家地里去的？那马刘氏和穆扬灵是好惹的吗？那是一家子的泼妇。” 胡贵缩着脖子道：“我没赶牛下田，是它自己下的……”他最多是没怎么拦着而已，谁让那马刘氏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对着他，她那个大孙女见着自己竟然还敢冲他吐口水，只是放牛啃了他们家一分地的水稻已经算开恩了。 谁知道这是犯法的？ 胡贵觉得自己很委屈。 胡方氏已经将银子收好了，她也不敢耽搁，抹了一把眼泪忙跑去穆家，马刘氏沉着脸从她手里接过银子，也不让人进屋，直接“砰”的一声将人关在外面。 胡方氏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秀红探头去看奶奶手里的银子，低声问道：“我们不去报官了？” 马刘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真是傻姑娘，那是你表婶吓唬他们呢，真要送官，以后村子里人就该躲着我们家人走了，而且报官哪有拿银子实惠？”马刘氏将银子交给穆扬灵，叹气道：“可这银子虽然拿回来了，我这心里还是不舒坦，当初你胡奶奶说的多好听啊，我这边忙得不凑手的时候她也会过来帮把手，虽然有时候会说些酸话，可我们家日子过得比他们好，说就说吧，谁能预料到会变成这样？” 秀兰就殷勤的上前给她按肩膀，“奶奶别伤心，我们以后不和胡奶奶玩就是了。” 马刘氏苦笑一声，拍着她的小手道：“你不懂。” 穆扬灵却道：“秀兰说的没错，姨婆，我们以后不和胡家的人来往就行了，您就别伤心了，屯里这么多老太太老太爷，您爱找谁聊天不行？干嘛非得找胡家的？” 马刘氏一张老脸顿时黑了，拍着穆扬灵道：“熊孩子，瞎说啥呢，谁爱跟老太爷聊天了，嘴巴每个把门的，看你爹回来我叫他收拾你。” 穆扬灵就笑呵呵的崩开了，扔了扔手里的银子道：“这么多钱够干许多事了的。” 马刘氏却微微沉着脸道：“可我们家的那一分地咋办啊？你去看的时候被糟蹋的严重吗？” “严重，那么长的苗，上头全被吃了，还被踩了一大片，反正是活不成了。”穆扬灵歪了歪头道：“才一分地，我也不知道能干啥，要不空着？” “那怎么行？得长野草呢，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我和你去看看能不能扶起来一些，剩下的不行就种菜。” 舒婉娘瞪大了眼睛，“可是姨母，咱家的菜地就在后头，不小了，我今儿把菜种都下种了。而且那里用作菜地也太远了吧？“ “那儿种出的菜不是给家里人吃的，是拿到县城里卖的，我这几天去卖兔子，发现城里的菜也很好卖，不像在镇上都没有多少人买，县城就是不同，回头那一分地就叫阿灵规整出来给我，我买些菜种回来种，过个二三十天就能卖第一茬了，不能赚多，几十上百文总有的，积少成多，也能赚不少钱了。” 马刘氏的生活比他们的过得还要苦，她知道如何一点一点的积攒小钱。 穆扬灵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那到时候我上山打猎的时候姨婆就去收菜，回来我给你一起扛到县城。” “行，有你干力气活，我更不担心了。” 一分地并不大，穆扬灵没费多少功夫就做好田垄单把这一块儿给隔出来了，又将地松了松，因为泥还湿，姨婆就打算等泥土干一些了再下菜种。 马刘氏背着锄头要回家，穆扬灵则去看自己的兔子。 秀红和秀兰此时正坐在草地上看兔子。 穆扬灵把花钱收草的活儿交给了秀红，她每天只要早上下山打猎，上午干农活，下午就清理兔子的粪便，打扫棚房的卫生就行，晚上就是就着油灯教秀红秀兰识字，这样的生活虽然紧张紧凑，但却充实安逸。 穆扬灵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她只能在享有这份安逸的时候努力为以后积累资本。 所以她对自家的小麦玉米水稻和兔子都非常的看中，每隔几天都要看一遍才行。 看到表姐过来，秀红就高兴的挥手，冲过来道：“表姐，好消息，胡家打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穆扬灵边问边选了一个边角的草地坐下，对秀兰挥手喊道：“秀红，快过来，别去踩草地了，刚长出来的牧草都要被你踩的长不大了。” 秀兰就踮着脚尖跑过来，学着穆扬灵的样子坐在她身边，秀红就蹲在她的另一侧道：“是大壮哥跟我说的，他背着草过来给我的时候还特地去瞧了一眼呢，听说是胡二叔把小旗的职位让出去了，现在轮到了村头的孙家，牛都被牵走了，所以胡老汉气得叫人把胡二叔找回来打了一顿，听说胡二婶闹着要分家呢，现在不知道停了没有。” 穆扬灵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胡老汉是你叫的吗？叫胡爷爷，小心我爹听到了揍你。” 秀红吐吐舌头，“我就在表姐跟前这样说。” 穆扬灵没再打她，只是道：“咱要尊老爱幼，有些话在自己人面前能说，在外头就不能说了，知道吗？唉，谁叫咱年纪小呢？” 秀红也怅然的叹气，“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长大？” “快了，再过五六年就能长大了，”穆扬灵揉把了一下她的头发，起身道：“我去打扫兔舍了，你们歇着吧，胡家的事咱就别管了，反正都闹到这份上了，以后也不可能和好了。” 第175章 胡家 穆扬灵的这个认知显然得不到穆石和胡满的支持，因为穆石和胡满还真的算得上是好朋友。 穆石分得很清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是胡老汉，不是胡满，所以当初他才会特意去和齐浩然说不要为难胡满，更是与他们所属的总旗求情，让他平时多照顾一下胡满。 而胡满当初虽然被迫接下了小旗这个职位，但心中一直很不安，加上妻子的话，他更是对此有些排斥。 妻子叫人传话给他，将家里人最近借着他当上小旗的事霸占了旗里不少的资源，这在其他旗都是司空见惯的，但不代表胡满会认同。 胡满想到妻子冲他哭诉的那句话，“你当了小旗，我们得到了啥实惠？全是大伯大嫂和三叔那边的好处，骂名却全是你和我背了，现在咱俩还没孩子，有了孩子不是更掺？我现在连孩子都不敢生了，当家的，你得拿个主意，咱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依着爹这个势头，非得把全村都给得罪光不成，他们在村里吃香的喝辣的，谁也欺负不到他们头上来，可你在军队里，以后保不齐要上战场，你底下的兵和你心不齐，这可是要人命的。” 这正是胡金氏一直反对得罪穆石和乡亲们的主要原因，对她来说，丈夫才是最重要的，他要是死了，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而也是这一句打动了胡满。 胡满瞒着家里就找了穆石，说自己胜任不了这个职位。 穆石自然不可能再回去担任小旗，他现在是齐浩然身边的心腹，待遇和前程都比小旗要好得多，见胡满是坚持不干这个活，他就带着他去见了总旗。 言明他们这个小旗就由总旗指派了。 总旗本是要生气的，听到这个小旗可以由自己指派倒是收敛了怒色，请示过齐浩然后直接就把小旗的职位给了孙家的孙达。 孙家的人上门来拉牛的时候胡老汉才知道小旗的人选又换了，二儿媳跑了一趟军营，回来小旗就换了，胡老汉直觉不对，一打听才知道是胡满主动让出去的。 而卸了包袱的胡满直接请了半天假请穆石去城里喝酒赔罪去了。 胡老汉气了个倒仰，这样一来，他得罪穆家得到的好处就全没了，他当初费那个心机干什么？ 就连老伴都责怪起他来了，胡老汉要强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要休了胡金氏，又要把胡满叫回来揍一顿。 胡满护着胡金氏，见父亲蛮不讲理，就大喊了一声“分家！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分家，我啥都不要，这总行了吧？” 胡满扔掉夺过来的棍子，满眼通红的看着父母兄弟，道：“金氏我一定不休，我和她是要过一辈子的，你们和我过不下去了就分吧。” 胡老汉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逆子！” 胡满转头看向父亲，抹了一把脸，见手里都是血，就道：“爹，您说我是逆子，我就是吧，反正从小到大你跟娘都偏心，偏心大哥，偏心三弟，从前我都忍了，你们叫我把地都让给他们我也都让了，叫我去当兵我也去了，叫我和金氏把房子让给三弟准备做新房我也都搬了，你们还想咋样？” 胡方氏皱眉，看着他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生你养你……” “那娘，您觉得我做牛做马这么些年，又替您死过一回，现在又替家里去当兵还清了吗？”胡满直直的看着母亲，一字一顿的问道：“您觉得还清了吗？” 胡方氏脸色巨变，复杂的看着这个一直闷葫芦一样的儿子。 胡满见他们沉默了，就拉着妻子进屋，道：“收拾东西吧，你回你娘家住一段时间，我回军营，回头我旬休了再去接你，家里不管谁找你说什么话你都别信。”胡满从怀里掏出几百文钱悄悄的塞她手里，低声道：“这是我偷偷攒的，你收好。” 胡金氏满眼通红的看着他，低头道：“那我回去等你。” 胡满点头。 胡老汉见儿子把胡金氏送走，脸色更加难看，指着他道：“你想分家，除非我死了从我身上踏过去，不然谁也不许分家！” 胡满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胡老汉莫名的觉得有些寒心，他抱着脑袋懊悔起来，要不是当初和穆扬灵提出那些条件，家里根本不会乱成这样，二儿媳纵然不满也只能窝在心里，二儿子还是只会闷头干活，他们家还是屯里除了穆家外第二得意人，哪里像现在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本来以为是机遇，谁知道是火坑？ 胡老汉后悔啊！ 胡满拉着胡金氏就要走，胡典和胡张氏忙拉住他们，胡典按着二弟的肩膀，低声道：“你真的要和家里生分？你和他再好，能好过我们骨肉兄弟？” 胡满满眼通红的抬头看他，“大哥，我只问你，要是我死了，你会养我媳妇和孩子吗？不让大嫂亏着他们？你跟我说实话。” 看着胡满的眼睛，胡典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胡满就低声道：“我早知道了，爹和娘偏心，我要真在战场上死了，那他们娘几个更过的不是人的日子了，大哥，我不怪你，可你会想着自己的小家，我也会，每年的收入都握在你和爹的手里，你是家里的长子，爹亏着谁也不会亏你，老三是幺儿，有娘替他打算着，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但我不同，金氏生病了要吃副药我都得跪下求娘，这样的日子要么改，要么，我就不过了，朝西村也有这样分家的例子，我不怕被家里和族里排斥，我就怕我看不到的地方金氏和孩子受委屈，我怕我死了，他们娘几个就活不下去。” “你还没孩子呢，”胡方氏受不了的大喊道：“你怪我们偏心，怎么不说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和她还没孩子呢。” “娘，不是我们没孩子，是我们不敢要孩子！” 胡方氏看着二儿的眼睛，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俩背着个包袱离开。 第176章 真厉害 舒婉娘揉了揉眼睛，将绣好的屏风展开，全家都看呆了，穆扬灵直接流下口水，眼睛亮闪闪的问道：“娘，我也能学成这门手艺吗？”边说边忍不住伸手去摸。 马刘氏就一巴掌拍掉她的手，道：“别乱摸，这可全都是银子啊。” 舒婉娘抿嘴一笑，对女儿道：“你想要学会双面绣是不可能了，你能学会最基本的绣法娘就已经很高兴了，倒是秀兰很有天分，她年纪虽然大了点，但从今天开始苦学，以后还是能有所成的。” 秀兰激动的看着表婶，紧紧的抓着姐姐的手问：“我，我真的能学成吗？” 舒婉娘含笑点头，“以你的天赋，只要勤加练习，应该不难。” 马刘氏也有些激动起来，将秀兰推到她跟前，“那婉娘，你平时多指导一些这孩子，她能学成一门手艺以后生活也有个保障。” “姨母放心，我会教好她的。” 穆扬灵则吐吐舌头，低声道：“才七岁年纪还大啊。” 舒婉娘瞪向女儿，“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娘三岁就开始学分线，四岁开始拿针，跟着先生学了十一年也不过才入门，现在能绣成这幅屏风，还是因为这十年来一直没丢下功夫，你呀，都十岁了连件衣服都还缝不好……” 马刘氏也道：“阿灵，你可以不学刺绣这些精细活，但衣服得一定会做，不然以后谁给你做小衣，以后你当家里头的衣服难道还去找别人帮你做？羞也不羞？” “我知道了姨婆，我一定会勤练针线，争取早日出师。” 马刘氏和舒婉娘都不相信的看着她，舒婉娘将绣品收好交给女儿，道：“好了，你拿去府城换钱吧，回头我再想办法绣一副。” 穆扬灵笑眯眯的收起来，“娘，这副绣品能卖多少钱啊？” 舒婉娘道：“要是在南边最少也值五百两左右，等安装上框，则视框的贵贱来定价，可若是从舒家本家流出去，那就更贵重了。” 舒婉娘微微一笑，“不过在这兴州府，你能卖出百两就已经很不错了。” 姨婆咋舌道：“这也很高了，你前后才绣了两个月，两个月就能赚百两银，我这一辈子啊能挣下你这两个月的一半就算不错了。”心中对秀兰学会这门手艺更加的火热。 舒婉娘摸摸秀兰的头不语，其实她要教秀兰的是另外一种双面绣，那种比这种要简单得多，这个毕竟是舒家的家传，她并不愿意外传出去。 秀兰资质还算不错，只要勤加苦练，十几二十年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大家。 正如姨母所说，到时候她的生活也能有所保障。 这么好的一副绣品当然不可能在县城卖掉，穆扬灵决定明天去府城，既然去府城，那就不能只拿绣品去，穆扬灵决定今天进山一趟，看能不能打下一些大的猎物顺手拉去府城。 穆扬灵和姨婆秀红说了一声，让她们去看兔舍，她背着弓箭背篓就进山。 这一片的兔子都被肃清了，只零星留下了一些，穆扬灵每天早上都会进山打些兔子野鸡让姨婆进城卖，现在已经不想再祸害这些小动物了，她直接往深山里走。 因为兔子减少，林子里地上的草得以冒出了青芽，不像前段时间看的被啃得干干净净。 穆扬灵边留意地上的痕迹，边往里走，在听到“嗬嗬”的声音时停下脚步，穆扬灵放轻脚步，悄悄的探头往里看，就看到一只大野猪后头带着六只小的在拱地，地上是一片野生山药。 穆扬灵看了野猪半响，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为民除害，免得这群野猪跑下山去祸害庄稼。 穆扬灵抽出了背上的弓箭，想了想又放下，退后到野猪察觉不到的地方开始扯树上干枯的藤蔓。 穆扬灵将藤蔓拉下来搓了搓，又截成一截一截的，这才放下背篓往里走。 一家子野猪还在，正欢快的拱地吃山药。 大野猪听到动静抬起头扬起前蹄戒备的时候，穆扬灵的拳头已经到了，她直接一拳将大野猪打飞，野猪飞出去撞在树上就被穆扬灵华丽丽的打晕了，小野猪们见状，有两只直接转身就逃，剩下的四只则气势汹汹的冲穆扬灵拱过来。 穆扬灵直接一脚踹飞一只，右手将另外一只拍飞，左手抓过第四只的前腿直接拎起来用手上的藤蔓绑了。 穆扬灵这才去追跑掉的两只小的，等她拎着那两只回来，这边的除了那只不幸的没晕过去的小野猪外，其他的都还昏着。 穆扬灵觉得它们挣扎给自己增加了运输的难度，直接把还醒着的两只拍晕了，一群野猪解决掉，一滴血都没见着。 穆扬灵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只要掌握好力度和方法，以后打猎再也不怕血腥味引来猛兽了，还可以最大程度保持猎物的新鲜。 穆扬灵将地上还能用的山药收拾好来扔进背篓里，这才把小野猪塞进背篓，只是小野猪虽然还小，背篓也够大，但也只能塞下四只，想了想就把另外两只挂在了腰上，这才背起背篓扛起大野猪往出山。 正在山脚下割草去卖给秀红的方大壮看见穆扬灵背着野猪出山不由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口水道：“我要是也是穆大叔的儿子就好了。那我也能继承穆大叔的神力。” “快别做梦了，穆博文也是穆大叔的儿子，却跟小鸡仔似的，你要是做了穆大叔的儿子，说不定就和博文一样了。穆家只有穆扬灵继承了穆大叔的神力。” “那我也乐意，有这么一个姐姐，那不得天天有肉吃？”方大壮看着穆扬灵肩膀上的野猪流口水。 穆扬灵将东西拿回家，害怕野猪醒过来挣扎，直接绑了它的蹄子关在当初关兔子的棚房里。 晚上大野猪醒过来嗷嗷叫的时候，穆扬灵就进去给了它一巴掌，又把它给打晕了。 穆扬灵摸了摸它的脖子，起身对外头围观的家人道：“没事，还活着，今天晚上肯定不能醒了，大家可以睡个好觉。” 舒婉娘看看野猪的脖子，又去看看女儿的手，艰难的抱起龙凤胎回屋了。 龙凤胎却很兴奋的冲姐姐招手。 姨婆合上嘴巴也回屋去了，剩下三个小的星星眼看着穆扬灵。 秀红：“表姐，你真厉害！”她以后要跟紧表姐。 秀兰：“表姐，你真厉害！”上次表姐好像也这样拍过她，她这么没晕？ 博文：“姐姐，你真厉害！”等他长大也娶个媳妇生和姐姐一样的女儿…… 第177章 毁约 穆扬灵爬起床，看了眼外面，见天还是昏暗的，就倒下去又睡，只是才躺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县城传来的钟声。 已经到开城门的时间了。 穆扬灵艰难的睁开眼睛，爬起来洗漱，她要去府城，要在晚上前赶回来就得赶紧出发了。 穆扬灵将还昏着的野猪绑在板车上，姨婆见她把五只小猪仔也给绑上，就忙拦住道：“这么小的野猪还不够塞牙缝呢，还是留下吧，回头我养。” “可别，”穆扬灵将野猪绑好，道：“这野猪哪是那么好养活的？它们独得很，您要想养猪，回头我去县里给您抱两只小猪仔回来，这几只还是卖出去吧，您放心，城里人就喜欢吃这种，说不定比那头大野猪还值钱呢。” 穆扬灵把东西绑好，又将绣品用油纸包好仔细的放在包袱里背在胸前。 舒婉娘已经在厨房里帮她烙饼，见穆扬灵就要起身，忙用油纸包了七八张饼过来塞她怀里，“你拿着路上吃，还有板车上的竹筒，娘都给你灌好米汤了，你渴了就喝，路上小心一点，到了府城也别惹祸，要是价钱不合意就回来，可不许和人争执。” “娘你就放心吧，你见我啥时候被人欺负过了？”穆扬灵冲他们挥挥手，抬起板车就推走了。 舒婉娘就一直站在门口看她背影消失了才回转。 姨婆今天不用去县城摆摊，就捶了捶腰道：“我今儿也休息一会儿，等太阳出来了再带着秀红去给玉米除草。” 舒婉娘想了想道：“姨母，我带着孩子和你们一块儿去吧。” 马刘氏一愣，摇头笑道：“你去干什么？两个孩子还不够你忙活的？带着他们去也干不了活，你还不如留家里教秀兰绣绣花儿什么的。” “家里的绣线用完了，现在也就够秀兰练习用的，等晚上阿灵买回来再说吧，”舒婉娘道：“博思和可嘉都乖得很，到时候把他们放在田垄上，我们在地里干活就能看见。姨母，我别的农活不会，除草还是会的。” 马刘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是说你不会干农活，而是带孩子就够幸苦的，你还一带两个，又要带孩子喂奶，又要做家务，还要抽出时间来刺绣，之前是家里忙农活，实在抽不出人来帮你，趁着现在空闲一些，你就多休息两天，不然等阿灵从府城回来，你又开始刺绣，我们这边也要开始给小麦垄地，给玉米除草，还要给小麦追肥，这更抽不出时间来了，你还年轻，可不能熬坏了身子……” 马刘氏低声劝服舒婉娘，而那边穆扬灵也到了县城门口，直接从鸣水县穿过去上了去府城的路。 因为要赶时间，所以她脚程很快，板车“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 整条路上就穆扬灵一个人，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断断续续看到几个人，大家身上都挑有货物，或是有人赶着驴车走的，显然都是去府城做生意的。 赶驴车的看到穆扬灵追上来，看了一眼她车上的东西，扬着鞭子道：“小姑娘，你这东西不轻吧？要不要坐驴车？我抛了绳子过去给你拉，到府城二十文怎么样？” 穆扬灵摇头，“多谢大叔，我自己能拉。” 那人看了看她车上的东西，又看看她的身板，摇头道：“你这样，啥时候能走到府城啊，这么小的身板可别给压坏了。” 穆扬灵脚步顿了一下，脚下加快速度直接超过驴车，还抽空回头冲他喊道：“大叔，你也得加快速度了，早市赶不上，起码得赶在午饭之前到吧。”说完哈哈一笑，加快速度离开了。 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穆扬灵远去，半响才回过神来。 穆扬灵赶在十点之前到了府城，她直接将野猪拉到了府城最大的酒楼聚福楼去。 穆扬灵敲开侧门，对来开门的伙计道：“我家新得了新鲜的野猪肉，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伙计上下看了穆扬灵一眼，问道：“你是穆大叔家的？” 穆扬灵点头，从怀里掏出五文钱给他，道：“我爹叫穆石，说是之前和你们掌柜说好了的，麻烦小哥给通禀一声。” 伙计看了一眼她板车上的东西，摇头道：“你这东西只怕卖不出去，我们酒楼都是有固定供货的，我家掌柜的应承下你爹，是因为上次你爹是和小将军一块儿来用饭的，我们掌柜的看在小将军的面上虚应一声。” 穆扬灵道：“不管掌柜的是虚应还是诚心想买我家的猎物，总要问他一句，他要是不买我就找别家去，打出来的猎物难道还怕没人买吗？小哥帮我问一声呗。” 伙计想了一下，点头道：“也行，那我就去帮你问一声，成不成看你的运气。” 聚福楼是何员外拉了孙员外和吴知府一块儿办的酒楼，算是兴州府第一大酒楼，他们的东西除了从何家和孙家的庄子上采购，剩下的也都是有固定的采购商，所以掌柜的的一听穆家有人送猎物过来就微微皱眉。 上次当着齐浩然的面他不愿驳对方面子，这段时间见没人送货过来还以为穆家知情知趣呢，没想到还是送来了。 想着也不用为这么一点小事得罪齐浩然，就叫来二掌柜道：“你去看看她送来什么，随便给点钱打发就是了，她要是问起下次送货之类的就说我们已经有供货商了，给她一些赏钱打发了。” 二掌柜应下，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个伙计拉住，“掌柜的，才送进厨房的猪肉有些问题，总厨正在发火呢。” 二掌柜皱了皱眉头，对伙计挥手道：“你去侧门上打发了那送货的，就说我们今天不缺食材了，把话说得好听点，别得罪了人就行。我去厨房看看。” 伙计应下，跑到侧门上，穆扬灵正坐在板车上休息，见伙计过来，忙站起来。 “可是穆姑娘？真是对不住了，今儿我们的食材足够了，这送来的东西我们只怕买不下了，您看到斜对面的红味楼了吗？那也是一家酒楼，不如您去那儿试试？” 第178章 买卖成 穆扬灵见只有一个伙计出来，就知道这门生意多半是不成了。 她并不知道老爹是怎么和酒楼商量的，当时只是说要是有大的猎物需要送到府城去售卖，那就去找聚福楼。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家来得突然，所以他们已经不需要货了？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穆扬灵已经点头笑道：“我知道了，麻烦小哥多跑一趟了。” 伙计见穆扬灵好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深了三分，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那我去红味楼问问。” 那伙计见穆扬灵真的推车朝红味楼过去，不由张大了嘴巴，他刚才就这么一说，谁不知道聚福楼和红味楼是对手？ 聚福楼不要的东西能送去红味楼？红味楼也不见得会要吧？ 不过见人已经走到了巷子口，伙计也没叫住人，临回去前瞥了一眼穆扬灵的板车，见上头一只肥大肥大的黑色野猪，头上和身上都盖了大朵的树叶，多半是怕灰尘脏了野猪的伤口。 穆扬灵并没有告诉他们野猪还活着，路上为了怕野猪晒还特地摘了一些大叶子盖上猪头，因为几只小猪仔还小，五六张叶子就能盖住它们，穆扬灵也不吝啬，直接将小猪仔都盖住。 红味楼就在聚福楼斜对面，并不远，她本是要将车推到侧门那里去，却在听到红味楼里走出的两人的谈话后听住了脚步。 行里的规矩，要是给酒楼饭馆送货推荐商品，除了上等的酒类干果等，一律要到后侧门找人。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前头的客人舒心，不然人家上门来喝酒吃饭，一进堂，满屋子的鸡鸭鹅和蔬菜，那不得糟心死，所以大门是给客人们走的。 穆扬灵停下脚步，看向那两人。 其中一人拦住另外一人，拱手道：“李老板留步吧，在下自己回去就行，您去忙您的。” “陈先生，在下的红味楼随时欢迎你，你只要想通了随时可来这里找我。” “多谢李老板看重，在下回去再想想。” 穆扬灵目视那位陈先生走后，这才叫住要转身回去的李老板，“李老板留步。” 李老板循声看过来，就对上一双眉眼弯弯的笑眼，李老板正要在心中赞一声好俊俏的小伙子，就发现对方是个小姑娘，只不过束着头发，穿着短褂，倒有些男生的打扮。 李老板脸上露出笑容，客气的问：“小姑娘是找在下？” 穆扬灵点头，笑道：“李老板，您是红味楼的老板吧？我真要去找您做生意呢，可巧就在这儿遇见您了。” 李老板见她正站在巷子口，板车已经半边进了巷子，就知道她明白行里的规矩，见她不追过来，心中倒是满意了两分，就冲着那边走了两步，笑问：“小姑娘要找我做什么生意？” “我家打了一些野味，我拿到府城来卖，我贪心方便就想看看能不能找个饭馆酒楼一并收了。” 见对方如此坦诚，李老板哈哈一笑，上前去掀开她板车上的一张叶子，点评道：“这倒真的是野猪，只是看这样子肉挺老的，又是母猪，不好吃，不好吃，我们酒楼只怕不要。” 穆扬灵就掀开另外几张叶子，问道：“那这几只呢？” 叶子掀开露出五只肥肥小小黑乎乎的猪仔。 李老板“咦”了一声，问道：“这也是野猪？” 穆扬灵点头，“和这大野猪是一起的。” “什么时候打的？” “昨天，现在还活着呢。” 李老板惊疑的伸手去摸，果然还活着，此时倒有些怀疑起来，“抓的是活的？那怎么昏睡着？” “打晕了呗，”穆扬灵理所当然的道：“所以您要是买就得一次性买够四只，不然我还得再敲晕一遍才带得回去，您别看它们小，凶起来也能拱人的。” 李老板却是眼睛一亮，“那你有办法把它们弄醒吗？” 穆扬灵摇头，“我只有办法把它们弄晕。” 李老板想了想，道：“你跟我去后院，用水泼泼试试看，我要看活蹦乱跳的野猪。” 穆扬灵只当这是李老板的特殊爱好，就推着车跟着去了。 把猪弄醒的方法就是照着猪脸泼水，穆扬灵只知道这对人有用，没想到还对猪有用。 李老板见车上还有一只小的，就问道：“怎么这只不拿上去？” 穆扬灵笑道：“那只不卖，是拿去送人的。” 李老板就没有多问，而是看向已经跳起来正满院子乱跑到处拱人的小野猪，李老板这下子相信这是真大野猪了，却拿它们没有办法了。 穆扬灵上前，三下五除二舅又把它们给敲晕了，抹了一把汗问李老板，“怎么样？您要不要？”这么折腾她的野猪，不要也不好意思吧？ 李老板却已经笑眯眯的点头道：“要，当然要，四只我全要来了。” 想到外头被单留出来的那只也很棒，就引诱她道：“送礼也可以送其他东西吗嘛，我看那只大野猪就不错，割上七八斤大猪肉也是一样的，那小猪就一并卖给我吧？” 穆扬灵摇头，“这是早定下给别人的了，而且大野猪怎么比得上小野猪？李老板我就卖四只。那只大野猪您要不要？您家酒楼这么大，总能用到的。” 李老板摇头，叫人去账上拿八两银子过来，道：“你那野猪肉太老，我们酒店不要，以后要是有像这样小的，或嫩一些的也行，都给我送来，有多少我要多少。”李老板将八两银子递给她，道：“这样的小猪二两银子一只，四只共八两，你点好啦。” 穆扬灵将银子赛怀里，道：“那行，我再找下家去，祝您生意兴隆。” 李老板含笑看她离开，也回了一句，“也祝你生意兴隆。” 穆扬灵直接将大野猪推到了肉摊，一番讨价还价以后以三两六钱二十五文成交，拿到钱后穆扬灵就转道去了将军府，剩下的一只小猪就是送给齐修远的。 穆扬灵拎着东西去了将军府，将军府的人对她倒是熟悉，直接将人放进去了。 穆扬灵直接把小野猪拎到厨房，放下道：“这是给将军加餐用的，将军要是问起就说我还有事急着回去了。” 第179章 卖绣品 跑过来的祝总管听到，忙道：“穆姑娘，这都中午了，好歹在这里用过午餐，将军这时候也快回来了。” 穆扬灵摇头，“我得去一趟绣坊，还得在晚上之前赶回去，肯定不能多耽搁了，祝总管不用多客气了。” 祝总管见穆扬灵抬脚就要走，忙叫人从厨房里拿了些吃的塞她手里，送她出去道：“那你拿着这些填填肚子，以后来府城了一定记得过来将军府坐坐。” 祝总管知道齐家三位主子待这位姑娘都有些不一样，所以并不敢怠慢。 等齐修远回来时，祝总管就汇报了穆扬灵的事，又问道：“公子，那只小野猪还活着呢，您看要怎么吃？” 齐修远笑道：“这倒是难得，先留着，晚上我请几个人来一块儿尝尝，对了，秦夫人大寿，你准备好寿礼，到时候我带浩然子衿一块儿去拜寿。” 宣抚使的母亲姓秦，她跟随宣抚使在任上，反而是宣抚使的妻儿被留在京城为质，由此可见宣抚使对其母亲的孝顺，所以齐修远对这件事很关注。 祝总管发起愁来，“小的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呢，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东西，那位秦夫人是南边的人，爱好文雅精致的东西，可这兴州府找些人参灵芝或是珍贵皮毛还行，这文雅精致的东西上哪儿去找啊。” 齐修远也不由脚步微顿，最后挥手道：“兴州府找不到就去兴元府看看，这还有一个来月呢，慢慢找。” 祝总管应下，又问，“这小野猪不留着等四公子和表公子回来？这东西四公子肯定喜欢吃。” 齐修远就笑道：“你以为他会没有？阿灵既然给我都送了，他就住在左近，肯定不会比我们少。” 祝总管注意到大公子对穆姑娘称谓的改变，不由暗自庆幸刚才对穆扬灵足够客气热情。 而出府的穆扬灵直奔锦绣坊，上次她已经问过锦绣坊的掌柜，他给出百辆左右的估价，穆扬灵觉得还行，至少和母亲说的相差不大，可以讨论。 但这次锦绣坊的掌柜却换了人。 穆扬灵好奇的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没问之前的掌柜哪儿去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掌柜和上次那位是否有矛盾。 掌柜的展开绣品看了半响，将东西放在柜台上，对穆扬灵道：“这倒是好东西，绣艺也精湛，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两收了，怎么样？”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掌柜的以为她是震惊的，毕竟二十两银子在这穷乡僻壤可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谁知道穆扬灵却叫道：“二十两？掌柜的你确定没说错？不是二百两？” 掌柜的面色一僵，摔袖道：“姑娘这是耍着我玩？什么绣品能值二百两银子？你是想钱想疯了了吧？” 穆扬灵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上前仔细的收起绣品，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面色微青，知道遇到了个知道行情的，本来还以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谁知道…… 掌柜的眼见她就要出门了，就出声拦到：“姑娘且慢，既然二十两你不满意，那这价钱我们还可以再稍稍的往上加点。” 穆扬灵转头道：“掌柜的就爱和我说笑，我娘绣的可是双面绣，别说是稍稍往上加点，您就是往前跨一大步我也不能这么贱卖，一句话，您到底给不给个实诚的价钱？要是不给，我就去找下家。” 掌柜的咬咬牙，道：“我出五十两，如何？比之前的价格可是翻了一倍还多了十两。” 穆扬灵撇撇嘴，问道：“那您知道之前的掌柜给我出了多少钱吗？”都这时候了，穆扬灵也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他，此人做生意也太奸了，穆扬灵决定以后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和他们打交道了。 掌柜的面色一青，上下打量了穆扬灵一眼，冷哼道：“小姑娘，前头那位掌柜就是因为处事不当，犯了事才被东家给革了，他给你出的价钱未必就是对的，这五十两已经不少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满兴州府，谁会去用这种文雅别致的屏风？上框之后能不能卖出去还是未知数呢。” “二百两在南边也许可以卖得出去，”掌柜的道：“可那也是上了框的，你知道这屏风上框得要多少钱吗？得用好木料，这好的木料可是论多少多少钱一两卖的，这么大的屏风得要多重的木头啊？” 穆扬灵嗤笑一声，“掌柜的别骗我，我年纪虽小，但也有见识，我在来之前我娘就和我特意提过，这绣品最少不能低于一百五十两，上了框，哪怕只是送到兴元府，五百两银子卖出去也不成问题，在兴州府，三百两也不会少，你那木料顶了天去加上手艺也绝对不会低于五十两，你们倒是可以用檀香木，只是你们买得着吗？” 掌柜的脸顿时黑了，若是别的生意人，只怕会立马服软，但这位掌柜显然还没有生意人的圆滑，当即就摔袖道：“不愿卖就算了，赶紧走人。” 本来还想买绣线的穆扬灵也不想在这儿买了，转身就走。 兴州府又不知锦绣坊一家绣坊。 可其他绣坊到底没有锦绣坊大，所以底气也就稍显不足，最高的出价也只八十两。 要是以前，穆扬灵可能会换算成这是八十块和一百块的区别，但现在，她会计算成，二十两足够博文无忧无虑的上两年学堂，足够他吃四个月的食补，或者是够博思可嘉长到三岁…… 总之，这二十两绝对不能少。 穆扬灵在一家绣坊买了绣线后揣着绣品又回家去了。 穆扬灵回到家时，秀红已经谨遵她的吩咐去把齐浩然范子衿给叫过来了，舒婉娘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几个孩子被齐浩然放在院子中玩耍，也不知道齐浩然拿什么逗可嘉，让穆扬灵大老远就听到可嘉愤怒的“啊啊”叫声。 范子衿正站在后头菜地了问姨婆一些问题，并没有留意到穆扬灵回来了。 倒是齐浩然听到板车的声音，一抬头就对上了穆扬灵愤怒的眼睛，齐浩然忙把她妹妹提起来放好，把手背到后面，道：“不是我把她倒着的。” 第180章 吵架 穆扬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上前将可嘉抱起来检查。 可嘉看到姐姐回来，就双手紧紧的抱住她的脖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又伸手去指齐浩然，哇哇的叫着。 齐浩然没想到这孩子年纪小小竟然就会告状，瞪大了眼睛看她，见穆扬灵看过来，就忙解释道：“她这是说我和她玩呢。” “我又不是傻子，齐浩然，下次你再敢这么提着我妹妹，我就把你丢到河里去。” 齐浩然摸摸鼻子，转身去抱博思。 博思要比可嘉斯文得多，不管谁抱住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对方的怀里，齐浩然抱了一下就没兴趣了，伸头去看厨房，“你娘做好饭菜了了吗？” 穆扬灵已经把可嘉交给秀红抱着了，自己将板车停好，又将东西拿回屋里，闻言道：“差不多了吧，对了，我爹呢？” 穆扬灵让秀红去叫齐浩然他们过来吃饭自然是希望老爹也跟着回来了。 “你爹有事要去做，现在不在营区里，”齐浩然不在意的道。 穆扬灵没有再问下去，舒婉娘已经在厨房里扬声道：“饭菜都做好了，阿灵，快叫你姨婆回来。” 舒婉娘做了香猪，她第一次做这样的大菜，并没有多少信心，有些忐忑的看着齐浩然和范子衿问，“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齐浩然吃得满嘴油，连连点头，连话都抽不出空来说。 范子衿矜持一些，停下筷子，微微颔首道：“很好吃，伯母的手艺很好。” 秀红和秀兰头也不抬的吃菜，博文抽空跟随了一句，“我娘的手艺最好了，我爹说我姐姐要是能学到我娘两成的厨艺就不愁嫁人了。” 穆扬灵道：“我现在也不愁嫁啊。” “才怪呢，外头的人都说以后姐姐要嫁不出去。” 姨婆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怒道：“胡说些什么？你姐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要本事有本事，怎么会嫁不出去？” 博文委屈道：“是他们说的，说姐姐这么厉害，又凶，要是娶回去打男人和公婆怎么办？” 穆扬灵不在乎的道：“有这样担心的人家我才不嫁呢，合着他们娶媳妇回去就是想欺负人家的呀。” 齐浩然连连点头，“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考虑这些呢，有本事的男人怕什么？” 范子衿目光扫了一下穆扬灵的双手，想到她一下就把一座假山给抱起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忙转移开话题道：“你今天去府城了？去将军府了吗？” 穆扬灵点头，“给将军送了一只小野猪过去。” 舒婉娘抽空问道：“绣品卖出去了吗？” 穆扬灵摇头，“之前锦绣坊开价的掌柜不在了，换了另一个将价钱压得很低，去其他绣坊问过了，最高的也只到八十两。” 舒婉娘微微皱眉。 姨婆就道：“八十两也很多了。” “足足差了有二十两呢，我把东西带回来了，大不了我们拿到兴元府去。”穆扬灵现在深刻意识到钱的重要性，轻易不想退步，反正现在家里还有钱，等过段时间闲下来她抽空去一趟兴元府呗，来回一趟也就四天左右，就能多出不少银子。 但对马刘氏来说，兴元府太过遥远，就算是鸣水县她也是因为此次逃难才第一次过来。 范子衿好奇的问：“什么绣品这么值钱？” “是我娘绣的双面绣。” 吃饱饭，穆扬灵把绣品展开给范子衿看，灯光昏暗，但范子衿依然惊艳了一把，他将双面翻过来反复看，最后用扇子敲了敲手，问道：“你想卖一百两？” 穆扬灵点头，“这是最少的价钱。” “没问题，一百两我要了。” 穆扬灵眨眨眼睛，问道：“你要这东西来干嘛？” 范子衿嘴角一挑，道：“送礼，宣抚使母亲秦夫人一个月后大寿，大表哥肯定要准备寿礼，秦夫人爱好文雅的东西，这绣品精致雅气，又端庄漂亮，我裱上，她肯定会喜欢。” 而且送给秦夫人的礼只用了不到两百两银子就置办好了，实在是太划算了。 范子衿和齐浩然不一样，齐浩然不懂这个，可他却什么都涉猎一些，眼光更是老辣，这东西装裱好送到南边，没有一千两银子绝对买不下来。 范子衿对于占的这个便宜很满意，而穆扬灵见不出门就能把绣品卖出去更加高兴，这笔生意就这么愉快的成交了，只有齐浩然看到了范子衿眼中的得意，看了看笑得傻兮兮的穆扬灵，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但是一出门齐浩然就抓住范子衿，板着脸道：“子衿，你是不是坑阿灵了？” 范子衿严肃着脸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坑她？” 齐浩然很怀疑的看向他，“你没骗我？那你得意什么？” “……”范子衿很真诚的看着他，“你看错了。” 齐浩然认真的将他从上看到下，最后冷哼一声，“你骗我，你就是坑她了。”齐浩然有些生气的转身就走。 范子衿面色青了一下，见齐浩然大踏步走得都快没影了，忙追上去，无奈道：“行了，我承认我是占了她便宜，这绣品不止一百两，可她也不亏了啊，在兴州府可没人愿意出一百两银子。” 齐浩然固执道：“可我们是好朋友。”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她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分给我们，你没看见刚才她把一半多的菜都给我们打包走了？她表妹那双眼睛恨不得吃了我们，你买穆伯母幸苦绣成的绣品不仅不多给钱，反而还坑人家，子衿，我知道你精明，但我不喜欢你在朋友身上占便宜。” 范子衿也冷下脸来，冷笑道：“我看你是因为喜欢她才这样，我除了你没坑过，连大表哥我都坑过，也没见你说什么，你在临安府的那些朋友哪个没在我手底下吃过亏？你听到了只会哈哈大笑，大手拍好，什么时候见你生过气？以前我还和你一起设计过大表哥呢，你也只会得意洋洋，什么时候见你心疼过大表哥？穆扬灵什么时候比大表哥还重要了？” 齐浩然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怎么一样？穆扬灵是女孩……” “真的因为她是女孩吗？那临安府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你齐浩然什么时候会对女孩子怜香惜玉了？” 表兄弟两个最后不欢而散。 第181章 和好 齐浩然很生气，认为范子衿误会他了，他怎么可能是重色轻友的人？不对，是他怎么可能喜欢上穆扬灵？ 范子衿也很生气，兄弟一天比一天的看重穆扬灵，他都看在眼里，反正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他也就大度的不介意了，可浩然竟然会为了穆扬灵和他发火，这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就算是为了大表哥，他也没跟他生气过，穆扬灵一个外人凭什么？ 这一次范子衿板着脸，硬是耐着性子没先服软，齐浩然等了半晚上没见范子衿过来和他认错，就气鼓鼓的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后齐浩然暂时性失忆没记起昨晚的事，跑进范子衿的房间里和他勾肩搭背的去吃早餐。 范子衿昨晚一夜没睡，都在等齐浩然来跟他服软，所以眼圈有点黑，见齐浩然终于过来了，他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肃着脸跟他去用早饭。 一顿早饭吃饭，表兄弟两个这才和好如初，齐浩然抹了一把嘴巴，道：“我去出早操了。” 范子衿板着脸点头，道：“一会儿我要回府城去找大表哥，明天商队就要开始南下了，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叫飞白列好单子给我。” “行，一会儿我叫飞白去点点。” 范子衿在齐浩然走后又慢悠悠的吃了一会儿，这才招手叫来研磨，“给穆家送一百两银子过去，将绣品取回来。” 研墨满脸疑问，“什么绣品？”他昨天晚上并没有跟着主子去穆家。 范子衿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穆扬灵会拿给你的。” “是，”研墨想了想道：“公子，我们现成的银子中没有这么多，不如先从四公子那里拿一些？” “给四公子的银子他还没拿走吗？” 研墨笑道：“四公子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所以这钱他也没处花，还留在公子这儿呢。” 范子衿撇撇嘴，道：“那就别给他了，再从他那里多拿出二十两银子来连着那一百两送过去给穆扬灵，就说是绣品的钱。” 不是心疼她吗？我看你现在是心疼自个的银子还是心疼她。 范子衿咬牙切齿的想。 等到齐浩然知道自己仅有的五十两因为这件事只剩下三十两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哭天抢地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三十两都不够我塞牙缝的，这叫我怎么活啊？” 范子衿很是淡定的看着他道：“你不是心疼穆扬灵吗？我这是替你照顾她呢。” 齐浩然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心疼她了？我只是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不能坑她。” 范子衿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表哥还是你兄弟呢，你怎么就这么忍心坑他？英莲是我们表妹，也没见你怜惜过她，狠话不要放得太干脆，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喜欢她。” 齐浩然脸色涨得通红，“你胡说，她长得又不漂亮，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我也奇怪啊，她长得又不漂亮，你为什么就乐意总跟在她屁股后面？你不是最讨厌和女孩子玩吗？嫌弃她们唧唧歪歪，总是哭哭闹闹的。穆扬灵别说漂亮了，连女孩子最基本的温婉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范子衿越说越愤愤然。 飞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为穆扬灵申辩两句，“表公子，其实穆姑娘长得还是很漂亮的，只是平时她多穿短打，又做男生打扮，这才没看出来，穆姑娘虽然不够温婉，但功夫高强，力气够大，和公子对招能打上一百五十多招，心地又善良，为了兄弟也能两肋插刀，哪里不好了？” 齐浩然连连点头，赞同得不得了。 范子衿嘴角抽抽，问道：“这是女孩子吗？你们是在找兄弟吧？” 齐浩然皱眉，道：“你瞧不起女人，小心我告诉姨母，让她揍你。” 范子衿可怜的看着他，“也就你相信我娘自强不息，她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我就不会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庶出大哥，家里更不会被几个姨娘搞得乌烟瘴气，我更是被我爹气得离家出走。穆扬灵现在看着硬气，等她以后成亲生子，未必就有这么厉害了。浩然，别把女孩当男孩，她们当不起。” 齐浩然满眼迷茫，“可姨母明明就很凶啊，她敢拿着刀追姨父，满兴州府还有哪家的夫人敢这样做？” 范子衿嗤笑一声，“拿刀追我爹又怎么样？我爹青楼照逛，姨娘照睡，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别人家的夫人不追着丈夫满院子跑，好歹保住了嫡妻的尊严和嫡子的地位。” 齐浩然不悦道：“合着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怎么不帮姨母？要是我娘还在，我一定不许别人欺负她，就是我爹也不行。” 齐浩然年纪小小就失去母亲，到现在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但他心中对母亲依然有一股渴慕，所以他总是不能理解范子衿对他母亲的态度。 范子衿自然也知道这是他的逆鳞之一，就认真道：“谁说我没帮过她？我要是不帮她，她日子只会更难过，可她从不听我劝，这次我跟着你一块儿跑到边关来就是帮她。” 齐浩然满眼圈圈，听不懂。 范子衿就推开他的脑袋，道：“行了，你不用听懂，你只要知道我留在外面是为了帮她就行了。” 范子衿冷着脸想，他就是逼着她做决定，到底是要丈夫还是要儿子。 要是要丈夫，他只能看着她继续这样和父亲纠缠下去，最多是在外头出人头地的给她撑腰，可她要是选择儿子，她有娘家，有心机，有手段，又有他，她还怕什么？ 家里的几个妾室还不是一抬手的功夫？ 可范子衿有些失望，一直到现在，母亲除了送来一些银钱，什么话都没有，大表哥得到的情报依然是她和父亲打打闹闹，为了他不停的和父亲吵架。 可，真的是为了他吗？ 齐浩然还没有敏感到察觉兄弟的心事，在范子衿不断的点出他喜欢穆扬灵这件事后，他就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他真的喜欢穆扬灵吗？ 齐浩然想了好几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是喜欢穆扬灵，可是一想到要娶她做妻子，感觉好奇怪？完全不想成亲怎么办？ 最后齐浩然得出一句结论，“我是把穆扬灵当做兄弟一样的，真的！” 范子衿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翻过身继续睡觉，闷声道：“大晚上不睡觉你嘀咕什么呢？？ 第182章 想开 绣品被范子衿送到府城给齐修远，齐修远很高兴道：“我还正烦心这寿礼，你就把东西送来了。” 齐修远仔细的看了看这绣品，点头道：“不错，你这是从哪掏的这东西？我还想着兴州府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要往南找呢。” “说起来也是运气，那天去穆家用饭正好瞧见的，她带到府城来了，但绣坊给的价钱不合适她就没卖，她那天要是卖出去了，我们再去买就不值这个价钱了。”范子衿道：“大表哥，这绣品还得有好木来配，兴州府找不到这样的好东西，不如让人往南找找，到时候运回来再叫绣坊加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打着南下的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个混小子在五营搞的鬼，要不是他帮着遮掩，他们以为他们的动作能瞒得过谁？ 齐修远本来是不想说的，现在就不得不警告一下他，“子衿，你人聪明，读书也用功，十一岁就考取了秀才，就算你父亲将恩荫的名额给了你庶兄，我也相信，你以后的成就不在他之下，甚至不在你父亲之下，所以你到了我这儿，我才费尽心机的给你延请名师，指望浩然读书是不可能了，但我不希望你也荒废了学业。” 除了浩然，从没人和他谈起过他的将来，他的父亲只会一味的让他让着家中的兄弟，母亲却是一味的让他好好读书，不让家中的庶兄弟们骑到头上，见齐修远说的郑重，范子衿也不由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和浩然的打算，但你要记得，五营只是浩然练手用的，而你，”齐修远叹息一声，“其实我更想你留在府城里念书，但你们兄弟两个不愿分开我也就让你跟着去了，虽然我同意你做浩然的军师，但那不过是给你接触外务做的，你还是应该把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五营只是一二三四营的后勤，我不明白它哪来那么多的事让你们两个连上课的时间都没了。” 范子衿脸不由红起来，这段时间他的确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生意上了，也就晚上能抽出一个时辰来读书。 齐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心里，你和浩然是一样的，都是我弟弟，所以我希望你能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条路该怎么走。子衿，你觉得你做浩然的军师能走多久？论行军布阵，你远远不及浩然，论收买军心，你更不及浩然能与军士打成一片，在军中的威望也是靠浩然给你撑腰，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只觉得这是肝胆相照，是好玩，但十年二十年以后呢？你在军中依然要依靠浩然，你的聪明才智完全无用武之地，你们还能这么想吗？” 范子衿心情激荡，一时跌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来。 齐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想一想吧。”在开门的时候又道：“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生意就只许做这一次，我齐修远的弟弟怎能去做那种低贱之事？” 范子衿呆呆的看着齐修远离开，他一直告诉自己，他留在五营是帮浩然。 浩然的后勤几乎都握在他手里，军中的物资都要过他的手，他自以为帮了浩然很多，但要不是有浩然在军中镇压着，他怎么可能握得住五营的物资？ 范子衿不由迷茫起来，那自己以后走什么路？ 还是读书然后回临安府参加科举，过了乡试过会试，再过殿试，然后就从七品回六品慢慢往上熬？ 大周朝的文官的确很尊荣，但升官时间也很漫长，就算他天资聪颖，在二十五岁之前就能考上进士，进入六部，那也要熬三年资历，然后外放做一六品小官，就算他年年考绩为优，最少也要外放六年，然后找门路回京述职，可能会升官到四品，四品到三品是一道大关卡，如果运气好六年可能就熬上…… 三品，那时候他都四十岁了，就算他有自信为宰，他爹能看见吗？ 而他一日越不过父亲，就一日受他的约束。 可不走文官这一条，他不喜武功军法，也没天赋，那他还能做什么？ 范子衿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去，齐浩然大大咧咧都发现了他不对劲，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府城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 范子衿失落道：“我不知道以后该走什么样的路。”他将自己的迷茫详细的和齐浩然说了。 齐浩然不在意的撇撇嘴道：“你和大哥想的也太多了，都像你们这么想，这天下还能有多少人开怀？别的不说，就说皇帝，他不得愁死，天天想着，要是丢了天下怎么办？要是当了亡国军怎么办？我整天想着这仗到底还打不打，打了如何，不打又如何？愁都愁死了，还能干什么活？要我说，只要往前头看不就行了？我喜欢练武那就练武，我喜欢练兵我就天天去练兵，金兵要是来犯边，我就打回去，你喜欢读书那就读书，喜欢做生意那就做呗，以后你要是想考科举了就去考，反正你书一直读着，你又聪明，总不会比别人差，你要是不想考那就算了，跟着我混，要是不高兴就出去玩高兴了再回来，多简单的事让你们想的也忒复杂了。” 范子衿皱眉道：“总要有所侧重，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怎么行？” 齐浩然歪头问道：“怎么不行？我就是这么干的。” 范子衿噎了一下，道：“那怎么一样，你练兵的时候就能练武，占用的时间又不长，还把练兵的事半数都交给了营千总，这时间更多了，这几天你往城固屯跑的越发勤快了。” 齐浩然瞪着眼睛看他，“这练兵本来就是营千总的活，我只要看着不出错就行，我干嘛要时时盯着？我是要做大将军的，又不是去做教头。” 范子衿沉默了一下，若有所思起来。 齐浩然已经嘀咕道：“你时间不也多吗？把兔子的生意交给下头的管事，你又不用随车队南下，等回来的时候听一下报告，查看账本没问题不就完了？五营的物资上头有大哥盯着，少谁也不会少我的，下面又有经历做账，库头把守，你也就隔段时间去看一眼，剩下的时间不都是拿来做自己的事吗？” 齐浩然怀疑的看向他，“你不会是不想读书，故意找借口要逃课吧？” 范子衿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是你啊。”心中却已经豁然开朗，瞪着齐浩然想，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183章 后续 范子衿并没有如齐修远希望的那样丢掉这门生意，而是和穆扬灵说好了等这次商队回来看效果决定宰杀兔子的数量，在这之前，范子衿希望她尽可能的多养些兔子，说到底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这门努力了这么久的生意。 而被他南下的管事不仅要想办法打开商路，更要寻找其他的商机，齐浩然的那席话让他豁然开朗，既然他现在无法通过读书和五营来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那他就多累积一些财富，至少他们以后不用为钱去求人也是一个进步不是？ 至于大表哥说的商人低贱的话，他就当没听到好了。 范子衿的人南下后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传回消息，在到江陵府时，管事就让人送回来两截黑红色的檀木。 范子衿收到后嘴角微翘，对齐浩然道：“谁说商不好的？至少想要的东西就能很容易买到，这商要是再和官在一块儿，你说就成什么了？” “官商勾结！” 范子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那就是皇商，比如沈家。”范子衿将木头放好，起身道：“袁将军能够领军数十年，就算朝廷一再打压也屹立不倒，沈家有一半的功劳，而沈家能从一普通富商成为天下第一的皇商，袁将军同样要占半数的功劳。浩然，你说大表哥身后要是也有一个沈家呢？” “那大哥肯定能比袁将军占的还高，说不得能成大将军。” 范子衿嘴角一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说不得大表哥真能当上天下兵马大元帅呢？” “然后我就是大哥手下第一员大将，你就是第一军师。” 表兄弟两个畅想未来，完全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范子衿喜滋滋的把绣品和木头拿去了锦绣坊框上。 因为东西贵重，又是齐家的生意，锦绣坊的东家带着掌柜亲自接待了范子衿和祝管事。 檀木是用绸布包裹的，只有两截，一打开大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东家笑道：“这木头好，范公子好手段，竟然能在兴州府找到这种好东西。” 因为帝王和权贵们多喜欢用檀木做棺木，而檀木的生长需要很长的时间，如今全国境内数得上的檀木已经非常有限，所以这东西很难找到了。 就是有，也多是被卖往临安府等权贵云集的地方，如今北边战祸连连，这东西更少了。 平常要是能凑够做一个盒子就算很不错了，如今竟然能找到两截不短的做成屏风。 范子衿笑道：“我这也是运气好，不过木料就这两截了，所以你们要做好了，要是出了差池，我这里可找不到补充的檀木了。” 东家忙道：“范公子放心，我们的师傅是全兴州府最好的，我让檀木他们慢点做，保证不会出差错，我们来看一下绣品啊，在下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绣品配得上这样的木头。” 范子衿看向祝总管，祝总管就从一个盒子里拿出绣品展开给他们看。 东西一打开，掌柜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认出了这东西是穆扬灵带来的。 穆扬灵走后他一直叫人留意，知道她最后没把东西卖出去，而是拿回去了，他就更不着急了，想着对方肯定还得再拿来兴州府，到时候他再将价钱稍稍往上提一提，不怕她不卖，就算她真不卖，他也有办法逼得她不得不卖。 可没想到她竟然把东西卖给了齐家？ 难道她背后有人？可那天她穿着普通，甚至衣服还有些脏，典型的没钱穷鬼啊，她是怎么把东西卖给齐家的？ 范子衿瞥了一眼掌柜，将他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微微讽刺的一笑，也不点破。 因为穆扬灵而憋屈的可不只是锦绣坊的掌柜，还有聚福楼的二掌柜，因为那天聚福楼的猪肉出了问题，导致许多的菜都做不了，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前来的顾客再点其他菜就是，聚福楼有名的又不止这一道。 但偏偏那天李老板从穆扬灵这里买了四只小野猪，他直接将两只先养起来，另外两只则马上做出来摆在了高台上，说是今天红味楼的特色菜。 红味楼和聚福楼就相对，本来在聚福楼坐着等点菜的客人一看，赶热闹就去了红味楼，那些非聚福楼的忠实客户觉得在红味楼用餐也还不错，反正他本来想吃的菜聚福楼也没有。 所以过去瞧热闹的人都没回来，更绝的是，那两盆香主最后被两桌客人分别以高价买下了，最后还当众品评了一下，被誉为兴州府最美味。 而那些被拉过来的客人吃了红味楼的菜后觉得也不比聚福楼差多少，等到第二天再要下馆子的时候就见红味楼还有热闹看，脚步一弯就又去了红味楼。 到了第三天，虽然有些客人还是习惯去聚福楼用饭，但也有不少人选择了红味楼，更是有的人在看到聚福楼人多后不耐烦等，直接过来红味楼。 本来是聚福楼稳胜红味楼，现在被弄得两边旗鼓相当。 聚福楼的大掌柜自然要找一下原因，这一找就找到了穆扬灵身上。 那被做成香猪的小野猪是穆扬灵卖给红味楼的，但大掌柜不能找穆扬灵的麻烦，因为人家是先来找的他们，被他们拒绝后才去的红味楼。 虽然这一片有不成文的规矩，想做聚福楼的生意那就不能做红味楼的生意，但毕竟是不成文，穆扬灵做了，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所以他只能找二掌柜，他是让他打发了人，但对方既然拿了好东西来，干嘛还把人往外推？ 二掌柜有苦说不出，大掌柜明显是想拿他做替罪羊，他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穆扬灵可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她正忙着给小麦沤肥和垄地呢，这是一个大工程，并不比播种轻松多少。 孙老头牵了一头牛过来给穆扬灵，笑道：“小姑娘力气虽然大，但也不能这么不爱惜，来，这是你家的份额，三天后我再来拿。” 第184章 计算 还不待穆扬灵拒绝，姨婆就接过他手里的绳子，笑道：“多谢孙大哥了，也不用特别给我们家三天，就和大家伙的一样，一家半天，我家也就用半天。” 孙老头也不坚持，闻言点头道：“那行，中午你们用完了就牵过来给我，我给胡家送去。” 姨婆高兴的应下，目送孙老头走后就对穆扬灵道：“还是孙家做小旗好，至少大家都没这么多怨气。” 现在是孙老头的小儿子孙悦当小旗，这些资源自然轮到孙家来分配。 孙家很会做人，对穆家之前规定的事并不多做修改，这牛依然是一家轮半天，，只是顺序从以前的抽签改成了孙家安排。 孙家和穆家一样，并不会叫屯里的人帮忙干农活，而是自家干自家的，虽然其中几项措施都不免有徇私的迹象在，但有胡家在前，大家对此的接受度很高。 而穆扬灵对此并没有多少感官，因为她不认为自己会去争那些资源，见姨婆接了牛，她不免好奇的问道：“您不是说牛总是会走歪糟蹋小麦，还没我好使唤吗？怎么接了？” 姨婆瞪了她一眼，“哪有把自个比作牛的？接了更好，免得村里人见我们啥都不要，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这牛我就是不使唤我也要拿在手里费半天功夫。” 穆扬灵一，不由道：“可姨婆，牛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得负责草料啊，而且不仅这时候得负责，以后也得负责，秀兰要学刺绣，还要帮忙带孩子，秀红要跟着我养兔子干农活，您也要进城摆摊干农活，我娘手里的针线就没怎么离过手，博文要上学，这谁有时间去负责放牛啊。” 姨婆傻眼了，这才想起要是用了牛，那不仅现在要负责它的草料，以后农闲了也要轮流去放牛。 “那，那我们就留半天不行吗？”姨婆说完坚定了神色道：“就这么定，中午使完了我去找孙老头说，我看他也不敢安排我们家去放牛，你爹现在可是小将军跟前的第一红人。” “就是不知道这第一红人干什么去了。”穆扬灵低声嘀咕道。 “说什么呢？” “我说不知道我们家要买多少桶夜香才够，孙爷爷不是说大家集中起来一块儿买可以把价钱压低些吗？说不得能压到一文钱一桶。” 以前大家去买夜香都是各家买各家的，或是要好的几家相约好一起去，但这次却是孙家主持的，由他们出面接洽，将价钱往下压一些，回头把钱给孙家，孙家再给那倒卖夜香的人，他们只要拉着桶去拿就行。 姨婆沉思了一下道：“我们家地多，你不是还想给玉米和水稻追肥吗？干脆一块儿买回来算了，免得还要跑几趟，回头你帮姨婆算算这得多少桶。” 晚上回去穆扬灵就拿出纸笔来看着姨婆。 姨婆掰着手指道：“这小麦和水稻的肥可不能少了，小麦一共有七十二亩，那下等地的肥不能少，一亩两桶，中等地和上等地的少一些，一亩一桶，这样就有七十四桶了，水稻全是上等地，就一亩一桶，十三桶，有多少桶了？” 穆扬灵笔都没用，道：“八十七了，还有玉米地呢，玉米全是下等地，肥可得多点。” 姨婆蹙眉，其实一直到现在，她对玉米的收成还是没有信心，她打听到的就是玉米下种和小麦差不多的，像阿灵这么种的就没见过，而现在全屯的人都觉得他们家那二十八亩玉米是白种的，姨婆自然不愿意多在上头下功夫。 穆扬灵并不知道姨婆的心思，她只是咬着笔头沉思道：“这玉米的株距和植株都比小麦要大，也就是说它所承受的肥料也必定比小麦多，之前又没有基肥，那干脆全都一亩三桶好了，就这么定了。” 穆扬灵在纸上写下了一百七十一桶的数字，吹了吹道：“姨婆，今年我们家就用一百七十一桶夜香。” 姨婆目瞪口呆，“这也太多了，这二十八亩玉米地用的肥都快赶上小麦和水稻合在一起的了，不行，不行，太费钱了。” 穆扬灵却已经沉思道：“姨婆，不如我们买够三百文钱的夜香吧，多余的我们就撒在牧草那儿，这样牧草能长得更好，兔子也能养得更壮，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牧草也是要上肥的。” 从没听说过草也要上肥的，姨婆不由道：“这草不都是自个长的吗？” 穆扬灵知道让她接受这个有些艰难，就道：“姨婆就当是我在养地了，您想想，过了五年，我这六十七亩的下等地就全变成中等地了，再过五年就全变成上等地了，想想都能美死了。” 姨婆笑着捶她，“净胡说，哪有那么好养的地？行了，我们家现在也不差这几百文钱，我出去摆半天摊位就能挣回来了，你想买就买吧。” 每天去赶早市卖野物，姨婆也能日入三四百文钱，所以对这个倒不如以前反对，正如阿灵所说，这肥下了地，也是肥的他们自个地，就权当是养地了。 穆扬灵高兴的计算了一下，最后就给报了三百桶的数目上去。 胡家的地比穆家的多了一倍，也只报了三百桶，看到穆家的数量，胡老汉不由多看了几眼，孙老头见了就笑道：“穆家现在可不缺这点钱，听说前儿阿灵她爹又叫人捎东西回来了，而且光他们家每天进城摆摊就能收不少钱了，就连隔壁朝西村的刘家都因为和他们家是亲戚占了不少的光。” 胡老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孙老头撇撇嘴，本来胡家因为胡老二的媳妇和穆扬灵关系不错，胡方氏和马刘氏关系也不错而沾了穆家不少的光，现在两家闹翻了，那点实惠总算是漏了点出来给他们。 他儿子的小旗不就是这么来的？ 孙老头坚定了紧随穆家脚步，打好两家关系的方针政策，不看别的，就看小将军隔三差五的往这边跑，坚守这条政策他就不会吃亏。 第185章 征兆 夜香，对于城里的人来说是臭不可闻的东西，对于农民来说却是个好东西。 倒夜香的人有两边收入，他们替城里人家倒夜香，是按照一桶一文五，不管满不满，带来多少个桶都是按这个价，而出售给农民，也是一文五每桶，但那是零散的，若是要的量大，价格还可以往下压，比如上次，姨婆去买的时候就把价钱压到了一文二，而这次孙家能把价格压到一文钱甚至更低。 拉桶去做接收的时候，穆扬灵深深地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她尤其不容易，这臭味估计三天过后她依然能闻见。 穆扬灵青着一张脸回去，姨婆知道小姑娘家都爱干净，就道：“等你弟弟再大一些，我带着他去，你是姑娘家可不能老做这种事。” “您觉得我弟弟那小胳膊小腿能拉得动？”穆扬灵打算去摘一些柚子叶回来洗澡去秽气，“不过您放心吧，养兔子的事要是能稳定下来，明年我们家说不定就不用买夜香了，兔粪也是一个好东西，您看，这才多久啊，那外头就被我清理出一大堆了，这兔子要是能这个规模养到明年开春，我们家不仅基肥追肥都有了，说不定还能留下不少来养地。” 姨婆掰了一下手指，道：“范公子的商队南下也有七八天了吧？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你们做的那些东西真的能卖出去？” 穆扬灵有一半的信心，剩下的就要看范子衿的本事了，她又不会做生意，哪里能控制？ 现在她所能掌握的就是自己这几块地，争取让它们丰收。 穆扬灵扛上铁犁和姨婆一起去麦田里下肥垄地，等他们将七十二亩小麦全都追肥垄好，水稻也可以追肥了。 这就要简单得多，只要将水放掉一些，将调好的肥撒进田里，等下一场雨下来多半就行了。 穆扬灵和马刘氏一天的功夫就干完了。 然后就是玉米追肥除草垄地，这只有两个步骤，只要将肥下到玉米根部，再用铁犁垄地就行，行里的野草会被犁掉，还湿润的土掩盖住肥料，让玉米可以更好的吸收，虽然比小麦的追肥累些，却因为只有二十八亩而简单得多，穆扬灵和姨婆忙了六天的功夫才弄完。 这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姨婆去麦田里看小麦的生长情况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小麦下种后好像就下过两场雨，而且都不大，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没下雨了，这才往年，最少，三月中旬到下旬也得有两场雨啊？ 马刘氏忧虑的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中更加的不祥。 显然由此忧虑的不止马刘氏，种惯地的人或多或少都开始忧愁起来，眼见着肥都下了十多天了，还是一点雨水的影子都看不见，刘大钱就亲自过来找马刘氏，道：“姐，明天你就带着阿灵开始浇地吧。” 马刘氏犹豫道：“再等等吧，我们家开了这口子，只怕要开始抢水了。” “不能等了，你没看见河水都下去了？今天晚上我们刘家那边开始挑水浇灌，明儿你家去，不算出头了。事儿算是我刘家挑起的。” 马刘氏顿时不说话了。 刘大钱起身道：“就这么定了，今天晚上你们好好睡一觉吧。” 马刘氏忙拦住他，从厨房里拎了半只兔子出来塞他手里，“拿回去给孩子打打牙祭吧，一会儿我就进城去多买几个木桶，你放心吧，在这城固屯里没人敢欺负穆家。” 刘大钱点头，又道：“石头虽然能干，但他毕竟不在家，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就叫人去喊我们，朝西村离这儿不远，我们刘家在这一片人也算多。” “知道了，快回去吧。” 马刘氏送走了他，转身就进屋去拿这两天存下的铜钱进城买了两对木桶回来。 穆扬灵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牧区里看自家的兔子，抓来的野兔已经被关得温顺了许多，因为这六十多亩地都拉上了网，外头又都挖有水沟，秀红并不担心兔子跑了或打洞逃了，每天晚上都会放它们出来，第二天一早过来将兔子赶进去。 因为兔子是晚上活动，白天睡觉居多，这样一来秀红的时间就多了，并不用准备特别多的牧草，只要去巡视一下，看哪里的牧草被兔子连根啃了，就撒下一些种子，或是将昨晚上打洞睡觉不愿回棚房的兔子揪出来丢回棚房去，现在这活她干得驾轻就熟，比穆扬灵还熟练。 现在棚房里已经有十来只兔子大起了肚子，再过不久应该就能下崽了，这对穆扬灵和秀红来说是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下一代兔苗有保证了。 等到天色暗下，穆扬灵和秀红就把兔子放出来，看着它们兴奋的跑进牧草里不见了踪影，秀红就拍拍手道：“表姐，我们回去吧。” 穆扬灵点头，和秀红从搭起来的木板过了水沟，将木板撤了，这才起身离开。 “表姐，你说我们家的兔子就在这里，怎么也没人来偷呢？之前我还担心的睡不着觉呢，没想到兔子愣是没丢过一只。” “大家都知道这兔子是帮小将军和范公子养的，五营的营区就在那儿，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偷这个呀？” 其实这也和穆扬灵放心在家睡大觉有关系，大家看穆家一点都不担心兔子会丢，就更不敢来偷了，生怕那牧草里有人在埋伏，一出手就被小将军抓了个正行。 表姐妹两个回到家，舒婉娘已经做好饭菜在等了，秀兰正在照顾博思和可嘉，博文正就着灯光写作业，穆扬灵看了一圈问道：“姨婆呢？” “你姨婆在屋里呢，快去叫她来吃饭了，”舒婉娘将菜都端出来，道：“一会儿你们姨婆还有话和你们说，赶紧吃饭。” 吃完饭，姨婆就将全家都集中过来，道：“明天开始给小麦浇灌，秀红和秀兰都去，先把上等地和中等地给浇了，阿灵，今天晚上谁也不准再晚睡，明天一早就都要起早。” 第186章 抢水 博文着急的看着姐姐，穆扬灵摸着他的头道：“这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放学了就早点回来带弟弟妹妹们。” 舒婉娘道：“姨母，让秀兰留家里看孩子吧，我去。”见她要反对，就微微一笑道：“我留家里心中也不安，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抢水的事情发生，我毕竟是大人，总比秀兰有用。” 姨婆顿时不说话了，点头道：“也行。”她严厉的看着他们道：“要是有人抢水，你们不要和他们争执，更不能和他们打起来，知道吗？” 姨婆主要将目光放在阿灵身上，道：“阿灵，姨婆知道你厉害，但一脚难敌四腿，你还得护着我们，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总之，我不许你们因为抢水和人打架，我宁愿你们先回家，就算小麦不浇也没什么。” 马刘氏的儿子就是因为马有财和地主家的儿子抢水起了争执，回家纠结了几兄弟一起去讨公道，打起来的时候马有财却躲在了后面，将马富贵推了出去，那地主家的儿子一锄头下去，马富贵就倒下了，前去看情况的儿媳妇看见忙上前拦住那些人下四手，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揍了一顿，难产下一个男婴就死了。 那孩子也只活了半天就夭折了，这对马刘氏来说是最悲痛的记忆，也让她对抢水一事充满了戒备和恐惧，但再戒备恐惧，他们也得给家里的田地灌水，不然他们的庄稼就没有收成。 舒婉娘也正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危险，所以才要跟着，她毕竟是大人，就算力气不大，发生冲突的时候好歹能说上几句话。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挑了桶去东面，马刘氏道：“阿灵，你去把通向稻田的口子掘开，让水流进稻田里，别开太大，小心冲坏了水稻。” 穆扬灵赢下，马刘氏则带着舒婉娘和秀红去挑水浇灌小麦。 因为那十三亩的上等地正好对着河，穆扬灵没费多少劲儿就让水流进了稻田，然后就去和姨婆他们一起挑水浇灌麦田。 这样不间断的挑水，别说是舒婉娘和秀红，就是姨婆和穆扬灵都有些受不了。 肩膀会酸疼，就算穆扬灵力气大不觉得累，但肩膀这样长时间的被挤压肯定也会疼。 这还是这边的麦田，南面的更大，而且那里只有挖过去的水渠，可没有河。 穆扬灵抬头看着这一大片麦田，不由眼黑，“姨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来。” 姨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看，各家各户都开始挑水了，这河水不出几日就要下去了。”他们城固屯开始，这条河上的其他村子肯定也开始挑水浇灌了，这条河是从嘉陵水分出来的，向来不经用。 穆扬灵想了想道：“姨婆，不如我把水挑过来你们浇，这样你们既能休息也快些。” “不可以，”舒婉娘喘着气道：“你肩膀还嫩，这挑水可扛东西不一样，你和秀红停一会儿吧，不然以后要长不高了。” “娘你就放心吧，”穆扬灵笑道：“我刚才已经想好了，我不用肩膀挑了，我用手拿过来，这样就不压到肩膀了，压不到肩膀，我力气大着呢，就是跑上一整天也没关系。” 穆扬灵挑水并不觉得累，就是觉得压得肩膀疼，这个难题一解决那就容易得多了。 穆扬灵提着两只桶去抬水过来给他们浇灌，竟然也能供应得上，还不时的能休息上一会儿，这样速度就要快一些了。 穆扬灵看着河岸和他们麦田的距离，不由想到，要是有水管就好了，直接将水抽上来，他们捏着水管一浇一大片。 但这也只是想想，穆扬灵一时间去哪里找水管？ 各家各户都要开始浇灌麦田，河只有那么长，来往时难免有些摩擦，不如有人嫌弃前面的人挑水太慢，或是有人为了赶时间直接从人家的麦田里穿过去，大家火气本来就大，一下子就引爆了。 好在这只是第一天，虽然有些争执，但还没有到动手的地步。 姨婆对此见怪不怪，这样的事情每年抢收抢种或抢水时都会发生一些，而穆扬灵几个一开始还会抬头去看，到最后就算争吵就在他们不远处发生，他们也能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过去。 河水的水位开始下降，穆扬灵他们已经将东面的小麦都浇灌好了，只剩下南面的，而此时抢水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就算是本村也已经发生过两起打架的事件，更别说和隔壁几个村的争执， 齐浩然和范子衿听闻消息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田间地头热火朝天的景象。 齐浩然蹙眉问道：“干旱这么严重？” 跟在齐浩然身后的总旗有了解情况的，就道：“小将军，小麦和水稻都要抽穗了，这段时间需要一定的水分，所以大家才这样急，接下来要是下雨还好，要是不下，等到灌浆的时候肯定还得再浇灌一次，只是不知道到时这河水还有没有，有了是否够用，要是不够，那时的冲突才更大呢。” “是啊，现在河水还够，只是因为先后和方便问题就打架，下次要是河水都不够了，不得打得更凶？您别看这些农民平时老实，为了地里的庄稼也是能拼命的，听说往年为了抢水就打死过不少的人。” 齐浩然沉着脸下田去看情况，走了一圈没发现穆扬灵，脚步一转就去南面。 范子衿也很受震撼，对齐浩然低声道：“幸亏我们开春之前就挖了水库和水渠，浩然，半个月后要是再不下雨，你就派兵守住那三个水库，关键时候能救命。” 齐浩然点头：“我知道。” 穆扬灵两手提着手快速的走在麦田里，送到舒婉娘面前，拿起另一对木桶转身去水渠那里提水。 这时候穆扬灵也不由的庆幸当时让齐浩然把水渠从她家的地里挖过去，虽然占去了不少的土地，但此时也体现出方便来了。 东面的麦田不用说，因为临近河流，水渠是从下等地的中间挖过去，所以她没用那条水渠，但南面这边，她家能这么快全因为这条水渠。 水渠就流经他们家的地，她过去那儿提水所花费的时间最短，因此，他们家人虽少，但速度并不慢，加上地相对于其他家来说也少，所以现在已经快要浇灌完了。 穆扬灵想把玉米地也给浇了，马刘氏却觉得不用这么急，道：“让大家休息两天，先缓过劲儿来再说，我看着玉米还精神得很，不用急。” 第187章 拒绝 “穆扬灵！”齐浩然跑过来，看了看她家的麦田，道：“不错嘛，好像都快浇完了。” “不是好像，是已经浇完了，你的驻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来啊？还有，我爹都两旬没回来了，你到底派他干嘛去了？” “这种地的事我又不懂，我来了又有什么用？”齐浩然左右看看，小声道：“你爹立了军功了，你就放心吧。”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派我爹上战场了？” 齐浩然辩解道：“这可是你爹自个要求的。” 穆扬灵沉默了一瞬，没再问什么。 齐浩然就道：“你爹给你们捎了东西回来，回头我把东西给你带过来。” 齐浩然问穆扬灵，“我还记得你说过今年初夏会有干旱的事，现在已经有征兆了，你觉得要是有干旱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穆扬灵道：“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们说的，他们也不会知道的，这天气的事他们要是能预料到，那种地也就不会这么艰难了。或许你可以问问懂得天文的人。” “我们五营有三个水库和三条水渠，损失至少不会太大，但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今年的粮草供应朝廷不会拨下来的，大哥现在肯定很难。”齐浩然情绪有些低落，他想要帮帮哥哥。 穆扬灵看向范子衿，范子衿道：“商队才到临安府，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更别说银子了。”没有银子他们就买不到粮草。 穆扬灵叹气道：“还有三个月小麦才能收割呢，现在根本看不出收成会如何。” 范子衿心中却一动。 兴州府因为是北边，播种晚一些，收货也较江南晚一些，而且，江南的水稻每年都能种两季，每年五月份收第一季，然后播种，九月再收一季。 如果他有钱能从江南调一批粮食过来…… 范子衿嘴角微翘，他现在是没钱，但母亲有啊， 范子衿不觉得要母亲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娘只他一个儿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范子衿心里计算着，不如让母亲顺便挪用一些府上的银子，他老爹的钱大半也该是他的，但他如今不在临安府，便宜了那几个庶出兄弟，要是能拿一些就好了。 范子衿在这里扒拉父母的银子，齐浩然也在心里扒拉自己的钱，算来算去才发现自己不仅一文钱没有，似乎还倒欠着子衿不少的银子。 钱到用时方恨少，齐浩然觉得自己真够穷的。 齐浩然没想过和范子衿借钱来买粮草，因为他占自个兄弟的便宜是一回事，军队占自个兄弟的便宜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穆家把玉米地也给浇灌了以后，各地也陆续将田地浇灌好了，河水大幅度的下降，看得大家心惊胆战的。 好在三个水库的水都满满的，五营的人每次看到那三个大水库都要会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但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好了，有的河段已经开始断流，而老天爷还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地方上的官员只能看着齐浩然的三个水库眼馋，其他营区却已经找上门来讨水了。 一营二营的主要任务是守住兴城关，所负责耕种的军田并不多，但三营四营却没有优待，和五营一样需要负责的军田不少，所以两位参将就找上门来。 齐浩然一律拒绝，很熊的道：“爷当初既要建民房，建营区，又要修水利，求到你们跟前的时候你们说你们要守关，要练兵，难道爷当时就不要练兵？一句话，要水没有！滚吧。” 两位参将笑嘻嘻的道：“小将军这就见外了不是？都是给将军干活的，当时金兵打得凶，我们实在是抽不出手来帮忙，现在好了，金兵不知道为什么跟西夏磕起来了，你说还有要我们帮忙的？一句话我们立马拉人过来。” 齐浩然撇撇嘴，“现在我们一切都做好了，你这话说的也太晚了，得了，爷还得去练兵呢，你们请自便。” 三营的参将见他摆手离开，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他也太傲了，我们好声好气的求他，他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人家有这个底气，上头有将军压着，你能怎么办？” 三营的参将磨牙道：“以前觉得他在五营还不错，至少帮我们接收了不少废物，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会给我们找不自在，要是换了其他人，领着这样一个废物营，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吗？” “哎呦，快住嘴，你以为小将军是没本事的靠将军吃饭呢？之前四营可是他一手练出来的，”四营的参将低声道：“你别惹恼了他，他脾气大着呢，横起来将军拿他都没办法。” 三营的参将甩手离开。 这边的事很快被上报到齐修远那里，江泽道：“将军，不如和四公子说说让让他们，不然底下的将士只怕有意见。” 齐修远不在意的道：“有意见又如何？水利是浩然费心费力建的，凭什么别人一句话就要他让给别人？让他们闹去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到什么地步，不要约束浩然，只要不闹出人命，随便他干什么，我齐修远的弟弟又不是只会喝奶的孩子，让他自己去处理。” 齐修远也很想知道弟弟能走得多远，以前他处理的都是和他手底下将士的关系，现在则是和同等阶级的同僚们的身份。 齐浩然不给，三营四营的参将也没再上门，反正现在才四月底，离下次浇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要是这段时间下雨了呢？ 齐浩然没了他们来烦恼，开始精力放在练兵上，有大哥的认可，他成立了一个斥候队，专门侦查敌军情况的，穆石就是队长，被他派了出去，现在他就呆在金国，穆石因为长相原因，在那边很容易被女真人信任。 齐浩然打开他送回来的包袱，检查过后见没有夹带特别的东西，这才交给飞白拿去给穆扬灵。 飞白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儿金条，低声问道：“爷，这个也留着？” “留着，以后只要不是夹带信息都给他们送过去，金条也是穆石拼命得到的，难道爷还贪图那个东西？” “不是，小的是觉得这金条数目太大，穆姑娘要是猜出穆大叔在金国呢？” 齐浩然鄙视的看着他道：“穆扬灵早就猜出穆石在金国了，只要她不知道她爹在金国干什么不就得了？也就是你，时时跟在爷身边，竟然到现在才猜出穆石在金国。” 飞白就缩起了脖子。 第188章 回来 穆扬灵收到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尺叠的好好的柔软棉布，里头藏着一根金条。 马刘氏看到那根金条吓了一大跳，忙跑去关门，“你爹哪来的这东西？” 穆扬灵也是微微皱眉，看来老爹干的活不是一般的危险，不然怎么会有机会得到这样的东西？ 穆扬灵把金条收起来，道：“既然是小将军送过来的，那就是没问题的，我们收起来就是了，姨婆，这下我们不用担心要是干旱咋办了。” 马刘氏皱眉，“那也不能全靠你爹一人，我们在家坐吃山空吧？” 舒婉娘很乐观，笑道：“总不会比入冬那时候更艰难吧，”她从包袱里还翻出一些小东西，“这都是你爹给你们买的，阿灵，给你弟弟妹妹们拿去。” 马刘氏见舒婉娘虽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知道她是担心穆石，心中叹气一声，就把包袱塞穆扬灵怀里，道：“你去吧，我和你娘说几句话。” 穆扬灵把东西拿到自己的房间去。 穆石给她和秀红秀兰买了些小珠花，给博文的是一枚印章。 博文收到父亲的礼物很高兴，哈了气在纸上乱盖，兴奋的问姐姐，“姐姐，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 “快了吧。”穆扬灵心中计算着时间，穆石离家都有两个月了，再难的任务应该也快完成了吧？又不是长期潜伏。 穆扬灵没想到，这一句快了就让他们等了一个多月。 穆扬灵正坐在凳子上侧干草，她现在养的兔子已经装满了九个棚房，剩下的一个全拿来装幼兔了，因为现在兔子已经很大，牧区的草有些供应不足，穆扬灵就上山割了不少的草在院子里晾晒干后恻成一段一段的喂食，这样兔子肉也比较紧实一些。 马刘氏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大太阳，叹息道：“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 孙老头踱步过来，就靠在穆家的墙壁上，也抬头看了一眼天，叹气道：“读书人不都说了在老天爷那里，万物都是狗，人也一样，老天爷不仁不义，怎么会给我们活路？” 刚接过茶碗喝水的穆扬灵一口水就喷了出去，差点喷到给她倒水的秀红身上。 穆扬灵咳了一下，乐道：“孙爷爷真有学问，连老子的话都会说了？” 孙老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就那么一听就学来的，哪里比得上你们都是正经学过字的？” 穆扬灵微微严肃了道：“孙爷爷，道家说天地不仁，其实我并不认同，我反而觉得老天爷最是仁义不过的，这天下万物苍生，它一视同仁的让他们在它之中生存，繁衍生息，这就是最大的仁义了。” “那它咋不给我们下雨呢？”孙老头迷茫的道。 “这也属于自然的一部分，总体来说，天地之间的能量是均衡的，这天上的雨水是太阳蒸发了地上的水汽升上去的，然后这天上的雨水再下下来。” 穆扬灵道：“去年那几场大雪耗去了不少的水汽，为了均衡，今年夏天才有可能会干旱，也许另一个地方水多了，这边就旱了，也许今年旱了，十几二年后那躲起来的云气会再次出现，这地上就又涝了，我们现在不能控制这天气，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 孙老头和马刘氏都是有听没有懂。 马刘氏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孙老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坐？” 孙老头沉默了一下，道：“这不是河里的水越发少了，再过几天，这天再不下雨，我们就要开始灌水了吗？老妹妹，你看你们家那条沟是不是要堵上？我们屯里的乡亲还好说，左近的人家还能从你家那条水沟里舀水，可其他村却有意见，觉得你们家那条沟占去了不少的水……” 骗鬼呢？ 马刘氏心中鄙视，外村的人家中也有挖沟挖渠的，从没听说过有人叫他们堵上，这都是人家辛苦挖出来的水利，怎么可能堵上？ 说到底还是村里人眼红穆家方便。 不仅有两条大水渠从自家地里过，挑水浇灌方便，那六十多亩地牧草上也有小水沟，秀红每天都拿了勺子和木桶去拎水上来泼野草，每天就十挑水左右，并不累，这样沿着小水沟走一遍，十天能把六十多亩地走一遍，所以即使是干旱的时候，他们家的牧草也长得不错，养活三千来只兔子…… 马刘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不愿意因为这事和大家发生冲突，反正随着河水越来越少，那水沟多半也要停用了，就顺水推舟道：“行，改天我叫阿灵去把水沟给堵上，不过丑话我说前头，堵上水沟可以，可沟里的水我可没工夫排出去，回头你别来找我得寸进尺。” “看老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孙老头得了准信，放下心来，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老妹妹记得这件事就好。” 马刘氏点头，见他走了，就回头对穆扬灵道：“阿灵，明儿你就去把水沟给堵了，再去你舅爷家走一趟，叫你几个表舅过来给在兔子棚房那里盖一间茅草屋，过两天姨婆搬到那里去住，亲自去守着，那兔子就这么被放在那里我还是不放心，这天旱着，人心就浮躁，一浮躁就容易做坏事。” “那也不能姨婆去守着啊，还是我去吧。” 马刘氏瞪她，“你就放心这一大家子？放心吧，我就是去点盏灯，只要有灯亮着，那些人的胆气就得缩着，可这家里不一样，你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你爹在外头干了大事，这要是得罪的人找上门来，你又在外面，我们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还不得任人宰割啊？” 穆扬灵沉思，马刘氏就拍了她一下，爽朗的笑道：“放心吧，姨婆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对那些窥伺兔子的小毛贼最了解不过，只要那里有人有灯，再有小将军这座靠山在，他们就得掂量掂量后果，我们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谁欺负我们穆家了？”穆石胡子拉碴的从外面拉门进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穆扬灵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还没反应过来，舒婉娘已经猛的冲出了屋门，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你，你回来了？” 第189章 高兴 穆石嘴角含笑的看着妻子，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温声笑道：“我回来了。” 舒婉娘眼睛红红的低下头，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声音清脆的道：“快进屋吧，看你，满身灰尘，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对了，你想吃什么？今天阿灵进山打了只狍子，但没多少油水，不如我叫秀红去城里割两斤猪肉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 看着叽叽喳喳的妻子，穆石点头道：“好，你安排。” 舒婉娘就高兴的进屋去了。 穆扬灵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刚才她有一种母亲才是十六岁少女的感觉，身上洋溢着的幸福是她从没见过的。 再看父亲宠溺的看着母亲的样子，穆扬灵闭上嘴巴，最后拉了秀红一起出门，她要和秀红一起进城买猪肉。 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博思和可嘉也给抱走了，美其名曰，带两个孩子出去散散步。 姨婆本来还想问问穆石这几个月他都去干什么了，见整个院子就剩下他们两人了，也心领神会起来，转身进屋拿了锄头出门，她还是去给菜除草吧。 至于秀兰，那孩子正坐在屋里刺绣，就算是天塌了她只怕也不会察觉，相信穆石他们也会忘掉这个人的存在的。 博文正在书院上学。 穆扬灵抱着博思，见秀兰抱着可嘉有些困难，手一伸就把她也给拎到自己的胳膊上了。 两个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吃得好，又白又壮，加上又好动，东张西望的，秀红抱着很困难，但穆扬灵一边手一个，就跟抱两个小香瓜似的，不管可嘉怎么扭转身子，怎么在她胳膊上蹦来蹦去都不会摔。 两个孩子恨少有机会出门，好奇的东张西望，到了城门口，看到这么多人，可嘉直接伸手扑上去，穆扬灵手上微微使劲儿才把她拉回来。 博思虽然斯文一些，也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些人和姐姐“啊啊”的说话，半响见姐姐好像听不懂，就转头和妹妹“啊啊”的说着。 可嘉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也是“啊啊”的点头，两个孩子头靠在一起，嘴里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婴儿语言”，不时的比划着。 穆扬灵和秀红先去称了两斤五花肉，这才在市集上逛起来，两个孩子看见人多颜色多，兴奋的脚直蹬。 秀红见了就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小脚丫，虎着脸道：“把姐姐蹬坏了怎么办？老实一点，一会摔跤。” 穆扬灵双臂向上，将他们越过头顶，笑道：“你们要是摔了，姐姐这么些年的功夫就白练了。” 两个孩子突然变高，高兴的直扭身子，“咯咯”的笑着。 秀红吓了一大跳，忙伸开手臂护道：“哎呀表姐，快把他们放下来，晚上做梦了怎么办？” 穆扬灵只能把放下，抱在怀里前进，路上给他们买了些小东西，等把这一条街逛完，也快到博文放学的时候了。 两人带着孩子去书院门口接他，放学的钟声一响，不少孩子都从书院里冲出来，博文在最后慢悠悠的走出来，看到姐姐，惊喜万分，跑过来仰着头问：“姐姐，你怎么来了？” 秀红笑道：“你爹回来了，表姐带我们出来接你呢，顺便买五花肉，晚上做红烧肉吃。” 博文就流了一下口水，“肯定是我娘做。” “表叔回来，当然是表婶做了。” 几人回到家，舒婉娘已经做好了好几道菜，穆石正坐在厨房里给她烧火，她红着脸在灶前掌厨。 看见他们回来，不免嗔道：“怎么买猪肉这么久？快拿过来，我去切。” 穆石就接过秀红手中的五花肉笑道：“我来吧，你准备配料。” 秀红吐吐舌头，和穆扬灵跑回屋里。 博文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父亲，穆石就抽空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赞他，“不错，博文不仅长高了，还读书了，回头爹查问你的功课，快去看书吧。” 博文眼睛一亮，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跑进屋里。 穆扬灵把博思和可嘉放到扛上，揉着肩膀道：“抱着这两个小的比抗一头两百来斤的大野猪还累。” 秀兰还在低头刺绣，秀红就上前一把夺过她的绣棚，道：“你整天也不知道休息，早晚要把眼睛熬坏，表婶不是说，两个时辰就要停下一刻钟，出去看看远，看看外头的青山吗？你瞧外头天都快黑了，还在低头绣，早晚有一天成睁眼瞎。” 秀兰缩着脑袋低头，穆扬灵就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姐是疼你呢，她听说吃枸杞对眼睛好，就要挣了钱给你买五两回来给你泡水喝，你也过点心，别让她太担心。” 秀兰红着眼睛点头，“我知道，但我想多学一点，这样我也能照顾奶奶和姐姐了。” 穆扬灵就摸着她的脑袋笑道：“那也不能急，你学这个就和博文读书一样，都得循序渐进，人要是急了，反而学不好，秀兰，表姐不知道这绣品怎样算好，但我听我娘说，绣花样子绣得好的是绣娘，绣工，但要是绣品绣出了灵性，让绣品有自个的意思，又有自己的绣艺在里头的叫大家。我娘说，你灵性足，只要吃得苦，那就不止是绣娘。所以秀兰，你不能急，得慢慢来，你不仅要学好这基本功，你还得爱上刺绣，一个人但凡能成一行业的大师，他必定要深爱着自己的这个行业。” 秀兰迷惑的看着她，她并没有听懂表姐的意思，但可以感觉到她的郑重，秀兰将这番话暗暗记在了心里，她想，等她长大了或许就能明白了。 秀红见穆扬灵安慰妹妹，就坐在一边逗博思和可嘉，见表姐过来，就低声分辨道：“我不是故意骂她的，就是脾气一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穆扬灵笑道：“我懂。” 秀兰将东西仔细收好，就坐到了姐姐身边，和她一起逗博思和可嘉，不一会儿两姐妹就又说到一起了。 穆扬灵见了不由一笑，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淡，那边可嘉就突然“嗷”的一声，小爪子直往博思脸上拍。 博思愣了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扔掉手里刚抢掉的玩具不要了。 可嘉看到博思哭了，也“哇”的一声哭出来，还一边哭一边去打博思的脸，穆扬灵忙上前抓住她的小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道：“你怎么打哥哥？玩具抢不过也不能打啊，直接去抢玩具不就完了吗？” 第190章 甜蜜蜜 穆石这次有五天的假期，他告诉穆扬灵，他现在在汉中府那边落户了，只怕长时间内都要在那边做细作，只能像现在一样隔段时间才能回家住几天。 齐浩然没想到他这边叫穆石保密，穆石转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和女儿。 他不知道，穆石从不会隐瞒妻子任何事，她不在别人之列，而女儿现在当家，穆石为了安全上的考虑更不可能瞒着她了。 要是女儿是个孩子也就算了，但这个女儿从小就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懂事听话，六岁上更是和个大人一样，穆石已经习惯了有什么大事都和她商量，这次也一样。 “爹在那边消息不通，过去后更不可能和你们有来往，只能给小将军送消息的时候托他给你们带些东西和几句话，好在我在那边时不时的能得到些钱，小将军不会要求我们上交，家里的生计应该不成问题。” 舒婉娘比穆扬灵想象的还要坚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只是微愣，就理所应当的嘱咐穆石，“你要活着！” 穆石点头，“你放心，我说我父亲是金人，那边的胡人并不会为难我。你们在家也要小心些，阿灵，我长时间不在家，要是有人敢上门来挑衅，你别留手，直接把人给我扔出去，有事爹给你担着。” “爹你放心，齐浩然公正着呢，不会坐视不管的。” “之前姨婆说的是什么事？”穆石蹙眉问道。 穆扬灵一愣，就笑道：“爹，哪儿都有些小毛贼，回头我设法给他们一个警告，保管他们三年不敢路过我们家的地。” 穆石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道：“趁着爹在家，爹和你一块儿去。顺便把你几个表舅都叫来，让他们帮忙建个茅草屋起来，我也托他们好好照顾你们。” 舒婉娘被穆石身上的气势一吓，有些不知所措，穆石忙收敛了锋芒，歉意的拍拍妻子的手。 穆扬灵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老爹这是见了血了，还是一下子杀了太多人，还没缓过劲儿来，不然不会收不住自己的气势。 穆扬灵起身离开，低声道：“那爹，你先休息，明儿一早我就去找表舅他们过来。” 穆石点头，见女儿把门关上，这才握紧了妻子的手低声问道：“怕我吗？” 舒婉娘摇摇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你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怕你。” 穆石心头一热，低头含住妻子的嘴唇，抱起她往炕上走去。 抱了博思和可嘉正要给父母送去的穆扬灵脚步一顿，转身回屋。 秀红诧异道：“表姐，怎么又把他们抱回来了？” “今晚博思和可嘉跟我睡。” 秀红怀疑的看着她，“博思和可嘉愿意跟着你睡吗？晚上可得起夜呢？”上次表婶生病带不了孩子，奶奶帮着带了一个晚上，她几乎一个晚上没睡，净被这两个孩子折腾了，真不知道表婶平时是怎么伺候得动他们的。 穆扬灵摆手道：“小意思，以前博文也是我带的。” 博文撇撇嘴，不屑的道：“你瞎说，爹都说了，是娘带我到三岁才把我交给你带的。” 穆扬灵瞪他，“你敢说你半夜起床撒尿不是我把的？” 博文脸色爆红，喊道：“你骗人，我是自己撒的，我都记得呢！” “好吧，是我记错了。” 博文这才满足，嘟着嘴转身爬进炕里睡觉。 穆扬灵把两个小的放在中间，自己躺在外面，看着精神无比的两只，顿时头痛不已，这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睡觉啊？ 第二天穆扬灵爬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半闭着，穆石已经精神奕奕的将院子里的两个水缸的水都给挑满了。 看见女儿半闭着眼睛，就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问：“昨晚上你干什么去了？眼睛眯成这样。” 穆扬灵幽怨的看着他，“我带孩子呢，那两只现在还在炕上睡着呢。” 穆石脸一红，觉得女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这也太早熟了吧？他女儿虽然懂事，但也不至于这么懂事吧？ 穆扬灵没给他时间多想，用冷水泼了一下脸，问道：“爹，那我现在就去表舅家？” “啊？哦，吃过了早饭再去吧。” “娘烙饼了吗？”穆扬灵闻着阵阵飘香，头往厨房那里偏了一下。 穆石“嗯”了一声，道：“烙的鸡蛋饼，一会儿你抓几张路上吃也行。” 穆扬灵流着口水道：“爹，昨晚上吃剩下的红烧肉剁碎了夹在饼里边呗，再加点蔬菜夹着菜，去味。” 穆石瞪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吃法？” “这样好吃。”穆扬灵说着也不瞌睡了，直接跑去漱口刷牙，然后抹一把脸跑进厨房拿起菜刀就主动把昨晚剩下的红烧肉给剁碎了，变剁变流着口水道：“要是再有辣椒就好了，加一点进去，吃嘛嘛香，就是可惜当年世宗皇帝没叫人弄回辣椒来……” 最后一句话穆扬灵说的小声，舒婉娘没听见，但前面的却听到了，闻言道：“辣椒那东西在川府和贵州一带多，你要想吃，回头要是有客商过来你问问，不过我们这儿的人都不爱吃这东西。” 穆扬灵瞪着眼道：“大周有辣椒？” 舒婉娘“扑哧”一声笑出来，好笑道：“你这孩子，大周要是没辣椒，你去哪儿听说的这东西？早百年前就有了，也是世宗皇帝从番邦那里弄回来的，说是加在菜里面好吃，但没人吃得惯，世宗皇帝第一次吃都拉坏了肚子，后来御膳房里的人坚决不给做，朝臣也都反对，说皇上要是喜欢吃辣的可以吃姜，这才是好东西，后来这辣椒在京城就慢慢不见了，不过川府和贵州一带的人却很喜欢吃，娘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曾经读过《异物志》，里面就说那儿的人好这个。” 穆扬灵惊讶极了，“朝臣和御膳房连皇帝吃什么都要管？” 舒婉娘笑道：“当然要管的，圣上的身体关乎天下，怎么能让他胡来呢？”说着又叹息道：“世宗皇帝就是太爱尝试这些东西，这才把身体弄坏的，才五十六岁就早逝了，若是他能多活几年，我们大周还不知道会何等风光。” 穆扬灵由衷的道：“世宗皇帝真可怜！” 第191章 抓贼 穆扬灵心里对世宗皇帝默哀完毕后就卷了两张大饼边吃边去朝西村了。 刘亭和刘园也都是在家给小麦除草，听说要建茅草屋，就在村里叫了几个族人，拿了东西过来了。 穆石已经在山脚下等他们了，“先砍树吧，回头再打地基。” 刘亭转悠了一下，问道：“盖的茅草屋要多大的？” “盖个两间的吧，这样也宽敞些，人在里头转动也方便，还能放些东西。”穆石想了想道。 “那也不难，我们这么多人，三四天功夫就能搞定了，来，大家伙开始开工了。”刘亭拍手招呼大家开始。 他转身看见穆扬灵满地乱转悠，也想帮忙，就上前将人拉过来，道：“行了，这儿不用你，快回家去吧，你表舅们就行。” 穆扬灵见他们人多，的确用不上她，就道：“那我回去了啊，你们要什么吼一嗓子，我在山下也能听见。” 茅草屋就建在棚房的旁边，隔了十来步，后头是水沟，前面的牧草，不远处就是河，穆扬灵觉得屋子要是够暖和，其实住在这里也挺爽的。 穆家在这里一动工，村里人就知道这房子是用来看兔子的，那些本来想对兔子动手的人，有一部分直接偃旗息鼓了，还有一部人则是打算趁着现在茅草屋还没建成先干一票，到时候远走他乡，不回兴州府就是了，就算小将军知道是他们干的也没办法。 反正现在兴州府都旱了好几个月了，大家都说要没活路了，与其等到时候跟着灾民南下逃亡，还不如现在先凑一些钱南下。 他们没本事进宅子里偷钱，难道到地里去偷兔子还偷不着？那可真是太笨了。 在这一番思量之下，五人拉帮结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来到了穆家的牧区。 几人都是成年人，也不用木板，直接退后两步蹦过水沟，只是有一个人不小心摔了一下，抓到了网，发出了大声响。 “轻点声，要是叫人发现了咋办？” “这乌漆墨黑的，整个田头地间只有我们，你就是在这里喊一嗓子别人也听不见能有谁？” “行了，行了，快别吵了，赶紧着点，拿了东西我们还得逃命呢，这兔子得在明天出手，拿了钱我们就各奔东西，你们现在别耽误工夫。” 五人摸黑摸到了第一间棚房，正要撬开门，贼子甲就感觉自己的右肩被拍了一下，他拿着铁锹不耐烦的转向右边喝道：“我正开门呢，别烦我。” 喊完后才模糊的感觉到右边好像没人，虽然夜黑风高，但还是有星星点点的星光的，还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贼人甲自己就是最右边，右边并没有了。 他僵硬的转头去看左边的贼人乙，问道：“刚才是你拍我？” 贼人乙不耐烦道：“谁拍你了？大哥，你到底会不会开门？你不来让我来。” 贼人甲咽了一口口水，半响才道：“没事，这手艺我熟，还是我来吧。”说着伸手去抓锁头，只是手才碰到锁头，他的右肩又叫人拍了一下，他快速的转头向右，右边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下子贼人甲慌了，他刚才转头的速度这么快，拍他的人怎么可能闪得这么快？ 除非，除非那不是人！ 贼人甲脸色煞白，颤抖着道：“老，老二，我们，我们可能撞见鬼了。” 贼人乙翻了一个白眼，道：“大哥，你要再不开门就让我来，这儿就我们五个，哪来的鬼啊？我们五个都是大男人，阳气足着呢，那鬼找死才会找上我们，来来，把铁锹给我，我来开门。” 贼人乙正要抢过贼人甲手上的铁锹，就听到贼人丙道：“我们有五个人？那我怎么看着有六个？” 贼人乙身子一僵，和贼人甲僵硬的回头去看老三，“老三，你敢骗人，小心二哥我揍你。” 贼人丁颤抖的指着贼人乙的身后道：“二哥，三哥没骗你，那，那什么就在你后头呢？” “咯咯咯……”话音才落，贼人乙身后就传出了几声轻笑，五人“啊”的一声叫出来。 贼人甲扔掉手里的铁锹，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昏暗中没看清，一头撞在了墙上，因为用力过猛，翻了一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贼人乙直接软倒在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吓得口水直接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剩下的三人撒了脚丫子也要跑，穆扬灵一脚一个把人踹到在地，跑了的一个没跑出几步就被站在角落里的穆石一脚踢在胸前飞了出去。 穆扬灵这才点了灯笼，吓得失禁的贼人乙见不是鬼，这才“妈呀”一声喊出来晕了过去。 穆石拎着那个跑到一半的人回来，一巴掌拍在女儿的脑袋上，板着脸道：“胡闹，吓死人怎么办？” 他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但并不想死人，他杀过人，并没有因此视人命如草芥，反而因为经历过才更觉得生命的可贵。 生命太过脆弱，所以才更要珍惜！ 穆扬灵吐着舌头道：“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吓，下次我不敢了。”不就是站在左边拍右边吗？ 以前她上小学的时候都会分辨力度和方向了，这人也忒笨了一些。 穆石和穆扬灵在这里蹲守了两个晚上，总算是把人给抓住了。 穆石和穆扬灵将几人五花大绑，然后拎回了家，直接将人串成一串栓在门前的大树上。 等到五人醒来，天已经差不多亮了，五个人泪眼朦胧的对视着，然后就挪着身子想去解开绳子，但因为他们是绑在一起的，这个拉了那个，那个就扯了那个，不一会儿五个人就滚成了一团，连挪也没力气挪了。 五人只能泪眼汪汪的看着穆家的大门发呆。 等到第三遍鸡叫，村里陆续有了响动，各家各户都开始起床，离穆家最近的胡家打开门，习惯性的往穆家这边一看，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五个人。 胡老汉还揉了揉眼睛，这才肯定自己没看错，地上的确躺着五个五花大绑的壮汉，嘴里还塞着布条呢。 第192章 处置（上） 穆扬灵睡了个好觉，直到太阳晒到了屁股才睁开眼睛。 眼睛一睁开就对上了博文亮闪闪的眼睛，穆扬灵伸手缓缓的推开他的脸，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姐姐！”博文大叫一声，直接压在了穆扬灵身上，在她耳边大叫道：“姐姐，快起床了，外面好热闹的。” 穆扬灵掀开眼皮，问：“怎么个热闹法？” “好多人围在咱家门口，外头还跪着好多人，求爹放了那些人呢，爹不理会，也不许我们出门。” 穆扬灵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的爬起来，道：“爹这是在等我呢。” 穆博文挺起胸膛道：“爹说我是家里的男子汉，让我和你商量怎么处理这事。” “那你说怎么处理？”穆扬灵一边套衣服一边问。 穆博文想也不想就道：“送官，他们都是贼，送官判刑！” “不对，再想。” 穆博文蹙眉，“为什么不对？先生说，盗贼窃抢一律由官府缉拿处办。” “因为官府中也有人情世故，更因为官府在这地方上不是最大的，”穆扬灵盘腿坐在博文跟前，道：“姐姐问你，这贼送到官府，官府一定会判刑吗？” “那是当然的了，他们被抓了现行。” “爹是军户，那些人是民户，双方的诉讼本来就有分歧，人是爹和我抓的，他们也可以反咬说我们胡乱绑人，也可以辩解说只是路过我们家的牧区，只要他们的家人舍得给银子打点，好吧，就算世界没有这么黑暗，我们遇上了清正廉明的好官，他依律法判了对方刑罚，我们自然高兴，但他们的家人也恨透了我们，我们可以不在意这个，最多以后你们出入的时候姐姐注意一些，但我们抓这些贼不是为了送他们去官府，而是为了我们的牧区不再遭受贼，告诉他们，就算是爹不在家，我们穆家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穆家的财产。” 穆扬灵认真的摸着博文的头道：“此举重在震慑，而不是惩治。”不然穆扬灵不会这么容易放过那些人，官府一定是要送的。 但这次不行。 博文似懂非懂。 穆扬灵就跳下炕，道：“行了，一会儿你就跟紧姐姐吧，表舅们应该已经在地里干活了，一会儿你去把表舅们请来，让大家伙看看，我穆家在这十里八村虽然是单姓，但亲戚朋友可一点也不少，有撑腰的！” 博文响亮的应了一声“诶！” 穆扬灵慢悠悠的洗漱完，再慢悠悠的吃了早餐，这才坐在椅子上喝茶。 舒婉娘抽空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这做派不由抿嘴一笑，这孩子倒是沉得住气，白费了她今天一大早的担心了。 穆石正坐在屋里看儿子的功课，见女儿准备好了，就微微点头，“既然好了，就出去处理吧，爹就在屋里等着。” “爹，您就瞧好吧！”穆扬灵牵着穆博文的手出去。 门外跪了一地的人，全是那五家的家人听了消息赶过来求情的，他们倒是想把地上的五人先给放了，可没那个胆子，门外守着不少城固屯的人，他们真敢解开绳子，后一脚只怕那五人就能被人打死。 打死盗贼那是不用偿命的。 穆扬灵打开门，跪在门外的人抬起头看到穆扬灵顿时一阵失望，但还是跪着上前磕头道：“小姑娘，婶子求求您，让你爹和娘出来和我们说句话吧，我们当家的知道错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千万别报官。” 穆扬灵道：“这事求我爹和我娘都没用，我家现在是我做主儿，这事也归我管，你们当家的三更半夜的跑到我家兔棚里偷兔子，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消息挺灵通的呀？” 地上跪着的人一愣，围观的村民就大声喊道：“婶子，阿灵说的对，穆家现在是阿灵姑娘做主儿，你求她爹娘都没用，得求她！” 贼人甲的老婆闻言，泪水顿时流满面，爬上前想要抱住穆扬灵的腿，被躲开了也不在意，直接哭道：“穆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当家的吧，他平时老实得很，昨儿晚上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您就饶他这一次，他再也不敢了，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全指望着他过日子了，您要是把他送官，我们就没法活了。” “是啊，是啊，我当家的也是这样……”其他五家的家眷全都哭喊起来。 穆扬灵道：“我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好歹还有一个男人靠着，我爹可是在军营里当差，几个月都未必能回来一回，你们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那兔子是我家的吗？是小将军和范公子的，弄丢了小将军和范公子的东西我们一家老小还能活吗？我可怜你们？你们倒也可怜可怜我！” 穆扬灵冷哼一声，“想叫我放过他们，不可能！放过了这五个，后头不知道有多少贼等着呢，反正你们偷了东西就跑，离了这里换个名字就又是一条好汉，我们穆家的根儿却是扎在这里的。今儿姑奶奶我就试试杀鸡儆猴。” 贼人甲等人脸色大变，冲着穆扬灵“呜呜”的叫着。 穆扬灵一脚将人踩在脚底下，哼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我看你们媳妇身上穿的也不像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呀，怎么就当了贼了？是欺负我们穆家没人是吧？今儿也好叫大家知道，我们穆家在这十里八村虽然只有一姓，可我穆家的亲家可全都在这儿呢，博文，去把舅舅们给我请来，好让这几个长了狗眼的东西看看，我们穆家是不是好欺负的！” “诶！”博文响亮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却在村口碰到了回家带人过来的刘亭几个。 原来刘亭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堂弟过来帮忙建茅草屋，但远远的看着城固屯的情况不对，一打探才知道昨天晚上穆家招贼了，刘亭想也不想，就对刘园道：“你快跑回去和我爹说，多带几个人过来，我去给石头帮忙，他们家在这里人单力薄，不能叫人给欺负了去。” 刘园一听，立马跑回去喊人。 刘大钱却觉得只靠这几家不行，去找刘和要人，“我们刘家现在还在家里的青壮都走一趟吧。” “石头对我们刘家不薄，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去各家各户叫人。” 第193章 处置（中） 在这个时代，不仅要拼爹拼娘，更要拼家族。 穆家在这里是单姓，只有一家，就算穆石在军队里做到了总旗，甚至是参将，在这地方上，穆家要是形单影只的，当地的百姓也不会太把他放在眼里。 独木难支说的就是这个。 当初穆家在临山村能够无忧无虑的打猎卖猎物，而不用操心被村民们排挤，不用担心被里正及衙门里的人勒索就是因为有刘家的庇护。 现在，穆家离开了临山村，脱离刘家被单独放在城固屯里，是少了刘家的制擎，但也多了许多的麻烦。 谁都敢打探到穆家的头上来，以前在临山村，谁敢窝在穆家外头乱瞄？大舅爷先大耳刮子伺候上去。 穆扬灵虽然叫博文去叫表舅们过来，但心里并不想依靠刘家吓退他们，靠人不如靠己，刘家只能站在他们身后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真正的力气还得穆家出。 穆扬灵希望他们能够害怕穆家，敬畏穆家。 敬畏一事先容后再说，现在先让他们害怕穆家！ 所以博文一走，穆扬灵就抬了一张椅子在门口坐下，道：“我的意思还是送去官府，让官老爷来判，律法总是公正的没错吧？” 贼人甲“呜呜”的大叫，她的婆娘大着胆子看了穆扬灵一眼，道：“穆姑娘，这送去官府我们当家的就出不来了，这样吧，穆家的损失我们赔偿，怎么样？” 穆扬灵眨眨眼，问：“我们穆家有什么损失？担惊受怕算不算？这损失怎么算？不好，不好，算得多了你们说我坑你们，算的少了，我心里又不舒服。” 贼人甲总算是把口里的布条吐出来，“呸”出一口口水，粗声粗气的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穆扬灵歪头想了一下，道：“都说当贼的要被砍掉了手以后就不会再当贼了，我想试试效果。” 贼人甲面色一白，梗着脖子道：“穆扬灵，你也别太过分，昨儿晚上我是去了你们家的棚房，可我啥都没做，反而是被你吓了一跳，这笔账怎么算？” 穆扬灵沉下脸，“你们这是对昨晚的偷盗事实不承认了？” 贼人甲在穆扬灵冷冽的目光中感到一阵压力，到底不敢否认，只道：“反正不能砍掉我们的手，没了手我们还怎么去讨生活？”见大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的手，他不由喊道：“我不是说去做贼，那下地干活不得用手啊？” 大家这才把目光移开。 围观的村民中开始有人替他们求情，道：“阿灵姑娘，我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他们也知道错了，真要砍了手，以后要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啊？” 还有人低声和穆扬灵道：“这五人都是隔壁村的，他们家的族亲都不少，惹了他们以后麻烦不断，我看适合就行了，不然以后两个村都不得安宁。” 穆扬灵低头想了一下，视线在围观的村民中转了一圈，看到许多陌生人，知道是隔壁村的过来听动静的，就道：“不砍手也行，就让我每人拍一下肩膀怎么样？也算是对你们的惩罚了。” 贼人甲愣愣的问，“就拍肩膀，不砍手也不送官了？” 穆扬灵含笑点头。 贼人甲艰难的站起来，道：“好说，那就先从我来吧。” 秀红就从屋里拿了一把菜刀来把他们的绳子割了，贼人甲松松肩膀，上前轻松的道：“就先从我来吧。” “爽快！”穆扬灵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肩膀上，众人只听到“咔擦”一声，然后就是贼人甲的一声惨叫，整个人都冷汗淋淋的倒在了地上。 “当家的，你咋了？”贼人甲的婆娘忙上前抱住他。 穆扬灵冷笑道：“可别太使劲儿，不然他手臂里的骨头一会儿全碎了，可就接不回来了。” 贼人甲满眼充血的看着穆扬灵，疼的说不出话来。 穆扬灵就走到一边，摸了摸门前的一块儿石头道：“其实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就轻轻地这么一拍，它就碎了，碎了”穆扬灵的手掌往石头上轻轻地一拍，那有两个成人脑袋大小的石头就在大家的视线中满满的布满了裂痕，然后碎了！ 贼人甲的婆娘一声惨嚎，手无措的抱着丈夫，问道：“你的手碎了，这可咋办，咋办啊？穆扬灵，你好狠的心啊？！” 穆扬灵含笑看着她道：“谁说本姑奶奶心狠的？我心好着呢，本来应该是把他两只手都砍的，我现在可只拍他一掌，刚才他也是答应了的。” 穆扬灵看向剩下的四人，道：“怎么样？现在轮到你们了？” 四人齐齐摇头，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道：“穆姑娘，穆姑奶奶，小的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们见着您，见着穆家我们绕道走，求您饶了我们吧。” 村民中有位五十多岁的人分开众人站出来，将贼人甲的情况看了看，就用木头暂时固定住，起身沉沉的看着穆扬灵道：“穆姑娘，你也别欺人太甚，他们五个虽然犯了错，但也是我们马头村的人。” 穆扬灵见总算是来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就也没必要绕圈子了，问道：“怎么？你们马头村还成仙了，村民做了贼不说，却来找被害人的茬？” 来人一阵忍耐，拱手道：“这事是他们不对，但你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们才摸到那里就被抓住，还不是你们设计害的？你们一点损失没有，却断了他胳膊，断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活路，你们穆家行事也太过霸道。” 穆扬灵被他气笑了，“所以我们穆家在察觉到有人可能要来偷东西后，应该把门大开，等贼进门拿光了东西，再把门关上，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才算是不霸道？不狠毒？你们马头村好逻辑，还是你们一向是这么当贼的？这被你们光顾的主顾不照你们的想法来了，就全村都打上门来了？” “你胡说，我们马头村是正经的庄稼人，什么时候是贼了？” 穆扬灵直接一脚将贼人甲踢到他面前，冷声问道：“那他是哪个村的？” 来人一阵语塞，最后道：“我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话，把你爹叫来？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这么和长辈说话？你们穆家好家教！” 第194章 处置（下） “我们穆家是我做主，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是谁，我处置来偷我家的贼寇，你算哪根葱？” 来人一噎，脸色一黑，本来就黑的脸就更黑了，就如黑锅碳一样，围观的村民中就陆续有人站在他身后，足有十七八个，他们鼓噪道：“我们是马头村的，想要处置我们村的人也得问过我们村答应不答应。” 人群中又挤出一老头，笑眯眯的对穆扬灵道：“小姑娘别气，这都是我们马头村的青壮，青年人嘛，火气大，说话就冲了些，他们五个是犯了错，但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五个既然已经知道错了，那就饶过，他们以后也能念着您的好处。” 穆扬灵的目光滑过他，定在他身后的黑锅碳身上，问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黑锅碳眼色一暗，看着穆扬灵道：“那就不是穆姑娘说了算了。” 已经走过来的刘园闻言就要冲上去，却被刘亭拦了一把，刘园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还等什么？没看见阿灵被欺负吗？” “你没看见阿灵给我们使眼色了？一会儿再上去，阿灵那本事，你觉得这几人对付得了她？”刘园一想阿灵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立马放下心来，压下身后鼓噪的堂兄弟们，一起跟着围观的村民看热闹。 马头村的人已经闹起来，喊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本来笑眯眯的老头也冷下脸来，道：“穆姑娘这样说就是不给老头子面子了，他们五个的确该打，来人，把他们带回去，我们族规罚他们。” 马头村就站出几个青壮上前要押贼人甲等离开。 穆扬灵直接一脚将人踹出去，一脚踏在贼人甲的胸膛上，道：“你们最好别惹恼了姑奶奶，姑奶奶我力气没个准头，一不小心，人就变成了这块石头。” 说完，脚移开一脚踏在不远处的一块儿石头上，用力磨了磨，那石头就裂开了。 这下上前的人一阵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上前。 秀红就嗤笑道：“真是胆小鬼，连我表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敢来找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忒不要脸了。” 博文努力的从刘亭旁边挤到秀红身边，做着鬼脸道：“这么多大人欺负我们小孩，不害臊。” 这话一出，就连黑锅碳和老头都忍不住脸红，那些马头村的青壮更是气得冲上来就要抓穆扬灵，穆扬灵格开他的手，直接抓住对方的衣领和侧腰扔出去，冲上来的人，穆扬灵全都不客气的一拳轰出去，她一个转身，瞬间就将在场的马头村人全卷入了其中…… 她动作快速，小擒拿手使得快且熟练，不一会儿，马头村来的十八个人全被她撂倒在地，隐在人群中的齐浩然看得眼睛发亮，压低了声音对范子衿道：“这手我没见穆扬灵使过。” “这不是擒拿手吗？”范子衿就算不爱习武，也能在其中看出擒拿手的痕迹。 “是擒拿手，但要精练得多，有点武功底子的人都能学，比我们现在军营中所学的擒拿手要更有效。”齐浩然毕竟是各种行家，又熟悉人的各种穴道，穆扬灵的小擒拿手看着简单，只是几个动作，却招招对准人的穴道，一掌一捏人的力气就使不上来…… 黑锅碳和老头见穆扬灵一人就把他们带来的人打趴下，顿时脸色巨变，刚想说什么，刘亭已经推开前面的人，带着刘家的青壮上前，二十五六个青壮就站到穆扬灵身后。 “阿灵，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刘亭问穆扬灵话，眼睛却是看着马头村的人。 穆扬灵当着他们的面就告状，“表舅，他们欺负人，想偷我家东西不说，还欺负我们穆家是单姓，想要把人这样带走。” 刘亭就看向那黑锅碳，道：“谁说穆家是单姓？我刘家的闺女就算嫁出去了也是刘家的姑奶奶，这是欺负我表弟在军营里顾不上家，还是欺负我们刘家不在城固屯？” 看到穆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了，两人才真正算是大惊失色，他们之所以敢带着人过来要人，就是因为穆氏是十里八村的单姓，他们人单力薄，就算横，能横过他们整个村？ 黑锅碳和老头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年长的老头拱手服软道：“这位都是刘小哥吧？这都是误会，我们想把人带回去惩治，并不是包庇他们。” “带回去就不必了，当着我大侄女和大家伙的面处置了吧，这样也公正些，阿灵答应不送他们去见官已经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了，不然进了牢，你们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黑锅碳和老头对视一眼，最后点头道：“既然穆姑娘给我们这个面子，我们也不能不接着，就在这里处置了他们。” 穆扬灵笑道：“你们处置是你们的事，只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可得先办。” 黑锅碳脸色一变，紧握着拳头道：“穆姑娘，你一掌就能废了他们的胳膊，还请您高抬贵手！” “做贼就要做好被废手的准备，这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乡里乡亲的就敢偷东西，出去了外头他们还不敢拿刀杀人？既然他们的学不到好，本姑奶奶不介意亲手教一教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黑锅碳脸色巨变，穆扬灵却不等他说什么，上前一步按住贼人乙的肩膀微微一使劲儿，就听到“咔擦”一声，贼人乙发生惨叫声。 剩下的三个人见状，全都冷汗淋淋的看着穆扬灵，贼人丙甚至直接失禁。 穆扬灵毫不客气全都捏断了他们的胳膊，这才拍拍手道：“这算是给他们的一个教训，让他们记住，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马头村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但因为有刘家二十多人在这里，他们并不像之前那样和穆扬灵放狠话。 屋里的穆石见外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打开门出来。 刘亭看到他一片愕然，“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又去军营里了，那怎么叫阿灵一个娃娃出来应对？” 大家也都把视线放在穆石身上。 第195章 撑腰 穆石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滑过，直到场中无人再敢发出声音，这才走到女儿身边，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穆石是粗人，不太会说话，但理在这儿，穆石也不怕得罪人，老人们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穆家也并不是不会退一步的人，可也要看值不值得退，这五人要是诚心认错，我女儿也不会气成这样，我穆家并不想与马头村解下梁子，可真要节，我穆家也不怕！” 穆石如刀锋般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黑锅碳，道：“我是刀口上舔血的人，靠的就是这一股狠劲儿，我要是狼，我女儿就是狼崽子，今儿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穆石先把话撂在这儿，谁要是趁着我不在家欺负我妻儿，你们最好盼着我在战场上死了，不然，我穆石和他不死不休！” 在场的人面色巨变，全都不敢对上穆石的眼睛，有些胆怯的退后两步。 刘亭将手放在穆石肩膀上，对他微微摇头，穆石这才没有再放狠话。 刘亭笑眯眯的上前，对沉默的众人拱手笑道：“乡亲们见谅，我这表弟就是个粗人，说话横了些，但人很好的，屯里的人和我这兄弟也相处了有半年了，对他应该了解，他也就那点出息，把老婆孩子看得跟个什么宝似的，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好说。” “不过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会去欺负我这弟妹和侄女侄子呢？是不是？”刘亭笑道：“我们刘家就在隔壁的朝西村，离这儿不过两三刻钟的路程，以后我大侄女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只管到村里找我，我来教训他。” 刘园也回过神来，上前笑嘻嘻的道：“对，我姑父之前在我们临山村落户，和我姑妈就表哥一个儿子，姑父姑母去得早，我大伯和我爹就把我表哥当亲儿子一样，当年他成亲还是我大伯主婚的，我大侄女我们也当女儿一样，她要是哪儿得罪了乡亲们，乡亲们也别上火，只管上朝西村来找我们，你们教训不了她，让我们来说说她，给大家伙讨个公道。” 大家听得扯了扯嘴角，这话虽然是在说穆石和穆扬灵，但姿态却无疑是帮穆石和穆扬灵撑腰，以后穆扬灵真要和乡邻发生矛盾了的，大家肯定要估摸一下朝西村刘家的态度，不能太欺负穆家，不然人家回去搬援兵，刘家的族人可不少，真要硬斗，谁也挑不着好。 黑锅碳扯了扯嘴角，“您大侄女这么能干，这十里八村只怕也没有能欺负得了她的，现在这五人我们就先带回去了，你们放心，以后他们见着穆家肯定绕道走。” 穆扬灵冷哼一声，穆石道：“你们刚才不是还是还说本村也有处置吗？我正等着呢。” 刘亭见穆石唱了红脸，忙出来唱白脸，笑道：“表弟，老大哥既然那么说了，肯定不会骗你，不过人现在伤着，就算是要处置也不能这时候，我看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吧，他们让马头村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处置是不会少的，你要还不放心，回头去马头村走一趟就是了，反正离我们这儿也不远。” 穆石这才放人，穆扬灵就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贼人乙的胳膊，吓得他一抖，穆扬灵笑道：“看到你大哥的胳膊了吗？你得和他一样这样绑起来，不然回头就是接上了也残废，到时候可别说我太心狠，姑奶奶我是留手了的，只是把你骨头捏断了两根，可没捏碎。” 这话虽是提醒，但也是恐吓，大家都吓得一抖，急忙用树枝固定一下胳膊就急匆匆的离开，围观的人也忙趁乱离开，不一会儿，穆家门前就只剩下刘家的人了。 刘亭这才蹙眉看向穆石，不赞同的道：“你既然在家，怎么叫几个孩子出来处理事情？” “你们进屋坐吧，”穆石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了让阿灵立威吗？我呆在军营里，对家里的事能帮上忙的就少了，全家都靠阿灵撑着，别人看她是孩子，难免就欺负她，这次正好有机会让她立威，以后就算我不在，她一人也能挑起大梁。” 穆扬灵以前在临山村的时候说一不二，不过是仗着有穆石和刘家给她撑腰，没人敢欺负她罢了。 但在外面就不一样，谁认识穆扬灵？ 刘亭一想也明白了，见这么多堂兄弟都在这儿，就拍掌道：“行了，你们今天既然来了，也别急着回去了，先去帮忙给我们盖一下茅草屋，工程都差不多了，今天就能干完。” “亭哥可真会使唤人，石头哥，我们给你盖茅草屋，回头你可得和我爹说一声，不是没偷懒不回去啊。” 穆石闻言一笑，道：“放心，我一定和舅舅们说。”穆石让穆扬灵上山打些猎物，回头给大家分一些带回去，就和他们一起去盖茅草屋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混在人群中也早就离开了，齐浩然边走边比划，不过三五下，竟然就把刚才穆扬灵使出来的小擒拿手给学会了。 齐浩然心满意足的放下手，对范子衿道：“等过两天穆扬灵不是那么忙了，我就来找她学一下这擒拿手，回头找江泽大哥练一练。” 齐浩然说完不见范子衿动静，就回头去看，这才发现他低着头沉思，就问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穆扬灵的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你没发现吗，她的动作简单，却有用，之前你和她喂招的时候，打到火起忘我的时候她甚至招招致命，那根本是杀人的招式，而你和穆石喂招的时候我也旁观过，穆扬灵能在你手底下走一百五十招左右，穆石却连五十招都撑不住，而穆扬灵会的那些杀招穆石全不会，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我会的，我爹也不会啊。” 范子衿就瞪他，“那能一样吗，你有武学师傅，又有秘籍学习，你爹又不习武，可穆扬灵的功夫不都是穆石教的吗？” “谁说穆扬灵的功夫都是穆石教的？不是说是她祖父教的吗？” “她祖父在她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那留下册子什么的也有可能啊，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穆扬灵天赋比她爹强，所以学会了她祖父留下来的东西，甚至更甚一筹也没什么奇怪的。子衿，武学不同做文章，一篇文章，大家抄下来就是一样的，但武学不是，同样的动作，不同的人做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甚至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时机下做出来的动作也是不一样的，穆扬灵天生神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天赋呢？说不定她将她祖父留下来的东西学会后更甚于其祖呢？” 范子衿见齐浩然一心为穆扬灵讲话，顿时有些无奈，无心再分辨下去，就敷衍的点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第196章 交易 大半天的功夫，刘亭就带着人把茅草屋剩下的部分盖好了，上头盖上厚厚的茅草，刘园拍了拍那干燥厚实的茅草，对穆石道：“只要不是大暴雨，这屋顶就不会有问题。”说着抬头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抹了把汗叹气道：“我倒宁愿它下一场大暴雨，看，河水都快要干了。” 穆石转头去看一边的河流，河里现在水位暴减，露出了河里的石头，穆石站在水最深的地方水也只没到他的腰际，而挖通的水渠里只剩下一足深的水，现在河里的水已经流不到水渠里了。 现在太阳大，小麦水稻也都长得快，再过两天就能灌溉等小麦水稻灌浆了， 这么多麦田，这点河水肯定不够浇灌，争水是在所难免的。 穆石想到自己后天就要走了，不免蹙眉，回去和女儿商量，“爹后天就要走了，不如我们家今天晚上就开始挑水浇灌吧。” “不等军营里的消息了吗？”穆扬灵道：“不是说小将军可能会开水库放水吗？” “那也得抢，趁着爹还在家，能护着你们一些。晚上我们就先把稻田的水先灌上，明天我们再去浇灌麦田。” 穆石拿了主意，穆扬灵自然听他的。 与此同时，齐浩然也在和范子衿说灌水的事，“这次灌水是大事，我看给全军将士放三天假，让他们回去吧。” 范子衿挑眉的看着他，齐浩然就叹道：“我也是没办法，大哥给我传话了，说五个营只有我们这边情况还好些，其他营的庄稼连麦穗都没抽出来多少，更别说灌浆了，今年的粮草主要得从我这儿出。” 齐修远要不是他大哥，齐浩然得骂娘，可他是他亲大哥，他娘就是自个的娘，他来这里就是主要想帮大哥的，所以这个担子他只能担下。 “三营和四营的参将又来借水了。”范子衿道。 齐浩然撇撇嘴，道：“叫他们拿武器来换，我也不要多，就要一百长刀，一百长枪和五匹马，一号水库的水全给他们。” 范子衿问，“一共？” 齐浩然鄙视的看着他，“怎么能一共，当然是各出各的，一号水库这么大，我就换来两百长刀，两百长枪和十匹马已经够亏了。” 范子衿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既然你觉得亏了，那我就把价钱给你提提，你要这一出面就提这个多，他们肯定得往下压价。”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齐浩然甩手不干。 范子衿转头却和人提出了各出五百长刀，五百长枪，十匹马的价码，三营和四营的参将几乎要吐出血来。 粮草不好弄，这武器同样不好弄，将军给他们的都是有数的，在这一点他们比不上一营和二营，每次上头下来好东西，都是一营二营先挑完了才轮到他们，统共就这么些东西，范子衿也真够敢开口的。 但他们也没底气转身就走。 三营和四营之前一点水利措施都没有，地种的也没有五营好，现在麦田里的小麦抽穗只抽了大半，要是再不保证灌浆，秋收到明年的秋收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将军前两天可是找他们去骂了一顿，说他们连齐浩然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齐浩然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干的都比他们漂亮，两人虽然憋屈却也不得不承认。 河里的水肯定不够浇灌，而这十里八村只有齐浩然修了水利，现在不仅他们看着齐浩然三个大水库里的水眼热，地方上的那些乡绅更是恨不得上来舔齐浩然的脚，两位参将现在可不敢怠慢。 最后经过两位参将艰苦的谈判，总是是将价格压到了每营二百三十长刀，二百三十长枪，五匹马。 两营平分了一号水库里的水。 范子衿福至心灵，对齐浩然道：“我看你欠孙家和赵家的粮食也能用这个抵消，他们不是正愁没水浇灌吗？你干脆把二号水库的水也给让出来。” 齐浩然皱眉，“不行，我得先保证了我底下的产量。” “你这么多兵，还怕抢不到水？拉着人上嘉陵水里挖个大口子，再把下游的河堵上，这水不就有了？” 要是穆扬灵在这里，一定得骂范子衿缺德。 齐浩然也心动了一下，然后就摇头道：“不行，那宋智得生吃了我，而且也是给大哥找麻烦。我们不做那缺德事。” “那你就等着秋收后还粮食吧，你觉得你还得上？大表哥那里要这么多的粮草，得把你挖空，你拿什么还人家？” 齐浩然揪了一下头发，最后耍赖道：“爷今年不还了，留到明年还，他们能怎么的？” 范子衿：“……”真够无耻的，他甘拜下风。 齐浩然拿了主意，当天就给全体将士放假，第二天就开放了二号水库，凡是五营的军户，都可以去水库里挑水浇灌，不得发生争斗。 而那天下午，穆石已经挑了水桶跟着女儿等人开始挑水灌入水田。 水库离他们的地有一定的距离，在河里还有水的情况下，没有谁去水库，但到了第三天，河里的水只剩下浑浊的坑水，一桶下去上来半桶的泥。 为了争水，穆扬灵他们目睹了三次流血打架事件，此时，穆石已经离开两天了。 马刘氏瘫坐在地头上，道：“阿灵啊，咱也得去水库里挑水了。” 穆扬灵正用木板把板车四周围起来，闻言道：“姨婆，水库那儿你们就别去了，我去找表舅他们，我们几家一块儿去，你跟我娘去地里，我把水运回来你们在地里头浇灌。” “那怎么行？这一板车能装九桶水，来回得走好几趟呢，反正我们家还有桶，干脆我再挑一担。” “不行，水库那里乱的很，谁要是不小心撞了您一下，让我们一家子怎么办？您就老实带着我娘去地里吧，不然跟着去我还得抽空护着您。” 还没等姨婆拿定主意，外头就响起了刘亭的声音，“阿灵，行了没有？” 刘亭和刘园带着好几个堂兄弟一起过来了，和穆扬灵一样，都是推着板车，穆扬灵看到后头表舅母们也都挑着水桶，就问道：“怎么表舅母她们也去？” 刘亭笑道：“你表舅母她们厉害着呢，可不比我们差，快走吧，趁着天还早，人还不是很多。” 穆扬灵就挥手和家里人作别，推起板车就走，马刘氏想要追上去，舒婉娘就拉住她道：“姨母，我们还是别去添乱了，就照阿灵说的呆在地里等着吧。” 马刘氏瞪她，“你这当娘的也真够心宽的。” 舒婉娘笑道：“可不心宽吗？阿灵才四岁的时候就一本正经的和我说要学会权衡利害，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我跟着要是对阿灵要好处，就是她拦着我也要跟，可要是对她有害，就是别人拿刀子逼着我跟着，我也不能去给她添麻烦。” 第197章 合作 穆扬灵看着路上延绵不绝的挑担推车的人问刘亭，“这还叫人少？” “别不知足了，”刘亭道：“等一会儿，人更多，走道都困难，要是不能及时浇上水，这灌浆错过了时间，回头麦粒瘪瘪的，产出根本不好，所以现在人根本不能歇着，要不是小将军下令戌时之后不准再停留在水库附近，大家只怕是要彻夜浇灌了。” 穆扬灵使第一次去水库，刘亭却已经跑了两天了，河流和水库距离他们家的地都差不多远，与其先跑到河边，再去跑水库，还不如一开始就熟练从水库到地里这段路程呢。 二号水库那里站满了人，好在还没出现刘亭说的排队现象，水库边上站有把守的士兵和来回巡逻的士兵，以防有抢水事件发生。 穆扬灵将板车停在水库底下，统一由刘园带着一个堂弟守着，穆扬灵就拎了两只水桶去打水。 她年纪小，身量也小，身姿又灵活，不一会儿就扭到了前头去，水桶甩下去，再提上来水就满了，刘亭见状忙喊了堂兄弟们上前，道：“阿灵，你在那儿打水，我们把水提下去。” 旁边有打水的壮汉闻言鄙视的看了刘亭一眼，这打水可比提水要力气和技术多了，这水库连日来消耗了不少，水位下去了挺多，他们得用绳子绑住木桶甩下去，等木桶装满水后再提上来，不是大人根本提不上来满满的一桶水。 穆扬灵没有意见，刘家众人都知道穆扬灵的力气，也都乐意，纷纷排队将自家的木桶放过去让穆扬灵灌满水。 穆扬灵手劲大，一来一回就灌满了一对木桶，刘亭就赶紧让人挑下去，等她把所有的木桶都灌满水，后头的人还没人将木桶拿上来，从这里到他们板车的位置的确有很长一段距离，穆扬灵看到后面有几个十多岁的孩子磕磕碰碰的拉水上来，干脆就甩下桶拉上一桶满满的水给他们灌上。 那几个孩子一愣，就抬头看向她。 穆扬灵只冲他们一笑，就继续帮他们打水，几个孩子脸一红，道谢道：“谢谢你。”就有些慌张的挑起水桶离开。 下头却涌上来不少人，挤来挤去就挤到了几人，几人水桶里的水被挤出一些，还有一个被人一撞就摔倒在地，木桶里的水全洒了出去。 穆扬灵微微皱眉，被撞的人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爬起来挑起木桶又回来打水。 穆扬灵微微一叹，亏得她没让姨婆和秀红来，她转身打上来一桶水，给他倒进桶里，低声道：“你主意避让一些，实在不行就站住等那些人先过去，这样撞来撞去，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少年脸色一红，忙不迭的点头，一会儿又抬头看向穆扬灵，低声道：“你真厉害，我每次都只能拉半桶水，看着你也不大啊，好兄弟，回头你能教教我吗？” 穆扬灵低头看自己，她长得很像男孩吗？ 想了想道：“我这是天生力气大，你回去多练练臂力也行可行。”穆扬灵帮他把水桶灌满，见刘亭挑了木桶来，也没闲心和他说话了，转身回去帮他们打水。 这样来回三趟，大家的水桶都灌满了，穆扬灵最后自己提了一桶水下来，她的水桶已经被安放在板车上，里面装满了水，穆扬灵把最后一桶小心的放上去。 刘亭见人齐了，就挥手道：“行了，大家一块儿走，女人走在中间，前头后头和左右两边的人注意些，别被人撞了，阿灵，你跟你舅母她们一块儿走中间。” 这世上有好人，但也有坏人，特别是有见不得别人好的坏人，见人家挑了水回来有人会故意撞过来，你要是计较，那一天功夫就白费了，你要是不计较，他就变本加厉。 刘家每次出来挑水都是结帮结派，人一多，别人就不敢招惹，但也有横的，非得撞过来。 刘亭他们就遇到过两次，昨天还差点动上手了，为了不伤到女人，每次都是让她们走在中间。 也不知是不是沾了穆扬灵的运气，这一次竟然顺利的回到了地里。 穆扬灵推着板车要转弯去自家的地里，临走前冲刘亭挥手道：“表舅，回头你把力表哥他娘给叫上呗，让她跟我们一块儿挑水。” 军营的三天假期已经完了，刘力家就只剩下一个寡母，她一人去水库挑水太危险。 刘亭看了堂兄弟们一眼，含笑应下了，“回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很快就过来。”他们也只是把水送回去给家里的老幼浇灌，然后挑了空桶再来。 穆扬灵点头。 穆家拿来装水的是一口大缸，那是穆扬灵从家里扛来的，把水倒进水缸里，马刘氏她们再用盆盛出来拿去浇灌，空出木桶来让穆扬灵再去水库要水。 穆扬灵估摸着他们肯定还没到，就帮着一起浇灌，边浇边伸手去扯一些麦穗出来仔细观察，将这些情况记在心底，打算回头记到笔记本上。 除此外，还有每天的天气，需要做的农事等，穆扬灵全都一一记录，她不知道以后她在农事上能否有所成就，但她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有用，就算是她没用，于后人总能做些借鉴。 所以穆扬灵对此很重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穆扬灵才推了板车过去路口等着，这一次刘马氏果然挑着担跟着刘张氏后面，她知道是穆扬灵让她跟着的，而他们也是看在穆扬灵的面子上让她跟着，她不由感激的冲穆扬灵点头笑笑。 穆扬灵只是一笑，就专心的走在前面，刘亭推着车走在她身边，低声道：“你帮你力表哥没问题，但也别太偏着，不然你马舅母在村里也难做。” 穆扬灵冷哼一声，不满道：“和舅爷越来越糊涂了，力表哥家的事又不是力表哥的错，现在这样偏颇，以后力表哥没有出息还罢，他要是熬出头来，看族里能落什么好。” 刘亭不说话，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刘力为人品性都不错，和伯这大半年来行事有些糊涂了，而大仓哥太老实，只怕压不下族里的人，以后刘家还能不能像在临山村那样安稳还不一定呢。 刘亭秉持着多与人为善的念头让妻子多帮帮刘马氏，倒是和刘力一家越走越近了。 第198章 放水 穆扬灵和刘家的人通力合作，一天能走十个来回，刘家因为地少，而穆石在的那两天他们又熬夜浇灌了不少，所以只去水库挑了三天水就把麦田都浇遍了。 而此时，二号水库的水也差不多见底了，大家都在等着齐浩然开三号水库，宋智却在这时候找到了军营。 宋智满脸胡茬，脸色都是青的，满脸憔悴的看着齐浩然道：“好兄弟，我本不想求到你这里来的，但实在是没办法了。” 齐浩然和宋智关系不错，见他变成这样，不免诧异，“你被免官了？” 宋智瞪他，“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看你这样子也不想是要升官的呀？” 宋智一噎，道：“没被免官，但也差不多了，鸣水县就过这么一条河，朝廷一道旨意，这沿河一带的田地全变成你们的军田和军户的永业田了，但下游和远处还有不少民田呢，你们把河水全用了，那些百姓只能等着饿死了。” 齐浩然瞪眼道：“爷可没叫人截断水流。” 宋智无奈道：“是没叫人截断水流，可这么多田地要浇灌，能流到下面的还有多少？百姓们苦啊。” 齐浩然这下子回过味来了，道：“你别糊弄我，爷可都打听清楚了，之前这些田地可都是那些地主乡绅的，遇上干旱年，他们截断水流，遇上涝灾，他们放水冲田，这样的事他们可没少干，爷现在接管这些田地，可一件亏心事都没做，我不信他们的日子能比以前还难过。” “小将军仁义，不然我也不敢找上门来，”宋智道：“但您往外头看看，您底下那些兵的田地就在河边，都要火急火燎的从水库里挑水去浇灌，那些离河很远，又无水可用的百姓怎么办？今年老天爷不给活路，这眼看着就要开始收秋税了，小将军，我不想逼死百姓们啊。” 齐浩然烦躁的拍着桌子道：“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吧，爷不耐烦听这些。” 宋智就小心翼翼的道：“小将军，我听说您还有三号水库的水没用呢。” 齐浩然满脸黑的看着他，宋智硬着头皮道：“就求您可怜可怜百姓们，放水赈灾。” 齐浩然沉默了半响，道：“你让我考虑一下。”齐浩然起身就走，他出去让人将各屯各村的老人请来，询问起浇灌的情况。 得知已有七成的麦田都浇灌过水了，只有剩下的三成，那三成还都是下等地，齐浩然挥手让他们退下，就回来和宋智道：“我同意放水，不过这下游不止有百姓的田地，还有孙家赵家等乡绅的地，百姓的薪资我也可以不要，这几家乡绅我却不白给他们。” 宋智嘴角抽抽，这哪里是锦绣堆里出来的公子爷，倒像是乞丐帮里出来的，不放过一点好处。 宋智问道：“那您想要什么？” 齐浩然吐出两个字，“粮食！” 宋智想了想问：“您想要多少？” “不多，各家意思意思就行了，我欠孙家和赵家的粮食里各勾去十袋，其他家则给我送十袋过来，这也不多吧？还有一件事，谁家都不许挖水渠通水，我这水主要是给下游的百姓用的，要是那些乡绅仗着人多势众挖了水渠储水，我的水不白放了？” 齐浩然提出的这个条件宋智求之不得，他本来就是为了下游的百姓而来，自然也不愿意那些乡绅地主抢占太多的百姓资源。 事情就这么议定，等到军户们知道这一号水库的水要放掉，而不是开放给他们，顿时不乐意了。 但齐浩然冷着脸站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也没敢闹事，只能看着那水哗啦啦的流出去。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快去接水浇灌啊，这水放了就没有了！” 大家顿时一窝蜂的涌上去打水。 齐浩然蹙眉，“他们都已经浇灌去七成了，有的人家甚至都浇灌完了，让给底下的百姓怎么了？也太损人不利己了。” 范子衿摇着扇子站在他旁边，道：“这样的人素来不少，有什么可稀奇的？看，穆扬灵也在其中，她家的地不是都浇完了吗？不也来了？” 齐浩然低头去看，的确看到了穆扬灵，她却是打了水后递给身后的人，自己并不用。齐浩然展眼看过去，发现她身后都是老弱妇孺，心中暗道：这穆扬灵心也太善了些，专门跑来给人家打水。 穆扬灵可不是专门来给人家打水的，她是来挑水回去浇灌菜地的，正巧碰上一号水库放水，她直接抄近路在河边打了。 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弯腰去打水，她是看得胆战心惊，就好心的帮她打了，看见后面的老奶奶也是颤颤巍巍的，也忙帮着打了…… 后头的人就知道这小姑娘在帮老弱妇孺打水。 毕竟是才开出来的水，那水库的口子开得挺大，水流湍急，人要是不小心摔下来，一个浪头打过来人就不见了影儿。 那些自觉老弱妇孺就自觉的站在穆扬灵身后排队，穆扬灵这打水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齐浩然站在高处很快看出了端倪，挥手叫来一个侍卫，指着下面道：“看到那些老弱妇孺了吗？去几个会打水的，站成一排下去帮他们打水，别叫人摔进河里去了。” 侍卫应了一声，下去点了二十来个人下去。 今天过来抢水的大半是附近的村民，他们都不是军户，等这场水等很久了，所以人挤人，谁也不让，要不是有士兵在现场维持秩序，只怕还会发生踩踏事件。 侍卫过来抢过穆扬灵手里的木桶，喊道：“穆姑娘，小将军也来了，这里交给我们吧，您快上去。” 穆扬灵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水库上的齐浩然，点头应了一声，自己提了两桶水就出去。 走到齐浩然身边，夸道：“齐浩然，没想到你还心怀百姓，现在大家都夸你呢。” 齐浩然面色微红，问道：“夸我什么？” “夸你什么的都有，说你仁心仁德，是大好人，还说你英俊神武，还有说你才貌双全的……” 齐浩然本来还得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范子衿直接“扑哧”一声笑出来。 穆扬灵认真的道：“真的，他们真的都是这么夸你的，刚才我在下面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第199章 谁的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她，“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穆扬灵拉住他的胳膊，道：“你要不信就化妆跟我下去听听，那好话跟不要钱似的。”说起这个穆扬灵也好奇，“我听着怎么倒像是你们军民关系不怎么和谐，所以军队才做了那么一件好事，大家就感恩戴德起来？” 齐浩然满脸的笑容一顿，范子衿笑了一下，道：“除了袁家军备受百姓爱戴，其他士兵的确不怎么受百姓欢迎。” 士兵虽然抗击胡虏，但强抢百姓财物及抓壮丁的事也时有发生，在大周，普通百姓都不喜欢和兵打交道。 而因为大周的皇帝重文轻武的厉害，地方掌握着军队的粮草辎重命脉，双方一直有矛盾，所以关系也并不怎么和谐。 齐修远算克制的了，和吴善才的关系也不好，因为他少在地方出现，兴州府的百姓对他并不熟悉，虽然不厌恶他，但要说对他要多大的好感也没有，反而因为之前他接收军户而对他有些敬畏和反感。 齐浩然并不知道，他这次放水就替齐修远赢得了鸣水县百姓的好感，但真正让大家对齐修远和齐浩然心存感念的还是因为齐浩然让士兵帮老弱妇孺打水这一无心之举。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齐浩然倍有成就感，“爷今儿也算救了不少人了吧？” 穆扬灵和范子衿憋着笑点头。 “你家的地不是都浇灌完了吗？怎么还来打水？” “我家菜地里的菜都快要晒死了，没办法，我就来拎两桶水回去，怎么样，都走到这儿了，干脆去我家吃饭吧。” 齐浩然边走边问，“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这几天我忙得都没时间进山，哪有什么好吃的？”穆扬灵拎着两桶水走在齐浩然左侧，正巧看见自家的玉米高高的独立于一片麦田间，眼睛就一亮，道：“我们去看看玉米，说不得能吃了。” 范子衿围着玉米转了两圈，若有所思的道：“我明白你为何要那么远才下两粒种子了，这玉米杆子这么高这么大，隔那么远下种两颗都能长成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那要是像下小麦一样下种会变成什么？” 齐浩然皱眉，“那长出来的玉米不是更多吗？” 范子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笨，那长出来的玉米杆子能结成玉米吗？就算我不懂种地，我也知道这东西需要的是阳光，种这么密，这玉米要是不憋死，它就不结粒。” 穆扬灵放下水桶，进玉米地里挑了几个打个的剥开，剥开的玉米嫩黄嫩黄的，玉米粒饱满，用指尖一掐，浆水就流到手指上，穆扬灵就掰下来扔给齐浩然，道：“能吃了，接着，拿回去煮着吃。” 齐浩然闻了闻，道：“有股清香味，子衿你不是说玉米粒不好吃吗？” “那是书上说的，”范子衿推卸责任，他也掰开了两个，若有所思的问穆扬灵，“这玉米能收了？” “还不行，现在还嫩着，摘下来也不好剥，还得让它在地里呆个二十天左右。” “那正好是小麦灌浆结束的时候。” 穆扬灵点头。 “也就是说这玉米可以和小麦一块儿种，到时候不管是播种还是收成的时间都能岔开，你这都是下等地吧？基肥也不好，一个玉米棒子就这么大这么重，你说这一亩能产出多少？”范子衿眼睛看着这一大片玉米地，心里火热起来，他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世宗皇帝会说种植玉米，则荒年也无饥馑的话了。 不是世宗皇帝说错了，而是他们没用对种植的方式。 范子衿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这可是载入史册的大功劳，世宗皇帝为了得到种子特意派船出使西洋，大周上百年都没人能正确种出丰收的玉米，而穆扬灵做到了。 穆扬灵不知道范子衿在想什么，只觉得被他看得浑身冒鸡皮疙瘩，莫名的有些恶寒，她脚步轻移，就移到了齐浩然身后，让他挡住了范子衿的目光。 范子衿的目光就顺势落在了齐浩然身上，嘴角微微一挑，愉悦起来。 “既然要请我们吃玉米，总不能只摘这么几个吧？研墨，飞白，进去多摘一些，挑大的摘，多的我们拿回军营去吃。” 研墨和飞白高兴的应下，脱了外衣兜住玉米。 范子衿沿着地头走着，仔细且认真的观察这块玉米地。 穆扬灵就凑到齐浩然耳边问：“他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呢？” 齐浩然点头，然后觉得这对不起兄弟，又摇头。 穆扬灵就摸着下巴道：“我觉得，这个坏肯定是针对我的。” 范子衿转了一圈回来，心满意足了，问道：“阿灵，你这块玉米地平时有人过来吗？” 穆扬灵摇头，“这片都是我们家的地，这又临近山脚了，谁会来这里啊？” “可这只有你家种玉米，举目望去，一片低矮的麦田和稻田里只有你家的玉米竖立着，别人就不好奇？就不会过来偷摘？” 穆扬灵笑道：“我仔细看过，还真没有人偷摘过玉米，这儿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它，听说了它叫玉米也没多感兴趣，听说老几辈的人都种过这东西，只是后来都亏了，加上这城固屯里还真没人敢来惹我穆家。” 范子衿点头，抚摸着玉米杆子道：“这玉米可是好东西啊，你得把它看好了，在我们没确定它的产量前，最好别流出去。” 穆扬灵眨眨眼，和齐浩然对视一眼，齐声问道：“你不是对它没信心吗？” “那是之前，现在我却觉得世宗皇帝说的可能是真的了，阿灵，我们的这片玉米地就交给你了，这可是重任，你要是没把握，回头让浩然给你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穆扬灵微微张起嘴巴，问道：“这玉米地啥时候成了‘我们’的了。” 范子衿奇怪的看着她道：“这玉米地不就是我们的吗？你忘了，这玉米种子是浩然买的，种的时候我和浩然不仅亲自下了地，后面也派了兵过来帮忙了，虽说这地是你们家的，但你也不能把我和浩然的那一份占去吧？” 这下子连齐浩然也瞪大了眼睛，指指玉米地，又指指自己，问道：“这玉米地还有我的份儿？” 范子衿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了，你以为呢？” 第200章 共识 穆扬灵转头去瞪齐浩然，范子衿也瞪着齐浩然，齐浩然在左右夹击下结巴了一下，就犹豫的转向穆扬灵，道：“这，应该是我们的吧？” 穆扬灵仔细一想，范子衿说的也有理，反倒是她，想占这俩人的便宜的思想显然是不对的。 穆扬灵点头道：“行，那你说你们占多少？” 齐浩然在范子衿的瞪视下道：“一成？”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一成够干什么的？边儿去，让范子衿说。” 范子衿对穆扬灵的大方很满意，道：“这玉米我们要了也没用，也就尝尝鲜什么的，卖出去估计也不挣什么钱。” 穆扬灵点头，“所以呢？” “所以，我要的是种植方法和种植数据，最要紧的是，这东西的归属是浩然。” 穆扬灵和齐浩然纷纷摇头，表示有听没有懂。 范子衿看着眼前同样蠢萌的两个人，找了块草地坐下，示意他们坐下长谈，穆扬灵就看了玉米地一眼，范子衿道：“放心好了，研墨和飞白不会把你的玉米全都给掰了的，这两小子机灵着呢，知道我们有话说。” 齐浩然和穆扬灵就坐在范子衿的对面，撑着下巴听他解释。 看着两人一致动作，范子衿略有些不适，他清了清嗓子道：“之前玉米亩产三百是因为种植方式不对，现在虽然还没有收成，但只靠我估算，亩产就不下于五百，这还是在最差的下等地上，基肥也不好，加上今年天气干旱，这样最差的情况都能亩产五百，那要是在好情况下呢？别的不说，这样的下等地，种下小麦，最后有没有亩产一百斤都不一定，如果全大周的下等地都种上玉米，就算遇上灾年，百姓也不至于会饿得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你们想，这是多大的一个功劳。” 穆扬灵了然，“你想让齐浩然背这个功劳。” 范子衿傲然的抬头，“这地是浩然名下的军田，你是浩然底下的军户，种子是浩然买的，甚至连下种的时候浩然都来，你觉得这不是浩然的功劳吗？” 穆扬灵抽抽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说啊，我要这东西又没用，回头我把种植方法整理成册给你送去，你们拿去请功？” 范子衿见穆扬灵上道，顿时满意的一笑。 齐浩然瞪着眼道：“我要这功劳干什么？我要的是军功，我会自个去挣。” “这东西在你这里比在穆扬灵那里管用，既然有了资源，干嘛要白白浪费掉？” 穆扬灵问他们，“那这玉米你们还分不分了？” “我们要了也没用，想吃的时候来掰一些就行了，其他的全算你的。”范子衿拍板道。 穆扬灵起身拍拍屁股，“那行，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齐浩然见没人听他说话，顿时气死了，正想发火，脑子一灵光就想到了穆石，顿时哼哼起来，心里暗道：这功劳要请还不是得经他的手？到时候他把穆石推出去就行了，穆扬灵种的地，功劳归在她老子身上总没错吧？ 齐浩然这么一想顿时得意起来，看着两人暗道：等着吧，看爷不闪瞎你们的眼。 研墨和飞白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齐浩然就冲着玉米地大喊道：“你们打算在里头过年啊？还不快给我出来！” 研墨和飞白在里头模糊的应了两声，许久才顶着满头草跑出来，一人抱了一衣兜的玉米。 穆扬灵看着两个包袱的玉米，瞪眼道：“你们要这么多吃的完吗？这玉米还嫩着呢，你们又把外衣全剥了，留不住，回头要是馊了我塞你们嘴里去。爱护粮食，不浪费是传统美德知道不知道？” 研墨点头哈腰道：“穆姑娘，是想给您省来着，但这不是想着给我们家大公子也给送一些去尝尝鲜吗？所以就特意多摘了些。” 穆扬灵心气这才顺，“给将军的啊，那得好好选，回头我再给你们选一些好的，别剥感觉了，带上两层衣，就算是大热天那也能放上三四天。” 一行人回去穆家，姨婆正站在门口看，打头看见穆扬灵就来气，也没看清她身边站的是谁，就数落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就是挑担水吗？怎么跟去逛庙会似的，到现在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姨婆，您看谁来了？”穆扬灵示意她去看齐浩然和范子衿，道：“我早回来了，想着我们家的玉米应该能吃了，就带了小将军他们去摘。” 姨婆看见齐浩然和范子衿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忙将人迎进去，接过研墨他们手上的玉米，道：“这东西我去弄，你们快坐下，我叫秀红给你们倒茶。”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吃过玉米，不知道怎么弄，又回来拉穆扬灵，“阿灵，你去弄，我去给小将军他们倒茶。” 穆扬灵将东西送到厨房，在水里过了一遍就放在大锅里，舒婉娘好奇的在一旁看，见她往里倒了些盐就把锅给架上了，忙问道：“你这是就好了？” 穆扬灵点头，“好了呀，您还想怎么样啊？盐巴这么贵，我都放了这么多了，应该可以进味了，行了，就这么烧火吧。” 舒婉娘迟疑的道：“我记得书上说过好几道用玉米做成的菜名，有叫金玉满堂的，还有家富贵荣华的，你这道叫什么？”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叫盐水煮玉米，别的我不敢说，这道菜世宗皇帝一定吃过。” 舒婉娘一巴掌拍在女儿头上，道：“又在瞎说，世宗皇帝说这些菜名的时候玉米还没找到呢。” “那您说世宗皇帝他怎么就知道有玉米这东西，还知道有这几道玉米做成的菜名？那肯定是他吃过了，说不定是在梦里吃过的。” 对于女儿的话舒婉娘现在压根不相信，起身拿起一旁剩下的玉米琢磨，“这玉米看着的确好看，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做出几道菜来。” “这是黄玉米，估计不好吃，您得找糯玉米和甜玉米，那估计能做出那味来，但不管是啥味，只要是玉米味我都不喜欢吃。” “为什么？我闻着挺清香的。” 穆扬灵胡诌道：“我在观世音菩萨那里学习怎么种玉米的时候被逼着吃了好多玉米，天天吃，年年吃，吃的我一看见玉米就想吐，所以就不想吃了。” 第201章 男人尊严 过来听了半道的齐浩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舒婉娘脸微红，觉得女儿丢脸都丢到小将军跟前了，就推她出去道：“行了，这厨房的活儿我来就行，你快出去。” 齐浩然就拉穆扬灵出来，笑道：“反正东西还没熟，你先跟我练两招，上次你门前打恶贼的那套招式教我吧。” “那时候你在？” 齐浩然点头，“我和子衿来凑热闹，你使的那套招式叫什么？” “小擒拿手。” “比我现在使的擒拿手还要好，来，我们来比划比划？” “去后头草地上吧，那儿宽敞。”穆扬灵拉了齐浩然去后头的草地，见范子衿没跟过来，就低声和他道：“我们做个交换吧。” 齐浩然盘腿坐在草地上，做倾听状，“你说。” “我还会好多适合团体练兵的招式，回头我都教你，最要紧的是我有一整个系统的练兵方案，可以帮你训练出优秀的斥候队，我用这些换你教我内功心法怎么样？” 齐浩然惊诧的看着穆扬灵，“你不是说内力对你没用吗？” “那是之前，”穆扬灵握了一块石头，将它碾碎，道：“看，我轻轻地一用力，你使上五成的内力才能赶上我的力气，我小的时候花费了将近六年的时间才控制好力度，不会再轻易伤到人和砸碎东西，但随着和你喂招，我才知道，我力气是跟上了，但耐力却跟不上。” 齐浩然点头，“你的耐力是一般壮年的两倍有余。” “但和你们有内力的武者比起来还是远远不足的，而且，”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你说不可能，但我还是想试试，说不定我能练成轻功呢。”穆扬灵撑着下巴梦幻的道：“到时候我也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齐浩然就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哪儿有这样的轻功告诉爷一声，爷也去学，不是和你说过了，轻功就是脚步轻快，身姿轻妙，纵身飞跃也是要有借助点的，你见谁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你当时鸟啊，张开双手就能翱翔天际了。” “总之你就说换不换。”穆扬灵问。 齐浩然问：“你说你会训练斥候？” 穆扬灵点头，“其实猎人都是天生的斥候，只不过没有人像我一样整理成系统罢了。”穆扬灵为此早找好了借口，道：“我也翻过兵书，其中斥候要是用得好了可以决定一场战事的胜败，齐浩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爹调去做斥候了？深入敌区的斥候细作？” 齐浩然目光深沉的看着她，“你爹告诉你的？” 穆扬灵摇头，“我猜的，”穆扬灵倒也不算说谎，在穆石没告诉她之前她就猜中了大半，道：“我爹那么长时间不在军营，除了斥候和送信的，哪个兵种会离营这么长时间？我爹的能耐就是放到一营二营那也不输给谁，你没有那么暴殄天物的让他去送信吧？加上上次你在汉中府闯的那个大祸，也就不难推测出我爹的去向了。” 齐浩然脸色微变，“这么容易猜？”那是不是别人也能猜到？ 穆扬灵一手拍在他肩膀上，“我说的容易猜也就局限在我们这几人里头，有多少人认识我爹的同时还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在军营，还知道你上回的事？”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转了转眼睛道：“斥候注重单兵作战，你真的能训练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穆扬灵靠在他耳边道：“不过这事你得瞒着范子衿。” 齐浩然皱眉，“为什么？” “我担心他说你儿戏啊，他要是知道你把斥候交给我训练，那还不得来找我算账？你也脱不了骂。” 齐浩然点头，“没问题，那就算成交了。” 穆扬灵嘴角微扬，古代的斥候就相当于现代的特种兵，穆扬灵对这些训练并不陌生，但现代和古代还是有所差异，这也是穆扬灵提出和齐浩然一起负责的原因，她不懂的齐浩然肯定明白，两个人取长补短总能训练出一支优秀的斥候，到那时老爹不就可以回来了？ 两个人就此事的安排和场所的选择等进行了交涉，秀红过来喊两人回去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头顶着头在说悄悄话。 秀红顿时怒火中烧，在她眼里，就是小将军在勾引调戏她表姐，秀红气得左右转转，抄起一根棍子就朝齐浩然身上打过去。 齐浩然听到棍子挥动的风声，一边将穆扬灵推开，自己也灵活的滚到一边，同时脚向袭击者踢过去，穆扬灵眼尖的看到是秀红，忙伸腿卸掉齐浩然踢过去的力道，右手快速的将秀红拉到一边。 “秀红，你怎么了？” 秀红气得涨红了脸，“表姐，小将军欺负人。” 齐浩然瞪眼，“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进门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过。” “你欺负我表姐了，你没事靠我表姐那么近干什么？登徒子，就该打。” 范子衿闲闲的靠在篱笆上，悠悠的道：“他们这是说悄悄话呢，秀红姑娘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不然这一不小心就缺胳膊断腿了。” 齐浩然登时脸红。 穆扬灵就瞪着范子衿道：“怎么哪哪都有你啊，边儿去，秀红，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小将军说事情呢，他没欺负我。” 秀红怀疑的看着齐浩然，穆扬灵就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在跟他谈大事情呢，关于我爹的，这事你别管，要瞒着家里人和范子衿，别让他们知道了。” 秀红连连点头，一转身就挡住了范子衿的目光，将他反瞪回去，道：“表姐，表婶叫你们回去吃饭呢，还有，那锅玉米应该也可以了，我尝了尝，觉得还挺好吃的，甜甜的。” 范子衿冷哼一声，在穆扬灵耳边凉凉的道：“你这表妹对你倒是挺维护的，就是不知道你这表姐对她是不是一样的好。” 穆扬灵手痒起来，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把扭住范子衿的耳朵，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范子衿被扭住耳朵，顿时一愣，然后就脸红脖子粗的跳起来，指着穆扬灵“你”了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 齐浩然也吓呆了，跳起来推开穆扬灵，喝道：“你敢扯子衿的耳朵！” 范子衿听到齐浩然的声音，眼睛登时就红了，他的耳朵，连他爹他娘都不敢扯，今天竟然被个黄毛丫头扯了，简直是士不可辱！ 齐浩然也很生气，男子汉的耳朵是轻易能扯的吗？这叫子衿以后还怎么在人前立威？ 他左右看看，发现这儿就他们四人，他立马龇牙威胁穆扬灵和秀红，“这事你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揍死你们！” 穆扬灵和秀红面面相觑，“只是扯了一下耳朵，至于吗？” 齐浩然和范子衿齐齐瞪着两人，“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拉了一下秀红，点头保证道：“我们一定不告诉别人。” 第202章 询问 除了穆扬灵，大家都是第一次吃玉米，齐浩然中肯的道：“挺好吃的呀，没有拉嗓子。” 范子衿问：“是因为还嫩吧？” 穆扬灵点头，“也就这十天左右还能这么吃，玉米老得很快，到时候就只能收回来晒干剥下玉米粒，碾碎了煮玉米粥吃。”穆扬灵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我觉得这东西给猪吃应该更好。” 姨婆瞪着眼道：“谁家的猪这么有福，能吃上玉米？这玉米再难吃，总不能比糠难吃吧？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没吃过个把个月的糠？” 舒婉娘也点头，“这东西要是能当粮食填饱肚子的确能救不少人，阿灵别说什么喂猪的话，让外人听到了误会。” 最后齐浩然从穆扬灵这里拿了一篮子玉米，叫人给齐修远送去了。 齐浩然本意是让大哥也尝尝鲜，但齐修远却连夜将人叫回去了，还特意让传话的人把范子衿穆扬灵一块儿带上。 穆扬灵才浇灌完麦田和稻田，正打算睡个安稳觉，但才躺下去就被拉起来了，听说要去府城，穆扬灵当下就拒绝，“我得在家，大半夜的，要是我家遭贼，我家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在家怎么了得？” 齐浩然瞪眼道：“我叫人在门口守着，谁敢那么不长眼的往上撞？赶紧起来，我大哥在府城里等着呢。” 穆扬灵只能爬起来，套了件衣服，有些迷糊的爬上马。 齐浩然见穆扬灵虽然眼睛半闭着，却走路都不打晃，对她的本事刮目相看了一下，就跃上马当先一步先跑了。 范子衿跟在他身后。 马儿一跑起来，穆扬灵就醒了，三人在一队侍卫的保护下往府城而去。 从鸣水县到府城，骑马也就半个时辰，几人一路上用齐修远给齐浩然的令牌才让他们打开城门的。 齐修远正坐在书房里等他们，桌子上还备了酒菜。 三人跑了半个时辰的马，瞌睡虫全醒了，三人排排站在齐修远面前。 齐修远手中正拿着一根玉米棒在啃，见几人进来，他就放下手中的玉米棒，仔细的打量他们，三个人，穆扬灵不过十岁，范子衿和齐浩然也才十三岁，想到这三个孩子做的事，齐修远不由畅快的笑出声来，拍手道：“不错，不错，之前倒是我小看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有些忐忑起来，颤颤巍巍的偷眼看齐修远，不时的和旁边的人挤眉弄眼，互相问候，“你最近做什么坏事吗？” 齐修远背过身去，从桌上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生的玉米，转身问他们，“这是你们弄出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齐浩然率先点头认下，见齐修远嘴角含笑，齐浩然直觉不是坏事，就自吹自擂道：“大哥，这种子就是庄大为当初带过来的，穆扬灵拿去种了，这些是我挑出来让人送过来给您尝鲜的。” “我知道，我问过飞白了，听飞白说，阿灵的玉米一株上能结两个棒子，个个棒子都有这么大？” “那肯定不可能个个都这么大，但，也差不多吧，”穆扬灵看着齐修远的脸色道：“因为今年玉米出苗率低了一些，所以有些稀，追肥时做的还够好，所以这玉米棒子才有这么大。” “那明年你再种还能种出这么好的吗？” “明年有了经验，又有时间准备基肥，应该会比今年更好。” 齐修远嘴角翘起，问道：“那你估量一下，你那玉米地，一亩能产出多少？” 穆扬灵满眼茫然，她头一回种地，她拿回估算？现在也就会大概估摸着一块地能有多大。 倒是范子衿沉吟了一下就道：“大表哥，我仔细看过，要是没有意外，亩产应该在五百到六百之间。” 齐修远瞬间握紧手中的玉米，问道：“那要是在上等地中耕种呢？” 范子衿心中计算了一番，道：“那应该有七八百斤左右。” “今年干旱，你给玉米浇过几次水？”齐修远问穆扬灵。 “一，一次，”穆扬灵道：“玉米是耐旱作物，其实并不用特别浇水。” 齐修远眼睛更亮，“你那儿种植玉米的事都有谁知道？玉米高产的事传出去了吗？” 范子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有齐浩然和穆扬灵还迷茫着。 穆扬灵摇头道：“除了我们村和朝西村的刘氏，没人知道我那一片地种的是玉米，因为我姨婆对种玉米这事也没多大信心，大家都不知道玉米会高产，那块地在我家的地头的中间，临近山那边，那儿只有我家的地，没人路过那里。” 古代地广人稀，又消息滞后，所以除了本村和表舅他们，还真没人知道她种玉米，就是刘氏那边，也只刘大钱和刘二钱两房的人知道。 齐修远这下完全放下心来，对穆扬灵道：“这次收获的玉米我要你全都留存起来做种子，明年所有的军田，必须有五成要种植玉米，而永业田也要有四成种植它。” 范子衿脸色微变，问道：“大表哥，是不是有天灾？” 齐浩然也反应过来，“还是要有战事了？” 齐修远看向外面，书房外把守着他的侍卫，可以确定他们的谈话安全，他叹气一声，道：“天灾已经开始了，战事也已经开始了，今年除了兴州府大旱，洪州一带也有两个月滴雨未下，而荆湖一带却从四月到现在断断续续的下雨，就没连着晴过七天。洪州和荆湖都是产粮大府，往年运往北地的粮食有四成从这两个地方出。” 三人瞪大了眼睛，他们只知道兴州府难过，没想到其他地方也差不离。 齐修远又道：“今年金国那边只比我们更呛，金兵占领京兆府，汉中府一带后就逼百姓圈地放牧，糟蹋了不少良田，他们那边收获的粮食不足往年的三成，而今年开春兔子泛滥，连着牧草都被糟蹋了大半，听说牛羊饿死了不少，从四月就开始有流民出现，金兵现在正在和西夏交战，但这种情况再恶化，为了获得更多的粮食和资源，他们说不定会把大周也给拖进去。” 第203章 功劳 齐浩然咽了一口口水，想到上次穆石回来时送回来的情报，当时他就说不少汉人寻找逃到大周的路线。 这在以前也许是好事，但在天灾面前却是祸事了，这么多流民要是都逃到兴州府，他们拿什么去给他们吃？要是拿不出来，这暴动还不得针对大周？ 百姓的暴动有时候比外面的战争更可怕，念头一闪而过，齐浩然心中一动，“嚯”的抬头看向大哥。 “怎么了？”齐修远察觉到弟弟的动静，转过头来问道。 齐浩然忙摇头，“没事，大哥你继续说。” 齐修远和范子衿就隐晦的看一眼穆扬灵，知道齐浩然定是想到了什么却顾忌穆扬灵没有说出来，两人也没再追问下去，齐修远继续道：“现在军队的粮草各自负责，虽然我能向朝廷请求支援，但朝廷拨粮的可能性为零，所以在混乱开始之前，我希望营地里能多储备些粮食，”齐修远道：“不仅是粮食，还有粮草，今年收割回来的麦草和稻草全都晒干留存，各家各户必须上交一定数额，这事回头我们再商量。” 齐修远转头看向穆扬灵，笑道：“所以你种出来的玉米都得留作种子，不过你放心，我也不白要你的，我以高价收，如何？” “全凭将军做主，不过高价就不用了，这种子当初还是小将军付的钱呢。” 齐修远笑道：“他那才花了多少钱？我现在却是一要就要你二十多亩的种子，这是一件大事，你要是还有什么想法就与我说，只要能做的我一并帮你做了。” 穆扬灵想了想，郑重的道：“将军，你说未来可能会大乱，但其实真正受苦挨饿的还是只有普通老百姓，这玉米虽然不好吃，好歹能救人命，我想将这播种的方法传播开去，让大家都多种一些玉米，就算真遇上旱涝，水稻小麦歉收，好歹还有这东西暂时保住命。” 齐修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赞许道：“阿灵心怀天下，很好，这个我并没有意见，但这世上留存下来的玉米种子少之又少，据我所知，除了四盘村有一些，就你手上的这一批最大了。” “而且四盘村的种子并不好，”范子衿插嘴道：“当时庄大为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和他了解过，四盘村四处都是山，所以田地很少，种的玉米同样少，加上收成不好，所有的加起来也未必有你的多。” 齐修远点头，“就算我们出钱把四盘村的种子也给包圆了，也未必够我们这一支军队的军户播种，更别说传播出去了。” 见穆扬灵低头不语，齐修远就笑道：“不过倒是可以提前做些准备工作，灾难并不是说来就来的，国库还是有些存粮的，加上就快要秋收，今年应该能够熬过去，明年上半年也没有问题，真正难的要从明年下半年开始，到那时候我们第二批玉米也成熟了，不仅可以留出一部分做粮食，也可以选出大批的种子，在这之前倒是可以将玉米高产的消息放出去。” 范子衿自信道：“大表哥，这事不如让我来吧。” 齐修远摇头，“压根用不上你，等到阿灵的玉米地收成，拿到了数据，我就上书为阿灵请功，到时候朝廷一嘉奖，全大周也就都知道了，哪里还用得着你？” 穆扬灵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为我请功？” “是啊，”齐修远笑道：“玉米是你种出来的，不为你请功，为谁请功？近百年来，自船队回来后，户部和工部找了多少农民弄这个，却一直种不好，最高的产量也只有亩产五十六斤，撒下去的种子都不止这个数了，你如今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不该嘉奖你吗？” 穆扬灵张了张嘴，看向范子衿，范子衿小声的嘀咕道：“这种子明明是浩然买的。” 齐修远就瞪了表弟一眼，对穆扬灵道：“朝廷的嘉奖不会有什么实际的赏赐，但这名声对你也有好处，到时候我会报两个名字上去，你爹是当兵的，他要这名声没用，所以我想报你和你弟弟穆博文的名字上去。你有了朝廷嘉奖的诏令，以后你爹娘也就不用再担心你的婚事了，而你弟弟体弱，有了这个，以后走文官一途会更加顺当。” 齐浩然抿嘴一笑，冲穆扬灵挤眉弄眼，又撞了范子衿一下，乐呵呵的起来。 穆扬灵没想到齐修远连这些都想到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将军，其实我当不得这个的，这其实都是前人的东西，我不过仗着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种出来这产量，但真要论起种地，我一定比得上别人。这玉米我只种了一季，可四盘村的村民却种了将近百年，也研究了将近百年，之前是因为他们钻了牛角尖，但现在只要解开了这个结，他们只会比我更厉害，如果您真要上书请封，不如把四盘村给报上去吧。”让一个村落研究一种作物百年，穆扬灵觉得不管成没成功，能坚持这么久就是一种意义上的胜利了，“我还告诉您一件事，这玉米耐旱耐寒，在我们兴州府应该可以种第二季，我就怕寒潮来得太早，嫩玉米没法老，但我想四盘村的村民或许有办法，您要想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种子，还得靠他们。” 齐修远和齐浩然对视一眼，齐浩然道：“你想让我们把四盘村的人全都接下来？” 穆扬灵道：“四盘村一直与世隔绝，现在虽然是在金国境内，但一直没被打扰，路途又与鸣水县相通，全村只有五十多户人，将人全都搬出来并不难。之前庄大为帮我种玉米的时候提过许多注意事项，有防虫防草的，但其实我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麦田和稻田里，对这些玉米还真没怎么打理，您要问我这玉米大概怎么种我知道，但要问怎么除虫防害，再深一些的我就全不懂了，您想大规模的种这东西，这些就是必须要懂的。” 齐修远敲了敲桌子，道：“四盘村种了将近百年的玉米，还真的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人了。”齐修远将目光放在穆扬灵身上，问道：“这么大一份功劳让出去你不心疼？” 第204章 挨打 穆扬灵摇头，“将军，这本来就不是我应得的。” “好，”齐修远敲定，“那我明天就让人去找四盘村的人，尽量将他们接下山安顿好，只等你这玉米一成熟，收获称重后就可以运作了。” 齐修远拍拍穆扬灵的肩膀，道：“今天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穆扬灵告辞退下，被祝总管带下去休息。 齐修远等穆扬灵走了，这才冷下脸来看向范子衿和齐浩然，“把功劳记在浩然的头上，这是谁的主意？” 齐浩然上前一步，“我的！” 齐修远直接一脚将人踹飞，冷声喝道：“闭嘴，现在出息了！这是多光荣的事情，抢着要顶？” 范子衿跪在齐修远面前，道：“大表哥，这是我的意思，我觉得这对浩然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浩然连五谷杂粮都分不清楚，他会种什么地？” 齐浩然捂着肚子爬起来跪在范子衿身侧，齐修远威严的看着他们，在他们身前转了两圈，压低了声音骂道：“以后你们再这样互相替对方顶罪，我就把你们全扔到嘉陵水里去。” 齐修远定在范子衿跟前，忍不住抄起桌子上的书拍他，骂道：“你出息了啊？抢功劳抢到女人头上了，上次我找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你是聪明会算计，但这世上比你聪明，比你会算计的比比皆是，我让你走阳谋，你全给弄的阴谋，浩然跟你在一起能不变蠢吗？” 骂完范子衿，齐修远又去踹齐浩然，直接踹他的屁股，最后还不解气，用手上的书捶他的背，道：“你也行啊，子衿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长点脑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就不能走走心？啊？” 齐浩然委屈道：“我又没说要，我心里都计算好了，这事还是得经过我的手，到时候写上穆石的名字就是了……”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齐修远踹他屁股，直接将人踹趴下，道：“既然知道子衿做的不对，为什么不教他？你就惯他吧，我看你能惯出个什么东西来。” 齐修远骂范子衿，“范子衿，你记住，我齐修远的弟弟用的永远是阳谋，以后你再用这种后宅手段我先抽死你，免得入朝后给我丢人！你爹娘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两年你别和他们通信了，你爹和你娘要是写信来我这里直接收了，明天你回去收拾东西立马搬回府城，书也别念了，你就跟着荣泽身边端茶倒水。” 范子衿愕然的看着大表哥。 齐修远脸色沉沉的看着他，道：“荣泽为人疏朗，心胸宽广，我希望你跟在他身边能学到他一二分本事，等玉米收好后，你立马拿着数据去江陵沈家，沈三爷估计不会见你，多半是让沈家的五姑娘负责，子衿，你记住，是继续留在府城，还是被我送到襄阳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范子衿眼睛都红了，“大表哥，你送我去襄阳干什么？” “舅舅他们一家在那里，我送你去那里历练历练，要是不把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分开，我看你学不会什么叫做做人！” 齐浩然这下也不乐意了，“大哥，你怎么能送子衿走？我两打生下来就在一块儿了。” 齐修远一巴掌抽过去，“不送走，你们两个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要知道你们能长成这样，当年打死我我也不让你们两个凑在一起。” 齐修远看着他们像死了老爹老娘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人给了一脚道：“给我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要是想不通，我团吧把你们全送回临安府去，你们爱干嘛爱干嘛，至少别招我的眼。” 骂完摔门出去，留下齐浩然和范子衿红眼睛对着红眼睛，说不出话来。 两人自从会爬开始就凑在一起，你给我一爪子，我给你一脚，齐浩然在范家有一个小院子，范子衿在齐家也有一间专门属于他的房间，可以说两人谁也没离开过谁。 最久的一次不见面就是上次齐浩然带人潜入汉中府，但他们至少家是在一块儿的，也没分隔两地啊。 这下倒好，本来双生胎一样的两兄弟可能要彻底分开了，就是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两个孩子了，两人伤心的不得了。 最后还是范子衿咬牙道：“没事，我跟着荣泽大哥好好学，去江陵的时候我一定能拿下沈家，到时候我就能留在府城了。” 齐浩然抹了一把眼泪，问道：“大哥让你去江陵找沈家干什么？沈家不是袁将军的岳家吗？你要怎么拿下？难道大哥也让你娶沈家的姑娘？” 范子衿的伤感顿时一消而散，看着齐浩然磨磨牙，问道：“大表哥说的话你到底听了多少？” 齐浩然抬头茫然的看着他道：“娶沈家的姑娘应该不难吧？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沈家的姑娘都喜欢什么，你投其所好，实在不行，我们就抢婚。” 范子衿直接起身，拍拍膝盖道：“大表哥是让我带着玉米的数据去找沈家，是要和沈家谈有关于玉米的生意，跟沈家的姑娘有什么关系？你听话能不能用点脑子？” 齐浩然也爬起来，问道：“这玉米种子我们不是还不够吗？怎么还要和沈家做生意？” 范子衿冷哼道：“大表哥头上还有好个上官呢，要是不找人，你觉得表哥能保住这东西？”就连齐修远都需要找外援才能保住的东西，穆扬灵怎么可能保得住？指不定还要把命给搭上。 范子衿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要把功劳抢过来，反正这东西不给浩然也是别人的，总落不到穆家头上。 谁知道大表哥会费这么大劲儿给穆扬灵运作？穆扬灵还不领情，转头就把这功劳给四盘村了。 范子衿摸了摸生疼的后背，暗道，今天他说的话只有浩然和穆扬灵知道，飞白和研墨都躲到玉米地里去了，而他们随身带的护卫更是站得老远，那这抢功劳这番话到底是谁传到大表哥耳朵里的？ 穆扬灵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不可能是她，是飞白和研墨？也有可能是护卫听到了只言片语…… 范子衿正排查内奸，齐浩然已经摸着胸口“嘶嘶”起来，范子衿忙上前打开衣襟看，见胸前一片青紫，登时瞪大了眼睛，“大表哥怎么使这么大的劲儿？” 第205章 赶 齐修远气呼呼的推开自己的房门，就被屋里的荣泽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去睡？” 荣泽放下手中的书，道：“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哪里睡得着？怎么样，玉米的预估产量如何？” “还算可以，”齐修远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道：“要是真的确定能种第二季，那明年的种子就有不少了，别的我不敢肯定，至少这长江以北的百姓和军队的粮草应该都不成问题。” 荣泽这才大松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就好，不然又得去当孙子求粮，这也太憋屈了。” “这我倒是不怕，我就怕求都求不来，为了手底下的兵不得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齐修远自嘲的一笑，“对了，我让子衿这段时间跟着你，你给我往死里使唤他，先把他骨子里那些自负给我熬掉，回头我给送到江陵沈家那边去。” 荣泽挑眉，“其实子衿很聪明。” “这世上的聪明人又不止他一个，不会做人，再聪明有什么用？他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姨母又一心在他爹身上，难免有些疏忽他，他和浩然两个人在临安府胡混，学了这一身算计人的习气，现在既然落到了我手里，那就得给我改过来。” “这世道，你要是不算计别人，就得被人算计。” “可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盗还有道呢，这小子荤素不忌，啥事都干，不趁着他年纪小，还没酿成大错的时候掰过来，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祸事来。”齐修远本想说，他小小年纪为了利益什么人都能利用算计，那以后要是长大有本事了，是不是还要造反翻天去？不过想到这是个敏感话题就临时转口了。 “沈三年轻时候倒是和他有些相似，让他去和沈三呆一段时间也行会好些。”荣泽提议道。 “可别，”齐修远摇手道：“我还怕他越学越坏了呢，沈三现在好吗？也就是骗过你们，面上一派清朗坦荡，内里还不知道如何呢，我让他去找的是沈家的五姑娘，那是个豪爽大方的姑娘，又有女子的细心，让他去和她谈生意相处一段时间吧。” 想起两个弟弟迥异的性格，齐修远就头疼，“子衿太过精明，浩然那傻小子又太蠢，他们两个但凡中和一下，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荣泽“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就知足吧，我倒觉得他们都不错，是你要求太高了，浩然可不笨，也就是被子衿衬的，他反应慢一些罢了，但心思正，又有主意，最要紧的是一心只喜欢练兵排阵，一个人只要专注一件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我要是有这么省心的两个弟弟，我睡着了都能笑醒。” 齐修远想到荣泽家里的那几个兄弟，一时觉得他说的也没错。 齐浩然和范子衿到底没敢出书房，只能坐在地上等天亮，听到脚步声后范子衿推了一把齐浩然，自己忙跪好。 齐浩然却倒在了地上继续睡，范子衿“哎呀”一声，伸手去掐他的脸，低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大表哥来了。” 齐浩然一个机灵醒过来，忙爬起来跪好，范子衿就扯他，“反了，反了，朝里跪。” 两人才重新跪好，齐修远就带了穆扬灵进来。 昨晚上穆扬灵睡了一个好觉，起床后先自己盘腿坐在床上练了一下毫无进展的内功，然后起来去吃早饭。 见饭桌上只有她和齐修远还惊讶了一下，齐修远笑道：“他们在书房呢，等我们吃完我就带你过去，一会儿你们一起回去。” 穆扬灵不再问，但也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功课要做，谁知道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人并排背对着他们跪着。 穆扬灵看向两边已经烧到根部的蜡烛，暗暗咋舌，“这不会是从昨天晚上跪到现在吧？真可怜！”顿时低下头去装作不存在。 齐修远直接绕过他们坐到书桌后面，对两人道：“你们现在就回去，子衿，你今天就搬回来。” 范子衿低声道：“大表哥，我在五营还有事情做呢……”范子衿在齐修远的冷眼下不敢再说话。 齐修远冷声道：“你在五营就是有玉皇大帝委派下来的任务那也得给我放着，你跟在你荣泽大哥身边，要是不能让我满意，那你也不用去江陵了，我直接送你去舅舅那里，子衿，你知道我说话算话，舅舅可没有我这么通融，这一去，没有五六年，你和浩然休想再见面。” 范子衿就泄气道：“是，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滚吧，看到你们就来气。” 齐浩然忙爬起来，将范子衿也给拽起来，道：“大哥，我们还没吃早餐呢。” “我没叫厨房做你们的，出去外面吃。”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正要说什么，穆扬灵上前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和范子衿一左一右的将人架出去了。 齐浩然挣开他们，道：“干嘛不让我说话，连早饭都不给吃了，我是不是他弟弟？” “不就是早饭吗？几文钱的事，干嘛要惹将军不高兴？你昨晚上挨揍了吧？”穆扬灵说话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齐浩然就“哎呦”一声。 穆扬灵吓得缩回手，“这不是真揍了吧？” 范子衿瞪穆扬灵，“你正巧打着他伤口了。” 穆扬灵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问：“这不应该是抽背上吗？怎么抽胸前啊？”穆扬灵扒开他衣襟一看，见上面青紫一片，还隐约能看到一只脚印。 穆扬灵忙把衣服给他弄好，道：“得用药酒揉开，不然得积血了。” 祝总管却过来铁面无私的道：“四公子，表公子，穆姑娘，马都给你们备好了。” 范子衿瞪眼，喝道：“狗奴才，没看见你家爷伤着？还不快去把药酒拿来！” 祝总管为难道：“这，表公子，大公子不让我们给东西给你们，还说四公子往后三个月的月银也全都没了。” 这对齐浩然来说真的是惊天霹雳，他瞪圆了眼睛看祝总管。 范子衿一肚子的火就要冲他爆发，穆扬灵就给了他一脚，差点将人踢倒，道：“行了，齐浩然重要，我们先回去，我家有药酒。”拉了齐浩然就走。 范子衿只能狠狠地瞪了祝总管一眼。 “你家那药酒能好吗？我身上还有些钱，去药店重新买。”范子衿追上穆扬灵道。 穆扬灵哼哼一声，道：“别瞧不起我家的药酒，药店里卖的能有他十分之一好就不错了，那可是用虎骨泡的，我祖爷爷留下来的好东西。当时逃难，除了银子，我爹第二抱出来的东西。” 第206章 劝诫 穆扬灵家的药酒的确好，不仅表现在药效见效快上，更表现在痛上。 穆扬灵在手掌心里倒了一些药酒，在手掌心里摩擦一下就抹在齐浩然身上，微微用力，药酒渗进齐浩然的胸膛，带来阵阵的刺痛，就算齐浩然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痛也不由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没发出声音来。 范子衿见齐浩然额头冷汗直冒，不由急声问道：“你这药酒到底行不行啊？” 穆扬灵别用力边道：“现在把淤血散开以后才不会痛，你问齐浩然，有用没有？” 齐浩然虽然疼得直冒汗，但还是抽空冲范子衿点了点头。 等到穆扬灵推拿过一遍停手，齐浩然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飞白忙进厨房打热水进来帮他擦洗身体。 舒婉娘见女儿从屋里出来，就忙关切的问道：“你们不是去将军府了吗？怎么小将军带了一身的伤回来？这是谁下的手啊？” “是将军，娘，你别问了，这是将军在执行家教呢。” 范子衿闻言就哼了一声，转身出门，穆扬灵给舒婉娘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跟上他。 范子衿心情不愉的站在草地上，眼神有些阴郁的看着不远处的麦田发呆。 穆扬灵走到他身边，问道：“将军因为功劳的事罚你们了？” 范子衿冷笑道：“你猜的倒是准。” 穆扬灵直接在草地上坐下，悠然的道：“这又不难猜，说说看，将军是怎么罚你们的？” “罚我离开五营一段时间，你高兴了？” “你离开与否和我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我为什么要高兴？范子衿，有没有人说过你就是个问题少年？” 范子衿转身瞪穆扬灵，穆扬灵却拍拍身旁的草地道：“坐下来吧，你站着不累，我仰头说话也累啊。” 范子衿直直的站了一会儿，这才在离穆扬灵八丈远的地方坐下。 穆扬灵抽抽嘴角，继续道：“除了齐浩然和齐修远，你心里很少装得下其他人，范子衿，说得好听点，你这叫少情少性，难听点则是寡恩薄幸。” 范子衿冷冷的道：“与你何干？” “就是说啊，”穆扬灵赞同的拍草地道：“就是因为这样想我才处处相让与你，人家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尤其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小人。” 范子衿瞥了她一眼，道：“这些话当着我的面说就不怕我这小人把你往死里整？” “可我现在有点把你当朋友了，”穆扬灵无视范子衿皲裂的表情，道：“齐浩然把我当朋友，而你是他兄弟，我们这一年来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在我这儿算的上朋友了，朋友想差踏错，总要提醒一回。范子衿，你认为对齐浩然好的事情，齐浩然未必愿意接受，那件事也未必就对他是好的，你再这样霸道，再好的兄弟感情也终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 范子衿脸色臭臭的直视前方。 穆扬灵扭头去看他，道：“范子衿，你要记住，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得先为自己活着，齐浩然也有自己的生活。” 穆扬灵见他不言不语的，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只好拍拍屁股起身，让他自己坐在草地上想。 齐浩然已经万事不愁的睡过去了。 一直到太阳开始西下，研墨急的要把穆家的地板磨破了，范子衿才慢悠悠的回来。 研墨忙跑过去，“爷，咱快点上马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已经叫人送回府城了，现在就只剩下您了，大表公子晚上回来要是没看见您肯定是要发火的。” 范子衿一把推开他，问道：“四公子呢？” 研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四公子正在屋里呢，也正要吵着要起来送您，被飞白按在炕上呢。”话音错落，屋里就传来飞白的呻吟声，然后门被“砰”的打开，齐浩然从里头出来。 范子衿突然就笑了一下，开怀的道：“走吧，送我上马。” 齐浩然有些耷拉着脑袋送范子衿出去，范子衿已经没有之前的阴沉，拍着齐浩然的肩膀道：“行了，等着我回来吧。你身上的伤得再擦几次药酒，银子我给你放在你屋里了，回去你自己拿，省着点用能，在陈管事没回来之前，我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匀给你了。” 范子衿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穆家，嘴角一翘，道：“你要是饿了就来穆家找吃的，穆伯母会很欢迎你的。” “我知道，你路上小心点，要是我大哥罚你了就让研墨给我送信，我回去救你。” 范子衿含笑的点头。 齐浩然情绪低落，也没心情留在穆家，让飞白收拾了东西回营。 穆扬灵给他装了一些药酒带上，交给飞白道：“把东西给军医，让他晚上睡前给他揉一次，不出五天，胸前的伤就能好了。” 飞白一一记下。 因为齐修远和齐浩然对玉米高度的重视，穆扬灵也不得不抽出一半的心神留意玉米地的情况，将玉米的情况也隔十天记录一次。 就在玉米快可以收获的时候，天上下了一场大雨，这让穆扬灵心神紧绷，生怕会吹倒玉米，让玉米在地里发芽，但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下了不到三刻钟就听了。 姨婆闻着空气中的泥土气息不停的叹气，“今年可真是旱到底了，好容易盼来一场雨，却这么短，这太阳再这么照下去，我们连喝水的水都快没有了。” 穆扬灵道：“我只希望收了玉米后好好的下一场雨，现在还是算了吧。” 姨婆问道：“玉米能收了吧？” “再过几天吧，等它再老一点。” 姨婆嘀咕道：“再老就不好吃了。”这几天舒婉娘一直在研究玉米的各种吃法，她也尝出味来了，这玉米越老里头的浆水越少，甜味也越少。 穆扬灵自然也知道，但齐修远打算将这二十八亩的玉米都用作种子，那当然要留它们老一点，这几天穆扬灵几乎天天都要去玉米地看一遍。 姨婆有些庆幸道：“幸亏和小麦水稻的收割时间隔开了，不然这一大片都成熟了，可得忙死了，要我看，还是早点收吧，等收完了玉米，小麦也差不多了。” “姨婆不用担心，玉米收获的时候，小将军会派人过来帮忙的。” 第207章 收获 到了玉米收获的那天，不仅齐浩然领了一群兵来，齐修远和荣泽都亲自过来了。 范子衿有幸跟着过来一起瞧热闹。 齐修远亲自下地掰了一个玉米棒子，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笑道：“还挺重，这些东西掰下来后全都送到五营里去，子衿，你在里头不是有个作坊吗？就晾晒在那里，浩然，这段时间紧闭门户，别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齐浩然应下，踢了踢脚下的秸秆问道：“这东西还有用吗？” “可以拿来喂牛，不知道马吃不吃，再不行还可以拿来烧火，”穆扬灵道：“不过肯定烧不了这么多，你们要是不要，我就拿来养地了。” 齐浩然感兴趣的问，“怎么养地？” “割了留在地里，等到冬天大雪下来，在地里沤一个冬天也腐烂不少了，开春的时候把土翻起来掩住它，等到玉米下种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齐修远笑道：“这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不过你不是说玉米可以种第二季吗，我问过四盘村的村民了，他们也说只要抓紧下种应该可以抢在寒潮之前再收一季。你这秸秆还有用吗？” “将军，这是下等地，肥力不够，种了半年必须得休整半年，我说的可以种第二季是种上等地，您要知道，玉米种子现在宝贵着呢，浪费不得，别的营区不算，光我们五营的上等地就有五六百亩，这些玉米种子也就够种上等地。” 齐修远倒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想了想道：“这事我不太懂，还是得交给你去做。”齐修远转头对齐浩然道：“浩然，这事你和阿灵商量着办，既然种子不够，那就先在你们五营种，告诉军户们，这玉米是为军营而种，回头我叫你荣泽大哥拿出一个章程，玉米上交多少斤可以减免明年多少的军粮。” 穆扬灵没想到齐修远还能想到这个激励政策，嘴角不由一挑。 这样一来齐修远并不吃亏，百姓们并不懂玉米的吃法，甚至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这种农作物，但因为可以减免军粮，他们肯定会好好种。 而钦天监已经预估明年兴州府的干旱情况会加剧，粮食会继续减产，在这样的情况下，军粮能不能收上来还不一定，现在先给个桃子在这里挂着，的确会让大家上心不少。 齐浩然也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一并应下，转身拉住穆扬灵道：“你让人给我留一些秸秆，干的，青的都要一些。” “你要来干嘛？”穆扬灵好奇的问道。 “我看看能不能给马吃。” 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么宝贵你那几匹马，舍得给它们吃这些东西？” 齐浩然瞥了她一眼，道：“谁说这是给我的马吃的？就不兴我送给别人？” 养得起马的还给不起马饲料？ 齐浩然却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加快脚步跟上大哥的步伐。 齐修远问：“今天能剥完吗？” “应该没问题，”齐浩然自信道：“他们现在都熟练了，人又多，一天应该就能搞定。” 齐修远点头，“生的称一遍，等晒干了再称一遍。尽快拿到数据，江南和两湖地区的小麦水稻现在应该差不多要收割完了，我希望这套数据能与他们的数据同时到达御前。” 范子衿低下头去计算，心想，陈管事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 四盘村的村民就是齐浩然去安置的，所以他也了解了一些玉米的情况，道：“天要是不下雨，像今天一样晴空万里，七天左右应该就能得到所有的数据。” 这就是人多的好处，齐浩然只拉出几十个人来就能搞定，而穆扬灵他们可能要花费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将玉米收获好后晾晒干，更别说还要剥下玉米粒了。 士兵们直接将玉米丢在牛车上拉回五营，晾晒在作坊前的场上，这本是用来晾晒兔子皮的，因为作坊已经停了一段时间，腥气也都消散了。 士兵们运了三十六车才算是将所有的玉米都运回去，城固屯的百姓都站在自家门前看热闹，看到东西是被运到营区就都惊讶的低语，“这不是穆家的吗？咱运起军队了呢？” “我们人都是军队的，那还不是军队想要就要啊。” 此话一出，大家都担心起今年的军粮来，今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了，好在地多，就算交了军粮他们也能很好的过日子，至少比以前好过一点，可要是军队硬要征粮，正如刚才所言，他们连人都是军队的，难道还能不给？ 齐修远等人并不知道军户们的担心，只是一同到场地上看洒满场的玉米棒子，齐修远看着金灿灿的玉米，心情舒畅，问穆扬灵，“多久能脱粒？” 穆扬灵挠了挠脑袋，道：“干一点应该就行了吧。” 荣泽道：“这可得小心，要是弄坏了玉米粒，直接影响下一季的播种，我看还是请四盘村的人过来吧，让他们帮忙晾晒和脱粒，到时候浩然给他们二三十个人使唤，百来个人干活应该很快。” 齐修远点头，对浩然道：“四盘村的人不是由你安排的吗？回头把人请来，你再将各旗有名望的老人，较会种地的人请来，不拘男女，让他们跟着四盘村的人一块儿干，免得到时候要播种了还得再教一遍。” “大哥放心，这些我都安排好了，现在四盘村的人也分了地，全都纳入了我这边的军户里头，保密安全上不用担心。” 齐修远暗自点头，看天色不早了就要回去，临走前对穆扬灵道：“等数据出来，我们就按二十文一斤买下，回头我叫人给你送钱过来。” “可是将军，小米也才十八文一斤，玉米哪能给出这么高的价？” 齐修远笑道：“现在的玉米是拿来当种子的，当然当得起这个价格，你就拿着吧，过了今年，粮食的价就该疯长了。” 再疯长，玉米的价也很难到二十文一斤的，穆扬灵到嘴的话在看到齐修远坚持的神情时只能吞下，隐约有些明白他这是为范子衿之前的事道歉。 “好，那就多谢将军了。” 齐修远见她接了，这才高兴的一笑。 第208章 亩产 穆扬灵干脆也在军营里跟着四盘村的村民学习玉米的各种习性。 她只见过别人种玉米，知道大概的步骤，但细节上却比不上四盘村的村民熟悉，既然齐修远已经决定整个军区以后的耕种对象主要为玉米，那她当然要学习得更加深入一些。 玉米棒子晒干后被大家用手搓下玉米粒，因为太阳够大，不过半个月，庄大为就宣布，“这玉米能做种子了，可以留存起来，不用晒了。” 齐浩然就带了人过来称重。 四盘村的村民纷纷围过来，将最里一层的位置占据了，眼巴巴的看着那秤砣，随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报出来，不少村民都抹起了眼泪。 只有被招过来的学习的农民们还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四盘村的村民情绪为何这么激动。 账房用毛笔记下重量，再用算盘加起来，在最后一袋玉米称完的时候，他在算盘上拨了几下就得出了数据，与此同时，穆扬灵心中也有了数据，一共是一万六千十六斤，亩产五百七十二斤。 对现代来说亩产很低，但对这儿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创新。 四盘村的几个年长的村民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祖宗呀，您看看，这玉米种出来了！高产啊，皇帝老爷子他没骗咱，县太爷也没骗我们，是我们没本事，种错了呀！” 庄大为也抹着眼泪道：“玉米是米，我们想着水稻大米小米啥的，都是直接撒种子，保持住水，可谁知道玉米是这样种的呀，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玉米棒子，村里种出来的都是小小的一个，上头十来粒玉米粒……” 齐浩然走到穆扬灵身边，道：“你说的没错，这功绩只有四盘村的村民当得。” 穆扬灵想，要是当年世宗皇帝能够预示到这点，将玉米的种植方法留下再驾崩，这个世界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四盘村的村民也不至于为了这样一个目标与世隔绝了近百年。 齐浩然没有穆扬灵那么感伤，他只感怀了一下就转身让人去给齐修远报信。 齐修远却带了人去兴元府，连荣泽和范子衿都给带上了，齐浩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秦夫人的寿辰到了。 齐浩然只愣了一下就嚎道：“大哥，你怎么不把我带去啊？” 当然是因为齐浩然在五营走不开，齐修远干脆就不带他了，齐浩然虽然生气自己被撇下了，但还是得任劳任怨的将所有的玉米都入库，派兵日夜看守。 又让四盘村的人来看他们的麦田，问道：“这麦子也快收获了，收上来后立马下种玉米，真的能保证入冬之前收获？”又道：“现在各地都干旱，我们鸣水县的这条河现在也快干了，这玉米能耐得住吗？” 四盘村的人都看向庄大为，庄大为一家是他们村种地种得最好的，这种地的事还是得问他。 庄大为看着已经金黄的麦田，咬咬牙道：“行，这么些年我们也发现了，这玉米和大米小米都不一样，它耐旱，田里不必有水，所以应该不成问题，但基肥和追肥得跟上。” 齐浩然嘿嘿一笑，道：“爷这儿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人，有人你还怕没肥吗？” 跟着穆扬灵混了也有小一年了，齐浩然早明白所谓的农家肥就是那夜香。 “放心吧，”齐浩然保证道：“五营的不够，上头还有一二三四营了，三万人的屎尿还不够你们用的？” 穆扬灵给了他一肘子，道：“说话斯文点。”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爷倒是想斯文，他们听得懂吗？”齐浩然左右看看，道：“行了，既然已经定了，那过两天就开始收麦子吧，爷给全军放假，这样也快些，小麦一收回来立马下种玉米，所有的收成都得归军营。” 齐浩然说完挥手让四个千户带着荣泽制定下来的条件去宣告，他拉了穆扬灵到一边，道：“大哥太冒险了，今年玉米的收成要是好，有的人家几乎能抵消掉明年所有的军粮，那明年要是不旱，难道全军都要去吃玉米粥？” 齐浩然前两天好奇，拿了两斤出来磨成碎玉米，让人去熬粥，熬了将近一个时辰出来的玉米粥却让他咽了许久才咽下去，头几次吃还好，多吃几次他怕他腮帮子都要嚼坏了。 “怕什么？到时候收成要是好，你们就把玉米卖了买面粉或大米，不然就拿去换，就算两斤玉米换一斤大米你们也不亏，想想看吧，六百斤玉米才抵消一百斤小麦的军粮，你们相当于让人拿六斤玉米和你们换了一斤小麦。” 齐浩然辩解道：“可这种子，肥料全是我们出的，技术也是我们出的，人力我们也负责了一些，为了这一季的小麦，爷的练兵计划计划削了一半。” 穆扬灵拍拍他的肩膀，道：“来日方长嘛，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保证军队的粮草吗，不然到时候一营二营都没力气上战场了。” 一营二营是西营的精锐，齐修远就是自己饿着也不能亏待了他们，齐浩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要打胜仗就得给士兵们吃饱饭，不然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谈何保家卫国？ 五营多是杂牌，在此情况下，牺牲五营的训练时间先保证粮草的供应无疑是周全大局的考虑。 穆扬灵和齐浩然结伴回去，在走到交叉口的时候，穆扬灵不由停下脚步，拉住齐浩然，低声道：“齐浩然，玉米的事情还不能声张出去，你最近小心库房。” 齐浩然蹙眉问道：“怎么了？” 穆扬灵继续向前走，眼神却瞟向一边的路口，不动声色的道：“这两天路过我们城固屯的陌生人也太多了些。” 齐浩然并没有发现，他有些惊讶于穆扬灵的说法，自从玉米收获以后，他就派人留守在城固屯，也传话给底下的军户，有关于玉米的事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这几天留守的人回话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齐浩然抬头四处一看，发现来往扛着锄头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毕竟对下面的军户家属不太熟，所以并不能肯定这些都是城固屯的人。 第209章 开镰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这是通向五营营区的地方，这儿除了士兵几乎没有人走，齐浩然停下脚步，问她，“你发现了什么？” 穆扬灵道：“刚才路过的人并不全是城固屯的村民，这条路还不明显，昨天我去县城的时候才发现城固屯到县城的这条路上一下子出现了两三个陌生人，如果昨天是偶然，那今天我再去县城的时候看见他们就不是巧合了。” 对方虽然做了伪装，但她也同样学过伪装，甚至她现在就是农民，小麦快要收获了，现在大家几乎都不去麦田了，都是在家清理场地和维修镰刀板车等东西，只等收割的那天派上用场，这两天姨婆都不进城摆摊了，每天天一亮就把杂物间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好堆放收割回来的小麦，后面草地上也被垫上木板，镰刀等必须要用到的工具被穆扬灵送到县城去找人维修。 而路上的那几人不是推着板车在路边歇脚，就是扛把锄头走来走去，第一次见穆扬灵是心中疑惑，第二次见穆扬灵就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了。 穆扬灵看向五营营区，问道：“那四个角的角楼你们修建好了？” 齐浩然“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是大周的人，还是金国那边的？或是西夏的？” 穆扬灵摇头，“管他呢，他来了，你一并抓了就是。” 齐浩然却垂下眼眸，心中已有了主意，抓了一个会来十个，他虽然不惧，但也太麻烦，他更喜欢让其成为自己的人，不可为再杀掉。 穆扬灵不知道齐浩然已经想到这么凶残的应对方法了，只是叮嘱他道：“总之你小心一点，外面的人要攻进去只怕很困难，怕就怕里头有人和你不是一心，这么多玉米堆在库房里，就算是少了一袋两袋你一时半会也察觉不了。” 齐浩然眉头一跳，就想起不太听话的两个团练使，话说他们两个最近的确是安静了许多。 齐浩然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我在，他们想把东西弄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扬灵见他听进去了，就放心的回家去了。 姨婆正带着舒婉娘和秀红秀兰一起在后头草地上垫上木板，博思和可嘉被放在一块布上，两个孩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看见姐姐回来伸手就要抱。 穆扬灵亲了他们一下，就拍拍他们的屁股道：“自己玩去，姐姐去干活了。” 穆扬灵进屋把木板扛起来放在草地上，一块儿一块儿的接着摆过去，姨婆不由捶腰，“还是有你在干活才快，我和你娘你表妹们弄了一早上也才摆了这些。” 秀红看着穆扬灵羡慕道：“谁能有表姐的力气？我要是有表姐一半能干，我看谁还敢欺负我。” 穆扬灵不由笑道：“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啊。”秀红是村里出了名的小辣椒，脾气辣的很，就是大人也轻易不得罪她。 秀红哼了两声，道：“他们还不是看在表姐的面上，我之前在西山村的时候，也是这副脾气，三岁的小娃娃都敢冲我扔石头，就是因为家里没撑得住的人，看现在，谁见了我不叫我一声秀红姑娘？” 姨婆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笑骂道：“美得你，那是人家尊重你呢，可别猖狂了去，叫人看了笑话。” 秀红扬头道：“谁见我猖狂了？奶奶，我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行了，行了，快干活去，一个早上光听你贫嘴了，阿灵啊，你孙爷爷已经选好了日子，后天开镰，明儿你去城里买只鸡和两斤猪肉回来，今年我们家宽裕，多准备一些祭神的东西，让土地爷爷保佑我们来年大丰收。” 穆扬灵抽抽嘴角，对于这种封建迷信的做法不敢表示反对，应下了。 她死了都能重新投胎，对于这种鬼神之说就算不相信，她也并不是那么坚决的抗拒了，既然不相信，那就敬畏着吧，这样它好我好，大家好。 今年不算丰收，但鸣水县的情况要比其他地方好一点，一是因为鸣水县有一条河，二是齐浩然最后放掉的那一水库的水。 当然更好的是五营的军户们。 穆家麦田的情况在城固屯中属于中上等，一向拔尖的姨婆对此不满意，但穆扬灵却觉得不错，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种地，能有这种结果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穆扬灵一大早就将炖好的鸡整只放在盆里盖好，里头还放了一条煮熟的猪肉，两个鸡蛋，这是一份很大的祭神礼了，虽然是拿出去转悠一圈拿回来他们再吃，但在城固屯中也属于头一份。 据姨婆说，要不是怕太招眼，她本来是想买个猪头的。 放好东西，穆扬灵就把盆端出去，姨婆跟在后面看了博文一眼，想到穆石离开前说的话，阻止的话还是没出口。 她转身回去拿了鞭炮。 别人家都是男丁端盆，村民看到穆家是穆扬灵端盆，而穆博文走在她身后都不由一愣，再想到穆家现在是穆扬灵当家，都纷纷移开目光。 穆扬灵带着穆博文目不斜视的到了村口，把盆放在一棵老榕树底下，这才扭头看姨婆。 姨婆就上前点燃香烛和香，插在榕树前的土地上，拉着穆扬灵和穆博文跪到后面。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见前面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就自己还站着，也只好跟着姨婆跪下，前面孙老头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求土地公公大发慈悲，今年给他们一个好收成，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给他们一个大丰收，若是心愿得尝，会竭尽全力为土地公公修筑一个庙宇之类的…… 说完后，后面的各家纷纷闭眼祷告了一番，一起给土地公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各家上前烧带来的鞭炮，再把献祭的东西带回家就行了。 祭祀完土地公，姨婆彻底松了一口气，高兴道：“一会儿你孙爷爷就去开镰，明儿开始就能收割了，今天晚上你们都得给我好好睡觉，明儿一大早就得起来，可不能比别人家晚知道吗？” 第210章 假的？ 穆扬灵和姨婆他们一起下地收割麦子，今年的小麦因为雨水不足，所以穗不够长，麦粒也不够饱满，好在没有虫灾，收获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因为军田和永业田直接的纳粮不一样，所以每五家就有两个士兵被派下检查。 因为是随机分配，又是打乱后分配，谁也不认识谁，做不了假，这是第一年，大家都没有准备，但往后有没有猫腻就不知道了。 但相信齐浩然他们也有办法，穆扬灵只希望没有上级压迫下级，强迫纳粮就行。 七十二亩的小麦，他们从上等地开始收割，割到一半的时候水稻也能收割了。 相比于面食，穆扬灵更习惯于吃米饭，所以当机立断先去收割水稻，割回来的东西分三堆堆放在木板上，他们晾晒到一定程度后拉到场上脱粒。 姨婆劳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割这么多的麦子和水稻，更是第一次收获这么多的粮食，虽然劳累，却高兴得不得了。 她掰着手指计算了好久，对穆扬灵高兴的道：“就算交了军粮，我们也能剩下好多粮食，要不是每家得叫一个人到前头去拼命，其实当军户也不错，至少能白得这么多的土地，只要肯吃苦就饿不着。” “那是我们好运气，”穆扬灵一边拉着碾石给稻子脱粒，一边道：“我听说东营鲁吉将军名下的小旗能留下四成的粮食，最普通的士兵家里连三成都留不住，这样累死累活下来，一年的收成也就够一家人的嚼用，要是有人生个病，或办个喜事什么的，得把家里都掏空了。” 舒婉娘愕然，道：“这，征收多少朝廷不是规定了吗？鲁吉将军如此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姨婆叹气道：“官不都这样？一个护着一个，像我们之前交税，一年重过一年，难道朝廷还年年重新规定税收？多出来的还不是进了那些官的腰包？所以阿灵说的也没错，亏得我们遇上了齐将军，不然还不如无家无业在外打拼呢。” 穆扬灵也道：“御史和圣上未必就不知道这些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圣上隔几年就要大修一次园林，又喜奇石珍画，最上头那位都这么贪了，下面又怎会不效仿？” “阿灵倒比你娘还通透。”姨婆笑道。 穆扬灵看了一眼母亲，道：“姨婆，我娘聪明着呢，她呀，心里都明白。” 舒婉娘就丢了她一爪子的小麦，道：“你倒是会恭维我。” 穆扬灵笑嘻嘻的，才拖着石碾走了几圈，一个当兵模样的就过来找穆扬灵，“穆姑娘，小将军要见您，您快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穆扬灵眼睛一闪，停住脚步笑问道：“小将军在哪里呢？” 士兵指了五营的方向，道：“就在小路上，说是有事要和您商量。” 穆扬灵的目光在场地上一扫，见城固屯大半的村民都在这里，微微放心，丢下绳子，对姨婆道：“姨婆，你和我娘还有表妹们在这里先打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穆扬灵上前将龙凤胎的椅子搬到舒婉娘的身边，对隔壁的孙老头挥手道：“孙爷爷，小将军找我有事，我家这边麻烦您照看一下。” 孙老头一愣，继而笑盈盈的道：“阿灵放心，一会儿我叫你大伯给你们拉碾去，你快去，别让小将军等久了。” 穆扬灵笑着点头，回头对那士兵道：“走吧，不过我得先回家换身衣服，你看我这脏兮兮的对将军不敬。” 士兵似乎觉得麻烦，但看穆扬灵身上的确脏，也就不好反对，却一路催促道：“还请穆姑娘快点。” 穆扬灵点头道：“你放心，我很快的。” 孙老头见穆扬灵和那当兵的走了，就想叫大儿子过去帮穆家脱粒，这大半年来，大家也算看明白了，这穆家就是和小将军关系匪浅，和他们搞好关系总不会有错。 但才要开口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小将军隔三差五的来找穆扬灵，不是自个亲自来找，就是让那叫飞白的小厮来叫，而穆扬灵去的时候也从未和村里人多嘴过，就是因为穆家低调，并没有因为和小将军交好而炫耀或是借此欺负他们，村里人才对穆家有许多好感，碰上什么事也愿意搭把手，可这次穆扬灵怎么特意和他说了一句？ 孙老头停下动作，撑着棍子皱起眉头仔细思量这蹊跷之处，眼睛就不由落在穆家的麦场上。 穆家的动作其实不比他们慢，他们家人虽少，但种的地也比他们少，他们家可是所有的地都撒上了麦种，他们家却还余出来六十多亩的草地和二十八亩的玉米地，所以他们两家是同一天收割完粮食的。 但现在穆家的动作已经快他们一步，因为在脱粒这事上，穆扬灵一人可以顶五个壮汉，拉着石碾走上一天也不嫌累，加上他们家麦子和稻子都少，那动作就更快了，所以穆家哪里还需要他们去帮忙？ 孙老头百思不得其解，直觉不对。 而那边舒婉娘已经大惊失色起来，拉住姨婆道：“姨母，不对，那兵不是小将军派来的。” 知女莫过母，穆扬灵言行间的异样她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本想开口问，但穆扬灵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人走了，她越想越不对，再一想小将军才惊觉那兵也异常。 姨婆满头雾水，“什么叫那兵不是小将军派来的？” 舒婉娘急的团团转，道：“姨母，这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得快点派人去通知小将军，让他带人去救阿灵。”舒婉娘说到这里，起身将一双儿女推到姨婆跟前，道：“姨母，你帮我看着两个孩子，我去营区找人。” 孙老头听了个大概，忙跑过来拉住舒婉娘，“你可不能去，我想起来了，阿灵指不定已经发现了不妥，刚才那样说是让我看住你们呢，你要是出去碰到歹人被抓起来反而连累了阿灵。” 姨婆这下子听出了意思，慌道：“阿灵被人骗走了？” “不是被骗走了，是她故意跟人走的，”孙老头也回过味来了，道：“她这是以身犯险啊，这姑娘忒大胆了。” 第211章 反劫持 见穆家人吓得脸色苍白，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孙老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闭上嘴巴，这穆扬灵要是真的出事，穆石又在外头当兵，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家老弱了。 “你们也不用急，我看阿灵力气大着呢，一般人对付不了她，我这就叫我儿子去营区求一求小将军，说不定能把人给救回来。” 舒婉娘想要亲自去，姨婆就牢牢的抓住她的手，“你好歹为这两个孩子想想，可不能去啊。那条路上平时都没人走，别人一个闷棍就把你拖走了。” 舒婉娘挣脱她的手，道：“姨母，孙大哥去了可能见不到小将军，让他跟我一块儿去吧，光天化日之下没人敢在路上行凶的，我们这儿距离营区又不远，屯里还有检查的士兵呢。姨母，您也别回家，就带了孩子在这儿等，这里人多，乡亲们都在这里，没人敢在这里动手，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姨婆拉不住舒婉娘，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孙老头的大儿子匆匆的朝军营去。 穆扬灵跟着那士兵一直往前走，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那兵突然说，“穆姑娘，小将军一会儿要进县城，现在只怕在那边等我们呢，我们快走吧。” 士兵指的是一个小树林，穆扬灵就停下脚步，微微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儿离进县城的路也不近啊。” “那儿阴凉，大热天的总不能叫小将军在太阳底下等你吧，快跟我去吧。”士兵解释道。 穆扬灵果然没有再问，老老实实地跟他进去。 这是一片小树林，东北方向和西北方向都被砍伐掉开好了种上了高粱，而正东边就是进县城的路，西边则连着一片山，小树林不大也不小，藏个把人完全没问题，但动静一大，外头要是有人路过肯定也会很容易察觉。 但对他们来说，这属于隐蔽却易于转移的好地方，只要把人敲晕直接扛上马车，布子一罩，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穆扬灵揣摩着他们的心思，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的小心。 她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所以才给孙老头和舒婉娘留下了提示，而她也不能逃避。 他们找上她总比找上博文他们强，这次若是不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她只怕都不敢叫博文去书院读书了。 才往树林里走了二十多步，前面就出现五个彪形大汉，穆扬灵紧绷的心弦突然就一松，嘴角急不可见的微翘，好似还不知道情况异常，脆甜甜的问道：“叔叔，小将军呢？” 为首的一个壮汉眼睛一闪，笑道：“小将军心急，到城里去了，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他。”说着伸手就要来拉住穆扬灵的胳膊。 穆扬灵脸上甚至还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好啊，”右手却快速的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往前一扯，那大汉竟被她扯得一踉跄，还没来得及惊讶，穆扬灵一脚扫到的膝盖窝上，大汉只觉得一阵剧痛，觉得腿一定是被踢断了，念头一闪而过，人已经跪到在地…… 穆扬灵左手成刀劈在他的后脖上，大汉还没来得及发出一道声音就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这三个动作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剩下的五人还没反应过来，穆扬灵已经转身把将她印到这里来的士兵踢飞撞在树上晕了过去…… 四个彪形大汉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还大骂了一声，这才冲她围拢过来。 穆扬灵因为他们的喝骂眼神微微一沉，刚才他们说的是胡话，虽然后面一句没听明白，但前面“混蛋”两个字她还是听出来了。 知道面对的是胡人，穆扬灵更加不手软，圈圈要害，和四人斗在了一起。 穆扬灵力气大，自己也有对敌经验，加上她人小灵活，只在四人中游走，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将人给揍趴下了。 那四人被穆扬灵错了手脚的骨头，一时只能恨恨的看着穆扬灵，有一个大声的“咕噜咕噜”的喊了一段话，穆扬灵直觉不对，快速的上前下了她的下巴，但其他三人却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嘴里流出黑血，穆扬灵脸上顿时如黑锅，人竟然自杀了。 穆扬灵这下不敢怠慢，虽然那两人还晕着，但她还是都下了他们的下巴和手脚，这样一来，两人就被疼醒了。 三人看着穆扬灵，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栽这么大的一个跟头，明明什么都在计划之中，为什么留在鸣水县的人没告诉他们这姓穆的小娘们有一身功夫和怪力？ 穆扬灵见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了威胁，也没心情搭理他们，直接搜了那三人的身，身上却没有一点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穆扬灵眉头紧皱，蹲在那为首的大汉跟前，问道：“你们是胡人？那是金国那边的，还是西夏国的？总不能是吐蕃的吧？” 那人怒瞪着穆扬灵，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穆扬灵微微眯眼，但想到这里也不是审问人的地方，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留在这附近。 他们既然在这里绑她，为了不引人注意，应当还有一辆车接应才是。 穆扬灵在林子里搜索起来，就向西南边而去，才走出几步路，穆扬灵就听到了马蹄声，她眼神一厉，绕到那三人看不到的方向，脚步重重的跑了两步，然后轻盈起来，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快速且轻盈的爬上一棵树，才在树枝上蹲稳，手上就滑下一柄匕首，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等看到坐在马上的齐浩然，穆扬灵才松了一口气。 她往四周看去，果然在西南边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一片空地上。 除了已经来到林子边上的齐浩然，她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异常。 穆扬灵手撑在枝干上正想往下跳，突然临时就改了主意，隐匿了身形藏在树叶背后。 齐浩然急匆匆的带着人跑进林子，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而四周都没有穆扬灵的身影，眼睛都红了，他一脚踩在一人身上，问道：“你们想要绑的那个小姑娘呢？” 那人红着眼睛看齐浩然，齐浩然眼睛微眯，“嘴里有毒药？这下巴是穆扬灵下的？” 齐浩然举目四望，下令道：“立即搜索，务必找到穆姑娘和劫持穆姑娘的人。” 第212章 装 士兵们齐声应了一声，四处散开由内向外地毯式搜索。 齐浩然则低头看地上的痕迹，这里的确有打斗的痕迹，但也只在这一片，奇怪的是出了这一片就没有了。 百里也觉得很奇怪，循着痕迹查看起来。 齐浩然看看地上被下了下巴的人，再看看这有限的痕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叫人，一个人影就朝他急射而来，齐浩然只来得及就地一滚躲开她的攻击，抬头还没看清人影，就听到了匕首破空的声音，齐浩然本能的伸手一档，胳膊上一痛，他边一脚踢出，一边看向刺客。 待看到是穆扬灵时，微微一愣，动作就慢了一瞬。 穆扬灵的匕首已经直冲他的脖子来了，齐浩然一凛，飞身踢向穆扬灵拿刀的手…… 百里在穆扬灵出现的那一瞬间本来是要拔剑出手的，待看到是穆扬灵就微微愣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让穆扬灵的匕首直接砍在了齐浩然身上，而他也看到了穆扬灵用的是匕首未开刃的那一面，而且留了力道，不然以穆扬灵的力气，就算是未开刃的匕首，那一下下去，齐浩然的手也能飞出来。 想到这两人最喜欢玩的攻击与防守的游戏，百里隐隐就明白了什么，他抽了抽嘴角撑着剑站在一边，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两人，就算内心信任穆扬灵，百里依然很戒备，只待一有不对就冲上去。 这场刺杀和逃命的演练最后以两败俱伤结束，不仅齐浩然身上见血，就连穆扬灵也被齐浩然拍了一掌，嘴角微微见血。 虽然受了伤，穆扬灵的眼睛却空前的亮，她似乎又找到了当年训练的那种感觉，她盘腿坐在齐浩然的对面，问道：“这样的力道如何？” 齐浩然点头，“够疼，能伤到皮肉，但伤不到骨头。”齐浩然担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胸口，“刚才我拍你的那一掌用了七成的内力，你没事吧？”他以为她能躲掉的，最多是扫到她。 穆扬灵摇头，“没事，”微微叹息道：“还是轻功的问题，你动作太快，我根本躲不开，我要是也能学会轻功，脚步一点，人就往后退了，多半只是被你的力道扫到。” 穆扬灵摸了摸肚子，道：“我都练了这么久了，连内力的影子都没看见。是不是你给我的心法太次了？”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那可是我舅舅家里的，我表姐她们练的就是这一套，不过她们都是五岁开始学习，你现在都十岁了资质差一点也没什么。” 穆扬灵虎着眼看他，齐浩然就道：“你坚持下去，两个月不行就练两年，只要有了一丝气感，后面就容易得多了，以你的身姿，并不需要多少内力，只要有别人的两三成就够你躲闪用了。” 穆扬灵哼了一声，觉得这种看不到回报的坚持实在是太折磨人，但看齐浩然习以为常的样子穆扬灵也不好表现得太沮丧，想着两年就两年吧，反正现在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干活就是看书，大不了以后她只要一有空闲就盘腿坐着冥想，她就不信，她练不出内力。 穆扬灵边想边磨牙，那边百里已经将所有的士兵都召回来了，地上的六人也全给抬走了，死的堆在一辆马车里，活的被带回去审问。 见两人还坐在地上，就走过来，给了穆扬灵一个瓶子，道：“穆姑娘，我看你受了内伤，这是我们惯常疗伤的药，给您吧。” 穆扬灵接过，道谢道：“谢了。” 穆扬灵起身，拍拍齐浩然的肩膀，见他疼得龇牙，就笑道：“你也回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对了，那些人是胡人。” 齐浩然眼睛一冷，“胡人？鸣水县有胡人的细作？” “应该是的，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道玉米的事？”也只有这件事才会让他们找上穆扬灵。 不然穆扬灵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胡人这么费心思。 穆扬灵擦干净嘴角的血，又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这才要出去，齐浩然就突然扯住她，道：“你还是躺着出去吧。” “什么？”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问。 穆扬灵最后是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士兵抬回去的，全程紧闭眼睛，嘴角有被齐浩然用自己胳膊上被打出来的血涂抹的血迹，加上齐浩然还用一把草屑揉了揉她的头发，穆扬灵现在就是一副快要身死的模样。 穆扬灵被抬回穆家，士兵留下一句“小将军会帮你们家讨回公道的话就走了。” 舒婉娘和姨婆看到穆扬灵这个样子，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舒婉娘颤抖着去摸女儿的鼻息，见还有呼吸，心弦一松，慌张的道：“我，我去请大夫。” 秀红和秀兰跪在穆扬灵身边痛哭失声，舒婉娘起身踉跄了一下，就要往外跑，手就突然被抓住了，舒婉娘以为是被姨婆抓住的，红着眼道：“我要去给阿灵请大夫……” 还是一旁抹眼泪的姨婆最先回过神来，顺着手臂就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穆扬灵穆扬灵睁开一只眼睛冲姨婆使眼色，姨婆顿时不伤心了，扯了一把舒婉娘，就一起跪在穆扬灵跟前哭喊起来，“我的外甥孙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穆扬灵睁开了眼睛，小声道：“姨婆，哭小将军，喊冤枉，我们家所有的玉米都给小将军拿去了，家里啥都没有。” 舒婉娘和秀红秀兰就愣愣的看着清醒过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穆扬灵和哭得哭天抢地的姨婆。 姨婆已经坐在地上边摧着地板边大声哭道：“小将军可要为我们穆家做主啊，当初是你让我们家阿灵种的玉米啊，这东西种出来我们家除了吃了两顿，一直到收成，家里就没留下一粒啊，这让我们去哪儿给你们拿这些东西啊……”姨婆见屋里只有她一人哭，直接扭了秀红和秀兰一下。 秀兰痛的哭出声来，秀红却是回过神来，直接也嚎起来，“表姐，你快醒醒啊，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穆扬灵抽抽嘴角，直接又躺会担架上，双手垂在两侧，好像又晕过去了。 舒婉娘这时候也知道女儿是假装的了，她学不来姨婆和秀红的哭法，只能坐在地上拿帕子抹着眼泪，这在外人看来却更加真实。 第213章 诊断 外头的村民听到消息都往穆家赶，不少人进来看情况，见穆家人哭得凄惨，忙帮忙道：“还是先把阿灵抬上炕，这留在地上小心着凉了。” 又道：“作孽啊，快让人去找大夫回来。” “还有博文，快去个人去书院把他接回来，阿灵可是他们家的顶梁柱，现在她倒下了，就得他撑着了。” 又有人去问姨婆，“这是谁下的手啊，这么狠，还是个孩子呢，为的是玉米？” “可不就是那遭人恨的东西，那是小将军给的种子，我们家阿灵跟他玩得好，他让四盘村的人教我们种，我们就种了，但这东西收的时候乡亲们也看到了，是小将军直接带着兵来收的，可不过我们家阿灵的手啊，连收了多少斤都不知道，怎么就来找我们家阿灵要这东西啊，这好端端的人成了这样，可让我怎么和我大外甥交代啊。”姨婆趴在炕边痛哭出声。 孙老头就诧异道：“就是那金灿灿的玉米？小将军让我们把上等地都腾出来种的东西？” “可不是那玩意，说是老皇帝都说好的东西，但人家都种了几辈子了也没种出个样子来，我们家才种了一次，怎么就遭贼惦记上了？他要偷就自个去营区里偷去啊，绑我家阿灵有什么用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秀红拉着妹妹秀兰直接拉着穆扬灵的手臂哭，她哭不出眼泪来，就拉着穆扬灵的胳膊遮住眼睛，一阵的干嚎。 等博文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看到的就是全家人围着姐姐哭，而姐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博文吓得脸色苍白，有些颤抖的跑到炕边抓住姐姐的手臂，声音有些尖锐的问道：“姐姐怎么了？姐姐怎么了？” 舒婉娘怕吓坏儿子，但屋里人太多，一时也没敢解释，生怕别人看出端倪，只能一把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道：“你姐姐厉害着呢，她一定可以吉人天相的，好孩子，你别急。” “是啊，是啊，阿灵福气大着呢，肯定能化险为夷。”不少人都安慰道。 姨婆见这么多人在屋里围着也不是办法，阿灵要是装不住被人看出端倪怎么办？ 正好乡亲们把仁心堂的庞大夫给拉来了。 听说是来穆家，庞空青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去请大夫的人苦求，又说穆扬灵现在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到底医者父母心，不忍丢下不管，拿了药箱过来，但这次他还随身带了一个小厮，就是怕上次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现。 庞空青看穆扬灵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没擦干的血迹，忙上前把脉，半响，眉头微微皱起，大家都紧张的看着他。 乡亲们是怕穆扬灵有个好歹，而穆家人则是怕事情穿帮，只有穆扬灵安安稳稳的躺着。 庞空青收了手，道：“她是受了内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并无大碍，吃了药，歇上三两天就好了。” 姨婆和舒婉娘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小将军找人和庞大夫串通好了，而乡亲们也松了一口气，人至少不会死。 只有穆扬灵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真实情况。 庞空青开了药方，道：“现在就叫个人跟我回去拿药吧。”顿了顿又道：“穆姑娘最好还是小心一些，这次虽然是小伤，但下次就不一定了，这内伤向来是最难调理的，何况，穆姑娘身康体健，这样的内伤受得住，但这力度要是作用在普通人身上，不躺个三五月是下不了床的，以后只怕五脏六腑也比别人弱些，穆姑娘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家人想一想。” 庞空青知道穆扬灵是装晕，所以这一番话是说给她听的，他以为穆扬灵这次受伤又是因为她那土匪亲戚。 他看这穆家除了她父亲和她，其他人都比一般百姓还要弱，这样的情况还是离土匪远一些的好。 穆扬灵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倒有些好笑，感念他的好意，眼睛就微微睁开一条缝，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 博文本来真强忍着眼泪，毕竟姐姐倒下了，他是男子汉，自然要撑起这个家，所以娘亲的眼泪掉进他的脖子里，他自己也很想哭，却一直强自忍着，但这时见姐姐醒来，又从大夫那里得知姐姐没有大碍，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穆扬灵。 穆扬灵被弟弟抱住，她顿时把自己想和庞大夫说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拍着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姐姐吃了药就好了。” 博文抱住姐姐哭得直打嗝，泪眼朦胧的道：“我，我给姐姐报仇，是谁欺负姐姐？” 穆扬灵摸着他的脑袋道：“不用等你报了，姐姐也给了他一刀，他现在比姐姐还难受呢。” 还没退出去的乡亲们听了就觉得肚子上凉飕飕的，身子微微一颤。 姨婆忙擦干眼泪，感激的将大家送出去。 大家见这里也没什么可帮忙的，都纷纷告辞。 庞大夫看了穆博文的面色一会儿，见他哭了半天还在打嗝，直接打开药箱拿了两根银针上前扎了他两下，穆博文就停止了打嗝，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庞空青。 庞空青见他圆溜溜的眼睛里还全是眼泪，六岁的孩子单纯无比，心更软了，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放心吧，你姐姐吃了药睡上一觉就好了，她身体比一般人都好。” 穆博文吸了吸鼻子，乖巧的道谢，“谢谢庞大夫。” 庞空青心情大好，笑道：“不用谢，我看倒是你也要吃上一副药，刚才被吓到了吧？我给你开个压惊的方子，一会儿熬了付下，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就好，不然我怕他晚上发烧。”最后一句话是扭头和舒婉娘说的。 舒婉娘正色道：“那就麻烦了庞大夫了。” “不用客气，”除了对穆扬灵没多少好脸色，庞空青在面对其他穆家人时还是很和蔼的，他给穆博文开好了方子，又嘱咐了一些话，就和小厮回去了。 秀红就拿了银子跟在他后面去仁心堂抓药，做戏做全套，穆扬灵的药当然也是要抓的。 第214章 审讯 秀红拎着两份药回来，嘴巴微微嘟起来，对舒婉娘不满道：“表婶，庞大夫明明知道表姐是装的，还给表姐开这么贵的药，里面不是人参就是灵芝，说是要补气补血，让五脏六腑强健起来，还有许多话我没听懂，反正就一个字，贵，一副药要一两半钱银子，一下子抓了三副，表弟的药一副才要二十三文。” 舒婉娘笑道：“你表姐要装得像一点，这药无论如何都要抓的，不然别人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药既然这么贵重那就先收起来，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可别，”穆扬灵在屋里听了个大概，忙坐起来道：“娘，你熬了给我喝吧，这药都混在一起了，留着过期怎么办？” 舒婉娘愕然，“药哪里是乱吃的，你又没受伤，万一吃出病怎么办？” 亲娘哎，她是真有病啊，穆扬灵有苦说不出，只能道：“我这不是为了更逼真吗，哪有受伤了院子里没药味的？” 舒婉娘笑道：“我早就想好了，你弟弟也要吃药，熬他的药就是了，难道过路的人闻着药香都能闻出是什么药？你呀，就老实的在床上躺两天，这谎就算圆过去了。”舒婉娘看穆扬灵很想吃药的样子，就怀疑的看向她，“你这孩子该不会是真的受伤了吧？” “娘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我不是觉得这药忒贵了，留着浪费吗，而且这上头大多是补药，反正这段时间我累得很，身体肯定亏损很严重，您就当补药给我吃了呗。” 女儿可不是为了不浪费就乱吃药的人，舒婉娘很怀疑的看着她。 穆扬灵只能板着脸，挺着胸膛以证明自己真的没问题。 舒婉娘拿过药方看了一下，最后道：“那也行，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姐弟熬药去。” 舒婉娘知道女儿多半还是受伤了，不然她不是不知道轻重，只因为药贵就不愿浪费的人，她既然不想说出来让大家担心，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但知道女儿受伤，舒婉娘心中免不了有些担惊受怕，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让她下床，晚上更是把龙凤胎交给姨婆带，自己搬过来和穆扬灵与博文睡，以便照顾。 穆扬灵晚上觉得胸口生疼，忍不住要起来喝热水，她只是一动，舒婉娘就醒了，她忙按下穆扬灵，道：“你要什么，娘去拿。” “我想喝水，热热的开水。” “水壶里有，娘去给你倒。”舒婉娘披了一件衣服就下床，拿碗给她倒了开水，见她靠在枕头上喝了，就忍不住摸摸她的脸，低声嗔怪道：“还敢说自个没受伤，这脸色到现在都是白的，你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是歹人还敢跟着人走，以后你再这样，也不用等你爹回来了，我直接揍你。” 穆扬灵吐吐舌头，抱着舒婉娘的胳膊道：“我这不是怕姨婆和博文他们担心吗，娘别生气了，庞大夫也说了，我睡两天就好了。” “合着庞大夫说的是实话，不是小将军收买的呀？” 穆扬灵低头笑道：“小将军躲着他还来不及呢，哪敢去收买他？” 舒婉娘才想起当初齐浩然重伤冒充了土匪将人庞大夫抓在家里才治好的。 舒婉娘有些无奈的看着女儿，轻轻地拧了一下她的耳朵，“以后可不能这样吓娘了。” “娘放心，我以后再不这样了。”穆扬灵抱着她的胳膊道。 舒婉娘叹气，“你也就嘴上说说，我也知道，只有千里抓贼，哪有前日防贼的，你爹又不在家，你弟弟天天都要去书院，我们老老小小的在家也不安全，你跟着人走，无非是怕这次要是惊动了他们，他们直接冲我们出手，那才是防不胜防的，这次直接将人抓了，也算是给那些人一个震慑，他们要做什么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还是娘了解我，”穆扬灵道：“加上这次姨婆把话传出去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来找我了，直接去找齐浩然的麻烦去了。” 舒婉娘就担心道：“我们这样把事情都推到小将军头上好吗？他会不会怪罪我们？” “这主意就是齐浩然出的，他说我们家老小都是累赘，要是真被抓了谁，他就不好和我爹交代了，所以直接把后患给绝了。” 舒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将军是好人，以后呀，你对他客气一些，别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他胸怀宽大不介意，但外人听了总是不好。还有，娘明天叫秀红去买两斤五花肉回来，再买点好菜，我做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让博文去请他过来吃饭好不好？” 穆扬灵直接躺床上睡觉，闭着眼睛道：“他忙着呢，这几天都没空，那红烧肉和好菜还是我替他吃了吧。” “净胡说，博文还没去请呢，你怎么知道他不来？你明天好好的写一道帖子叫博文送去。” 齐浩然还真的没时间，因为还活着的三个绑匪又死了一个，现在还只剩下两个，那两个嘴巴却很硬，不管用什么刑都不说话。 三人嘴里都塞了毒囊，军医不小心弄坏了一个，那绑匪就是这么死的，还剩下的两个倒是成功取出来了，却都是硬骨头。 他们虽然没招认，但他们是胡人这一点却可以肯定了。 但是金国的，还是西夏国的，他们却判断不出来，还有留在鸣水县的细作，他们一点消息都问不出来。 齐浩然的审讯经验不足，最后不得不把人给拉到府城交给齐修远。 齐修远见他脸色冷凝，就问道：“你要不要留下看审讯过程？” 齐浩然点头，齐修远就起身带他去地牢，边走边道：“在战场上，审讯也是你必须学的一门课程，你并不能保证你每一次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审讯俘虏，所以你要以最短的时间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齐修远回头看他，道：“不一定非要对方招供，有些东西是他说了却以为对你没用，或是错误的信息，你得自己去判断和推论，浩然，哥哥希望你不止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还要是一个智将。” 第215章 纳粮 穆扬灵撑着下巴坐在围场上排队等着纳粮，围场四周有士兵把守，场中也有士兵帮忙抬粮食。 虽然是纳粮，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纳粮后剩下的粮食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而前面纳粮的人已经说了，小将军的人严格按照朝廷规定的收粮，并不多收他们的，不被家中税收，也不用交脚钱等杂税，大家自然高兴。 轮到穆家的时候，穆扬灵就牵着穆博文的手上前，穆家实际上是穆扬灵当家，但在律法上却是穆石，穆石不在则由穆博文代替，所以纳粮这样的大事是需要穆博文在文书上签字画押的。 姐弟两个站在一边，由士兵们将粮食一袋一袋的抗进来过称，账房计算了一番，道：“穆博文，你家地上种了小麦水稻和玉米，还养殖了兔子，这些都要算入纳粮范畴，你们打算怎么纳？” 穆博文看了一眼姐姐，道：“都以小麦结算。” 账房点点头，正要说话，一个小兵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账房就改口道：“因为兔子养殖里有小将军和范公子的分成，这部分就不算了，而玉米是为齐将军种的，这部分也免去，最后你们家要纳粮六千零十九斤四两，剩下的你拉回家去吧。” 穆博文凑到姐姐耳边问，“那姐姐，我们家还剩下多少啊？” 穆扬灵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还剩四千九百二十五斤。”穆扬灵看了眼账房，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是小将军宽待吗？” 账房皱眉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就道：“兔子养殖虽有小将军和范公子的份额，但地是我的，按照惯例，占用的六十八亩应当按下等地均亩产来计算产量最后纳税，至于玉米的种植，”穆扬灵顿了顿道：“这个就算了，但兔子那一块儿你得给我算出来。” 账房诧异的看向她，穆扬灵坚决的看着他道：“这是规矩。” 这么坚持倒不是为了规矩，而是她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偷税漏税过，她怕她晚上睡不着觉。 账房见穆扬灵杵在跟前不走，犹豫了一下就放缓了声音道：“穆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了，这是小将军的意思，我要是收了，回头小将军怪罪下来……” 穆扬灵就笑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去和他解释的，一定不叫您为难。” 账房脸上这才现了笑意，拿起算盘道：“既然穆姑娘坚持，那在下就帮您算一算，不过现在下等地的小麦均亩产还没算出来，我就以去年的为列，给您减二十斤计算如何？毕竟今年天气干旱，这收成普遍不好。” 穆扬灵没有意见。 账房就噼噼啪啪的算起来，最后道：“穆姑娘，您最后还得交一千九百三十二斤。” 穆扬灵点头，这个数据和她心算出来的一样，对穆博文微微点头，他就在文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用拇指点红按下手印。 穆扬灵最后拉回去将近三千斤的小麦，连收回来的稻谷两千一百二十八斤，共有五千一百多斤，听着挺多，但吃起来就不多了。 他们家不算穆石的口粮，那就还有八个人要吃饭，穆扬灵一顿饭三大碗，得有半斤米，家里虽然孩子多，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算是最小的龙凤胎，现在一顿每人也要吃一碗米糊糊配上两个鸡蛋，这是最低要求，而这两只一天要吃五顿，仔细算下来比博文吃的还要多。 所以这五千一百多斤的粮食还真就够他们吃上八个月左右。 姨婆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和穆扬灵的算法不一样，以前他们种地交完税，剩下的粮食够他们半饱六个月，剩下的日子吃糠就算是好收成了，今年的年景不好，他们却还能留下这么多粮食，怎么能不高兴呢？ 姨婆掰着手指算上半天，最后笑容满面的道：“这样多的粮食，要是半饱够我们吃上两年呢，就算明年年景再不好，我们也不怕。” 穆扬灵抽抽嘴角，道：“姨婆，您看我们家什么时候吃半饱？” 姨婆一顿，还真是，到穆家后他们都是要吃饱了撑的，一天三顿吃了早上是喝粥或吃饼，午餐和晚饭都是干的，还都管够。 姨婆看看几个孩子，重新又算了算，发愁道：“这要是每天都像现在这么吃，这么多的粮食也就够吃八九个月啊。” 穆扬灵道：“八九个月就行了，明年不都有收成吗？要是没有再花钱去买呗。” 穆家一直是花钱买粮，今年第一次吃自己种的粮食，所以穆扬灵说这话毫无压力，姨婆却觉得自己种地却还要去买粮吃是件十分便扭的事。 “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看能省一点是一点，要不以后我们午餐也吃粥？”姨婆问道。 穆扬灵跳下炕，笑道：“随便您，我只要能吃饱就行，不过现在我得先去碾一袋新米来尝尝看，我两辈子第一次种出来的粮食，我得去尝尝是什么味道。” “你这孩子，你这辈子也才过了十年，哪里跑出来的两辈子？”姨婆笑骂她，“净会贫嘴。” 穆扬灵笑嘻嘻的去碾米，喊道：“我说实话你们又当我在说笑，我在说笑你们又当我在说实话，这老实人也忒难当了。” 姨婆就问舒婉娘，“你和石头都是老实孩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滑头来？” 舒婉娘抿嘴一笑，道：“我也好奇呢，要不是她是我生的，我都怀疑是哪儿捡来的。” 穆扬灵扛了一袋米就去村口孙老头家里，全屯只有他家有碾米的石碾，这东西也是营区配的，谁是小旗就放在谁家，以前就放在穆家的大门外不远处，谁用只要去打扫一下就行，后来胡满当小旗就被搬到了胡家，胡家放在院子里，后来又搬到了孙家，孙家直接整理出一间房间放着，这样就不会有雨淋风吹，少了许多脏，而谁想碾米了，只要来就行。 孙老头没想到穆扬灵那么早就来碾新米，一时愣愣的，就道：“孩子，先把陈米给吃完了，这新米留得久一些。” 穆扬灵笑道：“孙爷爷，我知道，我就是想尝尝这新米的味道。” 孙老头：“……” 第216章 困难 陈管事直愣愣的走出粮铺，眉头紧皱的回到租下的小院子里，领头侍卫卫延忙迎出来，“陈管事，怎么样了？” 陈管事摇头，“这粮价不仅没降，反而往上涨了不少。” 卫延皱眉道：“那怎么办？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小将军和范公子只怕要等急了，而且这临安府的物价也忒高了，咱三十几号人一天的花销可不小。” 陈管事翻了个白眼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可别到外头说去，免得别人还以为我们多穷似的，像临安府这样的富贵地方你就不能露怯，不然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是被人骗的份儿，何况，我们是稀罕那点花销的人吗？那些兔肉丁和腊兔肉赚的钱够你这样大吃大喝十辈子的了。” 卫延横眉怒眼道：“但那钱是主子爷的，你拿着主子爷的银子出去请人大吃大喝我早有意见了。” “嘿，”陈管事瞪他，“你还真较真了？这叫做生意懂吗？要是不请人吃饭喝酒，我们的东西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哦，照你的主意拿着东西一家干货店一家干货店的去推荐，你不嫌累得慌？这倒还是其次，你这样做就先降了身份，随便一个伙计就能把价给你压死，所以范公子叫你一切都听我的呢。” 卫延扭过头去，道：“行，我一切都听您的，您说吧，咱什么时候能买到粮食回兴州府去？这临安府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最开始几天还很新奇，毕竟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池，这么繁华的城市，但逛了几天卫延早厌烦了。 临安府繁花似锦，是富贵锦绣之地，生活在里面好像都不知道外面的苦难，要不是他刚从兴州府过来，又从小生活在边关之地，都以为大周朝盛世太平呢。 在这里住的越久卫延就越不开心，这些繁花似锦是用多少人命堆积起来的，而将军和小将军还要为了将士们的粮草军饷拉下身份来做生意赚钱买粮。 这些人明明受的是他们的保护，却理所应当安然接受。 可要说是这临安府百姓的错吗？也不是，卫延曾经在酒肆中为边关的将士们抱不平，可附近酒桌上的百姓却说他们每年额外交的军费有多少，但大周这么多将士却连国土都守不住。 卫延这才知道，原来在这里，边关的将士们是被唾骂和厌恶的对象，除了袁家军。 要不是陈管事拦着，卫延早就跟人打起来了，他觉得他们太冤了，他们的粮草军饷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本地向百姓们征收，跟朝廷要钱要粮，朝廷最多送来一些马匹和武器，而能要到这些东西往往都要扯半年左右的口水仗。 临安府和江南这一带上交的这么多军费能有千分之一到他们手里就算不错了。 卫延睁大了眼睛让陈管事给一个归期，陈管事直接蹲在台阶上，挠了挠脑袋道：“我哪知道啥时候回去啊，公子让我们把东西卖出去后把八成的银子换成粮食，只带回去两成的银子就行，我这拖了一个月不就想趁着江南收割，粮价会下降的时候多买一些吗？这见鬼了，这粮价不仅没降，反而涨了，这要我怎么出手啊？回去公子还不得砍了我？” 卫延耍赖道：“这做生意是您的本事，我可不管，总之我就要回去，我们总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难道这粮价不降我们还不回去了？我出来之前金兵对咱兴州府可是虎视眈眈，我得回去帮小将军。” “得了吧，小将军身边不缺你这一号人，”陈管事揉着脸道：“既然粮铺这儿走不通，我们就下乡去看看，你也别闲着了，派人出去打听打听乡下地方的粮价，要是不高，咱直接从农民手里弄，只要粮食一到手我们立马启程。” “你早说啊，这么好一个主意你怎么才想到啊？” 陈管事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容易？等你出去做了你就知道其中的艰难了。”陈管事拍拍屁股走人。 普通百姓之家纳税过后还能有多少家拿得出粮食来卖？多半是只能放在屋里省着吃到明年，只有富户和小地主一类的人家才有余粮出售，但这一类人往往跟各粮铺都有合作。 他们只做一道生意就走人，就算给的价钱比较好，那些人也不会为了一次生意就得罪合作已久的粮商，这里头都是有行规的。 陈管事冒着触犯行规的危险去做这样的事也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只希望能碰上几个急用钱或蠢得不顾及行规的富户小地主。 而他们，人和基业都在兴州府，那些粮商就算生气也抓不着他们。 但陈管事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回屋找出范子衿临走前交给他的信件，这里头是给范夫人的信，陈管事本不想拿出来的，但卫延说的也对，他们总不能老耽搁在临安府，兴州府是个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他们得赶紧回去。 来的时候范公子没叫他去范府请安，甚至说不到万不得已别去找范夫人，可见范公子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十分好，也是因为这个考虑，陈管事一直没叫范家知道他们是小将军和范公子的人。 他们的兔肉丁和腊兔肉都很顺利的卖出去了，利润的确惊人，但公子交代的事也只是完成了一半。 他们那么费心费力的赚银子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买粮食？ 他得把粮食带回去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陈管事准备了几份小礼，拿着信件带着一个护卫就到了范家投递帖子，帖子进去没多久，陈管事就被人毕恭毕敬的接去花厅了。 范夫人看着信，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眼睛微红的问道：“你们是几时来到临安府的？” 陈管事低下头，羞惭的道：“早几个月就来了，只是一直没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事，羞于见夫人，这才拖到了今天。” 范夫人摸了摸信件，看了陈管事半响，心沉了沉，强笑道：“你倒是有心，说说看，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多半是儿子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事。 范夫人没想到儿子和自己生分到了这个地步。 第217章 夫妻大战 范夫人就算伤心也暂时拿范子衿没办法，毕竟儿子现在不在身边，人在跟前的时候她说的话他都不听，何况人不在跟前的时候。 但对儿子要做的事她还是要尽力去帮他达成，不管怎样，她都想修复母子之间的关系。 范夫人想了想道：“你们要买粮倒也不难，正巧我嫁妆庄子上的出息还没有卖，我范家名下也有几百亩良田，收回来的粮食都还堆在库房里，我就以给粮商低两成的价格卖给你们吧。” 陈管事忙躬身道：“不敢，不敢，怎好叫夫人吃亏？粮食给夫人什么价，小的就出什么价，不然公子知道了，回头小的也不好交代。” 范夫人皱眉看向他，陈管事就苦笑道：“还请夫人体谅，我估摸公子的意思是要做出一份大事业来好叫您刮目相看呢，您现在把价钱压低，公子心里只怕要不好受了。” 范夫人嗤笑一声，眼里带了些泪意，道：“他怕是不想欠我太多情吧？” “夫人说的是气话呢，公子是您生的，这世上还有比生恩更大的情吗？” 听陈管事这么一说，范夫人总算是好受了些，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回头我叫管事去找你，我这还有几个好朋友，她们的嫁妆庄子上也有不少出息，看你打算买多少粮食，回头给我个数，我去帮你做个中人。” 陈管事没料到纠结那么久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简直是感恩戴德的跪谢，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而范夫人转身却回屋去给儿子准备东西，陈管事既然要回兴州府，那她就顺便让他带一些东西回去给他，还有浩然，修远是个男人，身边又没个屋里人，生活上的事难免不够细心，还得她给他们准备一些东西。 范夫人一个命令让整个范府都动了起来，范文思下衙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府里人忙忙碌碌的，他眉头微皱，就拉过一个丫头问道：“你这捧着东西要去干什么？” 小丫头见是老爷吓了一跳，就道：“请老爷安，这是给二少爷准备的衣服，奴婢才去针线房领回来的。” 范文思瞪大了眼睛，“子衿回来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小丫头忙摇手道：“二公子没回来，是二公子派了个管事回来，夫人要收拾了东西叫那管事给二公子带过去。” 范文思松了一口气，摸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逆子回来了呢。”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怂，就横眉道：“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他要是赶回来，我非打折他的腿不成，逆子，逆子！” 范文思气呼呼的回后院，见正房那边那么忙碌，想也不想就要转身去妾室那边。 谁知范夫人听说范文思回来了，刚好迎了出来，见他往西而去，哪里还不知道他又要去妾室那里。 范夫人横眉竖眼，大喝道：“范文思，你敢去西苑试试看！” 范文思吓了一跳，回神就见范夫人气势汹汹的跑过来，劈手就朝他打来，他忙伸手挡住，喊道：“你那儿乱糟糟的，我一整天都快累塌下了，还不准我去休息休息？” “我呸，你去了那几个小妖精那里是去休息还是去出力？我那儿为什么乱糟糟的？你就不问一问？我们的儿子都走了一年了，第一次主动叫人送信回来，你就不问，不看？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范夫人想到自己为了这个男人和儿子的关系这么糟糕就恨得连手捶他。 范文思一边躲，一边喊，“那个逆子最好一辈子别回来，我还问他？你也不想想他都做了什么事，他一封信不仅让我丢了好容易求到的恩荫资格，还让我被御史弹劾，你让我问他什么？” “他可是在兴州府啊，那是打仗的地方，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他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范夫人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一边追打他，一边道：“要不是你给庶子求恩荫，他会离家出走吗？你嫡庶不分，宠妾灭妻你……” 范子衿并不知道家里父母因为他又爆发了一场大战，此时他正满脸肃然的将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金黄的玉米。 沈五姑娘捏起一粒玉米看了看，问道：“这就是世宗皇帝说的玉米，后来史家贬低的苞谷？” 范子衿点头，“今年我们兴州府种植了二十八亩。” 沈五姑娘一笑，丢下东西，道：“我沈家祖上也有人种过，先不说味道如何，这产量和世宗皇帝说的相差甚远啊，不知道范公子大老远的把这东西带到江陵来是什么意思？” 范子衿轻笑一声，在她的对面落座，道：“沈家种不出来，那是因为没用对法子，你知道我们的二十八亩收了多少玉米吗？” 沈五姑娘挑眉看向他。 “一万六千十六斤，亩产五百七十二斤。” 沈五姑娘心中一动，却道：“听着还不错，但离世宗皇帝说的依然相差甚远，在上等地里精工细作，肥力好，小麦亩产三四百斤也是有的，这玉米到底是新奇东西，就算亩产高一点，大家的接受度也依然不是很高。” 范子衿敲了敲桌子道，“是下等地，没有基肥，追肥一般，而兴州府今年干旱。” 沈五姑娘这才渐渐严肃起来，捏着玉米良久不说话，最后问道：“这是你的生意？” “不，”范子衿眼如星光的看着她，笑道：“这是西营的。” 沈五姑娘诧异，还以为这是齐修远个人的生意，没想到竟然是整个西营的，她蹙眉道：“这是笔大生意，我做不了主儿，得等我三哥回来。” 范子衿笑道：“我倒是可以等，但我们手里的数据可不能等，只是短短的二十天，我表弟的营区已经有三路人光顾了。” 沈五姑娘笑道：“早就听说过齐小将军武功高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叫人得手吧？” “是不会叫人得手，但总让人这么打扰也厌烦得很。” 沈五姑娘想了想道：“我三哥很快回来，他一回来我就和他来见你，如何，范公子？” “那在下就在客栈里恭候两位的大驾了。”范子衿拱手做礼。 第218章 钓鱼 沈五姑娘从酒楼里出来坐上马车，蹙眉道：“小小年纪跟只狐狸似的，说话滴水不漏，除了最初的两个数据什么都问不出来。” 沈五姑娘的大丫头红心道：“要不叫人去兴州府打听打听消息？” “算了，你没听他说去的三拨人全给抓了？我们去了估计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真要被拿住，那时候大家面上反而不好看，还是等三哥回来，让他去谈吧，我看他们俩倒是挺像的，估计能说到一块儿去。”说到这里，沈五姑娘嗤笑一声，“也让我瞧瞧，这到底是老狐狸厉害，还是小狐狸精明。” 红心闻言不由一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了几粒玉米出来看，低声问道：“五姑娘，您说这东西真有这么好？” 沈五姑娘从她手里接过东西，道：“世宗皇帝英明神武，一生少有失算的时候，也正因此，大家才将他的话奉为经典，虽然只是无意种的一句话，但世宗皇帝的确说过这东西耐寒抗旱，高产易存，就算是在灾年，只要种植这个就饿不死百姓，也是因为这句话，后世才有那么多人一直在试验，虽然当初朝廷种植失败后这玉米就消失了，但有些底蕴和门道的人家其实都收有这东西，暗暗研究着，我们沈家祖上也种过许多年，可都不太理想，虽然最后能有所收获，但产量连水稻的一半都比不上，实在达不到世宗皇帝所说的，那些种子也被折腾光了，这几十年来才消停，没想到还真有人把这东西给种出来了。” 红心道：“那别人家手里还有种子吗？” 沈五姑娘微微一笑，自信的道：“多数人家和我们一样都折腾光了，还保存有种子的人家，先不说那种子还能不能用，你觉得他们留的种子能有多少？” “可范公子他们手上也没有多少啊，一万多斤怎么可能够我们分？” 沈五姑娘眉头紧蹙，“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啊，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那我们沈家以后肯定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而此时，范子衿正站在酒楼的窗口看沈家的马车离开，研墨不解的问道：“公子，您怎么不告诉沈五姑娘我们打算中第二季，明年能交易更多的种子？那一万六千斤将军可没打算卖给沈家，要是沈五姑娘误会了怎么办？” “那是她的事，我又没说两方交易的时候我手上只有一万六千斤。”范子衿收起扇子，道：“走吧，不是叫你打听了江陵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们出去逛逛。” 研墨：“不等沈三公子了？” “可以边玩边等嘛，等他回来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只有耐得住性子才能钓到好鱼，所以，”范子衿用扇子敲了敲研墨的肩膀，笑道：“我们急什么？急的是他们！” 齐浩然也正冷着脸和百里说，“我们急什么？急的是他们！” 百里看着身上还带着血腥气的齐浩然，低下头道：“可将军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此事不宜拖得太久，兴州府离临安府虽然远，但有心人也能很快将消息传到京城，到时候朝廷先一步得知详情，于我们不利，所以小将军，我们还是尽快净鸣水县的细作肃清干净，以保证玉米的消息不被传出兴州府为要。” “大哥的公文不是已经发出去了吗？上面有有时间，又有各驿站的印戳，就算朝廷在收到公文前得知消息，他们也只能怪驿站的办事效率太低。”齐浩然冷笑道：“武将发回京城的文书，除了加急战报外全都会被内阁压下，就算驿站如常传递，这文书至少也会被内阁压下十几二十天才上到御前，趁着这件事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我巴不得有人在圣上看到文书前将消息上报上去，到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百里愕然的看着齐浩然，没想到齐浩然成长的这么快。 齐浩然已经问道：“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玉米的第二季种植了吧？” “是，昨天就开始了，穆姑娘说他们会在八天内将所有的种子都下种完，但下种后需要浇灌一次，从嘉陵水运水过来太困难了。” 齐浩然只是微微蹙眉，就问：“我不是让你去找精通天文的人了吗？到现在都没找到？” 百里摸摸鼻子，很想说他是侍卫，不是小厮，但还是认命道：“兴州府并没有这样的人才，属下已经叫人出去寻找了，这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奔着科举去的，想要找精通天文的实在太艰难了。”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荣泽哥就懂天文，行了，你继续去找，我回头去问问荣泽哥，兴州府最近到底会不会下雨，要是不会，回头还是从五营这里抽出人力，再从各旗中抽选壮劳力去嘉陵水里运水。” 齐浩然安排完农事，就起身去地牢，道：“走，我们去看看他们，这几天，他们可是给我招来了不少的客人。” 百里知道他说的是那几拨先后光顾军营的探子。 齐浩然还在府城跟着齐修远学着如何审讯俘虏，就有人大晚上的夜探军营。 每当想到这个，百里就不由庆幸齐浩然和穆扬灵那奇特的爱好。 要不是穆扬灵时不时的和齐浩然玩渗入和防守的游戏，不时的躲过军营的巡防摸到齐浩然的房间，他们军营的防守未必会改进得这么严实。 要知道那三拨探子都是这方面的精英，有一拨都快摸到了库房才被发现而拿下。 齐浩然是在第一拨探子被抓到后赶回来的，然后就让穆扬灵给检查了军营的防守情况，最后那一拨就是被临时加上去的暗哨发现的。 军营被人接连的被人摸进来，齐浩然是又生气又兴奋，他准备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练手的机会，他连夜审讯了他们，得到了留在鸣水县细作的名单，但他并不想此时动手。 一个小小的鸣水县都有这么多人潜伏在这里，那兴州府和兴元府呢？ 兴元府他是不想了，但兴州府他却是一定要将那些人揪出来的，大哥就住在兴州府里，他交给穆石在汉中府的那些任务让他知道，留细作在大哥住的周边是多么的危险。 所以他不介意冒险放长线钓一次大鱼。 第219章 气坏了 范子衿和齐浩然一起出现在穆扬灵跟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志得意满的样子。 那时，穆扬灵正看着棚房里的兔子发愁，她养的兔子大半都能出栏了，甚至生下来的第二代兔子都快能生第三代兔子了，范子衿却还是没派人来收兔子。 秀红正鼓动她把兔子卖给别人，这样起码能减少一些损失。 范子衿一来就听到了秀红在抱怨他，“……范公子也是，这兔子要不要也派人来说一声，这兔子要是再养下去可就老了，表姐，您就听我的，把兔子销掉吧。” “我已经给范子衿送信去了，再过几天要是还没回信再销掉，当初我们是签订了合约的。” 本是来和穆扬灵炫耀的范子衿顿时收起了脸上的得色，轻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后就抬着下巴道：“这兔子明儿我就叫人来拉走，本公子做出的承诺自然会做到。” 穆扬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问，“你被解禁了？” 范子衿脸色一红，点头道：“托你的福，现在虽然还不能回到五营，行动上却是自由的。”范子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认真的神色，这与他以往的冷嘲热讽很不相符。 秀红也惊讶于范子衿的改变，瞪大了眼睛看他。 齐浩然就搭着范子衿的肩膀和穆扬灵炫耀道：“子衿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大哥觉得子衿在改，就让他恢复了自由，虽然还是让他住在府城，却不拘着他回五营了。” 穆扬灵见他眉宇间喜气洋洋的，就笑问道：“那你又有什么好消息？” “这个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诉你。”齐浩然说了不能告诉穆扬灵，但脸上却洋溢着喜气，眉宇间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穆扬灵没再问下去，范子衿要收走这些长大的兔子，她的烦恼就消去了，高兴的和两人盘腿坐在草地上说起近况。 三人高兴，却不知要气坏了多少人。 首先是沈三公子，他都和范子衿谈定了购买玉米种子的条件，都已经签了合约，完了才知道齐浩然把所有的玉米种子种下去了，该死的是他们在合约中只规定了他们收到货后三日内付款，却没规定收货的时间，让范子衿钻了空子。 而他自以为占了大份的抢了八千九百斤的玉米种子此时也显得不是那么多了。 玉米在兴州府能种第二季。 二十八亩的下等地就收货了一万六千斤，那一万六千斤的种子能收获多少？ 对方既然敢将所有的玉米种子都下种，那就表示他们有很大的把握能够收好这第二季。 那么，他这八千九百斤在第二季的收获中就不值得一提了，沈家占不到优势，他费了这么大心思却被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给耍了。 沈三直接气笑了，“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好一个范子衿，难怪齐修远会叫那小子独自来江陵府，我还是太小看他了，他人呢？” 沈三的下属低着头道：“范公子昨天一早就已经离开江陵府了，留了信说不用送了，三公子，齐将军让我们沈家吃了这样的亏就不怕得罪我们沈家？” 沈三轻哼一声，“谁说沈家会吃这个亏？范子衿跑得这么快，不就是让我去兴州府亲自找齐修远谈的吗？”但有了这份合约在前，他又是主动找上门的，到底失了主动权。 但想到钦天监的预测，沈三不得不前去。 钦天监的预测并没有公布，他有他自己的门路知道这个消息，显然，齐修远也有自己的人脉提前知道了这事。 钦天监预测一个地方的风雨可能会出错，但预测大范围的天象却从未出现太大的差错。 沈三跟在范子衿的身后到了兴州府，双方重新签订了合约，在所有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将八千九百斤直接改为第二季收获的三分之一，这样就能保证沈家在这场作物大战中的主动性。 然后就是各路被派过来的人马，被齐浩然抓住的不仅有胡人，还有兴元府那边及各方派来打探的人员。 齐浩然那一下打击面很广，凡是潜入五营的全被抓了，而其中有些人受不住刑招供了，齐浩然虽然没有以此为把柄找上他们，却也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为了减少损失，他们不得不留在兴州府的细作撤回来，但他们对五营库房里的玉米更感兴趣了，防备这么严实，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作物？ 甚至有人已经怀疑齐修远放在五营里的根本不是玉米，而是什么武器，玉米种子只是一个掩饰，毕竟那东西百年前都已经种过了，这么多年来没听说过有谁种出来的。 于是，本来的细作虽然被撤回去了，却派来了更厉害的手下夜探五营。 到最后齐修远都不得不派一营的两个总旗过来支援。 而坏心的齐浩然一边层层保护五营的库房，一边他和范子衿住的屋子里将种子分发下去，让人种到地里去。 那些细作竟然对此视而不见，一个劲儿的往那戒备森严的库房里冲。 穆扬灵都不由抽了抽嘴角，道：“他们不是冲着玉米来的吗？现在我们都种到地里去了，趁着夜黑风高跑地里挖两颗不就完了吗？” 齐浩然瞟了她一眼，道：“也就你会想得这么简单，能时刻注意五营且派出细作的，除了胡人，那就是各军营了。让他们相信被将士们严密保护的是一种作物而不是一种武器，你得先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再装上农民的脑袋才行。” 齐浩然无视穆扬灵瞪大的眼睛，道：“爷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冲着玉米来的，所以一早就把东西移到爷和子衿的屋子里，然后在库房里放了几个大箱子，现在大家保护的是那几个大箱子。” 而整个五营，除了库房就只有他整个主将住的屋子保护得最严密，玉米放在那里同样安全。 所以那些人现在是白费功夫了，现在齐浩然是守在五营里，人来一拨他抓一拨，能不气坏了别人吗？ 第220章 提议 范子衿算了算她棚房里的兔子，道：“能出栏的也就四千来只吧，这也太少了吧？”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道：“您就算嫌少也得看看我这儿地多大，我这六十八亩地养这么多兔子已经是高负荷了，要不是这些兔子它不挑食，还能把干麦草斩碎了喂他们，这四千来只我全给出手了，你要知道，我这一边还有好几千的小兔子呢。” 范子衿哼哼两声，道：“这地方够不够是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要是不够你大可以去开荒或去买地。” 齐浩然扯了一根牧草咬嘴里，为穆扬灵说话道：“她还一分钱没挣呢，哪有钱去买地？” 又对穆扬灵保证道：“你只管放心的养兔子，子衿南下的商队已经回来了，兔肉丁很受欢迎，陈管事已经和人谈好了，一年给他们送三趟货，我叫账房帮你算过，照这个收益，你一年能赚不少钱。” 范子衿瞪他一眼，对穆扬灵道：“现在销路没问题，就是原料太少，每次只有几千只兔子，做出来的兔肉丁看着多，但其实分销出去就一点也不多了。” 范子衿可不是只会把目光放在临安府的人，临安府之外的大城，他一个都不想放过，陈管事才把粮食运回来，就又带了最后一批兔肉丁出去了，这一次他主要的任务是谈生意，找好销路，而兔肉丁也只有几百罐，并不多。 齐浩然已经打算在五营内正式分出一部分给他建作坊，范子衿也已经选好管事，都是从老兵残兵中选，而各营区送过来的不能再上战场的兵全都被分到了作坊里。 不仅可以保证他们的吃喝，他们治伤所需的药也全都由作坊出，除此之外军饷也被划到了作坊名下，由作坊给他们发军饷。 这样军队减少了支出，而这些本来会衣食不继的残兵老兵也能得到安置。 五营这边动静太大，难免会吸引外人的注意，齐修远最后让莫雄带人过来，“小将军，将军让我来取那几口大箱子，押送回西营。” 齐浩然眨眨眼，“只你们这几个人？” 莫雄笑道：“所以还需要小将军派人护送。” 虽然那几口大箱子里装的只是石头，但却有不少人惦记着，齐浩然要把这麻烦送出去，自然就不能让人知道里头装的是石头。 齐浩然和莫雄带兵浩浩荡荡的将东西送到了西营，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围观，却没有发生意外。 那车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谁要是冲出来那就是纯粹找死。 江泽接管了这几个大箱子，叹气道：“我这是接了一手的麻烦啊。” 莫雄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乐意，我和将军说一声，这东西我来保管。” 江泽哼了一声，道：“想抢功说一声，别把话说得太好听，好像是为我解扰似的。” “那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几口箱子留在你这儿，能给你带来多少功劳？我们西营现在可不全在将军的把握之下，将军想借着这事将那些人踢出去，你还是睁大眼睛看看最近有谁在你跟前瞎蹦吧。” 玉米的事将军也只告诉他们几个心腹，其他将士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在玉米种子都下种的情况下，自然是能瞒住一天是一天，沈家也在密切关注这件事。 本以为齐修远最多能再往下拖十天半个月，谁知道一连一个月过去，种下去的玉米都长有小腿那么高了，朝廷还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三只想掩面，沈五姑娘愕然的问道：“是齐修远保密性做得太好，还是朝廷太无能了？这下头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一些了吧？这都多久了？” 沈三道：“只怕现在齐修远也心急相让朝廷知道呢，他的文书估计给内阁扣下了。” 齐修远的文书的确给内阁扣下了，上头只盖了一个加急，又不是军报，内阁拿到手上后都没翻开直接先放一边了，因为今年各地粮食收成都不太好，所以自五月以来上书求军粮的军队是越来越多，皇帝发了火，他们是能把折子往下拖就拖。 所以等到皇帝终于在众多奏折中看到齐修远上报的玉米数据以及给四盘村求赏赐的文书时，兴州府的玉米已经抽穗了。 皇帝看着上面的数据瞪大了眼睛，再看底下的日期，手抖了又抖，他指着底下的内阁大臣气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重要的加急文书，你们竟然压下这么久才呈送上来，简直是玩忽职守，朕，”皇帝大喘一口气，道：“朕罚你们半年的俸禄，回去写认罪折子去。” 秦相低下头，不得不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皇上，不知齐将军在折子中写了什么，让您如此震怒？” “震怒？”皇帝直接将折子拍在他头上，“朕是惊喜，要不是你们压着折子不上报，朕会震怒吗？齐修远治下有人种出了玉米，世宗皇帝说的玉米。” 皇帝眼睛闪亮，道：“钦天监不是说明年各地可能会干旱吗？正好，这玉米耐旱，广而种之，朕的臣民就能度过此次难关了。” 秦相捡起折子仔细阅读，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只是齐将军在信中说亩产才有五百七十二斤，离世宗皇帝说的亩产千斤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皇帝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是下等地，若是种在上等地上，自然会更高，就算达不到亩产千斤，有个六七百斤也很不错了。” “是这样没错，可齐将军手上也只有一万六千斤的玉米，就算全部用作种子也种不了多少，这广而种之只怕……”秦相见皇帝脸色微沉，继续道：“所以这种植只怕还是以小麦水稻为主，不过齐将军既然懂得了种植的方法，那离推广玉米种植也不远了，长则四五年，短则三两年，我们一定能种出更多的玉米以用作种子，所以圣上，让齐将军派人将那一万六千斤种子先运到京城，明年开春就下发种子给农户们种植，对了，还有那四盘村的村民，也要送到京城来，由他们指导农户，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户部尚书张诚就上前一步道：“圣上，秦相说得对，江南向来是鱼米水乡，在这里种植玉米肯定要比兴州府这样的蛮荒之地更好，应该早下旨意让齐将军将种子和人送过来。” 第221章 喜怒交加 “是啊，皇上，早下圣旨的好，不然北方下雪后路就不好走了，这种子可要保存好，要是受潮只怕影响种植。” 御书房留下的大臣纷纷应和。 本来还想留到第二天再与朝臣商量的皇帝也不由觉得紧迫起来，“那朕这就下旨，让传旨内侍即刻出城前往兴州府。” 秦相嘴角一挑，拱手恭喜道：“臣在此先恭贺圣上，内侍大人快马加鞭，二十天可到兴州府，不出两个月，圣上就能看到世宗皇帝盛赞的种子了。” 皇帝哈哈一笑，道：“这还多亏了齐修远慧眼识英才，四盘村村民也功不可没，百年来不忘世宗皇帝组训，孜孜不倦的研究玉米的种植方法，即使所属州郡被金兵所占也一直不忘故土，带了种子和种植方法来投，该赏。” 皇帝说完，让御前行走草拟旨意，道：“四盘村村民首功，赏他们黄金千两，加三等赏赐，齐修远同样功不可没，”皇帝顿了一下，就道：“赏他正三品的宣奉大夫，随内侍的圣旨一块儿去兴州府，” 秦相嘴角勾了勾，带头跪下口称万岁。 皇帝志得意满的看着底下的大臣，很是高兴。 第二天，齐丰就知道他儿子一跃从四品涨到了正三品，虽然他依然只掌兴元府西营，却已经是正三品的宣奉大夫，以后只会升得更快，再一听说儿子是发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而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时，眼神更是暗沉。 谁家父子当官不是互通消息，相扶相助？只有他，那个逆子有什么消息从来不会告诉他一声，不然他何至于会这么被动？ 齐丰笑容僵硬的应对同僚们的恭喜，不由生出了要把小儿子叫回来的念头，要是小儿子还在他这里，大儿子还会做什么事都不顾他吗？ 齐丰回家后就让管家的儿子朱兴宗立刻启程去兴州府把小儿子齐浩然接回来。 皇帝是盼着内侍去把东西和人带回来，齐丰也盼着朱兴宗把小儿子给带回来，所以一时对兴州府都多了些关注。 等内侍赶到兴州府的时候，种下的玉米才刚刚结出小小的玉米苞，穆扬灵和乡亲们正给玉米除草。 齐修远听内侍说要把种子和四盘村的村民带去京城，就眨了眨眼睛，无辜的道：“我上书已久，一直不见回应，还以为圣上是对此产量不喜，所以为了试验，我又把所有的种子都种下去了，至于四盘村的村民，他们全都编入了军户里，现在正在地里指导大家种植玉米呢。” 内侍瞪大了眼睛，问道：“齐将军，这都开始入秋了，怎么还下种？这玉米能长得出来吗？” 内侍就算没种过地也知道常识，只听说过气候温暖湿润的南方能种第二季，从没听说过寒冷干燥的兴州府也能中第二季粮食的。 齐修远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玉米耐旱，收了麦子之后只要紧接着下种，兴许就能赶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收获。” 内侍瞪大了眼睛，“兴许？” 齐修远轻咳一声，道：“这不是为了更快的种出世宗皇帝所说的那种玉米吗？圣上迟迟没有回复，本将还以为是因为这亩产太低的缘故，所以……” 内侍脸都黑了，却不好说出这是内阁压下折子的缘故，从齐修远上折子到现在他来传旨，前后已经有三个月的功夫了，也难怪他忐忑。 内侍一口气堵在胸中，最后还不得不挥手道：“此是信息不通造成的，也怪不得齐将军，还是将四盘村的村民叫来，圣上有赏赐下来。” 内侍将两道旨意都宣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皇帝交代的三件差事，他只完成了一件，至于将四盘村的村民带回去倒是容易，但种子都没了，还要人回去干什么？ 这玉米种下去能不能收回来还不一定呢，知道齐修远把所有的种子都种下去了他更是忧愁。 别最好找到了种植的方法，这种子又叫他们给折腾没了。 内侍只能写了一份加急文书，以十万火急的铜牌发出去，这是圣上御赐的，亏得他临走前圣上给了他这东西，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通知圣上呢。 铜牌一出，驿站不敢怠慢，挑选最好的马匹和送信人日夜兼程，一天四五百里的往临安府赶，六天后赶到临安府，送信的人几乎虚脱的将信件送到内阁。 内阁一看是天使的加急文书，也不敢怠慢，连夜呈送进宫。 皇帝从宠妃的床上爬起来拆开信一看，一口血差点就呕出来，他颤抖着手指着底下送信的太监说不出话来。 宠妃忙给他拍胸顺气，喊道：“皇上，您怎么了？您可别吓臣妾啊！” 皇帝眼睛都能红了，咬牙道：“着令，内阁渎职，玩忽职守，全给朕革了，全革了！” 皇帝气得差点灵魂出窍，他既恨内阁大臣，又气齐修远，但齐修远理由充分，拿不了他出气，那只能拿罪魁祸首的内阁发火。 可怜的四位内阁大臣以为罚奉半年就算完了，谁知道后续在这儿等着。 皇帝眼睛红通通的在床边坐了半天，最后道：“着令内侍留在兴州府，以观种植后效，若是玉米能在兴州府种植第二季，朕，朕大赏齐修远。” 皇帝实在是不想重赏武将，但这次武将偏偏和农事牵扯到了一起。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农事，这是关乎民生的大计，皇帝自认不是任性的人，所以齐修远要是真在这事上立了大功，他愿意给他大赏，就是封他个爵位也行。 皇帝将这一番意思传出去，只希望齐修远能够为此争气一些。 但齐修远志向不在此，和袁将军一样，齐修远最大的愿望还是收复故土，重振大周。 在皇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正在和弟弟商量着怎么占领褒山县。 占领褒山县是齐浩然提出的，在庄大为出现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心思，经过大半年的准备，现在他打算付诸行动。 第222章 发现 褒山县是鸣水县的临县，虽然一个隶属兴州府，一个隶属汉中府。 两个县虽然是临县，但交通并不方便，因为横亘在两个县中间的是连绵的大山和大河，以前倒是有条小路供人来往两县，但那也只是小路，两边高山峻石，连一辆小板车都通不过，所以历来大家都要先过兴州府后出兴城关进入汉中府，然后才到褒山县。 而这条小道也在金兵占领汉中府后被大周官兵给炸了山上的土石下来堵住了。 但庄大为给他们提供另一条小路。 褒山县和鸣水县道路不通，齐浩然的终极目标并不是它，而是整个汉中府。 齐修远自然也知道自家弟弟的野心，这场战役并不是要弟弟指挥，而是让他充作先锋。 齐浩然曾在他面前夸口过自己历时半年训练出来的斥候营如何厉害，此时就算是一个考验。 褒山县并没有金兵驻扎，只要占领了县衙，控制住里面的人，他们就能以褒山县为据点向整个汉中府扩张。 而齐修远要将大量的兵马悄无声息的输入汉中府，那就不能通过褒山县，因为那条小路过不了马和辎重粮草，所以齐浩然他们在占领褒山县后就要尽快控制住褒山县十二里外的清河镇。 清河镇直通兴州府顺镇县的白旗镇，那里设有两国的关卡，有士兵把守，齐浩然的任务就是干掉那些士兵，让齐修远的兵马能够直通清河镇。 兵马进了汉中府，他们就可以里外夹击拿下汉中府。 齐修远敢在这时候攻打汉中府，除了自己兵马强壮，所有新编的士兵都训练过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汉中府因为收成不好，这段时间一直有些混乱。 此时攻入汉中府，利于收取民心，何况，明年可能有大灾，这既是灾难也是机遇，趁着这机会多收编一些士兵和军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齐修远不会自己承担这个风险，所以他在制定计划后就和袁将军去了一封信，相约他一起收复国土。 这是袁将军毕生的愿望，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去努力，齐修远虽然没写自己行动的具体时间，但相信以袁家军的精锐肯定是时刻做着准备，只要他这里一动，袁家军就会出面牵制蔡州、唐州一带的兵马。 齐修远将每一个问题都考虑到了，见荣轩也找不出什么问题了，就笑道：“如此就计定了，这事只我们四人知道，先别告诉底下的将士，浩然，你现在就回去做好准备。” 范子衿见所有人都有事做，只有他一人闲下来，忙道：“大表哥，还有我呢，我也跟着浩然去吧。” “不行，”齐修远冷着脸道：“你老老实实的跟在荣轩后面，跟着他调配粮草，浩然是去杀人的，不是去郊游的，你去了只会添麻烦。” 范子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表哥，他什么时候添过麻烦了？ 荣轩轻笑一声，对他道：“浩然他们要急行军，就算是受过训练的士兵都有可能承受不住这个强度，你还是别想着跟去了，筹备后粮草才是最要紧的，对了，你的人从临安府带回来的粮食西营先征用了，等占了汉中府，我们再还给你五营。” 这下换齐浩然跳起来了，“这怎么行？那是我们五营的粮草，我们可要断粮了。” 齐修远一个手指弹在他额头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年五营收了多少军粮，五个营区就属你们的最多，你私下扣了多少？” 齐浩然大喊道：“我已经比他们多交了三分之一了，大哥不能把所有的军粮都给要了吧？当初修水利的时候我可是跟孙家和赵家借了不少的粮食，还没还给人家呢。” 齐修远轻咳一声，揽着弟弟的肩膀道：“大哥知道你现在困难，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要让将士们冲锋陷阵，总要给他们吃饱饭。” 齐浩然不乐意道：“我给了您这么多军粮，不都在库房里吗？子衿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可是我们用银子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那是留到明年的，只要一动用就会被人察觉，现在行动不是保密吗？圣上可不希望边关再有战事，你是想我们兵还未出关就被圣上召回？” 齐浩然垮下肩膀，只能应下了，心里却在嘀咕皇帝，明明是给他收复国土，他却要死命拦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齐浩然回去准备，将和穆扬灵训练了半年的斥候营调出来，也不说具体要去干什么，只勉励了他们一番，然后吩咐伙房给他们吃好喝好。 然后第二天一早，齐浩然就带着人悄悄进山去了。 穆扬灵趴在林子里，看着齐浩然带着斥候营上山，眉头不由一皱，虽然她和他经常带着人在林子里训练，但从未如此准备过。 他们全身军备，一看就是要出任务的节奏。 穆扬灵趴在丛林中看着他们消失在林子里，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那儿似乎是通往四盘村的小路。 穆扬灵确定人走远后才呼出一口气，起身拍了拍草屑，拿起地上的弓箭正要转身，身子突然一僵，有些僵硬转身，齐浩然正冷着脸看她。 穆扬灵僵硬的一笑，伸出右手像招财猫一样招了招，道：“这么巧啊。”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把呼吸放得更轻一些才算那么回事。” 穆扬灵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刚才见到齐浩然的那一刻她心思起伏，本来已经和环境融合在一起，却不小心漏了气息，只是一瞬，没想到就被齐浩然察觉到了。 穆扬灵一边为自己的疏忽懊恼，一边又为齐浩然的成长高兴，他能这么厉害，可有她调教的功劳在。 “你要去汉中府？” 齐浩然本来不想说，但还是点了点头，瞪着眼威胁她，“这事不准说出去。” 穆扬灵却觉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笑了笑，看着他道：“那你小心一点，可要活着回来，别像上回一样，丢去大半条命。” 齐浩然也严肃起来，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你爹也会活着回来的。”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我爹也参加？” 齐浩然就一笑，“还真被骗走了，真笨。”他一扬手，道：“行了，爷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多注意一些五营的情况，还有玉米的事情也要你多费心，可别被人给偷了。” 第223章 战起 齐浩然带着人躲在丛林之中，用千里眼观察关卡的情况，现在，他们就呆在关卡的后面，褒山县已经被他们控制住，清河镇里有金兵的驻扎军队，齐浩然带的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了汉中府的驻军，所以打算先把关卡的人弄掉，等江泽带人过来后再一起敲掉清河镇里的驻兵。 齐浩然将千里眼放进随身带着的木筒里，低声道：“全部隐匿身形，他们用晚饭时动手，不要弄出太大的响动，穆石，带人去守住各个路口，绝对不许逃走一人。” 穆石应下，带了一队人离开。 齐浩然就趴在丛林中闭目养神，时间一到，他就睁开了眼睛，飞白一身短装趴在他身边，低声道：“爷，时间到了，他们都交班去吃饭了。” “动手。” 齐浩然身后的人分散朝关卡的屋子潜过去，齐浩然则带着飞白和另外几人去关口。 那里守了十八个兵，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齐浩然借着树木隐蔽身形前进，手上滑下匕首，趁着人不注意，捂住一人的嘴巴抹了他的鼻子…… 三刻钟后，所有人聚在这里，齐浩然问道：“如何？” “全关六十四人全在这儿了。” 穆石也点头道：“无人逃脱。” “给我们的人报信，他们的人可以过来了，将关卡搬开，你们现在轮流休息，一会儿我们要去清河镇，天亮之前要攻下清河镇。” 众人应下。 穆扬灵正坐在半山腰上俯瞰底下的玉米地，现在玉米长势喜人，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雨，不仅缓解了地里的旱情，也让大家的吃水松了一松。 现在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经有了玉米粒，因为有齐浩然临走前的嘱咐，穆扬灵对玉米地的安全问题更加关注，虽然这儿每天都有士兵来回的巡查，但她依然每天会坐在半山腰上往下看。 但以她的眼力，能看到的地方依然有限。 穆扬灵想，要是有对望眼镜就好了，或许她可以自己做一对…… 齐浩然很宝贝他手里的那管千里眼，不知道在她也做出一对后他会试什么表情…… 穆扬灵胡思乱想间，兴州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悠远的号角声。 穆扬灵跳起来，踮起脚尖往兴城关的方向看。 下面在地里劳作的人们也听到了“呜呜”的号角声，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往兴州府的方向看。 这么些年他们对号角的声音并不陌生，今年以来金兵时常攻城，他们经常听到收兵或防御的号角声，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悠长却又有些激昂的号角声。 穆扬灵已经飞奔下山，山下的人也许没听明白，但她却听得懂，这是进攻的号角。 齐修远要和金国开战？前两天齐浩然去汉中府是因为这事？她还以为他要去搞刺杀呢。 穆扬灵跑下山，却没地方打听消息，急得团团转，既担心父亲，也担心齐浩然。 既然是这么大的军事行动，那父亲肯定要参加，他如今是在敌前还是在敌后？早知道上次他离开的时候应该给他多准备些伤药的，就算用不上也能以防万一。 舒婉娘也从屋里出来，她见女儿面上有些焦急，就问道：“阿灵，你怎么了？刚才那号角声是什么意思？是金兵又攻城了？” 不少村民在穆家院子外头徘徊，闻言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穆扬灵和小将军要好，说不定能知道什么内幕。 穆扬灵摇头，沉着脸道：“是我们的人去攻金兵的城了。” 舒婉娘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道：“齐将军要去收复故土？”她微微有些激动起来，继而又有些担忧，“你爹也会上战场吗？” “娘，爹是兵，就没有不上战场的兵。” 舒婉娘咬牙，“那，那我们要给你爹准备什么东西吗？” “准备什么东西都没用了，已经开战了，在战事结束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往里送东西的。”穆扬灵只想打听一下齐修远的战略目标，是只打算惊动金兵，让他们收敛一下，还是攻下城池？攻击到什么程度？ 穆扬灵想了很多，片刻后却又泄气，她曾经是军人，知道她的这些问题全都是机密，齐修远不可能告诉她的，就是齐浩然也不可能。 院子外的人也有些伤感，他们全都有家人在军营里，就有人犹豫道：“这五营应当不用上战场吧？不是说咱五营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太孬了吗？” 秀红瞪眼，“谁说五营孬的，我表叔就是勇士。” 外头的人撇撇嘴，道：“孬也没啥不好，只要不用上战场就行。” 穆扬灵不说话，只是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道：“不管孬不孬，最近一定有些乱，咱得护好咱的庄稼，”穆扬灵抬头看向孙老头，道：“孙爷爷，这事还得您出面，您出面请各旗商议一下，各旗都安排壮丁巡视，确保这庄稼地的安全。” 孙老头也严肃起来，心中却激荡不已，这可是立威的好时机。 他想了一下就同意了，斟酌道：“不过最好拿到小将军或小将军的授意，这样大家也听话一些。” 穆扬灵垂下眼眸想了一下道：“这个我帮你去弄。” 孙老头就大松一口气，笑道：“阿灵你放心，我一定带着人守好这一片庄稼，谁也别想从我手底下拿走一颗玉米。” 也有人提出让五营出更多的兵巡逻，这样他们就不用抽调壮丁了，毕竟现在五营又不要上战场了。 但这个提议只是提出来就被否决了，因为五营也要上战场了，他们被编入后勤，为前线的将士押运粮草。 穆扬灵特意抽空去查看过他们辎重过去后路上的痕迹，以此推断这场战事的规模。 心算出来后穆扬灵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齐修远敢动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有一定的信心，忧的是，这场战事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老爹自上次走后就没回过家，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穆扬灵看了看地上的痕迹，最后还是赶上前头的队伍，在他们还没出面栏人的时候出手拉住一人，指着地上的痕迹道：“叫两个人在后头把痕迹处理了吧。” 第224章 推断 押送粮草的是五营的人，其中大部分人都认识穆扬灵，本想拦住穆扬灵的人看清她，忙笑道：“原来是穆姑娘，”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恍然大悟，道：“穆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叫人将痕迹处理了，多谢您提醒。” 穆扬灵只是微微点头就转身回去了。 她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概的地图，重点标出京兆府，汉中府和蔡州。 汉中府被袭，如果她是金国那边的，那么首先会向京兆府求援，同时也会给蔡州守军传信，让他们做好防备和支援的准备。 京兆府是要城，更是金兵对统治大周失土的政治中心，金国人叫西京，他们肯定不敢派出太多援兵，以防有人突袭京兆府。 蔡州所驻扎的金兵却并不比京兆府少，因为蔡州之外就是袁家军。 穆扬灵听齐浩然说过，袁家军共有十二万多，这还是齐修远知道的数据，这次改编军制，袁家军只会增多，所以蔡州所驻扎的金兵人数也不少。 从蔡州到汉中府，急行军也要七天，齐修远除非能在七天内完全占领汉中府，不然就可能面临三面夹击。 穆扬灵撑着下巴蹲在地上思索，齐修远是带兵的老将，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就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 穆扬灵很快就知道他有什么底牌了。 齐修远出兵汉中府闪瞎了一群人的眼睛，反对的人有，大声称快的人也有。 兴州府中现在在哪里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已经改了以前的话本，说起了齐修远的故事和各路将军收复故土的轶闻。 作为兴州府知府的吴善才在齐修远出兵好才知道这件事，可以前地方还能牵制军队，因为军队的粮草是从地方出，可现在军队的粮草都要自给自足了，齐修远根本不受约束。 吴善才去军营表示抗议，却连齐修远的面都没见到，兴州府的百姓全都心惊胆战又带着期望的看着兴城关外，他们只在第一天听到关外的喊杀声和号角声，之后齐修远带的将士似乎就冲到了汉中府的地界，普通百姓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他们刚刚为西营的将士和兴州府的未来担忧，那边蔡州就传来消息，袁家军也对蔡州出兵了。 兴州府的百姓顿时沸腾了，大呼道：“故土，回兮！” 大家一改对齐修远的担忧，全都信心满满的道：“有袁将军出兵，此次说不定真能收回汉中府。” “袁家军足有十三万，纪律又严明，袁将军更是运筹帷幄，只要皇帝不阻止，肯定能收回汉中府。” 这样的言论充斥着兴州府大街小巷，穆扬灵这才知道齐修远大胆攻打汉中府的原因。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袁将军出兵，那西营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范子衿却有些不高兴，出兵收回汉中府明明是大表哥的决定，兵也是大表哥出的，怎么到最后功劳全都记在了袁将军身上？ 但对着荣轩他不好说这些，只能在回五营押运粮草的时候和穆扬灵抱怨。 穆扬灵却道：“你觉得袁将军占了齐将军的功劳，又哪里知道袁将军愿意占这个功劳？这事福祸相依，但对袁将军来说，这样的传闻却是害大于利。” “功高震主？”范子衿反问。 穆扬灵道：“我虽了解的不多，但也只是圣上对袁将军多有猜忌，不然当初也不会连下八道金牌将袁将军召回，从而痛失京兆府等三府，现在又传出这样的话，对袁将军可不就是害大于利？他未必不知道他出兵后会更惹皇帝猜忌，但他还是出兵帮齐将军牵制蔡州的兵力，说实话，我很钦佩他。” 范子衿苦笑，“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穆扬灵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齐将军才叫你和荣轩大哥多学学，你的这些疑问可以和荣轩大哥说，他会教你的。” 范子衿挑眉看向她，“你叫的倒是亲热，什么时候和荣轩哥这么熟了？”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什么时候和荣轩大哥熟了？是他让我这么叫的，虽然才见过几次面，但我自认还是有识人的眼光的。” 穆扬灵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别澄清，更别推波助澜，将军应该有应对的方法，”穆扬灵看着他道：“这次你们出兵一定没经过皇帝的同意吧？内侍什么态度？” “要是还上书求皇帝同意，金国那边早列兵排阵好了，”范子衿撇撇嘴道：“至于内侍，现在好吃好喝的在将军府里被人伺候着呢，舒服的不得了。” 穆扬灵就知道他们把人给软禁了，想了想低声道：“其实这时候放了他比软禁他更好。” 范子衿眨眨眼，看着穆扬灵半响，福至心灵，他复杂的看着穆扬灵道：“没想到你这脑袋也能想通这样的事，这人情我记下了，回头大表哥回来，我会和他说的，一块儿过来谢谢你。” 穆扬灵挥手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好我家才能好，我可不希望你们拼死拼活的把汉中府打下了却要在牢里庆祝。” 范子衿哼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大表哥早有了应对的方法。” “那也总要吃一番苦头吧，”穆扬灵看向兴城关的方向，问道：“虽然知道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将军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范子衿沉默片刻，道：“你爹没和大表哥在一起，是跟浩然在后方，但只要浩然没事，你爹应该就不会有事。” 穆扬灵拍拍他的肩膀，道：“谢了。” 范子衿起身，道：“我是回来押运粮草的，现在该走了，对了，五营的人被抽调了大半，现在留下来的人很少，这大片的玉米地在这儿还得你多照料一些，看紧了，别让人偷去了。”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穆扬灵跳起来道：“孙爷爷叫我问你要一张授权的文书呢，他好组织壮丁日夜巡视。” 这个对范子衿来说很简单，当即就让研墨去拿了文墨来写了一张，然后盖上自己的印章交给她。 第225章 谋 荣轩听范子衿说要放内侍自由，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让他主动上奏与圣上表明此事也好，不然等事情传到圣上那里，内侍这边却毫无动静，只怕朝廷会安将军一个私扣天使的罪名，这倒是我们的疏忽了。” 范子衿点头，“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人，荣大哥，不知道这位天使有什么嗜好，天使是圣上的耳目，他在奏折中就算不偏向我们，只不偏不倚的说一句话，也比我们百般辩解要强。” 荣轩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放心，我这件事我亲自去做，不会让将军陷入危局的。” 荣轩早在内侍到兴州府后就打听过他的性格及爱好，自然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可以赢得他的好感。 所以等到皇帝收到齐修远出兵汉中府的消息时，也收到了内侍的上书。 就算内侍在信中状似不偏不倚的提了一句齐修远有忠君爱国之心，却刚强太过的话，但皇帝还是很恼怒。 现在国库空虚，他还在头疼明年给金国和西夏的岁币，正想和金国西夏求求情宽容一二，齐修远直接派兵打过去了，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偏偏袁家军也出动了，如果只是齐修远一人，皇帝大可以削了他，可现在还牵扯到了袁家军，当初因为他召回袁家军，御史和百姓对他多有意见，这次要是再申饬一番，百姓肯定又有话说。 皇帝一点也不想给茶馆酒楼添加话资。 皇帝有些后悔当年重用袁将军了，当初看他出身贫苦，在军中和朝中都无所依靠，以为他会听自己的话，谁知道他脾气这么硬，这几年兵权大掌，对他的圣意也是阳奉阴违，好几次出兵都不听他的号令，偏偏还在民间有声威名望，拿不住他的把柄就轻易动他不得。 但他有沈家的帮助，手脚干净，又爱民如子，皇帝根本就找不到他的把柄。 如今大周权势最大的除了秦相就是袁将军，可秦相的权势是来源于他，全看他一句话，袁将军却不是，皇帝脸色难看的捶着龙椅暗想，本来是想扶持秦相来制衡袁将军，可现在看来却收效甚微，秦相毕竟没有兵权，很难让袁将军有所顾忌。 而之前为了解除国库的危机，他让军队自给自足，这半年来，皇帝已隐隐有了些后悔，因为他发现他对军队本来就不大的控制权更弱了。 皇帝叹气道：“若是有个人能制衡袁家军就好了。” 旁边的太监总管闻言，眼珠子一转，就低声道：“皇上，这不就有一现成的人吗？” 皇帝抬眼看向他，问道：“谁？” “齐修远齐将军啊，”太监总管见皇帝皱眉，就低声道：“皇上，这齐将军是少年英才，若是您扶他上来，让他也成了兵马大元帅，那不就可以制衡袁家军了吗？” 皇帝皱眉，“只怕又扶出一个齐家军来，到时候照样不听话。” 太监总管就笑道：“皇上多虑了，这袁将军是领兵的，齐将军也是领兵的，这一山难容二虎，鹬蚌相争后得益的不就是圣上您了吗？” “可朕听说齐修远对袁将军崇拜得很呐。” 太监总管不在意的笑道：“那是因为齐将军现在还只是三品的宣奉大夫，领的是四品的将职，手底下也就三四万人马，不像袁将军是一品大将军，手下更是带着十四五万的人马，他们要是站在同一高度上，齐将军又比袁将军年轻这许多……” 皇帝闻言也不由露出笑容，拍掌道：“好计策，只是齐修远今年未及弱冠，他升到三品已经够快了，这一时也没封赏的理由啊。” “皇上怎么忘了，现在齐将军正在攻打汉中府呢，他若是收复了汉中府，那就是大功一件。” “那若是失败了呢？”皇帝笑容微敛，问道。 “那就说明齐修远不值得栽培，他是生是死还不是圣上一句话的功夫？” 皇帝苦恼道：“只怕收了汉中府，金国会有意见，再封赏齐修远，只怕会与金国交恶呀。” 太监总管无语的看着皇帝，大周和金国一直是交恶的好吗？就算他是一个阉人，他也知道金兵迟迟不南下是因为国内也不太平，而且国力不足于支持他们南攻，而大周愿意出大量的岁币，这才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但就是这样，边境上每年的冲突也不少，就以今年为例，各地报上来金兵南下打草谷的次数不下百数，皇上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两国外交很好的？ 正以为像国书说的那样他们是兄弟之邦？ 但太监总管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说出口，只安抚皇帝道：“皇上，收回汉中府是天下百姓所愿，相信金国皇帝会理解的。” 皇帝撇过去一个“你当我是傻子”的眼神，太监总管就道：“现在齐将军已经出兵汉中府，袁家军也出了蔡州，这赢了总比输了的强。” 皇帝想想也是，反正都得罪了，那赢了总比输了的强。 “着令，让齐修远收了汉中府后不准再前进一步，以免激起金国的大规模反攻，再传话给袁将军，让他火速退出蔡州，蔡州可有十几万的金兵啊，这兵马一动，得花费多少粮草？现在国库空虚，各地又渐渐显现灾情，朕现在可没粮食支应他们，明年也没有。” 太监总管忙下去叫内侍进来写圣旨。 齐修远是在汉中府接的圣旨，，此时他已经占了汉中府大半的县镇，他收起圣旨，嘴角微翘的应下，他只有四万多人，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北上，他只要能收复汉中府就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故土也要一步一步的收回。 江泽领兵过来会师，下马汇报道：“将军，汉中府南路的县镇全部收复，金兵全被铲除，有一小股往北逃了。” 齐修远点头，“不必穷追，你留下守好各县城门，等荣轩过来，立马着手安排招兵，我们的人马该扩大一些了，金国权贵所占土地全都收回用作军田……” 第226章 养兵 齐修远最后当然不可能把所有金国权贵所圈的地都变成军田，也就抢到了四分之一左右的土地，剩下的一半还田于民，一半收归国有。 好消息是，他扩招了将近两万的兵马，而朝廷竟然认同了他的行为，坏消息是，这部分人的军备全都得他自己出。 齐修远就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也凑不齐两万人的军备，而两万人之后还站着他们的家人，这也得他养活，这些人愿意带着家人成为军户，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一粒米都没有，听说跟了齐修远不仅有田有地，还有粮食，齐修远一招兵就带家人来投了。 齐修远愁得连庆功酒都没喝得多痛快，范子衿就拉着齐浩然凑到他跟前道：“大表哥，这世上来钱最快的莫过于抢和商，抢是违法乱纪的行为，我们自然是不做，那就只剩下商这一途了。” 齐修远皱眉看两只，问道：“你们又想胡闹什么？” 范子衿就暗地里掐了齐浩然一下，齐浩然面色不变的道：“大哥，子衿作坊弄出来的兔肉丁好吃，弄到南方后不少人都喜欢，陈管事说就是产量多上三倍也供不应求，而现在他还在南边寻找更多的销路。” 齐修远靠在椅子上，双手娇交叉，微微抬头看向他们，“所以？” “大哥，那群胡人圈地放牧，您看看外头，到处是牧草，要是他们养上兔子，我们这头回收，他们赚了钱，那我们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 齐修远，“不行，我们是汉人，汉人以耕种为主，汉中府的百姓本就对圈地放牧反感，要是我们不仅不废除此举，反而支持，那他们对胡人的仇恨就会转移到我们身上来。” “我们又不动老百姓的田地，我们是让军户这么做，”齐浩然嘀咕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们好，我又不是白占他们的。” 齐修远瞟了他一眼道：“那也不行，军户也是百姓。” 范子衿就笑嘻嘻的道：“表哥，也不是让他们用所有的地都养兔子，他们倒是想我也收不了这么多，底下这么多军户，只要有些人愿意用几亩下等地养上几百只就够了，多的暂时我也要不了，今年先强制，明年养不养全靠他们自愿如何？表哥，他们每户名下都有百多亩地，只是强制几亩，他们不会有多大的怨气的，您看五营，现在所有的上等地还被我们强制种上玉米了呢。” 齐修远眼睛幽深的看向范子衿，道：“这个收入能有多少？能养活我手底下的兵吗？” 范子衿对上他的眼睛，傻愣愣的点头，“应该差不多了吧，到时候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齐修远满意了，笑道：“行吧，这件事你们自己做主。”说着高兴的起身离开了。 范子衿就不由懊恼道：“我们被表哥坑了。” 齐浩然疑惑，“坑什么？” 范子衿就不由拍他的头，“你刚才没听到表哥问的话？我们辛苦挣来的钱全都得给表哥拿去养兵了。” 齐浩然从他的手底下逃脱，不服气的道：“挣来的钱本来就是用来养兵的啊，不然还能用来干什么？” 范子衿张张嘴，继续一想也是，就算现在表哥不说，回头西营吃喝不上，表哥一发愁，浩然还不得从自己口里省出粮食，然后再从他这里拿，然后再给表哥送去，反正到最后所有的钱还是得用在养兵上…… 范子衿最后只能挥手，“算了，算便宜穆扬灵了。”见浩然眼露疑惑，就道：“当初我们签的合约是整个作坊的收入，而他们养兔子得从穆扬灵那里拿兔种，所以这合约不变……” 到最后他千辛万苦弄出来的作坊，除了穆扬灵是赚钱的，他和浩然一分钱都拿不到手。 范子衿磨了磨牙，开动起脑筋，道：“总不能每次卖完兔肉丁后都要买了粮食运回来，这样周期太长了，而且带着这些粮食路上太险，”范子衿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我要是放出风声说北方大旱，所以急剧缺粮，那些商人会不会把大批的粮食运过来？到时候我们的商队就能买些其他的货物回来售卖，至少不止兔肉丁这门生意了。” 齐浩然只低头想了一下就拒绝道：“不行，这风声一传出去，首先遭殃的是老百姓，粮价一涨，他们更吃不起饭了，我们打下汉中府是要守护里头的百姓，我可不想转眼就发生暴动。” 范子衿翻了个白眼道：“谁说我要在汉中府传这个消息了？我是要陈管事在江南传，两地信息不通，消息滞后，两边都只能半信半疑，而我们只要在这头微微一辟谣，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范子衿哼哼一笑，“到时候两府的粮食多了，百姓就能安定下来，你们的压力也小些。” “这是要坑那些商人？”齐浩然歪头问道。 “不算坑，也就是要他们少赚一些，”范子衿道：“两府的确缺粮食，现在粮价也是在慢慢上涨，他们将粮食送过来依然有得赚，只是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暴利而已，商场如战场，我不觉得这是坑。” 齐浩然没有再表示反对，只是好奇的问道：“你刚还说要从南边进货，我们的银钱不是都拿去养兵准备军备了吗？哪还有钱啊？” “不是还有穆扬灵吗？”范子衿哼哼一笑，道：“便宜她了，回头我和她说，让她把钱交给我，我肯定能给我们赚回来更多的钱。”见齐浩然要说反对的话，他就忙道：“我可不是占她便宜，虽然用的是她的钱，但这门生意是我做的，东西是你的人一路护送上来的，所以这些分成是我们应得的。” 范子衿心里计算着他和齐浩然能分到多少，但其实他并没有做过生意，现在也不知道这个该怎么算。 如果是穆扬灵，她估计大概能猜出自己能拿到多少，说到底她只是个投资者，其他的万事不操心，所能拿到的份额也并不会太高。 因为点子是范子衿的，生意也是范子衿在管，而从江南到兴州府路途遥远，就算是只单纯请镖局押送，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范子衿想要买的是一些绸缎和淞布之类的东西，边关因为一直有战事，所以愿意到这儿来做生意的商人很少。 之前兴州府小，范子衿没心思，可现在他们占了汉中府，这可是个大地方，汉中府中富贵的人家不少，多数是当年来不及南逃和不愿离开故土的人家，自汉中府被占，城中的这些东西就变得越来越少，此时做这些生意就只赚不赔。 当然，现在汉中府城中的人还在排查中，人还不随便出城，这时候就算有人想到做这门生意，能付诸行动的也只有范子衿他们了。 第227章 战利品 天气开始转冷，地里的玉米杆已经半干枯，穆扬灵钻进玉米地里掰下一个，剥开苞衣一看，里面的玉米粒金黄饱满，用手指一掐，硬硬的，和十几天前一掐就满手指的浆水不一样，这次破皮后只有指甲那里湿润了一些。 穆扬灵把那个玉米递给秀红，道：“能收了，回去告诉姨婆，明天开始下地。” 秀红高兴的应了一声，搓着手臂道：“天气都快变冷了，这再不收，玉米在地里也留不得了。” “所以我们运气很好，”穆扬灵道：“竟然真的就种成第二季了。” 姐妹俩拿了几个玉米棒子回家，正打算告诉姨婆这个好消息，就见自家门前站了不少的人。 穆扬灵和秀红对视一眼，飞奔回去，穆扬灵还没跑到跟前，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道：“诸位乡亲，在下是被调到了前线，和五营的其他将士并不在一处，所以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现在战事已经结束，大家过两天应该就能收到消息了，乡亲们回去再等几天吧。” 前来打探消息的乡亲们失望的离开，就露出了后头的穆扬灵。 穆扬灵见穆石胡子拉碴的站在门口，眼睛一亮，大叫一声就爬上去抱住老爹的胳膊，喊道：“爹，你回来了！” 穆石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满眼笑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爹回来了。” 舒婉娘正拉着龙凤胎倚在门边看他们父女两，见穆石走过来，就脉脉的看了他一眼，蹲在龙凤胎的跟前指着穆石道：“这就是爹，快叫爹。” 龙凤胎已经快一岁了，站在地上努力的仰头看穆石，含糊的叫了两声，就怯怯的躲在母亲身后偷眼看这个大块头。 穆石心中有愧，蹲下和两个孩子平视，从怀里掏出一些小玩意，摇了摇道：“爹给你们的，要不要？” 博思和可嘉看了看东西，再看看眼前的大块头，最后探头去看姐姐，发现姐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顿时信心倍增，一下子就抢过穆石手上的东西抱怀里。 穆石见状哈哈一笑，畅快的道：“不愧是我穆家的儿孙，就该如此。” 舒婉娘瞪他一眼，嗔怪道：“你的孩子就跟霸王一样，就是博文在学堂里都学会打架了，你还夸他们，小心他们以后更无法无天。” 穆石一左一右的抱起龙凤胎，便进屋边道：“他们只要听我的和你的就好了。” 姨婆问道：“这次你能在家里呆多久？” 穆石将龙凤胎放在炕上，对姨婆笑道：“战事结束了，这次将军做主给了我半个月的假期，在过年前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每旬都能回家两天。”顿了顿又道：“我升到了百户，军饷涨了。” 穆石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他对穆扬灵道：“去把博文接回来，下午别上学了。” 穆扬灵欢快的应了一声，进屋拿了钱袋子就跑出门，秀红就拉了秀兰跟上，“表姐，我们和你一块儿去。” “那快走。”穆扬灵一边一个扯着就往城里跑，先去书院接了博文，再去买了肉和一些食材。 博文看着肉流口水，“姐姐，我也想吃红烧肉。”博文吃的膳食和他们的不同，见穆扬灵买了两斤的五花肉就知道晚上要做红烧肉，一时肚里也馋起来。 秀红替他求情，“表姐，表叔回来了，今天晚上就让表弟和我们吃一样的吧。” 穆扬灵考虑了一下就点头，“那行，不过只许今天晚上。” 博文连连点头，添了一句，“庞大夫说我的身体好多了，气血比以前足，昨天我和他们玩的时候他们都追不到我。” “好样的，”穆扬灵夸他，“再接再厉，要是你们书院谁都追不上你，你的身体就算好了，以后就不用忌口了，可以和我们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博文展望了一下这美好的未来，就笑嘻嘻的跟在姐姐后面去买东西。 虽然很馋，但晚上吃饭的时候博文依然只每样菜夹了三筷子，多的就不愿吃了，穆扬灵见了暗自点头，博文虽然看着弱，但自制力却不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直心中有数，也一直可以约束好自己。 大半的菜进了穆石的肚子里，不止舒婉娘心疼，穆扬灵也给老爹夹了两筷子的菜，“爹，你瘦的也太厉害了，你们要上战场大战，小将军还不给你们饱饭吃？” 穆石解释道：“小将军吃住都与我们一样，你爹我算不错的了，本来就身强体壮，瘦一些也没什么，你是没看见小将军，整个人都快瘦脱形了。”穆石有些心疼道：“小将军也就比阿灵大三岁，也还是个孩子呢。” 所以跟在齐浩然后面冲锋陷阵，对穆石的考验不可谓不大，他总是不自觉的将齐浩然当子侄来看，可有时候齐浩然的狠辣他又不得不佩服。 吃完饭，一家人窝在炕上，穆石就将自己带回来的两个大包袱拿出来，叠成一大包的布料被他拿出来掀开，一家人顿时闪瞎了眼。 齐浩然将一对金手镯塞姨婆手里，道：“这是给秀红的，给她做嫁妆。”又从一堆玉饰里挑出四块玉佩给秀红和秀兰，“这个你们也收着，一人两块，以后出嫁的时候做嫁妆。” 见女儿和儿子瞪大了眼睛，龙凤胎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就挑了一匹玉雕成的马给博文，两块小一点的玉佩给博思和可嘉，给穆扬灵的却是一把镶满钻石的短刀，刀鞘上也镶了两排小钻石，但最显眼的还是刀柄上的那一颗眼珠子一样大小的耀眼红宝石。 穆石笑道：“别看它漂亮就以为不实用，其锋利不下于你祖父留下来的那把，削铁如泥。你拿着，带在身上，既体面又能防身。” 穆扬灵瞪大眼睛看着穆石带回来的这些东西，问道：“爹，你这到底是去打仗，还是去打劫啊？” “两者差不多。”穆石盘腿坐在炕上，道：“你爹我运气好，跟着小将军打了头阵，不然还抢不到这些好东西呢，其他的全被上交了，只藏下这些。” 穆扬灵蹙眉，“私藏？这不是违反军纪吗？” 穆石摸着她的脑袋笑道：“这是约定成熟的规矩，将军和小将军都知道，只要不太过分，军中强制收回的。” 第228章 商议 “军队并不能保证士兵每个月的军饷，那么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放松要求，而且有这些战利品激励着，将士们冲锋陷阵也更加拼命。” 财帛动人心说的就是这个。 穆石是直接洗劫了一个金国权贵的家，当然，大部分东西都上交了，只有少部分被他们这群人给分了。 齐浩然拿了大头，然后是他，再是底下的士兵。 因为家中孩子多，女孩又最多，穆石就挑了一些女孩子用的东西，而穆扬灵手中的宝刀是他在战场上杀了一个金国副将缴获的，那副将估计是个贵族，所以会在腰上配这种镶满宝石的宝刀，在战场上得的全是不用上交，完全属于自己。 齐浩然不会和底下的人抢这些，所以穆石就留下了。 除了这些东西，齐浩然还给穆扬灵和秀红秀兰带了几朵珠花和几根银钗回来，他的说法是，三个女孩一天比一天大了，也要学会打扮自己了。 姨婆也得了两个银镯子，被穆石硬是套在手上，道：“姨母，要不是有你在家，就算阿灵能干，我也不放心家里，这对银镯子也不是买的，是他们抢到后分给我的，您戴在手上也不招眼。” 穆石给舒婉娘的却是一对玉镯，晶莹润白，穆扬灵看了眼珠子都移不开，当然这是穆石晚上夫妻两独处的时候才拿出来的，穆扬灵是第二天才看到的，而姨婆不注意这些，很久以后才突然发现舒婉娘手上带了这东西。 相比于饰品，姨婆更关心穆石有没有抢到银子，所以将穆石的两个包袱都解开了，发现还都是一些小饰品和团城一块块的布料，姨婆疑惑的问道：“你就没抢到金子银子啥的？这些东西看着好，但也不能当钱使啊。” 穆石摸了摸鼻子道：“金子和银子都要被收回去，现在这些金银饰品还是我之前藏在石头缝里，后来才偷偷回去带出来才保下的。” 舒婉娘奇怪的道：“玉比金银还贵，他们怎么只对金银管的如此严格？” “娘，金银就是钱，这些首饰也只要融了就能用，但其他的东西，比如这些玉啊，珠宝啊却要拿去换成钱，这一点两点没什么，多了就换不成价了，还不如留给士兵们，算作战利品，他们留下金银。”穆扬灵顿了顿又道：“将军占了汉中府，要重修防线，又要招兵买马，这些都要用钱，所以才一点金银都不允许流出来吧？” 穆石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些东西你们留着，以后要是家里急用钱就拿去当了，多少能换一些钱。但乱世黄金盛世玉，也不知道现在这些东西能换几个钱。” 姨婆就忙转身把那对金镯子拿出来，道：“那这东西我可不能要了，让你媳妇收起来。 舒婉娘就推回去，抓住她的手道：”姨母，现在家里又不少这个钱，上次将军送来那么多的钱我们都没动过呢，这对金镯子我看过，纯度高的很，在兴州府未必都打得着这么好的，留着以后给秀红当嫁妆，体面！” 穆石疑惑的问道：“将军怎么会给我们家送钱？” “是玉米种子的钱，足有三百二十两呢，本来阿灵还想按比例交税的，但将军死活不要，说是阿灵能种出这东西已经是大功，她不要赏赐就算了，他可不会再收这个的税。”姨婆说起这个就高兴，本只是拗不过穆扬灵才种下的玉米，却是收获最大的。 “说起玉米，我正要和你们说呢，明天玉米就能收了，我去和孙爷爷说一声，通知下去，趁着现在天气还好，赶紧晾晒干，不然种子要受影响的。”穆扬灵看着父亲笑嘻嘻的道：“正好，爹在家可以帮忙干活了，收玉米一点也不需要技术含量，有力气就行。” 玉米可以收获了，齐修远对此非常重视，收到消息后就特意赶了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荣轩和内侍。 而齐浩然已经和范子衿站在穆扬灵家的地里了。 齐浩然正挽着袖子亲自帮忙掰玉米，范子衿则边帮忙把掰下来的玉米装进袋子里边和穆扬灵谈生意，“……你只负责种兔，作坊的合约依然生效，如何，这样你也不用担心兔子太多，牧草不够的问题。” 穆扬灵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的确是她占便宜了。 范子衿就顺势提起南货北卖的话，“汉中府是大城，绸缎，茶叶等一类东西非常好卖，只是之前大周和金国边境被封，东西运不过去，所以这些东西奇缺，反正陈管事卖了兔肉丁后也要回来，不如让他带这些东西回来，到了这儿我们再赚一笔。” 穆扬灵眼睛一亮，这种生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至少路引，条引等她就弄不到，范子衿愿意带她进这门生意可见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穆扬灵抽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好兄弟，我不会忘了你的，回头有麻烦了只管来找我，我能帮上的一定帮。”穆扬灵没想到齐修远这么会调教人，那么快就把范子衿调教成阳光开朗仗义疏财的人了。 齐浩然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阿灵，子衿现在就需要你帮忙。” 穆扬灵歪头去看范子衿。 范子衿轻咳一声，道：“我和浩然钱不凑手，所以这资金得全部由你出。” 穆扬灵还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立马收回，板着脸道：“咱虽然有交情，但也得在商言商，说吧，资金全我出，那我能拿多少成？” 范子衿就掰着手指跟她算，“陈管事是我的人，买什么卖什么，怎么卖，何等价格全由他负责，东西由浩然的人押送回来，我和浩然要占三成，你占七成，如何？” 穆扬灵心里算了一下，觉得不吃亏，就点头道：“行，就这么分，不过你们在作坊里也占了不少份额，怎么会没钱？” “我们的钱现在有急用，暂时还抽不出来。” 穆扬灵就大方的道：“没钱不要紧，以后有什么好主意了和我说，我支持你们，不过钱只能从你帮我赚的那里出，可不能打我家里银子的主意。” 范子衿的目光就在她的庄稼地里转了一圈，问道：“就你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我记得你种了那么多小麦水稻，最后交军粮后就只够自家吃的吧，玉米那一块儿似乎赚了，三百二十两？表哥没让你扣掉军粮那一份吧？浩然，告诉她你一个月月钱多少。” “五十两。” 范子衿瞪他，齐浩然就道：“大哥给五十两的月钱，子衿每个月还会给我五十两。” “看，你家那点银子都不够他花两个月的，”范子衿装好一个袋子，拍拍手道：“也就是从我这儿才能赚这么多，能拿出来给我们做生意。” 第229章 视察 内侍看到地里田间热闹的收获场景，心中有所震动，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齐浩然和范子衿在地里干活，他感叹道：“没想到四公子和范公子如此亲民。” 齐修远笑道：“大人可不能夸他们，他们顽皮得很，哪里是去帮忙，是去捣乱呢。”说着带他过去，还边解释道：“那是穆家，穆家的孩子和他们是玩伴，所以时不时的下地玩一把，大人不如去看看，在下第一次看到这玉米时也有些惊讶。” 内侍想到他回去后要和皇帝做汇报，若是能具体描绘玉米的生长状态那必定会让皇帝觉得他对这个差事上心，所以他欣然应允。 穆石和飞白正拿着锄刀齐根砍断玉米，然后分成一堆一堆的，穆扬灵几人则坐在地上将玉米掰下来，这比钻进玉米地里掰玉米要好受得多，不会闷，又不用站着，一人占据一堆，还可以聊天说话。 看到齐修远带人过来，大家连忙站起，穆石正要过来见礼，就见齐修远挥了挥手，对众人道：“你们忙吧，天使大人就是看看。” 齐浩然抬头看了一眼内侍就低下头去继续掰玉米，范子衿倒是含笑着起身客气的和内侍见礼，然后跟在齐修远的身后。 内侍笑容微敛，客气的和范子衿点头，齐修远不在的那段时间，他可是受了这位范公子不少的招待。 内侍转头仔细去看还竖立在地里的玉米杆，惊讶的发现上面竟然结了两个玉米，亲自上前剥开一看，最下面的那个比较大，玉米粒紧凑，颗粒有很大，他用手指掰下一颗来，捏了捏，浆水就流满手指。 上面的那个虽然小些，但结下的玉米粒也不少，内侍若有所思的看着这片玉米地，难怪玉米的产量会这么高。 就算一根玉米杆上只结一个玉米，以这样的大小和密度，那收获的确不小，只是以前怎么就种不出来呢？ 齐修远没等他多想，就已经笑道：“我回来得晚，这玉米已经来了，要是二十天前我一定请大人尝一尝这煮玉米，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内侍拍了拍手，问道：“我听说这玉米煮成粥味道似乎不怎么好。” 齐修远叹气，点头道：“正是，大人们恐怕吃不惯，这东西偶尔吃一顿还好，多来几次就有点拉嗓子了，不过于普通百姓而言，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内侍嘴角微翘，明白过来，这东西也就普通百姓会吃，有能力的人家只怕不屑于吃这东西，那对小麦，水稻的冲击力也不大嘛。 内侍对如何向皇上汇报有了成算，就不太有兴趣继续留在这里了。 齐修远和荣轩见了对视一眼，他对荣轩使了一个眼色，荣轩忙笑着上前道：“大人也走了半天了，不如我们去县城里歇歇脚？您还没逛过鸣水县吧，不如让下官带您去走走。” 内侍看向齐修远，齐修远就笑道：“大人见谅，在下还有些军务要做，不如就让荣军师带您过去，好好玩玩，晚上在下在红味楼设宴，还请您赏脸。” 齐修远方正严肃，内侍也不喜欢和他呆在一起，就笑道：“那齐将军先忙，我就和荣军师先走一步了。” 范子衿见他们走远了，就扭头问齐修远，“表哥，我见他之前还惊诧不已，现在却似乎有点瞧不起这玉米了。” 齐修远掰下刚才内侍剥开的两个玉米，放在手里道：“因为这东西只有普通老百姓会吃，达官贵人不会吃这东西的，可他却不知道，天下五分之四的人是普通百姓，每年至少有一个月在吃糠，这东西再不好吃也是粮食，比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碧粳米倒是好吃，但这天下间吃得起这碧粳米的又有多少？就是我，一年也就吃那么几顿，还是要底下好几户农户放下许多杂务精心伺候上一年，就是这儿，也只保证我们兄弟三个吃上个把月，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将两个玉米放在范子衿手上，道：“所以子衿，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要忘了主次，一人之福岂能凌驾于万人之福上？” 范子衿垂下眼眸，问道：“圣上也不行吗？” 齐修远沉默半天，最后反问，“如果天下百姓不承认，那君还是天下之主吗？”他想到皇帝的现状，心里都替他臊得慌，天天被百姓这么指责唾骂，齐修远觉得皇帝的心境不是一般的好，当然，也不排除深宫中的皇帝可能不知道外面的这些事。 齐修远见弟弟和穆扬灵都好奇的往这边探头，微微一笑，就拍着范子衿的肩膀道：“没事就多来找浩然和穆扬灵玩，多学学他们的长处。” 范子衿抽抽嘴角，问道：“然后变笨吗？” 齐修远瞪他一眼，丢下他上前，他低头看了看弟弟掰下的玉米，道：“你连农活都会干了，很好，阿灵，下次你家播种的时候叫上他，让他给你搭把手。” 穆扬灵抿嘴一笑，“将军，第一次玉米下种的时候他就来帮忙了，可他现在这么忙，我也没好意思再拉着他来干这些。” “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齐修远撩起衣袍坐在她身边，道：“你与浩然子衿是好友，也不用和我如此客气，以后就叫我齐大哥吧。” 穆扬灵从善如流的叫了他一声，“齐大哥”。 齐修远很高兴，畅快的哈哈大笑两声，他就喜欢穆扬灵的这份爽快，很像自己的弟弟浩然，就是浩然那小子没有穆扬灵的识时务，不然他更高兴。 齐浩然听到穆扬灵叫自己大哥“齐大哥”，就忙丢下手里的活爬过来，坐在穆扬灵对面道：“我也比你大，我在家排行老四，你叫我一声齐四哥听听。” 穆扬灵当着齐修远的面翻了个白眼，叫到：“齐浩然。” 齐浩然瞪着眼看她。 “齐浩然齐浩然齐浩然……” 齐浩然就哼了一声，道：“你要是不叫，我就让研墨和飞白回去，不给你家帮忙了，”见穆扬灵无动于衷，就又道：“我正有件事让你爹去办……” “齐四哥，”穆扬灵双眼闪亮的看着他，“齐四哥，今天晚上我娘会做许多好吃的，你和齐大哥留下来吃完饭吧。” 齐浩然这才满意，道：“虽然我的事很急，但飞白去就行了，也不一定非得你爹去。” 齐修远看着他们斗嘴，失笑的摇摇头，挽起袖子起身去和穆石一起砍玉米杆。 第230章 理想 玉米的亩产很快计算出来，六百五十八斤，只是比春季穆家种的下等地高一百三十八斤，不仅是齐修远和齐浩然，就是穆扬灵对此都不太满意。 但第二季的雨水跟不上，也只浇灌一次，加上太阳远远比不上第一季，所以可以理解。 产下的玉米被齐修远全部收入西营的库房，整整装满了两个库房。 这些玉米当然不能全都当种子，还得筛选过一遍，而且，给多少给内侍带回临安府，这件事还得商讨。 秦相曾给内侍写过密信，希望他能将种子全都带回去，就是不行，也要带上大部分，只可惜信件还没到内侍的手里就被齐浩然给截了，然后到了齐修远的案前。 齐浩然对此有完美的解释，“我正在查遗留下来的细作，那人骑着高马，又不是驿站和朝廷的人，我就以为他是细作，谁知道他是秦相的人？” 齐修远拿起信封看了看，见信封已经被打开，弟弟显然是看过信了，就问道：“那人呢？” “他想逃走，自己摔下马死了。” 齐修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信，道：“既然是他骑术不精，那就算了，你回去管好，鸣水县那几条道，别让那些细作什么的漏网就行了，至于内侍这里，我会去和他解释的。” 齐浩然不服气道：“大哥，秦芳管的也太宽了吧，我们这么多种子他竟然想全都要。” 齐修远冷哼一声，道：“所以他命可能不长，你回去吧，种子已经筛选出来，过几天沈家会来拿属于他们的三分之一，你留意一些，别叫内侍知道了。” “大哥，你要给多少给内侍？” “剩下的一半吧，”齐修远道：“江南地方也不小，不过那儿是鱼米水乡，水利便利，实在没必要种植玉米，反而是川贵一带，今年就不太顺，不知道朝廷愿意分多少给他们，我们留下的一半肯定还要分一些出去，别的不说，兴元府那儿就不能漏了，戴伟和鲁吉已经叫人找过来了，我得给他们留点，还有汉中府，除了军户们的份额，也要给老百姓们漏一些出去……”齐修远心中早打算好，就算明年真的有干旱，他也不可能让人将所有的地都种上玉米，就为了保收。 所以小麦水稻这些都得种，上等地和中等地大部分都得用来种这些，剩下的才用来种玉米之类的。 齐浩然心里计算了一下，道：“大哥，我想养马。” “你现在不是正养着你的小马驹吗？” “不是，我想养大批的马，”齐浩然认真的看着他道，“大哥，胡人的骑兵厉害，之前我们攻城之后，要是骑兵跟得上，也不会叫他们的主将逃脱了，要收回故土，那就必须得练骑兵，汉中府之前被金国的权贵圈牧，虽然糟蹋了不少好地，但也养了不少的牧草。” 齐修远蹙眉看着他，“这破坏民生……” “大哥，我不是要占百姓的农田养马，而是想你拨给我一块儿地用来养马，京兆府平阳府都有马场，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汉中府也建一个？” 齐修远道：“马场都是国家建的，由朝廷治理，你在汉中府开马场像什么话？” “汾州的马帮就不是国家的，朝廷要买马还得偷偷地跟他们做生意呢，大哥，朝廷养的马我们得求着才能拿到，你求十匹，他就给你一匹，还不如我们自己养呢，不出五年就能建成一支骑兵……”齐浩然眼睛发亮道：“汉中府和京兆府不远，只要有马，我们可以来回奔袭，甚至可以绕道华州攻其东侧，两边夹击之下有极大的可能收回京兆府。” 齐修远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微微屈起，手指敲了敲大腿，半响才道：“你有钱吗？” 齐浩然半抬起头，骄傲的道：“只要大哥同意，我就能弄来钱。” 齐修远轻笑一声，想了想挥手道：“行了，趁着现任汉中府知府还未上任，我先给你圈下一块儿地，那本来是金国一个权贵用来跑马的，就在汉中府西北三十里外象山脚下，有三百亩左右，而出象山就是一片草原，不过那儿也有危险，金国和西夏国的人出入那里并没有屏障，能不能保住马就看你自己的了。”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亮，齐修远又道：“我知道你和子衿打算用做生意的钱帮大哥养兵，不过那些钱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你现在也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私房钱，大哥这儿自有办法。” 齐修远之前不说是因为欣慰这两只小的懂得体贴，会为他分忧了，但看他们自己的事都弄得一团糟，又有一堆的事想做，就不打算逗着他们了。 有些东西心意到了就行，就他们两只小的弄来的那点钱还不够军队塞牙缝呢，他养的是七八万的兵，又不是七八千，一天就能把他们吃的连裤子都不剩下。 齐浩然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转身去找范子衿，范子衿就扼腕的捶地，“表哥怎么就不早说？我已经通知陈管事回来了，他要是早说两天，我就让他把所有的钱都置办成货物，就不用运着银子回来了。” 齐浩然却眼睛一亮，“那就叫他运回来，我正打算要买小马驹呢。” 范子衿瞪他，“你不是已经有马了吗？” “我打算建马场养马，”齐浩然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道：“我已经叫百里去给我找会养马的人去了，到时候我带人去象山脚下构建工事和房屋，马就养在那里了，那之前是金国贵族跑马的地方，连种植的牧草都是现成的，也有许多房屋，省了许多麻烦。” 范子衿就摸摸他的脑袋，问：“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一匹马要多少钱吗？我们能买得起多少匹？而且草料这些不都得花钱？我们现在是穷光蛋。” 齐浩然就睁大眼睛看他，范子衿被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有些受不了，坐在椅子上道：“要养马也行，但不是今年，也不是明年，你得给我时间，后年吧，等我挣了足够的钱，到时候我一下子给你买上几百匹马，草料管够，你看如何？” 齐浩然掐指一算，摇头道：“不行，时间太长了，你买了小马回来我还得养上两三年才能使用，还得练骑兵，这耽误了多少时间？” “欲速则不达。” “我就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我要在有生之年中都收回故土。” 范子衿瞪他，“我怎么觉得你被袁将军附身了？心心念念都是收复故土。” “袁将军是我敬佩之人。” 第231章 建房子 最后两个人相执不下，各自气呼呼的回屋去了。 齐浩然是觉得这几年会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可以以汉中为据点，满满收复其他失地，那么骑兵的事就不能再拖，要不是没钱买不起成年的马匹，他才不会想要去买小马驹慢慢养大呢。 而范子衿却是发愁没钱，一匹小马驹都要二十两左右，一个营的骑兵得有五百人左右，每人一匹马并备一匹是标准配置，好吧，就算只备一半，那也要七百五十匹，按最低价格计算也要一万五千两，这还不算后续的草料…… 范子衿坐在书房里算自己能抽出来的钱，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太穷了。 也许他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陈管事身上…… 穆扬灵坐在院子里修铁犁，姨婆在一旁指点她将一块削平的木头塞进去，然后她用手掰了掰，觉得应该稳了，就道：“行了，这样就能用了，你得学会修理这些东西，不然一坏就要进城找人修理，也忒费钱了。” “我现在学会了，姨婆，明天就去犁地？” 姨婆把手垄在袖子里，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她抬头看了看天，道：“真打算种冬小麦？” 穆扬灵点头，“趁着现在没活干，不然明年开春肯定忙不过来，您看看今年春天，一个月下来，我们家哪一个不瘦脱形了？这样的强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久，人的身体就受不住了。” “话是这样说，但这耕种的也太密了，那地怕是要被种坏了。”这是马刘氏最担心的事，以前他们种地都是种半年，让地休息半年，这样可以保存土地的肥力。 可今年那些上等地先是种了小麦和水稻，收割后又种了玉米，现在又要种冬小麦，这耕种的太密，土地的肥力跟不上，很容易把上等地给折腾成中等地，甚至是下等地。 “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我们家地里不是有四五堆兔子粪吗？回头我再去城里买一些夜香，再去挖一些塘泥回来混好晒干，一并撒到地里去，撒上厚厚的一层，犁上两遍，我就不信，这土地的肥力还不能保证。” 马刘氏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保存土地肥力的。 穆扬灵起身摇了摇铁犁，笑道：“我爹明儿就旬休，正好让他回干活。” 姨婆就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鬼灵精，你爹好容易歇两天，他一回来就指使他干活，就没给人停歇的时候。” “要是让我爹在家歇着，他更得难受。”穆扬灵把东西抗进杂物间，顺手关上门，只是动作大了一点，墙上的黄泥就扑簌簌的往下落。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就伸手去掰墙…… “别……”姨婆话才出口，穆扬灵已经把墙上一大块黄泥掰下来了，穆扬灵心虚的扔掉黄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嘿嘿笑道：“姨婆，我力气好像又见涨了……” “涨什么涨，你这熊孩子，这房子本来就已经够坏的了，你还往下抠东西，你不怕房子塌了呀。” “那要不我们家建个大房子吧，姨婆，我们家现在不缺钱，”穆扬灵道：“等我爹回来就和他说，我们家盖个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每进都盖五间，到时候每人一间房，再给秀兰和我娘弄个绣坊，给博文弄个书房。” “也是，”姨婆沉思道：“这屋子也不知道能住多久，趁着你爹在家，是该叫人建房子了，反正现在是农闲时候，大家在家闲的蛋疼，回头我去叫你表舅他们过来干活。” 穆扬灵才要松了一口气，姨婆就道：“不过就算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你也不能再抠墙上的泥巴了，你那力气真的会把房子给弄塌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姨婆，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再碰这墙了，您要不信就叫秀红看着我，我要碰一下回头您剁我手。” 姨婆就拍了一下她的手，道：“你就贫吧，行了，快去玩吧，我去后头伺候我的菜地去了。” 穆扬灵见姨婆走了，就捏起脚下的一块石头，将它给捏碎了，穆扬灵看着自己的手发愣，她的力气怎么又涨了？ 按说不可能啊，自九岁后她的力气就没涨过了，这都一年了，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这突然又涨了，难道是因为她练习内力的事？ 可她都打坐练了大半年了，现在丹田里连丝气感都没感觉到，倒是腿由麻变成不麻，由坐立不安变成做着都能睡着了。 还是这力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增长？那什么时候是巅峰？ 二十到三十？ 穆扬灵捏了捏拳头，暗道：可惜啊，军队不收女子…… 建房子就要选地，现在他们住的自然不能倒，所以只能在旁边选地。 没人会反对，穆石现在已经是百户，屯里官儿最大的就是他，所以他很快就和小旗说好在他现在房子的旁边给他划一块儿地。 穆家建房子刘亭他们全都过来帮忙，穆石再拿出钱来请了九个人就差不多了，和刘亭他们说好了这房子如何建，计算他不在家，也有刘亭在一边监工，有刘家人在，也不怕其他工人以为穆家没壮年在就偷懒或耍滑。 穆家给九个工人的工钱是每天二十文，这个价钱不高也不低，属于中上水平，穆扬灵翻看账本的时候才发现刘亭他们全是免费帮忙的，没钱给。 穆扬灵一愣，就问道：“姨婆，表舅他们怎么没工钱？” 姨婆头也不抬的道：“他们是自家人，要什么工钱啊？别说傻话。你明天去城里买两斤五花肉回来，要是没有就买些肥的，别买瘦的啊，人家来给我们家人干活，得让他们吃好点，吃好了才有力气。” 阿灵去买猪肉，除了买五花肉，买回来的肉都是瘦的多过肥的，他们家里吃惯了肉觉得还行，换别人来吃难免会觉得油水不够。 穆扬灵也知道这年代肥的比瘦的好，就点头应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就不给表舅他们工钱了？我觉得他们来给我们家干活也挺辛苦的。” 这下姨婆抬头了，她看着穆扬灵道：“你这孩子可别做傻事，你要是敢跟你表舅他们提工钱的事，看他以后还理不理你，他们来帮忙是情分，你给他们工钱成什么了？从没听过给亲戚帮忙建房子还要收钱的，你以前去帮你舅爷他们干活收过钱吗？” 穆扬灵摇头。 “以前你爹和你表舅他们过去给我修房子敢跟我提钱吗？” 穆扬灵摇头。 “这不就结了，这房子的事你别操心了，你明儿还是犁地去吧，你不是说还要种三十亩中等地的冬小麦？那地也得先犁过一遍才能撒肥。” “我一个人也犁不了啊……” “也是，”姨婆皱起眉头，“那明儿我和你一块儿去，家里有你表舅们看着应该不成问题。” 第232章 建议 刘亭看了看那铁犁，又看了看姑妈，最后道：“姑妈，你还是别去了，回去把我媳妇叫来，让她去帮忙就好了，阿朗也大了，现在也开始犁地了，把他也给叫来，让他们母子俩轮流给阿灵扶犁，你就在家里看紧门户吧。” “表舅，你家不种冬小麦吗？”穆扬灵问道。 刘亭叹气道：“我们倒是想种，可上头传下话来，明年天气可能不好，让大家把地都留出来种那玉米呢。” 刘园就在一边担忧的道：“可我们也不知道那玉米怎么种啊，虽然说会派人下来教我们，但没种过的东西心里就是没底气，而且我也听说，那东西好像不怎么好吃，所以我还是想种些小麦。” “我觉得明年天气可能真的会不好，”穆扬灵道：“往年这时候个把月下来会下一两场雨，但这都多久了，除了上次下了两场雨，到现在都没再看见乌云的影子，”穆扬灵道：“河里现在就剩下河底的那层淤泥了，其他地方全干得开裂了，我就想种一些冬小麦，春天的时候要是干旱，冬小麦好歹种下去了，有冬天的雪水打底，它肯定能长出来，春天再旱它应该也有一场春雨吧，有那场雨小麦就能抽穗灌浆，就算收成差一些，那也比春小麦强。” 刘亭蹲在地上，想了半响，道：“可这保暖性怎么办？咱兴州府冬天可冷得紧，那地硬的就跟砖头似的，倒头摔下去能把人头给撞破，这到了春天小麦能冒起来吗？” 穆扬灵笑道：“人家的冬天也冷，您可别小看这庄稼，就是石头它都能撑破，不过您说的也有理，我打算下种以后把家里的麦草稻草全给拉到地里去覆盖上去，这样能给地保暖，冬天那雪一下来也有个缓冲，最要紧的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水，开春以后太阳不直接照在地上，挥发掉的水分能减少不少，您别忘了，我们这儿还有水利呢，三条水渠和三个大水库。” 刘园道：“那水库和水渠是你们五营的，上次是小将军仁慈，明年真要旱了，只怕你们五营不愿意再开水库。” “那不是还有一个冬天吗？你们也可以修水利啊，”穆扬灵道：“我听小将军隐约说过，他想把嘉陵水到我们这河的口子开大一点，回头你们和你们的参将也说一声，从河里修一条大水渠过去，再建一个水库不就行了？” 刘亭和刘园苦笑，“你以为谁都和小将军一样？先不说我们根本见不到参将，就是见到了，他也不会浪费人力在修建水利上的，你轩表舅他们现在根本不在兴州府，全被调到汉中府去了，现在在那儿守城，就算是旬休也回不了家，我们这都三个多月没看到他们了，要不是他们让人回来报信说还活着……” 刘亭满脸发愁，“除非这水利我们自己修，可我们有人也没工具啊，加上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组织不了……” 刘亭和刘园都很惋惜，他们当初没分在小将军手底下，齐浩然年纪虽小，但听得进人劝，又重视农事，不像其他参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练兵上，对于农事他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明明没有一点有利条件，目标还定的这么高，刘亭觉得才一年他就跟老了十岁一样。 这下子穆扬灵也没辙了，总不能叫小将军出面吧，那是越线的行为，很让人讨厌的。 穆扬灵只能建议，“要不亭表舅，你试试看能不能组织人手挖条水渠和水库吧，我们刘家人不少，只要能说服了族里，就能说服其他人，也不一定要你们一个营区的建，你们可以附近两三个村子的人合在一起，你们的地在一块儿，修建的水渠和水库大家都能用得上，你们定好约束条件，谁家出人谁家就能用。” 刘园双眼发亮的看着大堂哥。 刘亭头皮发麻道：“这事我从没做过呀。” “大姑娘上花轿谁都有头一遭，你是缺胳膊少腿，还是比别人少个脑袋啊，不会自个去琢磨？”姨婆道：“你也别杵，你没做过这事，他们更没做过，你只要拿出气势来他们就能听你的。” 穆扬灵连连点头，道：“表舅，试试看吧，不成也没你什么事，最后再撩开手就是，好歹咱努力过不是？” 刘园连连点头，“大哥，你要是提议，我第一个带头响应。” 刘亭就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咱自家兄弟，你敢不响应？” 刘园就挠了挠脑袋笑。 刘亭就盘腿坐在地上，拿着棍子在地上画着计算了一下，皱眉道：“光出人力也不行，我们村就有好几户人家出不了壮丁，家里不是老母就是几个半大孩子，总不能也把他们拉去，那不是糟蹋人吗？” 穆扬灵这下子也不去地里了，坐下给他出主意，“那你可以让他们出钱出物，你们要修建水利，还得买些工具，要是出不了人的看能不能出钱出物，这样以后他们用水利别人才不会有意见，要是这个也出不起，你就给他们安排轻省一些的工作。” 穆扬灵将修建水利需要干的活一一给他列出来，“这挖水渠和挖水库肯定得成年男人干，但这挑泥基石却是半大的孩子年轻妇人也能做的，你们要是从现在开始修建，开春前应该可以弄好。”又道：“表舅，你们还得去找懂水利的人给你们选好地方，这水利也不是说修建就能找块地建起来的，选好了地方可以事半功倍。” 刘亭更没信心了，“我这上哪找这样的能人啊？” 刘亭的确接触不到这样的人，穆扬灵想了想道：“要不我帮你问问小将军，看他能不能帮你找到。” 刘亭松了一口气，“那最后我们要是不成修，不是白叫小将军欠人人情？” “没事，表舅你放心去做，小将军会和人说好的，这世上的事总不能一做一个成，人家不会怪罪的。” 刘亭就沉思道：“你和舅爷能耐，又是老一辈，说不定他出面更好。” “不行，”穆扬灵和姨婆同声反对。 姨婆看了穆扬灵一眼，道：“他老了，有些糊涂了，这事你们年轻一辈的做主就好，别什么事都去劳烦他。” 刘亭刘园和穆扬灵都有些尴尬，穆扬灵干笑了一下就严肃了脸道：“亭表舅，和舅爷只在族里有威望，你们村和附近几个村未必会听他的，别人家也有老人，他们一扯皮，啥事也不用干了，我觉得这事还真得你们年轻一辈的来，更有号召力，老人们也不会太反对。” 穆扬灵轻咳一声，用刘大钱的口吻道：“你们都大了，是得摔打摔打了，以后这些事还不得都靠你们？趁着我们还活着，能给你们合计合计，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第233章 有来有往 刘亭就算有心主持兴修水利，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办成的，所以他白天还是带着人过来帮穆家建房子，晚上则回去想办法说服大家。 首先是刘家的人，然后才是整个朝西村的人，再最后是隔壁两个村庄的人。 刘赵氏拉了儿子刘朗和刘伦过来帮忙犁地，穆扬灵在前面拉犁，他们在后面轮流扶犁，刘赵氏边留意脚下的地，边道：“我们家也决定种二十亩左右的冬小麦，先试试看情况，要是好，明年我们也这样种。” “那等犁完我家的地，我就去帮你们拉犁，”穆扬灵道：“表舅他们也有不少的活要干，你要要是家家都有一头牛该有多好，那样人能轻松多少啊。” 刘赵氏笑道：“那是富贵人家的想头，我们这儿五家能有一头牛就算不错的了，一头牛八两银子呢，谁家买得起啊。” 穆扬灵倒是想买一头，想着新房子建好以后在院子左侧建一排的小房子，就用来装牛。 “表舅母，这县城里就没牛场什么的，那我们买牛上哪儿买去？” “那可得看运气，”刘赵氏道：“那小牛犊子都是人家的母牛下崽后拿来卖的，只有那有急用的人家才会卖成年的牛，就是因为牛少，这才贵呢。” “就没谁专门养牛来卖？” 刘赵氏笑道：“我只听说过有人专门养马来卖，没听说谁专门去养牛来卖的，这有钱人不稀罕这个，不是有钱人养不起。” 穆扬灵就不由动了心思，现在大家耕地几乎全是靠人力，因为打仗，劳动力本来就紧缺，要是能够保证耕牛的供应，那农业的发展肯定更快。 第一季时她做的实验已经有了结果，上等地和中等地的小麦耕种中，种子撒得密一些，用两排耙掩土的收获比种子稀松，用脚掩土的地各多收了二十八斤和十六斤。 而下等地中，种子密的比种子稀的收获少了四斤，用两排耙掩土的却比用脚掩土的多了六斤半。 可见，在上等地和下等地中，小麦的撒种可以更密一些，而掩土可以薄一些，用两排耙就能满足，而在下等地中，也行是因为肥力不够，所以要减少种子的密度。 这是种植方法的实验，以后还会有种子的进化实验等，穆扬灵既然已经决定以后种地，自然希望这个行业发展的越先进越好，而有了耕牛，农业的发展就只会更快。 只可惜她现在没地方养牛啊，回头得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租或买，买下一块儿来种牧草，再建一排牛棚，养上几十头牛，五六年后我就不信不能把耕牛普遍来。 穆扬灵动了心思，就关注起附近的地方来。 这一大片全被划为军区，但大家耕种的地方也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一大半是密林，还有一小半是荒地。 穆扬灵有空就去那些荒地走动一下，却发现它们连不成片，根本不好做牧场养牛。 那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找了，穆扬灵将目光定在厨山之后。 姨婆见穆扬灵又是踏黑回来，就问道：“你这每天傍晚都往外跑，到底在找啥东西？” “没什么，”穆扬灵舀水洗了一下脸，看了眼隔壁已经起了一大半的房子，问道：“姨婆，这还得多久才能弄成？入冬前能住进去吗？” “以现在的速度，再有七八天就做好了，入冬前肯定能住进去，今儿你不是把我们家要种冬小麦的地都犁了吗？明儿你就去你表舅他们家去帮忙，把秀红也给带上。” “秀红还是留下吧，她还得给兔子们丢草呢，要是去了，谁看着兔子？” “不是还有我和秀兰吗？”姨婆道：“你表舅母他们一家子过来跟我们劳累了这么几天，秀红不去说不过去，你明儿带上她，去帮忙把地平一平。” 穆扬灵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干草都堆在棚子里了，你们也都知道量，回头你们给扔下去就行，我明儿一早上山看看能不能打着猎物，我们带一点过去，让他们也打打牙祭。” 姨婆没意见。 穆扬灵山上的陷阱一直设在那里，时不时的能抓到一两只猎物，而今天她一大早就上山去，因为她现在对这一片已经熟悉了起来，所以直接走到深林里面去了。 穆扬灵蹲在丛林里半天，最后等到了一只壮实的狍子，穆扬灵流了一下口水，秋天的狍子…… 她搭上箭，一箭将那狍子的脖子射穿，跑出去一脚踩下还在挣扎的狍子，见它死绝了，就扛起它就跑回家。 穆扬灵懒得处理，直接叫上秀红，“背着背篓走，等到了表舅家再处理。”又解了腰上的两只野鸡和一只兔子仍在厨房门口，对姨婆道：“姨婆，这些东西就给他们干活的加餐吧，我先去了。” 穆扬灵和秀红疾步往外走，舒婉娘就紧赶两步出来，喊道：“你们晚上早点回来，你爹明儿旬休，下响就能回来……” 穆扬灵高声应了一声，和秀红消失在晨雾中。 秀红背着背篓，搓了搓手臂，道：“表姐，这天开始变冷了，你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穆扬灵瞥了一眼，道：“可不开始变冷了吗，再过十来天，冬小麦就能下种了，等这茬弄完，我就不下地了，专心伺候我们家的兔子，每天再进山一趟就算完了，你们也歇一歇，这都累了一年了。” “再累也没有表姐累，这一年下来我就没见您歇过，”秀红道：“我奶奶说，这地就没有种完的时候，该歇的时候就得歇。” “嗯，姨婆说的有道理。” 秀红小心的看了穆扬灵几眼，斟酌的道：“表姐，其实我觉得养兔子比种地划算多了，您看范公子上次拿账本过来算的钱，我们只是出栏一次就能赚五百多两，那我们要是能多养些兔子，不是要赚更多的银子？” 穆扬灵摇头笑道：“那是我们运气好，要是没有范公子的那个配方和他把东西卖到南边去，这么多兔子养出来我们往哪儿卖？我们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要是都不种地了，那以后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粮食。” 第234章 问 “那农民就合该一辈子种地，一辈子受穷？”秀红红着眼睛不服气道：“我们那么努力，但劳累一年下来的收获还比不上别人一个月，甚至一天的收入。朝廷的税收说涨就涨，我还记得有一年，家里收上来的粮食连税都交不够，奶奶只好把我爹留给我们的东西都给当了……” 秀红有些恍惚的看着两边的田野，道：“种地完全是靠天吃饭的活儿，就像前几年，老天爷不赏脸，地里的亩产连一百二十斤都不到，奶奶一天到晚都呆在地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表姐，我觉得养兔子很好，因为除了一开始辛苦一点，等牧草长高了就轻松多了，四个月就能出栏，每次出栏赚的钱是地里庄稼的好几倍，可你说的也对，要是大家都不种地了，那我们吃什么？” “可就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农民就要累死累活的伺候这片地，伺候着那些不种地的人？” 穆扬灵不由停下了脚步，认真道：“所以我想让大家以后不再如此辛苦，不再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过日子，秀红，我知道很难，但总要有人往前走，走的人多了就能趟出一条大道来了，你的那些想法都没错，但我希望你把它留在你的心里，好吗？” 不是怕秀红扰乱农民的心，而是怕秀红会因此而受伤。 秀红问道：“是不是我以后有了足够的能力就能让别人接受我的想法了？” 穆扬灵笑道：“你得成为别人尊敬信仰的人才行，有了能力，别人未必就会信服你，信念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秀红若有所思的点头，穆扬灵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两人半道上就碰到了要去穆家建房子的刘亭等人。 刘家其他人都眼馋的看着阿灵肩膀上扛着的狍子，有人喊道：“阿灵，你可不能只心疼你亭表舅，我可也是你表舅，我也不敢跟他们一样要求吃狍子肉，回头你抓只兔子来给我们打打牙祭就行。” 穆扬灵哈哈大笑道：“您放心，回头房子建好了，我进山抓一头打野猪给你们送去。” “那感情好，你表哥表弟们都馋肉馋得眼睛都红了，你可记住了，就算没野猪，回头给我们尝一下狍子肉也行。” 刘园就踹了他一脚，笑骂道：“你倒是厚脸皮，行了，晚上去我家吃饭，也不用等阿灵给你送去了，我晚上就让你吃个够。” 其他人就起哄道：“园哥，还有我呢。” “园叔，我能去不？我虽然不是阿灵的表舅，但我是阿灵的表哥啊。” 大家轰然一笑。 刘亭就推了他们一下，挥手道：“行了，行了，快点走了，这太阳都快出来了，阿灵，你表舅母他们还没下地，你快一点，回去要是看不见人直接翻墙进去。” 穆扬灵应了一声，和秀红加快了脚步。 他们到的时候刘大钱和刘二钱两家果然都不在家了，穆扬灵直接扛着狍子翻进围墙，先把东西放在院子里，稍稍拿东西遮了一下，这才翻身出来，将肩膀上垫的麻布拿下来，拍了拍肩膀，问秀红，“我衣服上有血迹吗？” 秀红仔细看了看，道：“没有。” “那就好，虽然是旧衣服，但也还能穿，我们走吧，去地里找舅爷他们。” 秀红左右看看，见旁边几户人家中有人偷偷的在院子后头瞧他们，就低声问道：“表姐，东西就这么放着行吗？别被人偷了。” 穆扬灵只是看了一眼那些人，就道：“走吧，他们不敢。” 刘大钱和刘二钱兄弟感情好，不管是在临山村，还是在这朝西村，两家都是合做一家干活的，因为刘亭四个堂兄弟的感情也好，又有两个老的镇着，从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但这次刘张氏却很不高兴，丈夫刘庄在军营回不来，家里剩下的两个壮劳力刘亭和刘园却还跑去穆家帮忙建房子，就算是亲戚推不开，那去一个就行了，何必两个都去？ 现在倒好，还得她来拉犁。 刘大钱见她脸拉得脸老长，眉头不由微皱，对刘朗道：“阿朗，你去跟你娘一块儿拉犁，让你婶子扶犁。” 大舅奶闻言拉了一把他，道：“老大家的和阿朗出去干了好几天，还是让老三家的来吧。” 刘张氏就不服气道：“娘，我在家也没闲着呀，而且大嫂去穆家帮忙可是她自个要去的……”刘张氏见刘大钱瞪着她，声音渐渐低下来。 刘阳皱眉看着母亲，就小跑的上前扯起绳子，道：“我来。” 刘张氏忙扯下绳子，教训他道：“你小孩子家家的瞎忙活啥，这是你干的活吗？” 大舅奶也说他，“你身量还没长大呢，得再等两年，快过来，别给你娘他们添乱。” 刘阳有些不服气的，抬眼却看到往这边走的穆扬灵和秀红，他微微一愣，然后就是大喜，跳起来摇着手喊道：“表姐，表姐，这里！” 穆扬灵已经看到他们了，和秀红手拉着手走过来。 刘赵氏看到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推了儿子一把，刘朗就跳起来往那边跑，边跑还边“嗷嗷”的叫着。 刘伦和刘阳觉得好玩，也学着他“嗷嗷”的叫着冲过去，两个小的为了增加效果，还扯了些草乱挥。 刘二钱本来正在一边套绳子，几个孩子突然叫起来吓了他一跳，差点没栽在地上，抬起头来就笑骂了一句。 刘蓉也跟着往那边冲，刘朗几个大了，也知道不能像以前一样扑上去乱抱，只是停在穆扬灵跟前问道：“你要过来怎么昨天晚上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好叫我奶去割两斤肉回来。” 秀红哼了一声，道：“我们又不缺肉吃，表姐来你家啥时候空过手？肉不用你操心了，已经有了。” 三个男孩子不好意思扑上去，后头的刘蓉却没妨碍，她一路跑过来就扑上去抱住穆扬灵和秀红，笑容满面的道：“你们来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娘就不用跟我婶打架了。” 刘朗敲了一下她的头，低声道：“小声点，别让娘听见了。” 刘阳和刘伦心有戚戚的点头，“小心回头你被穿小鞋。” 第235章 欺负 穆扬灵只是一笑，大舅奶笑问道：“阿灵，秀红，你们吃早饭了没有？” 穆扬灵摇头，“我们才下山就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吃呢，大舅奶，我们把狍子放在你家院子里了，血还没流干，您快回去处理吧，不然回头硬了就不好弄了。” 大舅奶就看了弟媳一眼，二舅奶笑道：“嫂子回去吧，阿灵一人定三，把这几个小的干不动活的也带回去，一会儿让他们把早饭送来。” 他们也全都没吃早饭，全都习惯先干活到太阳升到半天才吃第一顿，一天就吃两顿，但既然穆扬灵来了，那他们就照她的习惯来好了。 刘亭几个能干活的全被留下，大舅奶只把刘园的儿子刘英给带上，他才五岁，被丢到地里也只是让他把地里的一些石头给丢出去。 刘芸看看奶奶和刘英，又看看穆扬灵和秀红他们，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走到堂姐刘蓉身边。 刘蓉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想偷懒，就道：“你一会儿跟着你哥哥捡石头，我们来平整泥块。” 刘芸低落的应了一声，问道：“我们啥时候才能休息啊，我想过年了。”只有过年才不用下地干活。 “还有好几个月呢，今天有阿灵帮忙，会快很多的，你要是不干活就更慢，要是到了年节下还没干完，我们就不能过年了。”刘蓉吓唬她道：“到时候别人家都在家里过年，我们就得下地干活。” 刘芸打了个抖，忙去拿簸箕去捡石头。 秀红在一边听到刘蓉吓唬刘芸，不由抿嘴一笑，那边穆扬灵已经拉起绳子，刘赵氏则扶犁，而另一边刘大钱也拉起绳子，刘二钱扶犁，两张铁犁一块儿干活快一点。 但穆扬灵从不停顿，刘大钱拉一行休息一会儿，看她们已经超出他们许多，就摇头失笑道：“老了，老了，想当年我拉犁的时候也是不带停歇的。” 刘二钱嘿嘿一笑，“我就是老了拉犁也不带停歇。” 刘大钱瞥了他一眼，将绳子扔给他，道：“那你来拉吧，我给扶犁。” 刘二钱一愣，就扶着腰道：“哎呦，昨晚上不小心给扭了，到现在还疼呢。” 刘大钱就气得踹他一脚，“都多大年纪了，一点不学好，除了会吹牛还会干啥？” 一边平整土地的刘二奶奶也气得捏起地里的泥块冲刘二钱扔过去，怒道：“老不休的东西，你要是敢教坏孩子们，看我不削了你。” 刘二钱跳起来，喊道：“你看你这样，明明是你教坏孩子。” 弟媳教训弟弟，刘大钱本不欲管，毕竟这是两夫妻的事，但看孩子们都兴致勃勃的看过来，他就不得不插嘴道：“行了，行了，有事回去再说，二钱，你再混我就揍你，都一把年纪了……” 刘大钱说着上前拉起绳子就要走，刘二钱忙赶上去抢过绳子，“行了，行了，我来吧，您去扶犁。” 刘二钱并不能像他说的那样不停歇，拉上一行也要亭一会儿。 刘大钱也不催，他不拉了他就在后头踢碎一些泥块。 穆扬灵手上戴着手套，不会累的拉绳子，但刘赵氏却会累，所以隔上三刻钟刘二奶奶就会去和她交换着扶犁。 刘英哭着往这边跑的时候她才把犁给刘赵氏，看见孙子满身是泥的哭着跑过来，她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拉住他，问道：“这是咋了？”见他手掌破皮流血，就问道：“这是谁弄的？” 才五岁的刘英指着来的路哭道：“喜子哥抢走了，姑婆婆还骂我。” 刘二奶奶立时横眉竖眼，“方喜？他抢走了早饭？”见孙子点头，她就满身煞气的站起来，骂道：“饿死鬼投胎的东西，连早饭都抢，你姨婆也在那里？” 见孙子点头，刘二奶奶就回身怒瞪刘二钱，“刘二钱，这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刘二钱沉下脸来不说话，看向大哥，刘大钱脸上也有些怒容，上前拍了拍刘英身上的脏东西，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乖孩子，别哭了，先去和你哥哥们玩。” 刘英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跑去找刘亭。 穆扬灵停了一下，觉得这是刘家的事，她不好插手，所以就叫了刘赵氏一声，开始拉犁。 刘英的娘刘孙氏本来和刘张氏在另一头干活的，见儿子哭着过来，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大爷爷和公公的脸色不对，就知道不好，她冲刘张氏歉意的一笑，道：“三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刘张氏也抬头看了一眼，本想说不过去了，但见刘孙氏目露恳求，就道：“行吧，正好我也渴了，过去喝口水。” 妯娌两个就赶过来，刘张氏去喝水，刘孙氏却是去问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脏兮兮的？是不是大奶奶叫你来送早饭？” 刘英看到娘，刚停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刘亭就愤愤的道：“婶子，是方喜子推的，还抢走了奶奶给我们烙的饼，小姑婆当时也在。” 刘孙氏就不由冷下脸来，问刘英，“是你喜子表哥抢的？” 刘英含泪点头。 刘孙氏磨了磨牙，起身看向婆婆，刘二奶奶的脸色也不好，但有刘大钱在前，她也不敢像刚才一样冲刘二钱嚷嚷。 刘大钱见阿灵还在干活，就道：“先干活，我让阿朗回去拿早饭，等中午回去把她叫过来问问。” 谁都知道“她”说的就是方刘氏。 刘二奶奶见刘大钱愿意出面，面上的神色这才好了些。 但根本不用刘大钱他们去找人，方刘氏直接找过来了，她脸色比刘二奶奶的还要难看，看见穆扬灵正在地里帮刘家拉犁，脸上更难看，她讥笑道：“行啊，大哥和二哥一家亲，这和穆家关系也不浅，大姐现在更是直接住到穆家去了，合着一家的骨肉就只有我不是人是不是？就在一个村子里，怎么她就帮你们，就不见得帮帮我？我们方家比你们还难呢，这都走到亲戚家门口了，知道给大舅爷二舅爷送肉，怎么就不知道给姨婆送棵菜？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啊……” 第236章 找茬 声音不小，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 此时地里的人也不少，因为刘亭不藏私，将穆扬灵说的话在村里传开，所以和刘家一样决定种一些冬小麦的人家不少。 他们见有热闹可瞧，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兴致勃勃的看过来。 穆扬灵也不由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道：“三姨婆，您是在说我吗？” 方刘氏啐了一口，道：“你倒是明白。” 穆扬灵就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走路都要避开你家的。” 这话一出，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笑起来，方刘氏脸色涨红起来，正要说话，刘二奶奶已经上前一步挡在穆扬灵跟前冷笑道：“小姑子前世造没造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辈子也没少造孽。” “二钱家的，”刘大钱不赞同的叫了一声。 刘二奶奶就红着眼睛道：“大伯别拦我，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久了，要是不说，以后只怕要憋出病来了。” “大哥让她说，我倒想听听二嫂能说出什么话来，”方刘氏眼睛狠狠地盯着她道：“我这个小姑子是怎么碍着你的眼了，要不是你在一边撺掇，我和我二哥的感情会有这么糟吗？我现在倒想听听你又要编排我什么？” “编排你？你打量我跟大伯大嫂一样的好性呢，什么话都任由你说？今儿我还不干活了，就来跟你掰扯掰扯。”刘二奶奶干脆扔了手里的东西，冲着方刘氏走过去。 秀红就跑过去拉住穆扬灵，低声道：“表姐，咱也看热闹去。” 刘赵氏就看了她两一眼，穆扬灵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但还是拉着秀红站在外围，刘亭几个也不干活了，纷纷围过来，而本来还不好意思围过来的人见了就都走进了，有的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看。 刘亭几个有样学样，也坐到了地上，穆扬灵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站着太显眼，就也坐到了地上。 正巧地上长了不少的野草，应该不会脏了裤子，穆扬灵胡思乱想着。 刘大钱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好教训弟媳，就扭头去看弟弟。 谁料刘二钱自己都盘腿坐在了地上，刘赵氏见公公要炸，就过来低声道：“公公，这事要是不说清楚，到头就是阿灵落不是，她可十岁了，过了年就十一了，可以说亲了。” 刘大钱立马不说话了，刘赵氏就给妯娌刘张氏使了个眼色，刘张氏就站到刘二奶奶身后，打算小姑婆撒泼的时候支援她。 刘孙氏则抱着儿子站在一边，只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流，她手在衣服底下悄悄地扭了一下儿子，刘英还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几人的动作不过是几息，刘二奶奶堪堪走到方刘氏跟前，听到孙子的哭声，头一件问道：“远的先不说，就说今儿的事，我孙子给我们送早饭来，你凭啥抢他的早饭？亏你还是个做姑婆的呢，欺负一个五岁的小孩你也不臊的慌。” 刘孙氏就适时接话道：“姑婆要是想吃烙饼，回头我从口里挤出来孝敬您就是了，何必去抢阿英手里的？还把孩子打成这样。” 方刘氏张嘴就骂道：“谁抢他的东西了？没天理的东西，这是欺负我男人死了栽赃我啊！”但到底心虚，眼睛微微一闪。 “你也不用嚎，是不是你抢的一问就知道，大嫂家的篮子和盘子都是有标志的，再把喜子找来问问，阿英可说了，当时你抢他东西的时候你孙子就在一边。”刘二奶奶道。 方刘氏一噎，见刘张氏真的跑去找证据和她孙子，就咬牙道：“不过是他们小孩子之间闹着玩，”她直觉不对，她是来找穆扬灵要公道的，可不是来和大哥二哥一家吵架的，她瞬间扭头去找穆扬灵，对准她道：“阿灵，我问你，你们穆家是不是打算不认我这门亲了？都是一样的骨肉亲戚，怎么就厚此薄彼？以前在临山村也就算了，我们方家也不求着你们，可现在都落难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们有个什么事也不告诉我，还当我是你们的姨婆姑婆吗？” 穆扬灵愕然，不知道怎么又扯上了她，见大家都看着她，穆扬灵就愣愣的问道：“小姨婆，当年不是你不认我家这门亲的吗？我爹还说，我奶奶为着这件事哭了很久，还大病了一场呢，我爷爷走前留下话，不叫我爹认你这个姨母……” “你胡说，你爷爷才不会管这事呢，就是你奶奶小肚鸡肠，黑了心肝，我可是她亲妹妹啊……” “闭嘴！”刘二钱喝道，“三娘，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二妹性子好，大姐大度不跟你计较，真当我们什么都让着你不成？” 刘二钱和刘二娘年龄相近，所以感情最好，也因此他和方刘氏的感情才最糟糕，他眼神凌厉的看着这个妹妹道：“穆家和方家这门亲戚早在临山村的时候就不怎么走动了，石头也就是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才叫你一声姨母，不然你指望他看你一眼？他爹不认你这门亲，石头自然不认，阿灵更不能认，你要是有意见那就去找二妹夫，和他说道说道。” 方刘氏一愣，就坐在地上哭喊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亲哥哥竟然咒我死啊！” 刘二奶奶冷笑道：“小姑子是见阿灵给我们两家送了狍子，自家没有，所以才哭上门来的吧？” 方刘氏哭声一顿，刘二奶奶更加肯定，冷冷的看着她道：“你；脸皮倒厚，临山村出来的谁不知道你和穆家关系不好，当年石头被逼远走，其中不就有你的功劳？要我说他对你这个姨母也够仁至义尽了，当初进山打猎的时候阿灵没撇下你们方家，胡人进村逃难的时候也带上你们了，你到底还有啥不满足的？” 方刘氏只是哭道：“都是一样的骨肉亲戚……” 刘张氏就忍不住撇撇嘴道：“小姑婆这是想阿灵也给你家送只狍子过去？还是想阿灵去给你家拉犁？” 方刘氏抹了一把眼泪，看向穆扬灵，道：“都是一样的亲戚，你就是偏心也没偏成这样的，没见过走动亲戚不送礼的，你来了村里，给你两个舅爷都送了东西，单就撇下我这个姨婆，是什么意思？”这话就差直接说出让穆扬灵给方刘氏也送些猎物过去了。 穆扬灵直接笑了，好似天真的看着她道：“就是不认你这个姨婆的意思啊。” 第237章 断绝 方刘氏一愣，没想到穆扬灵直接说出了这话。 刘大钱眉头一跳，立马上前道：“三妹，不许你再胡闹，阿灵送狍子过来是因为阿亭家的过去和她帮忙了几天……”算是为穆扬灵做了解释。 穆扬灵却认真的道：“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姨婆还不知道吧，我家要建新房子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亭表舅带着刘家的表舅表哥们过去给我帮忙的，那些石头青砖，木头等都是亭表舅亲自跑城里给买回来的，为了我家建房子的事他们把许多事都给耽搁了，表舅母也带着朗表哥和伦表弟过去帮我犁地，我想着他们这段时间肯定少见荤腥，所以就抽空进了一趟山给他们猎了只狍子。” “至于以前给他们送各种野物，那是因为他们是我舅爷表舅，我们穆家在这兴州府也就刘家马家这几门亲戚，当然要经常走动，”穆扬灵扭头对刘大钱笑笑，道：“我娘说了，这亲戚只有越走才能越亲，不然隔上几年，就算最后还有血缘在，但不走动感情也变淡了。” 周围的人都点头，道：“还有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呢，这亲戚可不得走动才亲？” 穆扬灵又道：“舅爷他们对我们好，我们自然也就对他们好，至于姨婆，说真的，要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能在舅爷家看见姨婆，我还真不知道您是我姨婆呢。” 大家闻言都诧异的看向方刘氏，这一个村子的都能生疏成这样，看来感情是真的不好了。 穆扬灵说这么多，就是想彻底断了这门亲，她倒是不怕方刘氏讹上她，生活有时会无聊，有她做调味剂，时不时的看个笑话也不错，但这问题留久了会变成祸根，她不想因此而影响到和刘家的关系。 所以穆扬灵慢慢的叙说道：“我爹只告诉我说有个大姨婆住在隔壁的西山村，她从小就对我奶奶好，还说奶奶和舅爷几个都是大姨婆一把手拉扯大的，叫我以后有能耐就帮帮大姨婆，我娘也只让我和舅爷家的表兄弟姐妹们好好玩，没跟我说过村里还有个小姨婆。” 穆扬灵看向脸色难看的方刘氏，道：“小姨婆，我奶奶是您的姐姐，每年清明，舅爷他们都会去看一眼我爷爷奶奶，甚至村里好多人家都会给他们上柱香，我都记在心里，可我就是没见过您或表叔们给我爷爷奶奶上过香，还是后来我无意中听别人说曾外祖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这才知道原来您跟我奶奶是亲姐妹。” “以前在临山村，我家势单力薄，有些什么事，两位舅爷和四位表舅都会来帮忙，却从没见小姨婆问过一声，更没见表叔们上门过，我年纪小，懂得不多，所以还真没把您当我姨婆，也就是村里的老长辈罢了。” 方刘氏指着穆扬灵，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没家教……” 秀红直接起身对她啐了一口，道：“你有家教？我奶奶说，她没想到累死累活却拉扯出一个白眼狼来。” 方刘氏气得直翻白眼，跳起来就要打她，“没家教的东西，你奶奶就是这么教你和姨婆说话的？” 穆扬灵抓住她的手，平静的道：“其实大姨婆说的也算错，当年的事我爹早就和我说过了，我爷爷奶奶为什么不认你这这门亲戚，我以为姨婆你心里也明白得很。” 刘大钱早在秀红说话的时候就脸色大变，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将两个孩子拉到后面，冲方刘氏喝道：“你还嫌闹得不难看？给我回去！” 方刘氏哭道：“大哥，他们都欺负我啊，你怎么也不为我说句话？我还是不是你妹妹啊？” “小姨婆，我给舅爷他们家送吃的是因为心疼表弟表妹们，也是因为当年我弟出生，我家困难，交不上税，是大舅爷和二舅爷从口里挤出粮食来帮我爹过了那次难，又亲自豁出老脸去借了精米回来磨成米糊糊给我弟弟吃，我过来帮舅爷他们干活，是因为我家有个什么事，表舅和表舅母他们也都会过去帮忙。”穆扬灵直直的看着方刘氏，道：“您和表叔要是也能和舅爷他们一样，我自然也会像对他们一样对你。” 秀红接着道：“可惜晚了，现在你凑上来，是个人都知道是咋回事，你当初还是我奶奶一把手拉拔大的呢，结果我家落了难，连个问话都没有，我们一家住到表姐家，明明就在一个村子里，你却连面都不敢露，我表姐不认你这个姨婆，我更不会认，舅爷，咱可把话撂在这儿了，从今以后我们可只走你们这几门亲戚，方家这门亲我们高攀不起。” 穆扬灵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刘二钱拉住刘大钱，道：“大哥，这是马家穆家和方家的事，你别插手。” 刘大钱叹气一声，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对刘赵氏使了一个眼色。 刘赵氏就忙上前扶住失魂落魄的方刘氏，低声道：“姑妈，我送您回去……” 方刘氏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刘赵氏，转身跑了。 穆扬灵一把扶住刘赵氏，“表舅母，您没事吧？” 刘赵氏喘了一口气，扯了一个笑道：“我没事，你姨婆劲儿还挺大。” 穆扬灵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有些不放心的问：“可我看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穆扬灵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见她额头冰冷，额角却在冒冷汗。 穆扬灵觉得不对，就对大舅爷道：“大舅爷，亭舅母有些不对，得给她请大夫看看。表舅母，才小姨婆推了你哪里？” 刘赵氏指着胸口和肚子道：“这儿和这儿。” 刘二奶奶忙上前扶住她，沉思了一下，凑到她耳边问道：“你月信准吗？” 刘赵氏愣愣的看着她，刘二奶奶顿时知道了答案，不由焦急道：“阿灵，你亭舅母怕是有了，赶紧把她抱回去。”又骂道：“作死的东西，推你哪儿不好推你肚子……” 穆扬灵一愣，立马把刘赵氏抱起来，急速的往家里跑去。 第238章 稳定 因为刘二奶奶声音很小，所以周围的人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穆扬灵一个孩子抱着刘赵氏就往村里跑都愣住了。 刘亭本来还在跟弟弟笑嘻嘻的打闹，见娘被穆扬灵这样抱着跑，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跳起来就要去追，却被刘二奶奶拉住，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找大夫，你娘病了，快去。” 刘大钱和刘二钱愕然，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还不是你们的好妹妹做的，”刘二奶奶生气的回了一句，又对刘张氏道：“你快去城里请大夫，你嫂子估计是有了，刚才刘氏那一下推在她肚子上。” 刘张氏面色一变，“那我这就去。”她小跑着往城里跑去。 刘二奶奶要回去看看刘赵氏的情况，所以甩手走了，只剩下刘孙氏支应着几个孩子收拾东西回去，今天是不能再下地干活了。 刘大钱和刘二钱也脸色沉郁的扛着铁犁往回走，四周的人见了也都散了。 刘二钱眼睛都红了，道：“这可是咱刘家的孙子，真的出事了，看我饶不了她。” 刘大钱没说话，刘二钱就生气的道：“大哥，你还护着她？” 刘大钱叹气，道：“阿亭媳妇这一年来就没休息过，这几天也一直忙个不停……” 刘二钱脸带怒容，“可她要是不推那一把，阿亭媳妇压根不会有事，她总会发现自己有孕的，总之我不管，以后方家的事我不许你管了，反正我是不会再管的。”刘二钱说完甩手就走。 穆扬灵已经抱了刘赵氏回到刘家，大舅奶正在处理狍子内脏，见状不由一愣，着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亭舅母好像怀孕了。”穆扬灵一阵风一样将人抱进屋，放在炕上。 她虽然跑得快，但很平稳，刘赵氏并没有觉得颠簸，但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还是让她感觉很不好受。 大舅奶顾不得什么，闻言就简单洗了一下手跟着冲进来，她见大儿媳面色苍白，额头还不断冒着冷汗，就推了一把穆扬灵，“快出去，我来看看。” 穆扬灵只能出去等着，刘二奶奶也冲回来了，她跑进屋去看情况。 穆扬灵拦住也要往里冲的刘蓉和刘伦，道：“你们别进去，就在这儿等着。” 刘蓉急的团团转，“我娘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穆扬灵安慰她道：“我们发现得及时，你娘身体也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都不用等大夫来确定，刘奶奶和刘二奶奶就确定刘赵氏是怀孕了，她们毕竟生过好几个孩子，这个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刘家已经好几年没有添丁了，她们都不由焦急的道：“怎么叫的大夫还不到？” “我们村可没有大夫，只能去隔壁村拉连大夫过来，”刘二奶奶看着外面道：“不如我出去迎迎……” 话音才落，刘朗已经拉着连大夫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了，他焦急的推着连大夫，“大夫，您快给我娘看看。” “好好，我知道，你慢着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连大夫喘了一口气，上前给刘赵氏把脉，半响才道：“没事了，没事了，就是动了胎气，吃上两副药，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连大夫给他们写药方，刘奶奶忙进屋拿诊费给他，刘朗拿着药方就要去抓药，但还没出村就碰到了坐着驴车回来的刘张氏和刘张氏带回来的庞空青。 刘朗立马决定等这第二个大夫也给他娘看过来再去抓药。 驴车是庞空青的，他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穆扬灵，他脚步一顿，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他出诊总是会碰到穆扬灵？ 穆扬灵也看到了庞空青，她立马上前指明方向，“庞大夫，我表舅母在这个屋。” 庞空青板着脸点了点头，进屋去了。 庞空青的医术比连大夫高了不是一个档次，他把脉片刻，又去看刘赵氏的脸色，就道：“动了胎气，之前太过劳累，身体有些虚，好在你底子不错，这个胎儿应该能保住，我这就给你写药方抓药。” 小厮立马将药箱打开，将笔墨纸摆好，庞空青写好方子给他们，就拿起小称立时在药箱里抓起药来。 大家都愣愣的看着他，刘奶奶问道：“大夫，您还随身带着药啊？” 小厮骄傲道：“这是我们家老爷心慈，来要求出诊的一般都是急症，又不易搬动，自然是越早用药越好，所以我家老爷都会问明情况，就拿一些对症的药随身带着，这样把脉过后就可以立时抓药熬药喝药了。” 刘奶奶松了一口气，满脸是笑的道：“庞大夫的确是菩萨心肠。” 庞空青将抓好的药给他们，道：“这副是稳胎的，先熬了给她喝，剩下的药还是到药铺里去抓吧，因为我这儿药也不够。” 刘张氏忙上前接住药，去厨房熬药去了。 刘奶奶问了诊费和药费，进屋去将钱罐子拿出来，数了数，叹气一声，将铜板都装在一个荷包里带出来给庞大夫。 庞大夫也不看，直接交给了小厮，拱手道：“那在下先回去了。” 刘朗和穆扬灵送他出去，穆扬灵对爬上驴车的庞空青道：“庞大夫，您是一个好大夫。” 庞空青抽抽嘴角，有些戒备的看着她道：“多谢穆姑娘夸奖，其实在下觉得在下的医术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 穆扬灵低声一笑，说，“庞大夫，您不必如此害怕，我是说您医德很好，我很少见到像您这么好的大夫。” 庞空青一愣，车夫已经问道：“老爷，我们走了吗？” 庞空青回过神来，道：“走吧。” 刘家今天是不可能下地了，大家都坐在院子里发呆，穆扬灵撑着下巴道：“不如我回家去，明儿我再过来？” 刘二钱道：“回去干啥？先吃了午饭再走吧。” 穆扬灵摇头，“还是算了，趁着天气还没冷，我想进山看看。”穆扬灵想进山设几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到野猪，不能再带着弓箭进山去狩猎。 刘大钱见家里乱糟糟的，就点头道：“行，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穆扬灵就拉了秀红回去，秀红捂着肚子道：“表姐，我还没吃早饭呢，早知道今天早上我就不睡懒觉了……” “回去就吃。”穆扬灵加快了脚步，道：“我们得回去告诉亭表舅，让他回家去。” 秀红眼睛闪闪发亮，问道：“表姐，你说亭表舅会不会去找方家的麻烦？” “八成会，但你别想看热闹，亭表舅就是找方家的麻烦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大舅爷不允许。” 第239章 下场 刘亭急匆匆的往家里赶，他们最小的儿子都八岁了，他还以为不会再有儿子了，没想到妻子还会怀孕。 舒婉娘听说刘赵氏动了胎气，就给了穆扬灵一些碎银子，道：“你表舅母动胎气大半还是因为这几天一直过来帮我们犁地所致，他们家现钱不多，你去城里找庞大夫给他们抓几副药，再买几只母鸡和些鸡蛋过去。” 送东西比送钱更让人接受，穆扬灵接了钱，凑到母亲耳边道：“我就知道爹偷偷给你留了钱……” 舒婉娘脸色一红，敲了一下女儿的头，道：“赶紧去办，嗦什么？” 穆扬灵将钱给了秀红，让她去买，自己则背着工具进山布置陷阱去了。 秀红买了东西就给刘家送过去了，刘奶奶正愁药钱，见她送药过来，一时百感交织，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舅奶奶，这是表婶给的，说让表舅母好好休息，也不用愁地里的活儿，明儿我和表姐都过来帮忙。” 刘奶奶摸摸秀红的头发，笑道：“替我谢谢你表婶，就说等你表舅母身体好了我让她亲自过去谢她。” 秀红只是一笑。 刘亭掀开帘子出来就看到她，沉郁的脸色微微一缓，笑问：“秀红怎么过来了？” “婉娘给你媳妇买了些东西，秀红给送过来。”刘奶奶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我去给你媳妇煎药去了，你别出去犯浑，小心你爹揍你。” 刘亭笑着应下了，秀红却觉得他在说谎，漫不经心的样子很像表姐答应表叔不进深山，第二天却依然往深山里跑的样子。 秀红脸上的笑意更盛，眼睛几乎是闪亮的道：“舅奶奶，表舅，我先回去了，让表舅母好好休息，我奶奶也说要来看表舅母，她正因为小姨婆的话伤心呢，估计得过两天才来。” 刘亭的眼睛微眯，笑道：“和你奶奶说一声，就说你表舅母没事了，不用过来了。” 秀红胡乱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刘亭的眼睛就转向方家那边，嘴角还带着淡笑，刘奶奶看得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的道：“儿子，你进屋陪你媳妇去吧，晚上我给她炖只鸡……” 刘亭其实真的没有做什么，只是随着他在村里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他有意无意总是将方家排斥在外，方家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与其他人家发生争执，等刘大钱察觉到不对时，方家已经被整个村子孤立起来，方刘氏整个人都老了十岁，身上的尖锐不但没被磨平，反而被打磨得更尖锐，谁和她说句话都会被炸伤的那种。 刘大钱心中升腾起怒气，但看着已经掌家的长子，他到底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只道：“事情差不多就行了，到底还是骨血亲戚，她是你爹我的妹妹。” 当时刘亭很认真的道：“爹，我早罢手了，是他们自己折腾的。” 刘大钱一时无言，他分辨不出儿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妹妹的脾气的确不好，但以前在临山村她人缘虽然不太好，却也有几家走得近的，而现在，方家就好像独自生活在一个荒岛中，整个村子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他们一样，就连孩子都被排斥在外。 刘二奶奶对此只有一个评价，“这是报应，当年要不是她，穆家能被整个村子排斥？”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的方刘氏还不知道这一次的冲突会给她和方家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听说刘赵氏有孕，被她推动胎气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不愿出去。 而等了几天见刘亭没找上门，她也就放心的该干嘛干嘛去了，却不知道刘亭在看着她，刘朗和刘伦也在看着她。 在一个傍晚，她回来晚的时候，拐弯处突然冲出一个影子飘在半空冲着她“哇”的大叫一声，方刘氏被吓得直接摔在地上，尖叫一声，那影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方刘氏吓得失禁，那一下摔得又狠，不小心就闪了腰，等到方柱子找到她，方刘氏浑身都冒着冷气，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头顶道：“儿呀，咱村子里有鬼魅，刚才有个鬼就飘在那儿。” 方柱子翻了一个白眼，抱起她道：“您看花眼了吧，这世上哪有鬼啊，您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鬼干嘛找您？” 方刘氏想说，她这辈子还真做过不少亏心事，但当着儿子的面却不能说。 回到家里，方刘氏越想越不对劲儿，真要有报应，十几年前就该来了，干嘛要等到这时候？ 而且他们现在都换一个村落住着了，最近她可只得罪过大哥一家和穆家，穆家和他们不是同一个村里，肯定不是穆扬灵搞的鬼，那就只能是大哥家。 方刘氏磨了磨牙，让儿子去刘家讨公道。 刘家和方家并不远，这两天方柱子一直闻着从刘家飘出来的肉香味，早就馋了，闻言立马放下碗筷，抹了一下嘴巴，道：“我这就过去看看，铁定是那几个小崽子调皮闹的。” 方柱子过去的时候，刘家已经差不多吃完饭了，盘子里只剩下几块肉，他眼睛发直的看着桌子问道：“大舅，表哥，你们吃饭呢？” 刘亭沉着脸看他，“你过来干什么？” 方柱子回过神来，立马板着脸问道：“刚才我娘回来的路上被个小孩吓着了，过来问问阿朗他们才在哪里。” 刘奶奶拍下筷子，眼神如刀般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家阿朗吓唬你娘？” 刘张氏讥笑道：“可真是笑话，阿朗才多大，姑妈多大？他能吓着姑妈？别是姑妈做了什么亏心事，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吧？” 刘阳也喊道：“大哥刚才和我们一起玩呢，隔壁的三儿也能作证。” 方柱子正想说“你们串通好的，不能作数”，就见刘亭站起来动了动手，他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要干什么？” 刘亭淡淡的看着他，问道：“你娘欺负完我媳妇，现在你又来欺负我儿子？” 方柱子连连后退，结巴道：“我，我就是来玩玩阿朗今天天黑后干什么去了，我又没说一定是他干的。”说完转身就跑，不敢再追究这事。 刘亭就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儿子，手动了动，还是没当着众人抽他，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儿子压在炕上揍了一顿，刘朗喊道：“她没看到我，我是吊了件衣服，用棍子甩的吓唬她的。” 刘亭气道：“谁让你干这个的？她年纪大了，要是吓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办？以后你再做这种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刘朗红着眼睛道：“她欺负娘！” “那也轮不到你出头，我是死人吗？”刘亭揍了一顿他，刘伦和刘阳全程围观，都不由缩起了脖子。 第240章 落成 穆家的房子终于在一个上午成功落成，秀红高兴的拉着秀红和博文满屋乱转。 两进的院子，前头五间房，后头也是五间，前后都有院子，前院右侧建了厨房，左侧则是两间用来存放粮食和杂务的房间。 后面的院子刘亭给他们盖了一个牛棚和猪圈，这样以后他们养家畜也方便一些，全都盖在左侧，右侧姨婆打算拿来种一些菜。 院子很大，博思和可嘉已经可以满地跑，现在只要关上门，就可以随便他们往那里跑。 当然，新房子还潮，短期内他们不会住进去，刚落成的炕也要一天烧一回儿，将湿气都烧掉，据舒婉娘计算，冬至之前应该可以住进去。 今天穆扬灵会把工钱结算给请来的九人，而给刘亭他们的则是割成一条条的猪肉，一条大概有两斤左右，每人两条，都是肥多瘦少的五花肉。 刘园边馋边问：“阿灵，你这猪肉看着不像是野生的，倒像是家养的。” 穆扬灵就笑道：“就是家养的，前两天打到的那头野猪叫我给扛到城里跟人换成了家养的，那野猪肉城里人更爱吃。” 刘园点头，“还是家猪油多，但野猪肉紧实，香！” 姨婆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盆菜，笑道：“好了，大家伙都快坐下吃饭，我让阿灵打了两斤酒回来，你们好好的喝两口。” 这是村里的喜事，房子落成那天要请盖房子的人好好吃一顿，住进新房子的时候还要请亲朋好友来暖暖屋，吃一顿。 那九个被请来的盖房子的见穆家这么大方都很高兴，纷纷坐下，穆石不在，刘亭就带着刘园代替他招待他们。 连上刘家过来的，一共二十一人，坐满了两桌子，就摆在院子里。 刘行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肉，就挤到穆扬灵跟前，问道：“阿灵，我大哥上旬没回来，这中旬也没消息，你说他是不是出啥事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他干嘛去了。” 刘行的大哥刘永在三营，穆扬灵想了想道：“他不是调去和力表哥一块儿了吗？力表哥也没消息吗？” “就是因为力哥也没消息我才急的，上旬他没回来，我爹娘以为他是有事，加上力哥也没回来，我们也就不急，但这中旬也没消息，这都快下旬了，你看现在冬小麦都下种完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他们是不是被派去做啥危险的任务了，和我哥同旗的那几个也没消息回来。” “我恐怕打听不到，这营和营之间他们都较着劲儿，要是有任务更不可能打听得到了，”见刘行沮丧，穆扬灵就道：“这样吧，下次见着小将军，我帮你问问。” 刘行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谢谢你。” “没事，你快去吃饭吧，再不去他们就要吃完了。”穆扬灵推着刘行去吃饭。 等将所有人都送走，姨婆就高兴的围着房子转，道：“这下好了，可不怕过冬了，阿灵，明儿你把秀红秀兰都带上，多打一些柴，兔子那边我帮你看着。” 秀红道：“表姐，你不是说房子建成以后给表舅们送一头野猪过去吗？你还没打着呢。” 穆扬灵笑道：“这个不难，早两天我就摸好窝了，明儿我去逮去。” “你可得小心点，别仗着自己本事就疏忽大意，”舒婉娘道：“很多事故都是从轻敌开始的。” “娘我知道，您就放心吧。”穆扬灵这一年来已经把这山上的地形摸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算天气已经开始变冷，她也不像去年那样害怕进山。 穆扬灵摸到野猪窝，将野猪们打散，引着它们在山里跑了一会儿，就选了一头肥壮的野猪杀了，正想扛下山，就多看了左侧的丛林一眼。 穆扬灵压低身子躲在树林后面，她记得那地方她刚才跑过，那儿的灌木丛好像没这么密。 穆扬灵握紧手中的弓箭，观察了四周一下，见左前方的树叶也微微动了动，她慢慢的往后退去，等退出刚才那片地方后才慢慢的绕到刚才那片灌木丛中。 树叶茂密，看不出什么，穆扬灵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往另一个方向扔过去，那地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穆扬灵歪了歪头，将石头扔向刚才她趴着的地方，树丛微微动了动，一个头小心的伸出来往刚才穆扬灵趴在的地方看去，小心的移动过去。 看到那人的脸，穆扬灵眉头微皱，再看向四周，心中就暗骂一声，齐浩然真是吃饱了撑的，竟然敢围猎她。 穆扬灵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野猪，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从脚上抽出了一把短刀，悄悄的靠近埋伏在树丛中的人…… 穆扬灵绕到他们身后，到往他们脖子上一放，或是往他们脖子上一砍，他们都自觉的进入死亡状态。 穆扬灵抽出他们身后打蜡的箭，搭上弓，一箭一个射出去，被射到的人只觉得后背生疼，扑腾到地上装死。 一直在暗中拿箭瞄穆扬灵的齐浩然不由皱眉，穆扬灵的机动性太强，几乎是他才看到她时，她就散走了，然后就躲在树丛中根本看不到人影，再这样下去，他的人都给她“弄死”完了。 齐浩然眼神一厉，离开埋伏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看着穆扬灵的轨迹，在她一闪身又躲入树丛中的时候，齐浩然的箭同时离弦而出，穆扬灵听到箭破空气的声音，下意识的往右一闪，但箭还是射到了她的肩膀上，穆扬灵被力道一冲倒在地上，她不敢怠慢，就地一滚就离了刚才的地方，正要搭弓射箭，想起自己理论上左手已经废了，是拉不了弓箭的。 穆扬灵躲到树后，丢到弓箭，右手紧握短刀。 齐浩然追到穆扬灵丢下的弓箭就微微一笑，自己也丢下弓箭，抽了剑追上。 穆扬灵的优势就是弓箭，如果她手臂受伤用不了这个，那他抓到她是迟早的事。 的确是迟早的事，但这个迟早却让他们在树林里耗到了傍晚，太阳都快落山的时候，齐浩然才把穆扬灵压在身下，短刀压在她的脖子上。 穆扬灵看着他道：“你失利在不熟悉地形，怎样，被人牵着鼻子绕一天的感觉如何？” “但最后你还是死在我手里了。”齐浩然道。 穆扬灵用手推了推他，“行了，快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穆扬灵道：“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穆扬灵看向他的胸口，要不是演戏她用的是刀背，齐浩然肯定也爬不起来了。 齐浩然摊手摊脚的躺在草地上，道：“我觉得你的力气又见涨了，你真的没练出内力？” 穆扬灵摇头，“一点感觉也没有，你说是不是你给我的心法有问题，还是我理解的不对？” 齐浩然撇撇嘴，道：“幸亏你没练出来，不然今天就换我死在你手里了。” 穆扬灵踢了踢他，道：“快起来吧，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第241章 收买 已经被穆扬灵“杀死”的士兵已经扛了穆扬灵的猎物和弓箭在山下等着了，见两人出来，立马站起来排好队，叫，“小将军，穆姑娘。” 齐浩然点点头，挥手道：“留下两人抬东西，其他人回营。” 他看了一眼穆扬灵打的猎物，问道：“你家现在缺钱用？”在他的印象中，穆扬灵更喜欢猎鹿和狍子兔子一类的东西，只有缺钱用的时候才想去猎野猪。 “不是，我家房子建好了，这是给我表舅他们送去的。”穆扬灵指了指天边的太阳，道：“你看，本来小半天功夫就能搞定的事，给你耽搁了一天。” 穆扬灵看向那两个抬着野猪的士兵，道：“行了，你们帮我抬我家去，一会儿我再送去给我表舅们。” “花钱买一头就是了，何必费那个劲儿。” 穆扬灵只是一笑，她现在时间多，加上能不花钱的时候就不花，猎一头野猪对她来说又不难。 穆扬灵转移开话题问道：“你不是留在汉中府吗？怎么回来了？” “五营在这儿，我自然要回来看看，”齐浩然放慢脚步，两人渐渐和前面的士兵拉开了距离，齐浩然这才低声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穆扬灵挑眉看向他。 “我知道你会打仗，而且还擅长突袭战，我想让你给我参考参考。” 穆扬灵问：“为什么不去找齐大哥，他打过这么多年的仗，不比我们有经验？” “这事不能叫大哥知道，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想干什么？” “我想抢马。” 穆扬灵停下脚步，“抢金兵的？” “不，西夏的，”齐浩然道：“金国那边我勘察过，也行是刚失了汉中府，戒备太严，风险太大，倒是西夏那边在看热闹，而且离汉中府不远的左邻山下，那儿有西夏的一个小马场，里头有两百多匹马，是给西夏最近的几个卫所做备换的。” 这一带离西夏国内远，所以战略物资总是不能按时输送，但这又是三国交界处，战事不断，所以西夏和金国在这里都有专门的马场养马给军队做损耗替换。 这也是齐浩然想建一个马场的原因，其他两国的马匹损耗后都能立刻补上，只有大周这边还得费时费力的去买，再加上运送所花费的时间，三个月能到手就算不错了。 战场上，一瞬都可能改变战局，何况三个月。 既然他没钱买马，那就只好抢了。 穆扬灵倒没觉得他不对，反而认真思索起来，同样低声道：“我得要左邻山的地形图，还有三国交界的地形图和布防图。”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还想要三国交界的布防图呢，可就是皇帝都没有的东西我上哪儿要去？” “那就标出你所知道的，”穆扬灵道：“你总不能让西夏的人知道是你抢了他们的马吧？” 西营刚收复汉中府，看着是士气高涨，但损耗同样大，不然齐修远也不会下令收缩防线，据守在汉中府内，并没有乘胜追击。 齐浩然是领兵将士，自然比穆扬灵更了解西营的情况，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已经找了不少金国士兵的衣服。” 穆扬灵抿嘴一笑，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齐浩然哼哼道：“反正西夏替咱背过一次黑锅了，现在就换金国替我们背一次。” 齐修远把金国太子之死栽赃在西夏头上，金国和西夏现在情势紧张，至少在汉中府之战发生之前，两国正打得火热。 穆扬灵惋惜道：“其实我更倾向于西夏落井下石抢了金国的马，这样更有说服力。” 齐浩然皱眉道：“他们戒备太严，去抢金国的损失太大。” “走吧，明儿我再去找你？” 齐浩然很想现在就拉着穆扬灵去营地，但太阳都快下山了，穆扬灵又是姑娘家，他也不好留她在营地里过夜，只好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穆扬灵把野猪扛去朝西村，刚进村就被村口的孩子看到了。 孩子们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大喊着“杀猪了，杀猪了。” 有大人开门出来看，看到穆扬灵扛着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都不由咋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道：“这是给刘亭和刘园家送的吧？有这么个外甥女可真是修了十八辈子的福，比儿子还管用。” “关键是孝顺，自打搬到这儿，这野鸡兔子狍子就没少过，得，现在直接扛一头野猪了。” 刘家的人却知道，这头野猪并不是刘亭和刘园两家的，而是去帮穆家盖房子的所有刘家人的。 他们还以为那天带回来的两条猪肉就是了，毕竟五斤猪肉不算少了，十二个人就是六十斤…… 没想到现在穆扬灵又给扛一头来，合着今儿才是兑现诺言的。 家中有人去穆家盖房子了的都回身叫上家里人去刘亭家。 穆扬灵还没走到刘亭家，刘亭就收到了消息，他失笑的摇头，“阿灵这是收买人心来了，阿朗，把东西收拾收拾，今天晚上要请族里人吃杀猪菜。” 刘奶奶就从屋里拿一个锅出来交给刘张氏，道：“每家每户收粮去，注意着点，别少收，但也别多收。” 这是族里的规矩，谁家请吃杀猪菜，谁家只出菜那一份，米却是各家出。 穆扬灵把野猪放在院子里，道：“表舅，野猪我给你放这儿了，您和表舅们商量着，这东西你们十二家平分。” “阿灵，只给十二家啊，就不给舅母尝尝鲜？你表弟都大半年没尝过荤腥了。” 穆扬灵就羞涩的笑道：“表舅母，这是我答应了给表舅表哥们的，这东西是他们的，您得问他们要去。” 刘三婶就讥笑道：“弟妹可别让阿灵为难，要我说当时你要是让你当家的跟亭叔他们去穆家，不就啥都有了？” 其他家有份分猪的立马点头，“就是，就是，这是阿灵给她表舅表哥们的犒劳。” 穆扬灵摸摸鼻子，她就知道把东西送过来肯定有些波折，刘亭就拉过阿灵，冲着后头的几个后生挥手道：“你们还站着干啥？还让我伺候你们啊，还不快去把刀找来，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得赶紧刮毛剖开。” 几个后生顿时欢呼一声，跑回家去拿刀，那些围着的妇人也没时间闲语了，纷纷进屋去烧开水，煮饭和去菜园摘菜，这些活她们都是做惯的，很是井井有条。 刘亭就将穆扬灵拉到外面，道：“晚上你要留下吗？” 穆扬灵摇头，“您主持就好，我得回家守着我娘他们。” 刘亭点头，现在不是同村的时候，穆扬灵的确不好在外面过夜，想到刚才的事，他又点了一下穆扬灵，笑道：“你这孩子，越来越精了，以后你们穆家有事，族里更不会推脱了。” 第242章 心机 穆扬灵抿嘴一笑，低声道：“舅舅，这事您可不能告诉别人。” 穆扬灵只有有事求刘亭的时候才会娇憨的叫他舅舅，刘亭看着已经到他下巴高，好像一个长大的女孩一样的穆扬灵，心思复杂的摸摸她的头发道：“你以为族里的老人们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穆扬灵哼道：“他们只要不忘外说就行，而且，我啥时候让他们吃亏过？” 其实穆扬灵可以把野猪扛回自己家里，然后叫上帮她干活的十二个人过去杀猪分猪肉就行，这样族里人见他们提着这些东西回来，虽然会羡慕，却不会嫉妒，因为那是他们去干活得的，和工钱差不多。 但穆扬灵把野猪给扛到了刘亭家，亲眼看到冲击力就要大得多。 这下子就上升到了嫉妒，有的心眼小的甚至会恨起来，后悔当初怎么没去给穆家帮忙。 穆扬灵是在用这头野猪告诉刘家人，她穆扬灵不会亏待向着穆家的人，以后穆家和刘家的关系不仅不会因此事而疏远，反而会更亲近。 特别是在那些半大小子和孩子的眼里，他们的心里会烙下一个印记，跟着穆扬灵有肉吃！ 以前穆扬灵从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或是说不屑用，刘亭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孩子的确是在成长。 “那你回去吧，除了杀猪菜，剩下的东西我会分好的，只给十二家。” 穆扬灵眼睛闪亮的点头，“谢谢表舅。”就是因为有刘亭的帮助她才敢用这个法子，不然刘亭一句“乡亲们也不容易”就把猪肉分给其他人，她的苦心就白费了。 刘家热闹了半个晚上，最后刘亭在全族人面前把所有的肉都给均分成了十二份，除了今晚用去的猪下水等和五斤猪肉，刘亭把所有的肉都给分了，但猪脚被他留下分给了族里年纪最长的几位老人。 十二份被标号抽签，谁抽到哪份是哪份。 十二份之间差别并不大，所以无论拿到哪份大家都没意见，又是抽签，更不会有意见了。 亲戚间盖房子一般去帮忙的到最后也就是分得一碗好一点的菜回来，谁也没料到穆家这么大方，其他没去的人家都眼馋不已。 等到大家散去，刘家不少人已经在议论下次穆家再有什么事他们也过去帮忙，穆扬灵可从没亏待过人。 刘和坐在台阶上抽烟，对刘大钱道：“你这个外甥孙女不像她爷爷，也不像她奶奶，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像谁了。” 刘大钱不在意的笑道：“管她像谁，她要是好我这个老不死的就放心了。” 刘和看着底下热闹的人不语。 穆扬灵回到穆家，舒婉娘屋里正亮着灯，听见响动就开门出来，见姨婆也出来了，舒婉娘就笑道：“姨母，您回去休息吧，我给她热菜。” 姨婆就转身回去，丢下一句，“吃完早点睡觉，都累了一天了。” 舒婉娘拉女儿进屋，问道：“怎么样了？刘家那边还顺利吗？” “娘放心，都交给表舅了，我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说酸话了。” 舒婉娘边给她热菜边道：“不怕他们说，就怕他们不说，这样就很好，最近你别到那边去了，先把家里的事弄好，今年给你表舅他们的礼重上三成，娘回头安排。” 穆扬灵大松一口气，这种事还是母亲比较擅长，穆扬灵坐在灶台边吃饭，边低声道：“娘，我明儿得去营区一趟，爹可能又要出差了。” 舒婉娘一愣，然后点头道：“娘知道了，我给他准备一些东西，回头你给他带上。” 第二天一大早穆扬灵先带着秀红和秀兰上山砍了一车的干柴，这才去的营区。 这一次穆扬灵老老实实地走大门，西南角和东南角塔楼上的士兵看到穆扬灵老老实实地走到营区大门要通报就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幸亏这次穆姑娘没有要偷偷的溜进营区。 每次穆姑娘和小将军玩刺杀与反刺杀，渗透与反渗透的游戏，到最后受罚的总是他们，因为穆姑娘总有办法混进营区然后潜到小将军的房间那儿。 飞白亲自过来接穆扬灵，他把人接到齐浩然的书房就躬身退下。 齐浩然见她身上有些脏就知道她刚从山上下来，就问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叫飞白拿点糕点来吧，我们边吃边说。” 齐浩然就叫来飞白，“去拿两盘点心和一壶茶来，人到外面守着，没有爷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飞白应下。 齐浩然这才拿出一份地图在桌子上展开，道：“这是我实地考察后标出来的。” “你跑去汉中府就是干这个了？”穆扬灵仔细看地图，见上面有的地方标的很仔细，有的却只有一个大致的情况。 “这是顺带的，”齐浩然道：“爷的事情多着呢，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可干。” “你想怎么干？” 齐浩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指着两条路线道：“这两条路我有些犹豫不定，我想兵分两路，一路兵马在前吸引西夏兵的注意，我带着人从这儿绕道他们的马场，将马匹赶走，等我们走出三里，他们再撤退。” 齐浩然指着一条路道：“这条路比较近，沿途无士兵把守和巡视，但两边山高林密，路也崎岖，我们带着马不好走。”指了另一条道：“这条倒是平坦，但距离这里不远处是与金国的交界处，这儿有金国的一个卫所，动静太大，肯定会惊动他们，可带着马儿撤退，从这里走能减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就算西夏兵骑马追击，在我们领先三里的情况下，很难追得上。可这个只对骑兵有效，对吸引敌人的队伍来说，这条路距离太远……” 所以齐浩然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从哪条路上走。 穆扬灵眼里闪过异彩，问道：“你打算怎么栽赃给金国？” “我们不是穿了金国的衣服了吗？” “就凭这个还不够，”穆扬灵道：“西夏国可能会怀疑是我们栽赃给他们的。” 齐浩然沉默，假想了一下，如果他是西夏人的确会怀疑。 “所以我们得做得更真实一点，”穆扬灵道：“假如我们是金兵，这马场就是金兵劫的，但我们想嫁祸给大周，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第243章 计划 齐浩然沉思。 穆扬灵指着地图道：“兵分三路，一路提前在这里埋伏好，记住，要穿金兵的军服，另两路则抄近道从这儿包围西夏的卫所，一路负责吸引他们的兵力，另一路则去马场偷马，偷到马后立刻从埋伏的路上撤退，到时候西夏兵肯定发现我们的真实目的，他们会去追击，剩下的一路不必恋战，直接从原路撤回。他们追到这里会受到伏击，直接把他们引到金国的卫所那边，记住，一定要假装后继无力。” 齐浩然眼睛闪亮，“再将痕迹打扫干净，他们肯定猜不出是我们干的。” 穆扬灵点头，“前去偷马和吸引兵力的都要穿我们大周的军服，但衣服可以杂一点，比如一队人马里有两个百户什么的。” “他们会以为抄近道离开的人是想嫁祸给大周的金兵，反而增加了可信度，”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再派几个人关键的时候朝金国的卫所里射几只火箭，让金国和西夏打起来，到时候就算他们猜出受了我们的算计，他们也结下仇恨了。” 穆扬灵双眼发亮，像有朵火在眼中，“齐浩然，你真是太聪明了，就这么办，不过去办这个事的人得灵活一点，不能叫他们抓住，我们的尸体也不能留下给他们。” 齐浩然点头，“看来我还得准备几套西夏的军服。”说完又皱眉道：“可那卫所离那条路距离也不短，我的人对那一带不熟，只知道大概的方向，要是不能把人引过来怎么办？” “我爹对山林熟悉，只要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他总能找到卫所。” 齐浩然就挠挠脑袋，苦恼的道：“可你爹已经叫我派出去了，短期内是回不来了。” 穆扬灵瞪他，“你不会又叫我爹去做细作了吧？” 齐浩然没否认，穆扬灵磨牙道：“我爹都百户了，你怎么还叫他去干这个？” “你还别嫌弃，这活功劳大，建军功也快，还是你爹主动要求的呢，”齐浩然瞥了一眼道：“你弟弟今年考试全书院第一，他不得拼命一点，能在你弟弟要参加科举前给你家脱籍吗？” 穆扬灵磨磨牙，却无话可说，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能有军功吗？” “不行，你是女孩子，”齐浩然道：“我朝的女将早被取消了。”世宗皇帝那会儿倒是有女将，但世宗皇帝一死，高宗皇帝就让两位女将荣养了，百年来大周不再有女将。 “那就把功劳记在我爹名下。” 齐浩然想了一下，点头道：“行，不过，你这是打算跟我一块儿去了？你可得想清楚来，上了战场可能就活不回来了。” “你放心，只是去给金国卫所放冷箭，这个还要不了我的命，在山里，没人能杀得了我。”穆扬灵道：“我只负责吸引金兵和西夏兵碰上头，其他的我全不管。” 齐浩然点头，信心满满的道：“我就只缺这个，你要多少人？” “三个。”穆扬灵道：“衣服，箭及刀都要是西夏的样式和标志。” “不行，你要是碰上西夏的兵难道也用这个箭？我再给你配一半没有标志的箭，那个不管你用来射谁都可以。” 两个人又就行动时间和行动人数进行了讨论，最后确定下方案后穆扬灵才有空吃桌子上的点心。 她给自己灌了两杯茶，问道：“我听说你把两个团练使给撤了？” 齐浩然冷哼一声，“爷忍了一年才撤掉他们已经是够给他们面子的了，本来爷还想着一年都忍了，再忍他几年也没什么，他们两个却敢带兵强抢起百姓来了，没杀了他们已经是念在他们跟着大哥出生入死的份上了。” 两个团练使带兵守卫汉中府的时候和百姓起了冲突，好在最后没死人，不然以齐浩然的脾气，这两个人也活不了。 “我跟着你走，但我不放心我家，你得派几个可靠的人给我看着家。” “没问题，你放心吧，你走的时候你娘和弟弟妹妹是什么样，回来他们还是什么样。” 穆扬灵这才放心的离开。 飞白则头疼道：“爷，我们已经叫六个人轮番守着穆家了，这再增添人手是不是太多了？” “再增加三个，之前因为怕阿灵发现让他们远距离保护，现在叫他们缩短距离，穆家一旦有事立马支援。” 飞白没敢说之前穆姑娘把那六人都抓起来过，只能赔着笑道：“将军放心，我让他们就埋在地里，不仅前去找茬的人不会发现，就是穆姑娘也发现不了。” 齐浩然拍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没听阿灵说过吗？最厉害的细作不是藏起来不被人发现，而是你就站在那里却让所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你埋在地里有什么用？” 飞白苦笑，可城固屯里人员简单，穆扬灵认识里头的每一个人，只要有陌生人出入穆扬灵肯定知道，这样还怎么理所应当？ 但他这话不敢说出来，想着穆扬灵反正都知道她家附近有人保护了，不严谨就不严谨吧，反正能骗过其他人就行了。 穆扬灵回去又上山砍了两车柴，秀红将干枯的树枝拖过来让她绑好，道：“表姐，这些树枝都太小了，不经烧，我们得砍些大树。” “也不算小了，先砍多一点的这些，回头我再看看又没有大的树干，我再给砍下来。” “大家都是砍整棵树的……” 穆扬灵回身严肃的看着她道：“那是别人，我不同意砍掉整棵树，秀红，我是个猎人，靠山吃饭，我长这么大就没砍过整棵树，我爹也没有。” 秀红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我以后也不砍整棵树就是了。” “你也不用急，我力气大，速度是别人的好几倍，一天多走几趟，冬至之前肯定能给家里砍够过冬的柴。” 穆扬灵将两车柴给拉回家，就放在院子里晾晒。 秀兰和博文扶着博思和可嘉出来，小心的教他们走路，看见穆扬灵和秀红，博文就高兴的叫道：“姐姐，我们书院放假了，先生布置了好多作业，让我们在家念书，明年开春再上学。” 穆扬灵拍了拍身上的木屑，道：“你们书院放假真早，这得在家里呆三个多月呢。” 不过想到博文他们没有所谓的暑假也就释然了。 第244章 托付 博文道：“先生说南边都不放冬假的，不像我们这儿，冬天冷得人能结成冰，所以必须得放假，不然学生能在书院冻死。” 穆扬灵一愣，“你们先生放寒假是因为这个？” “寒假？”博文歪头道：“不是冬假吗？我们先生说这个叫冬假。” “对，冬假，”穆扬灵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放冬假是因为冬天太冷，学生在书院会被冻死吗？” 穆扬灵去抱可嘉和博思，问道：“再过不久就是这两只的周岁了吧？那可是个大日子……”穆扬灵这才想起那天她估计还在汉中府呢，估计赶不上他们的周岁了。 穆扬灵去找舒婉娘，道：“娘，博思和可嘉的周岁爹可能赶不回来了。” 舒婉娘刺绣的动作一顿，然后笑道：“赶不回来就算了，你主持也是一样的。” 穆扬灵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可能也赶不回来了……” 舒婉娘就放下东西，端正的坐好，看向女儿，“你要去哪儿？” “我跟小将军去一趟汉中府，有事，”穆扬灵想了一下道：“娘，要不我让表舅母过来帮帮忙。” 舒婉娘摇头，“你爹和你必须得在一个，阿灵，这是我们穆家搬到这儿来最大的一次酒宴，不仅之前临山村的乡邻会来，城固屯的乡亲们也回来，娘和姨婆也不是办不了，但穆家的当家人必须得在，这是一个态度，更能奠定你的地位，以后你再代替穆家在外头说话，大家才不敢反对。” 舒婉娘见女儿低着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最迟二十九能回来。”他们二十六发动攻击，汉中府到这儿快马一天能到，就算出现意外，二十九也应该到了。 可嘉和博思的生辰在二十七。 舒婉娘就道：“那就把周岁推后两天，其他事我和你姨婆都能安排好，你只要在二十九中午那天露面亲自抱着你弟弟妹妹出去抓周就行。” 穆扬灵脸上就露出笑容，抱着母亲的胳膊道：“娘你放心，二十九中午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 舒婉娘就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呀，我也不管你跟小将军在外头做什么，但你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穆扬灵点头，“娘你放心，我惜命的很，知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舒婉娘抱着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道：“你明白就好，那你什么时候走？” “二十三就走。” 舒婉娘蹙眉，“你要去七天？这也太久了。” “娘放心，小将军叫人暗中守着我们家呢，你们晚上只管放心睡觉，要是有事就照我跟您说的，把灯丢到窗口外面点燃下面的干草，五营的士兵看到就会过来……” 舒婉娘和姨婆的窗口下面一直放着一把干草，穆扬灵每天都替换一次，舒婉娘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姨婆对穆扬灵离家的行为很不赞同，对舒婉娘竟然不阻止更不理解，“阿灵是个女孩子，你怎么就放心她跟小将军出去，还出去那么多天？你这，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姨母，阿灵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从不是个孩子，”舒婉娘一直觉得女儿在尽大人的义务，那她就应该得到大人的权利，她不够聪明，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考虑之周到有时候连丈夫都比不上，对这样的女儿又怎么能以常人视之？ 既然她小小年纪就撑起了这个价，担当了养家的责任，那么她就应该拥有支配这个家庭的权利，对于自己的来去更应该自由。 所以对于姨婆的反对舒婉娘全都替穆扬灵挡下，让她只管准备好东西离开，家里有她和姨婆照顾。 姨婆见舒婉娘一个劲儿的拖后腿，气得两天没和她说话。 “阿灵，”姨婆板着脸道：“姨婆知道你能干，但你再能干也是个姑娘，你怎么能去和一堆男人出门这么多天呢？而且你今年才多大？等你爹回来，我要怎么跟他交代啊？” “哎呀姨婆，我明儿都要走了，您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呀？我娘都答应了，您呀，啥事都不用做，只要替我打好掩护，村里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走亲戚去了，说我们家亲戚家里出了点事，我去帮忙，过两天再回来，要是没人问起，那更好，人家更不敢来惹我们家了。” 姨婆虎着眼瞪她，“等你爹回来……” “我爹回来肯定不会骂我，我娘同意的事我爹都是无条件顺从。” 姨婆就只能瞪眼了。 穆扬灵就给秀红使了一个眼色。 秀红立马爬上炕抱住她的胳膊，“奶奶，这天都快冷了，我们家的兔子能过冬吗？要不要给它们盖被子？” “去去去，盖什么被子啊，把剩下的麦草拿出来晒干了撒到棚房里去，再把漏风的地方堵一堵就行了。” “那表弟和表妹的周岁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要请多少桌客人……” 穆扬灵就悄悄的溜回自己的房间。 她大松了一口气，将祖父留下来的短刀擦好放在一边，掏出齐浩然送给她的袖箭仔细的查看，博文突然出现在她跟前吓了她一跳。 “你吓我一跳，”穆扬灵把弟弟扯到身边，道：“你走路也无声无息的了，怎么办到的？” “姐，你要去干什么？” 穆扬灵凑到他耳边道：“姐姐要去拿一件东西，这事我连娘都没告诉，你得给我保密。” 穆博文顿生一种被信任和托付的男子汉感觉，他眼神坚毅的看着穆扬灵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给你保密。”把自己原先要问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姐姐信你，”穆扬灵让他坐到炕上，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子汉，姐姐出去了，你就得保护好娘和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穆博文狠狠的点头，却疑惑道：“爹不是男子汉吗？” “……”穆扬灵道：“爹不是经常不在家吗？所以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男子汉了，弟弟还小，得等他长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是男子汉。” 穆博文就看着姐姐放在炕上的短刀道：“男子汉都有刀。” 穆扬灵想了想，就从箱子里找出那把镶满宝石的宝刀，抽开又合上，交到弟弟的手里，道：“你得收好，这是你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武器，轻易不能拿出来，一拿出来就是要见血的。” 穆博文双手握紧宝刀，看进姐姐的眼睛认真的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娘，姨婆，表姐和弟弟妹妹们。” 穆扬灵就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第245章 准备 “你都在林子里逛了一天一夜了，怎么样？有多大的把握？”齐浩然问穆扬灵。 穆扬灵喝了一口水，道：“我只把那条路到卫所方圆五里的地方走了个大概，只有七成的把握，还得看在这里伏击的人的配合度。” 齐浩然道：“我偷马之后会留下拖住他们，由底下的人将马带回营地。” 穆扬灵嘴角微挑，“以我们的配合度，可以再增加一成。” 齐浩然点头，“那就这么干，你回去睡觉吧，天黑之后开始行动。” 穆扬灵“嗯”了一声，转身去自己的大帐，齐浩然见她走了，就挥手道：“大家都去睡觉，晚上用过饭后开始拔营。” 齐浩然是以巡视的名义带着自己的斥候营和亲卫出来的，此时就驻扎在汉中府外十里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齐浩然是将军的弟弟，向来受宠爱，所以也都不怎么阻拦，反正这位少爷也没走多远，出了事他们也能驰援。 太阳还正当空，整个营地都安静非常，只有部分担当守营的将士还在营地里来回巡视。 齐浩然也回了自己的大帐睡觉，太阳还没下山，大家都被叫起吃晚饭，吃完饭后大家兵分两路离开。 齐浩然看着穆扬灵道：“这一路兵马我就交给你了，等他们埋伏好后你再去金国卫所那边。” 穆扬灵知道齐浩然是让她帮忙找伏击地点。 其实之前两人实地考察的时候已经找好了，但他怕底下的士兵埋伏的不够隐蔽，所以叫穆扬灵看看。 穆扬灵应下，和齐浩然击掌后带人离开。 他们选择伏击的地点两边林密，以高地伏击的原理，这里其实并不太适合埋伏，但这里道路平坦，很适合跑马，他们偷到马后就必须从这儿过，这才不得不在这里伏击。 此时已是秋末，但树林里树叶依然茂密，穆扬灵安排好他们埋伏，就让他们用一些树枝做伪装，这样底下藏着的人只要不动，还真没人看得出底下埋伏着人。 穆扬灵道：“我知道晚上冷，但再冷你们也得给我熬着，等追击的西夏兵一到，立即动手，记住，全程都不准说话和喊叫，你们现在扮演的是金兵，不会说汉语，至少不会说流利的汉语，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很好，你们在这里埋伏吧，要是顺利，月上中天的时候你们应该就能看到你们的小将军了。”穆扬灵带着剩下的三人一起往金国的卫所那边去。 三人动作都很灵活，跑得又快，所以才被齐浩然选出来跟在穆扬灵身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穆扬灵点起了火把，走在前面，低声对身后的人道：“两人队形，跟紧来，别掉队了。” 大桐看了看四周，觉得黑洞洞的完全看不出方向，就道：“穆姑娘，这方向走对了吗？” “对了，今儿早上我们不是才从这儿走过吗？别废话了，跟紧来。” 三人看着完全看不出分别的林子，连忙紧紧跟在穆扬灵身边，寂静的林子中，三人越来越紧张，不由的吞咽口水，穆扬灵就轻笑一声，三人吓得差点摔到地上，穆扬灵心中暗暗后悔，昨天晚上在林子里她就不应该睡觉，而是趁夜带着他们逛逛，好好锻炼锻炼这心理素质。 虽然心中后悔，但穆扬灵却语气轻松的问道：“知道我们走了多久了吗？” 二青道：“得有一个时辰了吧？” 穆扬灵忍住扶额的冲动，语气轻快的道：“你算的太不准了，才走了三刻钟，你们觉得时间长不过是因为现在是晚上，整个林子里你们只看到树木，其实你们可以用耳朵去听，林子里是不是很吵？” 三人忍不住听从穆扬灵的话去听，果然各种虫鸣狼叫的声音，穆扬灵语带轻松的道：“其实这和白天的树林一样，你们不要总是去看那些树，看脚下，底下是不是有轻微的踩踏痕迹？这是我们今天白天走过留下的，现在我们不过是照着原路走，走过前头那棵大树就到昨天晚上我们扎营的地方，昨天晚上我们就在那儿过了一晚上……” 三人脑海中就不由浮现白天林中的情景，立时不紧张了，这时候才有闲心左右看看，小全道：“这晚上的林子看着黑洞洞的，这一不小心还真的会迷路。” “所以发起攻击后，你们得紧跟着我的脚步，要是跑散了，你们就找个茂密的灌木丛躲起来，等到天亮后再出山，昨天和今天早上我留下的那些记号你们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 “循着记号往外走，你们要是跑到记号之外的地方，那能不能出来就靠你们的运气了。” 三人都不由紧张起来，穆扬灵又道：“不过你们也不用特别害怕，还记得我教你们那些辨别方向的方法吗？” “记得，记得，”大桐道：“可以看太阳，没太阳就看树枝树叶，咱的营地在东南方……” 穆扬灵脸上露出笑容，道：“你们记住就好。” 穆扬灵突然将火把放到地上，低声道：“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金国的卫所了，把火把灭了。” 穆扬灵蹲在地上用土将火把熄灭以后，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人问，“如何，现在能适应黑暗了吗？” 今天晚上是个好日子，大半个月亮挂在天上，透过树叶撒进点点月光，现在树木已经不如之前的茂密，倒是有一些光亮了。 三人很快适应，都低声应道：“穆姑娘，我们都能看见对方。” “那我们走。” 穆扬灵带着他们偷偷潜到卫所外面，趴在地上看向卫所。 “穆姑娘，我们何时动手？” “亥正，”这是穆扬灵和齐浩然约定的时间，如果发生意外，就让人在伏击地点那里点燃带上的烟花示警，到时候她会驰援。 不过，不管是穆扬灵还是齐浩然都不愿意点燃这个，因为这无疑会让大周暴露的可能性增大。 但显然，命运有时不全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还没到亥时，穆扬灵就看到了空中绽放的烟花，大桐几乎要跳起来，失声道：“穆姑娘，小将军出事了。” 第246章 脱逃 穆扬灵眼色一沉，道：“动手。”抽出背后箭筒里的箭点燃火就冲着金国的卫所****而出。 穆扬灵动作太快，大桐来不及阻止，他只能低声喊道：“穆姑娘，我们得赶紧驰援小将军。” “所以我们只放几支箭，”穆扬灵瞪他们，“还不快点火，我来射。”说话的功夫穆扬灵的第二支火箭已经飞出去了，正点中卫所上插的旗帜，卫所大乱起来。 三人咬咬牙，都抽出箭帮穆扬灵点起火来，穆扬灵射出五支箭后见卫所的人已经朝他们的方向追过来，就道：“跑。” 大桐三人忙紧跟在穆扬灵身后。 穆扬灵好似能夜视一样，在林中来去自如，三人跌跌撞撞的跟在穆扬灵身后跑。 穆扬灵跑了一会儿，回头去看，却见金兵的火把离他们好远，想了想道：“谁还带有火把？” 小全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喘着气道：“我有。” “点燃，我来拿，你们跟着我。” “穆姑娘，此时点火就成了靶子了。”大桐道。 “闭嘴，他们的箭还射不到我们，快点，以你们现在的情况，要是看不见脚下的路，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小全立马打开火折子点燃火把，她就带着火把在前面跑，有了火把照亮，三人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而且也给追击过来的金兵指明了方向，他们一路跟着穆扬灵跑。 追到一把半，金国这边恼怒的士兵回过神来，领头的大喊道：“别追了，小心是阴谋，快回去把守卫所。” 却听到前面冲天的喊杀声，追过来的金兵惊疑不定，真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一个耳尖的士兵听到了一句金语…… 此时，穆扬灵正推开齐浩然躲过冷箭，自己躲在树后边朝追击过来的西夏兵射击，边喊道：“快找会金语的士兵喊话，大声喊。” 齐浩然有片刻的茫然，然后就去揪一个士兵的衣服，道：“快喊！” 那人哭丧着脸道：“小将军，小的不知道喊什么啊。” “就喊‘你爷爷的’总之以前金兵是怎么在城门口叫骂的你就怎么喊。” 这个他会，那士兵酝酿了一下，气沉丹田，就大声的用金语大骂起来。 齐浩然看向箭不虚发的穆扬灵，就冲身后的士兵挥手道：“弓箭手射击，其他人跟我冲。” 有穆扬灵压阵，齐浩然片刻就冲入了西夏兵中，他近身对战如同杀神，西夏兵很快发现他就是为首的将领，虽然对方穿的只是大周一普通士兵的服饰，西夏兵很快就齐浩然围拢起来。 斥候营的百户见小将军被围，正要喊人去突围救人，却想起穆扬灵下的死命令，不能说汉语。 他顿时憋红了脸，同时，站在高处的穆扬灵也很快发现了齐浩然的危机，她抽出三支箭，三箭齐发，为齐浩然打开了一个缺口，齐浩然往穆扬灵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跃身就出了包围圈…… 而同时，追着穆扬灵过来的金兵也到了，穆扬灵看到，吹了一声口哨，这是“撤退”的暗号。 齐浩然最后连挑两人，挥手示意大家撤退，斥候营的人一言不发的拖起地上自己人的尸体和伤员往左侧的林子退去，穆扬灵带着弓箭手押后，而已经杀红了眼的西夏兵看到从右侧林子里出来一群金兵，以为是对方的援军到了，想也不想冲上去就杀。 追过来的金兵还来不及看清楚场中的局势就被西夏兵杀了，顿时啥也不想了，拿起刀来就干…… 而穆扬灵和齐浩然已经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护带兵离开那里。 跑了两刻钟，穆扬灵停下脚步，伸手让他们停下，对齐浩然道：“清点一下人数。” 齐浩然吩咐下去，斥候营的百户汇报道：“小将军，死了九个，伤了三十八个，重伤五个，都带回来了。” “先给他们止血，留下五人随后清扫痕迹，其他人都加快脚步走。” 穆扬灵和齐浩然都帮忙带伤员，跑了一个时辰左右，总算是回到了营地。 军医已经在大帐里等着了，五个重伤员先被送进去。 穆扬灵懂得简单的伤口处理，就想留在大帐中帮忙，齐浩然却一把把她扯出去，道：“军医的人手够了，”将人扯回大帐后才生气的道：“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去给男人包扎？你以后自觉一些。” 穆扬灵瞪眼道：“在战场上分什么男女？他们可都是你的士兵。” “爷知道，所以他们的生死由爷负责，不许你再去军医的大帐，你是女孩子，别看见不该看见的。” 军医的大帐里，不穿衣服的占大多数，齐浩然只要一想到这个脸就发黑，他瞪着穆扬灵道：“我叫人给你打热水洗澡，算了，今天晚上还是别洗了，明天回到城里再说。” 齐浩然觉得现在大帐也不是很安全，好像通过灯光影子会照在帐子上，所以还是回去以后再洗吧。 “不急，我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行动提前了这么多？” 怎么行动，何时行动，他们都是通过计算的，西夏兵却在计划之内的早了半个时辰到达地方，而且追击的人是他们计算的两倍有余，要不是最后他们真的把那群金兵给引过来分担了兵力，之前也杀了足够多的西夏兵，今天晚上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齐浩然坐到椅子上，严肃的道：“西夏卫所那边好像来了什么人，马才被赶出来就被他们发现了，我还以为所有的兵马都被吸引到了前面，谁知道还有一半留守着一个大帐，当时情况太急，我也没时间多想。” “那吸引兵力的那路人马怎么样了？”穆扬灵着急的问道。 “他们已经撤回来了，放心吧，他们熟悉那条近道，所以伤亡不大。倒是追着我们的兵力是我所想象的两倍还多，不就是偷了他们一百多匹马吗？用得着这么拼命？”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要汇报情况，齐浩然也不避讳穆扬灵，直接让人进来。 “禀将军，所有马匹都被收到象山卫所中了，您要去看看吗？” 齐浩然眼睛发亮的问道：“一共有多少匹？” “一百七十八，将军，里面还有八匹成年的好马。”来禀报的人同样眼睛发亮的道。 第247章 脸红 “没叫人发现吧？”齐浩然问道，一百多匹马的动静可不小。 “将军放心，我们是绕着城外走的，直接进的卫所，没有惊动城里。” 也就是说此事除了齐浩然的手下还没人知道。 “很好，那些马还没养熟，先把它们拘在之前的马场里，让卫所的人加强巡视，别让人发现了。” “象山卫所是你的人？”穆扬灵问道。 齐浩然点头，“大哥已经把那里拨给我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就在那里建了一个卫所以掩饰马场。”齐浩然道：“在我还没有能力保住马场之前，这个马场都不能暴露。” “你觉得你瞒得住？”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问道，要知道象山离汉中府也不过三十里地。 齐浩然却很奇怪的道：“为何瞒不住？卫所中全是我的人，汉中府西北五十里内都被归入五营，也都是我的地盘，我要是连这都瞒不住我还当什么将军。” 穆扬灵顿时不说话了。 “就没有细作什么的？” 齐浩然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道：“就算是有细作那也是在一营二营，能跑到我五营来的细作估计也能很快被抓住了，我已经打算好了，回头就把本来守五营的士兵全给调到象山卫所来，有了你之前一年的加练和折磨，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一个企图混入卫所的细作的。” 穆扬灵：“……我去睡觉了，这天都快亮了吧？” 齐浩然看了一下沙漏，道：“去吧，你也就能睡一个时辰，天亮前我们就要进城。” 为了掩人耳目，城门一开他们就要进城，此时天还没亮，城中还没什么人，他们可以将伤员放在马车上或是让他们走在中间，尽量不让人看出来。 穆扬灵是一躺下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但她并不敢熟睡，外面一传来说话声，她就醒了，她爬起来掀开大帐，齐浩然转过头来看她，“醒了？那就走吧。” 穆扬灵骑马走在齐浩然身侧，打开城门的士兵核对令牌，又仔细看了一眼齐浩然后才让他们进城。 齐浩然安顿好伤兵，又将已经伤亡的士兵后事安排好这才有喘气的时间，此时穆扬灵已经洗了澡重新睡下了。 齐浩然只是简单的洗了一下脸，就去拍穆扬灵的门，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走，跟我去看看我们的成果。” 穆扬灵闭着眼睛道：“你自己去看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拉上我？” 齐浩然引诱她，“你不是想学骑马吗？没有自己的马怎么可能学得会？念在你昨晚立了大功的情况下，爷送你一匹。” 穆扬灵立刻就清醒过来了，“真的？” 齐浩然点头，“爷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穆扬灵就跳起来道：“那你先出去，我穿上衣服，很快的。” 齐浩然这才发现穆扬灵只穿着里衣，一张脸顿时通红，立马背转过身去，快步走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下心被门槛绊了一下。 穆扬灵刚醒过来，脑子还有些迷糊，只以为他是激动的，就上前关上门，想到自己也要有一匹马了，也激动的在地上蹦了两下。 一匹马啊，马儿啊！ 穆扬灵换好衣服，跑去拉齐浩然，“我们快走，明儿我就骑我的马回家。” 齐浩然却像受惊一样的甩开她的手，耳朵像炸熟的虾子一样红通通的，他见穆扬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脸色就更红，他哼哧道：“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完走在了前头。 穆扬灵挠了挠脑袋，嘀咕道：“我俩不是一直都拉拉扯扯的吗？” 穆扬灵跑去追齐浩然。 齐浩然全程都板着脸不和穆扬灵说话，一开始穆扬灵还觉得挺新奇的，但都走了半道了，不管穆扬灵和他说什么，齐浩然都扭着脸不看她，穆扬灵也生气起来，喊道：“不就是拉了一下你的手吗？我们打架的时候还抱在一起滚过呢，那会儿也没见你说什么？” 随行的亲卫全都竖起耳朵听，眼睛偷偷的瞟两人。 齐浩然脸色爆红，眼睛都红了，他瞪着穆扬灵结结巴巴的道：“谁，谁抱着你了……” 穆扬灵回瞪他，气不虚的喊道：“我抱你了！” 亲卫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全都扭头去看齐浩然。 齐浩然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用马鞭指着穆扬灵说不出话来，最后气得一扬鞭，马儿加速跑出去，一下子就把穆扬灵给扔后头了。 亲卫们顿时分出一半去追他，还有一半守在穆扬灵身边。 穆扬灵磨了磨牙，不知道齐浩然搞什么鬼，但还是加快马速去追他。 才跑了二里地左右，就见齐浩然停马在路边等她，穆扬灵骑到他身侧，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齐浩然哼了一声，答非所问道：“这一带会有胡人出没，你跟紧来。”说完打马就走，速度却慢了不少。 穆扬灵盯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最后还是赶上去了。 亲卫见齐浩然已经跑到了前头，就低声和穆扬灵道：“穆姑娘，小将军是担心您路上有危险特意等您的。” “……” 穆扬灵跟着齐浩然到了象山卫所，卫所之后就是前金国权贵留下的马场，昨天晚上劫的一百七十八匹马都被关在马棚里。 也许是因为突然换了地方它们不习惯，马儿有些躁动。 穆扬灵一路看过去，道：“这些马驹都挺大的了，养到明年春末应该就能上战场了。” “明年还不急，我打算留下一些来做种马。”齐浩然摸了摸一匹马驹的头，扭头问随侍的士兵，“不是说八匹成年的吗？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马棚里，因为它们是成年的，所以单独放了一个，”士兵顿了顿又道：“小将军，马上已经装好了马鞍，这马估计是有主儿的。”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一排马儿哪匹不是有主儿的？” 士兵脸一红，道：“穆姑娘，小的意思是，那八匹马是被驯化认主了的，您去看就知道了，养马的师傅说，那八匹马是好马，轻易不给人骑的。” 穆扬灵和齐浩然对视一眼，一起往那个马棚去。 第248章 布防 八匹马被拴在一个单独的棚子里，正有些躁动不安，对马槽里的草料视而不见，不停的踢踢踏踏，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声响。 齐浩然过来看到，皱眉道：“谁让你们把它们关在一起的？分开关，让它们互相见不到对方，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马师傅犹豫道：“小将军，这恐怕会激怒这些马。” 齐浩然冷哼一声，“怒也不过是一时的，孤立无援时我看它们还闹什么脾气，分开。” 马师傅是齐浩然请来养马的，他有养马的经验，却没上过战场，觉得齐浩然这样不太好。 但士兵们却只听齐浩然号令，齐浩然一下令，就有人上前将里面的马儿拽出来分别关押起来，虽然这让本来就不多的马棚更加拥挤了，却总算让七匹马安静了下来。 唯一一匹没安静下来的马就被齐浩然他们围观了。 枣红色的马儿曲线流畅，穆扬灵流着口水道：“这是匹好马。” 齐浩然轻笑一声，“你别看它俊就说是好马，不过它的确是好马。”齐浩然看了看它的马蹄，又看了看它背上的马鞍道：“它的原主人应该也知道这点，所以把它脾气给养大了，这副马鞍的价值不下百两，它的主人非富即贵。” 穆扬灵咋舌，“所以昨天晚上那些人那么穷追不舍是因为这匹马？至于吗，这匹马再好，也不用牺牲这么多士兵来追击……”穆扬灵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严肃道：“所以昨天晚上西夏的卫所有重要人物在？” 齐浩然也眉头一跳，三国边境是危险地带，谁会没事大半夜的跑到那里去？ 就是他也被大哥严禁踏足那里，毕竟太危险了。 齐浩然回想起昨晚上的追击，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卫所的人不单单是为了追回这些被盗的马和在那大人物前做表现，其中有一些人紧紧咬着他们不放，倒像是……追着某件宝物。 齐浩然眼睛一亮，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只让自己的亲兵守在附近。 穆扬灵正考虑自己要不要也退下时，齐浩然就拉着她一起进了马鹏，低声道：“找找看马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穆扬灵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马，最后目光落在它背后的马鞍上，道：“马鞍？” 齐浩然眼中异彩连连，伸手仔细的摸那副马鞍，一丝一角也不放过。 枣红马有些躁动不安，只被齐浩然冷冷的看了一眼，马就被压制得一顿，然后就老实了一些。 它觉得这人的气势比主人的气势还要强，马儿觉得自己是匹聪明的马儿，那就识时务好了。 穆扬灵从另一边仔细的摸，但两人将马鞍摸了一遍也没摸到什么东西，齐浩然皱眉，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穆扬灵却站在一旁沉思，道：“齐浩然，你骑上马试试看。” 齐浩然皱眉，道：“这棚子这么矮，怎么骑？” “那就出去。” 齐浩然将马给拉出去，穆扬灵抬头四望，最后指了一个地方道：“去那里，那是视觉死角，高处没有人能看到那里。” 齐浩然就露出了一个微笑，拉着马过去站在死角里，让亲卫远远的站着，自己一跃上马，穆扬灵就站在一旁看他，问道：“假设马鞍里有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会放在自己随时能看到或随时可以触摸得到的地方，他骑在马上，哪个位置最合适？” 齐浩然沉思了一下，正要低头，穆扬灵就道：“你得直视前方，骑马是不能时时低头的。” 齐浩然手一动，就摸向前面马鞍的带子，道：“这里。” 这带子可有可无，但有人骑马就是喜欢抓着这里，齐浩然从来是单手拿绳子，单手拿武器，从不会去碰这个地方。 齐浩然抽出短刀，就骑在马上将那条带子小心的挑开，将皮一剥开，就露出一小卷丝绸，因为被卷成带子大小，成条的塞进去，没有一点褶皱，刚才齐浩然才摸不到。 他将丝绸抽出来直接塞怀里，跳下马后将整个马鞍都接下来，叫来亲兵将马交给他，“仔细看着，别让它跑了。” 亲兵应下，满眼迷惑的看着小将军提着马鞍离开，难道小将军折腾那么半天就是为了这副马鞍？那刚才在马鹏里解下来不就行了？ 难道是觉得这副马鞍不配这匹马，所以试骑之后打算给它换一副，那看来这匹马是小将军看上的了，必须得看好。 亲兵就和马师傅说，“小将军看上了这匹马，你可得伺候好它了。” 马师傅一听自然不敢怠慢，以后军中士兵来挑马直接就将这匹马剔除在外，最后知道这匹马的除了马师傅和几个亲兵，竟没人知道在马棚的最末尾竟然有一间豪华间装着小将军的预定的马。 齐浩然找了个房间和穆扬灵进去，这也是前主人留下的，毕竟是马场，他过来跑马的时候要有休息的地方，所以里面设备齐全，房屋建造的还不错。 齐浩然将马鞍丢在地上就不管了，将丝绸掏出来展开，穆扬灵已经垂下了头，还转了个身，齐浩然见了就疑惑道：“你干嘛呢？” “这可是机密我还是别看了。” 齐浩然就道：“你知道的机密还少啊，多这个不多，少这个也不少，赶紧过来吧，看看这是什么……”齐浩然低头一看登时张大了嘴巴。 穆扬灵也已经转过身去看，看到上面的图案，一时也张大了嘴巴，她虽然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她懂看图好不好？ 穆扬灵迟疑的问道：“这是金国的布防图？” 齐浩然脸上神情冷下来，眼睛却如太阳般耀眼，他看向穆扬灵，低声问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穆扬灵同样异彩连连，上前查看地图，摸了摸上面的墨迹，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很久了，但也不排除有人故意画出来迷惑人的。” 齐浩然将图收起来，道：“是真是假，看西夏接下来的反应就知道了。” 穆扬灵道：“这事得告诉将军！” 齐浩然有点怕被大哥罚，但想到这事的后果，还是咬牙道：“行，我明天和你一起回去。” 齐浩然将图卷成小小的一团，塞进怀里，却觉得怀里也不安全。 穆扬灵见他换了好几个地方，就看向他的靴子，道：“虽然臭了点，但我觉得你放在袜子里更好。” 齐浩然脸一红，道：“爷的脚才不臭呢。”依穆扬灵的主意藏在了袜子里。 他解开鞋的时候见穆扬灵也看过来，就低声吼道：“你是女孩子，倒是矜持一些，转过身去。”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你是脱鞋，又不是脱衣服……”但还是背过身去了，所以她没看到齐浩然耳朵尖像是火烧一般的红。 第249章 记账 齐浩然带穆扬灵去挑马，她没说要那八匹已经成年的马，齐浩然也没提让她去看，不管这布防图是真是假，这件事都很危险，所以这八匹马最后只能是消失。 穆扬灵最后是在快要常年的马驹中选了一匹中上的，齐浩然手中牵了一匹更好的给她，穆扬灵摇头拒绝道：“低调点好。” 齐浩然皱眉，在他的地盘上有什么好低调的？但见穆扬灵喜滋滋的抚摸那匹选出来的马，齐浩然没再反对，只是问她，“给它取个名字吧。” “踏雪？无痕？飞奔？闪电？疾雷？” 穆扬灵吐出一个名字齐浩然脸就黑一下，最后打断她道：“我看就叫黑骏吧，其他名字叫出来也是笑话。” 齐浩然拍了拍黑黝黝的马身，道：“它速度一般，还够不上良驹，等以后你长大些我帮你挑一匹更好的。” 黑骏似乎知道齐浩然是在说自己，它有些不服气的打了一个响鼻，穆扬灵就抱住它的脖子道：“就算它速度不是最快的，我也喜欢，它已经是我的马了，除非它老死，不然我不会换下它的。” 对待马就和对待自己的枪一样，就算它不是最先进的，也是自己的伙伴，用的最习惯的，一个枪手是不会随便换掉自己的枪的。 黑骏似乎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很是灵性的将头偏向了穆扬灵那边。 齐浩然见状挑眉，看着和马儿玩到一起的穆扬灵抿了抿嘴。 “既然选好了，那就再去选一套马鞍，我们得先回城，明天一早出发回兴州府。” 因为穆扬灵这匹马还没成年，齐浩然那里没有匹配的马驹，他们只能去城中现买。 汉中府曾被胡人占领，城中别的东西可能没有，这马鞍却不少，到城中繁华地区能看见不少铺子。 齐浩然将马交给亲卫看管，带着穆扬灵进去挑选。 小二见齐浩然身后带着一群人就知道来了大客户，忙将人迎进门，“公子要选什么？小的拿出来给您看。” “马鞍，”齐浩然指着门口的黑骏道：“给它配一副马鞍。” “哎呦，那可是神骏，公子等着，小的这就给您配去。”小二转身要去好的马鞍。 穆扬灵脸一红，拉住小二道：“这马是我的，马鞍普通一些就行。” “这，”小二眼睛看向齐浩然，一笔大生意就要飞了？ 齐浩然却挥手道：“你只管把东西拿出来。” 小二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拿出好几副上好的马鞍。 齐浩然问穆扬灵，“你看要哪一副？” 穆扬灵的男战友们告诉过她，陪女孩子买东西最怕的就是女孩想要却推辞，他们还得费半天口舌劝说。 穆扬灵瞥了齐浩然一眼，见他态度坚决，就真的在这几副马鞍中挑选起来。 齐浩然见了果然高兴，指点起她来，“这几副都不错，而且都适合黑骏。” “那就试一下，看它喜欢哪一个。” 齐浩然帮她装上去，在装上一副褐红色的马鞍时，黑骏打了一个响鼻，破天荒的朝齐浩然那边偏头过去，穆扬灵走过去摸它的脖子，“你喜欢这个？” 黑骏低下头去，穆扬灵一笑，道：“行，那就用这副。” 齐浩然去结账，走到穆扬灵看不到的地方就掏出一块牌子，对小二道：“记在范公子的账上。” 小二愣愣的接过牌子，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哈腰道：“公子稍等，小的这就给您记上。” 小二掏出一个账册将账记上，齐浩然这才想起问，“这马鞍多少钱？” “回公子，六十二两，您看，都给您记上了。” 齐浩然低头一看，点头道：“知道了。”接过牌子塞怀里转身出去。 穆扬灵已经骑上马等他，见他出来就问道：“多少钱？” 齐浩然挥手道：“几个小钱罢了，我们快回去吧，今天好好休息休息，明儿一早赶路。” 正在如意楼里盘账的范子衿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微微皱了皱眉眉，他没着凉啊？ 他将账本放下，问道：“我们的马驹什么时候能送到？” “回公子，以马帮的速度，再过五六天应该就到了，要不要告诉四公子，让四公子做好准备？”研墨问。 范子衿嘴角一挑，愉悦的道：“他天天跑去看他的马场，准备早做足了，这是给他的惊喜，还是先别告诉他，等马到了直接拉去马场，到时候我带他过去看。” 话音才落，下面的掌柜就带了个伙计上来，“公子，这是陈记马店的伙计，是来结账的。” “结账？”范子衿奇怪的问道：“我何时去陈记马店买过东西？” “是刚才一味客人记账的，”伙计忙道：“用的是如意楼的牌子，因到了月末，我们掌柜就叫我出来结账。” 范子衿接过来一看，看到上面签名的齐浩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觉得六十二两一副的马鞍太贵，但还是挥手让研墨将银子拿来了。 那伙计就松了一口气，笑道：“范公子，之前那位齐公子走得急，小的忘了嘱咐，若是以后马鞍要改大可以直接来本店，本店会免费为他们改好的。” “他们？”范子衿挑眉问道，“除了齐公子还有谁？” “还有一位姑娘，姓穆，那马鞍就是那位穆姑娘买的。” 范子衿嘴角的笑容就落了下来，挥手让伙计和掌柜出去后，他就问研墨，“穆姑娘怎么到汉中府来了？” 研墨同样满头雾水，“穆姑娘家中可没有成年男丁，她怎么会放心来这儿？” 范子衿沉思片刻，然后摇头道：“算了，随他们去吧，不过穆姑娘到汉中府来的事别叫太多人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但直觉不是好事。 “绸缎庄筹备得如何了？”范子衿问道。 “公子放心，店铺都装修好了，只等陈管事将货运到就能开张了，”研墨犹豫道：“公子，我们撇下他们独自开店真的好吗？” 范子衿冷笑道：“爷一开始也没想自己开店，要不是他们把价钱压得太低，我怎么会想自己开绸缎庄？” 他刚开了酒楼，又拿出那么一大批钱买马，真是拮据的时候，要不是汉中府的这几个地主和商家把价钱压得太低，他用得着勒紧裤腰带这时候开店吗？ 第250章 周岁礼 齐浩然和穆扬灵快马加鞭的回到兴州府，齐浩然的马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对穆扬灵道：“我叫亲卫护送你回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还用你送？” “还是让他们送送吧。”虽然他自觉那天晚上的行动不会叫人知道，但还是谨慎一些好。 穆扬灵只好带着齐浩然的四个亲卫回家。 她骑的是军队的马，旁边却拉着她的黑骏，黑骏还小，骑个把时辰没问题，但像汉中府到兴州府将近一天的路程还是太吃力了，所以穆扬灵只牵着它跑。 回到城固屯时天已经黑下来，穆扬灵下马，将马交给那四个亲卫，道：“送到这儿就行了，你们进去动静就太大了。” 四个亲卫抱拳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穆姑娘慢走。” 穆扬灵点头，牵着黑骏回家。 穆博文在屋里听到动静就跳下炕跑出去，透过月光隐隐约约的看到门外的姐姐，穆博文高兴的跳起来叫道：“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嘘！”穆扬灵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小声一些，低声道：“别惊动了别人家。” 屋里的姨婆和舒婉娘等人都开门出来，看到穆扬灵回来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 秀红看到穆扬灵身后的马，眼睛闪亮的问道：“表姐，这是什么？” 穆扬灵摸了摸黑骏的脖子，道：“这是我们家的马。” 三个孩子都张大了嘴巴，一起围上来，博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黑骏的毛，小声问道：“姐姐，这马真是我们家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花钱，齐浩然送的。”穆扬灵将黑骏安排到棚房里，将给兔子的草料给它吃，顺了顺它的毛道：“你先将就一下，明儿我去给你买上等的草料回来。” 青草，干草和麦秸这些都属于粗料，养马自然不可能只喂这些，不然齐浩然也不会哭穷说养马花销大了，每天除了粗料，还得喂食精料，比如黄豆，豌豆，麦子和麦麸，有时甚至要在麦麸里倒入一些菜油，这还是一般的马的待遇，千里马吃的还要精细。 当然，有了玉米以后，马的食谱里面就又增加了一个种类，好处就是玉米比以上的任何一种精料都高产。 穆扬灵既然决定好好的对黑骏，这些东西当然是不能少的。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弟弟妹妹的抓周礼，“娘，博思和可嘉抓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舒婉娘看着黑骏道：“明儿太乱，马放在家里是不是不合适？惊着它就不好了。” “没事，明天一早我把它牵到新房的后院那儿，把后院一锁，谁也不知道里头有匹马。” “那你明天可得早起，你表舅母他们一早就会过来帮忙做饭做菜。” “娘放心好了，我还得进城去给它买精料呢。”穆扬灵可不舍得委屈了这个小伙伴。 姨婆拉拉舒婉娘的衣袖，让她问问穆扬灵这几天都干了什么，舒婉娘只是笑道：“好了，天也晚了，你们快回去睡觉吧，阿灵，厨房里还有热水，你赶紧去洗澡，娘给你热水去。”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姨婆的动作她自然也看到了，她很庆幸母亲什么也没问。 姨婆见舒婉娘不问，她就更不好问了，见当娘的都这么纵容穆扬灵，只能微微一叹，对着几个孩子挥手道：“行了，行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谁也不准偷懒，都得早起帮忙干活。” 周岁礼很隆重，虽然前一天已经做了准备，第二天做菜做饭还是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好在有刘张氏他们的帮忙，穆家虽然人少，但没出乱子。 穆扬灵将精料投喂给黑骏一些，回来正好看见刘赵氏弯腰洗菜，她忙上前抢过她手里的活儿，道：“亭舅母，不是让您歇着吗？怎么又动上手了？” 刘赵氏笑道：“你还真把当成泥捏的了？你舅母我身体好着呢，又不是下地干重活，这些家务活干再多也不累。” “只要干活就会累，”穆扬灵将人拉回去按在椅子上做好，看着她的肚子道：“行了，您不累，就为求我心安吧，我就见不得怀孕的人受累。” 刘张氏在厨房里听到这话就笑出声来，道：“阿灵这孩子一点也不像我们农村里出来的，这怀着身子的哪有就不下地干活的？当初我七八个月的时候还下地呢，你亭舅母怀着阿朗的时候也是不带歇的，还是婉娘福气大，一有孕就被含在嘴巴里，以前是石头含着，现在是闺女含着，哎呀，我每天都在想，我咋就没生出那么一个会稀罕人的闺女呢？” 刘马氏笑道：“你呀，下辈子吧，阿灵这样的闺女往上数三辈也没见这个能干懂疼人的，婉娘有这样的闺女人家那是积了几辈子的福了。” “下辈子有我也乐意，说明我这辈子也在积福。”刘张氏洋洋得意的笑道。 “美得你，递给你一根竿子，你还真顺杆往上爬了。”刘马氏打趣她，大家闻言都笑起来。 客人陆续来到，穆扬灵带着秀红将桌子支出去，刘朗等人则帮着上菜。 虽然看着桌子上的菜流口水，但大家都没有下筷子，反而都看向正中间的台子，上头堆满了抓周用的东西。 他们头一次看到这么齐整的抓周礼。 吉时一到，穆扬灵就站在台前拱手道：“诸位，今天是我弟弟妹妹的周岁礼，多谢诸位长辈来给他们添福，闲话我也不多说，现在吉时已到，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穿着大红色福字衣服的博思和可嘉被抱上来，由穆扬灵和穆博文接过，一起放到台子上。 这个动作本应该由穆石来完成的，但穆石不在，依照规矩应该由身为长兄的博文来做，现在由穆扬灵和博文一起，底下坐着的人却都没有意见，好似理所应当一样。 孩子被放到台子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他们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都很有兴趣的四处打量，对台子上的东西都视而不见。 第251章 抓周 舒婉娘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指着台上的东西道：“快去选你们喜欢的东西，快去啊。” 大家也都起哄叫他们去，秀红还特意拿起东西摇了摇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可嘉盯着秀红的手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扭过头去仔细看围观他们的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就“咯咯”的笑起来，博思抬头认真的看了妹妹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去继续盯着宾客们看。 穆扬灵额头上都滑下三条黑线了，正想着要不要作弊帮他们把东西扫到他们面前，可嘉就停止了笑声，转头去看台子上的东西，她小手撑着台子，先把屁股撅起来，然后才艰难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奔着一大堆东西过去。 担心冷场的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肯动手就好。 可嘉想用脚踢一踢东西，但她人才勉强能走，怎么可能踢得了东西，脚刚抬起来就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可能有点疼，她愣了一下，然后就茫然的看向母亲。 舒婉娘忙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看她，可嘉就用小手摸了摸屁股，再去看母亲，正好抓住母亲看向她的眼神，可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张开双手委屈的叫她抱。 舒婉娘就指着台子上的东西道：“可嘉乖，先捡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娘亲再抱。” 可嘉全不听，哇哇的哭着。 舒婉娘也不由焦急起来，博思这会儿总算是看过来了，他看看妹妹，又看看母亲，然后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穆扬灵发誓自己的确没看错，就是不屑的表情。 博思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的跑到可嘉那里，小手直接在她脸上揉了揉，穆扬灵觉得他可能是想给妹妹擦眼泪，但好似不太成功，把她的眼泪擦得满脸都是，还不如不擦呢。 博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双腿蹲在妹妹面前，脸凑到她脸上看，最后抓起妹妹的袖子就往她脸上抹…… 穆扬灵几乎想掩面，院子里也是一静，大家都看着台子上的兄妹两。 博文拉了拉姐姐的袖子，低声道：“姐姐，要不我们帮帮弟弟妹妹吧。”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帮？” 博文歪了歪头，“把东西放到他们跟前？” 穆扬灵看着场上，破罐子破摔道：“算了吧，反正他们还小呢，就让他们在上面玩吧。” 可嘉被哥哥弄得哭不出声来，最后袖子被放开的时候，她的鼻子红通通的，脸上的泪水倒是没了，但袖子上却多了一些可疑的物体。 博思看了看妹妹的脸，满足了，小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就站起来，将旁边的东西都推过来围在妹妹的身边，可嘉大概觉得好玩，忘掉了刚才的委屈，也爬起来跟着哥哥把台子上的东西推过来堆做一堆。 姨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由焦急起来，引诱两个孩子道：“博思，可嘉，快去选自己喜欢的东西，选好了姨婆给你糖吃。” 博思抬头看了姨婆一眼，随手就拿起手边的书给她，姨婆满脸是笑的道：“好好，选了书，以后我们博思要考科举做大官。” 四周也忙附和起来，“博思一看就是聪明的，以后一定能读书做大官。” 博思疑惑的歪头看了姨婆一会儿，见她不接就把手里的书给扔了，他本来在台子边上，这一扔，书就掉到地上去了。 博思就低头去看，可嘉也忙爬过来低头去看，可能是觉得好玩，顺手就把旁边的东西也给扔下去了，边扔下去边拍着小手“哈哈”的笑着。 博思可能还惦记着刚才母亲和姨婆说的话，以为她们是想要台子上的东西，不断的拿起来伸给她们，见她们不要就丢下去，然后再去选下一样…… 舒婉娘&姨婆：…… 好在台子上的东西多，可嘉扔累了就觉得不好玩了，她开始认真的看台子上的东西来，见胭脂颜色亮丽，就拿起来看，大家赞她长大以后漂亮的话还没出口，她就丢到一边去了，兴致勃勃的抓起一旁的一本书，学着大哥的样子翻开，指着上面的字说着只有自己才听懂的话…… 大家静了一下，然后才七嘴八舌的道：“可嘉以后一定是个才女……” 博思却抓起了台子上的一把木剑，舒婉娘选的木剑上雕刻有小动物，他可能是被那些动物吸引，一直抱着那柄剑研究，大家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赞道：“博思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 舒婉娘不敢再让两个孩子呆在台上，正想把他们抱下来，可嘉抬头间就看到了哥哥手里的剑，眼睛一亮，抓着书就爬过来一把抓住哥哥怀里的剑…… 与此同时，舒婉娘和姨婆也正好要抱起他们，可嘉就尖叫一声，抓住手里的木剑不放，博思就急急地“哇哇”大叫，扯着木剑不给。 可嘉一把抄起刚才的那本书塞在哥哥的怀里，就要抢过木剑。 博思看也不看那本书，一手抱剑，一手去推妹妹，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打在一起，舒婉娘和姨婆怎么拆也拆不散两人。 穆扬灵不好让大家看热闹，上前一手连人带剑和书一并抱回屋里去，将两个小的放在炕上，他们还在抢。 穆扬灵就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抢吧，只要别打着人就行，秀红，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用剑伤到眼睛就行。” “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快把他们拆开。”姨婆道。 “要是拆开他们肯定得大哭，”穆扬灵道：“外面这么多客人在呢，就让他们抢吧，反正他们又不哭。” 依照以往的经验，等这两个孩子分出胜负以后就好了，赢的不会炫耀，输的也不会哭，多好！ 舒婉娘本来还想上手把两个孩子分开的，一听就转身出去了，还把姨婆给拉上了，“算了，让他们抢吧。” 果然，两只小的一被放到炕上立马又抢了起来，博思抢东西是死命的往自己这边拉，一言不发。 可嘉则喜欢边叫边拉，一边“哇哇”的尖叫着，不时还说一些儿童国的语言企图说服或攻击博思，一边往自己这边扯。 穆扬灵和博文他们饶有兴致的看着，最后还是博思觉得可能没意思，主动放了手，可嘉这才把木剑抢到手上。 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可嘉边紧紧地抱住木剑，边把那本被她淘汰的书塞在哥哥的怀里，讨好的道：“啊，啊。” 穆扬灵笑出声来，摸着博思的脑袋道：“博思，这是妹妹给你的。” 博思看了看姐姐，最后有些委屈的接过书，在自己的小腿上展开，自己低头看书去了。 可嘉这下心满意足了，抱着木剑背过身去自己玩。 第252章 猜到 边境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西夏国和金国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西夏指责金国违反盟约，抢了他们的马，要求他们归还。 金国却说西夏偷袭他们的卫所，至于偷马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西夏国因为丢了重要的东西，而那件东西又是关于金国的，所以特别心虚，他们怀疑是金国得到了情报，特意来抢回布防图的。 负责前来带布防图回去的西夏三王子只能一边派人暗中查探，一边和金国扯皮，他是坚信那天晚上偷马的人是金国人，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马，而是马鞍里的布防图。 穿着大周的军服想要误导他？三王子李宁令冷笑，大周刚攻下汉中府，正倾力抱住城池，怎么可能会来招惹他夏国？ 金国却是怀疑大周的，那天来攻击卫所的人虽然穿着西夏的军服，用着西夏的箭，但追击过去的士兵看到退走的人中有穿着他金国的军服。 可这部分士兵是谁他们却一直查不到，这次莫名其妙的战事明显是让他们金国和西夏打起来，所以他们觉得这是大周的诡计。 但这个话题才提出来，还没来得及深入讨论，他们就被西夏没完没了的讨要失窃的军马激怒了，而且抓到的几个西夏国细作的目的竟然也是寻找那些马。 不过是百多匹马，西夏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金国气势汹汹的想要一探究竟，西夏却更加小心翼翼的起来，而汉中府这边，齐修远见了弟弟之后没有先探究那布防图的真假，而是直接下令汉中府外松内紧。 外面的防守不做改变，但四营将士却都被悄悄的派到汉中府，密切观察局势，一旦有变，就据守汉中府。 齐浩然本以为哥哥会罚他，但齐修远只是口头上让他以后做事更加深思熟虑些就不管他了。 齐浩然挠了挠脑袋，凑到哥哥面前问，“大哥，你说这图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一探便知，”齐修远道：“不过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得先把兵马养壮了，到时候就用京兆府来做实验。” 齐修远将图收起来，将弟弟带到自己的卧室，在床底下敲开一个暗砖，露出一个小空间，他就将装着图的盒子放进去，退出来后对他道：“这是哥哥藏机密东西的地方，除了这图，就只有一枚兵符，你要记住了。” 齐浩然点头。 而此时，将马送到马场的范子衿看到住满马棚的马跳起来，怒喊道：“齐浩然，你竟然不告诉我！” 研墨和马师傅离范子衿三丈远。 最后还是研墨缩着脑袋上前道：“公子，四公子可能太忙给忘了，您看，我们买回来的马怎么安置？” “安置什么？全退了！爷不要了。”范子衿气得原地打转，“他买了马竟然不告诉我，”范子衿一顿，扭头问道：“他哪来的钱？” 研墨呆呆的摇头，“难道是大表公子给的？” “不可能，大表哥给他钱我不可能不知道，”范子衿怀疑的看着这些马，道：“不会是抢来的吧？” 马师傅并不知道这些马的来历，他只知道养马，所以面对范子衿的眼神，他立马摇手道：“范公子，小的并不知道，只知道这马是小将军带着斥候营和他的亲卫送过来的。” “除了他们还有谁？”范子衿想到前几天在汉中府出没的穆扬灵，怀疑的问道。 “哦，还有一位穆姑娘。” 范子衿低头沉思起来，这两人都不是有钱的主儿，而且买马也没这么快到手，前一段时间浩然还在他跟前缠着他借钱买马，这后一刻就跑出来这么多的马…… 虽然很不愿意联想，但范子衿还是眉头微跳的想起这几天西夏和金国的新闻，只是几天的时间，西夏和金国就在交界处那里打了几场，虽然规模很小，但范子衿还是听说了，就是为西夏一批已经失踪的马。 范子衿压下自己的脾气，道：“算了，派人，不，人多眼杂，去叫五营驻守在汉中府的士兵来，叫他们开始建马棚，这天气眼见着就要冷了，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两百匹马要是死了一匹，我就让齐浩然赔！”范子衿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起来。 研墨没敢说这些马本来就是送给四公子的话，只能应下，转身就跑去吩咐。 等到齐浩然从兴州府回到汉中府，兴冲冲地跑到马场来看自己的马时就看到了黑着脸坐在门口当监工的范子衿。 齐浩然兴高采烈的跑过去，炫耀道：“子衿，我正要告诉你呢，我现在有马了。” “嗯，”范子衿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抬眉道：“我知道，不就是我给你送来的吗？” 齐浩然一愣，正想说这是自个抢的，就被范子衿一把拉近屋里，范子衿这才哼了一声，“还嫌知道的人不多是不是？大周现在要对付一个金国就已经困难重重，现在你又去招惹一个西夏。” “不过抢也就抢了，”范子衿道：“但这事不能传出去。” 齐浩然喊道：“我也没敲锣鼓的宣布啊，我只告诉了你。”说完叹气道：“所以现在马场有马的事我也没敢说出去，连精料都得大哥帮忙购买，不然我一出面，大家就知道我的马场里有马了。” 范子衿哼了一声，道：“从此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你的马场有马了，但只有两百匹，之后再慢慢的增加。”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哪来的马？” “买的，”想起这个范子衿就来气，“本来是想送你做生辰礼物的，现在我改了，这是借你的。” 齐浩然就嘿嘿一笑，上前搭住他的肩膀道：“我知道，送我的，谢你了，兄弟，走，我们去看一下你买的马。” 范子衿买的小马驹要比齐浩然抢来的要小得多，毕竟他买来是给齐浩然养的，而齐浩然抢的却是西夏即将可以投入使用的马驹。 但齐浩然看着这么多马还是欣喜不已， 范子衿道：“别高兴的太早，我看过几天天就开始变冷了，你得抓紧时间建成马棚，这些小马驹可受不住冷。” 齐浩然比他要心疼这些小马驹得多，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养好他们的。” 第253章 悟 姨婆套上厚厚的大棉袄，出门就看见穆扬灵正摆弄着老鼠夹，问道：“你要进山？” “进山去设几个陷阱，”穆扬灵将东西放背篓里放好，又拿起一把砍刀和一捆绳子背身上，起身道：“反正冬日底下没活干，我设完陷阱就去打一些柴。” 冬至那天，穆家入新房，穆扬灵现在一人住一屋，博文也一人住一屋，秀红和秀兰本来也是分开住的，但这两天太冷就又住到一起了，但就是这样烧的柴也是之前的两倍，所以之前他们准备的木柴就有些不够了。 这几天秀红没事就带着秀兰和博文到山脚下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捡木柴，但前两天山里跑出一头野猪，差点将孩子们伤到，还是碰巧附近有大人在，扔着石块将野猪赶跑才救下几个孩子的。 但穆扬灵却不许他们再去捡柴了。 今年冬季气候有些异常，山里的野兽也不安分，谁知道下次山里跑出来的是什么？ 穆扬灵正要背着东西出门，孙老头就拢着袖子过来找她，迎面和她撞上，忙问道：“阿灵，你要进山去？” 穆扬灵点头，“孙爷爷，您有事？” “有事，有事，这不是前两天野猪下山的事吗，听说隔壁村就有人被下山的野猪给拱死了，”孙老头眉头紧皱，道：“这老天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冬至都过了快一个月了，一场雪都没有，山里又不太平起来，这天气还一天比一天冷，大家的木柴都存得不够，再这么下去，人不被饿死，倒先被冷死了。” 姨婆在院子里听见，就拿着一把葱踱步出来，倚在墙上道：“孙大哥，有啥事您就说，您也不用提前说这些大道理挟持我家阿灵，不管您叫她做啥，头一件，我们穆家可不吃亏。” “是，是，哪能让大妹子吃亏啊，”孙老头笑道：“这不是村里只有阿灵会打猎弄些陷阱什么的吗？所以我想请阿灵在山外围往里这一片设一些陷阱，这样就不怕大的猎物闯出来，大家可以放心的在外围砍一些木柴，当然了，村里的劳力你使劲使，陷阱里的东西还是归阿灵，您看怎么样？” 姨婆看向穆扬灵，问道：“那打猎的陷阱也不难，大家看过几遍就学会了，后头你们不会偷学了阿灵的手艺吧？” “那肯定不能，谁都知道穆家是猎户，哪能偷你们活命的本事？”孙老头拍着胸膛道：“你们放心，回头你们有什么要做的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不该他们看的，他们一定不看。” 穆扬灵却笑道：“其实我的手艺他们学去也没什么，多学一门手艺，也多一个活命的保障，我没什么要瞒的，您想在林子里设陷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做成的，这样吧，您先叫他们砍下几段树来，三丈长就行，我今儿还有事，明天再去教大家。” 姨婆就拉了穆扬灵一下，穆扬灵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孙老头笑呵呵的道：“好，好，我这就去和大家说去。” “阿灵，你把这些本事教给你表舅们我没意见，但怎么还教给村里人？以后谁都会打猎了，我们家还赚什么钱啊？” “姨婆放心吧，就算我有心教，他们也不会想学就能学会的，而且，我们家现在对打猎收入的依赖性越来越低，教会他们也没什么。” 姨婆怀疑的看着她，“理由肯定不是这个，你老实说，姨婆还能让你去。” 穆扬灵就一笑，坦诚的道：“姨婆，手艺不是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后的，而是传播出去，让大家学会后改进再回馈给我们才是最好的，当然，我说的不是打猎这回事，要是大家都学会了打猎反而不好了，林子里的野物该遭殃了。” “那你想干什么？”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道：“我一直觉得打猎和打仗有共通处，我们现在生活在边关，战事几乎每年都有，说不定什么时候胡人就冲到我们跟前了，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多一些活下去的资本。而且正如孙爷爷说的，今年太冷，大家的木柴都准备不足，要是再不补充，真的有可能会冻死。” “哪就有这么快？入冬前每家每户都是准备的够过冬的木柴，就算今年比较冷，现在肯定还剩下不少，哪里就用完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姨婆，咱不能等到没木柴了才想着上山打柴，我和秀红他们现在不也每天都要上山打柴吗？我们家现在还有一房间的木柴呢。” 姨婆沉默不语。 穆扬灵又道：“趁着现在没下雪，大家自然是尽可能的往家里运柴，等下了雪，林子封了，大家想进去也进不了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好心，去吧，去吧，不过你可得硬气一点，别叫他们以为我们穆家的便宜好占，别跟以前在临山村一样好性。” “姨婆放心吧，我知道。那我先进山去了，中午不回来吃午饭了，在山里吃。” 山里没雪，脚踩在干叶子上发出“吱吱”的响声，穆扬灵直接进到山林深处布置陷阱，等布置好，也快到中午了。 穆扬灵抬头四处寻找山鸡，想抓一只来填胃。 只是冬天这类猎物有些难找，今年春天可能抓兔子抓得太狠，林子里连野兔都少见了。 以往，入冬后穆扬灵只要在水源附近就能找到猎物，但今年入冬后一直不下雪，林子里的水源那儿被大型动物所占，许多弱小的动物都没敢过去，穆扬灵也不敢过去，不知道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南面是厨山中段，穆扬灵经常在那边打猎，想了想就往西北方去，那边靠近落丛山，因为山上没多少植被，所以她从不过去，或许今天可以过去看看。 穆扬灵背起背篓往那边走，一只山鸡就扑棱着翅膀飞到树枝上，穆扬灵眼睛一亮，正想抽箭射它，山鸡就受惊一半“扑哧哧”的飞进密林中，穆扬灵只好放弃用箭射，飞跑的追上去，她憋着气本来是想一鼓作气追上去后再用弓箭，却觉得小腹丹田处微暖，脚下的步伐却更快了些，轻飘飘的往前一跃，并不见以前的沉重。 穆扬灵心中激荡起来，隐隐明白了些什么，撵着那只山鸡就跑，遇到障碍她就飞跃过去，将它从厨山深处撵到了厨山边沿。 如果那只山鸡有心理活动它一定是后悔死了，这人就这么死追着它不放，对路过的狍子和兔子视而不见，这是对它有多大的仇恨啊。 齐浩然本来正趴在地上盯着不远处的鹿垂涎，听到动静瞧瞧的潜过去一看，就见穆扬灵正追着一直山鸡跑，齐浩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站起来高声问，“你怎么不射它？有那个闲情去追它？” 穆扬灵直接踩在地上，轻松的跳上刚才山鸡站立的树枝，腰身一弯，闪过挡道的树枝，纵身而下继续去追那只山鸡。 齐浩然脸上的笑容一顿，认真的看起来，他将手上的弓箭扔给飞白，起身去追那一人一鸡。 第254章 轻功 飞白张大了嘴巴，问道：“爷，您不打猎了？” 他回头去看鹿群，却发现他们守了一早上才等到的鹿群早就受惊跑掉了，他沮丧的一叹气，只好跟上。 齐浩然到底熟谙轻功，加上内力深厚，不一会儿就跟上穆扬灵，还赶到前面去看她的热闹，他仔细看着穆扬灵的动作，渐渐觉出味来。 齐浩然武学天赋本就出众，他看到穆扬灵一跳一跃间都有其轨迹，而脚步愈见轻盈，就知道穆扬灵是悟到了另一种规则。 他曾听舅舅说过，轻功的成就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他这样练习内力，继而学习轻功，再加锻炼，自然能成就，这也是普遍的认知。 还有一种是通过锻体来练习轻功，比如在小腿上绑缚重物练习跳跃和飞奔，日过一日，年过一年的加重，当到达一个极限后将重物除去，人就会变得轻盈起来，从而练成轻功。 但这样的轻功飞纵性要比内力轻功要差，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以内力为基础者，内力用完，轻功就使不出来了，不像这样苦练出来的轻功已经成为人身体里的一部分，只要能动就在。 但这种锻体方法太苦，还得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的追逐，她的方法不同于以上两种，倒像是两种结合在了一起，虽然很细微，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她动作间带出来的内力。 她练出内力了。 很显然，这种方法是她自己悟到的。 山鸡似乎已经忍无可忍，扑棱着翅膀就往外头飞去，穆扬灵紧追而上，这片灌木丛后面就是落丛山，落丛山上的野草都死了，只零星长着几棵低矮的树，这山鸡慌不择路，把自己送入了死境。 齐浩然也跟着飞出去，穆扬灵跟在其后，脚尖在岩石上一点，扑上去就按住山鸡，山鸡无力的叫了两声，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穆扬灵累瘫的躺在石头上，抹了一把汗，把手一伸，就把山鸡递给齐浩然，“拿着，我要歇歇。” 齐浩然接过，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锻炼法子的？” “因缘际会，刚才追它的时候察觉到的，我还以为前几天是我的错觉呢，原来真的是练出内力了。” 虽然一直没成功，但习惯已经养成，穆扬灵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打坐练一下那没有任何进展的内功心法，前几天她觉得小腹一热，还以为练出内力了，再憋气却什么都使不出来，她就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了，今天才知道是真的。 穆扬灵躺在石头上看着蓝天白云，道：“我觉得我可能是使用内力的法子错了，不然前两天我怎么就憋不出气来呢？” 齐浩然闻言一笑，“你不是用的法子弄错了，而是你的内力本来就不够能发出气来。”说到这儿，齐浩然严肃起来，道：“既然你已经练出了内力，接下来就要顺利得多了，每日都坚持，总有一日细川能汇成大河。” 穆扬灵坐起来，目光炯炯的道：“你放心好了，我别的没有，坚持和毅力却不缺，总有一****会练出踏雪无痕的轻功来。” 齐浩然就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就以你那点内力想要开创这等轻功？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谁的轻功可以踏雪无痕。” 穆扬灵呆呆的道：“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江湖中就没人可以踏雪无痕，还有在水上漂什么的。” 齐浩然忍不住捧腹而笑，“叫你少看一点话本你还不听，那都是不懂的人乱写的，而且我也没见哪本话本上写有这样的人物，轻功必须有借力之处，像在水上，除非水里有浮板或石头借力，不然人怎么可能在水上漂？” “以你的轻功，在水上能漂多远？” “如果在岸边有好的借力点，再在水面上借力一次，最多也就能跃出四丈。”齐浩然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头道：“所以不要相信话本写的。” 穆扬灵却并不沮丧，反而欣喜道：“这样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世上有这样的人呢，那我们岂不是很不安全？我力气比常人大，若是能再练成轻功，以后就更不用怕人了。” 齐浩然严肃道：“你若是想尽快练成，其实今天的方法就很不错，运转内力的同时练习轻盈度，以后你还可以在脚上绑上沙袋练习，效果只会更好。” 穆扬灵忍不住拍了拍身下的石头，兴致勃勃的道：“那你帮我制定一个计划吧，顺便再仔细的教教我这内功的运行途径，刚才我运功的时候都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气就岔了。” 这个对齐浩然来说并不难，他扬了扬手里的山鸡道：“那我们先回去还是先烤了吃？” “先吃再回去吧，我肚子饿死了。”穆扬灵本来就忙活了一早上，加上全神贯注的追这只山鸡，更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和力气，现在只觉得饿到走不动路了。 齐浩然就从她的背篓里找了根绳子将可怜的山鸡给绑了，对穆扬灵道：“那我去捡一些干柴，你在这儿等着。” 穆扬灵眼巴巴的点头。 等到飞白好容易追上来时，两人已经在一块石头的背风处生了火，穆扬灵正眼巴巴的看着齐浩然处理那只山鸡。 飞白跑得心都快蹦出来了，齐浩然看到他就指使他道：“水壶呢？赶紧拿上来。” 飞白气都喘不匀，但还是将齐浩然的弓箭扛过来放在地上，把水壶拿出来给齐浩然清洗山鸡。 飞白看看主子爷，再看看穆姑娘，想到两人的食量，就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那只已经被宰杀干净的山鸡，他也饿啊！ 齐浩然想不到这个问题，穆扬灵想到了，所以她在背篓里找了找，就把齐浩然之前送她的袖箭拿出来给飞白，道：“拿去抓只野鸡或野兔来，这个应该会使吧？” “会，多谢穆姑娘。”飞白笑嘻嘻的接过，宝贝的摸索了一下，这袖箭可是宝贝。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别把东西弄坏了，快去快回。” 飞白应了一声，高兴的往林子里跑去。 穆扬灵见齐浩然生疏的给山鸡涂抹配料，就要上前给他帮忙，谁知道一站起来，身后的石头就哗啦啦的掉下来，吓了两人一跳。 第255章 时局（上） 齐浩然跳到石头上一看，指着那块大石头抽着嘴角问，“这不是你躺的那块石头吗？你刚才那一掌把它拍碎了？”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道：“我控制了力气的，难道我力气又涨了？” 穆扬灵低头去看那些石头，捡起来掂量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这些石块很眼熟啊？” “你刚躺在上面，能不眼熟吗？”齐浩然伸手去拍了拍那石头，见它不再往下落也就没放在心上，蹲下去继续烤自己的山鸡。 本来要去帮忙的穆扬灵却捏着那块石头疑惑的皱起眉头，石头都长得差不多，但为什么她会对这块石头感兴趣？ 穆扬灵低头看着手中黑赤色的石块发呆。 飞白很快拎了一只野兔和野鸡回来，把袖箭还给穆扬灵，“穆姑娘，多亏了您这把袖箭，今年的猎物可比去年难打多了，我追了好久才追上这两只。” “今年一直不下雪，之前又干旱，所以猎物比往年要难打。”穆扬灵将那几块石头单独放在一边，接过齐浩然手里的山鸡，道：“还是我来吧。” 齐浩然乐得轻松，就丢给穆扬灵了，自己坐在一边等，“下个月初五汉中府有大庙会，你去不去？” “庙会我去干什么？”穆扬灵愣愣的道：“而且汉中府离我家那么远，我可不放心他们在家。” “那就把他们都带上啊，”齐浩然理所应当的道：“大冬日下也没什么活干，去汉中府你们还能看看你爹。” 穆扬灵眼睛一亮，问道：“我爹在汉中府？” 齐浩然点头。 穆扬灵就有些生气的道：“那你怎么也不让他正常旬休？我爹都三个月没回家了，博思和可嘉都不记得他了。” “他有任务，轻易不能离开汉中府，你们要是想见他，去了汉中府我还能为你们安排一二，但让他会来是不可能的。”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就问：“汉中府的庙会很热闹？” 齐浩然点头，“你家不是有许多皮货吗？正巧趁着这次庙会出手，你放心，你们要是去了汉中府，食宿我来负责。” 穆扬灵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热衷我们去汉中府？” 齐浩然就瞥了飞白一眼，飞白只能拎起野鸡和兔子默默地去一边处理，齐浩然这才低声道：“我们趁着过年前再干一票吧？” 穆扬灵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干强盗干上瘾了？”穆扬灵拒绝道：“这时候去不是自动送上门吗？你可不许胡来，齐大哥要生气的。” “这次我们抢金兵的。” 穆扬灵就哼了一声，道：“时间距离太短，会让人产生联想，到时候波及到大周就不好了，金国和西夏的皇帝不怕打仗，我们大周的皇帝却喜欢求和，到时候输掉的岁币和供奉够你买一个大马场的了。” “现在西夏和金国正在交战，他们不一定会想到我们。”齐浩然辩驳道。 “那就更不能去了，边境难得安宁一段时间，不仅百姓要休养生息，士兵也需要，再加上就快要过年了，你舍得这时候给人家家里送丧报？”穆扬灵劝道：“何况，对于马场来说，抢马只能解燃眉之急，真正的正途还是用钱买马驹，再过两三年，第一批马能交配了，马场就能形成规模了。” “可金国和西夏未必会让我们安逸两三年。”齐浩然还是觉得应该速战速决的夺回失地。 穆扬灵则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袁将军都将近四十岁了，他都不急，齐大哥也不急，你急什么？”她目光看向北方，低声道：“大周不怕持久战，比起西夏和金国，大周更耗得起，何况，就算你夺回了失地，皇帝也有可能会让你失去，袁将军就是一个教训，到时候速战速决所付出的代价不仅得不到回报，反而会因此失去更多，既然如此，还不如慢慢的收回，一年收回一点，将收回的地方坚守好，等养精蓄锐之后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不信，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故土还收不回来。” 齐浩然脸色冷肃下来，“你在哄我，战场上瞬息万变，国事更是一日不同于一日，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过几年这天下就变主了。” 穆扬灵惊诧的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不避讳？我还以为你要精忠以报主呢。” “我精忠报的是国，天下人的天下。”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向穆扬灵，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你不说，却瞒不过我。” 穆扬灵一笑，她的确没在他们跟前说过类如“大周不久”的话，因为百姓们会骂皇帝，骂大臣，却不会说自己的国家会亡国，那是大逆不道的话。 穆扬灵压低了声音轻笑问：“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齐浩然心中又疼又酸，更多的是气愤，“皇帝这样任由官员收刮百姓，宁愿大兴土木也不愿支付军饷，这样的大周还能继续多少年？” “大周如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也还是往下延续了百年吗？” 齐浩然气道：“那都是用钱换来的。” 大周每年往周边邻国输出的岁币和绸缎茶叶瓷器可占了国库不少的份额，然后朝廷再将这份负担转嫁到百姓身上，齐浩然虽然知道的不多，但经常听子衿和大哥讨论，他对这套运作也了解了不少。 “那你觉得大周会亡于他国之手？” 齐浩然瞥向穆扬灵，“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大周是亡在百姓和他自己的手里的，嗯，还有你们通俗说的老天爷。”穆扬灵低声道：“明年之后的五年内将士大周最艰难的一段路，跨过去了，它也许还能再延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跨不过去，大周就不在了。”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看她，他虽然说大周会亡国，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气愤和对国家前途渺茫的一种发泄，也许大周会亡国，但齐浩然不觉得自己会经历。 他眨眨眼，闭上嘴巴认真的看了穆扬灵片刻，见她是认真的，他就凑到穆扬灵身边，“说说看。” 第256章 时局（下） 齐浩然毕竟年纪小，从小就被父亲忽略，又不爱读书，在临安府的时候只爱习武，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到哥哥手底下当一员大将，跟着他收回故土。 对于忠君思想更多的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非忠于皇帝不可，他更多的是对这个国家的忠诚。 要是齐修远听到穆扬灵说这样的话肯定会训斥，而要是别的官员听了只怕会将穆扬灵给抓起来了。 齐浩然如此，穆扬灵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见解告诉他，“大周在西夏，金国和吐蕃中看着出于弱势，但我们大周物资丰饶，又有袁将军，杨将军和祝将军等守住边疆，加上他们国与国之间也不太平，想要从外头灭了大周很难，所以大周要灭亡，那就只能从内里灭掉。” 穆扬灵叹气道：“所以我才说是老天爷不给郭氏活路，以现在的气候来看，明年我们兴元府风调雨顺的可能是没有了，和兴州府一样异常的还有好几个地方，农民歉收，赋税却不减，若是朝廷此时还作死的增加赋税，你觉得百姓没了活路会怎样？” 齐浩然蹲在地上沉思，穆扬灵手中灵巧的翻着山鸡，觉得熟了，就撕了一片放嘴里，就将一只山鸡分成两半，给了齐浩然一半，靠在石头上边吃边道：“所以我觉得现在能赚钱就多赚一些，多买一些粮食存着，这世道真要乱了呢，我好歹能护住我一家老小，也饿不着他们。” 齐浩然一直沉默的吃着手中的山鸡，飞白觉得安全了，就又偷偷摸摸的回来，找了根棍子开始烤野兔和野鸡。 三人吃饱喝足后，齐浩然就起身拍手道：“走吧，我和飞白帮你去打柴。” 穆扬灵笑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打柴？” “你这几天哪次下山不拖着几捆柴？” 穆扬灵歪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在爷的地盘上还能有爷不知道的事？” 穆扬灵只是一笑，在打了四捆的柴后，穆扬灵就回到刚才的地方，捡了几块石头放在齐浩然的怀里，道：“既然在你的地盘上没你不知道的事，那你就去查一查这块石头的子孙是哪位，回头别忘了谢我。” 说完将四捆柴用棍子串起来就挑着走了。 “穆姑娘，我帮您被一捆吧。”飞白急忙追上去，穆扬灵挥手道：“不用了，你还是帮着你家爷多捡几块石头吧。” 飞白挠着脑袋问：“四公子，穆姑娘什么时候这么爱开玩笑了？” 齐浩然抱着怀里的石头飞踢他一脚，“贫什么，还不快去捡石头，多捡几块。” 飞白跳着避开了，看着满山的石头不解，嘀咕道：“这一山的石头捡了有什么用啊？”但还是听话的去捡石头，见齐浩然怀里抱着的事黑赤色的石头，他就专门挑这个颜色捡，最后两人抱回去十几块石头。 齐浩然将石头放在书桌上，撑着下巴瞪着这些石头，问道：“这些石头除了长得丑点，还有什么特别的？” 飞白站在一边摇头，“爷，穆姑娘说不定在跟您说笑呢。” “它的子孙？石头的子孙不还是石头吗？难道石头里能长出金子来？”齐浩然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眼睛却不由一亮，拍着桌子喊道：“对啊，金子不就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吗？” 飞白结巴道：“四公子，您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这石头看着和一般石头也没什么区别啊，而且金子是黄色的，您看这石头是黑赤色的。”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骂道：“你比爷还蠢，石头里能长出金子，难道就不能再长其他东西？比如说铜啊，铁啊，还有锡什么的，不都是从石头里出来的。快去拿箱子来，我装去给大哥看看。” 飞白见齐浩然认真的，只能转身去抱一个箱子过来，担心道：“爷，这石头要是断子绝孙怎么办？大公子会不会怪我们没事找事？” “爷运气好着呢，谁断子绝孙这石头也不能断子绝孙，落丛山上这么多石头，难道每一块都得了这绝育症？”说着恶狠狠的对他道：“这几块石头要是炼不出子孙来，你就给我上山搬石头去，一直搬到有一块儿能生子孙为止。” 飞白就抱着石头哭道：“穆姑娘，这下子您可害惨我了，好宝贝，好石头，您可一定要多子多孙啊。” “噗！”范子衿才开门就看到这个情景，不由笑出声来，问道：“这石头要怎么多子多孙？” 研墨也笑嘻嘻的打趣飞白，“估计是飞白哥给生的，也不对呀，飞白哥是男的，难道是石头给飞白哥生了子孙？” “去去，你瞎起什么哄啊。”飞白将石头装好箱子，对范子衿道：“表公子，您来了正好，穆姑娘一句话，我们爷就魔怔了，以为这石头能生出金银或者铁铜来。” 范子衿一愣，低头仔细的去看那石头，半响道：“金银是别想了，铁倒是有可能。”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看着飞白道：“怎么样，爷说的没错吧？” 飞白愣愣的道：“还真的能生出子孙后代来啊？” 范子衿沉吟道：“你也别下定论这么早，先把东西拿去兴州府给大表哥看看，荣大哥学识渊博，说不定能知道，对了，你这石头从哪儿弄的？” 齐浩然指着外头道：“就在咱营地前头。” 范子衿歪头，“田里？那是人扔的？” 齐浩然露出一嘴的白牙，眼睛里竟是得意，“落丛山，一山的石头。” 范子衿想到落丛山全是石头，只长着一些野草和零星的几棵低矮树木，的确有可能是矿山。 但落丛山离县城这么近，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没被发现吗？ 齐浩然合上箱子，道：“是真是假，我们去验证一番就是了。” 范子衿想想也是，几人收拾一番，就上了马车赶去兴州府，外头的士兵见飞白和研墨抬着箱子也只以为是小将军又要给将军送什么礼物。 第257章 铁矿 齐修远看到弟弟搬这么一个大箱子进来就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荣轩看了微笑不语的齐修远一眼，笑问道：“浩然，子衿又给你们大哥送什么好东西过来了？” 齐浩然将箱子放在齐修远的书桌上，范子衿忙动手把齐修远的公文等一类东西都挪到了一边。 飞白和研墨看着不由缩了缩脖子，都躲到外面去了，公子他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事还不一定呢就敢动手挪大公子的公文要件，把几块大石头搬到书桌上。 果然，不管两位公子在外头多么稳重能干，到了大公子跟前还是跟见了父亲的孩子似的。 飞白和研墨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比喻非常恰当，两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就守在书房外头把守。 齐修远眼中兴味更浓，荣轩也好奇的看着，他们都以为俩孩子给齐修远带了好东西，谁知道箱子一打开却是十来块的石头在里面。 齐修远看向齐浩然，认真的打量他的神色，确定他不是在耍自己。 荣轩轻咳一声，努力憋住笑容将头扭到一边去，片刻觉得脸上足够严肃了才扭过来正视齐浩然和范子衿，问道：“这是什么？” 齐修远瞪了他一眼，要装也要装得像一点，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欲盖弥彰的板着脸有什么用？ 齐修远瞥了一眼自己的要件公文，问道：“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石头呀，”齐浩然满眼期待的看向齐修远，“大哥，你看不出这是什么吗？” 眼看着齐修远要炸，范子衿忙补充道：“大表哥，浩然的意思是这几块石头可能不一般，问您能不能看出它们是什么。” 齐修远没好气的道：“东西是你们拿来的，你们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是什么？” “哈哈……”荣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扶住桌子问道：“你们觉得这几块石头会是什么？” 齐浩然和范子衿见荣轩笑成这样，都有些郁闷，“我们还以为是矿石呢，穆扬灵将这石头给我，问我这石头的子孙是什么，子衿也说着石头有可能是铁矿……”齐浩然越说越郁闷，“合着这就是一普通石头啊。” 说着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害我火急火燎的往府城赶，还以为发现了一山的宝贝呢。” 齐修远和荣轩却对视一眼，收起脸上的笑容，低头去看箱子里的石头，荣轩甚至拿起一块仔细的看。 范子衿本来也沮丧，但见他们这样眼睛又是一亮，和齐浩然一起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们。 齐修远对这些不在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扭头去看荣轩，荣轩博学多才，虽没见过铁矿石，但书上所描写的却知道，他转了转手里的石头，外表还真像书上所写的。 他沉吟片刻，道：“我现在也不肯定这是矿石，得检测一番，浩然，穆姑娘是怎么说的？” 相对于齐浩然和范子衿，他和齐修远显然更愿意相信穆扬灵，齐浩然微微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仔细的回想道：“当时她就说这石头有点眼熟，但之前她就躺在上面，不小心一巴掌把那块那石头给拍碎了，当然会觉得眼熟，我也没往心里去，但她看了那几块石头来半天，临分别前就让我把这几块石头带上，让我找找它们的子孙。”齐浩然瞪着眼睛道：“石头哪有子孙？就是有不还是石头吗？除非是矿石，生出来金子银子什么的。” 齐修远和荣轩相视一眼，齐修远沉声道：“阿轩，你马上进行检测，这件事先别传出去，浩然，知道这事的有多少人？” “就只有我们这几个，还有飞白和研墨，穆扬灵不算在内。” “穆扬灵知道轻重，嘴巴也紧，她不会说出去的，那里不用特别嘱咐了，去把飞白和研墨叫进来。” 齐修远嘱咐了一番飞白和研墨，就带着那箱子的石块和荣轩离开了，齐浩然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消失，“子衿，你说会是矿石吗？” “不知道，不过穆扬灵既然说了那番话，那是的可能性很大，”虽然不喜欢穆扬灵，范子衿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靠谱性。 “如果是铁矿，”齐浩然流着口水道：“那以后我们的武器就不用求着兵部和户部了。” “难，”范子衿道：“铁矿应当归朝廷，就算证实是铁矿，大表哥也可能不会留着，除非，”范子衿看向齐浩然，吐出两个字，“私采。” 齐浩然蹙眉，“那我的五营不是要搬家？” 这傻小子，关注点永远不对，范子衿气得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喂，你干什么去？” “吃饭，你不饿啊。” 齐浩然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暗，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他忙追上范子衿，“我也去。” 齐修远和荣轩消失了一天半后再出现时两人的眼睛都熬得血红，但情绪却很高，齐修远将齐浩然和范子衿提溜到书房，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是铁矿，还是含铁量不低的铁矿，对了浩然，东西是在哪儿找到的？” 荣轩也兴奋的看着他。 “在落丛山上。” “落丛山？”荣轩眼睛大亮，击拳道：“是了，落丛山全是石头，山上只长一些野草和低矮的灌木，正是铁矿的表现之一。” “难道整座山都是铁矿？”齐修远问道。 荣轩：“这个得实地勘察过才知道，浩然，穆姑娘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但山上像这样的石头有很多。” “太好了，修远，如果落丛山上的铁矿丰富，上报朝廷后就是一大功。” 齐修远也露出笑容，点头道：“先勘察，然后我再写折子。” 齐浩然就不满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上报朝廷？大哥，我的五营就在落丛山脚下，好容易才建成这个规模，朝廷一来，我肯定得挪地方，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范子衿却道：“大表哥，现在朝中有些混乱，我听说不少世家都和官员勾结私自采矿，这个矿场报上去，能不能落到朝廷手中还不一定呢，不如我们先把这事放一放，先查明山上的情况再说。” 第258章 心思 荣轩想到现在申请的军备总是吧被一拖再拖，沉吟片刻，就道：“承德，子衿和浩然说的都没错，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不急着上报，五营的田地都在那一块儿，我们可是计划好明年拿来种玉米的，报上去后那片地还是不是我们的就不一定了。” 齐修远知道荣轩他们在想什么，他看向弟弟和子衿，挥手道：“行了，这没你们的事了，去休息吧。” “大哥，”齐浩然正想说什么，就被范子衿拉住，他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和范子衿一块儿退出去。 等人走了，齐修远才坐到椅子上有些头疼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要不是铁矿，我说不定就自己吞下了，但金银铁铜这四样我们是不能沾的，瑾瑜，你别忘了，我是领兵的将领，只要一沾上这个，朝廷哪怕只是听到半点风声，一个造反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当今最忌讳武将，而金银铜铁这种东西本身就敏感，敏感的人碰了敏感的东西，就算他本身没那个想法，皇帝也一定会弄死他的。 齐修远只想仕途顺畅，收复故土，并不想造反。 荣轩静默了片刻，然后笑道：“我明白，只是我们现在并不是不上报，而是还未确定消息，所以不上报。承德，浩然的五营现在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就算是为了保住五营下的土地，我们只要不碰这些矿石就是。” “让我考虑考虑。”齐修远有些疲惫的道。 荣轩就起身，“你熬了一天一夜了，先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一觉。” 齐修远点头，荣轩出来，转身却去了齐浩然那里，范子衿也在他屋里，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荣轩就笑道：“你们大哥同意考虑考虑，浩然，我虽然仔细去勘察过落丛山，但从你说的情况和落丛山的表现来说，矿藏应该不少，我们虽然不上报，但也不会开采，所以你得看好了，可别叫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弄走山上的石头。” “荣大哥放心，我会让人看好的。” “行了，那我先回去休息，过两天我再带人去山上看看，最好还得找一个好借口。”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说去打猎？厨山上的猎物不少，我们可以进山去围猎鹿群。” “这倒是个好借口，回头我和你们大哥提。”荣轩告辞离去，他在将军府中也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因为太累，他也懒得回自个家，直接就睡在将军府了。 但真的躺在床上后他又睡不着了。 修远一心收复国土，但荣轩自己却没他这么大的信心，皇帝一向忌讳武将，袁将军是贫民出身，家无兄弟姐妹，本就是没有根基之人，这样的人皇帝用得都不放心，更何况齐修远有家族，弟弟于打仗上又颇有天赋，外家更是手握一方兵权的祝家，皇帝只怕用得更不放心。 荣轩是齐修远的军师，他自然要为西营，为齐修远着想多一些，他们手上若是能手握一个铁矿，受制于朝廷就更少了。 穆扬灵不知道自己让齐浩然带上的几块石头能引出这么多事来，她正带着人在林子里布置陷阱，因为是要拦住大的野兽，这片区域又太大，所以要布置的陷阱不少。 穆扬灵一边布置一边给他们讲解，等布置下最后一个陷阱，穆扬灵就直起腰道：“行了，能不能拦住所有的猛兽我不知道，但应该能有些作用，但你们要是进山打柴最好还是结群进山，也别太多，五人到十人一队，这样可以保证人数，又不会丢掉人还不知道。” “可就算进山的人多，但只要一遇到猛兽，还是会有伤亡啊。”孙老头紧皱着眉头道：“我现在就怕野兽伤人，我们村里留下的壮丁不多，这谁家要是出点事也救不及时啊。” 穆扬灵道：“一般的猛兽，比如野猪，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人，如果是遇上狼，那就先拿出气势来，一边叫人鼓噪大声喊，我平时就在村里或在林子里，只要听到会立刻赶过来的，你们要是遇上熊瞎子和母大虫，也不用叫我了，分散开逃命去吧，我也没那个本事，不过估计大家伙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大家伙都笑起来，博文气喘吁吁的从山下跑上来，叫道：“姐姐，姐姐” 穆扬灵回头，问道：“怎么了这是？” “姐姐，你快下山吧，齐将军他们来了，正叫你呢。” 孙老头眼睛一亮，忙推穆扬灵道：“那阿灵你快去，这东西我们收拾就成。” “那你们小心一点啊，别踩到自个的陷阱上了。” “放心吧，你快去，可别让将军等久了。” 孙老头和大家伙目送穆扬灵姐弟俩离开，有人羡慕嫉妒道：“阿灵跟齐将军一家的感情看真好，不仅小将军经常来找她，齐将军过来了也总要去穆家看一趟，听说现在穆石在汉中府得小将军重用呢。” “可不是吗，你看我们村有谁三个月都不回家一趟的？穆石现在在汉中府受到重用，以后恐怕半年都回不来一次。” “诶，你们说这穆石不会在汉中府另外按一个家了吧？”有人幸灾乐祸的问道。 “你以为穆石跟你似的？你也不看穆石把他媳妇疼到眼珠子的那个劲儿，哎呦，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说起穆石的媳妇，我这都做了一年的邻居了，我还没看真确她长啥样了，上次他们家办周岁礼，她要么在厨房呆着，出来后屋里围着的又都是刘家的人，我在外头就看到一个头顶。诶，你们谁见过穆石的媳妇？” 孙老头凉凉的看着他们道：“说，继续给我说，穆扬灵的耳朵可灵着呢，这话要是叫她听到了，你们是不想活命了？” 人群顿时一静，有人嘿嘿笑道：“孙叔，这不大家说笑呢吗？”一群大老爷们凑一起，除了说地里的活，那不就得说女人吗？ 孙老头冷哼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穆家那大姑娘可不是好脾气，她平时笑呵呵的不跟你们计较，那是没遇上叫她计较的事，她要是计较起来，谁也别想安宁，还有她那表妹，嘴巴跟刀子似的，你们要说就说，先等我走了再说。” 说完背着手走了，孙老头一走，大家挤挤眼，也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第259章 世交 齐修远正带着人在穆家坐着，他参观了一下穆家的新房子，笑道：“这房子做得不错，住着暖和吗？” “挺暖和的，”舒婉娘给齐修远沏茶，笑问：“将军来找阿灵有事吗？” “婶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修远就好，”齐修远顿了一下道：“小侄字承德，您叫我的字也可以。” 舒婉娘看了一眼齐修远带来的东西，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他的意思，这是两家当世交走动？可丈夫不过是齐浩然手底下的一个兵，女儿虽然与齐浩然关系好点，但穆家的家世也差太多了。 舒婉娘还在惊疑，齐修远已经挺直了背，微微前倾道：“穆婶，承德这次来也是想让两家正式以世交相交，”他见舒婉娘戒备的看着他，就微微一笑道：“穆叔很能干，阿灵这孩子更聪明，我们两家这两年来相处的时间也不短，穆家对我齐家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吧？我很喜欢阿灵这孩子，将她当做妹妹一般。” 舒婉娘紧绷着心弦问道：“所以？” 齐修远眼中闪着笑意，认真的看着舒婉娘道：“我事务繁忙，又在府城，对浩然难免有些照顾不到，那孩子是个霸王，脾气又倔，谁的话都不听，也就我和他表哥子衿说的话能入他的耳朵一些，阿灵和他关系好，说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所以我想请婶子和阿灵以后能帮我多注意注意这孩子，他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还请你们劝诫一番。” 说是请舒婉娘和穆扬灵注意，但其实也就是单请穆扬灵一人。 舒婉娘却稍松一口气，笑着应承道：“将军放心，我会和阿灵说的，其实我看小将军挺懂事的。” “他只是个孩子，哪里值得穆婶这样叫他，以后您就叫他浩然就好。”说着看向飞白，飞白立马将之前准备好的表礼递上来，两块上等的晶莹翠绿的玉佩，三块白皙无暇的玉牌，还有一对莹白色的玉镯，玉牌是给博文和博思的，玉牌是给秀红秀兰和可嘉的，而玉手镯是给穆扬灵的。 这些表礼一旦接下，以后穆齐两家的关系就不一般了，以世交相交，从穆家这边说是高攀了。 舒婉娘只是稍顿就接下了，其实也由不得她不接下，他们穆家本就依附齐家而生，齐家愿意放下身份平等相交已经是恩赐了。 舒婉娘接过表礼后微微一笑，“那我就倚老卖老一回，以后婶子就叫你承德。” 齐修远眼中带笑，起身冲舒婉娘行了一礼，穆扬灵跑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有些弄不明白的挠挠脑袋问：“这是怎么了？” 齐修远回身看她，脸上带笑的问道：“阿灵回来了？没在外面看到浩然？” “没有，齐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厨山打猎，浩然说要进山就不能不找你，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正在后院看黑骏，听到前面的声音就起身出来，见荣轩一人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就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半响也没看出什么来，收回视线时才发现荣轩正满脸兴味的看着他们。 齐浩然：“荣大哥，你看什么呢？” “看天。” 范子衿又瞥了一眼天空，问道：“天怎么了？” “天没长眼睛，”荣轩转身往屋里走，道：“行了，进去吧，穆姑娘已经回来了，对了，现在穆齐两家是世交了，你们对穆家人可得给我恭敬点，不然小心你们大哥回头收拾你们。” 正说着话，穆扬灵却背着弓箭和齐修远一起走出来，“不是要去打猎吗？我们走吧。” 舒婉娘忙追出来道：“先吃了饭再去吧。” “不用了，我们正想在山里做些吃的，”齐修远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现在进山，晚上估计就不回来了，婶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阿灵的。” 舒婉娘没料到打猎还要在山里过夜，女儿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这怎么方便？她急忙扭头去看女儿。 穆扬灵却挥手道：“娘你快回去吧，齐大哥带来的人让他们住在前院，我最多就在林子里留宿一晚，没事的。” 舒婉娘见女儿神色平淡，显然是已经拿了主意，“那你们小心一点。”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齐修远怎么突然想起让两家成了世交的？ 齐修远带进山的人不多，除了荣轩浩然和子衿，就只有飞白研墨两个小厮和两个侍卫及一个一直低头不语的老者。 穆扬灵多看了那老者几眼，他看着有四十多岁，但精神奕奕，目光明亮，看得出身体不错。 穆扬灵瞥了他的手足一眼，本来往南边去的脚步一顿，转了一个方向道：“齐大哥，我们从那儿上山吧，那片山林我很少去，猎物应该不少。” 那正是厨山与落丛山交界的地方。 好一个玲珑心肠的女孩！ 齐修远微微一笑，眼中带着笑意道：“你是向导，我们自然是听你的。” 齐浩然就忍不住翻个白眼，一望无际的田野中就站着他们这几个人，没人能偷听，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要去干什么，直接说去落丛山看矿产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找这样的理由？ 范子衿就用手肘捅了一下他，让他不要多言，老实跟着。 穆扬灵带他们进山，却是直接往里走，进入到深林密处却还继续往下走，齐浩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怎么还要进去？” 穆扬灵道：“厨山不仅够长，也够宽，当然要下去了。” “你要穿过厨山？”齐浩然瞪眼道：“厨山之后就是金国的地盘了，这片厨山可不短，走上两天出去了吗？而且还没路。” “我没说要穿过厨山，我只是带你们去落丛山的另一边，”既然到了深林里，穆扬灵也不喜欢再打机锋，直接道：“落丛山也不小，长度且不说，宽度也有这一片厨山的一半，而之后是另一个山脉，你们不是要查看矿藏的情况吗？那总得看完吧？现在落丛山几乎相当于裸山，人站在上面很显然。” 穆扬灵抬头看了看附近，发现自己做下的记号后道：“走吧，不远就到一个交界口，我们从那儿出去，那里刚过落丛山的顶部，我们从那儿出去正好被挡住身影，没人会发现。” 齐修远仔细的去看，最后在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记号，这才知道穆扬灵是提前做了功课，他问道：“阿灵，你早知道这是铁矿山了？” 第260章 巡山 穆扬灵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少到这边来，上次还是跟浩然一起过来才发现那些石头的。”穆扬灵顿了一下就笑道：“当时只是觉得那些石块眼熟，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书上写过的铁矿石，但我并不敢保证，所以才叫浩然拿回去看看的。” “那你怎么还提前来探路？” “那还不简单？她心里肯定觉得这石块是铁矿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到时候肯定回来找她，她就提前做些功课呗？反正她每天都要进林子打猎，就当时顺路了，”齐浩然皱眉道：“大哥，你就别东问西问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出去以后做吃的，我肚子饿了。” “……”齐修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弟弟一眼。 穆扬灵抿嘴一笑，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出了树林就是落丛山的另一边山腰处，那个老者就带着两个侍卫钻山去了，齐修远看了他一眼，挥手道：“行了，让他们去看吧，我们先打些猎物来填肚子。” 范子衿就看向齐浩然和穆扬灵，穆扬灵拿起弓箭笑道：“你们先在这儿坐着吧，我去打猎。” 齐浩然立马抓起自己的弓箭，跳下石头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齐修远看了他们一眼，挥手笑道：“行了，你们去吧，我们在这儿生火等你们。” 齐浩然和穆扬灵结伴进林子里去了，范子衿就拿起一个皮水壶，道：“大表哥，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水。” “带上飞白和研墨，找不到就回来吧，阿灵背篓里带了两罐水，省省应该够用了。” “可别，”荣轩笑道：“我们还得在这里头呆一天一夜呢，这点水这么多人可不够，还是找找水源吧，找不到也不要紧，穆姑娘对林子里熟，回头问她，估计她知道。” “就你爱干净，以前行兵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 “那是因为没条件，不得不去适应，现在既然有可能有更好的条件，我为何要屈就？”荣轩看向山上的一个角，示意道：“我能忍，陈老先生未必就能忍。” “他可没你这么讲究，翻山越岭的时候比我们行兵打仗的艰苦也不差。”齐修远挥手让范子衿带着飞白研墨去了，自己和荣轩一边捡木柴一边问，“落丛山不小，你觉得这个秘密能守住多久？” “浩然的五营就在这里，兴州府又是我们西营的地盘，只要我们想守，就能守住。” 穆扬灵带着齐浩然穿行在林子中，最后蹲在草地上看着旁边的一处痕迹，问：“狍子行吗？一只够我们一行人吃一天了。” “我大哥饭量不小，我们这么多人一只狍子也就够吃一顿，怎么可能够吃一天？而且，光吃狍子你不腻啊？”齐浩然压低声音道：“我想吃鹿肉。” “不行，猎鹿花费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我上哪儿给找鹿群去？”她指着地上的痕迹道：“我只能找到狍子。你要想吃鹿肉，下次再进山吧，走！” 齐浩然只能跟着，边走边嘀咕道：“我明天就让大哥放我进山打猎，我们又不会勘探矿产，跟着有什么用？而且，我们用的是进山打猎的借口，出山的时候总不能空手吧？” “你说得对，出去后可以和齐大哥提。”穆扬灵扯了齐浩然一把，躲在树后面，探头往外看，一只狍子正在低头吃草，时不时抬头警觉的看向四周，见对方安静如昔，就又低下头去吃草。 穆扬灵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就拿了一支箭搭上弓，正要离弦，狍子就好似受惊一样突然蹄子跑了，穆扬灵想也不想就撵上去。 齐浩然低咒一声，也跟着跑，他速度比穆扬灵快，几个轻跃就跃过穆扬灵追在了前头，搭在弓上的箭离弦而去，直射入狍子的脖子，狍子受到冲击摔倒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哀叫一声，然后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齐浩然将弓箭交给穆扬灵，把狍子背起来，道：“走吧。” 穆扬灵：“还是我来背吧，我力气比较大。” “不行，爷是男人，有我在，怎么能让你背这个，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穆扬灵见他像模像样的，偏偏板着的圆脸还稍显稚气，不由抿嘴一笑，高兴的应了一声就背起弓箭跟在他身后。 齐浩然走了一段，突然停下来，闷声闷气的道：“你站在后面我怎么跟你说话啊？走前面去。” “哦。”穆扬灵只好走前面，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齐浩然暗松一口气，想了半天，问道：“我上次不是问你去不去汉中府的庙会吗？怎样？决定了吗？” “我问过我娘了，她说去，只要你能安排我们和我爹见上面，到时候我们雇一辆马车走，去汉中府住几天再回来。” “这就对了，总呆在一个地方多没意思啊，马车也不用你们雇了，就用我们齐府的，到时候和我们一块儿走。”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去了汉中府，但不跟你去做那种买卖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也不同意，”齐浩然有些失落，遗憾道：“我现在差不多有四百匹马了，只要再有一百多匹，我就能建一个骑兵营了。” 两人走出林子的时候，范子衿已经装了水回来，齐修远也把火升起来了，齐浩然将狍子扔到地上，问道：“在哪里有水？要是不远，我们拿着狍子去那里处理得了。” “不行，那儿经常有猛兽出没，要是闻到血腥味赶过来怎么办？”穆扬灵道：“捡块赶紧的石头放着，我来剥皮刮毛，就是水不多我也能处理干净。” 齐修远就踢了弟弟一脚，道：“去帮忙，学着点，以后行军打仗都用得着。” 齐浩然就抽了匕首去帮忙，等他们将狍子用棍子串了挂在火上烤，陈老先生也带着两个侍卫回来了，他们各自都抱了好几块石头。 齐修远忙亲自上前接，陈老先生顺势把东西都给他抱着，看了火上的狍子一眼，道：“你们倒是会享受，不过这狍子老了，不好吃，现在还得数草原上的黄羊最好吃，不仅肥瞟，还嫩，不管是炖，是炒或是烤，那都美味，再涂抹一些辣椒孜然，那更是美味。” 穆扬灵瞪圆了眼睛，“孜然？” 陈老先生看向穆扬灵，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不认得吧？那东西是跟着玉米辣椒一块儿从海外传过来的，可惜呀，受了玉米的牵累，跟着它一块儿传进来的东西也都被打下了深渊，其实我觉得孜然还是挺好吃的，可大家伙都吃不惯。” 第261章 美味 在坐的人除了他还真没人吃过他说的那些东西，穆扬灵前世吃过，这世连见都没见过。 孜然她不是特别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辣椒，她前世就爱吃辣的，“那陈老先生，您现在身上有这些东西吗？” 穆扬灵曾经找过客商们打听辣椒，不少人都知道，甚至川贵那边过来的客商还喜欢吃，但因为知道北边的人不爱这东西，所以也没带有种子，倒是有人随身带着辣椒粉的，但也只管自己吃，最关键是，穆扬灵想要的是种子，而不是炒熟后捣碎的辣椒粉。 陈老先生一笑，转身去拿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包，笑道：“你别说，我身上还真有。”他将东西掏出来，一个布袋里面不仅装了辣椒粉和孜然，还有盐，甚至还有一小瓶的酱。 穆扬灵咋舌，“陈老先生，您这东西可真够齐全的。” “都习惯了，我走南闯北的，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找不到店家和村落的时候就得野宿，这调料包自然得随身带着。” 穆扬灵虽然也带了调料包，但也就油盐两样，多的就没有了。 她将陈老先生的东西拿过来，找了块凹下去的石头洗刷干净，就倒了些油进去，加上盐，辣椒和陈老先生的酱，就找了根树枝，抽出短刀来将它的一头分成一绺绺的，陈老先生惊异道：“小姑娘好刀法啊。” “这都是在野外做刷子养成的。”穆扬灵挥了挥手，将断的丝甩掉，就用新做好的刷子蘸了调料往狍子肉上刷，边刷边转动，她力气大，本来需要两个人合作才能完成的转动她单手就能做，让陈老先生看了她好几眼。 齐修远等人却已经见怪不怪，就连两个侍卫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平静的扭过头去。 狍子肉很快就被烤的滋滋响，油被烤出来，香气透过被穆扬灵刷过的那层肉不断的往外冒，就是肚子不太饿的齐修远和比较讲究的荣轩也停下了说话，纷纷围坐过来。 齐浩然就蹲在穆扬灵身边帮她端着那块石头，眼巴巴的看着。 穆扬灵见他眼睛都移不开，瞄了齐修远一眼，就用刀片了一片塞他嘴里，此时已是黄昏，温度急速下降，但就是这样，齐浩然也被烫的哈了一下，然后就蹲低了身体鼓着嘴巴吃，微辣的刺激在味蕾上炸开。 他眼睛闪亮的看着穆扬灵，低声道：“好吃。” 范子衿气得瞪他们两人，齐修远和荣轩只当没看见，陈老先生看看齐浩然，又看看穆扬灵，摇头失笑，就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齐浩然看见范子衿瞪他，就对穆扬灵道：“割一点给子衿。” 子衿冷哼一声，他是因为这个生气吗？他是因为…… 范子衿心里一蹦，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气，反正就是生气了。 穆扬灵瞟了他一眼，当没听见，对齐修远他们笑道：“陈老先生，齐大哥，好了，大家围过来吃吧。” 大家都有短刀，就连陈老先生都用腰上抽出一把刀来，所以各自用着自己的刀割着吃，边吃边烤，穆扬灵和齐浩然一起帮着往上刷调料和转动，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鼻尖上都出了汗。 范子衿坐在齐浩然的身边，突然就发现自己被排斥在两人的气氛之外，这是以往从没有的事。 齐修远看过来时就看到子衿脸色似乎不好，他顺着目光再看向浩然和穆扬灵，见他们两人配合有度，弟弟时不时的给穆扬灵割一片肉，穆扬灵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转动着手里的棍子，还要往上刷调料…… 等忙活一阵之后穆扬灵也会给弟弟割几片肉，或是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齐修远沉默的收回视线，片刻后自己先摇头笑起来，想这么多干什么？现在他自己都还没说亲呢，弟弟年纪也还小，过几年且看他们再是。 荣轩发现自己说话齐修远压根没听进去，就撞了一下他，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荣轩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了齐浩然和穆扬灵他们一眼，“陈老先生说以他今天下午走的那片区域来看，都是铁矿，但下面有多少得挖下去一些才知道，而且走的地方也不远，落丛山不小，要是再往下挖，明天一天恐怕还完成不了，修远，我们不能离开西营太久。” “明天我们就回去，我们再多派两个人过来帮忙就是了。” “不用了，”陈老先生道：“有这两个小兄弟帮忙就行了，齐将军，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 齐修远一笑，“只要陈老先生不怕辛苦，我们这边是没问题的。” 陈老先生挥手道：“这样的日子我是过惯了的，你又给我派了两个人，所以不算辛苦。” 齐修远起身作揖道：“那修远先在此谢过陈老先生了。” 陈老先生挥挥手，扭过对穆扬灵笑道：“小姑娘，给我这边多刷一点辣椒，这么点辣味不够辣啊。” 齐修远他们都习惯吃清淡点的口味，这点辣刚好适合他们，此时已经吃得满头大汗，听说陈老先生还要加辣就不由咋舌。 穆扬灵也不敢吃太辣，毕竟她的肠胃十年来都没吃过辣椒，她吃的辣味多是生姜的辣。 穆扬灵走到陈老先生那边给他刷上一层红红的辣椒粉，又问：“要不要撒点孜然？” 陈老先生诧异的看向她，“小姑娘知道怎么吃这两样东西？我看你配的时候熟练得很，可兴州府这一片的人不是不喜欢吃吗？有的人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穆扬灵笑道：“我娘知道啊，而且我经常和那些客商来往，听他们说过，知道这两样东西怎么吃。” 陈老先生心中虽不信，却也没再问下去，齐修远兄弟信任她，他何必去替他们操心这个？ 荣轩看了齐修远一眼，齐修远微微摇头，荣轩也没再说话，而齐浩然和范子衿已经习惯了穆扬灵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晚上大家在此宿营，荣轩和齐修远站在高处往下看他们搭建帐篷，就道：“这位穆姑娘明明只是个猎户之女，却总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听说浩然的斥候营就是她帮着一块儿练的。” 第262章 求 齐修远一笑，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荣轩瞥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心宽。” “穆家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对我们无害就不必去探寻，”齐修远低头看了一眼穆扬灵他们三个，说道：“穆扬灵心性不错，浩然和子衿和她在一起玩我也放心些。” “是啊，浩然这两年来的成长不小，子衿也没继续长歪下去，所以你打算继续无视你父亲和范大人的书信，将两人留在这里？” 齐修远眼一冷，“让他们回去受欺负吗？每天无所事事的惹是生非？留在这里……”想到弟弟一心扑在军营和收复故土上，而子衿也有了自己的方向，齐修远就不由失笑出声，这两个孩子这两年来行事还真像大人一般。 虽然有一种揠苗助长的嫌疑，但齐修远还是决定就把两人留在这里，他不希望再回京城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两个纨绔子弟。 大家在帐篷里野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齐修远就让人收拾东西，他们要进山打猎了。 既然是用的打猎的借口，总要拿出一些猎物来才行。 穆扬灵负责带路，等到下午出山的时候，大家手上都没空着，穆扬灵临时做的拖板上拖了一只鹿，肩膀上扛着一头野猪，齐修远和齐浩然也扛着一只鹿，就是荣轩范子衿手上也没空，都提着一些小猎物。 将东西送回到穆家，齐修远就哈哈大笑起来，畅快的道：“果然痛快，以前打猎也没这么痛快过，难怪浩然总要找你去打猎，阿灵，下次有空齐大哥还过来打猎，你一样给我们带路怎样？” 穆扬灵笑着点头。 “行了，飞白，去叫人来拿猎物回去。”齐修远只选了一只鹿和一些小猎物，剩下的都要留给穆扬灵。 穆扬灵却摇手道：“齐大哥，你不用给我留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猎物我家根本吃不完，还得拿出去卖掉，你们还不如多拿一点，分给将士们一些也好。” 说着上前挑了一只又肥又嫩的鹿拎到一边，然后又上去选了一些小猎物，也全都是往嫩了选，“行了，齐大哥要是不嫌弃我挑剔我就留下这些，剩下的你们拿回去吧。” 齐修远看她是选自家爱吃的，没和他客气，心中舒畅，就点头笑着说，“那我就领你这个情，剩下的我都拿回去了。” 舒婉娘已经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下厨做了一些菜，“孩子们，快来吃饭吧，我早上就熬了骨头汤，现在一直在慢火上炖着，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辛苦婶子了。”大家刚要进屋，外头就有人火急火燎的喊道：“浩然兄，浩然兄，你总算回来了。” 大家一起扭头出去看，看到留着一小撇胡子的宋智带着个随从急匆匆的跑进来。 穆扬灵和范子衿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齐修远眼里也闪过笑意，然后又板着脸拱手道：“原来是宋县令，宋县令找舍弟有何事？” 宋智黏在齐浩然身上的目光这才看到齐修远他们，微微有些尴尬起来，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腆着脸笑道：“大哥也在这里啊，幸会幸会。” 齐浩然抽抽嘴角，大哥比他还小八九岁呢，他怎么好意思？ “宋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宋智就呼出一口气，酝酿了片刻后正想说话，秀红就从屋里出来道：“齐大哥，我表婶叫你们进屋呢，外头冷，有什么话在屋里说吧，酒都给你们热好了。” 宋智酝酿良久的情绪顿时一消而散，齐修远和荣轩都不由觉得好笑，“宋县令，有什么事还是屋里说吧。”两人带头进屋。 堂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大家各自坐下，穆扬灵却要转身去厨房，齐修远眼光一扫，见堂屋里舒婉娘不在，就知道她避嫌避开了，就叫住穆扬灵，“阿灵，你也坐下吃吧，都忙活大半天了。” 穆扬灵只是一笑，“你们吃吧，我去把猎物收拾一下，厨房里我娘肯定给我留好吃的了，就不和你们抢了。” 齐修远这才没勉强。 穆扬灵将飞白和研墨叫出去，道：“你们去厨房吃饭吧。” “穆姑娘，您要干什么活还是吩咐我们吧。” “行了，行了，这是我家，我还会饿着我自己？赶紧去吃吧，吃完了去伺候你们主子。” 飞白和研墨就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穆扬灵边将猎物拾掇好，边侧耳听着屋里的说话声。 宋智等了齐浩然一天了，他们前脚刚进山，他后脚就来了，他找齐浩然是来求玉米种子的。 玉米的事一传出来，他也心情激荡，但随后内侍就拉走了好几车种子，后来沈家又拉了一批，加上兴元府的等各个地方的人都从西营里拉走了一些，他自己心中估摸了一下，留下来的种子也就够他们西营自己种植，所以就歇了求种子的心思。 明年不种，还有后年，他再等上一年就是了。 但今年自入冬以来一场雪都没下过，加上之前的旱情，宋智是一点侥幸的心理都不敢有了。 别的地方他可以不管，鸣水县的百姓却是认他做父母官的，所以只能腆着老脸来找齐浩然求种子。 齐浩然闻言看向大哥，他知道大哥特意留出了一份种子给百姓们，不仅兴州府的百姓有，汉中府的百姓也有，但因为各县的县令和州府的知府没找上门来，齐修远也就不提。 这一刻齐浩然突然就明白了，大哥不想把种子白送给他们，得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 齐浩然不知道大哥想要什么，所以就把事情推到了大哥身上，道：“宋大哥，种子都在我大哥的手里，您还是求我大哥吧，”然后就腆着脸笑嘻嘻的对齐修远道：“大哥，宋大哥和我要好，我刚搬来鸣水县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您就帮帮他呗？” 齐修远佯装瞪了弟弟一眼，宋智心中半舒出一口气，笑道：“那都是小弟应该做的，我和浩然兄弟一见如故，趣味相投，能帮自然会帮。” 第263章 出门 穆扬灵在马车里垫上厚厚的棉被，拍了拍，回身喊道：“娘，好了没？” “好了，好了，”舒婉娘抱着一个包袱出来放到车上，穆扬灵哎呦一声，“娘，我们就去几天而已，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博思和可嘉的衣服，必须得带，好了，你快去把他们抱出来。” 博思和可嘉穿得圆滚滚的，正并排坐在炕上，小腿垂下来，看到姐姐进来，就一起伸开手要抱。 博文就给他们穿上鞋子，伸手去抱博思，但博思本来就长得壮实，加上冬天穿得多，博文才抱起来人就往下滑。 穆扬灵从他手上接过博思，又一把抱起可嘉，道：“行了，去叫秀红她们。” 齐浩然带着人骑马过来时，穆扬灵他们刚刚收拾好，皮货都被放在后面的一辆驴车上，舒婉娘他们坐在车厢里，因为角落里还热着茶水，所以并不觉得寒冷。 穆扬灵将大门关好，交代了孙家帮忙看一下房子，就跃上黑骏，对众人挥手道：“行了，我们走吧。” 车夫立马扬鞭开动，齐浩然就打马走在穆扬灵身边，见她不住的往回看，就道：“你就放心吧，我已经交代了下去，前去帮你看兔棚的士兵会时不时的去看看你家的，也就是五六天的功夫，你担心什么？”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我家大业大，一下子家里人全都出门可不担心吗？”穆扬灵抬头看了一下天，道：“看这天色还不错，我们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到汉中府吧？” “应该没问题。” 因为冬天风大气温低，穆扬灵他们骑在马上说的话并不多，将脖子和嘴巴都围起来，中午的时候在路边停下来用餐。 博思和可嘉第一次出远门，瞪着大大的眼睛，圆滚滚的身子小心的在空地上移动，不说这两个孩子，博文和秀红秀兰也很兴奋，虽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光秃秃的树，他们也很兴奋的在附近跑来跑去。 姨婆将前几天熬好的大骨汤的结块放进锅里加大火力，不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大骨汤就好了，她对飞白他们招手道：“快去拿碗来，每人喝一碗热乎的大骨汤，驱寒，里头可放了不少的生姜。” 飞白蹲在跟前咽了一下口水，欢快的应了一声，跑去驴车上掏了半天把装碗的袋子给找出来了。 姨婆用另一锅大锅汤下面，面也是昨天揉好的，她边下边道：“也就是阿灵这孩子才这么讲究，要我说啊，赶路就随便填补一些干粮就行了，偏还得带齐这些东西，这不是耽误工夫吗？” 舒婉娘：“阿灵这是考虑到博思和可嘉还小，吃不下烙饼呢。” “反正能在天黑之前到，奶奶你担心什么，我觉得这样好，我们还能在路上玩呢。”秀红撞了一下妹妹，“你说呢？” 秀兰连连点头，“我也喜欢。” “这路上光秃秃的，有啥好玩的？” 穆扬灵和齐浩然拖了两根木柴过来，闻言道：“你们要想看风景，等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我们再来看，齐浩然说春天的时候路上全是小野花，连成一片还是挺好看的。” “可别，”姨婆道：“你们就算要出来玩，那也得等种完地以后。” 秀红就对着穆扬灵吐吐舌头，耸了耸肩，表示明年估计没戏了。 一行人是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汉中府的，街上的行人却一点也没变少，马车直接往齐浩然的府邸而去。 秀红和秀兰直接将马车帘子卷起来，和博文一起趴在窗口往外看，舒婉娘本想说这不规矩，不过想到他们现在是农户人家，也没有这些所谓的大家规矩，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姨婆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繁华的地方，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感叹道：“这汉中府比兴州府还大啊。” 舒婉娘点头，“我们这北边除了京兆府就是汉中府最大，繁华程度自然不是兴州府能比的。” 穆扬灵也是第一次逛这么热闹的街，上次来汉中府太过匆忙，所以没仔细看过，此时也颇有兴致的东张西望，“我倒觉得汉中府的人比上次我来的时候还要多。” “那是自然，”齐浩然道：“汉中府收复，大周各地的商人都开始过来，加上后天的大庙会，人自然要比上次多得多。” “对了，我爹呢？”穆扬灵问道：“你不是说我们一来你就放我爹假吗？” “已经叫人提前去叫他了，等你们收拾好他估计也快到了。” 齐浩然的府邸在西城，那里主要住着汉中府的官员及府城中的名流，房子是五进五出，还带了两个小花园，这房子是齐浩然抢的。 齐浩然带兵第一个攻入汉中府，占领了府衙后第二个要占领的就是这里，因为金国驻汉中府的权贵和官员都住在这一片，他们搜刮的钱财除了衙门里的府库就是这里占的最多。 当时飞白就留了个心眼，直接为齐浩然占了这栋房子，当时他处理军务在这个房子里，齐修远来了也是住在这里，新任的知府大人到任后也没敢叫他们搬出来，反正这房子收回去最后不是空着就是贱卖给汉中府的乡绅名流，还不如他住着呢。 所以齐浩然就让人写了个“齐府”的牌匾挂在上面，就算是自己在汉中府的家了。 因为他人很少在这边住，多数还是范子衿在住，因为多数时候只有一位主子或两位，所以下人并不多，齐浩然他们刚到门口，管家就带了人亲自在台阶下接着。 范子衿站在台阶上，见齐浩然和穆扬灵下马就下来，对穆扬灵微微点头，然后就笑着去马车那边给舒婉娘和马刘氏行礼问候，自从齐修远说两家世交开始，范子衿就对舒婉娘和马刘氏很恭敬，虽然他对穆扬灵的态度依然算不上亲热。 舒婉娘很喜欢这个很有书卷气的孩子，见他过来，就笑着让博文和他好好学习学习。 穆扬灵可不想弟弟学成范子衿那样的脾气，立马上前笑道：“娘，我们先进去吧，浩然说爹一会儿可能就到了。 舒婉娘就嗔道：“你这孩子真是的，说了几次了，浩然和子衿比你大，应该叫哥哥。” “是，是，浩然哥哥，子衿哥哥，我们快进门吧。” 第264章 零用钱 齐浩然听到穆扬灵这么一叫，就凑到她跟前来，“第一次听你叫哥哥，再叫两声给我听听。” 范子衿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扬灵一把将齐浩然的头推开，进府去了。 齐府的建筑富贵大气，穆扬灵看到屋里的摆设不由咋舌，将多宝架上的一尊铜佛拿下来打量，问道：“这上头都是古董吧，你可真够有钱的。” “这都是前人留下来的，”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又不是金佛，不能换成钱有什么用？你要是喜欢就抱走吧，库房里还有许多。” “你还是自个留着吧，等以后天下太平了，这里头可有不少是用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留给你的子孙后代就成了底蕴。”穆扬灵将东西放回原处，四处看了看，道：“上次只来这儿住了两个晚上，来去匆匆的，也没来得及参观一下你的房子，这次可得好好看看。” 范子衿：“你还是先去收拾东西吧，吃过晚饭再带你去看。” “行，那你们先聊着。” 范子衿见穆扬灵走了，这才回头来问齐浩然，“你把她请来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 “本来是打了的，但她不答应。”齐浩然惋惜道：“这次就只能纯逛庙会了。” “幸亏她没答应，我告诉你浩然，现在金国和西夏的局势紧张，战事有可能会扩大，我们这时候最好以静制动，养精蓄锐。”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齐浩然瞪眼道。 “我也是下午才收到消息的，是从金国商人那边得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大表哥呢。”范子衿现在在齐修远和齐浩然的支持下已经开展了在三国之间的走私活动。 齐浩然凑到范子衿的身边，笑嘻嘻的道：“子衿，借我一点钱吧，看庙会上有没有什么宝刀卖，回头我买一把。” 范子衿就知道齐浩然又没钱了，他很奇异的看着齐浩然道：“你的钱到底花去哪里了？不说大表哥给的，我每个月给你的也有百两了，以前在临安府的时候要替那些人买单不够用，现在你整天呆在军营里怎么还是不够用？” 齐浩然挠挠脑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银子都花去哪里了，回头我让飞白把账目给你拿过来，你看看吧，现在先给我一些银子。” 范子衿回屋拿了一百两给他，想到庙会很大，他又是跟穆扬灵他们一块儿去玩的，怕他要买什么贵重东西，到时拿不出足够的钱在穆扬灵跟前丢了面子就又给他添了一百两，“不够的话你再让飞白去酒楼里找我，或是直接叫人记账，月底再结算。” 齐浩然将银锭装起来丢给飞白，乐了，拍着胸脯道：“等我挣了钱就还你。” 范子衿挥挥手，这话他从小听到大，自打齐浩然会花钱开始就会说这句话，他唯一的一次接到过他还回来的钱，还是为了从他这里掏出更多的钱去买一把从西域流出来的宝刀。 飞白乐呵呵的抱着银子出去了，回屋就把齐浩然的账本给范子衿送过来了。 账都是飞白记得，齐浩然去哪儿都带着飞白，花钱，钱都是从飞白手里给出去的，所以事无巨细他全记下来了，包括他在红味楼里吃的饭钱也都记下了。 范子衿本来没打算查账，见账本来了也就随意的翻一翻，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指着账册问飞白，“怎么你们主子的零用钱和军需还挂在了一起？” “主子在军营里的时候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见大家训练辛苦，就给大家加餐，这，军费有限，所以只能主子自个掏钱。” 范子衿合上账本交给飞白，对齐浩然道：“你这样会养刁他们，以后因恩生隙，不听号令怎么办？” “别听飞白瞎说，你以为我这么傻？又不是随便给他们加餐，只有他们的训练或是任务超过我的预期，或是立了大功我才会拿私房钱赏赐他们。” 范子衿这才放心，但他还是为齐浩然的荷包担忧，“这样，你再多的零用钱也不够用的。” 范子衿正想说给他在鸣水县置办一些产业，这样以后他可以吃出息，要用钱的时候也就不用问他和大表哥用了，抬头就看见飞白正心惊胆战的看着他，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下，等齐浩然去洗漱后他才招飞白来问话。 “你刚才为何出冷汗？还那样看着我？” 飞白躬身道：“表公子，小的知道您心疼我家主子，刚才我就怕您说要多给主子钱，或是给主子产业什么的……” “为何怕这个？”见飞白拿眼偷看他，就将手中的茶杯摔到桌上，喝问道：“问你话呢。” 飞白就立马跪到地上，道：“表公子，主子的为人您知道，疏财仗义，花钱没个数，手上有五十两，他能花出去一百两，现在主子每个月有月钱五十两，又有大公子给的二十两，还有您这边给的一百两，但每个月下来做结算，外头总是能欠下四五十两的账，须得拿下个月的银子来填补，您要是再多给他钱，那他只会欠得更多，要是给主子产业，那……”飞白眼巴巴的看着范子衿，意思不言而明，到时候齐浩然花的钱，欠的账只会更多。 主子爷在花钱这方面还是个孩子，根本不会节省，作为齐浩然的贴身小厮，他不仅是要照顾伺候他，还要负责引导他，不然主子犯下的错，到最后还是得他背着，别人不说，只大公子就饶不了他。 主子花钱虽然没个数，但在外头欠下的账都是根据自己每个月的零用钱来的，比如以前钱少的时候，他最多也就在外面欠下二十两左右的账，绝对不会超过他每个月零用钱的三分之一。 有时候飞白都会怀疑主子是不是算好了的。 范子衿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为他擦过无数次的屁股，还过无数次的账，自然知道他的这种“天赋”，头疼的抚了抚额，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我不会给他涨零用钱的。” 飞白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去了。 齐浩然并不知道他洗澡的这个时间里让他失去了一份可以生出零用钱的产业。 第265章 注意 穆石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齐府，他目光炯炯的看了一眼妻子，就把龙凤胎抱起来，用他的胡茬扎得他们哇哇的大叫。 见两个孩子快哭了才把他们交给穆扬灵，大手一挥道：“行了，把你弟弟妹妹们领出去。”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穆扬灵抱着龙凤胎回自己的屋，从包袱里掏出一串钱来拆开，道：“我给你们分钱，明天上街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自己买，钱不够就把我叫过去。” 说是逛街，但其实明天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卖皮货，但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不可能每个人都站在摊位前。 所以把车推到坊市占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后，穆扬灵就挥手把穆石他们往外推，“你们去玩吧，这里我和秀红看着就行。” 姨婆昨天赶路有些疲劳，所以今天没来，秀兰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和表姐，穆扬灵让她和博文手牵着手，道：“你们不要松开手，爹，你看着他们一点，行了，去玩吧，你们在这里也是碍事。” 穆石知道女儿有主意，就抱着龙凤胎，带着妻子他们去逛街了。 庙会是明天才开始，为期三天，但今天就已经很热闹了，来往的客商不少，小贩更是云集。 穆扬灵和秀红把板车上的绳子解开，秀红一点不怯场，直接爬到板车上抓着一张狐皮就喊道：“皮货，上好的皮货拉，狐皮，兔皮啥都有，大家快来看看啦。” 秀红声音清脆响亮，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一个小姑娘自己就能站在车上吆喝，南来的客商不免咂舌，觉得北地还真够开放的，至少在南边，小姑娘小媳妇们都没这个胆子，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还要带了帷帽呢。 北来的客商却会心的一笑，瞥了一眼她们的皮货，都决定再往里走走看看。 乌烈站在茶楼上往下看，正对着穆扬灵他们的板车，不仅将她们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板车上的货物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板车上有不少的狼皮，他不由眼睛微眯，道：“没想到汉人越来越彪悍了，连狼都能打了。” “四公子，这是因为汉中府曾由我国统治，百姓才学了这些狩猎的本事，再往南去一些，大周百姓还是和以前一样懦弱无能。”跟着乌烈潜伏过来的匹独思道。 乌烈不信，他们金国百年来都没把大周收入囊中，这个国家的百姓虽然懦弱无能，但自有一股韧性，这也是他对大周的战事一直很谨慎的原因。 而本来早被他们占领的汉中府被大周西营夺走，齐修远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城中的百姓热烈欢迎他们，相比当年他们在汉中府建立政府时的艰难让乌烈对大周，对汉人更加的谨慎。 他指着下面穆扬灵的摊子道：“你去，各种皮货都买一张上来。” 匹独思不解，“四公子，我们大金的皮货不知比他们的好多少倍，为什么要去买他们的？” 乌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匹独思心头一跳，单膝跪地道：“属下该死，问了不该问的。” “去吧，每样都买一些回来。” 匹独思就转身出了包厢下楼去。 秀红喊累了，正好坐在板车上休息，穆扬灵正坐在一张凳子上东张西望，一道如雷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姑娘，你们这些皮货怎么卖？” 秀红立马情绪高涨起来，抱着一张狐皮道：“不知您说的是哪种？我们这儿有狐皮，兔子皮，还有狼皮，我们这儿还有两张上好的纯色狐皮。”说着秀红从皮货里翻出一个包袱里打开，两张火红色的狐皮呈现在眼前。 这是穆石带回来的，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狐狸一家，就猎到了两只，还有好几张狼皮，他虽然不说任务的危险，但能遇到狼群的任务想来也不会多轻松。 匹独思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火红色的狐皮虽然难得，但他们四皇子并不缺，库房里什么皮货没有？ 他没有给四皇子浪费的打算，所以随便选了一张狐皮，一张狼皮和一张兔子皮，就问道：“这些多少钱？” 秀红眨着眼睛看他，每样只买一张有什么用？穆扬灵这才将视线从别处收回来，打量了一下匹独思后就笑盈盈的上前道：“客官，一共是七两三钱二十八文，您不再选点其他的？这别的不说，一张兔皮也做不了什么啊，不如您多买几张？” “少废话，赶紧给我包起来。”匹独思有些虎声虎气的道。 秀红见他吼人，就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穆扬灵却恭敬的笑道，“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绑起来。”说着抽了一条麻绳，将狐皮和兔子皮卷起来放在狼皮里，三张再一起卷起来，就用绳子绑好，双手毕恭毕敬的递上去，匹独思接过东西，再掏出钱来交给穆扬灵。 穆扬灵两次都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掌，但匹独思并不放在心上，因为穆扬灵脸上带着些害怕的神色。 秀红察觉不对，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穆扬灵一直目视着匹独思上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没敢抬头看向对面茶楼的窗口，只是抹了一下额头，擦着那不存在的冷汗，扭头对秀红道：“刚才那人好可怕啊。” “……”秀红的看着表姐，那人也就长得壮一点，但还没有表叔高大呢，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怕的。 穆扬灵却只是摸摸她的脑袋不语，垂下的眼眸中闪过沉思，脚上是黑色官皮靴，腰上的刀是胡式，刀鞘上纹有金国大部落卡尔的图腾，手上有握刀的厚茧，汉语说得虽然很好，却还是透出了胡音。 汉中府有胡人不奇怪，因为这曾被金国占领，金兵撤退后并不是所有的胡人都走了，有娶了汉人女子留在此处，也有不愿搬家在此安家的，大周并不驱赶。 但明明是胡人却假装成汉人的人却很少，何况对方的衣饰并不普通，手上握刀的厚茧更让穆扬灵警惕。 第266章 搭话 乌烈翻动了一下那三张皮，道：“硝得不错，和我们的猎人硝出来的皮差不多。”乌烈将东西丢到一边，心情不是很好。 “我们占领了大周的土地，统治了汉人，却没有学会他们的耕种和纺织，每年依然要从大周购买大量的粮食，但他们的百姓却学会了我们打猎的手段，就连硝皮的配方和方法都学去了，父汗听不见劝诫，各部落首领也目光短浅，如果当初打下京兆府汉中府后就依照我说的开荒垦田，说不定我们的百姓也学会了汉人那先进的耕种技术，那么肥沃的土地却被他们用来圈地放牧……” 匹独思羞愧的低下头去。 乌烈叹息一声，再走到窗口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摊位那里多了两个少年，两人都是锦衣华服，后面带着小厮和护卫，乌烈本来是要移开目光的，但见他们两人和卖皮货的其中一个小姑娘相谈甚欢，不由多看了几眼。 乌烈指着他们问匹独思，“那两人是谁？” 匹独思就负责汉中府兴州府这一块的情报工作，所以他走到窗口那里只看了一眼就道：“四公子，那是齐修远的弟弟齐浩然和他表弟范子衿。” “第一个打开汉中府城门的齐浩然？” “是！” 乌烈眼睛微眯，“年纪看着不大，走，我们下去看看。” “不可，四公子，这齐浩然虽然草包，但功夫极好……” “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占领清河镇，还冲进了重兵守卫的汉中府，你觉得会是草包？我觉得这个词更适合放在你身上。”乌烈转身下去。 匹独思涨红了脸，连忙带着护卫追上去。 穆扬灵正侧对着茶楼窗户，笑着低声问齐浩然，“你说这么热闹的庙会，邻国会不会有朋友来访？” 齐浩然眉眼不动，理所当然的道：“当然会有，怎么了？” 他能让人潜伏进金国和西夏，两国当然也可以。 “没怎么，只是觉得那人很可能就在我们附近，”穆扬灵的眼睛一直注意观察着四周，看到乌烈身后带着一群人从茶楼里出来，直接往他们这边走来，而让自己生了疑心的匹独思就在其中，就笑道：“说不定新来的客人还想会会你，和你交个朋友什么的。” 想到古装剧里的情节，穆扬灵笑道：“只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来个惺惺相惜。” 范子衿认真的上下看了齐浩然一会儿，扭头对穆扬灵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齐浩然气得跳脚，“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骂我？！” 穆扬灵和范子衿认真的看着齐浩然道：“我们哪里骂你了？”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他们，“那刚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扬灵还没来得及回答，乌烈他们他们走过来了，穆扬灵闭上了嘴巴，笑着拿起那个装着火红色狐皮的包裹直接塞在齐浩然怀里，笑盈盈的道：“小将军，这两张狐皮算我送您的，以后我们家的生意还要您多多关照呢。” 齐浩然愣愣的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范子衿用手指挑了捏了两张纯白的兔皮扔给她，道：“包起来，拿来做围脖。” 穆扬灵立马用绳子捆了，恭敬的笑道：“范公子看上只管拿，要是不够我再找找还有没有纯色的。” 乌烈找准机会插口道：“纯白的兔皮虽不难找，但要多却也不容易，”他看了一眼范子衿的脸，笑道：“这位公子丰神俊朗，用白色的围脖的确好看，但其实灰色的也不差。” 齐浩然与他们到底还有些默契，见状立马明白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乌烈，问道：“你对这些倒是熟悉，我看你的穿着打扮，是胡人吧？” 其实看出乌烈是胡人是因为他就长得胡人样，但他身后的护卫都是做汉人打扮，更是有不少人是汉人模样。 乌烈见终于搭上话了，就笑道：“我母亲是胡人，敝姓吴，不知两位公子尊姓大名，我是听家仆说汉中府的庙会很热闹，我就过来玩玩。” 穆扬灵见他们搭上话了，嘴角就微微一翘，一心想将东西卖出去的秀红却指着前头一群客商低声道：“表姐，他们出来了。” 穆扬灵扭头去看，那一群客商是之前看了他们皮货而一路逛过去对比的客商，现在出来了，穆扬灵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脸色，见他们脸上没多少喜色，就知道生意肯定没成，就对秀红使了一个眼色。 秀红立马爬上板车，抓起一块狼皮就挥舞着大声喊道：“皮货，皮货，上好的皮货啦，狐皮，狼皮，兔子皮，各个颜色都有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突兀的声音吓了正在说话的乌烈和范子衿一跳，两人有些无语的抬头看了秀红一眼，齐浩然就笑嘻嘻的冲穆扬灵挤了一下眼睛，对乌烈拱手道：“吴公子，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满满说话。” “我和范兄弟一见如故，也正有此意，刚才我的人在茶楼里定了包厢，不如我们去上面坐坐？” 一行人重新回去茶楼，而留下的穆扬灵和秀红成功吸引了那群客商的注意。 他们很快包围了穆扬灵的板车，穆扬灵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老板们看看，有看上的告诉我们一声，我给您包起来。” 皮货被穆扬灵他们打开摊在板车上面，一个老板看了看，摇头道：“好是好，但也太少了。” “老板，这只是一部分，这狐皮和狼皮我没多少，但这兔皮我却有很多，不知道老板是看上了哪种？” “你有很多兔皮？”南方人更喜欢狐皮和兔皮，但狐皮贵重，要是纯色更是难得，可很少有人有大批量的狐皮，这时候兔皮就是最受欢迎的，他们来进皮货，进的最多的也是兔皮。 穆扬灵几乎每天都能进山打到兔子，有时候是要把兔子剥皮后才拿去卖的，因为人家不会剥皮，更不会硝皮，剥掉皮的兔子要比没剥皮的便宜，还省了他们许多麻烦，穆家自然有不少存货。 加上今年开春的那次兔灾，她也存下不少的兔皮，所以今年的兔皮尤其多。 穆扬灵回身从毡子底下拎出一大捆来放到板车上，拍了拍道：“您看，这都是兔皮，底下还有三捆呢。” 第267章 讨价还价 客商们眼睛都是一亮，问道：“能否打开给我们看看？” “没问题。”穆扬灵给秀红使了一个眼色，秀红忙上前拆绳子，穆扬灵回身又拎出一捆来，拍了拍道：“我们家的兔子皮都硝得好，天下第一不敢说，但这汉中府我敢说我们家是头一份，不信你们摸，是不是很柔软？上头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秀红就抽出一张纯白色的兔皮，又揉又搓，笑道：“这硝皮的手艺是我们家祖传的，这样的兔皮不需要太多处理就能做衣服做围脖了。” 几位客商对视一眼，都拿了一张在手里仔细的看起来，“还有一捆呢？小姑娘不如拿出来一并给我们看看。” 穆扬灵笑道：“这最后一捆和这些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 “不都是兔子皮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穆扬灵回神将毡子掀开，将最后一捆拎出来，大家的眼睛就粘在上面下不来了。 上头三种颜色，纯正的白色，纯正的灰色，纯正的黑色，被分开卷了捆起来，三种颜色泾渭分明，和板车上其他混杂在一起让人看得没有重点的兔皮一对比，果断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穆扬灵拍了拍这捆兔皮道：“这些兔皮是我家人特意挑出来的最好的，硝皮的时候也更精心，不信你们看看，这捆兔皮的皮是不是更柔软？” 穆扬灵抽出几张给他们检查，几位老板交换着摸了又摸，发现的确如此，有一人就沉吟道：“你这么大一捆卷在一起，谁也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如何。” “老板放心，你们买的时候是轮张数买的，到时候肯定是要拆开来的，你们一张一张的拿过去，要是不好你们只管抽出来，我们认罚。”秀红笑眯眯的道：“我们家从不坑骗别人，以后我们家也要在这儿混，可不敢做那种自毁城墙的事。” 穆扬灵发现秀红说起话来比她还利索，就慢慢的将主导权给了她，只是站在她身后做她的后盾。 几个客商对穆扬灵的皮货都很满意，他们都是老乡，结伴过来的，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一起将穆扬灵的皮货全给吞下。 他们见这里只两个小姑娘看摊，但并不敢轻视，之前大家说了这么多，那个口舌伶俐的小姑娘不说，那个站在后面含笑看着他们的小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走南闯北的多了，看人也比别人准几分，那姑娘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们，而那位秀红姑娘虽然笑嘻嘻的，却也不卑不亢，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就道：“小姑娘，你们这皮货的确不错，所以我们打算全都要了，你们看，我们一下子就包圆了，这价钱上你们总该少一点吧？” 秀红看向穆扬灵，穆扬灵鼓励的冲她点点头，秀红想到表姐说的，以后家里兔棚的生意就要交给她，甚至账本也要由她管，她就鼓足了勇气，手紧紧的捏着衣角道：“这样吧，狐皮和狼皮就那么几张了，所以价钱上不能少了，狐皮四两一张，狼皮三两四钱一张，兔皮我本来是打算卖十六文一张，现在我给你们少一文，这是普通的，那些特制的则是十八文一张，不能少了，您看如何？” “这还是太贵了，我们买的可不少，一下子就给你们包圆了，其他摊位上的兔皮也没卖这么贵的，最好的也才十五文一张，一般的十二三文就能买到了。” 秀红坚持己见，道：“可我们的质量却是远胜于其他人的，您要是不信对比一下，别人家最好的十五文钱一张铁定比不上我们板车上的，我能将价格降到十五文已经是不错了。” “不行，不行，太贵了，这样吧，你们要是愿意，板车上的十三文一张，我们一张不落，全都要了，那特制的十五文一张，如何？” “是啊，小姑娘，我们是一起的，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包圆了，要不是不愿意我们可全都不要。” 秀红脸色有些发红，捏着衣角的手指也渐渐用力，穆扬灵就笑道：“诸位老板，你们的开价会让我们亏很多的，我们散卖的话，十六文照样有不少人来买，这庙会要热闹就热闹五天，你们一下子把这价钱压得这么狠，我们两千四百多张兔皮，一张就少去三文钱，您看一共去多少了？” 秀红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大不了我和表姐再辛苦几天就是了，这可是七两多的银子啊，庄稼人一年也就挣这么多。” 穆扬灵又忙笑道：“几位见笑了，我家地少，一年的收成除去税收还真就只挣这么多，但几位东家就不一样了，我听你们的口音是临安府人，这些东西只要运回去，转手一卖，不知道能赚多少钱呢，听说两年前临安府的一张杂毛兔皮能卖上五十文，到如今，我这些皮货的质量最少也能卖六十文吧？还不说我这儿还有六百三十二张特制且颜色纯正的兔皮了。” 几位客商挑眉，诧异的问道：“小姑娘还去过临安府？”这完全就是个笑话，穆扬灵才多大？她怎么可能去过临安府？就是她说了客商们也不会信。 穆扬灵当然不会说自己去过，只是道：“我没去过，但我认识两个才能临安府过来的朋友，他们说我们这里的野味便宜，皮货更便宜。就说这张狐皮，在我们这儿最多也就卖个四五两，但拿到了临安府能卖到二十两，要是颜色再好一点，四五十两也不是问题。” 几个客商哈哈一笑，道：“不错，临安府的这些皮货的确贵，可那儿的物价也高啊，小姑娘不要看这些东西卖的出价钱就心疼，你要知道，我们南来北往可也要付出不小的风险啊。” “我知道，听说沿路有不少的土匪山贼，还有官府设的关卡，加上支付给镖局的镖银，的确要冒不少的风险。” 几位客商见穆扬灵竟然懂，对她更有好感，趁机大吐苦水，谁知道穆扬灵接着道：“可几位东家冒的风险大，利润也大啊，这走一趟三年不愁吃喝，而我们进山打猎也要付出不少的风险，多少猎人进了山就出不来了，这些皮货也都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弄出来的，加上硝制所需要的药材和其他材料人工，我们的价钱已经很低了。” 几位客商才反应过来穆扬灵在这儿等着呢，于是，新一轮的讨价还价继续开始，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普通的兔皮十四文半，特制的兔皮十七文，狐皮和狼皮他们都没讲价，穆扬灵开的这个价虽然稍比别人的贵一些，但她的皮硝的好，皮毛又完整，值得这个价。 几位客商就一起计算起来，穆扬灵和秀红都会心算，穆扬灵能一心四用，剩下的一个客商就由秀红盯着就行，不怕他们故意漏算。 第268章 戳破 清点完数量，确定了总价，几个客商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各自要的数量，然后就当场拿出钱来，兔皮一共卖了三十八两三钱四十八文，加上狐皮和狼皮的价钱一共是六十六两五钱二十三文，穆扬灵直接把零头抹掉，只要六十六两五钱。 银货两讫，客商们在她这里直接把皮货分了，就有人问穆扬灵，“小姑娘，我看你的皮货不错，你可知道还有谁的皮货差不多的吗？就是稍差一点也没什么。” 他们是皮货商人，上北来就是主要贩卖皮货。 穆扬灵笑道：“北地的皮货不少，但都有些零散，几位东家要是不嫌麻烦，汉中府庙会过后要是收购的皮货还不够可以去兴州府看看。” “兴州府？”几位客商对视一眼，问道：“小姑娘是兴州府人？” 穆扬灵点头，几个客商眼睛就一亮，问道：“那小姑娘可知道你们兴州府有一家兔肉丁做得特别好的。” “你家有这么多兔子皮，那兔肉是不是卖给他们了？” “你们说的是全味记的兔肉丁？”穆扬灵没想到南来的商人会跟她打听这个，范子衿的兔肉丁生意才做了半年吧，竟然已经能把人引到这里来了？ “就是全味记的兔肉丁，小姑娘认识？”几位客商都稍显激动的问着。 穆扬灵微微一笑，道：“认识，作坊就在我们一带，你们是想进兔肉丁？你们不是皮货商人吗？” “生意嘛，自然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了，小姑娘不知道，这兔肉丁在我们临安府和附近几个省府可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喜欢吃，只是可惜，我们除了知道是兴州府出来的，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拿货了，从陈掌柜手上拿货我们能赚的就很少了……” 穆扬灵眉头一皱，她虽然对作坊的事不太了解，但好几次她都听到范子衿吩咐陈管事多宣传一下兔肉丁，尽量让南边的人自己上来进货，这样他们可以砍掉很多过程…… 穆扬灵的神色变化不过一瞬间，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问道：“这全味记的兔肉丁才出来半年多吧，竟然这么好卖？” “小姑娘不知道，我们南边不像你们北边，林多肉多，这零嘴啊，肉类的就你们兴州府全味记的这一种，其他的都是一些甜品干果之类的。” “而且这兔肉丁还什么味都有，甜的辣的，肉香味也足，虽然贵了点，但有点家资的人家平时都能买一些。” “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谁家过年不置办年货？我们这时候还背上，倒不是全想购置皮货，要是能买到全味记的兔肉丁，这皮货倒要倒退一射。” 其他客商纷纷点头，道：“现在我们那儿的兔肉丁根本不够消耗，供应太少了。”说着为首的一个客商掏出二两银子来塞在穆扬灵手里，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小姑娘刚才的意思，你认识这全味记里的人？” 穆扬灵不由的笑起来，秀红激动起来，很想自豪的告诉他们全味记有她表姐的一份，就被穆扬灵看了一眼，激动的心情就微微压下。 穆扬灵收了银子，笑道：“我认识全味记的人，而且我还知道，他们积了两批的兔肉丁，正打算过段时间运到南边去，你们要是想和他们搭上线可要快些了，不过全味记的东家胃口大得很，你们要是小打小闹，他只怕不愿意分流。” 意思是，他们要是想做成这笔生意，只怕要入手很多，甚至对方可能会要求他们包圆，毕竟，人家一头羊是赶，两头羊也是赶。 几位客商对视一眼，都觉得压力好大，这兔肉丁的价钱可不低，但几人能离开家乡出来跑商就是敢拼的人，所以道：“小姑娘能帮我们接上话？” 穆扬灵点头，“正巧全味记的东家也在这里，我先去问一声他，只是我要怎么通知你们？” 几个人眼睛发亮，激动道：“我们就住在不远处的平安客栈里，敝姓赵，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穆，赵东家，拿我得了消息就叫人去请你们。” “那我们就先在这里谢过穆姑娘了。” 此时，范子衿也在和乌烈谈生意，他们谈的却是绸缎的生意，齐浩然坐在一边喝茶，目光在乌烈带来的人身上一划而过，问道：“吴公子是从哪里进汉中府的？我记得边关一直封锁着。” 乌烈身子一僵，他的侍从也将手放在了刀柄上，齐浩然这边的侍卫同样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范子衿左右看看，就突然笑道：“吴公子见谅，我这表弟在军中领职，脾气有些耿直。” “哦？”乌烈手握着茶杯，戏谑的看着范子衿，“范公子的意思是说自己很圆滑吗？” “我是个生意人，只谈生意，只要有足够的利润，我并不介意对方是金国人西夏人或是大周人。” 乌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目光如电的对上齐浩然的眼睛，话却是对范子衿说的，“只怕齐小将军不是这么想的。” 齐浩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范子衿就拍了拍他的手，对乌烈道：“吴公子且放心，我这表弟听我的话，何况我这生意也有他的份儿，只要你遵守我大周的律法，这个方便之门他还是会给你开的。” 乌烈见齐浩然不情愿的转着手中的茶杯，却没有出言反对，他看了匹独思一眼，他们这才将手从刀柄上移开。 “范公子和齐小将军放心，我也是个生意人，自从两国断了边市，金国的绸缎茶叶价格就一直居高不下，听说这次汉中府的庙会有很多的南边商人来参加，我这才冒险过来一试，没想到能结实范公子和齐小将军，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我一普通商人，所以两位尽管放心，在大周，我一定会奉公守法。” 这对齐浩然来说就是一个笑话，偷渡走私的人还在这里说一定守法。 不过想到自己也经常偷渡到金国和西夏打探些消息，身边又坐着一个走私商人，他也就不说话了。 第269章 交锋 警报解除，乌烈和范子衿又谈成了一笔生意，好像已经和两人成为了朋友，乌烈笑着问道：“不知齐小将军是从哪里得知我不是兴元府人，而是京兆府人的？” 齐浩然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我何时说过你是京兆府人？我以为你是金国人。” 乌烈哈哈大笑，“你这么说也没错，我是金国人，现居在京兆府中，但兴元府中像我这样从金国搬迁过来的人也不少，齐小将军怎么就知道我是越过边境过来的？” “兴元府的金国人可不会拿着刻有卡尔大部落的图腾。” 乌烈这才知道他们最大的暴露点在哪里。 刀和马一样是他们勇士的生命，一生中，什么东西都会换，但自己的马和用惯的刀是不会随意更换掉的，不巧的是这次他选择的侍卫大多是出身母族卡尔部落。 乌烈哈哈一笑，拍掌道：“齐小将军观察入微，在下佩服。”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道：“如果不是在下时间不允许，一定会和两位畅饮一番。” 乌烈很是惋惜的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告辞了。 范子衿也只做做样子留了一下，就将人送到包厢门口，乌烈和范子衿齐浩然拱拱手，带着人离开，才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乌烈就低声吩咐匹独思，“快去准备，我们即刻离开。” “四公子？” “齐浩然既然能看出我们佩刀上的图腾，那也肯定猜出我们不是一般的商人。”用得起这个等级的佩刀的人就不是一般人，何况他们还只是他的护卫。 齐浩然又不傻，既然认得图腾，那肯定也能想到了这点，如果他出手留下他怎么办？ 乌烈虽然志高人胆大，但也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汉中府。 看到乌烈他们急匆匆的离开，范子衿就扭头问齐浩然，“我们会不会吓得太狠了？” 齐浩然茫然，“我什么时候吓他了？” “你特意点了他们的图腾，不是吓他们是什么？以他们刀鞘上图腾的等级，这位吴公子在金国肯定是个大人物，至少是一部落首领之子或是高官的嫡子。” 齐浩然跳脚，“那怎么能让他们离开？我叫人去追他们。” 范子衿就扯住他，低声道：“别胡闹，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休养生息，你忘了你才干掉人家的太子？”又问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图腾等级？那你提这个干什么？”他还以为齐浩然总算是与他心有灵犀了一回，没使眼色也配合得当的把人给吓走了呢。 “我就是想知道他是金国哪儿的啊？我只认得那图腾，原来他们的图腾还有等级吗？” 范子衿：“……” 所以乌烈完全是没必要急匆匆的逃走的。 “现在人逃走了，你的生意怎么办？” 范子衿笑道：“他发现我们没去追击，自然会以为我们没起疑心，他费尽心机的到汉中府来不就是想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吗？还有比接触我们更好的消息渠道吗？”范子衿敲了敲齐浩然的胸口，道：“我们年级小，是最好骗的。” 齐浩然怀疑的看向他，“你干嘛非得要和他做生意？” “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看他权势不低，与他合作可比现在小打小闹要赚得多，而且，他能从我们这里拿消息，我们自然也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消息，而我们年纪小，得到的一些消息是假的也情有可原。” 意思是说他们可以通过这人像金国传递错误的情报。 齐浩然眼睛闪亮起来，“这个法子不错。” 正如范子衿说的那样，逃回京兆府的乌烈发现没被人追击，立马怀疑范子衿和齐浩然不认得图腾的等级，想到他们两人与他相比还稍显稚气，他不愿放弃这么好的途径，立刻派了一个心腹潜过边境去汉中府找到范子衿，找他兑现之前签订的生意。 范子衿理所应当的将准备好的绸缎拉出来，和他们银货两讫，双方对此都很满意，约定下次有机会再次合作。 这一次，对方拿着范子衿给的路条，直接从齐浩然把守的地方回到京兆府。 四皇子乌烈愉悦的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八千两银子的绸缎，竟然就让他们为我们开了边境之门，到底还是太嫩了。” “四皇子，属下在汉中府打听过，据说齐浩然很缺钱，正在谋划着要建一个马场，所以花钱很大，而齐修远根本没钱给他。” “一个马场可不是几万两银子就能建起来的，没有二三十万两也敢动这个心思？这个齐浩然胆子倒是大。” 匹独思就笑道：“四皇子，齐浩然可没有那个魄力，他只想建一个三四百匹马的马场。” 乌烈愕然，“那也叫马场吗？” 金国是马上民族，全民皆兵，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马，乌烈自己就有两个马场，每一个马场的马都不少于一万匹，每年，他就是靠着这些马与大周，与西夏或是与本国的军队交易赚钱。 他无法想象只有三四百匹马的马场是什么样的。 匹独思骄傲道：“周朝怎能与我大金相比？” 乌烈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手指轻抚桌上的丝绸，道：“既然他们缺钱，那这门生意我们就继续下去，这些丝绸在我们金国很赚钱，还有茶叶，找个人专门负责这块，要机灵聪明一点的，不仅要会做生意，还要会探听消息。” 匹独思应下，告退而去。 乌烈就将桌上的丝绸打开来，自言自语道：“希望两位小友不要让我失望啊。” 此时范子衿也在安排人手，“……你们这一队人马就负责监视他们，记住，每一次他们过来都要监视好，至少不能让他们通过汉中府到南边去。” 齐浩然见研墨将人领走了，这才问道：“这么麻烦，干嘛一定要和他们做生意？你不是已经和京兆府的好几个商人搭上线了吗？” “那怎么一样？”范子衿道：“他们敢卖给我们金国马，金国刀吗？” 齐浩然眼睛一亮，“那姓吴的就敢卖？” 范子衿自信的看着他，齐浩然就拍着桌子道：“好，你一定要抓住他，以后你们做什么生意我都给你们开门。”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道：“这生意也有你的一份，别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 第270章 逛街 穆扬灵和秀红卖完了兔皮，就把板车给找了巷子放下，手拉着手跑去追穆石他们了。 看到小摊上各种各样的小吃，秀红流口水了，指着一个卖羊肉串的摊子道：“表姐，我想吃。” “走，我给你买。”穆扬灵拉着她挤进去，对小贩道：“给我们来二十串。” 秀红拉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吃不了这么多。” “我能吃。” 小贩已经快手的将二十串羊肉串放到烤架上了，生怕他们反悔一样。 这个时代的烤羊肉串少了许多的配料，但这儿的羊是养在草原上的，并不膻，只需要涂抹一些小料烤着就好吃，浓浓的羊肉味，不像后世，只能吃到辣椒和孜然的烧烤味。 穆扬灵看着滋滋响的羊肉，也不由流口水，不时的指点道：“别烤太熟，八成熟就行了。” 小贩闻言笑道：“姑娘是吃羊肉的高手啊，我这是第一次出摊，做的不好您可别怪罪。” “不怪，不怪，我看您翻的挺快的，”穆扬灵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是标准的汉人，就笑问：“这羊是自家养的？我们大周的百姓很少养这种羊的。” 小贩就苦笑，“我们哪里想养，还不是被逼的，之前胡人不让我们种地，非让我们养羊养牛，那牛还不是能耕种的牛，下的那些奶子我们也不喝呀，而且奶牛也贵，没办法我们就选了养羊，然后这养还没来得及宰杀，咱大周又打回来了。” “打回来了不好吗？”秀红问道。 “好啊，怎么不好？一来我们免了今年入冬要交的税收，二来，这羊我们能全留下，最要紧的是明年我们就能把地里的草都给拔了继续种地。就是这羊肉汉中府以南的人吃不惯，我们这儿呢羊肉又太多，卖不出去啊。这不，趁着庙会，我来摆个摊卖些羊肉串，能赚一些是一些。” 穆扬灵看着旁边还挂着的新鲜羊肉，流口水道：“这么好的羊肉都卖不出去？暴殄天物啊。” 秀红心动了一下，扯了扯穆扬灵的袖子，低声道：“表姐，你说是不是因为小将军他们还封锁着城门，所以才卖不出去的，不如我们买了拿回去卖吧？” 冬天吃羊肉，只要肯往南走，肯定能卖得出去，穆扬灵摸了摸下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可我们身上才有一百多两银子，能买多少只？就算加上家里的那些，也才六百多两银子啊。不过我倒不介意生意大小，等逛完庙会我们再看看。” 他们说话的功夫，小贩也烤熟了羊肉串，穆扬灵把钱掏给他，和秀红一人一半的边吃边往前走，一只手就朝她的胸摸过来，穆扬灵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人就惨叫一声，捂着手满脸惨白的看着她，穆扬灵就冲他露出一嘴的白牙，道：“我是猎人。” 那人捂着手转身就跑，穆扬灵冷哼一声，没去追人，秀红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差点被抢了，愤愤不平的道：“表姐，你怎么不抓住他送官？” “我倒是想啊，但我现在不想打架。”说着示意她去看街角，那里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大的三十多岁，小的菜十二三岁，全都目光不善的瞪着穆扬灵。 他们还以为捡到了软柿子，谁知道却踢到了铁板。 为首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穆扬灵后，挥手道：“走，换场子。” 穆扬灵看他们走了，这才拉着秀红继续逛起来，他们在半道上就看到了家人。 穆石抱着不停转来转去的龙凤胎道：“正想回去找你们呢，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用饭吧。” 舒婉娘问道：“皮货卖得怎么样了？” “都卖出去了。”穆扬灵一手牵着秀兰，一手牵着博文往前走，两个孩子抓着舒婉娘衣角的手这才松开，人好多，他们也好怕走丢。 一家人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饭馆上了二楼，博文满脸兴奋的道：“姐姐，他们说明天晚上这儿会有灯会，我们也来看吧。”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应承道：“行啊，到时候我带你们出来。” “这种热闹的地方很容易走失，又有拍花子，还是留在府里吧。” 穆扬灵：“怕什么？到时候让齐浩然给我们派几个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不会有事的。” “跟着你们干什么？”一路找过来的齐浩然和范子衿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穆扬灵就将博文想看灯会的事说了，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到时候我也出来，一起就是了。” 穆石见齐浩然和范子衿过来，连忙起来给他们让座，范子衿就笑道：“穆叔可别起身，我们坐在下首就是了。” 穆扬灵见有些拥挤，就道：“我们要两张桌子吧，一张太挤了。” 秀红几个求之不得，跟着大人吃饭总是有些拘束，他们自己吃就要自在得多。 穆扬灵立马起身占了隔壁的一张桌子，对正想张嘴反对的小二挥手道：“照着刚才那桌的饭菜再来一份，”对齐浩然和范子衿道：“你们还想吃什么再点。” “我刚才灌了一壶的茶水，现在快要饿死了，要多点一些菜。” 小二闻言立马高兴的上前报菜名，又将刚才穆扬灵他们点的菜说了一遍，齐浩然就加了两个菜，范子衿也加了两个，这样一来，他们这桌的菜不少了，堆满了桌子。 但他们硬是给吃干净了，小二上来结账的时候不由咂舌，范子衿看看齐浩然，又看看穆扬灵，觉得有这两人在，以后出去点菜再也不怕浪费了。 他示意研墨去结账，穆石已经先一步都结了，他抱着怀里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家伙，对齐浩然和范子衿道：“小将军，范公子，我和内子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了，你们自己去玩吧。”又看向穆扬灵，嘱咐道：“小心照顾你弟弟妹妹们。” 博文和秀兰低声欢呼起来，没有大人约束，他们可以玩得更加开心了。 穆扬灵应了一声，齐浩然和范子衿带的侍卫不少，穆扬灵只要远远的看着他们就行，自有侍卫们看管几个孩子。 她见秀红也跃跃欲试，就拍着她的肩膀道：“去和博文秀兰一起玩吧，我和浩然哥哥他们有些话说。” 第271章 在路上 齐浩然乐滋滋的听穆扬灵叫他哥哥，正想再让她叫上几句，穆扬灵已经转头过去和范子衿说话了。 她将几个客商的事和范子衿说了，没说陈管事有意阻拦客商北上的事，只是说有几个客商想要进货南卖。 以范子衿的精明，见了他们后肯定能问出来这事，她何必去做那个恶人。 范子衿听说有客商来问兔肉丁，心情大好，一直不见人找上门来，他还以为这兔肉丁的生意只能他们自己来做呢。 这是他的第一门生意，就算现在不是赚得最多的，他也很上心。他本打算扩大作坊，再在汉中府这边也建一个作坊，这样生产的兔肉丁就多了，到时候让南来的客商贩售，这样他能少很多成本。 可他一直不见有人上门来问，还以为是兔肉丁刚出来，利润还未能驱使那些商人上门，现在看来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而等范子衿这是陈管事在后面搞鬼的时候，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但此时陈管事还在南边，他要发火也找不到对象。 穆扬灵则在尽情的玩了两天后，和范子衿借了四百两银子，连着自己身上的一百两，找到之前的那个卖养羊肉串的小贩和他商量买羊的事。 “一两五钱银子一头，随便我挑，你看如何？” 小贩苦着脸道：“可是姑娘，这羊平时能卖二两银子的，你这直接压了半钱银子也太狠了。” 穆扬灵笑道：“你们养的羊比不上胡人养的，你说的价钱是以前的，现在汉中府一两银子都能买到一头羊了，我买了之后还要往南赶去卖，一两五钱可不少了。” 小贩沉默，半响才问道：“那姑娘买多少头？” “三百。” 小贩眼睛一亮，这样一来，他们村的羊就去了大半。 穆扬灵道：“我给你一两半钱的价格，你帮我去组织，让我来挑选，至于你给他们多少价是你的事，但有一件，最差的羊不能差过那头。” 穆扬灵指了一下他摊子后头栓的一头羊，小贩权衡了一下，就点头道：“姑娘放心，我能帮你弄好，您什么时候拿货？” “明天下午。” “这也太急了。” 穆扬灵：“我后天一早就走。” 小贩只能应承下，他也没心情再摆摊了，直接收拾了东西回家去找村里人商量。 穆石和舒婉娘对女儿的基业一直持放任支持态度，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反对。 但姨婆一直很保守，知道穆扬灵一下子就拿出了家里大半的积蓄，虽然有心反对，但想到以往的结果，还是泄气了，觉得还是仍由他们去吧。 只是知道秀红是鼓动的人时，她就扭着她的耳朵教训道：“你表姐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你还往上加火，以后这家业还不得给你们俩折腾光啊？” 秀红不服气道：“奶奶，家业就是折腾出来的，您就放心吧，亏不了，就算卖不出去，我们把这些羊养着，每天拉一头到集市上去卖也不亏。” “放屁，三百头羊一天卖一头，卖多久才到头？而且这羊养着不吃草料？不会老？现在的羊肉还行，再养上几个月，你看还有谁会吃。” 虽然持怀疑态度，但姨婆还是积极的给他们准备出门的东西，这次，穆扬灵带着秀红和博文出门，她的理由是，两人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出去见见世面。 而家里穆扬灵则拜托齐浩然多帮忙照看，她把用到的衣服塞进包袱里，对舒婉娘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秀红和博文的，现在地里闲了，您和姨婆也休息休息，估计过不了多久爹也回来了。” “那你这一去要多久才回来？” “过年前肯定能回来。”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舒婉娘迟疑的问道：“得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我们一路往兴元府去，到了兴元府要是还没卖完，我们就顺着兴元府往东走走，您就放心吧，您女儿吃不了亏。” “你在外面收敛一些脾气，你虽厉害，但双拳难敌四腿，何况你还带着秀红和博文……”舒婉娘细细地叮嘱着，最后道：“就算是最后卖不出去也没什么，拉回来我们再慢慢想办法，你可别上火。” 穆扬灵满嘴应下，她将被子铺到马车上，收拾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拿上去，这辆马车是她在汉中府给她的黑骏买的，虽然用黑骏来拉车是大材小用了，但没办法，谁让他们家现在就一个黑骏呢。 穆扬灵看着有些不情愿的黑骏，想着回来后最好买一头驴或骡子，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她的黑骏可不能总是拉车。 穆扬灵摸摸它的脖子，安抚道：“回来我就给你找个伴，别生气了，我们出去散散心。” 黑骏亲昵的用头去碰碰穆扬灵的头，这才不甘不愿的去拉马车。 博文和秀红爬上马车，兴奋的和家人挥手告别，“姨婆，娘，我们走了。” 秀红也在和妹妹保证，“我给你买好看的绣线回来。” 穆扬灵把羊群赶出来，三百头羊，一根绳子将十头羊拴在一起，这样羊要跑也跑不掉，而头羊在前面领路。 秀红和博文一人坐在车辕的一边，黑骏自己就能跟上前面的穆扬灵，压根不用赶，等上了大道，穆扬灵就不用赶羊了，自己也坐到马车上，只要看着羊不走失就行。 秀红左右张望，见两边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顿时有些无趣，“表姐，晚上我们睡哪儿？” “野宿，”穆扬灵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将路线确定了一遍，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晚上只能野宿。 博文和秀红都是第一次野宿，兴奋不已，问道：“会有狼吗？” “看运气，我觉得我们的运气还没这么差。” 两人就失望的“哦”了一声，穆扬灵看着两个熊孩子，磨了磨牙。 前面有岔路，头羊直直的往前走，也不知道往南拐弯，穆扬灵赶紧跳下马车穿过羊群去驱赶头羊，这让井然有序的羊群混乱了一下，等到穆扬灵把头羊板正了方向，后面的羊群又骚乱了一下才恢复了秩序。 秀红就感叹道：“幸亏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不然人家肯定有意见。”他们的羊把整条路都占了。 第272章 野外生存 太阳还没下山，穆扬灵就开始寻找适合野宿的地方，冬天风大，她不敢住在空地上，就在路边的一个小树林中停下脚步，清点了一下羊群的数量，然后将它们全都绑在树上。 秀红和博文则从马车后面把干牧草抱下来给羊吃，穆扬灵从马车上拿出弓箭道，对两人挥手道：“喂完它们就去捡一些干柴来，多捡一些，还有那些枯叶，多捡一点，晚上要烤火。” 虽然太阳还没下山，但冷气也一直往身体里冒，就算他们穿得厚实，也还是觉得有点冷。 穆扬灵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看能不能抓到猎物，他们虽然也带了吃的，但哪有新鲜的美味？ 只要有条件，穆扬灵就不会亏待自己的胃，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一只躲在灌木丛中的山鸡，山鸡看到她，惊叫一声，扑腾着翅膀就要飞起来，穆扬灵没空去追它，直接冲它射了一箭，箭穿透山鸡的脖子落在地上，穆扬灵小跑上前将山鸡拎回去。 她从车上拎出一个木桶来，木桶里的水都冻成了冰，没错，就是冰，这是穆扬灵在离开前的那天晚上烧了一锅开水倒进木桶里，然后放在院子里，第二天起床木桶里的水就结成了冰，虽然只表面上两三毫米厚的一层，但放在马车中也不怕水洒出来了。 穆扬灵小心的敲开一个口子，将底下的水倒在锅里，将山鸡剖腹，把里面的内脏清理了，她并没有褪毛，而是挖了附近一些松快的黄泥，用水将泥浸湿，碾碎，就暂时放在那里让泥土充分吸收进水分，她去马车里拿出一些干货泡开。 博文和秀红拖着干柴回来的时候，穆扬灵已经把那些干货填进山鸡的肚子里了。 两人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收拾山鸡，都好奇的蹲在一旁看。 穆扬灵道：“这就是有名的叫花鸡，听说用荷叶包裹着更好吃，可惜我们现在没条件，只能用黄泥。” 秀红看着地上那坨黄泥，努力的脑补，问道：“用这个裹着还能吃吗？” “我也没试过，不过应该不成问题，要是不行我们车上不是还有干粮吗？” 对于姐姐的这个回答，两人表示很郁闷，“那还不如烤着吃呢。” “大冬天的总是吃烤肉容易上火。”穆扬灵把山鸡全都涂上厚厚的一层黄泥，然后就在刚才取泥的地方挖了一个浅浅的洞，就把山鸡给埋进去了。 穆扬灵去折那些干柴，用枯叶点燃了火。 “姐，山鸡埋在地下能熟吗？” “理论上会熟的。”穆扬灵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篇课文，在语文课本里，外国文学翻译成的中文，一个父亲带着儿子进山去生存就是用的这个法子，和中国古代的叫花鸡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就是中国的叫花鸡。 反正穆扬灵自觉没问题。 “以前你和爹进山的时候就没试过？” “爹更喜欢烤鸡和烤兔子。” 博文鄙视她，“是你不敢挑战爹的权威吧？姐姐，你吃软怕硬，竟然拿我们的晚餐来做实验。” 穆扬灵将火烧得大大的，拍拍手道：“有本事你反抗啊。” 博文磨牙，秀红抿嘴而笑。 穆扬灵去看她的羊群，走了一圈回来，就把它们围着的中间的平坦地区清理出来，把那些枯叶都扫开。 她晚上要在这里烧一堆火给它们保暖，所以之前栓绳子的时候就特意将它们栓了一圈，留出中间的空地。 穆扬灵哈了一口气，这该死的天气起码有零下十几度了，偏偏一片雪都不下，干冷干冷的，幸亏在林子里风不是很大，不然晚上更难熬。 穆扬灵看向弟弟妹妹，道：“我们得再多找一些干柴，晚上什么都能少，火绝对不能熄灭。” 现在太阳还有半个脸露在外面，所以离天黑不远了，好在这片林子离人住的地方远，所以没人来这里拾过干柴，只在附近就能找到一大堆。 秀红和博文喜欢找那种干干的，小手臂一样粗大的干柴，但穆扬灵更喜欢那种有大腿一样粗的树枝，能然后很久，余下的碳温度也很高，所以穆扬灵只瞄林子里是否有枯死干透的树干或树枝，有的话她就连根拔了。 穆扬灵以火堆为圆心四边都走了，最后才拔了两棵小腿一样粗的枯木回来，有一棵上面有到砍的痕迹，估计是有人想砍了当柴，但不知道为什么只砍了一半就放弃了，穆扬灵干脆就着那个口子把那棵枯木给弄断了扛回来。 秀红兴奋道：“跟着表姐出门一点也不怕。” 博文在一边点头，看着姐姐一手拎着一棵树回来，的确不会害怕。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将每棵枯木都截成三段，自己这边放了三段，羊群那边放了三段。 博文他们一人又拖回一捆木柴，穆扬灵觉得差不多了，就给羊群那边也升起火堆，但有点小，她觉得得等天完全黑下来她再加大火堆。 等他们忙活的差不多了，火堆里已经传出了一缕缕的香气。 天完全黑了。 秀红把那三段比较大的木柴呈三角形放进火堆里，然后把锅架在上面，等到锅里的水开了，地下埋着的山鸡也熟了。 穆扬灵将火堆移到一边，然后将山鸡挖起来丢到火堆边，快速的将泥土填回去，就把帐子支在那块地上，穆扬灵这次带来的帐子是舒婉娘给他们缝制的，用的厚厚的毡布，三面围，空着的一面对着火堆，穆扬灵用棍子将帐子竖起来，觉得地上的温度降下去一些了，就把刚才她挑出来的一些枯叶给铺在那块地上。 他们人小，而刚才那火堆挺大，所以铺满了枯叶后睡下他们三个刚好合适。 秀红伸手去摸枯叶，入手既温，而她知道，地底的暖气还会不断的往上涌，她眼睛闪闪发亮道：“表姐，一点也不冷。” “别太得意了，最多半个时辰地上的温度就能全散了，把那些小小的小树枝给我拿过来，还有枯叶，我们得铺上厚厚的一层，然后垫上两床棉被，晚上才不会冷。” “两床？” “对，就是两床。” 第一床是他们以前从临山村逃难带出来的，因为家里换了新的，这床就闲置了，这次穆扬灵带来垫在马车的最低端，穆扬灵直接抱出来扑在枯叶上，然后是一床新棉被，铺好后，再是两床盖的，有毡子挡风，又有这些保暖措施，就算是宿在野外应该也不成问题。 第273章 三泉县 等这一切做好，三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穆扬灵这才从火堆边上把灰呼呼的山鸡拿过来，将那些泥块一块儿一块儿的拨下来，那些鸡毛就黏在你快上一起被拔下，香气扑鼻而来，等穆扬灵把整只山鸡剥开放到秀红拿来的锅里，就是她看着这香喷喷的山鸡也不由流口水。 穆扬灵扯住一只鸡腿，轻轻地一扯就出来了，里面的那些干货也露了出来，她给博文和秀红一人一只鸡腿，道：“没有米饭，去把饼拿来热一热就着吃。” 博文和秀红却已经忍不住开吃了，穆扬灵只好自己去包袱里把舒婉娘给他们烙的饼拿出来热，三个人把那只山鸡吃得干干净净，还吃了五张饼，锅里只剩下山鸡肚子里的干货还没人吃。 秀红和博文已经抱着肚子喊道：“好饱啊，好饱。” 穆扬灵摸了一下两人的肚子，转身去给羊群把火堆烧大，等到大家都消食得差不多了，穆扬灵就拍拍他们，道：“进去睡觉吧。” 地上铺着的棉被都有些暖意，躺进去特别的舒服，秀红和博文脱掉棉衣，一人一床被子挤进去。 秀红睡在外面，穆扬灵就和她一个被窝，她的弓箭就放在她的手边，还有匕首，她并没有解下来，她睁着眼睛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这天晚上穆扬灵起来三次给火堆加柴，火堆一直都没灭，他们附近的温度也一直没降下。 一大早，她起来后就给锅里加了几把米，和那些干货一起放在火堆上熬着。 等到秀红和博文睁开眼睛醒过来，两个人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穆扬灵已经给羊群喂好干草，见他们醒来，就道：“醒了？水壶里有热水，赶紧洗一把脸，我们吃过粥就走了，中午应该能到三泉县的县城，我们在那里停留一天，看能不能卖出去一点。” 三泉县是兴元府辖下的县城，属于沟通南北的要塞，所以还算繁华，穆扬灵他们自然不能就这样赶着一群羊进城，要是羊不小心弄坏或弄脏别人的东西，那可真是卖了他们都不够赔的。 所以穆扬灵在城外的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租下，只租一天，三十文钱。 因为赶不及进城而在村里租下房屋住下的客商不少，但像穆扬灵这样赶着一群活羊过来不能进城的人却是没有，所以村里人很是稀奇的围观他们。 穆扬灵把羊赶进栅栏里，对秀红和博文道：“你们收拾一下跟我进城。” “姐，我们家的羊就留在这里？” “交钱让房东帮忙照看。”不然只留秀红和博文两个孩子在这里，只怕更守不住这些羊，还不如交给房东，他们是这儿的地头蛇，没人会犯到他们头上，这也都是有先例的。 秀红觉得表姐可能是想震慑那些村民，所以把他们赶出去后就进栅栏里一手抓住一只羊就轻松的把羊给拎出来。 村民们愕然，然后咂舌起来，这一只羊得有百多斤吧，更何况那只羊还在不停的挣扎。 穆扬灵一手一只，毫不吃力，就算是围观的人中之前有了什么心思，现在也完全没有了。 果然，江湖上说的没错，在江湖中行走的，独身的小孩和妇人以及老人是最不能惹的。 因为江湖行走本就危险重重，这三种人却敢独身在江湖中行走，可见不仅有本事，更是心狠手辣。 穆扬灵他们三个年级都不大，那男孩看着只怕也就六七岁左右，面对他们这么多人也毫无胆怯之色，可见也不是好惹的。 穆扬灵找来房东，直接掏出一百个铜板给他，道：“里头还有二百九十八只羊，您数数，晚上太阳落山之前到期，那时候我要是还不回来您也不用帮我看着了。” 房东太太已经带着儿子在数羊了，半响对着当家的点点头，房东就把那一百文收起来，然后将一张纸递过来，在数目那里填上二百九十八，但剩下的字他就不会写了，急得直挠脑袋。 穆扬灵就接过他手里的笔，填上“只羊”，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您看一下对不对。” 房东哈腰道：“哎呦，姑娘，我哪儿识字啊，您等着，我找人给看看。” 这些文书都是之前叫村里识字的人提前写好的，有让他们看行李的，他们只要填上数目就行。 房东找来识字的人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问题了，画押就行。” 房东就画押好，和穆扬灵一人一份。 穆扬灵这才拎起被绑的两只羊进城，她要去找销路了，可没时间慢悠悠的赶着羊进城。 穆扬灵先把羊放在角落里，然后去菜市场找了买猪肉的摊子，问道：“东家，有羊肉吗？” 卖猪肉的屠户抬头看了穆扬灵一眼，摇头道：“上午就卖完了，你现在才来，早没有了。” “羊肉这么好卖？” “还行吧，三泉县羊肉少，又是大冬日底下，大家都爱吃羊肉。” “那你们这儿羊肉多少钱一斤？” “看你买的是什么羊肉了，山羊今儿早上是四十三文一斤，草原羊是五十文一斤。” “这羊肉还能一天一个价不成？” “一天一个价倒不至于，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大家伙都喜欢拿羊肉炖汤，越往年前靠，自然越贵。小姑娘打听的这么清楚干什么？” “没什么，多谢大爷了。”穆扬灵从菜市场出来头一个去的就是城里的羊肉馆，那儿的老板看了看穆扬灵的羊，听说是汉中府养的草原羊，思索了一下就道：“姑娘出个价吧。” “看您是论只，还是论斤。” “论只怎么卖，论斤怎么卖” “论斤，二十八文一斤，生称，宰了称，四十文一斤，论只，不论大小一律三两。” 老板沉吟道：“贵了点。” 穆扬灵笑道：“现在外头草原羊卖五十文一斤，年根底下只会越来越贵，老板，您就算和屠户有合作，拿得多便宜些也肯定没我的便宜，我可是大老远的从汉中府赶到这儿来的，光路上就走了三天了。” 第274章 出售 穆扬灵把汉中府到兴州府的那段路程也算在里面了，那段路他们要是用脚走的可不就得走两天吗？ 老板沉默，秀红就在一旁鼓动道：“老板还犹豫什么，我们卖给您的是活羊，只要有草料，直接养起来，要吃了再杀就是，比你去屠户那里买的不知便宜多少。” 博文看出老板心动了，眼珠子一转，就扯扯穆扬灵的袖子道：“姐姐，不如我们去找找屠户？四十文钱卖给他，他五十文卖出去，一斤还能赚十文钱呢。” 老板立马问道：“姑娘有多少只羊？” “您要多少只？” 老板权衡了一下，道：“六只，都要活的，至于是论斤还是论只，我得看过再决定。” “可以。” 老板又道：“这羊你只能卖给我们这一家羊肉馆。” 穆扬灵笑了，“您不说我也只卖给您这一家羊肉馆。” 老板这才满意。 “太阳落山之前我会送到，”说完穆扬灵拎了两只羊要走，老板见状忙拦住，“这两只羊就放在这里吧，你们再拿四只羊来就行了。” “这可不行，我还得去找买家呢。” 老板不高兴道：“你明明说了只卖给我一家的。” “我是说了只卖给您这一家羊肉馆，但这三泉县里还有一家最大的饭馆，一家最大的酒楼，以及一家最大的屠户。” 老板目瞪口呆，合着人家一个类型卖一家啊？偏偏他还挑不出刺来，想到彼此间虽然有竞争，但比起同是羊肉馆的竞争小许多，也就不再拦着穆扬灵了。 他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叹息道：“真是一代胜过一代，这么小就敢出来做生意了，我们真是老了。” 穆扬灵如此炮制的又去找了最大的一家酒楼，一家饭馆，又跑回去找了刚才的那个屠户，一共订出去三十四只羊，连上羊肉馆的共是四十只。 穆扬灵和他们谈判的时间都不长，一家最多也就两刻钟的时间就搞定，但走了几家，时间也不短了。 秀红拿着钱去买了几个包子过来给大家填肚子，穆扬灵就把那两只羊给留在了屠户那里，拿了他给的三两定金，边啃包子边回去赶羊群过来。 四十只羊，穆扬灵在栅栏里挑了三十八只出来，这三十八只相对于其他的少些精神头，有大有小。 穆扬灵用绳子将他们分成三群赶着就往前走，因为赶时间，穆扬灵只怕赶不及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租的地方，所以又给房东塞了一百文钱，托他们看管久一些。 房东高兴不已，今天他赚的钱比他两个月赚的都多，所以很是高兴的应下，还希望穆扬灵他们回来的越晚越好，这样说不定明天他们还能拿到一笔额外的赏钱。 他也算看出来了，穆扬灵他们穿着虽然不出彩，又小小年纪出来讨生活，但手面宽着呢，比那些客商还要大方。 三人赶着羊群往城里赶，穆扬灵赶的一群没多久就把博文和秀红给落下了，秀红也担心晚上出不了城门，所以喊道：“表姐，你先走吧，我们慢慢走。” 穆扬灵朝后挥挥手，赶着自己的十只羊先走一步。 十只羊被拴在一起，进城后还算老实，穆扬灵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赶到羊肉馆门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可算是来到了，生怕在路上碰到东西。” 老板闻言出来，看到被拴着的十只羊，笑道：“姑娘能从汉中府赶到这儿，难道还怕进城？”他围着十只羊转了转，就挑了六只看起来比较肥的，好似不经意的问道：“姑娘这次一共赶过来多少只羊？” “已经没有多少了，在兴州府我们停了一天，鸣水县也停了一天，”穆扬灵踢了中间的一头羊，道：“老板，这只不错，精神。” 老板见她没回答具体的数字，也没再问，看了看穆扬灵选的那只，想了想，就换掉一只，道：“行了，就这六只吧。” 穆扬灵就把绳子解开，把那六只给拉出来给他，问道：“您是想论只，还是论斤？” 老板选的全是肥壮的，自然是论只，所以他很痛快的支付了穆扬灵十八两银子。 穆扬灵看了看，面上似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拉着剩下的四只羊转身走了。 老板见她走了，就搓着手道：“这下可是大赚了。” 穆扬灵接下来去饭馆，在那里看到了博文和秀红，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秀红点头，“街上的人少一点了，没碰到东西。” 接下来的三家也挑选了出来，有论只的，也有论斤的，但论斤也是生称，他们之所以买穆扬灵的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羊是活着的，能一直养着。 最后，穆扬灵到手了一百二十四两，太阳也快要落山了，穆扬灵完成了约定，心情欢畅，对两个小的挥手道：“今天我们下馆子，走，好好吃一顿去。” 秀红兴奋道：“表姐，下次我们别论只卖了，论斤吧，您看最后屠户那里论斤称，那么小还比论只称赚钱。” 穆扬灵笑道：“有得必有失，我们时间上也宽裕了不少不是吗？行了，我们先去吃饭，吃完了饭我去买一些草料，明天我们还停在三泉县一天，后天才到兴元府，可不能饿着它们。” “不是说只住一天吗？” “没看到刚才去饭馆和酒楼交货的时候有不少衣着华丽的人朝我们看过来吗？我刚才和饭馆的小二打听了一下，三泉县的乡绅们可有不少人喜欢吃羊肉，特别是涮羊肉，明儿我们可以去串串门子，说不定能卖出一些，还剩下那么多只羊呢，可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兴元府上。” “既然他们看到了，要是有兴趣他们刚才怎么不过来问啊，姐姐，让房东帮忙看羊要价也太高了。” 穆扬灵就笑道：“他们自持身份，自然不会主动和我们提，但要真有非常喜欢吃的人家，明儿估计会有人找上门来。” 穆扬灵说的没错，第二天一早还真有人找上门来，是城北的白地主，他娘喜欢吃羊肉，而过几天他娘要请客，城里许多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去他家吃一顿，而他也会和一群大老爷们在前院喝酒聊天。 这么冷的天，老太太就提议吃锅子，吃锅子怎么能没有羊肉呢？而新鲜的草原羊肉，他一早就叫管事出去找穆扬灵他们了。 昨天穆扬灵也没隐藏行踪，人家顺着打听就能找上门来。 第275章 怜 穆扬灵多留了一天，到城里转了一圈之后领回来四个管事，以四两银子一只羊的价格让他们挑选。 四个管事都是城里有名的富户人家的管事，对穆扬灵的涨价行为很不满，“小姑娘，我听说你昨天卖给别人可只要三两一只，怎么才一天就涨了一两。” “就是，就算我们东家有钱，那也不是这么让人占便宜的。” 穆扬灵忙解释道：“管事叔叔们误会了，昨天拉进城里的羊都是我自己挑选的，他们要四十只，我就拉进去四十只，那些羊里，最小的，生称得出的价格也就三两零六十文，囫囵就卖给他们了，最大的呢，”穆扬灵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虽然没称过，但我养了这么久的羊也知道一些，最大的能值三两五钱左右，可您看看您几位在我这儿选羊。” 穆扬灵指着羊群道：“除去今儿早上白家拉走的六只，现还有二百五十四只呢，三两银子选一头，几位还不得可劲儿的把我最好的给我选光了？我这最后的一头可能卖上五两银子呢。” “放屁，我们当家是厚道人，能占你那点便宜吗？” “就是，又不是穷得吃不上饭的。”四个管事看着羊群，觉得里头有几只特别壮，还特别精神的，就挥手道：“行了，行了，四两就四两吧，这我们选了怎么拉出来？” “您只管放心选，指给我看，我给诸位抓去。” 四位管事也嫌脏，就站在栅栏外面围着羊群转悠了一下，就有人指了一头比较肥壮的，道：“我要这头。” 穆扬灵踏进栅栏，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羊，眼疾手快的就扯过它的一条腿就给拎出去了。 四位管事咋舌了一下，就接二连三的指定羊，让穆扬灵去抓，最后穆扬灵一共抓出十五只羊。 穆扬灵将四家的羊分开拴好，这才去洗手和四位管事算钱。 他们也知道他们选的羊价值超过了四两，所以喜笑颜开的和穆扬灵结账。 十五只一共是六十两银子，银货两讫后各家把各自的羊赶回去。 秀红撇撇嘴，道：“他们真小气，不像白家，一上来就说愿意五两银子一只的买，完了还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 博文笑道：“表姐，白家的管事也比他们精明，让姐姐帮他们选羊，那六只羊可全是姐姐选出来的，其精壮不是他们选的能比的。” “博文说的没错，我们和白家算是共赢，行了，给羊群丢一些草料进去，水也别忘了添，伺候好它们，我们也去吃饱喝足，一会儿就睡觉，明天我们天没亮就要启程，不然到了兴元府没有时间找落脚之处。” 穆扬灵盘腿坐在炕上，把这两天赚的钱拿出来数了一下，除掉那些铜板，一共收回来二百十六两白银，看着多，但其实放在褡裢里并不多，也就十三斤多一点，穆扬灵表示，只要是银子，就让它更重一些吧。 数好钱，就把褡裢放在炕头，靠在墙上看向外面，这个窗口正对着羊群，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博文和秀红去睡了，房东一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外面树后徘徊不去的人一直没胆子上前，穆扬灵看了一下，就打了一个哈欠，没兴趣再盯着，人歪在炕上盖上被子睡了。 穆扬灵还以为对方会在他们睡得比较熟的下午动手，可她还是高估他们了，等她睡一觉醒来，那些人还在树后面踌躇，没敢上前，估计是因为是白天，所以还是没胆子。 穆扬灵坐在炕上想了一下，觉得这样的多半不是惯偷，就披了衣服出去，冲着他们躲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才走了二十来步，那些人发觉不对，转头就跑，穆扬灵只能停下脚步，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她没想抓人，只是想和他们聊聊人生，但对方似乎很怕她。 想了想，还是转身回去了。 秀红和博文也醒了，满眼迷茫的看着穆扬灵，“姐姐，你刚去哪儿了？” “就在外面走了一下，醒了就起来，我们做晚饭，还有明天一天的干粮也要做好，明天中午估计没时间停下来休息了。” 秀红闻言瞬间清醒过来，马上下炕，表姐的厨艺那样子，所以这做菜的任务还得落在她身上。 穆扬灵也知道自己不太擅长这个，她自觉自己做的家常菜还是很好吃的，但和厨艺精湛的舒婉娘和姨婆没得比，就连秀红，这一年厨艺也是呈直线进步，舒婉娘的见解是，已经甩了穆扬灵三条街。 所以穆扬灵在厨房里给秀红打下手。 等他们把明天一天的干粮也准备好，天也微暗了，穆扬灵他们开始吃饭。 他们吃的不差，但和家里的相比也算不上多好，但这足够房东家的孩子垂涎了。 穆扬灵才吃了一筷子肉，就看到躲在门外往里望的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她筷子上的肉，不时的吞咽一下口水。 穆扬灵就冲他们招手，道：“自己回家去拿碗盛饭过来。” 姐姐听明白了，扯了弟弟就往隔壁跑，不一会儿两个小不点就端了两碗饭过来。 穆扬灵见他们局促的在地上站着，叫他们吃也只是怯怯的夹一筷子猜，想了想，就拿一个空碗每样给他们拨了一些菜放到一边，道：“吃吧。” 两个孩子小心的看了穆扬灵他们一眼，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博文瞪大了眼睛，而秀红却看着他们发呆，她记得她刚到穆家时就是这么抢着东西吃的，因为实在是太饿，太馋了，眼里除了看到菜就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穆扬灵敲敲碗，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吃？” 两人忙低头吃饭。 穆扬灵他们做的菜倒是挺多，但饭却是只量足他们自己的，但两个孩子显然是不需要添饭的，他们把桌上的菜全扫光了，肚子撑得滚圆，穆扬灵生怕撑破了，一直说不要吃得太饱，小心撑坏了。 两个孩子都只是低头猛吃。 两个孩子最大的也才五岁，虽然脸色有些黄，但他们家的情况应该不至于会饿成这样吧？ 秀红就凑到穆扬灵耳边道：“农家人都舍不得吃，有点钱都想着先存起来，以备以后急用。我看他们父母肯定吃的比他们还差，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第276章 贼 凌晨四点钟左右，穆扬灵就把博文和秀红给挖起来，外面寒风萧瑟，足可以冻死人，但她还是决定现在启程，他们并不经县城而过，而是绕过县城往东走，兴元府的府城在三泉县的东边。 虽然进县城出东门要缩短不少时间，但此时城门还没开，而她赶着羊群，守门的官兵未必愿意让她进去，而进去了还不知道会被讹去多少钱呢。 穆扬灵已经和房东打听好了，上了大路有一个缓坡，只要越过那个缓坡就能看到一条小路，直接从那里走，到最后就能上去兴元府的大路。 穆扬灵给他们套好兔毛围脖，又带上狗毛帽子，身上还披了一件狼皮外套，两人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对鼻子了。 穆扬灵哈了一口气，道：“行了，走吧。” “表姐，你怎么不跟我们一样收拾啊？” “我身体好着呢，也戴了帽子，戴了手套，没事。”关键是她还得赶羊呢。 穆扬灵摸了摸黑骏，亲昵的亲了亲它的脖子，道：“拜托你了伙计，一会儿有段路比较难走，你受累一下。” “行了，你们也别坐马车了，先走一段，不然冷死你们。”穆扬灵把羊群赶出来在前面走着，秀红忙走在前面撑着灯笼，黑骏也不用赶，很是灵性的跟在后面走。 博文有些跌跌撞撞，但好歹跟上来了。 快要走出村口的时候，穆扬灵将头羊往前面赶，就走下大路，往一棵树后走，伸脚踢了踢一直发抖的两人，见不醒，就多用了一点劲儿，直接把人踢倒在地。 两个人哆哆嗦嗦的睁开眼睛，看到穆扬灵吓了一大跳。 穆扬灵从腰上那些酒壶，拧开盖子往他们嘴里各灌了一口，不满道：“算你们运气好，这酒昨天晚上放在炉子边，正好是温热的。” 酒入心肠，两人觉得从里到外一片滚热，打了一个寒颤，木愣愣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拍拍他们的脸，觉得应该清醒了，就道：“行了，赶紧回家去吧，干什么不好想干贼。”说完穆扬灵从褡裢里掏出一块五两左右的银子塞他们手里，挥手道：“快走，不然看我不揍你们。” 说完转身赶上前面的羊群。 秀红小跑的跟在穆扬灵身边，问道：“表姐，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冷的天竟然睡在外面，不是找死吗？” “可不是找死吗？想当贼又没那个胆量，守了一天一夜了，白让我戒备了半个晚上。” 因为知道外面有小贼，她不敢睡熟，几乎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闹了一天和一夜，他们不仅没胆子偷，差点还自己冻死在外面，穆扬灵很是无语。 秀红听说是贼，顿时瞪大了眼睛，“那表姐，你怎么还拿银子给他们？” “就是啊姐姐，我们不送他们去官府已经不错了？” 穆扬灵拍了一下他们的头，道：“他们只是想偷，还没下手呢，一看就是新手，胆子也不够大，这样的人拉一把就不会再犯了，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行人爬上缓坡，再爬下缓坡，然后就是一段比较平缓的小路，虽然地面依然有些不平，但却比之前的缓坡好走多了。 秀红和博文都感觉流汗了，正想把围脖松一松，穆扬灵就眼疾手快的拍打下他们的手，道：“不许乱动，才出汗就松开，要是灌进冷风，你们能扛住？慢慢地往前走，延长呼吸，一会儿就好了。” 两人只能停下动作。 等他们走上大路，天也已经大亮，寒气被太阳驱散了不少，三人回头去看，三泉县被甩在了后面。 穆扬灵走了个地方停下，对他们挥手道：“行了，去找点干柴来，我们生活吃早饭。” 羊群站在一旁休息，它们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赶路，也很辛苦的。 “表姐，我觉得今天比昨天前天都冷。” 穆扬灵点头，“估计我们运气不好，遇上寒流了。”穆扬灵回头瞪着一处道：“你们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秀红和博文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就见小路出口的一棵树后跌跌撞撞的跑出两个半死不活的青年，两人互相搀扶着，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衣，有些惶然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目光滑过他们的手和膝盖，见上面有些泥土，甚至隐约看到一点血迹，知道他们在路上摔跤了。 原来自己没听错，下坡的时候她听到有东西往下滚，因为黑什么都看不见，她还以为是偷偷摸摸跟上来的两人不小心摔了东西，原来竟是把自己给摔了，真是够笨的。 穆扬灵转身用干草引燃了干柴，对他们招手，“过来吧，打算在那里做望妻石？” 两个青年脸色一红，互相搀扶着走过来，怯怯的看了穆扬灵一眼，那个年纪比较小的青年就道：“我，我们没成亲。” 穆扬灵嘴里要是含了水肯定一口喷出来，这是什么神回复？ 秀红和博文也不由一乐，对他们反倒没有这么戒备了。 秀红和博文看他们说话，就去马场上把他们准备的干粮拿来，说是干粮，却是十来个馍和半锅了的红烧肉以及二十个烙饼。 博文把装了红烧肉的锅放在火上热，不一会儿就发出滋滋的油声，香气不停的往外冒。 秀红则拿一双筷子夹了馍在火边烤，烤得躺了就切开一个口子，夹了红烧肉去填馍。 两个青年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眼睛眨也不眨，喉咙不停的吞咽口水。 穆扬灵就把一壶水伸到他们面前，道：“吃饭之前先喝几口水吧。” 两人愣愣的接过，都灌了半壶水，这才发觉肚子竟然不是那么饿了，两人幽怨的看了穆扬灵一眼，接过秀红塞给他们的肉夹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饱喝足以后，穆扬灵就撑着下巴看他们，哥哥见弟弟还在吃，就推了一下他，弟弟立马抹了一把嘴巴，正襟危坐的看着穆扬灵。 “行了，现在可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了吧？你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弟弟看向哥哥，哥哥无措了一下，道：“穆，穆姑娘，我们姓张，我叫张五，这是我堂弟张六。” “你们的名字倒是挺好记的。” 张六挠了挠脑袋，道：“我们家没识字的人，就按排行叫，我在家里排行老六，嘿嘿。” 第277章 人挪活 “你家倒是挺能生的，”博文好奇的打量他们，问道：“你们穿成这样呆在外面不冷吗？” 张五苦笑，“这已经是我们所有的衣服了。” 怎么可能不冷？要不是穆扬灵叫醒他们，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张五和张六正是他们落脚那个村子的人，两人的父母早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先是张五的父母在他六岁的时候过世，被他叔叔张六的父亲养着，但才三年，张六的父亲在出去服劳役的时候也死了，张六的母亲养了两个人两年，终于在张五十一岁，张六九岁那一年熬不过去自杀了。 所以两兄弟一直相依为命，村里人接济过他们，他们自己也到县城里乞讨过，秋收时拾荒，春种时下地帮人干活就讨碗饭吃，两人跌跌撞撞活到了今天。 但今年日子特别艰难，先是初夏开始的干旱，地里收上来的粮食连纳税都不够，村里人自然也没多余的口粮接济他们了。 他们进城乞讨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在穆扬灵进村的那天他们就一直在饿肚子，挖地下还没死的草茎吃。 他们面色发黄，两个人瘦瘦弱弱的，面相却老，全因为多年的劳累苦难磨出来的，其实张五今年不过才十八岁，张六也才十六岁，在前世，不过是两个高中生罢了，他们却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们这次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想动手偷穆扬灵的羊。 可看了一天一夜，还是胆子下手，心里也过不了自己的那一道坎。 张五说，他们兄弟两个一直被人接济着长大，虽然他们懂得不多，但知道是非，当时蹲在树后面，他意识越来越迷糊，觉得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做出让父母叔叔婶婶蒙羞的事。 张五说这话的时候，张六是羞愧的低着头，因为是他受不住饿，堂哥才想着去偷穆扬灵的羊的。 “那你们现在跟上来是什么意思？”穆扬灵抱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道：“我记得我给了你们五两银子，省着点用，应该可以过到开春了。” 张五脸上羞愧，脸色通红，从衣服里层掏出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银子塞到穆扬灵手里，局促的道：“就，就是对不起。” 说完他拉着弟弟给穆扬灵鞠躬，转身就要跑。 “站住！”穆扬灵叫住他们，皱眉看着他们还穿着草鞋的脚，自己都替他们冷的慌。 穆扬灵到底做不到坐视不管，他们两人这样跑走，不出三天，就算不饿死，也能被冻死。 她把银子递回去，脸色稍缓道：“拿着吧，去城里找点事情做，你们都长大了，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张五犹豫了一下，看了弟弟一眼，到底还是接过银子了，他感激的冲穆扬灵鞠躬，红着眼睛道：“我拿这些钱去买工具开荒，一定在开春之前开出两亩地来，到时候我们有了钱买种子，到冬天就饿不死了，穆姑娘放心，我们身强体壮，总有一天会把钱还给您的，不知道这有了钱去哪儿找你们。” “你们拿钱去买工具买种子，那你们吃什么，穿什么？”穆扬灵气道：“这是给你们活命用的，你们住的离县城那么近，不是可以到城里找活干吗？四肢健全，什么活不能找？” 要是种地，还是开荒出来的地，穆扬灵觉得还没等他们开始种，人就已经开始饿死了。 “哪有那么简单？”张六叫道：“要做学徒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挤，为了抢一个学徒和伙计的名额，人家又是找关系，又是塞钱的，我们什么都没有，而三泉县的人都知道我们哥两是乞丐，谁都不会用我们的。” 张六眼里带上了泪水，道：“我哥两年前就在粮铺跟前帮他们搭把手，帮他们背粮食，帮他们扫地，总之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就是想混一个学徒当当，不要钱，只要抱一日三餐，能让他有了出路就行。” “可他在那儿帮人扛了四个多月的粮食，帮他们干了四个月的脏活累活，除了每天一个黑馍，啥也没有，我哥不过试探的问了一句能不能当学徒，他们就把我哥给赶出来，还打了一顿，就是去做体力活，人家也不招，我们是实在没活路了，这才动了歪心思的，要我说，还是种地好，我们就伺候地，它也不会骂我们，打我们，更不会嫌弃我们，哥，你说是吧？” 张五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握着手里的银块紧了又紧，很是怕穆扬灵收回去。 穆扬灵头疼的扶额，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挥手道：“行了，这事以后再说，正好我这儿有需要人帮忙，你们两个就先跟着我吧。” 张五眼睛一亮，拉着张六就跪到地上，“砰砰”的给穆扬灵他们三磕头，“小姐们和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穆扬灵根本来不及阻止，直接捏住人的后衣领把人给拎起来了，“行了，别跪了，还有，别叫我们小姐少爷，你们就叫我穆姑娘就行了，我们家不养奴才的。” 张五和张六呆呆的看着穆扬灵，“穆姑娘不是要收了我们？” 穆扬灵连连摇头，“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你们之前都没卖身，我何德何能要买你们的身契？行了，帮我赶羊上路吧。” 张五和张六张张嘴，张五很想告诉穆扬灵，其实他们想卖身来着，但富贵人家肯定不用他们，全三泉县的都知道他们哥两是乞丐，偷盗和逞凶斗狠就和他们挂钩，虽然他们从小到大从没做过一件坏事，嗯，想偷穆姑娘家的羊除外。 但不卖身进府，就只能卖身去挖矿了，那种活法还不如当乞丐，或是死了呢。 但看着穆姑娘已经把羊群赶上大路，两人明智的没有解释，跟在后面帮着赶羊。 博文和秀红则爬上了马车坐着，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你们去过兴元府吗？”穆扬灵走在后面问道。 张五和张六连连摇头，“我们从没出过三泉县。” 穆扬灵对此不是很能理解，“兴元府离三泉县也不远啊，走路也只要一天的路程，你们收拾一下，从这儿去兴元府，在那里谁会知道你们是谁？慢慢地就能找到活路了。” 张五和张六沉默，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对陌生的地方有恐惧和排斥，三泉县大部分人都没去过兴元府，他们自然也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穆扬灵对此只能沉默，都说树挪死，人挪活，为什么人就不能挪一挪呢？ 第278章 打听 兴元府是整个利州路的首府，管着下面诸如兴州府等十七个州，所以虽然地处苦寒的北方，这座大城也繁荣不已。 城墙高筑，城门口约有五十米长，中间留出三十米供车马人出入，而两边另设关卡，来往的货物和陌生人都要从关卡里进，看到有小商贩的东西被扣押下来，穆扬灵就知道她赶着这一批羊进去就是大出血。 旁边四个已经被兴元府的大门给镇住，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良久，张五才砸吧着嘴巴感叹，“这就是兴元府啊。” “行了，我们今天不能进城，先去附近找住的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进城。” 张五张六忙帮忙把羊调转一个方向，在这附近找了一个小村落。 因为现在城门口还开着，需要留宿在外面的人并不多，所以新房东并没有收他们很多钱，至少比住在城里便宜多了，要知道他们还有一大群羊呢，一般的客栈可不会接受这个。 张五才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就见秀红要量米做饭，忙上前要帮忙，秀红就拦住他问：“你会做饭吗？” 张五挠了挠脑袋，笑呵呵的道：“能吃。” “那还是我来吧，你帮忙去买一些菜回来，肉我们自己有。”说着掏出十文钱给他。 穆扬灵正和房东打听兴元府的情况，以及货物进城需要缴纳的税收。 房东看了一眼他们的羊，穆扬灵机灵的给他手里塞了十文钱，房东一笑，就道：“姑娘，我们兴元府的都督心慈，像牛羊菜蔬这些农家的东西进城只要随便给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不过，你这羊也够多的，都成规模了，只怕……” 穆扬灵忙道：“大叔，这羊可不全是我家的，而是村里各家各户的，这不是胡人被齐将军给打跑了吗？这羊就没人收了，今年又旱，地里没收成，村里这是没法了才让我赶着羊群下来碰碰运气。” “这个，给守门的士兵塞一些钱应该可以少纳一些。” “……”那她还是交税吧，她最怕的不就是士兵额外索取的费用吗？ 她这一群羊要赶进城顶天也就要花四五两银子，但到时候那些守门的要捉两只去，她是反抗呢，还是当没看见呢？ 贿赂士兵比要交的税还要贵。 穆扬灵烦恼起来，“这么大一群羊要怎么赶进去啊？” 博文给姐姐盛了一碗饭，道：“为什么一定要全部赶进去？姐姐，我们可以像请白地主他们一样把人请出城，让我们自己挑选呗，那些守门的士兵也就欺负我们是外乡人才敢索贿，要是本地人就不会有此麻烦，剩下的要是卖不完，我们再赶进城里试试看。” 穆扬灵大喜，揉着博文的头发道：“行啊，小子，姐姐就没想到这茬，那我们感觉吃饭洗澡，先美美的睡一觉，明天我们就进城。” 穆扬灵把张五留下看羊群，带着张六和秀红博文进城了。 跟随着人流进城，过了城门口，里面的街道就豁然展露在众人眼前，比兴州府宽了两倍的街道，太阳才刚刚上升，街上就已经有了不少人。 穆扬灵站了一会儿，就道：“走，先去茶楼吃点早点，打听打听消息。” 一行人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茶楼坐下，茶楼有两层，外头还往外搭了个棚子，里头放了四五张桌子，一楼里也坐了大半的人，倒是二楼人少，很显然，这些人既是来吃早点的，也是来乱侃的。 这和兴州府倒是差不多。 穆扬灵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满脸笑容的小二上前来擦擦桌子，抬头看见他们时就是一愣，他没见过他们，他这虽然是茶楼，但来吃早点的都是熟人，少有陌生人出现，又不是中午喝茶…… “诸位客官吃点什么？”小二的视线犹豫的从张六身上抹开，放在穆扬灵身上。 倒是个机灵有眼色的小伙子，这么快就知道她是他们之间主事的了，穆扬灵目光在其他桌子上一扫，就道：“来十个大肉包子，四碗羊肉汤，再来一盘牛肉，”穆扬灵顿了顿，问道：“牛肉有吧？” “哎呀，姑娘好运气，昨天我们掌柜的才抢到几十斤牛肉，正要说中午茶的时候加一道菜呢。” “行了，就先要这些，快去吧。” 大家听到穆扬灵点的东西，都好奇的转头看他们一眼，也只大量几眼就扭过头去了。 这时候的肉包子可是前世他们买的两倍，虽然皮有点厚，但也很好吃。 穆扬灵自己吃了四个，博文和秀红一人吃一个半，张六也啃了三个，将桌上的牛肉扫干净后，四人满足的喝着滚热的羊肉汤。 穆扬灵看小二已经不那么忙了，就招手叫他过来问话，“小二哥，城里卖羊肉的在什么地方？” “姑娘要买羊肉？那您得去东市的菜市场，那里最多了，不过过了中午可能就买不到了。” “羊肉这么紧俏吗？” “哎呦，这除了猪肉时时有外，这羊肉牛肉不都得买时趁早吗？” “这羊肉怎么能和牛肉相比？牛可是不能随意宰杀的，但我们兴元府和边关离得不远，难道还能没羊肉吃？” “说您不懂了吧？”小二见她年纪比自己小，平时都是别人说教他，难得他也能说教一人，说以很是兴奋的道：“咱兴元府虽然离边关近，但您也不看看，这四五年前这边市就关了，我们还上哪儿买羊去？咱倒是也有人养羊，但主要还是种地，十家都未必有一家养着，要羊也是先选的山羊，但这山羊膻啊，哪里比得上草原羊。” 见穆扬灵边听边点头，这小二就愈加兴奋，道：“祖上留下的老习惯了，入冬就吃羊肉，喝羊肉汤，暖身子，打底子，有钱的说不得还要去买几斤驴肉回来尝尝呢，大家都想买，自然就会抢着，一般过了中午羊肉就卖完了，所以姑娘要买吃完早饭就去吧。” “这羊肉多少钱一斤？” “这得看您买的是什么羊肉了，山羊五十文一斤，正宗的草原羊，没膻味的，五十六文一斤。” 得，一天的路差了这么多钱，这一趟走的也够值了。 小二见她若有所思，就道：“这草原羊比山羊更好卖，不过也有人就爱山羊那种膻味，觉得够劲儿。” 穆扬灵拿出两文钱给他，笑问道：“那要吃羊肉，去什么地方好？” 两文钱不多，但对不经常收到赏钱的小二来说却是一个惊喜，因此他越发兴奋的道：“那可就多了，客观等我慢慢给您道来。” “道什么？我也想听一听。”背后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想起。 小二吓得一激灵，直接往前摘去，抬头一看，掌柜的就站在他身后瞪着他。 第279章 变策 穆扬灵将小二拉起来，对掌柜笑道：“掌柜的见谅，我第一来府城，许多事情都不懂，所以找小二哥打听打听。” 掌柜面对穆扬灵时却是雨过天晴，笑眯眯的道：“姑娘客气，我这是担心这小子胡说耽误了您的事，您要想吃羊肉简单，城里随便一家饭馆都有，往里走一段路还有几家羊肉馆呢。” 穆扬灵喝光了碗里的羊肉汤，用手绢抹了抹嘴巴，起身抱拳道：“多谢掌柜的指点了，这就结账告辞。” 穆扬灵掏出钱来结了饭钱，拉着博文他们出去。 秀红急急忙忙的把羊肉汤全喝光了才跟上，“表姐，我们怎么走这么急？” “我们遇上了聪明人，”穆扬灵看向前方，叹气道：“本来想跟三泉县一样，找几家把东西卖了，可刚才那掌柜才通过我的三言两语就猜出我是来卖羊肉的……” “别人也不蠢，在这兴元府里我们毫无依靠，可得小心点，不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是去羊肉馆试试看吧，实在不行我们再去菜市场问问价钱。” 但行程并不怎么顺利，因为他们连羊肉馆的老板都见不到，而掌柜的却说他们已经有了合作的屠户，穆扬灵带来的羊肉他们是不会要的，就算穆扬灵说他们的是上好的草原羊，掌柜也不为所动。 穆扬灵一连走了三家都是这种情况，兴元府和三泉县这样的县城不一样，这些店家显然更相信一直合作的伙伴，而不会轻易相信冒出来的穆扬灵。 穆扬灵想了想，觉得既然不能和他们合作，那可以直接找与他们合作的人，把羊卖给那个屠户也行，虽然过了一到手会少一些钱，但也省去了东奔西跑的麻烦。 穆扬灵看向张六，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张六满眼疑惑，穆扬灵就给了他半钱银子，道：“去打听出来这几家店的羊肉是谁供应的。” 张六从小混于市井，对这些事该找谁问最了解不过，接了钱，他去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就特意在一些摊位的不远处吃，时不时的和摊位的老板说几句话，穆扬灵不过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张六已经和那摊位老板蹲在一起吃东西了，还边吃边勾结搭背的大声说笑。 秀红和博文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博文结巴的问道：“这，六子哥这么有本事，怎么还能混成那样？” “人都是有偏见的，在三泉县谁都知道他们兄弟俩是乞丐，两人胆子又不大，只怕连乞丐都看不起他们，他们就是有这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但这里是兴元府，他的鞋子是新买的，外头披着一件狼皮以，手足赶紧，只是零食就能吃糖炒板栗，还能不在意的请素不相识的人吃，那小贩不知他的根底，自然带上几分敬意……” 博文若有所思，“所以先生说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人一时失意就瞧人不起，谁知道此人有没有大本事，大出息？” 穆扬灵看着已经离开走向另一条街的张六，收回目光，认真的看着弟弟道：“就算对方没有大本事，大出息，我们也不能瞧不起人家，尊重人是基本的道德，敬人者人恒敬之，博文，秀红，记住了吗？” 秀红本来还愣愣的听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肃然的和博文齐声应道：“我们记住了。” 穆扬灵点点头，看了一眼张六的方向，道：“他恐怕还得一段时间，我们先去逛逛书店，博文，秀红，这次带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见世面的。” 这个世界除了南方，北方并没有女学，所以她很惋惜，“秀红，我也要给你和秀兰多买几本书，你们现在《三字经》和《千字文》都读完了，基本字都能认得出来，所以你们要读一些史书地志，嗯，最好再看一些杂记，里面记录了名人雅士游历的所见所闻。” “姐姐，还有诗赋，我问过先生了，他说女孩子最好读些诗赋，其他的倒是次要的。”博文因为家里有三个姐姐在读书，所以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穆扬灵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这个也可以读，嗯，诗词歌赋可以陶冶情操。” 秀红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头去，她不喜欢读书认字，她觉得现在认的字已经够用了，但表姐总说多读书可以开阔眼界，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开阔了。 倒是妹妹像个呆子一样捧着一本书如痴如醉的念，明明就是一本《三字经》而已嘛。 但当着表姐的面，秀红没敢说出口。 穆扬灵却很兴奋，这是她早计划好的，有空来兴元府的话就来买书，因为这里的书要比兴州府齐全得多，当然也更便宜。 穆扬灵顺着刚才张六走的方向去，却发现他正在一家酒楼跟前蹲着，她微微一愣，然后就愉悦的笑起来，这小子倒是聪明，揣摩起她的心思起来了。 穆扬灵拍拍博文，道：“去告诉张六一声，就说我们先去书店了，估计得要不短的时间，让他办完了事再在这里等我们。”说着，又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给他，“拿去，既然这小子上道，那半钱银子可能不够。” “哎，”博文接了钱跑过去交给张六，将穆扬灵的话转达了。 张六心中一阵激动，如果他表现得好，姑娘会不会就留下他和大哥了？ 张六满怀斗志，目光炯炯的看着博文保证道：“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博文满头雾水，不知道张六怎么突然想吃了仙丹一样兴奋，他点点头，学着姐姐的样子踮起脚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嗯，你好好干，我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就跑了。 和张六站在一起的小贩就凑上来问道：“兄弟，那是几年少爷啊？” 张六点头，本想说自己是奴才，但又想起穆扬灵说过穆家没有奴才，就道：“我是他们家的短工，少爷小姐他们要去买书，让我到处逛逛给他们买些东西。” 这就解释了对方为什么会给他一两银子。 小贩顿时双眼冒光的看着他，“行啊，兄弟，混的这么好，小姐少爷这么信任你，以后攒了钱就能回家娶媳妇了，你还没娶媳妇吧？” 第280章 买书 兴元府的书店就在府学的不远处，一排过去都是卖书和各种学习用品，博文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书店并排在一起，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仓里，双眼发亮的左看右看，拿不定先去哪家店铺好。 穆扬灵拉着博文直接找到最大的一家书店进去。 书店共有两层，他的店面是别人家一个铺面的两倍，里面分为两部分，左面放了五排书架，上面全是书，右边则是售卖各种学习用具，比如笔墨纸砚，正面的墙壁上甚至挂着一些名人字画，右面的墙壁则是挂满了寄售的字画，穆扬灵抬头看了一下，发现上头的字画都很不错，嗯，至少她能看懂。 书店里有不少府学的学子在里面看书，秀红脸色涨红，见表姐心神都放在右面墙壁的画上，就有些胆怯的缩在博文身后，倒是一直显得有点胆小的博文很坦然的上前抽出一本书来看，甚至还拍了拍表姐，让她安心。 回过头来的穆扬灵看到这一幕，她微微有些诧异。 看来秀红还是有些自卑，在村里虽然风风火火的，但要是遇到身份比她高的就胆怯起来了，倒是博文，一直都有些气弱胆小，没想到这么能沉得住气，还有担当。 穆扬灵很是惊喜。 她上前拍了拍秀红，秀红立马牵住表姐的手，心中安定下来。 “博文，你自己看一下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带足了银子，你先选出来，别省着。”什么都能省，就是吃的和教育不能省。 博文笑着应下。 穆扬灵就要去选自己想看的书，书店的伙计忙跟上来，低声问道：“姑娘要买书？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小的帮您找。” 穆扬灵他们穿着打扮太不像买书的人，身上虽然披着狼皮外套，但都是干活的样式，可不像读书人家。 穆扬灵并没有察觉到伙计的心思，她告诉他想看一些史书和地志之类的东西。 有伙计指路，穆扬灵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那里站着好几个少年学生，看到两个姑娘过来，纷纷都红了脸，微微侧身避让。 穆扬灵看的史书都是去书店里蹭的，还真没钱买过，而唐之前的历史和前世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唐之后的。 但之前的历史她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一些具体的历史事件就不知道了，而且古人写史和后世他们读过的被翻译出来的二手历史并不一样，所以穆扬灵将秦之后的史书选被公认的拿了。 明朝之前，皇帝和当权者很少可以干涉到史书的撰写，而这个世界没有明朝，以历史时间计算，它也没发展到明朝时候，也就是南宋差不多的样子。 所以民间也能修撰史书，这时候书就比较多，好在每个时代都有最出色的一本，穆扬灵只要看那本，知道基本的历史就行。 那伙计看穆扬灵一下子就挑出了四本书，不由咂舌。 穆扬灵将书交给他，又到描写地志，游记那边去找了三本自己感兴趣的。 本来没人注意到穆扬灵，但小二来回走了两趟，那些看书的人都不由看过来，见穆扬灵只是拿起书看开头几页就交给伙计，都不由仔细的打量她，觉得她也不像是买得起大量书的人。 穆扬灵五感敏锐，早就察觉到书店里的人在看她，心思一转，她也明白了过来，这个时代，虽然有了活字印刷术，造纸术也发展的非常先进，但书依然很贵，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盗版的说法，所有的书都是正版的。 由此不得不说古代的商贩还是很有良心的，书精美而耐用，少有排版的错误。 因为古人对待书籍很严谨，现代人买书只是为读书，但他们买书不仅要自己读，还要将书传承下去，所以一本书，它不是在现代只用几年或十几年就扔或当废纸卖掉，它是传承给子孙后代，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这书依然字迹清晰，纸面无损。 所以这书很贵。 贵到除了富家子弟，就算是中产阶级的人家也不能放开手脚买书。 “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关于农业及水利工程的书？”穆扬灵觉得她说不定得种一辈子的地，前世不懂，现在则要多学一些，光靠和姨婆他们学还不够，还得对着书看看。 伙计愣愣的看着穆扬灵，“这，种地还有书？”他刚才书店没多久，只听人问过他《论语》等开蒙的书和史书在哪儿，还真没人问过他种地的书在哪儿。 掌柜的一直留意这边，闻言立马上来，笑道：“小姑娘是要找《齐民要术》这一类的？” 穆扬灵含笑点头，“正是这一种，还有水利修建之类的书籍。”穆扬灵前世的理科不要太好，对于计算一类的东西她倒是熟悉，所以她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自学一些水利工程方面的知识，要种地，水利条件一定要好。 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种地。 “这类书有些偏门，所以放在二楼，我带姑娘上去找。”掌柜的在前面引路。 等大家看到穆扬灵下来时，穆扬灵手上又拿了四本书。 掌柜的对穆扬灵却多了两份恭敬，刚才穆扬灵选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她选的很仔细，先是阅读了数目，然后是序言，她甚至还随机挑选了一章阅读，他看着她在十来本书中选出了这四本，而这四本都是农事和水利工程中最优秀的书。 可见她不是瞎挑的。 穆扬灵选好了自己需要的，秀红则在下面找到了两本花册子，兴奋的和穆扬灵道：“表姐，我想买这两本回去给妹妹。” 掌柜的就笑道：“姑娘，这是今年最时兴的花样子。” 穆扬灵翻了翻，“那就买回去吧。”母亲虽然会自己画花样子，但多看看外面时兴的也不错。 连上这两本，穆扬灵一共选了十三本书，而博文也抱了三本书过来，脸色红红的交给姐姐，凑到她的耳边道：“我还想买一本《朱子注解》，但好贵呀，一本要十二两银子呢。” 穆扬灵诧异的挑眉，一本《朱子注解》这么贵？ 第281章 训斥 《朱子注解》就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涵盖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和五经注释的一本巨作。 后人因为尊重朱熹，所以将《四书章句集注》改为《朱子注解》，一本书是贵，但也没有这么贵的吧？何况，只是一本参考书。 穆扬灵不是很愿意弟弟买这本书，有了这本书的注解读书是容易了许多，但学生也更不会自己动脑筋去想，学习到的东西也更加的浅薄。 可她又不愿意委屈了弟弟，人家都有。 先生出了一道题，别的学生把书拿出来一番就懂得是什么意思了，自个弟弟却要绞尽脑汁的去想，去求证，似乎是有些可怜。 掌柜的解释道：“这是精美版，要比别的版本要好得多。” “那就是还有其他版本了？”只是一本参考书，不用买这么好的。 “……”掌柜：“姑娘和公子见谅，其他版本不巧正好卖完了，现在只有两本精美版的，要是等其他版本，那得等过完年才有。” 你们补货这么迟，为什么生意还会这么好？ 穆扬灵翻了翻《朱子注解》，还是觉得买一本这么精美的参考书没必要，所以道：“不如我们再去别家转转？要是有分册，我们就买《孟子》和《论语》两册就行了。” 博文愣愣的问：“为什么不买一整册？” 旁边的书生听了也有些不满，她见穆扬灵买了许多没用的书，对自己读书的弟弟却不舍得花钱，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君子作风，书生正色的对穆扬灵道：“这位姑娘，男子读书才是正事，一本《朱子注解》是贵，但只要你少买几本杂书就能买的下了，您知道一本《朱子注解》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吗？” 他目光留恋的看着穆扬灵手边的那本精美厚重的书籍，道：“有多少学子省吃俭用数年就是为了买一本《朱子注解》。” “我不觉得《朱子注解》有多重要，”穆扬灵冷哼道：“我只知道一本《朱子注解》养废了多少先生和学子的脑子，就是因为有这本书，先生教学照本宣科，学子依此翻译四书，文章见解几乎雷同，这有什么好的？” 说完就转头冷脸呵斥博文，“别说我们现在没买这书，就是买回去我也轻易不许你看，要是让我知道先生布置你作业，你抄上面的讲义，我就抽你。家里有《说文解字》，你自己断句，自己翻译，要是不懂就去问，问同窗，问先生，这本书，你最多只能用于参考，要是让我知道你以此为金科玉律，我不仅把这书给你烧了，你也去祠堂给我跪着。” 穆扬灵的发火吓坏了博文和秀红，她对他们向来是疼爱有加，很少生气，就是生气也大多是细声细语的和他们讲道理，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秀红就扯了一下表弟的袖子，博文就低下头认错，“是。” 穆扬灵哼了一声，瞪着《朱子注解》半响，还是给放到书堆里面去了。 书店里的书生们全都看了过来，有对穆扬灵怒目而视的，觉得她侮辱了朱子，也有低头若有所思起来的。 而之前冲穆扬灵说教的那个书生在沉默良久后就后退两步，郑重的对穆扬灵行了一礼，“姑娘，多谢您点醒梦中之人，我明白先生为何会让我们当堂断句翻译却不许看《朱子注解》了。” 穆扬灵面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以只有他们这几个听到的声音道：“你的先生一定后悔收了你这么个学生。” 书生没想到自己感谢这小姑娘，小姑娘竟然还羞辱他，一时涨得脸色通红，正想发怒，就听到小姑娘叹气道：“你先生之所以不明说，就是因为这话不能说，想想朱熹现在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吧，傻孩子！” 书生脸色更红，这下不是气的，是羞的，他觉得他愧对先生。 更因为小姑娘那一句“傻孩子”，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叫做傻孩子…… 掌柜的也诧异的看着穆扬灵，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见他们已经决定了，就问道：“姑娘要不要看看那些学习用具？我们这儿的笔墨和纸也比外面的便宜一些。” “掌柜的，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可得算我们便宜一些，”一句话未说过的秀红倒是开口讨价还价起来。 掌柜的一愣，见穆扬灵也看着他，就含笑点头，“这个没问题。” “博文，再去选一些纸，你的笔墨不是也不够了吗？” 博文已经从刚才的训斥中回过神来，跑去选了一大堆的纸，正如掌柜的所说，这里的纸的确比县城的便宜，所以多买一点。 穆扬灵就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看着弟弟像勤劳的硕鼠一样把自己看上的东西都搬过来。 她不由摸了摸褡裢里的银子，亏得她把所有的钱都带上了，不然还真不敢放心的买东西。 大家却看得心惊胆战的，就连掌柜的也怀疑起来，他们的家长真的就这么放心让自家孩子带这么多钱来买书？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特别有钱的人家呀。 博文满脸笑容的拿了一盒墨过来，满足道：“姐姐，我买完了。” 穆扬灵将东西推到掌柜的跟前，“您算钱吧，可得给我算便宜一点。” 掌柜的拿出算盘啪啪的打起来，最后道：“一共五十二两三钱银。”掌柜的沉默了一下，道：“这三钱我就不要了，您给我五十二两就行。” 穆扬灵看向秀红，秀红却把目光放在门口一堆纸上，直接从上头拿了一打，道：“掌柜的，我们买了这么多，就送我们几打纸吧。” 书店是书香之地，怎么能飘着铜臭味？ 来买书的人从不讲价，这人和他讨价还价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搭头，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啊？ 掌柜的严肃了脸，道：“姑娘，我们书店向来是不还价的，之所以少了三钱还是因为你们一次性买了超过五十两的东西。” 秀红抱着一打纸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大叔，我知道，但这次我们出来花了这么多钱，我奶奶肯定不高兴，要是您送我们几打纸，我奶奶说不定就不会责怪我们了。” 掌柜的张张嘴巴，问道：“你们出来买书，家里人不知道吗？” 第282章 请人 “知道，但肯定不知道表姐会买这么多，我们也没想到一本书就要十二两啊，这都够我们家一年的嚼用了，”秀红眼巴巴的看着他，道：“我家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也都学认字，所以这些纸是给他们练字用的，我看您把这些纸摆在门口，又有些泛黄，好似不太卖的出去，还不如送我几打。” “几打不行，最多给你一打。”掌柜的咬咬牙，只能低声道。 秀红眉开眼笑，趁空又拎过来一打，道：“两打吧，两打吧，我们拎得动的。” 就算这些纸再不好，一打这么厚也能卖三百文，两打就是六百文了。 掌柜有些生气的道：“这么多东西，你们这几个孩子拿得动吗？” “拿得动，拿得动，再多几打我们也拿得动。” 掌柜连忙道：“行了，行了，你可不能再拿了，这位姑娘，还是赶紧结账吧。” 穆扬灵这才从褡裢里拿出五十二两银子给他，掌柜的目送他们背影消失，脸上的怒意立马消失，露出些笑容，摇头失笑道：“这几个孩子，倒是挺精明的。” 书被油纸包的好好的被穆扬灵抱在怀里，三人走回到约定的地方时，张六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据他打听，城西这一块儿的羊肉馆和饭店酒楼都是从三个屠户手里进货的。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人少，好请。 张六说，“生意做得最大的一个屠户姓秦，在菜市场里就能找到。”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决定先去吃一下午餐，然后再去请人。 午饭的时间过了，菜市场里没几个人，大多摊位都空了，秦屠户就靠坐在椅子上睡觉。 穆扬灵他们一路打听过来，那个面相凶悍，高高壮壮的躺在椅子上，把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男子一映入眼帘，三人就知道他就是秦屠户了，没办法，长得太有标志性了。 三人走到他面前，穆扬灵看了看他案板上的肉，觉得他既然没收拾起来回家那肯定是还在做生意，所以她叫醒他应该一点事也木有……吧？ 穆扬灵刚想伸手叫人，秦屠户一双凶眼就睁开了，看到眼前站着三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咧开嘴笑问：“你们这是要买肉？” 穆扬灵看着笑还不如不笑的秦屠户，默默地收回手，摇头道：“秦大叔，我是有门生意要跟你谈谈。” 秦屠户皱眉看着他们。 嗯，皱着眉的样子比笑的样子还凶，不过三人都成功的没被吓着，倒是秀红和博文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 旁边听到声的人就笑哈哈的道：“老秦，你可别吓着人家孩子，好好和人谈生意，啊！” 穆扬灵确定自己在秦屠户脸上看到了窘迫和不好意思，她绝对没看错，虽然他不好意思起来还是凶凶的。 “你们要谈什么生意？”秦屠户见眼前的三人似乎都没被自己吓着，对他们有了好感，声如响钟的问道。 菜市场里可不是谈生意的地方，穆扬灵看向四周，秦屠户一看就明白了，甩手把摊子交给旁边一人帮忙照看，主动找了个地方。 于是，四个人就站在冷风的风口里谈生意，穆扬灵忙把博文和秀红拍到墙脚那里躲风，她见秦屠户脸上闪过迥然，就笑道：“这地方倒不错，空气好，还一个人都没有。” 秦屠户脸上更，忙解释道：“这一条街都是菜市场，根本就没有歇脚的茶馆，倒是这里最安静，又没味……” 穆扬灵点头，“秦大叔，我那儿有一批草原羊，所以想问问您要不要？” 秦屠户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问道：“你不是兴元府人？” 兴州府和兴元府相差不远，兴州府又是兴元府底下的州府，所以穆扬灵没有口音问题。 “我是兴元府的，但我是兴州府的人，我的羊是从汉中府进的。” 汉中府被胡人强逼着以田养牧，这件事他知道，当时他还跟着大家伙骂胡人变态呢，好好的地不种粮食，拿来种草养羊，不是找抽吗？ 他精神一震，对穆扬灵说的话信了大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迟疑的问道：“小姑娘才十二岁吧，你家大人怎么让你来谈这个生意？” 过了年的确是十二，穆扬灵笑道：“我爹娘都没来，就我和我弟弟妹妹来了。” 秦屠户张大了嘴巴，兴元府到这儿可不近，至少他就没去过。 他虎着眼瞪她，显得凶悍无比，但别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旁边的两个孩子也淡定的看着他，一点都不害怕，那男孩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靠在墙上想睡觉。 这么淡定，的确像是做大事的。 但兴州府就算是边关，里头的孩子应该也没这么早熟能干吧，才十二岁就敢带着弟弟妹妹出来闯荡了？ 秦屠户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能让人家图的，就点头道：“那你等着，我去收一下摊，一会儿跟你去看看货色。” 秦屠户案板上的肉全被他抱过去交给另一个屠户了，和他拍拍肩膀就走了。 博文一路上都在打瞌睡，穆扬灵知道，这孩子是午睡时间到了，因为他体弱，所以他的作息一直很稳定，午睡是必须要保证的。 这两天虽然在赶路，但只要一到他的午睡时间就会爬上马车，躺在厚厚的棉被上，自己再盖一床，微微缩一点脚就能睡了。 提前背着东西回来的张六已经在村口张望了，见穆扬灵回来，赶紧跑过来道：“姑娘，村里的一家富户想要跟我们家买羊，我们没敢做主，要等您回来呢。” 穆扬灵诧异的挑眉，没想到还真有主动跑上来的生意，她笑问：“他要买多少？” “所有，”张六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姑娘，他倨傲得很，这倒没什么，但一来就出了价钱，说是二两一只全包了，他还带了不少人在栅栏那里围着。” 穆扬灵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也不避秦屠户，问张六，“村里的富户？很有钱？” 张六立马将他的信息一股脑的说了，由此可见他们的功力，张六才回来多久，就能从村民口中打听到这些隐私了。 第283章 冲突 穆扬灵还没走到租的房子，就听到一道嚣张的声音喊道：“好脸好声的和你们说话，别给脸不要脸，实话告诉你们，这羊你们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村民们都笑嘻嘻的围观着，而且还都离放话的人三丈远。 放话的人要不是胡财，他们说不定会帮着壮一下声势，既然是胡财，那还是算了吧，能踩一脚他们绝对不会用手。 胡财是这个村子的人，他娘年轻时候给人做了外室，胡财就是他娘处心积虑生下的孩子，虽然最后没能被他做举人的爹认祖归宗，但他娘也得了不少的实惠。 在村里买了一百亩的地，每年靠佃租过日子，还别说，二十多年下来竟然存了不少的钱，钱又买地，现在胡财是村里最大的地主。 但没人瞧得起他，更没人瞧得起他娘。 这小子也从小没少祸祸乡里，能看他的笑话，村里人从来不会落下。 胡财有一点经商头脑，听说村里有人赶来一群草原羊，而且还挺精神的，恰巧最近他馋这个，想到外头羊肉比猪肉贵两倍，胡财就动了心思。 觉得自己要是能把这羊全给买过来，转手再卖出去，估计能赚上一倍的钱。 所以胡财纠结了家里所有的打手就来了。 五个人围着栅栏要张五开拦卖羊。 张五又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果然，胡财一张嘴就二两银子一只羊，不论大小。 张五“呵呵”了两声，二两银子，姑娘在三泉县都能卖到四两银子一只，到这里，价钱倒少了一半。 于是，张五就跑回去从穆扬灵的包袱里抽出一把大刀来横卧胸前，气势汹汹的瞪着胡财。 不然，等张六回来，羊早被人强买走了。 这一把大刀不仅吓到了村民们，也吓到了胡财。 胡财愣了半响，然后就更生气，踮起脚尖站在一块石头上，企图在高度上气势压倒对方，他朝张五喝道：“别给脸不要脸……” 村民们则兴奋起来，全都双眼发亮的围观。 但没等他们兴奋到底，张六回来了，他见这么多人围着栅栏就知道出事，但穆扬灵买的宝贝书也很重要，他一溜烟扛着东西回屋直接丢在炕上，也来不及看清局势，抄起屋里一条长板凳就往外跑，和张五并排站着，大喝道：“我看谁敢闹事？” 胡财话刚开了个头，他脚底下站的石头本来就又小又不平，被张六一吼，直接摔下来，还是他身后的打手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才不至于丢大脸。 但胡财气势是弱了下来，但张五却因为兄弟的到来更加的坚定了信心，这一跌一涨，他就只能企图在言语上打击威胁张五兄弟。 张六眼瞅着胡财越来越不耐烦，对方五个打手身高体壮，他们俩兄弟只怕连人家的一条胳膊都比不上。 张六只能偷溜着出来找穆扬灵做支援，他运气好，才跑出来就撞上人了。 穆扬灵很容易就看到带着五人耀武扬威的胡财，因为太好分辨了，只有他拦在栅栏门口，对面就站着拿刀的张五，村民们虽然都围着他们，但都是站在他们租的院子或栅栏四周，从穆扬灵这个角度看，就是整个村的村民都站在了张五那一边，和胡财对立起来。 看来胡财这人在村里的口碑的确不怎么样，不然乡里乡亲的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留，做出如此明显的动作。 村民们第一个发现走过来的穆扬灵他们，然后才是全神贯注瞪着胡财的张五。 张五看到穆扬灵他们，心神一松，握着刀的手就紧了又松。 只有还在叫嚣的胡财没发现异常。 穆扬灵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财生气的伸手来拍肩膀上的手，转头喝道：“没看到老爷我在办事吗？” 看到穆扬灵，顿时一愣，然后就双眼放光的盯着穆扬灵的脸看，垂涎道：“村里什么时候有个这么精致的小娘子了？” 穆扬灵本来还面带微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抬头仔细的打量胡财，问道：“你在调戏我？” 围观的群众想要捂眼睛，姑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秀红听到可敬且可爱的表姐竟然被调戏了，“嗷”的一声就冲上来，冲着胡财的裤裆就是一脚。 胡财本来还想邪笑一声，说：“乖乖的跟着老爷，保证有你吃香的喝辣的。”结果话还没出口，要紧之处就受了重击，他惨叫一声，捂着裤裆夹紧双腿就倒在了地上，嘴里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秀红这两年跟着穆家顿顿有肉吃，又一直在干农活，力气是呈二十五度直线上升，加上穆扬灵时不时教她的防狼十八招，那一脚踢得是又狠又准。 不仅围观的群众愣住了，就是穆扬灵也愣住了。 但胡财的打手没愣住，一人去扶胡财，两人冲着秀红和穆扬灵就冲过来了，想要抓了人给胡财处置。 穆扬灵面色不好，和她强买强卖是一回事，调戏民女就是另一回事了，看胡财的样子，这事还不是第一次干。 穆扬灵一手拦住打手抓往秀红的手，只是稍稍往下一扭，打手就嚎叫起来，手腕脱臼了。 穆扬灵显然不满意，将怒意发泄在了打手身上，直接一脚踢向对方的腿，在他往下跪的时候顺势往后一扭，将他整个手臂都给卸了，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将人踢飞了。 另一个冲她来的打手更惨，还没冲到跟前就被穆扬灵一脚给踢飞了，那时候的穆扬灵是最气的，因此那一脚足足用了三成的力，人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还吐出一口血，估计伤到了内脏。 剩下的两个急了，挥舞着棒子就冲上来，村里人还没从胡财被踢中子孙根的愕然中回过神来，地上就躺了胡财的四个打手。 那个去扶胡财的打手张大了嘴巴看着躺了一地爬不起来的兄弟，再低头看额头冒冷汗，疼得说不出话来的胡财，果断的站起来啊啊叫着冲穆扬灵跑过去，穆扬灵正打算再来一脚，对方直接“扑通”一下倒地上，头一歪，昏过去了。 饶是心中还气恼，穆扬灵也不由笑出声来，她低头对上微微缓过点劲儿来的胡财问道：“怎么样？滋味好受吗？要不要再来一脚？” 胡财夹着双腿紧了紧，穆扬灵咻的收回了脸上的笑，阴沉着脸问道：“你刚才是在调戏我？” 第284章 联合 虽然胡财很想硬气的说“是”，但对上穆扬灵的眼睛，他还是怂了，“我，我就纯粹夸夸姑娘，真的！” 穆扬灵冷哼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周围一圈，问道：“大家伙怎么都围在我这儿了？” 张五立马上前禀报：“姑娘，这人想买我们的羊，但只肯出二两银子一只，我说要等姑娘回来，他就想硬抢。” “你胡说，”胡财的疼劲儿过去了一些，这时候才知道穆扬灵就是张五口中的姑娘，忙解释道：“老爷我可没想抢东西，我是要买，给银子的。” “二两银子一只羊，胡老爷好会做生意，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的卖，告诉我一声，我全买了。” 胡财一噎。 秀红就啐道：“好不要脸，二两银子一只羊，在这兴元府里，和直接抢有什么区别？” 胡财满眼愤恨的瞪着秀红，刚才那一腿之仇他可没忘记。 秀红一点也不怕他，狠狠的瞪回去。 博文也上前两步站在她旁边帮着她一起瞪胡财，二对一，胡财眼睛又小，率先败下阵来。 穆扬灵没空搭理他们，扬声道：“我穆扬灵到这儿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结仇的，诸位要想买羊，穆某人欢迎，但若是诚心找事，穆某人也不惧。” 后面的秦屠户看了一场戏，觉得这三个孩子果然厉害，难怪敢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一时心情激动，想着做完这一趟生意是不是也出去闯闯。 穆扬灵已经回头笑容满面的请秦屠户去看她的羊，介绍道：“这些羊从兴州府运到这儿来，也才花费了三天的时间，一直供应着草料，因此还很精神，不信您看。” 秦屠户就是干这个营生的，他走进栅栏只是随机选了几只羊又看又摸，对这群羊的品质就心中有数了。 “穆姑娘，你这一共有多少只？” “还有二百三十九只。” 秦屠户沉吟，这么多，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啊。 “不知道价钱如何。” “您要是买得多，我就二十八文一斤生称给您，您要是嫌麻烦，那就囫囵着算，不管大小，一律四两五钱，您看如何？” 秦屠户摇头，“这样我们就不赚多少了，一斤肉也就能赚十文钱左右。” 博文蹙眉，道：“秦大叔，猪肉才二十五文一斤呢，你每斤能赚十文？”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一下子进这么多活也有风险，我们进货多，为了不各自心里留疙瘩，还是生称，不过就二十五文。” 那这个价格还比不上在三泉县的呢。 秀红和博文都不乐意。 穆扬灵也觉得这价格压得太狠，摇头道：“二十五文一斤太便宜，这个价格我亏了，从兴州府到兴元府这一路可不好走，还是赶着一群羊。”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还有我呢？”胡财躺在地上见他们都快把价钱谈好了，就气恼的喊道：“这羊是我先看上的，你得等我买完了才能轮到下一家。” 穆扬灵和秦屠户都跟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对方一看就是来捣乱的，他们是有多缺心眼才会等他选完了才开始做交易？ “二十八文一斤，你买？”穆扬灵挥手打断他要说的话，“可别说什么二两银子一只，囫囵卖是四两五钱，你敢提二两银子试试看。” 胡财悲愤的看着穆扬灵，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喊道：“讨价还价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许我还价？” 穆扬灵淡定的道：“那强买强卖可不是天经地义了，囫囵买就是四两五钱，你敢买吗？” 胡财看着她鄙视的样子，脑子一热，气恼的吼道：“买，老爷我有的是钱，四两五钱我全买了！” 躺在地上装昏倒的打手装不下去了，这二百三十九只羊，一只四两半得花多少钱啊？ 他算不出来，但他知道，他今儿要是不拦住，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回去老太太就能剥掉他的皮，明儿老爷回过神来还会再剥一次，这可不是装晕罚个十几板子而已。 打手艰难的“醒”过来，爬上去抱住胡财的腿哭道：“老爷，您可别糊涂啊，这得去多少亩地啊，老太太知道会要了小的们的命的，这羊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胡财正满心怒火，但对着穆扬灵不敢撒，乡亲们不吃他这一套，他倒是想迁怒秦屠户，但对上秦屠户凶悍的样子，算了，他还是咽下这口气吧。 这口气都咽到喉咙眼，眼见着就要入胸消掉了，这打手一扑上来，得，那火气“腾”的一下冒出来，直接燎原了。 他一脚踢在打手的胸上，怒发冲冠，“狗奴才，你不是晕过去了吗？你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还有你们，”胡财指着地上其他四只哀叫不已的打手，“废物，废物，全他妈是废物！” 穆扬灵本来还不耐烦听他在这里胡搅蛮缠，秀红就突然扯了一下穆扬灵的袖子，穆扬灵顿时不说话了，抱手在一边观望。 秀红和博文对视一眼，秀红就朝博文使了一个眼色。 博文就不耐烦的道：“喂，这位胡老爷，你到底还买不买？不买我们就要卖给其他人了，我们没这么多功夫在这里耽搁。” “就是，你耽误我们这么长时间也足够消气了吧？再纠缠下去我表姐要生气了？” “谁说我不买了？”胡财转头怒瞪两人，特别是秀红，他恨得牙痒痒，偏偏他现在裤裆还痛着，又见识了穆扬灵的武力值，这才将怒火压下，“哼，不就是四两银子吗？老爷我买，丁二，马上回去账房取五百两银子来。” 秀红忙纠正道：“是四两五钱，不是四两。” 胡财心肝肉都疼起来了，偏偏话已经放出去，连收回的可能性也没有，他只能面目阴沉的盯着还抱着他腿的丁二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回去拿银子？” 丁二目瞪口呆，真拿啊？ “老，老爷，账上也没五百两银子啊。” “太太屋里有，去把我昨天刚取出来的那包银子拿来，再去账上去，”胡财怕人听到以为他家里没钱，所以这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第285章 拉锯 但穆扬灵还是听到了，见丁二跑回去了，穆扬灵就笑眯眯的道：“胡老爷，这么多的羊你买回去也吃不完啊，不如你就买个一百只就差不多了。” 博文知道姐姐是怕对方买多了付不起钱，就忙符合道：“就是，这么多羊你还得提供草料，你家备用足够的草料了吗？” 胡财也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气哼哼，很是倨傲道：“本老爷有的是银子，总之，在我这笔买卖没谈成之前，我不许你们再谈别的买卖。” 这是想把他们的生意搞黄？穆扬灵侧头看了秦屠户一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比划了一个手势。 秦屠户以为他看错了，因为这个手势只有屠户们之间才会打，多半是在杀猪或是招待客人的时候，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发明出来的。 穆扬灵见他瞪着自己身侧的手，就以为他想加价，想了想，两根手指头就变成了三根。 三两银子不算低了吧？只是和她做一下戏而已。 这下秦屠户看清楚了，他想也没想就划了一个手势同意了，心里却有些疑惑起来，这姑娘家里也是干这行的？还是有干这行的？ 穆扬灵这下满足了，转头看着胡财沉吟半天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胡财这下高兴了，上前踢着他的打手让他们赶紧起来，除了两个没伤到腿的爬起来，另外两个是有心而无力。 胡财虽然觉得有损威风，但刚才穆扬灵使得劲儿他也知道，那口血可是吐得真真的，只能让他们躺在地上。 “胡老爷，你是打算立刻就选，还是等你家下人拿钱来后才选？” 胡财冷哼一声，“我现在就要选。” 他走了两步，“嘶嘶”了几声，觉得裤裆还是疼，他就指使两个打手道：“你们进去选，给我挑大的。” 两个打手很愿意干这个让穆扬灵咬牙切齿的活，可关键是他们做不到啊，一个手被扭脱臼了，另一个被一脚踹在肚子上，现在走路都是弯着腰的。 穆扬灵就卷起袖子，让张五给胡财拿一根长长的棍子来，道：“你指，我给你抓。” 胡财兴奋起来，没想到他还能指使穆扬灵干活。 博文和秀红都以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拿了绳子打算等姐姐把羊抓出来就套上。 张六和张五忙挽起袖子要帮忙，穆扬灵还来不及挥手，胡财就已经不满的指使道：“不许你们两个进去，我就让你们家姑娘给我抓。” 穆扬灵露出一口大白牙，胡财却被她的笑容吓了一跳，气势落下来，嘀咕道：“这可是你先提起来的。” “是我先提起来的，所以胡老爷放心，你指哪儿我保证抓哪儿，只是您也指准了，选中一只羊，您只有三次指使我的机会，可别故意指错了地方说不是你想要的，三次过后我就随便给您抓一只，不管大小，您都得应下。” 胡财顿时噎住，他之前是想这么干来着，没想到穆扬灵倒是提前做了规定。 强权面前，胡财不得不认，但他也没让穆扬灵轻松就是了，每次都要特意返回一次到两次。 一百只羊被穆扬灵抓出来，张五和张六用绳子栓好，而此时，丁二早抱了两包银子站在一边了。 “一百只羊，一共是四百五十两，怎么样，胡老爷要不要买够五百两去？”穆扬灵问道。 胡财愣愣的，这才惊觉自己才一会儿就花去了四百五十两，这在以往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看着面前满地的羊，他有说不出反悔的话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就四百五十两，丁二，把银子给她。” “老爷，四百五十两，里头可有大半是今年收上来的租子啊，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 胡财瞪着丁二，“你敢不听我的话？” 丁二只能憋屈的数出四百五十两银子给穆扬灵。 二十两一锭的雪花银十个，五十两一锭的有四个，还有五个十两银子的，一并被交到穆扬灵手里。 穆扬灵验过无误后放在了褡裢里。 村民们看着穆扬灵的褡裢羡慕嫉妒恨。 穆扬灵冲胡财握拳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不过以后最好还是别做缺德事了，就当是为你自己积点阴德，你还要在这村里生活四五十年呢。” 胡财一愣，他今年都二十七了，这人是从哪里知道自己能活过七十的？ 要知道，能活过六十就算长寿了。 胡家的家丁搀扶着胡财，赶着一群羊回家去了，回到家里，胡财的理智才彻底回笼，这下子他看着家里的羊是彻底后悔了。 这么多羊，他怎么卖出去啊？ 本来打算二两银子买进来，四两银子卖出去，他还能赚一倍，可现在，现在，四两五钱买进，他能卖五两吗？ 他愿意卖，也没人愿意买呀。 而此时，张五和张六已经将村民疏散，穆扬灵请秦屠户进屋去说话。 穆扬灵先把三两银子的酬劳给秦屠户，说起来，这三两银子就是为留下秦屠户的。 秦屠户自然也知道，但他心中还有疑惑，就问道：“穆姑娘家也有人做屠户这一行？” 穆扬灵一愣，继而笑道：“不，但我家以前是猎户，靠打猎为生。” 猎户和屠户是打交道最多，秦屠户了然，笑道：“难怪穆姑娘会知道这些手势。”说完正色道：“穆姑娘，您既然和屠户熟就应该知道，我们赚的只是一个辛苦钱，说真的，你这儿这么多羊，我一个人是吃不下的，所以我得找两个朋友一起吃下，这价钱你还得给我降一些。” 穆扬灵想了想，道：“那二十七文一斤？”见秦屠户不动声色，穆扬灵就笑道：“秦大叔，我也是只挣一个辛苦钱，现在兴元府的羊肉价是五十六文一斤，就算您给饭馆的供应便宜些，也绝对不会低于五十二文吧？” 秦屠户一愣，继而笑道：“原来穆姑娘什么都打听好了，不过你也应当知道，生称一百二十斤左右的羊宰杀后能有七十斤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也就是说我一只羊也就能赚四钱。” 穆扬灵笑了，“我这可都是肥羊，您觉得一百二十斤的活羊出不了八十斤的肉吗？” 第286章 放过 秦屠户最后还是答应以二十七文每斤的价格成交了，他需要回去找三个人合伙才能把剩下的羊给包圆，而且称重也是一个费力气且费时间的活。 因此两人约在了明天再交易。 秦屠户临走前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穆姑娘，今儿胡财当众将这么多钱给你，只怕会惹来宵小之辈，我看你们还是搬到城里去住吧。” “多谢秦大叔提醒，我知道的。” 秦屠户见穆扬灵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也只能叹息一声。 穆扬灵并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早在胡财叫人回去拿银子的时候就算到这一点了。 她和胡财交易成功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就算消息传得再快，也不可能传出村去，又不是信息急速发达的现代。 而村里面的人，穆扬灵自认还能对付。 所以晚上穆扬灵就让张五张六睡在厢房里，惊醒一些。 让秀红和博文睡在她屋里。 第二天早上，秀红和博文起床打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捆着一堆人，顿时张大了嘴巴。 张五和张六正抱着棍子坐在门内的凳子上昏昏欲睡，火盆里的火苗已经熄灭了。 听到动静，两人跳起来，抱着棍子就冲出来，看到是秀红和博文就收起紧张的神色，“秀红姑娘和少爷醒了？我去厨房看看汤熬好了没有。” 博文忙拉住他，指着地上捆绑的人问道：“六子哥，这些人是谁？” “哼，还能是谁？村里的贼，竟然敢偷到姑娘头上来。” 博文皱眉，“这么多？” 张六脸色更不好，“这一共是四拨，可不是一伙人，昨天晚来一拨姑娘就扔出来一拨，直到凌晨才消停。” 秀红张大了嘴巴，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堆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送官？” 本来还老实躺地上的贼连忙“呜呜”的叫起来，可不能送官啊，送官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穆扬灵没将人送官，因为这些都是生手，估计就是耐不住诱惑跑来偷的，虽然可恶，但她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要是前世的派出所，送进去也就送进去了，最多也就判几个月就放出来了，在这里盗贼却是要先吃一顿杀威棒，然后才放牢里关几天，老实一点了送到寒苦地方改造，没医没药而又受伤的情况下，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很少。 活着回来的，要么是彻底改好不敢再偷再抢，要么就是变得更加狠辣，这是乱世，不是太平盛世的年代。 但穆扬灵也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们，要是不受一点教训，他们以后只怕还会去干这种缺德事。 所以穆扬灵将人帮了丢在屋里，凌晨抓完最后一拨人的时候更是直接把人扔到了院子里。 这种不知未来的等待才是最煎熬的，至少几个年纪小的就已经泪流满面，要不是嘴里塞了东西，只怕早就跪在穆扬灵跟前求饶了。 这还不算，穆扬灵叫张五张六统计他们的家庭情况，叫他们家里人过来领人。 几个人眼睛通红，脸上烧得很，心中又羞又愧。 博文见他们穿着那么一点衣服倒在地上，就低声对姐姐道：“姐姐，要不把他们弄进屋里吧，要真得了风寒，回头你还得操心。” 穆扬灵就将人给拎回屋里去，所以他们的家人找来时，穆扬灵是在厅堂等着他们的，地上一溜的二十来岁青年，有两个甚至才十五六岁。 家长们是又羞又愧，这时候的人们还是很纯洁友好的，自家的孩子做了贼，苦主找上门来，面上都是又羞又愧，然后就是恨铁不成钢的等着地上的孽子。 穆扬灵的目光在每个人的面上滑过，见家长们全都又愧又气，也没心去考验他们，正想开口说话，就已经有老实的家长跪到了地上求穆扬灵饶过他们，只要不送官，损失他们赔，以后回去一定打断他们的手脚…… 有了一对家长这么做，其他的家长也纷纷跪到地上。 穆扬灵看向地上绑着的那些人，有两个看着父母，眼睛通红起来，直接就哭了，因为被堵着嘴巴，只能“呜呜”的叫起来。 穆扬灵上前将家长们搀扶起来，转头问地上的人，“你们对得起谁？” 家长抹了眼泪道：“就是，你们对得起谁，穆姑娘，不管他们对得起谁，都是我们的孩子，这就是债，只求您别送官，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穆扬灵坐在椅子上，道：“我要是想送官也不会通知你们了。” 穆扬灵看着地上的人道：“我不送官，一是因为你们是生手，不愿意你们就此断送了前程或性命，二则是为了你们的父母。”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盗贼因为偷窃且杀人被判斩立决，临死之前，他却说他恨他父母，朋友，以及邻居。很多人就不解，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 地上的人茫然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道：“他说，他第一次偷盗的时候就只是偷了一颗糖，如果那时候父母能够打他，朋友能够劝诫他，邻居能够骂他，他后来或许就不会去偷粮食，偷钱，发展到偷更贵重的东西甚至是杀人。” 穆扬灵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我不觉得他的犯罪是别人的错，其中有他的本性和自制力是主因，但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在他第一次偷盗时，有人教他，有人教训他，有人告诉他这是不对且得不偿失时他就会停手？” “现在我就在做当时他临死前怨愤之事，这一次我不报官，你们能不能改好则看你们自己，我们以后只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你们的人生得要自己负责。” 穆扬灵挥手让张五张六给他们松绑，家长们忙上前搀扶起孩子。 “你们走吧。” 一个父亲一个大耳光就打在儿子脸上，喝道：“还不快给恩人跪下！” 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一起给穆扬灵磕了一个头，这才一瘸一拐的离开。 张五和张六抹抹眼泪，曾经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也是被姑娘打醒的。 “姐姐，他们会不会报复？”博文皱眉问道。 “他们敢！”秀红跳起来，“表姐都已经放过他们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改过，所以收拾东西吧，只要这批羊一卖出去我们就离开。” “连夜赶路？” 穆扬灵点头，对不太情愿的秀红道：“这件事听博文的，我们要相信人性，但有时候也要怀疑它，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心地都是好的。” 穆扬灵不怕村里的人偷，但她怕他们会将消息传出去，兴元府外头山匪不要太多，她自己一人来去没事，可身边还带着博文和秀红呢。 第287章 天气突变 “驾！”穆扬灵让黑骏加快速度，她坐在车辕下，有些发愁的抬头看天。 “姑娘，您说会下雪吗？”张六坐在一边哈气，既期待又带着些幽怨的望天。 “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希望它下还是希望它不下。”这都快过年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眼见着有踪迹了，他们偏偏是在路上，好不悲催。 秦屠户很守约，早上就带了两个朋友一起过来。 那两人正是和他一起垄断西城羊肉供应的屠户，穆扬灵没想到他找的是这两人。 因为价钱已经谈好，他们直接就上称，一百三十九只羊最后卖了六百八十九两四钱六十八文，零头被穆扬灵划去了，她只要六百八十九两。 双方银货两讫，秦屠户他们刚把羊赶走，穆扬灵后脚就把东西放上马车走人，连午饭都是在车上吃的。 甚至连房东都没告诉，只说自己进城有点事，现在羊已经全卖出去了，所以人全进城。 因为房东来得晚，并没有看到秀红他们收拾东西，更没有看到穆扬灵把东西放到马车上，他更不会去屋里查看，所以并不知道穆扬灵他们是离开了。 上了马车，黑骏可以说是撒欢的往前跑，这几天之内跟在羊群后面慢腾腾的走路，可憋死它了。 穆扬灵也很高兴，觉得以这个速度，在天黑之前赶到三泉县不成问题，到时候他们可以住到县城里，安全也有保障得多。 但天不与人愿，才走了三刻钟不到，天就越来越冷，风也越来越大，而天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乌云，半个时辰后，这片乌云发展到了遮天蔽日的规模。 要不是穆扬灵确定现在最多才下午两点钟，人家告诉她现在六点钟她都信。 在天越来越冷，风刮在脸上就如同冰渣子划在脸上时，穆扬灵知道，他们今天赶不到三泉县了，不说人，连黑骏都受不了这个天气。 穆扬灵问张五，“你知道附近哪儿有村子吗？我们得找个村子落脚，明天看情况再说。” 张五满目茫然的看着外面的路，努力回想起自己听过的村子，最后道：“姑娘，我们到三泉县还要多长时间？” “以这个速度，一个时辰后应该能到了。”但以这个降温速度，一个时辰后黑骏也会被冻伤，它还小，本来套车拉人就有些勉强，何况还是在这种气候条件下。 而车里的博文和秀红也熬不住啊。 “姑娘，我记得从外面那村往这边走上两个时辰左右有一个大树村，外面村有媳妇的娘家是那里。” 黑骏脚程快，他们从三泉县走到兴元府要一天的功夫，但坐上马车只需要两个时辰。 穆扬灵心中计算了一下，觉得再往前走个两三刻钟应该就能到张五所说的地方了。 张五将张六推进车里，自己坐在车辕上瞪大了眼睛看，“大树村之所以叫大树村是因为他们村头有一棵大树，非常大，只要一看见就不能认错的那种大。” 所以张五就可了劲的看两边的树，穆扬灵无奈道：“那天我们从这儿一路走过来，可没看到什么大树，说明那村子不挨着大路。”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道：“从三泉县到兴元府这一路，沿途一共有五条岔道，其中一条比较大，应该是通往川贵一带的，还有四条比较小，刚才我们已经经过了一条，以你说的脚程，就是中间的两条最有可能。” 幸运的是那两条分别在路的两边，于是穆扬灵问道：“你们村的人有没有说那个村子是在来的右侧还是左侧？” “右侧，右侧。”张五本来还在苦思他们在路上到底有几条岔道，听到穆扬灵这么一说，就豁然开朗了。 穆扬灵眼睛闪亮，“那就不远了，前面就是。” 您怎么知道？张五这句话在舌尖溜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果然，往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看到了一条小岔路往下弯曲，穆扬灵想也没想就让黑骏过去。 张五张了张嘴巴，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要是走错了怎么办？” “如果你说的脚程和方向都没错，那就不可能有错。”她好歹受过训练，来的路上又一直提高警惕，别说路上有几条岔道，就是岔道与岔道之间的距离她都能算个八九不离十。 要是做不到这点，前世的侦查训练就白练了。 张五心中正忐忑，一棵大树就映入眼帘，那是真的大，至少张五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这棵更大的树了。 枝桠延伸出来的地占了足有两三亩，而顶上的一棵枝桠人能躺在上面睡觉。 穆扬灵也觉得这棵树的年龄应该很大了，一个枝桠都能躺下一个成年人，保证手放在身侧一定不会滑落。 秀红和博文也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道：“这棵树有多少年了？” “不知道，但四五百年总有吧？” “应该不止四五百年，就算榕树枝桠大，也不会四五百年间就长这么大。” 一阵寒风吹来，穆扬灵缩了缩脖子，再没闲心看树，直接往村子里去。 穆扬灵他们是被村长家接待的。 他们的理由是，兄弟姐妹五人要去兴州府探亲，但走到这里，天气突变，不得不找个地方歇脚。 张五发愁的对村长道：“本来想快马加鞭赶到三泉县的，可谁知道这天气变得这么快，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只怕冻成冰块了，就是到了三泉县也没用。” 村长看着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秀红和博文，点头道：“你们还带着孩子，那肯定更遭罪。” 张五连连应和，“就是这样才到村里来的，想借住一晚，明天太阳出来了再走。” 村长自然没问题，这个时代很是以助人为乐，所以对张五给的铜板很是坚决的推辞了。 他们这个村子很少有外人来，自然也没有租赁房屋这样的业务，都是来了就住，主人家还会热情的用最好的饭菜招待他们。 这下子轮到穆扬灵他们不好意思了。 第288章 小心 穆扬灵是肉食动物，秀红也更爱吃肉，所以来的时候她从家里带了不少的肉，都是腌制好或被冻上的，一点也不怕坏。 因为他们一路上吃的都是新鲜的，所以那些肉都给留下来了穆扬灵让张六全都拿出来交给村长。 村长家的人都没想到他们赶路都还带这么多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瞪着摆在桌子上的冻肉。 村长家的几个孩子却不由咽气口水来，村长虽然也咽了一下口水，但还是把东西推回去，道：“这你们自己收着，留着路上吃。” 张五看了穆扬灵一眼，就笑道：“您收着吧，这天气要是不好，我们路上也不敢停下弄这些吃的了，只怕得吃干粮，带着也重，我们借宿您家，已经多有打扰了，这点东西你们是一定要收下的。” 村长媳妇到底没抵制住肉香的诱惑，低声道：“公爹，这天只怕要下雪，几位客人可能会留好几天呢。” 那样他们吃他们的肉好像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了。 村长媳妇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肉，她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吃过肉了，还以为要等到年三十才能吃到这东西呢。 桌子上的肉得有十来斤吧？ 就算大头给客人们吃了，他们这边没人两三块还是能分到的…… 穆扬灵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反正最后村长是收下那些东西了。 而她也很快得到了回报，村长本来是给他们腾了一间屋，因为她说他们是兄妹，那就五人住一间也没什么。 不是村长小气，而是他们家就五间屋，而他自己有三个儿子和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其中一个儿子已经成亲，现在他们家的屋也就够他们住。 腾给穆扬灵他们的那间是他小儿子的，他让他小儿子和二儿子一块儿住去了，但现在穆扬灵拿出了这么多肉，甚至还给他两个孙子带了些糖果，他觉得应该投桃报李，所以把闺女也给移到他和老伴的房间里去了，让穆扬灵和秀红住在他闺女的屋里。 让张五张六和博文住他小儿子的屋里。 能有自己的空间，穆扬灵求之不得，羊卖出去之后她还没算过钱呢，走得有些匆忙。 所以有了独立空间后，穆扬灵就让秀红守着门，她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数了数。 在三泉县卖羊得了二百十六两，在胡财那里得了四百五十两，而最后一批却卖了六百八十九两，一共是一千三百五十五两，穆扬灵将账目记在账本上，仔细数了数，除去她自个带来的零碎银子和铜板，褡裢里面共是一千三百两，那五十五两给花在了买书和买通秦屠户身上。 穆扬灵把褡裢拉长，将银块小心的装进去，拿两件旧衣服把两个口子堵上。 兴州府和兴元府不一样，它不兴用银票，所以她也就没在城里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而是就用褡裢装着这些银子。 一千三百两银子听着多，但其实也就八十二斤重左右，体积也不是很大，一个褡裢刚好可以装完，口子上还能堵进去一件衣服。 这褡裢穆扬灵一直是随身带着，从不离身，此时她就把炕上的被子摊开，把褡裢放进去藏好，就喊了秀红进来，嘱咐道：“别让人碰到这个。” “吃饭的时候怎么办？”秀红发愁道。 她第一次随身携带这么多钱，心里有些慌慌的。 穆扬灵却笑道：“我们上桌晚一点，下桌早一点就行，其他的事全交给张五和张六，秀红，你要记住，他们俩现在是我们的哥哥，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 所以吃饱饭后就回屋休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吃饭的时候，村长一家必定是全都出席，不过他家的人还是外面的人要进这间屋就必须路过他们吃饭的厅堂，她自认这点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没人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过厅堂到这间屋而不被她发现，最要紧的是，谁会知道他们随身带着这么多的银子而专门来偷？ 秀红听了表姐的安排，总算是稍稍放心，但吃饭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注意着外面，穆扬灵见了好笑，但也没再宽解她，谨慎是好事。 大家吃完晚饭，张五和张六留下和村长及他的三个儿子唠嗑，穆扬灵则带着秀红和博文回屋。 村长的闺女就跟进去玩，见炕上有一个褡裢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秀红紧张起来，穆扬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里面是亲戚们叫带上的东西。” 村长闺女“哦”了一声，穆扬灵就不动声色的转移开话题，指着她手上的帕子问道：“你的帕子真好看，是买的，还是自己绣的？” 村长闺女骄傲道：“这是我自己绣的，我嫂子有一门绣艺，她教了我，我娘说我现在绣的都不比嫂子差了，你要看吗？” 穆扬灵含笑的点头，“我针线不太好，但我妹妹比我强一些，我娘也会刺绣，平时我们也跟她学，但今年地里忙，已经荒废一段时间了。” 村长闺女就正色道：“这刺绣不比其他，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要持之以恒才能练出来的手艺巴拉巴拉……” 穆扬灵就给秀红使了一个眼色，秀红立马接上，她也跟舒婉娘学了两年，虽然比不上妹妹秀兰，但比表姐强多了，很快就和村长闺女说到了一起。 村长闺女顿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激动的双手握住秀红的手，眼里甚至都闪着激动的泪花。 穆扬灵见了就倚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博文也好奇的旁听了一会儿，然后就没兴趣了，他伸了一个懒腰，看向外面，却发现天空中飘着雪花。 博文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喊道：“姐，下雪了！” 穆扬灵“嚯”的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这才发现空中洋洋洒洒飘下鸡毛般大的雪白雪片。 村长闺女和秀红都激动的跳起来，穿起鞋子就往外跑，穆扬灵就喊道：“披上衣服，别着凉了！” 第289章 去留 博文是第一个发现下雪的，他喊了那一嗓子后大家都看到了外面飘着的雪花，然后先是村长家闹哄哄的往外跑，后来整个村子都喧闹了起来。 有些老人甚至不顾子孙的阻止亲自站在门口抬头看天，伸手接了一片雪，脸上泪流满面，“下雪了，老天爷没亡我们啊。” 雪花刚落，地上只有一些白花花的印子，但这不影响孩子们冲进雪中，边哇哇的大叫，边抬头张着嘴去接雪花。 青壮年们就一边注意不让老人滑倒，一边呵斥孩子们让他们回去。 秀红也拉着博文冲出去大声笑了好几声，穆扬灵并没有出去，她只是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雪，心中既高兴又担忧。 不知道明天雪会不会封路，他们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她希望雪快点停，但又希望它能下久一点。 村长已经过了高兴劲儿，开始叫人将明显有问题的房屋加固一点，还通知全村，“晚上大家都警醒一点，我会不定期起床看，这雪要是下得大，就要起来扫掉屋顶上的雪，炕也要烧热，可不能睡过去，听到没有？” 村里聚拢过来的青壮年都应了一声。 “女人则在家里备好姜汤，男人们去扫了雪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喝姜汤驱寒，这要是冻病了砸锅卖铁也治不好。” 村长警告了一番，就回家去了，正如他所说，这场雪下得很大，凌晨两点钟左右，村长就敲响了村头的钟，让大家起来扫雪。 张五和张六也起来帮忙将屋顶上的雪扫掉。 多得了两个壮劳力，村长家高兴不已，喝姜汤的时候就多给了两兄弟一碗。 穆扬灵一整晚都没出过房间，手一直搭在褡裢上，第二天她早早的睁开眼睛，推开门一看，差点被白光闪瞎眼睛。 挡了一下，等眼睛适应后再放下手，入目的就是白色，全是白色，院子里，墙上，屋顶上，树上，远处的山上，全是皑皑的白雪。 脚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穆扬灵用手指去量了量雪的深度，才一个晚上，地上的雪就有一指深了。 村长打开门就看到穆扬灵正发愁的看着天，就笑问道：“姑娘小小年纪发什么愁啊？” “村长伯伯，您说今晚还下雪吗？” 村长也抬头看天，当空虽然无云，天边却有好几重浓重的乌云，他感受了一下风向，道：“八成有，除非这风改向，或是那几重乌云给吹散。” “唉，你是愁回家的事吧？” 穆扬灵点头。 村长沉默了一下，建议道：“你们家那马我也看不出好坏来，但看着年纪还小，这大雪天的让它拉着你们到兴州府恐怕有些难，还不如把马卖了换骡子，这东西比马便宜，也比马耐寒耐劳，没那么娇气，这样的雪地里走把握也大一点。” 穆扬灵问：“村里有人家有骡子卖？” 村长摇头，“你得到三泉县去买，从这儿到三泉县也不远了，一会儿要是不下雪，太阳出来你们就能走。” 穆扬灵点头。 村长背过手去，边往外走边叹，“这日子难啊，不下雪我们愁，下雪了我们还愁，得去看看村里有没有房子被压坏喽，今年的天这么冷，也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个老的。” 穆扬灵目送村长的背影消失，等张五张六他们起来，就吩咐他们收拾东西，他们等太阳一出来就走。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的有所回升，加上下过了雪，空气中有点湿润，风也小了很多，除了地上的雪会让马车行走有些困难外，情况比昨天要好。 用过早饭穆扬灵他们就告辞，他们打算进三泉县买一匹大骡子，骡子的体型要比马和驴都大，而且马一般要三岁后才能骑乘，当然小马驹给小孩子骑刚好。 黑骏今年一岁，给穆扬灵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用刚刚好，这样养上三年，马长大可以投入战场，穆扬灵也长大了。 但骡子不一样，它比马更大，更耐劳，耐旱，比驴和马的耕种能力也更强，两岁的时候就能拉五百公斤左右的大板车，两岁半可以达到成年期的服役任务量。 最要紧的是骡子比马便宜，虽然它不能繁殖。 穆扬灵在车上道：“本来是想买一头牛的，算了，就买骡子吧，春耕的时候家里更轻松了。” 张五和张六都有些忐忑，就快要到三泉县了，不知道姑娘会不会让他们下车。 秀红看了忐忑不安的张五张六一眼，低声问表姐，“表姐，六子哥他们怎么办？” 张五和张六瞬间竖起耳朵，博文则抿嘴一笑，姐姐昨天晚上既然没提这个话题，自然是要把两人留下的，但他看了忐忑不安的张五兄弟一眼，没将这话说出口。 穆扬灵把球踢回给兄弟俩，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打算的？” 张五张六立马在车上跪下，道：“姑娘，我们愿意跟着您，只要您给我们一口饭吃就行。” 穆扬灵垂下眼眸想了想，道：“行，那你们就跟我走吧，不过以后我说什么你们都要听，我也不要你们签卖身契，只算雇佣你们，饭肯定管够，至于每个月的月钱等我回去和我母亲商量过后再定。” 两人立马表示不用月钱，穆扬灵愿意让他们跟着，他们已经很感恩戴德了。 穆扬灵了一下，难道自己长得就这么像剥削者？ 穆扬灵只用了一句话堵他们，“难道你们还打算一辈子给我打工？不娶妻生子吗？” 两个人喃喃道：“其实不娶妻也没什么的。” 以两人之前的境况，能活着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娶媳妇？ 穆扬灵不再理他们，到了三泉县后让他们去和乡亲们告别，她则去买了一匹高高壮壮正当壮年的骡子，嗯它今年刚刚三岁，正当壮年啊。 一共花了六两三钱银子，比牛便宜一点，比驴贵一点。 穆扬灵给它套上马车，黑骏则在旁边跟着，一行人出了城门口，张五和张六早在门口等着了，看到穆扬灵他们，一颗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实处。 虽然知道穆扬灵说话算数，不会丢下他们，但心中缺乏安全感，在没看到人前总是害怕，现在看到穆扬灵他们从城里出来，两人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手软脚软。 张五和张六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穆扬灵问道：“跟乡亲们告别了？” 张五点头，“就跟村长说了一声，给乡亲们磕了个头就出来了。” 第290章 回家 穆家的大姑娘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大小伙子，哎呦，看着可精神了，有把子力气。 关键是她还带回一车的好东西，买了头骡子，那骡子比她旁边的那还要高一个头，壮壮实实的。 城固屯的村民全都羡慕嫉妒恨的站在门口望着穆家门口，很想去打探消息，但又不敢去串门。 穆家从搬进来就比他们高一个高度，村民们也已经习惯仰视他们家了，所以现在见穆家又拉回来一车好东西，虽然心里羡慕嫉妒恨，但谁也不敢往外说不好听的话，最多酸两句，说穆石和舒婉娘生了个好闺女。 穆扬灵把从城里买回来的东西都卸下来，姨婆看了一圈，道：“这是准备年货呢？” “差不多了，等到小年的时候咱再进城买些香烛鞭炮什么的就行了。”穆扬灵将东西拎回房间，现在家里房间多，这些东西得以单独放一个屋。 姨婆看了一眼正吭哧吭哧在砍柴张五兄弟，低声问穆扬灵，“你真打算留下他们？这住哪儿呀？你爹总是不在家，可不能让他们住在我们家里。” 穆扬灵知道姨婆是为母亲的名誉着想，而且舒婉娘与外男相处的确会不自在。 早在回来之前穆扬灵就想好了，“人就住在我们隔壁的旧房子里，明天烧一天的炕就能搬进去了，给他们买四床新被子，再买两套冬衣。今天晚上先让他们兄弟住在客房里。” 旧房子的炕许久不烧了，得把潮气给烧掉才行。 姨婆略一思索就点头同意了，然后就问起工钱，“你打算给他们多少工钱？现在是农闲，可没活干。” 穆扬灵就笑起来，“姨婆，您觉得我们家啥时候没活干？那么大的兔棚在那里可不是摆设，而且我还想开春以后买牛回来养呢，开个牛场，让以后乡亲们都用得起牛。” 姨婆愕然，“大家哪来的钱买牛？” “我佘给他们。” “哎呦，你这个倒霉孩子，人家做生意都是要赚钱，你倒好，上杆子赔钱，我不答应。”姨婆道：“这门生意要是不能赚钱，我可不许你养牛场。” 穆扬灵就抱住姨婆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姨婆，您知道这一趟我们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 穆扬灵就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个数据，姨婆按住胸口瞪大了眼睛看她，“妈呀，你和秀红当奸商了？”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我要不赚钱，您说我白忙活，我赚了钱您又嫌弃我赚得很，我这还是好的呢，您知道我们家在范子衿那里留存多少资金了吗？” “多少？” 穆扬灵露出大大的笑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一万两千多两了？” “这，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分了这么多？”姨婆喃喃道：“范公子可吃了大亏了，以后他来，你和秀红可不许在给他脸色瞧了。” “姨婆可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那，那些钱你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姨婆正想着这么多钱应该藏在哪里。 “拿回来干什么？都交给范子衿继续拿去赚钱了，姨婆，您别看范公子嘴硬，但心肠还不错，至少有生意他从不会落下我们，他也有那个本事，反正我们家现在也不急着用那些钱，我的意思，赚多少都给他多少，继续拿去投资，以后我们要用钱了再收红利。” “那要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呢？”不到手上的钱到底不安心。 穆扬灵却笑道：“那就当大风吹过，我们做了一场美梦呗。” 穆扬灵对钱财看得一向不重，她一直觉得只要亲人家，家人安好，钱只要够用就行，现在穆家的现金不少，范子衿手里的那些钱她虽看着却不如以前那样盯得紧了。 “哎呦，这么多钱说吹走就吹走了，”姨婆原地转了一圈，这才跟在穆扬灵身后进屋，还有点缓不过神来，最后自己和自己道：“算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闹去。” 想到家里现在有一千八百两现银，姨婆就觉得万事不愁了。 一切事妥，穆扬灵正式向家里介绍张五和张六，将对他们的安排一并说了，“以后你们吃饭都过来这边吃，反正两边屋子也是连在一起的，回头你们再搬一些食材过去，要是晚上饿了也能自己熬些粥吃。” 张五和张六就起身冲姨婆和舒婉娘他们跪下，一一行了大礼。 姨婆忙把他们搀扶起来，一拉住他们的手才发现手上只一层皮包着骨头，手冰凉冰凉的，就知道他们这是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落下的，心一软，就抹了抹眼睛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我们家人都好说话，缺什么就和我说，姨婆给你们弄。” 舒婉娘则道：“家里的活也不用你们伸手，只需要在外面帮衬阿灵和博文，只有一件，你们虽然不是我们家的仆人，但既然到了我们家来，那在这儿一日你们就要忠于穆家一日，不要让我知道你们有背主的时候。” 这些话舒婉娘是笑着说的，茶杯放到桌上时甚至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但张五和张六还是忍不住一颤，他们忙表忠心道：“夫人放心，我们就认定了姑娘和少爷，就是我们死也绝对不背叛穆家。” 舒婉娘微微点头，“你们记住就好，行了，起来吧，以后只管听你们姑娘和少爷的吩咐。” 穆扬灵这才笑嘻嘻的插入话题，“娘，我们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一些布料回来，外头的东西比鸣水县里的便宜一些，回头您选两匹出来，我给舅爷他们送去。” “你买回来的东西明天也要规整一下，给你舅爷他们也送去一些，上次我们去汉中府多亏了他们帮我们看家。”舒婉娘看向张五张六，道：“把你五子哥和六子哥都带上，让你两个舅爷见见，以后路上碰见也认识。” 穆扬灵应下。 虽说穆家现在家里看得见的现银有一千八百两，但之前在汉中府买羊的时候还倒欠范子衿四百两呢。 穆扬灵找机会把钱还给了他，这样家里只剩下了一千四百多两，而这次贩羊一共赚了九百零五两，比之前她两年赚的多了将近两倍。 穆扬灵不由感叹起来，这几天苦虽然苦了点，但的确是走一趟可以活三年，要不是商人的地位太低，而很多人缺乏走出去的胆气，这利润不知道会叫多少人疯狂。 第291章 相思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只下了那个晚上，后来又接连下了三场，都不久，也就半个晚上的时间，但等天全都放晴后，在无人踩踏过的平地上，雪有半尺高，一脚踩下去，盖到了小腿处，自然是在穿着靴子的情况下。 在这种情况下，穆扬灵自然不可能外出，所以她每天也就去兔棚转悠一下，不然就呆在家里看书，倒是悠闲无比。 所以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秦屠户。 秦屠户是特意来找穆扬灵的，他穿着棉衣，脚上的鞋子全都湿了，穆扬灵愕然的看着他，第一反应是，“你该不会是走来的吧？” 第二反应是，“那些羊肉出问题了？”所以苦主找上门来了。 秦屠户见她脸沉下来，就忙解释道：“不是，羊很好，我来找穆姑娘是想和您做个生意。” 穆扬灵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再说吧。” 穆扬灵把人请回家，忙叫秀红去把火盆拿来，又去找母亲要了一套父亲的衣服给秦屠户换上。 秦屠户参观了一下穆家，虽然从头看到尾，但只眼睛见到的就知道穆家的日子过得不错，难怪穆扬灵有胆气贩这么多的羊去汉中府， “秦大叔是一人来的？” 秦屠户摇头，“有一个朋友陪着，他现在在城中的客栈里，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找找的，没想到还真在这里找到您了。” 穆扬灵微微一笑，当初秦屠户觉得这门生意太大，所以谨慎的要了穆扬灵的路引看，知道她住在这里。 “秦大叔有什么生意要找我？” 秦屠户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道：“姑娘也许不知道，你们走后没多久，羊肉又涨价了，但我们从收购商那里拿的更贵，现在我们卖羊肉一斤都赚不到八文钱。” “所以？” “所以我和我朋友商量了，在钱庄里借了钱来汉中府买羊，”秦屠户叹气道：“可现在兴州府进汉中府戒严，除非要衙门盖章的路引和条引，否则进不去。” 穆扬灵疑惑的蹙眉，之前去汉中府查的并没有这么严啊。 “穆姑娘也知道，这找衙门办事，除了要花钱，还要找对熟人，我和我朋友也是到了兴州府才知道这件事的，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找了两个人，花出去将近二十两银，却连条引的影子都没看到，我们又不愿意白走一趟，所以我才来找你试试，你看有没有门路帮我们一遭，或是你这儿知道哪里有草原羊。” 穆扬灵并不能一下子给他答案，道：“我帮你问问。” 秦屠户没想到穆扬灵这么爽快，大笑着冲她拱手，“那我现在这里谢过穆姑娘，事若成，我与我的朋友必定重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信。” 穆扬灵并不知道齐浩然在不在军营里，最近都没见他露面，所以她道：“三天内吧，我尽量，得到了消息我去哪里找你？” “我就住在鸣水县的平安客栈里，姑娘只要去那里就能找到我。” 穆扬灵点头，将人送走后就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去营区，守门的士兵看到穆扬灵，一边叫人去通知小将军，一边拦住穆扬灵不让她进去，“我们小将军说了，他现在不想见您，姑娘如果执意要见，也别为难小的……”您可以从非大门的地方进入…… 但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穆扬灵转身就走了，士兵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穆扬灵往来的路回去。 穆扬灵眉头微蹙，齐浩然这是怎么了？ 小将军和穆姑娘最喜欢玩攻防游戏，士兵紧紧地盯着她，看穆姑娘是不是打算爬墙进去，正打算看她转弯去哪个方向，他就叫同袍们去哪个方向堵她，谁知道穆扬灵就这样直直的回去了。 士兵张大了嘴巴，直到穆扬灵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知道自己好像惹了大祸，赶紧叫人替自己守门，自己飞跑去报信。 齐浩然正满脸严肃端坐在太师椅上，门口一有动静，他就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来？” “报告小将军，小的有话汇报。” 齐浩然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脸一红，好在屋里只有他一人，所以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不高兴的喊道：“进来。” 齐浩然瞪着士兵，怒道：“你最好有要紧事，不然给我围着营地跑五圈。” 士兵脸上露出苦色，吞吞吐吐的道：“小将军，穆姑娘走了。” 齐浩然一愣，“走了？往哪个方向走了？她要从哪儿混进来？” “穆姑娘往城固屯的方向走了，”士兵小心的看着齐浩然的脸色道：“我看穆姑娘好像伤心了，一句话都不说，听到小将军说不见她，眼睛都红了，转身就走，背影可，可，”士兵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可孤单了。”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然后跳起来喊道：“你都和她说什么了？不是让你只微微拦一拦而已吗？” “我是只拦一拦而已啊，话还没说完呢，穆姑娘就伤心的跑了，小将军，你快去把人追回来吧。” 齐浩然起身抓起披风就往外跑，骑了马就去追。 齐浩然身后的士兵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求佛祖保佑小将军一定要把穆姑娘追回来，不然往后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而此时穆扬灵才走出营区塔楼的监视视线，她将附近的枯草和树枝捡过来编制好伪装披在身上，现在满目的白色，外头全是雪地，要靠近营地，只能做好伪装，希望能混过去吧，现在齐浩然的兵越来越难糊弄了。 穆扬灵才走进雪地，俯着身子悄悄的朝营地靠近。 穆扬灵以为齐浩然是想让她去试一下他的布防，毕竟以前他想要她试的时候就让守门的士兵拦住她不让她进，虽然这次说的话有些奇怪，但穆扬灵自觉没有理解错误，谁知道才往前走了二十多步就听到了马蹄声，穆扬灵偷偷的抬头去看，就见齐浩然骑着马飞奔而走。 穆扬灵顾不得会暴露，突然站起来挥手道：“齐浩然！” “吁”齐浩然勒住马，突然回头看向穆扬灵，就看到这几天一直担心的人正朝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齐浩然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他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情绪，脸上怒气腾腾的问道：“你在哪儿干什么呢？” 穆扬灵歪头，难道她理解错误了？ “不是你让我去试你的布防吗？”穆扬灵指着营地问道。 齐浩然气得倒仰，“你半个月才来找我，就是为了试我的布防？” 第292章 消息 穆扬灵捅了捅齐浩然的腰，问道：“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齐浩然张张嘴，他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但就是生气。 穆扬灵去兴元府贩羊的事他知道，因为突然下大雪，他还着急了一下，本来都带人要出去找了，谁知道穆扬灵他们却拐了小道回来，生生的错过了，害他白白担心了半天。 穆扬灵不知道这些事，他怪不了她，但人都回来七八天了，却一点来看他的意思都没有，他哪次去汉中府回来不是第一时间通知她？ 齐浩然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却说不出口。 要是让穆扬灵知道他就为这个生气，也显得他太小家子气了。 齐浩然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就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火气虽然有点大，穆扬灵只当他叛逆期到了，不在意的笑道：“来找你问点事。” “汉中府好好的，怎么又戒严了？” 齐浩然只当她是从士兵口中知道的，也不瞒她，“我大哥现在汉中府，七天前遭了刺客。” “齐大哥没事吧？” “没事，就那些小喽喽也敢班门前弄斧，抓了两个活口，其他的全死了。” “那也应该是戒严汉中府接京兆府那边啊，怎么戒严兴州府这儿？” 齐浩然眼底暗沉，“因为人就是从兴州府过去的。” 穆扬灵也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问道：“是不是搞错了？齐大哥只是一个三品将军，朝廷，又没有碍着别人什么。” 齐浩然在穆扬灵面前从不压抑脾气，闻言怒道：“他们要是有这觉悟，大周的江山也不会丢失这么多了。之前是针对袁将军，怕袁将军兵权在握，功高震主，而我大哥现在不过才收回一个汉中府就这样了。” 穆扬灵却觉得不对，大周的皇帝是有些神经，但又不傻，不管是从国家的角度，还是个人的角度上，培养齐修远都更有利于他。 别的不说，平息国内百姓的怨言和压制袁将军两个作用就值得大周皇帝重用齐修远。 但见齐浩然这么生气，穆扬灵就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也行是误会，齐大哥手底下才有五六万人，和那些动辄佣兵十数万的将军可没法比，皇帝就算是要对武将下手也不改是齐大哥啊。” 齐浩然就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说错了什么吗？”穆扬灵见齐浩然这样看自己，底气更加的不足了。 齐浩然就低头笑起来，“谁跟你说我们怀疑是皇帝下手的？”他收敛了笑容，道：“圣上要是想要大哥的命，倒是简单，一纸圣旨下来，大哥就算是不愿也得回京。” “不是皇帝是谁？” “朝中有的是想要揣摩圣意的人，何况，大哥收回汉中府，让金国和大周的关系恶化了不少，边关冲突加剧，而朝中扯皮得更加厉害，这可是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何况，我们的目标可不只是汉中府。” 也就是说，这是政治斗争，还没到君臣相疑的地步。 “你说会不会是袁将军？齐大哥被皇帝重用也影响到了他的地位。”不是穆扬灵小人之心，而是她觉得一个毫无根基的人能够在十多年间从一个士卒爬到一品大将军的位置，要是没点心机是不可能的。 大周不比前世的南宋，前世的南宋在南迁时大半的江南都失去了控制，只有是兵，大手一挥就能扯起一只军队，为国为民去守卫边疆去了。 大周即使是在南逃时，国家的军队依然井然有序的抵抗金兵，朝廷对军队的控制虽然慢慢减弱，却依然握着他们的命脉。 军队的粮饷武器军马和草料都由国库而出，不像南宋，几乎是将军自己养着士兵的。 而袁将军倚靠沈家养军队也是这几年的事，就是这样，沈家的物资也要过户部和兵部的手，不能直接交给袁将军，这个善举叫做捐献。 不然军队由沈家和袁将军养着，那这军队到底是朝廷的，还是他们两家的？ 齐浩然说要养马给军队，但其实马场是放在他名下的，以后要投入战场，要么得跟兵部打报告要钱跟他买马，要么就只能让范子衿送一批钱到兵部，过了手续后兵部再把钱给送回来，算作是买马的钱，马就能投入使用了。 否则，这么大一批马投入战场而不过兵部，御史的弹劾折子能淹没齐修远。 当然，齐浩然武装自己的亲卫是不用打报告的。 所以穆扬灵怀疑是袁将军动的手。 齐浩然对穆扬灵如此揣摩自己的偶像表示了愤怒，道：“别把袁将军当成那些汲汲营营的文官，袁将军一心收回国土，当初我们能够顺利的打下汉中府，就是有赖袁将军牵制住金国在边关的大半兵力，不然以那几万人，就算是潜入到汉中府，里外夹击，打下汉中府后也守不住。” “各种情况都有可能，我这不是将所有情况做假设吗？我还没假设这是你父亲搞得鬼呢，你们父子三人的关系一直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化，和继母更是不共戴天的样子，万一是你父亲一吹枕头风，脑子一糊涂派人来的呢？” 齐浩然张了张嘴，看着穆扬灵不说话。 穆扬灵就跳起来，“不会吧，我只是话赶话说出来的。” “当然不会，一个文官，连家丁都没几手功夫，怎么可能派人来杀得了大哥？”但却不排除出卖了大哥的消息。 齐浩然脸色有些阴沉。 穆扬灵不知他心中所想，惊吓一般的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对了，我来是想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朋友弄一个过关卡的文书，他想要去汉中府贩羊。” “他是什么身份？” “兴元府的屠户。” “贩羊就这么赚钱？值得他冒险跑到汉中府去？”要知道现在汉中府戒严，军队和衙门都来回盘查，他们军队还罢，纪律严明，不敢拿百姓财物，那些衙役敲诈勒索的手段不要太多，搞得现在来往汉中府的客商少了不少。 偏军队管不到地方上，齐浩然心中有气也不好发。 “来回一趟除掉成本还能赚两倍的银子。” 齐浩然奇怪的看着她，问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做？” 穆扬灵无奈道：“我倒是想啊，但家里离不开我，而且在外面跑也太辛苦了，这种生意，一年做一趟就够了。” 齐浩然就以看傻瓜的眼神看她，“谁让你把羊拉到兴元府了？他们不是要贩羊吗？你去汉中府收了回来转手卖给他们就行了，你在汉中府来去自由，谁敢敲你的竹杠？” 第293章 合作 齐浩然的话为穆扬灵打开了一个世界大门，齐浩然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没往那儿想，哼了一声，嘲笑她道：“还说要做生意呢，连送上门来的生意都没发现。” 齐浩然正色道：“你就去和他们说，外来人员现在一律禁止进入汉中府，现在能够往来自由的都是大客商，往衙门里砸的银子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何况还要给衙门里的孝敬，让他们打消去汉中府的念头。” 穆扬灵从没做过这种疑是过河拆桥的事，毕竟人家是让她来打听文书的事，她却把人家的生意给截了。 齐浩然白了她一眼，“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他们等着，爷亲自去见他们。” “可别，”穆扬灵拉住他，“不能实惠落我身上，骂名却你来背，还是我去和他们说吧。” 穆扬灵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道：“这在生意场上是正常的对吧？” 齐浩然用鼻孔对她出气，“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穆扬灵有齐修远亲自盖的文书，别说汉中府去得，就是一路到京城去也不用再去衙门开路引了，而且，以她和齐浩然的关系，汉中府的衙役还真的不敢从她的货物中抽成。 说不定齐浩然还巴不得他们找上门来呢，到时候他就有了整治他们的理由，但能到汉中府来做知府的本来就不是傻瓜，他早就给底下人的下令，谁都能查，齐修远兄弟是有多远离多远，因此范子衿的货物进出汉中府，衙役们都当没看见，连入门税都没敢问他要。 而守城的士兵？他们只会去帮着推车。 所以穆扬灵也算是仗势了一回儿。 穆扬灵回到家里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还是面皮微红的带着张六和秀红去找秦屠户了。 跟着秦屠户一起来的也不是生人，上次秦屠户就找了他一起来收穆扬灵的羊，姓华，也是屠户。 穆扬灵从来不擅长拐弯抹角，因此虽然脸红，但还是道：“秦大叔，我帮你们问过了，现在汉中府戒备很严，能够过去的都是大客商，往衙门里扔的钱能把人给埋了，以你们的身价，只怕……” 秦屠户和华屠户脸色都有些暗沉，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打听出消息来了，毕竟穆扬灵只是一个军户家的孩子，所以秦屠户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衙门里的衙役身上。 也许是因为白收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觉得不好意思，昨天那衙役总算是说了实话，别说他们，就算是衙门里六品以下的官员都进不到汉中府，而那些能过兴州府进去的无一不是兴州府与汉中府两边官员共同作保，再在西营那里留了文案的大客商。 而今天穆扬灵的消息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确信了这个消息罢了。 这对两人来说可以说是惊天霹雳，白费了这几天功夫不说，他们吃的住的，加上打听消息和寻找门路花出去的钱足有三十多两了，这可是他们一家半年的收入了。 这次为了能够来进货，可是豁出了老脸和钱庄借的银子。 “而且，汉中府现在搜查很严，衙役们敲诈勒索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要是再被人顺手牵走一些，可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秦屠户强笑一声，对穆扬灵拱手道：“无论如何要多谢穆姑娘了，劳您白跑一趟。” 又回头对华屠户说道：“兄弟，这次连累你了。” “大哥说的什么话？”华屠户生气的道：“我是那种没担当的人吗？当时是我闹着要和你走这一遭的，亏了就亏了，大不了缩紧裤腰带，两年就恢复原样了，只是你，你娘的药钱……” 秦屠户忙挥手打断他，“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老天爷还能把我的路都堵了。” 穆扬灵听得面皮微红，正想说话，就被秀红抢先一步道：“秦大叔，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秦屠户和华屠户抬头看秀红，对她的办法却不抱多少希望。 秀红就笑盈盈的看着穆扬灵道：“表姐，你不是有齐大哥亲自盖章的文书吗？秦大叔他们去不了，您能去啊。” 秦屠户和华屠户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只能顺势接下，点头道：“我是能去，不过我的文书只能带一人过去，而且那人还必须是我的家人，得有户籍和路引。” 秦屠户和华屠户不是傻子，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办法，双眼发亮的道：“穆姑娘，我这有一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知道两位说的是什么生意，但现在年结将近，我不敢肯定汉中府那些牧民的羊是否还留着。” “姑娘只要肯去就一定能找到，到时候姑娘给开个价钱，我们从你手上拿货，最多是赚得少一些，好歹不白跑这一趟。” “可以，不过你们得在关卡那里等着，我急着回家，不可能把羊给你们赶到兴州府来。”要知道，她骑马从这儿到汉中府都要一天，要是走路赶羊，那可得两天时间。 秦屠户连连点头，道：“穆姑娘放心，我们就在关卡那里等着您，就在那儿交易，银货两讫，这价钱……” “价钱先别定吧，等我把货拿到手再说，你们也知道，我并不知道现在牧民们的开价是多少。” 秦屠户和华屠户只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直接报了自己这边的银子，“我们这次一共带来了八百两银子，姑娘看着收购吧。” 穆扬灵没料到他们这么坦诚，既然如此，穆扬灵也回报了诚意道：“你们放心，这次我花费的功夫少，价格上不会为难你们的。” 秦屠户松了一口气，等把人送走后，华屠户就急哄哄的道：“你怎么把我们的底线都说出去了？这不是叫人拿捏住了吗？” “兄弟，你老哥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秦屠户道：“这位穆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她的干脆利落可不亚于我，我们若是诚心待她，她也必定诚心待我们，我刚才心里算计过了，只要她最后的开价不高于四两，我们这一趟就还能赚。” 华屠户叹气，“怕就怕她直接开价四两二三钱，到时候我们每只都知道赚三两钱，那和亏本也不差什么了，从汉中府到兴元府可得走五天呢。” “所以我们只能赌。”秦屠户也有些怅然，这次是因为老娘的病让他心慌了，不然他也不会一下子借贷四百两出来冒险。 华屠户也觉得这几天过得太过刺激，这心脏只怕承受不了，不管这一趟是平本还是亏本，他觉得他也就干这一次而已了。 第294章 价钱 穆扬灵直接去找上次卖羊给她的牧民，她身边只跟着秀红一个。 穆扬灵没带张五，而是选择带秀红，是因为觉得女子在这时代生活本就困难，她希望秀红能够懂得更多些，只有自己有能力，才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儿。 随着走的地方越多，见识的东西越多，她的眼界也就会越开阔。 两人进了汉中府，因为天色也晚了，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那个村子找那个牧民。 汉中府的村落比兴州府还要破败，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苍凉，秀红的触动很大，“表姐，不是说汉中府比我们兴州府还要繁华吗？看城里，足足比我们兴州府的府城大了两倍，怎么村落这么破败？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没这样呢？” “那是你还没见过刚收回来的汉中府城的样子，里面冷冷清清的，都没几个人走动，大有什么用？边关之地，又被大周和金国封锁起来，大也繁华不起来，现在汉中府有客商来往才显得繁华，但这些村落可没有客商来。” 穆扬灵解释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房子虽然破一些，但还能看，那些塌的应该是被雪压垮的，由此可看出之前汉中府的百姓在金国的统治下并不好过。” “那羊会不会被冻死？”秀红发愁道。 “应该不会，这几场雪都不大，和往年的比起来又少，我倒不担心牛羊这些东西，我担心的是人。”穆扬灵叹气道：“他们已经有三四年不种粮食了，以前就靠着把羊卖出去再买粮，现在金国退出去，汉中府几乎家家都养有羊，没有了金国的销路，他们就只能饿肚子了。” 肉虽然能补充体力，但总吃肉能有多少肉来吃？ 这也是穆扬灵为什么不省力的直接找当地的地主买羊，而是跑掉乡下来一家一家的收，她希望自己在够得着的范围内多帮帮普通的老百姓。 当地的地主一样被勒令养羊，只不过他们的要求被放宽许多，至少还能留下一部分地来种地，足够自己和家人的消耗，而他们养的羊也不少，穆扬灵要的不多，每次只要找一家地主就能买到足够的羊，而现在供大于求，价钱也好商量。 但那些地主虽然难，却还不到生死关头，这些百姓则是卖不出去只怕要饿死的。 穆扬灵在想要不要和齐浩然提议一下让官衙负责牵头，把这些羊往南边和东边卖。 不过想到武将不能干涉地方政务，穆扬灵又只能压下这个想法。 两人找到那个村落，上次那个牧民正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衣在扫雪，看到穆扬灵还愣了一下，继而大喜，丢下扫把就跑过来，“穆姑娘，你咋来了？” 穆扬灵笑道：“来和你们谈个生意，怎么样，冬天的日子难过吗？” “还行，能活下去，说起来多亏了姑娘收了我们的羊，家里这才有了银子买粮，要不然我们也得跟别的村子一样上山剥树皮。” 穆扬灵笑容一僵，问道：“树皮？你们现在已经吃树皮了？” “不是还有羊吗？”秀红瞪大了眼睛问。 牧民苦笑道：“虽说现在羊卖不出去，但谁家吃得起啊？都想着等开春后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开春还得有七个月的功夫才能收第一茬粮食呢？那七八个月总不能也上山挖草根吧？除非家里孩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几家合伙宰一头羊，下次再轮到下一家出羊，这样每家出一只羊应该就能熬到开春了。” 秀红一时心中也难受起来，她也过过苦日子，哭起来的时候也是被奶奶带着上山剥树皮吃，但这样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很长，奶奶总是能弄来一些零碎的糠米熬粥给她和妹妹吃，而到了穆家后，她更是没饿过肚子。 牧民见姐妹俩沉默，就忙笑着扯开话题，问道：“姑娘来是还想买羊吗？” 穆扬灵点头，“你对这些地方熟，所以我想叫你带我去附近几个村子转转。” “穆姑娘，我们村也还有羊。” 穆扬灵知道他说的是上次她挑剩下的，穆扬灵就笑道：“我知道，不过我只选够大够精神的，要是达不到我的要求我是不会要的，我时间赶得紧，你去叫人把羊牵出来吧。” 牧民高兴的应一声，跑去敲锣打鼓。 穆扬灵因为想把名额让给那些更困难的家庭，所以在这个村子里选的羊并不多，毕竟，前不久她刚和他们做过一笔交易，他们赚的钱足够他们活到来年的秋天。 但穆扬灵还是选了十二只不错的羊，对牧民道：“给你们的收购价是二两银子一只，不论大小。” 村民们想到才半个多月过去竟然涨价了，要知道现在汉中府的羊已经降到一两一钱银子一只了，几乎一点钱不赚，亏本卖都没人买了。 而接待穆扬灵的那个牧民却隐约猜到穆扬灵是可怜他们的处境，忙给父母们使眼色，拉住想要还价的几个亲戚。 等穆扬灵转身去摸那些羊的时候才低声将自己的猜测和他们说了，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还道：“刚才你们没看到她表妹惊讶的看着她？这是临时加价的呢，不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价钱，你们可别犯浑，让她生气了，她不要了，转身去了别的村子，别说二两了，她要是愿意出一两二钱都有人给她送到门上。” 大家一想也是，对穆扬灵很是恭敬起来。 秀红也正在说这件事，“不是说照着上次的那个价格给吗？” 穆扬灵苦笑，“你没看他们日子多难过啊？赚他们的钱我心里有点不安，还是给二两吧，往年他们卖的羊也是这个价钱。” “那给秦大叔他们什么价？” “二两五钱吧，”穆扬灵道：“从汉中府到兴元府要走五天，其中有三天得睡在外头，这样的天气能要去人的半条命，加上路上的风险，总不能只让他们赚点辛苦钱吧？要是没有高利润，他们可不愿意来受这个苦。” 穆扬灵心里对兴元府的羊肉行情也有一定的估算，他们从她这儿二两五进货，在兴元府四两五卖出去，每一只能赚二两，数目一大，这个数据就很客观了。 秀红脑筋一动就明白了，“表姐想做长期生意？” 穆扬灵点头，“我说了我想建个牛场，在兴州府没有合适的地方，但在汉中府有，这样我和他们也算半个老乡了，就算是为乡亲们做点好事吧。” 秀红抿嘴一笑，“您做就做，干嘛还要找这样的理由？反正不管您做什么我都跟着。” 穆扬灵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笑道：“那姨婆那里你去搞定，都快要过年了还在外面跑，姨婆一定会不高兴的。” 秀红嘟嘴，“我就知道我身上没好差事。” 第295章 苦 穆扬灵给了那个牧民五两银子，由他带着他们在各个村子里转悠，并且他的家人要帮他们看好买到的羊。 牧民求之不得，都不用穆扬灵吩咐，直接和家人说，“我看穆姑娘是想长期将这生意做下去，你们最好别怠慢了她，不然下次这差事可落不到我身上了。” 他的家人对他能取得穆扬灵的信任都很骄傲高兴，因此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羊看好，还会把它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然后穆扬灵就赶着骡子和它拉的板车正式开始了收购的旅程。 穆扬灵让牧民带她去比较贫困的村子，牧民说，除了一些富户和地主，这十里八乡全是穷人，以前胡人没打进来前，大家日子过得都不错。 比较汉中府地处平原，土地还算肥沃，比兴州府不知道强多少倍，所以里头的百姓虽然也穷，但日子过得还真不错，至少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用吃糠，只要喝稀粥就能熬过去。 但胡人一打进来，头一件事就是他们的家给抢了，那时候富户和一些地主也给抢得精光，还因为他们土地打眼，有的地主家里的地直接被金国的权贵给圈了，现在不说是人亡，但家破是肯定的了。 秀红就忙问：“那百姓呢？那些胡人不占百姓的地吗？” “怎么不占？”牧民叹气道：“甭管是干啥，这老百姓都是受害最重那个，受益最轻的，两位姑娘还小，四五年前可能还不知道汉中府吧，那时候胡人进来，烧杀抢掠，那岂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加上后来权贵圈地，将那些地上的老百姓和村落都直接赶走，那些人现在是什么下场？全都当了流民，不然就是跑到山里当了土匪，也就只有那么三两个能找到亲戚投靠。” “所以为什么小将军一打进来，大家都不做声？还暗地里能帮着隐藏就帮着？这汉中府地界上，凡是汉人，和那帮胡人就都有仇。好在现在日子慢慢的好了，明年把地犁开种地，就又能收粮食了，”牧民说到这里很开心，“齐将军当时一打进来可是说了，明年免税，朝廷前两天的公文也下来了，明年给咱汉中府的百姓都免税。” 穆扬灵强笑一声，不敢告诉他明年可能会干旱的消息。 农民一直是最懦弱，但也是最坚韧的，他们总是最后才想起反抗，但却能一直扛着那些灾难，在这困难的世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穆扬灵只是个小人物，她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的帮助他们。 在穆扬灵思考的时候，牧民已经指着前面的村子道：“穆姑娘，我们到了，我舅舅家就在这个村子里，他们养的羊不多，但养得都不错……” 这个村子明显比牧民的那个村子要破败，这个时间，大人们都在山上剥树皮，女人和孩子们则睡在炕上盖被子，牧民直接带他们去了他舅舅家。 他舅母却只能躺在炕上和他说话，因为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他们不舍得杀掉羊，只能把家里的三套棉衣当了两套，留下一套换着穿，所以她只能穿着夏天的衣服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和穆扬灵他们说话。 可是显然，那两套打了补丁的棉衣并没有换回多少钱，所以他们现在每天依然要进山剥树皮。 穆扬灵都要担心那些树没了树皮能不能渡过这个冬天。 听说穆扬灵是来收羊的，还出二两银子一只，他舅母再也忍不住从炕上爬起来，当下就要去给穆扬灵开栅栏选羊。 穆扬灵忙按住她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您要是起来受了凉，到时候可是要花钱吃药的。” 他舅母着急道：“姑娘，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在雪地里滚两圈也没事。” 穆扬灵不信，吃不饱，穿不暖，身体能有多好？ 她按住他舅母，让牧民赶紧到山上去把他舅舅叫回来，顺便把村里人也给叫回来。 牧民立马跑出去，不到两刻钟，大门就传来“砰”的一声，一群大老爷们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看到堂屋里坐着的穆扬灵和秀红都有些失望，两个半大孩子，还是女孩，她们能收多少只羊？ 穆扬灵和秀红在外头的时候虽然一直做简单利落的打扮，但头梳的事姑娘头，加上身量相貌摆在那里，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姑娘。 穆扬灵之所以不扮男装，一是因为北地对女子的束缚不大，二是因为，她想要她周围的人，甚至是接触到的人都要认为女孩子出门办事也是天经地义的，目前看来，成效还算可以，虽然大家在看到她是姑娘时候依然免不了轻视。 穆扬灵一看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她也不解释，直接道：“诸位叔伯是从山上回来的吧？正好，我时间紧，我们也就长话短说，我收的羊须得我来挑选，不论大小一律二两银子一直。” 牧民的舅舅就忐忑的问道：“那穆姑娘打算收多少只？” “先看看吧，现在还未可知。”穆扬灵不想将底线告诉他们。 他舅舅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热情的招待穆扬灵去了他家的栅栏，村民们都紧紧的跟随。 牧民说的不错，这个村子的羊喂养得要比他们村的要肥壮，也许是因为穷和量少，穆扬灵也痛快，见他家的羊都很精神，就全要了。 十八只羊，一共是三十六两银子，穆扬灵当场和他银货两讫。 牧民的舅舅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拿到了这么多银子，捧着银子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其他村民却沸腾起来，都围上穆扬灵，想拉她去自家的栅栏里看。 穆扬灵就大喝一声，“你们的村长呢？” 一个老头使劲儿的挤进来，举手道：“我，我是村长，我是村长。” 穆扬灵就将挤进来的几个青壮年一手推出去，有几个动作比较大的，穆扬灵直接将人举起来扔出包围圈。 她掌握了力道，又是仍在厚厚的雪上，人在雪上滚了两圈嘛事没有，但人却吓坏了，坐在雪上愣愣的。 人群终于也安静下来，村长一个糟老头子总算是挤进来了，他气喘吁吁的看着穆扬灵，热情的道：“穆姑娘别介意，别介意啊，孩子们都是激动的，这头一次有人到村里来收羊，这太激动了。” 第296章 收购 穆扬灵挤出人群，把秀红拉到身后，对村长皱眉道：“您让大家放心吧，只要你们的羊符合我的标准，我就一定会要，让大家不必如此紧张。” “是，是，姑娘放心，我这就让他们老实下来。”村长后身吼了一嗓子，大家虽然还脑闹哄哄的，却不再大声喧哗，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村长这才道：“行了，穆姑娘说了，肯定每家的都能收到，你们赶紧回去收拾，就在家里等着，我带着穆姑娘马上就去。” 穆扬灵见大家还是不愿意离开，就道：“你们家里应该备有羊吃的草料吧？我买了你们家的羊，买了多少只，你们就要备好它们未来五天吃的草料。” 这对大家来说并不是困难，因为在入冬前，大家都把羊一个冬天要吃的草料备好了，别说是只要准备五天，就是穆扬灵要求他们交出所有的草料他们也没意见。 牧民的舅舅就立马进屋，一下子抱出最好的几捆草料，帮穆扬灵给放到板车上了。 穆扬灵微微点头，看向村长，“我们现在就走吧，下一家是谁？” “我家，我家，三爷爷，我家离得近。” “我家也不远，我家有二十三只羊呢，全肥肥壮壮的。” 大家就又都挤过来。 村长吼他们，“急什么急？下一家是老王头家，谁也不准抢，都给我家去，不走就给我老实跟着，不许吵，把人吵走了，看回头我怎么收拾你们。”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老王头家住在村尾，离这儿有点远，但穆扬灵还是跟着村长过去了。 老王头是一五十八岁的老头带着两个孙子孙女，村长一路上就为穆扬灵介绍老王头的悲惨身世了，他儿子儿媳在胡人入关的时候被乱兵杀了，所以他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就比较苦。 别人家过冬好歹还有一套棉衣，他是一套都没有，能活着是因为村里人上山剥树皮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份，一家给一点，他们祖孙三人就活到了现在。 虽说他不方便出门，但他的羊却养得很精神，而且膘多穆扬灵很满意，他家里的十一只穆扬灵全要了。 村长带着穆扬灵从最困难的一家走起，将自己家放到了最后，但穆扬灵不是每一家都要完的，她选出来的羊都是要既健康又肥壮，看着还要精神的羊，而其中有一家，她纠结了半天最后只从二十三只羊中选了七只，这算是比例最小的了。 那一家的男人愣了一下就不乐意了，“穆姑娘，凭什么轮到我家的时候就只收这么点？” 穆扬灵挑眉，这是把她的好心当理所应当了？ 穆扬灵直接减了两只，对不可置信的男人道：“你这里只有五只符合要求，那两只还是我可怜你才额外收的，既然你不满，那我就不收了，这五只你是卖还是不卖？不卖我就走了，去下一家。” 村长皱眉道：“赖老三，你看看你家喂的什么羊？这不是糟蹋吗？村里谁家像你家似的把羊饿成这样？穆姑娘肯收你五只就算不错的了。” 赖老三张张嘴，转身就一脚踹在他媳妇的腰上，直接把人踹到在地上，喝道：“败家的娘们，家里的羊全叫你给养坏了。”边骂还边往她身上踢。 秀红吓了一大跳，惊吓的躲在穆扬灵身后，穆扬灵脸色一沉，直接一脚踹在赖老三的腰上，将人踹飞出去，村民都吓了一跳，全都愣愣的看着阴沉着脸的穆扬灵。 穆扬灵阴森森的看着赖老三道：“怎么样？被人踹在腰上的感觉如何？” 赖老三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此时连眼睛都不敢对上穆扬灵的。 穆扬灵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赖老三忙喊道：“穆姑娘，你还没给银子呢。” 穆扬灵冷笑道：“你家的羊我不收了。” “凭什么？”赖老三不服气的喊道。 “我心情不好，我平时最厌恶打老婆孩子的男人，所以你家的羊我一只都不收。” 穆扬灵拉着秀红就要走，赖三的媳妇忙抱住穆扬灵的腿，哭喊道：“姑娘，你就可怜可怜我，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爹不懂事，您就原谅他这一回，收了我们家的羊吧，您就看上五只不是？那就收五只。” 穆扬灵扯掉她的手指，后退三步，道：“我不收，你男人打你，我讨厌这样的男人，就是不收。” 说着拉了秀红就走，赖三的媳妇眼睁睁的看着穆扬灵走远，突然心生绝望，嗷的嚎了一声，冲上去劈头盖脸的就打赖三。 赖三被穆扬灵踢的不轻，只能哀叫着躲避。 村长在穆扬灵身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说情。 他岁数大了，见识也就多了一点，也有些看人的眼光，这一位就是遇强愈强的主儿，她拿定的主意只怕很难更改，他叹息一声，只能回头多帮一下赖三家，好歹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穆扬灵每家每户都去了一趟，最后共买下四百十八只羊，算上前面收的十二只，就一共是四百三十只羊，一共花了八百六十两，这样穆扬灵带来的钱也不剩下多少了。 板车上堆满了草料，穆扬灵也不多停留，见才过了午时就和村长他们告辞，他们最好能够在天黑之前到达关卡那里，不然这么多羊，他们也不好看着。 村长想留穆扬灵下来吃饭，穆扬灵推辞了，为了赶时间，还是在车上吃干粮吧。 穆扬灵让秀红在后面赶骡车，她和带路的牧民赶羊。 到牧民的村子里拿回了那十二只羊，穆扬灵直接赶着羊群进城了。 汉中府共有六个城门，穆扬灵运气不错，从东南城门进，走上两刻钟就到南城门了，兴州府进汉中府的关卡就设在南城门外。 而牧民家的村子就离东南城门不远。 在南城门设关卡的官兵见穆扬灵赶了一群羊过来，衙门里的人眉眼都是笑，这一看就是没背景的，心里正盘算着这次要留下多少只羊才能犒劳兄弟们，就见对面把守关卡的守将屁颠屁颠的迎上去，和那小姑娘抱拳行礼，竟然还毕恭毕敬的帮她赶羊…… 第297章 成交 守门的衙役就眼睁睁的看着穆扬灵赶着一群羊出了城门，然后将文书交给守将装模作样的检查一遍就过了关卡。 他僵硬着扭脖子去问身边的同僚，“那是守将家的亲戚？” 还要不要人活了，过路的大客商有背景，他们惹不起，只能吃点打赏，平时也就搜刮搜刮这些小贩，结果城门一戒严，小贩直接消失，中等的客商也消失了大半，收入直线下降，今天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还是有背景的？ 衙役觉得他得去打探清楚，干他们这行的，利润可以少拿一点，却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于是晚上换班的时候衙役去找守将喝酒。 被派来守门的只是一六品的营千总，共有两名，白天黑夜替换着，因这关卡和城门上他们最大，所以被人叫做守将。 守将也不含糊，直接告诉他，那是他们小将军的好朋友，就连将军跟前的荣军师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守将可是知道，这位姑娘经常在五营出入，和小将军范公子相处时也不怯场，打打闹闹的，有时候教训起小将军来，将军还要在一旁拍手叫好，所以虽然她爹现在只是一百户，但前途肯定比他光明。 他当了将近十年的兵才混到营千总，穆石才当了一年的兵就给混到了百户，这是风的速度啊。 穆扬灵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她赶着羊才出关卡，张五和秦屠户华屠户三人就迎了上来。 秦屠户看到那个数目一愣，他们的钱好像买不了这么多吧？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吧，晚上再谈。”穆扬灵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谈生意。 秦屠户点头，带他们去他们驻扎的帐篷那里。 关卡外面是一大片的空地，现在被帐篷和马车骡车驴车各种车给占满了，这些都是暂时进不了关卡，等着主人家来领人领东西的。 穆扬灵他们因为提前一天来了，所以占了一个好位置。 在一大群绸缎茶叶瓷器香料等货品中，穆扬灵的货物实在是太过出奇，大家都避着她走。 张五生了火，开始忙碌起晚饭，穆扬灵坐在火堆前烤火，秦屠户这才有时间问道：“穆姑娘，这羊也太多了，您知道，我们身上带的钱不多，只怕吃不完。” 穆扬灵满脸的疲惫，“我知道，我原先也没想买这么多，但你不知道汉中府现在农民的日子有多难过，反正你们也想将这门生意长久做下去，我原先先赊账给你们。” 秦屠户张张嘴吧，很想说他们只打算做这一次，不做长期的了，但看着穆扬灵疲惫的神色，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是他把人拉进来的，无论如何要负责到底，他咬牙道：“穆姑娘既然信得过我，我一定把钱给你还回来，您说这价钱怎么算？” 穆扬灵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我从农民手里进货是囫囵算的，二两银子一只，现在我卖给你也是囫囵算，就二两五钱，每一只我赚五钱，我不管你们拉到兴元府怎么卖，但有一件，这本钱你们得给我送回来。” 秦屠户和华屠户惊喜的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穆扬灵出价这么低，秦屠户甚至激动得忘了自己的身份，道：“穆姑娘，这价钱也太低了，我们也不好叫你吃亏啊。” 华屠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现在他们好像是谈判的对象吧？怎么站在那边说话？ 穆扬灵也是一笑，道：“吃没吃亏我们大家心中都有数，我是从这儿走到过兴元府的，知道这一路上的艰难，加上现在大雪封路，只会更难。我赚钱不容易，你们赚钱也不容易。” 两天的功夫每只羊就能赚五钱银子，对穆扬灵来说算是暴利了，毕竟她不用担心销路，只要去收购后拉出关卡交给秦屠户他们就行。 四百三十只羊，价值一千零七十五两银子，秦屠户他们一次性交付了七百七十五两，还欠着三百两银子，等他们再来的时候会给穆扬灵带上。 秦屠户和华屠户写好文书签字，穆扬灵也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就算成交了。 这一趟，穆扬灵赚了二百一十两银子，吃饱喝足后，心情愉悦之下，穆扬灵就进帐篷睡觉去了。 秀红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穆扬灵半夜醒来，问道：“想什么呢，小小年纪竟然就失眠了。” “表姐，你今天怎么就是不收赖三家的羊？我觉得他媳妇很可怜，你说后头她还会不会挨打？我看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瞄过他们家的厨房，里面是剁碎的树皮混着几颗米。” “用不着你操心，他们村除了他家全都卖了羊，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会不借银子给他们家？赖三媳妇是可怜，但如果我在那种情况下收了他们家的羊，她以后只会更可怜，赖三见打不打老婆我都会收他们家的羊，甚至会收的更多，他以后就会无师自通的通过大老婆逼迫别人心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现在他因为打老婆付出了代价，羊没卖出去，为了活命，他会借外债，农民守城的性子让他不敢借太多，因此以后他多半还是要吃着树皮混米粒的粥，本来条件不错的沦为全村条件最差的，这个差距会让他不敢再对老婆下手，至少下次再打他老婆的时候，他会思考更多。” “而赖三媳妇，你没见我们走的时候，她都动手挠赖三了吗？她以后会更加硬气的，秀红，我之所以没买他家的羊，就是想逼着她硬气一些，女人，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穆扬灵低声教导她，“对娘家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家的女儿是客人，虽然她在婆家受了气，娘家可以帮她撑腰，但这也是偶尔一次，你觉得娘家能事事为出嫁的女儿出头吗？” 秀红摇头。 “而在婆家，儿子是自家的，孙子是自家的，只有儿媳是外姓人，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就是媳妇，所以我说，女人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当然，表姐不是要教你冷漠无情，儿媳彻底融入婆家的例子也有很多，表姐只是希望你以后更加的自强自爱。” 秀红睁着眼睛看帐子，心里却在思索表姐的话，在穆扬灵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秀红就突然道：“表姐，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自强自爱。” 第298章 过渡 景炎二十三年是大周灾难最多的一年，后世的历史普遍认为大周始亡于此时。 当年，此时的端宗皇帝和他的臣子们并不这样认为，虽然从开春始雨水就比往年的少，但他们觉得去年钦天监就已经有了预测，因此他们并不担心，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端宗皇帝依然翘首盼着城外的汤山行宫快点建造好，今年冬天好搬进去，嗯，夏天的时候也能在山上避暑。 虽然汤山里面最主要的是温汤，但半山腰上还是很凉快的。 如果皇帝知道，因为这一年，他会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亡国，这一年他说什么也不会逼着户部拿钱给他建汤山行宫，而是把那些钱拿去加强军备，不对，应该是拿去赈济百姓。 景炎二十三年秋，利州路一带干旱，水稻几乎颗粒无收，小麦的最高产量只有一百二十斤，而最低产量跌破历史，只有十八斤，堪堪收回粮种。 好在有齐修远贡献出来的玉米种子，配合他推广的玉米种植法，最高亩产有六百三十二斤，最低也有二百八十九斤，在小麦水稻如此歉收的情况下可谓是唱了一曲高歌。 但别路州府可没有利州路这么好的运气，临安府一带也干旱起来，但两湖地区却发了水灾，不仅将农田淹没，房屋也被冲垮淹没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南疆一带的苗民也蠢蠢欲动起来，但这一切在朝廷看来都是小范围的灾情，在临安府里，朝廷正在举行宴会，一是庆祝汤山行宫建成，入冬皇帝就能搬进去避寒了。 二是庆祝玉米大丰收，没错，就是玉米大丰收。 朝廷逼着齐修远交出来的那些玉米种子，四分之一上交给了皇帝，皇帝交给了皇庄进行播种，剩下的四分之三被大臣和世家们瓜分了。 经过大家一个冬天的扯皮，种子被瓜分殆尽后就被他们家的佃户精心的种到了地里，依据的是齐修远上交的种植方法，前不久他们刚刚秋收，亩产达到了七百四十八斤，当然，这是最高产量，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当年世宗皇帝对玉米的评语是正确的。 这样的高产量，先不论它好不好吃，反正推广来后是肯定饿不死人了，所以听到各地有灾民造反的时候，他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都是一群刁民，都有了这么高产量的东西竟然还造反。 此时他们忘了，玉米种子还不够散布开，而南来的玉米种子全被他们私吞了，没有一粒流出去。 听说利州路也有百姓造反后，大周皇帝大手一挥就让齐修远带兵去平反了。 齐修远收到公文的时候几乎要咬牙切齿起来，将公文拍在桌子上，怒道：“难道就没人劝着要说和吗？” 齐浩然也很生气，该说和的时候那些大臣一个屁都不放，不改说和的时候却巴巴的要和胡人议和。 “大哥，我去查过了，那都是潼川一带的农民，全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攻击县衙的，也没杀人，就是把衙门的粮仓给打开了。”说到这里，齐浩然磨着牙齿道：“听说潼川一带的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但县衙和府衙就是不开粮仓。” 齐修远头疼的扶额，“这事也不能怪潼川的知府，他三天两头的给朝廷上书，朝廷只叫他坚守，却并不松口开仓赈灾，皇上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刁民胡闹呢。” 齐修远看向荣轩，道：“军师，你草拟一份折子，回头我给递上去，将这边的情况说清楚，那些都是种地的农民，还是议和为主。” 荣轩应了一声。 “但皇上既然叫我们去平反，我们也不能什么动作也没有，至少潼川府的情况要控制住，浩然，你即刻领兵前往潼川府，把五营四营都带上，由你统帅，穆石为前锋，明日就启程。” 齐浩然恹恹的应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齐修远奇怪的看着他问，“平时听到打仗不是兴奋的跳起来吗？怎么这会儿没精神了？” 荣轩笑道：“将军忘了？后天是穆姑娘的生辰，小将军还说要在汉中府给穆姑娘办一个生辰宴呢。” 齐修远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放心去吧，你不在家，我叫子衿帮你办好来，大哥也会帮你监督的。” 他沮丧不是因为这个好不好？他准备了一个月就是为了给穆扬灵准备一个生辰礼物，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齐浩然恹恹的离开，荣轩看着他离开，扭头看着微笑的齐修远道：“承德，浩然对穆姑娘越来越上心了。” 齐修远摇头失笑道：“没想到倒是这小子先找着小媳妇。” 荣轩吃惊的看着他，“你真的不介意，穆家的家世可不怎么样。” 齐修远面色微冷，道：“我平生最恨门第之见。” 他的母亲，他和他弟弟这一辈子被这门第害得还不浅吗？ “齐家又有什么门第？往上数五代不过是不识字的农民，往上第三代才出了一个秀才，他不过是一个五品官之子，竟然就拿捏起家世来了，祝家又差在哪里了？” 荣轩顿时不说话了，他知道，齐家和祝家的恩仇就是一笔狗血债，到现在谁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对齐修远和齐浩然来说，的确是齐丰有愧于他们。 齐修远平了一下心气，道：“浩然脾气大，又很少听人劝，穆扬灵是除了我和子衿外唯一能制住他的，他自己又喜欢，我们没必要拦着，只等他们年纪再大些，我再和穆家提。” 齐修远想到舒婉娘的做派，心情轻松起来，道：“说不定人家穆家也是有家世的呢，只要他们别反过来看不上我们家的浩然就好。” 荣轩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他是说笑，见他笑得畅快，就阴阴的道：“承德，你今年周岁二十了吧？虚岁也有二十一了，也该成亲了吧？” 齐修远一愣。 荣轩本来是为了堵他才说的这话，但说出来后才认真思索起来，惊觉道，对啊，他的好兄弟，好朋友都二十一了，竟然还没成亲。 第299章 造反 齐浩然有些沮丧，因舒婉娘说穆扬灵长这么大还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辰，想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给她办一个像样的生辰礼。 齐浩然自告奋勇的接过这个重任，本来都计划好了，在汉中府的齐府里办，就请几个相熟的人一起过来玩，要紧的是让穆石抽出时间来参加他女儿的生辰礼。 齐浩然甚至准备了一个大礼物送她，但现在因为要去潼川平反，他是不可能参加了。 他有些沮丧的去找穆扬灵，告诉她这一坏消息。 穆扬灵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听说齐浩然成了第一个领兵平反的将领，第一个想法是，齐浩然要载入史册了，嗯，被后世唾骂的那种封建统治者镇压农民起义！ 第二个想法是，齐浩然要是杀了老百姓，会不会损阴德？ 于是，穆扬灵就正色的劝说他，大概意思是，平反就平反，但那些都是可怜人，能放他们一马就放一马，关键是不能杀老弱妇孺。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爷是那样残暴的人吗？”说着沉下脸色道：“不过他们要是也参与了造反，杀人越货了，我也绝对不放过他们。” “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会杀人越货？” “怎么不可能？”齐浩然对穆扬灵如此武断很不高兴，道：“潼川可有不少富户被抢，家里被杀的人不少，其中还有好几户在乡间的名声不错，平时积德行善的事也没少做。” 齐浩然没告诉穆扬灵的是，那几家男丁几乎无一生还，女眷全被糟蹋了，也全都自尽身亡。 如果说齐浩然一开始对平反还有些抵触的话，那现在则是想快点开拔赶往潼川。 穆扬灵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半响才道：“好人坏人哪里都有的，农民中人渣自然也有，但你不能否认其中也有不少好人。” “好人会造反吗？” “被逼到了极致，就是圣人也会忍不住要造反的。浩然，看着亲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的饿死，除非本来就是无情冷血之人，不然再宽大的胸怀也会被磨成恨意。” 齐浩然沉默，想到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人造反，他一时间也有些茫然起来。 穆扬灵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只要无愧于心就好，浩然，去平反的时候，只要杀了为首的和作恶的几个就差不多了，没人再鼓动，他们也就散了，那些老弱妇孺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齐浩然应下了，但到了潼川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造反也不全是一伙儿的。 潼川的造反队伍大致分为三派，第一派人数最多，达到了四万多人，才带了两万人马过来的齐浩然本来还紧张了一下，再一听他们的组成部分，齐浩然瞬间不紧张了。 四万多的造反队伍里只有一万多是青壮年，剩下的三万竟然全是老弱妇孺，小的有三四岁，老的有六十多岁，他们的特点就是抢粮库，冲进去抢完就走，绝对不留下一粒米，但只伤人不杀人。 据调查统计，他们的多次行动中，朝廷的人伤得最严重的一个就是腿骨折了，齐浩然甚至都没怎么问具体情况，前来汇报的斥候就绘声绘色的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这批人颇有点神兵的感觉，好似从天而降，朝廷的军队一直摸不准他们的行迹，在他们派兵守着这个县城的这个粮库时，他们却绕过了好几个县，直接朝着最后的一个县去了，等朝廷的军队和衙役再赶过来的时候人早没影了，只有粮库里的百多号守军捆绑丢在粮库里。 那个受伤最重的就是因为被捆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给摔了一跤，不小心给骨折了。 “小将军，您说他们是不是犹如神助？现在他们一共抢了三个粮仓，潼川知府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找到。”斥候兴奋的道。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道：“这些有什么难的？潼川本来就岔道无数，加上丛林密布，四万人中有这么多老人，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条朝廷不知道的通道呢，而衙门的那些人，”齐浩然磨了磨牙道：“他们的行动又不避讳人，只怕人家稍一打听就知道他们去守着哪个粮库了。” “不过让我佩服的是为首之人竟然能控制住四万人，冲进粮库的时候不伤一人，搬粮食的时候也没发生哄抢。”要知道那四万人中什么人都有，老弱病残，青壮年和妇孺，这样混在一起的群体最容易发生冲突和伤亡，为首之人竟然能够控制。 既然这派人没杀过人，齐浩然也就没想对他们下死手，他决定先解决另外两派人再说。 另外两派，却几乎全是由青壮年组成，一派就是齐浩然和穆扬灵说的，抢了富户，还将人全杀了，为首的叫冯余，潼川理县人，二十八岁，共有两千四百多人，这人不仅抢富户，路过的村子也没放过，有的村甚至被屠杀殆尽，手段之残暴，就算齐浩然这两年接触的胡人都不及他。 所以齐浩然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他，凡是参与了杀人强奸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三派就正常多了，典型的造反。 为首的叫蒋忠，潼川江油人，几乎是第一派刚抢了县衙和粮仓开始，他就带了四百人在后面捡了便宜，直接把县城给占了，然后将原来的衙役和城中的青壮收编，凑了一千七百人，在朝廷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占了另一个县城，他的特点就是攻打城池，这小子很有造反的天赋，一打下县城，就把县衙的备用的小粮仓给开了，然后安抚百姓，又逼着县城里的富户拿出粮草银子来犒赏他的军队，好在除了攻城时死伤的人，这人就没胡乱杀过人。 依照损害大小的估量，齐浩然将这派放在第二位解决，打算解决了冯余后就把被蒋忠占去的县衙给抢回来。 但知府大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蒋忠的危害最大，然后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万人，最后才是冯余。 齐浩然从来不是屈服于文官的主儿，直接告诉他，这场仗是他打，所以得听他的。 潼川知府被噎住，指着齐浩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300章 静战 冯余的行踪并不难确定，齐浩然点了两千兵马，再让穆石率五千人去围江油，那是蒋忠的大本营，他的主要兵力在那里，剩下的一万三千人则由四营的卢参将带着留守潼川府，并负责后勤和制动。 卢参将觉得齐浩然应当坐守中军指挥，而不是冲到前面去。 卢参将并不擅长攻战，穆石又要防守蒋忠，讨伐冯余自然得他自己来，而且他年纪小，虽然有汉中府的攻坚战在前，除五营外，在其他四营面前依然难以服众，卢参将留守要比他留守更能服众，等他将冯余拔除，再慢慢收拢军心。 齐浩然布防完，立马让人埋锅造饭，明天天未亮他们就要出发。 这边冯余刚听说朝廷要派大军来镇压他们，此时他们刚占了一个镇子，抢了镇上的富户和平民百姓，够他们逍遥一段时间的了，所以冯余有些不想挪窝，就让人去打听一下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冯余没料到大军的速度会这么快，觉得他现在刚听到消息，他们要来到潼川府怎么也的四五天之后，然后再找他们的行踪，三四天又过去，到派兵来剿他们，怎么也是十天之后了。 十天他也休息够了，到时候抢了足够的东西，他就带着兄弟们上山去，潼川府多山林，只要进了山，别说只是一个大军，就是袁将军来了都没办法，茫茫山脉，找不到人，里头还全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形，以冯余的猜测，这场战事多半是不了了之。 所以他很是悠闲的叫人出去打听一下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因为冯余的作恶多端，潼川府只要能走的人家都往外逃去了，所以派出去的人一时还没听到消息，而齐浩然却已经直奔他们所驻扎的小镇来了。 齐浩然是正规军人，齐修远对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他的功课由三位老师负责，一个是和范子衿一样的夫子，他只要大致的读过四书五经就行，齐修远不要求他精通。 但《吴子》《孙膑兵法》和《黄石公三略》等兵书他都必要要倒背如流，这些兵法韬略都是齐修远和荣轩抽时间给他讲解，加上又有实践的空间，和大字不识一个，从没和正规军队交手过的冯余相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因此冯余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才走出来半天就被齐浩然的先遣斥候给抓了，将人押回给齐浩然，齐浩然计算了一下行程，道：“通知将士们加快脚步，今天最后一举拿下叛军，我们也进镇休整。” “小将军，将士们急行军走了一天，只怕力有不逮。”有人劝阻道。 齐浩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提议的人立马低下头去，齐浩然下令道：“命令将士们加快脚步，太阳落山前一定要到小镇外。”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全都加快了脚步。 两千人驻扎在小镇外的树林中，冯余的人并没有发现。 齐浩然去见被抓到的两人，又将他们的情况问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疏漏后，就让将士们休息，不准生火，只能吃身上带的干粮。 吃完东西后只让两队人马巡逻和在制高点上放风，其余人等马上抓紧时间休息。 飞白呆在齐浩然身边，有些紧张，“爷，我们真的要在今天晚上动手？留到明天不更好吗？将士们的精神头也更好些。” 齐浩然瞪他，低声斥道：“白跟着我听了这么多课，再没有比今晚更好的时机了，等到明天早上，我们的人可能就心怯了，而且被发现的风险也会增加，这是最好的时机，你一会儿跟在爷身边，自己别被砍掉脑袋就行。 齐浩然抱着剑，闭着眼睛靠在树上睡觉，他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就拍醒飞白，让他去叫醒将士们。 齐浩然兵分三路，五百人守着这个出镇口，另五百人绕过镇子去南边的镇口守着，他带着一千人进镇。 齐浩然道：“逃出来的人一个都别放过，多放箭，若是人多，就用疑兵之计，等我们出来救援。” “小将军，他们有两千多人，您只带上一千……” 齐浩然冷哼道：“我们的将士都是受过训练的，冯余那厮只和几个衙役交过手，早就养成了夜郎自大的性子，而且抓到的探子汇报说，他们并不是驻守在一起。” 齐浩然看不起冯余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人从不做布防，最多是让人在他们住的地方巡逻一下而已，他相信经过他训练了两年，能和胡人干架的士兵会输给这些拿起刀剑不超过一个月的杂牌军。 所以齐浩然胆大的带着一千人悄悄的靠近小镇，被冯余派来巡逻的人都被齐浩然的人干掉。 冯余是把镇上两个员外的家给抢了，人直接住在里面，因为人多房间少，所以现在还有人拿着席子被子直接在院子里睡，毫无防备。 齐浩然走进被撬开的门，看到地上的人，嘴角抽了抽，挥手叫来斥候队队长，低声道：“马上去找冯余，将人抓起来，堵上嘴巴，成功后发信通知我们。” 又让一个小旗带着他的人守住各个出口，这样，两个府邸里全被围了起来，还有些房间里有笑闹哭骂的声音传出，齐浩然听了一会儿，心火就腾腾的冒起来，他冷着脸对飞白道：“你带着两个小旗去那些还在闹着的房间，把人都绑了，绑不了就杀了，将人救出来。” 飞白知道小将军最厌恶这种事，立马低声应下，带着人去。 院子里的人显然对这种吵闹的环境是应当得很好，因为就连齐浩然都受不了房间里传出的尖叫声，地上的人还是能睡得死死的，只是偶尔有人会闭着眼睛怒骂几声。 齐浩然他们的人走来走去竟然都没发觉。 齐浩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见吵闹声渐渐消失，就挥手让身后的士兵悄悄从角落里开始绑人。 他们也阴损，直接一人捂住嘴巴，一人压制住对方的手脚，一人直接扯了跟汗巾就将手脚绑起来，然后脱下对方的臭袜子堵住嘴巴了事。 第301章 处置 终于，在房间里的吵闹声彻底消失，还没睡死的人觉得不对劲儿，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冷枪刀锋，他们僵硬的扭头，就看到了院子里围满了朝廷的大军，与此同时，后院的一个方向“嘭”的炸开一朵烟花…… 小镇的居民有人看了一眼外面，暗骂道：“真是丑人多作怪，竟然连烟花都烧上了。”对冯余是恨得咬牙切齿。 在小镇出口两边伏击的两个总旗一直没看见有人逃出来，眼见着天都快亮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总旗渐渐着急起来，正打算是不是要驰援的时候，镇里飞奔出一匹马来，“令小将军着令方总旗即刻带人进镇，于北镇口设防，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方总旗确认来的是传令兵，立马从隐藏的地点跳出来，着急的问道：“镇上出什么事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传令咧开嘴笑了，“小将军已经将人全捉拿住了，只是有几十个人跑出去祸害百姓去了，小将军找他们和核对人数废了一些时间，现在已经点过花名册了，没有漏网的。” 而镇守在南镇口的贺总旗同样收到了这样的命令，两人都惊诧不已，他们没听到镇上传来什么动静啊，这就完了？ 齐浩然站在冯余前面，看着桀骜不驯的他，突然冷笑一声，将人一脚踹飞，看见他吐出一口血来，这才解气了一点。 “飞白，让人将那些女孩送走，偷偷的从后门送出去，冯余搜刮来的财物分给她们一些。” 飞白应下，齐浩然冷冷的看着冯余，道：“至于他，留着一口气在，别弄死就成。” 冯余看着转身就走的齐浩然这才有些慌张起来，他不怕齐浩然打他骂他，因为只要和他交流，有了发泄口，他就有可能说服他放了他，或是逃脱，或是为自己辩解，但齐浩然见到他一句话都没问，直接给了他一脚，现在更是直接走人，听着意思竟是不打算审问他了。 冯余眼见着齐浩然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忙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藏宝的地点？” 齐浩然脚步都没停，直接走了，飞白冷笑一声，道：“这个有什么难的？难道那些宝物你还能自己藏起来不成？随便找你的一个手下来问就知道了。” 冯余脸色一白，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缩减了知道的人，但这么多东西他又不可能一个人拉去，所以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少，而那些人有没有告诉别人他还真就不知道。 小镇的居民们没料到才一个晚上就换了天下，生活在恐怖之下的居民们当下痛哭失声，有家人死在反军手里的更是想冲到他们面前将人揍一顿出气。 但冲到跟前，看到重重把守的官兵，又泄气了。 而两个被赶走的乡绅哭得满脸是泪的回来感谢齐浩然，齐浩然冷着脸道：“你们的府邸暂时被征用了，等我们走了就还给你们。” 两个乡绅愣了愣，然后谄媚的笑道：“将军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一定没问题，只是府里的东西？” “反军抢来的东西都放在你们府里，所以你们将你们府上的东西列一个清单吧，回头我把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拿走。”小镇的居民损失的也不少，齐浩然显然是不想半途而废，所以打算将东西分出去，至少不能便宜了这两个乡绅吧？ 能要回来自己的东西已经是大惊喜了，因此两位乡绅对齐浩然感恩戴德。 齐浩然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该县的县令，他要行军打仗，自然不可能带着这些俘虏，而衙门里的监牢也塞不下这两千多人，就是塞得下，知县还怕他们越狱造反呢，而且两千多号人的粮食他上哪儿找去？ 因此齐浩然决定就地处决这些反军，当然不可能每一个都杀，但只要手上沾了人命或强暴过女子的，一律当场斩立决，侩子手暂时由齐浩然的兵当当。 他不会再这里多留，因此，他要在两天内将该杀的人杀了，这时候齐浩然才觉得似乎悄无声息的拿下整个反军也不太好，增加了工作量。 当初两军要是交战，说不定能直接消耗掉对方大半人数，但这也无疑会让他的士兵多了一些风险，以及会祸及小镇居民。 齐浩然自认为还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少年，因此这个想法也就一闪而过。 在该县县令到达这里之前，齐浩然已经开始了摸底调查，等到该县县令到的时候，齐浩然已经拉出六百三十九人，这些人手上全都直接有负着人命，或糟蹋过姑娘。 这个人数看着有点多，但放在两千四百多的队伍中比例并不大，齐浩然查过才知道，有一千人是这几天才加入这个队伍的，还没来得及有时间作恶，还有一些人明显胆子不大或良心未泯，所以只往前冲吓唬人，但并没有动手杀过人。 齐浩然这下子也泛起愁来，剩下的一千八百来人怎么办？ 飞白就出了个馊主意，“爷，干脆我们都收了吧，这些跟着冯余的都是青壮年，家里都没什么人了，带回去起码能组成一个营。” 齐浩然虽然也心动，但却道：“我们才有多少个人？带上他们万一反水怎么办？”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不过倒可以让一个人试一试。” “谁？” 齐浩然咧嘴一笑，“那个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到的四万首领，那人能蛊惑住四万人，那四万人中还有不少的老人，那蛊惑这些青壮年应该也不难。” 飞白目瞪口呆，“可爷，我们上哪儿去找他们？而且现在这些人怎么办？” 齐浩然嘿嘿一笑，道：“爷本来还担心步兵奔袭江油太慢，如今看来可以在这里驻扎下军队，这剩下的一千八百多人先看守起来，先把他们的心智瓦解了，到时候就好控制了。” “两千人看一千八百人？爷之前不是还反对吗？” 齐浩然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道：“我之前反对是说两千人押解一千八百人上路不可能，现在我们掌握他们的生死命脉，难道连个人都看不住？最多五天，爷就能把那人给找出来。” 第302章 擒 齐浩然砍了冯余，直接带着二十人就奔江油去了，一边还去信让卢参将再派两千人到小镇上来。 虽然已经透出风声说不会要那些人的命，更从思想上给他们洗了一下脑，但保不齐就有人忍不住想逃走，这种事情只要逃了一个，后面就止不住了，因此齐浩然还是为此做了一下准备。 穆石已经带人围了江油，将蒋忠围在了县城中。 而想要回援的反军被潼川府的驻军给拖住了。 县城里的蒋忠阴沉着脸看外面一直围而不动的军队，道：“不能再等了，今天晚上就突围，不然他们就算不攻城，我们也能被围死。” 而此时，才赶到营中的齐浩然也道：“今天晚上就动手，你们围了他三天，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不能叫他狗急跳墙，不然城中的百姓只怕保不住。” 虽然蒋忠一直表现得礼贤下士，对百姓也很好，但人逼到绝境，说不定真能干出拿百姓威胁齐浩然的事来。 齐浩然确定自己不会妥协，但能少死人自然更好。 “什么时候动手？” “看他们什么时候突围，放他们出来，在路上伏击。” “可江油一共有四个城门，我们只有两千兵马，要是分散只怕堵不住人。“ 齐浩然看着地图沉吟道：“东边山高林密，但路不通，南边他要逃就只有一条主道，最要紧的是往南去不远就是梓潼，那里可还在朝廷的控制范围，他刚从这里逃出去，不会去招惹梓潼。” “西边却北可通兴元府，南可下茂县，西可去理县，那里甚至还有丛林密布，要藏人也方便，以蒋忠历来的作战方式，他必定会带着大部分人从西城门出，剩下的一部人则从北城门突围，吸引我们的目光。所以我带一千人去西城门，你带八百人留守北城门，还有两百人则分散开来去南城门和东城门，让他们制造人多的假象，只围而不攻。” “小将军，你才带一千人会不会太少了？” “有心算无心，何况，蒋忠手下的兵也是临时凑的，可没有经过训练。”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一般都是炮灰，要是随便一个都能上战场，他们也不会征兵费心费力的训练了。 “小将军，还是不要轻敌得好。”穆石觉得齐浩然有些托大了，对方的人毕竟也打过几场仗，见过血的。 齐浩然点头，“放心，爷心中有数。”他虽然骄傲，却不会自大，自然知道打仗的时候要大胆布略，谨慎应战。 蒋忠带着人打开守在西城门那里，听到北城门那边传来喊杀声，就知道他安排的人已经冲出去和朝廷的大军交上手了。 他命令人打开西城门，外面驻守的官兵显然没料到此时会有人冲出来，因此愣了一下，蒋忠大喝一声，“冲出去！” 反军就一股脑的冲着官兵冲击过去，军队的人显然不重视西城门，竟然只派了一两百人守在西城门，那些人看到他们来势汹汹，也就象征性的抵抗一下就四散逃开，反军的人也不追，直接跟着蒋忠往前跑。 蒋忠带着人一气跑出三里地，这才慢慢觉得不对劲儿，西城门是仅次于北城门的重地，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冲了出来？ “停下。”蒋忠挥手制住队伍，惊疑的看向路的两边，突然觉得这条路上异常的安静，脸色顿时一变，喊道：“退！快往回退！” 但已经吃了，两边林中射出箭雨，左边的山上甚至滚下巨石，蒋忠往回退时才发现之前逃匿的官兵竟然又围了上来，而且人数并不是之前的一二百人，看来，他一早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蒋忠只能抽出剑，大吼道：“兄弟们，我们和他们拼了！” 但他到底不敢和朝廷的大军拼到底，因此在快天亮的时候看到自己这方只剩下三四百人的残军，却怎么也冲不过防线，不得不放下剑投降。 齐浩然将人押下去，这才开始带着人打扫战场和统计伤亡，等一切搞定，穆石那边也传了信过来，有几十个人逃了出去，但大部分都被抓住了。 齐浩然点头，将人押回潼川府，他直接将人丢给卢参将处理。 和冯余不一样，冯余那样的人渣，齐浩然可以直接砍了不和朝廷报备一声，但蒋忠这样的反军首领却要押解进京，由皇上裁定。 齐浩然将地图拿出来，问道：“那四万人还是没有踪迹？” “对，”卢参将眉头紧皱，“活像见鬼似得，人一点消息也没有，又不是四五十个人，这可是四万人，怎么可能一点踪迹也没有？” 齐浩然皱紧眉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工事可以藏下这么多人？比如山上被剿灭的土匪的巢穴之类的。” 卢参将觉得齐浩然也太会想了，“朝廷剿匪，最后离开的时候都会把匪窝一并毁了，不然不是给后来者提供便利吗？” 齐浩然挠了挠脑袋，“他们四万人中有老有幼，不可能野宿在外，肯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地方这么大，不可能找不到，去问潼川知府。” “我问过了，他一问三不知，”卢参将也有些火气，“要不是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带着，我都要怀疑是他把人藏起来了。” 毕竟，四万人怎么可能一点痕迹没留？之前没计较是卢参将以为他们粗心没细查，但见鬼的，他都派出了最厉害的斥候，还是一点痕迹没找到。 齐浩然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 卢参将奇怪的看了齐浩然一眼，不是应该问最后一次吗？ 但还是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道：“在这儿，昭化。” 齐浩然吩咐道：“你派人去将小镇上的俘虏都押回来，我带人去打听一下。” 齐浩然最后再出现时，身上穿的是拿二两银子和城里的一个乞丐换的套装，飞白也只能把自己的脸涂脏跟在他身边，“爷，我们真的一个人都不带？”飞白劝诫着齐浩然，着急的看向四周。 齐浩然淡淡的道：“难道你不是人吗？” 第303章 寻找 齐浩然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得蜡黄，和飞白一起站在昭化城外的山脚下，就像是两个被逼无奈离家出走的灾民齐浩然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个少年，裹上宽宽大大的乞丐服，谁也看不出他的健壮，而飞白一向瘦小，虽然比齐浩然还大两岁，但看着却差不多，他穿着破破烂烂，臭气熏天的乞丐衣服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齐浩然身边。 不是他不想正常走路，而是脚上的鞋破破烂烂的，左脚的鞋底有些坏了，他一走路就和赤脚踩在地上没两样，这地上的碎石子可不少，太疼了。 两人边走边进山，一句话都不说，中午就从地上挖一些草茎塞嘴里咀嚼。 到了傍晚，飞白摊脚摊手躺在草地上，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他觉得他会是下一朵飘走的白云，实在是太饿了，从今天早上开始他们就没吃过东西，如果那些草茎算是东西的话。 飞白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正在努力的挖草茎，简直是欲哭无泪，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齐浩然却更加的沉默，挖完了草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些，剩下的丢给飞白，他看向深山深处，想了想，对飞白道：“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找些东西。” “爷，不是，弟弟，你要进山干嘛？”飞白忙爬起来，劝阻道：“我们还是赶紧往前走吧，我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最后一句话飞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但这还是让齐浩然瞪了他一眼，道：“我进去找找看有没有野果，你就在这儿躺着等我。” 飞白哪敢让齐浩然一人进去，这事要是让大公子知道了，他的皮还不被剥了？ 但最后他还是屈服在齐浩然凶悍的眼神下了。 齐浩然往山里找去，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用衣服兜了一些野果出来。 但这野果又酸又涩，越吃越饿，飞白吃了两颗就吃不下了，他摸着肚子想，还不如不吃呢。 齐浩然一手拿一颗往嘴里塞，一边隐晦的瞪了飞白一眼，飞白只能接着吃。 齐浩然曾听穆扬灵说过逃难灾民的悲惨生活，这野果看着不饱肚子，但吃得多了，肚子也会有一种饱胀感，至少还有一点营养，又能补充水分，至少不能饿死人，所以草茎，野果都是逃难的灾民会选择的东西。 齐浩然有感觉，他被人盯上了，他就不信，他做了这么多，对方还会怀疑他的身份。 四万多人，有老有幼，说明对方心地善良，至少不忍心看那些老弱病残就这么饿死，在一定程度上，他也属于弱者吧？ 嗯，今年他才十五岁。 齐浩然往前又走了一段，草丛中突然一阵响动，他和飞白好似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看着草丛，两个大人从草丛后面走出来，看到两人的样子就“扑哧”一声笑开，道：“两个臭小子，亏得我们不是野猪，不然像你们这么呆呆愣愣的，还不得被野猪给拱了？” 齐浩然紧张的盯着他们，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我，我们身上没吃的了。” 对方一听他的话就脸色一变，“有人抢你们吃的？连两个半大孩子的东西都抢，真不是人。” 另一个却眯起眼睛打量齐浩然和飞白，问道：“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潼川府人，你们是哪儿的？” 飞白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抹了一把眼睛道：“我们是兴元府的，大叔，你们不抢我们的东西，那，那能给我们一点吃的吗？” 飞白的情绪表演要比齐浩然擅长得多，毕竟他本来就是伺候人的，察言观色这一点上齐浩然远远比不上人家。 那个眯眼睛的大叔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饼，递给飞白，飞白眼睛一亮，立马将烧饼撕了大半给齐浩然。 齐浩然皱了皱眉，还是接过了，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 那个大叔笑眯眯的问：“你们是兴元府的？那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飞白只能暂时停止吃东西，泪流满面的道：“我爹和我娘听说潼川府的粮价高，就从我们村里收了不少的玉米，打算拿过来卖掉赚些钱，谁知道我们的车才走到那什么江油，就被一群人给劫了，我爹护着我们逃走，自己被砍了一刀，我们身上就带了一些碎银子，可买来的东西全被抢了，我们只能往兴元府走，幸亏我娘这次没跟我们一块儿出来……” 这段话飞白已经练习了很多遍，现在已经倒背如流了。 两人又问了一些他家在兴元府的情况，飞白全都套用了穆家的情况，加上跟着齐浩然，他也跟着下地过，说起种玉米那是头头是道，惹得两个大叔艳羡道：“你们兴元府有齐将军给的玉米种子，今年虽然大旱，可好歹还有一条活路。” 夸起自家公子来，飞白一点也不口拙，满脸感激的道：“我爹也说，今年要不是有齐将军发下来的种子，我们家只怕也活不下去了，水稻一粒都没收上来，小麦能保住种子就算不错的了。” 两位大叔眼睛里含了泪，恨声道：“都是这该死的朝廷，当初齐将军把大半的种子都给了皇帝拉去，就是想皇帝分发下来给百姓，谁知道狗皇帝竟然和世家私吞了，为君的不为百姓着想，只顾自己的利益，国将不国啊。” 飞白瞪大了眼睛，就是齐浩然也愕然，两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大叔竟然有如此见识？ 两个大叔以为他们吓到了两个孩子，抹了一把眼泪道：“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好在我们有天师下凡解救我们，两位小哥，不如跟我们一块走吧，潼川府和兴元府虽然接界，可要走路也要走不短的时间，你们又没吃的，这路上又乱，还不如在这里暂时先歇脚，等以后路上太平了再走。” 飞白警惕的看向他们，“你们不会拉我们去吃了吧？” 两个大叔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瘦成这样能有几口肉，放心吧，我们不吃人。” “那，那你们哪儿有吃的吗？”飞白咽了一口口水问。 两个大叔怜惜的看着两个孩子，点头道：“有，管饱不敢保证，但不会饿着。” 飞白松了一口气，就扯了一下齐浩然，道：“那我们就去，我们有力气，能干活。” 两个大叔含笑着点头，带着飞白和齐浩然就走，路上有个大叔看了看齐浩然，问飞白道：“你这弟弟怎么不爱说话？” 飞白的眼睛又红了，情绪低落道：“当时我爹推了一把我，见我弟弟被人缠住，就回去救他，扑到了他身上，一刀就，就……打那以后我弟弟就不太爱说话了。” 父亲为救自己而死，性情大变也是有的，两个大叔暗自点头。 齐浩然却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可不是之前说好的，算了，就让飞白自由发挥吧。 第304章 思考 带齐浩然他们进去的两个大叔一个叫石柱，一个叫元兴，虽然他们没说，但齐浩然一路观察下来也发现了石柱和元兴之前应该是在巡逻，他们一路走来虽然没遇到什么人，但元兴每到一处都会做一个手势，虽然不明显，依然没逃过他的眼睛。 齐浩然眼睛暗了暗，看来他们的确找对地方了，人就藏在昭化城外的山上，但很奇怪，之前潼川府也派了人进来寻找，为何一点踪迹都没找到？ 元兴七拐八拐的带齐浩然往深山走去，然后两人就看到了建在山谷之间的庞然大物，不错，正是庞然大物。 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俯瞰整个山谷，说这是一个城池齐浩然也相信，底下的房屋全是用石头建的，外面围着一道城墙，也全是用的石头，从这里可以看到城中有人在活动。 飞白也被震撼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心就颤了颤，他觉得完了，主子这是自投罗网啊，这样的城池，他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飞白不由暗骂起昭化的县令，山里建了一个城，他竟然不知道？ 齐浩然眼神更暗，心里快速的思索起来，这妥妥是造反的节奏啊，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估摸错误了？ 可谁造反会把老弱病残也给带上？ 齐浩然不动声色的跟着两人下山，飞白却瞪着大眼睛，一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石柱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吓到了吧？走，我带你们进去，你们既然来了，那以后就不用担心没饭吃了，别的不说，在这儿，你只要肯干活就一定能吃饱饭。” 元兴却看向齐浩然，齐浩然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带着惊诧，左右张望着，元兴放下心来，带着两人进去登记。 虽然齐浩然都十五岁了，但依然被归入未成年行列，所以他被送到了一群老幼之中，而飞白却被安排住进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之中。 就算飞白说齐浩然明年就十六岁了，元兴也没答应让他去，因为住在哪里就要干多重的活儿，天师对此要求非常严格。 齐浩然对这个安排却很满意，在一群老幼之中，他很快就融入其中，也很快打听到了消息。 然后，齐浩然就差点失态的跳起来。 这个被齐浩然认为是城池的山谷不过是一个采矿冶炼场，采的是银矿，炼的也是银矿。 齐浩然觉得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果然是太轻敌了，他有些悲愤的看着老天爷。 范子衿也有些悲愤的看着老天爷，瞪着前来送信的齐浩然的亲兵道：“你们爷怎么不自己安排？” 亲兵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们爷本来是想自己安排好的，但他突然就被调去平反，这不是没时间吗？” 范子衿冷哼一声，看着桌子上的信，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挥手道：“滚吧，我知道了。” 亲兵就忙作揖道：“那小的就告退了。” 范子衿拿起桌上的信，沉吟半响，最后还是去了齐浩然为穆扬灵选好的牛场布置一番。 要不是亲兵过来，他还不知道齐浩然是打算把这块地送给穆扬灵呢，上次齐浩然找他去找汉中府知府，他还以为这块地他是打算用来扩建马场，谁知道是送穆扬灵做生辰礼物。 他过生辰怎么就没这个待遇？ 每次他过生辰，齐浩然都是随便找个东西来糊弄他，大表哥的生辰也没见他多上心，还以为他这辈子就那样了，谁知道他不是对生辰礼不上心，这具体还得看对谁。 范子衿虽然碎碎念，但还是尽心尽责的按照齐浩然的要求布置好了，等到穆扬灵再来汉中府的时候，她就领着她过来看已经建好的牛场，道：“这是浩然送给你的生辰礼。”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道：“我的生辰已经过去五天了。” 范子衿哼了一声，睁眼说瞎话道：“我当然知道，但之前我与别人在谈生意，忘了这件事，而你又没来汉中府，就留到了现在。” 实际情况却是，齐浩然本想直接送穆扬灵一块地，就距离他马场的不远处，但因为他不能亲自送到穆扬灵手里，心生愧疚之下就打算把牛场里的房子给穆扬灵建好。 毕竟她要养牛，这牛棚和杂物间等都是要有的。 范子衿收到齐浩然的信后加班加点的给他弄，总算是在今天给穆扬灵建了二十间牛棚和三间石头房子。 因为赶时间，范子衿可多付了不少的工钱，就连材料都是抢的人家的。 穆扬灵没想到齐浩然会送这么大一份礼给她，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道说什么好。 范子衿也不打扰她，直接将牛场的地契交给她，“浩然的一片心，你接着吧。” 范子衿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头也没回的道：“浩然的心思我懂，你应当也懂，不要辜负他。” 穆扬灵皱皱眉，看着范子衿远去，她自己则坐在草地上撑着下巴看这一片被圈起来的草原。 齐浩然很大方，估计也因为这本就是草原，所以他一口气给她圈了近三百亩的地，但这地就算再不值钱，三百亩的价钱也不低。 齐浩然过生日，她送给他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小东西，价值绝对没有超过二十两过。 齐浩然对她上心她也知道，她又不是瞎子，这一年来齐浩然的脾气又越来越大，她自然能察觉到。 但一来，他才十五，她更是只有十二，这个年纪让她不会想太长远。 二来，两家的家世也差太多了，她老爹都是在他手底下的兵，要是掉个个，他是他爹手底下的兵还差不多…… 穆扬灵从来不相信现实中的灰姑娘可以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更相信门当户对的幸福。 不说家庭，单说个人，穆扬灵也觉得她和齐浩然不配啊。 她脾气不好，齐浩然脾气更大，两个人这两年可没少吵架，嗯，打架也有，也可以称为切磋。 说能力，她前世虽也当过兵，上过军校，但她单兵作战还可以，让她帮忙做一下侦察兵训练她也能给出一些建议，但要说到带兵打仗，穆扬灵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已经指挥过好几场战事，并上过战场的齐浩然。 最要紧的是，齐浩然显然是打算在将军这一条康庄大道上走到头的，但她显然是奔着种植业和畜牧业去的，她以后会种小麦，种水稻，养兔子，养牛，甚至养羊，她无法想象，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会是怎么样。 第305章 圆慧 可既然和齐浩然不合适，那什么样的人又合适她呢？ 穆扬灵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只好决定顺其自然，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她拒绝，齐修远就能让齐浩然歇了心思。 不过齐浩然这次的生辰礼也太大了，她下次过生辰，她要还什么礼呢？ 穆扬灵头疼起来，此时的齐浩然却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圆慧……大师，如果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和尚算得上大师的话。 圆慧温和的看着齐浩然，道：“公子你地阔方圆且天庭饱满，是富贵之相，按说不会流落到此处的，嗯，父缘淡薄，但手足情深，公子沾了很大的福气。” 圆慧眼睛闪闪发亮，上下打量着齐浩然，最后下定论道：“公子必定不应该落到此种地步的，”他疑惑的问，“能看一下你的手相吗？” 齐浩然抽抽嘴角，都说了他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怎么就猜不到他是潜伏进来的呢？ 反正人已经进来了，齐浩然干脆破罐子破摔的伸手给他看。 圆慧心满意足的捧着他的手看，高兴的道：“公子这手相好，虽无文阁之相，却有武侯之兆，公子要是去参军，必定能成大将军。” 圆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兄弟？不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 齐浩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我还有一个大哥。” 圆慧大松一口气，果然他没有算错，他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巴结巴结他？ 念头才冒出来圆慧就连忙唾弃自己，出家人怎能奴颜媚骨？ 圆慧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很有骨气。 齐浩然正要说什么，门就被大力的推开，一个黑塔般的人物快步走进来，看到圆慧跟前的齐浩然，蹙眉问道；“你是谁？” 齐浩然看出他眼里的戒备，齐浩然就退后一步低头道：“我是来给天师送衣服的，天师就说为我算上一卦，看我未来的运道如何。” “哦？”黑塔眯着眼睛看他，慢慢地问道：“那天师是怎么说的？” 圆慧皱起眉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齐浩然头也没抬，答道：“天师说我以后会沾我大哥的光成一个富贵人，”齐浩然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闪亮的道：“以后就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黑塔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拍着齐浩然的肩膀道：“好运道，现在不用沾你大哥的光，你也不用饿肚子，行了，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齐浩然退下，关上门的时候，脚步却不由放慢放轻，只听到屋里黑塔警告的说道：“天师，没事还是不要召见外人的好……” 原来天师并不是自由的。 齐浩然心中盘算起来，城中的人好像对天师很是信服，那他们知道天师被控制的事吗？ 飞白看到齐浩然回来，大松一口气，忙将人拉到僻静处，低声道：“爷，小的打听过了，这里的人除了听天师的，就是听唐的，唐就是那高高大大跟黑塔似的那个，听说他之前就是银矿里面混的……爷，这里太危险了，有将近八千的青壮年，我们还是想办法走吧？” “嗯。” 飞白高兴的道：“爷同意了？” 齐浩然点头，“但我们要把这里的人也给带出去，至少要把这八千青壮带出去。” 飞白愣愣的看着齐浩然，这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飞白几乎要抓狂起来，他们只有两个人啊！ 齐浩然用事实证明他不是做梦。 圆慧被唐控制住，他面上虽然笑嘻嘻的，但不代表就愿意被当做傀儡，而唐又能放任圆慧成为这座城无上之神多久？ 两者的矛盾已经很明显，圆慧要是什么都不做，等待他的就只有升天，和佛祖升天一样的升天。 所以齐浩然总是在圆慧出门的时候接近他，告诉他，想要得到自由就要和他合作。 圆慧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让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齐浩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圆慧却像看透他一般道：“我早知道有人会来救我以及这四万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你是天定之子的兄弟，跟着你总不会有错。” 齐浩然继愣怔之后抓狂了，天定之子，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和他大哥可是一心报效朝廷，为大周死而后已的，齐浩然瞪着圆慧，想着自己出去以后是不是要结果了这个人。 圆慧却好像知道齐浩然怎么想的，直接道：“公子放心，此事我定不会和别人说的，除了你大哥。” “……”齐浩然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是不怕死就去说吧，就算我大哥性子好，他也不会饶了你的。” 圆慧却笃定道：“我一定会找到他不杀我的那个时机说的，当然，如果你能在我之前告诉你大哥，我更高兴。” 那你会死的更快，齐浩然咽下到嘴边的话，道：“你准备好来，我们只带那八千青壮出去，等收拾了他们再回来接这些百姓。” 圆慧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齐浩然怎么处置他们，只是忧虑的看着天上的星空，道：“天，要变了，帝王却还不知危险，唉” 齐浩然想，要是把他交给朝廷，不知道皇帝会给圆慧定一个什么罪。 “你们抢这么多粮库，不会是因为你和唐说了这些话吧？” 圆慧眼里有些悲伤，“人人心里都有一番霸业，却不知道成就一番霸业要死多少人，以前唐很讲义气，对兄弟好，手段虽然狠辣了些，但从不会平白无故欺负老百姓，我没想到有些话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那你还说？” 圆慧看向齐浩然的眼睛更加悲伤，“可我就是忍不住啊，有时候我正想割了这个舌头，但总是下不了手，师傅说，我总有一天会死在这张嘴巴上，我一直在等着那个杀我的人。”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他觉得他多半是遇到了一个疯子，偏这个疯子被人称颂为天师，谁都听他的话。 齐浩然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不浪费脑子了，直接道：“那你做好准备吧，你放心，只要他们不反抗，我们绝对不杀人。” 第306章 收网 天师说明天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所以唐决定明天去把南江的粮仓给端了，那是一个小粮仓，因此这一次不用全部出动，若是以往，圆慧为了以防唐将城中的老弱病残舍弃，一定会提议让所有跟上，但这次他没提。 在唐疑惑的看向他时，圆慧就微微一笑道：“南江据此不远，我们一天就能来回，你就算要舍弃他们时间也不够。” 唐脸色有些难看，伸手握住他的脖子，阴森森的问道：“你这读心术一样的能力就不能关掉吗？没人警告过你总有一天你会死于此吗？” 圆慧摇头，“我师父说我最后是死于这张嘴。” 唐脸色扭曲了一下，咬牙道：“这有什么区别？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舌头给拔了。” 圆慧叹气道：“我也很想你把它拔掉，但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就只能继续在这世间受苦。” 圆慧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他从被师父捡回去后，庙里的师兄都很喜欢他，但他会说话后师兄们就渐渐地不喜欢他了，他知道都是这张嘴巴惹的祸，可他就是控制不了。 别人问什么就要说什么，不能不说，也不能说假话，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所以他只能离开养育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庙宇，但出来后境况却更差，他是真的希望有人把他舌头给拔了，拔了以后他应该就能过安稳的日子了。 可没人愿意动手，因为他们需要他这张嘴巴，当然，他自己是下不了手，他怕疼，非常的怕。 圆慧可怜的看了一眼唐，幸亏唐还不够了解他，要是他的师兄弟们，出门前一定会问清楚，他们路上是否会有什么劫难，能否渡过。 要是唐问他这个问题，他觉得他的嘴巴一定会告诉他，他路上会遭袭，可能就突围不出去了…… 当然，唐没问，所以他没说，因此齐浩然的兵成功的将才走出山的八千人给围了。 这次是卢参将和穆石共同带兵，一万五千人将八千人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和枪冰凉的对准中间的八千人。 唐面色煞白，他们的人手上只有锄头木棍这些东西，但他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因此大喊道：“兄弟们，我们冲出去！” 八千人鼓噪起来，局势突变，所有人都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武器，一声佛号就突兀的响起。 “阿弥陀佛！” 只是轻轻地一声，大家却不由心弦一松，唐恨恨地看向圆慧，圆慧的本事他知道，如果他们有这么大的劫难，他怎么可能算不出来？ 圆慧上前一步，回身对八千青壮道：“这就是大家的归宿。” 其中年纪比较下的当场就哭出来，无措的喊道：“天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很多人都红了眼睛。 圆慧微微一笑，慈爱的看着他们，温声道：“谁说你们会死的？傻孩子，我是说你们的归宿就是并入军队，而不是四处躲避官军，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大家明显一愣。 卢参将就趁机让士兵们喊“放下武器不杀！” “圆慧！”唐怒吼道：“你背叛我！” 圆慧摇头，悲悯的道：“我从未忠于你，何来背叛之说，我的初衷不过是希望这些无辜的百姓能够活下去，如今朝廷的大军已经找来，你带着他们去拼命，没有武器，没有粮草补给，你觉得他们能活多久？齐将军已经答应我，只要他们不反抗就不会被杀，愿意从军的还能跟着他，至少以后不会挨饿受冻，不愿从军的，拿了路费回乡去就是。” “唐，一将功成万骨枯，君成则是生灵涂炭换来的啊。” 唐怒目而视，“现在大周的皇帝在上面坐着，难道我们就不是生灵涂炭吗？你朝外看一看，路上有多少饿死的人，大周的皇帝在干什么？在汤山行宫里坐拥美人！凭什么？凭什么？” 圆慧摇头，叹息道：“你虽有雄心，却无壮志，心胸又太过狭隘，你当政，还不如这个大周的皇帝呢。” 这或许是实话，但当着一个心胸狭隘的人面说这样的话无疑是找死，所以唐怒吼一声，直接一剑冲着圆慧的心脏刺过去。 齐浩然夺过身边一人的木棍，挡住他的剑，瞬间就和唐战在了一起。 唐虽然是成年人，力气也大，打架斗殴的事也没少干，但论与人对招还真比不上每日都找人陪练的齐浩然，因此才十二招就被齐浩然一棍子击在手臂上，手上的剑落下，一棍子敲在他的腿上，人就不由自主的跪下。 卢参将立马叫人上前绑人，顺便把人的嘴巴给堵了。 头都被抓了，剩下的人又有他们的天师劝服，大家都将手中的武器丢了。 齐浩然让人去统计，一边则带人去把城中剩下的人给带出来。 这时候，齐浩然才知道圆慧这张嘴巴的厉害，本来他们还担心这四万人哗变，要知道他们这里只有一万五千人，这四万人虽然被他们分开关押，但一群也有将近一万人。 但天师不过是悲天悯人的站在台上说了几句话，底下的人就泣不成声的表示会珍惜生命，绝对不和朝廷的大军对着干。 统计下来，有两万三千人想要离开，其中包括两千多的青壮，他们多是拖家带口的，拿了分下来的粮食就要走。 齐浩然当然不可能一下子放走两万三千人，万一他们半途又凑在一起了呢？ 因此他隔一段时间才放一些人，加上剩下的人也要收编，他们需要在此耽误一些时间。 而圆慧已经被齐浩然叫穆石护送回潼川府，让他去劝降那在押的一千八百壮丁。 卢参将看着一群的老弱，眉头都快挤出褶子来，他苦口婆心的劝说齐浩然，“小将军，那些青壮也就算了，那些老弱妇孺怎么也收了？咱军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虽然他们西营今年玉米收成还算好，但将士们也不少，这些老弱妇孺又不能上战场，不是白费粮食吗？ 第307章 分人 齐浩然一直记得穆扬灵说的话，这个时代缺少的不是土地和粮食，缺少的是劳动力和先进的耕种技术及其种子。 别看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不少的女人混杂在里面，但拉到地里去，全是一把种地的好手。 所以齐浩然笑道：“汉中府那么多地荒着，让他们去种，明年他们就能养活自己。” “可一个冬天的粮食也不少啊，这可是一万两千来人，”卢参将着急道：“小将军，此事还是和将军报备一声吧，汉中府的那些地虽然荒着，但并不是在我们西营的名下。” 当年胡人入关，汉中府不少人都往南逃了，那些地就荒着，后来金国的权贵用来养羊养马，大周收回以后却是划归了国有，汉中府的人口虽然一直在增长，但速度非常缓慢，因此也没分出去多少。 但再分不出去，衙门也不会给西营的。 齐浩然心中却已经有了主意，“将人带回去，到时候我们分汉中府一半，剩下的一半入军户。”顿了顿，又道：“那一半是指一万二人，那六千青壮全入军户。” 卢参将张大了嘴巴，“方知府会答应吗？” 方知府是汉中府知府，才到任一年。 齐浩然嘿嘿一笑，“他肯定会答应的，汉中府一年才增长了三百多户，我一下子就送他六千人，这个政绩他上哪儿求去？何况，玉米种子还握在我们手里。” 齐修远虽然送了玉米种子给地方，但数量并不多，更多的还是掌握在他们军方手中，因此方知府想要种子还得和西营打好关系。 要知道，每年的政绩考核，增长的人口和粮食的产出是最重要的两项考核。 卢参将听齐浩然这么一说彻底放下心来了，对着这一万多的灾民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至少不是太过亏本。 卢参将现在担心亏本的问题，但当把人拉回到汉中府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们不仅没亏，好像还赚了。 齐修远正在招兵，招兵都得给钱，俗称安家费，每人最少二两银子。 但看到齐浩然拉回来的六千壮丁，齐修远立马让人收了摊子，不招了，笑话，一下子就省了一万二千两银子啊。 至于拉回来的那些老弱妇孺，齐修远也没嫌弃，直接将人拉到汉中府和方知府谈。 方知府看到这么多人大喜过望，一下就开出了八千人的高价，当然作为代价，给西营的军田他可以给三倍。 齐修远本来要同意了，但恰巧来观战的齐浩然忙眨眼，齐修远就改口摇头道：“八千人太多，最多五千。”顿了顿道：“里面有不少拖家带口的，我们当然不能分开一家子，五千零头也可以。” 方知府气得胡子抽了抽，那些拖家带口逃难的，一家最多也是四五人，在千的基数下，四五人的零头算什么？ 方知府觉得齐修远太小气了，没有大将之风。 “那些人家一家里老的都六十多了，小的也才五六岁，连个青壮年都没有，你们西营要来干什么？”方知府不悦道：“他们可不能上战场。” “种地，”齐修远叹气道：“大人也看到了，这一年边关不稳，军中的将士都要训练，可现在粮草军饷全要各自负责，他们吃的用的不得要人种出来？所以他们得去种地，这批人虽然老的老，小的小，但都是从地里刨食出来的，孩子六岁上就能下地，要不是我手上没地，我还舍不得拿这些劳力来跟你换呢。” 方知府皱眉，“可现在已经快入冬了，这些人吃住都是问题，你们西营有足够的粮食吗？” 齐修远眼睛一亮，“所以得求大人帮忙啊。” “可别，”方知府摇手道：“我这里也正发愁呢，虽说汉中府的情况比潼川府的好一些，但底下吃不上饭需要救济的百姓也不少，”说到这里，方知府眼珠子一转，道：“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了我们汉中府的草原羊生意，去年有赖一位姑娘在汉中府收购羊肉，使不少百姓免于饥寒，我听说那位姑娘是齐将军手下的人？” 齐修远知道他说的是穆扬灵，穆扬灵去年的羊肉生意的确做得很大，一开始只是四五百两银子，后来是一千两，再后来就是四千两，甚至上万两，羊肉生意一直到开春播种的时候才停下。 因为汉中府地多人少，能耕种的地方不多，所以之前地里播撒下去的牧草种子在开春的时候茁壮成长，那些尝过甜头的百姓就在种地之余又养起了羊，反正现在朝廷又不像金国一样约束他们不准种地或养羊。 多一条收益谁不喜欢？ “您是说阿灵啊？那孩子现在心更大了，正鼓捣着要养牛呢，这不，已经在汉中府买了一块地打算建牛场。”齐修远摇头道：“可那片地才三百亩，能养多少头牛？” 方知府一愣，“这穆姑娘怎么这么喜欢这些胡人的东西？先头是羊，现在是牛？” 方知府微微皱眉，虽然他希望穆扬灵能够再多买一些羊，好帮助治下的百姓再渡过一个冬天，可不代表他就支持养羊养牛，现在汉中府地多人少还好，万一以后人口增长了，大家还这么干，没人去种粮食，那岂不是会动摇国本？ “方大人误会了，”一旁的齐浩然忙解释道：“阿灵养的不是草原上能下奶宰杀的牛，而是我们耕种的水牛或黄牛。” 见大哥也惊讶，就道：“她觉得现在种植的收益太低，一是因为种子，二是因为种植的技术，三则是因为劳力全被束缚在了土地上，耕种的效率太低，没法精工细作。” 听齐浩然说起农事，方知府也不由坐直了身体，双眼发亮的问道：“然后呢？” “种子和种植的技术一时没办法改进，得一步一步的来，但这劳力却是有明显的方向的，要是家家户户都有一头可耕种的牛……”接下来的话，齐浩然不说方知府和齐修远也明白了。 现在地里的犁地开垄都是人力，有时候得两个人才能拉动犁，加上扶犁的人，也就是说，一下就束缚住了三个劳力，但有了牛就不一样了，一头牛能定两个劳力，甚至是更多。 毕竟牛的耐力可比人强多了。 第308章 分地 方知府激动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目光炯炯的问齐浩然，“可这牛就算养出来了，大家也没钱买啊？” “阿灵说她可以租给他们。” 方知府一拍掌，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好人啊，齐将军，您手底下出了个大好人啊。” 齐修远抽了抽嘴角，道：“方大人，阿灵才有三百亩地，就算想养也养不了多少……” “没关系，不就是地吗？我拨给她，”方知府大气的道：“不过这牛养出来以后，可得先租给我们府衙一百头，你放心，价钱上我一定不压价，给别人多少，我就出多少，还有，良民和军户拥有一样的租赁权，可不能因为她是军户就偏心军户。” 齐修远抽抽嘴角，道：“这个可得问阿灵的意思，不过府衙的那一百头我就能帮你应下。” 见方知府还不满意，齐修远就笑道：“方大人既然能查出阿灵是我手下的人，那就应该知道那孩子向来是个心软的，最见不得人受苦了。” 方知府一听顿时抒怀，他去年秋天到任，一到就面临着百业待兴，虽然汉中府中的商业蒸蒸日上，但城外的百姓却过着另一种生活。 方知府虽不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官，但也有恻隐之心，但齐修远在他来之前把府库里的东西全给搬走了，当然，齐修远说是金兵撤退时搬走的，但他相信金兵在逃命时还能把粮仓里的米搬得一粒都不剩才有鬼。 当然，他找不出证据。 找不出证据就不能找齐修远要粮食，只能逼着来往的客商多交税银或多给他一些贿赂，他再拿着那些钱去跟客商买粮食救济百姓。 但钱只有这么多，汉中府治下可是有十二个县三十二个乡镇，怎么可能救得过来？ 方知府都觉得他只能丢掉乌纱帽的时候，穆扬灵就来收羊了，当然，他一开始没发现，等发现的时候，穆扬灵的生意已经做到了一拨一万两。 汉中府治下的百姓安然度过了那个冬天，所以方知府很想和穆扬灵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但派人一去找，才发现人不是良民，是军户，还和齐修远兄弟关系不错，方知府的打算就暂时压下了。 那时候他对齐修远还不了解，直觉以为穆扬灵是受齐家兄弟在干这事，毕竟，一个军户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既然齐修远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他也没必要上赶着去感恩戴德。 但一年过去了，他多少也看出些门道来了，那是人家小姑娘一人的生意，所以方知府打算继续和人合作下去，希望穆扬灵再接再厉的买一年的羊。 那是个容易心软的姑娘，之前还狠得下心来将价格压到一两五钱，结果见了那些百姓的生活后竟然把价给提了。 换做是他，方知府觉得自己铁定会趁机把价钱往到一两二钱以下，因此不够高尚的方知府很喜欢人格高尚的穆扬灵。 听到齐修远这个回答，方知府点点头，暗想，不行到时候就叫那些百姓穿得破破烂烂的到牛场去求她，不信她能硬下心肠不租。 齐浩然更关心方知府打算送穆扬灵多少亩地，方知府抽了抽嘴角，道：“小将军，我可没说送，那地是租出去的。” 齐浩然不乐意了，“那得花多少钱？阿灵的钱都拿来买牛犊了，要是还花钱去租地得少养多少头牛？方大人刚才还说自己多支持农事呢，我看也就口头上说说，您要是真支持，就该把地直接送给她。” 方知府正色道：“这可不行，要是穆姑娘转身却把地给卖了或是用作其他用途呢？” 齐修远忙笑着说和道：“这个简单，这养牛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事，我看不如这样吧，方大人将地免费给阿灵使用二十年，但她只能使用这些地来养牛，一旦改做它途，衙门就能收回，大人以为如何？” 方知府低头沉思。 齐修远笑道：“大人，汉中府有多少户人家有牛？这个牛场一旦建起来可是利在百姓，名在未来的大好事，这世间能有多少人愿意花费这个精力，金钱和时间去做这事？” 齐浩然叹气道：“难道我们不知道耕牛对农事的重要？但十年前耕牛的情况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方知府咬咬牙，叫人拿来地图，看着那一片草原，闭着眼睛画了一圈，直直的看着齐修远道：“齐将军，这面子我是给您的，一共是五百亩地，她能用二十年。” 齐修远没想到方知府这么大方，闻言哈哈一笑，起身道：“我就来做这个保。” 方知府大松一口气，然后就看到一旁还放着的花名册，顿时有些懊恼，他们是来谈劳力的，怎么谈着谈着他就付出了五百亩的地？ 方知府顿时大呼上当，“齐将军，你们兄弟这是把我给绕进去了，不行，你得给我六千人，五千人太少了。” 齐修远想也不想就点头道：“行，我就给你六千人，花名册在这里，凡是一家人的，上面都用线连起来了，大人只要用蓝笔在上面做记号就成。 本来还担心齐修远不答应的方知府顿时后悔起来，也行他应该提六千五百人的…… 选了人自然要分地，不仅要划拨一部分地给齐修远做军田，那些新入汉中府的百姓也能分到地。 方知府治下一下子增加了六千零二人，高兴得不得了，虽然划拨出了一大片土地他也不心疼，反正那些地留着也没人耕种，还不如划拨出去呢，不然再过两年，那些地就彻底成荒地了。 齐修远和齐浩然一同走出方府，齐修远脸上带着笑，很是愉悦，“方知府看着滑不留手的，倒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大哥，我去告诉阿灵这个好消息，明天我陪她来衙门办手续，免得府衙里的人欺负她年纪小。” 齐修远瞥了一眼弟弟，见他心思不在此，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和你说正事呢，阿灵那里下午再去。”齐修远严肃的问道：“我问你，那个唐和圆慧是怎么回事？” 第309章 坦白 冯余作为一派的匪首被齐浩然砍了，因为事急从权，又有理县县令为证且监督，虽没上报刑部判决，但也符合程序。 而另一反军的首领蒋忠则被人押解回京城审判，这个更符合程序。 但唐和圆慧算怎么回事？ 那四万人虽没伤人，但的确抢了朝廷的粮仓，虽然法不责众，放走了大半，剩下的小半也被他们收了，但作为匪首无论如何要押解进京的。 但唐却在回兴州府的路上因逃亡而被杀死，圆慧则成了被胁迫的出家人。 唐是不是因为逃亡而死的，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齐修远，而且圆慧到了兴州府后却是直接住进了将军府，弟弟一向不信神佛，什么时候对和尚这么礼遇了？ 齐浩然一噎，总不能说圆慧说大哥你以后可能要当皇帝，而唐知道的太多，所以他就灭口了吧？ 他挠了挠脑袋，最后觉得这事太大，还是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因此临时决定今天还是回兴州府吧，明儿再来汉中府找穆扬灵。 齐浩然上马，道：“大哥，我们边走边说。” 齐修远皱眉，冲后面挥了挥手，亲兵们立马往后退去，兄弟俩并肩骑马，出了城门口上了大路后齐浩然才渐渐束住马，让它慢慢地走。 后面的亲兵就知道主子们有要紧话要说，都勒住马远远的跟着，只要两人在视线之内就行。 齐修远没想到弟弟这么谨慎，就笑骂道：“行了，不就一匪首吗？赶紧说。” 齐浩然严肃着表情道：“大哥，你知道我一直不信怪力乱神的，但圆慧很邪门，他好像真的能给人看面相和手相，当初我潜入的时候……” 齐浩然将情况说了一遍，见大哥也面色颜色，就道：“大哥，要么他以前见过我，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要么他就是真的能算出来。” 齐修远却不信这种东西，眼里闪过寒光，道：“妖言惑众之人，你当初就应该像处理唐一样处理掉他。” 齐浩然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低声道：“大哥，我觉得他没说谎。” 齐修远一愣，认真的看着弟弟，齐浩然同样认真的点头，“大哥，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恶意。” 齐修远这下沉默起来，他知道弟弟的直觉一直很准，对危险和人的情绪感知得特别明显。 也许是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的缘故，总之他就是比一般人敏感。 才两岁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乳母不喜欢他，虽然她没虐待过他，也没在他面前说过不好听的话，面上更没有表现过冷淡，只凭着感觉就知道这乳母不喜欢他。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查出弟弟的乳母竟然是那个女人安排的，虽然她们的联系很隐秘。 那时候他以为是孩子敏感，还是赤子之心，所以对人的好恶感觉比较明显，但弟弟的这种天赋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减弱，却一直都在，尤其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感。 浩然这样说，齐修远也不由郑重了起来，“但这只表面他对你没恶意，却不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浩然，大周虽然势弱，但情况显然在变好，我们和金国西夏现在只是小范围的摩擦，怎么会……所以将这件事忘掉，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小将军，这次你平反立了大功，大哥会正式向朝廷请旨封赏你。” 齐浩然想了想，也觉得现在想这个太早，就算大哥真的当了皇帝，说不定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说不定他都老了，因为目前看来，大周的情况的确不错。 就算今年天灾不少，但混乱的也是小部分地区，在朝廷大军的镇压下应该很快就能太平起来。 齐修远稳下弟弟，回到府中后第一步却是去见圆慧，他面色有些冷，觉得这样的人不能留，免得他教唆弟弟犯下不该犯的错。 圆慧的断言让他一点涟漪都升不起，倒不是齐修远没有雄心壮志，而是因为就算天下要乱也轮不到他好吧？ 前面有掌握了二十万大军的袁将军，还有祝家，萧家，哪一家拿出来都能压他齐修远一头。 不管是家世还是现有的权势，他齐修远勉强能站在中等位置上。 所以他直觉就是圆慧为了活命而哄弟弟的。 齐修远“砰”的一声推开门，就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他顿时一愣，圆慧看到他，微微一笑，沉静的站起来，微微合十行礼，道：“齐施主，圆慧等您很久了。” 齐修远紧皱眉头，“就是你拿话哄的我弟弟？” 圆慧微微一笑，眼睛直视齐修远，片刻后又上下打量一下他，点头道：“齐施主，就是你没错。” 齐修远脸更黑了，狞笑一声，“当着我的面也敢骗我吗？” “施主忠心自然可鉴，但天要亡大周，施主一个将军又有什么办法？” 齐修远眉头紧皱，圆慧悲天悯人的看向外面的天空，叹气道：“今年的旱灾和水灾只是开始，往后几年只会越来越乱，将军，您还是做好准备吧。” “你们这些会算天命的，不都说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会损命吗？怎么看着你一点也不介意？” 圆慧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因为我与众不同啊。” 齐修远没看出他哪里不同，但手摸到剑鞘，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拔出来，他冷哼一声，道：“这些话大师最好不要再说，别人可没我这么慈心。” 圆慧并不能应承他，只能道：“只要别人不问我下任皇帝是谁。” 齐修远心一跳，大步走出去。 下任皇帝？ 当今已经四十二岁了，还能活多久？如果他是下一任，那天下岂不是就要大乱？ 不对，不对，都说了不相信…… 齐修远虽然不愿相信，但他的心还是乱了，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苦苦思索。 倒是齐浩然将事情说出来后神清气爽，一点都不纠结了，第二天就过来找圆慧，要他陪他去一趟汉中府，“你不是会算命吗？那肯定会看风水，走，跟我去看一个牛场的风水。” 第310章 见面 穆扬灵才花了大力气买了一百头小牛犊回来，现在刚赶到牛场里让它们渐渐适应，所以她现在吃住都在牛场。 好在现在张五张六能替她分担很多，她只要等牛场的运作上了轨道就能将汉中府的事情都交给张五张六去办，她依然回城固屯去。 张五张六从外面拖回来两板车的牧草，“小姐，这草是要晒干，还是直接给他们吃？” 他们这一片因为离最近的村寨都有二十里地，所以牧草非常的旺盛，只要齐浩然的马不越界过来啃他们家的牧草，这些牧草吃到明年春天绰绰有余。 但再茂盛的牧草入冬后都会枯萎融入泥土回报大地，所以他们需要多割一点牧草晒干贮存起来让牛冬天的时候吃。 穆扬灵抬头看了看，道：“晒干吧，一会儿把牛犊赶出去，让他们自己在草原上吃。” “可这牛犊才来两天，会不会跑掉啊。”张六担心道，这些牛因为年纪还小，最大的只有四个月，最小也才有两个月，这两天也许是因为离开母牛到一个陌生地方，很是躁动不安。 “没事，分开放，上午放一批，下午放一批，你们可以边看着他们便割牧草，留栏的丢些干草给他们吃，不然全都吃干草，我们就算再厉害割的也不够他们填肚子。”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还是尽量收割多一些的牧草为好。 穆扬灵正打算是不是回去请人来帮工时，齐浩然就带着圆慧来了。 圆慧左右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这个牛场的风水很好，我已经没什么可指点的了。” 圆慧看到穆扬灵微微一怔，然后就冲她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穆扬灵也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圆慧光滑的脑袋，扯过齐浩然，低声问道：“你怎么把和尚都给带来了？” “他现在是我大哥的幕僚，会看风水，我就给带过来了。” 穆扬灵满眼星星，疑惑道：“会看风水的不是道士吗？和尚也会？” 齐浩然一愣，也有些搞不懂，迟疑道：“道士和和尚不都差不多吗？应该是相通的吧？” 穆扬灵无语的看着齐浩然，转移开话题道：“那他看出什么来了？” 齐浩然笑嘻嘻的道：“他说你牛场的风水很好。” “那就好，只要不用改就行，”穆扬灵不是很在意一个，问起劳动力的事，“我正想请一些人来帮我干活，你不是带回来一群人吗？有安排了吗？” 齐浩然欣喜道：“我都交给子衿了，但他这几天正在接待沈三，昨天晚上为了安排他们熬了一夜，你要是要人就最好不过了，想要多少就要多少，不用付工钱，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就行。” 穆扬灵也知道现在劳动力廉价，但她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工钱虽然给的不高，但也不会低于市价就是了。 齐浩然就非常高兴，决定回去以后告诉范子衿这个好消息，那六千青壮被他打发去建他们住的房子了，当剩下的一万两千人，不对，现在只有六千人了，那六千人却不好安排，全是老人小孩和女人，还有一大堆半大孩子，他只能把人交给范子衿去安排。 但范子衿也忙，今年是他事业上升最关键的时期，这段时间忙得连功课都落下了不少，让齐修远好一顿骂，但就是这样，范子衿还是熬夜给他制定安排人的计划。 穆扬灵对这个好像也挺在行的，有她帮忙，子衿应该能轻松不少。 齐浩然顺便转达了方知府对她的牛场的重视和照顾。 穆扬灵听说自己一下子就多了五百亩地，顿时目瞪口呆的看向牧草的西北方向，指着那一大片草原道：“方知府真的说了那一片都归我？” 齐浩然笑着点头，“是，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衙门将手续办了。” 穆扬灵就沉思起来，“那一百头牛犊是不够了，可以再养四百头，正好你那儿有人，走，我们先去衙门，再去找范子衿。” 圆慧一直跟在两人身边，话都不说一句，惹得齐浩然看了他好几眼。 穆扬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虽有些怪异，却并没有问，而是招过张五张六，让他们看好牛场，她出去办事。 等穆扬灵他们从衙门出来，已经是中午，齐浩然笑道：“走，我们去子衿那里吃饭去。” 可怜的范子衿正埋首在一堆文件中，这一年，兔肉丁和腊兔肉赚的钱他就没法给齐浩然和穆扬灵过，那些钱全都又投入了其他生意中，现在他的生意涉及了茶叶，丝绸，瓷器，要不是钱不够，他还想在粮食这一行插一脚。 但这也足够他忙的了，他毕竟才十五岁，又要时不时的替齐浩然擦一下屁股，所以这半年来落下了不少课业。 看到齐浩然和穆扬灵优哉游哉的走过来，顿时磨了磨牙，除了酒楼，他做的每一门生意都有这两人的股份，可为什么受累的只有他一人？ 范子衿心里不平衡了，所以看向桌子上的文件，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两人处理，两人会不会把他好不容易挣下的家业给扑通没了。 齐浩然已经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道：“子衿，我们过来找你吃饭。”说完直接吩咐一旁给他们端茶倒水的研墨去叫一桌上等的酒席上来。 研墨看向范子衿，范子衿揉了揉额头，挥手道：“去吧，就摆在这屋里。” 齐浩然看范子衿头疼的样子，就皱眉道：“钱是挣不完的，我们现在又不是很却钱花，前两天我不是刚搬了不少银子回来吗？” 范子衿看了一眼圆慧，瞪他。 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 齐浩然就摆手道：“这事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他，就是他带我们去搬空银子的。” 范子衿顿时噎住，那不会说银子是上交朝廷了吗？现在你这么一说，傻子都知道那些银子被他们私吞了。 圆慧却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微微低垂着眉头坐在那里，眉头有时还会皱起来，齐浩然又多看了他两眼，他总觉得今天的圆慧很奇怪。 范子衿只见过圆慧一次，而齐浩然并没有告诉他圆慧的那些话，因此他见圆慧没反应，反而满意了，看起来是个识时务的，却不知道圆慧完全没在听他们说什么。 第311章 敲打 范子衿将齐浩然给他的花名册拿出来，道：“人太多，我根本安排不了，那些女人和一些老人我安排进作坊里了，但人数也不多，作坊撑死了能吃下三千人。” 范子衿看着齐浩然和穆扬灵道：“这还是在秋天兔子肥硕且出栏数多，订单突增的情况下，不然我连两千人都安排不了。那些青壮则去挖石头盖房子去了，争取在气温骤降之前让大家住进去。” 范子衿本想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但想到今年雨水都没几滴，更别说雪了。 “那些半大小子也全都去山上帮忙抬石头去了，但还有两千七百多个人闲置在那里，全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有男有女，其中八岁以下的就有一千九百五十二人。” 由此可见这次他们带回来的年龄层有差距有多大了。 这里面有是孤儿的，但大部分都是跟着母亲或是爷爷奶奶逃难的，至于他们的父亲，全都抛家外走了。 也有的孩子母亲是跟着父亲一起走的，但大部分母亲都舍不得孩子，因此事母亲带着孩子跟着公公婆婆一起逃命，这些人因为都是老弱，路上就结伴一起走，幸运的就遇上了才挣脱银矿控制的圆慧。 圆慧慈悲心肠，姑且是这样认为吧，反正他就把这些人给带到银矿那里去了。 “阿灵，你能安排多少人？”范子衿扭头看向穆扬灵。 这些人一个冬天都闲着，就算他们能提供他们的吃食，但衣服和各种日用品等都需要花钱，军队不可能一一提供，所以他才给他们安排进作坊，他节约了成本，他们也能获得更多活下去的资本。 穆扬灵心里计算了一下，道：“你把人都给我吧，牛场要扩大，要建的牛棚也增多了，我那儿也需要一些青壮丁，至于十二岁的孩子可以去割牧草，这个并不累。” 范子衿立马道：“那还有六百多五十二岁以上的老人，你也安排了吧。” 穆扬灵一愣，“你不是把他们安排进作坊了吗？” 范子衿就头疼道：“既然你的牛场需要他们，那就带走吧，他们在作坊里我还得让人盯着他们不把兔肉给偷出去，你没法想象他们为了偷出一块兔肉想出了多少法子。” 穆扬灵眉头微皱，“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要是不约束好，作坊里的工人以后只怕会有样学样。” “他们年纪大了，脸皮够厚，不管我罚他们什么，他们全都笑嘻嘻的接受，作坊里对偷盗本是罚三倍银子的，但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吃的穿的都是我们给的，他们摆明了只有命一条，难道我还能杀了他们？” 齐浩然眼里闪过寒光，冷笑道：“惯得他们，直接下令，谁要是再敢往外头拿东西，就赶出作坊，他及其家人永不录用，分房子的时候排在最后。” 齐浩然自认对他们挺好的了，虽然不能保证每顿都吃干的，但却能吃到七分饱，难道不比他们之前逃难强？ “把他们给我吧，让他们去割牧草，他们总不能连牧草都能偷吧？”真要偷，穆扬灵觉得她自己应该也不介意。 这样一来，穆扬灵的牛场一下子就涌入了三千来人，几个士兵抬了几个大箩筐上来，里面的镰刀是穆扬灵之前订做的，还有一些是昨天现买的，总算是凑了这么多。 看着乱糟糟的人群，穆扬灵一言不发。 孩子们有些忐忑，那临时被从作坊里踢出来的六百多个老人则是非常的抵触，他们在作坊里做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派到这个地方来，室内变成了室外，香喷喷的兔肉变成了不能吃的牧草，让他们的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 穆扬灵让人抬了一张椅子来，她就坐在那里拿了一本农书看，本来孩子们还不安的叽叽喳喳说这话，见穆扬灵不理他们，也就渐渐安静下来。 而那些老人则更加的生气，说话越发的大声起来，眼见着就快要到中午了，穆扬灵就收起书，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张五张六道：“走吧，我们回去吃饭。” 穆扬灵直接抬着椅子就回去了。 三千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穆扬灵无视他们的走开。 那些好容易才得到这个活计的孩子急了，他们隐约知道是因为他们太吵所以才被嫌弃了，就有孩子怒视那些老人，“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一些老人们脸上青红交错。 穆扬灵和张五张六他们回去直接热了一下烧饼吃，张五担忧的看了外面一眼，低声道：“小姐，他们要是冲动起来……” 穆扬灵笑道：“牛场里除了草一点粮食都没有，他们有什么可冲动的？” 因为他们刚搬来，齐浩然的马场又在隔壁，所以他们吃饭都是去他那里吃，打算等这些人走后再正式搬进来，所以现在这里除了一栋空落落的三进宅子和一排牛棚一百头牛犊，是一点吃的都没有。 穆扬灵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烧饼，喝了一口水后才起身道：“行了，我去看看他们老实了没有。” 穆扬灵可怜他们，但却不会心软到被人欺负，她知道他们可怜，也知道他们的一些行为是被生活所迫，但不代表她会接受。 穆扬灵站在人群前，三千人渐渐安静下来，穆扬灵看向左侧的那些老人，嗤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老人们涨红了脸，穆扬灵的脸就冷下来，满眼肃杀的看着他们，道：“我敬你们是老人，但你们也要敬我是东家，我答应齐浩然帮忙安置你们，不要你们的感激，但该你们的义务你们就得给我做好，否则，哼，我可没有范子衿的好性，记住，做不好的，我这牛场不留人，哪里来的就往哪里去，惹急了我，我把你们全都交给齐浩然，齐浩然的脾气比我更不好，军中虽然五十岁以上的人少有，但并不是没有，我要是记得没错，你们现在都是军户吧？” 老人们脸色一白，脸上的不忿顿时消失，是啊，他们现在是军户，生死可是掌握在齐浩然手里，真惹恼了他，他拉着他们进军营怎么办？ 他们这把老骨头可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312章 安排 穆扬灵见他们老实了，这才道：“今儿时间晚了，就不开工了，因是你们闹事才耽误工事的，我不罚你们，但也不会给你们今天的口粮和工钱，为了预防以后你们还犯类似的错误，今儿我就把规矩说一说。” “第一，列队的时候不许吵吵嚷嚷，拖拖拉拉的，将队伍列好后就听吩咐。” 穆扬灵接下来又对他们的具体工作进行了分工。 六岁以下的孩子全部留在这里负责晾晒运回来的牧草，这是最轻便的活计，工钱按捆计算。 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去割牧草，十人为一组，以组的成绩算工钱。 而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则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管理六岁以下的孩子，帮他们把牧草搬下板车，一部分去收割下来的牧草并记账，最后一部分则和五十五岁以下的老人一起去建牛棚。 因为建牛棚更辛苦，因此工钱也最高，当然这是自由报名，穆扬灵并不勉强，但出乎意料的，符合条件的全都首先奔着这个活计去了。 穆扬灵就让张五注意筛选，别把那些瘦瘦小小，病弱的孩子放进去。 至于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则跟孩子们一起去割牧草。 穆扬灵又选了二十个手指干净，衣服还算整洁的老妇人负责大家的伙食。 三千人，全都是十人为一组，十组为一队，队长只找组长，组长只管理组员，张五和张六负责统管他们。 穆扬灵吩咐完就让他们今天先回去了，明天来的时候领镰刀，又特意嘱咐负责伙食的那二十个老妇人，因为时间紧，她们晚上就住在这里，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回去，但在卯初（5点）必须到牛场来。 二十个老妇人有些迟疑的道：“东家，这早食辰末（9点）就行，我们就是和他们同一时间来也赶得及。” 穆扬灵瞥了她们一眼，道：“我这儿是一日三餐，卯正（6点）用餐，卯正三刻开始上工，午正（12点）用午餐，然后休息，未时（13点）上工，酉时（17点）用晚餐，然后由士兵护送你们回去，第二天依此上工。” 不仅二十个妇人，听到这话的人都眼睛闪亮起来，他们竟然能吃三餐？ 虽然觉得这姑娘太讲究，但他们一点也不会反对，反正她都说了伙食她包，本来还有些怨气的老人顿时平复了。 这里苦是苦了点，好歹能吃三餐，说不定能省一点回去做以后的口粮，毕竟，军队虽然说会负责他们的伙食，但谁也不知道能发下多少救济的粮食。 还是趁着有的吃的时候可劲儿的吃吧。 穆扬灵低头看到那些孩子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心顿时一酸，但她忍下了出嘴的关心，只是挥手让他们回去。 此时已经是秋末，她自己都穿了一件夹的，而那些孩子身上虽然套上了棉袄，却都破破烂烂，四处漏风。 北方的冬天来得一向早，再过十来天，他们这样肯定出不了门，要是没看见也就算了看见了穆扬灵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无视。 所以当天晚上穆扬灵就拿出账本算自己还有多少钱，这一算才发现，她竟然还有不少钱。 去年和秦屠户他们贩羊，最后一共赚了四万六千两银子，虽然今年她一口气建了两个兔棚，又要买牛犊，但貌似还剩下不少钱。 兔棚几乎是光投钱没回报的，范子衿把收益全都投到生意里面去了，是赚了很多，但转身就又投进去了。 他们没钱，只能这样不断的赚钱之后投进去，将生意一步一步的扩大。 所以现在穆扬灵手上有的钱还是去年贩羊赚下的。 预算买五百头牛犊要两千两左右，但想到现在免费的劳力这么多，而现在他们的军营建设离这里也不远，以后要雇佣他们应该也不难，那要不要买多一点？干脆一口气养够一千头。 倒不是穆扬灵胃口大，而是她觉得这养牛大计是迫在眉睫的事，但这么多牛犊她去哪里买啊？ 也行可以找秦屠户试试，他今年肯定还会来贩羊，就让他来回做两趟生意好了，大不了她给的价钱高一点…… 穆扬灵在纸上记下一个数目，那这样一来，她手上就还剩下三万八千两左右，穆扬灵一下子就划出五千两银子，觉得明天监工过后可以去找范子衿商量一下买些棉花和布料回来，给孩子们做些衣裳。 穆扬灵对老人和大人没多少感官，但对孩子却很心软，打定主意就叫来张六，“你明天一早就回去接大表小姐过来，让她把我给她的那个檀木盒子拿来，还有，把我们前不久找到的那三个会养牛的师傅也全都带过来，我们的牛场扩大了，光这三个师傅肯定不行，还得再找五个，还有，找个会看牲畜病症的大夫来坐镇。” 张六咋舌，“小姐，隔壁的马场不就有一个大夫吗？” “那也不能什么事都去找人家，我们的牛场得自己找一个。” “小姐，不是说只养五百头吗？八个人是不是太多了？”张五问道。 “我改主意了，要养一千头。” 张五和张六愕然的看着穆扬灵，没想到主子是朝令夕改。 “可我们只有八百亩地，这也太少了，养得了一千头吗？” “八百亩之外的地是谁的？”穆扬灵问道。 “公家的。” “公家的，也是大家的，上头长的草谁说不能割了？”穆扬灵笑眯眯的问张五和张六。 张五和张六连连摇头，是啊，谁说上头的草不能割了？这天下间的河，路，山，都是公家的，他们不照样走，照样打水，照样进山吗？ “那，那我们还买地干什么？”张六觉得他们花了冤枉钱，喊道：“一开始我们就不该花这个钱。” “真是笨，”张五敲了一下弟弟，道：“要是不买地我们的牛棚建在哪里？而且八百亩地多大了？只要不进到里头看，谁也不知道我们里面的情况如何，更何况外面的地，这里地广人稀的，那些地方只要不出事好几年都没人会去，我们去割草就割了，你可别到处嚷嚷的谁都知道。” 第313章 触动 穆扬灵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穆扬灵一笑，“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这里和胡人的地界不同，只要不占地耕种和盖房子就不算违法。” “其实我倒是不担心我们这边的人，而是担心金国那边的胡人，这里离他们的地盘近，驻守的士兵也不多，要是他们来偷盗或打草谷，我们就危险了。” 张五和张六张大了嘴巴，他们没想过这个问题。 “小将军的马场就在隔壁……”张六立马底气充足的道。 “所以小贼一般不敢来，要来就是来大盗。” 张五和张六就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现在他们在下树岭建军营，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驻守下来，人要是多的话，金兵也会有所顾忌，但你们平时也警醒一些，一旦不对就不要管牛了，自己先保住命要紧。” 张五和张六应下。 第二天一早，张六就赶着骡车回家接秀红过来。 穆扬灵则和张五留在牛场里做监督，前来做饭的老妇人在穆扬灵的指挥下淘米煮粥。 粥是玉米粒和大米一起混着煮的，玉米粒七成，先熬熟后才放入大米继续熬，熬上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浓稠浓稠的混粥，负责伙食的老妇人们都不仅咽了一下口水。 穆扬灵却皱着眉头将粥舀出来碾了碾，还捏了一粒玉米粒放进嘴里嚼。 老妇人们看得心中有些忐忑，“小姐，我们是照着您量好的煮的，没多煮。” 其他人纷纷点头，以为是穆扬灵介意粥太浓稠了，浪费粮食。 穆扬灵却道：“玉米粒还是不够软，下次再煮的时候多熬煮一些时间，我们这儿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大家松了一口气，满口应下。 一共二十口锅煮粥，负责伙食的人一会儿要负责给大家盛粥，因此就现在厨房里吃了个半饱，也许是穆扬灵在厨房里，所以她们没敢放开肚子吃。 粥的香气飘出去，被护送过来的老人孩子全都围了过来，张五就拿起一个锣鼓敲响，喊道：“排队，全都给我排好队，拿好自己的饭碗，不许插队，也不许喧哗。” 此时天还是黑的，只有东边有点微亮，大家看到二十口冒着热气的锅都有些着急的往前挤，但看到前面被火光照着的有点冷肃的穆扬灵，大家还是自觉的站好。 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被人从旁边挤出来摔倒在地上，还有些茫然的抬头四处看。 他哥哥连忙将他拉起来想放到自己的前面去，谁知道却被后面的人一推，自己也被挤出来了。 这下子兄弟俩都想哭了。 这一幕全都落入穆扬灵的眼中，她眼中一寒，冷冷的看着底下有些喧闹的人大声喊道：“全都给我排好队，谁再把人挤出来或喧哗，今天谁也别吃早饭了！” 穆扬灵嗓门大，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人群顿时一静，慢慢的，大家还是微微往后站了站，穆扬灵冷声道：“今天早上就算了，但从中午起，全给我按年纪来，最小的站前面，年长的站中间，老人站在最后。” 穆扬灵满腹怒气的瞪着那些老人道：“我知道你们是老油条，但你们给我记着，在这里，是我说了算，谁要是不服气大可以转身走人！我这里，六岁以下的孩子为重，再让我看到你们把孩子们挤出来，我就把你们扔出去。” 被吼的老人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敢反驳，现在给吃的是大爷，虽然在场的老人都觉得穆扬灵没有教养，对老人一点都不尊重。 穆扬灵却快要气疯了，她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些老人，一来是可怜他们年纪大，二来他们干活力气也不小，三来是人家毕竟精力了这么多，换句话说人家走过的路比我们吃过的盐还要多，但这群老人算怎么回事？ 昨天是来给她下马威，今天就来欺负小孩子？ 穆扬灵冷着脸站在上面镇场子，看着人给他们舀粥，一勺粥外加一些小菜，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一舀到粥就往外跑，一个老奶奶就忙喊道：“孩子回来，小菜还没要呢。” 给他们做的拌菜是穆扬灵买来的酸菜，三千人的消耗虽然大，但因为价钱便宜，在这么多粮食面前，这点消费不值得一提。 几个孩子又结伴跑回去，拿了小菜又往外跑，然后就凑在一起吃，边吃边戒备的看向四周，生怕有人抢他们的东西。 穆扬灵则不停的在场中走动，就是以防有人抢食。 但这种事情她不可能每天都留在这里制止，所以还是得叫齐浩然派一队士兵过来，由当兵的维持秩序且镇压，她才能放心些。 这两天下来，穆扬灵也看清楚了，不是每一个老人都像舅爷他们那么可爱的，特别是这些逃难过，连生死都经历过的老人们。 而她这里几乎全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没错，她说了会负责十二岁以下的孩子，结果范子衿送过来的几乎全是十二岁以下的，十二岁以上的才有三百七十八个，穆扬灵昨天晚上仔细看过花名册，之前有些年龄下的孩子被夹在中间，她才看到，最小的竟然才两岁三个月，嗯，连话都说不完整，但跑来跑去没问题了。 穆扬灵觉得自己不是在招工，而是在开幼儿园，最关键是，一想到等会儿还要指使这些童工干活，穆扬灵就产生罪恶感。 看着眼下这一个才到自己大腿的孩子，穆扬灵哀叹一声，算了，就当是陪孩子玩吧。 穆扬灵蹲下，对上这双怯生生的眼睛，问道：“孩子，你多大了？”穆扬灵实在没看出来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孩子紧张的看着她，抓紧了手中的瓷碗。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慌张的看着穆扬灵，将孩子护在身后，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弟弟三岁了。” 穆扬灵看了看那孩子，低声问：“真的有三岁了？” 穆扬灵声音压得有些低，或许就是这样更显威严，七八岁的孩子眼眶微红，低头道：“一岁零八个月了，但虚岁就是三岁，东家，他也能干活了，真的，他能抱很多的牧草。” 穆扬灵叹气一声，问道：“你爹娘呢？” 男孩一愣，然后低头道：“死了，逃难的时候和人抢吃的被打死了。” 第314章 计划 穆扬灵心中一酸，声音更柔，问道：“那是谁带你们来的？” “跟着我叔叔婶婶来的，我叔叔在军营里当壮丁，婶婶去作坊了。我还有一个堂弟，一个堂妹，家里没有吃的……” 穆扬灵看着越发窘迫的男孩，也猜到了个大概，叔叔婶婶能把堂妹带到这里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穆扬灵看着草地上一片的小萝卜头，和他一样是孤儿的还有多少？齐浩然竟然全都把他们入了军户，估计是想用来占田地的份额吧，可这些孩子怎么办？ 没有大人，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穆扬灵紧皱起眉头。 穆扬灵可以预见自己荷包里的钱正在飞速的消失，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道：“行了，跟紧你哥哥，别到处乱跑。” 男孩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弟弟给穆扬灵磕了一个头，转身就跑。 时间一到，大家都开始放好碗筷去领工具干活，因为碗筷都是各自准备的，所以负责伙食的人不用帮他们清洗，见穆扬灵进厨房，正在吃粥的人连忙站起来。 穆扬灵却搬来两大麻袋面粉，道：“这是白面和黑面，混着蒸馍馍，中午还煮十五锅粥，隔壁屋子有大白菜，你们自己去拿，你们都是做饭的老手，三千个人应该知道吃多少，自己掂量着吧。” 几人一思索，虽说有三千人，但其中一大半都是八岁以下的孩子，孩子食量小，所以还真的不用这么多。 几人都不想丢了这个差事，都忙琢磨起来。 穆扬灵则出去当监工去了，说是当监工，但也是帮忙干活，将孩子们割下的牧草抱到板车上，然后拉回去。 这些牧草并不是自然生长的，而是以前胡人撒下的种子，胡人撤退后这地方也没人管了，但冬去春来，这牧草的种子落到地上，又长出来了，还因为去年一年没人在这儿放牧过，牧草的种子得以大部分落到地上，还因为风的传播，这一片的牧草长得非常的茂盛。 当初齐浩然之所以帮她选这一片做牛场，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离他的马场近，还因为这里往外扩散二十里的地方全是无人区，也全是牧草，很便于他们放牧。 但再多的牧草，在这么多牛马的努力下也肯定不够啃，所以明年她得种更多的牧草，不知道能不能和知府大人说一说，把附近这片地都租给她得了。 穆扬灵胡思乱想间，齐浩然已经打马到她跟前，扬声问道：“想什么呢，叫你怎么老是不回答？” 穆扬灵直起身子，将牧草放在板车上，只瞟了他一眼，就淡淡的问道：“你这么闲？” 齐浩然跳下马，自得的道：“现在副手都能监督好训练的事，不用爷时时的跟着，哪像你和子衿，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忙不死你们。” 然后齐浩然就大讲特讲要知人善用的道理。 穆扬灵苦恼道：“我当然也知道要知人善用，不可能每件事我都要亲自做，但我手底下哪有什么人？” “早叫你买几个奴才了使唤，这样你也不用到哪儿都担心家里。” 穆扬灵摇头，“我家用不惯奴才，我也不想我弟弟妹妹们养成那种坏习惯，自个的事还是自个来的比较好。” 齐浩然不服气道：“用奴才怎么就是坏习惯了？我从小就用，我还不是好人了？” 穆扬灵一愣，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就笑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家是庄户人家，谁家的孩子不是四五岁就给扔到地里的？我不逼着他们下地已经算好的了，可不能再让他们养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习惯。” 穆扬灵将板车交给一小孩，拉着齐浩然往无人处走去，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齐浩然做出洗耳恭听状。 “你这次弄回来这么多孩子，打算怎么办？” 齐浩然苦恼道：“不知道，当初我说可以发给他们路费，就是希望那些除那些青壮外其他人最好全都走，可谁知道他们这么聪明，势单力薄的全都留了下来，光孤儿就有七百多个……不过也有好处，我把他们全单独做户列了军户，得了不少份额的军田，到时候再租出去，得的钱应该能养活他们自己。” 穆扬灵恨不得敲他的头，“你觉得汉中府的百姓缺耕种的地吗？方知府可是一上来就给各家各户分了地的，而军户，军户光军田就有一百亩，更别说分到的永业田，你觉得谁会去租那些孩子的地？”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结巴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叫爷养着他们吧？” 穆扬灵皱眉道：“他们的地分开的远吗？” “不远，为了方便租出去和管理，孤儿的地我全给弄一块了。” 穆扬灵咬咬牙道：“我全租了。” “你疯了？”齐浩然忍不住跳起来喊道。 穆扬灵摇头，“本来我就有打算建一个育幼院，让所有的孤儿都住进去，”穆扬灵看向齐浩然，“别告诉我你叫你那些手底下的建房子的时候把他们的份额也给建了。” 齐浩然尴尬的摸摸鼻子，道：“爷这不是想让租他们地的人把孩子带回去养吗？现在时间紧，大家伙也建不出这么多房子了。” 穆扬灵不赞同的看着他，“那也不能把孩子交给佃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善待孩子？” “我本打算建一个育幼院，将孩子都放进去，统一管理，再给他们请几个先生，认几个字，学一些手艺，嗯，还要教他们种地，纺织，十四岁后再出来，到时候你可要负责他们的房屋，我再把地还回去，本来还以为这是一个赔本的买卖，既然你打算把他们的地租出去，那这地就作为酬劳租给我吧。” 齐浩然觉得穆扬灵就是来占他便宜的，不过眼下他就算要租地估计也没人租，正如她所说，汉中府地广人稀，谁都不缺地。 所以他应下了。 两人谁都没问那些孤儿，实在是没必要问，最小的才一岁多，最大的孤儿也才十二岁出头，种地连犁都拉不动。 “育幼院的房子你得给我建，回头我叫人画好图，你叫人照着图纸建。”穆扬灵不由的感叹这时候有一大帮手下就是好，要做什么事，大手一挥就行。 “养七百多个孩子，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每年的粮食就不说了，光是两季的衣服，看病吃药的钱，何况，你还要给他们请先生……” 穆扬灵严肃的看着齐浩然，道：“孩子就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如果我们连孩子都保护不了，那我们的国家还会有未来吗？”穆扬灵说到这里一叹，“我还真佩服圆慧，他是怎么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的？难道潼川府的孤儿老弱全集中在这里了？不然怎么有这么多孤儿和老弱？” 齐浩然没敢应“是”，因为实情差不多也这样，圆慧好似对每个人都差不多，但其实也是对老人和小孩更心软，更宽容，所以一路上看到老的，收了，看到小的，收了，看到老的带小的，也收了，唯独看到青壮带着小的或老的，略过了。 第315章 分工 牛场上的孩子一直埋头苦干，但一些老人却用眼角盯着穆扬灵和齐浩然，见他们相谈甚欢，渐渐就泄气了，小将军和这穆姑娘交情这么好，他们要是惹事，只怕真的要脱一层皮，因此，大家都老实了不少。 穆扬灵不知道她拉着齐浩然说话还能有这个效果，正和齐浩然商量着育幼院的地址和各种供给。 因为孩子们都还小，男孩女孩都有，就算哥哥姐姐能照顾弟弟妹妹，也还是需要大人照看一些，因此育幼院还得请一些人给孩子们做饭，至于洗衣服打扫卫生之类的，因为六岁以上的孩子就能干，所以穆扬灵打算让他们亲力亲为。 “这么多地，你拿来干什么？” “种粮食啊，”穆扬灵道：“三分之二拿来种粮食，三分之一拿来种牧草，兔棚和牛场都需要牧草。” “这里头可是四百来户的地，六十多顷呢，你哪来这么多人？”齐浩然道：“请也请不到这么多人。” 现在的汉中府可没这么多闲置的劳动力。 穆扬灵笑着用下巴示意他看这牛场，“你觉得那些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他们有钱来租我的牛？”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看她，“用劳力换？” 穆扬灵点头，“到时候我定个数，租多少天的牛，就要帮我种多少地，实在不行我出大价钱请人，反正地不能荒着。” 齐浩然眼珠子一转，道：“我帮你。” 穆扬灵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算了吧，你还是回去练你的兵吧，你又不会种地。” 齐浩然表示自己虽然不会种地，但还能做其他的事，穆扬灵想了一下，就将育幼院的事交给他去办，“说起来他们都是你五营的人，你来管他们也说得过去。” 齐浩然还在想自己手底下有什么得用的人，秀红就抱着一个小匣子小跑的过来找穆扬灵。 “表姐，怎么都是孩子啊？”秀红气喘吁吁的问，虽然张六说了牛场要扩大，请了许多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孩子，她一路跑下来的时候，还碰到一个勉强能走动路的孩子，人站起来都没有牧草高。 “你把东西带来了？”穆扬灵答非所问的看向她手中的盒子。 秀红点头，低声道：“家里一半的钱都在这儿了。” 家里的钱多以后，穆扬灵自然不可能把几万两银锭给藏家里，所以就把大半的钱分开存进两个钱庄，一半给舒婉娘收着，一半给秀红收着。 穆扬灵示意她去看那些孩子，道：“秀红，你得去汉中府买些布匹和棉花，给这些孩子做一套过冬的衣服。” 秀红一愣，环视全场，在她视线到不了的地方都还有孩子，“表姐，这可不是一些。” “我知道，所以我得去赚钱，秦屠户前两天不是给我传了话了吗？得给他回个话，那个生意我们继续做。” 秀红皱眉，“表姐，你不是嫌贩羊太累了吗，花费的时间还多。” “可我们现在急着用钱，而且，赚钱哪有不累的？”穆扬灵先前那样说是觉得家里的钱够用了，而且她想把主要精力放在牛场上，所以就没一口应承下来。 现在汉中府已经不戒严了，秦屠户他们自己就能到这里来贩羊，但因为他们现在钱多了，一是想轻松一些，二是因为穆扬灵对这一片更熟悉，三则是因为他们对汉中府来说是生人，要在这里做生意，给衙门的孝敬是少不了的，既然这样，还不如把钱给穆扬灵，让穆扬灵多赚一道手呢，他们还能省不少功夫。 穆扬灵此时只是感叹，果然，钱是多少都不够用的。 齐浩然在一旁听了，为了表示自己对她的支持，打算将自己的钱也都捐出来给穆扬灵办育幼院。 这次穆扬灵没有推辞，笑纳了。 穆扬灵在牛场看管了一天，确定没有人闹事后就交给了张五和张六，孩子棉衣的事交给了秀红，她则去买明年要用的种子。 一般的农户，种子都是自留的，有时候朝廷也会发，但这种一般是面对困难县，而且也不多，剩下的则是去粮铺里买了。 穆扬灵在买种子前，先骑着马饶那片地走了一圈，齐浩然要租出去的那片地还不错，一共六十五顷，有两条小溪流，虽然现在是干枯的，但碰上下雨，应该可以贮存一些水，所以在那附近种水稻应该没问题。 以小溪为中心再往外则可以种植小麦，再出来则可以种植玉米，最后是牧草。 穆扬灵看了一下土的湿润情况，觉得还行，总体情况比她自家的地还好。 穆扬灵心满意足了，开始去找粮商商量买种子的事。 其实自留的种子有一个好处，他们对作物的习性掌握很大，但弊端也很大，种子都是越留越低产，就算他们留种的时候特意选了那些饱满的种子，过了三代以后还是会越来越差。 所以一般自留的种子超过三个年头，大家就会去粮商那里买新种子。 所以粮商的种子一般都是第一代，自然也贵。 穆扬灵一次买这么多种子自然要谨慎更谨慎，生怕别人拿孬的换好的，但要论研究这个，她还比不上老人，所以穆扬灵打算回去接姨婆，在鸣水县，兴州府和汉中府都买一些，这样既不打眼，也更能比较。 其实穆扬灵更倾向于自己培育出更高产的种子，小麦她暂时没思绪，但水稻是可以杂交的。 汉中府和兴州府为什么种水稻的少？不就是因为水少，而水稻不耐旱吗？ 但杂交水稻要弄出来也许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功夫，因为一年之内杂交出一种特性的水稻，其中还要不断的优选，淘汰，还要寻找无穗的水稻，可谓是任重而道远，而且，就算找到了，能不能杂交出来还不一定呢。 穆扬灵不敢渴望后世那样的产量，但能有它的一半也很不错了呀，而且，改进的不仅是种子，还有耕种技术，穆扬灵觉得最后亩产能有五百斤就很不错了。 第316章 选种 穆扬灵搓了搓手里的种子，看向姨婆，姨婆冲她微微点头，掌柜的就笑道：“穆姑娘放心，我们这儿的种子都是上好的，别的不说，保证是头一年，这小麦都是选的最饱满的，晒足了太阳，您拿回去挂在梁上，就是放两个冬天都没问题。” “要是放两个冬天，我们也不需要这时候来买了，”姨婆不满道：“你这种子还行，但这价钱也太贵了。” “哎呦，老人家，这个价钱可不贵了，您也不看看今年的粮食是什么价，自打进了四月，这粮价一天高过一天，我这种子定这个价钱可不高了，”掌柜抱怨道：“要不是看在穆姑娘的面上，这个价钱还给不得呢。” 姨婆叹气，今年的粮价的确很高，想了想对穆扬灵道：“阿灵啊，咱明年就种小麦吧，我知道你爱吃大米，但这水稻不好种，你看今年我们家田里的那十亩水稻，一共就收了一百零八斤，这一亩才打出一斤多的谷子，还没碾成米粒呢……” 掌柜的闻言笑道：“哎呦，那也算大丰收了，我家种了八亩多的水稻，一共就收了三斤。” 穆扬灵脸一，问道：“您家是把所有的稻子都割了？” “谁有那功夫啊？”掌柜道：“拿着把镰刀在地里走，看见结了穗的，有谷粒的就割了，全都割了，谁有那功夫啊，回头把牛放进去把那些没抽穗的水稻全吃了就行了。我把那稻子收回来，我媳妇还说我浪费功夫呢。” “可不能这么说，三斤稻子也能填一天肚子的了，现在我们虽然有吃的，但也不能浪费。” “您老人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您看外头那些逃难的，为了一两米都能打出人命来，更别说我这三斤稻子了，而且这三斤稻子不敢说粒粒饱满，那也是鼓胀鼓胀的，就是看了难受，当初我撒种都不止三斤了。” 穆扬灵本来还在一旁饶有兴趣的听着，听到这里就不由得一怔，问道：“那掌柜的，那三斤谷子您吃了吗？” “没吃，我家习惯吃面，而且三斤谷子怎么吃啊？打算下次买谷子的时候再一块碾了。” 穆扬灵眼睛一亮，“那能卖给我吗？” 掌柜的一怔，然后笑道：“穆姑娘这是开我的玩笑呢？这三斤谷子能有啥用处啊？您要是想买，我这儿就有不老少，价格我给您便宜一些。” “不，我就要那三斤旱地里长出来的。” 掌柜的心疑，但并没有当场问出来，只是道：“我这就打发人回去取。”然后不经意的问道：“穆姑娘，我这谷子有什么不对吗？” 穆扬灵只是思索了一下就坦白道：“没什么不对，只是我突然想起，这些稻子是在那么干旱的地里长出来的，或许能适应干旱的气候，所以想试验一下。” 如果这个方法传播出去，或许会有人更快的弄出耐旱的水稻。 掌柜听了却是摇头一笑，心里觉得穆扬灵太过想当然，本来他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呢。 姨婆叹气一声，没说什么，她知道穆扬灵一直想要改进种子和种植的技术，这两年没少折腾，想着反正也折腾了这么多年，那就让她再继续折腾下去吧。 穆扬灵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三斤稻子，回去就把自家的那一百零八斤给拿出来对比，那些掌柜家的比她的谷粒还要饱满，估计是当时割的时候孬的给剔除了。 穆扬灵就把那一百零八斤谷子给倒出来，打算筛选一遍，将谷粒饱满的留作种子，姨婆目瞪口呆，问道：“你还真打算拿这些当种子啊？” 穆扬灵点头，“姨婆，我还想多买一些，回头您去村里问问，谁家还有今年留下来的谷子，选饱满的全买回来，一定要今年的。” 姨婆看了看地上的谷子，黄橙橙的，的确够饱满的，又是自家地里出的，她觉得搁在以前拿来做种子也不错，所以没反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那还要不要去粮铺买些水稻种子？” 穆扬灵思考了一下，道：“买一些吧，到时候分开种，看看效果，要是没有对比，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 “你打算种这么多水稻啊？”姨婆还是更偏向种小麦，水稻太低产了，玉米虽高产，但太粗。 “姨婆，我不是说了吗？我才在汉中府租了六十五顷的地。” “这么多地得要多少租金啊？” “没要多少，就只要养着那些小东家就行。” “啥？”姨婆没听明白。 穆扬灵就笑道：“浩然哥哥弄了一群孩子回来，都把他们入了军户，但那些孩子都还小，名下虽然有一大片的地，但也种不了，我就给盘过来了，齐浩然说了，每年纳的税收他只要一半，剩下的就拿去养孩子了。” 姨婆立马不安了，“这，你是走了后门了，怎么能少交税呢？回头和小将军说一声，我们不少交，至于孩子我们也养，租了人家的地，租金本来就是要给的。” 穆扬灵就笑道：“姨婆，税还是别加了，倒是可以给孩子们多一些东西，齐浩然要是不把地租给我们，他们不仅一粒粮食拿不到，还得倒贴粮食给那些孩子。” “那我们也不能挖小将军的墙脚啊，”姨婆嘀咕道：“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人。” 穆扬灵不由抿嘴一笑，没敢告诉姨婆育幼院的花销，不然她到时又要心疼了。 舒婉娘进来时就听到姨婆正在教穆扬灵要做好人，不由抿嘴一笑，对穆扬灵道：“阿灵，听你姨婆的。” 穆扬灵想了想，就应承道：“那我回头再和浩然哥哥商量一下。” 姨婆这才把空间留给母女俩，舒婉娘就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啊，娘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但你要记住，不该占的便宜我们不占，无伤大雅的亏吃了是福。” 穆扬灵无奈道：“娘，我知道，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因为那些孩子还不懂事就占他们的便宜的，该他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第317章 教女 穆扬灵不知道母亲为何担心起这个来了，难道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市侩小人？ 舒婉娘就摸了摸女儿的头道：“娘是怕你走错路，这世上有了钱就变的人不在少数，你这一年赚的钱不少了。” 穆扬灵就坐直身体，认真的道：“娘，我虽然还不知道我以后能做到哪一步，但我希望能帮大家一把，这天下，九成的百姓种地，哪怕一亩地上只多出一斤亩产也是好的。” 舒婉娘一直知道女儿在弄试验田，就是想提高粮食产量，却不知道她是想福泽天下人，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家的产出。 舒婉娘沉默了良久，摇头道：“阿灵，不是娘打击你，要说打猎可能没人比得上你，但要说种地，你要想做出成绩，还是找人帮忙吧。” “你先听娘说完，”舒婉娘握住女儿的手，“娘知道你有许多想法，但有些想法不是做了就有成果的，你对土地和作物毕竟不够了解，要知道，术业有专攻，不如将你的想法告诉会种地的人，让他们去研究，这样你还能抽出时间来做自己擅长的事。” 舒婉娘说到这里一笑，“而且，娘也没觉得你对那试验田多下功夫，也就下种的时候一块儿的耕种法子不同一块，但娘就是不会种地也知道，种地不是只看下种就行了，从平整土地开始到收割结束，期间的四五个月都是知识。” 穆扬灵脸一红，抱住母亲的腰，撒娇道：“娘，我知道错了，应该把事情交给别人来做的。” 舒婉娘摸着女儿的头道：“我知道你这一是没找着合适的人，二是不想花那份钱，三是不想听你姨婆唠叨，但要想做成一件事，本就是有许多挫折的，你不一点一点的去趟，怎么可能走得出来？这一年娘一直看在眼里，总觉得你太过急躁了，但你从会说话走路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六岁后更是自己做自己的主儿，娘实在是不愿束缚你。” 穆扬灵抬头，眼睛闪亮的看着母亲，“娘，女儿要是做错了您就只管说，别憋在心里，我不怕打击的。” 舒婉娘微微一笑，“娘不是怕打击你，而是怕见解不对，反而害了你，这世道一天不同于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天下就大乱了，到那时候，心狠的人反而能活下来，善心的人有可能会埋骨于山野中，阿灵，娘虽希望你做一个好人，但更希望你能活下去。” 舒婉娘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这一年，她做梦都不得安稳，丈夫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在家，不是去金国潜伏，就是冲在前线，女儿除了种地的时候回来，也是汉中府和兴州府来回的跑，就算她知道女儿武力值高，还是忍不住会揪心。 穆扬灵靠在母亲的怀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两年不管她做什么，母亲都支持，还会帮她劝服姨婆，穆扬灵这才知道，母亲不是不害怕的。 舒婉娘拍了拍女儿的头，道：“行了，撒娇到这会儿也够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摊子铺得太大，肯定顾不过来，还是多请人吧，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把人带回来，娘给你把把关。” “娘放心，明天我就去贴布告，招会种地，有想法的小伙子。” 舒婉娘皱眉，“怎么要小伙子呢？” “至少不能是老人，”穆扬灵垮着肩膀道：“姨婆，舅爷他们都不赞成我这样折腾，觉得种地循着规矩就好，很多老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不对，人一开始还不会种地呢，不都是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这都需要有想法，所以得找一个有想法的会种地的人，一般敢放开手脚干的，大多是二三十岁的人。” 舒婉娘“扑哧”一声笑出来，点着女儿的额头道：“二三十岁还是小伙子啊？人家都能做你叔叔了。” 穆扬灵脸微红，道：“我这不是一说吗？您要知道，在姨婆他们这个岁数跟前，二三十岁不就是小伙子吗？” “钱要是不够用，娘这里还有，今年你爹送回来的钱不少……” “娘，我给您的那个小匣子的钱还没用呢，哪里要动用到爹给的钱？”穆扬灵凑到舒婉娘耳边，低声道：“娘，家里有粮心才能不慌，我们家里也一样，得时时有钱，所以爹给你的钱都收好来，单独放在一边，就算我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也不能拿出来用，那是应急用的，懂吗？” 舒婉娘应了一声，道：“你弟弟书院的先生病了，开始修堂，等他病好又快到冬至了，到时候又是寒休，你走的时候就把他带上吧，让他跟在你身边历练历练，”舒婉娘想了想又道：“把秀兰也带上，这孩子越来越腼腆了，虽说她在刺绣上有天赋，但也不能不学其他的本事，让她去给秀红打下手，磨一磨她的性子。” 穆扬灵笑盈盈的问，“要不要把博思可嘉也带去？娘，我牛场里还有个一岁多的小童工呢，博思可嘉都三岁了，也可以干活了。” 舒婉娘目瞪口呆，“你，这，怎么黑心成这样？连一岁多的孩子都招？”舒婉娘忍不住拍了拍女儿道：“你就算要帮他们也可以换个法子，何苦去折腾孩子？一大早起床也是遭罪。” 穆扬灵苦笑道：“娘，我哪里不知？可那些老人看我年纪小，全跟老油条似的摆谱，我前脚把孩子们抱进屋，他们后脚就能躺在地上喊心口疼，说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舒婉娘皱眉，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所以只能暂时委屈那些孩子了，这么多人，干个十来天活就完了，我就是养再多的牛也用不完这么多干草，到时候把人遣散了，我再对孩子们怎样，他们也闹不到我跟前来。” 舒婉娘犹豫了一下道：“阿灵，这尊老还排在爱幼前面……” “娘，我知道尊老是美德，甚至是一种基本的道德，可女儿现在不是能力不够吗？牛场里光八岁以下的孩子就有一千九百多个，孤儿就有七百多，我知道老人也应该帮，但他们有见识，有生活经验，有比孩子更大的力气，更有生存下去的各种方法，但孩子不一样，有的连村子都没出过，对这个世界连最基本的认识都没有，有的甚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穆扬灵想到那些孩子眼中的惶恐不安，心里越发酸涩，“娘，他们就和博文博思们差不多大，这个世道太乱，就是我也不敢保证可以百分百的护住你们，我只希望有一天他们要是落难了，也有人能帮他们一把，坚持到我找到他们。” 舒婉娘叹气一声，没再说什么。 第318章 人情 博文下午就从书院里将他的东西搬回来了，他情绪有些低落，看到姐姐倒是高兴了不少，但小眉头还是没松开。 穆扬灵见了忍不住去掐他包子一样的脸，“小小年纪愁什么呢？” “姐姐，我都长大了，”博文拉下姐姐的手，皱着眉道：“先生病了，我们上午去看他了，病得很重，师娘一直在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说完眼眶一红。 穆扬灵一愣，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说只是风寒吗？” “可先生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又发起了高烧，听师娘说，晚上还会发冷，”博文眼眶有些发红，“都怪我们不听话，先生前天病了都还在给我们上课，昨天在课堂上晕过去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先生病了呢。” “大夫怎么说？”穆扬灵关切的问道。 因为博文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柳先生对他一直很照顾，穆扬灵自然很关心这个问题。 “大夫说不好，”博文失落的道：“好的药先生买不起，我已经把我的零花钱全都给师娘了，姐姐，我们重新给先生请一个大夫，开一副更好的方子吧。” “你的零花钱能有多少？”穆扬灵瞪眼道：“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柳先生买不起好的药？他的家资应该也不少，药还是吃得起的吧？” 鸣水县的消费又不高，柳先生家也有田有地，加上他收的束，家里应该有不少存款的。 “先生家还有好多人呢，这两年地里歉收，一直是先生用束养着家里，师娘说先生这次陆陆续续病了十多天了，又要给我们上课，又要给我们出考试的卷子，家里还有许多事，一挤在一起，先生的病就更严重了。”博文道：“姐姐，我看过先生的药方，好是好，但其中有几味药还可以更好，我也问过大夫了，是师娘让他换了之前的药方的，钱不够了。” 博文久病成医，对一些药的药性和好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他才急匆匆的回来拿自己存下的零花钱送去，虽然不多，但两年下来也存有差不多二两银子了。 自从博文去县城上学后，穆扬灵每个月都给他一百文钱应急用，或买学习用品，或是买东西吃，或是请客，加上过年的红包等，两年存下了一些钱，虽然这点钱在穆扬灵看来没多少，但在博文的同龄人中，这是一笔巨款了。 但这笔巨款在庞大的药费面前连个波都没打就没了。 穆扬灵也不多问，直接进屋拿了一点钱，“走，我们去看看。” 舒婉娘听到动静出来，诧异的问：“这是去哪里？不是才回来吗？” 听说柳先生病了，舒婉娘连忙进屋拿了一些鸡蛋放在篮子里给穆扬灵，“把这些带上，柳先生对博文照顾颇多，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伸手就伸手。” 穆扬灵应下，带着博文去了柳先生家。 柳先生家很热闹，他带的二十三个学生来了一大半，都有家长陪着，有的和穆扬灵一样拎着一篮子鸡蛋来，有的拎着一只鸡，有的则是扛了半袋米或是直接塞了一些钱…… 这个时代，师如父，作为学生无论如何要来看望一下，哪怕只是磕个头也好。 穆扬灵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领着博文进去，柳师娘眼睛红肿，但看到穆扬灵他们还是强笑着起身，“博文来了？你身子弱，还是别进去看你先生了，免得他将病气过给你。” 穆扬灵拍了拍博文的肩膀，道：“柳师娘，还是让弟弟进去给柳先生磕一个头吧。” 柳师娘有些犹豫，因为孩子们都是在门口磕了一个头就走了，但穆博文是相公最得意的学生，也行相公也想见他，所以柳师娘犹豫了一下就让穆博文和穆扬灵进去了。 柳先生的确病得很重，脸色潮红，眉头紧皱的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穆扬灵看着心也不由的一抽，问道：“给先生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请的是回春堂的刘大夫，也怪我没注意，之前他吃了药都快好了，谁知道前几天熬夜一下子就又重了起来……”柳师娘这两天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样，很是煎熬，如果不是她疏忽了丈夫，他肯定不会病得这么重。 “柳师娘不如请仁心堂的庞大夫看看，”穆扬灵将十两银子塞给她，道：“用的药好些，烧说不定就能退下了，说不定还能在冬至之前回书院给博文他们考试呢。” 柳师娘惊愕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家长中虽然也有送钱的，但大多是一两百文，尽一些心意，今天博文拿来的一两八钱银子已经很多了，怎么穆家还送这么多钱？ 柳师娘忙把钱推回去，有些局促的道：“刘大夫开的药方也不错，之前吃他的药都快好了……” 柳师娘说到最后有些羞愧，现在这个药方是她要求刘大夫开便宜一些，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足够的钱买得起一副一两二钱银子的药。 “什么都不及先生的身体重要，”穆扬灵握住她的手，笑道：“这钱你们先用着，等先生好了，我再带博文来看他。” 柳师娘嘴巴张了张，还是将钱收下了，见穆扬灵起身，忙将人送到大门口，回来后马上叫人去请庞空青来看病。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柳先生总算是将汗发出来，又喝了一碗粥，擦了一下身子后感觉好多了。 柳先生将药一饮而尽，将碗递给妻子，问道：“这药方是谁下的？这么猛？” 柳先生昏昏沉沉的，虽然知道屋里有人，却并不知道是谁，也听不到人说话，但昨天下午一碗药灌下去他就开始发汗，烧也慢慢地退下去，脑子自然也没有昏沉了。 柳先生自己也懂一些岐黄之术，所以一早将药方拿过来看，配方虽然妙，但用量也够猛，可见是胆大心细的人开的，而他们常请的刘大夫谨慎惯了，他可没胆子下这么猛的药。 一说起这个，柳师娘眼圈又是一红，抹着泪道：“是仁心堂的庞大夫，幸亏穆姑娘叫我去请他，不然你……” “他说你邪风入体已经久了，病根深埋在体内，要是发不出汗来，你只怕会被活活烧死，都怪我，为了省那点钱，让刘大夫开了便宜的药方……” 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柳先生拍了拍妻子，问道：“这次我吃药借了多少外债？” “和爹娘要了一些，秦先生给了三两，对了，博文也给了一两八钱，加上其他学生给的也有六两左右，”柳师娘小心的看了丈夫一眼，道：“昨天博文和他姐姐过来，给家里送了十两银子。” 第319章 理想 柳先生只是一怔，然后就道：“记下来，回头有钱了还上。” 柳师娘点头，“我们可得好好谢谢博文和穆家，要不是这十两银子，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钱给你买药呢。” 庞空青下的药猛，但也贵，加上后期的补身体的钱，十两银子不多不少，所以才说这人不能病。 柳先生点头，惋惜道：“可惜博文是军籍，不然以他的好学聪明，以后定能走在我前面。” 柳师娘就笑道：“听说穆军爷现在已经是千户了，再往上升一级就能脱离军籍了，到时候博文就能下场考试了。” 柳先生苦笑，“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千户到参将是一道门槛，有的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不是有军功就行的，还得有关系和资历，我虽然对军制不熟，但多是也能猜出一些，千户是听命行事，但参将可是要练兵和带兵打仗的，除非穆军爷能在十年内再升一级，不然博文就耽误了。” “其实，要不是博文是军籍，他明年倒是可以下场试试。” 柳师娘没料到丈夫对穆博文的评价这么高，“那孩子明年也才九岁吧？” 柳先生点头，“其实童生试主要考记诵，这两样都是博文的强项，那孩子记诵东西很快，照着课本念上两三遍再闭着眼睛背两遍，背过身去就能把全篇文章都记下来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人。” 柳师娘就笑道：“我还以为他是过目不忘呢？” 柳先生就板着脸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过目不忘的人？他能有这个本事就很不错了，关键是他还有悟性，从来不照搬《朱子注解》上的句释，一直都是自己先读一遍，然后参照《说文解句》自己一句一句的译，不懂的就去翻典籍，再不懂才来问我，若是还不能解惑才会去翻《朱子注解》，那孩子读书译文却有自己的一番的见解，并不是全然认同朱子的讲解，可见他的天分，就是可惜了，他不是良籍……” 柳师娘经常听到相公感叹这个，以前只以为是穆博文乖巧懂事又聪敏好学，可现在看来，丈夫对他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也是他条件好，他姐姐给他买了不少的书，让他可以随便翻阅典籍，一般的学生家可没这个条件，就是书院家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学生也做不到他姐姐那一点，可以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么多书回来……” 要知道，一般启蒙的孩子就是《千字文》《三字经》和《论语》，有条件一点的会给孩子买一本《朱子注解》的单册，要是有天赋，才会继续往下买书。 “相公，”柳师娘扭捏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明年下场吗？” 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乡试。 面对柳师娘期盼的眼神，柳先生还是忍痛摇了摇头，握住妻子的手，道：“总不能为了科举，就让你们娘几个跟我吃苦受累吧？” 柳师娘立马道：“我不怕的，相公，你还是下场试试吧，明年先把书院停一年，我出去接一些衣服来洗，又有爹娘和叔叔弟妹们种地，应该不成问题的，反正兴元府离我们这儿也就几天的路程，你就去试试吧。” 柳先生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摇头，“不行，去年干旱，今年的旱情更重，谁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情景，只靠那些地，可能连税收都交不上。” 柳师娘顿时不说话了，因为去年和今年，地里的产出的确连赋税都交不上，还是相公拿了银子补上的，但这样一来，家里好容易积攒下来的余钱一下子就没有了。 柳先生闭上眼睛道：“再等一次吧，先熬过这两年再说，我捧着书本，也多些把握。” 柳师娘没再鼓动他，但情绪的确低落了不少。 而回到家里的穆扬灵却开始让弟弟写一份招募书，打算招募三个擅长种地且有想法的青壮年研究种地之事。 博文边写边问，“种地还要研究吗？” “不需要研究你会种吗？” 博文认真想了想，“以前不会，但我现在会了，”博文道：“我以为种地只需要经验就行了，种过一次就会了。” “你那不叫种地，你那叫听命行事，”穆扬灵将《齐民要术》找出来给他看，“真正会种地的人会懂得比较和研究，是以追求最优产量和最少劳动力为目标，种地也是一门艺术。” 博文张大了嘴巴，第一次听说种地还能成为艺术。 穆扬灵摸着他脑袋道：“看，你也不懂吧？但贾思勰就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农学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学科，博文，要不是爹和娘想叫你科举，我还真不觉得你去研究八股文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往下学呢。” 博文放下笔，认真的问道：“那姐姐，你喜欢什么？” “我以前喜欢武器，所以学了机械制造与自动化这门学科，但现在我反而觉得种植和畜牧业也不错，至少目前来说，我对他们很感兴趣，并且将提升两种技术和发展两种产业设为目标……” 博文目瞪口呆的看着姐姐，因为惊讶于穆扬灵将种植和畜牧看得如此崇高，以至于没将前面的一句话听进心里，看着激动得眼睛都发亮的姐姐，他觉得姐姐不是将种地当做种地，至少不是像姨婆那样以为的，农民就该在地里刨食，种地就是种地，而是觉得姐姐将它当做了一种奋斗目标，将此当成了一种理想。 原来种地和养殖也能成为一种理想！ 那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博文皱起了眉头，考科举当官？可当官又是为了什么？ 博文突然有些惶然，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穆扬灵没发现弟弟的异常，只是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所以我们要请几个精通种地且有想法的人来和姐姐一起研究，说不定以后我们兴州府的水稻也能和江南的亩产一样，甚至更高，而小麦的亩产也能更高。” 博文立马提笔，“那姐姐，我现在就写，明天我跟你去县城贴，我们要给他们多少工钱？” 第320章 引导 穆扬灵招募的布告一贴出去连个水波都没打，因为这个时代，会种地却识字的人太少了。 没办法，她只好请了两个人站旁边念着，给大家解释。 但大家伙却不相信她的招募，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笑话，种地的事还需要研究？到地里随便拉一个人不就知道了吗？ 所以围观的人虽然不少，但没人上前揭榜，更没人找来报名，这事倒是成了一个笑话在十里八乡里传着。 穆扬灵抽空把博文和秀红送到了汉中府，让他们俩跟着秀红一起办孩子们冬衣的事，再回来时，还是没人揭榜。 就在穆扬灵想是不是换到兴州府试试看的时候，刘亭找来了。 刘亭不常进城，所以是昨天晚上听到村子里的议论才知道阿灵做的事，家里的长辈都觉得阿灵胡闹，但刘亭却心动起来。 阿灵这两年总是分出几亩地来做试验，他是知道的，因为每次种地他都会过来帮忙，那几块试验田他也亲自帮着规整过，有时候他也忍不住想，阿灵说的或许是对的，以前人不是也不会种植吗？ 都是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高宗时，大家虽然有玉米种子，却因为不会种，让着东西埋没了将近百年，如果他们能够像阿灵一样，各种法子都试着种一遍，种出来后又去思考丰收或歉收，病害或健康的原因，那是不是早就种出了玉米，现在，大家也不会一遇上天灾就饿肚子，最坏的情况也要比现在好过得多吧？ 所以刘亭和堂弟刘园说了一声，就找来了。 刘园也很想来，但他被事情绊住了，只好先让堂哥来问问。 舒婉娘对刘亭很尊敬，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就去厨房给他做饭去了，让他们两个聊。 刘亭看了一圈，问道：“你姨婆呢？” “姨婆闲不下来，去后院伺候菜地去了。” 刘亭点头，“家里的菜够吃吧？不够回头叫你舅母给你挑一担过来。” 穆扬灵就笑道：“姨婆不仅把后头院子的地种了菜，老房子后头的菜地也没丢，所以家里的菜不会少的，就是入冬以后品种少了许多，再过几天，只能天天吃白菜了。” “冬天不吃白菜还能吃什么？”刘亭不在意的道：“回头舅舅给你修一下地窖，你勤换一些水，白菜干的也能慢些。” 穆扬灵点头，见刘亭总是说不到正事上，就问道：“舅舅，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亭局促了一下，就问道：“我听说你在县城贴了一个招募书，要招会种地的人？” 穆扬灵点头。 刘亭沉默了一下，问道：“怎样才算是会种地的人呢？” “舅舅就是会种地的人啊？”穆扬灵知道自己的观点很多人都不认同，就解释道：“但我觉得种植也是有技术的，从平整土地到下种，再到中间的施肥，浇灌，收割，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收获，我想要找到对一种作物来说更好的方法，这属于种植技术的改进，还有种子，我觉得种子是可以培育的，”穆扬灵见刘亭听得认真，就放缓了速度道：“现在水稻的种子不耐旱，也不高产，穗不长，株不高，我想培育出耐旱，高产，穗长，株高的水稻。” 刘亭紧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不解，“但种子都是从上一代留下来的，这个怎么……怎么培育？又不能像做法一样把仙法打进种子里，要高产只能尽量精工细作，将地养肥，施肥的时候也精心些，保证水……” 刘亭越说越泄气，道：“这又不是果树，还能嫁接成活。” 穆扬灵眼睛一亮，她无法和他解释遗传和杂交的概念，但优胜劣汰也能成为一种解释。 穆扬灵进屋捧出一捧水稻种子放在桌子上，道：“舅舅你看，这是今年我家地里收上来的。” 刘亭剥了一粒谷子放进嘴里嚼，点头道：“挺好吃的，又饱满又香，那么旱的天还能收到这么好的谷子，看来你很尽心，不过我记得那时候你地里的水稻大部分都没抽穗啊？” 刘亭眼里闪过疑惑，难道他记错了？ 穆扬灵就笑道：“十亩水稻一共收了一百零八斤。” 刘亭脸一黑，这产量…… “但这些谷子都是在干旱的田里长出来的，附近的水稻连穗都没抽，或是抽了也没成粒，但他们偏偏就耐住了干旱，舅舅，你说它的子孙后代是不是也能耐住干旱？” 刘亭一怔，认真思索起来。 “我觉得这种子就和人一样，不仅优胜劣汰，还能将那种优胜的基因遗传下来，所以我打算明年开春用这些种子做一下实验。” “那要是这些种子不耐旱呢？” “总有抽穗结子的吧？到时候再选那些优胜下来的，不过这也只保证了旱，我们还得保证高产，所以舅舅，我打算明年进田里仔细瞅瞅，有没有穗特别长，谷粒特别多的，留着做种子。” “可你怎么把两颗种子变成一颗？”刘亭瞪大了眼睛道：“它们又不能交配……” 穆扬灵顿时灿烂的笑了，刘亭目瞪口呆，“你，你这孩子脑袋瓜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这水稻也能交配？”说着自言自语道：“也对，那穗就是花儿，得撒种才能灌浆结谷子，可怎么交？” 刘亭见阿灵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就伸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他在孩子面前说的什么话？简直羞死了有木有？ 穆扬灵却没想到刘亭能想到这一步，高兴的道：“舅舅，您来帮我吧，地里的事您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请人到地里干活，我们几个就专心弄那几亩试验田。” 刘亭摇头，“就算一天去那里转悠一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阿灵，你园表舅想法比我还多，我和他来帮你就行了，还是把榜单撤了吧，这不是浪费钱吗？” “不行，光靠你们不够，还是多招几个人来，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得出更多的主意。” 主要是她对一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虽然这一年来看了两本农书，但许多东西还是没掌握，所以她得一步一步，从头学，从头摸索。 “可人如果不是我们这儿的，来你这儿上工也不方便啊。” “总会有法子的，隔壁的老房子还空着呢，大不了让人住到那里去。” “张五和张六不是住在那里吗？” “他们搬到汉中府去了，我让他们去看牛场，就算回来了也能住进去啊，老房子也不小，以前我们一家人也住着的。” 刘亭还想反对，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还听到人喊：“有人在家吗？” 刘亭只能停下，等着穆扬灵出去开门。 第321章 招募 两个男人局促的站在穆扬灵跟前，嘴巴张了张，脸色涨红了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穆扬灵打量两人，一壮一瘦，壮的面色憨厚，手掌粗大，站在穆扬灵面前背却微微陀了起来，似乎是见旁边的人站着笔直，他也很想将背挺直，却有些徒劳无功，所以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 旁边瘦削的男子面色比他从容些，板着脸，但眼里同样带着忐忑不安，两只手放在跟前不断的搓来搓去，站在穆扬灵跟前，愣是半天没说话。 穆扬灵心中有了猜测，笑问道：“两位大叔是为了招募来的？” 两人连连点头，瘦削的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见他没开口的意思，就道：“姑娘，我叫许坚，听说您要招募会种地的人，所以我来试试。” 说完拉了旁边的陈三柱一下，陈三柱立马点头道，“是，是，俺也是，俺，俺叫陈三柱。” “你们两个认识？” 许坚解释道他们是在招募榜单前认识的，所以就结伴一起来了。 看着紧张到结巴的两人，穆扬灵大概猜得出来，两人应该是临时凑在一起壮胆子的，因为许坚已经站在布告前两天了，陈三柱更久，几乎是榜单一贴上去，他就在墙根底下蹲着，但因为他穿得太破烂，大家都以为他是乞丐，所以以为他是因为布告蹲那儿的。 其实陈三柱也的确是乞丐，再贴切一点，他是流民，是从襄阳府一路流浪过来的。 许坚倒是兴州府人，更妙的是他还认得几个字，虽然真的只是几个字，但穆扬灵也很高兴。 将两人请到堂屋，刘亭见穆扬灵带两人进来，忙起身。 两人看到刘亭的穿着，以为这是家长，纷纷恭敬的作揖行礼。 刘亭却有些郁闷，还真的有人来应聘啊？ 舒婉娘已经将午饭做好，穆扬灵去厨房端上来，让母亲到后院和龙凤胎及姨婆一起吃，她和他们谈谈事情。 “你也注意他们的人品，以后你和你爹都不常在家，可不能招品行有亏的人。” “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的八代祖宗都给挖出来。”穆扬灵保证道。 陈三柱的第八代祖宗是干嘛的她打探不到，但往上数五代都是佃农，他自己也是佃农，不过比较可怜，租地给他的地主败家，把地给卖了，换地主的时候他没能抢到租佃的地，身无家资的他只能成为流民了。 好在他父母皆亡，兄弟姐妹虽然有好几个，但能顶住饥饿，寒冷和疾病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因为没钱，所以没娶老婆，所以连老婆孩子都没有。 虽然背井离乡可怕，但不背井离乡就活不下来，所以收拾了一下包袱就往西走，为什么往西走呢？ 因为他不认得方向，本来是跟着大家伙往南走的，但走着走着，大家散了，他觉得他一直是顺着一个方向走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就给偏到兴州府来了，在认识许坚之前，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再走一段就能到达大周的都城临安府了。 在得知他不仅没走近临安府，反而越来越远时，他也没沮丧，觉得在哪儿活不是活呢？ 而且兴州府似乎是个更容易活的地方，因为连种地的都能被招募，他祖宗五代都是种地的，他也是种地的，自认对地里的活还是熟悉的，以为穆扬灵不是招佃户就是长工，所以很是心动。 但心动了却没胆子去报名，只能眼巴巴的蹲在墙角看着那张布告，和在布告跟前不断念的人。 穆扬灵觉得他虽是一个胆小怯弱的人，但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一个在二十八年里都没做过恶事的普通人，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做恶事的概率也很低。 了解了人家的人生经历和户口情况，自然就是考核人家的业务能力了。 穆扬灵将这件事交给了刘亭，刘亭就和他聊了一会儿，全是地里的活，这个陈三柱很擅长，他从五岁就开始下地，种了二十三年的地了。 陈三柱虽然有一股憨劲儿，但又不笨，知道自己估计是通过了大半，和刘亭谈话的时候几乎是无话不说，凡是自己种地的经验全一股脑的说出来了，就是刘亭也不得不承认，论庄稼把式，就是他也比不上陈三柱。 在刘亭和陈三柱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许坚一直挺直了腰背，双手紧握的听着，穆扬灵见他的脸色越绷越紧，就笑着问他，“许大叔，你是鸣水县人，是到县城来做买卖的？” 许坚扯了一下嘴角，局促的道：“不是，我，我来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活计干，这不秋收也过了，有一个冬天的闲工夫，所以就来县城找活儿。” “许大叔一般是找什么活儿？” “什么活儿都干，跑堂的伙计，后厨帮忙的，扛布袋的，您别看我小，我什么都能做的。” 穆扬灵微微点头，“您家里也是种地的？” 许坚点头，“我，我也佃有几亩地，但这两年地不好种，所以……”佃地连租金都交不起，许坚觉得还不如去做长工呢，虽然有苦又累，好歹不会断炊，更不会欠债，要知道今年地里就没多少粮食，他将所有的粮食交了地租，发现竟然还倒欠了钱，本来就穷了，现在更穷了。 “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跟我们族里的叔公学的，他以前在县城里做过跑堂的伙计，后来做了账房，偷学了一些字，回来后就教了我一些……” 了解完人家的祖宗八代，穆扬灵就将自己的条件说了，道：“到时候，你们不仅要负责试验田，我家里的地也要跟着一起耕种的，和你们说的长工差不多，但我不会克扣你们的工钱，也不会少你们的吃穿，相反，试验田只要有成绩，我就给你们提成红包。” 陈三柱和许坚都局促的笑着，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这话听着好听，他们就高兴。 刘亭觉得这条件太好了，忍不住扯了扯穆扬灵的衣袖。 穆扬灵冲他安抚的一笑，对两人继续道：“你们现在既然没有家了，可以搬到这里来住，隔壁的旧房子也是我家的，我有两个人也是住在那里，但他们现在人在汉中府，你们两个要是合得来就合住一间，先凑合的住，等明年我再把房子扩扩。” 陈三柱和许坚忙摇手道：“不用扩了，不用扩了，姑娘，我们脾气合，就住在一块儿就行。” 有的住就不错了，陈三柱和许坚又不是不懂世事的人，别人家的长工大多住在柴房或是牛棚，他们有房子住，有炕睡表示很满足。 第322章 干劲儿 陈三柱没有行李，直接就可以入住，而许坚表示要回家收拾一趟，最主要的是要和地主说一声，他要把明年佃的地退掉，并表示自己只是出去找活干了，并不是逃了，而债务只能以后慢慢还。 人一走，刘亭就扭头问穆扬灵，“你给的条件也太优厚了，这哪里是招长工？县城里的伙计也没这个待遇。” “我待遇高，但活儿也重，”穆扬灵道：“舅舅，明天我就让他们将地翻一遍，您和园表舅也过来帮忙吧，到时候您和园表舅就领着他们，除了吃的和住的没有，他们的待遇你们翻翻。” 刘亭只当穆扬灵是在开玩笑，摇头失笑道：“你这孩子，嘴巴也不知道像谁，就跟抹了蜜似的，行了，明儿我就和你园表舅过来。” 所以第二天陈三柱和许坚就在门口见到了刘亭和刘园，穆扬灵介绍了双方的身份，拿出了两份合约，对两人道：“这是合同，你们得在我家干十年，十年之后是走是留由你们决定。” 许坚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姐，那，我们以后攒了钱能娶媳妇吗？” 穆扬灵一愣，问道：“这不是你自个的事吗？” 刘园笑道：“阿灵，长工能不能成亲得主家点头的。” 这主家管的也太宽了吧？ 刘亭低声解释道：“一般主家为了少养一些人，都不许长工娶媳妇的……” 因为长工一家都要跟着主家混，有了媳妇倒不怕，虽然多一双碗筷，但也多了一个劳力，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八岁以下的孩子都没多大用处。 穆扬灵恍然大悟，看着涨红了脸的许坚道：“这个你们自己拿主意，想娶就娶。”顿了顿，又道：“你们要是干得好，试验田有了成绩，我可以帮你们出些聘礼。” 这下不仅是许坚，就是陈三柱眼睛都发光了。 陈三柱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心里，是因为他觉得他可能一辈子就打光棍了，娶媳妇要钱啊，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可能娶媳妇？ 可如果主家愿意帮衬一些就不一样了。 陈三柱和许坚把胸膛拍得啪啪响，保证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穆扬灵满意了，和他们签好合同后带着人去地里，将穆家的地指点给他们看，然后带他们去看划出来的试验田，道：“以后我们就主要抓这一块，趁着天还没冷，地也没冻上，大家先翻一遍，把草埋下去。” 陈三柱和许坚表示没问题，一前一后的去拉犁，穆扬灵看了他们一会儿，觉得家里还是得买头成年的牛，骡子和车现在被秀红征用，家里这边要种地也得需要牲畜啊。 穆扬灵打算明年将今年收下来的水稻种子全都种下，至于小麦，她现在还没思绪，只能寄希望于四人能有些主意。 穆扬灵已经将自己的想法和刘亭刘园说过了，但有没有效果得等到明年水稻成熟收割才能比较得出来。 所以穆扬灵只是指点了一番，就进城给许坚和陈三柱买了两套衣服，给他们搬过去两袋粮食就完了，“菜在后面菜园子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就自己去地里忙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姨婆，我姨婆要是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听着，要是有事就去找我亭表舅他们，明白了吗？” 许坚和陈三柱恭敬的应下，等穆扬灵骑着马儿走了，这才直起腰来。 陈三柱摸了摸身上崭新的衣服，感叹道：“这衣服也太新了，我长这么大都没穿过。” “所以小姐说的是真的，”许坚双眼发亮，双手紧握的道：“只要我们好好干，把试验田做出成绩来，小姐就一定会帮我们出聘礼娶媳妇的。” “你就这么想娶媳妇？”陈三柱不太理解的看向许坚。 “你不想？”许坚道：“我家可就只有我一个，我要是不娶媳妇我家就断后了。” 陈三柱沉默了片刻，道：“我爹没叫我娶媳妇，只让我活下去就行。” “那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了希望，这理想怎么也要高远一点，走吧，我们去换衣服下地，虽然小姐说主要精力放在那试验田里，但其他的地我们也不能落下，说不定小姐看我们勤奋，过个四五年就给我们娶媳妇了。” 陈三柱也听了满是干劲儿，和许坚一起回去换了旧衣服，拉着新买回来的牛，扛着铁犁就去地里了。 姨婆一直在暗中看着他们，见四五天过去了，两人还总是早出晚归的下地干活，心里总算是满意了，对舒婉娘道：“别看阿灵年纪小，这眼睛毒辣得很，选的这些人都是眼里有活儿，手脚勤快的，张五张六不说了，这陈三柱和许坚没人看着也是浑身的干劲儿。” 舒婉娘抿嘴一笑，道：“姨母现在放心了吧？阿灵既然敢把人丢下就走，可见她是安排好了的。” “她就是说茅坑是香的你也会一个劲儿的点头，”姨婆嘟囔道：“真不知道到底你是娘，还是她是，就没见过这么顺着女儿的。” 舒婉娘知道姨婆只是嘴里过瘾，现在她不也每年做秀红的主了，她进屋拿了些钱给她，“姨母，去城里割两斤肉回来吧，给他们送一点过去，我们家也吃点新鲜的。” 一旁正在玩木片的博思听了，立马站起来，双眼发亮的看着两人，呼吸紧促的喊道：“肉，肉，吃肉，我也要吃！” 可嘉鄙视的看了一眼弟弟，扭头对母亲道：“要红烧的。” 舒婉娘就想扶额，“也没短了你们吃的，天天都有肉，却生像八辈子没见过肉似的。” 姨婆哈哈大笑起来，道：“孩子都像他们爹，都爱吃肉！” 此时，齐浩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当着众人的面不客气的道：“阿灵像她爹，就爱吃肉，所以方大人，你只管叫他们上荤菜，这素菜还是留给你们吃吧。” 方知府脸上的笑容不变，从善如流的让人换菜单，换酒楼里的荤菜上。 穆扬灵的手悄悄的拧住齐浩然腰上的肉转了一圈，脸上却笑盈盈的道：“让方大人破费了，我荤素都不忌的。” 齐浩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穆扬灵放开他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太疼了！ 第323章 谈判 新的菜很快被端上来，全是荤菜。 要不是包间里还有别人在，穆扬灵一定会扶额，然后把齐浩然暴打一顿，实在是太丢脸了。 丢脸也就算了，竟然还丢到了方知府跟前。 方大人客气的请齐浩然和穆扬灵吃菜，就连一旁端坐的秀红秀兰和博文也招呼到了。 他满眼欣赏的看了一眼博文，笑盈盈的问道：“听说小公子在念书？不知是在哪个书院？” 博文毕恭毕敬的答了。 “寒休的时间还没到，小公子是来历练的？” 博文看了一眼姐姐，见她没有插手的意思，就笑道：“我们的先生病了，就提前放了我们寒休，母亲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年纪也不小了，就让我跟着姐姐出来见识一番。” 方大人点头，赞赏的道：“穆太太好胸襟，这个道理许多人都知道，但舍得把孩子往外放的却很少啊，难怪穆姑娘和小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又生就一副菩萨心肠，原来是有如此慈母教导。” 穆扬灵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下子就是秀兰都听出方知府是有求于他们了。 这要是不问清楚，只怕这顿饭怎么吃也吃不香。 穆扬灵放下筷子，笑道：“大人过誉了，不知道此次大人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呃”方知府没料到穆扬灵这么直接，踌躇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听说穆姑娘的牛场打算扩大规模？” 穆扬灵含笑点头，“这还要多谢方大人呢，因为您给我们牛场五百亩地，我这才决定扩大规模的。” 方知府就笑呵呵的道：“其实这个规模还是可以再扩大的……” “方大人，我现在打算养一千头牛，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再大我就负担不过来了，何况，地也是一个难题。” “地不是问题，”方知府立马笑眯眯的道：“穆姑娘，你们牛场往西及往北二十里，那片地上都没人，那些地现在都在朝廷名下，上头的牧草您随便割，也可以随便在上面放牧，你要是不放心，我跟您签个合同，那片地我十年内绝对不使用，也不卖，不租，如何？” 这下连齐浩然都张大了嘴巴，齐浩然扭头仔细打量两人，没见两人长得像啊？应该不是抱错的孩子或失散的父女吧？ 穆扬灵也从不相信天下掉馅饼，她更加小心的问道：“不知道方大人的条件是？” “好说，好说，”方大人笑道：“穆姑娘要是扩大了牛场，这肯定需要不少帮忙割草的工人吧？我手上正好有六千人，让他们去给你帮忙如何？也不要穆姑娘多厚待他们，只要这个，负责他们的一日三餐，每日再给每人一斤粮食就够了，不管是玉米粒还是黑面都行。” 穆扬灵结巴道：“方大人，就算我扩大牛场，这，也用不了六千人啊？” “是啊，”秀红接过话头，发愁道：“而且我们还要留着钱买牛犊，本来买牛犊的钱就不怎么够了，六千人怎么养啊？” “这个就是穆姑娘的事情了，穆姑娘，这个条件也就是现在才有，过了春可就不一样了，现在汉中府也渐渐安定下来了，以后的移民会越来越多，所以这土地也只会越来越金贵，我能做出十年的承诺已经是承担很大的风险了。”方知府游说道：“我知道穆姑娘志向大，本事也不小，别的不说，这牛场以后一定会扩大，但这地却是要买或租，买且不说，这几千亩的地要租下来一年怎么也要好几千两银子吧？” 齐浩然撇撇嘴，“方知府，你可别欺负我们年纪小就不知道，汉中府是边关，你往牛场北二十里走一圈，只怕三步就能碰到一个金兵，谁会去那里买地？汉中府其他的地就算是卖完了只怕那一块儿也卖不出去吧？” 方知府则笑道：“这不是小将军的五营要驻扎在那里吗？胡人闻风丧胆，到时候什么地卖不出去？” 齐浩然虽然自得，但马屁和现实还是分得清的，“胡人是闻我大哥的风才丧的胆，可不是闻我的。”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这牛场就算扩大了，六千人干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完工了呀。” 方知府笑呵呵的道：“哪里这么快？最少也得干够一个月。” 穆扬灵就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一个月，负责一日的伙食，再加上一天一斤粮食，那攒下的粮食也够这六千人过完冬天了。 相当于穆扬灵帮他们养了一冬天的人，她心里算计了一下，在有钱买够足够的牛犊的情况下，倒也不是不可以，相反还划算的很。 穆扬灵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方知府，觉得他应该不是吃亏的人，就道：“这也不是不可以，我就雇佣他们一个月，不过方知府，这手续可得办齐全了，我做事喜欢签好合同的。” “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一定会把第一条写详细的。” “第一条？”穆扬灵笑了，温声道：“我以为这是全部的条件的。” 方知府就肃着脸道：“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好几十顷的地十年的使用权啊，穆姑娘，我虽然不闻商贾之事，但计算还是会的。” “可方知府，你那片地现在正没人要，除非大周能在五年之内收后京兆府并守住，之后再过十年，那片地说不定就有人或买或租了，您别说现在您是把那地给我用，但其实您就是不给，我赶着牛去那儿吃草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方知府老脸一红，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汉人和胡人不一样，胡人会争草场，但汉人争田地是为了种植，地要是不拿来种东西，那上头长的草还真就属于公共的，你割也好，放羊放牛也罢，哪怕是一把火烧了，只要不波及山林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不像胡人，越过草场放牧就是喊打喊杀的。 就是因为知道胡人离那片地太近，不会有人要，他才想用着来和穆扬灵换一些有用的东西的。 比如帮助这六千人渡过这个冬天，再比如，她正在给牛场里孩子们做的冬衣，还有，育幼院。 第324章 称谓 方知府哀怨的看了齐浩然一眼，虽然他已经足够仔细了，但划下的名单里依然有不少小孩子和孤儿，他总不能不管他们，要管，衙门里现在没钱没粮，他也管不了啊。 这几天，那六千人已经把他吃穷，就差砸锅卖铁了。 方知府再次恨恨地瞪了齐浩然一眼，要不是齐家两兄弟冲进来的时候把府衙的东西都搬空了，他何至于此？ 最要紧的是，他给朝廷打的援助报告一直被打回，没有外援，只靠着今年的那一丁点税收，真的不够用啊。 所以方知府只能把主意打到穆扬灵身上了。 听到方知府提出的，要给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们提供一套冬衣并让十二岁以下的孤儿进入育幼院，穆扬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满道：“方大人，您是一方父母官，难道您就没有安置他们的办法吗？并不是我推脱，我的家底您就算不一清二楚，应该也能猜个大概，您觉得这六千人我能安顿得下吗？” 方知府轻咳一声，耳朵尖有些发红，道：“所以才说要和穆姑娘商议，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穆扬灵眯起眼睛，却被博文抢先一步道：“既然如此，方大人，不如你把那些地给我们吧，别说是养他们这个冬天，下个冬天再养一次也没问题。” 不止是方知府，就是穆扬灵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瞪了弟弟一眼，但秉持着不让弟弟在外面丢脸的原则没出声反对。 方知府见穆扬灵不出声，就无奈道：“穆公子说笑了，这几十顷的地哪里是我说送就送的？之前我给你们争取到的十年使用时期就已经是大费功夫了。” “方大人回绝得这么快，可见是没有诚意了，”穆博文道：“我自然知道这件事难办，但六千人也不好养，而且，你们十二岁以下的孤儿也不少，这些人送到育幼院，吃饭穿衣，还有读书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穆博文见方知府眉头越来越紧，就道：“这样吧，将十年延长到二十年，您看如何？这样就和之前五百亩的时限一样了。” 方知府沉默良久，道：“容我好好考虑考虑，这样吧，三天后我给你们答复，如何？” 穆博文看向姐姐，穆扬灵微微点头，双方就达成了共识，这才有心情吃菜。 几人把一桌菜给扫光了，方知府惊叹了一下他们的胃，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秀红去要了一壶茶进来，大家围着桌子开会。 穆扬灵问齐浩然，“方知府不是这么不着调吧？把人带去要走竟然没安顿的地方？” “他让他们去修路了，但其中老弱居多，特别是那些半大的孩子，力气不大，但吃得多，府衙本就没多少东西，他去找人借粮，不过貌似不怎么顺利。”齐浩然解释道。 穆扬灵皱了皱眉，道：“当初你们进城的时候不会把人家的东西全抢了吧？一点也没给人家留？” 齐浩然瞪眼，理直气壮的道：“我们的人拼死拼活的冲进来，自然要有些报酬，不然谁还会在前面冲锋陷坚？” 百姓不能抢，金国留守汉中府的权贵就那么多，除了抢府衙还能抢什么？反正那时候府衙也是金国的府衙。 一想到这里，齐浩然就来气，冷哼道：“收回汉中府后，按规定，朝廷会给支援的，但东西都快两年了也没送来，可见朝廷对我们守住汉中府没多少信心，连表面的敷衍都不做了。” 穆扬灵咽了一下口水，道：“你不要告诉我，朝廷现在对汉中府是半放弃状态。” 齐浩然面上浮现怒色，并没有反驳。 穆扬灵“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喝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都守了两年了吗？现在金兵被我们阻击在城外，又进不了汉中府，朝廷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汉中府不像兴州府，兴州府有兴城关，只要守住关隘就能挡住大批的金兵南下，可汉中府城外地势开阔，和京兆府的交界线太长，又几乎是一马平川，零星几个山脉横在那里，极容易被围城。”齐浩然道：“也就是之前他们一连失败了三次，不然现在汉中府还会被冲击，阿灵，如果只是京兆府的守军我和大哥不怕，但如果有一天金兵要大举进攻，我们是守不住汉中府的，只能放弃它退守兴州府，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汉中府明明比兴州府要大两倍，大哥却并没有将西营迁到这里来？反而只是调派各营的部分兵力驻扎在这里？” 齐浩然叹气道：“我们如此布防是为了防备那个万一，但我就是不服气朝廷已经默认会丢失汉中府。” “既然汉中府不好守，那我们就去把京兆府也给抢过来就是了，京兆府那不也有个关隘吗？”博文插嘴到。 齐浩然高兴了，“好小子，有志气，我也是这么和大哥说的，但大哥说京兆府的守军太多，我们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短期内还是先别挑起战事，等有了战机……”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几人，意思不言而明。 穆博文跃跃欲试起来，“齐四哥，到时候你带上我呗。” 穆扬灵一巴掌把他拍倒，“风一吹就倒，你跟着起什么哄？” 穆博文不服气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庞大夫亲口说的，我和同龄人差不多一样高了。” “那就等你比同龄人还要高，并且学会基本的保命手段后再说吧，”说着，穆扬灵嘿嘿笑道：“或者我把你送到爹的身边，告诉他你想跟着齐浩然一块儿上战场？”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穆扬灵，你能不能别这么善变，在长辈面前和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叫我浩然哥哥，在外人面前就叫我齐四哥，结果冷不丁的又连名带姓的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有仇呢。” “这包间里就我们这几个，谁会误会？”穆扬灵不服气道：“你不也连名带姓的叫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范子衿一口一个‘穆扬灵’叫的不知道多顺口呢。” 齐浩然脸微红，然后就梗着脖子不认，“你什么时候听到的？我一直叫你阿灵的，也就刚认识那会儿才会连名带姓的叫你。” 秀红忙调节道：“好了，好了，齐四哥，我表姐是从小习惯了，我们从小和表哥长大，表姐见到表哥，有时候也是连名带姓的叫着的。” 秀兰和博文连忙点头作证。 “表姐连名带姓叫你不是因为和你疏远，而是一种习惯，毕竟，我们也不习惯叫你浩然哥哥。” 秀兰和博文再次点头。 第325章 见解 育幼院已经建成了一小半，齐浩然带穆扬灵过去看，“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到时候让他们一并弄了。” 穆扬灵看了一圈，很满意，“就这样吧，多建一点。” “你还真打算答应方知府啊？”齐浩然不赞成道：“这可是在军营里，那些孩子是军户，施恩还是打压都是我们自己的事，牵扯到外面很容易被人说成是收买人心的。” 大哥手上又有兵权，很容易会让人误会。 穆扬灵笑道：“我知道，到时候会让方知府给我们一个保证的。” 齐浩然心中一动，这样一来，方知府完全就是和他们绑在了一起，虽然军政一直分开，但如果能与地方官打好关系，以后他们行事也更方便些。 “那我得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 “不用，”穆扬灵道：“这件事齐大哥最好装作不知道，就我们这几个小的来，不然方知府只怕会变卦。” 齐浩然嘿嘿一笑，“他一定会后悔找上你的。” “谁说的？我这么善良，还帮他养这么多孩子。”穆扬灵理直气壮的道：“这是各取所需，嗯，最多算是博弈，谁让他因为我们的年纪看轻我们的？” 齐浩然也一本正经的道：“嗯，说不定他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不会再轻敌了，对他还是好事呢。” 穆扬灵就扭头去看三个小的，教育他们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以貌取人和轻敌的下场，就算你们没吃过这个亏也要记住，以后不要轻易看轻对手，嗯，伙伴也不能看轻。” 博文狠狠地点头，只有秀红和秀兰还有些茫然，不明白方知府哪里吃亏了。 穆扬灵和齐浩然去看给孩子们做的食堂，博文就低声和她们解释道：“驻守的武将不得与地方官勾结，为了避嫌，也因为军政之间有矛盾，所以双方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方知府刚来，朝廷没有赈济的粮食给他，他只能靠齐大哥震慑地方上的乡绅来收税或借粮，所以齐大哥和他关系还行，至少不像和兴州府的吴知府那样关系恶化。” 秀兰低声问道：“那和我们让他吃亏有什么关系？” “听博文说，不要插嘴。”秀红拉了一下她。 秀兰立马闭嘴，表现出倾听的认真劲儿。 “当然有关系，朝廷对武将很忌惮，三品以上的武将都要将家眷留京做人质，由此可见朝廷是如何的防备武将了吧？我们开育幼院，也只是收养入了军户的孤儿，因他们生死都由军营说了算，所以不算收买人心，朝廷也不会管，但方知府送来的那些人不一样，那可都是良民，一个不好，御史弹劾上去，担罪的就是齐大哥。” 秀红撇撇嘴，不屑的道：“做好事还错了？难道看着那些孩子饿死才是好人？” “这是朝廷的忌讳，历朝历代中这样收买人心的反贼不少，当然，造反成功的就不能算是反贼了……总之，齐大哥不能这样做，所以姐姐说要方知府做出承诺，”博文嘿嘿一笑，“汉中府可没有御史。” 他虽然还小，但因为柳先生要科举，他又最受柳先生看重，课余时，柳先生常和他说些时事，姐姐更是经常把齐四哥的邸报拿回来看，所以他才能知道这么多。 “朝廷还没往汉中府派遣御史，现在府衙里留下的都是以前在金国衙门里做过的小吏，跟着方知府一起来的官员也都是被贬或被半流放到这儿的，只要方知府控制住他们，那消息就传不到朝廷的耳中，以后齐大哥他们要做什么事都容易得很。” 秀兰不明白齐大哥他们要做什么事要瞒着朝廷，她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有些无聊的转过头去看旁边已经建好的房子。 秀红却目光炯炯的看着博文道：“我知道，我知道，比如说去抢金国的东西，方知府他们不会打小报告。” 博文咧开嘴笑了，“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对我们也有很多好处。我们的牛场，齐四哥的马场，还有范二哥的许多生意都在汉中府内，这都要和衙门打交道，要是方知府成了一路人，你说我们多方便？” “那我们就赶紧答应方知府啊，”秀红高兴的道：“干嘛还要拖着？” “那不行，这事要慢慢谈，答应的太早，以后我们会吃亏的，现在已经吃了一个亏，怎么也要找回来。”博文高兴道：“好在虽然会亏许多钱，但能把方知府拉到一条船上，也值了。” 博文见秀兰兴趣缺缺的站在一边，就不满道：“秀兰姐姐，娘让你跟秀红姐姐多学一点，长见识呢，你怎么不听呢？” 秀兰嘟嘴道：“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也不喜欢，我还是喜欢看书和刺绣。” 秀红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真是个书呆子，以后你就呆在家里吧。” “不行，”博文强势的道：“姐姐说秀兰姐姐这样子以后很容易被人欺负，得学着强势一点，所以你还是跟在我们身边吧，你不懂我可以教你。” 秀兰泄气，还以为能回家了呢，她不满的嘀咕道：“表婶也没被欺负啊。” “那是因为有表叔和表姐护着，”秀红道：“你以后能嫁给表叔那样的人吗？能生一个跟表姐一样厉害的闺女吗？博文说的没错，你就是不喜欢也得多长长见识，不然以后被人拆了吃了都不知道喊苦。” 秀兰听到嫁人的话题面色一红，被姐姐牵住手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往前走，不敢说反对的话。 秀红见她委屈的样子却又忍不住一气，委屈了怎么就不知道往外说呢？ 对着自家姐姐都这样，以后出去受了委屈不是更不知道说？秀红立马决定要好好练练妹妹的性子。 只是来增长见识的秀兰没想到自己被打起了主意，之后更是被姐姐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丢到了孩子群中一块儿去割牧草，因为见她好说话，都可劲儿的欺负她。 秀兰红肿着眼睛，以为姐姐会问起，谁知道她却视而不见，所以，从不会告状的秀兰开始结结巴巴的和姐姐告状了。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了。 第326章 花钱 育幼院打算建三个大食堂，以后孩子们统一在食堂吃饭，除此外还要建设教室，因为孩子不少，各个年龄层都有，所以要分开来教学，其中有认字课，也有要学各种手艺的。 其中需要买不少工具，学木工得要锯子，刀之类的东西吧？学算账的得要算盘之类的吧？ 这一通算下来也得去不少钱。 齐浩然本来还满脸骄傲的带穆扬灵参观，后面看见她记下的东西也不由担心起来，“你的钱够吗？” “没关系，不够就去问子衿要。” “不错，子衿有钱，”齐浩然立马又放下心来，“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去帮你要。” 穆扬灵停住手，抬头问他，“你最近又去和子衿拿钱了？” 齐浩然点头，“胡人有一种弯刀特好使，我打算配给骑兵营，一口气就买了五百把，所以花了不少银子。” 穆扬灵就恨铁不成钢的道：“范子衿他赚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这样花的呀，你干嘛非得买五百把啊？买个十来把，叫工匠们慢慢研究就是了，难道自己不能打吗？” “刀是从金国那边走私过来的？” 齐浩然点头，“不然你以为从哪里来？要是在我们大周，我早带人封铺子了，省了买了。” 朝廷对铁的管制非常的严格，民间的打铁要从衙门里拿到文书，每次购买的生铁也是有限制的。 齐浩然一口气就买了五百把，这在大周是不可能买到的。 穆扬灵更心疼了，从金国走私的，这类武器的价格可不低，她忍痛问道：“一把多少钱？” 齐浩然摸摸头，嘿嘿一笑，“也不是特别贵，四十五两。” 穆扬灵差点想伸脚叫人踹飞，“那都够买一头小马驹了。” “那刀的确是好，又锋利又耐用，回头我给你拿一把来，你试试看，毕竟是要越过边境线，对方也是从金兵手里花重金买的，所以要贵一点。” 穆扬灵磨磨牙，然后就羡慕道：“我要是也有一个范子衿该多好啊。”不管花多少钱都有人买单。 她多占范子衿一丝便宜，就活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你还是把刀给工匠们研究研究吧，多找几个人，肯定能打出来，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去买了，真是浪费银子。”穆扬灵让齐浩然以后再买什么东西最好和她或范子衿商量一下，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全都是辛苦挣的。 特别是范子衿，为了挣钱，连课业都给耽搁了。 听说前两天让齐修远给抓了回去关书房里读书了。 “我大哥想让子衿回去考科举，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 穆扬灵忍不住停住脚步，“范子衿是秀才了？” 齐浩然瞥了她一眼，骄傲道：“不然你以为呢？他九岁就中了童生，十一岁就是秀才了，就是在临安府那也是数得上号的才子，他功课好，我们书院的先生就说了，他再等一届就能上场，起码有七成的胜算，明年正好是第二届，哈哈哈，十六岁的举人！哈哈哈……怎么样，子衿厉害吧？” 穆扬灵知道范子衿聪明，但从没想过他这么聪明的！ 乡试比前世他们高考还要困难，虽然他们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本书，但要答好题，课外书可不是一本两本，至少从盘古开天辟地的历史到现在，他们不说精通，也要粗略都读过，说一历史事件，不管大小都要接上。 当然，这些在前世经历过高考的人来说也许也不算难，把书都啃了嘛，他们也都做过，但要在三四万的学子中选出二百人呢？ 这个选取的比率太小了，而临安府的学子更多，只乡试就是将近八万人争二百多个名额，更不要说会试了，那是全国的学子去争那五百都不到的名额啊。 穆扬灵真心感叹了一下，但还是道：“范子衿这两年心思都扑在做生意上，你觉得他胜算有多大？” 齐浩然沉默了。 穆扬灵就叹气道：“我觉得还是让他再等三年吧，那样更有把握些，”穆扬灵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给他省一点心，说不定他放在功课上的时间还多些。” 齐浩然愣怔了一会儿，就点头道：“好，让他好好读书，那穆扬灵，你帮帮他吧，你也会做生意，你接手一些，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读书。” 穆扬灵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会做生意了？我只会种地贩羊和养牛，交给我还不如交给底下的管事呢。” “那倒也是，”齐浩然点头道：“你也就看着精明，其实笨得很。” 穆扬灵瞪他，“我哪里笨了？” 齐浩然嘿嘿一笑，“说你笨还不信，办育幼院一看就是要亏本的，还是亏死本，你却硬要办，不是笨是什么？” “我心里乐意。”穆扬灵一扬头，转身走了。 齐浩然忙追上去，低声道：“我这两天就要离开汉中府，你给我冬至的礼物明儿就给我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冬至的礼物了？ 看着眼巴巴看着她的齐浩然，穆扬灵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能点头，“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安全。”并没有问他去哪里。 齐浩然圆圆的脸上顿时满是笑意，乐呵呵的点头，“我一定注意安全。” 穆扬灵回去的时候就在思索应该送齐浩然什么礼物，秀红拿着账本过来找她，“表姐，我已经和棉布商和棉花商谈好了，这是价钱，只是我们叫谁缝制？交给成衣铺价格很高的。” “方知府不会拖多久的，到时候人送来了从里头挑人，会做衣服的女人全都留下做衣服，回头你将几个身高的孩子都叫出来量一下，就照着他们的身高做大号，中号和小号，把任务发下去。” 秀红应下，提笔记下穆扬灵说的。 “监督的时候眼睛放亮一点，别让人把东西带出去，我们的钱本来就少，再叫人混出去，衣服就真的不够孩子们穿了。” 秀红犹豫道：“表姐，那些老人也可怜得紧。” “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先顾孩子，老人那里你也叫人注意一下，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记得叫大夫，医药费记我们账上。” 给老人也做套冬衣是想都不要想了，她现在的预算都快要超出家里所有的存款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秦屠户和华屠户，希望他们能快点来，到时候把羊贩出去，说不定能在天最冷之前多赚到给他们置办冬衣的钱。 第327章 不知 他们几人现在就住在牛场的屋子里，虽然是新建的，但因为墙体够厚，之前也熏过，所以并不冷。 穆扬灵从箱子底下找出一件黑色皮衣，这是给老爹做的，还有两只袖子没完成，本想给老爹做过年的礼物，既然齐浩然想要冬至的礼物，那就送他好了，回头再给老爹做一件。 穆扬灵拿剪刀直接把完成了一半的袖子给剪了，正在旁边算账的秀红见了惊叫道：“表姐，你怎么把袖子剪了？” “就这样就行，和短褂差不多，不弄袖子了。”穆扬灵用皮尺量了量，打算连夜将衣服改小。 秀红就咬着笔头道：“可你不是说这是紧身穿的吗？这样怎么穿啊？” “这样怎么就不能穿了？套上去就行了，外头穿那么多衣服谁也不知道里头穿了这件，这是防身用的，又不是保暖美观用的。” 秀红见穆扬灵将衣服改小，就愣了愣，问道：“不是给表叔的吗？” “我爹的回头我再给他做一件，这是给齐浩然的冬至礼物。” 秀红脸色微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但却担心的道：“表姐，齐大哥会答应吗？” 穆扬灵不知道自己送齐浩然礼物为什么要齐修远答应，她胡乱点头“嗯”了一声。 秀红看着忙碌的穆扬灵松了一口气，撑着下巴笑了笑。 穆扬灵一个晚上的时间都用在改衣服上了，天还没亮的时候总算是完成了，她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圆形的护心镜放到心脏的位置，用粗线将口子缝上，摸了摸，虽然凸出来不好看，关键时刻却能保住命。 穆扬灵将礼物亲手递给齐浩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齐浩然脸色有些发红，眼睛还亮得骇人。 齐浩然接过皮衣，脱下衣服就要换上，穆扬灵忙道：“天都开始变冷了，你可别犯浑，回去屋里的时候再换，看还有哪儿不合适的，你再带来我改。” 齐浩然点头，将衣服收好，板着脸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回来我就和大哥说。” 说完也不待穆扬灵回话，转身就跃上马跑了，一旁的飞白连滚带爬的上马追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和穆扬灵挥手告别。 穆扬灵到嘴边的疑问就咽了回去，摇摇头，回去了。 方知府已经叫人传话过来，说是答应了穆扬灵的要求，今天她就要去衙门和他办手续签合同，嗯，还要他出具一个证明，育幼院是军政双方合作办的。 穆扬灵很快把送齐浩然礼物的事忘了，秀红却记在了心里，给舒婉娘写信的时候就写了进去，示意表婶可以开始给表姐准备嫁妆了。 舒婉娘收到信也只是叹息一声，觉得女儿胆也忒大了，竟然不问过他们的意见就应承下了这门婚事，但她什么都没说，以前只当齐浩然和穆扬灵是孩子，没往心里去，但这两年，齐浩然不住的往这边跑，对她和姨母殷勤得很，她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齐修远但凡流露出一点不满或不赞同的神色，她就会阻止两人来往，偏偏他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女儿那样能干，难道以后就只能嫁给一个山野村夫吗？ 舒婉娘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她也就默许了她风风火火的跟着齐浩然身后跑，但这不代表她赞同这孩子话都不和家人说一声就应承下这门婚事啊。 舒婉娘提笔，想要教育一下女儿，但坐在桌子前老半天还是什么都写不下去，算了，女儿大了，就让她飞吧。 已经可以飞的穆扬灵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正安排张五张六接手所有的灾民，她明天开始要去收羊了，她等了许久的秦屠户和华屠户终于来了，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打算走出兴元府，一路将羊卖到襄阳江陵一带，一路上的卖家他们也都找好了，还招了十来个伙计一路护送，所以这羊的需求只会更多。 坏消息就是路途太远，他们只打算走一趟，所以为了更大化的利益，秦屠户和华屠户希望能把穆扬灵的那份钱先欠着，等回来再结算。 答应了，等他们回来，穆扬灵能多赚一半的钱，不答应，虽然少赚一半，但钱已经到手，不管后续的销售如何，穆扬灵都不会亏本。 穆扬灵想了半天，最后道：“你们才十六个人，这么多羊你们看得过来吗？” “我们请的都是身强力壮在道上混的狠角，只要不遇上土匪，应该没问题。” “那要是遇上土匪呢？” 秦屠户和华屠户对视一眼，都有些踌躇，穆扬灵在原地踱步，半响才道：“我觉得还是一步一步来吧，把摊子铺得太大，只怕不好收。” 华屠户皱眉，穆扬灵可以理解他的急切，毕竟去年他们赚了不少钱，“今年的流民很多，山上的土匪肯定更多了，这羊不同于丝绸茶叶，鞭子一甩，拉车的骡子就能飞奔出去，羊群拴在一起，人只要堵住路口，你就怎么也冲不出去了。” 秦屠户看了华屠户一眼，道：“老华，我觉得穆姑娘说得对，要不我们还是多跑几趟，宁愿辛苦一点，也别把钱打了水漂，我们这钱来得可不容易，去年过完年歇下来的时候我们瘦的都没形了，人就只有一口气了，这钱是我们拼了命赚回来的，可不能送到别人手里。” 华屠户咬咬牙，跺脚道：“行，我听你们的，多赶几趟。”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起身笑道：“那我明儿开始去给你们收货，你们在客栈里休息休息吧。” 秦屠户送穆扬灵出去，笑道：“我以为你也是赞同冒险的，没想到反而是你把我们给劝住了。” 穆扬灵笑道：“值得冒险的时候我自然会冒，但我更喜欢求稳。”穆扬灵叹气道：“我现在急需用钱，可不能行差踏错。” 秦屠户就笑道：“货交到了我们手里，你那笔生意就算成了，就算最后叫人给劫了，我们也得把钱给你啊。” 穆扬灵瞟了他一眼道：“你们货都没了，哪来的钱啊？到时候不还得欠着？” 秦屠户笑笑，低声道：“我们就知道你义气，舍不得逼我们，放心吧，这一趟货加了这么多人，肯定会顺利。” 穆扬灵点点头。 第328章 作业 “你让我打听的牛犊有消息了，”秦屠户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道：“你一下子要七百只，我一时可找不出这么多，只能找到这些。” 穆扬灵打开一看，发现从兴元府到江陵府管道上的乡镇都做了标识，应该是他们去找羊肉的销路时做的调查。 “不全，但也涵盖了五六分了，你看要吗？要是要，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上，我不赚你多少，就每头五钱，如何？” 穆扬灵笑道：“那就多谢秦大叔了，不过路上不安全，头一次少买一些吧，对了，我这次不止要七百只，看你们能拿多少我一直收着。” 秦屠户诧异的挑眉，穆扬灵解释道：“我牛场又扩大了。” 牛场又扩大，加上也有充足的劳力，穆扬灵自然是想多养一些牛。 半岁大的牛就能下地干活了，一岁半就能交配生牛犊，穆扬灵算得很清楚，养一个冬天，开春犁地的时候这些牛都能派上用场，明年养一年，过了春天，一些到了岁数的母牛就能交配留种了。 这样一来，只要两年，牛场里的牛就能向外售卖供应，她相信终有一天，这里的农民每家每户都能拥有一头牛。 穆扬灵雄心壮志的去给他们收羊，这一次她只带博文在身边，两人赶着骡车各个村庄的转，因为去年她已经收过一回儿，大家对穆扬灵都很熟悉，老办法，将她带到自家的羊圈里随她挑选，一律二两一只。 这一次负责算钱和乡亲们打交道的是博文，穆扬灵只负责抓羊看羊，一路下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一开始博文脸上还有些涨红，后来见对面的人都低着头尊敬的听他说话，姐姐也不打断，他慢慢就镇静多了。 穆扬灵将羊群赶去给秦屠户和华屠户，当场就结清了账。 穆扬灵带博文回去，问他，“感受如何？” “农民太苦了。” 穆扬灵一愣，她是问他交流的感受如何，不过她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姐姐，如果真的能如你所说培育出优良的种子，让产量提高，那这种局面说不定就能打破，姐姐，我也想回家种地。” 穆扬灵手痒了痒，还是没打人，只是思考了一下道：“博文，你以为农民苦只是因为粮食的产量低吗？这只是一个客观的原因罢了，国家的机制不完整，歉收时百姓饿肚子，丰收时百姓照样苦。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好了，这就是你这个冬天的作业，写一篇策论出来，回家过年的时候我要检查。” 博文瞪大了眼睛，但从小姐姐就教他迎难而上，所以只是嘟了一下嘴就应下了，看来晚上又要熬夜了。 “既然你要写这篇策论，那就不能只跟着我们转，你要深入到百姓当中，切身体会，才能知道他们苦在哪里，所以明儿一早，你就和他们吃一样的粥，拿着镰刀去割牧草吧，和他们聊聊天，问问他们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是怎么变成灾民的，这一路的逃难之路是怎样的，对未来有如何打算，幼的，小的，少年，青年，老人，男人和女人你都要问到，去吧。” 博文觉得这个任务太过艰巨，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屋将纲要写下来，决定明天先去找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再去找那些三四岁的幼儿…… 博文也知道打入群众当中就是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所以他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总算是找出自己最旧的衣服，但就是这样，在那群孩子面前也会显得很新，想了想，就把衣服拿到外面对着石头磋磨，所以第二天他就穿着磨损过于严重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秀红和秀兰看到博文这个样子不由张大了嘴巴。 就是在穆家最艰难的时候，穆家的宝贝疙瘩穆博文也没穿过这种衣服。 穆博文脸色微红，扭捏道：“表姐，我这样别人看不出我是谁了吧？” 穆博文把头发弄得有些散落，加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还涂了一些灰炭，还真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了。 得知他要到灾民当中去实践，秀兰可怜的看着她，怯生生的问姐姐，“姐姐，我也要去吗？” “你不用去，”秀红眉头皱了一下，道：“你今天和我们军营里的孩子一起，新来的那些还太过桀骜不驯，你去了恐怕会被欺负。” 他是去打听消息的，在哪边都一样，既然如此自然是要选简单的了，所以他点头应下了。 秀红就进屋里给他盛了小米粥，桌上摆着小菜，道：“快吃吧，工人们也都来了，你得赶上他们。” “表姐，我得出去和他们吃，这小米粥还是你们吃吧。” 秀红和秀兰都不由一愣，这小米粥是博文的特权，里面还放了薏米和山药，是庞大夫开的食疗方子，小米不便宜，薏米更贵，更别说山药只能在药房里买，当初表姐奋发图强，就是因为博文食疗要花费的钱不少。 “你不吃这个，那吃什么？”秀红呆愣愣的问道。 “我出去和他们吃玉米粥。” “那怎么行？”秀红暗暗着急，“那些玉米粥我们吃多了都觉得肚子涨得很，你肠胃不好，怎么能吃？” 博文笑道：“庞大夫说我的身体已经养好了，现在我的肠胃说不定比你们的还强呢，行了，这是姐姐的安排，我要是不跟他们吃一样的，怎么可能和他们说得上话？” 秀红立马从碗里分出一些粥来塞给他，道：“那就先吃一些垫肚子，赶紧的，不然我不让你出去。” 博文只能吃了小半碗的小米粥，这才被放出去，他拿了一个小碗小跑着跑到人群中排队，给他打粥的老奶奶看到他那小碗，愣了一下，就抬眼看了穆博文一眼，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心里却在嘀咕这孩子是个傻的，谁来打粥不是都拿着一个大大的碗？ 就是一岁多的那个都紧紧的抱着一个比他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大腕排队，这个却拿了一个小碗。 第329章 收尾 “哎，你听说了没有？东家要给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发冬衣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拉住同伴，满脸艳羡的道。 同伴撇撇嘴，道：“这都是几天前的消息了，现在衣服都做好了你才知道啊，行了，再羡慕也没你的份儿。” “是没我的份儿，可有我儿子的份儿，他今年才八岁，正好赶上，不知道明年开春东家还要不要人。” “你有时间啊，方知府给我们分了这么多地，光忙地里的活儿就能忙死。” “我不能来，孩子也能来啊，管饭呢，半大孩子吃死老子，干的活儿也不多，要是牧草收人，哪怕不给工钱给碗饭吃我也让他来。” 同伴眼珠子转了转，道：“听说要养好几千头牛犊呢，你看这几天送来的，我们数都数不过来，他们人少，说不定真会请人。” “不知道能不能搭上秀红姑娘的话，要是能搭上，说不定能预定一个名额……” 听到这话的人不少，于是秀红就发现最近总有人在她跟前转，殷勤得不得了，她过去记账算账的时候会主动帮忙，甚至还有人给她端茶倒水搬凳子的。 秀红只是扬扬眉，并没有问缘由，只是转身回去后把张六给找来了。 张六思索了一下道：“如今两州都知道我们建了一个大牛场需要牛犊，这几天送牛犊过来的人不少，他们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有数，知道我们明年要请工人，所以想讨好表小姐，好争下一个名额。” “他们想来？不下地干活？” “是给孩子争的。” 秀红点头，她就说嘛，汉中府现在什么都缺，劳动力尤其缺，入冬和农闲时好些，但农忙的时候别想雇到人，也就这些孩子能到牛场来干一些零碎的活儿。 想到穆扬灵打算将牛场扩大到三千只，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道：“如果有人问起你们，你们不要随便应承，就说明年东家会安排。” 张六应下。 穆扬灵去和秦屠户做交易去了。 秦屠户这次赶了三百六十五头牛犊过来，只是几天不见，秦屠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到穆扬灵，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穆姑娘，总算是能活着见到您了。” 穆扬灵发现华屠户脸上有道刀伤，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华屠户苦笑，“幸亏听了穆姑娘的劝，我们路上遇到了劫匪，好在对方人数也不多，我们这边有十来个人，这才保住了羊群，不然这次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穆扬灵脸色一沉，那他们的生意只怕不能继续了，果然，秦屠户和华屠户道：“汉中府到兴元府这一路还好，兴元府再往东就乱了，不少从潼川府四散开来的难民上山为匪，因为人数不多，朝廷也就没管。” “有多少人？” “一伙儿也就十来二十几个，也亏得他们人数不多，不然我们还逃不出来呢。” “那这生意？” 秦屠户和华屠户对视一眼，摇头道：“到兴元府还罢，出了兴元府就不行了，穆姑娘，这羊我们肯定是要不了这么多的，就只还跑一趟，这牛犊也是我们在兴元府给您找的，多的也没办法了。” 穆扬灵点头，脸上挤出笑容，“这也多谢你们了。” 穆扬灵和他们算好账，银货两讫后开始讨论这次他们要带走多少羊，而博文已经带着人先一步把牛犊赶回去了。 “秦大叔，你们一路上走过的地方多，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秦屠户身子微微前倾，笑道：“穆姑娘只管说，能办到的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二位也知道，我如今没时间出去，所以想请你们一路上帮我宣传一下牛场，有人要卖牛犊的只管牵来，我一定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价钱。” 不过是传句话而已，秦屠户当下就应下了。 穆扬灵又去找了方知府，希望他能通过官方的渠道扶持一下牛场的建设，吸引更多的人将牛犊赶到这里来。 方知府还想着明年开春租用她的牛，举手之劳的事很乐意去干，所以就应下了。 双管齐下，倒还真有不少人将牛犊牵到牛场来卖，有牛贩子，更多的是结伴把自家的牛犊牵来的。 穆扬灵给的价钱很公道，路途远的虽然牵着一头牛犊过来需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但穆扬灵会多给二钱左右的路费，这对一个一月也挣不到一百文的农民来说是巨款了，这事一传出去，家里有牛犊的更愿意牵着到牛场来，倒让市场上的牛犊价钱涨了一些。 等到冬至那天，牛场的牛已经到达三千零八十五头，穆扬灵这才传出话去，五天之后，牛场不再收牛。 至于为什么不是当天不收，自然是为了此时已经在路上的人，总不能人家辛苦把牛拉来牛场却不收了吧？ 此时，牛场的房间和牛棚已经建好了，三千多头的牛都被赶入牛棚，穆扬灵将牛场分为三个区，一个区一千头，零头也没有多少。 一个区有区长，底下管着十个人，一个人负责一百头左右的牛犊。 而张五和张六就负责管这三十三个人。 而牧草的收割工作也在收尾了，晾晒好的牧草被堆在房间里，牛棚顶和茅草屋里。 军营这边结算的是工钱，而良民那边结算的是粮食，为了以防哄抢的现象发生，方知府特意在那天带着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因为人多，穆扬灵直接请了五营那边的士兵过来帮忙发工钱和粮食。 方知府看着牛场里乌泱泱的一片和秀红身后竹筐里的铜钱及不远处的堆成山的粮食，对穆扬灵感叹道：“从商利钱多，难怪我大周这么多百姓丢田从商。” 大周的商业很繁华，超过以往的任何朝代，这点穆扬灵并不否认，当朝虽然对商人也是各种看不起，但却并不限制商业的发展。 方知府满目的愁绪，“世宗皇帝失策啊，若是能重农抑商，现在也不会有荒地无人耕种，国库无粮的现象。” 第330章 分离 穆扬灵不赞同的撇撇嘴，问道：“方大人真的认为如今的局面是因为商人赢利造成的？” 方知府看到穆扬灵眼中的嘲讽，道：“总有些关联。” 穆扬灵淡淡的道：“商人真可怜，无端替你们背了这个黑锅。” 方知府脸上有些尴尬，穆扬灵这话就差说，百姓如此都是你们造成的了。 他摸摸鼻子，不再说话，穆扬灵却道：“方大人，我这钱虽是贩羊而来，但也算救了一方百姓吧？” 方知府更显尴尬，连连点头道：“是，之前那番话并不是针对穆姑娘。” 穆扬灵这才满足。 虽然人多，但从早上到中午，所有的工钱也发完了。 穆扬灵看了眼还未散开的人群，对秀红点点头，秀红就扬声道：“所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都站过来排队领冬衣。” 人群骚动了一下，但因为这个消息早几天就已经传出去，大家虽然激动，但并没有混乱起来。 孩子们尖叫起来，纷纷朝这边跑来，又重新排队起来。 秀红高声道：“包括年满十二岁的孩子，我们这儿有名单，不许冒领多领，大的让着小的，不许挤人。” 本来围观的几个少年听说年满十二岁的也有，纷纷高叫一声，兴高采烈的冲过去，剩下的少年则艳羡的看着他们，但并没人说酸话。 那些平时滑头的老人也没叽歪，只是静静的含笑看着这群孩子，方知府摸了摸胡子，由衷的道：“本官在此替孩子们谢过穆姑娘了。” “方知府要谢我，那还请以后对牛场多多支持。” 方知府假笑道：“一定，一定。” 发衣服的是做饭的那二十个老妇人，她们只要看一眼孩子就知道应该给他们发什么衣服，所以动作很快。 一套棉衣，包括了棉外套和棉裤，里面塞的棉花都是好绵，穆扬灵叫人做衣服时叫人做大了，因此除了少数人刚好合身外，其他人套上棉衣都长出一截来，大家对穆扬灵更加感激了。 这长出来的一截可以让他们多穿两年，然后再传下去给下面的弟弟妹妹。 此时已过冬至，风吹过来就好像冰沙刮在脸上一样，这些孩子身上虽然套了好几件衣服，但都很薄，又破破烂烂的，根本不保暖，现在拿到了棉衣，有的孩子直接就套了上去，有的则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太脏，想要回去洗澡洗衣服后再套上崭新的棉衣。 穆扬灵从秀红手里接过另一本册子，搬来一张椅子，直接站在上面，张五就敲了一下锣鼓，示意大家安静。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穆扬灵拿出名册，道：“是孤儿的站到左边来。” 孩子们都茫然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居高临下的看着孩子们迷茫的眼神，放缓了声音道：“小将军离开前把孤儿都交给了我管理，因你们年纪还小，不能独自为生，所以军营另外安排了你们的去处，我这儿倒是有名单，但因为人数太多，我不想一个一个的念，大家自觉的站到左边来吧。” 此话一出，孩子们都朝右边跑。 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还算愉快，但大家对军营依旧是恐惧居多，现在听说孤儿有另外的去处，不止是那些孩子，就是那些大人老人也往不好的方面想。 穆扬灵建育幼院的事并没有传出去，就连军营里的将士们知道的都不多，他们只知道听命令在庄子里起一排排的房子，并不会打听用处。 因为在军营里，最要紧的就是保密，不该问的不问。 穆扬灵见只有二十多个年纪很小的孩子茫然的站在那里，其他的都跑到右边去了，许多孩子都被他们的家长拉着，要不是有衙役和兵丁围在四周，他们只怕都要跑走了。 穆扬灵直接拿出名册，道：“既然大家都不自觉，那我就念名字了。” 不少孩子眼睛都红了，其中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就拉着两岁多的妹妹走到了左边，才站定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有了第一个，右边的孩子虽然不情愿，但也了过去，年纪小的，就哇哇大哭起来，年纪大的就满怀恨意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并没有解释，只是继续看着右边，等到没有人站过来后，穆扬灵这才叫人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二十五个，她就看向右边，打开名册，道：“如果不站过来，那我就一个一个的点名，最后你们还是会被找出来，但却耽误了午饭，如果你们现在站出来，大家散去，我们就能进屋吃午饭。” 穆扬灵静静的看着他们，大概过了两分钟，就站出来一个少年，然后是一个拉着五六岁小男孩的少年…… 等到人数全部到齐，穆扬灵就看向右边，道：“有家长的的孩子都回到自己家长身边。” 孩子们一哄而散，跑进人群里找自己的母亲或爷爷奶奶。 穆扬灵的目光在人群种搜索，直到确定没有替换的这才挥手道，“好了，大家全都散了吧。” 穆扬灵跳下凳子，对方知府点头，“方大人，你那边最好也清点好人数，明天把人带过来，”说着微微一笑，“育幼院的事就先别传出去吧。” 方知府知道穆扬灵的顾虑，育幼院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只怕会有很多父母抛弃孩子，让他们成为“孤儿”，毕竟穆扬灵的育幼院不仅给他们提供吃住穿，还请人教他们识字及手艺。 方知府点头应下，也带着那六千多的良民走了，牛场一下子就只剩下七百多个孤儿。 大家都静静的看着穆扬灵，有的孩子眼睛还红肿着，有的甚至还在打嗝，可见刚才哭的有多惨。 穆扬灵重新站回椅子上，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小将军既然将你们带了回来，就不会放任你们不管，更不会害你们，如今你们是军户，是五营的人，那就受齐将军和小将军的庇护。” 穆扬灵放慢语调，尽量让每一个人都听懂她的话，“你们名下的地现在被租给我了，等你们年满十四岁就可以独立，到时候你们就能要回你们的土地，随意耕种，在此之前，你们要统一住在育幼院里，我会负责你们的吃及穿，你们生病也归我管，小将军还让我给你们请了先生，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全都要进教室学认字，大的在认字的同时还要学一些手艺……” 第331章 安抚 年纪较大的孩子都听懂了，他们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扬灵，年纪小的则满脸茫然的看着她，没听懂，但他们敏感的察觉到场中的情绪变化，大哥哥们好像不怎么生气和惶然了。 穆扬灵拍拍手，道：“好了，现在拿了自己的碗去吃午饭，然后休息一下，我带你们去育幼院，今天晚上你们就住进去。” 这些孩子之前都是跟着那些灾民混住在一起，身上的行李也早在路上被人抢光了，要不是遇上圆慧，说不定都活不下来，因此他们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的。 因为没有安全感，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挂在了身上，也不过是套在身上的衣服和手中的饭碗，当然，现在增加了穆扬灵给的棉衣和发的铜板。 之前他们还担心这些东西保不住，可现在似乎不用担心了。 大家自觉的去排队打粥吃午饭。 然后穆扬灵就带他们去育幼院。 育幼院一共是五个大排列，每一排有两排房子排列下去，屋后对着屋后，中间只有一掌宽的间隙，门口相对而开，所以共有十排房子，每一排有十二间房。 房间大概有四十平米，有两张大炕，左右各一张，中间靠后的位置放着书桌，一共有六张及十二张凳子。 每个房间要住十二人。 男女分开住，因为男女有别，穆扬灵将女孩安排在最后相对的两排里，中间空着。 兄弟同一屋，姐妹同一屋，分完这两种后，就是按照年纪分，大的照顾小的，这样互相照顾。 穆扬灵将孩子们集中在食堂，道：“孩子们，我说的话你们未必能懂，但我希望你们记住，你们年纪虽小，却经历了很多，你们应该知道，活着很难，但再难，我们也活下来了，所以我希望你们今后能够继续活下去，活得开心，活得自在！” “记住曾经帮着过你们，和你们帮助过的人，我不需要你们成为多善良的人，但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无愧于心。”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椅子上的穆扬灵穆扬灵静静的回望着他们，道：“育幼院的钱很少，所以能请得起的人很少。” 少年张了张嘴，喃喃道：“小姐，我，我们可以自己干活，不用请人。” “是啊，小姐，我们不请人。” 大家都怯怯的看着穆扬灵，生怕穆扬灵收回之前的话，那他们只怕又要回到灾民之中或流落街头。 穆扬灵嘴角微翘，却有些发愁道：“六岁以上的孩子自然不需要照顾，但还有更小的。” 穆扬灵的目光定在跟前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身上，这孩子并没有兄弟姐妹，他是被他奶奶带着的，后来在石头城的时候就死了，圆慧不准丢掉老弱病幼，所以这孩子也顽强的活了下来。 齐浩然将人带回来的时候，之前照顾过他的孩子也拉着他跌跌撞撞的跟了上来。 大家顺着穆扬灵的目光看过去，机灵的少年少女们立马道：“我们可以照顾弟弟妹妹们。” “我们会做饭……” “我们可以帮他们洗澡，洗衣服……” “还带他们睡觉，小姐，我们一定照顾好他们……” 大家急切的承诺着，屋里顿时乱哄哄起来，穆扬灵扬了扬手，压下大家的声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会给大家分配房间，记住，大的要照顾小的，不准欺负他们，大家互相监督，也互相帮助，记住了吗？” 孩子们点头。 “育幼院里的食材我会教给你们，由你们来管理，虽然你们说你们会做饭，但我依然回请一些人来帮忙，这些人由你们来管理，管理的人分成十组，一组管五天，我会叫人来教你们记账，希望你们能在春天到来之前正式上手。” “除了厨房我会叫人来帮忙外，其他的事情全都由你们自己来完成，”穆扬灵道：“你们有五天的时间来适应这里的生活，五天之后我请的先生们就会来，到时候你们要跟着先生们一起读书认字，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手艺进行学习。但考虑到以后你们都要种地，所以农学一定要学，明白了吗？” “明白了！”孩子们大声的回答，眼里盛满希望，激动的看着穆扬灵。 虽然穆扬灵说的这些还都没有实现，但大家却不由的信任她。 穆扬灵暗自点头，招手叫来博文和秀红，对大家道：“这五天，你们就归他们两个管，跟着他们慢慢习惯育幼院的生活，前面的石碑处有育幼院的规定及违反的惩罚，大家都要背熟并理解其中的意思，谁也不准违反。” 大家看见博文，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秀红他们知道，是表小姐，经常拿着账本记账，他们发的钱就是她算出来的，但怎么跟他们一块儿割草的博文也站在了上面？ 穆扬灵很快解了他们的疑惑，“博文是我弟弟，秀红是我表妹，以后你们见到我们不用小姐东家的叫，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五营的军户，只不过是因为你们现在年纪还小才被我管着，以后见了我，你们可以叫我穆姐姐，总之你们你们称呼。” 就有少年不懂，穆扬灵的年纪比他们还小呢，怎么总是孩子孩子的叫他们？ 还穆姐姐？ 有的少年已经过了十二岁，比穆扬灵还大几个月，那个“姐姐”怎么也叫不出口。 穆扬灵却没再耽误大家的时间，给大家发了一些日用品，就开始给他们分房间。 这是根据之前的名册分的，上面不仅有大家的年龄，还有各自的关系，也有博文调查回来添上的，谁和谁关系比较好，谁和谁有矛盾。 穆扬灵就是根据这些将人分开来，每个房间里都有留床被子，两人一床，六个人一张大炕，一个房间一个舍长，由他负责房间里全部事务的安排。 穆扬灵给他们分好房间，就把人全交给了博文和秀红，道：“剩下的事情由你们来安排，每一个都要安排到，这五天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等事情安排好了，我们才回去。” 博文和秀红第一次独立负责这么大的事情，都有些紧张，秀红虽然在牛场记账统筹过，但打头的毕竟是张五张六，而在这里，许多事情则由她和博文商量着拿主意。 第332章 叮嘱 育幼院最后交给谁穆扬灵还是没拿定主意，因为她找不到合适的人。 里面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们吃过苦，能忍耐，只要不是要他们的命，他们都能忍受住苦难，随便一个人来都能管住他们。 但穆扬灵要的不是“管住”，她不想这些孩子一心想长大离开育幼院，她希望他们能够享受成长的快乐，学到他们应该学到的东西。 她既然已经负责了这件事，那他们就是她的责任，自然是务求更好，她不需要一个冷冰冰的管理则，甚至是会欺压他们的人，而是睿智，疼爱他们的教育者。 既然没找到人，她暂时只能兼顾，来回的跑。 好在方知府第二天就送来了他那边的孤儿，这样一来，育幼院里一共就有一千二百三十八个孤儿，房间有些紧张，穆扬灵觉得等这股寒潮过去，可以叫人在旁边划一块地重新建五排房间，这样男女分开两边，中间则可以再扩建一些教室。 反正她提出来了，不管是齐浩然和方知府都会答应帮忙的，除了负责工人的一日三餐，她并不用付出些什么。 穆扬灵将领头的几个孩子找来，道：“我们要回家一趟，育幼院就暂时交给你们几个管理，我会时常过来看看的，到时候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和我说，这里和军营及附近的庄子很近，你们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矛盾，如果有人来挑衅，你们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掉，不行的就去找他们的村长，就说我说的，这个育幼院是小将军让开的。” 附近几个村子都是灾民们刚落户新建的新村，这两天育幼院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听说不仅包孩子吃穿，还可以认字学手艺，不少人就将孩子带来跪在外面求穆扬灵收下。 穆扬灵脸色很是难看，估计是为了让她心软，那些孩子新发下的棉衣都没穿，只是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寒风中。 之前两天穆扬灵都视而不见，眼见着跪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昨天穆扬灵终于发飙，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出去仍在他们面前，冷笑的道：“育幼院只收孤儿，你们想把孩子送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头一件，他家里凡是念过十四的人全都抹脖子，还有，他名下的军田和永业田全都租给我，租金就是抚养他们长大，愿意的现在就开始抹脖子吧。” 跪着的人没料到穆扬灵这么狠，一时嘀咕着骂人的有，一时哀戚的哭着求穆扬灵放过他们的有，活像穆扬灵怎么欺负过他们似的。 穆扬灵冷笑道：“你们只管哭，惹恼了我，我天天去找你们麻烦，我手底下可有一千二百多个孩子呢，我一天让十个人去你们家闹，让你们十年都过不上安稳日子，不信你们就试试看，秀红，把他们的名字给我记下，回头就把人拉去，就在他们家门前嚎，我倒要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哭骂的人声音一顿，抬头看向穆扬灵身后的一群孩子，都收了声，却不免怪穆扬灵心太狠。 秀红听到他们的责骂，不由冷哼一声，扬高了声音道：“说我表姐心狠，我表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可以扒了按在冰地上，我们跟他们无亲无故的，反倒去心疼他们？自己的儿女不心疼，这是指望谁呢？” 博文看了一眼瑟瑟的跪在寒风中的孩子，叹息一声，劝道：“你们快带孩子回去穿衣服吧，这么冷的天，要是冻着得了风寒，那才是要人命呢，我姐姐是不会收这些孩子的，育幼院是为了照顾那些无父母亲人的孩子，我们家为此已经掏空了家产，别说你们大人还健在，就是外头再送孤儿过来我们也接收不了了，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大家听博文这么一说，倒是收起了眼里的怨恨，要拉扯着孩子离开。 穆扬灵头疼的扶额，对博文微微点头，博文立马道：“大家先别急着离开，这么冷的天，吹一路风回去，就是没病也能变成有病，先去食堂那里喝碗姜汤，让孩子们缓缓再走。” 博文主动带着育幼院里的几个大孩子拉着那些孩子去食堂喝姜汤，这样一来，那些大人面上的恼色大多都消了，有的脸上还带了些羞愧，只有个别几个还阴阴的盯着穆扬灵几人。 穆扬灵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并没有去理会那些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不由有些头疼，秀红也气嘟嘟的道：“要不是这些村子和育幼院隔得不远，大家以后要时常打交道，我真不想理会他们。” 穆扬灵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安排了博文唱红脸，她和秀红唱白脸。 “好在军营离这里也不远，闹不起大矛盾来，但院长却要快点找到，不然我还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穆扬灵一直不擅长处理这样的矛盾，所秉持的一直是以暴制暴。 “可是表姐，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这几天来应聘的人可不少。” “他们不好，谈及育幼院里的孩子，全都一副施舍般的模样，你带他们去看孩子们玩耍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那倨傲的神情就如同在看乞丐一般，我是让他们来照顾孩子，教育孩子的，不是让他们来施舍孩子的，算了，宁缺毋滥，院长这个职责先空着，我和你们先管着育幼院。明天我先把你们送回去，我娘已经来信催了好几次了，冬至都没有回家过，姨婆很生气呢。” 秀红吐吐舌头，不敢反对。 冬至在这里是一个很重大的节日，其隆重程度不亚于二月二龙抬头。 说来也怪，前世除了春节外就是中秋节比较受重视，但这个时代对中秋节并不是很看重，除春节外，最隆重的就是二月二，端午和冬至了，其他的节日都有些可有可无的意味。 所以对穆扬灵他们竟然缺席重要的冬至，不仅姨婆生气，就连好脾气的舒婉娘都生气了。 所以他们不能再在这里拖下去了。 博文带着几个大孩子和那些人修复了一下关系，直到傍晚发现真的不能将孩子留下，只好带着他们灰溜溜的走了。 博文头一次觉得疲惫，人虽然走了，但他们会不会借口找茬却不知道，育幼院里都是孩子，年纪最大的也才有十三岁，肯定比不上那些大人和老人，所以穆扬灵在临走前才将育幼院里的那几个大孩子找来叮嘱了再叮嘱，最后还道：“要是找了村长他没管或拖延，你们就赶紧去牛场找张五和张六，让他们通知我，记住，保住自己和底下弟弟妹妹们要紧。” 这是让他们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肢体冲突，太危险。 几个大孩子全都应下了。 第333章 惊愕 “娘，姨婆，我们回来了！”还没到门口，穆扬灵就大喊一声，昭示着他们的回归，不少人家都打开门来看他们，笑盈盈的问：“阿灵，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一个多月不着家啊？” 也有人直接问道：“阿灵，听说你们家在汉中府弄了一个牛场？怎么跑到外地去弄？要弄也应该在我们这儿弄才对啊。” 穆扬灵笑盈盈的道：“我倒是想在这儿弄，但也要有地儿啊，这附近的地都拿来种地了，只能往外找。” 话音刚落，他们前面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冲出两个圆团子小孩，也不开路，张开胳膊就哇哇大叫着冲过来。 秀红和博文看见两个小团子，立马跳下骡车，冲过去一人抱住一个，笑盈盈的问道：“谁给你们开门的？” 两个孩子才到腰身高，踮起脚尖都摸不到门插。 “姨婆，是姨婆！”两个孩子往后指，他们这才看到沉着脸站在门口的姨婆，大家都讪笑一声，和她打招呼，“奶奶（姨婆）。” 穆扬灵也讨好的笑道：“姨婆，我把骡车赶回去。” 姨婆虽然生气几个孩子一走一个多月，但还是没在外人面前教训他们，只是打开大门让骡车进去，而对于想看热闹的人，姨婆则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直接“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 外面的人摸摸鼻子，虽然不甘，但也不敢在门前说穆家的坏话，现在穆家可是如日中天，他们可不敢在他们家门前说他们的坏话。 姨婆转过身，这才气势汹汹的去找几个孩子算账，她略过了乖巧胆小的秀兰，直接拧着秀红的耳朵道：“你们要建牛场养牛我不拦着你们，你们要东奔西跑做生意我也不阻着，但现在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连个面也不露，你更好，差不多两个月都不回家一趟，这也就算了，你们说说这段时间来你们给家里写过几封信？” 姨婆越说越生气，“明明知道汉中府是边境，又没有关隘阻挡，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啊？” “奶奶，我们知道错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几乎是忙完了就趴倒在炕上睡觉……” “写几个字能花费你们多少时间？没心就是没心，别给我找借口。” 教训完了秀红又教训穆扬灵和博文，“你们两个孩子也是，平时看着稳重懂事，结果也是不知事的，你看你们娘为你们愁成什么样了？” 说着生气的去拍打他们的肩膀，“真是白养活你们这几个，依我说，就不该放你们出去，不然什么时候跑没影了都不知道。” 穆扬灵忙认错，“姨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不管在哪里，每隔十天，我们必定写一封信回家报平安。” 博文连连点头，“姨婆，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 姨婆这才抹了一下眼泪，放缓语气道：“也不是非要你们做什么，但怎么能冬至都不回来？你们也不送个口信回来，那天我和你们娘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就在村口等了你们一天，要不是第二天上午我在鸣水县遇到人，说你们还在牛场里好好的，我和你们娘就去找你们了……” 穆扬灵顿时有些羞愧，当时正是收尾工作，因为要给大家发工钱，需要许多铜板，她光想着去兑换了，哪里还记得起要给家里报信说不回去过冬至？ 几人好话说了一箩筐，姨婆这才放他们过关，穆扬灵见母亲久久不出来，就问道：“姨婆，我娘呢？” “在屋里呢，那天你娘在风口站了一整天，又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想着要去汉中府找你们，知道你们平安以后就病倒了，现在还在吃药呢，这两个小的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们娘了，生怕把病气过给了他们。” 龙凤胎正坐一左一右的坐在博文身边要东西玩，不时的哼唧两声，姨婆见了叹气道：“喏，见不到你们娘，这几天就我这个老太婆带着他们俩，一直哼唧个不停。” 听说母亲病了，穆扬灵着急起来，“我去看看娘。” 博文也连忙站起来，“我也去。” 两个龙凤胎紧随其后，但几人在屋门口就被关住了，舒婉娘在里面冷静的道：“阿灵进来，博文，带你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去，你身体不好，不能过了病气。” 博文急得团团转，“娘，庞大夫说我的身体已经调养好了……” “就算是调养好了也比别人的差，让你走就走，怎么这么多废话？”也许是因为在病中，舒婉娘的口气有些不好。 穆扬灵则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去堂屋里玩，我进去看看。” 舒婉娘半靠在炕上，脸色虽稍显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看到女儿进来，她忙拉住她左右看了一下，半响才松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以前半点不让人操心，越大却越不懂事，到娘身边来坐着，好好和娘说说，你们都忙的什么，怎么连冬至都不回来？” 穆扬灵羞愧道：“娘，我没想到你们这么重视冬至，要知道我肯定会回来的，就算回不来我也会叫人给你们送信的。” 舒婉娘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冬至一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你打小就过怎么会不知道？” 这就是前世过节留下的后遗症了，前世她可没怎么过冬至这个节日，来这里之后，虽然每年冬至都要祭祀祖宗，还要给祖宗们送寒衣，吃得也丰盛一些，但其他节日村里也会这样，所以不觉得有多隆重。 收到家里的信察觉到不对后她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古人对冬至真的很看重。 有“冬至大似年”的说法，节日三天，君不朝政，百官朝贺，民间也要歇市三天，嗯，博文他们也会放假，南方她不知道，但在他们这一片，寒休就是冬至那天开始的。 书上记载，是大夫们还会举行“消寒会”大家举行酒会吃吃喝喝，吟诗作对，顺便画“消寒图”。 这还只是书上记载的，民间肯定会比书上所记载的更看重冬至，想想春节的时候不回家，家人的那种担忧吧？ 所以穆扬灵认错认得很快。 这让舒婉娘微微叹息，只以为女儿年纪小，有些事情不过心，就摸着她的脑袋道：“行了，这事过去了，以后你们往心里去就好，娘不怪你们了，不过娘有件事问你。” 舒婉娘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怎么就私自答应了浩然的婚事？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娘，我什么时候答应和齐浩然的婚事了？” 第334章 劝婚 舒婉娘微微蹙眉，问道：“秀红说你送了一件皮衣给浩然做冬至礼物，难道她说错了？” “她没说错，”穆扬灵点头道：“我是送了一件皮衣给齐浩然当礼物，可这和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舒婉娘张大了嘴巴，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不懂这件事，难道是因为她以往没暗示过？ 但这种事哪里需要做母亲的明说？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不就知道了吗？ 哦，对，她女儿没闺蜜，除了秀红和秀兰，还没哪个女孩子和她玩得特别好，而显然，秀红肯定没跟女儿讨论过这个，但谁又知道，女儿会不知道这个习俗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的啊？ 舒婉娘头疼的道：“傻孩子，你什么时候送他礼物不好？非要送他冬至的礼物，年轻男女互送冬至礼物就是许下婚事的意思。” 他们北方一年到头也就入冬的时候才有空闲，有钱人家还好，从说亲到成亲需要三四年的功夫，十二岁开始说亲，十五岁之前定下亲事，十六岁就能出嫁，但绝大部分的人家从说亲到成亲一两个月就能完成。 很多婚事都是选择在冬天举行，这样新媳妇进门后能休息半个冬天，入春后就能下地干活了。 而对于娘家而言，少了一双碗筷，还多了一份彩礼，嫁女更好过年，所以冬至给未婚男女提供机会相识一开始只是乡下地方盛行，后来城里的小门小户也开始加入，到最后一些乡绅世家也去凑热闹，当然，他们不会像普通老百姓那样露骨。 而是邀请几个相熟的人家一起办“消寒会”，太太带着小姐们一块儿玩，有未出嫁的女儿的会被当家太太们相看，有意愿的就暗示想要小姐亲手画的消寒图，对方要是同样满意这门婚事，女方的母亲就会代为应下，过几天送一副“消寒图”过去就好，要是不满意，就以孩子技术差，或还小画不好等话搪塞过去，大家自然心照不宣。 虽然表达的过程不同，但方式都差不多。 男方看上一个姑娘，会让对方送给自己一个冬至的礼物，随便什么东西，哪怕是那姑娘在路边随便拔的一根枯草那也是答应的意思。 姑娘要是不答应，就找借口推掉，双方就知道各自的心意了。 齐浩然虽然刚来兴州府三年，但明显是知道这个习俗的，所以这小子就直接和穆扬灵讨要冬至礼物了。 穆扬灵这丫头竟然不知道这广为人知的习俗，稀里糊涂就把东西送了出去，还送的亲手送的皮衣，齐浩然那小子现在指不定怎么笑呢。 舒婉娘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灵，其实浩然这孩子也不错，我看齐将军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要不，就将错就错，将错认下来吧。” 穆扬灵脸上红通通的，“娘，这种事怎么能将错就错？” “那你说，除了浩然，你想嫁给什么人？”舒婉娘认真的看着女儿，道：“要退掉这门婚事倒也不难，反正你们两个没也通过大人下定，娘豁出老脸帮你把东西要回来就是，可你要想清楚，娘一旦把东西要回来了，以后你和浩然就再不可能了。” 舒婉娘见女儿低垂着眼睛，就叹气道：“倒不是娘只盯着他，而是你认识的这么多人里，也就只有浩然和子衿最合适，其他人，不说你，就是娘也瞧不上，你人又强势，嫁了人后就甘愿的呆在后宅照顾公婆吗？除了浩然，谁能忍受你那些志向？” “就是平时笑盈盈的子衿，他也不会容许的，所以孩子，娘是真觉得浩然不错。” 可也不能骗人家啊。 穆扬灵觉得这样将就是对齐浩然最大的不公平。 “娘，这对齐浩然不公平。” 舒婉娘不明白为什么这对齐浩然会不公平。 “他喜欢我，我现在却还没把他当做男人一样喜欢，在感情上对他不公平。” 舒婉娘就好笑道：“傻孩子，感情都是能培养的，你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上他？” 舒婉娘怜爱的拍着女儿的手道：“女人，能嫁给一个爱自己且自己也爱的人固然是最幸福的，若不然，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娘之所以赞同这门婚事，就是因为浩然这孩子心胸宽大，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都有数，他能容忍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换做别人，你觉得你嫁人后，你相公还愿意你那么有主意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穆扬灵沉默了。 舒婉娘眼底有些温柔，眼睛放空的看向窗外，轻声道：“孩子，去试试看吧，或许你会发现这门婚事很适合呢？” “要说隔阂与不可思议，我和你爹才是最不可能的，我十五岁之前，谁会想到我会嫁给你爹？我是千金小姐，他只是山间的猎户，以前我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人，我被你爹刚救回来的时候还觉得不如就此就死去。可你爹照顾了我一年，他正直善良，人又温和，他将我照顾得那样好，就算他在外人眼里是是粗人，我也心喜，我很庆幸当时我给了自己时间，这些年来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也正是嫁给了你爹，我才有了你，有了博文，有了博思和可嘉，后来的日子不管多苦，娘都觉得其中带着甜味，所以孩子，你也去试试看，试着去接受浩然，给他一个机会，更给自己一个机会。” 穆扬灵就八卦的问道：“娘，爹一年也回不来几趟，那你现在后不后悔？生不生气？” 舒婉娘摇头，“我只是心疼你爹，除了回家的日子，他哪里有放下心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倒有三百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娘还恨自己没用，替他分担不了。” 房门突然被推开，吓了屋里两人一跳，舒婉娘抬起头就对上了目光闪亮的丈夫，先是狂喜，然后就是羞恼得脸色通红，不知道丈夫站在门口听了多少， 穆石目光炯炯的看着妻子，见她连脖子都烧得通红了，眼里闪过笑意，这才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定在女儿身上。 穆扬灵已经站起来要偷偷溜出去了，见父亲看过来，忙道：“爹，娘病了，你和娘先说话，我去给您烧水做饭。” 第335章 调派 穆扬灵跑出房间，将门轻轻合上，就大松了一口气，捏了捏博思的脸，问博文，“爹回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喊一声？” “我们刚给爹开门，他一听说娘病了就冲过去了，”博文抱怨道：“那动静还吓到了博思和可嘉呢，不过刚才爹好像在门口站了挺久，你和娘说什么了？” “没什么。” 博文见姐姐不说，也就不再问，只是道：“姐姐，飞白在外面呢，说有东西给你。” 穆扬灵脸色稍红，丢下几人率先出去。 飞白是替齐浩然来送礼物的，现在他人还在汉中府，所以没能过来。 飞白将木盒交给穆扬灵，笑盈盈的道：“穆姑娘，这是爷花了大价钱从胡人手里抢过来的，您试试看，顺不顺手。” 盒子里是一把短匕，黑色的鞘身，将短匕抽出来，也是通体幽黑，手指在刀刃上一划而过，一股寒意就沁入心头，穆扬灵反手握住短匕，感觉这把刀比她以往用的要重两倍左右，眼睛微微亮起来。 她的力气大，那些短刀在她手里轻飘飘的，有时候没有重量的感觉，这把短匕却刚刚好。 穆扬灵让秀兰进厨房拿一把菜刀来，短匕在菜刀上一划，她动作太快，飞白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那把菜刀变成了两截，就连穆扬灵都惊讶起来，然后高兴道：“好刀！这是齐浩然多少钱买的？” 飞白嘿嘿一笑，没说数目，只道：“穆姑娘，我家爷说了，好刀千金难求。” 穆扬灵将刀收起来，笑道：“只要不是真的千金就行。” 不是千金也差不多了，飞白心里腹诽了一句。 “你们爷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有些话和他说。”既然要试着去接纳对方，那自然是多相处了，而且有些事情也要说清楚，给他打打预防针。 飞白挠了挠脑袋，道：“爷可能不回兴州府了，他只在汉中府呆两天，然后就又要出门，可能连年都回不来。” “那我爹岂不是也不能回来过年了？” 飞白笑道：“这倒不会，小的听说穆军爷已经被调到将军的帐下了，这段时间应该会留在兴州府。”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被调到齐修远帐下，但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别的不说，他升官只会更快。 穆扬灵送走飞白，跑进屋的时候，穆石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脸上柔和了不小，此时正拿着东西逗博思和可嘉，希望能抱一下他们。 看到大女儿进来，穆石微微点头，道：“一会儿吃完饭，你跟爹到书房来，爹有话和你说。” 穆石不仅把穆扬灵给叫上了，连博文和秀红也给叫上了，这让姨婆很惊讶，然后就是眼圈一红，心里对穆石感激起来。 她知道，这是让秀红参与穆家决策的标志，她虽然一直将穆家当做自己家一样操劳，但在决策方面又一直把自己放在客人一边上，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见秀红跟着他们进了书房，她就转身去了厨房，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还是给他们做一些宵夜吧。 穆石坐在书桌后面，眼睛扫过三个孩子，微笑道：“你们做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我不拦着你们现在做的事，可我希望你们以后能更周全一些，至少不能让家里担心。” 穆扬灵连忙点头，“爹，这次是我们思虑不周，以后不会这样了。” “爹不是怪你们，你们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却做了这么多事，我总觉得是在揠苗助长，心中更觉愧疚……”毕竟，这本是他的事情，穆石眼里闪过自责。 穆扬灵就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笑嘻嘻的道：“爹，你一直为了我们这个家在外拼命，我们要是还不能把日子过好，才应该自责啊。” 博文连连点头，“爹，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娘和弟弟妹妹们了。” 穆石看着坚韧的长子，恍惚的觉得明明昨天他还是那个娇气的孩子，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穆石顿觉有些疲惫，这三年，他错过了孩子许多的成长过程，以前他少有离开家的时候，早上进山打猎，到中午从城里回来，下午就会给女儿和儿子做一些小木剑，小木马之类的小东西，傍晚就会带着儿子去河边转一圈…… 若是碰上下雨下雪，他就回留在家里教儿子认字，监督他写大字，可现在，儿子什么时候高了一个头他都不知道，连儿子读到了那本书也不了解，甚至于女儿什么时候和小将军有了感情也不知道。 穆石觉得有些失败，此时，他对战争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和家人过回以前的日子？ 但想到当初被划为军户的那种愤怒和无能，他的目标又坚定了起来，无论如何，他决不允许自家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就算是妻子的娘家也不行。 穆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背，抬头道：“我现在被调派到齐将军的帐下，虽然是回了兴州府，但可能年节也回不来了，但爹会经常派人回来递话的，博文，你明年就九岁了，在家的时候多读一些书，我们家还要靠你光宗耀祖呢，你只有考上进士，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博文狠狠地点头，信心满满的道：“爹，你放心吧，儿子现在是书院里读书最厉害的人。” 穆石不觉得骄傲有什么不对，闻言还欣慰的点头道：“那就好，以后不仅要做到你们书院的第一，还要做到全鸣水县的第一，至于全兴州府，你只要做到前五就行了，要是不出意外，再过两年，你应该就能下场考试了。” 这就意味着穆石会在两年内升到参将，升的这么快，只能是因为有战事，有战功。 穆扬灵蹙眉，但看着屋里两个崇敬的看着穆石的小孩，还是没问出声来，打算找个独处的时候再问老爹。 穆扬灵才这么一想，穆石就已经道：“秀红，你表姐和表弟心不够细，你是个能干的姑娘，以后多注意一些，他们哪里做的不好的你提醒提醒他们。” 秀红高兴的应下。 然后穆石就让秀红和博文出来了，独独留下了女儿，穆石看着一向懂事的女儿，叹气道：“齐家的婚事齐将军已经和我谈过了。”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齐修远知道了？ 第336章 婚事 齐修远也没想到弟弟这么生猛，直接问人姑娘要了信物，于弟弟的心思他知道一点，但更多的是想他们水到渠成，反正两个孩子还小，过两年再说亲就是了。 最关键的是，作为大哥，他都还没成亲呢，这小子却已经走在了他前头。 就算他再满意这门亲事，再疼这个弟弟，他也不会答应让齐浩然在他之前成亲的，到时候成了笑话的不止是他，弟弟也要被人诟病的。 所以他只能和穆石商量，两家的婚事可以先私底下定下，等他成亲后再办弟弟的。 齐修远不急，穆石就更不急了，他女儿今年才十二呢。 不过穆石是不能再在齐浩然手底下呆着了，这毕竟是他未来的岳丈，工作也不好展开，所以穆石就被调派到齐修远帐下。 把人叫回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既然两家已经决定要做亲家了，那穆家在临安府的牵扯就要说清楚了，以免他们以后被人使绊子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穆石虽然不想将妻子的身世剖开来，但前情在前，他也怕舒家在临安府给他们使绊子，所以就简单的提了一下。 齐修远倒是诧异的挑了一下眉毛，他不在意家世，但没想到弟弟还娶到了一个世家旁支的外孙女，舒家可比齐家厉害多了，不过想到舒婉娘现在的下场，齐修远对文人更好没有好感了，“没想到都是凉薄之人，文人，文人，为了那狗屁面子和贞洁，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穆石不明所以的看向齐修远，齐修远并没有解释，只是道：“穆大叔放心，我们兄弟都不是在乎家世的人，联姻那一套我们兄弟不兴，既然阿灵是浩然看上的，他以后一定会对他好，他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头一个不饶他。” 人的心都是偏的，穆石虽然不相信，但还是高兴的道谢了，和齐修远把酒言欢的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穆石是满腹的心酸，自己才养大的女儿竟然就已经订出去了，齐修远是满心的苦涩，弟弟都找着对象了，他却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要把亲事提上日程了。 穆石没问起齐父的意见，因为他忘了，在他看来，齐修远就代替了齐父的位置，只要齐修远答应了就行。 而齐修远这边则是特意瞒下的，别说弟弟的亲事，就是他的，齐家也别想插手，当初弟弟离家出走，不就是因为齐家给自己安排的婚事吗？ 所以齐修远特意瞒下了这个消息，他的亲事不能在临安府，甚至不能在南边找，那只能就近寻找了，他当天晚上就把荣轩给找来，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让我成亲吗？你那里有人选了吗？” 荣轩瞪大了眼睛道：“是你成亲，又不是我成亲？为何要问我要人选？” 齐修远皱眉看他，荣轩轻咳一声，道：“那要不，我叫人去找一些画像来？到时候你挑一挑。” “大家闺秀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吧？你哪里来的画像？” 荣轩鄙夷的看着他，“你养的斥候都是吃白饭的？放心吧，这些都是小事，哦，对了，成亲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不如我先给你找两个屋里人？” 齐修远脸色微红，忍不住冲他踢了一脚，“胡说些什么呢？我是要快点成亲，好让浩然可以说亲，” 荣轩轻飘飘的往后一跃，就躲开了他的脚，闻言挑眉，“浩然才十五岁吧？再等三年也使得啊。” “那小子心急，等不了，冬至的时候急匆匆的去问阿灵要了信物。” 荣轩咋舌，“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你这个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上，难怪你急了，再不找，只怕连尸首都找不到喽，放心我，我一定将兴州府和汉中府的闺秀都给你找来，要是不信，我们还可以往兴元府那边去找，一定给你找到一个贤惠善良，美丽大方的媳妇。” 齐修远翻了一个白眼，回到书桌后坐下，半响才道：“找个厉害的，泼辣不要紧，要大方得体，镇得住场子。” 荣轩挑眉，齐修远脸色有些阴沉，道：“我和浩然的婚事都不经过临安府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浩然直来直往，不懂拐弯，阿灵也是个心眼直的，以后要是回了临安府，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呢。” 荣轩明白了，齐修远要找一个在内宅中的高手，最好能保护好整个家。 那可得好好的选人了，最起码得有远见，还得识大体，不然还不等和临安府那边闹呢，就和穆扬灵起了冲突就不好了。 穆扬灵那姑娘是个不吃亏的，脾气又暴，一言不合可是会动手的主儿，所以还得找一个能包容的。 荣轩头疼起来，有些后悔揽下这件事了，这简直是比选皇后还难啊。 “我已将穆石调派到我的帐下，十一月初八提前换防，让穆石留下，其余人等跟着去汉中府布防。” “只留下一个营？”荣轩见他说起正事，也严肃起来，蹙眉道：“兴州府才是我们的大本营，才留一个营，不好吧？这都快年节了，金国未必会在此时攻击汉中府。” 齐修远垂下眼眸，静静的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荣轩微讶，见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哀呼一声，“不是吧？你就不怕成众矢之的？” 齐修远不说话，荣轩就压低了声音劝道：“国内正不安定，各地叛贼四起，你这时候冲出去不是要做出头鸟吗？现在金国正在和西夏掐着，我们休养生息不好吗？” 齐修远微微一笑，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就是浩然都不知道。” 荣轩看着他，心狂跳起来，齐修远愉悦的展开笑容，“这次是袁将军的提议。” 荣轩捂住胸口，哀呼道：“那情况只会更坏，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面那位对袁将军的忌惮，你还跟袁将军步调一致……”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微收，道：“瑾瑜，你别忘了我们参军的初衷，收复国土！” “我没忘，”荣轩低声吼道：“可也看时候，现在各地都有叛军，圣上不停的调派军队镇压，你们这时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圣上怎么想？” 齐修远烦躁起来，“那怎么办？朝廷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要是靠上面那位的旨意，那一辈子都别说收复国土的话了。” 第337章 提拔 “这个机会很难得，”齐修远道：“我不想放弃。” 荣轩揉了揉额角，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但他同样很在乎朝廷的看法，因为齐修远能领兵与否是看上面的意思的。 袁将军在民间声望极高，又手握二十多万大军，圣上就算忌惮他也不敢做什么，但齐修远不一样，他才刚刚起步，手底下只有七八万人，能作战的更是只有六万人左右，所以他们赌不起。 但他知道要说服齐修远放弃这次机会很难，只能企图从任务的难度上分析，以让他知难而退。 “京兆府的布防我们不知道如何？具体的兵力更是模模糊糊，我们的人也少，既要守着兴城关，还要守卫汉中府，能拿出来冲锋陷坚有多少？” “浩然现在就在京兆府，”齐修远看了荣轩一眼，当初机缘从西夏那里得到的金国布防图里就有京兆府的布防，浩然已经拓印了一份前去打探。 荣轩以为齐修远是让齐浩然去打探敌情，就苦笑道：“我知道浩然厉害，他手底下的斥候也是西营里最优秀的，但不代表他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打探到京兆府的布防和兵力部署。而且，汉中府界线太长，到时候你让谁守着？你让谁攻城？江泽和莫雄分身乏术，而兴州府还得人守着。” 齐修远却早有安排，道：“汉中府由江泽来守，兴州府就交给穆石。” “你疯了，穆石现在只是一千户。” “守好了兴城关，他就不是了。” 荣轩皱眉，“你要提拔他也不用下这么猛的药吧？” 齐修远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将地图拿下来，耍赖一般的看着他道：“怎么样？你只说帮不帮忙。” 荣轩无奈的起身，“我是你的军师，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齐修远嘴角微翘，愉悦的笑开。 荣轩走到地图边，指着一处峡谷道：“浩然擅奔袭，让他领一队人马从这儿走……” 齐修远点头，他也是如此想法。 此时，穆石并不知道他将被委于大任，他正在给妻子熬药。 姨婆见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小凳子上轻轻地煽火，不由摇了摇头，本来她就能干的活非要从她手里抢过去。 此时舒婉娘已经出屋来了，但却要求博思他们离她半个屋子那么远，以免过了病气。 穆扬灵觉得母亲太过小心翼翼了，“娘，大夫都说你病好的差不多了，干嘛还要避着？” “你身强体壮的不要紧，你弟弟妹妹们可受不了一点病气。” “小孩儿哪有不生病的？”穆扬灵嘀咕道：“不生病的小孩才是不健康的。” “净瞎说，”舒婉娘瞪她，“我多希望你们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永远不生病。” “娘，常年小病不断，才不会生大病，感冒发烧这些都是小毛病，治好了以后免疫力就又上一层楼，身体里的毛病也能通过这些小病发出来，要是有人常年不生病，那就是身体里的毛病常年累积了下去，以后不发出来还好，一旦发出来可就是大病了。所以一年生一两次小病是最好的。” 舒婉娘觉得女儿这是谬论，因此坚决让他们保持距离。 穆石端药进来，“来，婉娘，先喝药，喝完了你们再掰扯。” 舒婉娘喝药已成常态，所以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博思和可嘉却瞪大了眼睛看着，看见母亲喝药，小脸整个皱起来，还微微闭上眼睛，“嘶嘶”的喊道“好苦啊，好苦啊。” 穆扬灵看到他们在炕上东倒西歪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他们自己喝了药似的，顿时笑趴在炕上，捏住他们藕节一样的小脚道：“这么苦，是不是真的吃过药了呀？姐姐也喂你们吃一点好不好？” 两个孩子顿时像摇拨浪鼓一样的摇脑袋。 “行了，你别逗他们了。”穆石将药碗拿下去洗干净，回来就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把龙凤胎放在膝盖上，笑道：“博思，可嘉，明天爹带你们去买年货好不好？” “好啊，好啊！”博思可嘉拍手，看看左右，就拉住穆扬灵道：“姐姐也去。” “要买好多东西！”博思看了一眼姐姐，认真的道：“姐姐一定要去。” 穆扬灵脸有点发黑，“合着姐姐的作用就是给你们付钱啊？” 每次出门逛街，都是穆扬灵掏钱给他们买东西，两个小家伙就记下了，因此每次想要买东西或去逛街的时候都吵着要带上姐姐，机灵得不得了。 知道了原委，穆石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大笑道：“好儿子，好女儿，不亏是穆石的孩子，就是聪明。” 舒婉娘就嗔怪道：“你就宠着他们吧，小心以后养成大手大脚的性子。” “阿灵和博文不也是宠着长大的？也没见他们无法无天啊，反而还能干的很，你不用担心。”穆石心放得很宽，他觉得他虽然宠孩子，但又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舒婉娘的病没好全，因此不能出去吹风，姨婆说年纪大了不想走动，所以穆石只能带着一群孩子出发去买年货了。 “我们今年多买一点东西，爹不在家，还得多亏你表舅他们照顾，所以今年给他们的礼备得重一些。” 穆扬灵一点意见也没有。 去买糖果的时候却遇上了博文的同学，对方的父母显然也认识博文，看到他眼睛一亮，问道：“穆小哥，你明年开春打算去哪个书院读书？” 穆博文的成绩很好，同学家长都是知道的，因此想参考一下他的选择。 博文却有些茫然，“我没打算换书院啊。” “你们不知道啊，秦先生和柳先生明年要下场考试，没时间教学生了。” 穆扬灵一愣，问道：“我们没接到通知啊。” “我们家是秦先生通知的，穆小哥是柳先生教的吧？可能柳先生这段时间忙给忘了，不过你们现在知道了消息可要赶紧找好书院，不然等开春再找就晚了。” 穆扬灵谢过对方，穆石见他们走后就微微有些不满道：“柳先生既然不办书院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第338章 闭学 博文很维护自己的先生，道：“爹爹，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可能是被事情绊住了，他之前还生了好大一场病呢。” 穆扬灵也道：“爹，柳先生人品不错的，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正巧今天有空，一会儿我带博文去看望一下柳先生便是。” “那我也去吧，”穆石常年不在家，他觉得去见一见儿子的先生也不错，正好可以拜托对方多照顾一下博文。 穆扬灵看着像座山一样的穆石，觉得她要是跟着一起上门，又是问这么一件事，只怕柳先生一家会往找茬那一边想，因此，穆扬灵极力道：“爹，博思和可嘉都想去集市玩呢，你先带他们去玩，我和博文就是去问候一声而已，要是把博思和可嘉带上，一大家子的就不好了。” 说着给秀红使了一个眼色，秀红忙拉住秀兰的胳膊，仰头笑道：“表叔，我和妹妹想去买些绣线和绸缎，您跟我们一块儿去吧，顺便给表婶和表弟表妹们买些布料回去做衣服。” 秀红和秀兰两个小姑娘带着博思和可嘉的确不安全，要是都去也不好，所以穆石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道：“那行，我们在铺子里选布料等你们。” 穆扬灵笑着应下了，和博文买了两斤的糕点就去了柳家。 柳师娘看见穆扬灵和穆博文微微一愣，然后就热情的把人往里面请，“你们怎么来了？这都快过年了……” “我们想来看看先生的病怎么样了，”穆扬灵把手中的糕点交给柳师娘，问道：“先生不在家吗？” “他去书店看书去了，不过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他也该回来了，你们坐着，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吃的。” 穆扬灵忙拉住她，“师娘不用客气，我们也就是来坐一坐，知道先生的病好了就行，”说着不好意思的一笑，“这次是我爹叫我们来的，他刚回来，今儿陪我们来置办年货，才从我们嘴里知道先生病了，就让我们赶紧再过来看看，他还带着我弟弟妹妹们，过不来，还请先生和师娘不要介意。” 柳师娘明白过来，穆石不来是怕给他们添麻烦呢，毕竟一大家子的过来，她这儿的确不好招呼，柳师娘暖心的拍着她的手道：“傻孩子，应该把你爹叫来才对，也让先生和他喝两盅，上次你们先生病重，多亏了你们送来的钱，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说完扭头对博文道：“博文，你快去把你父亲和弟弟妹妹都带来，师娘给你们做顿午饭。” 穆扬灵忙拉住她，“可不敢，师娘快别忙了，不然我们可要转身走了。” 柳师娘见穆扬灵说真的，就踌躇了一下，道：“那行，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倒茶。” 穆扬灵让她去了，等人回来重新坐下，穆扬灵才斟酌的问道：“师娘，明年是乡试之年，听说柳先生文采不错，明年也会下场吗？” 柳师娘强笑一声，摇头道：“我倒是想叫他下场，但家里这两年收成不好，都指着他开的书院养家，所以明年不下场，等下次再说。” 穆扬灵讶异，然后笑道：“我还以为柳先生要和秦先生一样下场呢，刚才我们在集市中碰到了博文同窗的父母，他是秦先生的学生，说书院明年不开了，我本来还担心博文换了先生会不习惯，既然柳先生明年还开学，那就不用担心了。” 柳师娘身子微微一僵，问道：“那家长说的秦先生说书院明年不开了？” 穆扬灵点头。 柳师娘精神就有些恍惚起来，博文见师娘眼圈都有些发红了，暗暗担忧，穆扬灵就趁机拉着博文告辞。 柳师娘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也不好再留穆扬灵他们，就将人送出门去。 走了老远，博文就蹙眉道：“秦先生不地道。” 穆扬灵则道：“秦先生和柳先生是同窗好友，两人又合办书院这么多年，不一定是秦先生干的。” “那是谁？”博文忿忿的问道，柳先生是博文的启蒙恩师，对他又一直偏宠和照顾，因此对柳先生遭遇到的算计很是不满。 “谁知道？”穆扬灵则要更看得开，“反正不管是谁，柳先生吃了一个暗亏是肯定的，就不知道到最后他还能留住多少学生，要是留不住人，不知道明年他还开不开书院。” 这也是这儿的老规矩了，学生大多要在年前找好书院，上交一定的保金，明年开春直接把学生领去，再交齐剩下的束就行了。 因为很多书院都是先确定学生，才安排教室和里面的桌椅的。 好的书院都是抢着入，因此一半学生换书院都是在冬至过后不久开始走门路找书院的。 而像博文这种不想换先生，先生也会继续把书院开下去的，只要等到开春把束交上去就行，不用再特意在冬季的时候预定了。 秦先生“不开书院”的消息一放出去，不知道柳先生的学生还能保住多少人。 柳师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很是着急的想要出去找柳先生，只是没想到才出门就撞上了柳先生。 柳先生见妻子急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师娘忙把他拉回去，将穆扬灵来的事及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问道：“他和你商量过这事没有？” 柳先生脸色也微沉，点头道：“商量过了，他明年要下场，我不去，说好了书院盘给我，我再去找个同窗来帮忙就行。” “那，那外头怎么说书院不开了？那些学生会不会都去别的书院了？” “你先别急，我一会儿去问问。”柳先生觉得秦先生不会特意坑自己的，毕竟十来年的同窗，又一起开了这么多年的书院，两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柳先生午饭也不吃，直接就出去了，柳师娘等人走了才想起丈夫没用午饭，一时又懊恼起来。 秦先生的确不知道这事，闻言诧异道：“我没通知说过书院不开了，只是打算将学生们聚在一起告诉他们明年不能教他们，但书院会找好先生，最要紧的是，我还没把学生们集中起来呢。” 所以他们怎么会知道他明显下场，且书院不开了？ 秦先生和柳先生面面相觑，秦先生直接起身道：“走，我与你去学生家里看看。” 第339章 失业 秦先生从学生家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柳先生面色虽然也不好，却看开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也不管嫂夫人，是我们没把话说清楚。” 秦先生的脸色更难看，“我们在外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插手了？你不用劝我，她心思不良就是不良。” 秦先生说到这里微微泄气，“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紧的是你，也不知道流失了多少学生，我跟你一一去走走吧。” 柳先生点头，书院是两个人的，两个人出面总比一个人要有说服力得多。 但情况却很不容乐观，他们走了一圈，才发现大部分的学生都找到书院交了保证金，唯一没交保证金的十二个，也有八个找好书院，这两天就要上交了，剩下的四个中，有两个决定不读了，还有两个也有了心仪的书院。 所以虽然秦先生和柳先生诚挚的道歉，最后也未必能留住他们。 秦先生又是羞愧又是恼怒的道：“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柳先生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你最要紧的事是看书，这事你别管了，离开春还有许多时间，总能找到办法的。” “对了，穆家还没去呢。”秦先生道：“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孩子吗？去问问他换了书院没有。” “他倒是没换，只是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柳先生叹气一声，“算了，你先回去吧，别拿这事和嫂子吵，一切等你下场完再说。” 秦先生扯了扯嘴角，知道他此时想静一静，就点点头离开了。 柳先生有些情绪低落的回家，柳师娘正忐忑不安的在屋里转动，一双儿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安的挤在一起。 柳先生看到，不由责怪的看了一眼妻子，忙上前抱住孩子，笑着拍他们的背道：“爹爹回来了，明天爹爹带你们上街买糖吃好不好？” 一双儿女见父亲展颜，顿时安心起来，高兴的应了一声“好。” 柳先生就拍拍他们的屁股，让他们回屋去玩，柳师娘急忙问道：“怎么样了？秦先生怎么说？” 柳先生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道：“这事不怪老秦，这事你也别提了，就此揭过吧。” 柳师娘则哭出声来，“那我们家怎么办？现在快要过年了，娘前两天才送信来问要钱过年，大哥嫂子供了你这么多年，现在地里歉收，也指着你养活他们呢……” “明天我出去找几位先生试试看，看他们的书院还要不要先生。” 柳师娘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泄气的话，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步只怕很难。 一连两天，柳先生都没什么进展，最后他也知道是找不到工作了，没有学生，书院也不可能开了。 柳先生道：“我今天去一趟穆家，将这事和穆姑娘说清楚，也好让他们给博文找书院。” 柳师娘点头，丈夫既然已经开不了书院了，那总不能让人在那儿等着。 柳先生到穆家的时候穆石还没启程去兴州府，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在柳先生这边，一直是穆扬灵在充当穆博文家长的角色，他也知道穆石身在军营，回家的次数很少，所以这次见到穆石倒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才互相寒暄起来。 穆博文对不能跟柳先生继续读书表示很伤心，他情绪很低落的站在父亲身后，穆扬灵送茶进来的时候看见就把人给拎出去了。 “怎么一副沮丧的样子？” “先生说，学生们都走了，所以书院开不了了，明年他也要下场试试。” 穆扬灵歪头，“他有钱吗？” “没钱也得下啊，先生又没有学生了，与其浪费一年时间等着，还不如拼一把，”博文有些伤感道：“可我喜欢柳先生，他对我们可好了，秦先生还会罚学生站在走廊上，但柳先生从不罚我们，我们要是犯了错也只是把我们叫出去细细地给我们讲道理……” 最关键的是，柳先生最喜欢他，一直很照顾他，穆博文也很喜欢听他的课，他觉得换一个先生他肯定不能很快的适应过来。 “柳先生很需要钱吗？” 博文点头，“可惜，他在县城里跑了好久，也没能找到第二个学生，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难找啊？以前先生明明是一贴公告就有人跑上去的。” “那是因为太晚了，”秀红在一旁听到说，“人家书院都是冬至过后的第二天贴公告的，家长们怕好的书院名额都满了，一般也都急着找书院，最迟十天，就是再差的学生也有归宿了，柳先生也知道的太晚了，这是他信息不畅造成的后果，所以表姐说得对，我们得时常听听外面的声音，不然就真的成井底之蛙了。” 博文觉得秀红说的不对，闻言微微皱眉，正想怎么反驳道，就听到穆扬灵抑扬顿挫的道：“学生啊，我有啊，很多很多，啊，原来我的院长在这里，竟然让我寻找了这么久……” 穆扬灵边说还边高兴的转了一个圈，还一把捏住弟弟的肉肉的脸颊，道：“小子，你不是想管育幼院，又怕耽误学习吗？姐姐我给你找到一个平衡的方法了，只要你亲爱的敬爱的柳先生能答应。” 说完跑进厨房里随便端了一盘点心就往里跑。 博文和秀红对视一眼，也往里跑。 穆扬灵的主意很简单，她希望柳先生能出任育幼院的院长。 育幼院有穆扬灵请的先生，有教书的也有教手艺的，并不用柳先生教学生，但偌大个书院，还是需要一个人来管理，穆扬灵一直在找合适的人，但迄今而至都没找到。 正如博文所说，柳先生是个人品不错的人，他本身又很喜欢孩子，现在又急着用钱，穆扬灵觉得请动他去出任院长似乎也不是多为难的事了。 穆扬灵将条件摆开，很诚恳的道：“育幼院里的杂事一部分可以交给秀红和博文，先生只需坐镇和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就好，当然，因为博文要住在育幼院那里，功课不能落下，所以希望柳先生能继续教他，束我们也不会落下。” 第340章 安抚 柳先生没想到自己找了好几天的工作机会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穆扬灵开的价钱不高，但也不低，育幼院院长的工钱是二两银子每月，博文的束是一年五两，比他开书院的时候少一点，却比他现在衣食无着强多了。 柳先生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对穆扬灵开出的工钱很满意，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育幼院的事务，他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机构，这与朝廷的养生堂多有不同。 养生堂虽也收留被遗弃或无家可归的孩子，但大多只负责一餐，而且孩子过了八岁大多会被赶出去自力更生，只留下八岁以下的孩子，就是如此，里面的孩子待遇也不是很好。 不然，街头巷尾也不会有这么多乞儿了。 柳先生详细问过育幼院的经营模式，沉默半响才道：“穆姑娘，我现在就能应承了你，不过我到了育幼院住在哪里？” “育幼院在汉中府城外，离京兆府不远，所以可能会有胡人侵扰，柳先生若是介意就不要带家人过去了，现如今育幼院还在建设，到时我会让他们在男女宿舍中间建几栋房子，柳先生可以住在那里。” 穆扬灵看向博文，笑道：“到时候博文也住在育幼院里，他依然跟着先生读书，闲暇时才会去处理育幼院的事，先生若是想参加明年的乡试，应该也能抽出时间来看书。” 柳先生微微一笑，“穆姑娘既然放心博文跟着我住在那里，显然对那里的安全很放心，既如此，我就带着家人住在那里。” 穆扬灵求之不得，“那到时候我让人在中间盖一栋三进的院子，师娘也跟着搬进去。” 柳先生是男的，女孩子那边的事情只怕不好管，但有柳师娘就不一样了，许多事情都要方便得多。 穆扬灵和柳先生商议妥当，约定明天一起去育幼院看看。 柳先生高兴的回家告诉家人这一好消息，柳师娘听说家计有了着落，顿时大松一口气，但对于离开熟悉的鸣水县很有些忐忑。 柳先生就安抚她道：“育幼院离鸣水县也不远，赶着骡车一天就到了，我们想回家随时都可以。” “那儿离胡人不远，会不会？” “不会的，”柳先生温声道：“我问过穆姑娘，穆姑娘说军营就驻扎在不远处，附近还有小将军的马场，哦，穆姑娘的牛场也在附近。” 听说军营在附近，柳师娘更担心了，“不知道会不会侵扰我们。” “若是别的将军我们还需担心一二，但那是齐将军的地盘，他治军严明，从不骚扰百姓的。何况，也不是要你们现在就跟着过去，穆姑娘说，育幼院还要建好几排房子，只怕到开春才搞定，所以我先回去安顿好，你们等开春了再搬过去。” “那你小心一点，”柳师娘忙进屋给他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想到今天从秦家那边传来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今天秦家那边闹起来了，秦先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闹着要休了嫂子呢。” 柳先生微微皱眉，最后叹气道：“这件事你只当不知，我们不管他。” 柳师娘眉头微蹙，劝解道：“这事是她做的不地道，我之前也生气，心里还说一辈子不来往了，但休了她这事却太大了，相公，女子若是被休，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不如你去和秦先生说说？” 倒不是柳师娘心有多软，而是女子被休回娘家，真的就是生不如死，就算能再嫁，娘家兄弟也不会给找多好的人家，好人家也看不上被休过的女子，到时候再嫁就是噩梦，她虽没见过，但这样的事例却是听到过不少。 柳先生却不是很担心，“放心吧，老秦不会真的把人给休了的，他要科举入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说的也不过是气话，过段时间就好了。” 柳师娘听见如此说，方放下心来，给柳先生收拾好包裹，嘱咐他路上小心。 第二天，穆扬灵就赶着骡车过来接他，两人赶去汉中府。 孩子们在育幼院里的生活已经规律起来，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要做的事，每天吃完饭后就去教室里读书识字，下午则去学手艺。 食堂里贴有轮班表，每天轮流做饭和照顾孩子的人都不同，为生则是各自负责，衣服也是大的自己洗，小的则由照顾他们的那一个大的负责。 虽然也有打架吵闹的事情发生，但都不大，院里的几个大孩子凑在一起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但没有管理者的弊端也出现了，孩子们从穆扬灵走后就一直吃的粥，隔两天中午才有两个黑白馍馍，菜一直是白菜和一些酸菜。 倒不是穆扬灵准备的粮食不够，而是孩子们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怕消耗太多穆扬灵嫌弃，觉得吃稀的也能饱，所以就尽量省了。 穆扬灵本来找好了城里的屠户，叫他们每隔三天送一些肉来，也被几个孩子冻起来了，只有馋得厉害时，才割一些放在白菜里煮。 穆扬灵对于如此“小气”的孩子们头疼，对柳先生道：“所以这院里还是得有坐镇的人，本来我都制定了好了菜单在那里，但除了开头两天，您看现在他们做的粥，都开始变稀了。” 如果孩子们一味的猛吃浪费她自然不喜欢，但这越来越抠的架势她也不喜欢。 柳先生看过穆扬灵的菜单，上面要求一日三餐，早餐和晚餐都是粥，中午有黑白杂馍，每三天一顿肉，这样的生活，村里的富户也不过如此了。 难怪孩子们忐忑不安，就是他也不安得很。 柳先生斟酌道：“穆姑娘，我觉得孩子们说的也没错，冬季还长，你手上的银钱能支持到来年秋收吗？我觉得省一点总是没坏处的。” 几个大孩子纷纷点头，忐忑的看着穆扬灵道：“穆，穆姐姐，我们这儿有一千多号人呢，大家都很能吃。” 柳先生点头，这样的半大孩子，就是有座粮山也能吃空。 穆扬灵就笑道：“放心吧，这样空吃到秋天我自然供不起，但吃到春天还是没问题的。” 孩子们闻言脸顿时都苦起来，也就是说，他们的好日子只能到春天？ 既然都惶然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则笑道：“你们以为我就这样白养着你们啊？到了春天，你们学习完之后还得到地里实习，还得帮忙割一些牧草，我打算在育幼院的后面起一排房子给你们养猪，养得好了，来年入冬你们吃肉就不愁了。” “那穆姑娘，过了春天，育幼院的粮食怎么办？孩子们就算能下地也干不了多少活，何况你还要求他们识字学手艺，时间更少……”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穆扬灵扭头看向他们，见他们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眉，就笑道：“行了，我在汉中府好歹还有些生意，只要不是胡人把汉中府重新给占了，供你们吃喝应该不成问题。” 第341章 立威 穆扬灵给柳先生留了三百两银子，道：“库房里的粮食吃到开春没有问题，这些钱先生用来支撑育幼院的日常开支吧，这是账本，我每隔五天会过来看一次，到时有什么为难的您只管和我说就行。” 说完，穆扬灵带柳先生去见过育幼院里请的先生们和工人，还将孩子们都集中起来，正式宣布柳先生这个院长走马上任。 柳先生当天晚上就住在了育幼院，穆扬灵却是去牛场住的，张五和张六刚巡视回来，看到穆扬灵很高兴，汇报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就道：“姑娘，今年过年我们回去吗？” 穆扬灵歉疚的道：“今年你们兄弟只怕得留在牛场过年了，那些工人都是新请的，虽然签订了合约，但我还是不放心把这么大的牛场交给他们，所以你们辛苦一些，年货的话，我给你们送一些过来，你们想买什么，也可以抽空去城里一趟，买齐全了，身上的钱还够吧？” 张五忙道：“够的，够的，牛场里什么都有，所以钱没花多少。” 穆扬灵微微点头，笑道：“牛场就交给你们了，希望开春的时候这些牛都能派上用场。” 穆扬灵本来还想去看一下齐浩然，谁知道去到军营才知道他并不在营区里，飞白明明说齐浩然留在了汉中府的营区的。 穆扬灵以为齐浩然有事出去了，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就赶着骡车回家去了。 穆石正在厅堂里见许坚和陈三柱。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穆石，但两人还是忍不住紧张，实在是穆石身上的气势太强，许坚和陈三柱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下意识就觉得害怕。 穆石对他们这个反应很满意，家里只有弱势的妻子和儿女们在，让他们畏惧总比让他们觉得他们可欺要好。 穆石板着脸说了穆家的规矩，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就拿出四两银子来，道：“我知道你们才来我家不久，但我穆家从不亏待为我穆家干活的人，你们身上也没多少东西，就快要过年了，这些东西你们拿去置办一些年货吧。” 两人瞪大了眼睛，一人二两银子，就算是在城里干活，除掉吃穿，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二两银子，两人有些忐忑，赔笑道：“老爷，这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穆石只是微微点头，就示意他们将银子收起来。 两人见穆石是真的给银子给他们，心中一阵激荡，就小心的将银子收起来，冲着穆石嘿嘿的笑起来，看着穆石的冷脸，心中更加敬畏。 穆扬灵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长工正冲着自己老爹嘿嘿的赔笑。 穆扬灵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闹的这是哪一出，但见父亲冲她微微点头，她也就没多想，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穆扬灵对许坚和陈三柱道：“你们不过来我都忘了，你们的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吧？一会儿你们跟我扛两袋过去，对了，前天我们去买了年货，你们也拎一些过去吧。” 许坚和陈三柱偷看了穆石一眼，小声道：“小姐，年货我们自己去买就好……” “我知道，但一些糖果什么的，本来就是分一些给你们的，算是员工福利吧，赶紧去找表小姐拿，”穆扬灵笑道：“吃了我家的年货，明年你们可得好好的干活。” 许坚和陈三柱“扑腾”一声跪下去，冲着穆扬灵就是三个响头，特大声的保证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 穆扬灵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两人，她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见人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了，穆扬灵才拍着胸口道：“爹，他们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对下人，虽然要施恩，但更要立威，你姨婆说你对他们太宽容了，现在他们刚来，地皮子还没踩热，对你自然是毕恭毕敬，但以后熟了，他们的胆怯总会收起来，到时候你再想去管他们就难了，所以，你一开始就应该让他们敬畏你。”穆石看着女儿，心中叹气，到底还是太小了，心太软，只知道施恩，不知道立威。 穆扬灵却笑道：“爹，我又不是离不得他们，他们要是耍横，我把他们辞了就是，哪里用得着又是施恩又是立威的一大通算计？” “那你干嘛对他们这么好？” 穆扬灵茫然，“我对他们好吗？那是他们的员工待遇啊，我已经降了很多了……” 穆石无语的看着女儿，“你知道外头的物价是多少吗？” 穆扬灵闻言笑了，“爹，女儿又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没对他们多好，不过只是让他们能吃饱穿暖，有丁点的余钱罢了，他们要是没点盼头，怎么会安心跟着我干活？” “那他们要是欺负你……” “他们欺负不了我的，”穆扬灵打断他的话，“我长这么大，您见过谁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能欺负我？我和他们的关系，他们处于弱势，您还是祈祷您女儿别欺负他们吧。” 穆石立马道：“我不介意你欺负他们。” 穆扬灵：“……”这样真的不怕教坏孩子吗？ 穆石虽然放心女儿，但还是决定要拜托一下刘亭等人，他觉得女儿有时候心太软，脸皮太薄，所以有时候这种事情还是得别人来帮他做，听说刘亭和刘园也要跟着女儿弄那个试验田。 穆石就特意拎了一堆东西过去，当然，他把一家子全给带过去了，包括姨婆和舒婉娘及龙凤胎。 一家子坐满了骡车，上头还堆满了他们买的年货。 穆石惋惜道：“这些天爹在家坐着骨头都松了，应该进山一趟的，也给你们舅爷他们打些野味。” “这有什么难的，现在时间还早呢，一会儿我带朗表哥他们进山。” 秀红立马举手，“我也要去。” 博文紧随其后，“我也去。” 龙凤胎立马凑热闹，“我也去，我也去。” 穆扬灵捏着他们的脸蛋笑问：“你们知道是去干什么就喊我也去？” 可嘉眨眨眼，道：“反正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博思一本正经的点头，“别想丢下我们。” 穆扬灵大笑起来，将他们抱在怀里，笑道：“等你们再长几岁，我就带你们去，不过现在不行，也就能跑稳，可不敢带你们进山。” 第342章 走亲戚 博思和可嘉立马瘪嘴，舒婉娘就在一旁苦着脸道：“你们都进山了，那娘怎么办？没人陪娘玩了。” 博思和可嘉纠结起来，看看姐姐，又看看母亲，最后一连心疼的伸手去够舒婉娘，“娘亲，我们陪你玩。” 穆石看到一双儿女这么孝顺，顿时舒畅的大笑起来，也不去管骡车了，大手过来握住妻子的手，眼中闪烁着亮光道：“婉娘，谢谢你。” 舒婉娘脸色爆红，猛的将手抽出来，小心的看了一眼儿女们和姨婆一眼，见大家都将眼睛定在别处，但眼角却偷瞄着这里，脸上就如同春天盛开的红蔷薇一样，嫣红一片。 穆石则愣愣的看着妻子发呆。 姨婆眼见着骡子越走越偏，只能伸手去掐了一下穆石，让他回神。 穆石脸上也红了，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他不敢去看妻子，忙伸手去拉骡车。 穆扬灵低垂着脑袋闷笑起来。 舒婉娘听到女儿的笑声，脸上更红了。 秀红也抿嘴一笑，倒是秀兰茫然的看着大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博文也满脸茫然的看着几个人，姨婆只当看不见两个孩子眼中的迷茫，扭过头去。 穆石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客观，东西带的也多，所以刚一进村就引起了围观，那消息像风一样传到了刘家这边。 有人给刘大钱和刘二钱报信，“刘大爷，刘二爷，你们外甥一家来了，带了好多的东西啊。” 刘大奶奶忙站起身来，擦了擦手问道：“人到哪儿了？” “到村口了，估计快到你们家门口了，哎呦，那坐在中间的是您外甥媳妇吧？这还是头一次见，长得可真俊。” 刘大奶奶闻言，忙叫上儿媳妇出去，没想到舒婉娘也来了，那可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刘赵氏和刘张氏忙跟着出去，骡车刚好到跟前，隔壁刘二奶奶和她儿媳妇刘孙氏也出来了，两家人迎上去，笑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穆扬灵抱着龙凤胎跳下来，那边刘大奶奶已经亲自上去将姨婆扶下来。 姨婆拍拍他的手，道：“还不是石头，他说他一年到头也在家呆不了几天，趁着回家过年，就过来看看你们。” 刘大奶奶和刘二奶奶可不信，穆家和他们家虽然走得近，但其实全靠穆扬灵和小一辈的维持，穆石能不和他们走动决不过来，仅有的几次还是舒婉娘推动的。 但两人还是将大门打开，让穆石将骡车赶进去。 老规矩，穆家来人两家都是在刘大钱这边烧火做饭。 穆扬灵已经将龙凤胎放到地上，见家里只有刘大奶奶他们在家，就问道：“舅奶，舅爷他们呢？” “去你和舅爷他们家了，你和舅爷家盖房子，今儿下梁，都去帮忙了，你朗表哥他们跟着去凑热闹了，不过应该快跑回来了。” 那几个小的听到穆扬灵他们来的消息肯定是撒丫子往这边跑。 果然，刘大奶奶的话音才落，刘朗就“砰”的一声撞开了门，看到穆扬灵和秀红，立马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那几个小子骗我呢。” 穆扬灵只觉得头晕了一下，秀红则不客气的皱眉指责道：“你怎么一副公鸭嗓子？忒难听了。” 刘朗骄傲的瞥了她一眼，仰着头道：“我爹说了，这是我长大的标志，我现在是大人了，大人不跟小人计较。” 秀红就用鼻孔鄙视他，“毛毛躁躁的，哪里像长大了？” 刘朗跳起来道：“好男不跟女斗，等着吧，我爹说明年就把这个家交给我了。” 这下连穆扬灵都笑了起来，刘大奶奶直接拍了他一顿，“瞎咧咧什么？赶紧去把你表叔他们带来的东西规整好来，还有，带着你表弟表妹们进屋去，外头冷死了。” 刘大奶奶也拉着姨婆的手进屋，道：“大姐，你进屋坐着，我去厨房拾掇拾掇。” 姨婆就拉着她，“行了，多大年纪了，总有操不完的心，儿媳妇是干什么用的？你和老二家的都来，我们屋里说话，把厨房的事交给他们。” 刘赵氏也道：“娘，您跟姑母和二婶去屋里坐着吧，厨房有我们就成。” 刘张氏和刘孙氏从穆石带来的年货里拿出两条猪肉，私底下暗暗咋舌，也纷纷笑道：“是啊，您快进去吧，厨房有我们呢。” 刘大奶奶也的确有话要问大姑姐，就应了一声，三人进内屋去说话。 舒婉娘则跟着刘赵氏进厨房，刘赵氏本想将她推出去的，舒婉娘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出去了也闲不下来，还不如让我在厨房忙活呢。” 刘赵氏一想也是，外面是一群孩子，一会儿刘亭他们回来又是一群大男人，舒婉娘在外面的确孤单，就让她留在了厨房，大家说些闲话。 屋里，刘大奶奶正问姨婆，“石头怎么想起带一家子来了？” 就算去年他跟这边走得近了许多，也只是自己领着博文或阿灵过来走一趟。 姨婆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就叹气道：“那孩子是心疼家里呢，去年他一年至少还有两三个月呆在家里，平时也能找着时间回家晃一圈，但今年他被调到了汉中府，半年都见不着人影，他这是怕家里的老小被村里人欺负呢。” “这个他还不放心？别的不说，他表哥表弟好几个在这儿，只要阿灵吆喝一声，阿亭他们几个敢不过去？” “既然这样，你们还担心什么？”姨婆横了她们两人一眼，道：“不管怎么说，石头愿意放下你们就应该高兴，人心都是肉长的的，这两年，阿亭为了穆家的事上下跑动，他对你们有再大的怨气，也不好再算到阿亭几个身上，加上明年阿亭和阿园又要跟着阿灵干，他这个做老子的怎么也得给女儿铺好路。” 刘大奶奶不好意思的一笑，心里信了大半，穆石重家室他们都知道。 刘二奶奶倒是好奇阿灵要做的事，问道：“阿园和阿亭回来跟我们说的，我们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但这不还是种地吗？怎么伺候那几亩地，又是要请人，还要阿园和阿亭时时的看护？” 姨婆实际上也不太懂，但她知道如何将事情简单化，就道：“管他们呢，让孩子们闹腾去，反正我就知道，他们成功，那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失败了，粮食还是照收，亏不了本就是。” 刘大奶奶和刘二奶奶一听还真是，别的不说，种地两个孩子都是好手，总不至于还会亏本吧？ 第343章 培养 刘大钱听说穆石一家来了，就要带人回来，刘和就笑道：“都快吃午饭了，一会儿带穆石过来。” 刘二钱就越过刘大钱笑呵呵的道：“和哥，孩子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家里招呼他就行了，你们带着大家伙吃就行了。” 刘大钱瞥了弟弟一眼，也道：“改天吧，年初二的时候石头肯定还要回来一趟，到时候我把他带过来。” 刘和没说什么，却在送走他们后收起了笑容，他微微一叹，知道刘大钱兄弟因他对刘力母子的态度而有些微词，加上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乡邻间的矛盾处理得并不好，所以对他的行事有微词，连带着也影响到了穆家对刘家的态度。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上现在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难免心浮气躁得多，他也完全没办法。 好在刘大钱兄弟虽然有意见，但在外头对他还算恭敬。 刘大钱和刘二钱回到刘家，看到穆石，两人微微一笑，颔首笑道：“石头来了？快来坐。” 刘亭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又结实了一些，看来当兵还是有好处的。” “我上次见到刘轩，他也结实了不少。” 刘二钱眼睛一亮，问道：“你看到阿轩了？那小子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几人就拉了凳子来坐在屋檐下说话，穆石主要是来拜托刘亭和刘园多照顾一下家里的，毕竟他们要和女儿一起弄那个试验田，隔三差五的就会过去走一趟。 就算穆石不说，刘亭和刘园也会上心的，因此一口应承下。 屋里，刘朗也正说起他今后的打算，“我爹想让我去城里给人做学徒，这样三四年下来，我也能算账做账房了，到时候也能额外有些出息。” 秀红就瞪大了眼睛道：“这还用去做学徒？你不如来给我做学徒吧，我一定倾囊相教，不用三四年，半年就能让你上手了。” 刘朗鄙视她，“你就吹牛吧，这和家里买了几斤米，几斤油不同，里头的学问大着呢。” 秀红咯咯的笑问，“怎么个大学问？朗表哥和我说说。” 刘朗看出她在逗他玩，脸色顿时一红，又羞又恼道：“我不和你说了，你都不好好听。” 穆扬灵正抱着刘赵氏的小儿子刘锦玩，闻言就用脚踢了踢秀红，道：“好好说话。” 秀红就正经了神色道：“我说真的，你与其去跟那些账房先生学，受他们磋磨，还不如跟着我呢，回头我拿我做的账本给你看，表姐都夸我做得好呢。” 刘朗半信半疑，“可我跟着你做什么呀？” “真笨，”秀红横了他一眼，道：“表姐现在种着几十顷的地，加上牛场和育幼院的收支全都是从我的账上过，你还怕没事做？” 穆扬灵也放下刘锦，让他自己在炕上爬着玩，对刘朗道：“朗表哥，秀红说的没错，你要是想学做账房，可以跟着秀红做，过个一两年就上手了，你去做学徒，他们只包吃包住，连个工钱都没有呢。” 刘朗就眼睛一亮，凑到穆扬灵身边问：“那阿灵，我跟着你，你给我工钱？” “这事你可别问我，这是秀红管的，你去问她。”穆扬灵笑盈盈的道。 秀红就仰着脖子道：“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刘朗立马跳下炕，跑进厨房里端了一碗水来，就冲着秀红作揖，“女先生，小的这厢有礼了，来，这是小的拜师酒，您尝尝！” 秀红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白水，问道：“你真抠门，好歹给口茶呀，竟然拿白开水来糊弄我。” “谁说这是白开水的？”刘朗嚷道：“这明明是从水缸里才舀上来的清水，甜着呢，您尝尝？” “好呀，连开水都不是，直接给我喝生水，不行，你这样的土地我不收，”秀红看到一旁笑呵呵的刘伦，就扯住他道：“我还是收伦表弟给我做徒弟吧。” 刘伦平生最怕认字，闻言立马跑走，“我才不干呢，表姐还是找我哥去吧。” 刘朗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哥哥我记住你的恩情了。” 里屋的人听到孩子们闹腾得厉害，刘大奶奶就喊道：“阿朗，你们闹什么呢？” 刘朗就冲进去，喊道：“奶奶，开春我不去那饭馆当学徒了，我要去给秀红表妹当徒弟去。” “啥？”刘大奶奶差点跳起来，给饭馆的账房先生当学徒还是儿子花了钱挤进去的，学出来后刘朗也能当账房，就算以后地里没收成也有一门活命的手艺，这是说不去就不去了？ 刘大奶奶还没跳起来，刘朗就接着道：“账房先生只管了一家饭馆，还不如秀红表妹呢，她可管着阿灵几十顷的地和牛场呢，我去给她打下手，她说了，最多两年就能出师了。” 刘朗特意把时间往后拖长了，就是怕自己笨，或是秀红笨，一年半载的学不出来，反正把时间往常了说总没错。 刘大奶奶蹙眉，姨婆就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让孩子去吧。”姨婆挥手让刘朗出去，这才道：“阿灵愿意提拔她表兄弟们是好事，你们在朝西村不知道，阿灵那孩子可是把家业扩大了上百倍了。” 刘大奶奶和刘二奶奶愕然，“这，也没听到风声啊，只是听说她养了不少的兔子，今年还打算开一个牛场，但那兔子不是给小将军和范公子养的吗？” 姨婆没将实情告诉他们，只是道：“话是这样没错，但她也不亏，又有小将军和范公子撑腰，那牛场一说办就办起来了，里头可有三千多头牛呢……” 刘大奶奶眼黑了一下，他们刘家努力了那么多年都买不起一头牛呢，要是一直存钱，倒不是说一头牛多贵，再贵，村两年钱也能存下。 但家里一家老小要吃喝，房屋要修缮，一年到头，家里人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或是要预备着给女孩备嫁妆，给男孩准备聘礼，他们这边还好，二房的刘轩不就是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才一直不成亲的吗？ 现在又成了当兵的，更难娶到媳妇了。 所以他们两家一头牛都买不起，穆扬灵直接来三千多头。 这个直观让她知道了大姑姐不是妄言，她有些忐忑道：“那，那阿朗跟着她会不会添麻烦啊？” 第344章 混吗 “放心吧，只要不偷奸耍滑，贪污受贿，做些坏事，阿灵对孩子们都宽容得很，我家秀红一开始连个字都不认识，现在阿灵都敢把账本给她管。” 刘大奶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刘二奶奶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以后几个小的……” 姨婆知道穆石这次来就是想和刘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以后他不在家，刘家能更把穆家的事当事，因此当下就应承道：“只要几个孩子听话，你还不知道阿灵那孩子吗？能帮的她是不会含糊的。” 姨婆看着惊喜的两个弟媳，就道：“但阿灵那孩子平时脾气虽好，但触及了底线却暴得很。” “大姐放心，几个孩子要是不听话，不用阿灵发话，我就先把他们领回来了，再不能让他们到阿灵面前去丢人现眼。”刘大奶奶保证道。 刘二奶奶也忙应承下。 穆家在刘家热热闹闹的用过午饭，厨房也停止了忙活，三大家子人就凑在堂屋里说话。 舒婉娘将他们带来的四匹布拿出来，“这些给孩子们做些新衣裳。”一家给了两匹，剩下的东西并不用她分，因为都是双份的，只有这布比较贵重，她怕她若是不说清楚会让两家心有疙瘩。 刘大奶奶和刘二奶奶并不知道舒婉娘的心思，只是很高兴他们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们并没有什么可以回礼的，只能将地窖里的蔬菜扛出两袋来放上车，还有刘大钱和刘二钱编制的背篓簸箕之类的给他们装了不少。 理由很充分，“这些东西家里都要用，你们都不会编，石头又不在家，难道还要去买？都带上。” 姨婆想想也是，全都笑纳了。 所以穆扬灵他们是一车子东西来，又是一车子东西走，但朝西村的人依然很羡慕刘家。 “这一车子的精贵东西来，走的时候只带了一车子的破烂货，我啥时候也能有这一门亲戚啊？” “你就酸吧，刘家也不错了，穆家有个什么事，刘家不都过去吗？” “我要是有穆家这一门亲戚，隔三差五的丢只野味过来，缺钱了也能借到钱，过年过节的，又是肉，又是糖，又是布的送，搁我我也愿意往他们家跑，别说有个什么事了，没事我都过去帮把手。” “你就吹吧，你有这么一门亲戚，还不跟蚂蝗似的扒住不放，人家非吓死不成。” 刘大钱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他直接将门关起来不理会，刘二钱撇撇嘴，道：“这村里长嘴妇没有多少，长嘴男倒是不少。” 刚才几个声音里就属男的声音最大。 刘大钱瞪了他一眼，“行了，要不是你经常出去咧咧，外头的议论能这么响？” 刘二钱不服气道：“这村里能有什么秘密？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阿灵拎着东西过来，石头他们过来，人家眼睛都看着呢，而且，我外甥和外甥孙女孝敬我我说说怎么了？纯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咱刘家人不少，石头也是和哥的外甥。” “那怎么一样？”刘二钱嘀咕道：“都出了五服了……” 见大哥又瞪他，刘二钱就不说话了，笑嘻嘻的凑过去问，“大哥，明年阿亭和阿园都过去和阿灵干，你说我们能不能跟阿灵借两头牛回来干活？” 这可是大事，家里人都竖起了耳朵。 “不行，”刘大钱一口回绝，不客气的道：“他们俩只是过去伺候那几亩试验田，又不是把阿灵家的地都负责了，抽个几天的时间出来，再隔两三天过去看一趟就行了，今年家里怎么种的还怎么种。” “那今年和去年阿灵还来给我们家拉犁了呢，她现在这么忙，你还想着明年她来吗？她不来，家里的地能种完吗？有牛借为啥不借？” “这个口子不能开，”刘大钱瞪他，“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啊，你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多想想，咱刘家那么多人，单拉出去，阿灵都得叫舅爷表舅，她家又不是只有一两头牛，只帮衬我们两家说得过去，而是有三千多头，到时候一窝蜂的凑上去，她是借还是不借？” 刘大钱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沉寂了下来。 “春耕借了，秋收借不借？那阿灵养的牛不是白养活了？”刘大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弟弟，道：“这话你不许跟阿灵提，哪怕她把牛给你牵来了，你也得给我还回去。” 刘亭知道父亲向来耿直，闻言忙道：“爹，我们家不借，可别人家也会上门借啊，到时候阿灵照样不好做，我看不如这样吧，阿灵不是说牛本来就是租借出去的吗？那我们也照着规矩租借，家里没粮食就用工日抵。” 刘朗就毫不客气的嘲笑老爹，“爹，我们家不借牛的时候也是要帮表妹家种地的，你这不还是白借吗？” 刘园见侄子这么拆他老子的台，也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见刘亭瞪他，就忙笑道：“我看不如一半一半吧，租两头牛，一头就用粮食算租金，一头按工日算，我们家这么带头了，他们也就不好占便宜了。” 说完笑嘻嘻的道：“大伯，你要是怕阿灵担了坏名声，就让我爹在村子里嚎一嗓子，就说是他的主意，说他不好意思白占外甥孙女的便宜。” 刘二奶奶就拍掌道：“这主意好，这混话由他爹说出来别人也不怀疑，就算是族长也没法子。” 刘二钱气得脖子都红了，梗着脖子问道：“我混吗？凭什么这混话就要我说？刘园，你给我出的什么馊主意？” 刘赵氏等三个儿媳抿嘴一笑，刘朗几个小的不敢当面笑，只能挤眉弄眼的憋住笑容。 “行了，行了，”刘大钱拦住他，“阿园也没说你混，我看这主意行，回头就这么办吧。” 刘二钱满脸伤心的看着大哥，但他一向怵大哥，所以只能去瞪儿子和妻子，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跟在刘二奶奶身后问道：“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混了？这几十年来我哪里混了？” 质问完妻子又去质问儿子，“刘园，你说，你爹我哪里混了？你个臭小子，我要是混，我能说生下你这个混蛋小子？” 刘二奶奶横了他一眼，道：“就凭你说这话，你就是混。” 刘园现在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去，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他绝对不会说那句话的。 第345章 板正 穆石到底没能在家过年，才过了小年，第二天就被军营的人叫走了。 但这次知道了他就在兴州府的西营里，大家都是开开心心的送人离开。 而刘朗自从说要和秀红学管账后就天天往这里跑，早上来，下午回去，一开始秀红还能得意洋洋的教他背口诀，教他打算盘和记账，谁知道七八天后，刘朗就能顺溜的背出口诀，算盘打得虽然没秀红快，但却很顺畅。 不仅秀红，就是穆扬灵也吃了一惊，然后看过他计算过的账本后，笑道：“朗表哥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呢，难怪亭表舅会给他找一个账房的学徒。” 秀红恹恹的点头，“这样，也许不用半年，朗表哥就能接手管账了。” 跟着账房先生学自然比不上他们这里，他们有多少就会教多少，不像账房先生，为了自己的饭碗或为了让学徒多免费干几年，都会藏着掖着，就算最后教给他本事了，也只教五六分，剩下的能领会多少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所以刘朗在这里进步很快，因为他一来秀红就教了他关键的。 刘朗之前跟着父亲去饭馆见过那个老账房先生，他手底下还收了一个学徒，虽然只一天，但他知道那个学徒过的有多不好，加上这段时间父亲和家里人的殷殷嘱咐，一味的强调“忍”，他就知道学徒不是那么好做的。 所以对秀红的无私他很感激，但秀红好强，他要是嘴上说感谢了，她更不得劲儿，所以就偶尔给她带一些小礼物。 自己编织的蚂蚱，闲暇时做的风铃，路边偶尔看到的野花，有时候狗尾巴草都能被他扯了一把去，让她插在瓶子里当花赏。 没办法，大冬天的野花太难找了，狗尾巴草倒是遍野都是。 秀红倒是很想把那把狗尾巴草给扔到他脸上去，但看着被他规整得不错，到底还是拿着瓶子装上给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美其名曰，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赏狗尾巴草！ 让大家伙都笑起来，就是博思和可嘉都围着石桌跑圈圈，喊道：“赏草哦，赏草唔……” 刘朗难得的红了脸。 姨婆就赶人，“行了，行了，闹过了就回屋去，大冷的天也不怕冻着，博思，可嘉，不准再跑了，跟哥哥回屋去玩。” 博思和可嘉难得可以出来撒欢，闻言脚步也不停，转头就默契的冲着门口冲出去。 穆扬灵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他们后脖子衣服，将人拎起来，“往哪儿跑？听姨婆的，回家去。” 博思和可嘉就在穆扬灵手里挣扎，大声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舒婉娘听到叫声跑出来，博思和可嘉看到母亲，就可怜巴巴的张开手臂喊道：“娘，救命啊” 穆扬灵本来还笑呵呵的，但看到舒婉娘的冷脸就楞了一下，问道：“娘，怎么了？” 舒婉娘将博思和可嘉扯下来，黑着脸把人扯进屋，让他们靠墙站好，问道：“谁教你们喊救命的？” 舒婉娘轻易不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是姨婆都不敢说话。 进屋的人一时安静下来，都看着博思和可嘉。 博思和可嘉顿时感觉压力山大，两个三岁的孩子张了张嘴吧，茫然的看向姐姐。 舒婉娘就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微高的问道：“问你们，是谁教你们喊救命的？” 两个孩子缩了缩脖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颤声道：“外面，哥哥姐姐们叫的。” 村里的孩子喜欢玩打仗游戏，有时候混战在一起，叫“救命”是常有的事。 舒婉娘压下怒气，道：“知道救命是什么意思吗？” 两个孩子茫然的摇头。 舒婉娘冷着脸道：“就是你们被抓，或亲近的人被抓，或是受了重伤，才能叫救命，现在你们只是被姐姐抓着不让出去玩就喊救命，那以后真正到了喊救命的时候，谁会相信你们？” 两个三岁的孩子没听懂，但心里却知道刚才他们喊救命不对，都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 舒婉娘早心软了，但她知道，三四岁是孩子性格养成最重要的阶段，以前博文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她都狠得下心教训，此时虽然心软，却还是冷着脸道：“知道错了吗？” 两个孩子忙点头，保证道：“我们以后再也不叫救命了。” 穆扬灵忙道：“不是不叫救命，是不轻易喊救命了。” 两个孩子忙改口过来，舒婉娘这才满意，招手让他俩过来。 龙凤胎见母亲终于招手了，他们终于不是被孤立在一边的两个了，顿时一个猛子扎进母亲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舒婉娘见他们扯着嗓子哭，也不阻止，只是一手抱着一个，拍着他们的后背给他们顺气，一边低声温柔的道：“记住了，以后不要轻易的说救命，哥哥姐姐们和你们玩闹呢，要是你们现在喊了救命，以后真碰上了需要救命的时候，你们一喊，别人还以为你们是在玩呢，到那时候怎么办呢？娘和哥哥姐姐们又不能一直在你们身边……” 最后以龙凤胎哭累了要歇气告终。 两个孩子眼睛红红的，时不时的抽两声，可见刚才哭惨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哼哼。 姨婆叹气一声，这才明白，舒婉娘不是不管教孩子们，只是一般时候不管，碰上了她觉得要管的时候手却不软。 这么一想，她对穆扬灵几个孩子放得更开了，反正他们娘管他们，就让他们闹腾去吧。 姨婆正想给两个孩子煮些安神茶，舒婉娘就阻止道：“两个孩子还小呢，不用喝那个，而且他们哭出来就好了。” 舒婉娘之所以让他们那么哭，就是让他们把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发出来，虽然现在还哼哼，但缓上一晚上也就好了。 姨婆一听也是，笑道：“虽说我是你长辈，但有时候养孩子上我还真不如你。” 舒婉娘脸一红，“姨母过谦了，几个孩子，除了博文，您都帮忙带过，当年阿灵不喝奶水，还是您给出的主意呢，要不然这孩子现在也长不了这么大。” 舒婉娘一直将姨婆定位在“婆婆”这个位置上，所以家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拿主意，只要不涉及到孩子们的原则性问题，她都没所谓。 而姨婆却一直带着寄人篱下的一些忐忑，所以日常中虽然强势，但大事上一般是听穆扬灵和舒婉娘的，大家相处才能这么好，不然换一个人来，这个家只怕都要闹翻天。 现在姨婆更深入的了解了舒婉娘身为母亲的另一面，心中就更加的放心了，觉得舒婉娘虽然总是关起门来刺绣或教孩子识字，但见识什么的都不缺，就连手段都比她高明得多。 要是她，孩子不听话，多半打过一顿，说些道理就过了。 第346章 火光 穆扬灵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眼睛炯炯有神的瞪着屋顶看了一会儿，好看的眉毛这才皱起来，她扭头去看窗口，纸糊的窗虽然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但她依然看得出来，现在天还没亮，但她怎么就醒了呢？ 穆扬灵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听到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还有一些小虫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又觉得眼皮有些困，就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躺了好一会儿，却又清醒过来，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穆扬灵想了想，还是披了一件厚衣服起床，悄悄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感觉到寒风凛冽，她呼出一口气，这么冷的天怎么会睡不着呢？ 穆扬灵刚想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月亮，估摸一下现在什么时辰了，就看到北边一通橙红，穆扬灵脸色微变，忙将门打开，只披着身上那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北边的半个天空都染红了，这是火灾？？？ 穆扬灵眯着眼睛估量那个方位，脸色却越发难看，那是兴城关的方向。 穆扬灵转身跑去敲舒婉娘的门，舒婉娘一模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心疼道：“什么事明天说不行？非得现在说？” “娘，兴城关只怕出事了。” 舒婉娘吃了一惊，穆扬灵就道：“我去五营那儿打听一下消息，您在家呆着，约束好博文他们，紧闭门房，哪儿都别去。” 舒婉娘连忙点头，起身道：“那你赶紧去吧，我一定不让博文他们出门。” “我一会儿去把许坚陈三柱叫来，就让他们住在咱家门房那里，让他们守住门口就行，把家里养的狗也给放出来。” 如果真是兴城关出事，兵祸一时还祸及不到他们这儿，但也要谨防附近的一些混混趁火打劫。 “记住，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出门，更不许走后门，我们家墙壁高，墙边我都弄了陷阱，没人能全须全尾的进来，只要守住了门口就行。” 穆扬灵叮嘱完就跑出去将许坚和陈三柱叫起来，让他们住在门房里，她牵出黑骏往五营去。 五营共有四个塔台观察点，早就发现了兴城关的异象，但军中齐浩然不在，范子衿不在，他们就算发现了不妥也完全没办法。 穆扬灵刚到军营门口就被放进去了，穆扬灵看着这样信任她的士兵，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就算我跟你们家的小将军要好，你们也不能不盘查一声就放她进去啊。 不过这时对穆扬灵来说是好事，她决定就不计较了。 但士兵想的却很简单，外头都说穆姑娘以后会是小将军的媳妇，而五营的将士大半都被她和小将军联手操练过，所以她的地位在军中是仅次于范子衿，排在第三位。 范子衿之所以排在第二位是因为据大家的估算，他们五营没少吃范公子的，所以面对衣食父母，他们自然很看重。 穆扬灵直接进了中帐，中帐本来乱哄哄的，穆扬灵一进来，帐里就安静下来了。 穆扬灵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四个营千总竟然只来了一个，就问道：“还有三位营千总呢？” 唯一来的那位忙道：“穆姑娘，其他三位早在半个月前就被调去汉中府，说是年节将近，为防金兵打草谷前去巡防的，汉中府边界线太长，将五营大半的人都抽调走了。” “如今营中还剩下多少人？” 中帐中的人对穆扬灵都不算陌生，穆扬灵常带着人偷偷摸进他们的营区，以此寻找他们安防的漏洞，后来小将军要训练斥候，穆扬灵也帮着训练了小三个月，有时候还从他们这里抽调士兵组成兵团和小将军玩攻防战，大家都知道她会打仗。 但这毕竟涉及机密，营千总犹豫了一下，营千总一犹豫，中帐了就没人说话了。 穆扬灵就瞪他，“你都走了九十九步，还差这最后一步？” 营千总脸色顿时一红，是啊，他在战备的时候把人放进营（虽然不是他亲自放的，但他现在是最高长官，这罪得他当），刚还嘴快的告诉穆扬灵他们的人被抽调走了大半，穆扬灵对五营的情况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说，人家走了一圈下来，心里估计也猜了个大概，就红着脸道：“还有八百九十八人，其中五百四十二人不能用。” 也就是说那些都是老弱病残，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或是一入伍就被淘汰的。 穆扬灵头疼的扶额，问道：“兴城关的事多长时间了？” 营千总忙道：“四刻钟了，我们一发现就让人快马加鞭的去问情况了。” 穆扬灵道：“再派出两组人，隔一刻钟出发，继续给我探，路上一发现有回程的人立马回转，派人去将城门叫开，立即接管北城门，动静下一些，别惊扰了百姓。” “这，派多少人去？” 穆扬灵冷笑道：“三年前那场仗齐将军已将所有的防线都堵上了，现在汉中府又在我们手里，他们要过来只能冲过兴城关，所以只要守住北城门就行，你们还守着营区干嘛？” 营千总立马明白了，立即下令整装待发。 穆扬灵坐在中帐中看着地图发呆。 留下的营千总年纪大了，他是熬资历出来的，一直是负责后勤的，所以三个营千总被调走了只剩下他，因为他需要负责的是五营的后勤，嗯，还有范子衿建在军营里的作坊，所以他从没指挥过人打仗，此时额头上正冒着细汗。 其他将士显然也知道他们营千总的本事，因此现在个个都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对他们已经不指望了，兴城关看到火光都四刻钟了，他们竟然只是坐在中帐里冒冷汗。 她用镇纸将地图压好，问道：“你们谁和四营三营的人熟？” 这附近有四营和三营的军户落户，所以穆扬灵有此一问。 五营虽是新建，但骨干大部分是从其他四个营里调来的，虽然这三年齐浩然打压了不少人，但留下的数量也不少，穆扬灵这一问就站出来六个人，穆扬灵就问道：“最近三营和四营有没有调兵？” 第347章 稳心 穆扬灵这一问，六人中有五人点头，“我们认识的人中也有被调走的，也是说去汉中府巡防。” 汉中府的边界线再长，齐修远也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调走，兴州府才是西营的大本营。 穆扬灵想到一走两个月的齐浩然，想到他口中念念不忘的收复故土，想到范子衿明明在入冬前就通知她今年会分红却迟迟没动静，她就看着地图上的京兆府叹了一口气，她没想到齐修远这么急，也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把握。 但她看着惶然的将士，知道军心要稳，忙打起精神，淡然的道：“叫人守住北城门就行，只是不知明天一早能不能听到齐将军的捷报。” 营千总虽然打仗不行，却是个人精，听出了穆扬灵的言下之意，急忙问道：“穆姑娘，难道是将军在用兵？” 除非是齐修远在用兵，不然被人打到关口了，就算成功将人挡住了也不算捷报。 穆扬灵没给他准确的回答，只是含糊道：“让将士们守好城门，等待兴城关的消息。” 中帐中的几人只以为穆扬灵是在默认，都兴奋起来，忙跑出去组织人列队往北城门进发。 营千总谦虚的过来请穆扬灵跟着一块儿坐镇，还机灵的道：“穆姑娘，我让一小队的人去守着您府上了，您只管放心跟我们进城，没人敢在这时候犯事。” 穆扬灵挑了挑眉，起身道：“走吧。” 宋智在熟睡中被人叫醒，听说五营要大开城门，带兵入城还吓了一跳，急忙起来披了衣服就赶出去，边走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人，兴城关方向火光冲天，好像是跟胡人打起来了。”师爷也是满头冷汗，三年前的兵祸他记忆尤深，他一家老小只活了他和一个七岁的孩子，此时脸色煞白的道：“我问过守城的衙役，一个时辰前五营就有传讯兵走小门往北去了，应该是去打探消息了，两刻钟前和一刻钟又各去了两骑，现在他们要求大开城门，您说，他们是不是要去增援兴城关？” 宋智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对于打仗的事一窍不通，只能沉默以对，急匆匆的往外跑。 开车门得要宋智或参将以上身份的手令，他们没有，只能等待宋智。 宋智核对过对方的身份，又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穆扬灵，立马叫人开门。城门一打开，师爷是奔着营千总去的，宋智犹豫了一下，还是看了一眼穆扬灵，见她退后营千总半步，只能问营千总，“……情况如何？要不要疏散百姓？” 营千总看了一眼穆扬灵，就道：“不要惊动百姓，鸣水县东边和北边的防线都被填上了，他们只能从北城门入，所以我们是来接管北城门的，还请大人将全部的衙役集合起来，协助我们守城。” 穆扬灵这时候抬头看了宋智一眼，低声对营千总道：“分一半衙役给他，让他管好城内的秩序。” 营千总忙点头应下。 看到营千总是听穆扬灵调遣，不知道为什么，宋智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而师爷却提了一口气。 营千总迅速带着人据守住北城门，指挥人将弓箭，投石机和石头等都搬上城头，这些未必用得着，但都要做好准备，营千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祈祷他们做的这些全都用不上，兴城关的守军能将人挡在城外。 师爷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听说五营来守城，他还高兴了一下，谁知道人一进城他才知道，竟然才三百多人，他才抱怨人少，就有士兵告诉他，能上战场的都在这里了，留守五营的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或是守关守了四五十年的老兵。 宋智也怕，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露怯的时候，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穆扬灵身边，看她安排好防守，甚至还有人扛了几袋石灰上来，宋智愣愣的，问道：“这石灰怎么也抗上来了？我知道哪里有沙。” 他以为他们是拿来档箭的，穆扬灵就笑了，摸了摸那几袋石灰道：“这可是好东西，不管是泡水倒下去，还是就这样撒下去，虽然无耻了一点，但管用。” 宋智心安定了一些，斟酌了片刻，问道：“汉中府不是在我们手里吗？胡人怎么半晚上就越过了汉中府跑到兴城关来了？难道汉中府失守了？” “除了东线，不会有人守着汉中府的。” 宋智脸色一变，声音变调得尖锐，“将军放弃了汉中府？这不可能，我们费了千辛万苦才收回来的。” 穆扬灵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声一点。”就带着宋智进了城墙上的房间里。 卫兵立马将地图展开，穆扬灵指着汉中府和京兆府那长长地边界线问道：“这么长，怎么守？别说齐将军只有几万人马，就是十几万，一排排站过去也守不住，他们只能守住东线这个关口，只要守住了这里，他们就绕不到我们后方，这地方易守难攻，比兴城关还难啃，所以他们只能从兴城关走，所以我们只要守着了兴城关，就什么事都没有。” “那汉中府的百姓呢？他们才经历过战事，怎么能让他们再身处战火之中？” “放心吧，”穆扬灵看着地图上的京兆府，眼睛亮晶晶的道：“好容易突围出来的精兵怎么可能会浪费兵力在无人把守的汉中府上？其实胡人读孙子兵法也没什么坏处。” “什么突围的精兵？”宋智顺着穆扬灵的眼睛看到地图上的京兆府，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快要尖叫出来，却被穆扬灵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他只好压下兴奋，声音却还是略显激动的问，“穆姑娘，那您说我能做什么？我能为将军做些什么？” 穆扬灵嘴角微翘，拍了拍宋智的肩膀道：“大人，您此时最要紧的是稳住，稳住城中的百姓，还要给附近几个县的大人们通气，让他们稳住，别前方将军打了胜仗，后面却乱了起来，各地的混混地痞都不少，我就怕他们趁机作乱，加上今年收成不好，流落到我们这儿的流民虽然不多，但集合起来可也不少。” 宋智瞬间明白了，他此时就是稳住百姓并确保县城的治安，宋智拍着胸脯道：“穆姑娘放心，我这就将人叫起来开会，鸣水县绝对不会乱，至于其他县，我也去信联络一番，只是这事要不要透露给他们知道？” 穆扬灵就不在意的笑道：“这都打起来了，还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又不是战前。” “对，对，是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了，”宋智兴奋的下了城楼，带着师爷回去召集人开会去了。 第348章 安定 穆扬灵就这样在城楼上坐了一晚上，有她坐镇，好在军营没乱起来，而宋智将所有的衙役都派到了街上，因为穆扬灵说的，“消息捂着不如放开，让他们心中有数，不然捂着只会让人更惶然”，宋智就敲锣打鼓的通知了大家，齐将军又要收复被胡人占去的故土，所以为了表示他们支持这一伟大的事业，他希望大家为前线的将士捐钱捐物。 如果宋智只是单纯的拿着锣鼓在街上敲，大家肯定会有所怀疑，大户该逃命还是会逃命，但他要求捐款，那些萌发了退意的乡绅顿时不走了。 都要求捐钱了，那肯定是真的，既然不是胡人打他们，而是他们打胡人，那他们逃什么？ 又有齐修远前面收复汉中府的例子在，乡绅们就信心满满的捐钱了，不多，但却是一个信号。 百姓一看，乡绅们都捐了，人家有门路啊，他们都捐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于是也出钱出物了，有钱的朝捐钱箱里投个几十文，没钱的将家里的旧棉袄一卷就送过去了，宋智来者不拒，叫人记好名字，说是以后修县志的时候说不定能写上。 这话一出，大家的热情更高涨了，到衙门捐款捐物的人排到了前门大街。 临县的县令看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南逃的乡绅，立马照样搬过来，见那些乡绅还半信半疑的样子，县令急中生智的喊道：“我们县比鸣水县不差，所以一定不能输给他们，让人去乡里也敲锣打鼓去，让大家多多捐物，回头县里捐钱最多的可以作为代表去军营。” 没人愿意去军营，但这毕竟是荣耀，为收复故土做出了贡献呢，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大周的百姓对收复故土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此话一出，已经收拾了一半的乡绅立马不走了，将家里人召集起来商量一下要捐多少钱。 临县的县令见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法子就迅速的传播出去，因为已经有两个县安定了下来，其他县的乡绅也就不闹着走了，开始想着捐钱捐物的事，衙门里的衙役都被派到了街上维持秩序，前面战火纷飞，后方好歹没乱起来。 兴城关方向的动静一直没歇下，到天亮的时候传讯兵已经来回跑了三趟，带回了最新的消息，齐修远根本不在兴城关，应该说，所有的参将都不在关上，守着兴城关的是穆石，他只带了两千人，而胡人却有六千精兵，此时他们只能据守关口，等待京兆府方向的援兵。 但穆扬灵知道，京兆府金兵的驻军肯定不少，京兆府本身也是易守难攻的地儿，齐修远很难快速拿下京兆府。 她看着地图皱眉，宋智急匆匆的进来，道：“穆姑娘，县城已经安定下来了，前线怎样了？” 穆扬灵已经知道宋智捐钱的法子了，她当时心里还为宋智的机智点了个赞，但现在她却没了心情，因为最新的传讯兵带回来的消息称，西营的损耗很大，而金兵的攻势越加勇猛。 很显然，金兵想逼着穆石派兵出去求救，好解京兆府的危机。 齐修远既然孤注一掷的只在兴城关留了两千人，将驻守在后方的西营抽调一空，那就是带了必胜的决心去攻打京兆府，不说他是否愿意回来，父亲就不会轻易发出求救信号。 可如果齐修远不回援，一旦兴城关破，怒火冲天的金兵不会放过一个关内的一个人，不止兴州府，底下的鸣水县，长举县也逃不掉屠城的命运，兴城关一定要守住。 穆扬灵脸色凝重的在屋里走了两圈，营千总咬咬牙，请命道：“穆姑娘，请让标下带人前去支援。” “不行，”穆扬灵道：“你们一走，才安定下来的县城肯定得乱，而且你们也做不了多少。” 被留下来的人多是今年才被编进来的兵，只受过半年的训练，怎么能上战场？ 去了也不过是当炮灰。 而兴城关的两千精兵好歹是被战场锤炼过的，虽然对面的五千金兵也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穆扬灵转头问传讯兵，“我爹，我是说穆千户现在是如何守城的？” “穆千户将人分成了两队，轮番守城，但金兵的攻势太猛，他们干脆分了五队，轮番上，穆千户他们从昨天守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千七百多人了，虽然将军给留下了不少的物资，可，可人太少了……” 传讯兵想到自己在城楼上看到的惨状，抹了一把眼泪道：“跟着穆千户的人说，没想到金兵能出来这么多，先前齐将军估计他们能突围三千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城墙如何？” “去年才修过，很坚固。” 穆扬灵沉着脸道：“你去，快马加鞭告诉穆千户，他只要能守到戌时就行。” “穆姑娘，金兵晚上是不休息的，他们也会轮番攻击的。” 穆扬灵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阴郁，“不会，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只要守住了白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们肯定要鼓动一番，还要给士兵休息的时间，戌时到到亥时这个时辰是安全的。” 穆扬灵转头问宋智，“宋大人，您不觉得今天比昨天还要冷吗？” 宋智一愣，不知道穆扬灵怎么突然说起天气来了，但还是道：“这是寒流呢，都快过年了，每年过年前都有一趟寒流。” 说着微微一叹，将军没选好时间，这么冷的天打仗简直就是灾难。 穆扬灵却道：“对我们是灾难，对他们也是，而对兴城关来说，未必就是灾难。” “营千总，我要去一趟兴城关，我家这边就交给你了，没有兴城关守将的手令，不准离开北城门，如果兴城关守不住了，就护送百姓们进厨山，进厨山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营千总和宋智脸色都是一变。 穆扬灵却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从没用过的印章，沾了印泥印在一张白纸上，营千总和宋智看到上面的字，眼孔都是一缩。 穆扬灵将白纸交给营千总和宋智，“这是命令。” 营千总只能接过，如果那是齐浩然的印章，他还能以他们小儿女情义为由拒绝，但那是齐修远的。 第349章 忽悠 穆扬灵就下了城楼，宋智忙跟在后面下去，穆扬灵低声道：“宋大人，我不知道将军他们要多久才能攻下京兆府，但我想，他敢只留下两千人守兴城关，就说明他有很大的把握，您只要守好后方，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我父亲也会尽全力守住兴城关的，我们父女都在关上，还请您多照顾照顾我穆家。” 宋智眼睛微红，他知道，如果兴城关破，穆氏父女肯定活不了，所以只能点头应下。 穆扬灵呼出一口气，带着十个护卫往兴州府去，这一次她没带黑骏，而是选了一匹成年的马匹，她拍着黑骏道：“你帮我在这里守着家人吧。” 黑骏哀鸣一声，蹭着穆扬灵，马眼里含着泪水，眼汪汪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亲了一下它，转身上马，带着人离开。 宋智和营千总只能看着她离开。 兴州府更加混乱，已经陆续有人收拾东西离开了，衙门并没有制止，但更多的是选择留下，搬家流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少有人愿意选择背井离乡，所有人都在观望。 穆扬灵没去兴城关，而是直接去找了兴州府知府吴善才，当然，她是见不到吴善才的，所以直接先去书院里把他的嫡长子吴进给拖了出来。 吴进不止一次见过穆扬灵，每次穆扬灵把大的猎物扛到兴州府来卖的时候，卖不出去的，齐浩然全叫他吞了，后来穆扬灵一来，不用齐浩然说，只要她没卖出去的东西他都主动收了。 所以他孝敬父母最多的是一些野味和毛皮。 吴进一看到穆扬灵就看向她后面，就奇怪的问道：“你的猎物呢？”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要见你父亲，不叫你买东西。” 吴进身子一僵，缩着脖子道：“你还是叫我买东西吧。” 穆扬灵瞪他，“兴城关外打得热火朝天，我可没时间在这儿和你慢慢理论，赶紧带路，不然等齐浩然回来我告诉他你欺负我，看他怎么收拾你。” 这个威胁实在是太恐怖，吴进苦着脸转身带路，一路上都小声的劝穆扬灵，“穆姑娘，我爹现在正烦着呢，您有什么话和我说，我一定帮你帮，还是别找我爹了。” 穆扬灵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找完你爹，我就找你帮忙，一定不会落下你的。” 吴进见不仅没打消她见老爹的想法，竟然还引得她多给他派了一个任务，不仅脸色更苦。 吴善才看到吴进身后的穆扬灵，脸色顿时一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儿子。 这姑娘他知道，拜她所赐，这三年家里时不时的要好长一段时间吃野味，他知道儿子被齐浩然欺负，他暗示过儿子很多次，你老子是知府，是地方上最大的官儿，完全没必要害怕比他还小四岁的齐浩然，但这小子每次见了齐浩然还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气得他连水都喝不下去。 现在更好，一个猎户之女都能欺负他了，他当这个知府到底有什么意思？ 吴知府怒瞪着穆扬灵，刚想发话将人轰出去，穆扬灵就拿出了印章，在他说话前“啪”的一声盖在他面前的白纸上，然后将白纸交给他看，见他瞪大了眼睛，这才将纸撕碎了扔掉。 “吴知府，齐将军与您说话，您总该听吧？” 吴知府脸色难看，瞪着穆扬灵问道：“你想说什么？” “城上守城的是我父亲。”穆扬灵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吴知府脸色好看了些，不再那么排斥穆扬灵了，穆扬灵心中一松，脸上却严肃的道：“吴大人，齐将军离城前说，这兴州府中能帮着他守住城的也就只有您了。” 吴知府怀疑的看着穆扬灵，他和齐修远的关系虽说不上水深火热，但绝对不友好，只要凑到一起，不是自己讥讽他，就是他对自己冷脸抵触，怎么可能说出这番话？ “齐将军说，他看不上您所谓的那些文人气节，”吴知府嗤笑一声，心中暗道：果然，谁知却听穆扬灵继续道：“他也知道，您嫌弃他是武夫，虽然关系不睦，但将军说，他不得不佩服您的手段和治理能力，至少您将兴州府管得井井有条，这是事实。” 吴知府不由暗自点头，齐修远总算是说了句实话。 “虽然将军很不喜欢您，但不得不拜托您帮忙守城，因为城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穆扬灵见吴知府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就叹气道：“这次将军把他们逼狠了，汉中府刚收回来不足两年的时间，将军又对京兆府下手，所以这次他们才拼着一死也要突围过来围攻兴州府。” 吴知府眉头紧紧地皱起，怒气冲冲的道：“我就说齐修远是个武夫，做事不考虑后果，竟然说出兵就出兵，他好歹跟我商量一下！” 穆扬灵心中嗤笑，跟你商量，那消息还瞒得住吗？她脸上却忧愁的道：“将军就是知道您一定会拦着，所以才瞒着您的，将军说反正吴大人心中一心想着朝廷，到时候事到临头，为了城中的百姓和圣上，您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 穆扬灵叹气，“可没想到胡人这么恼羞成怒，他们竟然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围城，要是我肯定先解京兆府的危机再说。” 吴善才嗤之以鼻，“胡人是蛮夷，你指望蛮夷有理智，不就和指望野人有礼义廉耻一样可笑吗？”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关，不然以胡人一贯的做法，他们肯定会恼怒的屠城的，兴州府，还有下面的鸣水县，长举县可能都会被屠戮殆尽，大人，为了兴州府的百姓，还请您无论如何要帮将军守住兴城关啊。”穆扬灵眼睛期盼的盯着吴善才。 吴善才张大了嘴巴，颤抖的问道：“屠，屠城？” 穆扬灵连连点头。 想到金兵一贯的做法，吴善才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咽了咽口水，微微颤抖的道：“可，可我也不会打仗啊？” 穆扬灵笑道：“不用您打仗，您只要帮忙做几件事就成……” 吴进看看父亲，又看看穆扬灵，张了张嘴，想到昨天晚上到现在的喊杀声，到底没点破。 但心里有些不服气，老爹还总算他蠢，被齐浩然欺负，但他好歹只是屈服于齐浩然的武力，老爹连穆扬灵在忽悠他都看不出来。 齐将军一想高傲冷静，他会欣赏老爹的才能？ 而且，老爹能有什么才能？不就是和本地乡绅勾结欺负当地百姓吗？好几次，齐将军就是因为这个和老爹发生冲突的，穆扬灵的那些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老爹竟然信了。 第350章 准备 穆扬灵让吴善才做的事很简单，第一，将城内乡绅家有功夫底子的护院全都集中起来交给她。 第二，将成立的地痞流氓集中起来交给她。 第三，集中起来足够多的木柴，堆在兴城关下，用大锅烧开水，数量不能少于五十锅。 但这么简单的事却必须要吴善才来做才行。 因为乡绅和地痞流氓都不是好惹的，他们还需要护院保护生命安全，自然不愿意，要是穆扬灵去，肯定被打出来，所以只能吴善才去。 至于地痞流氓，更是简单，穆扬灵连谁是谁都不知道，但衙门里的衙役却一定会认识他们，除了市井百姓，和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衙役了。 虽然大冬天的木柴什么的家家都有，但存量肯定不多，所以大头还是找那些大户人家出，包括大锅，都得他们出。 吴善才听完就捂着胸口，还没来得及喊疼，穆扬灵就道：“您要是做了，说不定这城能等到将军的援军，要是不做，这城肯定守不到明天天亮。” 吴善才那句“心口疼”就怎么也喊不出口，他咬着牙道：“要护院只怕有些难，”见穆扬灵静静地看着他，就改口道：“他们肯定要留下一些。” 穆扬灵点头，“您尽量争取最多的人，大人，他们到了我手底下，只要是死在城楼上的，全算将军的，是烈士，他们的家将军会养。” 吴善才不信。 穆扬灵就笑道：“将军要是照顾不到，不是还有我吗？范公子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范子衿现在生意做的大，钱可不少。 吴善才微微坐直了身体，笑盈盈的道：“有了穆姑娘的这个承诺，被招来的人肯定要心甘情愿得多。” “那就拜托吴大人了，”穆扬灵看向吴进，道：“借您公子一用。” 说着穆扬灵就扯了吴进出去，连给他爷俩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 吴进忐忑的看着穆扬灵，小声的道：“穆姑娘，我，我不会功夫的，身子还很弱……” 穆扬灵笑眯眯的点头，“所以公子不用上城楼，只是还有许多事要请你帮忙。” 吴进有些戒备的看向穆扬灵。 “公子在书院里的同窗好像不少吧？” 穆扬灵要吴进做的很简单，做通那些学生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帮忙说服家里的人，穆扬灵道：“在申时前最好一切搞定，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公子，将军不过比您大两岁，齐浩然比您还小四岁，但他们一直以收复故土为己任，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吴进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微微停止了背，挺着胸膛道：“穆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我的同窗们。” 穆扬灵感激的谢过吴进。 卫兵很是担心，“穆姑娘，吴公子真的能帮忙吗？” “吴进总是被齐浩然欺负，但却总是时不时的在他跟前晃。” 卫兵不知道这和他之前的问题有什么联系，穆扬灵却只能寄希望于齐浩然的感觉，希望他对吴进的那些评语是正确的。 一个有着理想的爱国懦弱纨绔。 穆扬灵另外派了两个人盯着吴善才，“吴家任何人都能逃，只有他不行，一旦发现他外逃，不要硬拼，回报于我。” 卫兵应下。 穆扬灵转身去找范子衿留在兴州府的管事，让他寻找尽量多的石灰，“出去找人帮忙将石灰用布袋绑起来，一斤一袋，不要怕花钱，能请到多少人就请多少人。” 管事应下，跑出去找人去买石灰，作坊里都是吃的或布料，他直接就将干活的地方放在了将军府门前。 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是用在守城上的，大家都不用工钱，直接蹲在将军府门前就干起来，那些拿来的碎布不够，就有人回家将坏衣服给拿来，直接剪了，管事甚至将店里的布全给拿来了，还有好些绸缎。 干活的人虽然心疼，但还是讲布剪开，包上石灰，就照着吩咐打了一个活结。 穆扬灵此时才有空往嘴里塞一个包子，她身后的卫兵也狼吞虎咽起来，他们中午饭可没吃。 穆扬灵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人往府衙去，此时，吴知府正气急败坏的瞪着儿子，“我叫你收拾东西，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爹，您是知府，是首官，怎么能临阵脱逃？” “放屁，当官的就得在这里陪死？”吴善才恼怒道：“齐修远那个莽夫找死却赔上了我们，这是齐修远的罪过，你凭什么怪老子？” “可爹，齐将军现在正在外面浴血奋战，”吴进眼睛迸发出亮光，饱含希望的看着父亲道：“爹，只要收回了京兆府，那大周就恢复了二十年前的风华了，爹，京兆府丢了二十年，难道您不想收回来吗？只要占了京兆府，那关中肥沃的土地就重新是大周的了，最要紧的是，占了京兆府，那京兆以南就安全了许多，”想到齐浩然偶然和他说过的话，吴进眼睛越发亮，“占了京兆府，那我们就把握住了函谷关，散关，萧关和武官，掌握了这四大天险，胡人再想南下就难了！” “放屁，”吴善才不客气的斥责道：“二十年前，难道这四关不是在我大周的手里吗？还不是一夜就丢了，要不是圣上派秦相谈判，连兴州府都不剩。” “那是因为守城的将士丢城逃了，”吴进激动得眼睛都湿了，“二十万大军，竟然丢了函谷关，爹，现在将军要收回来，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你都说武关是险隘，你觉得他几万人就能打过十几万人？你给我老实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天一黑就出城。” “爹，弃城而逃是死罪！”吴进跺脚喊道。 吴善才冷笑一声，“这罪名就是放屁，你爹我好歹是四品知府，最多撸掉官职，当年跟着圣上丢关的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除了三年前那个鸣水县的知县比较倒霉的被齐修远给参死了，其他人不仅活着，还活着很滋润。 不过吴善才不觉得自己需要和那知县相比，他毕竟才七品，自己可是四品，圣上很少杀官员的，这就是吴善才的底气，吴进却恨得跺脚。 第351章 鼓动 吴进咬牙，转身就朝外跑。 吴善才气得大吼，“你给我回来！” “爹，你要逃就逃吧，我要留下来！” 说着带着一溜烟跑出去了，逃命毕竟是机密事，所以吴善才将人都赶出去了，不仅院子里没人，外头路上也没人，等吴善才叫到人去抓吴进时，吴进已经跑到了大街上。 吴善才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虽然他懦弱无能，读书也不厉害，却疼爱得很，现在见他跑出去了，疼得心都一抽一抽的，不由抹着眼泪道：“都是债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孽子？我又不是没帮忙，穆扬灵叫我做的事我不是都做了吗？” 管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安慰道：“老爷，我看公子孝顺得很，其中不定有什么误会，不如等过两天再把人叫回来问问？” 吴善才更气，两天后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这生死之事能等吗？ “赶紧叫人去把公子给我抓回来，快！还有，去把太太给我叫来。” 吴进跑去衙门找穆扬灵了。 穆扬灵正在清点人数，被抓来的地痞流氓和护院都很不情愿的站着。 穆扬灵道：“家中是独子，还有老父老母要养的，站出来。” 底下的人都有些茫然，但还是跟着站出来了，穆扬灵问过衙役得知没有错后就让人退到了左边，道：“你们可以走了。” 底下的人立马轰动起来，有的人干脆喊道：“我也是独子，我也有老娘要养活……” 穆扬灵冷冷的看着他们，道：“放心吧，不是让你们上战场拼命。” 下面站着的人顿时一静，穆扬灵就道：“拉你们上城楼，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壮一下声势，威慑下面的金兵，不用你们站在墙头上与人厮杀，但城楼上流矢不少，所以我才点名要会些功夫的人，至少躲箭的时候能快些。” 穆扬灵的目光一一看过众人，道：“你们就站在守城军的后面，给他们递些东西，摇旗，呐喊，至于你们，”穆扬灵看向另一边的地痞流氓，道：“听说你们经常拿着东西扔人，臂力练得不错吧？” 有几个地痞脸色微红，大部分人都笑嘻嘻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就道：“到时候就拜托你们扔石灰包，能扔多远就扔多远，不用站在城楼边沿，同样站在守城将士后面，若是不小心被流矢射中，你们的家人我养着。” 一个衙役将一本册子交到穆扬灵的手里，穆扬灵打开开始念名字，最后保证道：“城守住了，你们是英雄，守不住，城楼上的人和城内的人，包括我，谁也不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临死前与他们一搏？难道我汉人真如胡人所说是病猫？还是只会窝里横的东西？” 穆扬灵凌厉的眼睛看向他们，底下的人被她看得火气直冒，怒瞪着她，一个卫兵就握紧拳头喝道：“杀了他们，让他们看看我们汉人是不是任由他们宰割！”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会去当地痞的，就没一个是老实且愿意被人侮辱的，全都眼睛发红的瞪着穆扬灵，护院那边本来还迟疑着，也被旁边的地痞喊出了血性。 吴进一来见到的就是场中几百号人响彻云霄的“杀了他们”顿时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他冲过去，也挥着手臂喊道：“杀了他们！” 穆扬灵在上面见了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让人给他们造饭吃饭，她下去拎过吴进，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还能做什么，你吩咐我吧。” 穆扬灵略一沉吟，就道：“你去兴城关下帮我管着那些烧水的人吧，一定要他们把开水烧开，天黑的时候我马上要用。” 那些锅都很大，不烧一个时辰是烧不开的。 吴进得了吩咐，立马高兴的跑去兴城关了，还把他的同窗给叫上了，美其名曰：共患难！ 穆扬灵带着人上了城楼，穆石这才知道女儿来了，他一天一夜没睡觉了，眼睛都熬红了，现在金兵刚结束了一轮的进攻，城楼上的士兵都在休息，伤员则被抬到下面或楼里救治包扎，穆石正在一一查看伤员，不时的鼓动一下将士们，让他们坚持，一抬头就看到了女儿带着人上来了。 穆石当场就愣住了，然后就是暴怒，她怎么能这时候来这地方？ 穆扬灵却笑嘻嘻的给父亲行礼，挥手让人将那些护院地痞带去安排，自己上前扶住穆石。 “爹，你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没伤？不过穆石没说话，只是拎着女儿到一边去，低声吼道：“谁让你来的？” “爹，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守城吧，”穆扬灵抱怨道：“将军怎么只给你留了两千人？” 穆石瞪着女儿，但还是解释道：“这不怪将军，因为一开始他就预计只有三千左右的兵力能突围到这里，昨天晚上一开始他们的人数的确不多，但后来又来了一队人马，这才激增到六千人左右。” “不是说只有五千人吗？”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问。 “我把人数给压下了，得给大家一些斗志，本来我还想说他们只有四千呢，但下面的人觉得数字漏得太多，就没同意，向外就说了五千。”穆石眼含期待的看着女儿，“闺女，你有什么法子？” 穆扬灵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爹，你说京兆府他们得打到什么时候？” “京兆府的关口不比兴城关弱，如果守不住了，我们只能求援，这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金兵绝对不能入城，否则兴州府以南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穆石显然也怕胡人一旦攻陷兴城关就屠城。 穆扬灵点头，“如果城池上的兵省不到五千了，就发信号求援吧。” 穆石眼巴巴的看着女儿，穆扬灵低声道：“爹，我没退敌的办法，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如果齐浩然在，还能让他去杀了敌军首领。” “其他人不行吗？”穆石皱眉。 “不行，其他人没齐浩然的功夫，也没他的潜藏手段，去了也是白送死。” 穆石惋惜道：“对方狡猾得很，一直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不然以你的箭法一定能杀了他。” 第352章 守城（一） 申正，金兵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城墙上的士兵用弓箭及投石机尽量的阻击，穆扬灵站在城墙上，示意后面的人将石灰包的活结打开往外扔， 那些混混虽然经常打架讹人，可却从没杀过人，这一上来就是流矢，他们甚至看到前一刻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士兵“砰”的一下被一支箭射穿倒在他们脚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甚至因为箭的伤口小，虽然伤到了要害，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还挣扎着站起来要够身边的弓箭，血却不断的从他的胸口和嘴里涌出来，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军医带着人将人抬下去，但他们知道，人救不回来了，在心脏的位置射了个对穿，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些混混和护院本来满腔的热血都被浇灭了，穆扬灵一声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等着他们杀上城墙吗？” 那些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弯腰抓起一个石灰包就扔出去，穆扬灵瞪大了眼睛瞪他，“把活结打开，活结打开，不是抓起来扔出去就可以了！” 那些人手微微颤抖的将活结打开冲外扔出去，石灰包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抛物线，然后在空中四散开，石灰朝下撒进他们的眼睛里，金兵不由的哀叫一声，他们已经在射程之内，眼睛看不见，只能蒙头在前面冲，为伙伴打开一条路，或是后退…… 徒单气得折断手中的箭，恨声道：“狡猾懦弱的汉人，竟然想出这样阴损的办法，昨天晚上还只是冲云梯上的勇士们用石灰，现在竟然将石灰抛下来……” “将军，让大家低头往前面冲，不要抬头，云梯上的士兵也一样，尽量低头……” “放屁，低头怎么射箭，低头怎么攻上城楼？”徒单气得哇哇大叫，却没有更好的办法，看着不断被送回来的士兵，只能下令让大家低头往前冲，这样一来，射向城楼上的弓箭就少了一些。 要知道，石灰进眼睛不是清洗就可以了，就是用上药水，他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上阵，而他们还没有药水，谁能想到这该死的汉人会这么无耻？ 穆扬灵手中也扯过了一把弓，每次都是三箭齐发，就站在那些护院和混混的前面射箭，那些人见穆扬灵只是一个小姑娘都如此勇猛杀敌，又见城楼上的士兵或伤或死，伤的，只要不重都不退下，一时间是又羞又愧…… 有个护院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弓箭，首先射出了一箭，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那些混混咬咬牙，手中的石灰包就不停的往外扔，情势一缓，跟着穆石的千户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穆千户，您女儿这个法子好，今天晚上大家应该能歇一歇。” “可明天的攻势只怕会更重，”穆石道：“去下令，现在就埋锅造饭，去城里给我找屠户，肉给我可劲儿的放，明天早上的肉包子给我现在就准备。” 千户也知道，今天金兵攻不下城，又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明天肯定得发疯，所以大家能不能活过明天还真的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省着，转身叫后勤拿了钱去买肉，大家今晚要好好的吃一顿。 城楼上不仅有士兵，还有前来帮忙的百姓，那些伤兵就是百姓们帮着往下抬的，还有弓箭，石头等东西都需要他们帮忙运送上城楼。 西营的大本营在此，这里什么都不多，就是物资管够，因此穆石大手一挥，给所有前来帮忙的人也做了饭菜，嗯，做饭做菜的也是那些百姓，因为火头兵也上城楼了。 穆石这才看到底下两排过去三十几口的大锅在烧水，那种一口大锅能烧二三十桶的水，穆石没见过这种锅，但听说过，一些大族过年的时候会聚集在一起吃饭，或是富贵人家布粥施善，用的就是这种锅。 旁边还有不少百姓将自己烧水的大锅搬出来在旁边忙活，那种锅只能装两三桶水，是家里用来烧水洗澡的。 穆石诧异的指着他们问道：“他们在干嘛？”他不记得伙房搬到这里了，最要紧的是，做饭也不用烧这么多水吧？ 卫兵道：“这都是小姐让做的，小的也不明白。” 穆石听说是女儿干的，眉头渐渐松开，女儿有时候除了莽撞些，倒是很少胡闹。 穆石一抬头就看到了吴进正在和家里的家丁纠缠，他吼道：“回去告诉我爹，我不回去，他再来找我，我，我就吼出来。” 家丁不明白少爷的话，但看他血红的眼睛也没敢硬将人扯回去，只能急得团团转，“少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跟我们回去吧。” 穆石就沉着脸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家丁看到穆石，顿时一颤，忙低头站到一边去，吴进却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忙躲到穆石身后，道：“穆千户，是穆姑娘叫我来帮忙的，只是家父担忧我，所以要把我抓回去。” 穆石微微点头，对家丁道：“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吴公子是个好人，既然他有心，那就让他留下好了，只要城不破，他就不会有事的。” 家丁只能哭丧着脸回去。 吴进高兴起来，“穆千户，您看我能做些什么？” 穆石哪里知道他能做些什么？就道：“阿灵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吧。” “穆姑娘只是让我管着这些烧水的人，但这压根不用管，只要安排好就行，您看我现在闲着，我能做什么？您只管吩咐。” 穆石想了一下道：“那您帮忙多叫一些人将库房里的弓箭和刀枪扛上城楼吧，就放在左边的大厦里，我们明天会用。” “明天才用？那是不是今天晚上对方不会攻击了？” “看情况吧。”穆石含糊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了伙房。 城楼上的攻势已经停了，大家都坐在地上休息，穆扬灵来回的查看大家的伤口，顺便清点一下人数。 她也知道，今天晚上大家估计能休息一下，可也要戒备对方的突袭，而且明天只怕大家都不能休息了，吃喝拉撒都要留在城楼上。 饭菜做好，大家轮番下去用饭，穆扬灵他们是最后一批，穆石给女儿盛了大大的一碗，叹气道：“你就不该来，也不知道你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爹放心吧，宋智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他的家人只要安全，娘他们就安全。”穆扬灵扒着饭吃。 吴进看看穆扬灵的碗，又看看自己的，微微咋舌。 穆石看着女儿思量，穆扬灵抬头，就问道：“爹，你看我干什么？” “阿灵，如果爹把敌军首领引出来，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杀了他？” 第353章 守城（二） 穆扬灵脸色一沉，“爹，不会有首领傻得将自己暴露在弓箭射程之内的。” “将军有一把四石的弓，射程要比现在我们用的要远得多……” “爹，”穆扬灵打断他的话，认真的道：“就算你以自身为引，对方也绝对不会站在六百米以内的，四石的弓，就算我拉满弓，射程也只有四百米左右，到最后您就白死了。” 穆石脸微黯，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忍不住想，如果能射杀对方的首领，那这个围城的困境说不定能解。 一旁的吴进眨眨眼，问道：“是不是越重的弓射程就越远？” 穆扬灵点头，“可一般的弓只有二石半，将军手里的四石已经算是很难见的好弓了。” 吴进激动的问道：“那你能拉开几石的弓？” 穆扬灵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的力气比一般人要大得多，”穆扬灵沉吟了一下，道：“八石应该没问题，而如果有八石的弓，几乎都不用我爹怎么引诱，我应该能射出七百米的射程。” 吴进有些失望，“那十石的弓你岂不是拉不开？就算现做也做不出八石的弓来。” 穆扬灵眼一凝，问道：“你有十石的弓？” “我没有，但有一个同窗家里有，他爷爷二十年前特意叫人做了一把十石的弓，一直放在家里。” 穆扬灵微微激动起来，“你去拿来，我试试看，说不定能拉开。” 穆石眼中也带了些希望。 “那把弓在我同窗的老家，在长举县，此时天已经黑了……”吴进犹豫道。 “天黑了也要去，你现在就去把人请来，我给你一张手令，你们可以命人开侧门入城，最好能在天亮之前将弓拿回来，对了，我再派十个卫兵给你。” 穆扬灵直接给他塞了两个包子就让他启程，“路上冷，你们带上些碳，在路过鸣水县的时候可以换马。” 吴进只能揣着两个包子去找他的同窗。 他的同窗姓徐，名守土，其实他一开始不叫这个名，他刚出生时他爷爷给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徐君，但二十年前朝廷南逃，他爷爷悲怒之下就给年仅三岁的他改名为徐守土。 而那把十石的弓却是为当时的守关之李正晔所造，为的就是讽刺他一箭不放就转身逃跑，当时他造弓时家人只以为他造了要自己欣赏，谁知道费了两年时间造好后却是要送到临安府去给李正晔。 当时大家都在骂李正晔，这把十石的弓送过去，谁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徐家有钱，但也就在长举县这个小地方数得上名号，拿到兴州府都没什么人买账，更何况是当时的兵马大元帅李正晔？ 人家动动手指头都能把他们碾死，所以家里人就跪了一地，他儿子还把五岁的徐守土塞在他爷爷手里，喊道：“爹，您要骂李正晔，到大街上去骂都没事，您要是把这东西送去了，您孙子还没来得及给大周守土就没了啊！” 所以徐士只能将弓高高的挂在堂屋上，让每一个子孙后代进门出门都能看见，以示国家之辱。 吴进和徐守土关系不错，所以他就将这事当笑话一样和他说过，吴进却觉得徐爷爷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将这件事给记住了。 吴进跑进书院里，将刚打包好行李，打算第二天回家的徐守土给拉了出来，当天晚上就启程去长举县。 而这边，穆扬灵却指使人将烧开的开水挑上城楼，让人沿着城墙往下浇开水。很快，地下烧开的开水很快就被用完。 穆扬灵让人继续烧，这一次却不用烧开，只需要烧到滚烫就行，还将城内所有的水车都给征集来了。 这些水车是衙门用来洒扫街道的，只有十辆，穆扬灵让人组织了两队敢死队，道：“一会儿将小门打开，我们出去洒水，从外向内撒，动静小一点，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金兵的营区离这里有十五里远，他们的斥候也不会离这里很近，所以很难会发现，当然，危险性也很大，一旦对方夜袭，我们可能就回不来了。” 在守城的情况下，穆石不可能会给他们开门的。 为了稳定军心，穆扬灵会跟他们一起去。 穆石脸色有些不好，问道：“阿灵，为何要撒热水？” “爹，你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的冷，河里结了厚厚的冰，朗表哥在河边挖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冰柱吗？里头有一朵花在里面，应该是水被冻住前花掉进了河里，结果因为突然降温，河里的冰结得很厚，将那朵花也给冻在了里面。” 因为河水清澈，那朵花非常的明显，穆石当然记得，当时博文很喜欢，还闹着要，但刘朗也很喜欢，村里的几个孩子为了这个冰花没少打架。 穆扬灵就笑道：“……然后那天晚上我就用杯子装了一杯热水放在外面，还往里丢了一朵花，第二天起来就冻成了冰花，那一年特别特别的冷……昨天比前天冷，今天也比昨天冷，应该是寒潮到了，今天凌晨温度应该会更低，热水泼在地上会结冰，如果城墙外六百米内的地全都结冰，您说明天能为我们拖延多长的时间？” 穆石眼睛一亮。 穆扬灵叹气，要不是没法子了，她也不会耗时耗力的做这个，实在是太耗人力物力了。 等到晚上，营帐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而金兵的营区也一直没动静，穆扬灵这才叫人悄悄的打开小门，和人推着板车或水车出去。 水车只要打开闸门往后退就行，水会自动撒在地上，而一辆板车上可以装八桶热水，到了六百米处，两人拉车，左右两边各一人将水撒在地上。 穆扬灵则站在他们身后检查，尽量不遗漏地方。 大家显然第一次处于这种无保护状态，所以很害怕，一开始又急又颤，后来见没敌军过来，也就放开了手脚，动作渐渐快了起来。 因为有生命危险，所以动作很快，大家来回三趟就把六百米以内的地面全都浇过水了。 穆扬灵就让人往回撤。 金兵的斥候一直窝在旁边的山里关注着兴城关的动静，但出来的人不用灯，黑乎乎的一片，离得又远，也就没发现，加上深夜天寒，大家都有些迷糊起来了。 穆扬灵浑身寒气的进屋，喝了一碗热热的姜茶，这才将有些寒湿的衣服脱了，直接拉过被子就躺在榻上睡觉，明天可是一场硬仗，可要养好了精神。 而此时，吴进和徐守土两人才被同样冻坏的十个卫兵护送回到徐家，十二个人浑身冒着寒气，已经完全呆滞起来。 吴进和徐守土两人坐在马车里握着暖炉，披着被子都能被冻傻，可想而知骑着马的卫兵有多惨了，但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在这么冷的天里行军过，所以面上比两位少爷好多了。 第354章 守城（三） 徐家的人早就睡下了，听到敲门声，家丁就抄起棍棒守在门口，高声问道：“谁？” 徐守土冻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的喊道：“我，你家大少爷，赶紧给我开门。” 家丁将门开了一条缝，看见身上披着被子的少爷，“哎呦”一声，连忙把门打开，“大少爷，您怎么连夜回来了？” 徐家顿时全都动了起来，将人拉进去，又是暖炉，又是热水热汤的伺候，是个卫兵也被安排到另一边去休息。 徐士也穿了衣服起来，看见大孙子连夜赶回来，眉头紧皱，问道：“兴州府陷了？” 徐守土摇头，嘴巴一个劲儿的抖，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们虽然坐在马车里，还有暖炉，又披着被子，但那风好像是无处不入，吹得他们骨头都生疼生疼的。 徐士就瞪眼道：“没陷落你们跑什么？等到天亮你们会死啊？这样的天气，就是一头熊都能冻死。不对，这么晚了，你们是怎么进城出城的？” 徐守土的爹娘也跑来了，他们早就注意到一旁的吴进了，徐守土也光棍，他说不出话来了，直接就看向吴进，示意他解释。 吴进比徐守土还不如，他下车进门都是卫兵半扛着，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苦，但他肩负重任，所以就抖抖索索的问道：“徐老先生，守土说您有一把十石的弓？” 徐士皱眉，点头。 吴进眼睛一亮，期望的问道：“那不知那弓是否还在？” “就在堂屋上挂着，”徐士不耐烦的道：“小后生，这和你们深夜逃回来有什么关系？” “爷爷，我们可不是逃回来的。” “老先生，求您救救兴州府的百姓吧！” 两人的话音同时响起，不过徐守土是不悦，吴进时高亢的请求。 徐士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两人，很认真的道：“我是很想救，可我手无缚鸡之力……” “只要您贡献出那把弓就行……” 徐士盯着吴进问道：“不要告诉我，兴州府有人能拉得开十石的弓。” 要知道古往今来也只有隋朝名将长孙晟一人能拉得动十石的，袁将军算厉害的，但也只拉得动八石的，而且只是拉得动，并没能搭上箭。 “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吴进眼巴巴的看着徐士，道：“老先生，穆姑娘要是拉得动十石的弓，那兴州府就有救了。” “姑娘？”徐士脸上激动的神色收了起来，怅然的问道：“是个姑娘啊。” “老先生别看她是姑娘，她的力气可大了，扛着两头野猪都不带喘气的。” 徐士对此说法表示怀疑，但他并没有和他们打嘴仗，只是转身叫人将堂屋上的弓给取下来。 管家就小心的问道：“老爷，那箭要不要取出来？” “箭？” “老爷您忘了，就是当初那位大师给弓配了一盒箭，说是给您的搭头。那盒箭一直放在库房里没动呢。” 徐士抽抽嘴角，挥手道：“去拿来吧，一并带上。”都十八年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用？徐士本来就对那个弓箭手没多少信心，此时也不急切了。 箭被找出来，打开盒子一看，箭头竟然还蹭亮蹭亮的。 徐士让人给换了一匹马，又给车里加了两床被子，就让人将吴进给驾进车，然后自己也爬了进去。 管家一愣，心里顿时哀嚎起来，老爷又犯浑了，念头才闪过，管家嘴上也哀嚎起来，一把抱住徐士的腿，“老爷，您可不能去啊，这大冷的天，能冻死人的。” 徐士轻轻地踢了踢他，怒斥道：“滚边去，前线的将士都还在打仗，他们都不嫌冷，我怕什么冷？去把那些卫兵叫出来，我们这就走。” 随着管家的一声哀嚎，整个徐家都乱起来了。 此时，金兵的营地里也一片混乱，眼睛受伤的士兵清洗过后依然痛得难受，睁开眼睛只能模糊的看到前方很短的距离，受伤的人数过多，这让他们作战的兵力下降了很多。 而京兆府也传来了命令，命令徒单明天无论如何要逼兴城关的人发出求救信息，该死的汉人竟然攻陷了武关，现在围到了京兆府城下，而他们的援军迟迟不到。 徒单咬牙道：“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全部上阵，无论如何要攻上城楼，就算不能拿下兴州府，也要逼得他们传出求救信号。” 穆扬灵睡得很熟，醒过来后心情还算愉悦的洗漱，并将头发给绑起来，穿着轻便的衣服，出去和将士们盘腿坐在地上吃着肉包子。 一个老兵高兴的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肉包子。” 旁边一个百户就笑道：“这场仗要是打赢了，我回头请你吃一个月的肉包子。” “军爷，这可是您说的。” 穆扬灵吃完包子拍拍手就上了城楼，穆石早站在那里了，正和他的几个手下在说话，看到女儿过来，穆石就招招手，“阿灵，快过来看看，你昨天晚上泼出去的水全结冰了。” 穆扬灵走过去，伸手出去摸了一下城墙，冰冷而滑腻，微微一用力就是一手的冰渣子。 “他们的云梯只怕不好搭了，到时候我们的人手一扳，这云梯就能扳倒，还能扯下其他的云梯。” 穆石就下令道：“找个胆子大，劲儿也打的，到时就蹲在那里，等人爬到一半再扳倒。” 话音才落，斥候就来汇报，“穆千户，金兵已在十里外了。” “叫人开始准备。”穆石扭头问女儿，“吴进还没回来吗？” “没有，不过我估计应该也差不多了。” 估计差不多到的吴进刚进城门就被家里的人给抓了，那是个卫兵跑了一天，加上冻了一晚上，根本不是人多势众的知府家丁的对手，只抵抗了一会儿就一块儿被抓了。 徐士吹胡子瞪眼的也被一并抓紧了知府府。 吴善才昨天已经把自己的嫡妻和孙子及儿媳妇给送走了，又给了庶子一些财物，让他带着他姨娘走另一条路逃，没办法，胡人太凶残，还是分开走好。 本来是打算一家子一起逃的，但嫡长子不走，他只能再留一个晚上，无论如何要把他给绑走。 第355章 守城（四） 徒单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的士兵摔倒在地上，连带着后面的士兵也扑到了地上，而城楼上的箭矢如雨般落下来，他拳头紧握，问道：“地上有什么？” 前面一个士兵灰头土脸的跑回来，喊道：“是冰，将军，地上是冰，很滑。” “地上怎么会有冰？昨天晚上没下雪……”很显然，这是汉人的杰作。 “将军，您看他们的城楼。” 徒单抬头去看，眯着眼睛看了好久，这才发现城楼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他们的城楼也结冰了，云梯只怕没有着落点。” 城墙本来是石头建成，云梯只要找对地方，一搭上去就很好立稳，就算城楼上的人推动云梯，最多也就晃动几下就又会重新立稳，除非对方不要命的直起身子用生命去扳倒云梯。 “弓箭手准备，成梯队前进，十排叠加，前面盾牌抵挡，给我压住城楼上的人，让扛着云梯的人上。”徒单咬牙下令。 这是在用生命来攻城了，但京兆府危急，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城楼上，穆石也在下令，“弓箭手准备，给我压住他们前进的步伐，投石机也准备好，只要进入射程，就给我使劲儿的往下扔石头……”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搏命的战争，他们赢了，京兆府说不定就能打下，他们输了，他们身后的数十万百姓可能就陷于灾难之中。 打到了中午，他们已经阻击了金兵两次的攻势，穆扬灵见吴进还没回来，就气得牙痒痒，“他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三个卫兵就抬着一把弓和抱着一盒箭飞奔而来，身后还小跑跟着一个老者。 “姑娘，弓箭到了。” 穆扬灵接过弓，也来不及问他们详情，将弓弦拉了拉，感觉到张力，眼中顿时一亮，直接对父亲道：“爹，喊话吧。” 穆石点头，让人打停战的旗语，这才站到城楼边上。 穆石则直接进屋，将弓握好，缓缓的将弓弦拉开，徐士一进来就看到她将弓拉了个半圆，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能将十石的弓拉开。 卫兵也很兴奋，连忙将盒子打开，“姑娘，这是配备的箭。” 徐士忙道：“这箭也是十八年前造的，不知道是否还能用。” 穆扬灵拿过一支箭，折了折，发现坚硬无比，有捏了捏箭头，满意的点头道：“很不错，木是上好的木，箭头也打磨得很不错。” 徐士就松了一口气，穆扬灵坐在椅子上调息，含笑的看向徐士，“这位就是徐老爷吧？” 徐士忙点头，“小老儿真是徐士，姑娘真的能拉开十石的大功，真是奇人，奇人。” “我只是力气大一些，”穆扬灵笑了笑，道：“徐老爷，这里危险，您还是到城里等着吧。” “不，不，我就在这里看着就好，姑娘只管去忙，不用管我。” 穆扬灵见他固执，也不多劝，而是将目光移到了外面，此时，穆石已经和对方说上话了。 穆石叫人打停战旗语的时候，金兵的进攻刚减弱了一些，因为地上的冰太滑，让他的士兵摔伤不少，而强势的弓箭进攻也因为投石机破坏了阵型。 徒单也很想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所以骑着马上前，副将连忙拦住，“将军，您不能太靠近，小心他们的弓箭手。” “放心，除非大排弩箭，否则是不会有这个射程的。”徒单打马上前。 副将一想也是，大排弩箭可是很大的，城楼上只要一摆出来他们就能看到。 “你想说什么？”徒单大声喊道。 穆石阴沉的看了徒单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看到女儿已经在城楼左角的稻草人后站定，就道：“我想说，我们今天中午暂时休战，都吃上一顿饱饭如何？” “你耍我？！”徒单怒吼道。 “不，”穆石同样大声道：“你我都知道，这一场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许我们最后都会死，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就算要死，也要做饱死鬼，所以就让我们暂时休战，都吃上一顿好饭再上来，如何？” 徒单气得脸色都青了，“你这是拖延时间！”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打仗打到一半要求休战吃饭的。 穆石也很无奈，因为他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能把徒单叫出来。 所以面对徒单的指控，穆石很无奈的道：“那有什么办法？不如你们直接退兵，那我就不会作此要求了。” 徒单的副将觉得不对，刚喊一声，“不对。”徒单已经怒吼道：“放屁！” 而一支箭也从城楼的西北角急射而出，副将看到那枝箭，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将军！”箭已经穿透徒单的眉心直接射到他身后卫兵的胸膛里。 穆石同时下令，“射箭！” 城楼上的箭如雨般疾射而下，副将只能拖住徒单的尸体，大喊道：“撤，快往回撤！” 穆扬灵只觉得手都麻了，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歇了好一会儿。 徐士嘴角颤抖的喃喃道：“射中了，真的射中了。” 穆石已经下令所有骑兵准备，大家前去追击，他只来得及将稻草推开，抓住女儿的肩膀道：“你来守城，爹去追击。” “爹，穷寇莫追。” “我知道，爹会绕道去汉中府，尽量将人赶到最东线，不能让他们过汉中府而走。” 是啊，他们败兵而走，汉中府无人守城，他们肯定会在城中屠戮一遍，穆扬灵点头，“爹，多带一点旗帜，人手一根树枝，惑敌之用。” 穆石点头，已经冲下城楼，让人打开了城门，带着人冲出去了。 撤退的金兵因为主将的死亡而慌乱起来，听到马蹄声，大家就四散奔逃，有人力劝副将组织人手杀回去，副将却喊道：“我们上当了，上当了，城楼上根本就不止两千人！” 副将喊道：“前头是两千人，我们打了一天，为什么他们的人数没减少，反而在昨天下午的时候变多了？他们有援军，他们的援军早就到了，斥候是干什么吃的？昨天晚上他们洒水我们也不知道？” “那将军，您说我们怎么办？” “退回去，我们已经不能逼他们求援，他们已经有援军了，攻打京兆府的人马不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是浪费时间，我们回去，从后面袭击围城的汉兵，说不定还能为守卫京兆府出一份力。” 第356章 自己吓自己 “我们从汉中府走，”副将眼里迸射出刻骨的恨意，“一路杀过去，让汉人记住，我们女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却有人犹豫道：“大人，后面有追兵，如果这一切都是汉人的阴谋，那汉中府会不会有提前埋伏的士兵？” 副将脸色一变，想到京兆府突然被围，到他们遭遇到的凌厉攻击，援兵久久不至，连出去送信的传讯兵都没回来，到他们迫于无奈不得不突围，用围魏救赵的法子逼齐修远回援…… 副将心中惊疑不定，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就突围了出来？显然是齐修远故意放他们出来的，为的是减缓他们的压力，五千人在几万兵马前的确有些不值一提，可这五千人若全是精兵呢？ 能跟着将军突围出来的全是他们女真的勇士，可以以一挡三，而这五千精兵要是全都用在守城上，可以挡住两万人左右。 副将脸色巨变，喃喃道：“我们被算计了，这一切都是汉人的诡计，城楼上一定不止两千人，他们把兵力藏了起来，那汉中府可能也埋伏有人，我们之前急于攻打兴城关，所以没察觉，他们一定是等他们回去时埋伏我们。” “那大人，我们怎么办？” “从汉中府东线走，我记得那儿有一条路，过东谷直接绕去武关。” 副将命令一下，大家立马收拢队伍，往汉中府东线而去，追击而来的穆石见状，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阴谋，但他必须得保证他们要从东线过，不会回过头来祸害汉中府的百姓，所以穆石立马带了人不远不近的追上去，速度会让对方时刻奔命，却又不会交手。 如果是平时，副将一定能发现不对劲儿，但徒单身亡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加上之前的自己吓自己，他现在满脑子浆糊，只知道快点到武关，从后夹击齐修远，也好为他们的失败多赎罪。 “穆千户，前面就是武关了。” “武关易守难攻的成都不亚于兴城关，那里有将军坐镇，我们人少，不用去理会，回汉中府，将城门关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穆石的到来让汉中府的方知府老泪众横，他这两天一直生活在胆战心惊和水深火热之中，生怕金兵回马把汉中府给屠了，更怕大周放弃汉中府，不少幕僚都劝他趁机逃走，他也心动过，但看着外头的百姓，他就是迈不动脚，现在穆石来了，他总算是不用煎熬了。 穆石派人给女儿送信，他就守在了汉中府。 本来如同空城一样的汉中府瞬间活了起来，城楼上插上旗帜，城门打开，让所有百姓进入，到晚间才关闭起来，不仅衙役守在了城楼上，还有青壮自愿过来帮忙守城。 穆石安抚方知府道：“将军从未放弃过汉中府，我们将金兵从东线赶走了，这一切都在将军的算计之中。”然后又惋惜道：“可惜我们兵力不够，不然在汉中府埋伏下一方人马，肯定能将金兵全歼。” 方知府强笑一声，纵使心中恼怒，此时也不好发火，他还等着穆石给他守城呢。 说得好听，一切尽在算计之中，之前兴州府能不能守住都不一定，反正他就知道汉中府被齐修远无保护状态了两天，他和汉中府的百姓也担惊受怕了两天。 见方知府眼里闪过的恼怒，穆石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只是挠挠脑袋，觉得还是等将军和军师回来再让他们来处理。 穆石觉得换做自己，自己肯定也很生气，但他现在是军人，打仗本来就是冒险的，他们人不够，就只能采取最利于战局的布局。 而此时，穆扬灵刚刚随着徐士到吴善才家。 穆石去追人，她留在城楼上处理后续的事情，等到她将一切安排完，这才想起吴进来，忙把那三个卫兵叫来问，这才知道，吴进被他爹给扣下了。 卫兵愤愤然道：“姑娘，吴善才想要逃走，他自己逃就逃吧，还非要把吴公子给抓走，我们一行人都被抓到了知府府，耽误了好长时间，本来我们早应该到了的。” “那现在吴善才逃了吗？” “没有，”一个卫兵得意洋洋的道：“姑娘不是叫了两个人看着他吗？他们发现吴善才想逃，就去通知城门，谁都能走，就是吴善才不能放行，吴善才到了城门口就又被逼回来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穆扬灵挑了挑眉，“我记得守住南城门的是官衙里的衙役吧？” 城里的兵都上了城墙，南城门只能让衙役去守了，那些人不是吴善才的手下吗？ “我们说了，他们要是敢放走吴善才，不管这仗是输是赢，将军回来肯定会拿他们祭旗，就是他们的家人也落不到好下场，吴善才是朝廷命官，他逃了，最多就是被降职，罪名肯定得这些衙役担着，这些衙役祖辈都在兴州府，最怕的就是株连亲族，所以吴善才虽然发了火但就是出不去。” “那他是怎么就愿意放了你们？” “是吴公子说服的，”卫兵得意洋洋的道，当时吴进悲愤交加的看着父亲道：“父亲，这弓箭是杀敌军首将用的，成了，兴州府之围可解，不成，他们也尽力了，可这弓箭若不送到穆姑娘手里，这城不管能不能守成，阵亡的将士和百姓都将算在您的头上，就算圣上能放了您，这兴州府和汉中府的百姓能放过您吗？齐修远兄弟能放过您吗？父亲，我知道您的苦心，但您也为儿子想想，为您的孙子想想，为吴家的列祖列宗想一想，我们不愿背负这个骂名，不愿啊！” 吴善才被儿子说得满面通红，又羞又愤的瞪着儿子道：“我愿意逃吗？我还不是为了你，要不然昨天晚上我早走了，孽子，孽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骂得厉害，但吴善才还是将徐士和三个卫兵给放了，将弓箭交给了他们，但却扣押下剩下的七个卫兵和儿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这么做以后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吴进刚才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此时情绪一过就抹了一把，然后跪在地上缩着脖子不动了。 吴善才看得心一抽一抽的，怒的，这个儿子平时懦弱无能，但一到关键时候就使劲儿拖后腿的忠义，每次都是这样，怎么一遇上齐浩然和那穆扬灵就没好事？ 吴善才悲愤之下就这么瞪着儿子看，也不叫他起来，所以等家丁报告穆扬灵求见的时候，吴善才还在瞪着地上跪的儿子。 第357章 交易 吴善才紧张起来，这才想起来问道：“刚才外头闹腾什么？” 家丁喜气洋洋的道：“老爷，我们把金兵给大退了，大家都在庆祝呢。” 吴善才征在当场，又是庆幸又是懊恼，之前他以为金兵必定会攻入城楼，所以万念俱灰之下只顾着瞪儿子，没想到西营还真把金兵给打退了。 这下子要怎么办？穆扬灵是来找他算账来了？ 吴善才纠结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躲起来。 吴进却欣喜的跳起来，还因为腿麻摔了一跤，但这不影响他的兴致，大喊道：“快去把人请进来，快去啊。” 吴善才瞪着儿子道：“请她进来抓老子吗？” 吴进一愣，这才想起老爹现在是临阵脱逃的罪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立马抱住他的腰哭道：“爹，这可怎么办啊？” 还没等吴善才骂他，吴进又立马扯着吴善才去书房，“爹，儿子记得书房里有个密室，您在那儿藏着，儿子去将人应付走。” 吴善才心顿时熨帖了，但他更知道这事是躲不过的，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事打死不能认，因此将儿子推开后叫家丁去把穆扬灵请进来。 吴善才还以为穆扬灵会带了兵过来，谁知道她只带了一个徐士就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穆扬灵笑嘻嘻的道：“吴大人，您的身体怎么样了？卫兵说您因为心急城楼上的战事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没事吧？” 吴善才一顿，扯开笑道：“没事。” 穆扬灵笑着点头，“没事就好，我爹不在，将军他们也没回来，所以只能我代表西营过来看望一下，您对西营抗敌如此支持，等将军回来，将军一定会请您上红味楼大吃一顿的。” 吴善才一时拿捏不定穆扬灵的意思，就疑惑的问道：“我对西营抗敌的支持？” “是啊，您忘了，您不仅叫您儿子连夜帮我去长举县求弓，还大方的给西营将士捐了三万石粮食，不是对我西营抗敌的支持是什么？鸣水县，长举县等县捐助的物资过两天也会送到，到时候会和您捐献的这批粮食一起入库，因为您捐得多，所以我才特意过来走一趟的。” 吴进惊疑不定的看着老爹，惊讶的喊道：“爹，你捐了这么多的粮食？”然后眼睛又是一红，感动道：“是儿子误会您了。” 吴善才真想把桌上的茶杯盖到儿子的头上去。 穆扬灵却道：“徐老爷因受到您的感召，也一下子捐了两千石，可见大人的号召力了。” 徐士在一边摸着胡子点头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吴善才立马不说话了，穆扬灵这是让他拿钱买平安呢。 之前他人都逃到了城门口，齐修远手里拿捏着他这个把柄，虽然不会要了他的命，却会要了他的前程，既然穆扬灵提出了交换，三万石粮食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粮食金贵，一石粮食将近二两多，这可是将近八万两银子啊，吴善才心在滴血。 吴善才看了徐士一眼，很显然，这个老头也被收买了，这样也好，省得他再下手去收买他，不过被扣下的那些卫兵怎么办？ 还有那些衙役，他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穆扬灵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顾虑，道：“吴大人，既然现在危机解除了，那我派来保护您的卫兵我可以带走了吧？对了，听说城外战事正烈的时候，您还跑到了南城门想要在那儿给即将远去逃亡的百姓施粥？大人真是太心善了，不过那时候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南城门地方也不大，不过现在好了，城里已经安定下来了，我叫人直接在府衙不远处圈了一块地，大人要是施粥直接去那里好了，城里不少百姓受兵祸之乱，家园都毁了，大人不亏是知府，急百姓之所急……” 吴善才只祈求穆扬灵赶紧把嘴巴闭上，若是以前，他肯定打死不认，但他现在正心虚，虽然心在滴血，他还是不得不咬牙道：“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吴进这时也看明白了，自家老爹是被坑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舍得拿出粮食来施粥？ 穆扬灵这才笑呵呵的接了被扣下的卫兵离开。 吴善才气恼了一阵，倒是放下心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心意安定，他也就抖起来了，先叫人去把夫人少夫人和孙少爷接回来，又叫人去通知庶子和姨娘，让他们赶紧回家，这才去梳洗一番，出门去找那些乡绅员外。 既然要施粥和捐献，可不能只他一个来，独痛苦不如众痛苦嘛，大家一起来出血吧。 出门的穆扬灵却很感激的对徐士行礼，“多谢徐老爷帮忙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小老儿应该做的，倒是穆姑娘宅心仁厚，实属难得。”徐士很欢喜的看着穆扬灵，要不是他最小的孙子都成亲了，他一定要想办法迎娶穆扬灵做自家的孙媳妇。 穆扬灵一听说吴善才逃到了南城门被打回来就急了，倒不是为了吴善才，而是可惜了吴进。 吴进虽然是个纨绔，平时也没少调息良家妇女，但做得最过分的事也就是站在茶楼的窗口双眼发亮的看着底下的大姑娘小媳妇，说几句风流的话，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砸钱纳妾收通房，好在这人从不强求人，在拒绝之后就会放手，所以穆扬灵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是特别讨厌。 齐浩然虽然每次见到他都欺负他，却难得的会带他玩，由此就可见他不算一个坏人，加上这次他在守城中的表现，穆扬灵也不想他收到牵连。 吴进虽然没犯事，但他爹临阵脱逃肯定会株连到他，死倒是不会死，但被贬官收没财产，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吴进不太会读书，也没什么本事，人又懦弱，说不定就此死了呢？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齐修远和吴善才共处了五年，彼此间早摸透了脾气，吴善才留下比他离开更好。 谁知道这个关键时刻，吴善才要是走了，朝廷会给兴州府派一个什么样的知府来？ 那不如就是吴善才呢，起码他还有把柄在他们手里。 但如果没有徐士提出捐赠粮食的契机，穆扬灵也想不到替吴善才开脱的理由。 第358章 换下 穆扬灵回到城楼后将那把硬弓摸了又摸，这才不舍得还给徐士，“徐老爷，多谢您的弓箭了。” 徐士忙摇手，“穆姑娘，您怎么能还回来呢，这东西还是您留着吧，宝弓配英雄，这弓本来就该是您的。” 说着，徐士抹了一把眼泪，“二十年前京兆府丢失，小老儿就一直盼着朝廷能收复，谁知道现在竟然真的实现了。” “徐老爷，京兆府现在还没收回呢，”穆扬灵忙阻止的说道，现在京兆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这个言论可不能传出去，不然万一没收回来呢？ 吐沫星子不得淹死齐修远？ “快了，快了，齐将军英明神武，我们都守住了兴城关，他一定能收回京兆府的。” 穆扬灵哭笑不得，这是比她还确定的节奏啊。 不过徐士怎么也不肯再要这把弓了，当初他花大价钱造出来是为了耻笑人的，哪里能想到有一天这弓还能派上抗金的用场？ 所以他觉得自己果然很有远见，有远见的自己怎么能再将此弓束之高阁呢？就应该让它在战场上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才对嘛。 徐士见穆扬灵收下了弓箭，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兴州府内，因为金兵的退兵，所有人心弦都一松，脸上现出笑容，但穆扬灵过了最开始的放松过后就开始关心起京兆府的战事。 随着金兵退兵，他们和京兆府的消息也开始顺畅起来，齐修远已经打下了武关，京兆府的兴平，临潼和高阳已经被他攻下，现在已经到了京兆府府城所在地长安县外，而江泽也带了另一路兵马收复了蓝田和咸阳，莫雄还在散关门外，而齐浩然却一直没有消息，穆扬灵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他向来喜欢突袭和奇战，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第二天，穆石才让跟着他的一个千户回来接替穆扬灵，那个千户很客气的道：“穆姑娘，穆千户的意思是让您回家去看看，家中老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立马道：“多谢大叔了，我这就回去。” 穆扬灵也担心家中的状况，她现在留在这里作用也不大，还不如先回家去。 穆扬灵快马加鞭的回去，还蹲在城楼上的士兵看到穆扬灵的马顿时大叫起来，“穆姑娘回来了，穆姑娘回来了。” 宋智满面笑容的出来，急切的问道：“穆姑娘，京兆府有消息了吗？” “将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收回了五个县。” 宋智大喜，“这样一来，胜利指日可待了。”见穆扬灵骑在马上不下来，立马明白过来，她这是急着回家，就忙让开道：“那穆姑娘先回家看看吧。” 穆扬灵点头，扭头对营千总道：“你们暂且守在城门口吧，具体的事你自己安排。” 穆家门外守着十来个兵和十来个衙役，显然是营千总和宋智各派了一对人马来，各家各户都紧闭门户，不敢出门，听到马蹄声才偷偷的从踮起脚尖往外看，看到穆扬灵回来，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穆扬灵敲开大门，许坚小心的打开门，看到穆扬灵顿时大喜，“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秀红和博文从房间里急速的跑出来，舒婉娘紧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穆扬灵安好无恙，眼圈顿时一红。 秀红和博文跑过来抱住穆扬灵，哭道：“姐姐，你怎么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穆扬灵只是摸摸他们的脑袋，对舒婉娘和姨婆微微点头，笑道：“我回来了。” 抬头见刘朗也站在门口，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这种时候你也敢出门？” “金兵又没打过来，有什么不敢的？”刘朗扯开话题，笑盈盈的问道：“怎么样？听说你上城楼守城了？感觉如何？” 见舒婉娘和姨婆脸色都是一白，就瞪了刘朗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穆扬灵抱着舒婉娘和姨婆的手臂笑道：“姨婆，娘，你们放心好了，我好着呢，一点伤都没有，爹也很好，他现在还要守城，估计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舒婉娘只是抹抹眼泪，并没有怪她，转身去厨房，“娘去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看看你，才走几天，人就瘦了一圈了。” 姨婆也没说她，进厨房去帮忙了。 穆扬灵没想到这么好过关，还愣了一下，然后就挥手让博文将门口替他们守门的打发回去，“去屋里拿些铜钱来，多给一些，人家守了好几天了，也是担惊受怕的。” 博文应下，因为上次发工钱，兑换的铜板还有许多，所以博文直接用书包装了一些出去。 秀红则进厨房拿了二十来个碗，对傻站在那里的刘朗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把这锅汤端到门口去，这么冷的天，总要人家喝一碗热的再走。” 穆扬灵就夸秀红想得周到，“将门打开，后院有女眷就不请他们进来了，他们要是不嫌弃，就在门房那里将就一下。” 穆扬灵帮忙将一些凳子搬出去，博思和可嘉见大家都忙，也抬了一张凳子使劲儿的往外搬。 外面的士兵和衙役本来还泰然处之，后面却有些局促起来。 他们守在这里三天，得些赏钱是应该的，但他们请他们进去喝肉汤就不由让他们觉得心暖了，而且没看穆家最少的两位少爷小姐都帮忙抬凳子了吗？ 他们有些受宠若惊的接了，穆扬灵将事情交给博文，博文就端了一碗肉汤感谢他们这三天来的照顾。 喝完肉汤，又闲话了一下，就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 博文就把许坚和陈三柱也给打发过去了，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立马冲进去问穆扬灵打仗的事。 他们虽然经历过兵祸逃亡，但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对此很好奇。 穆扬灵却没有多少谈性，她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了，喝过汤，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坐在那里就想睡觉。 舒婉娘见状，就把一群孩子往外赶，让穆扬灵简单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叫她。 第359章 借口 谁也不知道齐浩然是怎么混进了长安县，又跑到了函谷关去的，反正他从背后突袭了函谷关的守军，丢了函谷关，金兵的大势已失，他们只能从背面的萧关撤出。 齐修远，江泽和莫雄三路会师，正式占领了京兆府全境，时隔二十年，京兆府重新回到大周的手里。 二十年，是齐修远的岁数。 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和母亲一起往南逃亡，他父亲为了保证生命安全，欺骗了他母亲，在路上就与他母亲结为连理，就连他都是在南逃的路上怀上的，这座城，对齐修远有不一样的意义，他恨它，却又爱它！ “将军，”江泽大踏步走来，躬身道：“四公子已经回来了。” 齐修远起身去看自家弟弟，齐浩然正裸着上身坐在书房里，旁边烧着火炉，一个大夫正在小心的给他包扎胸前的伤口。 齐修远大踏步走来，在外间的时候停留了好一会儿，确认身上的寒气已经被火炉烤去以后才进来，身上有些脏的江泽犹豫了一下就没跟进去。 他怕被将军扔出来。 齐修远见大夫正在给弟弟包扎伤口，就停了好一会儿，见他弄好了，这才边给弟弟披上衣服，边问道：“他的伤口如何？” 大夫恭敬地道：“心口的位置被东西挡住了，所以并没伤到要害，不过重击之下对内脏也有些影响，我开几副药给他调理一下，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天气冷，伤口不会发炎的。” 这也是齐浩然的运气，不然这么大的伤口在夏天可是很容易发炎的，发炎就意味着高烧，意味着死亡。 齐修远点头，让人带着大夫退下了。 齐修远这才有心看弟弟胸口的伤口，心中是又愧又气，愧的是自己又让弟弟受伤，气的也是自己，浩然才来这里三年，却已经伤了两回，上次差一点进了鬼门关，这一次要不是衣服心口的位置放了一枚护心铁片，只怕就直接去见母亲了。 齐修远摸了摸他胸上的伤口，皱眉问道：“如何了？” 齐浩然大大咧咧的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伤口看着深，但其实没伤到骨头，心口这里只有浅浅的一道痕，就划破了点皮。” 齐修远却看着他从肩膀到右下腹的包扎不语，他虽然没看到那道新的伤口，但也知道有多深，对方的力气不小，要不是有铁片挡住，使得他的到受阻，下面右腹的伤只怕更重。 齐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将衣服穿起来，道：“回去以后要谢谢阿灵。” 齐浩然脸上的笑容更盛，狠狠地点头道：“我一定谢她，她又救了我一命呢。” 看着带着些讨好的弟弟，齐修远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行了，大哥知道，你心仪她，等你们长大，我就做主给你聘她。” 齐浩然高兴起来，然后又担忧道：“不知道临安府那边会不会答应。” 齐修远眼睛一暗，面上却笑意不减，“这不是你操心的，一切有大哥呢。” 齐浩然闻言才重新高兴起来。 “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去，好好的养伤。” 这一次齐浩然没有耍横要流下来，他这次伤的的确不轻，他深知身体的重要性，所以点头同意了，“大哥，你们还要推进吗？” 齐修远笑道：“我们不往北走，往东走，有函谷关做后盾，应该能帮袁将军清扫去一些障碍。” 齐浩然眼里闪过惋惜，“要是我没受伤该多好？也不知道袁将军他们收回了多少失土。” 齐修远收复京兆府的事应该还没传到临安府，不过他们估计也快了，倒是北边这一块全都知道了，大家都说齐修远是少年英雄。 但京兆府收复的消息才传来，袁将军对北用兵的消息同样传了出来，在齐修远收复京兆府后，袁将军也收复了河南府的六个县和开封府的八个县，现在甚至还在往北推进。 不说朝廷，反正天下的百姓是轰动了起来，虽然今年刚经历过天灾，但大家还是聚集在茶馆里听最新的消息，还兴奋的讨论着袁将军和齐将军能收复多少失地。 而只有袁将军和齐修远在等着朝廷停战的号令，齐修远努力的往东推进，而袁将军正在努力的往西勇进，只希望在圣旨到来之前能将东西连接起来，这样一来，他们才能更好的做防守。 所以齐修远只留下两万人驻守京兆府，其他人都被他带上继续上战场，说来也可悲，他们明明是在为圣上收回故土，圣上却百般阻挠，每每想起，齐修远都是又悲又怒，对着弟弟不能说，对着荣轩却难得的红了眼圈。 齐浩然并不知道齐修远这么急匆匆的再次出战是因为害怕圣上的圣旨到来，还以为是不想失去了战机，所以不愿拖累他就急匆匆的回兴州府去了，要是知道真实原因，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齐浩然回到兴州府，一个人在将军府养伤，无端的觉得悲伤起来，一个人养伤真是太孤单了，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耍赖的给范子衿写了信，让他回来陪他。 又给穆扬灵写信，让她来结算红利，顺便来看望一下他。 飞白看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爷，表少爷把钱都给了大公子买军备了，哪还有红利？” 齐浩然瞪他，耍横道：“爷不管，爷就让阿灵过来陪我，你觉得这个借口不好，那你给爷想一个。” “……”这两年四公子太听话，飞白几乎都要忘了他纨绔的样子了，飞白苦思，试探的道：“那，就说爷想吃鹿肉了，叫穆姑娘送一块儿过来？” 齐浩然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受伤了也能吃鹿肉吗？” 飞白立马道：“小的就说您吵着要吃，小的们劝不住，穆姑娘听到了肯定要过来劝着了……” 齐浩然黑着脸道：“爷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您这还不蛮不讲理？ “那要不就说您想她了？”见齐浩然瞪他，飞白立马挺直了背，眼睛瞪着屋顶道：“爷，小的胡说的，这话怎么能乱说呢？那您看要用什么借口？” 齐浩然犹豫了好久，才道：“那，那你随意吧。” 飞白立马知道他答应了先前的法子，立马笑着出去，叫人快马加鞭去鸣水县送消息，尽力让穆扬灵第二天就过来。 第360章 长大 穆扬灵看着满头大汗的家丁，眨眨眼，点点头道：“你放心，明天我就去兴州府。” 舒婉娘也道：“浩然受伤了，你去看看他伤得重不重，劝着他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忍过一阵就好了。” 穆扬灵却决定今天进山去看看能不能打到一头鹿。 舒婉娘责怪的看着女儿，“不是都说了，浩然现在不能吃鹿肉吗？” 穆扬灵笑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他吃。” 穆扬灵的确没让齐浩然吃，只让他看着她吃。 穆扬灵只切了一块大大的鹿肉过来，叫人在屋里生了火，就将鹿肉割成一片一片的放在铁板上烤，边烤边对一边的齐浩然道：“我吃了就相当于你吃了，等你好了，我再进山给你猎一头，到时候你想吃多少都可以。”说完，夹着鹿肉沾了一些小料就塞进自己嘴里，穆扬灵顿时满足的喟叹一声，鹿肉真是好吃。 齐浩然愣愣的看着穆扬灵吃着美味的鹿肉，心里有些后悔起来，他就不该答应用这个破理由。 范子衿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才进院子就闻到了鹿肉，他脚步一顿，心中生疑，难道浩然骗他？ 可浩然怎么会用受伤的借口骗他？ 范子衿带着疑惑进门，一进去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看到浩然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吃鹿肉，顿时大怒，怒瞪着眼去看穆扬灵。 穆扬灵看到范子衿，立马拍拍手站起来，笑着招呼他，“子衿哥哥来了？快过来坐，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 穆扬灵虽然没多少脑子，但也不是这么不顾及人感受的人，范子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着脸坐在齐浩然身边。 穆扬灵就将烤好的鹿肉给他。 范子衿不理她，扭头问齐浩然，“你伤到哪儿了？” 齐浩然指了指胸口，失落的没有开口，穆扬灵没安慰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打击他。 范子衿皱眉，“大夫看过了吗？你不卧床休息，怎么跑出来烤鹿肉了？” 这话虽是教训齐浩然的，但音却是对准了穆扬灵。 穆扬灵就放下筷子，严肃了表情看过来，“就是，我知道生病难受，可连博文都知道不该吃的东西一律不进口，你竟然还闹着吃鹿肉。” 范子衿皱眉看过去，不满道：“现在不是你在吃吗？既然知道他馋，为什么还要在他跟前烤鹿肉？” “当然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 “有你这样给病人教训的吗？”范子衿气冲冲的道：“不劝着，慰着，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浩然是病人，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就是不准欺负他。” 穆扬灵瞪眼，挠了挠脑袋道：“可博文闹着要吃他不能吃的东西时，我爹就是这么干的，然后博文就不会再提了，总要给他讲明白道理吧？不然下次他偷偷的吃了怎么办？” 以前博文就敢这么干，他们哄着他，他面上答应了，转身却去厨房偷吃的，后来老爹换了法子，告诉他吃了那东西就得吃好几天的药，然后就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东西吃了，博文就不会在生病的时候再偷吃，病好了再多吃一点就是。 齐浩然这才知道根子在博文那儿呢，闻言立马阻止两人吵架，“都是我不好，不该吵着要吃鹿肉的。” “你闭嘴。”穆扬灵和范子衿异口同声道，然后又怒视对方，范子衿道：“博文是小孩子才会忍不住去偷吃，浩然都多大了？他是这样的人吗？你把道理给他讲明白，再哄着一些，他能不听你的？” 穆扬灵则道：“既然你这么擅长照顾病人，那齐浩然你来照顾好了，我看你能照顾得多好？”说完又哼哼道：“齐浩然本来就是孩子脾气，有时候博文都比他听话呢。” 这下齐浩然不满了，他喊道：“我什么时候孩子脾气了？” 得，三个人都不欢而散。 飞白一直缩着脖子站在外面，没敢进门。 穆扬灵回了自己的房间，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太不冷静，齐浩然毕竟是病人，应该哄着才对，就想转身回去道个歉，却总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儿。 照顾穆扬灵的是王妈，将军府统共没几个丫头，偏以前那几个丫头还看不上穆扬灵，所以齐修远干脆将人打发走了，所以每次穆扬灵来，都是王妈照顾。 王妈见穆扬灵脸上气冲冲的，就笑着宽慰道：“都消些火儿，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年轻人火气就是大，四公子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吃鹿肉，那孩子就是生病了，府里只有他一个，也没个说话的人，心里委屈了，这才变着法子的请您过来的，您看，表少爷忙得脚不沾地，一听说四公子回来了，不也丢下手里的事赶回来了？四公子是个听人哄的，您只要哄哄他，他就高兴了。” 穆扬灵一愣，“他是想叫我过来看他？” 王妈点头，“可不是，”王妈叹气道：“这生了病的人心就弱，偏大公子不在家，不然四公子也不会这么闹腾。” 穆扬灵心一松，然后就感觉小腹处一阵绞痛，顿时按住肚子微微弯腰，她以为自己是闹肚子了，立马道：“您忙，我去一下茅房。” 只是没多久，穆扬灵又青着脸回来，靠在王妈耳边说了几句，王妈眼睛一亮，高兴的道：“原来是姑娘长大了？难怪今天脾气这么急，这是好事，好事！您坐着，我给你打盆热水去。”然后急匆匆的跑出去。 她也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不敢假手他人，将热水打进来后就拿了钱急匆匆的跑出府去买东西。 府里没年轻的姑娘，她们用的东西比较粗糙，穆姑娘自然不能用那些，因此她要去现买。 安慰了齐浩然的范子衿出来看见，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询问，谁知道研墨快步走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只能转身去处理事情，这件事随即被他抛在脑后。 反倒是屋里的齐浩然越想越不好受，就掀了被子下床要去找他，飞白忙拦住他，“爷，表少爷可是让您躺床上不动的。” “爷都躺了好几天了，再躺下去就发霉了，我去和阿灵说说话。” 说完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往外走，正好碰到气喘吁吁跑回来的王妈，齐浩然疑惑的看着王妈提着的篮子，“阿灵叫你去买东西了？” 第361章 为夫 王妈脸色一僵，微微遮住篮子，想劝齐浩然离开，“四公子，您还伤着呢，您先回去休息吧，穆姑娘现在没空，等晚上她再去看您。” 齐浩然自然看出王妈的推脱，眼珠子一转就答应了，转身却让飞白去打听，他才不信呢，王妈一看就是有事瞒着他。 王妈哪里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尾巴，急匆匆的拎着东西去找穆扬灵。 穆扬灵正躺在床上，她脸色只是微白，除了一开始有点疼，现在已经好受多了，估计是因为前一段时间被冻着了。 王妈将东西给她，低声问道：“要不要我教你？” 穆扬灵红着脸摇头，拿着东西去了隔间。 飞白将耳朵贴在门口上，什么都没听到，正疑惑呢，门就突然打开，飞白差点摔出去。 看到飞白，王妈瞪眼，捏住他的耳朵就往一边扯，低声吼道：“熊小子，谁让你来的？” “哎哎哎，您轻点，轻点，”飞白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求道：“王妈，您就告诉我吧，不然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王妈犹豫了一下，就低声道：“这是女孩的事，你不许乱说，就和四公子说，穆姑娘长大了，能嫁人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穆姑娘是要配给四公子的，因此王妈才肯和他们说这个。 飞白一怔，迷茫了一下，然后才脸色爆红，他到底比齐浩然大两岁，也是知人事的，哪里还不明白，转身就往外跑。 王妈笑骂了一句，“兔崽子。” 飞白支支吾吾的和齐浩然说了，就低声道：“爷，这几天您得让着穆姑娘一些，我姐姐那什么的时候脾气特别大，我娘都叫我让着她，我估计之前穆姑娘脾气大也是因为这个。” 齐浩然还愣愣的，耳朵还有一些可疑的红，他点了点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飞白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范子衿忙完手头的事来找齐浩然去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人不在屋里，他眉头微皱，在前院找到飞白，齐浩然竟然也不在这里，就眉头紧皱的问道：“你们爷呢？他都伤着，怎么还让他到处乱跑？” 飞白一愣，“爷不是在房间里休息吗？” 范子衿沉下脸，“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连人在不在房里都不知道。” 飞白顿时将手里的差事丢掉，急忙去找齐浩然。 范子衿生气，但也让研墨分头去找，最后他们在厨房里将人给找到了，他正守着一锅鸡汤。 范子衿脸色奇异的问，“你想吃鸡？” 齐浩然摇头，“我在看鸡汤。” “这是什么鸡？你这么馋？” 齐浩然面色微红，道：“这是给阿灵准备的。” 范子衿脸上顿时什么色都有，半响才幽幽的道：“就算你要讨好她，也没必要急在这时候，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齐浩然坐着不语，范子衿也坐在一边发愣，半响才问，“大表哥说你和她的亲事就算说好了，等你们再大一些就定下？” 齐浩然点头，“她已经答应了。”想到她送给他的冬至礼现在已经坏了又是一阵惋惜。 范子衿却问，“那大表哥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齐浩然摇头，“荣大哥给大哥找了许多画像，不说大哥，我都看不上。” 范子衿沉默半响，这才叹气道：“你都要成亲了啊？” 齐浩然脸色微红的反驳道：“我没要成亲，只是要定下而已，”见他面色黯淡，就小声道：“到时候你的婚事也让大哥给你做主，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姨母不会反对的，姨父那里让大哥去说。” 范子衿没说话。 他现在正在伤心着，非常的伤心，齐浩然竟然就要成亲了，以后他就要和穆扬灵成一家了。 他知道浩然心仪穆扬灵，他也不拦着，可他觉得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可谁知道才几年，他们竟然就开始说亲了。 如果说齐修远对齐浩然是父亲一般的包容和兄长的宠溺，那范子衿就是哥哥和伙伴的角色了。 范子衿从会爬开始就把齐浩然划到了自己保护的羽翼下，记得母亲说过，齐浩然刚满月，他们两个就见面了，那时候他才三个多月，就会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塞给齐浩然了…… 后来姨母过世，齐浩然又被接到母亲这边来养育，他们就更是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两个奶娘喂奶都是坐在同一张床上，晚上他俩也是一床睡…… 小时候他们被大他们两岁的庶兄欺负，齐浩然这傻小子只会扯开嗓子嚎，他却会留着力气等大人来了再哭，然后还特意找父亲经过的地方让庶兄再欺负他们一遍…… 庶兄欺负他，父亲可以不管，或者说是懒得管，但欺负齐浩然就不行，这是客人。 齐浩然那两个名不副实的二哥三哥欺负他，他转身就能十倍的还回去，姨父克扣他的吃穿，他转身就能找御史弹劾他，所以他一直保护在羽翼下的兄弟竟然比他还早成亲。 范子衿表示非常的不爽快，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养大的弟弟，凭什么便宜了穆扬灵，穆扬灵竟然还敢不对他好。 范子衿忧愁的看了一眼一旁眼巴巴守着鸡汤的齐浩然，觉得不行，浩然现在都这么顺着穆扬灵了，以后娶了她还不得夫纲不振？ 范子衿顿时满身斗志，板着脸道：“浩然，以前是我不好，忘了教你一些东西了，明儿我就教教你何为大丈夫。” 齐浩然莫名其妙的道：“我知道啊，大丈夫不就是保家卫国，工光宗耀祖吗？”说完骄傲的道：“我现在虽然还不能拍着胸脯说光宗耀祖，但保家卫国这一条却是做到了的。” “……”范子衿怜惜的看着齐浩然道：“这是大面上的，我们先说小面的，首先，你要知道男尊女卑，我们身为男人，一家之主，在家里就应该一言九鼎，掌握话语权……” “哥哥才是一家之主吧？”齐浩然打断范子衿的话，满眼疑惑的道：“我们家现在是大哥做主啊，子衿，你怎么了？难道有人对大哥的话不服？” 说完戾气一生，气冲冲的问道：“是谁敢挑战大哥的权威？” “……”范子衿几乎要抓狂，“我说的不是大表哥，是你，你都要成亲了，到时候你不是你那一小家的一家之主？我是让你彻底压倒穆扬灵，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往西她不敢往东，她要是敢说不，你就大耳刮子的打过去，听明白没有？” 第362章 群殴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不满道：“人家都是劝和，你怎么巴不得我们吵架似的？” 说完又很自豪的道：“虽然现在阿灵没嫁给我，但她现在也听我的，我说往西她绝对不会往东。” 范子衿就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他。 两兄弟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齐浩然坚定的认为现在自己就已经是穆扬灵的大山了。 而一边的主厨瞄了好几眼鸡汤，最后还是小声的打断他们说话，道：“四公子，鸡汤应该好了。” 齐浩然立马高兴起来，起身让人端去餐厅，宣布晚饭可以上了。 穆扬灵早他们一步坐在了餐桌前，看到他们微微一笑，态度很好的和他们打招呼。 齐浩然就让人盛了一碗鸡汤，双眼发亮的看着她道：“这是老母鸡汤，炖了很久了，你快尝尝。” 穆扬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把汤推回去，脾气很好的道：“还是你喝吧，你伤还没好呢。” “给你喝就喝，我不喜欢喝鸡汤。”齐浩然板着脸道。 坐在旁边的范子衿木着一张脸，忍不住向上翻了一个白眼，将鸡汤自己拖到自己跟前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齐浩然和穆扬灵都是一愣，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了，齐浩然几乎想要跳起来，“子衿，你干嘛抢阿灵的鸡汤？” 范子衿喝完一碗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人竟然做出了这么幼稚的事，听到齐浩然的质问，直接不客气的道：“一锅的鸡汤，不说一碗，五碗都有了，你们让个什么劲儿？” 齐浩然和穆扬灵脸一红，好像是哦。 王妈暗笑一声，忙盛了两碗鸡汤给他们。 饭桌上这才安定下来。 范子衿看着默契的齐浩然和穆扬灵，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就道：“我明天就回汉中府，那儿还有许多事要我处理呢。” 范子衿看向穆扬灵，道：“分红的事推到初二吧，到时候我带着账本和银子过去找你。” 穆扬灵一愣，问道：“今年还分红啊？不是说钱都拿去买军备了吗？” “江南的一批货和银子已经到了兴元府了，之前金兵攻城，他们怕出意外所以滞留在那里，今天已经开始往汉中府赶了，等我把账本理出来，我就过去找你，我和浩然的那份银子暂时不要，先把你的分红给你。”穆扬灵虽然一直是兔子入股和劳力入股，但两年了一笔分红也不发也说不过去。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道：“齐大哥那里要是急用钱，就先不发吧，我这里还过得去。” 范子衿脸色缓了许多，难得好声好气的道：“你放心，大表哥那里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底下养着这么多人，还是先把你的那份分了吧，等到三月，酒楼，布庄和兔肉坊都会有新的收入。” “府上也要过年啊。”将军府和他们穆家可不一样，他们穆家十几两银子就能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年了，但将军府人情往来这些可都不能少。 范子衿却道：“放心吧，短不了府里的，这个不用你俩操心。” 大表哥攻入汉中府，搜罗回来的东西可不少，打仗是最花钱的，但也是最挣钱的，未来两年要是没大事，他们就不会很拮据。 这还是只说先前，搜罗回来的古董字画等都被他们给扔到了库房。 穆扬灵听范子衿这么一说，立马不再多问，对于钱的事，齐浩然一直不操心，不够用的时候找大哥，找完大哥找子衿就是。 范子衿一走，府里就剩下齐浩然和穆扬灵两个主子了，本来穆扬灵是打算在这里停留两天就回去的，但王妈觉得她是第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赶路，现在外面的天气能把人活活冻死，那风吹过来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肚子哪怕受一点凉，以后就是痛苦一辈子的事。 所以硬要穆扬灵住够四天。 但四天之后就是大年三十了，王妈生气道：“到底是一次过年重要，还是你将来几十年的健康重要？” 齐浩然就拍板道：“三十那天你再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还是别了，五营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去那里干什么？” “谁说我要去五营了？大哥还在外领兵，子衿又在汉中府，我要去你家过年，等子衿回来，我再回来。” 穆扬灵顿时不反对了。 齐浩然就喜滋滋的道：“就这么决定了，一会儿我们去吴府看一下吴进。” “吴进怎么了？” 齐浩然就鄙视的道：“他病了，只是受了寒就病到现在，念在兴城关之战中他的表现不错，我们去看看他。” 说完趁着大家不注意凑到穆扬灵耳边道：“我们去安抚一下吴善才那个老狐狸，免得他在大哥回来之前惹祸。” 穆扬灵了然的点头，问道：“朝廷有指令下来了吗？” 说到这里齐浩然也有些惊奇，摇着头道：“没有，我也一直奇怪呢，朝廷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就算这里离临安府远，但这么紧急的事，在兴元府收到消息后应该会飞鸽传书报告给临安府，一边还要八百里加急送详报回去，但这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是一点指令都没有收到，总不会是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战报吧？ 朝廷怎么可能没收到战报？ 其实在齐修远打下京兆府的前一天，朝廷就收到了飞鸽传书，当时皇帝还在龙床上睡着，收到消息差点从龙床上摔下来，连夜就召开了大臣会议。 但和以往一边倒的求和不同，这一次支持的声音占了一半，就算秦相坚持让袁将军和齐修远停战，回到自己的地盘，不要再惹怒金国，皇帝也犹豫着没有下令。 因为，他也想趁机收回那些故土，而且他是一个擅长倾听的皇帝，既然支持的人同样占了一半，那他就不能一意孤行的让人撤回来，所以皇帝打算第二天在大朝会上和群臣商量一下。 谁知道第二天的大朝会就像是菜市场一样爆发了，求和及主战的两方吵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打了起来，没错，就是打了起来，在太和殿上，大臣们就像是市井的泼妇一样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还有的大臣脱了靴子当武器，皇帝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混乱的场面，呆住了！ 太和殿中的侍卫和太监也都呆住了，最后连秦相都被推倒在地上，被人用臭靴子拍了一顿，皇帝果断的闭上了嘴巴，抿着嘴坐在上面，低头看着。 第363章 交锋 皇帝坐在龙椅上，想笑却又觉得可气，庄严肃穆的朝堂竟然变成了互殴的市井，但能看到那些重臣如此的失态，皇帝却又觉得值了。 皇帝摇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先阻止大家互殴吧。 皇上觉得下面的人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叫侍卫们上前将人拉开。 秦相的眼角也不知道被谁揍的，竟然青了一块儿，他被拉开后就气恼的推开侍卫，跪在地上喊道：“圣上，我们与金国好容易缓和了局势，万万不能因为齐修远和袁将军两人再毁于一旦啊，圣上，快下令让他们退回来吧。” 一个白胡子老头就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上前啐了他一口，道：“你不忠不义不孝就罢了，竟敢将圣上也拉上，圣上，世宗皇帝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我们丢掉已是不孝，如今既然有机会收回，怎能退缩？还请圣上下令户部兵部全力支持袁将军和齐将军，就算收不回所有的故土，也要收回京兆府，河南府和开封府三府。” “难道我不想收回故土？”秦相恼怒的喊道：“但收回也要能守住，惹怒了金国，他们几十万铁骑南下，别说这三府，只怕他们能一口气冲到长江来。” 此话一出，朝廷上的几个武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出列请战道：“圣上，臣等请战，前去协助袁将军与齐将军。” 白胡子老头也嘲笑秦相，“只要秦相不拖后腿，袁将军和齐将军能收回失土就能守住，圣上，只看汉中府就知道，汉中府边界线长，又无关口，齐修远不也守了两年。” 秦相嗤笑道：“汉中府不是齐修远守住的，而是金兵压根就没出力收回，他是运气好，碰上金国和西夏交战，不然你看他是否能守住汉中府。” “秦相不是说金国有几十万铁骑吗？怎么就抽不住几万来打汉中府？”主战的官员嘲笑道：“金国和西夏的那几场仗就牵扯住了他们的兵力？” “圣上，汉中府边界线长，的确很难守，但收回了京兆府就不一样了，京兆府有四关，特别是函谷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收回京兆府，则京兆以南可多了五分保障。”白胡子老头又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老泪众横的道：“请圣上下旨，无比让齐将军收回京兆府啊！” “请圣上下旨，收回京兆府！”主战的全都跪下，一时间，朝中站着的只剩下一半了。 皇帝心中呼出一口气，他也是倾向于收回京兆府，因为京兆府的地理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不像汉中府，可有可无。 皇帝刚要下令，一个武将就跪下道：“圣上，先不论齐将军和袁将军是否应该收回京兆府，他们无命令私自出兵就是违了圣意，请圣上派人去查明，他们是否有反意，再定他们的罪名。” 跪在下面的齐丰心中一紧，见朝堂静得能落针而闻，先前叫嚣着要出兵的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顿时咬咬牙，闭了一闭眼，就往前跪了两步，道：“皇上，臣有罪！” 本来正想给齐修远和袁将军说情的白胡子老头在齐丰站出来后就缩了回去，再听到齐丰的下一句话，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还以为齐丰是来给自己儿子辩解的，谁知道是出来认罪的。 其他人也是一愣，主战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们之前安静下来，是因为没料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罪名，造反这可是个大忌讳，所以在帮齐修远和袁将军辩解前自然要好好的想清楚，但谁能知道齐丰一站出来不是为自家儿子喊冤，而是认罪呢？ 你哪怕就是哭喊着说自家儿子以前是多么的敬慕圣上，多么的热爱大周，多么的想要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好啊，竟然是认罪！ 皇帝脸上也晦暗不明的看了齐丰还一会儿，这才淡淡的“哦”了一声，问道：“齐爱卿何罪之有啊？” 齐丰哭道：“圣上，臣没有教好儿子，齐修远十三岁就离家投奔了他舅舅，这些年不仅人没回来，就是信件都很少，臣真的不知道他竟然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范思文脸上有些晦暗，犹豫了良久，在白胡子老头瞪了他两眼后他才咬牙站出来打断齐丰的话道：“圣上，修远与家里的联系虽少，但每年过年过节也都有信件回来的，臣这个姨父也经常能收到他问候的信，从信中，他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替圣上，替大周收回故土，加之他身在军队，此种念头只会更胜，说他年轻气盛，守不住金兵的挑拨出兵收回京兆府臣信，说他造反臣不信，圣上，修远一家老小可都在临安府，他手底下也不过区区几万人马，兴元府的十几万大军朝发夕至，他虽年轻，但又不是无脑之人，必定不会做这种事。” 范思文奠定了基础，白胡子老头也立马出来道：“圣上，军中大部分将士都想收回故土，洗刷屈辱，袁将军更是以此为毕生目标，圣上与袁将军君臣二十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吗？至于齐修远，从他收回汉中府的行动就知道，他也是个一心为圣上收回故土的猛将，圣上若疑心，岂不是让前线的将士们心寒吗？” 范思文不等秦相说话，又赶紧磕头转移开话题道：“圣上，如今修远与袁将军的兵马都还在前线，是战是和还请圣上拿主意，不然，将士们在外多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主战派的人立马明白过来，在袁将军和齐修远的辩护折子到之前，一定不能让人再将话题扯到造反上来，立马都跑出来求皇上下令齐修远和袁将军继续前进，收回故土。 于是，话题又被扯了回来，秦相的人好几次想再次把话题扯到追究两人的责任上来，也总是被扯走。 圣上本来挺直的背，在见到大家吵了半天还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就恼怒的挥手道：“退朝，明天再议。” 秦相脸色顿时一暗，白胡子老头心中一喜。 朝堂退朝，但齐修远和袁将军的脚步不会停下，一天哪怕只能收回一寸土那也是值得的。 白胡子老头开开心心的在儿子和孙子的搀扶下出去了。 他儿子和孙子一直提着一颗心，“父亲，明天您还是别来了，今儿实在是太玄了。”刚才他可是看着他老爹脱了鞋子用力的去砸秦相，不过除了他爹和那几个老学士，还真没敢人用鞋子去砸秦相。 第364章 争吵 白胡子老头是大周朝仅存的三个三朝元老中的一个，严舂，二十年前，圣上南逃，他大哭了一场，却也不得不带着家小跟着圣上到了南边，在朝廷一片混乱的时候，和几个老臣一起撑起了朝廷。 如今权倾天下的秦相当时也不过是一小小的六品官，见到他不仅要避让行礼，还会尊称他为先生。 当年秦相考进士科时，白胡子老头不幸的就是主考官，这让他一直很懊悔，直呼当年他要是知道秦相是这样一个奸佞小人一定不会让他过关，虽然是气话，也由此可见他和秦相恶劣的关系。 他七八年前就退休了，昨天听到袁将军和齐修远出兵的消息，一时高兴喝了两杯酒，第二天就翻出自己的朝服上朝来了。 他虽然退休了，但头上还有太子太傅这样的名誉头衔，想要上朝简单得很。 对于儿子阻止他上朝的行为，他只是哼哼了两声表示了不满，对儿子和孙子的战斗力表示了鄙视，“指望你们？那我还不如闭上眼睛做梦呢。” 儿子严渡和孙子严复脸上都有些讪讪然，白胡子老头却停住脚步，看向退出朝堂的齐丰，眼里闪过讥讽，扭头对儿子道：“看着他，还嫌弃我对你们兄弟不好吗？你们能投胎在我这儿，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是不惜福，我下去见到阎王爷让他下次把你们投胎到齐丰媳妇肚子里去。” 严渡哭笑不得，“父亲，儿子年纪比齐丰年纪还大呢。” 严复低下头去，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白胡子老头就瞪眼道：“下辈子去投，不信你就等着看，做我的儿子不知多幸福，你们非要吵吵闹闹。” 在儿子面前严渡多少有些尴尬，但想到刚才齐丰的表现，难得的觉得父亲说的也不错，齐修远摊上这样一个爹可真是倒了八被子的霉。 而此时，范思文也正脸色铁青的看着齐丰，他顶住别人异样的目光走到齐丰身边，低声道：“我们一起走。” 齐丰因为刚才朝堂里的事也有些尴尬，闻言立马跟上。 对于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也很委屈，刚才一有人提出造反的话，他浑身就冒了冷汗，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自然是想竭力保住齐家，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齐丰有些抱怨儿子，要是他不去军队领兵，好好的科举入仕，哪里会有这些麻烦？ 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 范思文现在连杀了齐丰的心思都有了，就因为造反是株连九族的，他才不得不跳出来，哪怕是拼着谏死，也要替齐修远拦住这个罪名，因为他也在九族之内，这个罪名落实了，范家上上下下一个都活不了。 所以范思文对齐丰才会这样恼怒，才上了自家的马车就压抑不住的怒气道：“你疯了，这时候不替修远喊冤，你请什么罪？你以为是杀个人这么简单？修远造反的罪名落实了，你们齐家，我们范家，还有祝家，夏家，一个都逃不掉。” 齐丰脸色也有些难看，辩解道：“圣上宅心仁厚，要是我们主动交代……” “交代什么？”范思文劈头盖脸的骂道：“修远是去收回故土，只是去收回故土，他现在才二十，连媳妇都没娶，你以为他心有多大？圣上再宅心仁厚，他也是皇帝，皇帝是什么？”范思文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道：“皇帝是天子，天子一怒，浮尸百里，齐丰，不要再做傻事，明天起，你就请病假吧？” 说完就甩上车门，跳下车，下去了才发现这是自家的马车，他果然是气糊涂了，竟然下了自家的马车，应该把齐丰赶下来才对。 不过想到齐丰那样子，范思文也就歇了心思，站在地上喘了两口气，这才有些无奈的挥手，让车夫送齐丰回齐父，他自己背着手走回去。 范思文沉着脸走回到家，这才发现他还要去上班呢，竟然就翘班回来了，今天果然是诸事不顺，这么一想，他也没心思去衙门了，直接打发了小厮去衙门里请假，自己青着一张脸进府。 夏彤听说范思文回来了，连忙跑出来，边给他手里塞了一个暖炉，边问道：“怎么样了？” 见他脸色不好，就问道：“是不是修远出事了？” 范思文直接进了书房，将人打发掉，夏彤见他不说话，就跺脚道：“你倒是说话呀。” 范思文瞪他，“修远能有什么事？放心吧，有严太傅在，又有袁将军在前面顶着，处置不到修远头上，就算降罪，也不过是扣扣年薪之类的。”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范思文胸中怒气翻涌，“本来就没多大事，你表姐夫却主动帮修远认罪，认的是其他罪也就罢了，竟然连造反的罪名都敢应，真不明白他这四品官是怎么来的。” 范思文将今天朝堂上的事和夏彤说了一遍，道：“你给子衿写一封信吧，将这边的事和他说一说。” “那，要不要把子衿叫回来？还有浩然，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呢，还是叫他们回来读书吧。”夏彤满脸担忧的道。 范思文瞪她，“你能做得了子衿的主儿？”范思文冷哼一声，“你要是能把人叫回来就叫吧。” 夏彤气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儿子才离家出走的。” “怪我？”范思文刚压下的怒火又腾腾的起来，吼道：“恩荫的名额是老子的，他是我儿子，难道家略就不是我儿子？家略比他还大两岁呢，我给他恩荫怎么了？” “嫡庶有别你不知道啊？”夏彤吼回去，“子衿是嫡子，这恩荫的名额本来就是他的，凭什么要让给家略？从他出生，他让了多少东西了？” “他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能自己出仕，要这个恩荫干什么？他大哥读书读书不成，习武也没有天赋，我才把恩荫给他的，难道你想家略一辈子靠着子衿吗？” 不是范思文往坏处想自家的儿子，子衿从小就蔫坏蔫坏的，等他一走，他还不可劲儿的折腾他庶兄。 第365章 夏彤却冷笑道：“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你买了东西哪一次不是让家略先选才轮到子衿，明明是子衿看中的东西，你却要求他让给家略，明明他是小的，又是嫡子，却要处处让着家略，你想过他吗？家里的这些奴才捧高踩低，他从小不知道受了那些奴才多少的气……” 范思文不耐烦的道：“你是当家主母，他能受什么气？要受气也是家略受，别以为我不知道，家略小时候好几次欺负浩然都是他设计的，不然怎么就这么巧，我刚一回来就碰到？” 夏彤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喊道：“那家略私底下欺负他们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不是他私底下欺负子衿和浩然，子衿能设计这些吗？你要是能为他做主，他用得着费这个心思吗？你是他爹啊，他那时候才多大？五岁都不到，你臊不臊，臊不臊，说齐丰不配当修远的老子，你又好到哪里去？我看你可以去和齐丰去做兄弟去，都是宠妾灭妻的混蛋！” 说完噼里啪啦的将书房里的东西给他砸了。 范思文脸色铁青，沉着脸坐在那里，怒视着夏彤。 外面的人却已经习以为常，该做什么，做什么，老爷太太要是哪天不吵架他们才觉得奇怪呢。 范思文虽然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但还是准备了一下明天要为齐修远辩护的话。 要这是齐修远一人的事他说不定也就尽尽心而已，但这是株连九族的事，他不幸的是其中的一族，所以哪怕是为了妻儿，他只能拼了老命的去维护齐修远，至少不能让他落实了造反这个罪名。 不过想到皇帝的反应，拍下这个罪名的可能性也有些小，前提是没有齐丰拖后腿。 其他人也在准备着，主战一派的摒弃前嫌，联合起来请求皇帝支持袁将军和齐修远的军事行动。 主和一派的则联合起来请求皇帝将袁将军和齐修远撤回来，并启动和金国的谈判机制，尽量将损失降到最小，至于对袁将军和齐修远的处理，又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他们只是不听号令，私自出兵，属于功名心切，还够不上造反，另一派却坚定的认为两人就是想造反，不是也得是。 大家都准备好了各自的言辞，结果第二天大家到太和殿的时候，皇上竟然说他病了~病了，所以休朝三日。 休朝三日，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再加上指令到达北方的时间，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主和一派的脸色难看非常。 主战一派却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圣上没有明着站出来说出兵，但却默认了袁将军和齐修远的行为。 只有严舂和几个重臣皱着眉头，心中不安的退朝。 “皇帝打的好算盘，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严舂叹气道。 严渡犹豫道：“父亲，那要不要给袁将军提个醒？” 严舂摇头，“这么大的事你以为袁将军没有渠道知道吗？现在只能希望他们能守住打下的县城，守住了，民心所向之下，皇帝这账算的就不会太狠，守不住，这天下只怕又要动荡了。” 严渡心也提了起来，担忧不已。 而此时，齐浩然还不知道他老爹把他老哥又给坑了，然后皇帝又在后面挖了一个更大的坑，他正坐在吴进的房间里，嫌弃的看着脸色青白的吴进，“只是着凉而已，竟然病了那么长，还重成这样，你的体质也太差了吧？” 吴进很委屈，“我从小到大就没在那么冷的夜里出门。”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功劳，”齐浩然挥手道：“现在我来了，你爹心安了，你安心养病吧，你爹不会再罚你了。” 可老爹捐出这么多东西，他心疼啊，他一心疼就可劲儿的折腾自己这个儿子。 吴进偷眼看了齐浩然一眼，到底没说出口。 屋里全是药味，齐浩然不耐烦久坐，自认为他慰问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养病吧，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玩，保证一个月能让你在冰天雪地里光脚跑。” 吴进脸色更白了一些，但齐浩然没发现，觉得安慰到家了，就挥挥手走了。 吴进看着他的背影就大松一口气，然后就纠结起来，不知道他是应该快点病号，还是应该继续病下去。 齐浩然才踱步出来，吴善才就满脸笑意的迎上来，“四公子，还劳烦公子来看犬子……” 齐浩然扯了一个笑道：“吴公子为守城之战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来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哪里，哪里，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吴善才脸上的笑意更深，压低了声音打探道：“四公子，您知道齐将军何时回来吗？” “不知道，大哥的行程我从来不打听，吴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这不是快要大年三十了吗，本官觉得就算打仗也得让将士们过一个好年吧？” 齐浩然沉默下来，无视吴善才打探的小眼睛，直接道：“大人只好管好政务就好，军营里的事就不牢您操心了。” 但回到马车上后，齐浩然却情绪低落起来，穆扬灵好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只是进去一趟，怎么整个人恹了？” “这次战事阵亡了不少将士，有的家就在这里，也有的家很远，以往过年，他们就算不能回家也能寄一些东西回去的。” 穆扬灵沉默半响，道：“有战争就有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要结束战争，除非你们愿意为奴，要么，就知道继续收回故土，将整个国家建得强大而富有，只有这样，才能再避免战争。” 齐浩然茫然，“强大而富有，外力我们可以不惧，但圣上和朝廷就不会答应让我们做这些，这是郭家的天下。” 穆扬灵也沉默了下来，车里顿时沉闷起来，外面的飞白察觉气氛有异，更加缩小了存在感。 下车的时候，齐浩然道：“那些都太过遥远了，我们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吧。” “比如说？” “比如说，给阵亡的将士家里发抚恤金，还有给所有出征的将士家里发些物资，哪怕是一斤米面也好啊。” 穆扬灵停住脚步，问道：“你知道你们有多少将士吗？这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齐浩然挠挠脑袋，道：“先跟子衿借？回头再用我的分红还？” 第366章 战局 穆扬灵看着齐浩然，问道：“你确定你真的还得起吗？” 齐浩然的钱总是不够用。 齐浩然却自信的大手一挥，“我以后不花分红的钱就行了，肯定能还得上。” 于是齐浩然一声令下，五个营的后勤就拿着账本和名册去汉中府找范子衿了。 范子衿一口嫩血差点吐出来，齐浩然一句话，他酒楼里一年的收益就没了，偏他已经做出了承诺，他又不能让他反悔，只能挤出自己的私房给他填补。 范子衿打算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而此时，齐浩然正满脸高兴的和穆扬灵一起坐上马车回鸣水县过年。 穆扬灵看着外面脸上洋溢着笑容的百姓，道：“不知道齐大哥他们今天能不能停战过年。” “金兵又不过年，大哥就算想停战，也得要金兵答应。” 金兵倒是不想停战，但他们现在已经无力守住城池，只能往后退，加上天寒地冻，见汉兵今天没有动兵戈，他们也就龟缩在营地里不动了。 而此时，齐修远并不在营地里，而是在刚收回来的小镇的一家饭馆里。 袁将军带了两个随从大踏步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青年，他眼里闪过赞赏，笑着走过去。 齐修远看到他立马起身，“袁……叔叔。” 袁将军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既叫我叔叔，那我就认下你这个侄子，来，大家都找地方坐下吧。” 他见饭馆里没多少人，四周却或站或坐着一些普通百姓，就笑着看向齐修远，“你这小子，倒是精明得很，这小镇才占了几天，竟然就弄出这一个饭馆来了。” 齐修远微微一笑，解释道：“小地方物价低，只是百两银子就能盘下店铺，叔叔要过来，我总要准备一番。” 袁将军并没有怪齐修远，反而还觉得他心思缜密，他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齐修远，齐修远今年不过才二十，虽然风吹日晒有些黑，却更显男子气概，加上身材伟岸，气质儒雅，和他们这些军中的大老粗站在一起实在有些鹤立鸡群，但难得的却更让人信服。 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一连叫了三个“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虽从未见过你，却一直听着你的消息，你舅舅当年就和我说你是可造之材，但没想到这么可造，前两年你要收汉中府还把我吓了一跳。” 齐修远谦虚道：“我虽拼尽全力也只收回了汉中府，将军一出马却收回了河南府和开封府。” 袁将军摇头，“京兆府易守难攻，一府可抵我两府，何况，你才有九万人马，我却有二十万，如何能比？” 所以袁将军才冒险来见齐修远，实在是难得的军事人才，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感觉和金兵的交战越来越难，不仅因为有来自于朝中的压力，金兵对他太过熟悉，还因为他越来越着急，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还能有几年在战场上？ 他的儿子虽然勇猛善哉，但自家的儿子自家了解，他们只能做前锋，做不了将军。 他害怕他一死，这北关就受不住，可齐修远的出现无疑让他看到了希望。 所以他才不顾军师沈牧的阻止也要来见见齐修远，不然，都神交了这么多年，这次不见，下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当然，这个不能成为他们见面的理由，于是，就用了他们之后对金国用兵的借口。 两人寒暄过后很快切入正题，袁将军的意思是乘胜追击，最好能将黄河以南的失土全部收复，将金兵赶到黄河以北。 听着袁将军的建议，齐修远却不由的想到弟弟临走前那天晚上和他说的话。 收回汉中府的时候虽然艰难，但他们还是收回了，收京兆府的时候虽然艰险，但他们也成功了，齐修远现在的确满怀信心。 在此之前，他和荣轩的确和袁将军一样的打算，收回尽可能多的失土。 但一向冲动，更急切收回故土的弟弟却不这么想。 齐浩然在被送回兴州府前曾就此事和他讨论过，齐浩然的意思很简单，将东西打通后就收缩战线，守住京兆府，河南府和开封府就行。 齐浩然圆圆的脸上深沉的道：“大哥，袁将军当年不是没收回过黄河以北的地方，纵然，圣上的铁令是一条，但他急功近利，只收不守也是一条，我们是要收回来并且守住，只有守住了才是我们的，要是收回来再失去，那我们将士们的血不是白洒了？” 齐修远一直知道弟弟在行兵打仗上很有天赋，因此认真的思索他的话。 齐浩然乘胜追击道：“大哥，我们只有几万人马，能守住京兆府就不错了，袁将军虽有二十万兵马，但此战一了，还能剩下多少人谁也不知道，开封府到京兆府的界线又长，二十万都未必能守住。我们不如就像守住汉中府一样，先守住京兆府，等休养生息好了再慢慢往外侵蚀，总比一股脑的向北，却又因后备不足不得不再丢失土地要强吧？” 齐修远这几天一直在思索弟弟的话，多日来一直积压下来的骄傲消失一空。 浩然只着眼于战局来看这个问题，但他还要想到政局，想到金国的应对。 如果他们继续往北，将金国挤压到没有生存之地，他们会不会勃然一怒，倾全国之力来反抗？ 而如果他们守不住攻打下的城池，朝廷为了能保住长江以南的现有地盘，肯定会舍弃他和袁将军。 袁将军有二十万兵马，朝廷可能会顾忌良多，但他只是一三品将军，却是可以随时踢出来做顶罪的，所以齐修远决定听取弟弟的意见。 而他来，就是来打消袁将军继续北上的念头的。 齐修远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袁将军，认真的道：“袁将军，我却认为我们不应该再北上，而是收缩战线，守住攻下的城池。” 袁将军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第367章 算账 袁将军最后还是被齐修远说服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对跟着身边的沈牧叹息道：“我们只怕是真的老了。” 沈牧微微一笑，道：“你认老，可别把我拉上，当初我也劝你收缩战线的，几十年的老友不停，却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劝，我这心啊肝可全都伤了。” 袁将军哈哈一笑，知道他是在说笑，就用马鞭轻轻地抽了一下他的马屁股，笑道：“你还真别说，我就愿意听比我小的意见。” 沈牧摇摇头，但还是道：“齐修远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袁将军与有荣焉的道：“如何？这一趟走得不亏吧？” 沈牧笑容微敛，问道：“他还没成亲吧？” 袁将军笑容一顿，点点头。 沈牧深沉的道：“圣上膝下有适龄的公主吗？” “就算没有，也还有郡主之类的，”袁将军不在乎的道：“他要是能娶公主或郡主，对他也不错。” 沈牧却不做如此想，齐修远要是娶了公主或郡主，在圣上那里，他不见得能多得多少信任，却平添许多掣肘。 但那是齐修远的私事，沈牧虽然惋惜，却不能去干涉。 两巨头既然商定了收缩战线，自然是不会再主动挑衅金兵，因此，从大年三十那天停战开始，两边竟然就没再发生冲突。 大周这边，齐修远和袁将军正在分派兵力做好防守工作，金国那边却也一直按兵不动。 不止是袁将军和齐修远觉得不对，远在鸣水县，却一直能拿到前线消息的齐浩然都觉得不对劲儿。 他很想起身去前线看看，却无情的被穆扬灵镇压了，那道伤虽然没伤及内脏，但创口很大，又长，现在伤口刚刚结痂，正是复原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就连范子衿都板着一张脸将他镇压下来，道：“大表哥又不是傻子，你都能发觉不对，大表哥只会更早发觉，你要是担心，写了信去问就是，何必亲自去？” 齐浩然一想也是，转身就回屋写信去了。 从大年三十那天开始，齐浩然就跟着穆扬灵住在了穆家。 穆家房间不少，安排一个齐浩然和一个飞白绰绰有余，舒婉娘听说齐浩然要一个人过年，母性爆发，立马将人留下，又因为他受伤，所以各种照顾。 而范子衿是大年初一过来的，三十的时候他忙了一天才想起来他竟然为了齐浩然抚恤将士的事亲力亲为了，一下子就不乐意，顿时把账本和名册交给那五个军营来的后勤，再把自家的几个管事找来，钱只有这么多，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然后甩甩手就回来了。 回到兴州府才知道齐浩然不在家过年，跑穆家去了，虽然跑别人家去过年很不好意思，但范子衿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搬了进来。 舒婉娘就在齐浩然的旁边给范子衿安排了一间屋，然后让研墨去和飞白挤一间屋了。 所以穆家的这个年，虽然少了一个穆石，却还是热闹得很。 范子衿见齐浩然回屋了，就扭头对穆扬灵道：“我们来清账吧，把头半年的分红给你。” 范子衿叫研墨拿了两本账册来交给穆扬灵，“你盘算盘算。” 穆扬灵却直接交给秀红和刘朗，道：“你们算一算。” 刘朗有些激动，他才学了一个多月，之前虽然和核算过账本，但都是算的秀红算过的，这可是头一次有任务到他手上，刘朗激动的接过账本，进了书房就出不来了。 秀红则没有刘朗这么兴奋，她沉静的拿了账本去书房，将火盆，茶点都准备好，这才坐下慢慢的算。 范子衿一直看着他们，半响才扭头道：“你能用的人不多，却都是身边的人，不用考察就能直接交托出去，比我强。” 说到这里，范子衿神色间有些疲惫，他则不同，因为范家和齐家的家业都不在这里，他要用人都是现买，然后才考察人品，让他们学本事，学好了再安排，这样一来太费心神，也太费时间，但他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建议道：“我觉得你不用这样一个一个的选定了再教，然后再选一遍，直接买一群机灵的人，就开了学堂让他们去学，可以出师了就把人安排进作坊和铺子里去，得用的，就慢慢一步步升起来，不得用的，或调走，或卖都可以，虽然会多花费一些钱，但精力和时间上却省了很多。” “而且，他们全都从基层做起，受过苦，对你给的重任只会更珍惜和努力，你这样选了人再教，然后就给人一个管事或副管事，东西得来的太容易，人也就不会珍惜。” 范子衿沉思，半响才诧异的上下打量一下穆扬灵，道：“这主意是你想的？” 穆扬灵瞪他，“别以为只有你是聪明的，有时候把事情想简单一些就行，你们这些聪明人非要疑神疑鬼的作，明明是最简单的事也能被你们弄复杂，你们要真怕有奸细混进来也简单得很，制定好规章制度，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往外透露都规定好，到时候你怀疑了谁，直接把人调走就是。” “人的精力有限，你既要做这么多生意，又要照顾军队的后勤，还要防备奸细，就是铁打的也能垮掉，浩然都知道身体是基础，我觉得你和齐大哥连浩然都不如呢。” 说完，穆扬灵丢下范子衿走了。 范子衿却低头思索起穆扬灵的话来。 秀红核算得快，刘朗一开始慢一点，后面找到感觉，算盘也打得噼里啪啦的响，速度虽然赶不上秀红，但也不慢多少了。 因此在吃晚饭前，两人就把账本交给了穆扬灵，汇报道：“账本没问题。” 穆扬灵点头，将账本放到一边，让秀红和刘朗核算，其实也是一个态度，她不相信范子衿会在此时骗她，也没必要。 “半年的收益如何？” 秀红高兴的道：“表姐，我算过了，只头半年的收益你就能分到六千七百五十八两。” 这还是头半年只有兔肉坊的生意的情况下，后来不仅增添了丝绸，还有布庄等，因为都是用穆扬灵他们的分红投入，所以穆扬灵依然占有三成。 这预示着越到后面，分红就越多，想到这个，秀红已经双眼发亮了，表姐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看来这三年她都错怪范公子了，只看到了他不断的从家里拎走兔子，却没看到这个远景。 刘朗也受了很大的震动，因为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他们全家的钱加起来连这笔钱的零头都不到呢，看着阿灵表妹瞬间复杂起来，然后越发坚定的跟定她了。 第368章 犹豫不决 齐修远头一次飞鸽传书给齐浩然，齐浩然本来还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将鸽子上的纸条取出来，才看了开头一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牵动了伤口。 范子衿和穆扬灵都着急知道上面的消息，皆瞪着眼看他。 齐浩然左右望望，就把两人扯进书房，将纸条递给他们看，兴奋且小声的道：“金国老皇帝死了，金国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跑回去和七皇子夺位去了，”齐浩然眼睛闪闪发亮，“我们加快脚步，一定能将打下的城池守好，等到金国国内安定下来，我们也缓过劲儿来了。” 范子衿目中异彩连连，“如果趁金国内乱，继续北进……” “不行，”齐浩然沉声道：“冬天打仗本来就艰难，之前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要是继续进兵，底下的将士肯定有抵触，而且也不能把金国给逼得太狠，他们温水煮青蛙一般的步步蚕食我们的土地，现在我们也用一样的法子慢慢地收回，不然一下子把他们打疼了，他们就算内乱也会回过身来咬我们，说不定还能让他们转移金国国内的矛盾。” 穆扬灵敬佩的看着齐浩然，她之前只是觉得继续北进不妥，但要她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只能说这是直觉。 因为这个机会实在是很难得，齐浩然对战局的把握的确很准确。 范子衿显然也被齐浩然说服了，闻言道：“那你就写信给大表哥吧。” 齐浩然则低声笑道：“我们虽然不能北进，但却可以趁着这个乱势做一些事情，这几十年来，金国占领下的汉人过得可不怎么好，你说他们要是起义会怎么样？” 范子衿眯着眼笑，赞道：“好主意。” “还有那些汉人土豪乡绅，他们应该愿意支付一些军饷之类的。”齐浩然是给穷的，这几天范子衿天天追着他要钱，还给他算因为他提前支付抚恤金和补助物所造成的亏空，这让齐浩然改掉了大手大脚的毛病，至少现在他打赏下人不是几两银子的往外扔了，而是改成了言语激励。 这让飞白他们的额外收入是直线下降，他怕挑拨了那些人起义，那些人会问他要物资，只能把主意打到那些乡绅头上。 穆扬灵却觉得这个主意极妙，“一个国亡家破，从外面打进去很难，但如果是从里面打出来就容易得多。” 齐浩然就笑道：“你们要是都觉得可行，我就给大哥写信，让他派几个口舌厉害的往北走一趟，哼，金国国内本来就盗贼横行，那些人打劫老百姓是打，还不如去打劫金兵呢，到时候我们在外头给他们一些资助，一定让金兵再无暇顾及我们。” 这就如同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穆扬灵立马想到了以前看过的各种战国的电视剧，立马道：“还可以挑拨一下金国和西夏的关系，让他们在交界处时不时的打上两场，嗯，可以叫那些盗贼，不对，是义军，假扮成西夏人去打金兵，或是扮成金兵去打西夏，还可以挑拨一下金国各部落之间的关系，不过这需要精通金国的各种语言才行，还可以给金国的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送一些谋士去，要是他们能够一直争夺皇位或造反就好了……”穆扬灵叹息道。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瞪大了眼睛看她，齐浩然赞叹道：“阿灵，你实在是太会想了。” 范子衿满头黑线，“浩然，你不会真的照她说的去做吧？” “有什么不可以？” “先不说她说的人才我们没有，只怎么把人送到金国皇子身边就是一个大问题。” 齐浩然则信心满满的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是会有的，反正我们现在有了方向不是吗？” 说罢，不顾范子衿的反对执意给齐修远写信了，还将穆扬灵说的那些完善了一下。 范子衿见两人都兴冲冲地，也就不拦着了，反正大表哥会判断的，要是不靠谱自然不会采纳。 齐修远收到齐浩然的信，先是失笑的摇头，和范子衿一样觉得弟弟和阿灵太过胡闹，然后看到最后一句，“总要试过才知道是否可行”时却沉默了下来，想了想，叫来荣轩商量。 此时袁将军也刚得到金国老皇帝驾崩的消息，才压下的念头又升了起来，若是此时北进，说不定能趁机收回更多的故土。 沈牧力劝，他和齐浩然一样，认为此时最要紧的是守好城池，而不是北进。 但袁将军从军二十六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收回故土，驱逐鞑虏，又哪里是沈牧能劝住的。 沈牧看着鬓角微白的好友，知道他是着急了，人能有几个二十年？ 他如今已过四十，能在战场上的日子不长了，沈牧能理解他急切的心情，却不能赞同他的决定，因此想了良久，就给齐修远写了信，让他力劝袁将军，既然袁将军说他是他最欣赏的后辈，那就让他最欣赏的后辈来劝他吧。 偏偏这时候皇帝也来凑热闹，远在临安府的皇帝比他们更早的知道金国老皇帝驾崩的消息，金国隐瞒下了他们皇帝驾崩的消息，但大周的细作也不是吃干饭的，袁将军他们的消息是二手的，他的可是一手的。 因此得知压着他一辈子的死对头竟然死了，端宗皇帝就叉腰冲着天空大笑了三声，然后将几个重臣召进宫，他要大规模的收回失土，不仅袁将军和齐将军继续北进，他还要把兴元府，潼川府的兵力给调过去。 这一下子支持和反对的人却掉了个，秦相支持皇帝的想法，严舂却跳出来反对，袁将军和齐修远既然已经停战，那此时就应该收缩战线，将布防做好就行。 这下轮到秦相他们讥讽严舂胆小怕事了，严舂却很讲道理的和皇帝分析，“圣上，潼川府的兵力不能动，西夏国也一直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若是将潼川府的兵力调过去，西夏若出兵，则我大周西北的门路岂不是对着他们大开？” “袁将军和齐将军已是疲军，现在又是正月，将士们思乡心切，只怕没有打仗冲劲儿，再者，再过不久就是春耕，圣上，春耕不能乱啊。” 皇帝脸色一时又犹豫不决起来。 第369章 决定 皇帝还在犹豫不决，袁将军和齐修远的请罪折子就到了，皇帝只是略微翻了一下就丢到一边，这一看就是之前写的，他想知道的是袁将军和齐修远现在的想法。 而两人也不负他所望，没过两天，两边的飞鸽传书就来了，袁将军提议出兵，齐修远却提议守城。 两人的意见不统一，皇帝还能从那两张纸条中看到了袁将军的急切和齐修远的谨慎。 皇帝突然心情很好起来，笑道：“袁将军和齐修远一同出兵，可现在看来，他们也并没有我想的这么融洽嘛。”皇帝敲了一下桌子，下令道：“让他们收缩战线，听从齐修远的意思守住打下的城池，不得再对金国出兵，至于他们的奖罚，等城守住了再说吧。” 伺候皇帝的内侍微微惊讶，他可是知道，之前皇帝很想出兵的，此时，他却突然拿定了主意，而且还很高兴的样子，以皇帝的性格，不是应该很痛心的吗？ 不过，虽然皇帝温和，他也没敢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只是躬身退下了。 皇帝的心情自然很好，也行袁将军北上的确是想收回故土，也有可能是想扩大势力，但不管是哪样，他都不想顺他的意。 两年前，不，应该说是三年前，他手下只有十三万兵马，但一次出兵金国，再一次镇压叛乱，竟然就涨到了二十一万，这一次过后，还不知道他又要增加多少人手。 兵权不在他手上，他怎敢放任他们做大？ 等到沈牧知道袁将军给皇帝去了请战的飞鸽传书，只能跺脚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二十万兵马之前损失了这么多人，在守城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继续北进？要是皇帝听信你的话，让大规模进兵怎么办？你之前不是答应了我要慢慢商量的吗？” “守城的士兵可以就地征收……” 沈牧悲怒的瞪着袁将军，“你是想皇帝把你砍了吗？二十万兵马已经够他忌讳的了，你竟然还要招兵买马？” 袁将军顿时不说话了。 “唉”沈牧叹气道：“算了，皇帝未必会答应出兵，他这几年一直喜欢跟你反着来，说不定见是你提议的就驳回了。” 袁将军脸色一青，“这也值得你高兴？” 沈牧梗着脖子道：“总比看着你去送死强。”说完摔袖而走。 在袁将军和齐修远等待圣上指令的时候，他们已经渐渐将边防弄好了，等圣旨一到，齐修远就将权利下放给江泽和莫雄，自己带了十来个护卫回了京兆府。 京兆府的乡绅富豪们都在函谷关里列队欢迎他，这倒是让齐修远微微一惊，看向最前面的一辆华丽的马车微微挑眉，荣轩就打马上前一步，道：“那是长安县李家家主。” 齐修远微微挑眉，“陇西李氏？” 荣轩含笑的点头，“虽然李氏被打得支离破碎，不过底蕴还是有一些的，在长安是有名的望族，金兵入关后虽对他们多有逼迫，却不曾伤及他们性命，所以实力保存的还不错。” 齐修远顿时没兴趣了，能够和金人和睦相处的，他不觉得有必要去和他们特意相交。 京兆府离开大周已经二十年了，二十年，他们本来就没掌握多少权力的手就更短了。 但齐修远依然面容平和的下马和他们见了马，然后推拒了晚上的宴会。 他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哪里有时间去陪他们喝酒？ 李谏眼看着齐修远离开，也和大家拱拱手，转身上了马车回家。 管家犹豫的道：“老爷，这位齐将军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这些在金兵马蹄下苟延残喘之人。”李谏微闭着眼睛道。 “不能吧？我见他对普通百姓都怜惜得很。” 李谏嘴角扯了一个嘲讽的笑，“对普通百姓自然怜惜得很，他们无反抗的能力，受尽了苦难，不得不屈服于金兵，一半的乡绅土豪还罢，他们也没多少见识能力，但我们李家却是传承近千年的陇西李氏，连挂在世家尾巴上的舒家都豁出命跟着皇帝逃了出去，我们却和金国交易，安然的生存了下来，他能看得起我们？” 李谏眼中又悲又痛，“齐修远还好，心里虽然不喜欢我们却从不嘲笑我们，而其他世家，只怕……” 管家脸色一变，虽然大周起始，世宗皇帝就多番打压世族，启用寒族，但世族依然比寒族更有优势，如果李氏被其他世族排斥，又与寒族敌对，那大周还会有陇西李氏吗？ 李谏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回到大周总比漂浮在金国要强得多。 家中适龄孩子不少，正好可以联姻。 “听说齐修远也未定下亲事。” 管家顿时明白，道：“我回去就开始打听。” 李谏满意了。 齐修远不知道才一个照面对方就想了这么多，他只是简单的见了一下军中的将领，让他们守好关口，他回去兴州府，要将大本营搬到京兆府来。 兴州府他只打算留下一个营守着。 想了一下人选，就对荣轩笑道：“我打算再招一次兵，扩建六营，其他五营也要添置人手。” 荣轩笑道：“你有合适的将领人选了？” “你觉得穆石如何？” 荣轩微微吃了一惊，但这也在情理之中，点头道：“他跟着浩然跑了两年，也经过不少的战事，加上这次守城之战，他出任六营，将士们不会有意见的。” 最主要的是，这六营得穆石来建，又不是从其他五营手里抢人，但穆石的功绩还是薄了点。 齐修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叹息道：“虽然功劳薄一点，但以后可以再积累，我们现在急需用人，可以破例。” 荣轩不由笑起来，“你只说是为浩然铺路，难道我还能斥你不成？”见齐修远脸微红，就叹气道：“你对浩然的岳父都这样，那对你以后的岳父岂不是更孝敬？” 齐修远直接飞腿将人踢出去。 跳出房门的荣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370章 搬家 穆石升官，全家都兴奋过度，穆扬灵直接拎了一坛桃花酒出来，在穆石不在的情况下自己庆祝。 连龙凤胎都被穆扬灵用筷子沾着吃了好几口，舒婉娘拍掉了她的手，但最后却是龙凤胎凑上去要自己喝了。 穆扬灵高兴的道：“娘，等爹在那边安定下来，我们就全家都搬去兴州府。” 舒婉娘愣住了，姨婆几人也惊愕的看着穆扬灵，“搬去兴州府？可，可我们的家在这里啊。” 连齐浩然和范子衿都看过来，穆扬灵却道：“我们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娘，爹现在是参将了，以后就守着兴州府，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一年也回不来几趟，我们搬到兴州府去，爹每天忙完军营里的事就能回家，我们呆在汉中府，要回家也就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行了，快得很。” 舒婉娘不由心动起来，“那我们的家怎么办？” “把门锁起来，让陈三柱和许坚帮忙看着，我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眼就行了，家里的地我请人耕种，娘，你们留在这里也种不了多少地，姨婆年纪也大了，也应该享福了。” 姨婆就嗔道：“我哪里老了？去年还能跟着你们把地都种了。” 穆扬灵只是一笑，眼巴巴的看着舒婉娘，她知道搬家的关键就是母亲，只要母亲答应了，父亲和姨婆都不会有意见。 “房子……” 齐浩然立马道：“房子不是问题，舒姨，这个交给我。” 穆家要是搬到了兴州府，那他们就算搬去了京兆府要见面也方便一些，要不是怕舒婉娘拒绝，他还想提议他们住进将军府里去呢。 反正大哥肯定是要搬去京兆府的，那兴州府的将军府就空出来了。 “等你爹回来，我们和他说。”舒婉娘道。 穆扬灵脸上就绽放开笑容，“娘，爹肯定巴不得你们搬去呢，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舒婉娘脸色一红，就不由掐了女儿一下，“在你弟弟妹妹跟前，瞎说些什么？” 齐浩然就高兴的冲穆扬灵挤眼，低声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兴州府，你告诉你爹这个好消息，顺便把房子给买了。” 穆扬灵就问，“你知道哪儿有合适的房子吗？” “我不知道，但吴进肯定知道，到了兴州府，我跟你去找他，一定让他给你找个又好又便宜的。” 穆扬灵一笑，低声道：“最主要的是要够宽敞，到时候在后院开一块菜地给我姨婆种。” 范子衿在一旁听得不由翻白眼，后院不拿来种花，竟然拿来种菜，见齐浩然还在一旁兴奋的出主意，撺掇着她在后院给龙凤胎养些兔子，就不由幽幽一叹，两人偏偏就看对了眼，他也没办法。 第二天去兴州府，穆扬灵特意把秀红给带上了。 秀红压价压得厉害，带上她去买房子最合适不过。 穆石忙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齐修远除了将本来就跟着他的几个人留下外，竟然就全叫他招的新兵。 齐修远的理由很充分，兴州府前面有京兆府挡着，不会有事，兵，他可以慢慢的练，一年的时间，新兵也能练成老兵。 现在土匪盗贼也不少，齐修远不介意他拿山里的土匪盗贼练习。 但兵哪来是那么好招的，就算将军给的预算足够，将兵分个优劣再编入营就够他头疼的了，偏他只当过半拉子领兵的将领，许多的事情都要他自己摸索。 头一次觉得，冲锋陷坚比在后方练兵轻松多了。 女儿这时候到来，穆石眼睛就是一亮，他知道女儿帮过齐将军练兵。 穆石急匆匆的从校场上下来，却看到满脸是笑的齐浩然。 齐浩然这次是自收到穆扬灵的礼物，大家对两人的婚事心照不宣后第一次见穆石，他脸色微红，然后就肃着脸上前恭敬的给穆石行礼。 穆石也有些拘谨，看了齐浩然几眼，以前倒没发现，其实这小子长得还真不错，穆石以岳丈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下齐浩然，心莫名的就松了，心中满意，脸上就带出了两分，对女儿语调温柔的问：“阿灵，你们怎么来了？” 穆扬灵就将搬家的事说了，道：“爹，你要没意见，我可就带着秀红去看房子了，赶在春耕前把娘他们接过来。” 穆石眼中闪过喜色，问道：“你娘的答应了？” 穆扬灵笑而不语。 穆石的嘴巴差点就咧到了耳根后面，连连点头笑道：“好，好，你们去选房子，最好在将军府不远处选，那里离我们军营近，爹每天都能回家。” 秀红看着笑得显得整个人都很傻的表叔，忍不住捂住眼睛。 齐浩然正想说他会跟着把关，穆扬灵就扯了一下他，低声道：“我爹刚接手筹建六营，肯定有许多事情考虑不到，你留下帮帮他呗。” 当初五营就是齐浩然一手筹建的，许多的事情他都熟，又有两年多的领兵经验，此时迷茫的穆石正需要他的帮助。 最要紧的是，这是一个多好的刷岳丈好感度的机会啊？ 齐浩然瞬间了然，立马表示想留下来参观一下六营。 穆石自然也知道女儿和齐浩然的意思，也很自然的把人留下了，穆扬灵就带着秀红去看房子。 吴进不愧是纨绔，他不知道哪儿有好的房子，但牙行肯定知道，所以他亲自带着穆扬灵进了一家牙行，趾高气扬的对赶上来的牙公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本公子这儿是你伺候得起的吗？” 知府大人的公子，谁不认识？ 牙公立马恭敬的退下，急匆匆的去把掌柜的叫来。 掌柜的还以为他们这个牙行得罪了吴进，立马小跑着进来，一进门就先赔罪，穆扬灵和秀红都有些不好意思，吴进却很不满的道：“爷都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才到？去，把将军府那一块儿的房子都拿来给爷看看。” 掌柜面色一僵，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这是想买房子？” 吴进瞪他，“废话，不买房子我到你牙行来干什么？” 穆扬灵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抬头对掌柜笑道：“是我想买房子，掌柜的，您只管把那一片想要出售的房子找来，我们找一找看是否有合适的。” 第371章 买房 掌柜的见吴进没有对穆扬灵面露不满，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热情的招待起穆扬灵来，至少穆扬灵比起吴进要好说话得多。 他亲自出去拿那一片售卖房子的信息。 人一走，包厢里就他们几个了，穆扬灵就扭头对吴进道：“知道你是纨绔，但也不用时时彰显。” 吴进哼哼道：“我要是不凶一点他们就能欺负到我头上来，不信改天你找一个牙行试试看，看他们是怎么招待你的。” “不说客户至上，至少他们对我应该还算客气吧？” 吴进嘲笑道：“那是面上的客气，你穿这么一身衣服进牙行，说要买房子，就算你明说了你要买三进以上的房子，他们也能给你找些一二进的，而且地段差的，价格则高了一倍不止。”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事通百事通，”吴进不在意的挥手道：“外头这些做生意的不都这样吗？我都习惯了。” 掌柜的拿了册子进来，笑眯眯的道：“将军府那一片只有三栋房子，一栋五进的，一栋四进的，一栋三进的，都是大户人家的格局，修建得特别漂亮，姑娘想看多大的？” 吴进插嘴问道：“他们为什么卖房子？” “五进的这家是要南下，以后只怕就不回来了，四进的这家则是全家搬去兴元府，三进的这家是急需用钱，所以要卖掉，都是在将军府附近，治安好，也幽静……” 吴进扯过册子翻了翻，扔给穆扬灵。 秀红就凑过来看那三栋房子的格局，最后指着四进的低声道：“表姐，这个好，地方大，比五进的也不差了，离将军府也不远。” “实地看看再说。” 其实她也比较满意四进的，因为从格局上就能看出，它虽然只有四进，但面积和五进的相差无几，龙凤胎越来越调皮，找个大点的地方让他们玩耍才好。 一行几人去看房子，由远到近。 先看的是三进的房子，很普通的格局，但修建得很精致，里头家具也很新，据说主家也才搬进来不到两年，因为家里急着用钱，这才不得不卖出去。 四进的房子离将军府只隔着一条街，起码来回也就一刻钟，很快就到。 但这栋房子是在后头，再后面不远就有个小山头，附近的房子有点少，所以显得有些偏僻。 掌柜的笑道：“您别看这里偏僻，再过几年就有人往这边建房子了，到时候肯定得热闹起来。” 穆扬灵不置可否，推门进去看。 四进的主家是一个乡绅，房子是刚建成不久，图的是离将军府不远，安全，可年前的那场仗吓坏了他们，他们决定搬到兴元府去，他们家不少亲戚都在那里，不算无根。 所以房子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院子里本应该栽种花草树木的地方都没动土。 但是这房子便宜，和三进的价格一样，因为三进的装修好了，还配送那些家具。 这栋四进的宅子显然还有许多后续工程要做。 五进的房子就在将军府的斜对面，富丽堂皇，连吴进看了都不由点头道：“这房子不错，你要买我就建议你买这个，虽然贵了点，但只要收拾收拾就能住进来了。” 兴州府的房价一点也不贵，这栋五进的房子只要四百八十两，要是在临安府，没有三四千两是拿不下来的，还只是在地段中等的地方。 穆扬灵也觉得不贵，但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栋五进的，虽然很富丽堂皇，但好像不太符合他们家人住，不说姨婆和几个小的，就是她住进来只怕也不自在。 秀红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低声道：“表姐，我还是觉得四进的好，到时候让我奶奶和表婶自己收拾，全照自己心意来，还能给他们找事做。” 穆扬灵就问掌柜的，“四进的能再便宜一点吗？” “哎呦，姑娘，三百六十两银子不算多了，您看之前三进的也只这个价，那四进的虽然说只有四进，但您看西北侧那一块儿大地方，都能劈出来做一个校场了，比五进都不小多少了。” 秀红则道：“四进的房子还没完工呢，不说屋里的摆设，单只说院子我们就得重新整，这可也得花费不少钱，将这些工钱和材料钱算下来，比五进的也不便宜多少了……” 穆扬灵就将讲价的任务交给了秀红。 也许是吴进的面子，也许是秀红讲价太猛，最后将价格压到了三百二十五两，秀红眼睛闪亮闪亮的。 穆扬灵看着满脸苦色，眼中并无懊恼的掌柜，知道这个房价对方也没亏，但也知道再难压下去了，就同意了这个价格。 一行人转道去衙门办手续。 有吴进在，衙门哪里敢刁难他们，连惯常收的喜钱都不要了，直接给穆扬灵他们办好。 吴进等掌柜的走了，就摇摇头道：“你们怎么就买了最差的？那栋四进的房子偏僻不说，还没完工，你们要住进去只怕还得花费半年的时间……” “哪里用那么长？把家具搬进来不就行了？”说着皱眉道：“不过表姐，他们家的炕还没做完呢，我看了好几间房间，里头都没炕，而且第三进那三个院子里的炕位置也不太对……” 吴进闻言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捧腹笑道：“炕的位置怎么不对了？你不会是想在正中弄一个炕吧？哈哈哈哈……” 秀红恼怒道：“谁家的炕是正中的？谁家的炕不是在房间的西北偏北一点的地方？但他们家的炕是正东的。” 穆扬灵就瞪了一眼吴进，道：“行了，事已经成了，我们不叫你配了，回头我再请你吃饭以示感谢。” 吴进知道穆扬灵是不叫他笑话秀红，闻言立马道：“行，我这就走，不过穆姑娘，有件事求一下您，”吴进舔着脸笑道：“您能不能在小将军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穆扬灵惊异的看着他道：“你要从戎？” 吴进像摇拨浪鼓一样摇头。 “那你叫我美言你什么？” 吴进苦着脸道：“小将军这几天没事就找我出去跑马，说要帮我锻炼强壮的身躯，不仅让我跟着校场里的士兵练武，还要把我丢到林子里去，这天寒地冻的，我的病可才刚好，以前我爹还为我撑腰，这一次他不但不反对，还亲手把我交给小将军，穆姑娘，您慈悲为怀，帮我说说情吧。” 穆扬灵点头，笑道：“没问题，回头我一定和齐浩然说，让他锻炼你的时候温柔一些。” 本来还满脸笑容的吴进顿时垮下脸来。 第372章 新居 北方人习惯睡炕，因为暖和，就算是被子薄一些，夜里起来烧一次炕也不会太冷。 但也有人觉得炕不好看，要睡床，当然，打得起床又愿意费这个劲儿的多是有钱人。 所以有钱人建房子内室都很大，只是内室就有四十平左右，西北边可以放一张大床，然后放一张屏风和东边的炕给隔开。 这样，主人想睡床就睡床，想睡炕就睡炕，全凭自己高兴。 一般情况下，只有最冷的那段时间才会睡炕，大部分时间是睡床，做针线和带小孩子玩的时候可以在炕上，因为炕的内侧就开着一扇窗户，光线很好。 穆扬灵低声和秀红解释这里面的原因，秀红面色微红，吐着舌头道：“幸亏我没用这个和人压价，不然要被笑话了。” “以后有不懂的你问我娘，她什么都懂。” 秀红点头应下。 “那我们去哪里买床？” “这个不急，得和师傅们定做，我们家不是一直睡炕吗？就先睡在炕上呗，夏天之前把床做好就行。” 又不是前世，想买床了直接去商场里面选就行，这里的床是自己提供木料，自己买也好，自家种的也罢，凑足了木料以后就去请木工师傅帮忙加工。 现有的床倒也有人卖，但很少，而且质量也不怎么样。 穆扬灵将一家老小都接来兴州府，屋子之前一家熏过，可以直接住进去，姨婆见院子大，就很满意的道：“回头我在院子里种菜，说不定还能拿一些到城里去卖呢。” “姨婆，菜种在后院吧，这些小院子里的空地拿来种果树，等以后博思长大了让他去爬树。” “哪有教自个弟弟爬树的？”姨婆嗔了穆扬灵一眼，就去看后院，见后院果然有一块儿很大的地方，是他们之前菜地的四倍左右。 舒婉娘则打算打几个木质的屏风，把自己以前绣的东西都裱上，每个屋里放一个。 一家子忙忙碌碌的，等穆石闯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吃完饭呢。 博思和可嘉还认得父亲，看到他就“哇哇”大叫的冲过去，穆石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起来，用胡子拉碴的脸去扎他们，惹得两个孩子“啊啊”的兴奋大叫。 舒婉娘从屋里跑出来，就倚在门口含笑的看着他们。 穆石放下孩子，上前揽住妻子往里带，笑道：“我叫人叫了红味楼的饭菜，一会儿就送来，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的吃一顿，就算是乔迁之喜了。” 穆石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几个大的，就问道：“阿灵他们呢？” “他们在后面归置东西呢，家里的东西不少，我让她收拾出来，杂物就放在杂物间，各人的就各人收好，书房的书架和书桌都是用的旧的。”舒婉娘一顿，道：“早知道我们会搬来兴州府，当初就不改在村里建新房了。” “这可不一样，这房子只是咱们家的产业，以后我调任了可以卖掉，或者租出去，但城固屯却是咱的家，和临山村一样的，所以那儿还是要有个好房子才行。”穆石低声道：“虽然我们搬出来了，但也要经常回去收拾收拾，别让房子老坏了。” 舒婉娘闻言一思索，知道丈夫是想要在心里有个根，临山村已经没有了，那就只能是城固屯了。 今天是他们家今年的第一次团圆饭，所以大家都很郑重且开心的围坐在饭桌边，穆石先敬了姨婆一杯，然后敬了妻子一杯，这才拿起筷子道：“过年的时候吓坏了你们吧？今儿不仅是乔迁酒，也是给大家压惊的，来吧，大家都喝一杯。” 博思和可嘉也抓了一杯，舒婉娘从他们手里抢不过，穆石见了眼里闪过笑意，道：“让他们喝吧，只是果酒，跟白水也差不多。” “你儿子和女儿才三岁出头呢。” 但博思和可嘉还是“吧唧”一下就喝光了，然后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闹腾，就是更加兴奋了些。 大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缘故。 用过饭，穆石将穆扬灵和博文都给叫到了书房，也许是因为妻儿都在自己身边，并且今后时刻能见到，所以他很高兴，一晚上下来嘴角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进了书房也只是嘱咐了女儿和儿子两句，无非是好好读书。 穆石眼睛闪闪发光，道：“博文，爹现在已是参将，最迟三月，朝廷的任命就会下来，任命一下来我就给我们家脱籍，赶在秋天之前弄好，先生不是说你功课很好，可以下场试试吗？那你明年就下场试试，好吗？” 博文眼里也迸射出亮光，激动道：“我真的能下场？” 穆石含笑着点头。 博文就扭头傻笑的看着姐姐。 穆扬灵也很高兴，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你就和柳先生好好看书，家里不用你操心，嗯，准备一下，后天我就送你去育幼院。” 博文这下不觉得苦了，提意见道：“我的书都要带过去。” “先带一些必备的吧，剩下的再慢慢带过去，反正你又不是不回家，每旬也是要回家两天的，不然娘担心，小心弟弟妹妹们不认得你。” 博文骄傲道：“博思和可嘉最喜欢我了，不会不认得我的。” 穆石看了他们一会儿，扭头问女儿，“你把博文送去育幼院，那秀红呢？” “秀红和朗表哥也一并送过去，爹，我在那边建了好几间房子，他们可以住在那里，我们现在在汉中府不仅有牛场，育幼院，还有好几十顷地呢，这些都是有人来管，春耕就要开始了，租牛的事也要提上日程，我没打算亲力亲为，除了交给秀红和朗表哥，我还打算将张五张六培养起来，至少能让他们独挡一面。” 穆石点头，对于女儿要做的事他放心得很，想了想，就让博文先回去睡觉，这才拉着女儿问道：“你和小将军怎么样了？” 穆扬灵莫名其妙，“我们很好啊。” “那怎么这两天他都不来找你了？”以前齐浩然可是只要一有时间就跑过来，现在他还在养伤，按说应该不忙啊，但除了头两天跑到军营里指点他一下外，这两天都不见人影了。 穆扬灵却笑道：“他说不定在忙什么呢，爹，你不用这么患得患失的，我们的亲事还没定下呢，就算是黄了也没什么。” 穆石瞪女儿，“黄了你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包容你的男人？我看小将军就很好，你别总惹他生气。” 第373章 考验（一） 穆扬灵趴在草地上，吐出嘴里的草，扭头问齐浩然，“你确定没打听错，那些千金小姐真的会来这里？” 齐浩然严肃的点头，“一切都交给你了。” 范子衿很怀疑的看着穆扬灵，“你行吗？” 穆扬灵嘿嘿一笑，“你们瞧好吧。” 说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拎着篮子就晃悠悠的下山，篮子里装着野杏，此时正是夏花烂漫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野花，红的粉的白的，清风拂来，谁也不会想到几个月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死过不少的人。 穆扬灵从山腰上下来，转了半天还是没看见那几位小姐的身影，她坐在地上托腮想了一下，觉得千金大小姐耽搁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穆扬灵就不焦虑了，开始将目光放在周围的环境上，不远处是一簇一簇黄色的小花朵。 兴州府的春天一直比较晚，天气回暖也慢，江南的花二月就能开遍山野，兴州府却要等到四月，开放的花儿才是最多的。 今天是四月初八，一个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宜出门，郊游，踏青，所以京兆府和汉中府的贵女们就相约在今天出门踏青。 所以今天也是他们帮齐大哥相媳妇的好日子，没错，今天这样的吉日还宜说亲。 穆扬灵起身去将那些黄色的小花摘下来，然后就在附近摘了不少各色的花，折了一些藤草就开始编制起花篮来。 这是和秀红学的，编的并不如秀红好，但她自觉还挺漂亮的。 山上趴着的齐浩然和范子衿暗暗着急，她不会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吧？ 等穆扬灵编了四五个花篮，她总算是听到了马蹄声，她放下花篮，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暗暗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来了。 穆扬灵拎起东西去不远处的小溪边，山上一直用千里眼注视着的齐浩然和范子衿也松了一口气，齐浩然抱怨道：“那些贵女也太不守时了，明明说是巳时到这儿的。” 范子衿翻身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看蓝天白眼，不在意的道：“人家是出来玩的，又不是上战场，守不守时看的是心情。” 齐浩然愤愤然道：“不守时的当家主母不是好主母。” 范子衿“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拍了一下他，道：“大表哥会不会在里面选还不一定呢，你也太操心了。” 穆扬灵在马出现在视线内的时候已经蹲在了小溪边，听到马蹄声就站起来朝那边看，神情愣愣的，好似被突然的马蹄声吓坏了似的。 一群十多岁的少女踏马扬鞭，神情飞扬，恣意玩笑，就算是见过各种电视画面的穆扬灵都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心悦的欣赏着。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所以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儿就略显仓惶的往后退了一步，小溪水就浸湿了鞋子。 为首的贵女勒住马，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蹙眉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她身后的人也纷纷勒住马匹看向那站在溪水边的小姑娘，他们只见那小姑娘脸色有些微白的张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指着山上。 “李二姐，你别吓坏了人。”一个穿着嫩黄骑装的姑娘打马上前两步，微微一笑，柔声对穆扬灵道：“小姑娘别慌，我们只是奇怪你会出现在这里而已，并没有恶意，你鞋子都湿了，还是先上来吧，我们李二姐也就脾气急了些，并不是针对你。” 李二姑娘冷笑一声，跳下马将绳子丢给后面赶上来的丫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正想说什么，就被后面一个穿着蓝色骑装的姑娘按住肩膀。 那姑娘只是对穆扬灵微微点头，就吩咐一旁的丫头上前将穆扬灵拉上来，笑道：“姑娘随我的丫鬟去换一双鞋子吧，虽然现在太阳挺大，但水还有些寒。” 穿嫩黄色骑装的是京兆府金家的大姑娘，而这位蓝色骑装姑娘则应该是李二姑娘的妹妹李三姑娘。 在穆扬灵思忖的时候，一个有一个小丫头上前来了，穆扬灵手指搅在一起，在那个丫头碰到她之前好似鼓足了勇气一样，低声道：“我，我是来采野果的……我不知道姑娘们会来，没人告诉我……” 看到穆扬灵眼中的忐忑，发号施令的李三姑娘脸色和缓了一些，脸上带出些笑容，点头道：“我们知道，我们并不怪你，快去换鞋子吧。” 穆扬灵就弯腰去把她的花篮给拿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她脚边的花篮，一个贵女“哎呀”一声，眼睛闪闪发亮的问道：“这是花篮？好漂亮。” 穆扬灵迷茫的看了她们一眼，忐忑的问道：“这是给弟弟妹妹们编的，姑娘们喜欢，那就送给你们。”说完才发现人好像太多，花篮太小。 之前发问的贵女却已经在穆扬灵话音落的时候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欣喜的欣赏了一下，就扭头对穆扬灵笑道：“多谢你了。” 这位姑娘的丫头就上前一步先将穆扬灵拉了上来，又给她一个荷包，“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的，收好来吧。” 穆扬灵见剩下的花篮也被其他的小姐挑了，其他的人没有，难免有些不悦的嘟嘴。 金大姑娘见状就将自己拿到的一个给身边一个穿紫色骑装的姑娘道：“喏，瞧你那嘴巴，都能挂油瓶了，给你的。” 那姑娘顿时高兴起来。 李二姑娘见状冷哼一声，已经扯下李三姑娘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身离开了，李三姑娘面上淡淡的，并不见生气，但也转过身去不再理李二姑娘。 穆扬灵眼睛微眯，李三姑娘招来自己的丫鬟低声说了几句话。 于是，穆扬灵在换好鞋子后，李三姑娘的丫头就带了还几个丫头过来问穆扬灵一些小问题，比如说家住在哪里，怎么到这边来了？然后就问到了花篮，“我觉得你编的花篮真好看，能教我们呢？” 穆扬灵羞涩的点头，“我编的不是很好，我表妹编的才最好看呢。” “没关系，我们只要学到你的一半就好了，等回去，我们也自己编了玩。” 穆扬灵就用他们先摘的花教她们编花篮，然后又收获了一些荷包和点心，这才被送走。 穆扬灵饶了路回到山上，整个人都瘫在草地上，“比打仗还累啊。” 范子衿问：“她们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穆扬灵将事情描述了一遍，连人的神情，动作都没放过，范子衿思忖片刻，道：“李二姑娘不行，太莽撞，脾气外露，要是嫁给了大表哥，还不知道要惹多少事呢，大表哥给你擦屁股已经够辛苦了，还是别再增加一个了。” 齐浩然对于前面的话很赞同，对于后面一句就不高兴了，不过他也没反驳，现在大哥的事才是最急的。 “那个金家的大小姐呢，我觉得她心地还算不错。” 范子衿和穆扬灵一同抬头看向齐浩然，鄙视他道：“金家的大小姐连李二姑娘都比不上呢。” 第374章 考验（二） 在范子衿看来，金家的大小姐心胸狭隘，面上再柔弱也掩饰不了她耍的那些小手段，她的眼界太窄。 李二姑娘虽然跋扈，好在大气，她的跋扈也与她的家世相当，不过大表哥这么优秀，自然要选更好的。 穆扬灵从感觉上就觉得金家大小姐不好，她是直面与她们的接触的，感官更直接，因此道：“我倒觉得李家的三姑娘不错。” “要不是她，以李二姑娘和金大小姐的脾气，只怕当场就吵起来了，那些贵女们当时虽然没插话，但显然都有各自的立场，要是无人出来拦阻，肯定吵成一团，她们身份相当，吵过就算，但最后受罪的肯定是我。” 齐浩然蹙眉，“所以李三姑娘其实是替你解围了？” 范子衿笑道：“她的主要目的自然不是为阿灵解围，只是不想李家和金家发生冲突，让李家在众人面前丢脸，但她也的确顺手拉了一把阿灵，嗯，分得清主次，顾全大局，为了家族名誉可以暂时压制和堂姐的矛盾，”范子衿蹙着眉头道：“但这位李三姑娘在城中却没什么美名，可见一直很平庸。” “说不定人家藏拙呢，”穆扬灵想到她不动声色的样子，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道：“我觉得她的行为颇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范子衿没说话，齐浩然思索了良久，脑海中来回闪过他调查到的李三姑娘的情况，沉吟道：“我也觉得这位李三姑娘不错，走，我们去找大哥，让大哥拿主意。” 穆扬灵立马跳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拎着篮子就跟在他身后下山，范子衿也只能慢腾腾的跟在他们身后。 齐浩然正在饭厅里吃饭，见三人回来，穆扬灵还穿着打着补丁的村姑衣服，就知道他们又出去胡闹了，他低下头继续去吃饭，等饱了才放下筷子，问排排站在眼前的三人，“说吧，今儿你们又做了什么？” 齐浩然忙将他们打算考验那些贵女的事说了，并将她们的表现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 这次去参加踏青的贵女大多都是齐修远的相亲对象。 金国通过两个月的内乱争夺，最后是四皇子乌烈争得皇位，但他也没能将他几个兄弟打压下去，甚至有几个部落趁机脱离了金国，他们治下的蒙古人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因此面对大周，他们暂时还抽不出时间来报仇。 所以只能暂时谈和，端宗皇帝在皇宫里犹豫了许久就答应了和谈，上个月，金国委派的使臣就从金国出发了，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临安府，因此齐修远和袁将军的赏罚也下来了。 正和大家想的一样，因为守住了打下来的城池，他们功大于过，又因民间声望极高，皇帝最后对他们的处罚不了了之，当然，赏赐也没多少，官没升，只是赏下来一堆金银珠宝。 对齐修远来说，赏还不如不赏呢，因为他的赏赐都是京城的齐家去领，到最后肯定一样都落不到他们兄弟的手里。 因此在收到赏赐的圣旨后，齐修远就声情并茂的写了一封感恩戴德的折子，表示要将这些赏赐全都拿来帮助伤残的士兵，就委托了兵部帮忙发放核算。 典型的宁愿便宜了外人，也绝不便宜齐父和他的妾室。 虽然齐修远官没升，但他的名声却打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年轻有为的齐将军还没说亲，说亲的媒人瞬间就踏坏了齐家的门槛。 愿意和齐修远说亲的多是三品左右的官员，文武皆有，但因为齐家的底蕴和家庭情况摆在那里，多优秀和多心疼女儿的人家肯定是避而远之，加上又是吴氏把关，由此可预见质量之差了。 所以京兆府这边一听到消息，齐浩然就开始张罗着要给大哥选媳妇，而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三府，不少人家也秉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纷纷叫媒人踏上齐家的门。 齐修远觉得与其将婚姻交由他人来掌控，还不如他自己来，好歹也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 因此这段时间他经常出去相亲，几乎隔一天就被一个父亲请出去喝茶喝酒吃饭，然后不经意的就能碰到正在或骑马或玩耍或回家的女儿…… 好在大周礼教虽然日渐严格，但父母还算开明，定亲前相亲还在允许范围之内，只要找好借口，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但结亲不是只见过对方，了解过家世就行了，对齐修远来说，最要紧的是了解对方的品性。 这种事一般是女眷出面，但他母亲早逝，继母又不能依靠，就连荣轩的妻子都不在这里，想让她出面都不行，没办法，齐浩然只能把范子衿和穆扬灵叫上，找别的途径了解那些贵女的品性。 而这次踏青就是齐浩然买通了其中几个贵女的低等丫头，通过言语暗示筹划的，目的就是让穆扬灵能有机会接触到她们，考察考察她们，性格品行如何只能通过她们的为人处世观察出来。 齐修远知道三个孩子是为他好，他也没训斥他们，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并不用这三个孩子出头，以免三人再乱闯惹祸，齐修远道：“我心中已有了人选，你们不用去忙活了。” 齐浩然兴致勃勃的问道：“大哥，是谁？” 齐修远嘴角露出了一个笑，道：“和你们一样，我看中了李家的三姑娘，我已经叫你们荣大哥去兴元府请宣抚使夫人做媒，只要李家答应这门婚事，我就写折子求皇上赐婚。” 范子衿道：“圣上会答应赐婚？” 齐浩然却笑呵呵的道：“管他答应不答应，关键是大哥在圣上那里报备过了，就算是父亲也别想再插手大哥的婚事。” 齐修远含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这几天你们别给我出去乱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要是把婚事给我搅合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齐浩然吐吐舌头，知道大哥的婚事有了着落，心中顿时圆满了，喜滋滋的拉着穆扬灵出去。 穆扬灵扯了扯被他牵住的手，见扯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抓着，问道：“齐大哥怎么就看上了李三姑娘？” “这有什么稀奇的，大哥自来京兆府后，李家最积极，第一个暗示大哥联姻的不就是李家的家主吗？”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大哥去过李家好几次，见到被拉出来的李三姑娘不是很正常吗？大哥慧眼如炬，自然能一眼看出她的品性不错。” 穆扬灵歪歪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其实真是这样吗？只有齐修远知道不是，真正让他心动的是那天夜里那个苍白着脸却一直站在大厅里指使人抗击流窜金兵的李三姑娘。 第375章 考验（三） 文翠急匆匆的绕过走廊进屋，见三姑娘正在书桌上临帖，脚步微轻，但还是快速的移动到她身边，躬身立在一旁。 李菁华直到手中的这个字写好才放下笔，抬头看向文翠，“说吧，什么事？” “姑娘，有人来向您提亲了。” 李菁华收拾桌上文墨的手一顿，然后就不在意的道：“我们出孝已半年，有人来说亲有什么稀奇的？” “可崔家不是来找我们老爷，而是去找的家主，谁知道他们给您说的是什么亲事？”文翠着急道：“姑娘，崔家也是世族，且主家跟着圣上南迁，家中不少子弟都出仕了的，来我们家说亲的肯定不是本家。” 李菁华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亲父兄皆身有残疾，在家族里没有话语权，若是叔叔拿定了主意，她根本就反抗不得，除非她能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婚事。 但她一个闺阁女子，去哪里找这样的机会？ 李菁华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才问道：“不是说媒人将齐将军的将军府门槛都踏坏了吗？他说定了亲事了吗？” 文翠摇头。 李菁华惋惜，可惜齐家在这里没有女眷，不然她还可以争取一番，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对着一个男子暗示有意啊，何况她还见不到那个男子。 李菁华在这里惋惜，收到信的齐修远且挑眉一笑，道：“李谏倒是打的好主意，前脚让我和他女儿侄女相亲，后脚却想把侄女嫁出去。” 荣轩见他虽笑着，眼里的怒气却不容错辨，就知道他是动了怒气，“那我现在就带着信去李家找李谏？” “不行，等崔家的人走后你再去，此时去虽然会让李谏难堪，但以后李三姑娘在齐家也难做。” 荣轩见他现在就开始顾虑那位李三姑娘的感受，顿时挑了挑眉，知道他很看重女方，想了想道：“我先去暗示李谏一番，过两天宣抚使夫人到了就可以将你们两人的亲事定下了。” 李谏可是很想和齐修远这个驻军将军结亲，前段时间不仅把自个侄女拉出来，连自己女儿也一并叫出来和齐修远相亲，当时荣轩还嘲笑过他，觉得他做得太难看，就算想和齐家结亲，也不必把女儿侄女都拿出来。 齐修远点头，“我打算亲事尽快定下，纳彩问名等一并办了，九月就成亲。” 荣轩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急了吧？现在都四月了。” “我都二十一了，李三姑娘岁数照样不小了，我不觉得急，等她嫁过来，年前再让她将浩然和阿灵的婚事定下。” “这么急？”荣轩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怕齐家那边拿捏浩然的婚事。” 齐修远戾气横生，摔出一封信来，“刚到的，吴氏把她十一岁的侄女接到了家里，要不是我给族长的长辈们施压，他们俩就能把浩然的婚事给定了，这是知道拿捏不到我，开始从浩然身上下手了。” 齐修远能在京兆府选妻子，还真的不打算在仕途上借助岳家的势力，选中李菁华，一部分是因为对她的欣赏，一部分是因为对方为人品性的确不错，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她父兄皆身有残疾，以后不会约束到他。 他不惯约束，自然也不会想着去束缚弟弟，弟弟既然和穆扬灵两情相悦，穆扬灵本人也很不错，穆家也还可以，对这门婚事他自然乐见其中，所以对父亲和继母在临安府的作为就很看不上眼。 荣轩这边明白了齐修远的意思，心中很快就敲定了计划，几乎是崔家的人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进了李家的门。 李谏心情很好，崔家的亲事已经差不多可以说定了，只等对方派心腹嬷嬷过来看过人就能交换庚帖，转身就听到家丁汇报说荣轩来了。 李谏微微讶异，荣轩只上过一次面，还是他请齐修远的时候跟着齐修远来的，这时候怎么会来？ 李谏忙迎出去，荣轩满脸笑容，拱手道：“恭喜李老爷了。” 李谏微微一愣，笑问：“荣先生这么一说我倒有些糊涂，不知道我何喜之有？” 荣轩将信拿出来给李谏，笑道：“我是替媒人来做马前卒的，我家将军看上了您李家的三姑娘，特意费心从兴元府将宣抚使的夫人请来做媒人，您说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李谏笑脸一僵，问道：“是我大哥家的菁华？” “正是大房的三姑娘，”荣轩喝了一口茶，笑道：“上次我家将军来还碰巧见过三姑娘一次呢。” 李谏满心苦涩，却不得不开口应道：“是啊，上次真是巧得很。” 李谏哪里知道齐修远没看上自己的女儿却看上了大哥家的？这下子对方点明了身份，连糊弄都糊弄不了，只能崔家那边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换三房的人。 李家的大房二房是嫡系，三房则是庶出，崔家只怕不会愿意…… 荣轩见李谏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点破，信送到，就直接告辞了。 荣轩和李谏的谈话并不是秘密，因此没多久，李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看向李菁华的眼中有羡慕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 李菁华主仆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嫁给齐修远虽然危险，但齐修远的人品还算不错，嫁给他后离家也近，总比嫁给不知根底的崔家强，出嫁后还要到河北或是临安去。 李菁华就是生在世族之中，知道光鲜下的艰难和龌蹉，她是一点也不想嫁到世族里去。 齐修远有意了，李家又一直想和齐修远结亲，又有宣抚使夫人特意来做媒，这门婚事很快说定。 宣抚使夫人也只不过负责给他们交换庚帖和定亲信物罢了，剩下的步骤自然有专门的媒人负责，连聘礼嫁妆等都不用她交涉，这边一下定，她就高兴的拿了齐修远的冰礼回兴元府去了。 她之所以跑这一趟，为的不过是结齐修远这个善缘罢了，丈夫可说了，齐修远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袁将军。 第376章 礼物 直到拿到定亲信物，李菁华才松下一直提着的心，两家定下了九月十八的日子成亲，李菁华很满意，她的母亲袁氏却觉得女儿受了委屈，“从说亲到成亲才五个月的时间，这才也太短了。” “娘，他年纪大了，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急一些也没什么。” 但这在袁氏看来，就是齐家不够重视女儿，她的丈夫和儿子已经那样了，唯一的健全的女儿这里她自然希望她能得到更多的幸福。 在没有定下齐家这门亲事前，她只希望女儿不被家族推出去做交易，希望她的夫婿人品好一些，定了齐家这门亲事后，她又希望齐家能看重女儿一些，嫁的这么急，不仅娘家这边会瞧不起女儿，夫家那边更会轻看女儿。 吴氏又不是女儿正经的婆婆，拿捏住这个气势一下就上来了，还不得磋磨她？ 李菁华却觉得这日子如何是自己过的，她对于现状很满足，至少要比以前要好太多了。 她挽住母亲的手臂，笑道：“娘，您先帮我绣嫁妆吧，齐将军要是不尊重我，他也就不会越过二姐姐选中我了。” 袁氏只能勉强点头。 而穆扬灵此时刚和齐浩然走进八珍斋，齐浩然嘟哝道：“如果李家介意这个，怎么不和大哥提？” “他们不敢呀，李三姑娘的父母在李家又说不上话，就是想提也提不出来。听我的没错，选一些东西以齐大哥的名义送去，肯定能提升李三姑娘的威望，她嫁过来后也好管家，我们先表达了善意，她自然也会回报善意，善意加善意，日子就能过得好了。” 齐浩然偷眼去瞧穆扬灵，问道：“这个是舒姨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悟的。” 齐浩然若有所思的点头，“就和我们当初一样，你先对我表达了善意，然后我们就过到了一起。”齐浩然说到这里，嘴巴咧得大大的，很是开心。 “……是你问我要冬至的礼物的。”穆扬灵忍不住道。 齐浩然瞥了她一眼，骄傲的应道：“嗯，是我问的，但怎么我一问，你第二天就拿得出来了？还不是现买的，而是自己亲手做的衣服，哈哈……说明你早就想送我冬至的礼物了，阿灵，你不要害羞，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穆扬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那件衣服我本来是要做给我爹的。” “是，是，是做给穆叔的。”齐浩然嘴上应着，心里却以为穆扬灵是面上不好意思，既然受了好处，那这种小事能让就让吧。 穆扬灵一看他就知道他没听进去，只能转移话题的去看八珍斋里的点心。 八珍斋的点心在京兆府很有名，有钱的人家几乎都在这里买过点心，所以穆扬灵直接问道：“李府一般选的什么点心？” 招待两人的小二忙点了几种点心，笑道：“这几样点心不仅李府经常要，金家和其他几位乡绅老爷们也都很喜欢。” “比我大一些的姑娘喜欢吃什么养的？” “红枣糕和桂花糕选得比较多，但也有口味特别的，不知道姑娘是选了送礼，还是自家吃？” “送礼的。” 小二微微一笑，道：“那红枣糕和桂花糕就很好，姑娘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要些杏仁佛手和合意饼，凑够四份。” 穆扬灵低头想了一下，就点头笑道：“那就每样来一点，给我装好一点。” 小二高兴的去了。 穆扬灵将东西拎回去，招手叫来一个比较体面的婆子，道：“你带着两人将东西送去李家，就说是我们将军给三姑娘的，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她想要什么，派人来将军府说一声，我们给她找。” 婆子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四公子，就笑着接过东西，恭敬的退下。 婆子将东西送去李家，李菁华讶异，袁氏则笑开了花，合手道：“没想到将军还是个疼人的。” 李谏也很高兴，但想到侄女和他们二房关系紧张，想了想，就叫来女儿，让她这段时间好好和李菁华相处。 李二姑娘本来正因为李菁华的定亲出嫁而心烦，此时更是不悦道：“我是她姐姐，又是家主的女儿，难道还要我去讨好她不成？爹，我们是陇西李氏。” “你以为我不知道？”李谏沉着脸道：“但我们李家远离大周二十年，与各世族也只是暗暗稀松的联系，能有多少情分在？齐修远是我们的一个踏板，你再不服也先把脾气压一压，等你几个兄弟入仕，我们李家重新回到大周世族中间后你想怎么耍脾气都行。” 李二姑娘闻言只能压下脾气，避开李菁华的锋芒。 但齐修远好像没完没了似的，今天送点心，明天就送一匹布过来，后天就送一套首饰…… 都不十分贵重，但从中却可以看出对方的心意，本来李家的人和仆妇还因为婚期定得急而暗自嘲笑李菁华，但现在大家都没了那个心思，谁说齐家不重视李菁华的？ 不重视能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来？ 多半是因为齐将军岁数大了，这才将婚期定得这么急。 各种礼物连着送了半个月，在李二姑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对方没什么东西送的时候，门房里面传进来一束野花，说是齐将军去野外骑马的时候看到就给摘了，送给李三姑娘共赏。 李三姑娘收到那束野花，神情冷冷的，然后脸上就绽放开笑意，眼神温柔的将那束野花插在了屋里的美人瓷瓶中。 这是文翠第一次看到姑娘这么灿烂的笑容，之前虽然收到点心布料等，姑娘也只是微微一笑就叫人收起来，但这次只是一束野花却叫她这么开心。 李家的其他姑娘嫉妒得眼都红了，包括李二姑娘，她红着眼睛不忿的问身边的丫头，“我哪里比不上李菁华？” 她身边的丫头只能安慰她，“姑娘，这不过是一束野花，算上之前的东西没有一样贵重的……” “你懂什么？”李二姑娘呢喃道：“就是这样的不贵重才最贵重，之前的点心布料只需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置办，可这束野花却是他亲自摘的……” 每一个少女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名叫“浪漫”的怪兽，齐修远要是一直送些点心或首饰之类的东西，她们也就一笑，可这是花儿呀，还是对方在路上看到的野花，心一动就给送来了。 李三姑娘第一次给齐修远做了回礼，一个好看又实用的荷包。 第377章 来而往 齐修远拿着转到他手里的荷包，不由失笑的摇头，对于这段时间弟弟和穆扬灵做的事情他很了解，他也乐得看他们折腾，正如阿灵所说，他的妻子以后是当家主母，自然是能得到越多的尊重越好。 之前李菁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还赞她沉得住气，他没想到只一束野花就把人给炸出来了。 他盯着手中的荷包若有所思，心意有时候不在礼物的贵重，，有时候越廉价的东西反而更让人觉得可贵。 齐修远将荷包戴在身上，对前来送东西的婆子道：“去告诉四公子和穆姑娘一声，李府那边不用他们送东西过去了。” 婆子应声而去，以为她的跑腿生涯结束了，还微微有些惋惜，因为每次跑去李府送东西，她都能得到不少的赏钱。 但第二天齐修远就叫了婆子去，指着一旁的一篮杏子道：“这是从庄子上新摘的，你给李三姑娘送去。” 婆子一愣，然后满脸是笑拿起篮子，临走前想了想问道：“将军有什么话要传给三姑娘吗？” 齐修远想了想道：“就说这果是军营里的将士们摘的，我吃了觉得不错，让她也尝尝。” 婆子应声而去。 那果的确是军营里的将士们摘的，他们分得的军田中有几座山，其中有两座山上全是果树，苹果树，梨树，枣树和杏树，现在正是吃杏子的时候，所以将士们训练之余就撒了欢的上山去摘果，齐修远吃了觉得还挺甜，就给拎一篮子回来了。 没过两天，齐修远从军营回府的时候在街上看到一个摊子卖的泥人，见一个年轻的丈夫买了一个送给妻子，妻子将东西握在胸前，脸上绽放开笑脸，齐修远想了想，就叫人去买了一套叫婆子给送到了李府…… 自从那束野花后，将军府送到李府的礼物再没有了时间规律，有时候三五天才送一次，有时候上午才叫人送一个东西过去，下午又能送一个，东西也越来越随意，有一次齐修远在外面吃了一道水晶饺子，觉得很不错，当即就叫人打包了一份给送到李府。 而李三姑娘的回礼也越来越多，于是，各种关于将军与佳人的传说开始在京兆府和汉中府的大街小巷流传起来，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 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五岁的女孩，全都羡慕嫉妒李菁华，就连李府的人都觉得齐修远之前肯定和李菁华相识相爱过，就连李谏都叫了李三姑娘去问除了在家里见过的那次外是否还见过齐修远。 别说李菁华没见过，就是见过也不会告诉李谏，不然，这就是一个把柄，所以她很认真的否认。 李菁华的大哥李驰却哈哈大笑起来，认真的看着妹妹道：“祸兮福所倚，这话说得很不错。” 李菁华心一跳，问道：“哥哥，难道齐将军之前见过我？” “傻妹妹，你怎么忘了腊月二十八那天金兵冲击田庄的事了？当时不就是齐将军的军队救了我们吗？”李驰嘴角微挑，道：“当时哥哥不长进，只能躺在屋里着急，却让你一个女流在外面带人抵挡，我想，你就是那一次入了齐将军的眼。” 李菁华心中激荡。 李驰轻抚妹妹的头发，道：“这是你的造化，所以我说祸兮福所倚。他既然心悦你，必定会尊你敬你，以后就算爱不在了，情义也在，我和爹给不了你倚仗，你只能靠自己。” 李菁华眼一红，点头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过好的。” 从此，李菁华对齐修远更加上心，人还没嫁过去，送去的鞋子靴子却都有了。 两人还没在一块儿过日子，就浓情蜜意起来，穆扬灵就踢了踢齐浩然的脚，道：“学着一些。” 齐浩然第二天就给穆扬灵送了一把宝刀，不说削铁如泥，砍向竹竿的时候却是一刀就平，这是穆扬灵的第一把长刀，以前都是短匕。 穆扬灵喜滋滋的收了。 过了两天，齐浩然又给穆扬灵送了一把为她量身打造的弓，过了六天，他又送来一匹宝马…… 穆扬灵围着那马转了两圈，就亲自牵着马去找齐浩然，道：“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齐浩然嘿嘿一笑。 穆扬灵叹气一声，将马还给他，“又去和子衿借了是吧？我是让你学齐大哥的精神，谁让你每次都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的？” 穆扬灵絮絮叨叨的道：“齐大哥送一个月的礼物统共下来都不超过十两银子，你一匹马就要好几百两，那把宝刀肯定也不便宜，弓又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你这样送上一个月，还不得倾家荡产啊……” 齐浩然静静地看着穆扬灵唠叨，心就不由一暖，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得遮住了眼睛，他看着穆扬灵轻声的教他送礼物送些便宜的就行，只要心意到了她就很高兴……看着那精致红润的脸蛋，齐浩然似乎没听到穆扬灵说的话，却又好像一直在听。 齐浩然突然俯身在穆扬灵脸上亲了一下，软软的，除了心脏差点蹦出胸膛，还有一些甜丝丝的感觉。 穆扬灵吓了一跳，然后脸色爆红，她好像被亲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一个男孩亲，穆扬灵心也有些乱了起来，她偷偷抬眼去看齐浩然，却被齐浩然抓了个正着。 齐浩然本来还忐忑，手脚有些冰凉的立在一旁，毕竟这是流氓行径，不知道阿灵会不会把他扔下山坡？ 但见她偷眼看他，一张俏脸红透，顿时大胆起来，又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一亲到马上离开，见穆扬灵还是愣愣的看着他，胆子更大，这次还是去亲原来的脸蛋，却不是一碰到就离开，而是啃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了口水…… 穆扬灵这才回过神来，一失手就把人推飞出去…… 齐浩然摔在草地上，愣愣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也吓了一跳，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见他坐在草地上不动，以为他摔疼了，毕竟刚才她惊慌之下手中没个轻重。 忙上前拉住他，“你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齐浩然抓住她的胳膊，一使劲儿就将人拉倒，翻身一下子就压在她身上，状似恶狠狠的道：“好啊，敢摔爷，爷可是你相公！” 第378章 懵懂 穆扬灵一时不察被他压在身下，差点就把人给扔出去，好在她知道齐浩然只是在和她闹着玩，所以只是瞪圆了眼睛看他。 齐浩然却被穆扬灵看得口干舌燥起来，圆圆的鼻头，粉红的嘴唇，白皙的面庞，因为被他一摔而显得有些红润，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齐浩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嘴唇上，在他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轻轻地印了下去…… 比脸蛋还要软…… 齐浩然手脚有些发软，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穆扬灵本来屏息等待他的下一步步奏，但齐浩然只是印在她的唇上，既不进一步，也不起来，穆扬灵那口气就泄了…… 气息喷在齐浩然的脖子上，和清风不同，带着温热的萦绕，齐浩然一下子就没撑住，直接倒在了穆扬灵身上，却觉得更口干舌燥了。 穆扬灵将人推到一边，坐起来瞪着他。 齐浩然估计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丢脸，所以有些羞愧的低头，但脸和脖子都红透了。 最后小两口是沉默的分开的，齐浩然将马牵到家里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有些懊恼的拍头，他怎么就这么放走了穆扬灵，竟然还把马给牵回来了。 齐浩然虽然懊恼，但并没有追上去，只是愤愤然的连夜骑马回兴州府，让齐修远也惊吓了一下，“浩然怎么突然去兴州府了？是兴州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荣轩仔细地想了想，摇头道：“没消息啊。” 两人蹙眉想了一下，荣轩猜测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找子衿吧，子衿今天一早不是回兴州府了吗？” 齐浩然回去却不是找的范子衿，而是直接闯进吴府把吴进给拉出来了。 吴进刚吃过晚饭，正在头悬梁锥刺股的做功课，被齐浩然拉出来还满头雾水，“小将军，范公子不在我这儿。” “爷知道，”齐浩然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逛过妓院吗？” 吴进本来昏昏欲睡的眼神顿时一亮，兴奋不已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浩然，笑呵呵道：“小将军这是想了？也是，小将军都快十六了，想当年我才十二就泄了元阳……” 齐浩然满脸不忍直视，“阿灵说，元阳泄得早不仅肾亏还会短命，以后四十岁后可能就不行了。”齐浩然上下打量吴进，最后目光盯在他的裤裆上，问道：“你快及冠了吧？那还有二十年。” 吴进满头黑线，要不是武力值不高，他一定会和齐浩然打起来，这是男人的尊严，他黑着脸问，“既然不是小将军开窍了，那小将军问妓院干什么？” 齐浩然扭捏了一下，本来想问该怎么亲女孩子，但觉得这么问太没有面子了，想了想道：“就是想去见识一下，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知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玩的。” 吴进本来黑的脸顿时又红了，眼珠子闪亮闪亮的，原来齐浩然不是开窍了，而是想要开窍，这个实在是太难不倒他了。 吴进大手一挥，道：“这个来问我就对了，走，本公子带你去兴州府最好的红楼。” 飞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偏偏又使不上劲儿。 今天四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回来扯了马就要回兴州府，还以为他是回来找表公子的，谁知道却是来找吴进，找吴进没什么，但怎么能跟着吴进去红楼呢？ 要知道大公子对这种事管得很严，生怕四公子在外头跟人学坏了，不仅四公子，就是表公子谈生意红楼也是禁地。 他想了想，觉得现在让大公子来拦人不显示，只是找表公子了，所以飞白凑到齐浩然耳边道：“爷，我回去多拿点银子，小的身上带的不多。” 去红楼肯定要带足了钱，齐浩然也怕钱不够丢脸，因此很快就同意了飞白回去拿钱的主意，还害怕钱不够似的道：“多要点，不够就去找子衿拿。” 飞白得了这句话更高兴了，既然是去找表少爷拿钱，那表少爷问的时候他顺势说上一句不就完美了吗？ 飞白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找范子衿要钱，谁知道范子衿头也不抬的就挥手让研墨去拿钱给飞白，只要不超过一千两不用在他这儿报备。 研墨也习惯了齐浩然没钱就从这里拿，说真的，齐浩然统共从这里拿了多少钱两方都算了不清楚，他补进来多少也没人去记。 有时候他看到宝马宝刀，高兴了几千两银子往外扔，不够就从这里拿，有时候在外面赚了钱，就往这里放，比如上次冲进长安县，他自己就分了不少的东西，有金银珠宝，也有古董字画，一股脑的往这儿扔，但转头又从这里拿钱出去花用，所以范子衿和研墨很习以为常，习以为常的后果就是范子衿不问原因，就连研墨都没问，直接把钱给飞白后就要回范子衿身边伺候。 飞白憋了半天也没人问他，为什么四公子要拿这么多钱。 他原地转了两圈，还是硬着头皮跟着研墨进去，对范子衿道：“表公子，那小的拿钱去红楼给公子了。” “嗯，去吧，”范子衿继续看着手中的文案，随口应道，应了才反应过来飞白说的地方，他抬起头看向飞白，见他还站在原处踌躇，就沉下脸来，问道：“你刚说拿钱去什么地方？” 飞白松了一口气，忙道：“去红楼，爷跟着吴公子去红楼长见识去了。” 范子衿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飞白扔过去，茶杯擦着飞白的额头飞出去摔在门上，他脸色阴沉的盯着飞白，问道：“那你刚才在做什么？想法子泄露你家主子的行踪？” 飞白脸色一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手脚发软的道：“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大公子一直不许四公子去那些地方……” “那你怎么不一回来就和我说？反而在这儿旁敲侧击的，”范子衿阴阴的道：“行啊，现在一个两个都喜欢耍心眼了。” 研墨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范子衿冷冷的看着他们，并不叫他们起来，只是冷笑道：“大表哥宽厚，浩然不耐烦管这些事，别以为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告诉你们，我和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的还亲，再叫我知道你们耍这些心眼，我剥了你们的皮，” 说罢推开椅子就出去。 第379章 学习 飞白和研墨脸色苍白，手脚发凉的跟上去。 范子衿并不生气齐浩然去红楼，他们长大了，这些东西迟早要接触的，要是生堵硬截，说不定还会让浩然对那东西更感兴趣呢。 他介意的是飞白竟然在他们兄弟间玩起了心眼，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如果是浩然那傻小子，说不定还会笑着踢一下飞白，笑着说他都会跟他们玩心眼了，然后这事就揭过去了，但范子衿不行，他可以和外面的人玩心眼，但绝对不允许自己人跟他玩这个。 小事能慢慢累积成大事，第一次不介意，谁知道以后飞白他们的胆子有多大？ 范子衿虽是对飞白发火，但也是警告研墨和身边的人，不允许他们对主子耍心眼。 范子衿晃悠到红楼的时候，齐浩然和吴进已经在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里坐下，几个姑娘正围着他们。 齐浩然没拒绝她们坐在身边，却不许她们碰到，不是齐浩然不想，而是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实在是太浓了。 他身边全是糙爷们，闻过汗味，脚臭味，还有穆扬灵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唯独没有这种脂粉味，突然闻到这么浓的，实在是太挑战人的嗅觉。 齐浩然的注意力主要是放在吴进身上，他想看看他是怎么亲人的，结果吴进只跟人喝酒，最多就是上手摸摸那些姑娘。 齐浩然脸有些黑，他又不能催他和别人亲嘴，只能巴巴的坐在那里等着。 吴进虽然和姑娘们调笑，但注意力还是放在齐浩然身上，见他闷闷不乐的，就问：“是对她们不满意吗？要不要换一批？” 齐浩然摇头，郁闷的看着吴进道：“你平时来这里就是玩这个啊。” 吴进身子一僵，连姑娘的手都不摸的人没资格说这个吧？ 吴进歪头想了想道：“你想直接进洞房？”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范子衿从外面踱步进来，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确定事情没进行到让大表哥发火的地步就满意了，施施然的进去。 吴进对范子衿没有那么随意，连忙站起来将人请进来。 范子衿坐在齐浩然身边，看了一会儿，就和他咬耳朵道：“你又不玩，上这儿来干什么？” 齐浩然很郁闷，“我就想看看他们怎么亲嘴，但吴进摸了人家半天也不下嘴。”他觉得他要是敢对穆扬灵这样，穆扬灵一定一巴掌把他拍到泥土里去。 “……”范子衿歪头想了想，就主动帮兄弟，扭头对吴进道：“你怎么只摸不亲？不用顾忌我们兄弟俩，我们其实就是来见识一番而已。”说罢对围坐在他们身边的姑娘挥手，“去，都去伺候吴公子，我们自己喝酒就行。” 姑娘们也看出来了，这两位今天是来看乐子的，不是找乐子的，闻言顺势就都坐到吴进那里去了，七八个姑娘一下子就把吴进给淹没了。 “哎，别，”吴进想把人推走，却一把推到了人家姑娘的胸部，人家还以为这是情趣，所以顺势坐到他身上，低头去咬住他的嘴巴…… 吴进也被亲出火来了，一下子就抱了人倒在地上亲上了。 齐浩然探着头看，发现全被那七八个姑娘挡住了，就上前把两个拉开，然后就蹲在一旁低头去认真看…… 除了倒在地上纠缠的两人，剩下的姑娘全都呆住了，就是范子衿也愣愣的看着齐浩然，手中酒杯的酒撒到了衣襟上也没察觉。 齐浩然蹲在吴进身边看了半天，满足了，拍拍屁股起来，满脸是笑的道：“原来是这么亲嘴的呀，我明白了。” 吴进才推开姑娘喘一口气，就被他吓了一跳，齐浩然啥时候离他这么近了？ 齐浩然学到了自己想学的，就没兴趣在这里呆下去了，实在是太吵太臭了，他拉了范子衿离开，对吴进挥手道：“你好好玩吧。” 吴进愣愣的看着他远去。 范子衿被他拉回到家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定在他的脸上，问道：“你和穆扬灵亲嘴了？” 齐浩然面色一红，有些羞涩的点头。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可以分享所有事的兄弟，范子衿就是齐浩然的那个人，所以他虽然脸红，但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懊恼道：“我就那么愣愣的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生气了没有，会不会怪我孟浪。” “所以你才跑到红楼去学这个？”范子衿蹙眉道：“在京兆府就有，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回来？” 齐浩然愣愣的道：“京兆府不是有大哥在吗？”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当时稀里糊涂的就跑回来了。 范子衿想了想道：“行了，你明天给阿灵买些礼物，再把她拉到那个山坡上，和她解释清楚，这次别这么孟浪就行了。”顿了顿又道：“以后红楼这样的地方还是别去了，那里面的姑娘不干净，小心染了什么脏病回来，你要是想，回头我给你安排两个通房。” 齐浩然直觉的摇头，道：“我还小呢，你都没有通房呢，我才不要，你说明天我要送什么东西给阿灵才能让她消火？” 范子衿本来还想劝他收下通房的，闻言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你别总是送她马啊，刀啊这类的，你以为她是你啊，她是姑娘家，她还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这么多年下来，你送的刀剑都能装满一匣子了，钱花了不少，欢心没讨到多少，你明天就去银楼里挑一些好看的首饰给她送去。” 范子衿又给了他一千两银子，道：“不够就先赊着，回头我再给你付。” 齐浩然咋舌，“什么首饰比一把宝刀还贵？” 范子衿没买过女人用的首饰，只是比对着齐浩然的花销给的，闻言歪头道：“你明天自己去银楼挑着吧，多了你不会留着慢慢花？” 齐浩然一想也是。 学习过的齐浩然第二天满怀信心的跑回京兆府，然后冲进银楼里挑了一套红宝石首饰，花了二百两银子，这才怀揣着东西高高兴兴地去找穆扬灵。 第380章 成拙 这是穆扬灵第一次收到首饰作为礼物，还是来自于齐浩然。 没有女孩子是不喜欢首饰的，尤其齐浩然买的还是高贵大气的红宝石首饰，虽然她现在还小，戴不起来，但还是高高兴兴的收了。 齐浩然见穆扬灵高兴，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趁机提出邀请，“阿灵，我带你出去跑马吧。” 穆扬灵看向桌子上的账册，道：“今天会有不少人来还牛，我要在这里记账呢。” 现在已是五月，地里已经不需要耕牛劳作，因此初春借出去的耕牛陆续会还回来，她要留在这里登记造册。 他们的牛场主要面对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的贫下中农，他们出借耕牛，对方用粮食，金钱或是劳力来偿还，因为三州府人多距离也有点远，所以穆扬灵让秀红负责兴州府的租借造册，刘朗负责汉中府的租借造册，而她自己负责京兆府的。 张五和张六依然负责牛场和监督出租耕牛的情况。 这几天陆续还回来的牛不少，穆扬灵觉得自己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齐浩然昨天忍耐了一天，现在怎么可能会忍，指了她身后的人道：“他们不是你的手下吗？都看了这么多天了，应该也会了，让他们登记造册吧，我们先去跑马。” 说着去拉穆扬灵的手。 手中的手温暖而柔软，齐浩然面色微红，以前他没动心思不多想，但现在握住她的手心却砰砰的跳着。 穆扬灵也察觉到了齐浩然的紧张，废话，一手的汗，想不察觉都难。 穆扬灵这下不推辞了，吩咐了一番就和齐浩然离开了。 既然有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不然拖着，小问题就会变成大问题，由此影响到感情就不好了。 对于齐浩然有问题找她的习惯要大加鼓励。 两人纵马到了前天他们呆的那个山坡上，什么事要到野外来说？ 穆扬灵有些担忧的看着齐浩然，也不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连脖子都红了。 穆扬灵更担心了，柔声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你别怕，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齐浩然正紧张，选择性的没听到后一句话，只听前一句，他目光炯炯的抬头看进穆扬灵的眼睛，道：“阿灵，等大哥成亲了就给我们俩定亲。” 难道是齐浩然移情别恋，想要和她分开，所以紧张得脖子都红透了？可这小子前头还亲了她三口呢。 齐浩然见穆扬灵不答，就着急的去牵住她的手，道：“我们现在就是半个夫妻了……” 穆扬灵抬头，目光清越的看着他，齐浩然憋了半天，然后小声道：“所以可以亲，可以抱的，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孟浪了……” 穆扬灵一呆，然后眉眼间都绽放开笑意，她反握住齐浩然的手，低声道：“嗯，我不怪你。” 齐浩然眼睛一亮，“真的？” 见穆扬灵点头，他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再来试试。” 还不等穆扬灵拒绝，齐浩然就吧唧一声亲上去，还是亲在脸颊上，穆扬灵想想，他们现在是情侣，这种事应该算是很平常的，反正他只会亲亲脸蛋，印印嘴唇而已。 事实证明，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热恋中的情侣，尤其是热恋中的男孩，实践能力太强了。 一开始两人紧靠着坐在草地上，齐浩然也只是亲亲她的脸颊，左脸颊亲完亲右脸颊，等到穆扬灵都快要无奈的阻止他的时候，他直接印下嘴唇，这是第二次这样亲密的接吻，穆扬灵没将人推开。 然后齐浩然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在她的嘴唇上转了一圈，然后就钻了进去，然后主控权完全掌握在了齐浩然那边，等穆扬灵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快缺氧晕过去了。 两人气喘吁吁，嘴唇微肿的瞪着对方。 齐浩然喘着气还要再亲，穆扬灵就推了推他道：“嘴巴都肿了，别人要看出来了。” 齐浩然就犹豫，最后按捺下欲望，道：“要不我回去让大哥先给我们定下亲事。” 穆扬灵瞪着眼道：“我才十三岁。” 齐浩然忧郁了，“你怎么这么小？” 那他要成亲，起码还要再等两年，感觉好漫长。 穆扬灵担心齐浩然忍受不住诱惑做出有害于他们婚后感情的事，忙道：“就是我不小，你也不能那么早成亲啊，你也才十六呢，最早也得等到十八才成亲。” 齐浩然不忿道：“吴进十二就有通房了。” 穆扬灵就扭住他腰上的肉转了半圈，恶狠狠的道：“原来你想要通房了！” 齐浩然一激灵，摇手道：“不是，不是，我从没想过要通房，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穆扬灵眯眼，“这可是你说，有我一个不是说没有妾就行，通房也不许有，红楼这样的地方也不行，你身心都得是我的。” 齐浩然苦着脸道：“通房不算在其中吧，我不纳妾就是了，你见哪个将军底下没有两三个通房的？” 穆扬灵心中翻滚着怒气，手中的肉又转了半圈，齐浩然忍不住龇牙，穆扬灵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道：“我就是不允许。”说着放开他的肉，转身躺倒在草地上，背对着他道：“你最好早点拿定主意，你要是能做到，我们这门亲事就定下，要是不能，你和我说一声，我们穆家肯定不再提，你也可以去找一个大度的姑娘。” 穆扬灵说到这里，莫名的觉得心一酸，眼睛带了些湿意，她一直觉得她对齐浩然不是爱情，而是朋友之情，而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分开心也是会痛的，原来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吗？ 齐浩然却气得跳起来，哇哇大叫道：“怎么不再提？你都送了我信物了，这亲事和定下有什么区别？你不许反悔。” 见穆扬灵只是背着身躺着，就气得去扳她，“你给爷老实说清楚，什么叫不再提？” 看到穆扬灵脸上的泪水，眼珠子像是浸在湖里似地，齐浩然就手脚一慌，立马用手给她擦眼泪，“我，我还没怎么着呢，你怎么就哭了？” 第381章 妻妾 在齐浩然的印象中，穆扬灵就没哭过，她一直是坚强的，所以穆扬灵一哭，他就慌了神，两只手忙着给她擦眼泪，最后咬牙道：“我答应你，不要通房，也没有妾室，也不会要除你之外的人，你别哭了，爷心疼。” 穆扬灵一咕噜爬起来，一脚把齐浩然踢到一边去，发脾气道：“你心疼，难道我就不疼？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就想着要通房，要纳妾了。” 齐浩然觉得穆扬灵在冤枉自己，他从没表达过这个意愿，不过在暴怒的穆扬灵面前他没敢辩解。 穆扬灵踢了他一脚，感觉好受多了，这才静下来道：“人的心就那么点大，装我还不够，你想装多少个？” 齐浩然立马道：“爷也没说要把她们装在心上啊。” 穆扬灵嗤笑，“也就是身体出轨，心还在我这儿了？”穆扬灵歪了歪头道：“那如果我心里只装了你一个，却跟别的男人睡一张床上，你也不介意吗？” “你敢！”齐浩然一蹦三尺高，面目狰狞的道：“爷不过就那么一说，都没说要收通房，你至于吗？竟然拿这个气我。” 穆扬灵毫不退缩的瞪回去，步步相逼道：“你敢保证你只是那么一说，以后不会那么做？齐浩然，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敢收通房逛窑子，我就敢养小白脸。” 齐浩然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最后在穆扬灵还不退让的瞪视下不得不软下来，嘟囔道：“我不会的。” 穆扬灵这才满意，拉住齐浩然的手道：“我是为我们以后的幸福着想，你也不想天天和我吵架打架吧？” 想起姨母和姨父的三天一大吵，一天一小吵，他打了个寒颤，忙摇头。 “家是两个人共同付出才能构建的，浩然，我希望你工作回来能呆在一个温馨的家里，我也希望我的未来的丈夫可以让我全身心的依靠，但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穆扬灵顿了顿，眼里带出些脆弱，“也许我不会真的如我所说的真的去找个男人来气你，但我肯定是会把你从心里面剔除，我们面上还是一家人，但在我心里，你就不是了。” 齐浩然看着穆扬灵眼睛，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心中一痛，只是那么一想，他就受不了，更别说真实发生，因此他一把抱住穆扬灵，紧紧地将人嵌在怀里，半响才哑着声音道：“我不会的，你别把爷从心里踢出来。” 穆扬灵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在山坡上，最后还是齐浩然手脚发麻才松开他，穆扬灵体贴的帮他按摩。 齐浩然就觉得他答应那么个条件好似也不是特别的亏。 穆扬灵却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对于和齐浩然的婚姻，她一开始就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 她知道齐浩然喜欢她，甚至是爱她，以后他也肯定会宠她，会尊敬她，但这不代表日子就能过得好。 因为她不确定齐浩然在她怀孕或是来月事的时候跑去睡通房，再回来她还能否容忍对方上她的床。 她甚至都不能保证齐浩然以后会没有妾室，所以她对他们的婚姻有些悲观。 因为妾和通房在这个世界是合法的，有点家资的男人就算没有妾室也一定会有通房。 除非她嫁给一个穷得只能吃饱穿暖的庄稼汉，但她有钱啊，以这个时代的律法来说，她嫁人了，她的钱也是婆家的钱，有钱了男人就会想买丫头纳妾，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最要紧的是，穆扬灵是一个骄傲的人，她不可能单就因为不想丈夫纳妾就嫁给一个低质量的男人，那还不如不嫁，自己过得多好。 其实，穆扬灵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本想将自己的婚姻无限延长，等自己岁数大到嫁不出去了再说服父母让她留家里做大姑子。 她自己有钱有产业，这个时代也有女户，要是以后博文和博思的媳妇不想她留在家里碍眼，她大不了花点钱弄个女户，自己也能逍遥自在，就是死后的丧事遭点罪，但她觉得那时候她已经死了，那些事也都不知道，完全不必要担心。 难道博思和博文还能看着她暴尸荒野？肯定得给她找副棺材埋了，至于以后扫不扫墓，她就更不担心了。 但意外的和齐浩然牵扯在了一起，定下了婚事，她虽然迟疑，但并不懊恼，穆扬灵不否认，她心里并不抗拒这门婚事，但对未来却更加的迷茫。 但她从不是悲悲戚戚的小姑娘，所以从两家默认了这门婚事开始，穆扬灵开始引导齐浩然，告诉他十八岁之前最好不要泄元阳，不然不仅短命还肾亏，不能逛红楼之类的地方，里面的姑娘和嫖客都太脏，各种脏病都会潜伏下来。 甚至还搜罗了许多妻妾相斗，家宅不宁的故事不经意的和他说，争取在他脑海中留下妻妾不能相容的印象，妾室是会害嫡妻的，而嫡妻也是会迫害妾室的，最后无辜遭殃的就是孩子，务必要让齐浩然反感纳妾这一活动。 可她没想到他们还没成亲呢，这小子就动了收通房的念头，这务必不可以。 两人还算温馨的告别，只是齐浩然回去的时候有点沮丧，因为刚才在半路上他才想起，如果就他一个人没有通房，大家会不会觉得他惧内啊？ 就连最洁身自爱的大哥都有两个通房呢。 而此时齐修远也在思考通房这个问题，弟弟跑回兴州府却跑去了红楼，这一消息在齐浩然又跑回京兆府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不知道深层次的原因，只以为是弟弟长大了，所以他只在书桌后沉思半响，就让人下去买几个身价清白的，长相清秀的姑娘回来。 他对荣轩道：“也该给浩然安排通房了。” 回到家的齐浩然脸色剧变，没等大哥说下去，就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头，“大哥，我不要通房。” 齐修远只以为是弟弟不好意思，笑道：“大哥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有通房了，是舅舅安排的，这都是正常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已经叫管家去选人了，明天估计就能送来，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留下吧。” 齐浩然冷汗淋淋，坚持拒绝道：“大哥，我真不要通房，我不喜欢通房。” 第382章 识趣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看了弟弟一眼，问道：“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齐浩然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道：“大哥不是知道吗，我就喜欢阿灵。” “阿灵是要做你妻子的，除了阿灵呢，还有没有喜欢哪个姑娘？” 齐浩然立马摇头，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阿灵那个醋坛子肯定得炸。 齐修远蹙眉，“那你想纳谁做妾室？” 在齐修远看来，巴巴的跑去红楼，那肯定是有内情，他有些不满的道：“浩然，你别犯糊涂，一个安稳的家庭对孩子和你的前程至关重要，阿灵是你定下的妻子，她还没进门，你决不能纳妾给她添堵，就是她进门了，你纳的妾室也不能太宠，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你要不想以后家里都水深火热最好记住一点，想想母亲，想想我们兄弟俩。” 齐修远倒不是对妾室反感，只是反感妻妾不分的男人。 齐浩然却想到以前穆扬灵偶尔给他说过的那些妻妾相争的故事，再联想到自家的情况，叹息道：“阿灵说的不错，妻妾果然不能相容。”纳了妾就只能等着家宅不宁了。 齐修远微微皱眉，妻妾怎么可能不相容？只要男人权衡好，这世上妻妾相得益彰的多了去了，但此时他担心的是弟弟被外面的女人勾坏了心思，以后闹得弟弟家宅不宁，因此就违心的点头道：“所以你要注意，以后有什么事多和阿灵商量着来。” 齐浩然见英明神武的大哥都同意了这个观点，更是坚信不疑，觉得没面子就没面子吧，反正也没人刚当面笑话他。 齐修远要是知道他一时的赞同会让自己的弟弟成为天下闻名的惧内，他此时一定会否认。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点，齐修远还后悔不已，最让他懊悔的是，这小子以后将惧内归结为听大哥的话，这让齐修远咬碎了好几次牙齿。 明明是自己惧内，却归结到自己身上。 当然，此时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齐修远还是面色很平和的要给齐浩然安排一个通房，齐浩然义正言辞的拒绝，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齐修远见弟弟真不是对那种事感兴趣，想了想，反正他还没满十六岁，再等几年让他慢慢开窍也行，所以安排通房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得意洋洋的决定明天就去找穆扬灵表功。 但第二天他人还没出门，兴元府就送来紧急军报，他被拎去开会去了。 大周从去年开始就不安稳，叛乱和造反到现在也每年完全镇压下去，齐浩然他们这个州府因为有金兵在吸引仇恨，因此造反的没有，反金的起义军倒是有几支。 但关内就不一样了，叛乱和造反经过一个冬天和春天不仅没平息，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皇帝不得不调用边关的将士，这一次他们不止是要去潼川府这样的地方作战，也许还要更往南或往东。 分派到齐修远这里的是两个参将，两万人马的任务，关键是齐修远手底下本来就没几个得用的人，派谁出去都是损失。 齐浩然想了想，主动请缨道：“将军，算末将一个吧。” 齐修远瞪了弟弟一眼，没答应，因为所有的参将还没到齐，离兴元府给的日期又还有六天的时间，齐修远就押后再议了。 齐浩然立马蹦上去，“大哥，让我出征吧，正好是立功的好机会。” 齐修远摇头，“对你我已经有安排了，谁都能去，就你不能去。” “什么安排？” 齐修远带着弟弟回家，沉吟了许久才道：“我想让你负责对外的所有情报。” 这个对外就是包括金国，西夏和吐蕃。 齐修远将地图拿出来，道：“浩然，你脾性直，很合金国西夏和吐蕃人的口味，而你对金国和西夏也算得上熟悉了，所以我想让你专门负责这个，平叛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对外当然比对内好，齐浩然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的问：“那我要去金国吗？” “需要，”齐修远顿了一下，道：“浩然，把阿灵带去吧。” 齐浩然沉下脸，不悦道：“阿灵去干什么？大哥，打仗是男人的事，怎么能把阿灵扯上？” “你不能否认，阿灵在这方面很有天赋，”齐修远道：“而且，有她帮你打掩护，许多事情都要简单得多，也安全得多，这几年阿灵和你一起学金国语和西夏语，她甚至比你懂得很多。” 齐浩然硬着头皮道：“那是因为我总是打仗耽误了时间。” 齐修远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是吗？” 齐浩然踌躇着，最后咬牙道：“大哥，我一定会好好学金国语和西夏语的，包括吐蕃语，我也去学，您就别让阿灵跟我去了，在敌军的地界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一个姑娘家做不了多少的。” 见大哥不动于衷，就恳求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大哥说什么是什么。” 齐修远喝了一口茶，“你今天说的话，明天就忘干净了。” 齐浩然咬牙发誓，“大哥，这次我说真的，就算没有阿灵，我也能将情报做好。” 齐修远这才点头，“你最后记住今天说的话，要是出去还到处惹祸，我就把阿灵送过去，我没时间管你，让阿灵去约束你也不错。” 齐浩然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保证不闯祸。 齐修远满意了，这才放人离开，而派出去平反的人选也很快确定下来，他们择日带了两万兵马前去支援。 而齐修远开始着手新一轮的招兵买马。 齐浩然却和穆扬灵吃过一顿午饭后从京兆府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穆扬灵去将军府看过几次，都没发现人，也没多问，只是叹息一声，转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齐修远见了不免满意的点头，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句不提，不知道他将来的妻子能不能这么识趣。 第383章 检查 所有出借的耕牛都入栏了，穆扬灵巡视了一遍，问张五，“怎么样？统计情况如何？” “统共还欠有四千三百五十八个工作日。” 穆扬灵沉思了一下，道：“愿意还钱的我们就收钱，还粮食的也收，都不愿意的就攒着吧，秋收的时候用得着。” 张五也是这个意思，“秋收需要用到耕牛的时间要比春耕要少得多，将工作日留到秋收，我们可能就不用再另外雇佣短工秋收了。” “检查一下有没有到发情期的母牛，要是有就单独隔离出来，给它们配种。” 张五应下。 他们现在资金有限，不可能再进新的牛犊。 穆扬灵安排好，就骑着马走了，牛场其实并不用她多操心，张五张六兄弟做得很好，牛场里的牧草也充足，前一段时间兄弟俩甚至带着牛场的工人们开始割牧草晾晒储存，由此可见他们的周到。 穆扬灵去了育幼院，她要去看看她那几十顷的地，今年她大半的时间就花在这里了，因为这些地将是她一年里最大的收入之一，另一份则是来自范子衿的分红。 但自己做出来的成果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玉米已经能掰开吃了，穆扬灵沿着地头让马儿慢慢的走，留意着地里玉米地的情况，每根玉米杆上至少都挂着一个玉米棒子，穆扬灵选了几个地方掰开来看，发现颗粒都挺饱满的。 从育幼院里跑来的刘朗和秀红气喘吁吁的赶到穆扬灵身边，“表姐，你怎么不先回育幼院？害我们白等了这么久。” “等看完了再回去，”穆扬灵钻进玉米地里，走到深处又随机掰了一个，见两人跟着钻进来，就笑道：“看这情况，今年的收成不错。” 说到这个秀红也很高兴，“今年汉中府雨水不错，不仅玉米好，小麦也长得不错，就是水稻差一点。” 刘朗却满脸愁色，“汉中府和兴州府距离也不大，这边算得上风调雨顺，但兴州府还是旱，上次我回家去看，玉米还想，小麦勉强能看，水稻都快要旱死了，爷爷还说明年再也不种水稻了。” “一山之隔都有可能边雨边晴，何况两府的差距，”穆扬灵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下不下雨是老天爷的活儿，我们还是别替他发愁了，走，跟我检查检查，几十顷的地，不知道我跑个六天跑完了没有。” 这些地穆扬灵并没有交给别人来管理，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因此她对这些土地都熟悉得很，也知道应该多远的距离随机检查一下。 无非就是看看野草，虫病及长势的问题。 刘朗和秀红都是做惯农活的，所以懂得分辨，很乐意跟着穆扬灵四处跑。 在穆扬灵又一次钻到玉米地深处的时候，秀红那里传来一声惊叫声。 穆扬灵一惊，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忙分开玉米杆子闯进去，边大声问道：“秀红，你怎么了？” 另一边刘朗也快速的朝秀红那里去。 “表姐，你快来看啊，我找到一个很奇怪的玉米。” 穆扬灵赶到秀红身边的时候，刘朗正黑着脸站在她身边，不满的道：“你就不能说清楚吗？差点没吓死我。” 秀红还在兴奋的示意穆扬灵看她手上的玉米，“表姐，你快看，黑色的玉米。” 穆扬灵眼睛微眯，没想到这么早就能交配出其他颜色的玉米了。 穆扬灵摸了摸掐进去，发现浆水又黏又厚，她心中激动道：“这可能是糯玉米。” “糯玉米？”秀红和刘朗不解。 “就如我们平时吃的大米和糯米的区别，糯玉米比玉米要软糯，也更容易下咽，不过产量要比较低一些。”穆扬灵将玉米的苞衣给它包好，恢复原状，眼睛闪亮闪亮的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他颜色的，比如说白色和紫色或是紫红色，看来收玉米的时候要让人注意一些，将异种全都挑出来，明年再栽种，说不定过几年就能多增加几种玉米的品种了。” 刘朗和秀红不解，在他们看来，玉米再怎么变种，那不还是玉米吗？ 穆扬灵就笑道：“你们能把我们吃的米和皇宫里吃的碧粳米相提并论吗？它们也都是米啊。” 刘朗了然，“也就是说着糯玉米比我们现在种的玉米要好？” “那要看哪一方面了，”穆扬灵道：“碧粳米好吃，我们为什么不种？” “因为产量不行，还得精工细作，仔细伺候着，一点都疏忽不得。”秀红道。 穆扬灵点头，“就是这个原因，糯玉米肯定也有这个问题。” “那我们干嘛还那么费劲儿的培养这个？”在刘朗和秀红看来，产量才是最要紧的，因为没有什么比吃饱更重要。 “种什么品种是各自的选择，但也要有选择，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大家有更多的选择，不仅是玉米，还有小麦和水稻。”穆扬灵野心勃勃的道。 穆扬灵给这棵玉米做了记号，见天色不早了就带着两人回去，决定明天再来看小麦。 汉中府的庄稼的确不错，小麦和水稻都已经灌浆，现阶段看来穗长粒多，只要灌浆凝实，后面的水土跟得上，也没有虫害，那今年她的几十顷地勉强算得上丰收了。 不少人都眼红穆扬灵的这片地，要不是军营就在附近，她的育幼院里又养了一千多个孩子，只怕这地里还真的得闹风波。 穆扬灵到育幼院的时候正巧遇上院里正在吃晚饭，孩子们看到穆扬灵，全都围上来，“姑娘来了。” “姑娘好。” “姑娘要和我们吃晚饭吗？” “……” 穆扬灵纠正过几次，让他们叫她穆姐姐，不过他们可能是有些害怕，或是因为敬慕，反正面上虽然应了，但下次穆扬灵来的时候还是“姑娘，姑娘”的叫着。 穆扬灵看了一圈，没看到柳先生和博文，就挥手道：“行了，你们去吃吧，我去找柳先生。” 穆扬灵看了一眼他们的饭盆，笑问：“今天吃什么菜？” “白菜炖猪肉。” 穆扬灵微微蹙眉，“怎么现在还吃白菜？菜地里的菜不够吃吗？” 育幼院的菜都是自给自足，穆扬灵将后面十六亩的地全拿来给他们种菜，不仅蔬菜，一些瓜果也种有，要不是集体太大，穆扬灵又明令禁止，有些孩子还想挑着菜进城里卖，赚些私房钱呢。 一个孩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们还是觉得白菜比较好吃，其他的菜平时吃个新鲜就成。” 秀红就趴在穆扬灵的耳边道：“煮肉的时候才放的白菜，别的菜一大锅的倒下去煮出来不好吃。” 穆扬灵若有所思，“人太多了，锅灶太少了吗？” 大锅菜她吃过，说实话，真心不太好吃。 这里的大锅菜不是指一锅煮个五六人的菜，而是上百个，穆扬灵想了想，道：“那就在后排再起一排房子做厨房，一锅煮十个人的菜就行，这样应该能改善不少。” 得，又要花钱了。 不过秀红没劝，想也知道劝不住。 第384章 成就 柳先生在指导博文写策论，看到穆扬灵只是微微点头，就低下头去继续看书，他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所以时间抓的很紧。 穆扬灵没有打扰他，和博文行礼后退下。 呼吸到新鲜空气，博文不由拍着胸脯道：“跟现在在一起看书压力好大。” 穆扬灵含笑的摸摸他的头，博文却摇掉她的手，嘟嘴道：“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摸我的头了。” 穆扬灵从善如流的收回手，“我查看完这边的情况，要回家去看看，你和我一块儿回去吗？” “要几天？” “我这边五天大概就能完事，回家大概要呆七八天的样子，你当然只能呆两三天，还要读书呢，到时候我让朗表哥送你。” 博文思考了一下就点头，“那我和先生说，把功课抓紧一些，我要回家三天。” 穆扬灵含笑着点头，博文回家是配母亲和弟弟妹妹，穆扬灵回去则是主要看试验田的情况。 兴州府今年的气候依然不好，这对穆扬灵来说是不幸，但也是幸，这样一来，不幸的是地里的庄稼肯定还得歉收，幸的是，可以检验那些水稻种子到底能不能抗旱。 穆扬灵回到城固屯的时候，刘亭和刘园也正在地里，他们正在给一亩水稻补肥，以对比不补肥的状况。 刘亭看到她很兴奋的道：“阿灵，经过去年抗旱的种子的确比以前的要好得多，你看两边的对比，去年的种子有八成灌浆，和大家一样从粮铺买的好种子到现在为止却只有三成灌浆，差别太明显了。” 为了方便观察，他们选的是相邻的两块地进行试验，左右一看就能对比得出来。 穆扬灵捏了捏那些刚刚灌浆的稻穗，眼睛也闪闪发亮，“尤其要注意抗旱这边的虫害情况，上次我过来发现这边的稻子好像比较吸引害虫。” 刘园不在意的道：“这边长得好有的吃，害虫自然会过来。” 穆扬灵也不肯定是不是这个原因，这还得找地方再试，至少要让两边的生长状况差不多才能对比得出来，还不知道哪年才能得到结论，但干这个本来就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都要详细记录下来，现在虽然灌浆了，但后面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收获，一旦出些差错，这五亩的稻子就废了。” 刘亭脸上凝重，刘园看看两人，道：“这都灌浆了。” 陈三柱和许坚也笑道：“姑娘，虽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我们庄稼人只看灌浆的情况就能估算出收成如何了。” 穆扬灵疑惑，“难道就没有遇到过稻瘟或虫灾绝收的？” 前世，她到田间地头玩的时候可是经常听到那些农民们抱怨，都是眼看着都收成了，却遇上了稻瘟或虫灾什么的，颗粒无收的，她虽然小，但记忆却随着这一世接触到种植而越发清晰。 陈三柱道：“虫灾遇到过，但俺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一次，是挺惨的，呼啦一片，一亩地连种子都收不上来，但俺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我爹一辈子也就遇到过那么一次。” 许坚却好奇的问道：“什么是稻瘟？” 刘亭和刘园同好奇。 穆扬灵也不知道，她努力的回想起那一年农民叔叔们说起的稻瘟，描述道：“好像是稻杆或底部病了，营养和水分输送不到上头，然后快要成熟的稻子就死了，你们没见过吗？” 刘亭和刘园摇头，陈三柱年纪最大，他也没听说过，倒是许坚认真的想了想，道：“我好似听我们村的老人说过，但没记清，可是姑娘，不管是虫害还是稻瘟，我们一般都不会遇上的，十来年都未必有一次呢。” 原来这个世界的虫子这么有良心吗？前世大家用上农药都弄不死的生物，在这里却并不是特别的担心。 “那你们就预估产量吧，不过还是要记录好它们的生长状况，”穆扬灵顿了顿，道：“在田间地头主意寻找一下有没有长得特别好，却不抽穗的公稻。” 四人瞪大了眼睛，“稻子还分公母啊？” 这个名字是穆扬灵自己取的，她又没学过农业，只能通过一些大致的印象推断出来，“稻子一般是雌雄同体，但也有的稻子只有雄性，所以它们好像只开花，不结果，这样的稻子很抗旱抗灾，我想让它和我们现在种的稻子交配一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前提是能找到这样的稻子。” 穆扬灵的想法给大家开了另一扇门，刘亭想了想到：“就和果树嫁接差不多。” 穆扬灵点头，“原理差不多，都是将两个品种结合在一起，以期得到更优秀的品种，不仅是这种公稻，还有野外生长的野稻，它们在野外，没有人施肥松地浇水除草，却能顽强的生长，在某些方面肯定要比我们田里种的稻子优秀，我虽然不知道交配出来的稻子是否会比现在的好，但多试验几次，说不定就能找出好的稻种，至少最后大家有的选择。” 四人闻言，全都跃跃欲试起来。 如果能培育出新的稻种，就算他们没读过多少书，他们也知道这个功绩足以名留青史。 这让以为自己会一声平庸的四人眼睛都红了。 穆扬灵给了他们方向，又看了一下地里的情况，这才转身回去。 陈三柱和许坚刘园还要继续施肥，刘亭却跟着穆扬灵回去，三人也不在意，四人的时候，他们也是以刘亭为首。 刘园是因为刘亭是大堂哥，家里也是一直听他的，习惯了。 陈三柱和许坚更是没得选择，他们是穆扬灵的长工，刘亭和刘园却是穆扬灵的表舅，而且穆扬灵也说过要听刘亭的吩咐，所以见刘亭跟着穆扬灵回去，他们只以为他是去汇报情况去了。 刘亭的确是汇报情况去了，但这只是一方面，他想要和穆扬灵借农书来看，“那些东西你都是从农书上看到的吗？” 穆扬灵摇头，“有一些是，有一些不是，舅舅，有时候看书更需要动脑子，会想才能去打开新的路，虽然不知道那条路是通向深渊，还是通向阳光大道，但总要发现了才能走上去，也只有走上去才知道后面的情况，如果是深渊，我们就回头，记下那条路，再走另一条，如果是阳光大道，我们要往前走的同时还可以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路，让我们有更多的阳光大道可以选择。” 刘亭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给我两本农书吧，我和你园表舅闲暇时看看。” 穆扬灵含笑着点头，回屋拿了书，顺便给了他一本《三字经》，“我的意思是送伦表弟他们去读书，但他们好像都不太愿意，其实并不是要他们考科举，而是多认识些字总是有好处的。” 第385章 守望 刘亭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们几个都不耐烦读书，也没有那个天分，还是让他们留家里干农活儿吧。” 穆扬灵沉吟了片刻，就道：“舅舅，你回去再和表弟们说说，他们要是愿意，我就送他们去书院里上两年学，先把字认全了，至于以后，他们要是不想继续读书，也可以学别的本事，到时候我专门请了先生来教导他们。” 这是束全由穆扬灵交的意思。 “这怎么行？”刘亭蹙眉道：“阿灵，这个馅饼太大，你表兄弟可不少，族里想要分饼子的人肯定不少。” 穆家对刘家多有帮助，以前在临山村的时候只是侧重他们家，而全村跟着沾光，可自从搬出来，大家都入了军籍后，穆扬灵渐渐不像之前一样做什么事都拉上刘氏一族，而是只照顾他们这两家血缘最近的，有时会伸手拉拔一下刘力母子，就连族长刘和一家都不太理会了。 穆扬灵时不时的给刘家送东西，可以说是孝敬刘大钱刘二钱，族里的人纵然眼红也说不出什么，谁让刘大钱和刘二钱跟穆家的血缘最近？ 穆扬灵拉拔表舅和表哥，但刘亭和刘园隔三差五过来帮穆扬灵下地干活也是事实，他们的工钱也是要实打实的干活的，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刘氏兄弟，希望能看在同族的面上和穆扬灵说一声，大家一起发财。 但刘亭一句“一句招够了人手，总不能让阿灵白花钱雇人”就能把人打发。 至于刘朗，理由更是现成的，他是跟着穆扬灵，但那也是因为他学了一手管账的本事。 倒是有人说那本事也是穆扬灵教的，但半年不仅能打算盘还能记账，刘氏其他弟子自然做得到，听我他们连字都不认识，所以只能偃旗息鼓。 可如果穆扬灵把刘伦他们送去读书和学手艺，这个诱惑就太大了，因为他们可没帮穆扬灵做什么事，到时候大家都找上来，谁都是她的表哥表弟，她怎么办？ 因此刘亭虽然心动不已，但犹豫了半天还是咬牙拒绝了。 他从小从父亲那里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要知恩图报，不能麻烦别人，哪怕是至亲也不行。 “表舅，朗表哥出钱送表弟们去读书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穆扬灵眨了眨眼道：“要是钱不凑手，和我借一些也是可以的。” 刘亭愕然，穆扬灵就笑着劝道：“表舅，我送表弟们去读书，去学手艺也是有私心的，我家里就只有两个弟弟，我爹娘年纪也大了，以后只怕不会再生孩子，我穆家没有族亲，只能靠自己，博文和博思势单力薄，我希望他们能多一些人帮衬，就像现在的朗表哥一样，以后就算不在我身边干了，他有了本事，出去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以后博文和博思要是有事，也能求他帮衬一二。” “他们是表兄弟，本来就该守望相助。” “但那也要他们有本事，”穆扬灵道：“表弟们越有本事，以后博文和博思的路才越好走，您就当这是我的私心。” 刘亭复杂的看着穆扬灵，道：“你这私心受益的也是我们。” 刘亭也知道穆扬灵说的是真的，他们两家现在关系的确很好，他儿子侄子要是出息了，以现在两家的发展来看，以后两家的关系只怕比族里的关系还要好。 因此他就点头应下了，“那我回去和你舅爷他们说，回头把那几个小子全送到书院里去，你放心，他们就算不想学，我也按着他们的头学。” 穆扬灵含笑着点头，在心里为如脱缰野马的表弟们点了根蜡烛，道：“表舅，族里有人问起就说是朗表哥给的钱，至于朗表哥哪来的钱，就说他在京兆府遇到了贵人，一大半是自己的工钱，一小半是和我借的。” “既然想给博文博思多扩人脉，怎么不多找几个族里的孩子？”刘亭疑惑的问道。 那是刘家的族人，又不是穆家的。 “表舅，升米恩斗米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的，博思和博文的帮手在精不在多。”说到底，穆扬灵就是不喜欢麻烦。 刘大钱和刘二钱两家不一样，两人知恩，也识趣，最要紧的是刘大钱一直害怕麻烦他们，欠下太多人情，因此一直压制着下面的表舅表兄弟。 这么多年来，穆扬灵帮了刘家不少，刘家也同样回馈了不少，只要穆家这边有事，刘家那边哪怕是正忙着下种也会丢下手里的活儿过来帮忙。 而两家也从没有什么“持宠而娇”的事发生过，刘家也从不借着她的名头做什么事，很低调。 可以说，穆扬灵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帮助扶持刘家，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刘家上面有刘大钱和刘二钱的压制，不然，她就是想帮刘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力。 刘亭虽然惋惜，但也没再提这个话题，和刘园回到家后就将穆扬灵的话说了，道：“阿灵让我们去县城找个好一点的书院，先生不用多德高望重，最好能善变通一点的，几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要是先生一味苛责，他们只怕更不喜欢读书了。” 刘园羡慕的看着儿子侄子，踢了踢他们的屁股，道：“有书读竟然还敢嫌弃？打不死他们，这几个小子的日子比我们也太好了一些。” 刘亭只是一笑，“还是听阿灵的吧，她对教孩子很有一套。” 刘大钱点头，“先生你们兄弟俩悄悄的打听，送孩子们上书院这事先别声张，”说完瞪着几个孩子道：“你们也不准出去嚷嚷知道了吗？” “知道了，爷爷。”刘伦带头应下，却眼巴巴的问道：“那我们要读几年的书啊，爷爷，要是读不好您可不能揍我，我是真的不会读书。” 一旁的刘阳和刘英连连点头，他们家里有表姐送的书，大哥又识字，所以也跟着念过一阵，一开始还有兴趣，后面几乎是那棍子逼着都读不下去。 本来暗喜的刘张氏和刘孙氏恨不得狠狠地揍三个孩子一顿，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他们却这么嫌弃。 第386章 相助（上） 刘赵氏也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刘伦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但刘家一向民主，所以他虽然缩着脖子，但还是大着眼中巴巴的看着祖父。 刘大钱就惋惜的叹息一声，“我们家最会读书的就是阿朗了，以前阿灵教他读书，他去学了回来就蹲在院子里拿树枝一笔一划的练字，白天要是干活，晚上他就借着月光自己在院子里比划，以前是我们家没本事，没能送他去上学，那时候穆家连博文的束也凑不齐，更别说有你们这样的机遇了。孩子们啊，你们要惜福。” “大哥，把人送去书院里，谁要是不好好学，抓了回来倒着打，”刘二钱恶狠狠的瞪着孙子和侄孙道：“知道我们每年要给你们交多少束吗？每人一年就是五两银子，加上笔墨纸砚，一人一年就是十两，三个人就是三十两，卖了你们连一半的银子都赚不回来。” 刘大钱瞪了弟弟一眼，扭头对站在面前的三个孩子道：“你们二爷爷话糙理不糙，这钱要是我们家出的，花了也就花了，你们投生在我们家，好也罢，歹也罢，都是我们刘家的，钱给你们花出去，不值当也就算是个孽债，但这钱是你们表姐给你们出的，一年三十两，以我对你们表姐的了解，为了不让你们在书院里丢面，只怕还会给你们买布料做些新衣服，三四年下来，就是一百五十两都挡不住，知道一百五十两能做多少事吗？” 刘大钱迎着几个孩子巴巴的眼睛道：“能建两栋好房子，还能买两头牛，再买上六头猪，然后隔一天吃一顿肉，能吃半年。” 几个孩子张大了嘴巴，就是最大的刘蓉也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刘大钱换算出来的都是最直观的。 大人们没少念叨家里的土房子不好，总是漏雨漏风，只怕住不了多少年了，然后发愁建房子的事，说他们努力上十年，不知道能不能建成一栋房子…… 还有牛，全村没有一个人家有牛，谁家要是有一头牛，那就是中农，日子要比他们过得好得多。 猪，他们家有，但抓一只小猪仔回来，奶奶们就要失眠一次，因为家里不是要去几袋粮食，就是把钱全都掏光了。 肉，要不是表姐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家送些肉，他们也会和别人家一样，半年吃一顿…… 刘蓉和刘芸看向兄弟们，眼里含着羡慕和同情。 站在中间的三个男孩顿觉压力山大，刘伦很想表示，他不想读书了。 刘大钱好似知道孙子在想什么，拉过他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阿伦，你觉得你爹和你叔的日子怎么样？” 刘伦满眼迷茫，道：“爹和叔很好，比堂叔他们过得好多了，他们好总是羡慕爹和叔叔呢。” “那是因为你爹和你叔有你表姐帮衬，要是没有，他们就只能和你堂叔他们一样，甚至连你们堂叔都比不上，”见几个孩子面上不服，刘大钱就摆开架势，道：“别看我们家日子现在过得比别人家好，真论底子，我们家不说是最弱的，但也排在末尾。” 几个孩子不信，刘蓉小声道：“爷爷，我们有新衣裳穿，还每个月都能吃好几顿肉呢。” 刘二钱就笑眯眯的问，“蓉儿，那新衣裳和肉哪来的？” 刘蓉一顿，炕上坐着的最小的刘锦就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表姐送的，上次表姐还送了我一匹木马。” 刘二钱就一把将三岁的刘锦抱在怀里，道：“你们弟弟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不知道？那都是你们表姐给的，不是我们家的。” 刘大钱继续道：“你们看，村里的和爷爷家盖了新房子，四爷爷家也张罗着要盖房子了，我们家少了这么多支出，又有你们表姐帮衬，为什么还盖不起新房子？” 刘伦若有所思，“就是因为我们家没底子吗？” 刘大钱点头，叹气道：“就是因为我们家没底子啊。” 刘芸很不服气，“为什么我们家没底子？” “因为我们的祖宗穷啊，你爷爷和二爷爷没本事，你爹和叔叔们也没什么出息。” “爹，”刘亭窘迫的叫了一声，刘大钱就瞪他，“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你们曾祖父曾祖母去得早，那时候我还比阿伦还小呢，”几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家里虽然也有吵闹，大人们也跟他们说过他们以前过得多苦，但从前的事儿他们还真的不知，大人们也有意避开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一听大爷爷要讲古，都兴致盎然起来。 刘大钱也不负他们所托，道：“你们二爷爷也就比阿阳大一点点，下面还有你们二姑婆，三姑婆，你们三姑婆那时候才两岁多呢，我们几个都是你们大姑婆拉扯大的，那时候，你们大姑婆比蓉儿还要小一岁，想想，她得多辛苦才能拉扯大我们。” 几个孩子看向刘蓉的小胳膊小腿，想到家中父母长辈皆无，只能依靠这么小的姐姐，顿时都打了一个寒颤。 “那时候我们没东西吃，饿的时候连泥都吃过的，刘家统共只有两亩旱地，你们大姑婆硬是给守住了，等到我和你们二爷爷长大，就给我们娶了你们奶奶和二奶奶，又将你们两个姑婆嫁出去，几场婚事，不仅把好容易存下的两袋粮食全花光了，还欠下了一大笔债，你们大姑婆为了我们连婚事都耽搁了，总不能还让她背这些债吧，知道我们家的债啥时候还清的吗？” 几个孩子摇头。 刘大钱叹道：“你们大哥六岁的时候才还清的。” 几个孩子咋舌，“这也太久了吧？” 刘二钱瞪眼道：“久什么久？能还清就算不错了，你爹他们娶媳妇不用花钱啊？你娘生你们不用花钱啊？还有养你们这几个臭小子，你们以为孩子生下来就能养活？问问你们娘，村里每年夭折的孩子有多少，你们小时候吃的喝的，还有生病花去的钱不都得你们大爷爷和我豁出老脸去借？能还清就算不错的了。” 第387章 相助（下） 刘赵氏几人红着脸点头，这话倒是真的，村里几乎每家都有夭折的孩子，也就刘家幸运一些，一是刘大钱他们舍得给怀孕生育的儿媳妇吃，二是孩子生病了，哪怕再穷他们也舍得给孩子们请大夫买药，所以孩子们都活了下来。 几个儿媳妇也都知道，四位老人这么舍得全因为他们有不少儿女夭折掉，所以心痛的，别的不说，刘亭和刘庄中间就还有一个长到了六岁的兄弟，因为这个孩子不小了，所以排班下来，刘庄才是老三，但其实刘庄前面还有两个夭亡的孩子，因为小，所以才没排班。 “爷爷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给你们一口饭吃，要认字和学手艺是不可能的，你们爹和叔叔就不说了，他们就是有那个天赋也晚了，你们大哥倒是不错，只是他现在也长大定型了，再去读书考试是不可能的，但你们知道你们大哥有多努力吗？” 刘大钱看向刘伦，“阿伦，你跟你大哥住在一起，你来说。” 刘伦涨红了脸，道：“大哥就是冬天也在外头就着月光看书。” “我们家没钱点太多的灯油，大冬天的，就在外头读书，”刘大钱眼睛微潮，道：“你们但凡有你们大哥一半的努力，就是没那个天赋我也认了，但你们都不努力，怎么就说不行了呢？” 三个孩子都羞愧的低头。 “你们要是能学成，以后说不定比你们大哥还要风光，隔一天有顿肉吃，每年有新衣裳，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却挣不到几个钱，老天爷要是不赏脸，说不定连赋税都交不上，你们要是学不成，以后就只能和你们爹和叔叔一样，不对，你们连他们都不如，现在你们表姐是看在我和你们二爷爷这两个老不死的面上照看你们爹，等我们死了，两家感情淡了，这些帮衬说不定也就没了。” 几个孩子有些惶恐，刘大钱就看着几个孩子的眼睛道：“所以，孩子们，不要把自己的命运全都交到别人手上，得自己握住一些，而现在，你们表姐就给了你们一个掌握住自己另一半命运的机会。” 刘伦，刘阳和刘英脸上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跪下道：“爷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认真认字，然后去学手艺，握住自己的另一半命运。” 刘阳和刘英狠狠地点头。 刘大钱满意的一笑，刘家的儿媳妇们呼出一口气。 刘英犹豫半响，还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大爷爷，我们只握了一半的命运，那还有一半哪儿去了？” 他的母亲刘孙氏就瞪着儿子，刘园一愣，然后就哈哈一笑，大手揉着儿子的头发道：“好小子，问得好。” 然后冷下脸来，道：“另一半当然是握在朝廷和老天爷的手里。” 几个孩子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原来我们的命老天爷也是管的。” 刘园翻了一个白眼，“有啥值得骄傲的？你们要是握不住自己的另一半命运，老天爷随手这么一指，你们命就没了，你们要是握了一半，说不定还能跟老天爷抢命。”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跟老天爷抢命，这种事情只是那么一听就很带感啊。 “你们也别忘了这是你们表姐给你们的机会，”刘大钱趁势教育他们，“我们刘家的子孙从没有忘恩负义的，我不求着你们一定要回报你们表姐表兄弟，但一定要记住不给他们添麻烦，这是最基本的，明白了吗？” 刘伦跳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还要知恩图报，就和二爷爷说的韩信一样，受了一饭之恩就要千金报答。” 刘大钱板着脸点头，“韩信只是受一饭之恩都这样，你们说你们从小吃了你们表姐多少好东西了？” 几个孩子不好意思的低头。 刘亭忙道：“虽然是叫你们好好读书，但你们也别太拼命，你们表姐说，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为，但认字是最基础的，我们家也不求着你们科举考试，只是先把字认全了，然后去学手艺，你们学到了手艺，就有了活命的资本，以后要是遇上你们博文博思表弟有事，就伸出手拉一把，记住了吗？” 刘亭记得穆扬灵说的话，叫他们不要给孩子们太大的压力，不然会适得其反。 几个孩子应下，刘大钱这才挥手让几个孩子出去，三个儿媳妇也高高兴兴地跟着几个孩子出去了，孩子们能出去读书学手艺，这是她们之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屋里就只剩下四位老人和刘亭刘园两兄弟，刘大钱扭头问弟弟，“阿轩也二十二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说亲？” 刘二钱羞愧道：“在附近几个村子找了，我们家的情况又不难打听，都知道底子不厚，阿轩又是从军的，没人愿意嫁过来。” 刘大钱沉吟片刻，道：“先找人，主要看人品和家世，人品好的，家里父母也过得去的，就去说，彩礼往高了说，钱我们两家凑一凑，我们家儿媳妇过的日子大家也都有目共睹，至少我们刘家不是磋磨儿媳妇的人家，愿意就嫁，不愿意就换一家，钱我们两家凑一凑，总能出一个体面的聘礼。” 刘二钱一呆，问道：“大哥，咋这么急？” 刘大钱瞥了弟弟一眼，道：“阿灵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那孩子不怕帮我们，但怕族里找过去的麻烦，反正阿轩也到了年纪了，就算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吧，也要让外人觉得我们刘家底子也并不是那么薄的，还有，找到书院以后，就透出消息，孩子们能上学，钱一半是阿朗出的，另一半是和大姐借的，别把话说实，只露出那么点意思就行，明儿我去兴州府找大姐去。” 刘二钱眼睛一亮，笑道：“这个法子好，族里人总不能去找大姐。” 刘大钱含笑点头。 当年大姐新寡，被夫家欺负，族里并没有为她出头，大姐这几年除了他们，也从没和族里走动，族里也没好意思上门，要说是她的钱，铁定没人敢去找麻烦，但这事还得和大姐通一口气。 “小姑子那里……”刘大奶奶犹豫道：“会不会找上大姑？别最后把麻烦给引到大姑那里。” 刘二钱和小妹的感情最差，闻言冷哼道：“她敢！我削不死她。” 刘二奶奶就哼了一声，刘大钱瞪了弟弟一眼，道：“我们兄弟俩又不是死的，还能压得住她。” 姨婆对刘大钱的提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道：“你们要是没钱了我这里还有一些。” 刘大钱摇头，“不用您的钱，阿灵都负责好了，家里现在也过得去。”大姐只有两个孙女，刘大钱怎么可能真的要她的钱？ 姨婆也没再提，送走刘大钱后却畅快的笑起来，惹得穆扬灵和几个孩子频频看过来，姨婆就上前抱住可嘉，疼爱的将她揉进怀里，道：“姨婆的心肝宝贝啊，你大姐总算是为姨婆我出了一口恶气了。” 穆扬灵不解，“姨婆，我做什么了？” 姨婆哈哈一笑，挥手道：“没什么，你就让姨婆我偷着乐吧。” 穆扬灵和秀兰还是第一次见姨婆笑得这么畅快，虽然好奇，但也没有打探到底。 第388章 收获 一个月后，刘伦，刘阳和刘英被送到书院读书，惊动了村里的所有人，倾一族之力都未必养出一个读书人，刘家却一下子就送了三个，大家都怀疑刘家是不是发了大财。 但刘亭很快就打消了大家的想法，他们没打算供几个孩子去考试科举，只打算让他们认一些字，学个两三年然后去学手艺。 可供三个两三年，还不如供一个十年呢，就连刘和都劝他们，要是真有这个钱，不如倾力供一个，说不定能考个童生呢？ 刘亭笑道：“我倒是想，可他们全都不是读书的料，一看书就头疼，也就尽量别让他们做个睁眼瞎罢了。” 刘和皱眉，“这样还不如把钱省下来做他用，何必非要去上学？又不科举，认那几个字能有多大用处？” “认字的人去学手艺才快，也不至于太吃亏，”刘亭道：“阿朗认了字，学东西才比别人快这么多。” 刘家坚持己见，族里也不好干涉太多，但大多都怀疑是受了穆扬灵的资助，他们正犹豫着是不是也带上家里的孩子去找穆扬灵让她帮忙一二，刘家就很高调的给刘轩定了一个媳妇。 二十二岁的刘轩已经算是个老青年了，因为在军中一直难说亲，村里很多人家都这样，这一次，刘家却出了高彩礼给他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大闺女。 村里不少光棍都眼红了，大家觉得刘家一定发财了，然后刘朗在京兆府路遇贵人，伸手帮扶一把得了不少赏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刘朗的赏钱，再加上和马刘氏借的钱，就将刘家的缺口补上了，大家羡慕不已，但却没人再说领着孩子去找穆扬灵的话。 刘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加快动作给刘轩娶妻。 农村人娶妻嫁女没那么多规矩，问名纳彩之后直接议定了一个月后成亲，刘轩那边也请了十天的婚嫁，提前一天回家。 穆扬灵将人全都带回来吃喜酒，就是穆石也抽了半天空过来。 穆家送的礼也就比别人家厚上六分，但因为他们是全家来吃席，这份“厚礼”就显得不是那么厚了。 但穆扬灵私底下给了刘轩五十两银子，笑盈盈的道：“给我未来的小表弟买糖吃。” 刘轩英俊的脸上一片火红，穆扬灵看得感叹，“轩表舅，你长得真俊，表舅母真有福气。” 穆扬灵这话是在新房说的，其他三位舅母都听到了，她们笑弯了腰，将刘轩推到床边和新娘并排坐，“你看着俊有什么用？得新娘子看了满意才行，阿轩，快掀盖头给我们看，看看是你比较俊，还是新娘子比较俊。” 刘轩局促了一下，就小心翼翼的用杆秤将盖头掀起来，新娘子早羞得满面通红，飞快的抬眼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但只一眼也足够刘轩看到对方的眉眼了，的确长得漂亮。 刘轩一张嘴都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博文拉着博思可嘉好奇的观察着轩表舅的表情，穆扬灵回头看到，就将几个小的拎出去，道：“行了，我们都出去，别打扰表舅入洞房了。” 刘轩气恼的叫道：“阿灵，小心我揍你屁股。” 几个孩子就笑闹出声，大喊道：“表姐被揍喽” 穆扬灵送的礼将刘家的缺口补上，甚至还余下不少的钱来，刘二钱喜滋滋的找到刘大钱，“大哥，我们两家干脆用这些钱盖新房子吧，不然你看这泥土房，我真担心哪天睡着睡着就倒了。” 刘大钱沉吟片刻，道：“现在盖早了点，等到入冬吧，那时候人手多了，阿朗和阿亭那里也能拿回来不少钱，两家一起做。” 刘二钱高兴的应了。 刘庄和刘园也往外拿了些钱，他们家两家一向和睦，加上头上有两位老的压着，银钱出的不均，竟然也没人生气反对。 刘轩十天后又和堂哥刘庄一块儿去军营，只每旬回来两天。 刘轩婚期后不久就开始收玉米，因为欠工的农民也要收割自家的，穆扬灵很宽容，将时间错落安排开，并且连贯安排不会超过两天，本来还担心必须得偿还完工期才能收自家粮食的农民们顿时一松。 而穆扬灵这段时间几乎就住在育幼院里了，每天都下地干活，秀红，刘朗和博文三个则开始拿着本子在田间地头走动，询问是否有异于黄玉米的玉米，还真别说，因为种得多，十四顷玉米中陆续找到了两百多个异种玉米。 育幼院里的孩子们将课程微微调开，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会跟着穆扬灵下地，然后在上午九点左右才回育幼院开始上课。 每天大概有四个小时的劳作时间，穆扬灵并没有拦着他们，只是让厨房给他们加大了肉量，孩子们将这视为鼓励，干活更带劲儿了。 而博思和可嘉也在地里玩疯了，因为这边的收成太大，舒婉娘和姨婆也跟着过来帮忙，龙凤胎自然也过来了，两个小不点就手拉着手去巡视，偶尔帮忙捡地上的玉米丢进框子里，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出门，脏兮兮的回来。 收获回来的玉米被吊在房梁下，或是晾晒在草坪上，有育幼院的孩子们看着，不担心被人偷。 穆扬灵让大家注意粮食不被偷，理由就是，“这些都是你们的口粮，可要看好了，别被鸟雀和老鼠叼完了，不然明年我们只能饿肚子了。” 育幼院的孩子也知道，他们吃的粮食都是这些地的产出，因此组织了十队人马进行巡视翻晒，压根都不用穆扬灵担心。 柳先生一直站在一边看，看着孩子们主动积极的帮忙收获，晾晒，甚至玉米的脱粒全都是这一千多个孩子在做，他不由沉思起来，穆扬灵当初愿意花费这么大的气力建育幼院，也是利用这些劳动力吧？ 穆扬灵推了一车的玉米回来倾倒在地上，见柳先生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抹了一把汗，上前问道：“柳先生，您想什么呢？” 柳先生没回答，只是看向场中几个大孩子，道：“穆姑娘，最近这几个孩子心有些不安。” 穆扬灵顺着他的眼睛看去，见是育幼院里最大的几个孩子，都有十三岁了，这样的孩子，育幼院有二十六个。 “怎么个不安？” “他们害怕年满十四，害怕离开育幼院，所以你看，没到干活的时候他们就拼了命的干。” 第389章 重新 当初办育幼院的时候，穆扬灵就和大家约定好，未满十四周岁的孤儿她抚养，他们名下的田地由她种，收获也全都属于她，算作抚育教养他们的酬劳。 而年满十四岁后，于第二年的春天将田地归还，并离开育幼院，他们之间的关系解除。 柳先生道：“十四岁，是能够撑起一个家了，但会很艰难，他们显然不想离开。” 柳先生目光追逐着那些孩子，微微一叹，道：“穆姑娘，这些孩子都很好，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多留他们一段时间吧，就算到明年开春，他们学手艺的时间统共也不过一年，连字都还认不全呢。” “育幼院的规矩是和方知府及浩然一起制定的，就算浩然那里答应，方知府那里也很难。”穆扬灵想了想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一年的时间，他们的确学不到多少东西，之前制定这条规定的时候很急，并没有完善开来，我会找时间和方知府重新商量一下的。” 穆扬灵看了一眼那几个哼哧哼哧的推着推车装玉米的孩子，转身去找博文，“你去和他们谈谈吧，如果他们不愿意走，短期内育幼院是不会赶人的。” 博文眼睛一亮，“姐姐，我也觉得这时候放他们出去太勉强了，虽然能干活养活自己了，但肯定过得不好。姐姐能答应让他们多留一段时间，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行了，别拍马屁了，以后发现了问题就要说，别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穆扬灵拍了一下他的头，让他去宽慰那些孩子的心，不用为了讨好她而如此卖命。 博文因为一直住在育幼院里，所以和这里的孩子感情比较深，而穆扬灵有什么事也都是通过博文传达，到最后就造成了穆扬灵威严到高不可攀，博文少爷却是可以和他们一起玩的伙伴，所以这个工作由博文去做最合适不过。 果然，由博文出面，那些急于表现的大孩子总算是没有那么忐忑拼命了，而是局促的笑笑，学习和工作都上了正轨。 穆扬灵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在玉米收获完毕后才这些少年集中起来，道：“育幼院的规矩你们也知道，你们都是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就年满十四的，按照之前签订的条件，明年开春你们就可以拿回自己的田地离开的。” 少年们脸色一白，穆扬灵安抚性的笑笑，“不过我听说你们并不十分想离开。” 一个少年大胆道：“姑娘，我们虽然种过地，但那都是大人叫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的，其实并不会种，而我们的手艺也都没学到家……”他看了看伙伴们，大着胆子道：“我，我们还想留下。” 其他孩子连连点头。 穆扬灵点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为了育幼院的利益，为了我的利益，同时也为了你们的利益，我觉得还是制度化比较好，毕竟里面牵涉到的田地财产不少。” 少年们更是忐忑，以为穆扬灵是要赶他们走，脸色青白起来。 “你们已经快年满十四了，”穆扬灵眼里带着些怜惜，才十四岁，在前世也才上初中呢，但在这里已经要当起一个家了，“那就不能再像其他弟弟妹妹一样完全的依赖育幼院，但你们说的也对，你们还有许多需要学的东西没有学到，你们既然托身在这里，我不敢说一定让你们过得好，但至少起码的责任是要付的，因此，我同意你们继续留下来，但条件要重新制定，这个得要和方知府一起谈，到时候你们派出三个代表来做发言人，其他人旁听，我们谈判的时候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先记下来，过后告诉你们的代表，由你们的代表替你们张目。” 少年们愣愣的看着穆扬灵，还是那个少年大着胆子问道：“谈判？谈什么？” 穆扬灵见他们全都眼神迷茫，知道他们什么都不懂，叹息一声，没想到还要自己出面挖自己的墙脚，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比如，田地虽然依然给我租种，但你们要全程参与耕种，和下地的人学习耕种技术，每年收成除掉税收之后你们想分得其产出的多少粮食，还有，每年我要保证你们能上多少课时，文化课或手艺课，这些都可以提出标明。” 穆扬灵眼睛幽怨的看着他们道：“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这不是从姑娘手里抢食吗？ 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少年们脑海里不一而同的闪过这一点，连忙摇头，“姑娘，你能收留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恩戴德了，我们愿意给您干活，不，不分粮食的。” 穆扬灵狠狠地皱眉，“你们要想独立就得实践，而且还是长时间的时间，这么大的时间量，你们都要做白用功？” 穆扬灵板着脸道：“这是你们的合法利益，记住，只要是合理的，就都可以去争取，不然我拿了你们的田地，又指使你们干这么多活，现在你们没意见，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育幼院是拿来让你们敬重的，不是拿来让你们怨忿的。 少年们涨红了脸，很想说自己不怨，但也有目光闪烁，跃跃欲试的。 穆扬灵就道：“你们可以自己讨论一下，忘了说了，你们对我提条件，我同样会对你们提要求，十四岁以上的人我绝对不白养活，他每年要干多少活，完成多少课业，我全都会做出规定，先给你们交个底，我最迟只能留你们到二十岁，二十岁后，除非是智障或是残疾人，不然，育幼院一律清出去。” 二十岁，很宽容的一个年龄了，少年们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还能在育幼院里继续留下去，紧张的是不知道穆姑娘会给他们定什么样的要求。 方知府没料到育幼院还会要求重新制定条件，他有些怀疑穆扬灵是不舍得放手到手的田地财产。 其实条件制定不制定对衙门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因为穆扬灵既然种着良籍的地，那就要纳良籍的税，甚至因为穆扬灵地里的高产，今年他们从她那里收回来的税收很可观。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看着他治下的百姓遭受欺凌，所以他到育幼院来的时候，脸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一次，他们谈判的场所选择在育幼院的一个教室里，方知府来的时候，教室里坐了满满的人，除了左边两个桌子前的人外，其他都是育幼院里的孩子，各个年龄层都有，教室里的桌子只留下六张，分三足鼎立的围城一圈，下面全是坐在小凳子上的孩子。 方知府脚步一顿，不明白穆扬灵这是几个意思。 第390章 制定 “穆姑娘，这是？”方知府歪着头去看底下端端正正坐着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柳先生选出来的，各个年龄段都有，既然要重新定规矩，自然要让他们旁听一下，这毕竟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穆扬灵解释道。 建议方知府让步的黄师爷眼珠子转了转，拿不定这是穆扬灵作秀，还是为了搪塞方知府。 方知府脸上也有些难看，他认真的看了穆扬灵几眼，觉得她还是和以往一样风光霁月呀，难道只是大半年就变了？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正中的一方上，点头道：“那穆姑娘想怎么改？” 穆扬灵就扭头去看博文，这件事她完全放手交给了他们三，她此时站出来也不过是给他们撑腰而已。 柳先生则作为育幼院的代表带着另外三个少年坐在另一边。 博文轻咳一声，拿出他和秀红表姐，朗表哥努力了好几天的成果，“我们穆家的意思，未满十四周岁的条件不变，而年满十四周岁的，认为自身可以立足的，想要离开育幼院的可以拿回自己的田地财产，从此和育幼院再无财产纠葛，”博文顿了一下，见大家都没有意见，就继续道：“而认为自己还未能立足，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想要继续留在育幼院的，只要满足以下条件，也可以留下。” 博文根据穆扬灵的意思又完善了一下，简而言之，十四岁后，不走的，他们会将属于他们的田地单独分出来，虽然还是由穆家耕种，但他们也必须在自己的田地里跟随劳作，从开始犁地到收获结束，都要全程跟随学习，以其更快的掌握耕种技术。 而秋收时，除赋税外，收到的粮食八二分成，穆家八，户主二，耕种所需要的种子，农具，耕牛，农肥和其余劳力全由穆家所出。 除此外，他们会给年满十四的少年继续开设课程，他们每年都必须按时按量的上一定的课，并保证考试时不得高于两门不及格，他们在此期间，在育幼院里的一切花费依然由穆家支出，但年龄上限是二十岁。 除非是智障或残疾，否则二十岁后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必须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育幼院。 博文合上自己的被子，抬起头板着脸道：“这就是我们穆家对育幼院的要求，你们有什么意见？” 方知府眨眨眼，这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出入，这对孩子们并没有什么害处，他可是来巡查过育幼院的，里面开设的课程的确很实用，孩子们能呆到二十岁对他们是利大于弊。 他扭头看向那几个孩子，果然见他们面上很激动，微微点头，看来是育幼院的孩子提出来的，反正年满十四，想走的还是能走的。 想通了各种缘由，方知府就笑嘻嘻的道：“我们这边没什么意见，要问育幼院那边的孩子了。” 博文看向那些对面的少年。 柳先生轻咳一声，道：“我们觉得八二分成太低了，应该七三分才对……” 柳先生很不好意思，但穆扬灵说他是院长，那就要代表学生，最好是将学生们的要求说出来，所以既然有人提出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此话一出，先不说方知府他们，就是底下的孩子都嘈杂起来，有的孩子脸上还有些愤愤然，竟然是反过来为穆家抱屈。 穆扬灵临时掰了一块木头拍了一下桌子，让大家肃静下来。 博文见姐姐看着自己，就轻咳一声，问道：“理由呢？” 柳先生这次不开口了，看向最右边的一个少年。 少年涨红了脸，道：“我刚才看了少爷制定的日程表……” “那只是一个大概的算法，”博文打断他的话，板着脸道：“具体的课程和日程表还得再议。” “既然是大概的，那出入应该不至于太大吧？”少年问道。 博文想了想，道：“这是以今年的劳作工日推算出来的，应该是差不多的，然后呢？” “我发现我们二月就要开始下地，从二月份到四月这三个月的农忙时期，我们在地里的劳作日达到了七十二天，而学习的时间只有十五天，休息的时间只有剩下的三天，在如此高强度的劳作下，我们竟然只能分到两成粮食吗？我记得外面佃户租赁田地是要交六成的租金的，我们不敢奢望六成，但一半总可以吧？” 其实要不是见小伙伴们连提高一下都不愿意，他想提四成的，他觉得给穆家留这么多他们就已经很吃亏了。 博文道：“首先，我们不是地主与佃户的关系，其次，佃户所交的六成租金其中包括了赋税，”他嘴角一挑，道：“而我们算的是赋税之后的，朝廷律法规定，年满十四就要服役的，为了保证你们的学习时间，育幼院会承担你们的赋役，包括人头税及田税，还有，不要觉得我们穆家占了多大的便宜，你们在育幼院的吃穿住，还有所占有的教育资源，这些的花销都不少，而在耕种土地上，说实话，除非你们是大力士，不然在我们雇佣的短工前，你们只能算半个劳力，军户的不说，良籍的，每个人永业田四十亩，你们单个人谁能种这么多？” 博文看向秀红，“秀红表姐，给他们算一下账。” 秀红就拿出算盘，先计算十四岁就能拿到田地的，以一人之力能耕种的面积，将各种成本算入其中，以今年的亩产算他们的收入，然后再减去赋税，得出他们最后的收入。 然后再算他们这边八二分成，他们能分到多少。 因为有今年的亩产进行参考，这个根本不难计算，秀红还将穆家付出的成本计算出来，包括他们在育幼院的吃穿住行。 最后得出结论，八二分成，他们所分得的粮食竟然和自己耕种最后收获的竟然差不了多少。 差别只是，自己耕种，一年劳累到头，八二分成，穆家负责大部分，还包他们吃住和教育。 秀红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只要有脑子都知道应该怎么算，对面的少年有些讪讪然。 刘朗则把这些数字记录下来，打算会后交给他们让他们求证。 方知府也是眼睛微闪，的确，田地交由穆家耕种的好处就是对方能够充分利用资源，不会让地荒芜的情况，所以就算八二分成，这些孩子也才不亏。 少年不过是心有不甘才提出来这么一句，但再准备充分的博文面前压根反驳不起来，而且他也的确被数据说服了，所以没再提出其他意见。 博文顿时露牙一笑，扭头看向方知府，“既然育幼院方面没有问题了，那么方大人，接下来就我们穆家和育幼院与您谈谈了？” “什么？”方知府还有些不在状态内，眼里闪过迷茫“我不是来做见证的吗？” 第391章 讲课 博文露出白牙，“当然不是，这育幼院的资金虽然由我们穆家全部出，但还是多需要朝廷和方大人的支持的。” 方大人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但博文这句话也没错，因此他迟疑了一下就点头道：“育幼院是有益于民生的大事，我和朝廷自然会支持的。” 只是可惜像穆家这样的人太少了。 方大人很清楚育幼院继续开办下去的好处，他们一府的人才增多不说，朝廷的赋税照收，底下的孤儿也能吃饱穿暖，就是朝廷他觉得也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致力于让穆扬灵接收新的孤儿，只要她愿意接收，那就意味着即使这一千多个孤儿都长大成人离开育幼院，那育幼院也会继续开办下去。 不过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他没敢提，但态度是要有的，他表示他会大力支持育幼院的发展建设。 博文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趁机提出朝廷免掉育幼院里年满十四不离开户主的服役，博文认为，在他们又种地，又读书，又学手艺的同时，很难抽出时间来服役，而穆家对育幼院的投入已经很大了，再替他们交面对服役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朝廷和方大人说要支持他们，那除了一些捐款捐物，政策上也要有所倾斜嘛。 方知府脸一肃，看了穆扬灵一眼，见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喝茶，就知道事情是她授意的。 方大人自然不能够同意，这样有多少人会为了逃役而继续选择留在育幼院？ 十四到二十岁啊，整整六年。 但博文为了这个查找很多资料，自然不可能方大人一拒绝，就不提，两边从早上叹道中午，午饭就定在了育幼院。 他们单独开的小灶，方知府扭头去看育幼院的孩子吃的东西，微微点头，不可否认，他们在这里吃的比一般的农户人家还要好得多，难怪都不肯离开。 没有那些少年在身边，方知府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了，扭头问穆扬灵，“穆姑娘，你这育幼院已经铺陈开来，摊子也大，难道就真打算只养这一批？” “方大人，天下不太平，若是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能维持现状，我说不定还能尽一二分力，可若是局势一变，先不说这些孩子，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 方知府想到这几年突变的局势，微微一叹，没再提这个话题，转移开来道：“免役到二十岁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同意，府衙也能闹翻天，我最多只能帮你们免到十六岁。”他顿了顿，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了，我看了一下你们的课程表及日程安排，要十四岁之前学成出去的确困难，将免役放到十六岁，估计很多孩子都会选择留到十六岁，也好，让他们有两年的实践和转换身份的时间。” 穆扬灵点头，她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才同意年满十四的孩子继续留下来的。 方知府可惜的看着穆扬灵，这样的人要是多几个，天下说不定就太平了。 想到这儿，他又隐隐期待着育幼院的孩子赶紧学成离开，他很想看看他们今后会过得怎么样。 因为在午饭时候，穆扬灵和方知府达成了共识，下午谈判的时候就很快敲定了新的合约。 方知府将知府的印章盖上去，算是对此合约进行公证了。 穆扬灵抬头看向对面育幼院的少年，见他们表情都有些冷，看向穆扬灵他们这边的时候又有些局促，而当时主动提出将收益提到三成的少年则红着眼睛坐在另一边，隐隐是被几个少年排斥了。 她转移开目光，将文件一分为三，府衙留一份，他们穆家一份，还有一份留在育幼院，见方知府站起来要告辞，她就笑道：“方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就多留一下？听我给孩子们讲讲课如何？” 方知府挑眉，问道：“穆姑娘还在育幼院里做先生吗？” 穆扬灵摇头，“我只是粗粗认得几个字，连学都没上过，怎么可能给他们当先生？不过我虽没上过学，有些东西却看得比他们透。” 方知府感兴趣的又坐下，笑道：“那我得听一听。” 穆扬灵就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孩子，指着先前提出异议的少年道：“今天育幼院这一边表现得最好的是他。” 少年涨红了脸，局促不安的看着穆扬灵，下面的孩子也叽叽喳喳起来，他们觉得少年是忘恩负义。 “你们是觉得这位大哥哥提出将利益分三成是忘恩负义，对吗？”底下一静，穆扬灵看了一圈，道：“可他是唯一一个会为了自己和你们的利益站出来的人，就凭这副勇气，他今天的表现就在你们之上。” “可穆姑娘对我们很好，我们应该感恩戴德……”底下一个小姑娘低声道。 穆扬灵笑着点头，“我当然对你们很好，你们自然也应该感恩戴德，但这和你们争取自己应当的权益并不相违背，只要是合法合理的，你们就都应该去争取，他敢站出来，就足以证明他的勇气，如果他能在提出来前做足调查，且准备好据点论点，我会更欣赏。” 本来还忐忑不安的少年炯炯有神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看着底下的孩子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既然开了头，我就权做一次先生，如果我是育幼院里的孩子，我对分配的利益不满，我会提出来，但在提出来之前我会先做好调查，如果事实证明我得到的的确少了，我绝不会错过这次会议的召开，当场提出来。” “不仅对穆家，对府衙，你们也有提出要求的权利，只要是合法且合理的。” 本来还兴致盎然的知府大人顿觉不妙，果然，穆扬灵下一句就道：“比如这一次，你们就应该趁此难得的机会提出让府衙尽量帮你们解决实习的地方，要知道，你们学的不仅是种地，还有木工，账房，厨师，泥瓦工等工种，课程中所有的手艺课是全都要通过实践才能正式上工的，穆家人脉有限，能够给你们安排的实习机会少之又少，但府衙却不一样。” 大家目光“唰唰”的看向方知府。 方知府扯了一下嘴角。 穆扬灵就可惜道：“可惜这次会议已经盖章定论了，你们就只能等下一次，这一次我没有提醒你们，是希望你们能够学会自己思考，孩子们，我当然相信我会对你们好，我也相信你们会回报我，我更相信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好人，但是，你们要知道，这只是我们内心深处的相信，是一个愿景，你们与其去期待一个人的好心，一个家族的好心，不如将其制度化，因为一个人的好心是会变的，再有，好心，对你们未必就是对的，是合适的，而我，相信你们会感恩，但我更愿意将所有涉及利益的事制度好，你们以后回报我，回报育幼院，我会很开心，你们不回报，我也会祝福你们，你们因恩生怨，损坏到育幼院或穆家，我也不怕，不怪，因为有制度在此，你们就损坏不到。” “孩子们，记住了我今天说的话了吗？” 之前胆大的少年低下头沉思，然后抬起头道：“我明白了，姑娘，制度比人治好。” 第392章 发明 穆扬灵惊讶的看向他，之前那番话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少年在育幼院里免遭排斥，她见过太多因孤立，鄙薄而造成的怨忿，她不想从育幼院里走出去的孩子会反过来怨恨育幼院，怨恨曾经和他一起同甘共苦过的兄弟姐妹。 没想到这个少年会给她这样的惊喜，穆扬灵心中激赏，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道：“你总结得很好，就是这个意思。” 穆扬灵瞥了方知府一眼，看着底下的孩子道：“所以，孩子们，我希望你们是宽容，睿智的，大家群策群力，将育幼院办得更好，这不仅是穆家的育幼院，也是汉中府的，更是你们的。” 底下的孩子听得热血沸腾，看向少年的眼神不再是鄙薄和敌意。 穆扬灵微微点头，这才让大家散去，送方知府离开。 方知府上马车前道：“穆姑娘，育幼院并不是完全与你利益相符的，你能鼓励他们提出意见并制度好，可见心胸之宽广，在下自愧不如，你放心，在政策上，只要有麻烦的，大可以去找我。” 得到方知府的这个承诺，穆扬灵高兴不已，“多谢方大人了。” 马车开动，黄师爷不解的道：“大人，这位穆姑娘就不怕育幼院里的孩子权利过多，反过来制擎她吗？” 方知府微微闭着眼睛道：“你想得太多了，就是再过百八十年，育幼院里的孩子也未必能凌驾于穆家之上，她都说了，必须是合法合理且通过穆家和府衙一起讨论认证才能记入制度之中，那些孩子要是太过分，他们不同意记入就是了。” “不过，她能让步到这个份上，也已经很难得了，世间有几人会去教一大群人来与自己作对的？”方知府叹息道：“如果这些孩子未来有大出息者，良心还未泯，都将是穆家的人脉，一千多人啊……” 方知府思虑到此，又不知道自己大力支持育幼院是对是错了。 黄师爷却笑道：“大人，他们能有多大出息？我也看过他们的课程，对四书还有所涉猎，但五经少有提及，他们的教学重点是放在《论语》，史书，算学，农学及各种手工艺课上，靠科举是不可能了，顶天了以后出来做个账房，木工等。” 这个世界里的出息还是定在政治上，只有为官才能算是有大出息。 方知府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微微点头算将此事揭过。 而此时穆扬灵正和柳先生说育幼院里孩子的教育问题，“让先生们引导一下，让学生们有了想法先想办法验证过，别一有新的念头就嚷出来。” 柳先生也怕自家的门槛被学生们踏坏，闻言点头应下。 “让孩子们验证的时候别侵犯他人利益，更要注意自身安全。”孩子的世界是七彩的，谁知道他们听了她这番话会冒出什么想法来？ 穆扬灵的顾虑果然应验。 课后，孩子们将穆扬灵的那番话传出去，已经没人再针对敌意那个少年，反而隐隐有些崇拜他，因为穆扬灵说过他们有想法就可以提出来，每个人都开始留心，果然提出了许多问题，比如他们一千多人都要到山谷里打水喝，经常和附近村子的孩子们发生冲突，孩子们要求育幼院在附近打几口水井，好方便他们…… 再比如洗衣服等各种小事情，因为有先生们引导，倒不至于一想到就去找博文他们报备，而是想过利大于弊，又能实行后才一并记录下来，然后去找博文他们报备。 由这些事情就引申到了学习生活中，一个选择学习印刷术的学生觉得每次刊印书籍都要雕印一版很麻烦，因为他发现很多字都是重复使用的，因为有一个好兄弟选的是木工，有一次在雕刻先生布置的作业时看到兄弟在用废木料帮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雕刻东西，就产生了将字拆开一个一个模型的刻印，要印书的时候再从一堆字模中找出来排版印刷的想法。 因为穆扬灵说过要验证证明可行才提出，所以他就将想法压在心底，一直带着自己的木工小伙伴偷偷的验证。 等到穆扬灵从博文和秀红的争执中听到这个想法时，秋收已经结束，她正在为齐修远三天后的结婚礼物发愁。 “我觉得他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想象，他之前弄了这么多字模，不都是在浇铸的时候就毁了吗？他的先生都说他是在痴心妄想了。”秀红嘟嘴道。 博文却眼睛发亮，激动的道：“那是因为他还掌握不住浇铸的温度，也有可能是木头不适合做字模，我们换一种材料，或是再多试验一下浇铸温度，说不定能成呢。” “可这得费多少时间和金钱？” “不管费多少，有这个可能性就值得我们去试，”博文目光炯炯，面色坚定的道：“秀红表姐，你知道一套新的印刷术对一个国家，乃至一个世界的影响吗？” 穆扬灵就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就好奇的插了一句，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印刷术呢？” 博文就兴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道：“林刻试验了好多次，木头雕刻成的字模都受不住浇铸温度，根本不能成印，但他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只是材料的问题，所以私底下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给他提供一种比较耐温坚硬的木料，姐，你觉得他的这个想法怎么样？” 穆扬灵听了一凛，愕然的问道：“现在的印刷术还是雕版印刷术吗？” “是啊，”博文奇怪的看着姐姐，“除了手抄，一直都是雕版印刷啊。” 这怎么可能？ 作为穿越老祖宗的世宗皇帝为什么没将活字印刷给弄出来？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问，“你确定一直是雕版？世宗之后也是雕版？” 博文觉得姐姐在开他的玩笑，无奈道：“姐姐，一直以来都只有雕版这一种印刷术啊，您看的史书比我都还多呢，怎么能不知道呢？” 这还是穆扬灵第一次请教他历史知识。 “历史书上什么时候讲过印刷术？”穆扬灵嘀咕了一下，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道：“走，带我去看那个林刻同学，他这名字有意思，谁给他取的？” “他自己取的，本来想叫林雕刻的，但他先生喊了他两天就叫他改了，”博文说到这里哈哈大笑，“据说每次他们先生在教室里一喊雕刻，底下的学生就茫然的看着先生不知道雕刻什么，哈哈……” 第393章 送礼 穆扬灵听了也不由失笑，育幼院里的孩子来的时候有一半没有名字，还有一半的名字大多都重了，因此在他们开始识字以后，他们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取名字。 林刻也一样，他以前叫三柱，但育幼院里叫三柱的能围着育幼院排一圈，因为选了印刷术这门手艺，要经常雕刻字模才取的这个名字。 林刻正盘腿坐在地上发愁的看着自己刻出来的字模，其实他试过三种木材了，但都没成功，迫不得已之下才去找的博文少爷。 林刻还在发愁博文少爷是否会答应帮他弄材料的时候，就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问，“你就是林刻？” 林刻抬头，就看到穆扬灵在他旁边不远处站着，他立马爬起来，有些局促的点头，“姑娘，我，我就是林刻。” 穆扬灵看向地上摆着的木头字模，“这就是你刻出来的？” 林刻不好意思的挠头，“是，但是一排版好浇铸就毁了。” 穆扬灵拿起一个字模捏了捏，这些木块都是用的做家具的碎木刻的，承温能力的确会比较低。 穆扬灵也不知道活字印刷术所用的活字是用哪一种木头雕刻的，但她听说过锡活字，但最有名的却是泥活字，想了想，穆扬灵道：“我会叫人给你准备比较耐温的木料，你带上几个同窗一起试验，不过这件事你先别说出去，就当你们平时的作业来完成。” 能够意识到活字印刷带来冲击的人，除了博文和她，育幼院里只怕也只有一个柳先生了。 林刻激动不已，连连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努力验证这个印刷方法有用的。” 穆扬灵自然相信，她连夜叫人去购买耐温的木料。 秀红咋舌，“这还真的能成啊？” 穆扬灵扭头道：“就算不能成，这个可能性也值得我们去试验，秀红，你应该多读一些书，你问博文，为什么他在没有保证的情况下愿意支持林刻？” 秀红扭头看向博文。 博文就仰着头道：“因为文化的传播代表着技术的进步，秀红表姐，当年有纸的发明，天下许多的东西才能被记录下来，也因有纸的发明，非权贵世族之家才读得起书，而雕刻印刷术之后才有科举，如果林刻的这个法子能用，别的不说，书的价格就能便宜不少，这天下读书受教化的人多了，那国力自然就上升了。” 穆扬灵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文化的传播的确会加强很多。” 穆扬灵回去就翻开有关于世宗的史书，发现上面还真的没有提到活字印刷术，难道他忘了？ 穆扬灵找不出原因，只能不去想，她已经找到了送给齐修远新婚的礼物。 活字印刷术，她没打算独藏，这东西她也藏不住，除了干书局，只怕还这没人会来抢这东西，不是说毕当年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后并不被上层重视，导致活字印刷术的胶泥字模制作方法失传，只有活字印刷术的方法流传了出来吗？ 这虽然不是北宋，但大周和宋朝差不多，说不定这里的上层和北宋的上层也一样呢。 两天后，通过实验，林刻总算是找到了两种合适的木头，浇铸之后印刷出来字依然有些不理想，但比之前连印刷都不能的情况要好得多。 穆扬灵微微颔首，道：“你试一下胶泥吧，这东西应该要比木头要好得多。” “胶泥？”林刻眼里闪过迷茫，“那不是制陶用的吗？” “是，木头所制成的活字有所局限，而且也用不了几版就坏了，陶没有木头上的纹理，只要烧铸得好，字模的使用寿命应该是木头的十几倍甚至更高。” 林刻跃跃欲试，“可是姑娘，我不会烧陶。” “你可以再去报烧陶的课程，也可以叫烧陶的同窗帮你，”穆扬灵激赏的看着林刻道：“你今年才十二岁，还有很多时间去研究这个。” 林刻眼睛闪闪发亮，继而又发起愁来，“会有人用这个印刷方法吗？” “只要你做得好，就一定会有人用，甚至你的名字以后能留在史书上。” 林刻眼里迸射出亮光，小脸蛋上坚定无比的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种印刷术我想送去齐将军，由他推广开来，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当然，如果这套印刷术产生利益，交由到我手上的，我全都会转交给你的。” 林刻脸上涨红，连连摇头道：“姑娘，这，这本来就是您和育幼院的，这，谁都能学的。” 穆扬灵微微一笑，“我知道谁都能学，但既然是你发明出来的，那就要有所奖励。” “姑娘做主就好，我，我都听姑娘的。” 穆扬灵就将那版《论语》第二章的字模拿走了。 有了这个，穆扬灵就包了一百两的红包就去参加齐修远的婚宴了，穆扬灵重视这个东西，所以交给祝管家的时候还特别声明一定要让齐修远看。 祝管家当天忙得晕头转向直接忘了，就是没忘他也不会在新婚夜拿这个去骚扰主子，倒是第二天，齐修远领着李菁华见过全家奴仆的时候祝管家才想起来。 但齐修远新婚燕尔，他只和小妻子下棋聊天，并不去书房处理政事，祝管家又不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要紧东西，一时踌躇不前。 齐修远见祝管家迟迟不去，就笑问：“怎么还留在这儿？嫌我给的红包少了？” 祝管家就打哈道：“奴才还真想再讨一个红包，就是不知道爷舍不舍得。” 齐修远扔了一个红包给他，笑骂道：“行了，当着你家主母的面也这样耍混，说吧，有什么事？” “回爷，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昨儿穆姑娘来的时候除了礼钱，还特意给了小的一个盒子，说是特意送给您的新婚礼物，还嘱咐小的回头一定让您看，小的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耽误穆姑娘的事儿。”祝管家可是知道，大公子可是很看重这位未来的四少奶奶的。 “哦？”齐修远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盒子呢？” “奴才单独收起来了，小的这就去拿来给您看？” “拿到书房去吧，我正巧有些公事要处理。”齐修远扭头和妻子说了一声，轻声嘱咐道：“你回屋去休息吧，等我处理完公事再过来陪你。” 第394章 拒绝 李菁华含笑应下，等他走了，才带着文翠回屋，她将人挥退，半靠在床上看书，文翠出去了大概三刻钟才进来，笑道：“大奶奶，您知道穆姑娘是谁吗？” 李菁华抬眼看她，文翠就笑道：“是我们家未来的四奶奶呢，听说就等着大奶奶嫁进来就定下婚事。” 李菁华微微一愣，眉眼稍松，笑道：“原来是四公子未过门的媳妇，那穆家……” “穆老爷是大公子手下的一名参将，现在正守着兴州府呢，这位穆姑娘从小与四公子一起长大，大公子也对她敬重得很，经常来府里玩，说不定过两天大奶奶就能见到她了。” 不用过两天，当天下午齐修远就把人请来了，因为他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是木刻的《论语》第二章，他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而穆扬灵是不会送无用的东西恶作剧的，所以只能把人给请来了。 穆扬灵兴高采烈地将林刻的这个发明描述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齐修远，齐修远就失笑道：“不过是一工匠的创举，阿灵，你怎么想到送这东西给我？我手底下可没开有书局。” 说着微微歪头，迟疑道：“难道子衿最近涉猎了书局？这孩子怎么什么生意都做？” “齐大哥，这个发明的意义不只在于书局，”穆扬灵叫道：“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拿来给您，就是想通过您，为国家做一贡献的。” 齐修远盯着穆扬灵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知道她是想他上折，既可以为那叫林刻的小男孩争取到足够的利益，也想让发现人才的功劳落在他头上，可这不过是一印刷的法子，只于书局有些用处，这能算什么功劳？ 他可不想贻笑大方。 他将盒子放到一边，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笑道：“阿灵，齐大哥知道你想帮那孩子，帮育幼院，或者说还想帮我，但这真不算什么功劳，倒是可以找一家书局将这法子给卖了，不过这世上从没有绝对隐秘的技术，这东西很容易就能学到，书局出的价钱也不会很高……”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原来在古人眼里，活字印刷术就是这样的份量，果然代沟够大的，还是自个的弟弟好，有见识。 穆扬灵苦恼的看着齐修远。 齐修远见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就开玩笑道：“你这顶多算是一门生意，要说功劳，你手里就握着一个大功劳，真这么想为齐大哥拢功劳，那舍不舍得将那功劳给我？” 穆扬灵有气无力的抬眼，问道：“我手里有什么功劳？” 齐修远见她迷糊的样子，不由暗自摇头，“你呀，和浩然一样，”他道：“你家里的那几亩水稻今年亩产有两百四十五斤对吗？” 穆扬灵歪头，“齐大哥说的是城固屯的军田？” 齐修远点头，“阿灵，你知道今年你们那一片水稻的亩产是多少吗？” 见穆扬灵看着他，他就一字一顿的道：“只有八十二斤，因为受旱，你们那一片的均产只有八十二斤每亩，我听说，你将十亩水稻分四种种法，介意和我说说吗？” 穆扬灵自然不介意。 四种种法，两种是抗旱的种子，一种充分灌溉，尽量保证水分，一种旱种，除了中间灌浆的时候浇灌过一次水就不再浇灌。 两种是粮铺买的好种子，依然是以上两种种法，四种收获。 齐修远叹道：“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你手里的这个才是大功劳，四年前我还笑话你和浩然一样胡闹偏执，但现在看来，我们才是真正的愚人。” “可是齐大哥，这抗旱的种子只试验了一年，还不稳定，有许多的问题还没确定呢，要是报上去出了事怎么办？”穆扬灵皱着眉道：“要不再等两年吧，到时候我们把种子的问题应该也研究了差不多了，包括种植的技术应该也可以改进不少，齐大哥到时候再上报请功。” 齐修远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认真的穆扬灵，齐修远心微暖，摇头失笑道：“你啊，齐大哥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还等着你种出好种子，到时候西营种植水稻的种子可要从你这里出了。” 穆扬灵高兴的应下，看向字模的盒子不由又发起愁来，问道：“齐大哥，这东西你真的不能上报？” 齐修远摇头，笑道：“你可不能让齐大哥在大臣们面前丢脸，这东西不成，你还是拿去给子衿看看吧，让他给你卖个好价钱。” 这样卖出去，穆扬灵很不甘心。 “好了，今天既然来了，就和我们吃顿晚饭，晚上就住在这儿吧，”齐修远起身道：“我带你去看看你嫂子，昨天你没去闹洞房，还没见过她吧？啊，不对，你嫂子还没嫁进来，你就见过她了。” 穆扬灵不好意思笑笑，“我这次忘了给嫂子准备礼物了，”说完又苦恼道：“本来我还想用这个算作你们的新婚礼物呢，谁知道却搞砸了。” 齐修远笑笑，安慰她道：“浩然倒是给我们送了贵重东西，就当是你们俩一起送的了。” 穆扬灵脸色微红，嘀咕道：“谁和他一起了？” 齐修远见她小女儿姿态，哈哈一笑，爽朗的道：“你要真想送，我看你上次送给浩然的那件皮衣就很不错，”齐修远笑容微敛，道：“那件衣服救了浩然一命呢，你要是真想补上我和你嫂子的新婚礼物，你就把法子给你嫂子说说，让她给我做一件。” “这个倒是不错，到时将护心镜放进去，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齐修远含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那件衣服他只要交给下人，下人也能制，但不知道穆扬灵当初是怎么处理皮子的，竟然让那件皮衣很有韧性，一般的小刀划过去都划不破，之前很多事情要处理，让他将这事也给忘了。 齐修远也不客气，直接问她要那皮子的处理方法，穆扬灵找了笔墨纸砚就趴在桌子上给他写了出来，配方及处理步骤写得清清楚楚，一边写还一边道：“你们身上不是穿着铠甲吗？浩然哥哥是因为不耐烦穿铠甲上阵，我才给他做了皮甲贴身穿的。” 在齐修远面前，穆扬灵一直很乖巧，对齐浩然和范子衿的称呼后面都要加上哥哥两字。 第395章 来信 “铠甲厚重，并不能时刻穿着，”齐浩然解释道：“皮甲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又轻便，有什么比铠甲更管用。” 而且，穆扬灵做的那件皮甲很薄柔，里面只要穿一件里衣就行，外面套上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来，更多的是起到一种出其不意的作用。 李菁华进来的时候就正对着穆扬灵，穆扬灵抬眼看到李菁华，忙笑着起身行礼，“这位就是嫂子吧？” 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看了穆扬灵一眼，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就装吧”。 李菁华来不及多想，已经上前扶起她，笑道：“穆姑娘不用多礼，快坐下。” 李菁华从文翠的手里拿了一对银手镯给她，笑道：“初次见面，这是嫂子给你玩的。” 穆扬灵大大方方的收了，笑道：“多谢嫂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天我来得匆忙，给嫂子的礼物给落在家里里，回头我给您送来。” “行了，你嫂子什么东西没有？”齐修远打断她的话，“我们先去吃饭吧。” 穆扬灵顺手抄起桌子上写好的方子，递给齐修远，“齐大哥，方子写好了。” 齐修远不在意的折好放进衣袖里，带着众人去饭厅，路上扭头问随侍的丫头，“表少爷呢？” “表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没说回来吃饭。” 齐修远微微皱眉，穆扬灵却已经看到了疾步走来的范子衿，齐修远也看到了他，挥手道：“赶紧去洗漱，我们等你。” 范子衿只好匆匆向李菁华行了一礼，又转身回自己屋去了，好在速度也够快，李菁华拉着穆扬灵的手刚将她的家庭情况打探清楚，将她父母长辈问候一遍，他就到了。 范子衿一屁股坐在齐修远的右边，问下首的穆扬灵，“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个，齐修远就笑开来，主动道：“子衿，正要与你说呢，阿灵育幼院里有个孩子弄出一个新的印刷法子，回头你帮忙找个书商，把那技术给卖了，别让阿灵亏了。” “没问题，回头你和我具体说一下，我帮你去找人。”有齐修远提出，范子衿很爽快的一口应下。 “不要，”穆扬灵却一口拒绝，“我要留着自己用。” 李菁华惊诧的看向穆扬灵，范子衿已经不悦道：“那你还找我干嘛？” 齐修远哈哈大笑道：“这孩子以为这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想让我上折请功呢。”很不客气的笑话她。 穆扬灵只是瘪瘪嘴，没有辩驳。 范子衿就撇撇嘴道：“等哪天你能像种玉米一样种出其他高产的粮食来，才是大功，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土豆算不算？” 范子衿鄙视她，“土豆是菜，又不是粮食。” “谁说土豆不是粮食了？肚子饿的时候照样能填肚子。” “我只见过光吃玉米粥，没见过光啃土豆块的，能填多久的肚子？吃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又饿了，这算什么粮食？” “好了，”齐修远见菜上齐了，就道：“先吃饭吧，吃完饭你们再吵。” 李菁华早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边了，听到齐修远说话，抬头一笑，主动给穆扬灵夹了一筷子菜，穆扬灵笑着表示感谢。 新婚第二天本是认亲日，但齐家本家在临安府，齐浩然又不在家，范子衿也就早上匆匆见过一面就离开，毕竟男女有别，而穆扬灵的到来显然缓解了李菁华的尴尬，在齐修远和范子衿说话的时候，李菁华就拉着穆扬灵说话。 文翠又抬头看了一眼穆扬灵，眼里闪过疑惑，她总觉得这位穆姑娘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原来你不住在京兆府，那以后我要去你家串门就有些困难了。”李菁华惋惜道。 穆扬灵笑道：“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汉中府，也不远，嫂子要是闷了也能出去走走。” 李菁华羞涩的笑笑，一边表兄弟俩说完话，范子衿扭头过来对穆扬灵道：“浩然给你写了几封信，回头我让研墨给你带去。” 齐修远挑眉，问道：“浩然怎么是通过你给阿灵写信的？”他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他该不会又闯祸了吧？” 范子衿身子一僵，面上不动声色的笑道：“大表哥，浩然已经稳重很多了，就是不好意思将信通过您给阿灵，哪里是闯什么货？” 他眼睛瞟向穆扬灵，只希望她机灵一点。 穆扬灵就状似羞涩的低下头去，不语。 齐修远怀疑的看着两人，看不出端倪，只能道：“不是闯祸最好，要是闯了祸，你们最好也别给他隐瞒，不然小祸也能变成大祸。” 想到弟弟以往阴差阳错闯的祸事，虽然最后都能侥幸的掩藏，但谁知道下次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研墨送过来两封信和一个袋子，穆扬灵诧异道：“怎么有两封信？” “头一封信是三天前收到的，我们家公子抽出空能来刚想给您转过去，前儿就又收到了一封，跟着一块儿送来的就是这个袋子了，我们公子想您总要来参加大公子的婚宴，就给您留下了，只是昨儿大家都忙，一时就没顾上。”说完他就杵在那里不动。 穆扬灵接过信，怀疑的看着他，“行了，你回去吧，就和你家公子说我收到了。” 研墨苦笑，踌躇不走，在穆扬灵迫人的眼光下低声道：“姑娘，我家爷就是担心表公子在外头是不是又闯祸了，所以……” 穆扬灵这才没赶他，快手快脚的拆信，问道：“难道浩然没给你家表公子写信？” 研墨便秘着脸道：“只写了一封，第二次只有您的信。” 难怪，只隔了一天，难怪范子衿会担心。 第一封信很简单，无非是想她了，以及讨论齐修远的婚事，说他给大哥送了大礼，就当是两个人送的了，她这边可以简单一些。 穆扬灵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就拆开第二封，穆扬灵在研墨巴巴的目光中微微挑眉。 信中说他去勘察地形的时候到了一处山谷，那里有一片野生的稻谷，生长得很不错，他记得穆扬灵说过她想找野生的稻谷进行杂交培育，所以他就带人收了一些种子回来。 穆扬灵颠了颠手里的袋子，这也就一斤多一点的谷子吧，不过聊胜于无。 穆扬灵抬头，对上研墨巴巴的眼神，道：“没什么事，只是说他在一处山谷找到了一片野生稻谷，他知道我需要，就让人送回来了。” 第396章 收获 范子衿磨牙，恨恨的道：“重色轻友的混蛋，多写一封信给我能费多少时间？白瞎了我给他操心。” 研墨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下面，只当没听到这话。 范子衿气了一阵，想起齐浩然临走前再三嘱咐他多照顾照顾穆扬灵，还是认命的帮穆扬灵规划书局的事，“你去给她找一个掌柜，签了卖身契进来，书局开在哪里让他们自己去商量。” “可穆姑娘似乎不太喜欢拿卖身契……” “那就把卖身契拿到我这儿来，”范子衿用人喜欢用奴才，这样他们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和穆扬灵的雇佣制完全相反，“回头你把人给她送过去就行，难道她会问你？” 范子衿撇撇嘴，“她最多也就问问工钱。” 穆扬灵的确没想到掌柜是卖身给了范子衿，还以为是他给找的资深人士，所以只客气的问了一下工钱，得知对方家属什么的也都能自己安排好，就确定了一下书局的规模，作坊的位置，然后就把运作的资金交给何掌柜，穆扬灵就甩手不管了。 林刻试验了几次，最后总是确定了两种比较便宜，效果也比较好的木料，浇铸上板后效果还不错。 穆扬灵直接给了他书局的三成份子，虽然依然让他研究胶泥活字模，但却不让他丢掉其他的学业，道：“你年纪还小，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个上面，你的路应该更加的广阔，也别忘了生活中的风景。” 林刻只是羞涩的一笑，穆扬灵只是点到为止。 今年秋天她算得上大丰收，纳完税后，穆扬灵将所有的粮食一分为二，一半贮存在育幼院不远处的仓库里，一半则是运进了厨山，里面有一个齐浩然修建的粮仓，这一半的粮食就贮存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除了齐修远，荣轩和范子衿，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护送粮车的则是齐修远的嫡系。 除了穆扬灵的这批粮食，还有范子衿收购的，他也是悄无声息的匀出一些来放入粮仓，大家都在悄无声息的做着准备，但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宣诸于口。 在穆扬灵将去年的亩产及耕种情况做成表格的时候，何掌柜也在汉中府找好了店铺，他过来和穆扬灵报备，躬身道：“姑娘，铺子已经找好，我直接买下来了，书坊也刻了好了三千八百个字，其中三千五百个是常用字，最常用的一些每个刻了二十个，可以上板印刷了。” 穆扬灵点头道：“那就上板吧，先印一些常用书籍。” “那这价钱怎么定？” “比一般书局的少一些，你自己斟酌着办就好，价钱上尽量便宜一些。” 何掌柜蹙眉，“姑娘，书籍的价格，书局一般都是定的一样的，我们要是便宜了，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就在卖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们的书质量比不上其他书局，”穆扬灵认真的看着掌柜道：“我之所以用活字印刷，不仅仅是为了降低成本，还为了降低成本后让书的价格下降，我们的木活字上有树留下的纹理，的确比不上雕版印刷的精美无暇，便宜一些也无可厚非。” 穆扬灵微微一笑，道：“其他书局的人要是打听这个印法，你们可以做这个生意，将这个技术卖出去。” “那这个价钱？” 穆扬灵不在意的挥手道：“你意思意思就行，不用问我了。” 她的目的是将活字印刷术传播出去，又不是为了赚钱。 何掌柜却被穆扬灵大方的样子一噎，无语的看了她半响。 “对了，这技术卖得的钱七成给林刻，一成给书局，还有一成给育幼院，剩下的一成就是你的。” 何掌柜眼孔一缩，一时又拿不定穆扬灵是不是故意的。 穆扬灵却已经挥手让他退下了，她拿出齐浩然给她送回来的野稻的种子，想着明年水稻能否再进一步。 穆扬灵一年里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粮食种植上，第二年，不仅水稻，就是小麦也被他们选出种子来进行不同的试验。 而也是这一年，穆扬灵和刘亭他们总算是确定了旱稻种子的优越性，它的抗旱性要远远高于一般的水稻，穆扬灵那一年的产出大半都拿来做了种子。 穆扬灵将它取名为旱稻一号，她只留下了三分之一的粮种，剩下的给齐修远送去了，而留下的除了自家用的，还分了一些给刘家，然后就分出了一半给吴知府和方知府，这也是齐修远暗示的。 他的情况不容许他和地方官员走得太近，但穆扬灵却没有影响。 这一次，齐修远没将旱稻一号上报，就连吴知府和方知府竟然都没提，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上报，朝廷也自顾不暇。 而上报的结果多半是朝廷派人来将稻种拉走，然后和玉米种子一样落入权贵的手中，还不如由他们分发给治下的百姓呢。 何况，从去年开始，叛乱不止，平乱也不止，齐修远派出去的两位参将不仅没回来，反而又多派了一个出去，但现在除了江南，义军是遍地开花，就连袁将军治下的州府都出现了义军，倒是齐修远这边安定不少。 一来是这边地方比较小，而则是因为这边是玉米种植的主要区域，还饿不死人，所以没将人逼得造反。 地方上的知府现在是活得心惊胆战，生怕治下什么时候跑出一支义军来，众人也深刻意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因此，拿到穆扬灵的种子后，方知府和吴知府都捂紧了口袋没往外漏出去。 这个外，自然是指自个的州府以外了，这些种子他们最后也是要发下去给百姓的。 方知府还好，吴知府肯定要先顾着自己和一些乡绅，所以穆扬灵再给他们种子的时候多偏向了方知府。 方知府得了便宜也没嚷得到处知道，默默的接受了穆扬灵的好意，只是每当涉及到军务时都会给齐修远一些方便，这倒是意外之喜。 齐修远这一年又带着人往北收回了两个县，之后就镇守收回的失土，静望关内的乱局。 在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心境也在慢慢地改变。 第397章 星黯 圆慧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见帝星越发黯淡，嘴角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快了，就快了。” 眼光撇到帝星不远处渐渐明亮的星宿时嘴角的笑容更大，但还不等他得意出声，那颗一日一日逐渐靠近帝星的星宿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好似灯油被抽光一大半似的黯淡了下来，比之一旁的帝星更加不如。 圆慧面色大变，掐指一算，也顾不得是大晚上，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屋里的百里一跃而起，急速奔来，见圆慧完好无损，面色一缓，问道：“大师，您要什么东西？” 圆慧脸色仓皇，道：“你家主子有难，快去把四公子和穆姑娘找来，快！” 百里怀疑的看向他，这人足不出户，他怎么知道主子有难？ 圆慧已经一把扯着他，指着天上那颗越发黯淡的星星道：“看到没有？那就是你家主子，本来他已经渐渐靠近紫微星，又渐渐比帝星明亮，假以时日，它一定能代替紫微星成为新一代帝星，但现在却黯淡了下来，他有生命危险，快去救他，快！这是天下的……呜呜……” 百里见他越说越露骨，忙捂住他的嘴巴，脸色青白了一下，想起主子将他从四公子身边调到这里，要他看住圆慧，却又不得怠慢他的叮嘱，心中已信了七分，加上担忧主子的心情，百里现在也不去分辨他话里的真伪，直接将人扯进屋里，“大师，你休息片刻，我去找人。” 百里去找祝管家，让他立刻派人去汉中府将穆姑娘请来，“四公子现在是在汉中府还是在兴州府？” 祝管家脸色一白，道：“不知道，好似两个府都不在。” 百里扭头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快去找表公子回来，表公子肯定能找到四公子。” 圆慧在后面小跑着出来，百里看到他不由头疼道：“大师，您怎么来了？” “去找穆姑娘和四公子了吗？” 百里点头，“四公子不知在何处，不如我先带人去富平看看。” 这段时间胡人有些不安稳，经常冲击边界线，发生过好几次越界抢掠百姓的事，齐修远不放心，带了人亲自去巡查一遍，这才走了三天呢。 “你去了有什么用？”圆慧生气道：“必须得四公子和穆姑娘去。” 圆慧眼睛闪闪发亮，道：“你们主子的灾厄只能四公子化解，而四公子的灾厄得穆姑娘化解，必须要找到四公子和穆姑娘，不然你们就是去了也找不到人。” 仅凭圆慧的一句话，百里自然不会认命，因此他转身就将留在府里的暗卫及侍卫抽调一空，让他们即刻去富平援救。 范子衿匆匆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圆慧和百里的相执不下，而侍卫和暗卫们虽然整装待发了，却没有即刻启程，范子衿沉着脸瞪了吵架的两人一眼，转身道：“百里留下，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留卫将军府，另一队人拿着令牌即刻出城，去富平。” 有范子衿下令，底下的人很快就分开来，在各自的领头下出发。 “表公子，四公子那里……”百里着急的问道。 “已经叫人去叫了，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到了。” 齐浩然离得并不远，就在京兆府的一个据点内，因为他这两年管的是情报系统，因此行踪有些飘忽不定，除了齐修远和范子衿，就是穆扬灵和荣轩有时候都拿不准他在哪里。 听到圆慧的预测，范子衿想也不想就叫自己身边的暗卫去把人叫回来了。 “穆姑娘那里派人去叫了？” “是，一早就去了，快马加鞭，天亮时应该能到。”百里躬身道。 感谢穆扬灵的育幼院和牛场是在汉中府郊外，而且是面对京兆府方向的郊外，所以离得并不是特别远。 范子衿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的圆慧，目光幽深，圆慧却片言不发的安坐在椅子上。 范子衿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了百里，他笑道：“圆慧大师，你既能算出我大表哥有难，那能不能算出我大表哥现在何处？” 圆慧摇头，“四公子会找到大公子的，”想了想，又道：“但我能算出大公子有此劫难是因为身边犯了小人。” 范子衿和百里脸色一变，凝重的对视一眼，外面祝管家疾步而来，在门口低声道：“表公子，太太问这边出了什么事。” 范子衿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事，让表嫂好好休息去吧。” 祝管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表公子，夫妻一体，就算不能让太太知道详情，但总也该告诉她一声，不然大公子回来，夫妻俩只怕有隙。” 做武将的最怕夫妻离心，祝管家是从祝家来，这方面尤其注意。 范子衿想了想，只能起身去后院。 李菁华正端肃着脸坐在正厅上，见范子衿前来，忙起身见礼，范子衿回礼，犹豫了一下，道：“嫂子，大表哥在富平可能出事了，我们正找人去救他呢，您别太着急。” 李菁华面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范子衿摇头，他又不是圆慧那个神棍，哪里能知道？ 李菁华目光滑向其他人，却见大家全都是严肃着面孔，看到站在一边闭着眼睛念经的圆慧时微微一愣，怎么家里还有和尚？ 范子衿却没解释的意思，请圆慧和李菁华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了，李菁华着急的坐不住，想了想道：“那我去给大爷准备一些伤药，一会儿四叔回来了，让四叔带去。” 范子衿点头，虽然他一家准备了好几份，但多一些也好，而且李菁华也需要做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李菁华就赶紧带着文翠下去，道：“快把我们从家里带来的上好伤药找出来，还有，娘给我留的那株五百年的人参也给找出来。” 等李菁华和文翠拿着一个包裹回来，齐浩然已经大步走进来，面若寒霜，“大哥怎么了？” 李菁华看到他眼睛一亮，“四叔。” 范子衿已经起身扯住他，“大哥在富平只怕出事了，你即刻带人去找他，阿灵马上也能到了。” 齐浩然愕然，“阿灵来干什么？” 范子衿目光瞥了一下圆慧不说话，齐浩然已经来不及多问，一边接过文翠手里的包裹，一边嘱咐范子衿，“别让阿灵去，那是前线，大老爷们在前头打仗，她跟着干什么？” 范子衿嗤笑一声，“你带着她上前线还少吗？废话少说，这是为你和大哥着想，快走。” 圆慧在一边凉凉的道：“我建议你们最好等穆姑娘来了再一起走，说不定还能更快的找到大公子，不然你一个人走前头，费的时间只多不少。” 第398章 会合 李菁华惊讶的看着圆慧，更让她惊讶的是，齐浩然虽然暴躁的走来走去，却听他的让人整顿休息，停下等穆扬灵。 李菁华纵有万千疑问，此时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静等穆扬灵的到来。 眼看着天色都快要亮了，李菁华急得嘴角冒泡，穆扬灵还是没到，她目录焦急的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胸膛起伏，被范子衿压制着坐在椅子上…… 圆慧抬头看着星空，见那颗星越发黯淡，却离帝星越来越远，心中也跟着着急，齐浩然挥开范子衿的手，“砰“的一声站起来，嚷道：“你们在这里等她，我先走。” 圆慧手指飞快的掐算，道：“四公子，再等等吧，不然……” “等到什么时候？我大哥还在富平呢，是否出事我们都不确定，不能只因你一言我们就停驻不前，何况，我都等半个时辰了。”说着挥手让人出发。 圆慧阻止不及，着急的去看范子衿，范子衿却没再拦人，反而跟着齐浩然去大门，李菁华见状也忙跟着出去。 一行人出了大门，齐浩然骑上马，后面一整排士兵也早就整装待发，齐浩然扭头对范子衿道：“子衿，家里就交给你了，阿灵要是来了，就让她追上来。” 范子衿点头，“你放心，府里这边有我。” 齐浩然对李菁华微微点头，“嫂子，你不用太担心，我一定会把大哥安全带回来的。” 李菁华感激的点头，紧捏着帕子看着他，齐浩然打转马头，刚要挥手让人出发，就眯起眼睛朝主道上望去，圆慧也看了过去，等到穆扬灵骑马出现在视线里才大大的松一口气。 齐浩然冷着一张脸，扭头对祝管家道：“去把大哥的红骢牵来。” 齐修远的坐骑叫踏雪，但在上一次大战的时候伤到了，齐浩然就给他找了一匹骏马做副骑，取名叫红骢，也是一匹千里马。 穆扬灵的黑骏速度肯定比不上红骢。 祝管家闻言立马飞奔去后院将马牵来，穆扬灵和两个护卫到跟前的时候，身上都在冒寒气，因为骑马身上还有些发汗，那些寒气就变成烟雾“嗤嗤”的散发。 她勒住马，问道：“出了什么事？” 齐浩然看她马上拴着他送给她的宝刀，满意了，脸色微微和缓道：“圆慧大师说富平可能出事了，大哥就在富平。” 穆扬灵蹙眉看向圆慧，怀疑道：“真的假的？这也能看出来？” 圆慧平静的回望穆扬灵。 祝管家已经将马牵出来了，她也不多话，直接把黑骏扔给他，拿了刀跃上红骢，红骢见不是自己的主子，就有些躁动的踩动了几脚，穆扬灵脚下用力，将它压制下来，然后又放松力道，轻柔的摸了摸它的脖子，道：“好宝贝，我们现在就是去见你家主子呢，你可得安静一些。” 红骢渐渐安静下来。 穆扬灵这才抬头对齐浩然道：“走吧。” 两人打马并排而走，马儿渐渐加速，不一会儿就跃出好大一段距离，后面的骑兵忙跟上。 天色已经微亮，城门也已经打开，一行人直接省了开城门的时间，直接出城，快马加鞭往富平县而去。 到了下午，好容易到富平县，但富平县的人却说前天金兵屠了他们底下的两个村庄，齐修远昨天亲自带兵去巡查了，今天还没回来。 齐浩然脸色发青，问道：“跟着将军去的有多少人？” “有五百将士，军师也跟着了。” “将军没回来，你们为何不派人去寻找？竟然都不上报！”齐浩然满脸戾气的瞪着千户。 千户白着脸道：“小将军，将军走的时候说的是巡查边界，您知道的，这边界线很长，别说将军只是出去一天，就是出去三天也在正常时间之内，他们也随行带了军鸽，若是遇到危险自然会用军鸽求助，但标下并没收到求救信。” 穆扬灵拍了拍齐浩然的肩膀，让他怒气稍歇，穆扬灵道：“浩然哥哥，我们整顿休息一下再走吧。” 齐浩然冷着脸吩咐道：“立马准备饭菜和足够我们吃三天的干粮及水，将我们的马喂饱，还有，把富平县的地图拿来。” 富平县的驻军千户松了一口气，忙跑去安排，拿到地图，齐浩然总算是明白圆慧为何说他先走费的时间只多不少了，因为那两个村庄根本就是在深山老林里。 论对林子的熟悉程度，他的确比不上穆扬灵。 齐浩然在两个村庄上圈了两个圆圈，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每次我出征大哥总要念一遍，他为何会去这里？荣大哥还不阻止？” 自然要有足够大的利益，这么深的山林，两个村庄几乎是与世隔绝，别说齐修远，就是齐浩然就算得知两个村庄被屠，在不知道对方确切的兵力前只怕也不会领兵前往，那不是把自己和将士们往狼口里送吗？ “这两个村庄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齐大哥，至少有人让他这么觉得。”穆扬灵道。 穆扬灵怀疑齐修远中间有叛徒，齐浩然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齐浩然恨得磨牙，将地图收好，对穆扬灵道：“你好好休息一下，进了林子还得你帮忙找人。” 穆扬灵点头。 一行人填饱肚子，拿了干粮就出发去两个村庄，它们离富平县倒是挺远，但它们两个村庄之间相距却不远。 因为偏远，路很小，一行人的速度慢了不少，等他们到第一个村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他们还没进村庄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等看到里面的惨状，大家全都沉下了脸，这个村庄不大，只有二十多户人家，但二十多户，百多号人，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都不放过。 跟着齐浩然的都是被两人训练过的斥候，因此他们在村头下马，齐浩然吩咐道：“马上进去找一下，看能不能发现将军的踪迹。” 大家应了一声，快速的进村，穆扬灵和齐浩然也在村子的四周查看起来。 足迹很混乱，有金兵的，也有乱逃的村民留下的，齐浩然走了一圈，在西北向一丛被压垮的灌木丛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看附近草坪的情况，他直起身子道：“大哥是先到的这个村子，然后才带人去的下一个村庄。” 穆扬灵点头，“我们走，那个村庄离这儿不远，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齐浩然将人叫出来，他们边上门，斥候门边做汇报，“将军他们肯定没在里面停留多久，有两次翻找的痕迹，第一次很凌乱，应该是金兵在检查是否有漏网的人，第二次应该是将军他们在找幸存者。” “将军他们在村口停留的时间不长，通往下一个村庄的脚印也比较齐整，应该没发现幸存者。”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第二个村庄，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金兵和西营士兵的尸体。 士兵们面色大变，道：“将军他们在这里撞上了金兵！” 第399章 寻找 穆扬灵上前查看，半响后道：“不是，这些村民在将军他们到来前几个时辰就死了，以金兵的机动性不可能在此停留那么长的时间。” 齐浩然也已经检查完，青着脸道：“是埋伏，看双方的尸体分布情况，金兵是有意识的在伏击大哥，不是偶遇。” 穆扬灵和齐浩然看向东边，痕迹显示齐修远他们是从东边突围了。 “突围的痕迹造不了假，我们往东寻找，叫大家休整片刻，然后马上出发吧，”穆扬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齐大哥不会有事的。” 齐浩然牵强的扯了一下嘴角，大家将马匹丢在村庄，连夜进山寻找。 一开始还好，痕迹很清晰，到后面，痕迹混乱起来，齐修远他们显然分成了几个方向逃难，就连齐浩然都不能判断出齐修远在哪个方向，只有穆扬灵，通过地上的留下的脚印判断齐修远在哪一队人马中，齐浩然瞪了地上凌乱的脚印半天，还是分不出哪一只是大哥的。 穆扬灵却已经拿起大刀，“走吧，我们加快脚步，争取在天亮之前将人找到。” 穆扬灵带头顺着痕迹追去…… 大家赶了一天一夜，在林子里转了大半个晚上，除了穆扬灵和齐浩然还能保持清醒，其他人都被林子里的树木给转晕了，这地方的树木比厨山里的还要茂密，十步之外就完全看不到人影，要不是他们在林子里训练过，就算跟着穆扬灵，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只怕也会走丢。 齐浩然察觉到士气低落，拉住穆扬灵，低声道：“让他们休息片刻，吃点干粮补充一下体力。” 穆扬灵见他嘴唇都冒泡了，显然是急得狠了，她看向后面的士兵，有些怒其不争，“当初就应该往死里操他们。” 齐浩然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瞪着她道：“你，你这些混话是跟谁学的？” 穆扬灵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说的是往死里操练他们，当我和你们这群糙汉子一样？” 穆扬灵甩开他的手，齐浩然已经冲后面做手势下令就地休息了。 大家得了命令纷纷盘腿而坐，掏出身上的干粮往嘴里塞。 齐浩然给穆扬灵手里塞了一份，就抬起头想看天上那颗属于他哥哥的星星，却发现密林遮天，一丝光亮也看不见，他只能沮丧的垂下脑袋。 穆扬灵见状，就伸过手去瞧瞧的握住他的，齐浩然握紧她的手，眼睛有些潮热，穆扬灵只觉手背上一热，一滴一滴的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穆扬灵一惊，不动声色的挡住身后众人的目光，不让人发现齐浩然的异处。 齐浩然显然也知道他这样会影响军心，因此微微扭过头去，再回头时，脸上的泪水已经没了，只是眼睛有些微红，他紧紧地抓着穆扬灵的手，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大哥不仅是兄长，还是父亲，阿灵，你得救他，找到他！” 穆扬灵点头，微微看向身后的士兵，道：“你要是放心，你就带着他们在此休整片刻，我先去前面探查，速度会快很多，我留下记号，你们循着记号能找到我。” 穆扬灵力大无穷，因此耐力也比一般人强些，大家都疲劳了，她也只是有点累而已。 而齐浩然是因内力深厚，倒比穆扬灵还精神。 他皱了皱眉，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穆扬灵道：“他们士气低落，正是离不开主将的时候，你要是也跟着我，只怕要出事，找到了齐大哥，还得靠他们保护呢。” 齐浩然握住她的手微松。 穆扬灵拍拍齐浩然的手，拿了一根火把就走，不用顾虑后面的人是否能跟上，穆扬灵的速度快了许多，所以不到两刻钟她就听到了动静，穆扬灵眼睛一亮，迅速的灭掉火把，悄悄的朝有声音的地方潜过去。 是金兵，足有六十多人，正围着两堆火喧闹着，穆扬灵跟着齐浩然和先生学过金国语，她尽量将身子压低，不发出一点声音，听到他们也是追击着齐修远他们到这里，但却也一直找不到人影。 穆扬灵听了半响听不到新的信息，就悄悄的退了下去，齐浩然已经带着人顺着穆扬灵留下的记号找来，看到穆扬灵回来就要发问，穆扬灵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还示意他们灭掉火把，就知道前面有动静。 齐浩然冲后面做了手势，后面的火把就渐渐熄灭，只留下他们这一根，飞白忙将火把压低，十步以外的人都看不到这里的火光。 穆扬灵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前面有金兵，六十八个，也是追着齐大哥他们来的，但找不到齐大哥的人，我们离齐大哥应该不远了，是绕过去，还是？” 齐浩然思考片刻，问道：“我们这是往山上走？” “是，虽然有岔路，但一直是朝上的，现在已经过了半山腰了。”穆扬灵虽然身在林中，但她的感觉明确的告诉她这些情况。 齐浩然的眼睛在黑暗中一亮，被火把的光一照，就如同天上的启明星一样明亮，他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大哥说过，要打防守战时，就要占据最高地，这样不仅能很好的防守，还能很好的观察到敌军的情况，但这个道理敌军也知道，因此他们找人时都是往高地上走，所以我们就应该退而求其次，”齐浩然拿了一块石头在地上摆了一个地形，道：“在半山腰上找一有利地形埋伏，既可以防守，也能观察敌情，更可以以防敌军找到。” “可齐大哥第一次进这边的山林，他怎么找到这样的地形？”这可是要求山腰以上的地形奇骏，不利于敌军占据攻坚。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大哥肯定能找到。”齐浩然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地上的石头，脑海中浮现出所有富平县的地图地势，心里快速的计算起齐修远有可能的路线轨迹，最后他拿了一些小树枝在他们现在走的路上的东北方摆了一条道，然后不断的调整角度，最后指着一个点问，“能找到这里吗？” 穆扬灵身在此山中，能分得出他们过了半山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可能在没有缩略比例的情况下根据这粗略的地图找到一个点？ 穆扬灵蹙近了眉头，道：“我试一下，走。” 而此时，荣轩正拿着止血的草药堵在齐修远的右胸上，见他嘴唇泛黑，一时心中又急又气，他几乎是逼着自己去回想曾看过的医书，希望能找到解毒的药草。 齐修远微闭着眼睛，眼底微微发暗，感觉到压着胸口的力气变大，就无力的用左手拍了拍他，笑道：“别急，我还能撑一段时间。” 第400章 找到 看着倒在山洞里不残也累极的将士，荣轩苦笑，他撕了干净的衣服给他包扎好伤口，道：“不能撑也得撑过去，我们的人一定能将信送出去。” 齐修远眼前发暗，人越发模糊起来，他知道这是毒扩散的缘故，他眨眨眼，尽量使声音平静和缓，“嗯，我们等着。” 荣轩招手叫来两人，打算趁天未亮的时候出去试试看能否找到缓解毒药的药材。 三个人借着微薄的火光寻找着药材，与他们落脚的山洞渐行渐远，荣轩全身心都放在寻找药草上，因此身后的护卫突然灭掉火把，将他扑到地上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军师，有动静。”护卫压低了声音道。 荣轩一凛，放轻了呼吸躺在地上，只听到黑暗中一些“噗嗤，噗嗤”，及脚踩在落叶残枝上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在地上的“砰，砰”声。 卧倒在地上的三人面色巨变，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是人体落在地上的声音，只有死人才会发出这样沉重的声音。 是敌人，还是朋友？ 如果是敌人，那被杀的就肯定是他们的战友，他们知道这个可能性更大，但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将军还等着他们的药草。 有人向远处疾驰，荣轩在心底祈祷，“快跑吧，兄弟，跑得快一点”念头刚起，就听到黑暗中一声低咒，然后有人朝刚才那人跑的方向追去。 黑暗中，三人听到那声低咒身子都是一僵，那是汉语，还是带着兴州府口音的汉语！ 一个护卫激动的就要站起来，被荣轩一把拉住，荣轩狠狠地瞪着他，虽然他知道对方看不到，他只能用力掐着他的手臂，希望他能够明白，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就算那声低咒是汉语，也不意味对方就是汉人，浩然也会说金国语，他也会，就算掺杂一些地方口音，只要他们听过，他们也能说出来。 荣轩既激动也谨慎，他希望对方是自己人，但又害怕是敌人的诡计。 但他不知道，护卫刚才那一动，已经暴露了行踪。 穆扬灵和齐浩然敏锐的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分开两路悄悄的包抄过去。 齐浩然看到趴在地上的三人，眼里闪过厉光，手中的剑就要削下去，久听不到动静的荣轩刚好抬起头来，正好面朝穆扬灵的方向，剑光闪过，她正好看清荣轩的脸，立马喊道：“等一等！” 齐浩然剑已经劈下，听到叫声，手中的剑急翻，又往外移了一寸，被剑背砍到的护卫就闷哼一声，趴在了地上。 穆扬灵点开火把一照，五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就是狂喜，“荣大哥！” 齐浩然将剑收回去，上前一把将荣轩扯起来，“荣大哥，我大哥呢？” “咳咳，”荣轩将他推开，将衣领扯回来，道：“将军在山洞里，浩然，你们来带了解毒丹了吗？” 解毒丹只是一般的药，不一定能解齐修远身上的毒，但肯定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齐浩然眼色微沉，问道：“大哥中毒了？” 荣轩已经借着灯光看到他们身后的情况，一地的金兵尸体，看来是齐浩然碰见他们，就将人暗杀掉了。 荣轩点头道：“他们在箭上涂有毒药，幸亏箭上保存的毒药不是很多，因此将军才能撑到现在。” “嫂子给备用解毒丹。” 虽然已经知道有解毒丹，但荣轩还是将自己需要的药草给采起了，万一解毒丹起的作用不大，这副药也能派上用场，去追击那个逃走金兵的士兵回来了，大家就一起往山洞里去。 看到齐修远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齐浩然眼圈一红，疾步上前，将李菁华给准备的包裹打开，将解毒丹倒出来给齐修远吃了一颗，又碾了两颗撒在伤口上。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出事的？” 虽然齐修远和荣轩一直说，他们的人能出去报信，但其实两者都不抱太大的希望，而且，就算他们的人能逃出去报信，从富平再到京兆府，齐浩然他们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齐浩然就低声将圆慧观星象得出的结论说的，道：“我本来还不信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只能带着阿灵过来找，但一到底下的两个村庄我就知道出事了。” 齐修远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们来就好，大哥总算是放心了。”齐修远说完就越来越困，想要睡过去。 穆扬灵见了着急起来，“荣大哥，这解毒丹是不是没效果？” “有是有，但根本不能解毒，我们得赶紧出山，找人给将军解毒。” “可胡人起码有三千人在林中，我们怎么可能出得去？”一边受了重伤的百户沮丧道。 齐浩然和穆扬灵大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没看到金兵，而且一路上遇到的几拨人最多的也就百十来个。” “那是被我们分散引开了，我们本来有五百人，一路上不断的分出人手将金兵引开，到最后跟在将军身边的就只有我们这四十多个，出口那里肯定也有把守的人，我猜，他们不是没发现你们，而是故意放你们进来的。” “那就意味着他们留在出口处的人不多，没法拦住我们。”齐浩然冷声道：“既然如此，怕什么？闯出去。” 将士们眼里闪过红光，请命道：“小将军，我们去将金兵引开，您带着将军和军师突围出去吧。”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挥手道：“三千人而已，你们要不要这么寻死腻活的？” 大家都看向穆扬灵，齐浩然道：“我们只有一百四十二人，其中三十八个伤员。” “可这三千人放在这大片的山林里就跟一窝蚂蚁差不多，我们绕开就行了。” 穆扬灵将齐浩然怀中的地图拿出来，用碳条在一个口子那里点了点，道：“感谢齐大哥吧，他找的这个地方早就离那个出口十万八千里了，我们从这里出去可以快速的到达最近的一个村庄，可以不过富平县，直接回京兆府。” “可这片山林我们没走过，连路都没有。”一个百户忍不住反驳道。 “而且，我们还不知方向，要是在山里迷失，那可比直面胡人更可怕。”一个不太了解穆扬灵的千户瞪着穆扬灵，好似她说了一个大笑话。 齐浩然和荣轩却不由露出笑容，就是快要撑不住昏过去的齐修远都露出了一个微笑，虚弱的拍拍穆扬灵的手，声音低弱的道：“那就拜托阿灵了。” “只要你们能跟得上我的脚步，我就一定能把你们带出去。”穆扬灵眼睛看向大家，自信的道。 第401章 奸细 穆扬灵在山林里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加上她本身对山林的熟悉，想要走另一条路下山并不困难。 跟着齐修远的人不熟悉她，但跟着齐浩然的人都被她扔在山里操练过，因此对此很信服。 齐浩然见齐修远脉象混乱，也顾不上休息，忙将包裹中所有的药都发下去，让士兵们给伤者包扎，然后马上填饱肚子准备上路。 一百零四个健全的带上三十八个受伤的，因为齐浩然的一百人有过丛林训练，因此其他人被打散放入队伍中，两两照顾一个，轻伤的，能自己走就自己走，不能就抬。 齐浩然亲自背起齐修远走在穆扬灵的身后，一行人就悄悄地离开了山洞，此时，天刚初晓，林子里透着微弱的晨光，却足够大家不用点燃火把就能看见脚下的路。 穆扬灵走在前面探路，齐浩然和荣轩则跟着她留下的几号走。 “还有多远？”齐浩然感觉到兄长喷在他脖子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不由焦急起来。 穆扬灵板着脸看了一眼太阳，心中估摸了一下脚程，道：“不用半个时辰应该就到出口了。” “那就加快脚步。” 齐浩然快走几步，紧跟在她后面，穆扬灵板着脸点头，选定了方向，往前面走，却在走了十来步后突然拉住齐浩然，荣轩忙挥手让人停下。 “怎么了？” “有动静。”穆扬灵的耳朵急不可见的动了动，她沉着脸道：“我去前面看看。” 她话音才落，后面就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声音很短促，好似下一刻就被人掐断了，但也足以引起恐慌，几人脸色一沉，回头看去，一个卫兵跑上前，脸色铁青的汇报道：“回小将军，是一个受伤的士兵突然尖叫起来，现在被旁人捂住嘴巴了。” 齐浩然扭头问穆扬灵，“对方能听到吗？” 穆扬灵瞪他，“他喊这么大声，你说能不能听到？” 齐浩然当机立断，“换方向，分成三队，分开走。” 这和用人命填路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穆扬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趁着人还没到，分了两队人出去，然后带着人要往下走，见最后一队将那个被捂住嘴巴的带走，就眯了眯眼道：“将他留下。” “穆姑娘？”抬着人的士兵惊疑的看着她。 穆扬灵上前一把将人扛起来，道：“你们快走，他有可能是奸细，你们带着危险性太大，记住以前我教你们的东西，往东南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出去，遇到敌军就潜伏下来，尽量不要与他们正面冲突。” 穆扬灵保证道：“如果他不是奸细，我一定会尽力将人带出去的。” 士兵们眼睛通红，全都感恩戴德的走了。 穆扬灵转头带着人却绕了一个圈进了一个山凹，把那人丢下来，掐着他的脖子道：“我问你，你是谁？” 那人狠狠的瞪着穆扬灵不说话，穆扬灵轻笑一声，眼里却毫无笑意的道：“你真傻，我要是你的话，此时就应该痛哭流涕的诉说自己的罪过，然后告诉小将军，刚才是被蛇给吓到的，你对将军是忠心耿耿的，小将军心软，一时又不难审问你，说不定就把你给带上了。” 那人眼含嘲讽的看着穆扬灵，好似穆扬灵是一个笑话，穆扬灵歪了歪头，问齐浩然，“难道我说的不对？” 齐浩然抬起眼，淡淡的道：“哦，不管他是不是奸细，我都会杀了他。“ 穆扬灵眼睛瞪着他，齐浩然身后的士兵却理所应当的护卫在他和齐修远身边。 荣轩好心的解释道：“穆姑娘，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喊了那一声就可以军法处置了。” 好吧，是她见识少了。 穆扬灵低头对上士兵的眼神，道：“那现在可以确定了，他就是奸细。” “除了奸细，大哥的兵敢害了人后还露出这样的表情吗？藏得够深啊，爷要是没记错，你是大哥身边的侍卫吧？” 士兵低下头。 齐浩然顿时恨得牙痒痒，此时也不是审问的时候，他转头问穆扬灵，“怎么走出去？” “我得去查一查他们的人数，要是不多，我找一下缺口，我们从缺口那里逃出去。”要是多，绕不开就只能拼了。 穆扬灵看了一眼齐修远发黑的嘴唇，也有些焦急起来，她转身离开山凹。 金国用他们的兵力表达了他们对齐修远的重视，因此穆扬灵急速的往南走了一刻钟，依然有金兵在搜索他们的踪迹。 这上上下下得有五千多人吧，穆扬灵一口血堵在胸口，她脸色凝重的回了山凹处，这里暂时还没被发现，但金兵那样地毯式的搜索，礼被发现的日子也不长了。 齐浩然沉静的道：“既然如此，我带着人将人引开，这时候出现缺口，阿灵，你就带着大哥和荣大哥离开。三个人，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吧？” “可这么多人，你……” 齐浩然脸上闪过戾气，笑道：“你忘了，爷也是跟你学过丛林战的，以前每次都输给你，这一次正好用他们来练练手。” 他看向身后的三十个兵，道：“也检查一下这些兔崽子们是不是把你教他们的东西都给忘光了。” 因为意识到跟着齐修远的士兵中有奸细，当时分队的时候，齐浩然点的全是他带来的人。 “时间不多了，”荣轩道：“穆姑娘，就听浩然的吧，将军也等不了太久。” “阿灵，你背着大哥，尽量用上轻功吧，你那轻功都练了三年了，就算成效再不大，坚持两刻钟应该没问题吧？” 穆扬灵脸色微红，点头应下，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她把轻功当成了玩乐，除了有时喜欢在树上蹦来蹦去外，也就进山打猎追猎物的时候用得着，背上带一个人的情况从未有过。 穆扬灵接过昏迷过去的齐修远，满眼担心的看着齐浩然，低声道：“那你小心一点。” 齐浩然点头，一把抓过那个奸细，狞笑道：“这下子可以轮到你上场了。” 奸细脸色惨白，齐浩然却没心情再看他，冲身后挥挥手算作告别，就带着人悄悄出去。 第402章 冲出去 齐浩然单独拎着奸细，冲着身后的手下做了好几个收拾，身后的人就三人一组的隐如森林之后。 齐浩然咬着他的奸细的耳朵道：“能把我大哥骗到这儿来，藏身在我大哥身边的应该不止是你吧？让我猜猜他的身份有多大，是百户，千户，或是我大哥手底下的参将？” 奸细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齐浩然眼中戾气更浓，残忍的笑道：“原来是参将啊……” 奸细突然大幅度的挣扎起来，并“呜呜”的叫着，企图引起同伴们的注意，齐浩然却一点也不阻止他，边提着他飞快的往山上跑，边笑道：“那个人是谁？这次跟着你们一起来了？是你们金国的奸细，还是找的合作伙伴？” 奸细被堵着嘴巴，根本不可能回答，齐浩然也不用他回答，他们已经引起搜索过来的金兵的注意，齐浩然站在一块儿石头上，低头看着下面的金兵，扬声道：“喂，对面的人听着，你们的人在我们的手里，你们金国不是不放弃每一个勇士吗？现在我用他来换一条路。” “哈哈哈哈……”一个身材伟岸的金国将领大踏步走出来，嘲讽的看着齐浩然道：“汉人果然都喜欢白日做梦，我金国的勇士从不怕牺牲，今天我一定要留下你们齐家兄弟，给我射！” 一排弓箭手上前，瞄准齐浩然的方向就射，齐浩然转身就躲开，几个跳跃间就隐入山林，边躲边喊，“快带我大哥走！” 左边的一个灌木后面就传来动静，然后就朝山上跑，金兵发现他们，立马边射箭，边追上去，只是三人的动静也很快，总是在快要被射中的时候躲开。 金国的士兵一时拿不准其中有没有齐修远，但他们人多，还是分派人手追上去了。 另一边，齐浩然纵跃出去后就将奸细放下，摸着他的脖子问道：“看，没人在乎你的生死，你要是告诉爷谁是背叛我大哥的人，我就饶你一命，给你一刻钟的逃亡时间，如何？” 奸细狠狠地瞪着齐浩然，不说话。 “原来不愿意啊，那就算了。”话音刚落，齐浩然就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人丢到一边，对陆续跟过来的下属道：“分散开来吧，今儿我们就和他们好好的玩一玩，教一教他们，什么叫丛林战。” 三十人都微微激动起来，抽了腿上的短刀三人一组的分开，于是，金国的士兵就发现他们的人在前进搜索的时候被无声无息的干掉了。 明明是一队人马一起搜索的，但后面的人什么时候被捂住嘴巴抹掉脖子他们都不知道，等意识到不对找回去的时候却只能发现他们的尸体。 金国的将领气得头发冒烟，大吼道：“给我大张旗鼓的搜，加快速度，包围上去，快！” 这样一来，地毯式搜查是不用想了，大家都奔着前面齐浩然大概出现的位置冲过去。 脚步声急促的响起，很快就越过了穆扬灵他们藏身的山凹，穆扬灵背着齐修远，带着荣轩悄悄的利用树木的掩藏遮盖身形从齐浩然给他们打开的这个小缺口离开。 等到出了他们的视线，穆扬灵就用起轻功，脚尖轻点，利用树木做踏板在林中飞跃起来，荣轩紧跟在她身后出去。 本来预计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只一刻半钟就出来了。 看着前面袅袅的村长，荣轩几乎流下泪来，“穆姑娘，我们快走！” 穆扬灵点头，运起轻功，飞快的朝村庄跑去，在平地上，不用穆扬灵领路，荣轩比她还快，直接越过她朝村庄飞去，等穆扬灵背着齐修远赶到村庄的时候，荣轩已经借到了驴车。 穆扬灵将齐修远放在车上铺好的被子上，对一旁局促搓手的村长道：“金兵在林子里，马上叫乡亲们离开，先去镇上，或县里躲一躲，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通知一下。” 荣轩已经爬上驴车，一鞭子甩上驴背，穆扬灵只来得及冲那个村长挥手，“还有，多谢你们的驴车了。” 和村长借车的时候，荣轩表明了身份，因此也说过一样的话，此时他全副心神都在齐修远身上，“穆姑娘，看看将军怎么样了。” 穆扬灵去摸齐修远的脉搏，半天也没摸明白，她只懂得处理普通的外伤，不会看内伤啊。 因此只能和荣轩还回来，她赶车，荣轩照顾齐修远。 两人将驴赶到最快的速度，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镇上且找到了车马行，荣轩来不及讲价，直接选了一匹最好的扔下一包银子就套上刚才那辆驴车就走。 马车直接冲进城门，让守城的士兵阻止不及，士兵见竟然有人胆子打到闯城门，拉过马就要追，一个老兵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拦什么拦？没看到车上坐的是我们的军师吗？” “驾”穆扬灵看着街上密集的人，就挥着鞭子大喊道：“让让，让让，快让让！” 街上的人咒骂不已，但还是快速的闪开，但速度还是很慢，穆扬灵大骂道：“该死的，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是十五，是大集，”荣轩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抓着齐修远的脉搏，可以感知到他的脉象越来越弱，看着前面挡着的人，荣轩眼里闪过戾气，狠声道：“轧过去！” 穆扬灵没那个胆子，因此她转过身来一把抱起齐修远，运气轻功就飞上屋顶，直接踩着屋顶飞速的往将军府飞去。 荣轩一愣，然后就丢下一马一车，也飞上屋顶，紧随她其后。 轻功比马车还要快，不仅速度快，没人阻挠，最关键是还不用拐弯绕路，瞄准将军府的方向，直接跳跃飞纵过去，穆扬灵几乎是迸发了最大的潜力，她从来不知道她历时三年练出来的内力竟然可以支撑她飞得这么高，这么远…… 跟在穆扬灵身后的荣轩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齐修远给摔了。 在穆扬灵一个飞跃跳上京兆府知府家的屋顶，快速的越过他家的屋顶，一个飞纵落在了将军府门前的时候，荣轩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从上面落下来，无视目瞪口呆跟前目瞪口呆的下人，直接推开大门，喊道：“还不快去把圆慧大师请来！” 被穆扬灵惊住的下人立马飞奔进府，穆扬灵已经抱着齐修远飞快的朝后院去了。 一直在堂屋静待消息的范子衿圆慧和李菁华听到喧闹声赶出来时就和抱着齐修远的穆扬灵碰上了，李菁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范子衿却飞快的迎上去，“大表哥怎么了？” “中毒了，圆慧大师快来看看。”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荣轩直接道：“将人放到偏殿去，来人，快去准备热水，刀和火烛。” 第403章 救 穆扬灵抱着齐修远进屋，把他放在床上，圆慧立马接替他的位置，抓住齐修远把脉了一下，立马让人拿出银针阻止他体内的毒继续蔓延。 穆扬灵见他神色镇定，就不由松了一口气，退出去，将更大的空间留给他们。 倒是荣轩留下给圆慧打下手，在圆慧下药方后还亲自带着人去库房找药，亲自守着药炉，从头至尾都不假借人手。 范子衿看他这个阵势，脸色越发难看，扯住穆扬灵问道：“大表哥身边有奸细？” 穆扬灵点头。 “是谁？”范子衿咬牙切齿的问。 穆扬灵摇头，“具体的事还是等齐大哥醒来再说吧，”穆扬灵顿了顿道：“我一会儿要去军营一趟，你是留下来，还是和我去？” 范子衿皱眉，“去军营干什么？还有，怎么只有你和荣大哥护送大表哥回来？浩然呢？” “他还在林子里呢，”穆扬灵叹气，“我们能逃出来，全靠他引开敌人撕开了一个口子，现在他被困在林子里，我得带人去支援。” 范子衿脸色微白，“浩然还在林子里？” 穆扬灵点头。 “他身边有几个人？” “他身边只有三十人，不过我们带去的一百人都没损失，只是分散开来而已，他要将人整合起来应该没问题。” 范子衿舒了一口气，也不急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李菁华听了都不由焦急，却见两人安然的坐着，忙道：“子衿，还是先叫人去救四叔吧，大爷这里我看着呢。” 范子衿笑着安抚道：“大嫂放心，浩然不会有事的，那林子那么大，他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我们等大表哥的消息出来了再走，这样见到了浩然也好安抚他，别让他太过焦急。” 穆扬灵点头，“嫂子放心吧，齐浩然不会有事的。” 两人对齐浩然都满怀信心，那么大的一个林子，别说藏一百个人，就是丢下一千人都摸不着边人影，反正齐大哥已经救出来了，他哪里逃不得？ 之前他们束手束脚，就是因为齐修远中毒受伤，没有时间拐道走，不然，他们转个身就能把人甩开了。 两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屋里短处一盆一盆的黑色血水，李菁华看着这个架势，也没多余精力去关心别的了，而是全身心的盯着屋里的情况。 倒是文翠体贴，见穆扬灵脸上脏污，衣服上和手上都是血迹，就叫人去厨房看着，准备好热水，又端上一盘点心放在穆扬灵手边，低声道：“穆姑娘，您吃点东西吧。” 穆扬灵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好似错过了午饭和晚饭，她冲文翠点点头，吃了两块点心。 屋里，荣轩正满头大汗的看着圆慧给齐修远放血，直看得心惊胆颤，这么多的血，人还能活着吗？ 终于在荣轩眼前一阵阵发黑时，从齐修远手指里滴出来的血总算不是黑色的了。 圆慧立马给他止血，又给他扎了几针，摸了一下脉搏，松了一口气道：“人救过来了，药呢？” 荣轩忙将药端上来，给齐修远灌了下去。 圆慧暗自摇头，“毒虽然解了，但体内还残留有一些，以后对身体肯定会有所损害，但现在他已不能再放血，以后要解毒也难……” 圆慧很惋惜，眼中还带着一些伤痛，难得的明主，竟然寿命不长吗？ 荣轩愣愣的看着昏睡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齐修远，圆慧摇头叹息的转身出去。 李菁华看到人立马围上去，急切的问道：“大师，将军怎么样了？” 穆扬灵和范子衿也站起来看向他，圆慧将话重新说了一遍，总之就是现在身体暂时无碍，但影响寿命。 李菁华脸色微白，扯了一抹笑道：“能保住性命就已经很好了。” “等齐大哥的身体调养过来不能再解毒吗？” “到时候毒已经深入骨髓，已经排解不开，现在倒是可以下方子，但药性太猛，他才被放了这么多血，肯定受不住。”圆慧解释道。 “那药膳呢？”穆扬灵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逼视道：“既然毒已经深入骨髓，那就一点一点的往外逼，食物的药性最后也可以融入血液之中，血液无处不在，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一年排一点，难道这样也不行？” 圆慧刚要说是药三分毒，就被穆扬灵的眼睛盯得一激灵，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穆扬灵，莫名笑道：“如果是穆姑娘，说不定能行。” 三人一起皱起了眉头，穆扬灵怪异的看着圆慧，问道：“大师，你什么意思？” 圆慧转了转手中的菩提，笑道：“齐浩然是齐修远的福将，而你是齐浩然的福星，既然穆姑娘说可以用药膳，说不定可以一试，不知道穆姑娘有什么好的人选。” 穆扬灵一愣，问道：“圆慧大师的医术这么高明，难道你手上没方子吗？” 圆慧摇头道：“贫僧手上的方子无益，而且吃多了反而积下药毒。” 穆扬灵蹙眉，除了圆慧，她只认识庞空青一个会看病的大夫，想到弟弟多年的胎疾和体弱都被庞空青治好了，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 穆扬灵刚要开口，荣轩已经沉着脸从屋里出来了，他对众人微微点头，道：“将军的气息已稳，脱离了危险期。” 他看向穆扬灵，道：“穆姑娘，小将军那里还得累您走一趟，将人接出来。” “荣大哥，你知道奸细是谁吗？” 荣轩眼里闪过戾气，摇头，“不知，但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穆姑娘放心，在你出兵的这段时间，他接触不到兵权。” “那富平县怎么办？”穆扬灵问道，金兵已经进入富平县，他们想要对富平县发起战事也容易得很，但现在齐修远受伤了，而今天下午他们在闹市上的那一出只怕已经让外面的人有了一些猜测，金兵要是此时大举进攻对他们很不利。 “所以小将军必须尽快回来，”荣轩认真的看向穆扬灵，郑重道：“只有小将军才能接替将军指挥动所有的参将。” 穆扬灵脸色一肃，道：“荣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人带出来的，你先发一级战备的命令，调派四营五营的半数兵力在金水镇驻扎，我们一出来就直奔金水镇。” 第404章 战斗 范子衿立马道：“你先走，我跟着四营五营的人去金水镇。” 穆扬灵和荣轩就大松一口气，有范子衿压阵，他们就不怕潜伏下来的奸细背地里出手脚了。 荣轩此时才深感他们手中的人不够用，可信任和可委派的人太少了。 “穆姑娘想带哪些人进山？”荣轩问道。 “浩然身边的，”穆扬灵道：“他们都在丛林中受过训练，带上他们要灵活的多。” “没问题，我这就去将人调来，你先休息一下，等人到了再出发。”荣轩和李菁华打了招呼后就转身大踏步出去。 范子衿则丢下穆扬灵出去调来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从烧水的丫头再到端盆的婆子全都是他信得过的人，既然奸细都还没找出来完，这时候可不能轻忽，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不就是想害死大表哥吗？ 外间一下就剩李菁华文翠和穆扬灵。 李菁华心思起伏不定，她知道齐修远看重穆扬灵，但不知道是这样的看重法，竟然还给她领兵的权利，再看荣轩和范子衿的反应，竟是已习惯了，甚至还需要倚重她。 再想到之前是她抱着齐修远回来，李菁华深吸一口气，对穆扬灵更加客气热情，扭头对文翠道：“你去叫厨房准备一些吃的，一会儿端上来。” 李菁华扭头对穆扬灵笑道：“穆妹妹，你要不要梳洗一下吃点东西？” 穆扬灵这才感觉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的确很脏，她不好意思的一笑，点头道：“劳烦嫂子了。” 李菁华纵使很好奇，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询的时候，刚才荣轩可是说了，穆扬灵一会儿还要去救人的，自然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她看着穆扬灵眼底的青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穆扬灵和荣轩等却已经习以为常，一打起仗来，别说两天，就是四五天不睡觉都是正常的。 穆扬灵洗完澡换了衣服快速的填饱肚子，就靠在榻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等过了两个时辰左右，荣轩才把穆扬灵要的人调派过来，此时已经是深夜，穆扬灵也不多话，拿起范子衿给她找来的大刀就走，李菁华忙拿着一件披风追出来，不好意思的道：“穆妹妹，不如披上这个吧，马上风大，也好挡一挡。” 穆扬灵感激的接过了。 荣轩给她找了三百人，都是齐浩然的人。 他们都认识穆扬灵，也都被她操练过，穆扬灵也不多话，骑上红骢就走。 穆扬灵一走，荣轩一道一道的命令就从将军府里传出去，京兆府，汉中府及兴州府全都进入一级战备，城门紧闭，各营也都频繁的换防调兵，这是为了预防奸细之前有所破坏动作。 而范子衿在第二天一早也开始带着调派过来的兵马前去金水镇。 而谁都不知道，此时的齐浩然正趴在草地上兴奋的盯着下面营地里已经气急败坏的金国将军。 一个斥候在齐浩然耳边汇报道：“小将军，剩下的人都找回来了，受伤的都被送到了一个山洞中。” 齐浩然目光炯炯的道：“叫大家抓紧休息，填饱肚子后让下面的那些兔崽子看看什么叫丛林战，让他们自己记好自己杀的人头数，回头记功。” 斥候兴奋的道：“是！” 他们以前一直觉得穆扬灵教他们丛林战的战术用不到，除了在林中辨别方向外，其他的都夸大了，就算演习过，他们也觉得是因为对方是自己人，有放水的嫌疑，才显得这样战绩突出。 可这次，他们将穆扬灵教的都用在了胡人身上，这才知道穆扬灵一点也没夸大，除了一开始动手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必须得三个人配合，有时候还会被金兵发现，追得满林子跑，今天一天的实战，加上见血的兴奋，手段已经娴熟，只需两个人配合，只要不忘穆扬灵教导的那些隐藏的手段，那些金兵就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不仅齐浩然，就是他们也不舍得出去了。 不错，现在不是金兵拦着不让他们出去，而是他们不想出去了，通过一天的对战，金兵搜索的缺口已经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他们现在转身离去一点也不难，但在林子里杀敌实在是太爽了。 他们的战士都经过丛林战的训练，面对金兵能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成绩，他们不舍得放弃到嘴的羔羊，所以就算他们有机会离开，他们也没走。 九十三个士兵两两成对的潜伏在四周，在凌晨，人的警惕性最弱的时候，他们纷纷从之前趴着的地方起身，手握短刀，捂住巡逻和把守金兵的嘴巴抹掉脖子，将人拉入黑暗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金兵的衣服，只堪堪在手臂上做了一个记号然后混入营地，开始悄无声息的收割他们的性命…… 等到有人发觉不对，惊叫出声时，齐浩然已经带人杀了他们近八百人，他知道他们人少，不能和他们硬拼，因此吹了一声口哨，他们的人立刻冲入黑暗中，引入密林之中。 金国的将军气得“哇哇”大叫，就要叫人去追，副将忙拦住他，“将军，您还不明白吗？在丛林里我们根本就斗不过他们，要是让勇士们去追，追出去的人可能也回不来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明明说好是来收割齐氏兄弟兄弟的性命的，结果我们连他们的衣角都没碰到，他们的情报到底是怎么做到？” 副将冷声道：“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外面有这么多汉人的村子，勇士们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明天是向他们讨回利息的时候。” “不行，我是金国的勇士，在哪里摔倒就在从哪里爬起来，去找一帮汉人平民发泄怒火算怎么回事？”金国将军固执己见，“我一定要杀了齐浩然，一雪前耻。” 副将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们今天一整天被齐浩然杀的人还不少吗？ 他打算赔上所有人的性命吗？ 而此时，齐浩然刚将所有人带回一个山凹处，将外面伪装好，这才瘫倒在地上，道：“行了，天都快要亮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将军，他们警觉了不少，反正口子已经开了，我们先出去呗，干嘛要在林子里和他们死磕？” 齐浩然瞪着他道：“闭嘴，我们要是真的走了，外头几个村的百姓就该遭殃了，他们杀不了大哥和我，还死了这么多人，会善罢甘休吗？” 第405章 相遇 金兵被神出鬼没的齐浩然等人吓得胆破魂散，还未面对面的对上，他们就已经失败了。 金国将军此时再想杀了齐氏兄弟也知道不可能了，如果不能尽快出山，他们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 他只能咬牙叫向导带他们出山，等到了草原上，他定收割齐氏兄弟的性命。 但要命的是，他们找来的向导迷路了！ 金国将军一脚将人踢飞，怒吼道：“怎么会迷路？你不是向导吗？” 向导咽下嘴里的血，哭道：“可你们太深入了，这里我压根没走过，平时还能依靠太阳或星星月亮来辨别方向，可，可现在是阴天啊，不仅没有太阳，到了晚上只怕也没有月亮和星星。” 他心里更苦好不好？这些金兵被汉兵牵着鼻子往深山老林里闯，一开始他还害怕惊动猛兽，但显然，猛兽也怕他们，几千人呼啦啦的往里闯，野兽也是有智商的。 周围时不时的死人，他们却连汉兵的影子都看不到，他害怕之下哪里还会留意路途？自然是跟着大部队逃，不对，是追，他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这密林里不辨东西南北，怎么出去？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金兵心中压垮的稻草上加了一根，大家都沉默的看着金国将军，他们现在是背对背行走，根本不敢轻忽后面的情况，行程本来就慢，若是再迷路，那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最要命的是，他们带的干粮不多了。 金国将军双目发暗，这不是草原，是山林，如果是在草原上，他们才不会怕，就是凭直觉和他们座下的马都能走出去，可这是山林，四周都是树，一望只能看到眼前十步的山林。 金国将军看向副将。 副将沉吟道：“将军，我们一路上留下不少痕迹，我们顺着痕迹往外走。” 向导苦笑，“将军，我们一直在转圈圈，哪里都有我们的痕迹，这怎么走啊。” 将军和副将脸色又是一变，他们现在不由怀疑是否一开始就被齐浩然设计了。 而此时，齐浩然正抱着剑躺在一个小山洞里睡得死死地。 现在金兵也挺机灵的了，他还是等晚上再去找他们吧。 而此时，穆扬灵刚带着人进入山林…… 第二天一早，绝望的金兵终于迎来了太阳，向导辨别了方向就带着众人往下冲，没办法，他们追着齐浩然一路走，都快要到山顶了。 齐浩然一直尾随着他们，时不时的带人给他们一下，不是让他们损失了人手，就是让他们偏离方向。 金国将军和副将也回过味来了，知道齐浩然是不想和不敢放他们离开，“将军，他们就是怕我们出山后的报复，既然他们这么恐惧，那我们就更应该给他们狠狠地一击。” 金国将军脸色铁青，这一次他没再反对副将的主意，下令不再顾首顾尾，全速前进。 然后就遭遇了穆扬灵。 穆扬灵没想这么快就找到人的，她回到自己他们藏身的山凹，在那附近找到了齐浩然留下的信息，他说他会把人引至东北向的山上，所以她也不费力的去找，直接循着痕迹和记号往山上走，但才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听到了动静。 他们此时在一处半山腰上，若是遭遇金兵，对他们有害无利，她只能下令人往后撤，然后叫一斥候去查探。 前面发现大量的金兵，他们似乎是在逃命，正全速往这边来。 时间太急，穆扬灵根本来不及做更多的安排，只能让人在下边，西边埋伏，而东边只放了一小半的人，给他们留一个缺口，然后快速的埋伏起来。 她顾不得去思考齐浩然现在哪里，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叫金兵这样下山。 于是，急匆匆往山下跑的金兵遇到了箭雨。 于是，追在后面的齐浩然等人高兴了，他们的援兵到了，齐浩然看了一眼箭雨的密集情况，就知道穆扬灵在东边给他们留了缺口，他指着那个缺口道：“去那儿埋伏，他们溃散逃走时，留下尽量多的人。” 九十多个人瞬间散了出去。 金国将军一边砍掉飞到眼前的箭矢，一边让人往东边撤，穆扬灵抽出大刀，喊道：“第一队弓箭手狙击逃走的人，二三队跟我上。” 齐浩然看着冲到场中杀敌的穆扬灵，只看了一会儿就眯眼去看金国的将军和副将。 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奸细是谁。 齐浩然本没想能抓住两人，只希望尽量消耗他们的兵力，这样他们就算出去了也没法找百姓们的麻烦，可现在，既然穆扬灵来了，那两人还是留下吧。 齐浩然带着三个人去追金国将军和副将。 穆扬灵带来的人不敢说养精蓄锐，但比起在林子里搜了三天，还害怕崩溃了两天的金兵来说，情况算优，所以就算金兵力气普遍比汉兵大，但一开始两方也算势均力敌。 但穆扬灵跳了进来，她力气大，一把大刀以一敌三，几乎砍瓜一样一刀一个，看到的金兵如丧考妣，汉兵则精神一抖，加上金国的将军和副将在护卫的保护下丢下大部队先逃了，两者士气一上一下，汉兵几乎是压着金兵打。 而逃出去的金兵则由齐浩然的小队在暗处收割性命，所以最后逃出去的金兵百不存一。 两队汇合，穆扬灵皱眉问道：“齐浩然呢？”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小将军只让我们去伏击逃走的人，他，我们不知道啊。” 穆扬灵蹙眉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清点一下你们的人数，看有多少人跟着小将军离开了。” “报告，是三人。” 穆扬灵蹙眉想了想，就知道齐浩然追金国的将军去了，下令道：“清理战场，包扎伤口，然后原地休息，一队队长，你带着你的人循着痕迹去接应小将军，二队队长，你选上五十个人，去接受伤的士兵过来。” 穆扬灵已经知道齐浩然将受伤的人安排在一个山洞中，叫一个知道地方的士兵带他们去。 穆扬灵盘腿坐在地上等着齐浩然。 齐浩然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青，见他身后只押着一个人，就问道：“让金国的将军逃了？” “不是，”齐浩然坐在穆扬灵的身边，带着些尊敬道：“他自刎了。” 第406章 调换 齐浩然将金国副将扔在地上，对跑过来的范子衿问，“金国动手了？” 范子衿脸色怪异，摇头道：“没有。”就是这样才怪，他们白费功夫戒备了一天一夜，结果金国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消息，”齐浩然道：“让富平县的人留意辩解情况，依然戒严。”他看向他身后的士兵，道：“将这些人给他们留下。” 齐浩然下了命令，就让人将俘虏来的金国副将给押起来，让人送回西营审问。 范子衿看着被押往后面的金国副将，眯眯眼问，“你们就抓了他一个？” “还有五个金兵，给撂后面了，怎么了？” 范子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咱来演一出李代桃僵的大戏。” 齐浩然瞪着眼睛道：“你想太多了吧？” 事实证明，范子衿一点也没多想，等他们赶回到将军府，在城门口就分开的士兵跑来汇报，面色慌张的道：“押解金国副将的马车半道上翻了，里面的人摔断了脖子，已经断气了。” 齐浩然脸色顿时铁青，恼怒的问道：“好端端的马车怎么会翻了？” “回小将军，那马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飞跑起来，我们根本拦不住，路上还撞了好几个百姓，要不是那马疯狂得不辨方向，冲着一堵墙壁撞过去，撞伤的人肯定更多。” 范子衿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那士兵挥手道：“行了，这事交给西营里面的参将解决，把那金国副将的尸体送过来，还有，被撞伤的百姓要妥当安置。” 士兵正要退下的时候只听到范公子隐约道：“行了，你路上不是审问过他吗？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死了就死了……” 穆扬灵见院子里人都退干净了，就他们三人，就对范子衿道：“行了，别演了，人都走了，那人呢？” 范子衿嘿嘿一笑，道：“被我送到地牢去了，感谢金国前任太子的特殊嗜好，那地牢修建得又豪华，又稳固，别说一个金国将军，就是十个也能关住。” 齐修远现在住的将军府是当年金国的官员在京兆府给他们的前太子弄的别院，又宽大又豪华，配套设施还齐全，该有的不该有的全有。 齐浩然脸上的怒气已经收敛，他现在倒是对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奸细好奇得紧，但现在不是审问的时候，他先去看过大哥再说。 齐修远刚好清醒着，正在吃燕窝粥，看到三人进来，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浩然，见他没受伤，就松了一口气，点头赞赏道：“不错，一百抵五千，就算是袁将军也做不到这一点。” 齐浩然得了夸奖，脸上顿时笑出花儿来。 齐修远转头去看穆扬灵，见她身上比齐浩然还狼狈，浑身的血迹，微微一惊，“阿灵，你受伤了？” “没有，这是金兵的血。” 齐修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行了，你们快去洗漱休息吧。”他将碗交给妻子，笑道：“你带阿灵下去好好梳洗一下，她连着三天四个晚上没睡觉了，先叫厨房给她准备些易克化的食物。” 李菁华知道他们有事在说，她们留在这里不方便，或者说，是她留在这里不方便，因此笑着起身道：“大爷放心，我会照顾好穆妹妹的。” 她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当然也知道齐修远是有事和齐浩然他们商量，因此乖巧的和李菁华出去。 穆扬灵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当时她杀红了眼，被人围在中间，手中的大刀两刀一个，血喷涌出来就溅到了身上，富平县离京兆府又不近，为了赶时间也就没换衣服。 她有点担心吓到李菁华，李菁华却面不改色的走在她身边，一直送她到挽春院，这一直是穆扬灵住的地方，以前没名字，齐修远和齐浩然都不是有闲情给院子取名字的人，还是李菁华嫁过来以后才开始取的名字，弄的牌匾。 一直伺候穆扬灵的王妈刚好提着一桶热水过来，迎面看见浑身是血的穆扬灵，人一惊，手一松，水桶就砸了下去，穆扬灵伸手一下就接住了，“王妈你怎么了？” “哎呀，我的姑奶奶呀，你这是怎么了？伤到哪儿了？”王妈扑上来就要摸她。 穆扬灵脸色尴尬的拦住她的手，道：“我没伤着，这都是那些金兵的血，不是我的。” “哎呦，吓死我了，”王妈拍着胸脯道：“难怪太太要我准备热水呢，赶快进去洗洗吧，这身衣服别要了。” “王妈，你先去把热水送进去，然后给穆姑娘找一套衣裳来。”李菁华吩咐道。 王妈这才看到一旁的太太和文翠，忙屈膝行礼，应声而去。 穆扬灵就笑道：“嫂子先去忙吧，我这里估计要费一段时间。” 李菁华笑着点头，见穆扬灵进了盥洗室关上门后，这才转身带着文翠离开，出了院子，李菁华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文翠忙扶住她，她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手中的汗都还是冷的，她颤抖着声音道：“姑娘，这位穆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她身上这么多的血，得杀了多少个人啊？” “能入两进两出救出大爷和四公子，你觉得呢？” 文翠脸色发白，李菁华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缓劲儿，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别在她面前露出异色，大爷和四公子表公子很看重她，一会儿你去厨房，叫厨房给她炖一些滋补的汤，毕竟是女孩子，再勇猛，这样熬也会熬坏身体的。” 文翠应了一声，李菁华休息了一阵，确认不会手软脚软后才在文翠的搀扶下起身。 不怪她惊惧，虽然世家里也有处死过人，甚至她自己以前也下令打死过背主的奴才，但那毕竟是拉下去行刑，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甚至连声音都听不着，哪里像穆扬灵，浑身是血的出现，先不说那味道，看着那干枯黑红黑红的一块块血迹，她看着的确害怕。 穆扬灵并不知道李菁华和文翠对她的敬畏，此时她正在拔掉衣服洗澡，洗完了又洗头，然后再洗一次澡，将身上的血腥味洗掉，这才换上衣服披着头发出来。 第407章 底牌 李菁华对穆扬灵很感兴趣，文翠对她也很感兴趣，都不用她提，她就主动去接近王妈，在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经常往外跑腿的小丫头，然后文翠就跑回去找她家姑娘八卦去了。 “太太，王妈说穆姑娘力大如牛，有一年一手就能把我们府上的大假山给拎起来，还在头顶转了三圈。” “胡说，假山这样甩动，上头的石头不会掉下来？”李菁华不信。 “是真的，”文翠着急道：“就是因为穆姑娘力气大，四公子才经常和穆姑娘切磋，听说她还帮着四公子练兵呢，四公子手底下的兵都很听她的话。” “您看前儿她抱大爷回来，轻飘飘的，就好像抱一条毯子似的，听说还一路从东街抱着飞回来的，”文翠梦幻的道：“飞回来的呀，听说知府府的下人都看到了，当时还以为是眼花了呢，太太，大爷就这样被抱回来了呀……” 这是让文翠最不能接受的，她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大爷，竟然被穆姑娘这样打横抱的飞跃着抱回来，而穆姑娘今年才进入十四岁呀…… 那画面太震撼，到现在文翠都忘不掉。 “……”李菁华满头黑线的看着文翠，道：“我让你去厨房吩咐人准备晚餐，你去了吗？” “去了，去了，大多都是肉，”文翠马上道：“听说穆姑娘和大爷四公子一样无肉不欢，一顿能吃一头羊。” 李菁华想到穆扬灵那个小身板，“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吹牛，那肚子怎么可能撑得下一头羊？” 李菁华想了想，道：“行了，这事别乱打听了，你再去厨房看看，荣军师也要在这里用饭，别让厨房里出什么差错。” 这几天府里人仰马翻的，而且因为那不知底细的奸细不知潜伏在哪里，他们府里也是狠狠地清洗了一番，这一清洗还真就找出了不少有问题的人，厨房里也揪出了两个，因此府里现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文翠应了一声，转身又去厨房。 李菁华想了想，去了齐修远那里，见门口紧闭，而齐修远的贴身小厮侍剑正守在门口，她就知道他们还没说完话，她一时犹豫着没过去。 侍剑却看到了她，笑着请安，“太太来了？要不去抱厦里坐一会儿，小的这就进去给您禀报。” 李菁华刚想说不用，就听里面的齐修远道：“夫人来了？让她进来吧。” 侍剑忙恭敬的请李菁华进去。 齐浩然，范子衿和荣轩都坐在齐修远的床前。 三人看到她进来，除了荣轩，齐浩然和范子衿都起身向李菁华行礼，齐浩然挠着脑袋笑道：“嫂子，你照顾大哥吧，我和子衿先回屋梳洗一下了。” 李菁华忙道：“四叔去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人去叫你。” 荣轩也起身微微弯腰告辞，他在将军府也有自己休息的房间，直接回去了。 齐修远就拍了拍床沿，示意李菁华坐下，柔声问道：“怎么了？” 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齐修远了解妻子的秉性，明知道他这里有人要招待，若是无事，她不回来的。 李菁华咬了咬下嘴唇，道：“大爷，当时穆妹妹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所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您伤重，要，要不要我们出面辟谣？” 齐修远嘴角含笑，摇头道：“不用管它，只管让他们去传。” 李菁华就知道齐修远这样做有深意，“那对穆妹妹会不会有影响？” 就算北地比较开放，对女子的束缚没这么大，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男子飞来飞去，名声也不好听。 齐修远笑道：“谁说那天在屋顶上飞的是阿灵？谁又说她怀里的人是我？” 李菁华一愣，抬头看向丈夫，见他笃定的看着她，李菁华瞬间明白过来，“是，大爷说的是，当时那女子的速度这么快，没几个人看清她的长相的，更何况是被她抱在怀里的男子？” “所以府里就拜托你了，外头的闲话听听也就算了，府里却是不能乱传的。”齐修远靠在枕头上，低声道：“菁华，阿灵一直帮着浩然练兵，但除了我们这几个和浩然手底下的人，没谁知道她有这个本事，知道她有一身好武艺的更少，很多人都觉得她力气比一般人大，种了很多很多的地，还养了很多很多的孤儿，开了一个牛场，仅此而已。” 李菁华看着齐修远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点头，“嗯，仅此而已。” 她愣愣的走出房门，冷风一吹就回过神来，后背就不由出了一些汗，她明白过来，齐修远这是要把穆扬灵当做底牌，当做暗中的武器，就像是这次，没有人会预料到带兵去救了他和齐浩然的是穆扬灵。 这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没有外人知道她有这些本事，就不会有高于她能力的伤害。 然后就是感动，李菁华知道，齐修远将这个底牌告诉她，是在心底里认同她，甚至将掩盖的事交由她去做，更是将一些权力放到她的手中，就如同穆扬灵有领兵的权力一般，不，她现在还比不上穆扬灵在他们心中的信任，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一定会取得这份信任的。 李菁华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觉得嫁给了齐修远，齐修远就要无限度的信任她，她的父兄从小就告诉她，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嫁给齐修远，管理后宅是她的义务和权力，这些齐修远都给了她，他甚至做得比叔叔还好，叔叔都做不到将后宅完全交给婶婶，但他做到了。 但父兄说过，一家主母的权力从不是只在后宅的，跟前院有很大的联系，而她能否得到这部分权力则要看她的能力和齐修远对她的信任了。 她自觉她能力没有问题，那如何取得齐修远的信任？ 有两个方法，一是为齐修远诞下子嗣，血脉的维系向来是最简单的，但一年了，她也没怀孕，那就只有通过日积月累的累积了，希望齐修远能看到她的心，而现在，齐修远的部分坦白显然是往前塌了一步，她能不能顺着他的铺垫站稳，就看她的能力了。 李菁华满怀斗志，心情如乘坐云端的鸟雀一般雀跃欣喜，她势必要将穆扬灵完美的摘出来，掩藏好她的本事。 穆扬灵现在不知道齐修远夫妻为了她的事在奔波，此时她正抱着被子躺在炕上睡得跟头猪似的。 齐浩然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悄悄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横七竖八的睡相，他嫌弃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想亲亲她的嘴唇。 第408章 心满意足 穆扬灵刚从战斗的状态出来不久，就算明知在将军府中是安全的，战斗意识依然潜藏在身体中，因此齐浩然一靠近，还没来记得碰到穆扬灵，就被穆扬灵一脚踹过来，好在齐浩然反应也不慢，顺势往后一倒避过去了，不然以穆扬灵的力气，那一脚踢实了，就算骨头不断，他也绝对要躺上三天。 齐浩然坐倒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炕上的穆扬灵。 穆扬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齐浩然一眼，确定安全，才开了一条缝的眼睛立马闭上，躺倒在炕上，掀过被子继续睡。 齐浩然本来要咋呼的嘴又闭上，爬起来站在炕边看了她许久，最后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快速的缩回来，见她没反应，知道警报已经解除。 齐浩然就半躺在炕上，偷偷的亲了亲她的脸蛋，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在一边闭眼睡觉。 王妈开门进来就看见齐浩然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在炕的外面，她“哎呦”一声，忙上前拉人，见穆扬灵睡得熟，就低声训斥道：“四公子，您怎么躺在这儿？赶紧回您屋去，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怎么了得？您和穆姑娘还没成亲呢。” “可我们定亲了。”齐浩然不满道。 “定亲不是成亲，得拜堂成亲才是夫妻，您赶紧出去，不然让大爷知道了，他抽你。”王妈将齐浩然推出去，见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就道：“您屋里的小厮是怎么伺候的？飞白也越发会偷懒了，怎么能让您这样出来？风一吹生病了怎么办？” 王妈将人拉到偏房里去帮他擦干头发，齐浩然替飞白解释道：“他跟着爷也好几天不睡了，我让他下去休息了，这事不怪他。” 齐浩然话才说完，眼睛也慢慢地闭了起来，歪歪斜斜的靠在榻上。 王妈见状，心疼极了，忙扶着他躺下，给他盖了被子，在一旁给他绞干头发。 因此，今天晚上的晚饭齐浩然和穆扬灵都没醒来，齐修远见他们睡的香，也就没叫人再叫他们了，让他们睡。 李菁华犹豫着要不要把齐浩然抬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虽然他和穆扬灵已经定亲了，但睡在一个院子里总归不好。 齐修远却一点也不在意，道：“挽春院里的人不说，谁知道？” 李菁华一想也是，但还是让文翠搬过去看着，以免有闲言碎语传出来。 两人这一睡就是两天，穆扬灵是饿醒的，齐浩然是被尿憋醒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醒来，然后打开门一同叫王妈送水来。 穆扬灵见齐浩然顶着一个鸡窝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想起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菁华嫁进来以后齐浩然就搬到前院去住了，和范子衿一左一右两个院子，离她住的挽春院可是很远的。 齐浩然没答，他跑去更衣，边跑边挥手道：“你先梳洗，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吃饭。” 穆扬灵撇撇嘴，也就不问了。 两人洗漱好一起去饭厅，得了他们醒来消息的李菁华早就出发准备好了饭菜摆在桌上了，见他们过来，就笑道：“好了，总算是醒了，我还说你们再不醒也要把你们挖起来呢，免得睡多了头疼。” 桌子上摆满了菜，正中间是炖的整只鸡，鸡汤奶白浓稠，从左到右顺势放着烧鲶鱼，红烧羊肉，野兔丁炒酱瓜，爆羊肉片和红烧狮子头，全桌只有一道素菜，就是香菇青菜。 齐浩然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认真算起来，他已经六天没吃过一顿热乎的了，手冲着中间的整只鸡就抓去，齐修远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怒道：“没规没距，还没上桌呢？” 李菁华忙给两人盛了一碗鸡汤，道：“你们饿了两天，之前又一直持干粮，我想着你们先吃两顿清淡的，但你们大哥说没必要，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吃，所以我才叫厨房做了这些，不过吃之前你们得先喝完鸡汤暖暖胃。” “嫂子，我们又不是精贵人，哪里还用吃清淡的过渡，”话虽如此说，但齐浩然还是接过鸡汤喝光了，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大哥。 齐修远淡淡的道：“多喝两碗。” 齐浩然刚要说话，就被穆扬灵踢了一脚，穆扬灵也已经喝完了一碗，扭头对他道：“挺好喝的，多喝一点，好好补一补吧。” 齐浩然撇撇嘴，但还是老实的多喝了一碗，下人忙给他们盛饭上来，两个人就开吃。 穆扬灵看向齐修远，齐修远对穆扬灵态度温和多了，含笑道：“你们吃吧，我们刚吃过午饭。” 穆扬灵这才发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齐修远是为了陪他们特意过来的。 她一笑，然后就埋头苦吃了，两个人都饿惨了，就算有了两碗鸡汤打底也依然不抵多大用处，穆扬灵最喜欢吃红烧狮子头，但这道菜需要的工序多，舒婉娘很少做，外头吃的又不正宗，还不如不吃。 将军府知道她的喜好，因此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有一道红烧狮子头，齐浩然也知道她最爱这个，所以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都进了穆扬灵的肚子。 两个人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一扫而尽，都添了三碗饭，最后把那整只鸡也给分食了。 两个人虽然吃得快，但举止还算优雅，并不算失礼，但这食量足够让李菁华侧目了。 李菁华忍不住低头去看穆扬灵的肚子，见还是瘪瘪的，嗯，好似比之前的鼓起来了一点，但还是不明显啊…… 齐修远见妻子傻愣愣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见弟弟和穆扬灵看过来，就挥手道：“吃饱了就过来和我说说话儿。” 齐浩然漱口，屁颠屁颠的过去，穆扬灵也跟在他身后站好，齐修远示意他们坐下，他扭头对穆扬灵道：“阿灵，我和你爹说过了，这次你在京兆府多留一些时间，只是不知你有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 “没有，秋收都结束了，兔子养殖场有子衿哥哥的人管理，牛场里张五张六也能独当一面，育幼院里有柳先生，我家那边我爹在家，所以我还真没什么事，齐大哥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你嫂子现在有些分不开身，所以想让你帮着管一些时间家务，就不知道你耐不耐烦了。” 穆扬灵愣了愣，点头道：“没问题，只是我不懂的……” “不懂穆妹妹就来问我，我把文翠给你，你只管使唤她。”李菁华笑盈盈的道。 那和自己管家有什么区别？怎么还要用到她？ 齐浩然却反应过来，偷眼看了穆扬灵一眼，傻笑起来。 齐修远看到弟弟这个傻样，就有捂住眼睛的冲动，以免穆扬灵察觉丢了弟弟的脸，他连忙道：“既然这样，阿灵，你就跟着你嫂子下去熟悉一下吧。” 第409章 规划 齐修远踢了弟弟一脚，道：“把你那蠢样收一收。” 齐浩然就狗腿的趴在大哥脚边，仰头巴巴的问道：“大哥，阿灵是不是要嫁给我了？” 齐修远低头就对上双眼亮晶晶的弟弟，他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他脑袋，道：“阿灵今年才多大？我说要给你安排一个通房你又三推四托的。” 齐浩然脸上虽傻笑着，心里却苦得不行，他哪里敢，要是这时候有通房，他也不用娶阿灵了。 最要紧的是，通房是通房，他稀罕的是阿灵啊！ 齐修远见他笑得傻兮兮的，也不为难他了，解释道：“我打算在阿灵及笄前下聘，这样她一及笄就能嫁进来了，趁着现在她不忙，让她跟着你嫂子学管家，嫁给你后我也能放心。” 对于弟弟和穆扬灵的未来，齐修远早有规划，之前齐浩然不是出征就是管理情报系统，但不管是哪种，他都不敢放他离开太远，生怕他在外面闯祸，他鞭长莫及。 离他不远也就意味着成就不大，或成就最后被归入他的名下。 就如之前，不管齐浩然打了多大的仗，功劳最后大多记在他的名下，就算他上的折子里点明齐浩然是主将，朝中的人也只觉得他在为自己的弟弟铺路，不是拿自己的功劳填补，就是抢的底下的将士功劳。 齐修远察觉这样的折子不但没给弟弟带来名利，反而让他在朝臣那里落下急功近利的印象，他只能暂缓脚步，反而将齐浩然的功劳分给其他的将士。 所以，认真算起来，齐浩然这两年其实是有些憋屈的，虽然那傻小子多半没察觉到。 西营的将士多多少少都承浩然的情，他练兵率军的能力也不弱，只要压制得住脾气，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而这么多人中，能压住他的只有他，子衿和穆扬灵了。 所以齐修远打算他们一成亲就被齐浩然给派出去，让他出去自己建功立业去，地方他都选好了。 袁将军那边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相信他很愿意接收一员小将，朝廷那里反而好说得多。 到了袁将军那里，只要拿得出本事，建功立业比他这边还要简单，毕竟他们这边只是时不时的和金兵碰一下，袁将军那边，几乎是半个月一小仗，两个月一大仗，战事就没断过，以浩然的本事，累积军功要容易得多。 齐浩然不知道大哥为他打算了这么多，他心里正忙着计距离成亲还有多长时间，这样一算下来，顿时不满意了，这还有一年多呢。 齐浩然很不满，大哥从说亲到定亲再到成亲历时五个月，但他却从说亲到定亲再到成亲花费了整三年，再算上前面的时间，五年妥妥的，为什么自己要花那么长时间？ 齐修远看着弟弟蹲在脚边发呆，就用脚尖踢了踢他，道：“别成天想着成亲的事，既然缓过劲儿来了就去西营看看，帮帮你荣大哥。” 齐浩然顿时醒过神来，肃着脸问：“大哥，奸细找出来了？” 齐修远眼里闪过厉色，微微点头，齐浩然立马跳起来，“是谁？我去剥了他的皮！” 齐修远抬头看着弟弟，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才开口道：“等你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我再告诉你。” 齐浩然叫道：“大哥，你不会还没把人抓起来吧？” 齐修远轻笑道：“我为什么要把人抓起来，活人要比死人有用得多，行了，奸细的事不用你操心了，现在三城还在戒备，赶紧去西营帮你荣大哥。” 齐浩然只好嘟着嘴去西营干苦力。 齐修远在齐浩然走后就收起了笑容，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茶盏，他怎么可能将奸细抓起来？ 浩然一定没想到，奸细最后不是金国人，也不是金国派出来的，甚至都没被金国收买，只是与金国合作罢了，合作一起要他的命。 那人上头的主子也是他现在的主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齐修远不愿将这个伪装撕掉，不撕掉，他和君就还维持着面上的和平，撕掉了，他的境况比袁将军还要差，说不定一道金牌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袁将军能在帝王的猜忌下活下来，盖因他手底下的二十多万兵马和在民间的声望。 而他齐修远两者都没有，所以一旦撕破脸皮，他必死无疑。 齐修远看着弟弟的背影默不作声，弟弟性格刚烈，他不确定他能否伪装好，所以这事还是瞒着更好。 而此时，皇帝也在和心腹谈论齐修远，“确定齐修远伤重？” “是，京兆府的大夫一直被留在齐家，而且范子衿一直在给齐修远寻找灵药。”心腹想起飞鸽传书的内容，又道：“三城一直戒严，但金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皇上，您说金国那边会不会怪罪下来？”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金国五千多人全折了？” 心腹低头，皇帝紧握着拳头，心中既兴奋又气愤，喃喃道：“八百人对五千人，这齐修远竟然比袁将军还厉害不成？” 心腹想了想，道：“皇上，齐修远今年不过二十有二，袁将军在这个岁数也只是一员刚露头的参将，故他的天赋能力应该不弱于袁将军。” 皇帝心就如同油炸一般，喃喃道：“这样的人才为何不生在我郭家？” 心腹腹诽，要是生在皇家，您不得更忌惮？齐修远貌似更名正言顺了。 皇帝也回过味来，蹙了蹙眉，又惋惜道：“可惜齐修远成亲了，不然将公主下嫁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皇帝懊恼当初自己的犹豫不决，当初齐修远名声大噪时他想过将公主下嫁的，但只是在后宫露出那么一点意思，公主们就差点哭瞎了眼，他也心疼女儿，加上齐修远很快上折子想求他赐婚给他与陇西李家的闺女，他也就放下了那个心思。 加上齐修远选的虽然是世家之女，但陇西李氏，不是皇帝看不起他们，而是李氏的本支早在当年五胡乱华时被屠戮大半，现在余留下来的不过是当年最弱下的一支，虽然是世家，但在朝中无人任官，又被各世家鄙弃，能有什么助力？ 所以最后虽然没下圣旨赐婚，却也批复了奏折并祝愿了对方百年好合，还叫代表皇家送了一份贺礼，算是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可他实在没想到齐修远成长得这么快，只是攻打下京兆府一年多的时间，竟然就将兵员扩张到了十万，而且，就是袁将军手底下都还有饿兵，只有他，犹如得到天助一般，明明兴州府部分地区一直干旱着，但他的粮食收成一直能供应得上来，就连残兵都能得到安排，这份能力更让皇帝忌惮。 所以他一激动之下，就按捺不住向金国露出了那么个意思，然后齐修远就遭遇了伏击。 第410章 损招 如果说四年前景炎帝还想扶持齐修远与袁将军对抗，两年前还愿意对齐修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壮大势力，那么此时，他已经容不下齐修远持续做大了。 他自己也没料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快，就算不愿意承认，他也意识到，这个帝国慢慢的脱离了他的控制。 各地叛乱迭起，镇压了三年，不仅没能压下去，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袁将军早在他的控制之外，但齐修远和其他武将现在也渐渐的脱离了他的控制。 其他武将还好，齐修远的发展却太快了，皇帝苦恼起来，当初他要是舍得赐下一个公主，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了。 心腹见皇帝眉头紧皱，就小声的提议道：“皇上，齐修远有一同胞弟弟，武艺高强，听说在军中也很受爱戴。” 皇帝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齐修远捧出来的，我是要拿捏住齐修远，不是他弟弟。” 他真要造反，一个弟媳，还不是说舍弃就舍弃，他闺女金贵着呢。 心腹很无语，很想说，真要造反，就算下嫁公主给他也没多大用处。 皇帝敲了敲桌子，道：“不过，公主不行，别家的闺女却可以，秦相家不是有适龄的女儿吗？” 心腹：“……”让齐修远和秦相做亲家？！ 心腹觉得这个主意有些糟，皇帝看不见秦相的野心，不代表他看不到，将秦相和齐修远凑成堆，齐修远本来没野心，说不定最后也能给挑出野心来。 心腹想了想，道：“皇上，秦相的女儿精贵，只怕他会不愿意，不如派人去试探一二。” 皇帝不悦，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心腹又立马道：“既然他弟弟要成亲，那不如让齐修远的家眷跟着回京，说起来，齐修远成亲，齐家还没见过他们的长媳呢。” 三品以上的武将在外领兵，家眷都会留在京城，这是惯例，就是袁将军，他的母亲及妻女也住在京城的定国公府里。 而齐家一家因为都在临安府，齐修远在京兆府成亲后，皇帝也就没想把他的家眷弄回来。 心腹就暗示道：“圣上，齐丰向来偏心，而齐修远十四岁就离京从军，对齐家只怕没多少感情，倒是对其地齐浩然很是爱护。” 皇帝瞬间明白过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等朕和秦相说好，就让齐浩然带齐修远的家眷回来。” 秦相女儿不少，但嫡女却只有一个，皇帝一提他就在心里把他的庶女们扒拉了一遍，还真的找出了三个年岁相当的，但他不想这么同意，要是皇帝一提他就答应，那以后岂不是一遇到联姻的事皇上就来找他女儿？ 他的女儿就算是庶女，那也是有价值的，联姻也要选位高权重，有拉拢价值的。 所以秦相含糊的推托了一下。 皇帝对秦相不愿意，但态度不坚决，也没逼着他马上应下来，打算慢慢劝服他，于是大手一挥就让人下去了。 当天晚上，换班之后，一个小太监回去的路上就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张纸条悄无声息的塞进路边一块儿石头底下，而不久后那张纸条被取出来绑在了鸽子腿上放飞了。 穆扬灵正头疼的看着手中的账册，扭头对李菁华道：“嫂子，既然知道他们贪污，干嘛不将人拿下？” “水至清则无鱼，换了人也是一样的，他们的贪还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我自然不会动他们。”李菁华是真心教导穆扬灵的，连这么机密的事都与她说。 但穆扬灵却很不认同，“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我也不是说后院一定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执行上面的命令，可这采办做假账就是不行。” 穆扬灵不反对采办收外面的客商的赏钱和一些人情贿赂，她想禁也禁不掉，但齐家的这个采办却是用稍低的价钱从客商那里买了东西后，回来报的高价格，在他们把钱给客商后，他再从客商那里拿钱。 也许李菁华觉得他报的价格还在她接受范围之内，所以不惩治，但穆扬灵在意的是他的行为，就是他只从中赚一文钱，穆扬灵也不允许。 李菁华无奈的看着穆扬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个，何况，把人抓起来之后呢？ 不管是打是罚，过后该贪的还是贪，还不如隔一段时间敲打一番，让对方的行为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内呢。 不仅是世家，一般的豪富之家也是这样做的。 穆扬灵很无语的看着她，那些奴才贪的是她的钱好不好？她只能感叹，“嫂子，你们真是不赚钱不知道钱贵啊。” 李菁华面色微红，小声道：“我嫁进来前，大爷也是这么处置的。” 穆扬灵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的道：“嫂子，等我嫁进来之后你看我怎么管家吧，谁要是敢这样从我手上贪钱，哼！” 李菁华忙道：“阿灵，我们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实在没必要去争这些长短，让一步海阔天空……” “那不是说的主仆关系吧，嫂子，你别欺负我读书不多忽悠我……” 得，这下完全没法教了，李菁华只能看着穆扬灵自由发挥了。 晚上李菁华和齐修远一说，齐修远也有些头疼，“浩然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了，偏她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李菁华靠在他的胸前笑道：“他们不会正因为脾气相合才看上对方的吧？要不到时候给他们派个老嬷嬷去。” 齐修远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由得他们去折腾吧，不行到时候你再接手，两家做一家，只是你辛苦一些。” 李菁华一愣，问道：“穆妹妹会同意吗？” 齐修远就笑道：“她巴不得清闲呢，她现在全副心思都在种地上，外面的事她都忙不过来，你愿意给她管家，她一定备大礼向你道谢。” 李菁华迟疑的问道：“阿灵真的亲自下田种地？”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齐修远道。 这才不正常好不好，不过李菁华没说出来，见齐修远起身拿桌上密封的汤药，就关心的问道：“大夫说你体内的毒什么时候清除？” “这是最后一剂药了，再多喝也没效果了。”齐修远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庞空青不是说了吗，只要吃药膳，两三年后，这毒就能全解。” 李菁华嘟囔道：“这也太久了……” “药膳都是如此，”齐修远很满足道：“能解掉余毒我已经很满意了，久就久一点吧。” 第411章 应对 齐修远拿着手中的纸条，面色平淡，但荣轩却知道他生气了，而且还不小。 他好奇的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齐修远将纸条给他，荣轩大惊失色，“这怎么行？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修远深吸一口气，道：“去准备聘礼，我马上去穆家提亲，”齐修远脸上露出奇异的笑，“秦相不是想拿乔吗？那就趁着他拿乔的时候我们先把亲结了。” “可你父母在临安府，如果皇帝执意要秦相与你联姻，到时候穆姑娘只能为贵妾，别忘了，就算成亲，我们这边也上不了族谱。”荣轩很喜欢穆扬灵，可不喜欢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谁说上不了的？”齐修远胸中翻滚着怒气，脑子快速的动起来，道：“传出去，就说我伤重，快要死了，我们家要冲喜，明天你就带着子衿和浩然去穆家下聘，婚礼定最近的日期，先把婚书办下来，然后快马加鞭的回临安府，找上族老，将阿灵的名字写上族谱。” 齐修远冷笑，“悄无声息的，等名字上了族谱再宣扬开来，浩然一个小参将，皇上总不会为他赐婚吧？这样，就算他露出秦齐两家结亲的意思，传到这儿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他和秦相要是不嫌丢脸，我不介意浩然有一个高门贵妾。” 荣轩愕然，问道：“谁回去？” 齐修远露出一口白牙，“子衿，让子衿亲自回去，带上浩然的信，就说我快要死了，就指着他们的婚事冲一冲呢，我们真该庆幸，为了让金国和奸细放松而对外放出我伤重的消息。” 齐修远虽然早就能下地走路了，但为了麻痹金国和方便查找出奸细，对外一直宣称伤重，到今天为止，他从未在府外出现过。 而齐家下人少，管得又严，就是作为亲家的李家，上门过两次看到的也是躺在床上的齐修远。 因此他要假装病情恶化，需要冲喜则要简单得多。 齐修远眼中异彩连连，本来他只是被逼得那么一说，现在却觉得这个主意好得不得了，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成亲因为要冲喜，可以逼族老和父亲在浩然和穆扬灵不在场的情况下上族谱因为要冲喜。 因为冲喜，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可以变得合理。 齐修远哼哼两声，对荣轩道：“打开库房，在原有聘礼上再加三成，这次婚礼太急，却不能委屈了浩然和阿灵。” 荣轩扶额，头疼道：“真要用这个法子？西营的将士们只怕会人心浮动，还有，你别忘了，圣上安插下来的那个奸细还盯着我们呢。” 齐修远却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心情大好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伤重到需要冲喜，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荣轩眼睛微闪，齐修远压低了声音笑道：“圆慧说我是下一个紫微星，以前我不信，也没那个心思，瑾瑜，若我说我现在想成为圆慧说的那个人，你当如何？” 荣轩抬起头对上齐修远的眼睛，然后慢慢的起身跪在他面前，低声道：“愿为尔驱使。” 齐修远一笑，大踏步上前扶起他，握紧他的手道：“那就趁机看一看，有多少人愿意为我驱使。” 在他伤重濒危，且有人挑拨的情况下，还有多少人愿意站在他这里？ 齐修远目光深远的看着外面的星空，气势凛冽。 荣轩同样心情激荡，他口干舌燥的握紧拳头，松开，又握紧，他没想到齐修远今天晚上会挑明了和他说这样的话。 回到自己的屋里，荣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就顶着一双黑圆圈起来，拿了库房的钥匙在祝管家的指点下划拉了不少珍贵东西放到聘礼里。 得知今天要去下聘的齐浩然咧着嘴巴跑来，冲进库房里扒拉出一个大盒子道：“荣大哥，还有这个，这个给阿灵做首饰。”里面是一大盒子首饰，一整套一整套的，一打开，珠光宝石差点没闪瞎人的眼，这是齐修远打仗的时候分得的战利品，他是主将，最好的首饰自然在这儿。 齐浩然想起穆扬灵喜欢玉饰，又冲进去扒拉出一个盒子，笑眯眯的道：“这里面都是玉镯，阿灵肯定喜欢，也放进去吧，对了，我记得以前大哥分到过一棵珊瑚树，在哪儿？也给记上……” 祝管家拿着笔目瞪口呆，半响才想起去拉住外扒拉的齐浩然，苦着脸道：“四公子，之前大爷就给您准备了八十六台聘礼，价值不菲，这，这些东西再往上加……” “这些东西拉过去，穆家肯定还会当做嫁妆还回来，不就过一趟手吗？大哥可是说了，聘礼加到一百二十台。” 可万一要是不还呢？呸呸，不对，关键问题是，“那也不能超过大爷太多呀。” 齐修远当年给李家下聘，下的就是八十六台，真要论其中的价值，还比不上给齐浩然准备的呢，本来在价值上就打折扣，现在再加到一百二十台，还尽是贵重东西，这不是让太太和四奶奶以后不和吗？ 荣轩合上册子，笑眯眯的道：“行了，多点就多点吧，你们大爷心疼四公子，这些东西不给他还能给谁？去把珊瑚树搬出来，浩然，你再去看看还有什么想要添加的一并搬过来，正如你所说，反正就过一趟手。” 齐浩然立马高兴了，冲进去继续扒拉。 祝管家就苦着脸低声道：“荣公子，这如何一样？这东西出去了再进来可就是穆姑娘的嫁妆了，是穆姑娘自个的东西了。” 荣轩笑道：“你只管记上吧，浩然那傻小子是兴奋过头了，待会儿他回过神来自然会叫你划去。” 祝管家看着大声嚷嚷，兴奋地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的四公子瞬间安心了，也对，等四公子回过神来自然会划去的。 齐浩然本以为还要等一年多才能把穆扬灵娶进门，没想到现在就可以下聘成亲了，虽然他也很不高兴老皇帝在里面插一手，但念在他能让他提前娶到媳妇的份上，齐浩然决定暂时原谅他。 齐浩然兴奋的扒拉出一个库房近三分之一的东西，这些都是齐修远拉回来的战利品，齐家一共有五个这样的库房，祝管家看着一地的琳琅珠宝，满头黑线的记下它们的名称和数量。 终于，在齐浩然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道：“这些都划去吧，你选一些合适的添加上去就行。” 祝管家笑眯眯的道：“四公子放心，聘礼上绝对不会委屈了穆姑娘的。” 第412章 喜悦 祝管家挑选了一些东西凑够一百二十台，这才拿着单子去找齐修远，荣轩和范子衿也在，祝管家就笑着将今天齐浩然的表现说了以搏齐修远一笑，“大爷没看见，四公子恨不得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到穆姑娘跟前呢。” 齐修远果然哈哈大笑，伸手道：“拿他选的东西给我看看。” 祝管家身上刚巧将那作废的单子带着，立马掏出来给齐修远看，齐修远眼里闪过笑意，对照着聘礼单子看了一下，笑道：“我还真以为他把库房给搬空了呢，也不过选的一些奇珍罢了。” 说着拿笔在那废单子上勾了十多项，这才满足道：“行了，写进聘礼单子。” 祝管家看了一眼，那棵珊瑚树就在其中，还有一些比较贵重的珠宝，首饰，顿时额头有些冒汗，“大爷，这，肯定超过一百二十台了……” “那就把箱子做大一些，使劲儿塞进去就行了，”齐修远挥手道：“这些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祝管家顿时没话说了，您都不心疼，我操心个什么劲儿啊？他转身跑去装聘礼了。 荣轩道：“浩然这样不行，下午我们怎么带得出去？他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没事。” 对此齐修远也有些头疼，都已经叫他收敛了，但齐浩然眉间的喜悦怎么都没消，就算他故意冷下脸来，那表情也是怎么看怎么便扭。 范子衿合上菜单，慢条斯理的道：“大表哥，这事交给我吧，你们只管把聘礼准备好就行，我们出发的时候他一定能演好。” 范子衿去找齐浩然，齐浩然正在练武场，他太过兴奋，不能出去跑马，只能来练武场来发泄一番了，看到范子衿，齐浩然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在他跟前叉腰大笑道：“哈哈哈，子衿，我要成亲了，哈哈哈，成了亲我就要入洞房了，哈哈哈……” 范子衿冷着脸看他，见他得意的样子，突然就扬眉笑了，然后握了拳头照着他的脸就揍过去…… 然后，然后范子衿就趴在了地上。 齐浩然一愣，笑声一顿，连忙蹲下去将他拉起来，“子衿，你干揍我？” 就算齐浩然在得意猖狂的笑，就算范子衿提前做了准备，齐浩然身体里依然残存着战斗的本能，范子衿依然是武学上的废柴，所以范子衿冲着齐浩然的脸打过去时，齐浩然只是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范子衿却因为没打着而摔倒在地上…… 范子衿推开齐浩然，踢了他一脚。 不疼，齐浩然决定忍了，但还是怒目而视，不满道：“知道你想媳妇了，回头我就让大哥给你找一个，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打我吧，嫉妒是不对的。” 范子衿气笑了，“我嫉妒你？能不能长点心，现在是开心的时候吗？你和穆扬灵的婚事为什么提前你不知道啊？大表哥为了你可是甘愿被你们冲喜的，你这样满脸喜色的是想让大家知道大表哥欺君，还是说你没心没肝，自个大哥病了都能笑得这么开心。” 齐浩然冷下脸，范子衿却盯着他眉宇上的喜意道：“你的心里还在开心，给我收起来。” 齐浩然跳起来道：“这个怎么收？我就是高兴，有本事你让我伤心一点啊，我都已经板下脸一点笑意也没有了。” “放屁，你那就板脸吗？你板脸的时候眉宇间像藏了把刀似的，现在呢？恨不得昭告天下你有多高兴。” 齐浩然鼓着腮帮子瞪他，范子衿踢了他一脚，道：“所以给我老实躺着让我揍一顿。” 齐浩然不乐意，“我就要和穆扬灵成亲了，下午还要去见岳父岳母，你让我带着一脸青紫去？而且拜堂的时候怎么办？入了洞房阿灵要嫌弃的。” 范子衿心中怒气翻涌，瞪了齐浩然半响，转身就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和大表哥说，别冲喜了，还是等着圣上给你说秦相的女儿吧。” “等等，”齐浩然见范子衿回头，就啪嗒一声躺在地上，道：“揍吧。” 范子衿握了握拳，瞄准他的眉脚就揍过去，边揍还边骂：“我叫你得意，我叫你不伤心，我叫你害得我回京城……” 齐浩然本来还只当范子衿开玩笑，见他真揍就哇哇大叫起来，却不敢再回手或躲开。 两人再出现在书房的时候，齐浩然就顶着眼角的青黑和脸颊上的伤。 齐修远愣愣的看着两人，范子衿就解释道：“浩然因为忧心您的病情，一怒之下就找侍卫们发泄，然后不小心就伤到了。” 齐修远&荣轩：“……好主意！” 齐浩然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去穆家提亲了，后面一百二十台聘礼实在太过壮观，从京兆府到汉中府，再到兴州府，共走了三天，百姓们就围观了三天，等他们到兴州府时，三府的人都知道齐修远被金国鞑子伤了要害，又中了毒，现在生命垂危，指着他弟弟娶亲冲喜呢。 一时间，为齐修远祈福的人多了起来，近寺庙道观的就去寺庙道观，附近没有的，土地庙也能去，备一些香火蜡烛就求着保佑齐修远渡过难关，长命百岁，有的人家甚至还给齐修远设了长生牌位。 齐浩然押着聘礼到穆家大门口的时候，不少百姓都围了过来，见他脸上带伤，就道：“听说是和害齐将军的奸人打起来的。” “我怎么听说是和随身侍卫打起来的？” “应该是和大夫打起来的吧？” “咦？穆家怎么不开门？” “是要去冲喜呢，心疼闺女吧。” “可那是为了帮齐将军啊，要不我们帮小将军求求情，求穆家答应这门婚事？” 大家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时，穆家的大门打开了，齐浩然本来想笑的，但想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就立马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落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小将军努力的扯了一下嘴角，却笑不起来。 穆家的人让齐家和齐家的聘礼进门，见齐浩然进去了，大家这才注意到齐家的聘礼，都不由咋舌，“这可真丰厚啊，比齐将军当年娶李家的闺女还要丰厚。” “这是求着穆家冲喜自然要丰厚些。” 第413章 下聘 穆家人到的很齐，就连龙凤胎都靠在父母的椅子边瞪大了眼睛看进来的人，齐浩然他们一进来，大家都眼睛就唰唰的对准他们。 走在一边的媒婆差点没被那目光看趴下。 还是荣轩笑盈盈的先和穆石见礼，“穆参将，多日不见，你又多精神了。” 穆石扯了扯嘴角，这个招呼打得好烂，但还是笑着回了一句，“是多日不见荣军师了。” 双方坐下，齐浩然偷眼去看在座的人，这才发现，穆家人是齐了，但穆扬灵却是坐在屏风后面，他愕然，他们俩还用避嫌吗？ 穆石和舒婉娘都不是很开心，但这门婚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答应。 而且齐家的诚意也很大，为了以后女儿在齐家好过些，穆石也很好说话，几乎在媒婆说了以后就答应了，然后双方就选了九日后成亲，没错，就是九日后，为了冲喜，穆扬灵自然是越早嫁进去越好。 同样为了冲喜，他们明天就会去衙门办理婚书，然后范子衿会即刻持婚书快马加鞭回京城上族谱。 而早在几天前，齐修远已经飞鸽传书回京，找了几个人去或暗示或说服秦相，尽量拖着先别答应皇帝。 媒婆知道两家已经说定亲事，她只是个媒介，所以很尽心的传达双方的意见，好在，不管是聘礼嫁妆，还是宴客菜单，双方都没异议，很快就商定好，然后媒婆拿了谢媒钱先回去了。 穆石将一群孩子打发离开，带着三人去了书房。 齐浩然这才没压着脸上的笑容，殷勤的给穆石拖开椅子，荣轩和范子衿真想竖起一牌子“吾等与齐浩然不熟”，实在是太丢脸了。 穆石大概也觉得这个女婿有点丢脸，所以微微尴尬了一下，就道：“大家都坐吧。” 穆石叹气，问：“你们成亲以后真要去临安府过？” 齐浩然自信满满的道：“岳父，我是武将，当然不可能留在临安府，您放心吧，多半是我嫂子留在京城，我还得回来领兵呢，阿灵自然跟着我了。” 范子衿和荣轩对视一眼，轻咳一声，道：“穆叔，大表哥也是这样打算的，但谁也不知道京中的圣上是怎么想的，说不定会连阿灵也一并留下。” 范子衿硬着头皮道：“虽然会留在临安府，但安全上不会有问题的，我决定将生意迁回去，到时候有我在京城照应着……” “范公子，阿灵留在临安府我不是担心她的安全，而是，我们一家从没有分开这么远过……”穆石心中戚戚。 以前就算他半年也不回家一趟，但最远不超过三个府，他知道他的家在兴州府，快马加鞭只要两三天就能回到家，但临安府不一样，就算是快马，那也要半个月，阿灵要是在临安府有什么事，别说鞭长莫及，他们只怕连消息都得不到，得到了也一切都晚了。 本来比预计早一年嫁女儿穆石就很舍不得了，女儿还要离家那么远。 “圣旨不是还没下来吗？就不能运作运作？”现在皇帝还在准备阶段，他们还没收到明旨要回去。 荣轩苦笑，皇帝的心思谁说得准？ 想一出是一出，本来齐家一家都在临安府，李氏在不在临安府都不要紧，当年袁将军的母亲为了袁家留下后代不也是自愿在京为质，让儿媳跟着儿子去边关，可谁知道皇帝会抽风的让李氏回京，甚至还把齐浩然给叫回去。 现在荣轩什么也不担心，只担忧李氏还没有孩子这一点。 齐修远要做的事两人心中已经有数，如果在举事前能有一个嫡子，对他们的事将会大有好处。 但李氏现在还没有怀孕，去了临安府，这嫡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呢。 荣轩瞥了一眼齐浩然，他们现在也就能保证把齐浩然光明正大的从京城里调出来，至于其他的，现在还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这话实在是不好说得太满。 穆石主要看荣轩和范子衿的脸色，见状心中了然，叹息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打起精神来对齐浩然道：“浩然，阿灵脾气有时候急了些，你要多担待一些，要是吵架了也别和她生气，回来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齐浩然笑哈哈的道：“岳父多虑了，阿灵脾气好着呢，她什么时候急过？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让她生气的。” 穆石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乐了。 范子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齐浩然，荣轩轻轻摇着扇子，头都不扭一下，只当不认识此人。 三人留下吃了饭，齐浩然就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去看穆扬灵。 穆家没有下人，所以还真没人发觉。 穆扬灵正坐在闺房里擦拭自己的武器，短匕，大刀，以及六把弓，特别是那把十石的弓，她抱在怀里摸了又摸，就是舍不得放开。 “你干什么呢？” 全身心放在武器上的穆扬灵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齐浩然就赶紧往外一看，见没有其他人才赶忙将他拉进来，道：“不是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吗？不然要不吉利的。” “怎么没人和爷说？”齐浩然闻言就要跑出去，穆扬灵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行了，来都来了，见也见到了，还避讳什么？” 齐浩然低着头，就是不看穆扬灵，道：“这怎么一样？之前是不知者不罪，菩萨是不会怪我们的，行了，我现在低着头看不到你的脸。” “……”穆扬灵无语的看着他的头顶，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穆扬灵一问，齐浩然就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来，然后又想起避讳低下头去，穆扬灵只能听到他得意洋洋的声音，“我们就要成亲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爷去给你买来。” 穆扬灵看他这滑稽的样子不由露出笑容，之前离家的愁绪消散了不少，柔声道：“我想要的东西你不是都放在聘礼了吗？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我就是有些舍不得这些东西。” 穆扬灵轻抚着大弓道。 齐浩然愣愣的道：“这些东西你不带过来吗？” “带是带，但总不能都带去临安府，特别是这把十石的大弓，只怕要留在京兆府了，要不然我们带去临安府，只怕就带不出来了。” 齐浩然他们不说她也知道他们是要去临安府做人质的，如果是之前，她还能乐观的想，只要齐修远不反，手中又握有兵权，他们顶多就是到临安府去游玩一圈，然后住个几年。 但上次圆慧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她很想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事实摆在那里，而且，天下已呈乱世，到处是起义军，齐修远真的愿意手握十万大军却屈身于他人之下？ 第414章 备嫁 所以他们这些人质可是很有危险性的，这把十石的弓可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当初徐士请人造这把弓时，用的可是好材料，不说那弓弦，就是这木头，现在穆扬灵一时也找不出替代的，所以她决定将这把弓留在家里。 齐浩然却很乐观，“没关系，你带着吧，我们总有一天要回临安府的，就是到时候不方便带出来，以后再回去拿就是了。到了临安府，你要是闷了，也能带这把弓去打猎跑马。” 穆扬灵瞪他，“你见我什么时候用过这把弓打猎？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走吧，要是被我娘看见，你是没事，我肯定要被说一顿。” 秀红沉着小脸来找穆扬灵，看见齐浩然在，就伸手将他推出去，“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你怎么老是坏规矩？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告诉表叔，让他抽你。” 齐浩然哼了一声，让穆扬灵等他来取他，就高高兴兴，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跑走了。 秀红扭头过来看穆扬灵时，眼眶都红了。 穆扬灵头疼的扶额，自从知道她要出嫁后，秀红是天天守着她哭，“表姐，你真的不能带我走吗？” 穆扬灵和她讲道理，“你和我走了，那姨婆他们怎么办？我们的家业都在这里，我还指望着我走了以后你和朗表哥将所有的事管起来呢。” “范公子都把他的生意交给了底下的管事，我们也找管事不行吗？” 穆扬灵想了想，这倒是个主意，可临安府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呢，怎能把人带去？ 在这三府里，齐修远算得上是最大的，他们仗着他的势，不说横着走，大摇大摆的走路是没问题的，但临安府那么小，权贵却全都云集在那里，在大街上砸下一块砖头，都有可能砸出一个王爷来，秀红几个孩子都被她惯得有什么说什么，对着本地最大的官知府大人也一点不害怕，要是去了临安府，她不知道能不能护着他们，所以还是留在这里最好。 穆扬灵摇头，“你们要是能选出能干且能信任的管事，把事情交给他们也行，但临安府是别想了，不说那里是龙潭虎穴，姨婆和你妹妹还在这里呢，难道你舍得她们？” 秀红嘟嘴，穆扬灵就拍拍她的手，笑道：“说不定我就去临安府里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总不能让你们跟着我跑上跑下的。行了，赶紧去帮着姨婆安排房间，明儿表舅和表舅母他们就来了。” 穆家没有下人，和所有农村人办喜事一样，请的是亲戚帮忙，刘亭他们明天就会过来。 而穆扬灵除了将家业安排好，几乎没有什么事忙乎的了。 她的嫁妆早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开始准备了，加上齐家给的聘礼，舒婉娘挑出一些留下，剩下的几乎都给她塞到嫁妆箱子里去了，因为实在压缩不下，只能加大箱子给压成了一百二十八台。 而穆扬灵的嫁衣，喜被等无一不是舒婉娘精心制作的，那绣艺，找遍三府也没人绣出来，因此她的这些东西是最精致的。 穆扬灵试穿了一下嫁衣，穿上去都舍不得脱下来了，她看着筐子里的绣线心动不已，“娘，你说我现在开始刻苦努力的学刺绣，过几年能不能有您手艺的一半？” 一旁的秀兰抿嘴而笑，舒婉娘就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以为刺绣这么容易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只要你的绣艺出去了不丢脸就可以了，这种程度的还是别妄想了。” 穆扬灵抚摸着衣服上栩栩如生的图案心喜不已，在铜镜前转了一个圈道：“没关系，我绣不出来，有的穿就行了。” 接下来几天就是嫁妆的日子了，刘家的人过来看到满院子的嫁妆，眼睛都红了。 “这，这得多少钱啊？” 姨婆淡笑道：“也不用多少钱，我们这边陪送的大多是田地，这些东西都是齐家给的聘礼。” “那你们全都还回去？” “他们家聘礼给得丰厚，阿灵的嫁妆也不能寒碜了，当然得还回去。” 就有人拉着舒婉娘暗示应该把聘礼留下来，就算心疼闺女也不是这么心疼的。 舒婉娘只是笑笑，她还嫌嫁妆少了呢，要不是不好越过齐浩然大嫂李氏的太多，她还想凑够一百四十二台呢。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出来，因为太招人恨了。 而此时，婚书已经办下来了，齐修远拿了自己的婚书出来一并交给范子衿，“将你嫂子的名字一并写上去，路上小心些。” 范子衿应下，当天晚上齐修远和范子衿说了很久的话，范子衿出来时精神振奋，眼睛发光，第二天带着一对黑眼圈雄心勃勃的出发了。 范子衿走后第四天，穆扬灵开始穿上嫁衣从兴州府穆府出嫁，花轿一路抬着出城，换了马车后往京兆府而去。 齐浩然被留在将军府中，美其名曰照顾病情加重的齐修远，没办法，本来是想让他亲自来迎亲的，但齐浩然还没怎么学会化喜悦为悲伤，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他只能留在将军府中，等送亲的队伍入城后再去迎亲就好。 送亲队伍走了两天，在第三天一早就在规定的时间内进入城门，齐浩然已经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口候着了，接到送亲队伍，大家就吹吹打打的往将军府去。 整个京兆府的百姓都来看热闹，大家都有些沉默的看着成亲队伍，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高兴起来啊，让齐将军沾沾喜气，说不定病就好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纷纷努力的扯出微笑，给喜队拍掌祝福，只是祝新人百年好合后必加上一句，“祝齐将军身体健康，快速痊愈”。 本来还在努力压抑着笑容的齐浩然闻言渐渐沉默起来，看着路上一个一个为大哥祈福的人，齐浩然心里微微有些愧疚，貌似他们欺骗了很多人，但让他感触最深的是百姓的情义。 于是，藏身在人群中的探子看到的就是面色深沉，目中含泪的齐浩然，对齐修远毒发昏迷的传言信了六分。 第415章 洞房 简单拜过堂，穆扬灵就被送入新房了，齐修远没出现，李菁华倒是笑着出来晃了一圈，但大家都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睛，因此都默契的没有多留。 齐浩然很幸运，到前面去的时候也只是被象征性的灌了两杯酒就放走了，然后齐府早早的送走了所有的客人。 齐修远这才从床上下来，对坐在屋里的齐浩然道：“委屈你们了，快回去陪阿灵吧。” 结婚是人生大事，这一次为了做戏，婚礼的热闹程度大打折扣，的确是委屈了两人。 齐浩然却觉得自家人高兴就好，因此他一点也不介意的跑去新房找新娘子了。 穆扬灵还端坐在床上，嬷嬷看到齐浩然进来，抿嘴一笑，上前拉了他道：“四公子来了，快给新娘子掀盖头吧。” 齐浩然眼里只盯着穆扬灵，随手拿起盘子里的秤杆将穆扬灵的盖头掀起来，穆扬灵就抬眼看向齐浩然，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嘴唇，明明粉厚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齐浩然还是忍不住咧开嘴一笑。 穆扬灵也不由抿嘴一乐，两个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对着乐。 嬷嬷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不知羞的新郎新娘，“哎呦”一声，见两人都红着脸低下头后，才笑着从桌上端了一碗饺子上来，让齐浩然坐在穆扬灵身边，给穆扬灵夹了一个饺子，见她咬了一半，这才问道：“生不生？” “……生。” 嬷嬷又欢喜的拿起两个小小的木葫芦瓢盛了酒给两人，“要一口喝下，喝了合卺酒，以后就是夫妻了，要同甘共苦，百年好合！” 木葫芦中间牵着线，她不得不挪过去一些才够得到，两个人几乎额头碰着额头将合卺酒喝完，嬷嬷一直瞄着他们，他们才一喝完，她就抢过木葫芦朝地上摔去，两只瓢在地上转了两圈滑到了床头那里。 齐浩然伸长脖子看，急声问道：“怎样？怎样？” 嬷嬷合掌拍到“合了，合了，一上一下，百年好合，恭喜四公子，恭喜四奶奶！” 屋里就一片道喜声。 齐浩然顿时高兴的大喊道：“赏！” 穆扬灵看着乐得找不着边的齐浩然很是羞愧了一下，然后又感染了他的高兴不由笑了一下。 仪式完毕，穆扬灵也就不再顶着头上的首饰和头冠，将东西卸下来，“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去洗一下。” 穆扬灵扭头看向就要爬上床的齐浩然，凑上去闻了闻，发现他一身的酒味，就推了推他道：“你也去洗一洗，一身的酒味。” 齐浩然不想洗澡，不过想到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还是应该多迁就一下穆扬灵，因此点头应下了，在穆扬灵去盥洗室的时候，他就跑出去随便泼了一身的水，然后将衣服换了又跑回来。 穆扬灵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他已经将床上的红枣桂圆等物都扫到一个大盘子里去了。 穆扬灵不习惯丫头伺候，齐浩然也不喜欢屋里有其他人，因此早早的将人打发出去了，此时屋里就只有两个人，齐浩然撑着下巴看她坐在梳妆台前绞干头发，橘黄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显得柔和无比，齐浩然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凑到了穆扬灵的身后，轻轻地用唇碰了碰她的脸颊。 穆扬灵脸顿时像火烧似的，推了推他，低声道：“我们都还小呢，不如再等两年再圆房。” 齐浩然眼都红了，“爷都十七了，哪里小了？”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低声笑道：“我是说我，我才十四呢。” “过了年就十五了，哪里小了，别人十四岁都当娘了，”齐浩然抓过她手里的毛巾扔桌上，一把将她抱起来，大踏步往床那儿走，将人放在大红喜被上，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整个人压下去。 齐浩然哑着声音道：“别的事都听你的，就这事不行。” 说完，也不等穆扬灵回话，直接堵上她的嘴，穆扬灵只是轻微的挣扎了一下，见他按着她的手紧紧地，也就慢慢放松了身体。 齐浩然察觉到她的软化，心中大喜，右手直接松开她的手，就去扯她的衣服…… 穆扬灵低声道：“把帐子放下来……” 红烛不能吹灭，但这帐子至少要放下来吧。 只要穆扬灵愿意，齐浩然做什么都高兴，所以他头都每台，右手直接一挥，一股内劲儿冲着弯钩而去，帐子就滑落下来将床盖得严严实实的。 穆扬灵这才知道，原来内力还可以这么用，果然是居家旅行皆宜。 齐浩然哪里知道身下的人还有的没的想这些，他只埋首在她的脖颈上乱啃，他虽然受过大哥的教育，也自己看过图，却一点经验也没有，何况，此时齐浩然早将自己听过学过的东西忘掉了，只凭着本能摩擦拱动，身体滚烫难受的几乎要死去。 他将穆扬灵剥干净上上下下亲了一遍，却只觉得越来越难受，穆扬灵也很不好受，勉强维持住理智的将身体下移，齐浩然茅塞顿开，迫不及待的挤进去，开始征伐之程。 第二天穆扬灵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齐浩然看到她醒来，就咧开嘴笑，“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穆扬灵扭头看向外面，齐浩然忙道：“时间还早呢，大哥他们肯定没起床。”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手在被子底下开始不老实起来，穆扬灵只觉得浑身都酸疼酸疼的，比连着骑了两天的马还累，她拍掉齐浩然的手，努力想挤出他的怀抱，低声道：“别动。” 齐浩然呼吸渐重，将人按在胸前，道“我不动，你也不要动。” 穆扬灵也察觉不对，就窝在他的胸前不动弹了，但齐浩然的呼吸还是越来越重，她顿感不妙，齐浩然却已经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咬住她的耳垂含糊不清的道：“天还早呢，真的，天都是黑的……” 穆扬灵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然后齐浩然动得更厉害了…… 今天的早茶可预见的晚了，穆扬灵板着脸不理齐浩然，齐浩然谄媚的跟在穆扬灵前后，帮她找衣服，找鞋子，要不是穆扬灵拍掉他的手，他还想要帮穆扬灵穿衣服。 等两人穿戴好，齐浩然这才打开门叫下人进来。 在外人面前，穆扬灵很给他面子的微微露了一个笑容。 第416章 新婚 齐修远和李菁华早已经在厅堂里坐好了，看见两人相携而来，微微笑了笑。 两人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礼敬茶，孝顺了两人一些自己做的东西，得了两个大红包和李菁华的一套首饰。 齐修远对穆扬灵笑道：“我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浩然有半个月的假期，你们只要不跑到金国和西夏那边去，大周随便你们玩。” 齐浩然听了就笑着勾了勾穆扬灵的手指，穆扬灵将手收回来，目不斜视的听着。 齐修远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失笑道：“行了，这几天你们不用特意跑来和我们用早饭，只要晚饭到了就行，你们院子里的事儿自己管。” 齐修远说完就背着手去了书房，穆扬灵瞥了齐浩然一眼，道：“你不是说有事和大哥说吗？” 齐浩然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但见穆扬灵瞪着他，他就只能起身和李菁华告辞，去追齐修远了。 李菁华看得一乐，牵了穆扬灵的手回他们的院子，将下人都叫来，道：“你习惯了王妈伺候，她以前也管过内宅，所以我就把她放你屋里做管事嬷嬷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这两个丫头是拨给你的大丫头，”李菁华顿了顿道：“本来想给你弄够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只是四叔说你不耐烦人多，所以我就减了一半，回头你屋里要是忙不过来了再叫人牙子带人过来看看。” 就两个人，底下就站了十多个下人，这还不叫多？ 穆扬灵连忙道：“这些人就够了，就我和浩然哥哥两个人，能有多少事？” 李菁华听了一笑，叫她的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上前见礼，道：“你给她们取个名字吧。” 穆扬灵一时为难住了，问道：“她们之前叫什么？” “不管她们之前叫什么，现在她们是你的丫头，你就给她们重新取一个名字吧。”说着暗示性的拍了拍穆扬灵的手。 穆扬灵知道她这是叫她在众人面前立威，想了想，指着左边第一个丫头道：“那你就叫立春，你叫谷雨，你叫立夏，你叫立秋，剩下的，之前叫什么名字还叫什么名字。” 众人应了一声。 李菁华引着她们见了面也就不再多留，将他们这个院子的账册留下就告辞了。 穆扬灵叫人把东西搬进屋里，道：“我们院子里的事就交给王妈来管，不能决断的事再来找我。王妈，她们该做什么，守什么规矩，你去与她们说一声吧。” 王妈应下。 穆扬灵进屋去翻了翻账册就丢到了一边，躺在榻上觉得昏昏欲睡。 立春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将被子摊开盖在穆扬灵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穆扬灵想，似乎有几个丫头也挺爽的。 接下来几天，不仅是小夫妻俩磨合着过日子，还是穆扬灵和下人们的磨合。 立春和谷雨作为大丫头，一人管着穆扬灵的衣物首饰，一人管着穆扬灵的膳食出行等，而立夏和立秋则给她们两个打下手，穆扬灵没用两天就适应了出入有丫头伺候的封建腐败生活。 而齐浩然，他每天晚上拉着穆扬灵折腾，白天则抱着穆扬灵靠在榻上看书，当然是穆扬灵看书，他看穆扬灵。 在成亲的第七天，他抱着穆扬灵滚了半个晚上，见妻子瘫软的躺在被子里，然后狗腿的打了水来将她打理的干干净净，这才餍足的将人抱在怀里。 穆扬灵微闭着眼睛道：“明天我不留在屋里了。” 齐浩然低笑两声，道：“明天我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我都熟了，倒是兴元府我只去过两次。” 齐浩然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道：“我带你去，从京兆府一路往南玩过去，然后再玩回来。” “你不是还只有八天的假期？怎么可能够？” 齐浩然撇撇嘴道：“现在又没有仗打，我们再过几个月可能就要回临安府了，现在情报的事也交给底下的人了，我去军营也是看着大家练兵，还不如陪你玩呢。” 齐浩然抱着妻子道：“我们这次就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不然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 穆扬灵心动不已，“可大哥还‘病重’呢，你跟我出去玩真的没事？” “放心吧，我们乔装打扮，谁知道我是齐浩然？就说我在府里照顾大哥，分身乏术，不去军营了。” 穆扬灵低声笑起来，愉悦的答应了，这一次他们去临安府，一切都是未知的，就当是新婚蜜月了。 第二天两人收拾收拾，就带上一个飞白坐着一辆马车就出城去了，等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齐修远才知道他们俩出去玩去了。 一个暗卫回来汇报了他们的行踪，说两个人玩得很开心，还说两人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心中仅有的怒气也在听到这个后消散了，齐修远只一想就明白过来。 他挥挥手，道：“让人暗中保护他们，别干涉他们。” 也许他应该求求袁将军，不知有什么办法能说服皇帝将他的家眷留在这里，至少，要把浩然拉出临安府，不能毁了他的前途。 一个武将，留在临安府，只会慢慢被圈养成羔羊。 齐浩然带着穆扬灵一路玩到兴元府，再一路晃晃悠悠的回来，而此时，可怜的范子衿刚被马车拉回到临安府，他几乎是脚步不停的冲到齐家一个族老家，给他塞了一把银票后，他才带着他去找齐家的族长。 范子衿面色晦暗的哭道：“表叔，大表哥现在就靠您了，还求您救他一命。” 齐家的族长惊疑不定的道：“修远的病情真有这么重？” 范子衿双目通红，眼含悲伤的回视齐家的族长，“我出来的时候，大表哥已经昏迷不醒了，大夫已经无能为力，大师说，浩然冲喜说不定能稳上一个月，只有上了族谱，再到护国寺去点一盏长明灯，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表叔，您就可怜可怜大表哥和浩然，帮忙开祠堂给表嫂和表弟媳上族谱吧。” 第417章 说服 齐家的族长蹙眉，“那也应该去找你姨父，让他来找我们开祠堂才对。” 范子衿情绪低落，身上隐隐泛着绝望，“姨父，姨父他，他早几年就将吴氏的娘家侄女接到了府里，我怕他不答应，毕竟，当初，他……总之，求求表叔了，大表哥虽然不在京中，但他如今毕竟是齐家官职最高的，族中有什么事也从未推托过，虽然不知这法子成不成，但好歹是一条路子，只求表叔们给大表哥这一线生机。” 范子衿虽然说得含糊，但在场的两人全都明白他的意思，齐丰偏心眼偏到了天边，之前是想将吴氏的内侄女说给齐修远，齐修远在京兆府娶了亲，又过了皇帝的明路，他们又将主意打到了齐浩然身上。 齐家族人也很看不起吴氏，就算现在吴氏的发展不比他们齐氏弱，他们也不认为有再和吴家结亲的必要，和吴家的亲事有一门就足够了。 本来族老们还想从中说和一下齐丰和齐修远父子俩，让他们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但两年前齐修远攻进京兆府，被人诬陷造反时，齐丰想也不想的放弃行为显然将父子俩的关系推到了冰点。 也因此，两位族老相信了范子衿的说法，真要去找齐丰，说不定齐丰还真就能干出不让儿媳上族谱的混账事来。 毕竟齐修远已经昏迷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齐丰未必愿意放弃齐浩然的婚事来冒险救齐修远。 两个族老对视一眼，见范子衿眼睛通红巴巴的看着他们，到底叹息一声，道：“我现在就去找齐丰，老三，你去通知族里其他人，让他们到祠堂来。” 范子衿就感激的抹一把泪，“多谢两位表叔。” 齐家族长齐善只是齐丰的族兄，两年前才取代齐丰成为了族长，这也是齐丰当年往作死的道路上一路奔去的后遗症之一。 当时齐修远对于父亲放弃他的行为并没有表示不满，该给的节礼年礼还是按时送到，只是才过完年齐氏各家家主就要求换族长，认为齐丰身为朝廷命官实在太辛苦，还是让兄弟们帮忙分担一下比较好。 而召开大会，大家一投票表决，发现只有两家硬着头皮站在齐丰那边外，其他人都属意换族长，因此，齐善就取代齐丰上位了。 齐善能坐上这个位置，后面站的是齐修远，这是个公开的秘密，这也是齐修远敢撇开父亲在京兆府成亲，并给弟弟说亲的底气。 齐丰是能掌握他们的婚姻，但齐丰头上还有整个齐氏家族，除非他能放弃家族，不然他就得受制于人。 虽然知道齐善会帮他，但该做的戏还是得做，范子衿很狼狈的坐在祠堂外的正厅里，这是齐氏族人商量重大事情的地方。 过来的人看到范子衿这个凄惨的模样全都大惊失色，他连着骑了二十天的马，头发油腻而散乱，脸色苍白，嘴唇爆裂，眼中带着绝望，浑身散发着“我亲爹要死了”的悲伤痛苦绝望，偏他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又隐含着希望，别说齐氏的族人，就是跟在范子衿身边熟知内情的研墨都差点以为大表公子真的身受重伤要死了，就指着冲喜那一线生机呢。 所以过来的家主都交头接耳微微摇头，他们不好意思去问范子衿具体的情况，就只能问研墨。 研墨从小跟着范子衿，口才没的说，他悲伤的将齐修远受伤中毒的过程描述了一遍，然后重点突出齐浩然为了兄长冲喜的决定，并且暗示了齐修远若是出事，西营只能仰仗齐浩然的意思。 本来正犹豫着为了救一濒死之人而得罪齐丰是否值得的部分家主瞬间坚定了立场，既然齐修远死不死，这齐家最有权势的依然是齐家兄弟，那他们何必再纠结，帮一把就是了。 齐修远冲喜之后活过来了，继续暗中掌握齐氏，自然会念着他们的好，死了，西营归齐浩然，最有权势的还是他们那边，以齐浩然的性格，他们帮了齐修远一把，他也会记住他们的情，可要是此时落井下石，以齐浩然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今后只怕不得安宁了。 因此，在齐丰和齐善还没来的这一段空白时间里，大家不约而同的拿定了主意。 一直暗中观察的范子衿不由松了一口气，幸亏他借口事情紧急必须立刻上族谱，连吉时什么的都顾不上了，不然只要给这些老家伙多一些时间，他们只怕就又要犹豫不决了。 才思及此处，齐善就带着沉着脸的齐丰进来了。 齐丰一进门就沉沉的看向范子衿。 范子衿的眼泪立马就出来了，他扑上去一把抱住齐丰的大腿，哭嚎道“姨父，您救救大表哥吧，他今年才二十三啊，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族里其他人听了，心中也不由一伤，是啊，齐修远还这么年轻，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呢，有的心地较软的，甚至还红了眼圈，上前道：“二哥，子衿这孩子受了大刺激，又一路飞赶回来，见着你难免有些失态，但他说得对，修远年纪轻轻的，连个孩子也没能留下，趁着还有一线生机，就给浩然夫妻上族谱，给他冲一下喜吧。” “胡闹，”齐丰甩袖道：“从来只听说过举办婚礼冲喜，没听说还要上族谱冲喜的，既然要冲喜，你们在京兆府给浩然娶一个不就行了？” “可姨父，齐家的祠堂在这儿，当然得回来上族谱，”范子衿满脸茫然，“这冲喜冲喜不是连套的吗？我们请来的大师说，须得上了族谱才算是完成冲喜啊，不然才举办婚礼，大表哥根本醒不过来。” 是啊，谁家冲喜不是连着上族谱？ 范子衿抹着眼泪道：“现在婚书有了，浩然表弟也已经娶妻，就只差上族谱了，姨父，还是赶紧开祠堂吧，越早写上去，大表哥得到的生机越多。” 齐丰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前两天圣上将他留在御书房，暗示了一下齐家可以和秦相秦家结为亲家，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皇帝暗示的是齐浩然的婚事。 能和秦相结为亲家，就算只是庶女他也甘愿，这两天几乎是一下衙他就去找秦相，但秦相不知是真忙，还是不乐意这门亲事，一直借口忙碌避开。 可谁能料到，齐浩然那逆子竟然和齐修远一样在京兆府娶亲了，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啊。 第418章 目的 齐丰越想心中越憋屈，脸上就有些狰狞，范子衿看着心都凉了，跌坐在地上，又怒又悲的指责道：“姨父，大表哥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众人也看到了齐丰的表情，和范子衿一样，他们也以为齐丰是不愿意，全都在心里暗自摇头，齐丰的确够心狠，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齐善皱着眉头道：“老二，不管你们父子俩有什么矛盾，修远对你这个父亲至少一直尊敬孝顺有加，你也不用担心浩然娶的媳妇不好，我听说修远本就有意给浩然说这门亲，而他们家愿意在这种时候嫁给浩然，进门冲喜，可见品德上没问题。” 齐丰气得鼻子都歪了，怀疑的看向范子衿道：“修远真的受了重伤需要冲喜？” 范子衿连连点头，急忙道：“这事朝廷也是知道的，大表哥巡视边界，结果发现了潜伏进来的金兵，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那两个村的百姓，大哥只能深入山林，可谁知却中了金兵的埋伏，后来还是浩然带着人冲进去才将人救出来的，可大表哥已经受了重伤，箭上带毒，又耽误了很长的时间，大夫们全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能请一位精通医术和周易的大师出手，可那位大师也只能勉强护住大哥的心脉，说最好用冲喜的法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然那毒迟早会侵入心脉，到时候就是菩萨现世都没办法……” “胡闹，这显然是妖言惑众，亏你还是读书人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冲喜真有用，那用大夫还有什么用？”齐丰义正言辞的喝道。 范子衿垂下的眼眸中闪过讥讽，抬起来时却是满眼愕然，他呆呆的问道：“可当年姨父不就扶正吴氏给老太太冲过喜吗？还说很有效，吴氏才扶正，老太太就能下地走路了。” 齐丰脸上顿时什么颜色都有。 人群中一人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齐丰脸上的颜色更多彩了。 齐成笑眯眯的补刀道：“我记得当年二哥不仅办了扶正的酒宴，还将小二嫂的名字给记在了族谱上啊，就算吴家没拿到祝家的同意书，也没拿到衙门的婚书，啊，我记得二婶就是在二哥把小二嫂的名字记上族谱后就开始好转的。” “那看来这上族谱才是最关键的一环，说不定我们这边一记上，那边修远就好了。” 齐善不解的问齐丰，“浩然都已经成亲，婚书也拿到了，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给他们上族谱？” 如果齐浩然没成亲还可以说齐丰是想用他的婚事联姻，但现在他连婚书都办好了，难道真是不想齐修远得这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齐善目光有些不善，就算齐氏家族内部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也不至于置人于死地，何况，齐修远还是齐丰的亲生儿子。 他心有些发寒，看向齐丰的目光中越发的不善。 齐丰有苦难言，齐家冲喜的先例的确是他开的，好像浸泡在黄连水中，嘴唇泛苦，在大家越发咄咄逼人后，齐丰不得不道：“你们知道什么？浩然的婚事我已经有了打算，他要娶的是秦相的四女儿！” 众人一愣，四叔公齐永推开众人，身子颤了颤，问道：“你说你想让浩然娶谁？” 齐丰见大家震惊的模样，就仰着头道：“秦相家的四小姐，她虽然是庶女，却贤良淑德……哎呦……”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齐永抄起拐杖冲着他的脸就打下去，“你卖儿求荣，连亲生儿子的生死都不顾了，我齐家怎么养了你这样的混账。” 说着利落的抄起拐杖就揍他，“啪啪”的棍棍到肉，齐丰一边躲，一边叫人来救他，但大家都站着没动，全都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能把最老实懦弱的四叔给激得亲自上阵揍人，齐丰也是人才。 齐永打累了才停下来，他泪流满脸，悲愤的指着齐丰道：“你怎么起了这样的心思？这是把我齐家的名声往泥里踩呀！” 齐善也不善的瞪着齐丰，“二弟，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总之我齐家绝对不许秦家女入门，我做主了，现在就开祠堂给浩然夫妻上族谱，你这个父亲不愿执笔，那就我来！” 齐丰指着他们怒道：“你们以为这门婚事是我提起的？这是圣上的意思。” 齐成冷笑道：“我们又不当官，我们哪知道是不是圣上的意思？何况，就算是圣上的意思又怎么样？他又没有下旨赐婚，那娶谁不娶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齐成虽然爱财，平时也有些混，但也知道与秦家的婚事做不得，秦相虽然权倾朝野，但外面的名声比臭水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自己位高权重不要紧，但他们这些被臭水沟污染了的人家没权没势，不得承受所有的怒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齐丰，问道：“二哥不会一听圣上的意思就乐得找不着北了，所以没拒绝吧？不然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行了？不对，也不用随便找了，这就有一现成的，浩然已经在京兆府娶亲了，他们秦家要是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做妾，我们齐家倒是不介意。” 说到这儿，齐成满满的恶意。 齐善就瞪了一眼齐成，看向四叔公齐永，行礼道：“四叔，您是族里最老的老人了，您说这事要如何处理？” 齐永咬牙道：“开祠堂，老夫亲自给他们上族谱。” 齐善心中一喜，没想到一向老实当隐形人的齐永愿意出这个头，看来齐丰这次是真的把他给惹急了。 齐善立马叫人去准备东西。 齐丰连忙阻拦，齐善生气的推开他的手，“浩然已经成亲了，秦家的婚事无论如何是不成了，你现在拦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就不顾父子之情了吗？” 一旁的齐成眼珠子一转，狐疑的道：“二哥不会想穆氏没有上族谱就算不得妻，过后把她降为妾，继续让浩然迎娶秦家女吧？” 这个猜测很无耻，本来齐成还觉得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见齐丰面色一僵，大家就全明白了，这货打的还真是这样的主意。 本来还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的族人立马同意开祠堂了，笑话，齐丰真要和秦相结秦晋之好，整个齐家都会受牵连，他们谁没有未成亲的儿女？ 他们可不想儿子娶不到媳妇，女儿找不到婆家，因此拥着齐善，齐永和范子衿一起去了祠堂。 第419章 落定 齐丰就算是齐修远齐浩然的爹，此时也拦不住众人，齐善开了祠堂，将焚香拜过之后就把族谱给找出来了，范子衿立马从怀里将包好的婚书拿出来。 齐永主动接过，将穆扬灵的名字写在齐浩然的旁边，范子衿见了就胡了一口气，忙将怀里的另一份婚书也给拿出来，“四叔公，这是大表哥的婚书，您就顺便把大表嫂也写上吧。” 齐永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下齐善，齐善微微点头，反正都已经成亲了，又是陇西李氏，难道他们齐家还能反悔不成？ 齐永就将李菁华的名字也记上了。 范子衿这下子算是把心头的大石头落下了。 他立刻表示要请大家去临安府最好的酒楼吃一顿，齐善看了一下他的形象，挥手道：“你才刚回来，还没回家吧？还是先回去一趟吧，过两天再说。” 范子衿立马表示他包厢已定，大家只管去就好，就算他不能亲自到场，也请大家吃好喝好，等他过两天再过来请大家聚一聚，将京兆府的情况与众人仔细的说一说。 齐氏的人对范子衿的懂事表示赞许，送走范子衿，关起门来就是齐家自己的事了，齐善拿出了族长的威严，道：“二弟，修远和浩然的婚事已定，你最好不要多生事端，虽说他们是你的儿子，但这事关齐氏声誉，只要我还在，不然齐家就绝对不与秦家联姻，你要是执迷不悟，那就从齐氏分出去，我们齐氏可丢不起这个人。”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齐丰眼神阴郁的看着齐善，冷笑道：“若是圣上发话后你还能有这份骨气，弟弟才佩服大哥呢。” 齐丰说完气呼呼的走了，他之前盘算好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都毁了。 他都已经在四品的位置上呆了近十年了，儿子现在都从二品了，他还是四品，若是能和秦相结亲，往上挪一挪还不是对方一句话的事，偏偏现在全被那两个逆子和范子衿给搅合了。 现在齐丰头疼的是如何对皇帝和秦相解释。 很快，齐丰就不用为这个担心了，因为范子衿替他解决了，才从齐家离开，范子衿就急忙跑回家，第一时间不是去见他娘，更不是去见他爹，而是把他娘的陪房叫来吩咐道：“将大表公子重伤昏迷，四公子娶妻冲喜的事给我传扬出去，明天我醒来的时候要看到五品以上的官绅后宅都知道此事。” 范子衿才安排完，知道他回来正久等不见他的母亲找来了，夏氏看到儿子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飚出来，本上前抱住他，“子衿，你怎么瘦成这样？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范子衿有些不耐烦的推开母亲，道：“没受什么苦，这是赶路累的，娘，我带回来的人你安排一下，我先去休息了。” 夏氏察觉到儿子的疏远，心中一痛，忙道：“对，要去休息，你先去洗漱，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范子衿点点头，人却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小厮只能合力将人抱出来擦干净穿上衣服塞被子里，夏氏看到儿子累成这样更加心疼，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哭了一会儿，就转身去找研墨来问话。 研墨自然不可能将实情告诉夏氏，只说齐修远病重，齐浩然在京兆府照顾他，公子是回来帮忙上族谱的。 夏氏没想到齐修远还有这样的危机，连忙问道：“那大表公子现在如何了？” 研墨垂下眼眸，道：“还昏迷不醒。” 夏氏顿时愣住了，呆呆的坐在上面不言语。 范思文一回来就被儿子堵住了，范子萧缩着脖子道：“父亲，二弟回来了。” 范思文皱眉，然后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家略，你虽是庶出，但也是长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弟弟回来就回来，难道他还能吃了你不成？给我抬头挺胸站好来。” 范子萧立马抬头挺胸站好，范思文这才满意，挥手道：“行了，你去吧，我去看看那逆子。” 只可惜逆子睡着了，范思文到了夏氏的院子才知道，有心想转身离开，却又不好意思，只能坐下来陪老妻用饭。 但他也没给夏氏好脸色就是了，在他看来，儿子回来竟然没第一时间来给他请安，反而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已经是不孝了。 夏氏见丈夫只问了一句儿子，旁的根本不多问一句，顿时心寒，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丈夫的面庞，脑海中却不断的回放起儿子对她的疏远及推拒。 这么多年的相争相让到底有什么意义？ 范思文蹙眉看向妻子，见她定定的看着他，就有些着恼道：“有什么事就说，何必这么看着我？” 夏氏突然就笑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没什么事，老爷要是吃饱了就去西苑吧，我今儿累了，没空伺候你。” 范思文蹙眉，这还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夏氏将他推到西苑去，不过他也没多想，既然是夏氏开口的，他也就没必要在此久呆，直接起身去了西苑。 夏氏就愣愣的看着他的离开的背影。 第二天范思文就暴跳如雷的来找夏氏，“我问你，谁让你往外传那些闲话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圣上都过问了。” 夏氏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传什么闲话了？” “你还不承认？不是你让你的陪房满天下的传修远病危，要浩然娶妻冲喜的事吗？对了，修远什么时候病危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范子衿正好从外面晃荡进来，道：“这话是我让人传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父亲，点头道：“五年没见，父亲还是那么硬朗。” 他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您别怪母亲了，她压根不知道，她昨天肯定忙活着伺候你和操心我了。” 时隔五年，范思文突然就看到长大了的范子衿，一时思绪翻滚，等回过神来听到他说什么时，又恼道：“你在外头都学了什么？竟然学起长舌妇来了！” 第420章 准备 范子衿一点也不生气，他在之前的十二年里已经生够了他的气，在后来的五年里也对这个父亲足够失望死心，因此他一点也不介意的笑呵呵道：“父亲，这不是不得而为之吗？姨父想给浩然说秦相的四女儿，那不是把浩然往火坑里推吗？没办法，我就只好让人把这事先宣扬出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浩然已经娶妻了，就算秦相位高权重，也不好逼他休妻另娶什么的吧。” 范思文一惊，问道：“齐丰想和秦相结亲？我怎么不知道？”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儿子，“这事你怎么知道？” “昨天齐丰自己说的，”范子衿扭头看向母亲，“娘，我饿了。” 夏氏立马道：“我这就叫人给送吃的来，你赶了二十天的路，先吃些温软易克化的养养胃。”见丈夫似乎还有话要问儿子，叹息一声，主动下去将空间让给了父子俩。 范思文转头看向长大了的儿子，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范子衿却笑呵呵的，道：“对了爹，明年春闱会开吗？” 去年本是春闱年，但因各地内乱纷争不止，所以皇帝就将春闱延迟了，至于延迟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礼部已经在准备了，过几日文书应该会发下去，”范思文说到这里微微皱眉，“明年不仅春闱会开，圣上为了与天祈福，只怕还会开秋闱，既然回来了，就老实的在京城给我呆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十一岁就能中秀才，到现在却连个举人都不是，我可不想别人说我儿子是伤仲永。” 范子衿低头嗤笑一声，面上却应下了。 范思文看他这个态度，心中的怒火就发不出来，有心想教训他，却又怕将他逼急了再闹一出离家出走。 范子衿见他没话说了，就马虎的行了一个礼，下去吃饭去了，他带来的人此时也已经候在前院了。 范子衿吃完饭就过去见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在临安府里买一宅子，以后我们来往办事都改在那儿。” 这儿虽是自己的家，但并不由自己控制，习惯了将军府的安全环境，他实在忍受不了时刻有人闯到他书房，窥探他隐私的事情发生，所以还是在外面再找一宅子吧。 第二件事则是，“留意临安府内的店铺，看有无出售的，合适的就买下来。” 这次他带回来好几个他培养好的管事，这些人当然不能闲置着，该开铺子就开铺子，该开作坊就开作坊。 他决定在江南一带放开拳脚好好干一场，却不知他昨天叫人放出去的消息气坏了秦相，也乐坏了皇帝。 齐修远伤重需要冲喜的事儿他前几天就收到了京兆府的飞鸽传书，本来已信了八分，见范子衿这么急哄哄的想要上族谱冲喜就又多信了一分。 皇帝问：“外头都传遍了？” 听了八卦回来的太监道：“回皇上，都传遍了，听说秦相大人回家气得把书房都砸了。” 太监是贴身伺候皇帝的，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所以特意提了一下秦相。 皇帝果然高兴，但面上却摇头道：“秦相也太急了，齐家那也是事急从权嘛，这婚事又没说不成，有什么可生气的？” 太监一愣，犹豫的问道：“可齐参将不是娶妻了吗？” 皇帝就摇头晃脑道：“户部侍郎陆祯不是娶了一门平妻吗，朕觉得平妻这个称呼不错。” 太监纵然嘴角抽抽，但还是低头道：“圣上英明。” 秦相却一点也不觉得皇帝英明，但对这事也不多生气，本来他就不太满意这门婚事，现在还未开始说亲齐家那边就出了状况正合他意，但为了堵住圣上的嘴，顺便占据有利高度，他回到家后还是挑了两样不太贵重的东西砸了，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谁知齐家没气着他，皇帝倒把他气得够呛，让他的女儿去给齐浩然当平妻！ 平妻就平妻吧，他一点也不介意，但能不能换个人选，齐浩然只是一从四品小将，竟然就能娶他女儿做平妻？ 最次也得是他大哥齐修远那个级别的吧？ 不过他一向不明着反对皇帝，只能暗示齐浩然身份不够，希望可以换齐家其他人选。 皇帝不知是装没听懂，还是真没听懂，反正没表示。 秦相只能僵着脸离开，这一次，两人没告诉齐丰，在他们看来，齐丰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正齐浩然他们也快要进京了，等他们进进宫请安的时候再说吧。 皇帝昨天终于收到了西营请功的明折，他们以少胜多，将金兵三千多人留在了富平县，是难得的一个战绩，自然要请功，其中首功就是齐浩然。 皇帝却略过他的名字，封赏了下面一众的人，然后将头功记在了齐修远身上，加上他之前累积的军功，正式让他从从二品升到正二品的将军，仅次于袁将军。 皇帝暗搓搓的想，不知道齐浩然知道齐修远抢了他的军功，会不会兄弟反目，嗯，第一次也许不会，那次数多了呢？ 也不知道齐修远这次能不能活过来，皇帝想，要是活不过来，他就重新扶持一个新的将领，这次这一个一定要完全听他的话，要是活过来了，他现在布的局就有作用了。 随着封赏折子一块儿出去的是招齐修远家眷及齐浩然回京的旨意，甚至还严格规定了日期，一定要在小年夜之前到。 此时已经十月初八，距离小年夜正好一个半月的时间，折子是单独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兆府，不过十五天就能到。 穆扬灵他们收到圣旨的时候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好似心口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齐修远将折子收好，对两人道：“时间紧，你们收拾一下，五天后就出发吧，阿灵，找空你回家一趟，住两天也行。” 他们早就交代下去慢慢收拾行李，现在该带的都收拾出来了，因此剩下的五天除了告别他们也没什么事可做。 穆扬灵就拉着齐浩然回家住了两天，将龙凤胎抱在怀里稀罕了好久，两个孩子知道姐姐要出远门，只怕很久都不回来，就抱着她的胳膊放声大哭。 秀兰也站在表姐身边抹眼泪，博文和秀红都红着眼睛，穆扬灵只能保证会经常给他们写信，“博思，可嘉，你们要快点学会认字呀，到时候就可以和大姐通信了，不然大姐写什么你们都不懂。” 博思和可嘉脸上挂着泪，可怜兮兮的点头，紧紧地抱着穆扬灵的手道：“姐姐一定不能忘了博思（可嘉）。” “不忘，不忘，你们是我的宝贝，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 等到出来，大冷的天里穆扬灵出了一身的汗，齐浩然伸手牵住她的，紧紧地握住，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的离开。 第421章 路上 “什么？怀孕？”穆扬灵看向李菁华，李菁华娇羞的低下头。 齐修远又是激动高兴又是担忧，点头道：“对，已经两个月了，你们还是明天就启程吧，路上慢慢走，就是耽误了也不要紧，我会上折子和皇上解释的。” 李菁华这一胎来得很及时，但又不是时候。 早一点，他们就能有足够的时间保胎，但晚一点，齐修远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嫡子，当然，这一胎也有可能是女儿，但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希望不是？ 齐修远很想将妻子留下，等过了年，胎儿也坐稳后再送去京城，但和荣轩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觉得景炎帝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因为这件事惹恼他不值得，李菁华和穆扬灵可预见的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好久，所以只能让他们提前两天出发，路上再慢慢走，就是去晚了也不要紧，至少他们将态度拿出来了。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在众人依依不舍的送别中离开了京兆府。 因为李菁华现在受不得颠簸，齐修远叫人在她的马车里垫上了厚厚的被子，她坐在上面，路况只要不是太差就不会太难受。 为了李菁华的安全着想，穆扬灵一路上都和她在一个马车里，有时候闷了她就会爬上黑骏和齐浩然并排骑一段路，欣赏一下路上的风景，累了再钻到马车里去。 因为照顾到李菁华，所以他们行程很慢，有时候她胎像不好，大家就会在路上歇一天，所以这段路对李菁华来说算不得愉悦，但对新婚的穆扬灵和齐浩然来说不要太欢快，简直就是他们更长时间的新婚蜜月旅行，只不过这次带上了很多人。 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他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要关心一下李菁华，几乎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而李菁华和随行的人也充分认识到了小两口的恩爱和闪瞎人眼。 第一天和第二天，车队中还难掩离别的悲伤，大家都有些沉闷的赶路，第三天齐浩然不知道从哪里折了好几支盛开和半盛开的梅花送来。 不止是穆扬灵惊喜，就是李菁华看着绽放的梅花也不由露出微笑，虽然东西是送进马车里来的，但齐浩然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直盯着穆扬灵，是个人也知道他送给谁。 过了两天，齐浩然就送来了一只小松鼠，也是他在路上抓的…… 如果只是送东西，李菁华就是会欣喜羡慕，也不会羡慕到嫉妒，但齐浩然不是，事无巨细，怕穆扬灵渴了，累了，闷了，几乎是隔上一段时间就打马过来问一遍，最后快要到京城的时候，李菁华觉得不能再放任两人在她面前秀恩爱了，就道：“阿灵，你还是和浩然一个马车吧，不然我真怕他终有一天会忍不住钻进来跟我们共乘一辆马车的。” 穆扬灵脸色一红，道：“嫂子放心，我去骂他，他再不敢来烦我们了。” 说完不等李菁华说话就钻了出去，吹了一声口哨，将黑骏招来，身子一跃就跃上了马。 她当然不可能骂齐浩然，这是值得鼓励的行为，因此她打马走到他那儿，被他一拉就和他共乘一匹马，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亲了他一口以示鼓励，然后道：“从现在开始你别玩了，就快要到京城了，我们要小心一些。” 正喜滋滋的齐浩然闻言，点头道：“放心吧，从今天早上开始，车队，马匹的检查我都亲自监督，你也别出来了，紧跟着嫂子。” 穆扬灵点头，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些事，齐浩然这才把人送回马车，顶着李菁华似笑非笑的眼神，穆扬灵和齐浩然挥了小手告别。 正和两人商量的那样，齐浩然再不往车里送什么东西，穆扬灵也再不出去散心过，就连中午停下吃饭放风，穆扬灵也不离李菁华左右。 李菁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下车散步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走远，而是就在侍卫们目光所及的地方走几步。 此时，距离他们上路已经过去二十九天了，他们只怕要在路上过小年了。 而此时，临安府外十里亭处，就等不到的齐家奴仆只能灰心丧气的回去禀报。 齐丰没想到人没接到，皱眉道：“明天就是小年了，不是要要赶在小年夜前到吗？” 没人答话，齐丰只能挥手让人退下，思索着，车队路上只怕出事了。 皇帝却很淡然，他早就收到了齐修远的请罪折子，李氏有孕，就算早早出发，为了保胎，耽搁些时间还是正常的，因为齐修远态度好，而且的确是在收到旨意后就立刻收拾了东西，甚至比预计的还要早出发了两天，所以他很大度的原谅了他们在路上的耽误。 齐修远年纪也不小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重视一些是正常的。 因此皇帝只叫了一个人守着十里亭，小年夜的宫宴上就顺嘴感慨了一句，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齐修远的家眷早出发了。 哦，现在还不到是因为齐修远的妻子李氏有孕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的点头。 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齐丰第二天才知道这个消息，他几乎要咬碎牙齿，“逆子，既然行程耽误了，为何不汇报家里？” 前一天晚上的京兆府里，和荣轩圆慧三个人孤单单相饮的齐修远问道：“瑾瑜，浩然他们晚到的事我和齐家说了吗？” 荣轩一愣，握着酒杯思索了一下，道：“我似乎没帮你整理家信的习惯吧？” 齐修远头疼的扶额，这项工作以前是子衿的，毕竟是家事，他不好交给荣轩，荣轩也不好涉入太深，而他自己又不耐烦回齐丰的信，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信件，剩下的都被他扔在角落里。 但这除了让他和齐氏越走越远，关系越来越僵硬外没有别的好处，因此子衿早在三年前就全盘接手了他和浩然所有的家信，包括他自己的。 好像，貌似，子衿走了后，他还真没给齐家的谁去过信。 荣轩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问道：“要不要补发一封？齐大人问起来就说驿站弄丢了，后来才找回来的。”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道：“现在写，明天发，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后才到，就为了堵住他的一张嘴？不值得。”想了想，道：“要是子衿在临安府消息够灵通，他只怕能猜到我忘了写了，到时候他再补上一封就行了。” 第422章 进城 刚买下一家饭馆打算改造成酒楼的范子衿消息的确灵通，被他派去盯着齐家的人汇报说齐家的下人在城北外的十里亭候了两天，他就知道齐家肯定没收到浩然他们要晚到的消息。 因此晚上回去后他就关在书房里执笔模仿齐浩然的笔迹语气写了一封信，第二天就叫人找了个驿站里的熟人，仿冒京兆府那边的信件给送去了齐府。 齐丰瞪大了眼睛，生气的问道：“一封信竟然要寄一个月？” 信上的落款表示这是齐浩然在出发前的一天晚上写的，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十一天了。 驿站的人很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齐参将寄的是平邮，如今北边下雪，路上难走，难免耽误了一些时间，除了给朝廷的折子，其他一律押后，大人的还算快的了，普通百姓家的信两个月都未必能到。” 齐丰捏着信封的手指紧了紧，最后还是叫人将送信的人送走了，得，现在连生气的理由也没有了，但他还是很生气怎么办？ 他这里正气呼呼着，家丁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道：“老爷，四公子派人回来了，他们明天就能到京城了。” 齐丰眯着眼道：“将人叫进来吧。” 越靠近京城，齐浩然面绷得越紧，他虽然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齐家的事，但只从他和范子衿的只言片语及他们兄弟对齐家的态度中，穆扬灵就猜出了他与齐父的关系不太好。 所以对与齐家人相处还是有些忐忑，倒是李菁华安稳多了，因为来之前齐修远特意提了一句，“对齐家，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不用害怕。” 因为有这个底气在，所以李菁华很坦然。 车队到达城外的十里长亭时，齐家的奴仆就跟在范子衿的身后迎上来，齐浩然骑在马上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灰衣奴才，眼睛微眯。 齐家竟然只来了两个人，连个嬷嬷都没派来，齐浩然冷哼一声，不去看他们，直接下马迎上范子衿。 范子衿和齐浩然说了一下临安府的情况，又道：“姨父有些生气，吴氏只怕会给嫂子和阿灵下马威，你回去的收敛一些，起码别给盯着你们的御史抓到把柄。” 齐浩然应下了，范子衿又看了一眼马车，道：“提醒一下阿灵，把脾气压一压。” 齐浩然辩解道：“阿灵的脾气好着呢。” 范子衿就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齐浩然面色微红，不自在的应下了。 范子衿这才轻哼一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有他这个外人在，姨父也不好太过分吧。 齐浩然却摇头，“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总该是要发一次火儿的。” 范子衿就不强硬的跟着，将人送到齐家大门就回去了，齐浩然喊道：“明天我带阿灵去给姨母请安，你记得和姨母说一声。” 范子衿挥挥手算作回答了。 齐家大门打开，马车直接进去，小厮男丁全都退下，李菁华和穆扬灵这才从马车里出来，齐浩然见没有软轿来接，忍下踹人的冲动，眯着眼睛问前来接人的钱嬷嬷，“软轿呢？” 钱嬷嬷脸上闪过尴尬，祈求的看向两位少奶奶，低声回道：“软轿坏了，还得委屈大奶奶和四奶奶走着去内院……” 齐浩然一脚就将钱嬷嬷踹飞，吼道：“这个家是谁管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来人，将人给我拉下去杖毙了。” 齐浩然身后就冲出来两个壮实的婆子上前扭住钱嬷嬷就要拉下去，钱嬷嬷之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眼前不由一黑，被人扭住时才微微缓过神来，连忙求饶道：“四公子，四公子，奴婢知道错了，可这都是太太安排的，那软轿是真的坏了。” “爷昨天就叫人回来通知你们爷回来了，你们今天连个软轿都凑不出来，这是当爷离京久了，反倒好欺负了是吗？” 这哪里是好欺负了，简直是比以前还要蛮横啊，钱嬷嬷死的心都有了，还以为四公子离家五年，又已经成亲了，应该懂事了，可谁知这脾气却越发见涨，以前最多踹她一脚就气呼呼的离开，现在竟然会指使下人打死人了。 四公子从不说大话，说打死就打死的啊，所以钱嬷嬷拼了吃奶的劲儿抓住一旁的假山，哭喊道：“四公子，我不敢了，奴婢这就去让人抬软轿来，这就去。” 齐浩然冷笑一声，“现在软轿又好了？” “好了，好了，工匠现在应该修好了。”钱嬷嬷磕头道：“都是奴婢不察，害怕耽误了接两位奶奶的时辰，所以才在没有查看的情况下说软轿没修好。” 齐浩然就叫了两个婆子跟她去取软轿。 李菁华和穆扬灵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等软轿来接人，她们都知道，齐浩然发这顿脾气其实是为了她们，不然一进门就被人这么欺负，以免以后这些奴才迎高踩低。 李菁华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之后收拢人心，不过她现在有孕在身，她们初入京城，也有许多事情要做，能省一点心力自然好。 齐浩然的这个法子虽然粗暴，却很有用。 钱嬷嬷被踹了一脚，又有两个人押着，所以她不敢再耍小动作，老老实实的让人抬了两辆软轿过来，而前来迎接他们的婢女全都噤若寒蝉的缩在一边，显然也是被齐浩然吓到了。 妯娌两个上了软轿，直接被抬进二门，本来安坐在正屋里的徐氏和小吴氏听了汇报，知道前面闹起来了，她们有些忐忑的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吴氏，徐氏犹豫的问道：“母亲，不如我和三弟妹去迎接一下大嫂和四弟妹吧。” 吴氏冷哼一声，但还是微微点头同意了。 徐氏就带了小吴氏去院门口等着，徐氏本来是想去二门处的，但见吴嬷嬷在院门口就停下了脚步，知道是吴氏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她可以理解吴氏想给她们下马威的心情，但其实她们可以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些。 何必在这种事上落人话柄？ 她没见过这位四叔，但嫁进来后听不少下人提过，都说他脾气暴躁，既然如此，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惹对方发怒，可惜婆婆不会听自己的。 正胡思乱想间，两辆软轿就过来了，徐氏抬起头，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423章 交锋 齐浩然没见过徐氏和小吴氏，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两位嫂子，他板着脸给她们行了一礼，徐氏连忙笑道：“四叔多礼了，公公和二爷三爷在前厅等您呢，您看是先进去见过婆婆再到前面去，还是……” 齐浩然道：“我一会儿再和二哥三哥过来见过太太，劳烦二嫂三嫂多照顾一下大嫂和阿灵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却在看到下人抬着的软轿时笑道：“我看着软轿依然没修好，也不用修了，直接换吧，来人，将软轿给爷抬下去砸了。” 徐氏眉一跳，这位四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暴虐，她扭头看向了李菁华和穆扬灵，却见两人垂着眼眸一声不响，见齐浩然带来的婆子已经上前要接过软轿，她忙笑道：“且慢，四叔，这软轿之前是坏过，但工匠连夜修了一个晚上加大半天，我看再用上一两年是没问题的，家里的花销大，能省一些还是要省的。” 齐浩然蹙眉，就像抬脚直接把轿子踢坏了事，李菁华就柔声笑道：“二弟妹说的是没错，可这软轿不比其他，若是突然坏了摔了主子可就是奴才们的大罪过了，也得不偿失，就算府里花销再大，这点钱也是不能省的，就让人把这两辆软轿砸了吧，顺便再检查一下其他的，若是也存在危险，一并砸了，也快要过年了，换了新的寓意也好。” 齐浩然闻言，就收回了涌向腿部的内力，挥手道：“大嫂说得对，还不快把轿子给我抬下去砸了。” 徐氏脸上僵笑，得，下马威是给了，却不是他们给齐浩然他们，而是齐浩然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徐氏和小吴氏领着李菁华和穆扬灵进门去见吴氏。 吴氏正坐在主座上，两人一进来，就有两个小丫头在她们面前放了两个蒲团。 李菁华微微挑眉，穆扬灵则直接皱起了眉头，她长这么大也就过年和清明的时候跪过老祖宗，连她老爹老娘她都没跪过。 李菁华知道她们初来乍到，之前已经反击回去，此时就不好再拿捏，因此扯了穆扬灵一把，恭恭敬敬的跪下去给吴氏磕了一个头，笑道：“李氏给太太请安。” 穆扬灵只能跟着道：“穆氏给太太请安。” 吴氏坐在上面喝了一口茶，只当没看见两人，穆扬灵抬头看了她一眼，只好再次请安，“穆氏给太太请安。” 吴氏依然低垂着眼眸，一旁的文翠暗暗焦急，大奶奶怀着身孕赶路，胎像本来就不太好，就算地上放了一个蒲团，大冬天的也冷得很…… 李菁华的确觉得腰有些沉，因此急不可见的扶了扶腰，但穆扬灵观察力过人，怎么可能没发现？ 见状心中一怒，她就起身，一边还扶起李菁华，笑道：“大嫂，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呢，太太刚好睡着了，我们还是坐着等等吧，你怀着身孕，之前也跪下磕了头，太太心疼儿媳和您肚子里的孩子，必定不会怪你的。” 还端着茶的吴氏：“……” 小吴氏瞪大了眼睛看着睁眼说瞎话的穆扬灵，婆婆明明坐在上面喝茶，怎么可能睡着？ 穆扬灵却不管这么多，直接拉着李菁华在左边上首坐下，这下吴氏也不好装了，只能放下茶杯，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菁华和穆扬灵，然后就将目光定在面色还有些稚嫩的穆扬灵身上，威严的道：“北地果然蛮荒之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 李菁华恍然道：“太太醒了？”既然穆扬灵已经得罪了人，她也没必要缩着。 吴氏胸膛起伏了两下，到底压住了怒气，皮笑肉不笑道：“外头这么吵，想不醒也难啊，你就是修远的媳妇李氏吧，你和穆氏都是在京兆府进的门，公婆茶也都省略过了，虽然修远不在家，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明天老爷正好有空，你们一早起来敬茶吧。” “是，”李菁华起身道：“这都是规矩，媳妇和四弟妹自然会遵从，只是还得劳烦太太带我们去小祠堂，倒有些过意不去。” 小吴氏就娇笑道：“大嫂没给公婆敬过茶不知道，这敬茶只在大厅就行，哪里用开小祠堂？” 穆扬灵就好奇的看了小吴氏一眼，疑惑道：“我们给老爷太太敬过茶后自然要去小祠堂拜见一下婆婆的，怎么会不用开小祠堂呢？婆婆也是二伯三伯的母亲，难道二嫂三嫂成亲的时候没去拜见过婆婆吗？” 屋里三位主子脸上顿时什么色都有。 吴氏是怒气汹涌，徐氏是面露尴尬，心中却不由觉得李氏和穆氏太过咄咄逼人，纵然两边关系不太好，但在一个家里住着，实在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李菁华嘴角不由一挑，觉得穆扬灵虽然不擅内宅之事，脾气也比较耿直，但耿直也有耿直的好处，有一些话就得她说才有效果。 两个人成功把吴氏给气着以后才离开，穆扬灵先送李菁华去了她的昭德堂，这是以前齐修远的院子，有些小，但只住李菁华一人和她的下人绰绰有余了。 文翠带着丫头们进屋收拾东西，屋子显然是刚收拾出来没多久，潮气都没散，文翠很不满意，抱怨道：“大奶奶，这么潮，您睡在这里不仅伤身，对小少爷也不好……” “行了，叫人即刻生火烤一烤就行了，晚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文翠就把文棉，文丝几个丫头使得团团转，把床上的帐子，被子全都换他们自己带来的。 穆扬灵则围着院子走了一圈，亲自将带来的婆子安排好。 这一次她们带来的丫头不是最多的，婆子才是，从洒扫院子的婆子到看守门户，再到厨房的婆子全都带上，她们各有本事，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都有一些三脚猫功夫，对付外面的行家里手不可能，但在内宅却绰绰有余了。 这是穆扬灵要求的，和战场上的明刀明枪相比，穆扬灵真正害怕的是内宅的暗箭，因为这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未知是恐惧的，而她答应过齐修远，会尽力护持李菁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她觉得，既然内宅不是自己熟悉的，而学习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她不介意把李菁华住的院子按照自己擅长的来打造，首先就是安全问题了。 所以吴氏安排好的下人，穆扬灵一律客气的送走了，全都换上了自己带来的人，整个昭华院，没有一个外人。 李菁华也不管，任由穆扬灵去安排，她可是偶尔听到过，五营的营区是防守最严密的，就是因为四弟妹。 第424章 见面 穆扬灵他们住的昭华院离昭德堂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花园，间隔两百米左右，结果两个院子连接花园处都有一道小门，据穆扬灵了解，这门一般情况下是一入夜就关闭，这两道小门由一个婆子把守，钥匙也在她手里。 这不是昭华院和昭德堂，她要换上自己的人得和齐浩然说一声，由他去办。 穆扬灵心里计算了一下人数，决定从自己院子这边抽出一个婆子来看管这道门，虽然遇上紧急事，她可以不过门而直接爬墙，但她觉得还是走门比较正常一点。 这样一来，她分到昭华院中的人就更少了，难免就需要用到齐府安排的下人。 穆扬灵直接把事情交给了王妈去做，道：“府里送来的人你看着安排就好，关键位置是我们的人就行。” 王妈道：“四奶奶，府里没有小厨房，不如先把小厨房的人用上？” 她们来的时候把厨房的人也带上了，计划着给李菁华开个小厨房，不过齐府没有这样的先例，都是在大厨房里一块儿吃的，这样那些人就安排不上了。 穆扬灵却笑道：“放心吧，你们四公子会安排好的。” 齐修远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子，齐浩然自然得小心再小心，吃食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要分出来的，所以昭德堂的小厨房肯定能建起来。 晚上齐家一家子团聚，穆扬灵和李菁华总算是见到了齐府的主人齐丰，以及他的两个儿子，齐少盛和齐少泰，还有两人的孩子。 齐少盛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齐明，而齐少泰则有一个一岁的小女儿齐锦，都是嫡出，两个人还小，因此都跟在乳母身边，穆扬灵和李菁华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就不理他们了，孩子太小，又被教导得很规矩文静，乖乖的坐在乳母的怀里，的确没什么好玩的。 穆扬灵把昭德堂的人全都送了回来，吴氏正为这个生气，看见两人没什么好脸色，齐丰下午还为这个教训了一下齐浩然，只是齐浩然梗着脖子喊道：“这是为大嫂肚子里的侄儿考虑。” 齐丰大怒，“难道家里还有人会害她不成？” 齐浩然讥笑道：“父亲，这话你要是敢作保，我就任由你安排，只是一样，嫂子肚子里的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念父子亲情，到时候管他是天王老子，我都敢屠戮！”说着，眼睛狠戾的对上齐丰的眼睛。 齐丰更怒，不止是因为齐浩然的态度，更因为他不敢做这个保证，齐丰觉得肋骨一阵阵的抽疼，他觉得，这个小儿子回来简直能让他缩短十年的寿命。 他抚着胸口道：“随你，到时候要是还出事，别找上我。” 齐浩然冷哼道：“当然不会找父亲，找您有用吗？” 齐丰脸上扭曲了一下，想到他还在等着圣上的召见，就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知道见了圣上要怎么回话吗？” 齐浩然莫名其妙道：“自然是实话实说了，难道父亲还想欺瞒圣上不成？” 于是，齐丰又被气了一场。 此时他见到穆扬灵和李菁华自然也没多少好脸色，但他是公公，总不好去教训媳妇。 徐氏和小吴氏在公公婆婆都心情不佳的情况下，自然不会上前凑趣，所以齐家的这一顿团圆饭吃得很郁闷。 晚上，穆扬灵就滚到齐浩然怀里，道：“你明天记得给嫂子的院子弄个小厨房，食材我们自己买。”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上下其手，应道：“没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吩咐下去，下午就能弄好。” 穆扬灵拍掉他的手，道：“还有两道小门，都要换上我们的人，钥匙也要拿在我们手里。” 齐浩然边点头，手又不老实的顺着穆扬灵的衣襟滑进去，穆扬灵就扯出他的手，翻了一个身，困倦道：“快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起来去敬茶呢。” 齐浩然有些遗憾，但也知道妻子累惨了，所以将人抱进怀里闭上眼睛睡觉了。 屋里因为潮湿，熏了一个下午还带着淡淡的一股腐味，穆扬灵嘟囔道：“我不喜欢睡床，我还是喜欢炕。” 齐浩然拍拍她的肩膀，道：“明天让她们把被子全都晒过一遍，屋里再熏一下就好了，不喜欢睡床，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睡塌。” “那么小，哪里睡得下你。”穆扬灵嘟囔的睡过去，第二天醒过来时齐浩然已经出去打了一套拳回来了。 穆扬灵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沉，竟然连齐浩然起来都不知道。 齐浩然进来看到她在发呆，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穆扬灵道：“我觉得我警觉性退步了，你起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你因为你睡在爷身边，”齐浩然自豪道：“是爷给了你安全感。” 穆扬灵瞬间就不感伤了，爬起来道：“出去，我要换衣服。” 齐浩然哼哼道：“说实话你总是不承认。”但还是将内室让给了穆扬灵。 穆扬灵换了里衣，就把立春和谷雨叫进来了，搭配衣服的事还是交给她们吧。 等穆扬灵出去，齐浩然已经坐在桌子前吃糕点了，他给穆扬灵一碗粥，道：“这是她们用小炉子熬出来的，先填填肚子吧，今天早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折腾你们。” 屋里也没别人，穆扬灵就蹙眉问道：“昨天我们是不是太过强硬了，外面会不会说我们不孝？” 齐浩然嗤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昨天你顶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那不是你先霸气的发火吗？我受你感染啊。” 齐浩然自得的扬了一下脑袋，道：“不用管她，叫她一声太太是抬举她，”齐浩然讥笑道：“她这声太太底气可不足，连婚书都没有，就算族谱上记了她扶正，没有婚书，在律法上就不占理，所以你和嫂子不用拘束，要是不想晨昏定省，明天之后你们就别去了，我去和父亲说。” 穆扬灵摇头，“不行，面上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就是我不去，嫂子也是必定去的，那还不如跟在嫂子身边呢。” “那你少说话，多吃东西就成，内宅的事还是交给嫂子吧，受了委屈也别发火儿，回来和爷说，爷给你出气。”齐浩然摸了摸穆扬灵的头发道。 穆扬灵抿嘴一笑，心里甜丝丝的吃完粥，就和齐浩然去了昭德堂，和李菁华一起去敬茶去了。 第425章 误会 就算吴氏万般不愿，她也阻止不了齐浩然他们去小祠堂跪拜祝宛，她只能借口身体不舒服不跟着去。 就算她现在已经扶正，见到祝宛的牌位依然要行妾礼。 齐浩然也不乐意她跟着去碍眼，所以只带了嫂子和穆扬灵去，他悄悄的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就把人带出来了。 齐浩然道：“圣上还没召见我，今天我就陪你们去见一下族中的长辈，下午就去范家见姨母。” 在回来之前齐修远就特意叮嘱过，回来后一定要去拜见族中的长辈，给他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对他们以后在家里的行事至关重要，而给族中长辈的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 昨天齐丰盘问了齐浩然半天也没能问出齐修远多少事情来，也不知他是没耐心，还是觉得齐浩然是真的不知道，总之他没怎么管齐浩然的事，对他出门也没限制。 而吴氏更不可能管了，以前齐浩然还小的时候都不听她的，任何场合都毫无压力的顶撞她，昨天事实证明，他年龄长了，脾气也同样长了，所以吴氏与以前一样，对他采取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策略，只要有机会再踩上一脚。 而对李菁华和穆扬灵，她倒是很想端婆婆的架子，不过看昨天的情形也知道她们同样不好欺负，何况现在齐浩然还整天跟着她们，等齐浩然恢复以前三四天不着家的状态，她再找机会收拾她们。 所以吴氏也放任了他们的行为，吴氏不管，徐氏和小吴氏就更不可能去触齐浩然的霉头了。 因此齐府诡异的分成了两边生活，昭德堂和昭华院自成一边，除了昭华院还用着一些齐府的下人，贴身伺候的全都是他们从京兆府带来的人，而齐丰和吴氏住的正院和两个儿子儿媳是一边，两边几乎是互不打扰模式，不知道的人进来一看，还以为这是两家合租一栋房子呢。 祝宛和夏彤是表姐妹，但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祝家本是武林世家，从祝宛曾祖父那一辈起开始从军累积军功，到她父亲这一辈已经在武官里面很有地位了。 而夏家则是从泥腿子参军里挣扎出来的，但夏家在武官里混的比祝家还要早一辈，在祝宛曾祖父那一辈就有过命的交情，后来，祝宛的祖父更是夏家的下属，你救过我，我也替你挡过刀，真要说谁有恩于谁，谁欠着谁，压根扯不清楚。 两家关系好，因此在祖父那一辈就定下两家要结为亲家的口头约定，而两家的孩子一直放在一起教养，感情好得很，所以祝外公一成人就毫无意外的娶了祝外婆夏氏，可夏氏快要出嫁的时候却起了风波，因为祝小妹和夏小弟不乐意。 他们两个也有情，要是哥哥姐姐成亲，他们就没机会了。 家里闹翻了天，最后还是祝家的老祖宗大手一挥道：“两家一直感情甚笃，根本就不用担心换亲带来的后遗症，既然儿女们都有亲，那就全都结亲吧。” 所以最后是祝外公娶了夏家的闺女，夏家的儿子也娶了祝家的闺女，两家关系更深。 当然，因为夏小弟和祝小妹年纪还小，等他们到年纪成亲的时候，祝外婆夏氏已经在三年里给祝家生了两个儿子了。 夏小弟和祝小妹成亲后，祝小妹不到半年也怀了身孕，但他们运气不好，正巧碰上金兵侵掠，夏小弟不得不上战场，可没想到他会遇到埋伏，战死沙场了。 谁都不敢告诉身怀六甲的祝小妹，一直苦苦的瞒着，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祝小妹还是知道了，当场就发作生孩子，等把孩子生下来人也奄奄一息了，她只来得及看夏彤一眼就死了。 夏家的两位老人大受打击，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照顾小夏彤，但夏家祖父也是武将，也要出征，老妻身体又不好，夏彤只能放到祝家去养。 到最后，夏家过继嗣子，夏彤能够带走夏家大半资产出嫁也是靠的祝家两个表兄撑腰，这些年范思文宠妾却不敢在外面对夏彤太过分，看的也是祝家的面子。 而这也正是范子衿对母亲心怀怨气的地方。 在他看来，两位舅舅位高权重，只要母亲一句话，他们就能逼得父亲低头，给嫡妻嫡子应有的尊重，母亲却一味的顾忌父亲的面子，让他越发得寸进尺。 范子衿可没忘了当年父亲想将柳氏提为贵妾，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只是回了舅舅家一趟，两位已经位居四品的舅舅就能给将父亲堵在巷子里打一顿，更是在仕途上压得他不进半尺，最后不得不到祝家求着母亲回府，说实在的，那是范子衿记忆里过得最舒服的一年。 因为没有奴才敢背着人给他脸子瞧，说他不得父亲喜爱，以后总有一天会被赶出去…… 也没有奴才敢阳奉阴违的抢他和浩然的东西吃，更没有奴才敢明目张胆的气哭他母亲。 当然，现在也没人敢这样做了，但那是因为母亲通过了血雨腥风的十年才掌握了府中的大权保证的，可范子衿还是生气，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却因为顾忌父亲而让他和她自己受了这么多苦。 范子衿也不知道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母亲，反正齐浩然他们来的时候，他特意将穆扬灵介绍给母亲，道：“娘，你一定会喜欢浩然媳妇的，她的脾气跟您差不多，但又不一样。” 夏氏并没有领悟儿子深层次的意思，只是含笑的看向下面娇俏可爱的穆扬灵，笑着点头道：“浩然媳妇是长得挺漂亮的，浩然有福气了。” “那娘没事多找她进府说说话，说不定相处久了能学了她身上的长处。”要是穆扬灵遇到他爹这样的男人，以穆扬灵的性子只怕不是和他娘一样挥着鞭子雷声大雨点小的敲打两下地板，而是会一脚踹上去，并且不遗余力将他所在乎的东西毁掉吧？ 范子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夏氏心中狐疑，有些担忧的看向儿子，子衿一向喜欢抢浩然的东西，这孩子不会连人也想抢吧？ 夏氏打起精神来仔细的看了几眼穆扬灵，发现她长得真的很漂亮，粗看不觉得，但她面容素雅，鹅蛋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看过来会不由的被她吸引住，不笑也只是觉得她清秀有加，可若是抿嘴一笑，就有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而且，越看越耐看。 夏氏更担忧了，她不由偷瞄了儿子好几眼，打算明天就开始给他留意一下亲事，最好明年开春就能定下…… 范子衿不知道母亲想歪了，还在想着把穆扬灵和夏氏凑合在一起，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开窍一些。 第426章 新起点 穆扬灵睁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四爷回来了吗？” 在齐浩然进京三天，将应该见的人都见了一遍后，圣上才召见齐浩然。 “回来了，但被老爷叫到前头去了。” 穆扬灵想了想，道：“那我去嫂子那里看看。” 穆扬灵午睡过后精神抖擞，扭了两下腰，感觉身体伸展开了，就带着立春去昭德堂。 李菁华怀孕已三个月，但这时候穿的衣服厚，压根看不出来她有孕了，她也才午睡醒来，正靠在榻上发呆，见穆扬灵进来，就挥手将人招过来，道：“正要和你说呢，我们的开销和府里是分开的，倒是也可以叫四叔去账房上支钱，但只怕又是一场闹，所以我想不如就从我们的嫁妆里出。” 李菁华和穆扬灵的嫁妆都不少，他们也只需负责他们三个主子的饮食，其他的还是走的公账，比如说下人的月钱之类的肯定还得齐府出，这点花销他们还是能支撑得起来的。 穆扬灵就笑道：“哪里能要嫂子的嫁妆，浩然哥哥早把钱给我了。” 穆扬灵转头让立春回去将床头柜里的那个小盒子拿来，那是齐浩然昨天晚上给她的，她睡迷糊给忘了。 “浩然哥哥的意思是，嫂子院子里的小厨房和我们从京兆府带来的人全都自己出钱养，您放心吧，子衿哥哥就在京城，再怎么着也用不到我们的嫁妆。” 李菁华无语的看了穆扬灵一眼，低声道：“那也不能总是依靠子衿啊，你们老实说，到底从他那里拿了多少银子了？” 穆扬灵眨眨眼，道：“不从他这里拿，难道还要大哥寄过来，然后子衿哥哥再从这里送去给大哥？转了一圈，钱不还得从子衿这里出。” 李菁华顿时不语了，看着穆扬灵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同情起范子衿来，这是被当做了钱庄啊。 李菁华不知道齐修远现在的目标不是大将军了，而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必定造反的节奏需要大量的银钱，而他们银钱的来源除了他自身与人合作的各种生意外，就是从范子衿这里出了。 范子衿在不知道齐修远要造反的情况下，身上的钱都任由齐浩然花，现在知道了，身上的钱就是任由齐家两兄弟花了。 穆扬灵被李菁华这么一说，觉得好像这样是挺不好的，就道：“不要紧，我们来之前大哥给了浩然不少银子，应该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 穆扬灵歪了歪头道：“但我们也不能坐吃山空，齐家现在还没分家，父母在，子女不得有私产，我们要是用这些钱置办产业也不好，到时候要说不清了，不如我们用我们的嫁妆银子置办一些？有些出息，以后要做什么事也方便。” 李菁华也是这个意思，兴致勃勃的道：“庄子最稳妥，但铺子来钱最快，但临安府店铺田地都贵，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买到好的。” 穆扬灵想到她一直想要找个气候温润的地方试一下她的那些种子，就不由坐直了身子道：“我就不买铺子了，我打算就在临安城外买一个庄子，远一些也不要紧，最好田地够多，到时候让人把庄子收拾好，闷了我们还能到庄子里去住一段时间。” 李菁华含笑的点头，“如此我就叫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庄子和铺子。” 总不能什么事都叫齐浩然和范子衿帮忙，既然她的胎已经稳了，李菁华打算慢慢融入京城。 将近过年，此时卖地盘铺子的也不少，铺子还好说，庄子却很难买到，江南地贵，作为都城的临安府更是贵不可言。 在兴州府，一亩上等地也就要五两银子，而这里，一亩上等地要十二两到十五两不等，以距离临安城远近和水土情况所定。 她们的人出去跑了两天，问到的庄子不是离得非常远，就是开价特别高，而且地还少，根本不能成片，这样要怎么修建庄子？ 齐浩然和范子衿也帮着打听了一下，暂时也没帮忙找到合适的，倒是铺子方面，李菁华一下子就看中了两间，价钱和地段都合适，她想让一间给穆扬灵，但穆扬灵不会做生意，她拿了也没什么好主意，就拒绝了，她觉得她还是种地踏实一些。 但他们很快就没闲心操心这个了，因为皇上传出旨意，年二十九那天的年宴齐家可以参加。 皇宫每年都会在二十九举行年宴，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眷可以进宫赴宴，除这些朝臣外，朝廷分封的王、公、侯、伯等各种权贵也都要参加，一些世家也会得到邀请，齐家倒是第一次能参加这样的宫廷宴会。 因为齐丰一直是正四品，每年再上一阶，齐修远倒是二品，也早在几年前就达到了条件，可他一不在京城，二他也没娶亲，齐丰脸再大也不好意思冒儿子的名额进宫。 而今年李菁华回来了，可她怀有身孕，不管是她本人，还是齐浩然穆扬灵都偏向于帮她请假，齐浩然也早早的替了请假的条子进宫，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批，还把齐家其他人也给叫上了。 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齐丰和吴氏了，吴氏倒是很想把自己的两个儿媳和儿子也带上，但他们身无官职，齐丰也不会允许。 可这也足够他们兴奋的了，早早的，吴氏就让人进来给她做新衣服和打首饰。 李菁华也在帮着指点立春给穆扬灵准备合适的衣服与首饰，又提点了一些礼节上的东西。 她面上淡然，但其实心里也有些惴惴，她虽然幼承庭训，但毕竟是第一次进宫，紧张是难免的，但在更懵懂的穆扬灵面前，她只能强撑着，至少气势上不能弱了。 穆扬灵反而还笑着安抚她道：“到时候我们就只管吃就行了，皇后娘娘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李菁华强笑一声，道：“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为难我们，阿灵，进了宫要时刻跟在我身边，我们可千万不能走散了。” 第427章 认知错误 穆扬灵狠狠地点头，她应该算是所有人中最轻松的了，只是一场宫宴而已，一帮女眷在一起，最多说说闲话，她只要安静的吃东西不就行了吗？ 但下午出发时齐浩然的话打破了她的美梦，穆扬灵大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皇上提问？皇上为什么会提问我们？” 齐浩然耐心的解释道：“皇上也未必一定会提问你们，但有所准备总是好的，毕竟他特意叫我们回来，他已经见过我了，说不定也会问你们几句话，所以到时你谨慎一些，不要说些不该说的。”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一定要去拜见皇帝呢，大过年的，他不忙吗？肯定没空特地召见我们了。” 这下换齐浩然诧异了，茫然道：“谁说皇帝会特地召见你们的？” 穆扬灵瞥他，“刚刚不是你说的吗？” “等等，”齐浩然停住脚步，认真的道：“我只说圣上可能会问你们问题，可没说他会特意召见你们？” “不召见怎么问问题？” “我们不是去参加宫宴吗？皇帝想起了可能就会问上两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所以我才让你慎重一些。” “……”穆扬灵犹豫道：“可能是我一开始理解错了，难道宫宴不是分开的吗？我们这边不应该是皇后主持吗？皇帝也会到女眷这边来吗？” 齐浩然看着穆扬灵好半响，拉住她的手转身就往回走，道：“算了，你还是告病吧，让嫂子和我去就行了。” 穆扬灵站着不动，手一拉就把人扯回来了，“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周朝的宫宴从未分开过，你当是前朝啊，难道这不是官场的常识吗？就连七品县令的后宅都知道这事，你相公我可是四品参将，你作为他的夫人为什么会不知道？”齐浩然指责道。 穆扬灵一愣，然后就跳起来道：“又没人和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而且你们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为什么会男女混在一起办宫宴？” 最后齐浩然还是拖着穆扬灵上马车了，他倒是想把穆扬灵留下，但换成穆扬灵死活不肯了，难得有一次见证历史宫宴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齐浩然只能在马车里临时给她补了很多常识。 其实历朝历代的宫宴并不是很严谨，除了专门面向前朝的，重大节日时都是后宫，官员，官眷同台同乐。 不说本朝，前面的唐朝，东晋和西晋，每年的宫宴比大周可开放多了，士子游园，要是不小心在御花园里遇上公主，调笑一番也是无伤大雅的，当然，那是在前唐和中唐时候，到了后唐就要严谨多了，宫宴是男女分开，就算在同一个园子里办，中间也会隔着屏风。 而到了大周，这几十年来有所收敛，据说世宗时候，大家上午入园，宫中案桌上摆了流水席，自己饿了自己吃，男女同台竟乐，各种小游戏不断，世宗有时候也会换了便服与群臣同乐，一直热闹到晚上，大家入席，看过歌舞表演后就各回各家守岁过年，那时候，宫宴还是定在大年三十。 高宗的时候才把日子改在了大年二十九，从此后这个日子就固定了下来，节目中间有增有加，尺度也有大有小。 到了景炎帝，他虽然爱玩，但于年宴上却一直中规中矩，从不会做出轨的事让御史抓到把柄。 齐浩然低声在穆扬灵耳边念叨着各项规矩，直到她再三保证会紧跟着他和嫂子后他才放下心来。 齐浩然抱着妻子，叹气道：“带你进宫也不知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穆扬灵立马道：“我还能时时刻刻保护嫂子，总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跟在嫂子身边吧？” 齐浩然撇撇嘴，“现在不就是嫂子一人坐一辆马车？” “那还不是你拉着我上来的，要不是你，我就和嫂子一辆车了。” “是，”齐浩然慢悠悠的道：“我不该拉着你上来给你将那些规矩的……” 穆扬灵立马讨好的给他捏肩膀，齐浩然顿时大爷一样摊开腿脚道：“别光顾着捏肩膀，腿也捶一捶。” 两人一路闹着到了宫门口，验过牌子后才下马车，此时宫门外已经等了不少人，有的人满头白发的拄着拐杖又被后辈扶着走进去。 穆扬灵看了叹道，真是夭寿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赶来参加宫宴。 齐浩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那是权贵之家，有的是家中的老太君，有的还是当家夫人，六部尚书的夫人也会来，她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那六部尚书的母亲呢？”穆扬灵好奇的问道。 “身体硬朗的自然会来，不好的就会告假，不过一般都会选择出席，这毕竟是荣耀。” 要进宫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家都是有修养的人，年轻的让着年老的，小官再让着大官，外头就不剩下多少人了。 齐家虽然顶的是齐修远正二品的官职入宫，但齐丰很有眼色的退让了一番，与正三品的这一批入宫。 穆扬灵走在李菁华的身侧，和吴氏等人一起跟在众人身后去举办宫宴的长乐宫。 穆扬灵虽然没四处张望，但偶尔也会侧头看看路上的风景，倒比路上的其他人要闲适得多，而一旁的吴氏早紧张得额头冒汗了，她目不斜视的走在齐丰的身后，无暇顾及一旁的李菁华和穆扬灵，自然也没发现穆扬灵的走心。 李菁华一开始也有些紧张，但一大帮人走在一起，走着走着她也就不紧张了，这时她才有空看一旁的穆扬灵，见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宫中的建筑风景就悄悄的掐了一下她的手。 穆扬灵转头一笑，低声道：“嫂子放心吧，我没东张西望的丢脸。” “知道你没丢脸，但你也紧张一些，从众总没错。” 穆扬灵想想也是，立马学着大家微微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看着脚前三寸的位置，有时会伸手扶住李菁华，手在她的腰上揉捏两下，李菁华大惊，就察觉一股柔柔暖暖的气流在腰部散开，之前的凝滞胀酸顿时就消失了。 李菁华放下心来，然后面色稍红，低声道：“谢谢。” 齐浩然走在前面，不时关心的朝后看她们，见状不由蹙眉，就停下脚步走过来道：“要不我去找小太监要一辆步撵？” 第428章 入席 李菁华怎么可能同意，那些年纪比她大的，身体比她弱的都没说要坐步撵，她才到京城几天，连路都还不熟，可不敢冒头做这样的事，所以脸上扯了一抹笑拒绝了。 齐浩然担心的看着她的肚子，这可是大哥的第一个儿子。 穆扬灵就笑着扶住李菁华的手，笑道：“嫂子，我扶你。” 也不知她怎么干的，李菁华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全身的重量都转移到了穆扬灵身上，本来有些肿酸的小腿感觉好受了一些。 齐浩然见李菁华神色上突然轻松了，就看了穆扬灵的胳膊一眼，虽然担忧却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大踏步往前走去。 长乐宫早已布置好，估计是为了赏月，宫宴放在露天的地方，四面有屏风挡着，倒能挡去不少的风，加上每个席位边都放了火盆，倒是一点也不冷。 地方也很宽敞，席位东西对面摆放，中间有隔了大概有十米的通道，到时候歌舞都在通道中表演，正北向摆放着龙座与凤座，那是皇上和皇后的位置，紧跟着龙凤座西面往下的一排是皇子们的座位，而正对面则是宫中妃嫔的座位。 也不是所有的皇子和妃嫔都能出席宫宴，除了成年的皇子，也就一些比较受宠的小皇子能在他们母妃的带领下出席，他们的位置也就安排在他们母妃的身边。 皇子和妃嫔之后则是按照官阶大小来排，按照东文官，西武将的规律来。 齐丰虽然是文官，但头顶着齐修远的名额出场，所以他们一家被安排在了西面顺数第三个位置，紧跟着袁将军一家，第一位是李正晔李家的位置。 齐丰心中窃喜，齐浩然却心微沉，就算大哥升了正二品，的确是大周除袁将军外掌领地最多的人，但论资历和年龄，他最多能排在第六位，皇帝直接把大哥的位置提到了第三，那是抬举大哥，还是给他拉仇恨？ 对于这种动脑筋的事，齐浩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下就丢到了脑后，不想了。 齐浩然直接带着众人去他们的席位。 齐丰犹豫了一下，发现那边都是些大老粗，他是御史中丞，平时和这些武将并没有交集，想了想，就对齐浩然道：“你带着她们去吧，我去找几个同僚说说话。” 说完就施施然的往东面去了，齐浩然很想提醒老爹老实坐在位置上，别去那边丢脸了。 人家都是儿子蹭着老子的光来参加宫宴，倒也有儿子比老子能干的，但人家要嘛自己就有资格来参加宫宴，要嘛就干脆不来，自个在家过年，唯一一个蹭儿子光来的只有齐丰，这时候不是应该低调一些吗？ 但想到老爹的脾气，齐浩然还是把话咽回去了，把穆扬灵她们带到席位上，让她们坐在后面。 席位有两排，也有三排的，男子一般坐在第一排，他们身后则是家眷的位置，因为有的人家带的人多，所以就给安排了三排。 吴氏抢先坐在了第二排的上席，因为齐丰肯定会坐在前面的上席，这样她就是正对着齐丰的后背。 穆扬灵想了想，就让李菁华坐在里面，她自己坐在下席，这样一来也能更好的保护李菁华。 李菁华低声笑道：“哪里用这么小心？” 不过她没拒绝穆扬灵的好意，之前穆扬灵不让她和吴氏近身，但现在却没有妨碍，就算吴氏是蠢货，她也不可能在宫中闹出是非来，所以此时要防的就是齐家外面的人了。 穆扬灵跪坐在席上，摆弄了一下矮桌上的水果，低声抱怨道：“为什么是坐席？一个晚上下来腿不得麻掉？” 李菁华自己也有所担忧，但还是道：“这是规矩。” 吴氏坐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了，见到场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里面也有她认识的官眷，虽然交情不深，但也能说上几句话，想了想，就道：“你们坐着休息吧。”说完也不多说，奔着自己认识的人就过去。 三人完全不介意她的离开，吴氏在这里他们还不自在呢。 李菁华抬头去看园中的人，她来之前齐修远给了她一个本子，里面有京中官员的资料，只是最基本的，比如谁和谁同族，任什么官，几品，妻子是谁家的，有几个嫡子嫡女及一些简单的评价。 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最普通的事，但这些人人都知道的普通事在她这里却很珍贵，因为她能不能融入京城，在这里生活下去，一开始靠的就是这个本子上的信息。 齐浩然见嫂子的心神也不在这边了，就借着身躯挡住别人的目光拉过穆扬灵的手臂，轻轻地揉了揉，低声问道：“麻吗？” 穆扬灵脸色一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这边，这才微微点头，“胳膊比较酸。” 齐浩然立马改揉胳膊了。 两人头挨得很近，所以并没有看到侧上方有个妇人正眼含温柔的注视着他们。 “碧君，你看什么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君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里一堆的武将。 沈氏笑着扶住她的胳膊，亲昵的道：“娘，你看齐家的位置，那一对小儿女可真够恩爱的。” 袁老太君顺着她的指点去看，见齐浩然和穆扬灵头挨着头，少年还在给少女揉胳膊，脸上露出些笑意，微微一笑道：“新婚燕尔，亲密一些也是正常的，走吧，我们也过去。” 她的目光在场中一扫，很快就找了齐丰和吴氏，微微一挑眉，道：“那两个孩子都是刚进京，只怕还不认识几个人，齐浩然也不好带着她们去见女眷，你带着她们去见见各家的老封君吧。” 袁老太君不仅身份高，辈分也高，她本是不会认识齐丰吴氏这样的人的，但谁叫他们有个好儿子呢？ 早在几年前她就听儿子夸过齐修远的本事，本着武官之家互相照顾和给儿子结个善缘的原则，她特意去结识了一番吴氏，也抽空见过齐丰，但这两人实在是不对她胃口，只是偶尔那么一见就丢到了脑后。 此时见齐丰一味的混在文官那边，而吴氏带着两个儿媳进宫，竟然单独将人丢在一边，连丁点帮她们引荐打开人脉的意思都没有，对两人更看不上了。 第429章 宫宴（上） 沈氏却看到了径直朝齐家席位去的夏氏和范子衿，微笑道：“我晚一点再去吧。” 袁老太君同样看到了两人，她知道齐家兄弟和夏氏感情好，而夏氏认识的武将家眷不在她们之下，只是这些年来往少一些而已。 夏氏的确是过来带李菁华和穆扬灵去见人的，这是一个难得认识人脉的地方，而两人无人介绍，很难认识到人，夏家是武官，祝家是武官，她认识的武官家眷还真的不少。 穆扬灵看到他们过来，就推了推齐浩然，两人起身迎上去，夏氏就推了一下儿子爽朗的笑道：“行了，你们俩去玩吧，我带菁华和阿灵去见几个朋友。” “那就拜托姨母照顾了，”齐浩然回身对穆扬灵道：“好好听姨母和嫂子的话。” 穆扬灵很乖巧的低声应是。 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让范子衿不由多看了两眼，这让夏氏不由紧张起来，上前一步就挡住他的目光，挥手带笑道：“快去吧，快去吧，我看陈家的小子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陈骞是两人以前的好兄弟之一，回来后齐浩然和范子衿还真的没去见过他，这都五年了，的确有些生疏了，两人朝那边看去，果然见那小子直勾勾的瞪着他们，兄弟俩相视一笑，就走了过去。 夏氏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柔顺的穆扬灵，微微叹气，这时她就算是再喜欢穆扬灵也不想和她接触更多了，最近她给儿子找了这么多千金闺秀，他却没一个看上眼的。 夏氏拉着两人去见熟人，当然，重点是帮李菁华和对方建起桥梁，她倒是也想帮穆扬灵，因为和齐修远比起来，她和齐浩然更亲，相当于第二个儿子。 齐修远是自己的外甥，她自然也疼爱，但齐浩然却是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情分更不一般，但只见了两个人，到介绍第三个人时，她就把主要精力放在李菁华身上了。 因为穆扬灵脾气实在是太柔和了，虽然她面上表现得落落大方，但除非有人问她问题，不然她绝对不会主动搭话，只是含笑立在一边。 对此误会穆扬灵表示很无奈，因为她们说的她是真的插不上话啊，而且大家也不熟，当然是微笑的倾听是最好的。 夏氏觉得李菁华交际的手腕要强很多，不动声色间就能拍人马屁，而且只要介绍了一个人，她好像就能知道对方夫家和娘家的情况一般，问候从不出错，而问的问题不是对方感兴趣的，就恰是对方能接上话的，就连多活了二十多年的夏氏都自叹弗如，当年他嫁入范家的时候，若有她一半的手腕也许也不会过得那样了。 不愧是世家女，虽然还小，但手段却已经不容小觑，这样一看，就算是穆扬灵过分内向，她们应该也能在京城站稳脚步。 夏氏放下心来，给李菁华介绍这些官眷的时候更加用心和热情。 几人却不知道，齐家再一次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笑话，众人眼神交汇时就闪过讥诮和笑意。 作为婆婆的吴氏不带着自己的儿媳妇，却让范夏氏领着认人，京城中一直传说齐丰对两个原配所出的儿子很差，大家虽然私底下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但其实一直觉得再怎么样也都是亲生的，就算差一点也不会太偏颇，两年前齐丰在朝堂上脱口就将齐修远推出去挡祸已经很让人看不起了，这一次见夫妻俩竟然径直丢下儿子儿媳跑到东面来搅风搅雨，怎不叫人笑话？ 众人微微摇头。 大家视线虽然隐晦，但齐浩然和穆扬灵敏感，几乎是在大家互相看笑话，低声嘲讽时，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眼光在四周巡了一圈，那种怪异的气氛并没有消失，穆扬灵微微蹙眉，还没搞明白衣袖就被李菁华一拉，她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露出一抹微笑看过来。 沈氏笑道：“这就是齐参将的小媳妇？可真够小的，今年多大了？” 糟了，刚才忘了听了，这人是谁？ 穆扬灵娇羞的低下头，低声道：“过了年就十五了。” 沈氏感叹，“那还是很小啊，这么小就离开家乡，想不想家？” 穆扬灵没想到这位夫人这么亲切，想了想道：“想是想的，但我们爷说这儿也是我们的家。” 沈氏露出微笑，看着穆扬灵白润的脸庞，笑道：“齐参将说的没错，临安府以后也是你的家，今后要是闷了就过来找我玩，我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我的儿媳们年纪也不大，正好可以跟你们玩。” 沈氏扭头对夏氏道：“我喜欢这个孩子，眼睛透净，看了就让人喜欢。” 夏氏初见面时之所以对穆扬灵有那么大的好感也是因为这个，闻言笑道：“夫人喜欢就好，以后让她经常去给您解解闷，您可要多照顾照顾她。” 沈氏一口应承，“没问题，只要你不怪我把你外甥媳妇拐走就行。” 沈氏高兴的拉着穆扬灵的手，道：“走，我带你们去见几位老封君。” 夏氏高兴，给李菁华使了一个眼色，老封君可不是谁都能凑上去的，就以她来说，京城的老封君她全都认识，但对方除了袁老太君外没一个认识她的。 李菁华眼刀扫了一下穆扬灵，这孩子刚才一定走神了。 穆扬灵此时再迟钝也知道对方地位不低，正想着一会儿要接什么话，就听李菁华温温柔的问道：“袁夫人，我们能不能去拜见一下袁老太君？我回京之前我们爷还让我记得去给老太君磕头，只是我们回来也才刚安顿下来，一直没时间上门。” 袁老太君？袁将军的母亲？ 穆扬灵瞬间明了，那这一位就是袁将军的妻子沈氏了。 沈氏笑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袁老太君正和几位老封君坐在一起说笑，见几个小辈过来都停住了话头，等穆扬灵他们行礼问安之后，才笑问：“你们两个就是齐家兄弟的媳妇？” 李菁华含笑应是，袁老太君就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笑问：“你就是齐家大小子的媳妇吧？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李菁华脸色微红，一旁的一个老太君道：“她不也是个有福气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二品夫人了。” 袁老太君横了她一眼，“越老越没形，跟个孩子吃什么醋？”又安抚了李菁华一下，“你是个好孩子，他们是武将，在外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我们女人上不了战场，也就能帮他们打理好后院，你也别怨男人没时间陪你。” 李菁华脸色更红，低声却坚定的道：“不会的，小辈知道他们在战场上更辛苦。” 第430章 宫宴（中） 听了此话，不仅是袁老太君，其他几个老封君也不由微微点头，对李菁华好感起来。 夏氏见几位老封君脸上放软的神色，心中也不由高兴。 穆扬灵全程都站在一边微笑，时不时的回答两句，然后在时辰渐晚时才跟着李菁华回到他们的席位，夏氏早被人拉走了。 穆扬灵见只有她和李菁华两人了，就微微吐出一口气，“可真累啊，比我犁三天地还累。” 齐浩然也告别了范子衿回来，和穆扬灵低语道：“初三我带你出去跑马。” 穆扬灵就用目光去瞟李菁华，李菁华就摇手笑道：“别看我，你们想去就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现在昭德堂就跟铜墙铁壁似的，真不知道你们整日里担心什么。” 夫妻俩都不好意思的笑笑，齐浩然会紧张是因为李菁华肚子里可是大哥二十多年来的第一个儿子，别人在大哥这个年纪，儿女都能进学院了，而且，预计未来几年内嫂子都得呆在京城，这个孩子自然很重要。 而穆扬灵会紧张则是前世各种古装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自从住进齐府后，她就没了安全感。 穆扬灵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的是她呢。 她撑着下巴想了一下，低声道：“真的好想搬出去啊。” 李菁华只是失笑的摇头，对她来说，齐府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们李家的环境要比齐府复杂不止百倍，她在父兄残疾，母亲软弱的情况下活到现在并嫁给齐修远，所靠的可不止是运气。 不过既然有人担心关切自己也没必要往外推，她觉得她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时刻放在心中，捧在手里的感觉的。 齐浩然却眼神一黯，低垂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齐丰和吴氏志得意满的回来，此时宴席也快要开始了。 齐浩然抬头看向两人，眼里闪过嘲讽，两人只怕还不知道他们成了笑柄吧？ 想到这个齐浩然就一肚子火，要不是陈骞告诉他，他都不知道他们都成了笑话，虽然大家谴责的是这两人，可以这种方式被人议论，被人当做笑料一样提了一次又一次，能高兴才怪。 所以齐丰过来的时候，齐浩然直接冷着脸，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李菁华给他使眼色他也当没看见，李菁华见齐丰都快走到眼前了，不由暗暗焦急，看了穆扬灵一眼，不管齐丰对他们做什么，他是父，齐浩然是子，他就不能对他表现不满，否则，他们就是再占理也会被不占有利地位。 穆扬灵伸手在齐浩然腰上掐了一把，又用手指在他背上狠狠地戳了一下，齐浩然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李菁华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等到齐丰和吴氏坐下后，他们才坐下。 几人才坐下没多久，就响起了净鞭声，齐丰忙带着他们跟着众人离席在通道里跪下，等了半天，才有太监高呼皇帝和皇后来了，穆扬灵跟着大家高呼了三声万岁，就听到一个温和的男声，“平身吧，不用太过拘束，大家都入席吧。” 众人这才起身落座，穆扬灵坐在齐浩然身后，抬起头来向上面看去，皇帝和皇后都穿着明黄色的龙凤袍坐在上面，下面围坐着皇子嫔妃，园中的所有宫灯都被点燃，因此在橘黄色的灯光中，穆扬灵以超强的视力一下就看清了皇帝和皇后的长相，确保若是在街上，她肯定能一眼认出他们。 皇后倒是很端庄明艳，可皇上，嗯，怎么说呢，也是帅大叔一枚，却比皇后老了不少，不是说皇帝和皇后是结发夫妻，少年相伴至今吗？怎么看着年龄相差有点大啊？ 不是皇后保养得太好，就是皇帝太忧愁，老得太快，穆扬灵觉得两者可能都有。 穆扬灵盯着皇帝和皇后胡思乱想，李菁华扭头看见她这么大的胆子，吓得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也就刚才起身的时候才敢往上看一眼，这孩子也太大胆了，竟然敢直勾勾的往上看，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穆扬灵平静的收回目光，侧头看向斜上方，那里坐着秦相，大周第一奸臣，她好奇的看了两眼，发现他长得很一般般，要是在大街上看见，不穿着这身朝服，也就是一富家老爷，可齐大哥和荣大哥都很忌惮此人，比忌惮皇帝还要忌惮。 在得到景炎帝重用前，没有强大的财势，也没有强大的家族，仅凭皇帝的宠爱，在乱世和各种权利交织中能够控制皇帝和朝政达十年之久，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这样的人还是尽量不要去惹为妙，躲着就好。 穆扬灵暗下决心，但最后的事实告诉她，决心就是个屁。 在穆扬灵打量这些跺一跺脚天下就抖三抖的大人物时，皇帝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新年祝词，顺便隐晦的夸奖了一下自己登基二十七年来的丰功伟绩，和对未来的美好展望，然后就举起酒杯和众人干了一杯，算是祝酒了。 穆扬灵喝了一杯，见李菁华也要喝，正要阻止，却发现她以袖掩面，那杯酒都进了她的袖子里。 穆扬灵一愣，在她放下袖子的时候手悄悄的摸上去，却摸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 李菁华笑瞪了穆扬灵一眼，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是海绵，我不是给你送去了吗？你没拿？” 穆扬灵一，李菁华送来的东西因为太多，她也就没仔细看，全交给了立春，只怕立春都不太明白这东西的用处。 李菁华也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目光放在前面的歌舞表演上。 其实宫宴和春节联欢晚会也差不多，歌舞，杂耍和舞剑，等看完这些，还有一些臣子或公主的献艺，比如之前就有一位公主当场弹奏了一曲，而现在是齐浩然的好朋友陈骞正在表演画，以皇帝的一句诗，以一炷香为限作画。 穆扬灵低声问齐浩然，“这每年献艺的人选是怎么选出来的？” 第431章 宫宴（下） 齐浩然头也没回，低声道：“不用选，自由报名，谁要是自觉不会丢脸都能上，但其实每年愿意当场献艺的并不多。” 能参加宫宴的本来就没多少，而家中恰有年轻俊美的嫡出的也就那些，这些少年或青年有让人赞叹的本事的也不多，而有本事却又有胆子且能通过家中长辈同意的就更稀少了。 问为什么要是年轻俊美的嫡出？ 不年轻哪里好意思站出来献艺，不俊美至少也要方正，至少不能一上来就让人心生厌恶，第一印象就坏了，大家也别看才艺表演了。 至于嫡出，宫廷饮宴，除了皇家外，出席的还真的就一直只有嫡出。 而对于皇子公主那边就更随便了，只要提了就能上场。 不过皇子们只有在需要逗皇帝一乐的时候才会上场，而公主这边则有一条默认的规矩，哪位公主可以说亲招驸马了，那一年宫宴就上场，随便展现一下，不用多出色，只是一种信号，告诉大臣们，哪位公主要招驸马了，家中有青俊还未定亲的可以争取。 “陈骞明年要参加春闱，这是给自己拉一下分数呢。”齐浩然低声道。 穆扬灵一愣，问道：“春闱不是糊卷吗？怎么拉分数？” “春闱过后是殿试，他要是能在此时得到皇帝一声赞，那他春闱只要在二甲之中，殿试的名次就不会太低。” 穆扬灵感叹，“果然，有人在官场就是不一样，这也算是变相的走后门了吧？” 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他做这个也很冒险的，万一惹毛了圣上，或不小心在场中得罪了谁，那他之后的仕途也会比别人难些。” 一句话，有机遇也有风险，虽然机遇要比风险大得多。 一旁的齐丰忍无可忍，瞪了儿子一眼，低声喝道：“宫宴之中乱说什么？”说完还隐晦的看了穆扬灵一眼，眼中有着鄙夷和不悦，在他看来，宫宴之中在底下叽叽喳喳就是没有修养，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就算是参加了宫宴还是土包子。 穆扬灵眨眨眼，看向身侧的其他人家，发现别人家也是一家子有说有笑好不欢乐的呀，甚至关系好的几桌还离席坐在一起玩呢。 穆扬灵收回视线，既然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公公齐丰的问题了。 秉持着不和老年人计较的原则，穆扬灵决定无视他。 穆扬灵能忍，齐浩然却不能忍，他拳头紧握，额角青筋暴出，刚才父亲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阿灵？ 他凭什么看不起阿灵？ 穆扬灵察觉到齐浩然情绪有异，就用衣袖遮着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齐浩然的怒气就“啵”的一声被戳破了。 齐浩然将手垂在身侧，穆扬灵见无人注意他们，就伸手去勾他的手，齐浩然一下子就抓紧不放了。 穆扬灵就挠了挠他，齐浩然都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好像多认真的观赏陈骞的表演似的。 小两口虽是一前一后的坐着，但到底隔着一张矮桌，穆扬灵是左手支在桌子上，用右手去勾他的手，因为两人衣袖都是宽大的，这才没人发觉，但两人的衣袖堆在一起，要是有人认真看，谁都能看得出来，穆扬灵本来只是想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不是和他玩耍啊。 穆扬灵挣了两下没挣脱，就忍不住用左手手指去戳他后背，吴氏正注视着前面没看见，李菁华看见了只当没看见。 小两口正斗智斗勇，一个想把手扯出来，一个紧紧地握住，全然不知他们的动作落在了隔壁席华家幼子华远的眼里。 也许是华远的目光太过专注，齐浩然察觉了扭头去看他，华远就对他露出一口白牙，齐浩然也微微笑着点头，穆扬灵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就对上了华远的眼睛。 没有羞怯，更没有害怕，华远挑了挑眉，这和他今天下午观察到的可不一样。 但还不由他想太多，上座的皇帝已经点了齐浩然的名，原来陈骞已经献艺完毕，得了皇帝一声夸赞退下了。 齐浩然立马放开穆扬灵的手，起身走出去跪在通道上，“臣在。” 皇帝状似满意的含笑看着他，道：“朕听说你武艺高强，还未去兴州府时，在京城就能打遍诸家公子无敌手，这去了兴州府更是勇猛善哉。” 就算齐浩然认为皇帝说的是真话，此时也应该谦虚，因此他道：“皇上，臣并未打遍诸家公子，袁将军家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臣没跟他们打过。” 不仅是众臣，就是皇帝也了一下，他只是用夸张手法形容一下好不好，你还真的想十二岁打遍京城无敌手啊？ 范子衿也低下头去暗笑两声，却听皇帝说道：“爱卿这么自信，不如当场表演一番舞剑，也让我们瞧瞧？” 齐浩然苦恼的皱了一下眉头，他学的是剑术，这和姿态优美的剑舞可不一样，因此他打了一个预防针，道：“皇上，臣的剑舞得不好看，只能拿来杀敌，皇上若还是要看，臣就舞给您看。”意思是，到时候不好看，你可不能怪我。 皇帝笑眯眯的道：“每年的剑舞都是那几样，朕也看腻了，正好欣赏一下武将的剑舞。” 皇帝示意内侍，就有侍卫送上来一把软剑。 齐浩然惯常使的是硬剑，不过只是舞剑，又不是上阵杀敌，所以他也不挑，接过剑，想了想，就舞了一段他认为比较好看的剑术。 但再好看，比起流转飞扬的剑舞还是差了许多，可他身姿伟岸，跃如飞鸟，仗剑时却如临战场，铮铮气势，齐浩然越舞越流畅，观赏之人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们惊惧，然后就热血沸腾起来。 东面的文官皆面露赞赏，而西面的武将却目光炯炯的看着齐浩然，颇有下场一比的打算。 就是远坐在上座的帝后都感觉到了剑气，皇帝微讶，他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料到齐浩然真能舞出名堂来。 齐浩然舞罢，收剑而立，握拳道：“皇上，臣献丑了。” 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拍掌道：“舞得好，哪里丑了，朕倒觉得你这剑比往年的剑舞还要好。” 齐浩然嘴角微翘，也有些得意，范子衿却微微戒备的看着皇帝，无缘无故的，干嘛叫浩然舞剑？ 果然，就听皇帝高兴道：“如此才俊当配佳人，齐爱卿，朕给你配个佳人如何？” 第432章 平妻（上） 齐浩然嘴角的笑意一僵，心脏剧跳，他想也不想就跪下道：“皇上美意臣只能心领了，只是臣已有了妻子。”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笑道：“有了一个妻子，还可以再有一个嘛，”皇帝指着秦相道：“秦相有一女儿，行四，温柔贤淑，可当平妻。” 众臣，包括皇后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全都愣住了，只除了秦相。 秦相面上淡淡，但心里很不高兴，但没办法，皇帝要办的事，有时候他也说服不了他。 还有一个没愣住的就是跪在下面的齐浩然，几乎是皇帝话音一落，齐浩然就磕头道：“臣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娶内子时发过誓，一辈子只她一人……” 皇帝微微眯眼，喜怒不辨道：“哦？齐爱卿是真的许下了这样的诺言，还是不满朕说的这个媒？” 他当然不会相信齐浩然的说辞，有点本事的男人哪个不会纳妾？只穆氏一人？ 当他是傻子吗？ 一时场中解静，大家都愣愣的看着上面的皇帝和下面的齐浩然。 穆扬灵坐在席位上，心中怒气翻涌，她抬头看向皇帝，眼里闪过冷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丑？ 穆扬灵将之前评价的“帅大叔”抛到了脑后。 李菁华紧张的绷直了身子，皇帝的话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好，但以四叔的那个性子，只怕耿直了脖子也不会认下这门婚事的。 念头一闪而过，身边却站起来一个人，李菁华大惊，她身边只有一个穆扬灵，她僵硬了脖子扭头看过去，见穆扬灵果然沉着脸站起来。 李菁华想要伸手拉住她，却被她轻巧的一避，转身走了出去。 穆扬灵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尽量露出微笑，但发现这似乎很难，她只能沉着脸走出去。 穆扬灵站到齐浩然身边，缓缓跪下，看向上方，道：“皇上，臣妇有一疑问想问您。” 皇帝静静地看了穆扬灵半响，问道：“你是齐浩然的妻子？” 穆扬灵点头，扯了一抹笑，响亮的回答：“是，妾身穆氏。” “穆氏，你觉得朕做的这个媒如何？可愿与秦四小姐姐妹相处？” 穆扬灵气笑了，她笑问道：“皇上，妾身家里已有了一个妹妹，今年刚好五岁。” 皇帝心中有些恼怒，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穆氏竟然曲解，正要发火，就听穆扬灵疑惑的偏头，“皇上，妾身读书少，又一直长在乡下，所以有许多的问题不懂，相公说不懂就问，免得不知假知，贻笑大方，现下妾身就有一个问题很不解，因此想请教一下您。” 皇帝心中嗤笑，几乎能想到她要问什么，无非是他为何要给齐浩然赐平妻之类的，君威深厚，岂是一乡下女子能懂的？ 皇帝骄矜的点了一下头，“问吧。” 穆扬灵笑了，果然和齐大哥说的一样，真是又多疑又自以为是，嗯，在她这里则是蠢了，连她的心智都比不上，他到底是怎么坐稳这个皇帝位的？ 穆扬灵问道：“皇上，妾身从小只听过妻，从未听说过平妻这一词，所以妾身想问问皇上，何为平妻。” 皇帝一怔，然后面上有些发烧，他的眼睛瞟向旁边的皇后，皇后脸上笑着，但早垂下眼眸，只当看不见皇上的眼色。 真是够蠢的，此时就应该直接下圣旨赐婚，把事情坐实，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不然就打哈哈跳过这个话题，根本就不应该给穆氏提问的机会。 不对，平妻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提起，私底下把齐秦两家叫进宫授意一番不就行了？ 在宫宴上当着群臣的面提出来，当皇室的脸丢得还不够多吗？ 皇帝没回答，场中一时安静下来，穆扬灵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皇帝一时有些坐立难安，让他怎么说？ 皇帝深吸一口气，正想说并嫡，下面一道声音就道：“平妻，顾名思义，地位权益与嫡妻相平的妻子。” 户部侍郎陆祯瞥眼看向跪着的穆扬灵，嘲讽的笑道：“如此简单的名词齐四奶奶都不知道，可见的确是读书太少了。” 齐浩然抽空瞥了陆祯一眼，眼里带着同情和幸灾乐祸，穆扬灵一般情况下都很正常，但要是敢鄙视她的智商，那就等着被虐吧，她平时在外人面前不太说话，但遇上争辩，却也不输人。 果然，齐浩然眼角的余光就看到穆扬灵温柔且愉悦的笑了，穆扬灵看向陆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问道：“这位就是大周朝上下一百六十多年来唯一一个既任官又家有平妻的陆大人？” 陆祯面色微红，他能听出穆扬灵语气中的嘲讽，但她的话语里并没有语病，所以只能道：“正是陆某。” “啊~~，陆大人能够考中进士，并一路升到户部侍郎，可见是知识渊博了，那不知陆大人可否帮妾身解惑，平妻在《大周律》中做何解，妻在《大周律》中是何意。”穆扬灵目光逼视他，笑问道：“陆大人，您头上怎么冒汗了？” 陆祯脸色微白，瞟了一眼皇帝，喝道：“此是宫宴，大家还要宴席，岂是你答疑解惑之地，你若是不解，过后去问先生或是你丈夫便是。” 穆扬灵笑了，压在心口的闷气总算是消散了一些，她本来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皇帝得罪，毕竟，这次要是得罪得狠了，以后他们的日子多少会有些不方便，可喜可贺的是，陆祯跑出来了。 穆扬灵表示，她此时非常的爱他，真是跑出来的太是时候了。 “陆大人，只怕这个疑问并不只有妾身有，很多人也都有疑问呢，外面的先生大多术业有专攻，问他们经史典籍，他们或许还能说出一二三来，但若问起‘平妻’一词，大周朝中任是谁也比不上陆大人精通吧？” 穆扬灵话音一落，坐在秦相上首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就抚须笑道：“穆氏说的不错，陆大人，严某人自然学识还算过得去，但也很想知道平妻在《大周律》中做何解？” 大家全都不说话，兴味的看向陆祯，相比于年年差不多的表演，大家对这个八卦更感兴趣，反正火烧不到他们身上。 第433章 平妻（中） 陆祯冷汗淋淋，出席跪下，喊了一句皇上，见皇帝不不吭声，他只能咬着牙道：“《旧唐书?王毛仲传》中说：‘其妻已邑号国夫人，赐妻李氏又为国夫人；每入内朝谒，二夫人同承赐赉。’《安禄山事迹卷》中也有：“(天宝)六载，加御史夫人，封两妻唐氏段氏并为国夫人……” “陆大人，我是问我《大周律》中对平妻是如何解释定义的，不是问历史中有谁娶过平妻，”穆扬灵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道：“不知陆大人是如何通过科举的，如此答非所问，能中举实在是大幸。” 大家笑起来，眼看着陆祯脸色涨得通红，穆扬灵就问道：“看来陆大人虽娶了平妻，却不太懂《大周律》中对平妻的定义呢，那对妻的定义呢？陆大人这总该知道吧？” 陆祯眼里闪过怨恨，却并不能说话，因为一说就是罪。 穆扬灵不再对他强追猛打，再和陆祯掰扯下去对她也没多大好处，因此她转过头看向上首一个位置，恭敬的道：“陈大人，您学识渊博，不知您是否能为大家解惑？” 礼部尚书陈方曾任过刑部尚书，因为年纪大了，才从刑部调到了礼部，他闻言笑道：“《大周律》中没有平妻，而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 “那陈大人能否告知，平妻这一词的出处？” 陈方摇头道：“平妻不过是商人为了哄外室所做的称呼，从秦汉到大周，律法一律规定不得有妻更娶，否则为犯法。” 看来大周朝的言论真的很开放呢，当着皇帝的面，陈方并不怕以事实理论来反驳皇帝，以隐晦的提醒他有些事不合理。 穆扬灵心中一松，觉得生活在大周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前世的明朝和清朝要好得多吧。 穆扬灵重新面相皇帝跪好，道：“皇上，如此照陈大人的解释，陆大人有妻更娶置平妻是犯法，那为何犯法之人还能在朝中为官，并且不受处罚？” 穆扬灵显然是要将祸水东引，将这件事揭过去，大家都同情的看向陆祯，在皇帝提起平妻时，他就不应该跳出来，只不知到那时这穆氏又该做何答案。 未等皇帝吱声，皇后已经恼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妻妾不得乱，这是古语，虽说唐朝时诸臣不忌讳，但在我大周，从未有过如此罔顾律法的，皇上，妾身请求依法处置陆侍郎。” 皇帝低头盯了齐浩然和穆扬灵半响，慢慢地道：“穆氏，你往东面去一些。” 大家都愕然的看向齐浩然和穆扬灵，话题怎么转了？ 皇后也一愣，扭头看向底下跪着的两人。 穆扬灵脸色微红，向东移了一些，皇帝就盯着他们的衣袖看了半天，总算是确认了心中所想，这两个一直在底下牵着手呢。 本来怒气冲天的皇帝心情稍好了一些，他问道：“齐爱卿，朕问你，你真的给穆氏许了那样一个诺言？抬起头看着朕回答。” 众臣不知道皇帝又抽什么风，此时不是应该借着皇后递过来的梯子下去吗？怎么又转回到第一个问题去了？ 齐浩然抬起头，认真的回到道：“回皇上，臣的确许过诺言，”他面色稍红，但还是认真的解释道：“臣与穆氏从小一块儿长大，真论起来，臣的命还是她救的呢。” “哦？她是怎么救你的？”皇帝好奇的问道。 齐浩然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受伤及战场上的事，只道：“当年年幼不懂事，臣跟表兄私自跑去兴州府找大哥，却被人追赶跑进了山林，当时我们不仅没有吃的，还在山林中迷了路，若不是碰到她，我们表兄弟两个只怕就命丧山林，变成白骨亲人也未必可知，而这五六年来，我们不说是朝夕相伴，但也算是好友，我有困难时，她会助我，她有难，我也会帮她，我与她的婚事是一早说好的，本来说的是等她满了十六才嫁过来，但大哥需要冲喜，我只一提，她就答应了，所以……”齐浩然脸色更红，声音微低，却还是清晰的道：“我发了誓，一辈子只她一人，别说平妻，就是妾和通房我也不要的，若是违背了此诺言，我就得和她和离。” 众人瞪大了眼睛，皇帝也微微讶异，失笑道：“你这个诺言自己可一点也不吃亏，你和离了可以再娶一个，她再嫁可就难了，这算什么誓言？” 齐浩然就红着脸道：“皇上，您还没听完呢，我们和离，孩子归她，可以改姓，我所有的财产也归她，今后我不管是娶妻生子也好，孤身也罢，所赚薪资财物，都得分三分之二给她，若是落魄，也要保证每年一定的赡养及抚养费，总之很多规定的。” 皇帝愕然，“难不成你们还签订了契约不成？” 齐浩然理所应当的点头，“这是当然的了，要是没契约，以后我们忘了怎么办？” 皇帝若有所思道：“这个代价的确有点大，也挺实在的，但财产可以作假，不过血脉外流这一点不太好……” “皇上，”齐浩然不高兴的打断他的话，道：“最关键的是臣要与穆氏和离好不好？我怎么可能会跟她和离呢？” 皇帝看着齐浩然瞪圆的眼睛，相信了他拒绝他只怕不是因为是他说的媒，也不是因为对象是秦相的女儿，而是因为那样一个誓言，或者说，是因为他新婚！ 皇帝肯定的道：“朕倒忘了，你们现在正新婚燕尔，再过两三年，你只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齐浩然肯定的道：“再过二三十年我还是一样的。” 皇帝看着信誓旦旦的齐浩然，只是一笑，这样的情话他也说过，但如今全都烟消云散了，就是现在，他也会说这样的情话，只不过对象不一样了而已。 底下的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和皇帝一样，他们也都觉得齐浩然是少年情深，穆氏对他有恩，又是新婚，这才能如此信誓旦旦，但以后总会变的。 每个人都走过这个阶段。 女人们则有些羡慕穆扬灵，就算知道齐浩然的深情也是一时的，也许要不了多久，半年，一年或两年，齐浩然的后宅就会进人，但此时齐浩然愿意为了她而站出来拒绝这门亲事在她们看来就值得羡慕，至少以后有这个美好的回忆不是？ 第434章 平妻（下） 皇上却把目光移到了穆扬灵身上，问道：“穆氏，若朕执意让齐浩然娶平妻，你当如何？” 穆扬灵抬头看向皇帝，骨子里的危机感告诉她，最好据实以告，不然这个皇帝真的可能会任性的赐下平妻。 不合律法又怎么样？这是人治社会，何况，前面还有唐朝好几个有名的例子在。 穆扬灵笑道：“皇上要是真的赐下平妻，那我当然只能认下，不过我们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却是我们自己的事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过？” “简单得很，将房子一分为二，平妻单独住在一边，齐浩然不去和她见面，更别说睡觉生孩子了，要是她老实，我们就安安稳稳的过着。” 皇帝蹙眉，“这对那女子如此不公，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穆扬灵摇头，“不会，造成她如此悲剧的又不是我和齐浩然，我们已经拒绝过了。” 就是说，罪魁祸首是皇帝。 皇帝无语的看着她，当着他的面这样说是真的不怕他杀她，还是故意如此讽刺他？ “那如果齐浩然与她有了关系呢？”皇帝有些恶意的问道。 谁知道穆扬灵面容更加愉悦，“那就更好办了，妾身先去衙门状告齐浩然，然后再与他和离，将所有的财产拿走就是。”见皇帝愕然，穆扬灵就笑着解释，“皇上，这世上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却比比皆是，我有钱也有貌，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不行？既然君已无情，我何必留着伤怀？到最后伤的还是自己的心。” 皇帝还没对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有所表示，齐浩然已经怒瞪穆扬灵，喊道：“你休想，爷什么时候说过会去睡别的女人了？你别冤枉爷，平妻我也不会娶的。”说着气狠狠的道：“早知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签那死契约了。” 穆扬灵很温柔的安抚他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了，这不是打个比方吗，是皇上问我话呢，不然我也不会做这个假设的。” 然后大家就看到原本还怒气冲天的齐浩然被安抚了下来，又老老实实的跪在她旁边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惧内！ 范子衿几乎想要掩面而去，他知道娶秦相的女儿做平妻不好，但也不用把惧内的戏码做得这么真吧？ 还不如娶秦相的女儿呢。 皇帝满足了，总结道：“所以你们拒婚不是因为平妻不合法不合礼仪，而是因为穆氏你是醋坛子，是也不是？” 穆扬灵愣愣的看着皇帝，所以这最终责任回到了她头上？ 齐浩然却立刻道：“不是的，圣上，穆氏其实很贤惠的，就算她让我娶平妻我也绝对不娶，妾也不纳，真的，不是她的问题。” 皇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穆扬灵，问道：“穆氏，朕问你话呢。” 穆扬灵认真的想了想，道：“皇上，您要这么说也通，但我觉得最根本的是因为我爱我的丈夫。” 众人一愣，都觉得这女子忒大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表白，皇帝都替她羞臊。 齐浩然却嘴角一咧，乐呵呵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继续道：“因为我爱他，所以我不能容忍这些，如果我嫁的是一个陌生人，那皇帝随便赐给他平妻，我只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只要我还是正妻就好。” 皇帝喃喃的问道：“别人就可以？” 穆扬灵点头，“对，我不喜欢他就可以，没有爱意，那他和再多的女孩在一起我也不会伤心，恼怒，只要我的地位得到保障，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所有人和睦相处，但那个人是齐浩然就不可以，我宁愿与他和离，一辈子不见他，也不要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他去看别的女子，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 齐浩然忙低声道：“除了你，我不会去看别的女子，也不会去与别的女子卿卿我我的。” 正想说话的皇帝恼怒的砸下一个酒杯，怒道：“闭嘴，朕正和穆氏说话呢。” 宫宴下的皇子妃嫔大臣们已经木然，就是一直想要阻止他们继续下去的皇后娘娘此时都放弃了，没关系，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他们是皇室，最多私底下议论议论，难道他们还敢当着他们的面取笑不成？ 皇帝砸完了人，这才问道：“那如果朕不断的施压，让齐浩然与平妻行周公之礼，你又该如何？这可是朕逼的，不是齐浩然自愿的，你原不原谅他？” 穆扬灵撇撇嘴，问道：“皇上，你会管这么无聊的事吗？” 皇上一噎，执意问道：“朕问你话呢，回答。” 穆扬灵就破罐子破摔道：“没关系，我会跟着他一起去新房的，我们三个一起数星星过一晚，您要是还来我们就继续数星星。” 场中不知是谁“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宴席中就断断续续的响起了低笑声。 皇帝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挥手道：“行了，你们俩退下吧，既然穆氏嫉妒，那平妻的事就做罢。” 穆扬灵就拉住想要分辨的齐浩然，虽然背了黑锅，但总算是将此次危机混过去了，此次不退还待何时？ 两人回到席位上坐下，齐浩然捏了捏穆扬灵的手，发现她手心都是汗，心中一愣，然后就心疼起来，他还以为她胆子多大呢，结果也是纸糊的老虎。 前面的宫宴继续，但此时谁也没心思看中间的歌舞表演了，皇帝是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是在消耗齐浩然和穆扬灵的那些话，心思少的，只觉得他们感情可贵，心思正的只觉齐浩然太过惧内，心思多的却是各种想法，但都不约而同的去分析两人的言行和潜在的意思。 一直没被人注意到的秦相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眼里闪过冷光，杯体已经被捏裂，他是不想将女儿嫁给齐浩然，但不代表他容许齐浩然拒绝。 而跪在角落里的陆祯一直跪着，一直未能被容许起身，他的心七上八下的，皇帝既然把责任推到了穆扬灵身上，那应该没他什么事了吧？ 第435章 脱离 出了宫门，穆扬灵将李菁华送上马车，转头就见齐丰脸色铁青的瞪着她，穆扬灵挑挑眉，直直的看向他。 “你，你……”齐丰怒不可谒，就听到齐浩然在身后幽幽的道：“姨父，您的马车在这边。” 齐丰的怒气一下就被戳破了，他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大家似有还无的看向这边，他只能甩袖上了马车，等回去再和他们商量。 夏氏担忧的拉着齐浩然，犹豫半响道：“要不你们夫妻到我那儿去住两天？” 齐浩然拒绝道：“姨母，大过年的我才不去叨扰呢，您放心吧，没事。” 范思文蹙眉道：“你自己斟酌吧，不过你也管管穆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可要教好来，这里毕竟是京城，不是兴州府。” 范子衿嗤笑道：“我不觉得弟妹有说了不该说的啊。” 范思文看到儿子这嘲讽的眼神，顿时一怒，瞪了他一眼，甩袖就走，夏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儿子一把，“大过年的干嘛老是惹你父亲生气？快去道歉。” 范子衿不在意的挥手道：“娘先走吧，我和浩然说说话。” 夏氏眼看着丈夫的马车快走，只能嘱咐了儿子一句赶上去。 范子衿看着母亲的背影，扭头道：“我娘但凡有阿灵一半的气魄就好了。” 齐浩然咧开嘴角，自豪道：“这世上比得上阿灵的能有几个？” 范子衿撇撇嘴，“不过你也的确该约束一下阿灵了，这次他心情好放过她，下次她若是还这样和上位者说话，只怕会惹来大祸。” 齐浩然神色微黯，“她那是在帮我挡灾呢。” 范子衿不想再看到他这样感性的样子，转身时在他耳边低语道：“初三去跑马，记得让她藏拙，她的能力是我们的底牌。” 齐浩然点头。 穆扬灵的事情不难查，出身猎户之家，从小就与父亲进山打猎，力气比常人大，会骑马，箭术也不错。 但力气比常人大多少，除了齐浩然几个，就连穆扬灵的母亲舒婉娘，常跟在她身边的秀红都不知道详细，而箭术有多好也很有空间，射中一只兔子是箭术不错，猎到一头老虎也是箭术不错。 这个度是得好好把握把握。 齐浩然回到穆扬灵身边，见她紧绷着一张小脸，以为她是担心刚才父亲的话，就牵了她的手道：“别担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牵着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冰冷的，齐浩然眉头微皱，一把将人抱住，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整个后背都汗湿了，一时又气又心疼，骂道：“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竟然被吓成这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能。” 说着将她身上的手帕全都搜刮出来帮她擦拭后背的汗，穆扬灵全身瘫软的靠在他怀里，这才觉得恐惧，在他耳边低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今儿我算是体验一回了。” 齐浩然心疼的抱着她，道：“以后你别这样了，他不可能下圣旨，而他口头的要求我还是能拒绝的，大不了，官被撸了呗。” “他不会杀你吗？”穆扬灵好奇的问。 齐浩然摇头，“应该不会，景炎帝很少杀大臣，当年己未案，舒广犯的事必死之罪也被他从轻发落，只是流放，前两年都被赦免回来了，我只是口头上争执一番，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就是大哥可能有点难做。” 所以他们是在坑哥了？ 穆扬灵在他怀里笑开，齐浩然就点了她的鼻子道：“大哥宁愿被我坑，也不会愿意我娶秦相的女儿，和秦相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今天我们当场拒婚会不会得罪秦相？” 齐浩然不在意的撇嘴道：“除非我接受，不然我们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他的，不对，就算我接受，只怕还是会得罪他，他那种奸人的想法是我们不能揣度的，所以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就行。” “不是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吗？” 齐浩然霸气的道：“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爷都不怕。” 穆扬灵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夸赞道：“爷好样的。” 两个人的心情一扫宫宴时的低沉，但好心情也只持续到下马车，提前到的齐丰竟然在院子里等他们。 他们一下马车就对上了齐丰阴霾的眼神，齐浩然不在意的将穆扬灵搀扶下来，耐着性子和齐丰告别。 齐丰冷声道：“你们跟我来书房。” 齐浩然不耐，阿灵后背衣服是湿的，这么冷的天要赶紧洗澡换衣服，不然再好的身体只怕也会生病，他哪里有时间去和齐丰周旋？ 所以齐浩然很不客气的道：“父亲，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先带阿灵回去了，她身体不好，今天被风一吹更严重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逆子！”齐丰忍不住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样的妒妇你还护着她干什么？赶紧给我休了去，一个晚上竟然将皇上，秦相和陆大人得罪了个遍，我早说娶妻当娶贤，你和你大哥生怕我会害你们似的，一个一个都在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娶妻，给我休掉她，休掉！” 本来站在一旁老实听训的李菁华面色也不由一肃，鸟都不拉屎？ 关中地区何时被这样形容过？ 李菁华顾忌公公的面子不说，靠在齐浩然身边的穆扬灵却不客气道：“公公的说法儿媳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古都长安，从来是官家必争之地的汉中竟然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齐浩然烦躁道：“爹，我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关中地区曾是繁华之地，您可能是当官当久了，回去读一些史书吧，我先和阿灵回去了。” 齐浩然转头吩咐文翠几个，“把你们大奶奶扶回去，好生伺候着。” 文翠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齐丰一眼，应了一声，上前扶住李菁华就走。 齐浩然也不理会暴怒的齐丰，一把抱起穆扬灵就回自个的院子，留下齐丰如同困兽一般的怒吼：“逆子，逆子，我要，我要……” 我要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拿齐浩然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把儿子抓起来打一顿，断了他的月钱，或是将人关起来。 但现在齐浩然完全在他的掌握之外，别的不说，住在外院的那十五个护院，有他们在，他能打齐浩然，能抓住他吗？ 断掉钱财？ 早在五年前开始，齐浩然就不用他的钱了，齐丰有些颓丧，直到这时，他才真确的感觉到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完全挣脱他的掌控。 第436章 生病 齐浩然一路抱着穆扬灵回院子，边走边吩咐下人去厨房要热水。 大冬天的，厨房的热水一直备着，因此在齐浩然刚将人抱回去不久，热水就打来了，齐浩然道：“赶紧洗澡换上衣服。” 虽然齐浩然动作够快，但第二天穆扬灵还是生病了，一整天都在打喷嚏，齐浩然只能叫人去把大夫请来。 齐丰派人来叫齐浩然过去，齐浩然正陪着大夫，不耐烦的道：“就说爷有事，老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前来请人的丫头不敢多语，战战兢兢的回去回话，齐丰在书房里暴跳如来，大骂齐浩然。 飞白送大夫出去的时候也不知是偶然还是特意，领着大夫走了近书房的那一条路，大夫一路走出去都是齐丰骂人的声音。 于是，大夫走后不到半天，许多盯着齐府的人都得到了最新消息。 齐浩然的小媳妇穆氏被吓病了，看来她虽然在宫宴上很大胆，但其实胆子并没有多大，还是很有敬畏心的，多半还是怕齐浩然后宅进人，嫉妒心起，这才大着胆子出来反抗。 而齐丰骂齐浩然的话及逼着齐浩然休妻的事也传了出来，更加证实了他偏心的传言，齐浩然夫妻好容易将婚事压下来，他何必在此时起波澜？ 秦相的女儿是那么好娶的？ 而就在这时，皇帝下旨申饬陆祯，夺了他的官职，令临安府衙审理他有妻更娶的事实。 众人就知道，齐浩然夫妻拒婚的风波算是落幕了，遭殃的变成了陆祯，果然，在宫宴上他就不该出头，只因一句话就被穆扬灵祸水东引祸及自身。 穆扬灵现在不管其他，专心养病，她一般很少生病，谁知这次病情却来势汹汹，头一天还只是打喷嚏，晚上就开始头晕，到了第二天不仅发起了低烧还咳嗽起来。 齐浩然如临大敌，以为是有人对她下药，吓得他不敢再往外请大夫，只是让范子衿找药方对症下药，又将药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亲自守着药炉子熬药才放心。 穆扬灵生病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但齐浩然三天下来却瘦了一大圈，他的深情也被大家看在眼里，齐府的下人虽然不说，但隐隐对穆扬灵尊敬畏惧了许多。 穆扬灵全然不知，她吃了药，又捂了一晚上的被子，出了两身的汗，这才觉得身子好些，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睡在身侧的齐浩然，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颊，这才发现他瘦的厉害，顿时心疼起来。 齐浩然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穆扬灵满是柔情的眼睛，齐浩然下意识的咧开嘴角一笑，然后就瞪大了眼睛，爬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烧退了，好多了吗？” 穆扬灵点头，“身子轻一些了，就是还有点咳嗽，再吃两天药应该就好了。”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脸，道：“你瘦了这么多，人家过年都是发胖……” 齐浩然不在意的一笑，将被子拉起来给她盖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现在天还早呢。” 穆扬灵看了眼外面，摇头，“还是起来吧，我肚子饿了。” 齐浩然立马吩咐人将小米粥端上来，“先吃些清淡的，等你病好了我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见齐浩然把穆扬灵当孩子哄，立春几个都是相视一笑，悄悄的退出去。 吃饱喝足，穆扬灵又生龙活虎起来了，虽然还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但只从面色上看就知道她的病娶得差不多了。 齐浩然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就察觉自己也很饿，几乎是前胸贴后背了，因此吃早饭的时候，齐浩然几乎将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光，齐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你媳妇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都不见人影，昨天初二走亲戚，来的人也没看见她，今天你就带着她去给你舅舅舅妈们见见吧。” 齐浩然将最后一口小馒头塞嘴里，不在意的道：“舅舅舅妈他们在福州，什么时候回京了？” 齐少盛皱眉道：“二弟，父亲说的是我舅舅，如今我舅舅也是你舅舅，于情于理，你昨天都应该去拜访一番的，只是昨天你要照顾弟妹脱不开身，今天弟妹既然好了，不如就去吴家走一趟。” 齐浩然撇撇嘴道：“谁说吴淼是我舅舅了？我舅舅姓祝，行了，我吃饱了，今天我要去看我姨母，叫库房里准备好拜年的礼物。” 他的目光扫过齐少盛兄弟，道：“哦，我姨母肯定不喜欢看到二哥三哥，所以你们还是别去了。” 齐少泰摔下筷子，喊道：“当谁稀罕不成？不去就不去。” 吴氏也生气的摔下筷子，哭道：“老爷，浩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早就扶正了，修远就不说了，他不在家不去吴家还说得过去，就算送回来的节礼没有吴家的我也只当看不见，可浩然明明就在京城，却从不走吴家这门亲戚，我这个继室到底有没有扶正？” 李菁华笑道：“太太误会四叔了，吴家那边不是二叔三叔去了吗？亲戚多的分开走也是正常的，何况，扶正不扶正的，也不是四叔说了算，是族里说的算，您的名字记在族谱上，谁敢谁您没扶正？就是衙门过来查验我们也理直气壮。” 吴氏哭声一顿，衙门过来查验才糟好不好？ 齐丰压抑着怒气，瞥了吴氏一眼，道：“别哭了。” 他抬头定定的看了齐浩然他们三人一眼，挥手道：“要走就走吧。” 齐浩然诧异的挑眉，还以为又要吵一架呢，没料到这么容易就放行了，不过他从不爱多想，因此拉着穆扬灵就和李菁华走了。 穆扬灵犹豫道：“我也去吗？” 她毕竟生病了，这时候去拜年似乎不太好吧？ 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姨母那里要自在许多，去了那里我们就个子衿去跑马玩，我把我以前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嫂子，到时候你就留在姨母那里吧，她那儿人多，我们下午回来接你。”齐浩然道。 李菁华笑道：“你们只管玩去吧，我又不是不懂得回来。” 这几天齐浩然都在照顾穆扬灵，她可没有闲着，她已经和族里好几房说上了话，而这次去范家也是一次交际的契机。 第437章 露面 陈骞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穿着骑装的穆扬灵，给了齐浩然一肘子，低声问道：“她的力气真的很大？” 人看着这么娇小，脸色还有些白，真有范子衿说的这么厉害，能把一块大石头举起来？ 齐浩然骄傲的点头，“当然，不过她现在生病了，不能上马，也不能劳累，下次我带她出来跟你们去打猎。” 陈骞奇怪道：“那你带她出来干什么？”生病不是应该在家躺着吗？ “在家太闷了，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她心情一好，病好的就快些，和你夫人说一说，可不能欺负她。” 陈骞看怪物一样看齐浩然半响，扭头对范子衿道：“我现在相信他在宫宴上说的都是真话了。” 他本来还以为那些情话是他拒婚的托词了，可现在看来，这小子竟然是真的玩起了****。 范子衿对此不做评价，跃上马道：“走吧，我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聊天的。” 陈骞撇撇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热衷打猎了？”但还是牵过自己的马上去了。 “你要不想酸掉牙齿只管留下，不过你们要是不想打猎该喝茶，我一定会欢迎至极。” “不可能，我今天就是为了打猎来的，难得的大晴天，什么时候喝茶不行？”陈骞扭头正想要叫上齐浩然，就见他用一件披风将穆扬灵给包起来，又嘱咐了好几句，这才跑过去牵自己的马。 陈骞的牙齿的确酸了一下，这样的事要是他做，那是风流倜傥，要是范子衿做，那勉强也算得上柔情书生，一向说话用吼的齐浩然做，陈骞想要自戳双目。 陈舒氏笑道：“四公子对你可真好。” 穆扬灵低下头微微一笑，道：“陈公子对您也很好啊。” 陈舒氏只是一笑，丈夫对她的确不错，但和齐浩然对穆扬灵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这次来打猎的人不少，大部分都带了家中的娇妻，也都穿了骑装，有和陈舒氏比较熟的都叫上她一起去跑马。 那些人奇怪的看了穆扬灵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招呼她。 齐浩然一来大家就知道她生病的事了，齐浩然还团团拜托过大家多多照顾她，自然不会叫她去骑马，万一吹了风病得更严重了算谁的？ 陈舒氏有些犹豫，她也想去，但齐浩然特意关照过她，要她多帮忙照顾一番，就连丈夫都嘱咐过。 穆扬灵却笑道：“舒姐姐去玩吧，我在这附近走走，我还是第一次来临安府呢，我们那儿现在一般是大雪覆地，很少能看到冬天还这么绿的树。” 陈舒氏就起身笑道：“那你先在这附近玩，下次我带你去护国是，那里的梅花开得特别的好，每年十五过后都有不少人去护国是祈福游园，因此护国寺控制了人数，如今须得愉悦才能进去，正巧我与好几个姐妹约好了要一起去。” 穆扬灵笑着表示感谢。 陈舒氏就和大家一起离开去跑马。 穆扬灵就坐在大本营里晃荡着腿等大家归来，她好奇的看着四周。 她前世去过临安城旧址，那里只有一堵城墙和一些破碎的东西，和如今繁荣到奢靡的临安城完全不一样。 穆扬灵看着山下繁华的城市，不知道这样的安定繁荣还能维系多久，齐浩然说，离临安城不远的隆兴府还在叛乱中，城中流民集聚，每天都有因饥饿和寒冷死去的人，现在那些灾民还没有投入叛军之中，但如果朝廷一直不救灾，这种局势迟早有一天会打破，而这里离隆兴府那么近，真的就能安然无恙吗？ 穆扬灵微微一叹，不过现在朝廷就算想要救灾只怕也是有心而无力吧？ 户部没钱呢。 所以，百姓可以依靠国家，但最主要靠的还是自己，若是家家有余粮，以后就算有大的天灾人祸也不会就一下赤贫，连填饱肚子也不能。 穆扬灵用脚划动着地上的土，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才两个时辰，齐浩然就一脸兴奋的和人抬了一只鹿出来，“阿灵，你看，这是我们打的。” 穆扬灵露出微笑，就坐在车辕上晃着腿道：“真肥，我们烤肉吃吧。” “就算烤肉吃你也吃不着，别馋了，我晚上带你去吃素斋。” 陈骞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这么好的鹿肉在这里你去吃素斋？” 穆扬灵却有些感动，齐浩然和她一样是肉食动物，这两天可能是为了不馋她，吃的都是素。 穆扬灵笑盈盈的看着齐浩然道：“我不吃鹿肉，但我可以帮你们烤，在一旁架上个小锅熬些粥，也很香呢。” 立春马上道：“四公子，我们带了一些香菇和白菜过来，可以切碎了做成菜粥，四奶奶很喜欢吃的。” 齐浩然很久未与朋友们相聚，而且也的确想吃鹿肉，闻言立马答应了。 穆扬灵就把披风系上，带着人配置调料，齐浩然很自豪的道：“阿灵烤的鹿肉特别好吃，你们吃过就知道了。” 穆扬灵分了三堆火堆，大的架上整只鹿开始烤，一堆拿来熬粥，一堆则熬了肉汤。 穆扬灵将调配好的配料涂抹在鹿肉上，慢慢的翻滚，本来还想上前帮忙翻动的下人看到她一只手就能将整只鹿翻动就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就退下去。 香味很快就飘散开来，本来不太饿的陈骞几人也不由馋起来，总是看向那边。 正在此时，出去跑马的女眷也回来了，大家闻到香味都热热闹闹的跑过来，“哎呀，没想到穆妹妹还有这个手艺。” “可真香，不说别人，就是我都馋了……” 闹哄哄中，大家的关系拉近了不少，穆扬灵招手叫人将蜂蜜拿来，道：“也不知道你们爱什么味，但若是涂上薄薄的一层蜂蜜烤一下，那才叫好吃呢。” 大家都拿了短刀出来，自己割自己吃，齐浩然下手最快，时不时的帮范子衿割几块肉，速度是几人中最快，让陈骞几个恼恨不已，压着他揍了好几拳。 穆扬灵就坐在那里笑着看大家笑闹，跟来的女眷就微微诧异，要知道她们听到的传言可不是这个，都说穆扬灵很彪悍，在宫宴上就敢名言嫉妒。 可现在嘴角带笑的明明是个内向的小姑娘嘛，一整天的相处下来，性格一点也不硬，反而还有些绵软，大家说什么都含笑听着，乖乖巧巧的。 可惜她们当时没资格参加宫宴，只能听家里的母亲或是婆婆八卦一下，好似有些失真呢。 第438章 探问 “四公子，您总算回来了，宫里来人了，要见您呢。”齐浩然他们才下马车就被管事拦住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对视一眼，就道：“你和嫂子先回去，我去看看。” 穆扬灵点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离开，李菁华拍拍她的手，道：“没事，我们先回去等消息。” 穆扬灵扶着李菁华回昭德堂，齐浩然很快回来，道：“宫里来传话，明天我们三人进宫一趟。” “为什么？”穆扬灵不解。 “大哥给嫂子请封，宫里可能想见见嫂子，我们两个是陪衬去的。” 李菁华眼睛一亮，稍稍激动的问道：“你大哥给我请封？” 齐浩然咧开嘴笑，“对，正二品的夫人，诰封若是下来，以后在我们家就没谁能欺负得了您。” 李菁华抿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道：“四叔好像是在说我得了诰封就要欺负人似的。” “嫂子想欺负就欺负吧，”齐浩然大手一挥道：“只要不欺负阿灵就行。” 李菁华不由失笑起来，戏谑的看向穆扬灵，却见穆扬灵也咧开嘴笑，脸上不见一点羞涩，李菁华只能摇头笑笑。 齐浩然和穆扬灵手牵着手回去的时候道：“要不我也给你请封吧，我是四品，那你就是恭人，”齐浩然越说越开心，“吴氏也只是恭人，请封下来她也就还占着一个名不副实的长辈身份而已。” 齐浩然越说越觉得诰封是个好东西，因此回去以后就趴在桌子上开始写折子，决定明天去见皇帝的时候顺便给带上。 穆扬灵撑着下巴看他写文言文，钦佩不已，“我看的书也不比你少啊，怎么我就写不出来这个调调？” 齐浩然骄傲道：“你看书就一遍过，能和爷比吗？爷可还要写策论做功课呢。” 两人写完折子就开心的说了一会话就上床了，齐浩然抱着穆扬灵上下其手，惋惜道：“你的病得快点好。” 穆扬灵就掐了他一把，“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说明天皇帝会不会针对我？我万一克制不住脾气怎么办？” “我早替你想好了，你就装温柔，低着头微笑就行，不是有嫂子在吗？让她帮你回答。” 穆扬灵一想也是，放心的睡过去，但事情往往是不受控制的，谁能知道这一场召见的主角并不是李菁华，而是穆扬灵呢？ 或是说，是远在京兆府的齐修远。 通过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和通过对宫宴事情的透彻分析，皇帝认为穆扬灵就是一个傻大胆。 不然怎么会在宫宴上说出那些话，而出宫后却吓得病倒了。 不要怀疑，大夫给诊脉的时候说穆扬灵是偶感风寒且心生惊惧，偶感风寒这样的也太普通了，大家下意识将它忽略掉，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们都将穆扬灵的病归到了心生惊惧上。 于是，外面只有能耐听闻流言的观众们华丽丽的误会了。 有的人平时胆子很小，但为了心中的坚持却总能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可一旦保住了，对方立马会打回原形。 皇帝还拿捏不准穆扬灵和李菁华的性格，但齐浩然已经确定，看着大大咧咧，但他费了半天劲儿从他那里什么都问不到，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女眷身上。 袁将军和齐修远都在北地，两人联系密切，所掌的兵马合计超过三十万，而这三十万都是见过血的精兵，比起南方养着的兵强悍了不止一倍。 可以说，他们的三十万是他们的六十万，皇帝怎么可能放心？睡觉都不安稳啊。 三人进宫后就分开了，穆扬灵和李菁华去了皇后那里，而齐浩然则被带去见皇帝。 皇后很温和，才跪下去就被叫起来了，然后三人就坐在一起聊天，皇后旁敲侧击的问李菁华京兆府的事，李菁华回答得滴水不漏，涉及到军政只一脸茫然的摇头，后宅一般不管外面的事，皇后就是想问问也问不出来。 皇后心中有些无奈，看来李菁华不愧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虽然年纪小，见识也少，但与京城长大的世家女也不差多少。 皇后把目光转向穆扬灵，心中一动，笑问道：“我记得齐参将说你在山林里救了他，你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李菁华，李菁华就笑道：“皇后娘娘，四弟妹家以前是猎户，所以她常跟着她父亲进山打猎。” 皇后笑容微淡，又问道：“你和齐参将认识多久了？” 李菁华察言观色，也看出了皇后的意思，不由微微一叹，看向穆扬灵，眼珠子急不可见的一转，穆扬灵就知道这是让自己应对了。 这些问题似乎也不涉及机密，穆扬灵就笑着回答了。 到最后问题越来越深入，穆扬灵笑得很没心没肺的告诉皇后，如今西营有六个营，十万多人，粮食的收入勉强足够温饱，穆扬灵苦恼道：“本来京兆府和汉中府的粮食收成都还不错，可兴州府一直旱着，那些军户别说交军粮了，连自己都养不活，齐大哥又不能扔下他们不管，只能从汉中府和京兆府调军粮过去，浩然哥哥心疼了好几天。” 总算是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了，皇后无视渐渐紧张起来的李菁华，笑问道：“粮食不够不是还可以用钱买吗？兴州府往下不是潼川府吗？那里向来是天府之国，粮食产量挺高的。” 穆扬灵撇撇嘴，道：“现在潼川府连京兆府都比不上呢。” 皇后一愣，问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前些年潼川府的叛乱刚平，虽然去年雨水还好，可那么多流民没被安置，无人种地，土地再肥沃，雨水再好有什么用？” 这些皇后还真的不知道，这不是前朝政务了吗？穆扬灵怎么会知道？ “这些也是齐参将和你说的？” “哪里用他说？大家都知道啊，”穆扬灵理所当然的道：“流民总是迁移来迁移去的，兴州府也有潼川府过来的流民，他们一说我们就知道了呀。” “这么简单吗？”皇后喃喃的问道。 穆扬灵好奇的问，“那还能多复杂？” 皇后笑笑，道：“潼川府不行，只要有钱，总会有粮商把粮食卖给你们的，这样也不用过得这么紧巴巴的了。” 穆扬灵摇头道：“他们没钱，珠宝倒是挺多的。” 第439章 假情报 穆扬灵告诉皇后西营很穷，“浩然哥哥的俸禄和月钱根本不够用，有时候和子衿哥哥借，有时候还要和我借，但他有很多珠宝，还有古董，都是打仗的时候缴获分得的，可那些东西很难换成钱，他拿出来一件，不是卖不出去，就是被狠狠地压价，所以穷死了，我们成亲的时候，他给我的聘礼大多是那些东西，全是他和齐大哥缴获来的，时兴的东西几乎没有，仅有的几匹好一点的布料还是从子衿哥哥的店铺里拿的，银饰和金饰也没，全都是宝石和玉还有一些木头之类的。” 皇后心脏剧跳，道：“京兆府是前朝古都，又是繁荣昌盛之地，他们缴获的古董不知有多少，这可都是钱。” 穆扬灵好笑道：“娘娘，您怎么和我嫂子说的一样啊，那些东西的确是有钱也买不着，可关键是现在没人愿意用钱买啊，那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也就剩传给后代这一条了，但这隔三差五的打仗，谁知道那些东西能不能保住？” 那些东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 皇后很是鄙视的看着穆扬灵。 身后一个宫女就给皇后端上来一杯茶，皇后回神，就笑道：“阿灵哄我呢，就算那些东西换不成银子，应该也不至于穷到和你借钱的地步吧？” 穆扬灵就抱怨道：“怎么不可能？齐浩然的俸禄和月钱又不多，别的不说，他喜欢宝刀和宝马，一匹好的马就要近千两银子，一年的月钱和俸禄就全都没了，有一次他买了一把短匕送给我，花了四百多两银子，他钱不够，只能去抢吴进的钱，为了这事，吴知府找到齐大哥告状，齐大哥把他吊起来打了两天呢。”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事实是当年大批流民涌入兴州府，齐修远招兵使得军粮告急，大家都没吃的了，但只要再熬七八天地里的粮食就能收了，齐修远正烦恼要不要高利贷借钱买粮的时候，齐浩然直接带人“借用”了兴州府的粮库，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吴进，怕他大喊大叫闹得满城风雨，就把吴进也给抓了，然后搜身搜出了四百多两银子。 吴知府找上门来，齐修远承诺秋收后一定把粮库的粮食补上，但已经被弟弟抢回来的粮食自然是进了西营的库房。 但吴知府当然不答应就这样算了，齐修远被逼的没办法，这事说出去可大可小，小的，治弟弟一个强抢粮库的罪名，最轻也是流放，大的，齐家整个家族都被牵扯进去。 好在吴知府也知道这事闹大了他也落不着好，所以只能强忍着怒气和齐修远谈判。 齐修远为了让他闭嘴，只能把齐浩然给吊起来打了一顿，为了以示惩戒，还一吊就是两天，当然，这是在吴知府等人的印象中，事实中的事实是，齐浩然也就在吴知府来的时候在穿上满是鞭痕的衣服，再抹上一些兔子血给挂在上面。 理由就是齐浩然抢了吴进的钱。 齐浩然后来的确用那笔钱给买了一把短匕，却没送给穆扬灵，自己用了，然后又自己节省下月钱买了一把送给穆扬灵。 “他们过得这么穷，那军营里的士兵不是更穷？” 穆扬灵笑道：“娘娘，军营里的士兵怎么能和他们比？他们再穷穿的也是绫罗，吃的也是山珍，肉管够，想吃米饭就吃米饭，想吃白馍馍就吃白馍馍，而军营里的士兵穿的是上面发下来的军服，私服也都是补丁磊着补丁，只要不破就行，十天能有一道荤菜，一道荤菜里能有两片肉他们就很满足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这，过得这么苦，那朝廷发下的这么多军饷哪里去了？” 本来还提着一颗心的李菁华早就放下心来了，她低垂着头坐在一边，谁说穆扬灵不聪明的？至少今天她的表现比她还要好。 探情报？ 他们如何判断穆扬灵给的是真是假？这妮子七分真三分假的说出来，若不是她恰巧知道这么一件，只怕也要深信不疑了。 若是每一件事她都能说出七分真还罢，偏她精明得很，那七分真都是无关紧要的，把最要紧的那三分用假的替换了，皇室只要一查就能查出个大概，偏不会知道那三分真，又有之前的说法打底，只怕就是再多疑的人也要信上三分。 李菁华放下心来，只是时不时的暗暗瞪她一眼，好让皇后误会，她不想穆扬灵说出这些事。 皇后见了微微侧身，和穆扬灵招手道：“你知道的可真多，来，到本宫身边来说。” 穆扬灵一点也不拘束的上前，皇后就让她背对着李菁华坐下，这样李菁华使什么眼色穆扬灵都看不到了，“朝廷每年都发下不少的军饷，难道他们没拿到吗？” 屏风后面的皇上脸色一沉，穆扬灵心中却一喜，迷茫的摇头道：“没有军饷啊，我爹以前是小旗，也没发过军饷啊，一直是做到了百户才有军饷的，但也很少，一年就五两银子。” 皇后皱眉道：“是上面私吞了？” 穆扬灵歪着头想了想，不在意的挥手道：“谁知道呢，反正齐浩然没份，不过他的俸禄一点也没被克扣，齐大哥的也没被克扣，所以官大还是有好处的，别人不敢扣他们的钱。” “没有钱，那军备怎么办？” “这个我知道，”穆扬灵兴致勃勃的道：“西营出面购置一些，剩下的各营各自解决。” 话题越说越机密，皇后笑道：“齐将军一定偏颇齐参将，听说他很疼这个弟弟呢。” “才不是呢，西营好的军备都给送到了一营和二营，因为每次打仗都是要他们打前锋，浩然哥哥的五营则负责收些老弱病残，有军备的人不到五分之一。” 皇后眯眼，“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齐参将告诉你的？” “不是啊，我自己就知道了。”穆扬灵理所应当的道。 “这些事没人告诉你，怎么可能自己知道？”皇后紧紧地盯着穆扬灵。 穆扬灵却笑道：“因为我帮他管账本啊，浩然哥哥的五营本来是子衿哥哥在管后勤的，但子衿哥哥要念书，还要做生意就没空了，底下的后勤贪污贪得厉害，他又不耐烦查账，就拿了账册来叫我帮他算，我经常去营区找他，自然就知道了……” “阿灵，”李菁华突然脸色苍白的看向皇后，歉意道：“娘娘，妾身突然有些不适，可能是肚里的孩子闹腾了，阿灵，你过来扶一下我。” 穆扬灵急慌慌的上前扶住她，那个给皇后送茶的宫女就急不可见的点点头，皇后就笑道：“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让阿灵带着你去偏殿休息会儿，太医一会儿就到。” 第440章 诰命 穆扬灵扶着李菁华去偏殿，屏风后面就走出一人来，正是身着明黄色的衣服的皇帝。 皇后走下软榻，“皇上，您看如何？” “朕让人去查探一番就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了。” “看李氏急慌慌的样子，她多半没撒谎，”皇后想了想，道：“皇上，穆氏眼睛纯净，不像是个心思多的人。” 皇帝微微点头，“给李氏的诰命明天就发下去，再给她们妯娌一些赏赐，在朕查实之前先不用管她们了。” 皇后笑着应下了。 皇上就从另一边离开去御书房见齐浩然。 李菁华扶着穆扬灵的手紧了紧，穆扬灵面上焦急，手指却急不可见的在她的手腕上敲了两下，李菁华放下心来。 等到太医给李菁华看过，说没事后，宫女就过来说送两人离开，因为李菁华之前算动了胎气，所以抬来步撵，将人送到宫门口。 穆扬灵很高兴的扶李菁华上去，就高高兴兴的跟着出宫了，跟来的宫女觉得她可真是不知愁啊。 齐浩然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见李菁华竟然是坐着步撵出来的，就担忧的去看她的肚子，穆扬灵蹦上去道：“大嫂没事，只是侄子不听话，在她肚子里闹腾。” 齐浩然放下心来，将赏钱散出去后就把人带回去了。 穆扬灵和李菁华坐马车，齐浩然则骑马走在旁边，马车走到一半，李菁华才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点着穆扬灵的额头道：“我总算知道你齐大哥为什么总说你胆子大，让我到了京城把你看紧来，你这哪里是胆子大，简直是狗胆包天了，当着她的面什么也敢说。” 穆扬灵也呼出了一口气，“幸亏嫂子你阻止我了，不然再说下去就要穿帮了，就是不穿帮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机密的事他们肯定也得怀疑。” “他们会不会查出来你在撒谎？”李菁华担忧的问道。 “不会的，”穆扬灵自信道：“去查了只会更加信任我。” 回到府里，齐浩然知道李菁华是假装的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抱怨道：“你们好歹还能和皇后说半天话，我却坐了半天的冷板凳，见了圣上，只说了两句话就被打发了，不过我把折子给递上去了。” 李菁华心中一动，“皇上没在御书房？”脑海中那两次上前添茶的宫女总让她有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没去。” 穆扬灵却高兴的问道：“你把折子递上去，皇帝怎么说的？” 齐浩然咧嘴笑，“皇上就夸了我一句，然后就收下了，我觉得他多半会同意。” 皇帝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哭的，他不过是笑骂了齐浩然一句，齐浩然却当夸奖的话来听了。 李菁华也来不及去想心里的怪异了，连忙问道：“你们上了什么折子？” “哦，没什么，给阿灵请封诰命的折子。” 李菁华无言的看着两人，这可真够心急的，她嫁给齐修远两年，齐修远才给她请封，穆扬灵刚嫁给齐浩然多少天啊。 齐修远正三品的时候给他已故的生母请封了诰命，虽然人已死，但好歹有一个荣耀在。 所以他和李菁华成亲的时候就想压着过了年再请封，毕竟，也不能让礼部总是忙活，是会惹人厌烦的。 但既然李菁华被叫回来，她有诰命的身份，行事自然更加方便，所以李菁华他们还在路上，齐修远请封的折子就已经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一般这种请封，速度再快也得半年左右，所以他们说过就抛到了脑后，谁知道第二天圣旨就来了。 全家出去接旨，李菁华在这一天荣誉的成为了大周朝二品夫人，而穆扬灵的诰命竟然也批复下来了，变成了四品恭人。 跟着诰命圣旨来的还有皇后的一些赏赐，不多值钱，却是个荣誉，吴氏等人眼睛都红了。 吴氏也是诰命，当年齐丰给她请封的时候整整请了三年才批复下来，还是吴家花钱打点了礼部的人才搞定的，因为她没有婚书，在衙门里没有备案，因此就算诰命下来也不敢大肆庆祝，只能两家人坐在一起偷偷的乐呵。 可这李氏和穆氏也太高调了。 吴氏都如此嫉妒，更不要说徐氏和小吴氏了。 齐少盛仅比齐修远小一岁，以前他瞧不起齐修远是个武夫，但现在齐修远已是二品的封疆大吏，他却还只是举人，齐少盛垂下眼眸，想到今年的春闱，无论如何他都要考中。 齐少泰脸色更是苍白，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齐浩然，他没多少读书的天赋，二十岁了也只是考中的秀才而已，前年的秋闱他又没过…… 齐浩然可不管他们，收了圣旨就给传旨的内侍塞钱把人送走了。 诰命服等东西却要等过了初七才会有人上门来量做，齐浩然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搞定，为了以示庆祝，自告奋勇的道：“我带你们出去逛逛临安府，顺便庆祝一下。” 不等穆扬灵高兴的应下，李菁华就摇头道：“大理寺卿舒家给我下帖子，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府的赏梅宴，阿灵，你要不要跟我去？” 穆扬灵下意识的摇头，“我不喜欢这种宴会。”说完又看向她的肚子。 李菁华忙摇手道：“你们不用担心，文翠和文棉跟着我呢，既然你不去，你们就自己去玩吧。”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问道：“舒家，是当年从京兆府逃出来的舒家吗？” 李菁华笑道：“原来你知道啊，正是这个舒家，不过大理寺卿舒庸是嫡枝，十六年前逃出来的是旁支，不过他们现在过得也很不错，因为同是京兆府人，所以才给我下帖子的。” 穆扬灵笑笑，道：“那嫂子就去吧，回来和我说说宴会上的事就成，我不耐烦去参加这种。” 李菁华笑着应下了。 齐浩然拉了妻子回屋，问道：“这个舒家不会是岳母的舒吧？” “八成是。” 齐浩然小心的看着穆扬灵问道：“那要不要爷帮你去打听打听？” “不用，”穆扬灵不在意的挥手道：“他们最好也别认出我，我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第441章 占便宜 穆扬灵来之前父亲曾经和她说过，离舒家远一些，当年阻止穆家南下，不得不陷身军户的只怕就是舒家了。 穆扬灵多半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她的母亲舒婉娘在舒家已经“死”了，为了世族那些所谓的面子，他们自然不希望舒婉娘有再出现在人前的机会。 在北地还好，反正遥远偏僻，又是边关，不会有人去的，他们也就能容忍舒婉娘继续活着，但南下就不一样了。 穆扬灵不知道他们是一直派人盯着他们，还是偶然性的知道他们，但不管是哪一种，在这一刻，穆扬灵都不想与舒家扯上关系，不过，该有的情报还是要收集好的，不然无意中做了蠢事怎么办？ 李菁华对这样的宴会最熟悉不过，不用照顾穆扬灵，她还更游刃有余一些，而她的胎已经坐稳，穆扬灵和齐浩然对她的担忧也放下许多，所以第二天大家就分了两拨，李菁华去参加她的宴席去了，穆扬灵则跟着齐浩然去逛街。 她上身穿着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下身则配上简单的白色百褶裙，见外面天冷，就围上了白色的兔毛围脖，立春见她这样打扮好看，就稍稍将她的眉毛剃细一些，微微画了画，就拍手道：“四奶奶，您长得真漂亮，这脸色白里透红的，根本不用点胭脂。” 谷雨凑过来看，笑道：“是很好看。” 齐浩然看到穆扬灵的打扮也是一愣，然后就抱怨道：“就是上一趟街而已，用得着打扮这么久吗？行了，拿上披风我们就走吧，子衿肯定等久了。” “你不是说今天陪我逛街的吗？怎么还叫上子衿了？” “他新开了酒楼，你也有份子，当然要去看看了。”齐浩然不在意的牵着她的手出去，赵总管看到两人，脸都皱在一起了，哈着腰过来道：“四爷，府里的马车都出去了，大奶奶用了一辆，太太和二奶奶三奶奶又用去了两辆，还有一辆老爷用着，您看……”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算了，下去吧，我们不用马车了。” 齐浩然叫飞白去把他的马牵来，自己骑上马然后把穆扬灵抱在身前坐好，穆扬灵低声抱怨道：“早知道我就换一身轻便点的衣服，不穿裙子了。” 那样就不用侧坐了，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很辛苦的。 “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到了街上就一路逛过去。” 临安府要比京兆府繁华得多，年后开市，不少人都上街游玩，他们才上正街马就走不动路了，行人将马道也给占了。 齐浩然也不赶人，直接跳下马将穆扬灵给接下来，把马丢给身后的飞白等人，就牵着穆扬灵的手慢慢逛着。 穆扬灵不觉得牵着手有什么不对，齐浩然也没发觉，但大家都时不时的好奇看过来，穆扬灵敏锐，回头扫了一眼，看向两人手牵着的手，明白过来，就入乡随俗的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我们去看前面的络子。” 齐浩然紧随其后，不过相对于这些小玩意，两人对吃食更感兴趣，所以几乎是一路买一路吃着逛到了范子衿新开的酒楼，两人肚子都饱了。 穆扬灵惋惜道：“酒楼的主打菜是什么？” “淮扬菜。” 穆扬灵更加心痛，“淮扬菜啊，那有没有狮子头？早知道刚才我就不吃这么多了。” 齐浩然嘿嘿一笑，大手一挥道：“我们晚上吃过晚饭再回去。” 穆扬灵顿时满足了。 掌柜的看到两人，立马迎上来，他是范子衿从汉中府调过来的，知道这酒楼有三位东家，现在看到这两位忙恭敬的迎上来。 穆扬灵左右张望，见酒楼里的客人还不少，楼里坐了三分之二的人，两人跟着掌柜去了后院办公的地方。 范子衿看到两人，就放下账本，有些头疼的扶额。 齐浩然将他桌子上的账本都抱起来塞给穆扬灵，道：“这些事还是让阿灵管吧。” 范子衿挑眉。 齐浩然道：“你今年秋闱应该参加吧，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好好进书院读书吧。” 范子衿敲了敲桌子，道：“酒楼和干货铺子的生意，掌柜们都是做熟的，只需调整一些就行了，让阿灵管也好，只是查账，有问题再来找我。” 范子衿示意研墨将合约找出来，道：“还是老规矩，这些在江南开的店也都是用的我们的钱，所以和之前一样分成，合约在这儿，你们俩签了吧。” 齐浩然抓过笔就要签，穆扬灵就拍了一下他的手，将合约收起来推回去，范子衿诧异的看向她。 穆扬灵正色道：“这东西我们不能要，这些生意本来就一直是你在做，虽然用的是我们做生意赚的钱，但说真的，我们在北地拿的那些钱也占了你便宜。” 说到这个穆扬灵就很不好意思。 一开始和范子衿合作，的确是她吃亏，收益很少，却需要付出许多，但等到后来范子衿将生意扩大，兔子养殖的收益只能在里面占一小部分，但范子衿却利用那些收益将产业扩大到了各个行业，除了酒楼，布庄，茶叶，甚至北地那一片的盐引他都有插手，每年的分红早就超出了她当初投资计划的收益。 她还好，好歹还付出了劳力，齐浩然这边完全就是吃白食了。 穆扬灵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夫妻两个都占范子衿的便宜，而且是在北地占完了以后再跑到江南来占。 穆扬灵想了想，道：“江南的生意利益太大，你投入了这么多心力，我们怎么还能占你的便宜？所以我觉得这个收益你还是独享吧。” 范子衿却很不领情，不高兴的道：“这是当年签订的合约，说好了只要是用我们做生意的收益扩张的生意都是共有的，你当我范子衿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齐浩然也很不领情，“就是，阿灵，我们的生意一直是一块儿的，现在怎么能分开？” 穆扬灵对齐浩然没有一点自觉性很生气，“那你也不能老占子衿的便宜呀。” 范子衿愤愤道：“我乐意让浩然占我的便宜，怎么了？” 齐浩然竟然也狠狠地点头，“阿灵，子衿不在意这个的，我从小就占他的便宜，反正他钱赚得多，你要是过意不去，等以后我们赚了钱再还回去就是了。” 范子衿大手一挥，道：“不用你还钱，我的钱我乐意给你用。” 穆扬灵很是无语的看着两人，合着到头来是自己做了恶人，想了想，占就占吧，只能以后有机会了再还回去。 第442章 道歉 齐浩然将穆扬灵拉到一边，道：“虽然我们成亲了，但也不能和子衿生分啊。” 穆扬灵无语的道：“难道你占他的便宜都不会不安吗？” 齐浩然茫然道：“我为什么要不安？” 穆扬灵定定的看了他半响，发现他是真的迷茫，就好奇的道：“以后子衿要是娶了媳妇，他媳妇要是有意见了怎么办？” “你也太小看子衿了，他可不是能被女人拿捏住的人，” “那也不能让他们夫妻因为这个生分啊，子衿对你这么好，你也得为他想想呀。” 齐浩然不在意的道：“如果是他提出，我们就不占他的便宜了，只要他不提，我们就继续占。” 穆扬灵瞬间对她的眼光产生了怀疑，难道其实她选中的是一个人渣？ 她上下打量着齐浩然，没发现他有这个潜质啊，这也太坑兄弟了吧？ 齐浩然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坚持，就认真的道：“阿灵，听我的没错，你要是主动提不占他的便宜会伤他的心的。”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我这样还伤他的心？” “你这不是让我们生分吗？只是一些便宜，占就占了，他更大的便宜我都占过，何况，”齐浩然声音几不可闻的道：“以后这些钱也都是要投到西营的，还是我们占便宜。” 与其那样悄无声息的占子衿便宜，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占，至少到最后大家都会知道他们欠了子衿的，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好请功。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闭上，最后点头道：“好吧，是我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了。” 齐浩然就骄傲的扬起头，又得瑟道：“就算没有后头的事，子衿的便宜我也是想占就能占。” 两人出来时，范子衿还板着脸在生气，穆扬灵顶着他的低气压道歉，深刻检讨了自己龌蹉的思想，为玷污了他和齐浩然纯洁的兄弟情而表示抱歉，发誓以后绝对不拦着齐浩然占他的便宜。 范子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勉强算原谅了她，但背着穆扬灵，范子衿还是很生气的道：“爷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齐浩然弯着腰连连摇头，“不是，表哥最大方了。” “她根本就是想挑拨离间，眼见着我们兄弟感情好，所以看不过眼了。” 齐浩然忙摇头道：“阿灵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觉得总是占你的便宜所以不好意思。” 范子衿不屑的撇撇嘴，“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我什么时候介意过？” “就是，我刚才也骂过她了，以后她绝对不敢再提这件事了。”齐浩然义愤填膺的道。 范子衿狐疑的看着他，“你骂她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已经诚恳的认错了，表哥就原谅他吧。” 范子衿这才留意到齐浩然对他的称呼，很是不屑的撇撇嘴，坐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道：“你就吹吧，你舍得骂她？这样吧，你要是能当着我的面骂她一顿，我就答应原谅她。” 齐浩然一愣，然后跳起来道：“你怎么能这样？” 范子衿撇撇嘴，老神在在的道：“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不骂她我就不原谅。” 齐浩然立马道：“我回去再骂她一顿，要是在外面骂她让她多没面子啊？” “没关系，我不介意她哭。”范子衿道。 可是我介意啊。 范子衿见齐浩然憋红了脸，多日来被庶兄挑衅而沉郁在心中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果然，只要不开心的就欺负欺负齐浩然就行了。 范子衿大方的挥手道：“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让阿灵三天过来检查一次，十天查一次账就好，过了十五我就去书院，开始闭关读书。” 范子衿冷笑道：“当真以为我几年不在临安府，他就能骑到我头上了。” 齐浩然闻言立马问道：“是不是范子萧又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 范子衿挥手道：“他能欺负到我吗？不过总是在身边跳来蹦去的也实在讨厌，正巧趁着去书院读书的机会搬出来。” 如果是以前，范子衿就算看着恶心也会坚持住在范府，自己不好过，别人也都休想舒坦，但回来的那一趟，大表哥的抱负和野心还会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世界这么广阔，何必要与那几人斤斤计较？ 将时间浪费在那些人身上？ 所以这一次范子衿决定搬出来，让自己过得舒坦些，也让自己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自己的事儿上。 范子衿低声问道：“大表哥不是交代了你任务？你可不能只顾着玩。” 齐浩然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开始着手了，我要是不到处玩，还真的开展不开。” 那倒也是，齐浩然刚回来，盯着他的人还有很多，此时要做什么动作有些困难，只能借着玩耍四处走动。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这才出去。 穆扬灵已经翻了半本的账册，见两人出来就合上册子，面对范子衿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范子衿不在意的挥手道：“未来一年江南的生意就拜托弟妹了。” “一年？不是到秋闱结束就可以了吗？” 范子衿鄙视的看着她，“秋闱过后就是春闱，你觉得我会有时间管理这些东西吗？要管自然是要管到明年春闱结束。” 穆扬灵忍不住道：“你就这么自信明年你春闱一定过？” 范子衿不屑回答。 穆扬灵快要被他们的傲气打败了，这表兄弟两个在这一点上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范子衿道：“两年春闱连在一起办，今明两年的临安府只怕会热闹非凡，你不是想买地吗？现在可以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好的，要是想买多的，春闱结束后再去找一遍，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为什么要春闱前后？” 范子衿露出一嘴白牙，道：“因为春闱前后，不少举子需要走关系啊，总有临安府的学子钱财不凑手，需要卖地凑钱的。” 穆扬灵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会有人卖试题之类的吗？”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忙解释道：“阿灵，这可是舞弊，一旦出现可就是尸横遍野，别瞎说，他们也就出钱走关系打听一下主考官是谁，然后花重金买他以前的文章及策论来看。” 第443章 看地 穆扬灵接手范子衿的生意后没两天就开始叫人去打听临安城外的庄子，不论大小好赖，全都拿来给她看看。 因为她突然发现他们的花销很大，齐浩然天天往外跑，不是和以前的朋友喝酒跑马，就是跑到街上乱晃，顺便帮着李菁华考察铺子。 盒子里的银票是唰唰的往外花，照这个速度，用不到半年，他们就能坐吃山空了。 穆扬灵不知道齐浩然在做什么，但猜到与齐修远的大事有关，所以她没过问。 没过问，钱却得赚。 范子衿手下的这些生意现在看着不错，但要赚钱起码得两个月以后，将成本抹掉才算正式赢利。 可她也不好再去钱财上都依靠范子衿，所以穆扬灵决定最好在春种前买到田地。 做生意她只能管管账本，没有什么好点子，但种地她却有很多想法，而且可持续发展性很大，既然要赚钱，当然还是选自己最在行的。 穆扬灵一大早就换了衣服出门，徐氏看到她露出一抹笑容，问道：“弟妹又去全聚楼啊？” 穆扬灵脚步微顿，笑着点头，“二嫂这是也要出门？” 徐氏扯了一抹笑，勉强道：“和几位太太约好了一起去银楼看看首饰。” “那祝二嫂逛街愉快，我这就先走了。” 徐氏张张嘴，很想说两个人一起走，但见穆扬灵神色冷淡，脸皮到底没厚到提出来。 徐氏看着穆扬灵离开，心中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扭头对丫头道：“去告诉太太，就说四奶奶走了，我拦不住。” 她虽然也嫉妒李氏和穆氏，但齐浩然那样强势，她觉得两边既然已经泾渭分明的各过各的了，就实在是没必要再去招惹他们，反正公公也偏向他们这边。 而且，齐修远和齐浩然都从戎，和二爷三爷走科举不同，就算因为根本矛盾不能相亲相爱，和平共处不就好了，何必总是去招惹他们？ 但婆婆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徐氏多半也猜出婆婆是看上了他们的钱。 齐家只能算是中等之家，而公公在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上呆了都快十年了，他为官不说纯洁无暇，但也算得上清廉，不该拿的钱一分不要，所以家里还真的不多富裕，如果是以前，大家都这么过，也就没什么怨言。 但李氏和穆氏来了。 李氏不说，她是世家女，就算没落了，好东西也不少，只她每天佩戴出来的不同的首饰就可见一般，还有那些布料，有的甚至用钱都买不到，才来京城多久，就已经越过他们进入上层社会了。 要知道，他们一直只能与官阶相当的中等人家相交，舒家，袁家那样的宴会她们从未被邀请过，而向来以贵著称的严家也给李氏发了帖子。 要知道严太师可是三公之一，这世上能指着皇帝鼻子骂而有免死金牌的他算一个，以前齐家连严家的门都摸不到。 李氏这样也就罢了，本以为是乡下土包子的穆氏也不差多少，虽然她带的首饰很少，但只要戴上就全是精品，现在甚至还帮着范子衿管理生意。 可就算这样，徐氏嫉妒是嫉妒，却不愿去招惹他们。 从齐浩然对公公的态度来看，他们兄弟俩只怕都不太在意这个父亲，惹恼了他们，公公是他们的父亲没事，但自己的丈夫和他们可没有多少兄弟情义，一个是二品的封疆大吏，一个还是举人，想也知道谁输谁赢了。 所以徐氏面对李氏和穆氏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放低身段。 穆扬灵出了齐府直接去了酒楼，在酒楼换了一辆马车后就直接从后门出城了，她这次是去看城外的一个庄子的。 介绍的牙公骑驴走在一边，等穆扬灵下马车后忙跑上来，道：“太太，您看就是这一片，一共二十亩，全是上等地。” 立春就不满道：“这也太小了，不是说有一个庄子吗？才二十亩地还修建什么庄子？” 牙公赔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庄子是修在半山腰上的，您看就是那儿。” 立春瞪大了眼道：“那不是土堆吗？竟然是山！” 不怪立春惊讶，南方多丘陵，这一个就是小小的丘陵，只在半腰上修了一件茅草屋，围着的地就是他说的二十亩地。 牙公不好意思道：“姑娘别看这山小，其实收益也不少的，之前的东家就在上头种果树，每年都有收益的。” “可我们那里的地都是几百亩的买，这才二十亩，也太少了吧，我们是要修大庄子的。”立春不满的道。 牙公小心的看了一眼穆扬灵的脸色，道：“姑娘，这是临安城，和北地是不一样的，不说临安城，江南的田地都精贵，所以这成片成片往外卖的情况很少，除非是大户人家遇上大难要变卖家业，可就算遇上了，咱也没本事入手啊，能遇上这家一次性卖二十亩已经算是不错了。” 牙公解释道：“要知道，现在往外卖的地都是散户，一亩两亩，东一块西一块的，很难集中在一起的。” 穆扬灵沿着田埂走了一会儿，又蹲下身子捡起田里的土块捏碎，松软灰黑，的确是好地。 穆扬灵拍拍手起身，问道：“他们要价多少？” “十四两银子一亩。”牙公立马道。 立春和谷雨咋舌，对视一眼，这也太贵了，在汉中府，四两银子就能买一亩上等地了。 穆扬灵心里也在流血，这实在是太贵了，特别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不过她也知道临安地贵，想了想道：“太贵，你想法子和他们压压价，上次有人和我说散户只要十二两。” “太太，这可是二十亩连在一起的，您看那条小河绕着这块地走了半圈……” 穆扬灵笑道：“对我来说，一亩地是散户，二十亩也是散户，也许是在北地住久了，除非上百亩的地，否则对我来说，都是散户。” 牙公一噎，这北地就有这么多地？ 立春立马道：“您别不信，我家太太娘家几十顷的地都是连在一起的，一眼望过去都是自家的，现在突然看到这么小的地，就算知道是因为临安城地少价贵也一时改不过来。” 谷雨接着道：“而且，也没有一下子就贵二两银子的呀。” 第444章 选地 牙公想了一下道：“若是太太能买下这座山，卖家应该愿意少一些，十二两小的不敢应承，十三两应该没问题。” 穆扬灵抬头看了一眼那小山，是真的很小，与她以往打猎连绵不绝的山不同，这就是一座小山，目测面积也就十五六亩左右。 穆扬灵看了眼四周，发现附近这样的小山大概有七八座，相聚不远，却也不近，若是能连成一片，她说不定还会生动，但穆扬灵还是问道：“这座山多少钱？” “卖家只要五十两银子，这座山，还有山脚下那一片草地都卖出去。” 这次不用立春瞪大眼睛，穆扬灵就轻笑的道：“五十两银子，我也有这样的山，他若是想买，我也可以卖给他。” 立春直接上下看了他一眼，就上前扶住穆扬灵的手道：“四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换另一家牙行。” 牙公顿时有些尴尬，他大概也知道他的要价有些高，忙道：“这是卖家提出来的，价格是有些高，太太若是有意向买，小的可以和他们商议一番，将价钱降降。” 穆扬灵都不再看，而是直接转身上马车，道：“我时间有限，并不能时时出来，下次你介绍的时候最好将价格定在合理范围之内，你可以和卖家说一声，这地，十二两银子我买，山我最多只出四十两银子，包括山上的茅草屋和果树，他若是愿意你再来找我，不愿意就算了。” 穆扬灵直接放下布帘，让人离开。 牙公劝了半天也没用，他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他们是北地来的就给他们介绍这单生意的。 这块地在他们牙行挂了小半年了，一直卖不出去，就是因为要价太高。 立春愤愤，“四奶奶，他们这是欺负我们对临安城不熟，一座丁点大的山竟然敢要五十两银子，比我们买上等地还贵。” 谷雨瞥了她一眼道：“那是在我们北地……” “北地怎么了？我不觉得北地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们那儿地多，这边的一亩地，我们能在北地买三亩。” 穆扬灵则道：“行了，江南地少人多，贵一些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现在住在这儿就得接受这儿的物价，回去以后你们再找两家牙行看看，这边的地这么少，显然只买一个庄子是不够的。” 而且，这和北地最不同的一点是隐秘性。 穆扬灵有些头疼，她想要试验新的种子，还要不停的做实验，买散地显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她的试验田招来了虫子或更顽固的野草，那在她旁边的人家不是要倒霉？而且也容易有纠纷。 还有一点则是试验具有不稳定性，她需要时刻控制试验的区域，总不能试验田需要浇水的时候，就派人去求上一块儿田的人家帮忙放水吧？ 穆扬灵道：“我们得买个大庄子，最好是百亩多的地连成一片的那种，那样隐秘些，不然我们做些什么事请别人一伸脖子就全都知道了。” 要知道她在兴州府时做试验时，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她在鼓捣什么，因为地实在是太广了，那儿一大片都是她的地，离她家地最近的胡家抬起头来看向她的试验田，也只能看到黑影在那里，他们在干什么别人全都不知道。 立春发愁，这样的地在北地一抓一大把，但在临安城怎么着啊。 一群人发愁，第二天牙公却又找上酒楼，恭敬的道：“卖家已经同意减价，就照太太给的那个价钱，不过他们要立刻要，所以……” 穆扬灵点头，“那一共是二百八十两，手续一办完，钱我立刻给。” 穆扬灵示意冬雨，冬雨立马打开一个小盒子，数出足够的银两交给牙公。 穆扬灵道：“这块地还是太小了，我想要大一些的。” 她想了想，道：“也不用肥力多好，掺杂着中等地下等地也不要紧，最主要的是够大，到时候修建了庄子，夏天的时候也能去避避暑。” 若是庄子上中下三种地都包括才好呢，试验更加全面。 牙公想了想，问道：“太太，若是那些地包括了山呢？”他忙解释道：“不是外头那种风景秀丽的山，就和我们昨天看的那种差不多，小山丘。” “地有多大？” “大倒是挺大的，就是包涵了一大片的河边洼地，卖家要求了要一块儿买走，所以……” 穆扬灵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河边洼地？有多大？” “连着三座小山丘，总共算下来有将近五百亩左右吧。” 穆扬灵挑眉，“这么大一块连成片的地会没人要？” 牙公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块地是秦相大人家一位管事的，这价钱上高了些，加上地的情况有些不好，所以没卖出去。” “秦相家的管事，不是说奴才不能有私产吗？”穆扬灵扭头好奇的问立春。 立春道：“四奶奶，您给我们的赏银就是我们的，自然，四奶奶要是收回也可以。” 立春纠结的道，不过很少有主子这么做就是了。 谷雨瞟了她一眼，低声解释道：“不过，一般能在外置产置地的奴才很少，按理说只文书一项就办不下来。” 但这个世界从来不能以律法为准，真要一切照着律法来了，这世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穆扬灵点点头，问牙公，“他出价多少？” “包括山及河边洼地共是五百零八亩，他要价两千两。”牙公小心翼翼的道。 这下换他们这边诧异了，“这么多地价格听上去也不是很高啊。” 牙公苦笑，“几位去实地看过就明白了。” 这意思是地的情况很不好？ “除了这块，还有其他大块的地吗？” 牙公道：“太太爽快，小的也就不瞒您，其实这临安城的地从来就不愁卖，因为好几家是一直收地，散地还好，十几二十亩的，那几家也看不上，但一超过五十亩，连上册的机会都没有，都是直接拿到那几家跟前让他们选的，所以这外头大块的地全都是他们挑剩下的，实在是很不好，价钱上又压不下，正因如此，大家都宁愿买散地，也不费钱去买那种大块大块的，得不偿失啊。” 牙公想了想，继续道：“就比如这位刘管事的地，里头山头和洼地的面积占了大半，剩下的还夹在山与山之间，认真算下来，能够耕种的也就那百十来亩，其他的都是废地，但这价钱开得太高，这才一直卖不出去。” 第445章 退路 临安城西城门外有一条河叫清河，清河绕宝山与大明山相望，牙公所说的地就在清河边上，河边洼地和三座小山丘就占了大概三百亩，剩下的两百亩有五十亩左右在山丘与山丘之间，穆扬灵去看过，洼地上来的一百五十多亩还不错，上中下三等地都有。 而河边洼地大概有一百二十亩左右，如果在前世，可以开发成景观或公园，但在现在，这样的地的确不能耕种。 挖沟壑将水排出去估计能得到肥力较好的田，可那样一来就破坏了湿地的环境，而且，也要费不少的人力物力，穆扬灵不觉得有操作的需要。 穆扬灵骑着马儿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对牙公笑道：“告诉那位刘管事，他的地我买下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把价钱压一压，这些河边洼地可不能耕种。” “这……”牙公很是为难。 穆扬灵慢条斯理的道：“你能压下多少钱，回头我都分你一半。” 牙公立马道：“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的。” 穆扬灵微微点头，带着人回去了。 立春和谷雨都会骑马，因此两人后退穆扬灵一步，不由疑惑的问道：“四奶奶，您怎么买这个地方？可耕种的地方只有两百亩左右。” 穆扬灵指着大明山的方向笑道：“你看那里风景多好？我们买不起那里的地，住在这里能看见也不错呀。” 立春和谷雨对视一眼，都不相信，四奶奶可不是只爱游玩的人。 穆扬灵回去却将两人打发离开，跑到齐修远的书房里搜出他的地图，拿出一张白纸来认真的描绘。 齐浩然一身酒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穆扬灵还呆在书房里，他灌了一壶解酒汤就过来找她。 穆扬灵嫌弃的推他，“赶紧去洗澡换衣服，臭死了。” 齐浩然身子一晃就坐到了穆扬灵的座位上，打了一个酒嗝嘟囔道：“我不觉得臭。” 他拿起穆扬灵画的东西，摇头晃脑的道：“这是酒香……”齐浩然脑袋一顿，眼睛微眯，认真的看起手中的纸，诧异的看向穆扬灵，“这是……” 穆扬灵这下也不介意他臭了，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怎么样，我们买下这个庄子，时不时的去住一段时间如何？”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光，点头道：“你叫人去修建吧，修好了以后就和嫂子时不时的去住一段。” 图上不仅有穆扬灵今天看中的那块地，还有从那里上主道的路线图，齐浩然只一看就明白了，那是穆扬灵打算给他们留的后路，从那里绕大明山上主道有四条官道，四个方向，不管是从哪里走，到最后他们都能回到兴州府。 如果有一天真的事发，这将是他们的后路之一，比之前大哥给他们安排好的后路还要好。 而这，也正是穆扬灵愿意买下那块地的原因，不论赢利与否，她都要买下。 齐浩然拿起笔在最西的那座山丘底下画了一个圈，道：“我们的庄子就修建在这儿。” 穆扬灵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在东面一路修建房舍给农户居住，好在我们出城后是是从东往西，所以我们从庄子里出来往西很隐蔽。” “庄子修大一些，到时候我给你们送几个护卫过去。”齐浩然压低声音道。 穆扬灵则笑道：“好啊，不过他们得会种地才行，不然留在庄子里太过显然。” 齐浩然点下头，就将纸折了折烧了，道：“记在脑子里就好。” 牙公最后帮他们将价钱压到了一千八百两，穆扬灵信守承诺给了他一千九百两，并没有出面，直接叫酒楼的一个管事跟着去将所有的手续办完了。 刘管事卖完了地才知道买地的竟然是齐家，一下子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秦家现在跟齐家不说是势如水火，但肯定是不友好的，他这时候跑来和齐家做生意不是找死吗？ 刘管事就想将地收回来，前去的酒楼管事笑眯眯的道：“买卖已成，刘管事再反悔可就不地道了。” 刘管事脸色难看，却毫无办法的看着他离开，若是其他人他还能以势压人，但齐浩然这一边他还真压不住。 穆扬灵拿到东西就开始让人去买下人，雇佣长工，至于庄子的管事则从他们带来的人中选，这毕竟是一条后路，自然不放心交给别人。 再有一个月就到春闱了，许多人涌入临安城，就连奴隶市场也热闹不少，被选中的庄子管事祝良一口气买了五十八个奴仆，大多是单身的，只有四家是拖家带口。 祝良没把人拉回齐府，直接让人在山底下盖棚子开始修建房子。 这些名义上都是穆扬灵的嫁妆，所以齐府没有染指的权利。 祝良是祝总管的长子，对齐修远和齐浩然的忠心不用说，除非他能够不顾北地的父母妻儿，不然他就不会背叛他们，所以穆扬灵很放心的将事情交给他办。 祝良不明白四公子为什么让他到四奶奶手底下管庄子，因为之前他可是跟在四公子手底下管着一些情报的，要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 但他始终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他要做的就是听主子的话就行，所以再有怨气他也不会表现出来，穆扬灵交代下来的事他都会办好。 “四奶奶，只有长工和那些下人只怕不够，我们要不要招一些佃户将地租出去？”祝良问道。 穆扬灵微微蹙眉，她从没有招过佃户，她将他们修建的庄子地图拿出来看，点了东面一块儿较大的地方大，“只把这块租出去，其他的全部都用长工，可以将房子修建多一些，以后长工们就住在这里，将他们和我们的人分开。” 穆扬灵指着三座山中间的地道：“除了修建的房子，剩下的田地全都交由下人们耕种，不要让佃户们轻易到庄子里来，”穆扬灵一笑，“不过也别做得太过明显，行了，春种就要开始了，分出一半的人手盖房子就行，我们也要着手准备耕种的事了。” 祝良听得激动起来，不许佃农到庄子里来，看来这庄子是有大用处的，果然，四公子怎么会让他埋没在耕田种地上？ 第446章 怀疑 为了建好庄子，钱流水似的花出去，就算知道这是后路的存在，她也不由心疼起来。 本来只当他们在置办产业的皇帝拿到他们花销的清单后也不由思考起来，“只是一个小庄子就花了两千六百多两？” “是，他们在庄子里建了不少房子，都是安置下人和长工的，加上三座山的开发，一共去了将近五百两，算是正在建设的庄子，差不多是这个价。” “他们一年能赚多少钱？” 暗卫想了想，道：“以去年的亩产和粮价来算，一百八十亩的地也就赚个八百两银子，这还不算耕种去的成本。” 皇帝敲了敲桌子，“所以这是一本蚀本的买卖？” 暗卫低头，“除非齐家有其他的用处，不然，这笔生意是不合算的。” 皇帝嗤笑一声，“他们有什么想法问问齐浩然不就知道了？这几天齐修远隔三差五的给朕上书，想要朕将齐浩然放回北地呢。” 暗卫不说话。 “袁家如何？” “袁家一点动静也没有，和齐李氏虽走得近了些，但也没有特别的亲厚，同是武将，倒也没有异常的地方。” “那就继续盯着。”皇帝挥挥手，让暗卫退下，然后招来内侍，让他去宣齐浩然觐见。 齐浩然没想到皇帝会找他问庄子的事，努力压制着才没叫自己露出异样来。 皇帝笑眯眯的问道：“大家都说那块地会亏本，你怎么还卖？就算是想要和秦相道歉，也不用如此拐弯抹角啊？” 本来还在想计策的齐浩然一愣，问道：“皇上，我为什么要和秦相道歉？” “你上次拒婚不是惹恼了秦相吗？你也是，就算要道歉，也不用去买他奴才的地，送些东西过去不就行了？” 齐浩然看着八卦的皇帝，叫道：“您可不能冤枉臣，臣可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皇上，婚事本来就要你情我愿，我又从没露过想娶他女儿的想法，更没有始乱终弃，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是真看上了那块地才买的。” “哦？那块地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花费这么多钱去买？” 齐浩然脱口而出，“皇上，那可是一块儿宝地。” 皇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可朕听说，那块地光山头和河边洼地的面积就占了三百亩，怎么可能是块宝地？” 齐浩然只能硬着头皮道：“您别看那洼地不能种地，但是它能，能养鱼，山上也能种果树，到最后的收益未必比种地少。” 皇帝怀疑的看着他，这是把他当傻子来骗？ 齐浩然只能涨红了脸道：“皇上，您不信就等着吧，等到了冬天您看，这山和洼地的收益肯定要比种地的高。” 皇帝见问不出什么，只能点头道：“朕不过是一问，不过你手下有能人可以创收也是有可能的。” 齐浩然立马辩驳道：“臣手底下哪有什么能人？这种地的事都是听穆氏的，她很会种地。” 齐浩然见皇帝微笑不语，就知道他不相信，他只能再三强调了一遍，最后皇帝已经确定他们的庄子必定有猫腻，既然对方这里不说，他只能叫人去盯着，所以挥手让齐浩然下去了。 齐浩然沮丧着出宫，这后路还没建成就暴露了，这叫什么事啊。 齐浩然愤愤，皇帝没事总盯着他干嘛？ 不就置办了一个庄子吗？底下那么多臣子每年都置产置业，甚至贪污受贿的不在少数，为什么不盯着其他人就盯着他？ 齐浩然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对穆扬灵道：“皇上发现我们的庄子有异常了。” 穆扬灵一愣，“我们没做什么呀。” 虽然打算将这个庄子用做后路，但此时他们还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按照正常庄子的建设在投入而已。 齐浩然趴在榻上道：“怎么可能没做？我们花了这么多钱，皇帝觉得奇怪，就把我叫进去问了。” 穆扬灵着急道：“那你承认了？爷，你怎么这么糊涂？” “你当我笨啊，”齐浩然翻着白眼道：“我要是承认了，我现在还能活着吗？” 齐浩然有气无力的道：“我骗他说那块地是宝地，山头和洼地的收益今后会比可耕种的田地收益还要大，这话说出去我自个都不信，更别说他了，不过好歹他也没能查出我们为什么买这块地，所以这个后路还是掐了吧，以后他只怕会时时盯着这个庄子了。” 穆扬灵却坐在他身边沉思，然后猛的一拍他的背，“谁说洼地和山头的收益就不能超过种地的？”穆扬灵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们可以试着发展一下立体农业呀！” 齐浩然被她拍着差点蹦起来，闻言一愣，问道：“什么是立体农业？” 穆扬灵就扯过一张纸，沾了墨在上头花了几个圈，道：“我们可以在山上种果树，当然，果树的收益可能要等两三年，但果树的行距大，头两年我们可以在行距间种些黄豆，花生之类的。” “至于洼地，我们可以把我们那一段的河流用网拉上，然后在里面养鱼，一百二十多亩的洼地呢，就算不能开出来种地，也可以拿来养鸭子，鸭蛋和鸭肉也是收益，我们不是有五十多个下人和不少的长工吗？农闲时就让他们去干这个。” 齐浩然犹豫道：“鸭子可以养在洼地上？” “当然，那么大的草甸子，连窝都不需要盖，直接放养，我们到时候绑好裤腿直接去找鸭蛋就行，鸭子都是在水里养的。” “那鸡呢？能养鸡吗？” 穆扬灵鄙视齐浩然，“鸡是在陆地上养的会不会，你见谁在水里养鸡？” “那山上岂不是还可以养鸡？”齐浩然随口道。 穆扬灵一愣，然后就笑着夸奖道：“你真聪明，不错，我们还可以在山上放养鸡，这样还有鸡蛋可以收，鸡粪也能做肥料，不过养鸡也很费粮食，不能养太多，也许可以再在果树间种些青菜，这里离临安城那么近，要卖菜也容易……” 穆扬灵越想思想越开阔，最后就不理齐浩然了，自顾自的趴在桌子上将她的想法写下来，到吃晚饭的时候她才弄完，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后笑道：“如果我们能让这块地变成宝地，皇上还会盯着我们吗？” 齐浩然想了一下，道：“除非这块宝地的收益很可观，可观到让皇帝认为我们就是奔着这块地本身去的，不然他就还会怀疑我们。” 穆扬灵就雄心万丈的道：“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相信这块地就是宝地的。” 齐浩然不抱多少希望，但也没阻止她，只是已经开始打算寻找另一条退路了。 第447章 惹事 到了春种的时候，穆扬灵直接搬去了庄子上住，李菁华很不能理解，“交给下人去做不就好了？” 穆扬灵摇头道：“其他的还行，试验田我得亲自种，我带下来的种子并不多，可不能叫人给我浪费了。” 人多办事快，此时庄子已经建成了，大家开始除草耕地下种。 穆扬灵将八亩地划出来做试验田，分开种植小麦和水稻，庄子里的人见东家甚至亲自下地都张大了嘴巴，倒是祝良习以为常。 四奶奶在汉中府有几十顷的地，每年春种秋收都会跟着一块儿下地干活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因为他父亲是总管，他还知道西营的粮食一直能够自给自足并且有所剩余，全赖穆扬灵改良的种子，若是她能培育出更高产的粮种，那将军养更多的军队也没问题了。 穆扬灵带着人将八亩地下种后才带着人去考察河边的洼地。 这块洼地又宽又长，水草很丰美，越靠近清河水草越长，而靠近陆地这边则是湿漉漉的草甸子，水只没过脚背。 不说长度，只洼地的宽度就有两百米左右，穆扬灵越看越满意，扭头问道：“这种地当初是怎么会卖出去？” 祝良以为她是嫌弃，就道：“小的打听过了，这一片上千亩的良田本来是一犯官家的，当初买地的时候，衙门就把这片洼地当搭头送出去了，后来犯官家被抄家，这地就收回去重新卖出去，这五百亩最次的地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秦相府刘管事的手里。” 祝良顿了顿道：“说是五百亩，其实有效面积就是一百八十亩，山头和洼地都是搭头。”所以人家当年买的时候可没花这些钱，意思是四奶奶您被骗了。 穆扬灵知道了缘由，满意了，“那我们可要将这一片的地契收好。” 祝良无言以对，您是觉得这地有多宝贵，会有人来抢呀？ “我叫你订购的渔网到了吗？”穆扬灵扭头问道。 “到了，都堆到庄子上了。” 穆扬灵点头，“找十个会水的青壮，将渔网将这一片洼地围起来，本来还想借用一下河流养鱼的，不过现在看来，只我们的洼地就足够了，开始买鱼苗吧，分批放养，看过情况后再决定第二批的放养时间。” 祝良应下，“那鸭苗？” “鸭苗先不急，等我们把田都种了再买鸭苗，”穆扬灵嘴角微翘，道：“到时候稻禾应该稳了，把鸭子赶到田里去吃草吃冲，试试看，能不能增收。” 祝良结巴道：“这样不会压塌禾苗吗？” “控制好鸭子的数量就行了，我们的田这么大，每次赶几百只下去怎么会压塌？”穆扬灵自信满满的道：“放心吧，鸭粪在田里还能做肥料呢。” 祝良无奈道：“那是不是还要叫下人把洼地里的鸭粪扫出来放到田里去？” “那是给鱼吃的，我们干嘛要费心费力的去扫？” 祝良决定未来半年内绝对不吃鱼，吃鱼也不吃庄子里产的。 安排好后，穆扬灵叫人看好试验田，这才回齐府，皇帝听了汇报沉默良久，问道：“难道那块地真是宝地？穆氏竟然还亲自下地耕种。” 暗卫沉默半响，道：“皇上，奴才听到庄子里的人叫那穆氏耕种的地做试验田，而且，北地传回来的消息，她在兴州府似乎也有一块地是用来做试验的。” “做什么试验？”皇帝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 暗卫摇头，“城固屯里的村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那儿的地太广了，若是有意隐瞒，很难查得到，不过他们的试验田应该还在办，皇上再给奴才一些时间，他们应该可以得到详细的介绍。” 皇帝皱了皱眉，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他决定再观望一下，若真像齐浩然所说他们看中的是那块地本身，或许他可以启用他。 虽然因为开恩科，叛乱有所减缓，但因为户部拿不出赈灾的银子，各地的混乱还在继续，现在是文官易得，武将难求，不是都说齐浩然功夫不错吗？ 既然北地不放心他去，或许可以将人调去西南，再给他安排一个监军，只要压着不让他出头，任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皇帝正想着要考察齐浩然，而此时，正在被考察的齐浩然正在一间茶馆里和人打架，很是嚣张的把几家公子给打进了医馆。 陈骞推开挡在身前的奴才，跳上桌子叫嚣道：“有本事你们就砸，爷看看谁敢再动手！” 齐浩然沉着脸站在桌子前面，扬着拳头瞪着他们。 闵舟捂着脸喊道：“陈骞，你不要脸，扯上齐浩然算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跟我们单打独斗。” 陈骞翻着白眼道：“当我是傻子啊，我们只有三个人，你们一大群，就算是单打独斗，你们也能车轮轮死我们，现在我们以一斗八，你们只管放马过来，我们就只出齐浩然一个人。” “不要脸，陈骞，你太不要脸了，”跟闵舟一伙儿的都叫起来，齐浩然十二岁就能打遍京师无敌手，和他同龄的，就是袁五郎都打不过他，何况他们这些手无傅鸡之力的书生。 他们只能把苗头对准齐浩然，“齐浩然，你真的要插手我们的事？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 闵舟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是啊，齐浩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纨绔了，他已经在朝廷里当差了，大家精神一震，这不仅犯规，还犯法，因此大家不依不饶了，“齐浩然，我们要告你，你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 “他爹就是御史台的……” “那也不怕，他老子不疼他……” 大家都跃跃欲试的给齐浩然一个难忘的痛苦，陈骞和伙伴们目瞪口呆，都抱歉且伤心的看向齐浩然，难道他们今天难逃被揍一场的下场？ 齐浩然却嚣张的扬着拳头道：“你们要是敢告诉御史，我就天天揍你们，你们告一次我揍一次。” 太嚣张了！ 闵舟跳起来就要理论，却被旁边的人一拉，大家就扭头看向后面，就看到御史大夫正带着两个小御史满脸青色的瞪着他们。 所有人都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御使大夫看向齐浩然，冷哼一声，问道：“齐参将，现在还没到下衙时间吧？你在这里干什么？” 齐浩然瞪大眼睛道：“我是回京述职的，皇上还没给我安排差事呢，我哪有什么下衙时间？” 第448章 讨要 齐浩然因为打架被御史弹劾，皇帝让他写告罪折子并且在家关禁闭半个月。 齐浩然恹恹的回家，穆扬灵哈哈一笑，将账册一收拾就回家陪他面壁思过去了。 皇帝也意识到不能让齐浩然总这么在外头晃荡，对方毕竟是一员四品参将，所以想了想，就把人暂时给安排到兵部去了。 等他管完禁闭就能去兵部上班了，而和他一起参与打架的公子哥们皇帝则没心情管，但他们的父亲都因为他们被御史弹劾治家不严，荣幸的被恼羞成怒的老爹打板子，关在家里半个月不能出门。 所以说起来齐浩然还是幸运的，因为他老爹管不住他，所以他没被打。 打架双方是老熟人了，虽然有在一起喝酒过，但更多的是一聚在一起就相争，那天就是因为春闱出榜，陈骞榜上有名，而闵舟却名落孙山，两边在茶楼里碰上就互相冷嘲热讽起来，然后就升级到了动手。 如果不是齐浩然是官，这事多半也就和往常一样，打完架后凑些钱赔给商家完事。 但齐浩然和他们不一样了，他是有品阶的官，好死不死的还遇上了御史，所以大家都把挨打的事记在了齐浩然头上。 闵舟这边认为，“齐浩然那个混蛋，要不是他被御史弹劾，我爹怎么会被连累？我爹不被连累，也不会恼羞成怒的揍我，等我出去一定要让他好看。” 其他人也是一番咬牙切齿的发誓出去后绝对不放过齐浩然。 而陈骞被打得最厉害，就算知道他还要去参加殿试，陈方下手也毫不留情。 陈骞悲痛欲绝，捶着床道：“浩然那个笨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威胁人不准告诉御史，这不是找弹劾吗？就算威胁也应该等人走了找个小巷子把人拉进去啊……” 在陈骞看来，要不是齐浩然最后那句“你们敢告诉御史，我就天天揍你们”的威胁，御使大夫不一定会管这样的小事，临安城里每天打架斗殴的官吏之子那么多，御史台管得过来吗？ 齐浩然完全不知道大家怨念，本来还为关禁闭郁闷不已，见穆扬灵肯回来陪他，瞬间治愈。 立春进屋就看到齐浩然正板着脸盘腿坐在榻上看书，这倒是让她有些惊奇，要知道这两天四公子可没少闹四奶奶，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穆扬灵抬头问道：“有事吗？” 立春回过神来，道：“四奶奶，赵总管在外头求见四公子。” 齐浩然立马将书收起来扔到一边，跳下榻道：“我去看看什么事。” 赵总管是来找齐浩然拿钱的，他小心的道：“府里的开销有些大，所以……”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回头我把我和大哥的帖子送过去，你们直接去衙门里领俸禄吧。” “这，”赵总管目瞪口呆，“这俸禄也没多少啊。” 齐浩然怒目，“除了俸禄我和大哥还有什么钱？我们如今身为身子，并无私产，又为官清廉，都已经把所有的俸禄都交到公中了，你们还想要什么钱？” “四爷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既然我们把俸禄都交到了公中，那我们的花销府里就得负责，大奶奶和我们四房的月钱，奴才的月例一分都不能少，至于大奶奶那里的小厨房，因为府里其他主子院里没有，就不用府里管了。” 齐浩然恶意的加了一句，“大奶奶会用她自己的嫁妆添补的。” 赵总管顿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齐修远兄弟手中没私产是不可能的，齐修远可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可关键是人远在北地，就算不在北地，在临安城，他想要自己变得没有私产还不是很容易？ 将产业挂在幕僚他人名下就行。 别的不说，府里谁不知道范家表公子名下的生意都有四公子的份儿，不然四奶奶会帮表公子打理那些产业？ 就是四奶奶愿意，表公子也要斟酌一番啊。 偏酒楼是记在表公子名下，干货店等其他东西也都是在表公子名下，四公子硬说是帮表公子的忙他们也没证据说这是四公子的私产。 赵总管只能回去回复老爷和太太。 齐浩然哼了一声，他和大哥早不指望家里了，而家里的这些财产以后多半是给二哥三哥的，不弄私产，难道真把赚的按些钱往回搬？ 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齐丰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道：“既然如此，你就拿了帖子去领他们的俸禄就行，他的月钱比照二公子和三公子的，李氏和穆氏也比照徐氏她们的。” 赵总管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吴氏却有些不甘愿，道：“他们明明有这么多钱，家里有些困难，支援一下怎么了？你可是他们的父亲，他们却宁愿把钱记在范家那小子名下，也不愿给你拿……” “行了，”齐丰哪里不知道吴氏的想法，摇手道：“没有证据，闹下去我们也讨不得好，反正以后这些家业都是留给老二老三的，他们在外头的事我们就别管了。” “老爷？”吴氏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齐丰面色凝重，低声道：“浩然拒婚，惹恼了秦相，我本以为我们家肯定会受到打压，可谁知秦相接连几个动作都没什么效果，浩然只知道吃喝玩乐，和严家，袁家等可没多少交情，能请动他们帮忙的只有修远，他远在北地都能遥控京里的事，我们还是别惹急了他。” 齐丰对齐修远并没有多少父子情，毕竟儿子从小就仇视他，更是离家十年，再多的父子情也消磨掉了，他相信，齐修远对他差不多也是这个感官，甚至还带着恨意，虽然不愿承认，但他也知道，祝氏的死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既然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没多少情义，在齐修远得势的时候自然是能避让就避让一些。 本来以为他不过是一武将，没料到皇上会如此忌惮他，而其他老臣会如此看重他。 齐丰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心中是又苦涩又酸楚。 第449章 菜蔬 如果他的另两个儿子出息，以齐丰的性格，自然不会向两个儿子低头，可齐少盛今年春闱又落榜了，虽然明年还有一次恩科，但以他日渐急躁的状态来看，明年想要考中的几率也很小。 至于三儿子齐少泰就不用想了，他虽然比老四勤奋得多，但论读书的天赋也不比老四强多少，他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尽力让他们四兄弟和睦相处，最起码不能让老大和老四反过头来对付老二和老三。 当年他不过二十就可以忍辱负重的娶祝宛以求得祝家的庇护，此时，他自然也可以继续容忍两个儿子的嚣张跋扈，以保护另两个儿子。 齐浩然不知道父亲的想法，不然非得闹翻天不可，因为有齐丰压制，加上齐少盛落榜，东府那边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来骚扰西府这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过发，下人就给他们分了东西府的叫法。 因为昭德堂和昭华院在正院的西边，所以把大房和四房叫做了西府，而正院和齐少盛兄弟夫妻住的地方则被笼统的归为了东府。 上头主子们也知道底下人的叫法，全都默认了。 穆扬灵见俸禄交上去后，齐丰吴氏那边几乎不再干扰他们的生活，连时不时冒出来酸两句的小吴氏也消失了，穆扬灵满意了，扭头对齐浩然道：“早知道只要把俸禄交上去之前，早说啊，我老早就给双手奉上了。” 齐浩然却知道父亲是被大哥的手段震慑到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恭维穆扬灵想得开。 穆扬灵喜滋滋的道：“庄子里传了话过来，我们第一批的菜蔬成熟了，等你关完禁闭，我要带大嫂去庄子里住几天。” 齐浩然一愣，问道：“你不陪我了？” “陪啊，”穆扬灵道：“反正你又没差事做，跟我们一块儿去玩呗，我们可以去河里钓鱼，祝良说清河里有很多的鱼，上次他们给府里送来的就是他们自己下去抓的，我吃了觉得还挺好吃的。” “我们不是自己养有鱼吗？怎么还去河里抓？”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自己养的现在也就两指大小，而且家养的总没有野生的好吃。” 齐浩然无语的看着穆扬灵，他并不觉得家养的和野生的有什么区别，闻言道：“我看你就是贪小便宜吧。” 穆扬灵自得道：“贪便宜有什么不好的，也要由便宜给我占啊，你到底跟不跟我们去庄子？那里离大明山不远，说不定还能去山上逛逛，不是说山上有不少寺庙吗？” 齐浩然心动起来，点头道：“等我关完禁闭我们就去。” 但等三天齐浩然禁闭结束却被叫进了宫里，然后就正式入兵部上班了，穆扬灵只好抛弃他带着李菁华两人独自去了庄子。 庄子里按照北地的习惯建了炕床，李菁华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丽水青山，笑道：“这地方风景真不错，一起床往窗外一看就是大明山，云雾缭绕的，要是能住到上面，往下观景，那就更美了。” “等您要上山下山的时候就不觉得美了。” 李菁华一愣，然后想到那高度，失笑一声，摇头道：“你说的也是，真要每日爬这么高的山和下山，那再美的风景也不美了。” 李菁华现在怀孕已有五个月，一到中午就有些困倦，穆扬灵就让她休息，自己则带着立春和谷雨上山去看那些菜地。 果树此时已经全都种下，还都是小小的一棵，只到小腿膝盖高，穆扬灵让祝良找了好几个果农，在原有的株距上又多增加了一些，这样一来，果树的株距和行距都有所增加，可以保证它们更充分的日晒和吸收到足够的营养。 三个山头全部种上果树，在庄子上面的山头上让人在树与树之间种上了大豆和花生，而隔壁一个山头则全种上了菜，最远的那一个则养着鸡，还种着一些喂养鸡鸭的菜。 穆扬灵则去看专门种菜的那个山头，此时还是春季，各种菜蔬都比较少，穆扬灵在他们准备种地的时候就让祝良安排出一些人来种些春季的蔬菜。 蔬菜一直比较快长大成熟，祝良原本是想让穆扬灵来看看他们种出来的白苣（生菜）和葱，目前来说，只有这两样能收，但穆扬灵带着人上去转动的时候，却道：“白菜，萝卜秧子都可以收了，拿一些去酒楼饭馆里问问，也不用拘泥于临安城，我们种的菜蔬不少，临安城肯定吃不下。” 祝良微张着嘴巴，忙道：“四奶奶，虽然我们种的菜蔬不少，但临安城这么大，怎么可能吃不下？” 别的不说，只饭馆酒楼的消耗就有多少了，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大户人家，临安城看着小，可里头却住了六十多万人呢。 “总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赚了，你别忘了，临安城内的菜蔬一直是周边百姓们零散提供的，我们的菜要比时令的早一些，又嫩又小，因此按正常价格我们会亏，所以把价钱提高一些，回头你和酒楼的管事商议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来。” 祝良沉默，价格提高，那销量肯定会下降很多，毕竟除了大富人家，谁会花多余的钱在蔬菜上？ 中富和小富人家宁愿把那多余出来的钱拿去买肉好不好？ 穆扬灵确定了大方向就把事情交给祝良了，最近有些返春寒，不知道试验田里的水稻和小麦怎么样了。 穆扬灵去看她的试验田，祝良在纠结了一会儿后就各摘了一小篮子的蔬菜去城里找酒楼的钱管事，钱管事把菜交给了厨房，在外头挂了今日特供的牌子，在仔细观察食客的满意度后和祝良商议了一下，最后将价钱提高了一倍。 祝良咋舌，“高这么多，这菜能卖出去吗？” 钱管事自信的道：“祝老弟放心，你只管拿着东西去找人，肯定能卖出去，记住，一定要咬定了这个价钱不松口，我们的菜又鲜又嫩，何况，如今市面上的菜只有白菜和萝卜秧子，白菜多是去年窖存下来的，而萝卜秧子可都是晒干的。我建议老弟等菜出来了立马拔了种新的菜，只要你总能比别人快一步，不用多，只半个月左右，就保证你不亏。” 祝良不得不承认钱管事的确是做生意的材料，在这方面上他就要差许多，难怪四奶奶叫他来和钱管事商议。 祝良想了想道：“那些熟的菜就这么拔了，也太浪费了吧？” 钱管事笑道：“不拔，你卖出去也就二三铜板一斤，还得费时间去卖，光人力就花费多少了，还不如卖个新鲜，别的不说，白苣和白菜拔一颗少一颗，只要你在半个月内把这些全卖出去，不就不浪费了吗？” 祝良有些紧迫起来，生菜和小白菜占了三分之一个山头，可有不少呢，半个月卖光，这也太难了。 第450章 意外 从第一季的蔬菜开始，之后每一个季度的蔬菜穆扬灵的庄子都要比别人早上二十天左右出现。 从供应酒楼饭馆到豪富之家，祝良渐渐将生意扩大化，因为他们的价格高，做的是早季蔬菜，因此对临安城附近的菜农和百姓们影响不大，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矛盾。 在外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穆扬灵赚进了来到临安府后的第一桶金，数目还相当可观。 祝良将账本交给穆扬灵的时候也很是感叹，他是真的没想到菜蔬也能赚这么多钱。 晚上，放在穆扬灵房间里的账册就出现在了皇帝的案桌上，皇帝翻了翻，问道：“赢利如何？” “回皇上，才两个季度，只菜蔬一项就赢利六百五十五两银子。” 皇帝也不由坐直了身子，诧异的问道：“这么多？” “是，奴才听说他们还要扩大规模，明年可能要拿出两个山头来种菜蔬，将生意扩大到附近两个城，而他们也在打听附近的山头及田地价格。” 皇帝敲了敲桌子，沉思道：“所以他们当初买这些地真的是为了赚钱？” 暗卫看着皇帝，不语。 “他们的鱼和鸭养得怎么样了？”既然注定亏本的山头赚钱了，那洼地呢？ “奴才叫人听过他们的谈论，鱼的情况很好，以现在的价钱来说，稳赚不赔，但能赚多少还得下网后才知道，至于鸭子，已经开始下蛋了。” “那也是赚钱了，”皇帝露出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盯这么紧了，留一人在那里盯梢即刻，其他人都调回来。” 暗卫就松了一口气，说真的，盯着那个庄子真是有够无聊的，全是各种农事，根本没有一点价值，而且，庄子几乎没有什么防卫力量，太不挑战了。 皇帝将账册扔回去，道：“还回去吧。” 暗卫捡起账册退下。 晚上，穆扬灵要入睡的时候经过书桌，看到桌子上的账册脚步不由一顿，她歪着头看了那本账册半响，上前翻了翻，嘴角就露出一抹微笑，依然将东西扔在桌子上，这才爬上床。 齐浩然已经摊着手脚在床上打呼噜了，穆扬灵爬过他躺在里面，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睡觉。 齐浩然砸吧了一下嘴巴，翻过身就将人抱进怀里，继续打呼，穆扬灵则走神的想着，谁会动她的账册？ 她的院子虽然不像大嫂的一样严密，但想要越过立春和谷雨动她的东西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立春和谷雨知道她的习惯，从不动她桌子上的东西，而齐浩然，穆扬灵掀开眼皮看了近在咫尺的人一眼，得了吧，他会动她的账册，下辈子吧。 穆扬灵暗中查了半个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暂时放下了，庄子里的麦子已经开始收割，水稻也快要熟了，穆扬灵想要亲自去看一下试验田的收获。 马车才驶出角门，几辆马车就飞奔而来，穆扬灵听到了文翠的哭声，“大奶奶，大奶奶，您坚持住啊……” 穆扬灵腾的掀开车帘，一辆马车刚好在旁边停下。 “出什么事了？” 对面马车的哭声一顿，然后文翠就飞快的掀开帘子，喊道：“四奶奶，四奶奶，大奶奶摔了一跤，您快救救大奶奶啊。 穆扬灵顾不得什么，一下就跳下马车，掀开隔壁的车帘，李菁华正面色苍白的躺在文棉的怀里，裙子上全是红色。 穆扬灵大惊失色，喊道：“把护卫喊来，让他们立马去请大夫和四爷回来，快。” 穆扬灵上车将李菁华抱下来，边往里跑，边道：“去把稳婆找来，叫厨房立马烧水。” 后面的车上有人急声喊道：“快将前面的马车移开，我们太太的马车要进去。” 紧跟在穆扬灵身后的文翠“嚯”的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说话的人，“啐”了一声这才追上穆扬灵。 那个开口的丫头吓了一跳，有些不满，但此时也不敢说些什么。 车上的人商量了片刻，就纷纷下马车走进齐府，此时也顾不得还在齐府外面，还是李菁华的情况要紧。 穆扬灵一路将人抱回昭德堂，边低声安慰她，将人抱进了产房里，她小心的给她褪下裤子，见裤子里的血虽多，却已经不再流，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她眼神凌厉的扭头问文翠，“稳婆呢？怎么还没到？” “奴婢这就去看。”才走到门口，就和拽着稳婆的立春撞在了一起。 稳婆早在五天前就已经住进齐府了，要找她并不困难。 两个稳婆疾步上来，穆扬灵忙将位置让给她们，“怎么样了？” “大奶奶这是要生了，快叫人去准备开水和剪刀，”稳婆甲顿了顿，道：“也不知道才刚撞到孩子没有，最好让大夫来看看。” 看这血量危险性倒不是特别大，她们遇到过比这更险的，但怕就怕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她们若不知详情，只怕到最后连大人都保不住，所以还是先找个大夫确认一下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穆扬灵也怕摔到孩子，闻言点头应下，一边轻轻地拍拍李菁华，低声道：“嫂子，你别担心，稳婆已经在这儿了，她们说不要紧，大夫也很快到了。” 穆扬灵顿了顿笑道：“我让人拿着大哥的帖子去请御医来，好不好？” 李菁华看着穆扬灵的笑脸微微安下心来，紧握着她的手道：“好，阿灵，好妹妹，我就全交给你了。” 穆扬灵笑道：“嫂子放心吧，有我呢，您只管听稳婆和大夫的安心生孩子就行，外头的事一律交给我。” 李菁华痛得额头冒冷汗，脸色更加苍白，穆扬灵就让稳婆上来检查，半响，稳婆得出的结论是，孩子还活着，但最好尽快生产，因为李菁华又开始出血了。 穆扬灵心中哪怕如火烧一般，脸上也尽量淡然的让人看不出来，她走出去扯过文翠，道：“你们大奶奶那里还有没有人参？” 文翠几乎哭出声来，摇头道：“上次大爷危急，我们大奶奶就拿出来用了，后来就留在府里给大爷调理身子用，库房里还有的人参最好的也只有几十年份的。” “哭什么？你家大奶奶还没死呢，”穆扬灵发火道，“去把一个护卫叫来，说我有事吩咐。” 第451章 托付 穆扬灵叫立春回去将她床头柜里的盒子找来，她将里面的银票拿了一半给那个护卫，道：“去酒楼找钱管事，尽量找年份高的人参。” 护卫接了钱退下，穆扬灵看向文棉，道：“你亲自去一趟范府，将姨太太请过来，问问她手上有没有好的人参。” 文棉应下。 穆扬灵站在台阶上指挥着人，本来还有些混乱的院子慢慢井然有序起来，大家各司其职。 穆扬灵让谷雨去问吴氏，库房里是否有年份高的人参，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吴氏她们不可能不知道，与其防着她们，不如她提前将人拉下。 等到安排妥当，穆扬灵这才把目光放在跟来的人身上，穆扬灵这发现这些太太姑娘，她一个都不认识。 穆扬灵正想开口询问，一个护卫就架着一个大夫飞快的进来，穆扬灵瞬间就丢下她们，忙迎上去，“大夫来了？您快里面请。” 大夫顺了一口气，虽然嗔怒，但也没多话，夺过自己的药箱就跟着穆扬灵进屋。 那些太太姑娘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立春虽不知道她们的身份，但也知道大奶奶这样铁定有她们的原因，不然文翠不会对她们这个态度，就站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到：“几位太太姑娘请先偏殿里坐着吧，我们大奶奶和四奶奶如今抽不出空来招待各位，还请诸位见谅。”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就不满的嘀咕道：“你们家不是还有太太吗？” 立春只当没听见，还不知道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牵扯，她哪里敢叫她们接触？ 不然她们趁着大奶奶和四奶奶没空将它们她们卖了都不知道。 立春直接将人请到偏房去，然后让王妈带人看住她们和守住院门。几人也知道她们被人提防了，偏她们和李菁华并不十分熟，所以只能忍下这口气。 屋里，大夫给李菁华把脉过后和穆扬灵道：“催生吧，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穆扬灵脸色难看的扯开一抹笑，道：“劳烦大夫开药方。” 文翠立马将人带到一边开药方。 李菁华浑身是汗，脸色苍白的抬头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孩子现在就可以催生，嫂子，您休息一会儿，省些力气，等熬好了药，我们就可以生孩子了，”穆扬灵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笑道：“说不定等四爷回来就能看到小侄子出生了。” 李菁华艰难的扯开一抹笑，眼泪却“啪啪”的往下掉，“阿灵，你别骗嫂子，是不是凶多吉少？我觉得肚子好疼，就没有停缓过，我好后悔啊，早知道今儿我就不出门了，我哪儿知道有这等灾祸，我只是往外走，她们就撞了过来，我的孩子……这是将军的第一个孩子，失去他，我不知道下次我还能不能怀上，将军一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穆扬灵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哥只会心疼你，怎么会恨你呢？他心悦你呢，嫂子，你还记得景炎二十四年的春天吗？那时候你们到郊外踏青碰到了一个农家小姑娘，傻乎乎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是专门去看您的，大哥心悦你，齐浩然不知道你好不好，所以让我去接近你看看你的品性，你看，大哥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怪你呢？” 李菁华一愣，满眼期盼的看向她，“真的？你大哥不怪我？” 穆扬灵狠狠地点头，“不怪，大哥一定不会怪你的。” 李菁华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温柔的抚摸肚子，柔声道：“阿灵，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如果，如果我死了，我求你帮我带他好不好？” 穆扬灵满头大汗，却不得不应下，保证道：“嫂子放心，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穆扬灵想了想道：“我以后会把孩子当自己的亲儿子带的。”自然是在李菁华出事的前提下。 李菁华似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顾虑，精神好了起来，顺带着肚子都没有这么疼了。 她们却都知道，这不过是心理作祟罢了。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将穆扬灵拉出去，低声问道：“四奶奶，这万一，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穆扬灵阴沉着脸道：“保大人！” 两个稳婆惊讶，她们还以为穆扬灵是保小孩呢，毕竟刚才俩妯娌的对话她们可是听在耳朵里的。 不过保大人更好，保大人的几率毕竟比孩子大些，两人应下，开始进去准备。 穆扬灵亲自打了热水来帮她清洗，一边给她擦拭脏污，一边微笑着和她说话，李菁华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能笑着应上两句，两个稳婆对穆扬灵的做法表示赞赏。 “阿灵？”齐浩然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菁华微微抬起头来，穆扬灵忙压下她，笑道：“是我把他叫回来的，我出去看看，嫂子先歇歇。” 齐浩然带了御医回来，看见穆扬灵出来就扯住她问道：“嫂子没事吧？” “还好，”穆扬灵看向御医，恭敬的行礼道：“麻烦大人了。” 御医微微点头，拿着药箱进去，出来后和前面一个大夫同一个结论，“最好催生，不然胎儿要保不住了，好在此时离夫人的预产期也不远了，孩子应该没问题。” 齐浩然大松一口气，忙将人请到一边，穆扬灵则拿了大夫开的药方给他看，御医微微点头，道：“这个药方就很好，我再开两个，保胎用的，吃过催生药后两刻钟再服用。” 齐浩然把御医和大夫安排在一起，而小厨房里药也熬好了，文丝端了进来，穆扬灵亲自端进去喂李菁华喝，离药效发作有一刻钟的时间，穆扬灵就赶紧出来对齐浩然道：“我进去陪着嫂子，外头的事你管好来。” 齐浩然沉着脸点头，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随车的婆子和车夫叫来问过一遍，知道嫂子是受了无妄之灾。 一时心中又气又怒，却又不由得怀疑，是否真有这么巧的事，大嫂身边带着的人不少，张家舒家和周家的女眷冲突怎么就能波及到嫂子？ 第452章 刺激 李菁华抓着被子的手青筋暴出，一波的疼痛又过去，她使劲的晃着脑袋道：“不行，不行，我不生了，阿灵，阿灵，快叫稳婆想办法把孩子弄出来吧，不要顾及我了，我要疼死了！” 穆扬灵不理她，扭头问稳婆，“如何？” 稳婆满头大汗，“胎位错了，孩子现在是横着的，得把孩子调过来才能生。” 穆扬灵眼中生戾，寒声问道：“前几个月你们不是拍着胸脯保证胎位没问题吗？” 穆扬灵知道古代生孩子如同一脚踏进鬼门关，若是胎位不正，那就是大半个身子都进了鬼门关，所以李菁华才怀六个月，穆扬灵就开始请了稳婆和大夫定时把脉摸胎，就是保证胎位没问题。 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无错漏，但把握更大一些不是，可谁知那么小的诊错摸错概率竟然也被他们碰上了。 稳婆立马解释道：“四奶奶，我们可没摸错胎位，这错位是之前摔跤造成的。”稳婆低声道：“多半是撞疼了孩子，孩子在里面翻身，一下就横着了，也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了……” 穆扬灵脸色微变，人的身体很玄妙，这一撞可能没事，也有可能伤到了腹中的胎儿，如果只是伤到手脚还好，就怕伤到大脑或内脏。 穆扬灵戾气横生，却没办法查知，只能问道：“怎么调过来？”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低声道：“我们有一个姐妹，她最擅长这个，还请四奶奶将人请过来，”稳婆虽是背着李菁华说话，但还是尽力压低声音在穆扬灵耳边将方法说了一遍。 很简单，由稳婆将手伸进开的宫口里将孩子调好胎位，然后再生，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如果还不行，那就只能尽量保大人，把孩子药死，然后再将死胎取出。 可看李菁华被折腾的劲儿，以后能不能再怀孕都是个问题。 穆扬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李菁华太小了，今年才十九岁，身体还没彻底长成，这一次劫难势必会对她的身体状况有所影响。 穆扬灵当机立断道：“将大奶奶安抚下来，去熬安胎补气的药，我这就去把你们说的稳婆找来。” 穆扬灵撩开帘子出去找齐浩然，齐浩然范子衿和夏氏看到她出来纷纷起身，问道：“如何了？” 穆扬灵言简意赅的把情况说了，齐浩然道：“我这叫人去把人找来。” 一旁舒家的女眷暗暗焦急，问道：“齐大人，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回去看家里有没有年份高的人参，好送来，您看怎么样？” 齐浩然面沉入水，还未说话，穆扬灵却满身戾气的看过去，直看得舒家张家和周家的女眷脸色青白，穆扬灵嗤笑道：“你们哪儿都不能去，你们最好祈祷我嫂子和侄子没事，不然，这事我们没完。” 几人脸色微变，有两个小姑娘愤愤的看着穆扬灵，却被她们的嫂子拉着不敢顶撞，这时候她们在道义上占下风，若是再口出恶言与齐家人有言语冲突，对她们将会更不利，因此她们心中再急着回去，此时面上也只能做焦急担心产房里面的人，并且尽可能的给予帮助。 但刚才范家送来了一支五百年份的人参，齐家也出去买了一支高年份的人参，显然已经不需要她们的帮助了，因为她们再提供，那就得是超过五百年的。 张家和周家没有，舒家倒是有一支八百年份的，但那是给老祖宗们预防万一的，别说是李氏，就是她们中的一个出了这种事只怕也轮不到。 夏氏道：“阿灵，我跟你进去。” “姨母先去偏房里换身衣服，洗一下手再进去吧。” 夏氏只以为这是大夫吩咐的，所以也不嫌麻烦，沉着脸去了偏房，然后和穆扬灵一起进去，李菁华正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夏氏见了眼睛微红，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要坚持住啊。” 李菁华眼珠子都不动一下，穆扬灵见了暗暗焦急，若是李菁华自己都放弃了，她们再努力也枉然。 李菁华从上午一直疼到现在，疼痛早就麻木，但这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和斗志。 稳婆端药进来，低声道：“药熬好了，吃下去吧。” 穆扬灵见李菁华无动于衷，就将人抱起来灌下去，回头对文翠道：“稳婆来了吗？” “来了，正在隔壁换衣服和熏手。”文翠焦急的看向李菁华，低声道：“四奶奶，你再劝劝大奶奶，让她振作起来吧。” 穆扬灵看着眼神无光的李菁华，握紧她的手道：“嫂子，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得坚持下去，你想想大哥，想想您的父母和兄长。” 李菁华眼里流出泪水，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太难了，孩子都没动一下，我都生了一天了，我没力气了，真的没力气了。” 夏氏恼道：“你才生一天，别人三天都能生下来，你再坚持下去有这么难吗？” 穆扬灵却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别人生产三天，前面的阵痛准备可能就有一天或两天，真正疼起来并没有多久，但李菁华是撞到了肚子，先开的不是宫口，先破的也不是羊水，而是宫血，她所承受的疼痛是别人的好几倍。 其他的孕妇还能疼一阵就休息一阵，她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疼，疼痛麻木掉便罢了，她力气流矢的特别严重，如果胎位正常，宫口全开以后尽快生下孩子还好，大夫可以快速的止血，偏偏胎位还不正…… 穆扬灵看着心如死灰的李菁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觉得，如果她是母亲，哪怕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除非大夫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然她决不放弃。 “嫂子，你想死就死吧，带着侄子一块儿，大哥纵然会伤心，为你守一年就是了，一年以后他自然会另娶新妇，你看他还能不能记得你，哦，你还有父母兄长，只是听说你父亲与兄长都有疾在身，你觉得，在失去了联姻的女儿后，他们能在李家过什么日子？” “嫂子，他们会心疼你，但也会很快就忘掉你，因为他们要面对生活的苦难，谁还有心思去想你？你这一世就白走了这一遭，十九年，最后没有人延续你的血脉，没有人记住你，你死了，就一切都消散了！” 第453章 渡过危机 李菁华胸膛起伏不定，呼吸粗重的道：“孩子，保孩子……” 穆扬灵眼神直逼她，“嫂子，你现在都不愿意生，怎么保下孩子？” “如果我愿意就能生下来吗？”李菁华很怀疑。 “对，”穆扬灵坚定的看着她道：“只要嫂子愿意努力，就一定能生下来！” 请来的稳婆面带微笑的走过来，语调平稳的道：“夫人，我看过您的脉案和情况了，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就一定会帮您和孩子的。” 也许是被穆扬灵刺激到了，也许是稳婆的笑容让李菁华安心，总之李菁华重新燃起斗志，愿意再试一次。 穆扬灵让文翠切了参片给李菁华含着，这才退在床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以期给她一些鼓励。 稳婆一边用言语鼓励她，一边将她的胎位弄正，剧痛让李菁华脸色瞬间苍白，她一下就抓紧了穆扬灵的手，指甲直接掐进她的肉里，穆扬灵忽略掉那点疼痛，低声在李菁华耳边鼓励着她。 半响，她们耳边就听到稳婆轻快的声音道：“夫人，胎位正了，您喝一碗红糖鸡蛋，补补力气，一会儿我们就开始生产，您放心，您一定能平安剩下孩子的。” 穆扬灵听到了，李菁华却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完全听不到稳婆在说什么。 穆扬灵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快手快脚的接过夏氏手里的红糖鸡蛋，慢慢的喂给她。 李菁华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穆扬灵道：“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李菁华只能忍着恶心又含了一口，穆扬灵切了一片参片给她含着，看向稳婆，稳婆就笑道，“夫人，接下来您只要听我们的使劲儿就好……” 屋外，齐浩然冷声道：“不见，老爷太太既然要见就让他们见去，大奶奶情况不定之前，谁都不准出这个院子。” 吴嬷嬷满头大汗，“可张夫人和舒夫人亲自来了……” 齐浩然冷冷的看着她，吴嬷嬷说不出话来了，齐浩然移开目光，淡淡的道：“嫂子和侄子没事还好，他们两个要是出事，谁也逃不掉。” 吴嬷嬷打了一个寒颤，只能转身离去，一旁三家的女眷闻言脸色苍白，张三奶奶不由辩解道：“齐参将，这事纵然有我们的错处，但你们齐家也不是没责任的，李氏大这个肚子却还在外头到处跑……” 齐浩然满眼杀气的看向她，哑着声音问道：“所以你们看不过眼就撞了她是不是？” “当然不是，”张三奶奶面色大变，“你不要污蔑人。” “好了，”舒四奶奶拉住她，抬头对齐浩然道：“齐参将，我知道你担心，但这样扣着我们也不是办法，我们三家又不是无名无姓之人，您放心，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 “既然如此就让衙门来判决吧，谷雨，马上让飞白去衙门里请人来。”齐浩然生气的道，他本就心急如焚，满心怒火，既然她们要撞上来，他也就不跟她们客气了。 三家女眷面色大变，舒四奶奶恼道：“齐参将，你不要不讲道理，我们是好好的和你说。” 她们从上午被扣押到现在，天早黑了，一整天下来除了早餐一粒米都未进，加上产房里李氏的喊叫声，她们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了。 “呦，舒家的意思是，你们撞了人，没道理的却是我们齐家了，”范子衿不客气的道：“既然这么怕我们齐家讹你们，那就报官不是更好？让官府来判决，说起来你们还有优势呢，张家是二品户部尚书，舒家也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我们齐家也就只有大表哥一人还算得用，偏偏他还远在北地，他的妻儿受些欺负也是应该的了。” 范子衿可不是齐浩然，一旦说话就完全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讥笑道：“所以这告官的用处只怕不大，得找圣上裁决才对，浩然，明儿你就上折请皇上做主，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天理。” 三家女眷脸色都青了，看着范子衿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拉着三个小姑娘闯院，却在门口被一众侍卫挡住，张三奶奶气着指着他们喝道：“你们给我起来，难道你们还敢冒犯我们不成？” 齐浩然森然的道：“你们就这么站着，要是有本事就这么撞出去，”齐浩然眼中泛着冷光道：“爷不介意让你们三家的大老爷们戴绿帽子！” 三家女眷没料到齐浩然这么无耻，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正想发怒，屋里突然传来两声低低的孩子的哭声，要不是她们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院里安静，只怕还听不到。 齐浩然先是一愣，然后就冲着产房冲过去，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高声问道：“阿灵，阿灵，生了是不是？” 文翠满脸是泪的冲出来，边哭边道：“四爷，大奶奶生了，生了个少爷。” 齐浩然嘴一咧，见她哭成这样，又担忧的问道：“那嫂子呢？” “母子平安！” 齐浩然莫名其妙，“那你哭什么？” 文翠抹着眼泪道：“奴婢开心的。” 张家舒家和周家的女眷也呼出了一口气，母子平安就好，这样情况对她们有利多了，想到这儿，她们就理直气壮的看向齐浩然。 范子衿见状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四奶奶呢？”问罢，挡住后面三家女眷的视线，对文翠使了一个眼色。 那群人本就走到了院门口附近，所以离屋门有些远，加上天黑，她们一点都没察觉。 文翠看到范子衿的眼色，瞟了一眼那三家的女眷，也是满肚子的气，刚才她在屋里可是把他们吵架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她本来就恨她们莽撞使得大奶奶遭了大罪，此时见她们一副推却责任的嘴脸，更是大恨，因此立刻就领悟了范子衿的意思，回答道：“四奶奶正在照顾大奶奶和小少爷呢，奴婢是怕爷们担心，出来通知一声的。” “快进去看看需要什么，我们外头好准备。”范子衿立刻道。 文翠应下，转身进去。 三个稳婆正在给李菁华止血，孩子身上有些泛青，估计是憋得久了，穆扬灵正轻柔的抱着他，夏氏帮忙洗干净，就用柔软的襁褓将人包起来。 夏氏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这孩子哭声这么小，跟只小猫似的，不会有事吧？” 穆扬灵手顿了顿，道：“不如让大夫和御医看看吧。” 第454章 赶人 文翠走到穆扬灵身边低语几句，将外头的情况说了，穆扬灵一怒，撞了人不思反省不说，竟然还敢推卸责任？ 穆扬灵压下心中的怒气，低声道：“去把御医和大夫请进来。” 文翠应下，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变成了仓惶。 三家女眷才松了一口气，就见文翠急急忙忙的将御医和大夫给请进去了，几人对视一眼，面上又凝重起来。 心里不由有些烦躁，生产本就是半半之数，谁知道是不是李氏本来身体就不好？ 她们倒霉的碰上了这件事，好的自然是李氏自己福大命大，不好的却全都能推到她们头上，齐家现在又不放人，让她们和家里人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几人后悔起来，一开始她们就不应该跟到齐家来的，就算来，也应该留一个人回去，好歹要让家里人知道情况，不至于在齐家找上门的时候措手不及。 文翠将御医和大夫请进去，两人先在外室给孩子看过，然后才进内室看孕妇。 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但血腥味依然很重，夏氏叫人将帐子放下，把李菁华的手拿出来给御医和大夫把脉，两人轮流把过，就出去讨论。 御医道：“齐大奶奶身体受损有些重了，以后再想生育只怕有些困难，得好好调养一番。” 大夫也道：“是有影响，只能看以后调养的情况，至于孩子，”大夫斟酌了一下道：“现在还看不出所以然来，养几个月我们再过来看看。” 穆扬灵一惊，“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御医沉默了一下，道：“现在看只是有些体弱，但刚才我们检查了一下，发现孩子的后脑有些青……” 这是怀疑孩子之前在肚子里被磕着了，他们也知道李氏难产是因为摔了一跤，现在孩子全身有些泛青，他们根本不能肯定后脑的青是憋的，还是被撞到的。 穆扬灵心一直沉下去，这是暗示孩子的智力可能有问题，穆扬灵强笑一声，道：“多谢两位大夫了，你们先下去吃点东西，今天晚上还得拜托两位在这儿守着。” 此时早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他们除了住下也没别的办法。 两人被请出去。 穆扬灵把孩子交给夏氏抱着，打赏了三个稳婆，叫人请她们偏房歇下，以便这边一有情况就能叫到人，安排好后才出去。 外面，三家女眷正在和齐浩然范子衿要求离开。 齐浩然满脸不耐，要不是估计张家舒家的地位权利，他早就发飙了，范子衿虽然与她们理论，却因男女有别，有些话不好深说，看到穆扬灵出来，他大松一口气。 齐浩然疾步上前，问道：“嫂子和侄子怎么样了？” 穆扬灵面沉入水，不回答，只盯着那三家的人，然后冷笑道：“你们想走？我成全你们，来人，将她们给我送出去。” 范子衿一惊，连忙问道：“你怎么让她们走了？大表嫂和侄儿的事还没定呢。” “定什么定？刮了她们都赔不起，给我赶出去！”穆扬灵发火道，“明儿一早给我去衙门报官，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和她们扯什么扯？” 谁都没料到穆扬灵的脾气这么大，纷纷一惊，穆扬灵已经瞪着底下的婆子道：“怎么？耳聋了？还是我指挥不动你们了？把人给我扔出去！” 舒四奶奶面沉入水，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齐四奶奶，齐大奶奶和小少爷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们还好意思问，”穆扬灵暴跳如来，“你们知道不知道，就因为你们，我嫂子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就因为你们，我侄儿他……”穆扬灵眼睛通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恨声道：“他的后脑勺是青的，你们最后祈祷他健健康康，聪明伶俐，不然这事我跟你们没完。” 几人面色一变，心不断的往下沉，傻子！ 那还不如难产生不下来了，若是孩子死了，他们最多赔偿一次，可若是傻子，他们三家不得背负一辈子？ 还不等几人想清楚，穆扬灵已经暴跳如来的叫人将她们扔出去了，连着她们的婆子丫头，一个不留，全赶出去。 前面主院里，张太太，舒太太和周家的老太太正在和吴氏商议，想请她再过去问一趟，能否先把她们的儿媳和侄女给放出来，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一片。 三人对视一眼，忙出来看，王妈沉着脸带着人正把三家的人往外赶，张大太太一愣，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三奶奶看到婆婆，眼眶一红，喊道：“母亲，齐家要把我们赶出去。” 王妈不卑不亢的道：“张大太太，我们也是奉主子的命令，还请诸位不要为难奴婢们为好，你们的车和车夫也都在外面了，还请赶紧离开，我们四奶奶说了，我们齐家不欢迎你们。” 张大太太面色一变，回身质问吴氏，“齐太太，难道这就是你们齐家的待客之道吗？” 吴氏虽然也气恼，却不得不维护道：“也许是李氏和孩子出了什么事，张大太太有所不知，穆氏和李氏妯娌情深，感情很好的，不如你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张大太太面色一变，看向儿媳和侄女，见她们果然低垂着头不语，就知道真的是李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 气焰瞬间被压下，这是最坏的局面了。 齐家恼怒之余做出赶人的情况也是有的，张大太太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告辞，带着人离开。 一大群人大半夜的被赶出齐家，虽然她们本意是离开齐家回家，但如此一窝蜂的被赶出去，角门“砰”的一声在面前关上，对她们来说还是难堪的很。 要知道没有女眷会在大门口上下车的，全都是拆了角门的门槛将马车驶进专门的院子或地方上下车，之前李氏在门口就被穆扬灵抱进门是紧急情况不得已而为之，不然拆了门槛，又牵着马把马车赶进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但现在，她们完全有时间在院里上车后再出来的，偏偏齐浩然提前让人把马车和车夫给扔到了门外，她们也被穆扬灵的人押着走到了门外，拿来的礼品全被扔出来，丢了一个大脸。 虽说此时是深夜没人围观或看见，但也让女眷们的脸色青红交加。 第455章 流言 三家人对视一眼，全都沉默的上马车离开，一行人在寂静的街道上尤为显眼，巡视的禁军上前询问，好在张家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找家主张诚拿了帖子。 禁军分派了六人将人分开送回三家。 不是只有女人才八卦的，男人的八卦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女人，一把帮人深更半夜明显是被齐家赶出来，其中的张家还是户部尚书张诚的家眷，而舒家的地位同样不低，周家虽只是商户，但也算有名，六个年轻男人心里就好像被爪子抓了一把似的痒痒的，于是在护送的过程中都以自己的方法得到了一些消息。 所以，将人送走后，他们回到队伍，长夜漫漫，自然是八卦来打发时间。 于是，消息就现在禁军中蔓延开来，第二天一大早，大半个禁军都知道了张家舒家与周家的女眷在一绣坊里产生冲突，却不小心波及到了路过的齐家大奶奶，害得齐家大奶奶早产及难产，现在不知情况如何。 而早上换班之后，回到家的禁军，有一小半当新鲜事和妻子提了一下，然后幸灾乐祸道：“齐浩然那小子皮混得很，年纪还小时就敢谁的面子都不卖，现在遇上张家只怕也一样，京里又有热闹瞧了。” 然后翻身转头睡去，妻子却兴奋起来，新鲜消息啊，可以和闺蜜朋友们分享一下。 于是，在张家和舒家还在想着如何说服齐家把消息压下，私了的时候，各种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而齐家对此毫无所知。 齐浩然正懊恼的抱头，他看着侄子发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而且傻子，以后让这孩子怎么过？ 齐浩然眼睛越来越红，几乎到发狂的地步，范子衿也面沉入水，哑着声音问道：“就不能治好？” 穆扬灵恼道：“你们怎么就知道孩子一定伤到了脑袋？这不是还没确诊吗？” 穆扬灵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我们自家人知道就行，至于张家舒家和周家，他们巴不得这事捂在被子里，御医说了，三个月左右应该就能确诊，到时候综合看孩子的反应。” 这件事大家都没有意见，虽然传出去会对他们更有利，只舆论就能把那三家压下，但这对李菁华和孩子完全没有益处，以后他们可能会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之下，有同情，可能还会有幸灾乐祸和厌恶。 他们又不是靠别人的同情过日子，没必要为了那点利益而把母子两推到前面。 齐浩然则道：“就算是没有舆论，爷也能叫他们拖一层皮。”说着转身出去。 范子衿对穆扬灵微微点头，忙追上去。 穆扬灵回头看屋里恹恹欲睡的人，挥手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大家轮班来照顾。” 文翠和立春对视一眼，带着人行礼退下。 穆扬灵就让人将已经靠在榻上睡着的夏氏叫醒，安排她到偏房去睡。 穆扬灵这才坐在软榻的旁边，盯着榻上睡得安详的孩子低声道：“宝贝，你可一定要聪明伶俐啊。” 齐浩然没再让穆扬灵插手外面的事，甚至都不让齐丰和吴氏过问，直接和范子衿接过和三家的对话权。 穆扬灵见他没吃亏，而外面虽然谣言满天飞，但对李菁华和孩子的现状半点未提及，全都是说张家和舒家如何跋扈，李氏受了无妄之灾，显然，群众还不知道李菁华和孩子的身体现状。 见齐浩然控制的住流言，穆扬灵也就不管了，专心照顾李菁华和孩子。 李菁华在生产之后就昏睡过去，第二天下午总算是醒过来，看了一眼孩子后又昏昏欲睡。 穆扬灵知道她这是损耗元气过大，得靠睡觉调节。 她叫人一到饭点就把人挖起来喂饭喂药，御医和大夫也说她的情况在好转，穆扬灵才放下心。 想要给她调理身子，还得等她恶露结束后看情况下药方，穆扬灵没把她和孩子的实际情况告诉她，激动和忧心不适宜养兵。 至于孩子，目前看来没有异常，他已经开始喝奶，在穆扬灵抓着他的小手往他嘴巴里塞的时候，他会啃着爪子，也会把爪子抢回来，自己挥两下。 穆扬灵见了欣喜不已，觉得宝贝一点也不像傻子，反而还聪明得很。 就是可惜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不然一般观察眼睛是最好的。 穆扬灵正趴在一边和宝宝低声说话，王妈就进来道：“四奶奶，东院太太派人来问话，问明天的洗三应该怎么操办？” 穆扬灵挥手道：“孩子身体弱，洗三不办了。” 王妈一愣，道：“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孩子本来就体弱，再抱着出去转一圈，谁知道会不会受凉？就照我说的做，洗三不办。” 洗三不仅是孩子和大家的见面会，最主要的洗掉污秽，收获幸福这一环节。 一大群人围观孩子洗澡，在澡盆里丢下银裸子，金裸子，甚至是各种玉佩镯子之类的小东西，谁知道那些东西有多少人摸过，上面残留了多少细菌，如果是健康孩子，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大不了回来以后再给孩子洗一个战斗澡。 可现在宝贝身体弱，她可不想冒这个险，所以直接叫人把洗三取消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本来还想给孩子举办一个隆重的洗三礼，以示他们对孩子的看重，但听了穆扬灵的解释以后，齐浩然就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洗三我们就不办了，你看满月酒要不要取消？” 范子衿立马道：“洗三已经取消了，满月酒一定不能取消，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你多不待见这个侄儿呢。” 穆扬灵沉吟了一下道：“满月酒还是办吧，不过到时候我们就不带孩子出去晃荡了，进后院来看孩子的人也要甄选一二，别什么人都带到后面来，闹哄哄的，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范子衿这才没有再反对。 “对了，公道讨得怎么样了？”穆扬灵好奇的问道。 第456章 发展 说起来，李菁华是真的很倒霉，她那天不过是心情烦躁，在家里走了两圈之后不见好才想着出去走走。 她到京城后没人管，家里就需要管她自己住的昭德堂，所以时间很多，每隔几天不是去串门，就是相约二三好友出去走走，所以她那天心情烦躁出去走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在马车经过绣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上次叫人留意的柔软布料不知道到了没有，她想给孩子多准备几个襁褓。 所以就下马车带着人进了绣坊。 绣坊的姑娘请她们去了包间，她选了两匹新进的柔软布料，就扶着文翠的手出去，谁知道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外面就吵翻了天。 张家舒家的女眷和周家的女眷吵起来了。 因为张家地位在那里，她和她们虽然不熟，却也见过面，至于舒家，一开始因为同是京兆府老乡，所以来往过三四次，但因为脾气不太合，大家之后就不怎么来往了，在外面见到也是点头之交。 可在这种三家女眷都有矛盾的情况下，李菁华也不好直接甩手就走，所以刚想叫文棉过去问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本意是为了提醒她们，如今是在外面，还是收敛些好，有什么矛盾可以私底下解决，免得被人笑话。 可谁知文棉还没走到她们身边，周家的一个姑娘突然就暴起推了一把舒家的姑娘，舒家的姑娘摔倒在地，然后就气得跳起来和周家姑娘打在一起。 文棉见状，就不好再上前了，李菁华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是世家出身，大家言语上的挤兑不少，甚至迎高踩低的事也不少做，但亲自动手，别说经历，她连见都没见过，大家最多让底下的小丫头代劳。 张家的姑娘见关系好的表妹被打，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因此就冲上去和周家的姑娘也扭在了一起。 张家，舒家和周家的几位少奶奶见状，忙上去拉住她们的小姑子，谁知道三个女孩力气这么大，似乎积累了许多仇恨般掐着对方不松手，一群人战在一起，很快就波及到了李菁华这里。 李菁华和文翠大惊失色，她护着肚子，文翠挡在李菁华面前护着她想要退回包厢，谁知道张家姑娘发狠一把用力的将周家姑娘推得飞出去，一下子就撞开了文翠倒在了李菁华身上…… 从她出包厢到摔倒出事连半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而李菁华的出事也吓到了另外三家的女眷，文翠指使婆子把李菁华抱上马车飞奔回来的时候，她们也惊慌的跟在后面。 等进了齐家才回过神来，她们应该通知家里的，对方不是普通的女眷，赔些银子就能私了的。 齐修远这两年炙手可热，李氏又是世家之女，才进京半年，就已经打入上层，人家也瞧不起她们的赔偿啊。 如果这不是齐家也好，就算失去了这一个孩子，以后大可以再要，再不济，就是失去李氏这么一个人，只要他们三家愿意出血，这事情也能压得下去。 偏偏是齐家的媳妇，李家的闺女。 齐修远都这岁数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预计未来三四年内，他们夫妻都不可能团聚再造人，没有嫡子，就意味着真正的血脉未能得到传承。 而李家远在京兆府，他们就是拿得出利益，李家他也收不到。 何况，最后的结果才是最坏的，李氏活了下来，却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孩子也活了下来，却可能是傻子。 这就意味着，只要在这两人活着的时间里，三家就永远欠着对方。 张家和舒家又不傻，自然不愿意此种情况发生，因此做足了低姿态，并且将控制流言，不让李氏和孩子的真实情况外泄，好在齐家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三家瞬间明白过来，齐家这是不愿意李氏和那孩子受委屈，所以不会让他们的情况宣扬出去以迫他们妥协。 三家这是又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不会发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担心的是，齐家这么看重李氏和那孩子，谈判就更困难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御史弹劾他们的奏折就堆满了皇帝的案头，他们捏着鼻子去找齐丰，齐丰却一概推辞不见面，就是在御史台把人堵住了，齐丰也是板着脸不说话，任由他们说破了嘴，甚至许下擢升的承诺也不开口。 他们让女眷去找吴氏，吴氏也是闭门不见，闹了两天，他们才总算是明白，这两人是真的做不了齐修远的主儿，这事儿还是得去找齐浩然。 齐浩然可没有齐丰和吴氏的好态度，将人冷嘲热讽一顿后直接说这事官办。 张家和舒家气了个倒仰，这事要是能官办，他们至于受这气来找人吗？ 但见齐浩然冷硬不吃，他们只能让后宅的夫人们再想办法从女眷那里入手。 此时穆扬灵问起谈判情况，齐浩然就不在意的挥手道：“急什么，多谅他们几天，这事我已经飞鸽传书去给大哥了，还得问问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齐浩然又沮丧道：“难怪大哥总说我毛毛躁躁的，若是我早安排了人时刻跟在嫂子身边，这事也不会发生了。” 范子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事我不也没想到吗？行了，不怪你。” 穆扬灵则沉默了一下，道：“浩然，这事我们不能放过，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张家和舒家的力量不小，先别把他们逼急了。” “放心吧，我们有分寸。”齐浩然早和范子衿商量过了，说到底这次就是个意外，虽然恼恨，但的确做不了什么事，要是真逼急了张家和舒家。 他们两家把儿媳休了，把女儿送去庵庙，然后恼羞成怒的反过来对付他们，那才真真是得不偿失。 张家和舒家这样的人家还真干得出来这样的事，至于周家，那就是个富商，齐家不管对他们如何打压，都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的。 第457章 找上门 李菁华将穆扬灵叫来，将孩子轻柔的放在一旁，笑道：“快过来坐。” 李菁华见穆扬灵瘦了一些，就歉意的道：“是我给你们惹事了，让你和四叔为我奔波。” “嫂子说的是什么话，照顾你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穆扬灵心里还有些愧疚呢，毕竟在来之前，她可是拍着胸脯和齐修远保证一定会保护好李菁华和孩子的。 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李菁华笑了笑，就正色道：“我听说四叔把张家舒家和周家折腾得够呛。” 穆扬灵撇撇嘴，道：“其实如果不是她们那天晚上那么闹腾的话，我们也不会这么穷追不舍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我们又不是不懂。” “你们还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李菁华不在意的道：“别逼得太急了，来日方长，张诚是户部尚书，将军在外领兵，许多事情都会和户部扯上关系，若是他背地里使阴招就不好了。” 穆扬灵点头道：“嫂子放心吧，浩然很有分寸的。” 李菁华不信，“你还是把四叔叫回来一趟吧，我亲自和他说。” 李菁华摸了摸孩子稚嫩的脸庞，道：“若是孩子没事，百日之后我带他去护国寺上香，若是有事，我是他的母亲，比你们更知道该怎么办。” 穆扬灵沉思了一下，就点头应下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齐浩然叫回来，门房就递进来一封拜帖，来传话的婆子躬身道：“来人说是您姨母和舅母，奴婢们不敢狠拦，此时人正在门外。” 穆扬灵脸色一沉，将帖子打开，上面却是张家和舒家的印记。 穆扬灵气笑了，张家和舒家知道她的身份，是才查到的，还是一直都知道？ 不管是哪一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知道她是舒婉娘的女儿，这就表示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失去舒婉娘的消息，那当初将他们穆家编入军户是不是就是他们干的？ 穆扬灵捏紧了帖子，脸色有些发黑，为什么？ 母亲怎么说也是舒家的女儿，又是嫡女，这是有什么仇，非得逼着他们去死？ 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他们家编入军户，不是让他们去送死是什么？ 如果不是有齐修远齐浩然这一层关系在，穆石进入军营就是人人打压的新兵，以他的力气只会被安排在最前锋，打下的军功能有十分之一落到他身上就算不错了。 而如果他出事，博文年纪这么小，身体又弱，根本不可能脱籍，一满十四就得上战场，一想到这个后果，穆扬灵对舒家就全没好感。 此时听说他们找上门来，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她来这里半年，舒家一点反应没有，现在一出事，倒是找上门来了。 穆扬灵到花厅里坐下，喝了一杯茶压下心中的怒火，想了想，对婆子道：“我从未听我母亲说过我有舅舅和姨母，不过她们既找上门来，我也很想知道她们的说辞，你去把人放进来吧。” 婆子躬身应是，再出去时气势就是一变，没听说吗，四奶奶压根就没有什么舅舅和姨母，她用的是“放”，而不是“请”，既如此，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婆子并不是认识张家的二太太，和舒家的四太太，若是认识，也不会这么不客气了。 舒淑娘和舒方氏没料到一个四品官家的奴才也敢给她们脸色瞧，见穆扬灵都没亲自出来迎接，联想到穆扬灵来到京城后也从没去过舒家拜访的事实，心中都不由一沉。 两人相携去齐家的花厅，路上，舒方氏犹豫的问大姑姐，“姑太太，会不会她不知道二姑太太的事？” 舒淑娘沉默片刻，不确定的道：“我也不知道，婉娘一向藏得住话，她没和她女儿说过也是有的。” “那她会相信我们吗？” 舒淑娘这次倒是说得肯定，“会的，我和她母亲长得很像，再不济，我还有她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想要认出并不难。” 舒方氏松了一口气。 两人去到花厅的时候，穆扬灵已经坐在上面喝了第二杯茶了，看到人来，也不起身，只是抬头看向两人，然后目露讽刺道：“门房说我的姨母和舅母来访，我还好奇是谁，原来是舒家的四太太和张家的二太太呀，不知道我们三家什么时候扯上了这关系。” 两人都没想到穆扬灵会这么客气，她们都习惯了暗地里再这么不和，面上也不显的交锋，所以一对上不按牌理出牌的穆扬灵还真的有些愣怔。 还是舒淑娘最先反应过来，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强笑道：“扬灵不认识我们也是正常的，说起来，我们和你母亲也有十六年没见面了。” 舒淑娘和舒方氏坐到一边，叹气道：“你的名字应该是出自《九歌?湘君》里的‘横大江兮扬灵’，你母亲对你期望很深呢，以前我们姐妹相处的时候她就红着脸说以后她有了儿子就给他取这个名字，没料到她生了女儿也用了这个名字，我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穆扬灵不得不感叹舒淑娘很会聊天，若不是在来之前父亲再三嘱咐让她小心舒家人，又将以前母亲和舒家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说不定真的会相信舒淑娘和母亲姐妹情深。 推己及人，穆扬灵想，若是她的妹妹失踪十六年，她偶有一天知道妹妹的女儿，只怕也会和舒淑娘一样激动的找上门来，有了这个心理，她就算不会对舒淑娘掏心掏肺，至少也有一丝亲情在。 穆扬灵看向舒淑娘，突然就很想知道她面对她的诘难质问会是如何反应。 所以穆扬灵怀疑的看向舒淑娘，犹豫道：“我母亲给我取名字的确是用的这个出处，但你说你是我姨母，我怎么从未听我母亲说过？” 舒淑娘悲伤的道：“十六年前，我们全家南逃时，你母亲和我们失散了，这才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十六年不见，她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走散？”穆扬灵喃喃的将两个字在舌尖过了一遍，眼里带了讽刺，问道：“世族之家的舒家能把嫡出的小姐弄丢？你们庶出的小姐似乎很安好吧？” 第458章 交锋 舒淑娘身子一僵，怀疑的看向穆扬灵，这是知道实情？ 但见穆扬灵只是眼带疑惑的看着她们，似乎并不是质问，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舒淑娘只能强笑着解释道：“当时太乱，下人照顾不及，所以才走散了，时逢乱世，你娘走散后我们找了几天就不得不放弃了。” 穆扬灵没有就这个问题问下去，再质问下去，难堪的不止是舒家，还有她的母亲，所以穆扬灵转而问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舒淑娘马上道：“我们家的紫苏几个月前无意中见过你一面，回来就和我嘀咕说你和我长得像，听说你是兴州府人，我就上了心，当年你娘就是在兴州府走失的，我和你舅舅商量了一下，也怕弄错白让你外祖父外祖母高兴一场，所以悄悄的叫人去兴州府打听，昨天去兴州府的人才回来，我们这才知道你真的是婉娘的女儿。” 舒淑娘激动的道：“好孩子，你不知道你外祖母这些年有多想你们，你跟我回去见见她好不好？她看到你一定会高兴坏的。” 看着满眼柔情的舒淑娘，穆扬灵瞬间就没了再打探的欲望，她想起她的母亲，每年给她过生辰时，母亲总是很高兴的抱着他们送她的礼物感慨她的幸运。 好几次，穆扬灵都听到舒婉娘说，“我曾经怨恨他们丢下我，但这时我总是感激他们当时丢下了我。” 穆扬灵心里突然就想开了，因此对惺惺作态的舒淑娘没来由的有些厌恶，打断她的话道：“你们直说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正抹着眼泪的舒淑娘和舒方氏一愣，愕然的看着穆扬灵，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火。 穆扬灵不再钓她们的话，直接嗤笑道：“张二太太，我的消息不是那么好打听的，兴州府是我大伯的地盘，你们想去打听我的消息，先不说能不能打听到，你们以为我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到目前为止，我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说有人跑到兴州府去打听我，我想舒家一定早就知道我们一家的存在了吧？至少在五年前肯定是知道的，”穆扬灵道：“说起来，我们穆家能有今天还得多亏了舒家呢，”穆扬灵紧紧地盯着舒淑娘的目光道：“是不是，姨母？” 舒淑娘脸色微变，这才知道穆扬灵竟是什么都知道。 舒方氏满眼迷茫的看着两人，完全搞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穆扬灵敲了敲桌子，无视舒淑娘难看的脸色道：“舒家的二姑娘已经死了，而我们穆家之前一直住在兴州府，只是普普通通的猎户之家，我不希望改变这样的局面，”穆扬灵露出一口白牙，笑问道：“还是舒家决定说出实情，认回我母亲？那样一来，当年因此事而死的人岂不是都白死了？” 舒方氏心一跳，垂下眼眸，好似没听到穆扬灵的问话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舒淑娘深吸一口气，知道再忽悠穆扬灵是不可能成功了，她有些羞恼，穆扬灵明明什么都知道，前面却当看笑话一样引着她说出那些话来。 她抬头看向穆扬灵，正色道：“扬灵，我知道你们对舒家有怨，但当年的事太过复杂，舒家是世族，有些规矩不能乱，你娘出了那样的事……” 穆扬灵气得抄起桌子上茶杯冲着舒淑娘就砸过去，茶杯擦着她的额角飞过去，砸到墙壁上迸裂开，舒淑娘吓了一跳，没想到穆扬灵胆子这么大。 穆扬灵却满眼赤红瞪着她问道：“我娘怎么了？你们世族龌蹉，却把罪过怪在我娘一人身上，有本事你们把罪魁祸首处死啊！舒淑娘，我告诉你，这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遍，我娘脾气好，我穆扬灵可不是软性子，不信，你们舒家就试一试。” 舒淑娘面色铁青的瞪着穆扬灵问道：“难道你非要闹得天下皆知不成？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齐家会不介意，齐参将会不介意？” 穆扬灵嘲笑道：“你当谁都和你们舒家似的？我还真不怕齐浩然知道，因为他和大伯早几年前就知道了，要是嫌弃我们穆家，就不会结这门亲事了，倒是一直视面子如同生命的世族，能否像我一样看得开呢？” 舒淑娘这下是完全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瞪着穆扬灵，舒方氏心中已经隐约猜出了什么，忙打哈哈道：“扬灵，你姨母不是怪你娘的意思，她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分离十多年，怎么可能不想念？当年你娘也受了委屈，你外祖父母都记着呢……” “我知道他们记着，所以就在我们家走投无路的时候直接把我们家记到了军户之中吗？”穆扬灵打断舒方氏的话，她歪头对瞪着眼睛愣住的舒方氏笑道：“舒四太太似乎不知道呢。” 舒方氏尴尬的一笑，此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军籍虽算不上贱籍，但绝对算不上好的户籍，因为军籍要稍稍低于匠籍，而匠籍低于良籍。 如果舒家真的把走投无路的穆家记入到军籍中，那可真是结了大仇了。 舒淑娘也知道她们今天来的事是干不成了，只能起身，临走前，她回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娘一直有份姐妹情谊在，这一次，你表姐表妹是做错了，但她们也并不是有意的，你但凡还念着一丝旧情就替她们说说情吧。” 说着拉着舒方氏就要走，穆扬灵看着她们快要离开，突然问道：“如果我今天认下了你们，你们会将我母亲正式认回来，重新记入族谱，并开宴昭告亲朋好友吗？” 舒淑娘身子一僵，意思不言而明，穆扬灵“啊”了一声，轻笑道：“原来我这边认下你们，你们却只打算私下往来，说不定兴致起来了会把我招到舒家，让你母亲与我上演一番祖孙情深，或者以后见我不好糊弄了，弄出一个义女出来，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外祖母了？” 穆扬灵感叹，“果然是世族的智慧，我等平民拍马不及啊。” 舒淑娘有些狼狈的离开齐家，穆扬灵就扭头对立春笑道：“预计一年之内，她是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真是清净啊。” 立春有些心疼的看着穆扬灵，“四奶奶，您别伤心。” 穆扬灵收起脸上的笑容，道：“我一点也不伤心，只是为我娘不值。” 穆扬灵还真一点都不伤心，现代人感情本就比较单薄，虽然重新投胎了一回，但她也就对自己的家人有感情而已。 心里面能装得下的很少，但舒婉娘不一样，她虽然怨恨舒家，却又一直对他们保持有幻想，毕竟是自己的父母亲人，怎么可能一点感情没有，不知道母亲知道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伤心。 穆扬灵庆幸他们的家是在兴州府，离临安府有几千里远。 第459章 算计 舒淑娘和舒方氏回到舒家，舒方氏刚想问她是怎么回事，舒淑娘就直接丢下她去找弟弟舒明祥。 舒方氏脸色有些难看，她是舒家的儿媳，却没料到比一个出嫁女还不如。 舒方氏知道其中肯定涉及到舒家的丑闻，以刚才穆扬灵的说辞来看，只怕还是舒家对不起那位流落在外的二姑太太。 舒方氏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不管他们怎么闹，总之不能把她女儿拖下水。 舒淑娘着急道：“她什么都知道，想要通过她让齐家罢手是不可能的了，小弟，你说怎么办？” 舒明祥叹息一声，道：“当初父亲使人将穆家记入军户我就不同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关键是解决眼下的事，”舒淑娘着急道：“这两天弹劾我公公的折子越来越多，皇帝到现在都未表态，只怕是在等齐修远的折子，再等下去，我公公的位置只怕不保。” 张诚是秦相的人，户部尚书本是秦相在担任，但当年灾难频发，户部告急，没办法，他只能引咎辞职，然后把张诚推上去，自己只任宰相一职。 一时间张诚就成了众矢之的，这本是件小事，但想看张诚倒霉，和针对秦相的人不少，攻势才如此的猛烈。 如果张诚在这件事上栽倒，户部尚书的位置就得让出来，秦相能推一个人上位，想要再推一个却不是这么容易的。 所以由不得舒淑娘不着急。 舒家也着急。 张诚是他们家的亲家，户部有张诚坐镇，他们家也多了许多方便，舒明祥想了半响，道：“这事还是告诉父亲和母亲吧，母亲若是能出面，说不定能行。” 舒淑娘只是穆扬灵的姨母，她可以不给面子，那外祖母亲自出面，她总不好也如此放肆吧？ 这传出去可就是一个不孝的罪名。 舒淑娘却道：“只怕没用，那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我出来的时候她提醒我了，除非我们家重新把婉娘记回来，还要还她一个公道，不然，”舒淑娘咬牙道：“不然，我们家的婉娘早在十六年前就夭折了，她哪里是母亲的外孙女？外头的流言根本伤不到她。” 舒明祥脸色大变，“她竟然连外祖也不认了不成？” 穆扬灵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她家庭观念浓厚，但家族观念却淡薄，在这个世界不能理解的行为在她看来却是很正常的。 你们舒家先放弃了我母亲，甚至一再的想要杀死她，作为母亲的女儿，别说他们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就是再多的感情也消磨掉了，所以她从未打算认过外祖父母。 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舒婉娘是舒家的女儿，她的生死本来就是要听父母的，别说他们没真的杀了她，就是真的杀了舒婉娘，舒婉娘留下的女儿也不得不认他们，因为她身上流的是舒家的血脉。 最简单的逻辑就是，没有他们舒家，就没有穆扬灵，穆扬灵身上流的血，一半是从舒家出的。 所以穆扬灵的行为无疑是大逆不道，但偏偏舒家现在有苦说不出，他们不可能把当年的实情吐露出来，外人不知，穆扬灵做什么都变得理所应当。 现在舒家才知道，本以为这个会是穆家和穆扬灵的把柄，谁知道现在却反过来变成了舒家的制擎。 果然，这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 对于穆扬灵来说，脸面很重要，但也分是什么脸面。 舒明祥沉默了半响，道：“还是让母亲试试吧，说不定能行呢？” “你就不怕气坏了母亲？那穆扬灵说话就跟刀子似的，哪儿疼她扎哪儿，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舒淑娘想到刚才穆扬灵对她的羞辱一口气就堵在心间下不来。 舒淑娘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青娘，你说让青娘去齐家认罪怎么样？” 舒明祥沉默，舒淑娘却越说越觉得可行，“当年可是青娘把婉娘推下去的，婉娘既然什么都和她女儿说了，那这件事穆扬灵肯定也知道，这次的事也是青娘的女儿先动的手……” 舒淑娘和舒明祥对视一眼，都福至心灵的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舒青娘身上。 舒明祥轻笑道：“青娘还有个儿子，只要利益够，周家必定舍得，不过这事我们不好出面，一会儿我和母亲说一声，让她带青娘去齐家一趟。” 舒淑娘脸上露出了笑容，起身道：“那小弟，我就先回去了，有了消息再告诉我。” 舒明祥点头应下，送舒淑娘离开。 而此时，本以为很久都不会见到舒家人的穆扬灵神清气爽的抱着眼睛咕噜噜转的孩子满屋子的乱转，让他凑近了看屋里的摆设，见他眼睛一直瞄着颜色鲜艳的东西，而她夸张的说话时，他也会转着脑袋过来看她。 穆扬灵就和李菁华道：“嫂子，你看小宝这样一定是聪明伶俐的，他的眼睛转动的可非常快呢。” 李菁华接过她怀里的孩子，点了点他的小脸蛋，一直提着的心微微放下，“还是再请御医来看一看吧，要是能请到专攻小儿方面的御医就好了。” 穆扬灵道：“我让浩然上折子，皇帝一定会答应的。” “你又知道？”李菁华没好气的瞪了妯娌一眼。 穆扬灵骄傲道：“我当然知道，皇帝能让御医一直住在我们家，不就是想及时知道你们的情况吗？我们要是要求要一个专擅儿科的御医过来，皇帝肯定答应，又能知道具体的情况，又能以示皇恩，一举两得呢。” 因为孩子的情况不明，大家也没心情给他取好听的小名，加上穆扬灵一直宝贝宝贝的叫着，李菁华干脆就把他的小名定了小宝。 这两天孩子的眼睛彻底张开，眼珠子已经可以胡乱转动的看东西了，穆扬灵曾听人说过，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多半眼睛呆板无神，眼珠子不转动，或不经常转动，见小宝两只像葡萄一样的黑眼珠子跟着穆扬灵的动作转动，兴致勃勃的打量周围，穆扬灵就觉得这孩子没问题。 李菁华的信心也增加了一些，只等三个月后确诊。 第460章 隔开 齐浩然一回来就听说了舒淑娘和舒方氏找上门来的事，他问穆扬灵，“你打算认舒家吗？” 穆扬灵以看白痴的目光看他，“我是有多蠢，上赶着找虐吗？” 齐浩然见穆扬灵对舒家只有厌恶，没有感情，瞬间放松了。 他想了想道：“你带着嫂子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吧，把御医和大夫带上，最近府里事情多，你们在这里只怕休息不好。” 穆扬灵就知道这件事只怕要有个了断了，她想了想就点头应下了。 御医已经得了圣上的指示，他只怕要等到结果出来才能回宫，所以李氏和孩子去哪儿，他自然就要跟去哪儿。 而被留下来的孙大夫早被齐浩然聘为家用大夫，给的月例不少，自然是主人家有何吩咐，他就怎么做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在舒家还在想办法说服周家舍弃舒青娘和她的女儿周汀兰的时候，穆扬灵已经和李菁华带着小宝去了庄子上。 齐丰和吴氏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张家和舒家给他们的压力和诱惑都不小，好几次他们都差点松口答应了。 可只要一想到这事不由他们做主，他们就是再动心也没用，现在人走了也好，他们也能少一点煎熬。 齐浩然没送他们去，却把大半的护卫全都安排给了他们。 祝良在庄子外侯着，看到马车立马上前请安，亲自走在一边，显然也是担心小主子的安危。 穆扬灵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宝，一进屋就把小毯子松开，摸了摸他的后背，发现还算干燥就松了一口气，她把孩子摊开放在炕上，见他好奇的看着四周，就不由拿着几根彩色的线去逗他玩。 文翠和文棉伺候了李氏换好衣服，将炕铺好，扶她躺下，李菁华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笑道：“还是住在庄子里舒服，可惜我现在还在坐月子，不然去洼地那里逛逛也不错。” 穆扬灵笑道：“等孩子满四十天，我就叫人在山上搭个棚子，到时候我们把躺椅搬上去，坐在上面吹风怎么样？” 七月的天气，坐在山上吹风最爽不过。 李氏刚要应下，王妈就立马道：“这可不行，大奶奶和小少爷都不能吹风的，四奶奶可别撺掇着大奶奶干坏事。” 穆扬灵就吐吐舌头，不说话。 此时，庄子里的粮食都收割完了，正在晾晒阶段，下人和长工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庄子里的树下聊天，祝良就敲着锣鼓，让大家集合。 “大家伙也歇息了好几日了，从明儿起，谁都不许偷懒了，妇人和孩子上山去捡鸡蛋，男人分成两队，一队还去捡鸭蛋，一队跟着我下网。” 鸡蛋和鸭蛋及摘菜都是日常所做，大家都熟了，闻言要下网，底下的人眼睛就都一亮，“祝管事，这鱼能收了？” “我昨儿叫人抓了几条称了一下，能收了，不过明天大家下网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些，小的跟我重新扔回去，我早已经和酒楼饭馆说好了，你们可不许给我打马虎眼，要是小鱼也给往桶里扔，回头东家吃了亏，我就从你们身上扣。” 涉及到自身福利，大家全都大声的应下，祝良这才道：“四奶奶说了，大奶奶和小少爷身体有所好转，这是大喜，所以明儿下网，每家都能分到一条鱼，所以你们最好精心一些，谁要是嫌麻烦没挑选好，回头我就把小的全选出来分给你们。” 大家一听，本来还有些怠慢的情绪瞬间收了起来，保证明天网的每一条鱼都是大鱼。 祝良这才满意的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穆扬灵就丢下李菁华和小宝，跟着跑去草甸那里看大家找鸭蛋网鱼。 养了五个多月的鸭子，现在已经有五分之一开始下单，因为基数大，所以鸭蛋的数量也不少，穆扬灵抓了一个在手里转了转，问祝良，“这鸭蛋的销量怎么样？” “现在基本上都能卖出去，只供应了酒楼和饭馆，若是能和城里的大户人家搭上线，那销售更不用发愁了。” 古代专门从事养殖的几乎没有，大家的鸡蛋鸭蛋全是散户来源，农户人家几乎家家都养有鸡鸭，很少有人舍得吃，大部分都是卖出去，但东西分散，数量也较少，要供应全程的消耗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这类东西有就吃，没有就换一种，并不是必须品，所以并不会出现价格高涨的情况，庄子里的大量鸡蛋鸭蛋投入市场也没使价格波动。 祝良和钱管事一致觉得，供应量还可以再大一些，别的不说，一个中等条件之家，只要买得到鸡蛋鸭蛋，那每天也是要消耗五个左右的。 临安城这么多人，他们虽然养的鸡鸭不少，但依然供不应求。 穆扬灵想了想道：“在城里找找看能不能开一个铺子，专门做鸡鸭的生意，到时候别人家要是想买这类东西，大可以上门来找，生意扩大的也能更快。” 祝良沉思了一下，眼睛微亮，点头应下。 穆扬灵指明了方向就不再管，踏上一个小竹筏摇摇晃晃的到了前面水比较深的洼地，见水里鱼儿跳跃就不由露出了微笑，再等上一个月，皇帝应该会相信他们当初买这庄子是真的为财了吧？ 就在穆扬灵欣喜的钦点自己庄子的收获时，舒母正捂着胸口被一个老嬷嬷搀扶上马车，后面跟着面色奇怪的舒青娘。 吴氏满脸茫然的目送她们离开，扭头疑惑的问大儿媳，“我有说错什么话吗？怎么舒老太太这副样子？” 小吴氏撇撇嘴道：“母亲，她见不到四弟妹，他们家的事解决不了，自然快一副要死的样子，不过您毕竟是大嫂的婆母，按说这件事您也能做主的，他们凭什么只看到四弟妹？” 吴氏横了她一眼，道：“这话不要乱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你最近最好给我安分些。” 吴氏虽然私底下针对齐修远兄弟的动作不断，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齐丰的话，只要齐丰下了明确命令的，就算她心中再不甘愿，也会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徐氏却若有所思的道：“母亲，您忘了舒老夫人说她和四弟妹的娘亲是远亲，我记得四弟妹的母亲的确是舒氏，而舒家又是从京兆府搬过来的，说不定真有什么关系呢。” 第461章 赔偿 吴氏不感兴趣道：“他们有没有关系与我们何干？老爷都叫我们远着他们了，现在我们一府两边过，别说这不是穆氏的把柄，就是她的把柄，只要齐浩然护着她，我们做什么都是多余，何况，我没事去对付她干嘛？” 吴氏感兴趣的是如何把齐修远和齐浩然踩在脚底下，但齐丰日夜在她耳边洗脑，她已经知道，她是撼动不了齐修远的，而动齐浩然，无疑会热闹齐修远。 她倒是不怕，但她得为她的两个儿子着想，齐丰说的许多话，什么家和万事兴她全没听进去，但有一句她却深深的记住了，“少盛到现在都没有考中进士，我找了他的先生问，只怕明年也够呛，修远已经做到了正二品，他只要不造反，就能稳稳的压在少盛头上，虽说文武不过界，但他是封疆大吏，朝中愿意卖他面子的人肯定不少，惹恼了他，一句话就能让少盛寸步难行。” 对于这一点，齐丰是深有体会，他一直觉得这些年他没能更进一步是因为他资历不够，历练不足，但上次因恼怒齐浩然当街打架跑去找御史大夫，无意中听了一两句才知道这其中有他大儿子齐修远的手笔。 齐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能更进一步是因为自家儿子，当时他是又气又怒，差点就爆发了。 但他能够隐忍多年，忍功不是一般的好，虽然气恨，但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退让了一步，渐渐地对齐浩然松手，来了个不闻不问。 不管好的坏的，西府的事他一概不理。 吴氏在抗争了小半年后总算是认命了，此时只希望齐浩然不来找她儿子的矛盾，李氏和穆氏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就行，反正他们两人的俸禄也交到了公中，支付了西府的开销后还剩下不少。 徐氏没想到吴氏说放下就放下，一时有些愣怔，然后也只能摇摇头跟着回后院了。 既然最针对李氏和穆氏的吴氏都偃旗息鼓了，她也没必要多说了，倒是小吴氏站在当下半响，最后跺跺脚跟了上去，她是眼红李氏和穆氏的东西，但若是没有吴氏出头，她是分分钟被灭的。 舒老夫人回到舒家，因为气得够呛，又是被灌水，又是给扇风的，半响，她才缓过气来，她扭头问舒淑娘，“你确定那穆氏真是婉娘的孩子？” 舒淑娘苦笑，“母亲，难道女儿还会拿这事骗你不成？” 舒老夫人闭了闭眼，叹息道：“不像，一点都不像，虽没见过人，但只听你们说的，我就觉得婉娘教不出这样的女儿来。” 要不是弟弟拍着胸脯保证，她也不信，她那个妹妹最是老实怯弱，谁能想到教养出来的女儿却跟刀子似的，而且，穆扬灵除了眉眼像妹妹，还真没其他地方像。 既然不像婉娘，那就是像穆家的人了。 但穆家不是猎户吗？怎么这脾气，那相貌都如此……奇葩？ “娘，穆氏避而不见，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舒老夫人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找到庄子里去？那把身份放得也太低了。 可惜穆氏名义上不是她的外孙女，不然一个吩咐就能把人叫来。 舒庆沉着脸从外面进来，舒老夫人忙起身，问道：“老爷，您怎么回来了？” 舒庆沉声问道：“没见到穆氏？” 舒老夫人点头，舒庆心情不悦道：“不用去见她了，齐浩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四家已经谈妥了条件。” 舒庆冷声道：“黄毛小儿，毛儿还没长起就学会撩开牙齿了，也要看他吃不吃得下。” 舒老夫人惊讶，问道：“他们齐家势单力薄，还真敢一下子得罪我们三家？” 舒庆冷笑一声，今天的谈判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偏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不得不屈服，但他也已经打算好不会让齐家好过就是。 而舒庆怎么也没料到，刚和三家分手从酒楼里出来的齐浩然却直接进宫去了，他很是随和的和皇帝道：“皇上，真和您预料的那样，他们全都答应了。” 皇帝露出微笑，自得的道：“他们害怕失去现有的地位，自然会妥协，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东西啊？” 齐浩然不在意的撇撇嘴道：“那不都是朝廷的资源吗？我能怎么处理，自然是给您了。” 皇帝一笑，眼睛却怀疑的看向他，“你就不心疼？” 齐浩然莫名其妙的道：“我为什么要心疼，我是武将，只喜欢带兵打仗，户部工部那些位置我又不喜欢，何况，我就一个人，也分身乏术啊，不是您让我提的这些条件吗？我还以为您要用呢。”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不过明年我表哥要参加春闱，他说不定需要一个位置，皇上，您就留户部一个位置给他吧，可惜，没有吏部的，不然安排进吏部更妙。” 皇帝仔细观察齐浩然后，发现他是真的不心动，放下心来，也有心情和他玩笑了，拿起折子砸了一下他，笑道：“你说的是范子衿吧？你就这么相信他能考上？” 齐浩然理所应当的道：“我表哥这么聪明，十一岁就中了秀才，他要是还考不上，这世上还能有几个人考中？皇上，您可一定要留一个好位置给他，这次他也跟着我跑了好几天的了。” 皇帝又砸了他一本折子，教训他道：“你以为位置说能留就留？刚出头的进士，最高也就是入翰林院，就算进入六部，顶了天了也是八品的经事，你跟舒家和张家要来的都是六品以上的名额，给了他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他走后门了吗？” 见把齐浩然打压下了，他就挥手道：“行了，那些官职朕来安排你下去吧。” 齐浩然就踌躇着不走，皇帝脸色微沉，问道：“怎么，还不走？” 齐浩然就嚷道，“皇上，张家和舒家的赔偿我用不着，但周家的东西您得给我留一些吧？不说其他的，上次他们给我挑去的那两箱珠宝，内子正想打一些首饰呢。” 皇帝看着丢掉西瓜专捡芝麻的齐浩然，相信了城中纨绔们的评价，齐浩然就是个仗着武力高强的傻子，他挥手道：“周家的东西我一样不要，你全拿去吧。” 皇帝就看见齐浩然面色一喜，也不懂得推辞，喜滋滋的退下了。 第462章 谁骗了谁 皇帝拿起桌子上的条子看，眼色微暗，他没想到只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却让他发现了这样的秘密。 大半的朝政竟是掌握在秦芳的手中，他一直以为那是严太傅等人看不过他宠信秦芳而危言耸听，这些年他的下的命令在他的眼中都下达了，底下的官员也都是他选了擢升的，他觉得，除了兵权，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虽然老臣们嗦了一些，虽然百姓对他有些许意见，但他觉得都不是大事。 但这次李氏意外摔倒，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情的前后了。 他一直叫人暗中监视齐家的人，齐浩然，穆氏，李氏，甚至是范子衿他都没放过。 所以李氏一出事他就知道了，也因此齐浩然在宫外闹着要见他求御医他很快就见了人，之后事情的发展他也都看在眼里，他看到齐浩然恼怒非常的一定要将涉事的女眷送入监牢，最后还是范子衿极力劝说才答应退一步。 他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想要看看张家和舒家会怎么处理，至于周家，他没放在心上，周家虽然有钱，但却是商人，还是依附舒家权势的商人。 但也是他的这一份好奇，他才知道，原来他的户部尚书是秦芳的人，工部尚书和吏部侍郎，六部重要的位置上全是秦相的人。 而最让皇帝心惊的却是之后的发展，弹劾张诚的折子陆续到他的案前，皇帝只沉默了半天就悄悄授意自己最信得过的两个臣子运作一番，然后弹劾张诚的折子就更多了。 他适时的做出想要更换户部尚书的态度，张诚果然慌了，想要走内侍的路子把事情压一压，直到此时，皇帝才明白，竟然连宫中的内监都有不少投靠的秦相。 这意味着他不能掌控自己的安全范围。 远在千里之外的袁将军掌握兵权都让他坐立难安，而他身边的内监竟然是别的人，岂不是更让他坐卧不宁？ 景炎帝从不是一个心胸开阔和聪明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多疑的人。 而这一次，他只是窥视到一个口子就已经疑神疑鬼，再结合这些年严太傅等人针对秦相的行为，皇帝这才想起，他重用的那些人，一开始似乎都是秦相或是与秦相亲近的人推荐的。 皇帝身子发寒，却知道他不能莽撞，不然，半朝官员只怕都会被波及，这可是大地震啊，这种事，只能徐徐图之。 为了收回袁将军手中的兵权，他都能谋划十年之久，更何况是秦相？ 而齐浩然这一次和张家舒家的对峙就是一个机会，因此他才把齐浩然叫进宫来状似感兴趣的问起他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和他想的一样，齐浩然并没有确切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那三家付出代价。 皇帝担心暗示的话齐浩然听不懂，只能明示他可以和张家舒家要利益，这样才能使他们肉疼，疼到骨子里了自然就报了仇了。 皇帝第一次费心费力的替一个人谋划起来，但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张家和舒家的确做出了让步，而他不仅拿到了那些利益，也通过此看到了他们的獠牙。 皇帝心中已经打算好，再过一段时间寻找几个由头将他们的爪牙慢慢敲掉，好换上他的人，这一次，他一定不要秦相推荐的人。 反正，今年有秋闱，明年还有个春闱，人才一大把，皇帝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在这个安慰下好受了一些。 更让他放心的是，齐浩然对此不感兴趣，倒是对周家的钱财很动心，皇帝就在心里暗讽了一句傻小子，然后就让人紧盯着齐浩然，迫切的想要知道齐修远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而出宫的齐浩然却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天知道他被皇帝叫进去问到这件事的时候吓得心脏停跳了一下。 果然，潜伏这种事真的不是人干的，而且他还是个好人，好在现在危机暂时过去了。 齐浩然回到齐家，周家送来的赔礼已经被抬到他的院子里，除了两个铺子和两个庄园，就是两箱子的珠宝和一盒子的银票。 齐浩然将银票收好，把箱子打开抓了一把出来扔进一个盒子里，丢给研墨道：“拿到东府去，就说是周家赔的。” 这一次父亲和吴氏没有拉后腿，要不然事情更复杂，齐浩然知道要维持住这种局面就要靠双方一起努力。 本来这种事一直是嫂子干的，但现在嫂子生病休养，阿灵是不用想了，再给她十年功夫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所以这一次还是他代劳吧。 齐浩然这才用脚将箱子合起来，让研墨收好，自己背着手去找范子衿。 范子衿正在读书，见他进来，板着脸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齐浩然讨好的道：“都办好了，礼都收了。” 范子衿轻哼一声，拿起书来背，不理他。 齐浩然就低头去看他的书桌，上面有一张纸，写了范子衿想要对他说的话，他已经写信去给齐修远，通过的是另一个渠道，对方很快就能照着他们的意思回信。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很不自在，这次被皇帝叫进宫，齐浩然才明白原来他们被这么严密的监控着，本来背着人还敢小声说些犯忌讳的秘密，这下子却完全不敢宣诸于口了。 齐浩然叹息一声，只能盼皇帝早点和秦相对上，好把放在他们身边的人调走，不然总是生活在这样的监视下，好人都能被逼疯。 他无视范子衿在读书，依着自己的性子又胡搅蛮缠了一下，这才乐滋滋的离开，而范子衿在他离开后就拿起他留在桌子上的纸条看起来，上面大概写了一下他和皇帝对答，范子衿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将所有的纸都丢到了水盆中，墨水就在水盆中三开，最后所有的字迹都消失不见。 果然是最廉价的墨，一点都没辜负它的价钱。 而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的齐浩然也没心情留在城中，骑着马带着人就去了庄子上。 皇帝收到报告后撇撇嘴，道：“怎么时刻都离不了媳妇？” 大太监白公公笑道：“皇上，齐将军和穆氏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于国于您都是好事啊。” 皇帝一想也是，齐浩然对他妻子越有感情，穆氏留在京城为质的价值越大。 第463章 造人 皇帝的暗卫截留了齐修远的飞鸽传书，皇帝打开一看，沉默了半响，将信件交给暗卫，让他重新收好。 齐修远信上的内容很让他满意。 对于弟弟如此蠢笨的行为，齐修远骂了他一顿，先是告诉他不应该和张家及舒家要那些东西，应当看李氏和孩子的情况后再定。 若是李氏和孩子没事，那就让两家欠下一个人情，若是有事，李氏和孩子也不是那些东西能赔偿得了，后续让他跟他们谈就是。 信上还说，齐浩然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将那些东西给了皇帝，齐修远教训齐浩然，有些东西是臣子们之间的秘密，是不能宣诸于口的，齐浩然这样大咧咧的将皇帝扯进来，得罪的不将是张家和舒家，而是大半个官场。 齐修远纵然是封疆大吏，在众怒之下以后也很难护得住他，因此他要求齐浩然在今后的日子里夹起尾巴来做人，这件事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一旦暴露了就想办法离京回京兆府。 在这儿好歹他能护住他，信的末尾，齐修远可能是气不过，又骂了齐浩然一顿，让他多听范子衿的意见。 皇帝对于齐修远的反应很满意，这和他预料的有些出入，却在接受范围之内，但对他说的一件事很感兴趣。 原来臣子与臣子之间也有不能让他知道的秘密吗？ 齐浩然因为才十七八岁，没受过正统的教育而直接入官场，甚至没被磨练过，一直在齐修远的保护下，他只需要打仗立军功就能擢升，甚至，可能都不用上战场，军功都能自动落在他的头上，所以不知道这些官场的规矩很正常。 皇帝这些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看来齐浩然被齐修远养得性格单纯，无法无天对他也不是没好处的。 皇帝突然很想知道齐浩然收到信件后的反应，因此叫留在庄子里的暗卫仔细留意。 齐浩然哪里知道皇帝这么变态，就算他知道暗中可能有人在监视他，但也不能时时假装留意，因此一拿到大哥的信，就不服的大喊道：“这事怎么能怪我，又没人和我说过！” 穆扬灵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道：“这信不是明发吗，大哥未必是发给你看的。” 齐浩然想了想也是，但见穆扬灵毫不在意的样子就不满道：“你这几天总是围着小宝转，都快忘了你相公我了。”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很没有诚意的哄着他道：“你都这么大还跟孩子吃醋，行了，我明天陪你出去玩。” 齐浩然磨了磨牙，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不要你陪我出去玩，干脆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不行，”穆扬灵断然拒绝，见齐浩然脸沉下来，黑如碳，就低声解释道：“我还小呢。” 齐浩然不相信，“爷哪里不好了，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齐浩然只觉得心一钝一钝的疼，然后酸水就从那被钝刀划开的伤口里涌出来，穆扬灵竟然不愿意给他生孩子！ 这在男人看来和不喜欢他没有区别。 穆扬灵见齐浩然眼睛都红了，就诧异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这人怎么就差点哭了？ 齐浩然努力抑制住眼中的泪意，质问道：“你不想给爷生孩子，那你想给谁生孩子？” 穆扬灵喊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给你生孩子了？你别冤枉我，我是说我年纪还小，现在还不想生。” “爷才不信呢，十三岁当娘的比比皆是，你今年都十五了。” 穆扬灵喊道：“什么十五了？我到九月才满十五呢，我现在就十四岁十个月！” 齐浩然不屑的撇撇嘴，道：“虚岁已经十六了！” 穆扬灵生气的喊道：“你一定要把我喊老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年纪小生孩子很危险的，不仅我危险，孩子也很危险，我想过了十六再生孩子有什么不对？不就是再等一年吗？” 齐浩然一愣，想到了李氏和小宝，福至心灵的问道：“你是不是被嫂子生小宝吓到了？” 齐浩然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也不怪穆扬灵了，连忙上前抱住她道：“你别怕，你和嫂子是不一样的，不会有事的，相信爷，你生孩子一定平平安安的。” 穆扬灵烦躁道：“不是因为嫂子和小宝，他们是出了意外才那样，我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过了十六再生孩子的。” 穆扬灵瞥了齐浩然一眼道：“我本来想及笄后才嫁给你的，这不是出了意外才那么早的嫁过来吗？” 齐浩然一愣，然后不满道：“这是谁给你灌输的？明天我带你到附近村子里走一遭，你问问，十三四岁平安生下孩子的有多少。” “可因为年纪小，孩子体弱夭折的也不少。”穆扬灵喃喃道。 “那是因为他们家穷，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才这样的，我们家像缺这个的吗？而且的爷的儿子肯定长得比爷还壮实。” 穆扬灵怀疑的看着齐浩然，“你怎么突然那么想我生孩子？” 齐浩然沉默了一瞬，就抱着她低声道：“我想要个孩子了，而且，大哥的暗信上说，过段时间就要找机会把我调回京兆府，阿灵，你若有个孩子陪着，也不会这么寂寞。” 穆扬灵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她是知道齐浩然不可能总留在京城，不说齐修远不会让他为了自己的安危而耽误自己的前程，就是皇帝也不会放任齐浩然闲置那么久。 袁将军那么多儿子，皇帝不也放去军队？ 齐修远只是兄弟俩，他观察完自然不会再拦着人，毕竟大周最缺的还是武将。 可穆扬灵总觉得离别应该很遥远，却没想到原来这么近了。 齐浩然见怀里的妻子不说话，就低头去看她，见穆扬灵愣愣的，好似没反应过来，齐浩然一下就心情大好，将怀抱又紧了紧。 阿灵这是舍不得他呢！ 穆扬灵又不能阻止齐浩然离开，想到他这一走，说不定还真的四五年不能再见，对要一个孩子的提议心动起来，戳了戳齐浩然的胸膛道：“那我们就要一个孩子？” 齐浩然顿时大乐，将人抱起来就去炕上造人。 第464章 计划 皇帝派来的暗卫因为庄子里有齐家的侍卫而有所收敛，离得有些远，但齐浩然的第一声大吼他们还是听到了。 后来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本来以为只能听到这一句，谁知道后来两口子吵起架来了，虽然偷听人家小两口吵架有些不道德，但为了呈给皇帝的密信不至于太难看，暗卫们还是竖起了耳朵。 因此皇帝很快就知道齐浩然夫妻为要孩子的事吵起来了。 皇帝撇撇嘴，不屑的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难道穆氏还能喝避孕药不成？穆氏也奇怪，谁不盼着早日生下夫家的孩子以站稳脚跟，她偏与别个不同，难怪齐浩然会生气。” 您不是更奇怪？ 对着一个四品小将比对秦相还严，让人一天十二时辰监视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暗卫心中吐槽道。 皇帝将密信丢下，挥手道：“行了，让人远远的看着就行，别让齐家的人发现了，要是不小心发现了，就照往常的处理，”皇帝歪了歪头道：“就引向秦相那边吧。” 暗卫应下。 皇帝见宫殿里就剩下他一人了，这才摊手摊脚的靠在龙椅上，感叹还是齐浩然好啊，跟踪他总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不像盯着秦相，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得不到，他以前不是没怀疑过，但见秦相总是急他之所急，他以为对方真的是对他掏心掏肺，对他一些贪污受贿也就不介意。 毕竟，对方只是爱财，不像袁将军，手握数十万大军，时刻威胁他的地位。 可现在看来，不是秦相干净，而是他表现的太干净了。 这才是让皇帝最害怕的，要不是这次盯着张家和舒家，他只怕都不知道他一半的朝堂掌握在秦相手里。 相比之下，总是小错不断，还未正确认识到官场险恶的齐浩然更可爱，皇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打算借这只菜鸟将官场中他所不知道那些规则和暗道给扯出来。 既然如此，那齐浩然就不能再闲置了。 皇帝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想了很多，临安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如此，据监视张诚的暗卫回禀，每年述职期间有不少人给他送礼，而大半的东西会再通过张诚的手流入秦相府。 以前他也派人监视过秦相府，只看到少部分外地入京的官员会带着礼物去拜访秦相，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那点东西他还不看在眼里。 但从张诚那里拿到的单子来看，秦相所得几乎是国库的一半。 皇帝坐拥整个天下，如果他的天下拥有一万两银子，那秦相从里面拿个十两，他连眼皮都不会动一下。 但秦相一下子就从中取走了五千，再加上其他他看不见的地方所得到的，皇帝手中的万两不过是过一遍他的手又得支付到这个国家里，所留下的不足百分之一，而秦相却只进不出，日积月累之下可见富庶，皇帝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很不爽。 再加上秦相掌握半朝的事实，会让他产生一种到底谁才是皇帝的错觉。 剩下的半朝官员还总是跟他这个皇帝唱反调，这种对比之下的感觉更加强烈。 那些钱财大部分是从地方上进献的，再比照临安城的情况，皇帝已经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了，除了兵权，朝堂，地方的政权都在逐渐从他的手里滑落。 袁将军和齐修远等人纵然不听话，也只是在对外问题上，在对内，他下达的命令，他们还是执行得很彻底的，相比之下，一直阳奉阴违的秦相就要可怕的多。 皇帝迫切的想要知道地方的情况，所以他想，若是把有靠山，有圣宠的蠢蛋齐浩然投放到地方中，他会得到什么用的情报呢？ 这个想法一出，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给齐浩然准备好了任职的地方。 除了鱼米水乡的江南，战略位置同样重要的就是荆湖地区了，那里同样是粮食生产大基地，经济发展也很不错，皇帝想要知道秦相是否影响到了他一直觉得如同臂膀一样的荆湖地区。 皇帝已经准备好了，暗戳戳的只等将齐浩然派出去的机会，空缺也不是他想有就有的，就算他是皇帝，他也不能说一就是一。 反正齐浩然现在也想要个孩子，这样也好，多给他们夫妻俩一点时间。 皇帝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皇帝，连这种事情都为臣下考虑到了。 齐浩然哪里知道皇帝的想法？他现在还觉得自己必定是要回到西营的，就算不去大哥的西营，也多半是去两个舅舅那里或是袁将军那边，在来之前，大哥就已经和他商量好了，就选这三个地方。 为了在临走之前能让穆扬灵怀上，齐浩然每天晚上都在努力造人，要不是顾忌庄子里人多，齐浩然白天也不想起床。 这时候齐浩然才觉得还是二人世界好，嫂子和侄子什么的实在是太不体贴了。 穆扬灵跟着他胡闹了半个月，突然回过神来，拦住他道：“这样不对，我们得计算着时间同房，总是这样胡闹是怀不上的。” 穆扬灵觉得有个安全期和排卵期什么的，她不知道排卵期怎么算，但大概知道安全期的算法，那减去安全期和月事来的前后那几天不就是排卵期了吗？ 穆扬灵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拿了笔就要计算日期，齐浩然就扯了她的笔道：“何须如此麻烦，我每天都努力不就行了？” 穆扬灵踢了他一脚道：“你知道什么？算出日期来才是最科学的，我听说最好在同房之前前两天还要歇一歇的。” 齐浩然不屑的撇撇嘴，“那是别人，爷用得着歇吗？” 穆扬灵看着自大的齐浩然无语，却已经决定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能让齐浩然得逞。 齐浩然出门的时候有些愤愤，觉得肯定是府里的婆子教坏了穆扬灵，不然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晚上回来吃晚饭的时候齐浩然就掏出了一坛果酒，甜丝丝的，穆扬灵口水分泌，齐浩然就自得道：“这是今儿我去庄子里跑马，一个佃农给的，说是自家酿的，你要不要喝？” “要。” 李氏就笑道：“我倒是也想喝，只是大夫交代了不能沾酒，所以你们自己用吧。” 第465章 赌 果酒绵软，又甜丝丝的，穆扬灵不自禁就喝多了，再没度数的酒它也是酒，何况，这世，穆扬灵还没怎么喝过酒呢，虽然人没喝得醉过去，却也迷迷糊糊的任由齐浩然抱回房。 齐浩然嘿嘿一笑，一口亲在穆扬灵脸上，自得的道：“叫你不让我上床。” 穆扬灵醉眼朦胧的盯着齐浩然看了半响，就突然转过身子滚进里边，扯过薄被子就盖上，乖乖巧巧的睡觉了。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就这么完了？ 他不服气的压在穆扬灵身上，胡乱的亲她，道：“先别睡，爷还有事和你说呢。” 穆扬灵迷迷糊糊的把人踢下去，嘟哝道：“天黑了，要睡觉了。” 齐浩然不甘愿的又爬上来，伸手将她衣服解开，本来只是想闹闹她，却越来越上火，就将灯给灭了，完全压在了穆扬灵身上…… 穆扬灵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见齐浩然光溜溜的缠着她，就有些头疼，想到昨天晚上的果酒，就觉得自己是中了他的奸计，她本来就不是很想这时候生孩子，想想就决定顺其自然，不折腾了。 齐浩然见穆扬灵完全任他胡闹，就高兴起来，以为她总算是想通，想和他要一个孩子了。 两个人二人世界过得快乐，李氏要调理身体兼养孩子也忙得很，所以他们的日子快快乐乐的往前滑了两个月，小宝就满三个月了。 在第三个月的早上，穆扬灵和齐浩然一起到李氏那里，等着御医给小宝检查。 御医和大夫这三个月来一直留在庄子里，通过观察，他们早一个月就肯定孩子没问题了，但秉持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满三个月的今天他们还是认真检查了半天，最后两老头凑在一起说了半天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小宝的智力没问题，身体虽有些弱，但那是因为早产且在母亲腹中憋久了造成的，只要注意调理，以后追上足月健康的孩子不成问题。 孩子好调理，因为年纪小，身体受损也不是特别严重，又是通过乳娘奶水供应调理，所以药毒大部分已经停留在了奶娘的身体里。 可李菁华不一样，她受损比较严重，御医和大夫商量半天也只能含糊的给出一个安慰答案，注意调理，以后说不定能恢复健康，可以有孕。 齐浩然和穆扬灵有些伤感，穆扬灵是伤心李菁华小小年纪就身体受损，齐浩然是伤心大哥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个嫡子。 而李菁华却是最坚强和看得开的，因为早在生产完后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现在只希望能将小宝养大，还有就是希望齐修远的第二个孩子，年龄能和小宝拉大一点，这样嫡长子的地位才能更稳固。 御医留下了好几张调理方子，就告辞回宫去复命了。 大夫则继续留在庄子里。 小宝宣告没事，禁令自然也解除了，穆扬灵开始时不时的带小宝去庄子里玩。 一开始李菁华还想阻止，但见小宝去了两天后不仅更加活泼，连脸色也更红润了些，就不再拦着了。 穆扬灵就笑道：“嫂子，您别担心孩子调皮，越调皮的孩子就越聪明，经常带孩子出去走走，让他们多看一些东西，他们的脑子开发的越快。” 李菁华笑道：“你又知道了，说起养孩子一套一套的。” “我弟弟妹妹们可是我手把手带大的，”穆扬灵骄傲道：“我家博文从小身体比小宝还弱上三分呢，他才百日我就带着他满村跑了，结果您看，他身体是赶不上别人，但聪明劲儿没人能比得上。” 李菁华也知道她有一个十岁的童生弟弟，好似今年还去参加了院试，只不知考中了没有，若是考中了，那可就是十岁的秀才，的确算得上是天才。 李菁华问道：“他何时去参加院试？” “今年参加过一次，没中，他先生让他多读两年书再去试试看，反正他年纪还小，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不急。” 李菁华微微点头，看着摇头晃脑的小宝，笑道：“那以后我们家小宝就要拜托你多教导了。” 穆扬灵就亲了小宝一口，笑呵呵的道：“嫂子您就放心我，以后我们家小宝肯定是天下第一英武。” 李菁华见穆扬灵真心疼爱小宝，而小宝也喜欢穆扬灵，也不由高兴起来，“我们出来也挺久的了，小宝也快百日了，我们回去吧，总要给他办一个百日。” 小宝洗三满月都不办，京中各种猜测不断，因为齐家因这事和张家舒家周家闹得不愉快，因此传播范围很广，甚至还有赌场坐庄开赌，有赌李氏病危的，有赌孩子病危的，赔率都很小，赔率最高的是李氏和孩子无恙。 齐浩然一开始听了气得鼻子冒烟，后来在穆扬灵轻描淡写的一句“嫂子和孩子的健康又不是取决于外面那些人的赌注，你着什么急？要是真上火，那就当没听见好了。”压下了火气。 火气压下了，这事却不能这么算。 当时孩子的情况还不明朗，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健康的成分占比重很大，齐浩然一气之下就把自己能拿到的现金全给押上了，甚至还跑到范子衿那里把他的零用钱给搜刮一空也给押上了。 穆扬灵为了这事还取笑齐浩然太认真，转身自己也拿了钱叫飞白去押上。 飞白为了投主子好，也为了赚些外快，回来笑道：“四爷，四奶奶，小的沾了主子们的光也给押上了二十两。” 穆扬灵笑笑没说话，齐浩然却很不屑的撇嘴道：“你也太穷酸了，竟然只押了二十两，出去别说是爷的小厮。”说着从穆扬灵的抽屉里摸出十两银子打赏他，让他再去买上。 穆扬灵哭笑不得，飞白却乐得给两人磕了三个响头，小厮一个月月银三两，这可是他三个月又十天的工钱。 本来御医在前几天回京，他们以为赌场应该要收盘了，毕竟具体情况他们可以从御医口中知道，可谁知道这位御医嘴巴却这么严实，一句话都不说，不仅使得他们买的注赔率更高，还让不少女眷开始和吴氏接触打听齐修远大概多久要续弦。 就连齐丰和吴氏都派了人来问，李氏和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穆扬灵说李氏和孩子暂时没事，她说的是实情，因为李氏和孩子的确还有些体弱。 齐丰和吴氏照着穆扬灵的原话说了，却没人相信。 第466章 围观 所有人都觉得齐家是在欲盖弥彰，包括张家舒家和周家，当初产房里有多危险，三家的女眷可都看在眼里。 如果现在李氏母子真的均安，那回宫的御医为何三缄其口？ 只有病重无治这一条可以解释，而且，御医回宫了，齐家请去的大夫不是还在庄子里吗？多半是齐家还不愿放弃希望。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包括张家舒家和周家，三家顿时觉得割舍的那些利益也并不是那么肉疼了，至少避免了和齐修远成为世仇不是？ 除了皇帝。 景炎帝就坐在金銮殿上看整个临安城人的笑话，此时，他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御医回宫，他第一个召见了，然后就让他先守住这个消息，他本意是想看看张家和舒家的反应，谁知道却知道了赌场开庄的事，见那么多人买李氏和孩子病重，甚至许多朝臣都参与其中，皇帝就更不允许御医透露了。 “买李氏和孩子安然无恙的有多少人？”皇帝问道。 暗卫对于皇帝的不靠谱早已经习惯，闻言顿了不顿就答道：“臣大略看过了一遍，有百十来人左右，除了齐浩然，穆氏外，其他的都是三两二两的往里扔，估计是抱着侥幸心理。” 皇帝抽了抽嘴角，问道：“穆氏投了多少钱？” “之前投了一万四千两，昨儿又增加了两千两，臣看，再拖下去，只怕还会继续往里投。” 皇帝好奇的问道：“这钱几乎和齐浩然持平了，他们夫妻俩怎么分开投？” “皇上，穆氏投的是自己的嫁妆。” 皇帝沉吟，“穆家这么有钱？” 暗卫解释道：“皇上，兴州府的人已经回函，穆家不算有钱，但之前穆氏出嫁时，穆家差不多将所有的现金都给了她做压箱底，加上这大半年的庄子收入，这个钱刚好拿得出来，昨天投的两千两正是前天卖庄子里的东西所得。” 皇帝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问道：“她卖了什么能赚这么多？” “皇上，秋闱就要开榜，到时候饮宴肯定多，所以只这两天，他们就预定出不少的菜蔬，鱼及鸡鸭和蛋，这两千两正是这些所得，臣虽不懂经济，但也看得出穆氏的这个庄子很赚钱，从开春到现在，庄子所赚的钱已有六千多两，到了年节，只怕赚的更多。”暗卫顿了顿道：“这还不算那些粮食产出，因为穆氏今年还没卖粮食，臣打探到的消息说她打算开一家店，专门售卖庄子的产出，到时候粮食就不用贱卖到粮铺，直接自己卖。” 不仅是皇帝，暗卫也没想到，本以为是一个必亏的庄子，在齐浩然和穆扬灵的手里竟然这么赚钱。 皇帝开心了，觉得当初齐浩然没骗自己，当初他们买这个庄子，还真的是看上了它本身是一个宝地，想了想道：“荆湖那边的动作快些，过年之前必须办好，朕要在开春的时候把齐浩然派出去。” 暗卫应下，正要躬身而退，皇帝却叫住他，沉默了一瞬道：“去朕的私库里拿两万两去投，随便用个名字。” 暗卫嘴角抽抽，无奈的应声退下。 皇帝有些惋惜，赌场给出的赔率才是十又五分之一，两万两投下去除了给赌场的抽成还剩下二十万，虽然二十万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了。 要不是怕赌场反水，皇帝真想一下子就投个二十万两下去，那感觉，想想就舒爽。 齐浩然选了一个好日子回京，这段日子一直有人盯着齐家的庄子，不过因为齐家严防死守，大家得不到什么消息，但齐家的马车一出来，临安城的人就知道了。 跟在马车后头，不少人都探头探脑的往马车里瞄，但马车很严实，硬是连一条缝都没漏，大家都不由抱怨，怎么齐家的女眷这么害羞，外面的风景这么好，竟然都撩开帘子往外看一看吗？ 齐浩然先是状似恼怒的瞪了后头的人一眼，但因为里头有好几个京里有名的纨绔，且对方只是探头探脑的跟着，动作上并无冒犯，他也不好动手清理。 后面的纨绔见齐浩然气恼，就高兴的仰着头对上他的眼睛，当他们不知道啊，他们来之前就制定好了方针策略，尽量不做出能让人抓住把柄的动作，不然以齐浩然那个暴脾气还不当街把他们打残？ 虽然没能知道李氏母子的确切情况，但能看到齐浩然气恼也算一桩乐事，纨绔们顿时不想走了，或骑着马儿，或坐在马车上跟在后头晃荡晃荡的走，还时不时和齐浩然打两声招呼。 齐浩然气了一下，想到他们过不久就要赔本就又高兴起来，抬高了下巴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神清气爽的在前面走着。 纨绔们只用自己的臆测去解读，齐浩然一定是在强颜欢笑，他们为此表示同情。 沿街的百姓看一队马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国老百姓不管是哪个时代，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大家都喜欢凑一下热闹，因此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大家就跟在后面一起“送”齐浩然他们回到了齐府。 那浩浩荡荡的直接堵了一条街，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家多受欢迎呢。 齐浩然直接叫人把马车赶进家门，然后冲大家握拳道：“多谢各位相送了，只是齐某现有事要办，不能招待各位，改日再请。” 一个纨绔从马车里钻出来，吊儿郎当的道：“齐浩然，别苦着张脸笑了，我们都能理解，这意外也不是你想的，回头等我见着齐大哥一定帮你说句话，放心，肯定能留住你这身皮。” 齐浩然哼了一声，瞪眼道：“你要是再不走，我现在就让你留不住这身皮。” 纨绔撇撇嘴，却没再撩拨他，只是嘻嘻一笑，就挥手让人调转车头回府。 纨绔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想从齐浩然嘴里得到真实情况很困难，毕竟人家现在正在悲伤中，又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肯定不愿意和他们交流，也就相约离开了。 后面不明真相的群众，还未知道为何要跟着车队就见人群散了，打听了半天，大家也都是各说各的，顿时觉得没意思，也散了。 穆扬灵觉得，临安城的百姓实在是太闲了。 第467章 变态 齐浩然愤愤，“我们给小宝弄一个隆重的百日，不把他们的眼珠子闪掉，爷的姓就倒过来写。” 穆扬灵安慰他，“爷，你想想我们百日后的第二天去赌场拿到的钱，就不要生气了。” 齐浩然觉得也是，转身去找齐丰，表达了他要给小宝办百日酒的意思，而齐丰和吴氏在李氏母子进门的时候就见过他们了。 虽然看着还有些羸弱，但肯定和病重不搭一点边，就点头答应了。 吴氏觉得这次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想到那礼钱，就拍着胸脯将百日宴的宴席给抢了过来。 东西两府虽然没明说，但其实是分开过的，所以穆扬灵有些不乐意，李菁华却扯了扯她的袖子，笑着应下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道：“吴氏想要的是礼钱，我们又不稀罕，能让则让，宴席虽说是交给她，但也要通过我的同意才能办下去，放心吧，不会让我们丢脸的。” 穆扬灵见李菁华满脸斗志，也就乐得让他们去协商，自己抱了小宝去找齐浩然玩。 齐浩然却早就换了衣服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找范子衿了。 范子衿九月参加秋闱考试，齐浩然为此还特意回城住了十来天，一直强撑着陪他在书房里读书，然后送他进考场，拿着一壶茶在考场外等了他九天。 范子衿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要不是齐浩然眼尖，身体也强壮，抢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并且冲到他身边将人扛住，范子衿就是不晕倒也会被人推倒。 其他的考生比范子衿还不如，有的是被抬出来的，有的事两两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的，要不是顾忌斯文，只怕还有不少得爬着出来。 考官们都很满意，因为今年临安城的乡试只死了一个考生，闯历史新低，他们觉得明年的春闱若是能零死亡，那就更好了。 那位倒霉的考生是猝死，其实除了比较倒霉的遇上传染病或火灾，大多死在考场的考生都是猝死或受不了压力自杀身亡。 而传染病和火灾这种大规模的死亡百年都遇不到一项，至少大周朝建国至今从未发生过，但就是这样，每遇秋闱春闱，考场还总是死人，人数虽不多，却总是让人惋惜伤痛。 这件事却给了齐浩然一个启示，考科举不是读书好就可以了，还得身体好，他决定回去得和小舅子说一说，让他日常注意锻炼身体，最好能练一门功夫，不能像范子衿一样，练武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看，现在撑不住了吧？ 齐浩然边胡思乱想，边把人抬回范府，范思文特意请了假在家呆着，见他们回来，就抬起眼皮问了一句，“考得如何？” 范子衿压根不回答。 夏氏只关心儿子的身体，闻言捶了一下丈夫，道：“没看见孩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吗？考都考完了，迟两天问怎么了？” 范思文气得胡子抖了抖，但见范子衿微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脑袋耷拉，也就按下话头，不问了。 齐浩然边扶着范子衿给他灌汤，边自信的对姨父道：“姨父，你就放心吧，以子衿的才华，中举是定定的，要是不中，肯定是科举有问题。” 范思文哼了一声，道：“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出去说，小心被文人的唾沫淹死，御史告你诽谤之罪。” 齐浩然只是吐吐舌头，范思文就看着儿子道：“希望他能如你所说的一样才华横溢，可以取中举人吧。” 范子衿被齐浩然灌了好几口汤，热热的鸡汤落入肠胃中带起一股暖意，人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听到父亲不冷不热的话，他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我要是考不中，你会把恩荫的名额给我吗？” 范思文脸色涨红，气的。 范子衿却靠在齐浩然的身上起身，抬头状似悲呛的道：“没办法，人家有爹可以靠，我要是不努力，这辈子可不就只剩下经商赁货这一条了？” 范子衿成功将范思文气走，夏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就不能好好的和你爹说句话吗？”说着追出去。 范子衿撇撇嘴，靠在齐浩然的肩膀上道：“扶爷回去休息吧。” 齐浩然念在他身体虚弱的份上把人扛回去了，“你干嘛总招惹姨父？” 范子衿总不能说看到他老爹被他气得鼻子冒烟他就没来由的高兴吧？所以就沉默了。 齐浩然自觉他们同病相怜，以为他也和他一样渴望父爱而不得产生的怨忿，走的是他的老路，顿时叹息一声，任劳任怨的留在照顾他。 范子衿都不用掀开眼皮就知道齐浩然在想什么，齐浩然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在齐浩然还在努力却笨拙的讨齐丰欢心，期望能得到一点父爱的时候，范子衿早看透了他的父母。 父亲自以为可以一碗水端平，庶子弱就偏心庶子，母亲自以为深爱着丈夫和儿子，其实就只围着父亲一人转。 齐浩然是在齐丰答应吴氏给齐修远说吴家的那门亲事后才爆发出来，对齐丰彻底失望，忍痛割舍掉父子之情，而他不过是在父亲决定将恩荫名额留给庶兄，而母亲只会大吵大闹，完全拿不出一点手段后对母亲的彻底失望，不再如她所愿去扮演父慈子孝的把戏。 可以说，当年表兄弟俩的离家出走，齐浩然是伤心欲绝的对父亲绝望，而范子衿则是对母亲的失望和反抗，至于对父亲，早在他从小到大一件件的偏心中将父子情消磨殆尽。 也就齐浩然能够越挫越勇，自欺欺人的觉得齐丰那样对他是因为他不争气所致。 可以说，范子衿要比齐浩然理智冷血得多，而自他到了北地后他就很能控制住对这个家庭的怒火了，回来却发现他可以轻易的挑起范思文的怒火。 范子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甚至享受这种过程，所以在他睡了两天缓过神来，又大吃了一顿，彻底恢复元气后，他决定拒绝齐浩然邀请他去庄子上小住游玩的提议，继续留在范府欣赏庶兄的惶然和父亲的怒容。 而现在秋闱就快要放榜了，齐浩然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他那个有些变态的表兄范子衿了。 第468章 定宴 范子衿刚成功的将庶兄范子萧激得面无人色，正端着杯茶喝，看见齐浩然，招招手，道：“正要与你说呢，陈骞和我抱怨说从你那里打听不到一点真实的消息，说你不够朋友，正巧过两天要放榜，到时候一起到全聚楼庆贺一番，你也和他们解释解释。” 齐浩然撇撇嘴，道：“什么呀，我都说嫂子和侄子没事，他们硬是不相信。” 范子衿不在意的一笑，“不相信他也跟着你买了嫂子和侄子健康，这不就行了？”他眼里闪过冷意，对赌场的行为他可不只是愤怒，不过他现在一心在科举上，暂时不与他们计较，小人报仇，二十年都不晚。 齐浩然不知范子衿心中所想，将百日宴说了，范子衿答应会出席，想了想，他眼珠子一转，道：“既然吴氏想接受百日宴，你就让她接手吧，不过宴席得从全聚楼定，而且得是一等宴席。”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问道：“这得多少钱啊？” 范子衿横了他一眼，道：“又不用你花钱，而且这钱还是我们赚的，你心疼什么？吴氏收了这么多礼，怎么能不付出一些？” 两人当即就敲定了这一单生意，范子衿很欢乐，叫了研墨把单子送去给钱管事，还要求他要服务到位，务必要趁着这一大好机会将全聚楼的宴席推广出去。 钱管事雄心壮志的应下了。 齐浩然回家的时候也懒得去找吴氏，直接把赵总管叫过来交代了一声，宴席定了全聚楼的一等宴，回头把钱送给全聚楼送去。 本来决定外请厨师进府自己办宴席的吴氏看到赵总管递进来的单子差点厥过去，小吴氏拈酸道：“这花销也太多了，一场百日宴竟然比我们家两场婚事的花销还多。” 吴氏咬牙道：“去，把单子退回去，等老爷回来我和他说。” 话音才落，玉杏进来回禀道：“太太，昭华院的王妈来了。” 吴氏压下脾气，面无表情的道：“让她进来吧。” 王妈笑盈盈的进来，给吴氏行了福礼后笑道：“太太，这是大奶奶和四奶奶拟定的宴客名单，到时候还需要您给添加上去。” 徐氏心中一动，给玉杏使了一个眼色，玉杏忙接上来交给吴氏，吴氏沉着脸展开，只看了一页，脸色就微微和缓了。 王妈见了就笑道：“太太，我们大奶奶说了，她身子骨还有些虚弱，四奶奶又要帮忙带孩子，所以这宴客的事就只能交给太太和二奶奶三奶奶了，多有劳烦之处还请太太宽谅一二。” 吴氏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单道：“有的人家，我们请了他们未必会来。” “大奶奶说了，太太只管下帖子，来与不来却是各家的事。”王妈虽然如此说，却自信的很，好似笃定她们肯定回来似的。 吴氏想到齐修远已是二品大员，请的这些人倒也算身份相当。 想想，吴氏就点头应下了。 王妈退下，吴氏也不再追究宴席之事，反而拿了一把钥匙叫吴嬷嬷和赵总管去开库房拿银子去交全聚楼的宴席定银。 小吴氏不服，她不知道单子上写了什么，却知道全聚楼的一等宴席可不便宜，几乎是吴府五年的开销。 “母亲，您怎么就答应了？” 吴氏等吴嬷嬷和赵总管走了，这才横了儿媳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名单除了秦相等几个一品大员外，高至从一品，低至从三品全都有，他们若是来，带来的礼金肯定不少，最要紧的是，以前我们吴家只能宴请三品左右的官眷，何时能请动一品二品？这是一个机遇懂吗？回头把老二和老三都叫回来，给他们拾掇拾掇，再把京中各位大人公子的名字关系背熟，到时候前院就由他们兄弟俩跟着老爷出去招呼。” 徐氏眼睛早亮如星辰，闻言高兴的应下，只有小吴氏还嘟着嘴心疼那些钱。 吴氏见状就叹了一口气，当年她执意要嫁齐丰，齐丰也执意要纳她为贵妾，而吴家新逃到临安，日子过得苦，也都指望着齐家能帮扶一二。 这难免就惹恼了祝家，虽然祝宛说不介意，面上也大方的接纳了她，但私底下，祝家没少针对吴家，在祝宛活着的那几年里，吴家没有一个能在官场出头的，而祝宛死后，她做小伏低的照顾齐修远兄弟，却发现齐修远对他恶意不减，而齐浩然也被夏彤接过去抚养，祝家对吴家的打压更是不遗余力，她虽然大恨，却不得不压下性子求和。 好在老天怜悯，祝宛死后没多久祝家就被调派出京城。 因为远离京城，吴家虽然还是被打压，却在齐丰的帮助下找到一些生机，慢慢出头，她也就不用再压抑着委屈自己的儿子去讨好齐修远兄弟。 但吴家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小吴氏吝啬爱财的性子也已经养成，嫁进来后她很想掰过来，但都没什么效果。 她倒是不介意她爱财，财谁不爱？ 但也要分得清主次，像徐氏，她不也眼红李氏和穆氏的东西？但此时她就知道，这场百日宴带来的人脉远过于花出去的钱，更何况，请来的这些人一点也不会叫她们亏本，最后得的礼金必定不少。 齐浩然不就是不想白白的把礼金给他们所以定了全聚楼的一等宴席吗？ 定就定吧，反正最后他们赚了就行。 不过有些话可以给既是儿媳又是侄女的小吴氏说，却不好和徐氏说，所以吴氏找了个理由把徐氏支开，就拉着小吴氏低声教她。 等小吴氏从主屋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不忿，眼角眉梢甚至隐隐带着喜意。 徐氏的丫头一直盯着，见状回去回禀了二奶奶，徐氏不屑的撇撇嘴，道：“这么浅显易懂的问题竟然还叫婆母教她老半天，也不知道吴家是怎么教养的？” 徐氏将一套孩子的金饰放好，挥手道：“你亲自给昭德堂送去，就说是我这个做二婶的给侄子一点见面礼。” 玉橘问道：“二奶奶，您不过去看看？说起来二少爷出生您还没去看过呢。” 徐氏不在意的靠在仰枕上道：“等百日宴后再去吧，你以为西府稀罕我们去看？当初她难产，洗三，我们可都是被挡在门外的，就连太太这个做祖母的想看看孙子都进不了门，她们在防着我们呢。” 第469章 放榜 玉橘不屑的撇撇嘴，“大奶奶和四奶奶也太小心了些，生怕有人害了二少爷似的。” 徐氏没说话，东府和西府的矛盾由来已久，冲突最大的一次，公爹把大伯推出去，造反的罪名差点就落到了大伯的头上，而如今公爹会被从族长的位置上下来不也有大伯的手笔在吗？ 现在东西两府看着和睦，公爹笑呵呵的不管西府的事，而四叔时不时的也跑过来和公爹问安，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面上的和平罢了，要不是外面有人看着，两边早闹翻天了。 以后这副家业要继承，肯定还得掰扯。 公爹和婆婆打算将齐家的家业全都给二爷三爷继承，四叔可能会不计较，但大伯会不会放手可不一定，何况，就算大伯看不上这点家业，祭田什么的还是得嫡长子来继承。 而且，公爹和婆婆真舍得大伯和四叔手下的那些钱财产业？ 就连她都心动得想要动手，更别说那两位了。 而大伯和四叔又不是傻子，产业肯定不会挂靠在自己名下，到时候要分家肯定是一场大战，现在的平静不过都是一场假象，而孩子就是他们的依仗。 如果没有儿子，那以后这家业该谁来继承那还真不一定。 也难怪李氏和穆氏防备他们，这是徐氏在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见孩子思考了好几天后得出的推论。 但她不知道，其实穆扬灵拒绝他们见孩子，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预防病菌传播，给孩子一个良好的养病条件。 毕竟当时孩子实在是太过弱小，为了不诱发其他病因，所有能接触到孩子的人出入都要换一套衣服，将手，脸，脖子擦洗一遍，门窗通风，外面还挂着过滤灰尘的布网，可以说当时穆扬灵对孩子的安全卫生重视到了变态的地步。 而她不可能要求吴氏徐氏等人做这些，而且她们还涂脂抹粉，大家关系又不是特别好，穆扬灵拒绝她们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哪里知道就这么让人误会了。 玉橘听了二奶奶的分析，顿时不敢再多嘴，将东西送去昭德堂的时候也老老实实地不敢东张西望。 李菁华对徐氏的礼物表示了感谢，收下后就让文翠带玉橘下去了。 穆扬灵打开一看，金长命锁，金手镯，金脚镯都齐全了，穆扬灵看着喜欢不已，李菁华见了无奈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孩子呢。” 穆扬灵吐吐舌头，将东西给文棉收好，道：“据说孩子带银比较好，而且也好看。” 穆扬灵送给小宝的满月礼就是一套银饰，李菁华只给他带上了一对银手镯，此时，他正摊手摊脚的躺在榻上，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突然就冲着母亲那边翻身过去，他努力抬起头看到了母亲，有些迷茫，然后委屈的撇撇嘴，使劲儿的把头往穆扬灵那边看。 李菁华和穆扬灵立马停下动作，专心看着他的动作。 小宝见没人理自己，等着毯子上的花纹看了半天，最后一使力，啪的一声又转了回来，正对着屋顶，他这才灵活的扭头去看母亲和婶娘。 穆扬灵和李菁华赶紧把目光移开看向别的地方，一边假意说着话，小宝见她们没看他，黑溜溜的眼睛就眨了眨，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小心的试着翻一下身，却发现翻往母亲那一边很好翻，往婶娘这一边却怎么也翻不过去。 他小小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伸出小手生气的拍了拍榻，啊啊的叫了两声，然后抬头朝母亲和婶娘看去。 已经回过头来继续观察他的穆扬灵和李菁华反应不及时，被他的目光抓了个正着，小宝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被看，他委屈的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边哭还边踢腿。 李菁华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笑道：“真是傻小子，要是母亲不看你，你打算怎么办？” 抱着孩子在屋里哄起来，穆扬灵乐不可支，看着越大红润可爱的小宝，穆扬灵想，拥有一个孩子似乎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十月十三，秋闱放榜，学子们拥挤在贡院门前看榜，范子衿自然不用自己去挤，他让研墨去了，齐浩然见挤成那样，赶紧叫飞白去支援，两人的狐朋狗友都跟着在外头站着，伸长了脖子问，“子衿，你有多大的把握？” 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答案，但他们就是忍不住受虐的去问，果然，范子衿不屑的道：“我若是连秋闱都拿不下来，我还有脸去准备明年的春闱吗？” 路过的学子听到这话，很是看不惯范子衿的狂傲，特别是他们还是一群官二代的样子，更是抵触。 文无第一，范子衿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对，等了半响，研墨和飞白的影子都没看到，就不耐烦站在这里枯等着，让陈骞将他的小厮留下通知研墨飞白他们的去向，带着大家就回全聚楼去了。 全聚楼正忙碌着，今天是放榜的大日子，到下午，高中的肯定要进酒楼庆祝，落榜的也要喝酒发泄，因此从前天他就开始做准备了，务必趁着这个时机将全聚楼的名声打得更响，所以范子衿来的时候，他也就到前面露了一下面，请安了一下就退出去了。 一行人找了个包厢坐下，看着窗外的行人，除了范子衿，大家都没心情吃东西，特别是齐浩然，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自己亲自冲出去代替飞白和研墨去看榜。 陈骞看了眼悠哉喝茶的范子衿，又看看齐浩然，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场的是浩然呢。” 范子衿转了转茶杯，扭头对上他的眼睛道：“其实我也是紧张的。” 不仅陈骞，其他人也是一愣，只有齐浩然都不停顿一下，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你肯定能高中的。” 范子衿点头，“我知道我肯定能中，但我不知道我的名次会如何，所以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好像看你们比我还紧张，我好像就不用紧张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瞪着范子衿，这话还不如不说呢，一样的狂傲。 齐浩然突然指着下面大喊道：“飞白和研墨回来了，”他探出身子大声问道：“中了没有？” 第470章 高中 “中了，中了，”研墨和飞白一路大叫着冲上来，咧嘴大笑道：“恭喜公子（表公子）高中二甲第四名！” 齐浩然跳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中！” 包厢里的狐朋狗友们都向范子衿祝贺，范子衿嘴角微翘，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名次好歹不是太差。 酒楼里的人都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所以对喧闹的研墨和飞白很是宽容，甚至在听说中了的时候还探头进来看高中的人是谁，若是有认识的还会过来恭贺一番，毕竟，高中举人就意味着有为官出仕的机会。 钱管事听到消息，兴奋的转身来给范子衿磕了一个响头，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的主子考中了举人，这就意味着以后他的前途只会更广阔。 几人热热闹闹的喝了一顿酒，期间陈骞不高兴的声讨齐浩然，“浩然一点都不够意思，问你个消息都不肯给个实话，现在你嫂子侄子也都回来了，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他们到底是不是安然无恙了吧？” 齐浩然喝了一杯酒，熏熏然的道：“不是早告诉你我嫂子和侄子都没事的吗？说了你不信，却怪我不肯说实话。” 陈骞等几个纨绔精神一震，问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再过两天就是百日宴了，到时候你过来，我带我侄儿出来跟你打个招呼。” 几个狐朋就拍着胸脯庆幸道：“幸亏我们给你面子，买了你家大人小孩都健康，不然这次要栽了。” 狗友也点头道：“是很险，不过再过三天我们应该能入手好几千两呢。” 齐浩然一听就知道他们投的不多，最多不过百两左右，就不屑的撇撇嘴，“你们怎么不投多一点？只百两银子够什么吃的？” “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有家业？上头有个大哥疼着，零用钱不用担心，外头还有子衿给你后盾，我们倒是想挥霍就几百上千两呢，但也要有那个钱呀，总不好回去拿媳妇的嫁妆吧？”那百两银子还是他们省吃俭用，为了给齐浩然捧场才投入到赌场里的，要不然，他们才不玩这个呢。 齐浩然和范子衿虽然五年都没回来了，但大家平时也有信件来往，加上少年的记忆最美好，而两人回来待他们如往昔，他们自然也待两人如旧。 虽然互相诉苦埋怨，但对于能以一百两套入一千两的事还是很开心，算是范子衿高中的消息和李氏母子均安的消息，算得上是三喜，大家都嘻嘻哈哈的胡乱敬酒。 “就是可惜，赌场在浩然回来的那天就不让人再下注了，不然我现在就是借钱也要押上一两万，”一狐朋流着口水道：“到时候入手就是二十万啊……” 别看他们是官二代，平时走马斗花什么的少不了他们，但其实平均下来的花销还真不多，家里对他们的管理都很严。 里面家世最好的陈骞，在没考中进士前，手上也有些拘谨，他们这群人中唯二的奇葩就是齐浩然和范子衿。 齐家是一直克扣齐浩然，然后齐修远和夏氏心疼他，齐修远能时不时的从千里之外给他送回来一些钱财，而夏氏也经常给他零花钱。 所以面上齐浩然过得最苦，但实际上他是所有人手头最宽，手脚也最大的，再不济，不是还有范子衿吗？ 如果说齐浩然是靠着亲人们的疼惜，那范子衿完全就是能自己找钱了。 范思文虽然对嫡子很严厉，也有些偏心庶子，但给他的花销其实和别人家的公子差不多，但范子衿心思很活络，总是能从母亲手里哄到钱财，有那么一两次哄不到了，他正巧和范思文吵架就会从范思文那里顺一些东西出来典卖。 第二天，范思文苛待嫡子的流言立马会出现，必定会有二三小御史出面弹劾他，范思文纵然恨得想剥了他的皮也不敢动手。 大家都盯着呢。 陈骞几人都比不上范子衿狠，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和家里的老子这样作对，那时候大家也都才十岁出头，还都是半大孩子呢。 当然，也很少有人能做到像范思文这样偏心庶子，简直和齐丰有的一拼，当年，大家说起俩人就总是把他们凑在一起，俩老子特别像，奇的是，他们的儿子还跟连体婴似的总分不开。 齐浩然就呵呵的笑着，范子衿瞄了他一眼，见他还知道偷着乐，而不是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投了钱，就知道他没醉死。 陈骞却有些忧虑，在大家都走后就拉着有些醉醺醺的齐浩然道：“我听说你们百日宴也请了张家和舒家，之前你们为这是讹了不少东西，只怕他们两家会不高兴吧。” 齐浩然顿时不满道：“什么叫做讹？我们害了我嫂子和侄子总是事实，他们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还不够？非得我嫂子和侄儿出事才满意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骞立马解释道：“我就是说你们几家现在相见只怕有些尴尬，你何必给他们发帖子？” 齐浩然不高兴道：“他们要是心虚不敢来那就不来好了，爷给他们发帖子就是想要他们看看，虽然他们做错了事害了我嫂子和侄儿，但我嫂子和侄儿福大命大逃过了那一关。” 齐浩然不满的瞪着陈骞道：“陈骞，别以为你媳妇姓舒我就给舒家面子，我告诉你，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陈骞无语，完全听不懂他在什么，只能继续道：“我妻子的娘家可和你赔礼的舒家不是同一房，我妻子是嫡枝大房的……” 齐浩然撇撇嘴，嚷道：“啥叫和我赔礼？一听你这话就是向着舒家的，你要是向着我，那就该说害了我嫂子侄儿的舒家……” 范子衿也有些晕晕沉沉的出来，推了一把陈骞，道：“行了，没看见他喝醉了吗？你和一个醉鬼解释什么？他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光了，白费口舌。” 陈骞一听也是，看着明显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的齐浩然，他轻轻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自己也真够蠢的，和一个醉鬼说什么？ 陈骞道：“走吧，我现在送你俩回去。” 这里离范家比较近，他把让研墨飞白将人扶上车，正想开口去范家，范子衿就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道：“去齐家，今儿我心情好，不回去了。” 陈骞动作一顿，叹息一声，对车夫道：“去齐家。” 第471章 百日宴（上） 范思文知道儿子高中，兴奋地在家里转了两圈，就吩咐下去让厨房好好准备准备，晚上他们一家人庆祝庆祝。 可范子衿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回来，范思文沉着脸坐在花厅里，夏氏担忧的看着他，解释才得到的消息，“子衿和浩然他们喝醉胡闹，明天就会回来了。” 范思文又不是蠢货，闻言冷笑道：“他明天不会回来的。” 哪个学子高中第一时间不是想和家人分享？ 只有他会在这个如此重要的夜晚跑去别人家睡，范思文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下不去。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怨忿，子衿又不是没有兄弟，他却只跟齐浩然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对家里的庶兄弟不是嘲讽就是打压，要不就是漠视。 谁家没有一二庶子？嫡子与庶子的关系可能不会和嫡亲兄弟一样好，但也不会像他们家一样活像仇人和陌生人。 夏氏见范思文钻了牛角尖，也就不再劝，默默地在一旁陪坐，心里计划着等儿子回来如何说服他给丈夫服个软。 而范子衿一直没回来，喜报都是夏氏叫人接的。 夏氏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二爷还没回来吗？” 被问的人低下头，夏氏挥挥手，算了，反正明天就是齐家的百日宴，到时候总能见到人。 这是齐家有史以来办的最盛大的一场酒宴，被请到的人都来了，没办法，张家和舒家来了，他们表示对三家的纠葛很好奇，因此都来围观。 至于周家，他们直接归到了舒家那一边，或是遗忘了。 张家大太太和二太太一起来的，带上了大太太的儿媳张三奶奶和二太太的女儿张紫苏，虽然私底下已经解决了恩怨，但还是要当众和齐家说一声抱歉的，所以这两人是来赔罪的。 让张家诧异的是，舒家四房的老夫人也来了，带上了她的儿媳孙子和孙女，连她儿子都来了，这让张大太太微微诧异，舒家对齐家也太重视了一些，要不是为了做个样子，她都不想来齐家赴宴，毕竟先前关系恶化成那样。 张二太太倒是知道原因，母亲只怕想要看看婉娘的女儿。 舒青娘也来了，她跟着周家的女眷坐在一起，眼睛却一直盯着主席那边，她也很想看看舒婉娘的女儿长什么样。 大家似有似无的看着三家，就发现了舒家那边的氛围有些奇怪，不仅是舒家，舒家已出嫁的女儿也有些怪怪的，大家都顺着她们的眼睛看向主席那边。 所以李菁华抱着小宝和穆扬灵出来时就被大家的热烈目光惊了一下，然后她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笑着上前，大家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孩子，不要钱的好听话就朝她们砸过去。 李菁华全都笑盈盈的接了，不时的谦虚一两句，这半年来，她也交上了一二较为要好的朋友，她们就围在她的身边，给她做足面子，时不时的帮她应付一二。 李菁华感激的冲她们微微颔首，穆扬灵对着她的时候还滔滔不绝，面对陌生人时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要是惹到了她又寸步不让，所以她也没敢把她扯进来，生怕她把人家的反话当好话听，好话却当成了歹意，就让她跟在身后，一会儿帮她抱孩子，实在是小宝太重了，她只抱一段就压得手沉沉的，明明一个月前她还能很轻松的抱着他在庄子里逛一圈的。 舒老夫人从穆扬灵出来时就盯着她看，不用儿媳介绍，她就知道那个脸庞还稚嫩却清丽的人就是穆氏，她挑剔的打量她，良久才道：“除了眼睛，没有一处像她的。” 舒方氏低下头，她没见过那位二姑太太，所以不知如何应答。 穆扬灵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因为那目光实在是太过放肆和明目张胆，她想要装作不知道都难。 反正这屋里也都是女眷，所以她暂时忍下来跟着李菁华带着孩子去给几位老封君见面请安。 但那些目光不仅没收敛，反而越发有侵略性，穆扬灵很不悦的扭头对上最强烈的那一道。 舒老夫人平静的对上穆扬灵的眼睛，却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悦和警告，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没有探究，好奇和震惊。 舒老夫人心中警铃大作，这真是婉娘的女儿？ 太不像了！ 穆扬灵看了舒老夫人一眼，然后看向她一旁的舒方氏，对她的身份了然，她嘲讽的看了舒老夫人一眼，然后就扭头去看另一道目光，在那里看到了周汀兰，就知道那位就是当娘将她母亲从车上推下去的舒青娘了。 这一次穆扬灵却对舒青娘露出了一抹微笑，如夏花绽放般绚烂，一下子就惊艳了注意到穆扬灵的人，却吓到了舒青娘。 以她和舒婉娘的恩怨情仇，穆扬灵对谁如此灿烂的微笑也不会对她，所以她被吓到了，里面肯定有阴谋。 穆扬灵却很快的移开了目光，只瞥了一眼看着她的舒淑娘。 李菁华也看到了穆扬灵的笑容，她也愣了一下，她第一次看到穆扬灵这样笑，不是没心没肺的笑，也不是软软的笑，刚才那个笑容也惊艳了她一把，李菁华直觉其中有问题，但正被大家围着，也不好问她。 还是中途趁着抱孩子下去换衣服的空隙她才拉住穆扬灵问道：“阿灵，出什么事了？” 穆扬灵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出了什么事？” 李菁华无语了一下，问道：“那你刚才怎么那么笑？算了，我不问你，不过一会儿你跟紧我，你不去惹事，不代表事儿不来惹你，你口拙，别被人欺负了去。” 穆扬灵抿嘴一笑，李菁华这次一直紧盯着她，看到了她的笑容，就摸了摸她的脸感叹道：“阿灵，以前只是觉得你漂亮，但现在却觉得你很漂亮，果然是长大了，以后等你的脸彻底长开，还不知道要多惊艳呢。” 穆扬灵道：“我爹说我长得像我祖父，和他有七八成像。” 第472章 百日宴（下） 李菁华看着清丽，渐渐往艳丽发展的穆扬灵，有点不相信。 穆扬灵就压低声音笑道：“我祖父长得像我曾祖母，可惜我父亲也没见过我曾祖母，不过我祖父和他说过，我曾祖母长得很漂亮。” 李菁华这才信了八分。 穆扬灵没说的是，她的曾祖母曾是艺坊的人，而她的曾祖父是地地道道的草原勇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奶娘将换好尿片的小宝抱过来，穆扬灵接过抱在手里跟着李菁华出去。 这一次不可避免的走到了张家所坐的席位上，张大太太含笑的看了孩子一眼，将一枚白色却散发着古朴光晕的玉环放在孩子的襁褓里，笑道：“这孩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聪慧的，齐夫人有福了。” 日常中，大家都叫李氏齐大奶奶，但她身有品阶，而且还不低，像这种正式的宴会，或是人不熟的情况下，为了以示尊重都会叫她一声夫人。 “您太夸奖他了，现在他还小，哪里看得出来聪慧？倒是比别的孩子调皮好多。”李菁华浅笑的谦虚道。 “调皮的孩子才聪明啊，”张大太太顺势将张三奶奶和张紫苏叫过来，让她们给李氏和孩子福礼道歉，张大太太很是歉意道：“这几个孩子太顽皮，只是姐妹间的嬉闹，没想到就波及到了齐夫人，累得您和孩子遭了这么多罪，这么久才找到机会和您道歉，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自李菁华走到张家这个位置上开始，大家都似有似无的看着这边，李菁华自然不会给她们难堪，甚至还拉住了想反驳的穆扬灵，笑着点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太太也别太苛责她们。”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张三奶奶和张紫苏都松了一口气。 张紫苏抬头去看抱着孩子的穆扬灵，眼色微沉，她知道穆扬灵，母亲说，这是她表妹。 想到本来快要说定的婚事却因为这件事吹了，张紫苏带了些泪意，有些怨忿的看了她一眼，她当初若是肯为舒家出面说一声，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闹得这么大。 穆扬灵根本没留意张紫苏，因为她正把小宝手里拽着的玉环给抢下来交给一旁的乳娘收着，这东西贵重，年代也久远，谁知道上头都有什么细菌？ 还是等他再大一点再戴吧。 下一桌竟然就是舒家，也不知道吴氏是怎么排的座位，舒家虽然出仕的人不少，但还够不到这个位置。 李菁华笑盈盈的以茶代酒去敬她们，舒家二房和三房看了四房一眼，同样笑盈盈的恭喜了李氏，然后夸了一下孩子。 舒家只有二房，三房和四房来了，大房代表全族送了一份礼物过来，并不亲自出面，在大房看来，上次的事是二房四房和齐家的矛盾，这种事关子嗣的事，他们自然是避讳一些比较好。 二房的舒四奶奶先乖觉的道了歉，她早就觉得四房的态度有异，但又查不出什么来，这次她本来就是被四房牵连了，见四房的老夫人老神在在的，就先道了歉坐到一边，和她的婆母只当看不到她们的波诡云谲，不管因为什么，反正她以后能远着四房就远着一些吧。 都是四房的表姐妹，要不是她们，哪有这场祸事？ 李菁华本来还等着舒家四房的反应，见舒老夫人只低垂着眉头喝茶，她就微微一笑，转身要带着穆扬灵去下一桌，机会已经给了她们，若是不把握，可就怪不得她了。 谁知道她才一转身舒老夫人就发话了，“齐夫人，您身后这位是齐四奶奶吧？” 李菁华脚步一顿，心中虽疑惑，但还是笑着转回身，道：“没错，这就是我四弟妹，四弟妹，来，见过舒老夫人。” 奶娘想上前抱孩子，穆扬灵却已经抱了孩子盈盈福礼，笑着招呼，“舒老夫人好。” 舒老夫人微微点头，道：“齐四奶奶，你嫁进齐家也有一年了吧，也该要个孩子了，有个孩子陪在身边才不会寂寞，毕竟你娘家离这儿很远……” 大家都是一愣，这舒老夫人是怎么了？怎么倚老卖老起来了，这是人家长辈才会说的话吧，她一个陌生老太太怎么关起齐家的事儿来了。 穆扬灵淡然的笑道：“舒老夫人说的是，我娘家是离得有些远，说起娘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娘也姓舒呢，和舒大人他们同姓，说不定我们……” “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舒淑娘赶过来打断她的话，扭头问母亲，“娘，你说是不是？” 舒老夫人没想到穆扬灵一点也不害怕，更是一点亏都不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威胁她，但看着坐在身边的儿媳孙女，又看看祈求看着她的女儿，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扯了一抹笑道：“对，淑娘说的没错，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穆扬灵脸上的笑容更深，颔首道：“没想到我们两家这么有缘分。” 舒方氏见婆婆也被穆扬灵镇下，忙拉着女儿起身，让她给李氏和孩子道歉，至此，当初的当事人算是都和李氏当面道歉过了。 舒老夫人微微阴沉着脸看穆扬灵和李菁华离开，等她们出了宴席，舒明祥过来接她们，笑盈盈的问道：“母亲，你见到那孩子了吗？” 见母亲瞬时脸色阴沉就知道事情不顺利，他忙笑着把人搀扶出去，舒老夫人脸上重新露出得体的笑容，好在没让外人看了笑话。 张三太太顾不得妯娌的脸色，爬上舒家的马车，对舒老夫人道：“母亲，这本是穆氏的把柄，但现在却成了我们的把柄，我看，她也没认我们的意思，而且这件事说出来对她也没好处，以后还是当不认识吧，大家各过各的。” 舒老夫人拳头紧握，道：“当年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生下这么一个不孝不义的东西。” 舒淑娘眼圈一红，抹了抹眼泪，难得的说了一句，“母亲，我看这事未必是妹妹的意思，她从小那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绵绵软软的，人家还没戳呢，她就先瘪了，只怕是那个穆参将，当年他救走了婉娘，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性子又硬，穆氏可能像她爹。” “你是说这些事是那姓穆的告诉穆氏的？” 舒淑娘微微点头，舒老夫人脸色微微好看了些，却还是冷哼道：“没有教养就是没有教养，乡野村夫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我好歹是她外祖母，竟然就敢当众那么与我说话。” 舒淑娘也觉得穆扬灵没教养，可现在的关键是，穆扬灵就是敢认舒家这门外亲，他们舒家敢认吗？ 婉娘早在十六年前南逃的路上就死了，要是认了她，舒家四房的名声也完了，而舒家为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只怕会把他们四房除族。 第473章 怀疑 李菁华知道穆扬灵和舒家之间肯定有什么事，不过见她没有倾诉的意思，也就没有多问，谁能没点秘密呢？ 小宝的百日宴一过，临安城的赌场瞬间哀嚎一片，虽然迫于齐浩然的淫威没敢说出什么话，但嚎啕大哭的不少。 可也有人狂喜，那些人本来就是抱着必输的心态投下去那么几两银子的，结果却赚回来十倍的钱。 第二天齐浩然和穆扬灵也叫人去把银子领回来，俩人的钱占了赌场支付的大头，他们很想赖账，俩人的加起来有将近三十万两银子呢。 飞白这次去带上了齐家的护卫，明晃晃的拿出了齐修远的帖子，没错，不是齐浩然的，而是齐修远，这让本来想请他们入内谈一谈的人都没底气。 谁让赌场未经允许就拿人家妻儿的生命来开赌的？ 人家不计较就算不错了。 赌场只能忍痛将钱支付给飞白，而另外仅次于齐家的款项这是宫中一位侍卫的。 赌场的背景同样不小，他们倒是很想找那位侍卫聊聊，但人家压根不出面，直接叫人出面找上后头的老板把钱取走了。 就算前头有不少赌输的人的钱填补进来，但五十万两银子也很多了，是他们这个赌场五年的营业额了。 齐浩然喜滋滋的将钱给穆扬灵，大手一挥道：“你想买什么和爷说，爷给你买。” 穆扬灵眼珠子转了转，道：“这可是你说的，”穆扬灵盘腿坐在床上，把自己的那份钱装在盒子里收好，道：“我要买庄子，买很多的地。” “什么呀，怎么整天想着买地？”齐浩然撇撇嘴，“行了，回头叫飞白留意一些，我给你买两个大一点的庄子。” 穆扬灵脸上扬起大笑容，道：“要算作我的嫁妆。” 齐浩然把盒子丢到一边，将她扑到在床上，“我们没分家，这钱不都得记在你嫁妆里吗？”边说边猴急的去扯穆扬灵的衣襟。 “哎呦，”穆扬灵一把将齐浩然推开，捂着肚子道：“不行，我肚子疼。”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她，“你别不是骗爷吧？” 穆扬灵捂着肚子道：“我什么时候拿这事骗过你？” “你上次就骗我月事来了不方便同房……”他见穆扬灵不似作伪，忙跳下床跑出去让王妈把大夫找来。 齐浩然动作太快，她想把人拦住都来不及，穆扬灵脸上微，其实她现在已经不疼了…… 刚才多半是她躲着齐浩然的手不小心扭得把腰给抽筋了，这种事以前也有过，这两天齐浩然闹得太凶，她就是想借此休息一晚上嘛。 现在把大夫找来，齐浩然一定会认为是她故意骗他的，他肯定会生气。 穆扬灵哀痛的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呻吟一声，刚好被通知完下人急匆匆跑进来齐浩然看见和听见，他大惊失色，扑上去小心的扯着被子道：“阿灵，你肚子疼得厉害吗？快让我看看！” 穆扬灵躲在被子里思量，不知此时坦白是死得更快，还是可以逃过一死，就在穆扬灵打算破釜沉舟坦白从宽时，就听到齐浩然的咆哮，“立春，快把王妈叫来，大夫怎么还不来？” 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凄厉，刚要掀开被子的穆扬灵一愣，然后抓着被子更紧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她决定大夫哪怕说她没病，她也要咬定就是肚子痛。 齐浩然扯不开被子，却见被子里的穆扬灵在微微发抖，更是慌乱，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偏生问穆扬灵什么话她都不说，他也不敢硬去扯被子，生怕穆扬灵和他使劲儿，反而加重内伤。 齐浩然不由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后悔起来，因为穆扬灵力气大，有时候轻易就能挣脱他的怀抱，所以齐浩然习惯性的在穆扬灵不太愿意的时候扑过去就加上内力，这样可以把人压制住，齐浩然觉得，多半是他今天没把握好力道，而且当时他的膝盖就在她肚子旁边，别是伤到了里面的肠胃了吧？ 等到大夫急匆匆的赶过来时，齐浩然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他来不及抱怨，直接把人扯到床边，让穆扬灵把手拿出来给大夫把脉，其实心里已经决定把住在外院的大夫再往二门处移移，这样找人才能更快些。 穆扬灵躺在被子里，闭了闭眼，最后视死如归的伸出了一只手，孙大夫连忙把脉，半响微微皱起眉，齐浩然看得心一颤一颤的，问道：“伤到内脏了？” 孙大夫一愣，本来要松开的手又仔细的听脉，好一会儿才道：“回四爷，没伤到内脏啊。” 齐浩然呼出一口气，然后就骂道：“没伤到内脏你皱什么眉头？那四奶奶是什么病？” 孙大夫沉吟道：“老夫现在还不敢肯定……”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难道他请回来的不是临安城的有名大夫，而是蒙古大夫？ 穆扬灵也一愣，她才不会以为大夫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所以在听到孙大夫的这个诊断后就掀开了被子，她有些迷茫的看向大夫，“我真的病了？”不会吧，就抽了那么一下而已，这是什么病？ 齐浩然看着因为在被子里而脸蛋红通通的妻子，一时悲从中来，孙大夫那个论调明显是穆扬灵有了什么隐疾，以前一直没发现…… 孙大夫没能接上小夫妻俩的脑洞，只是抚着胡子点头道：“还未确定，时日太短，还得再等上七八天才能确诊，四奶奶最近多多休息，保证营养就行。” 孙大夫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的齐浩然，轻咳一声，隐晦的提醒道：“四公子，您看这几天您要不要搬去书房歇息？” 齐浩然瞪着他道：“爷要陪着四奶奶，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连个病都确认不了，要你何用？” 若是往常，齐浩然不会对孙大夫说那么重的话，毕竟双方只是雇佣关系，并不是和飞白他们一样是主仆，但他现在心弦全被穆扬灵生病的念头占据了，加上孙大夫竟然还不能确诊。 孙大夫这才反应过来，齐浩然似乎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四公子，四奶奶的日子太短，所以我才不能确认她现在是否受孕，但我刚才脉象，有七八成的可能是滑脉，只要给我七八天的时间，我一定能确诊。” 齐浩然一愣，呆呆地问道：“你说什么？” 第474章 紧张 穆扬灵后悔死了，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回去，若是那时候她不愿意，直接一脚把人踹下床，而不是喊着肚子疼就好了。 自孙大夫把脉过后，齐浩然又请了两个大夫来，一个得出和孙大夫一样的结论，当然是齐浩然主动问起对方才说的，因为对方觉得这种滑脉反映实在太小了，他和主人家又不十分熟，要是说出来后过了七八天却被诊出没怀上，他们一个恼羞成怒之下，那他一个庸医的称号可就逃不掉了。 因此把脉过后他就笑盈盈的说，“四公子放心，四奶奶身体没什么大碍，估计是累到了，休息几天老夫再来看看。” 齐浩然一听这话就恼了，以为是找到了个庸医，一边站着的孙大夫和这位老大夫也认识，对他的医术有底，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是和穆扬灵及齐浩然很熟，他之前也不会把拿不定的脉案拿出来说，所以他赶在齐浩然开口之前问道：“您看休息几天再把脉好？” 老大夫好奇的看了一眼孙大夫，只以为是齐家不放心穆扬灵所以给多请了两个大夫，对于孙大夫不坐堂，而跑来齐家做客卿的事他还没听说，两人又不是很熟，没有常联系。 齐浩然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目光炯炯的看着老大夫，“对，要休息几天？” 老大夫一，其实穆扬灵身体很好，根本不用休息，他那么一说也是为了她肚子里有可能存在的孩子着想，想了想，道：“七八天吧，也不用吃药，只要多卧床休息，保持心情愉悦即可，老夫到时候再来给四奶奶看看。” 他见齐浩然这么重视，想了想又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多休息就好。” 很空洞却能很安人心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大夫说就更好了，穆扬灵枕在枕头上，看着帐子外面若隐若现的人影。 齐浩然这才肯定这位老大夫肯定也是把出喜脉来了，只是因为日子短而不好说出口，他咧开嘴傻呵呵的笑了一阵，就把孙大夫的诊断结果告诉了他，然后担忧的问道：“之前内子喊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肚子，对胎儿有了影响，大夫您再仔细给看看。” 老大夫了，正想解释还没确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是胎儿还不一定，最要紧的是，他没看出穆扬灵有什么不适，所以想了想道：“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老夫能否看一看四奶奶的面色？” 齐浩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之前他之所以把帐子放下来，是怕门开着，穆扬灵吹了风。 老大夫对上穆扬灵圆溜溜的眼睛，穆扬灵下意识的眨了眨，老大夫微微一笑，还是个孩子呢，再看她面色红润，更确定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温声问道：“四奶奶刚才觉得肚子疼？” 穆扬灵内心微，这时候却不好骗大夫了，因此道：“就是疼了那么一下，就跟抽筋似的，一下就过去了。” 穆扬灵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齐浩然，却在他的脸上只看到担忧，心里更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这点过意不去三天后就彻底转化成了怨气。 在大夫仔细的望闻问切之后，他和齐大夫一样认定穆扬灵身体倍儿棒，什么问题也没有。 齐浩然依然担忧，于是把人请到偏房，把另一个大夫给带进来，这个大夫不知是还年轻，还是医术本来就不精，半天后就摸着胡子说穆扬灵是忧思于心，吃两服药，多休息一下就好。 齐浩然以为是和上一个大夫一样因为还没确诊不好说，所以他好声好气的暗示了一番，结果那大夫没听懂，只咬准了穆扬灵是忧思过度。 帐子里的穆扬灵不屑的撇撇嘴，她这段时间在庄子里就跟撒欢差不多了，哪来的忧思？这人医德不怎么样。 穆扬灵这边刚下结论，齐浩然也反应过来了，跳起来差点就破口大骂，但怕吓到穆扬灵，他只能压抑着脾气先把这个大夫请出去，然后就直接给了诊金把人给赶走了。 两个大夫都查不出来穆扬灵有什么不适，齐浩然放心了一些，但还是严阵以待，在穆扬灵还在内疚骗了他肚子疼的时候，齐浩然就已经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叫了来，特别叮嘱王妈，一定要照顾好穆扬灵，没事别让她下床。 这一次，齐浩然是干脆把老大夫也给留了下来，重金放在府里养着，等确诊了再说。 穆扬灵听说的时候，院子里正一叠声的在恭喜齐浩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已经喜得贵子了。 立春在屋里“扑哧，扑哧”的笑着，道：“四奶奶，四爷对您可真好。” 穆扬灵只觉得丢脸，严令道：“现在还没确诊呢，你去告诉大家，不许往外传，谁要是阳奉阴违，不听我和四爷的话，回头就给我出这个院子，这样的人我用不起。” 立春一凛，低头应是。 等齐浩然进来，穆扬灵就拉着他让他再去给下人们传达一遍，齐浩然很不甘愿的道：“这是好事，应当让大家沾沾我们的喜气才是。” 穆扬灵翻着白眼道，“这要是确诊了我不介意你满世界的说，但这还没确诊的，万一不是呢？闹笑话的还不是我，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我想怀孕想疯了，我还要不要出门了？” 齐浩然着急道：“谁敢笑话你？爷看你就是怀孕了，大夫可都说了。” 穆扬灵头疼道：“大夫说的是还没确诊……” 齐浩然撇撇嘴，“那是他们胆子小，”齐浩然轻柔的摸摸穆扬灵的肚子，笑道：“爷的儿子就在里面，连这儿都没看出来。” 齐浩然眼神温柔的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就大手一挥道：“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让大家伙都沾沾你的喜气，你现在饿了吧，我去叫人煮些肉粥给你吃，怎么的，也不能饿了爷的儿子。” 得，这边还没确诊呢，他直接把孩子的性别也给定了。 穆扬灵知道和他说理说不通，就威胁道：“你要是敢往外说，我就绝食。” 齐浩然很好脾气的点头道：“你放心，我不往外说。” “下人们也不准往外说。” 齐浩然继续很好脾气的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下令，乖，别生气了，我去厨房看看你的粥怎么样了。” 然后，穆扬灵就被严禁下床，一直在床上躺着休息，要不是她坚持，只怕洗漱吃饭这些也都要在床上解决，齐浩然恨不得连去恭桶那里都跟着。 实际上他也跟着了，一直守在帘子外面，让穆扬灵有气也没力撒。 第475章 上朝 穆扬灵后悔死了，就因为当时她一句“肚子疼”她就被齐浩然拘在床上休息了三天，要不是她发火说她再不出去走走她就会生气得爆掉，齐浩然还不让她出门呢。 齐浩然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的护着穆扬灵在院子里走动，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镇定自若的从旁边经过，行礼问安时声音轻柔到几乎听不见。 这是因为今天早上穆扬灵出门时一个小丫头高兴的高声行礼，当时穆扬灵正在为好容易出来而高兴，略带些怅然的看着蓝天白云，所以给吓了一跳。 拦着她的齐浩然立马发觉了，就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本想罚她一顿的，但又被妻子一瞪，他只好训斥了两句就把人打发了，不过下人们却学乖了，和穆扬灵打招呼时尽量小声。 对此，穆扬灵已经无力吐槽了，她此时正站在一张石凳前，看着齐浩然指使人在上面垫了两个坐垫，这才在齐浩然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坐下。 穆扬灵忧虑的看着齐浩然，“你什么时候去上朝？” 齐浩然心不在焉的道：“放心吧，我请假了，能在家陪你很长时间的，你只要保重身体就好，外头的事我会料理好的……” “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我身边，你什么时候料理过事情？”穆扬灵忍不住动气道：“退一步说，就算我真怀孕了，难道你真打算九个月都这样陪在我身边？我身体比大嫂还好呢，当时也没见大哥这么着急大嫂。” “不管退一步还是进一步，你肯定都怀孕了，”齐浩然看着横眉倒竖的穆扬灵，抿了抿嘴道：“就算不能陪你九个月，前三个月爷总要在你身边吧？三个月以后胎稳了，爷就去上朝。” 穆扬灵看着小心翼翼的齐浩然，心突然就一软，她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怀孕了，还是持宠而娇，脾气越来越大，一天几乎三顿的和齐浩然发火。 这要搁在别的男人身上，说不定早闹翻了，穆扬灵突然有些愧疚起来，然后心就软了，开始好声好气的和齐浩然说话。 立春和谷雨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主子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齐浩然却觉得很开心，孙大夫早说过，孕妇脾气不定，有时候因为怀孕还会有些奇怪的动作，在他看来，穆扬灵现在脾气大是怀孕的表现，突然又变好，那百分百就是怀孕了。 在他看来，穆扬灵怀孩子已经够辛苦了，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老实才让她多变的，齐浩然觉得他就算要算账，也是等孩子出来后再揍他一顿。 所以齐浩然不仅不生气，反而喜滋滋的，当然，面上没敢显露出来，生怕穆扬灵再发火。 穆扬灵柔声问道：“那你也不能总是请假啊，离确诊的日子还有五天呢，不如你先回去上朝，反正我就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 齐浩然摇头。 穆扬灵继续柔声劝他，“你担心什么，王妈不是在吗，她会照顾好我的，再不济还有嫂子呢。” 齐浩然继续摇头。 穆扬灵就办了脸命令道：“我不管，明天你就得给我上朝去，我明儿起床要是还看见你在院子里晃荡我就不吃饭了。” 齐浩然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道：“可我早和圣上请了七天假，现在回去那我的假期不是白请了吗？” “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齐浩然只能苦恼的坐在一边思考，半响才勉为其难的道：“那你要答应爷，在家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许出门……” 穆扬灵全都一一应下。 此时，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躺床上休息很爽，被人照顾也很爽，但如果总有一个人围在你身边，不许你下床，就连开个窗户看个外面的景色都要担心被风吹到，你就不会觉得幸福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穆扬灵觉得已经是极限了。 第二天齐浩然穿上朝服摇头晃脑的出府，出了府门才发现只有他带着飞白，就问赵总管，“父亲不去上朝吗？” 虽然父子俩很少说话，但每日早朝差不多都是同一时辰出府，齐浩然骑马，齐丰坐马车，他这个做儿子都要上前请个安什么的，难怪觉得今天少干了什么事，原来是没给父亲请安啊。 被问到的赵总管却微，道：“四公子，老爷四天前就领旨跟着吏部南下了。” “哦，”齐浩然看向天际，恍然道：“已经入冬了。” 吏部每年考核官员，除了上官给下属打的分数外，还会不定时的被巡查，而巡查则是以御史台派出的御史为主，吏部的官员为辅，由他们巡查吏治，给治官以考评，而御史台给出的成绩在官员的履历表中占三分之一的比重，看来今年圣上点了齐丰的名字。 齐浩然微不可见的撇撇嘴，父亲已经有五年没有摊到这样的差事了，突然领了这个差事，也不知道皇帝是几个意思。 齐浩然晃晃悠悠的骑着马儿朝皇宫而去，一边胡思乱想着，不过很快他就没精力想这些了，因为他觉得大家都很怪。 还没入宫，在大道上，他碰上的官员大半都与他打招呼，然后就认真的看他两眼，就算是没与他打招呼的，也都会偷偷的瞄他，甚至有坐着马车在前面的大人直接撩开帘子探出身子朝后看他。 一开始齐浩然还能泰然以对，久了他脸上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干脆就板下脸目不斜视的打马往前走，飞白跟在他后面，冷汗一直冒。 等到了宫门口，齐浩然直接把马丢给飞白，低声道：“去打听打听，爷没出来的这三天出了什么事。” 飞白板着脸应下了。 齐浩然刚踏进大殿，众臣的议论声就一顿，然后一息后大家就又热闹起来了，依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也有的臣子单独站在一边。 但齐浩然还是发觉，不少人都拿眼睛瞄着他，有的甚至边看他边和身边的人说笑，齐浩然脸板得严严的，目光在人群中一巡，就看到姨父正在稍后的位置站着，他正想走过去打探打探消息，净鞭的声音就响起来。 齐浩然无奈，只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等到皇帝在上面坐下开始询问朝政，齐浩然这才微微抬起头去观察殿中的人，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从大家的反应上推敲一二，也不知道是不是边关出了问题。 在齐浩然这里，齐修远要做的事就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让他时刻担惊受怕着，但也充满了激情，他觉得，只要不是这件事暴露，那不管是什么事都难不倒他，见大家虽然神色各异，却并没有凝重避讳之感，推出这一点，齐浩然微微安心。 他才松下心弦，就听到皇帝略带好奇的声音，“齐爱卿，你怎么上朝了？” 第476章 笑话 大家“唰”的一下，全都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微不可见的咽了一下口水，斟酌的回道：“年关将近，臣也不好太过偷懒，所以就销假回来了。” 皇帝很温和的道：“你家中有事，朕与众臣工都理解，其实不必如此着急回来，” 齐浩然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臣家里有什么事？” “爱卿不是在家里等夫人确诊吗？”皇帝郁闷道：“这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重视些也没什么。” 齐浩然难掩惊讶，瞪大了眼问：“皇上怎么知道的？” 皇上蹙眉，不悦道：“不是你上折子请假时写的吗？” 齐浩然顿时缩着脖子问道：“臣写在了折子里？不可能吧？”穆扬灵可是一再让他保证不能告诉别人的。 皇帝看他那样子，想到暗卫传回来的笑话，就知道他当时写折子时肯定没带脑子，也就不再管他，挥手让他归队，然后继续询问其朝政。 皇帝虽中止了和齐浩然的问话，但还是让群臣又看了一个笑话。 皇帝因为急需人手盯着秦相和他的那些党羽，就把盯着齐家的人调回来大半，人手不足，齐浩然内院的事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拿到。 但齐浩然先是一连把两个大夫请进府，然后又突然和兵部请假，暗卫们自然觉得有情况，所以才被赶出来的年轻大夫就被暗卫接触上了。 年轻大夫正因为齐浩然的态度而怒火冲天，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皇帝很快就知道齐浩然在大夫还没确诊的情况下就笃定了穆扬灵怀孕的事了。 对此，他只当一个笑话看，并没有和群臣分享的心情，他也不会去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可下午被兵部拒绝的齐浩然就亲自上折子和皇帝请假了，因为皇帝在齐浩然回京后的重视，他的折子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出现在皇帝的案前的。 看到折子上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皇帝乐了，干脆就把他的请假折子批复后当明折发下去了。 底下的人检查和将折子入档的时候就都围观了这个笑话，第二天，穆氏在月事迟了几天就急哄哄的请大夫来问怀孕与否的笑话在官眷中传遍了。 而官员们则是笑话齐浩然妻管严，别说妻子没确定怀孕，就是真怀上了，也没有特意请假在家陪着的，这样明目张胆的惧内还是大周朝来的第一例，甚至还放到了圣上案前，所以大家都在看齐浩然的笑话。 齐浩然耷拉着脑袋站在队伍之中，心情很不好，他没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广，阿灵要是知道了不得气得动胎气？ 早朝完毕，齐浩然谁都不理的往外走，大家见了笑笑，纷纷和他打了招呼离开，偏还有几个年轻促狭的官员跑到他跟前来恭喜他，“小齐大人，先在此恭喜您了，到时候大夫确诊了可别忘了请我们喝酒。” 齐浩然的脸板得更严了，一个小内监急匆匆而来，笑着拦住他，“小齐大人，圣上宣您尚书房觐见。” 齐浩然撇撇嘴，跟着小内监去见皇帝。 皇帝正在练字，看到齐浩然耷拉着脑袋，就好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朕怎么听说你这两天都乐得找不着边了？” 齐浩然给皇帝行礼，起身道：“皇上，您怎么把臣的请假折子发了明折？内子之前一直不许我把这件事往外说，现在……” 皇帝对齐浩然惧内有更立体的认识，因此倒没怀疑，只是笑骂道：“你见谁发请假折子发的暗折？美得你。” 皇帝想了想，道：“既然请了假那就在家呆着吧，趁着还有时间，好好陪陪家人。” 齐浩然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难道臣时间不多了？” 皇帝气得丢他一封折子，但准头不够，折子从他的脑袋上飞出去，“胡说些什么？朕是有差事交给你，也就过完这个年，开春你就要离京，所以这几****还是留在家里吧，也避避风头。” 齐浩然垂下的眼眸中一亮，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跪下谢恩了，他以为他是开春就可以回京兆府了，但想到穆扬灵正怀孕，又发起愁来。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低头看了看折子，翻了几封后还是没耐心看下去，把东西让内侍抱去给几位老臣，让他们朱笔批阅。 内侍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上前收拾桌子，皇帝想了想道：“加急的留下吧。” 内侍手微微一顿，躬身应下，将一垒奏折抱下去，只留下十多封折子在桌上。 齐浩然一出宫就气冲冲的去找范子衿，在路上他就想明白了，别人不通知他是想看笑话，他们交情也不深，没有义务通知他，但没道理子衿也不告诉他呀，害得他白吓了一场，这件事不能这么完。 齐浩然跑找范子衿，范子衿正关在家里埋头苦读，他得要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看到齐浩然，他还茫然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要当爹了，怎么还来？” 齐浩然在知道自己要当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叫飞白通知了范子衿（在他的概念里，范子衿不是外人），当时范子衿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时间请齐浩然吃一顿以示庆祝，但飞白暗示说，府里住进了大夫，齐浩然要****照顾穆扬灵。 范子衿一开始以为是穆扬灵胎不稳，还想去齐府看看，但飞白一再表示穆扬灵身体很好，只是齐浩然担心…… 想到齐浩然一向宝贝穆扬灵，范子衿就自以为懂了，他也了的逍遥自在，加上最近看了几张会试卷子，他觉得有些晦涩，心里着急之下更没精力过问了。 此时见齐浩然气冲冲的跑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齐浩然气冲冲的对范子衿见笑话而不报的行为表示声讨和鄙视。 范子衿满头黑线的看着他，幽幽地道：“原来还没确诊啊……” 齐浩然自信的道：“虽然还没确诊，我爷知道阿灵肯定是怀上了，再过九个月，爷就有儿子了，哈哈哈……” 范子衿无语的看着他，半响才道：“这事我不知道，你不用来声讨我，这几天我连房门都没出去过。” 齐浩然收起笑容，问道：“姨父没告诉你啊？这对我来说可是大事，他竟然都不提点一下我。” 第477章 回护 范子衿不在意的撇撇嘴道：“我与他闹翻了，你这事也不大，他犯不着特意提醒我。倒是你，都当差这么久了，说话办事还是不过脑子，连自己在折子上什么东西都没留意，给大表哥办事也能这样吗？” 齐浩然好奇的靠在范子衿身边，“你和姨父三天两头的闹，也没见翻了呀，这次是怎么了？” 范子衿丢下手中的书，到榻上半躺下，笑道：“以前我跟他闹，这一次却是和范子萧直接交手，他恼羞成怒自然就跟我闹翻了。” “范子萧惹你了？”齐浩然眉宇间闪过戾气，“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敢上赶着找你麻烦？” 范子衿见齐浩然想也不想就把罪推到了范子萧身上，就感慨道：“这才是好兄弟呢，府里除了你可没人信我，就是母亲都疑我了。” 范子衿冷哼道：“说起来我这兄弟这几年也没多少长进，尽是一些后宅手段。” “他做什么了？”齐浩然眉头紧皱。 “也没什么，早几年他就在我院子里插了人，这次我中举后提及恩荫的事他难免慌了，就让个小丫头勾着我去西苑，我将计就计就把他和父亲新纳的一个姨娘做堆了，父亲闯进来就看到，他将事情全推我头上，说是我栽赃嫁祸，”范子衿斜睇他一眼，笑道：“其实他也没说错，爷就是栽赃嫁祸，但认不认可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齐浩然气得鼻子都歪了，“你怎么顺着他的计走？趁着这个机会让姨父看清他的真面目不好吗？” 范子衿撇撇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件事我还有用处，你别管了。说起来，我还真的谢谢你，当年要不是跟着你跑去找大表哥，说不定现在我也就比范子萧略高一筹，每日就想着怎么和他们斗了，那得多累心，一辈子时光就白费了。” 虽然范子衿如此说，但齐浩然不觉得他一点没受伤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点不信任他，那可得多伤心，反正齐浩然只要一想到他大哥要是也不信他了，那肯定很伤心。 所以齐浩然出了范子衿的书房后没走，而是去前头找范思文了。 此时刚好是中午，范思文下衙回来吃午饭，看到齐浩然，严肃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笑容，招手道：“浩然来了，过来跟姨父一块用饭吧。” 齐浩然坐在桌前，左右一看，问道：“姨父，子萧表哥呢？” 范思文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倒是难得，你竟然叫起家略做表哥了，记得你小时候怎么也不肯叫子衿做表哥，为了争谁打大谁小没少揍子衿，看见家略更是连名带姓的叫。” “外甥现在长大了嘛，”齐浩然想了想道：“姨父，子萧表哥满十四岁就有了字，谁不知道您看重他，但子衿表哥才是嫡子，他已经十八了，也不是没有先生暗示过想给他取字，但他全都当没听见，姨父，您想什么时候给他取个字？” 范思文身子一僵，道：“你们都未及冠，这个不急，子衿明年要参加会试，若是过了，还有殿试和庶吉士要考，而你现在也快为人父了，到时候等你们及冠，我和你父亲商量一下，两家一块办个及笄礼，姨父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常嚷着要一块儿过生日，正巧你们相差不到两个月，所以都是放在一块儿过的……” 齐浩然却不想话题被转移开，闻言道：“姨父，我知道你觉得子衿表哥厉害，又占着嫡子的优势，那就应该让着子萧表哥一些，这样您可以一碗水端平，但您要知道，对于嫡庶来说，您一碗水端平就意味着不公平，何况，您这一碗水还总是端不平。” 齐浩然挥手不让范思文说话，沉着脸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无非是子衿表哥有能力自己出仕，所以您想把恩荫的名额给子萧表哥，”齐浩然扯了扯嘴角道：“子衿表哥也不是非那个恩荫名额不可，既然姨父心中早有了决断，那就尽快落实吧，名额早点上报，大家的心也能安定下来，他明年开春就要参加春闱，这时候这些琐事杂事还是尽量别打扰他的好。” 范思文沉下脸，定定的看着齐浩然问道：“你这是打算插手姨父家的事？” “姨父，您一直在为子萧表哥筹谋，但您别忘了，您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的，子衿表哥他也是您的血脉，明年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之前的乡试他能轻松过去是因为他积攒了五年，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温故，而今，距明年春闱不过还有四个月的时间，”齐浩然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姨父若是一点不心疼，那浩然不介意插上一手，他护了我十八年，我回护他四个月，还是护得起的。” 范思文脸色一沉，却没说话。 齐浩然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略带些好奇的问道：“姨父，您也不只有子萧表哥一个庶子，您既然要一碗水端平，那其他庶子又该如何？” 范思文脸色更青，齐浩然转身离开。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骑着马跑到了礼部尚书陈家，一直在门房里坐着等到了陈骞。 陈骞看到齐浩然还一愣，抬头看了一下太阳，道：“没错呀，太阳是打西边落下去的，今儿是什么风儿把您这位大忙人给吹来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将人拉到了全聚楼，一进包厢就开门见山的道：“我们是不是兄弟？” 陈骞惊疑不定的道：“我可不做为非作歹的事。” “私事，不为非作歹。” 陈骞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齐浩然露出大大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个你放心，正是在你能力范围之内。” 齐浩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陈骞微微点头，道：“让我祖父给子衿写封荐信倒不难，但想拜师陈光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没想让子衿拜他为师，只是想让他跟在陈老身边读四个月的书。” 陈骞瞥了他一眼，道：“四个月后是春闱，这和拜师也不差了，我那叔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所以还得请你再帮一个忙，”齐浩然笑得有些谄媚。 不一会儿，包厢里就传出大叫声，“你休想！” 半个时辰后，齐浩然一脸笑意的将横眉冷对的陈骞送出来，钱管事狗腿的拿上来一个大大的食盒，道：“陈公子，这是表公子一早吩咐的，说您没吃多少东西给您备好的，您回去只要热一热就行了。” 陈骞的小厮去看主子，陈骞脸色更冷，狠狠地瞪了齐浩然一眼，咬牙道：“收下。” 现在齐浩然给什么他收什么，他哼了一声，爬上马车，然后又“唰”的一声撩开帘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大家都说子衿对你多好，总是护着你，可今儿看来，你回护的也不少，浩然，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可别转身就给忘了。” 第478章 换 陈光地是陈方的族弟，同样出自陈氏，他虽不出仕，但学识声望不在陈方之下，盖因他曾出任过江南松山书院的山长，现在虽闲置在家，却也带了几个弟子一起读书。 现国子监祭酒，礼部左侍郎及朝中几位侍讲都出自他的门下，而江南近些年来的乡试都大多由他的学生出题，今年会试的主考官虽然还未定下来，但肯定多少与他有些关系。 跟着陈光地读书，好歹能把握住一些复习的方向，这对考生们来说就是一个大机遇。 但陈光地不是那么好跟的，之前范子衿曾拜托以前书院的先生帮忙推荐，却连陈光地的面都见不到，跟着陈骞倒是见过两次，但范子衿并不能入对方眼，所以一直没能如愿。 陈骞觉得自个叔祖光风霁月，齐浩然却不这么认为，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认准了一点，陈光地要是真的光风霁月，不计名利，那收的弟子不会恰巧都出自官宦人家和世族。 而且其弟子家世都不低，在他看来，范子衿比他那些弟子一点也不差，论学识，手段，人品，再加上和陈骞的交情都没能让陈光地松口收他为途，无非就是范家的资历权势不够罢了。 齐浩然找上陈骞就是想走捷径，他也不要求陈光地收范子衿为途，就是带着他安安心心的读四个月书就行，这点代价他还是付得出的。 回到家的陈骞就去书房找祖父了。 陈方见外面天都黑了他才回来，就温声问道：“今天是跟同僚出去了？” 陈骞摇摇头，道：“祖父，孙儿有一事求你。” 等陈骞再出来时手上就拿了一封信，想了想，他又朝父亲的书房走去，在院门口停下脚步，问道：“父亲在里面呢？” 守门的老仆躬身道：“大爷已经回后院了，少爷要是找大爷去后院就好。” 陈骞不在意的点头，蹙眉道：“我是来找书的，今天晚上就要用，还以为父亲在这里呢。” 老仆就笑道：“少爷要找书径直进去就是，回头老奴再与大爷说一声就是。” 陈骞笑了，“哪里用麻烦你，我回头去和母亲请安的时候再和父亲说一声就行了，你帮我开门吧。” 陈骞少爷是家里最年轻有为的，不仅是大爷，就是老爷也对他很是宠爱，之前虽然胡闹了些，但自从考上进士后就上进了不少，所以他一点没怀疑的上前打开书房门。 陈骞进去，让小厮在外面守着，自己把书房的灯点起来，陈骞熟门熟路的走到最里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柜，顶上放了一娄的画。 陈骞轻轻地将椅子搬到底下踩上去，在柜子上摸索了一下就打开了一个机关，忙把一个长条的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副画，陈骞没管它，直接在盒子底部一摸，就抽出了一份用绸包裹的折册，他小心的打开一看，果然是被父亲收起来的“世宗训诫表”。 陈骞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他把折册用布包好塞进怀里，把那盒子重新放回去盖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搬动椅子恢复原位。 陈骞随意的拿了一本书就出去了，老仆一点没怀疑，笑眯眯的将书房重新锁起来，目送能干的少爷离开。 第二天，陈骞在祖父与父亲出门上朝后也跟着要出府，陈舒氏很是不解，“你又不用上朝，这么急做什么？” 陈骞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给事中，上朝什么的和他不搭边，现在还没到衙门点卯的时辰呢。 陈骞随意糊弄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赶去和齐浩然约定的碰头地点，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齐浩然，问道：“浩然，兄弟我为了你可是冒着得罪我爹的后果，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 齐浩然打开绸包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放心好了，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虽然如此说，但陈骞还是心惊胆颤的，再三确定道：“你确定你大哥手里的是真迹？”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上面盖着玉玺呢，你说是不是真迹？长安本就是我大周都城，当年南逃时匆忙，宫中许多东西都没带出来，世宗皇帝的训诫表估计就是那样遗留下来的，闯入长安的金国贵族把东西分了，他们不识货，把那表当一般的东西随便丢在库房里，也亏得一直有个盒子装着，不然早坏了，当初我大哥冲进长安城，金国京兆府都督的库房被搬空了一大半，本来以为留下的东西都是歪瓜裂枣，谁知道能在一堆垃圾里找到这东西？要不说你们运气好呢。” 齐浩然扬了扬手里的绸包道：“那一个赝品就能换回一封真迹。” 陈骞呸了他一声，“不懂就别乱说，什么赝品，这是世宗朝有名的大儒孔译所描，据说和世宗皇帝的字迹不差分毫，世宗皇帝见了大悦，拿了自己的私章盖在了上面，若不是真迹上盖的是玉玺，这东西可以假乱真。” “你也说了是假的。” “可这也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当初我爹为了抢这东西可是和崔家三房的那个老头打了一架，不仅把他的私房掏空，还挪用了我娘的嫁妆……总之，我冒了很大的风险拿出来，你可一定要给我弄真的回来，不然我爹真的会杀了我的。” 齐浩然拍他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昨天晚上就给我大哥飞鸽传书了，过不了几天他就能收到信，你只要拖上半个月就能收到真迹了。” 陈骞有些便扭，虽然知道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起用这个去贿赂我叔祖，按说如果拿得出真迹的话，别说让子衿跟着我叔祖读书，就是让我叔祖收他为徒也没问题啊。”这才是他真正不安的原因，齐浩然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涉及到范子衿，他不觉得他会犯这个错误。 齐浩然斜眼瞥他，“你要听真话？” 陈骞点头。 齐浩然就叹气道：“我是不想子衿和陈家牵扯太深，你叔祖看着超然物外，可我觉得他野心比之你祖父还要大，要是他拜你叔祖为师，我怕反而绊住他，反正我们的目的也只是过了会试，干嘛非得拜一个师傅？” 他们以后要干大逆不道的事，师同父，以后事情暴露，以陈光地的地位与为人，到时候只怕会出面以身份压子衿，反倒把子衿放在了风口浪尖上，齐浩然又不是蠢货，当然不会做这种事。 第479章 心疼 “何况，真迹到这里怎么也得半个月的时间，再活动搬动一番，二十天就过去了，二十天都能学到多少知识了。” 陈骞看着心痛的齐浩然，好似对方多好学似的。 “而且，好东西自然是留给好兄弟了是不是？”齐浩然拍着他的肩膀道。 陈骞看着齐浩然认真道：“浩然，你要真能把真迹拿来，我就再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到。” “好说，好说！” 齐浩然怀揣着一封推荐信，一个绸包冲去城郊陈光地的山庄，齐浩然没递自个的帖子，直接将陈方的信交给了家丁。 他很快就被请进去，陈光地正在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弹琴，齐浩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十月的天已经有些湿冷，风吹在身上甚至有一种冷入骨缝的感觉，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一大早的爬起来跑到山上弹琴啊。 但齐浩然还是毕恭毕敬的上前站在一边。 一曲罢，陈光地这才抬头看向齐浩然，微微蹙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回先生，我是陈骞的同学，”见陈光地眉头更紧，就连忙道：“不过这次小子是为了我表哥来的……” 半个时辰后，陈光地将手中的折册放下，舍不得的摩挲道：“这东西是骞儿父亲的宝贝，你是如何拿到的？” 齐浩然嘿嘿一笑，指着那封信道：“和那封信一样的法子。”都是陈骞给的。 求来的？ 堂兄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而且在这件事上堂兄好像也做不了侄子的主吧？ 陈光地想了想道：“山庄很大，我的几个学生明年也要参加春闱，你明儿就让他搬进来和他们一块儿念书吧。”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躬身应下。 等齐浩然走了，一个着石青色的中年人就从一旁的大石头后转出来，躬身道：“老爷，这东西可是晟大爷的宝贝，连大老爷要看都染指不到，他怎么会拿到？” 陈光地将东西抱起来，笑道：“不管是怎么拿到的，反正如今是在我手里了，这件事别传出去，晚上回去我再仔细观赏一番。” 下山的齐浩然跑回去和范子衿邀功，并要帮忙收拾行李。 范子衿愕然道：“陈老怎么会答应指点我？” 齐浩然就骄傲的把他和陈骞的交易说了，范子衿脸色一变，气得踹了他一脚，吼道：“那么宝贝的东西你竟然就这么许出去了，你不要给我啊！” 他气得在屋里蹦了一下，然后围着齐浩然不停的转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道：“你知道那是无价之宝吗？知道吗？” 齐浩然躲开，瞪眼道：“再无价之宝也不过是个收藏的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文人怎么就这么宝贝，反正我就给出去了，你就说你去不去山庄吧。” 范子衿磨了磨牙，最后心疼的倒在榻上，不停的捶足顿胸，哭道：“我怎么这么傻啊，当初我就应该把大哥的府库也给查一遍的呀，这样的宝贝就这么被你白白的浪费了……” 范子衿虽然惋惜到心疼，但最后还是叫研墨收拾了东西，明天搬去山庄，面上甚至有些气势汹汹的。 齐浩然被骂了一顿，缩着脖子坐在一边，范子衿发泄似的做了一套题，抬头才发现人还在这儿，就撇了撇嘴巴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不是说要照顾阿灵吗？” “你以为我想在这儿？”齐浩然有些泄气道：“我骗她说我上朝呢，之前我就答应了她确诊之前不告诉别人她怀孕的事，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我哪敢回去呀。” 范子衿眯了眯眼，问道：“也就是说她现在还不知道外头的事？” 齐浩然点头，“我已经下令严禁下人们谈外头的消息，而且，她也不出院子，瞒她几天应该不成问题，但她以后总会出门呀，不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范子衿就丢下笔，起身道：“走吧，我跟你回齐府去看看，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去看小宝了，我还想吃葫芦鸡了。” 葫芦鸡是京兆府的名菜，他们从京兆府带来的厨子就会做，因此齐浩然没怀疑，带着范子衿回齐府。 范子衿一见到穆扬灵却将齐浩然请假上折子的乌龙并隐瞒不报的事一一和穆扬灵说了。 齐浩然大吼一声，抱着范子衿就要把人拖出去，范子衿却紧紧地抓住门口，坚挺的抬起头来道：“弟妹，这事你一定要好好地管管他，给他一个深重的教训，免得他以后做什么事都不和人商量……” 范子衿说到这里，满满都是泪，“把无价之宝当废纸一样的送人……” 穆扬灵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最后慢慢的合上嘴巴，扭头对立春道：“厨房不是炒了板栗吗，去拿来，我们坐着看戏。” 此话一出，齐浩然立马松手，把范子衿一丢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道：“阿灵，这事都是爷的错，当时我高兴的昏了头，折子上写什么也都忘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踢我也行，可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要是憋坏了孩子怎么办？” 穆扬灵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行了，我不生气，要是随便一点事我都生气，我早被你气死了。” 她转头去看范子衿，“倒是你怎么惹到子衿表哥了？” 范子衿冷哼一声，整了整衣服，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他把世宗皇帝亲笔的《世宗训诫表》给换给了陈骞，就为了让我能去陈光地的山庄里读书复习。” “陈光地？松山书院的前山长？” 范子衿沉着脸点头，穆扬灵就笑道：“这不是好事吗，听说陈光地学识不错，你跟着他复习四个月好比自己一人读一年。” “好什么，那是《世宗训诫表》。” 穆扬灵满眼疑惑的道：“那东西不是只有收藏价值吗？反正书上都有训诫表的内容，就算是拿到真迹也是放在家里生灰，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哪有跟着陈老读书实际有用？” 齐浩然连连点头，一副“知己”的道：“就是，就是。” 第480章 来京 范子衿一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表情搬到了陈光地的山庄里，范思文本来就在齐浩然的那番话下想要和缓父子俩的关系，见状就给了范子衿一些钱，让他带去打点。 范子衿只是微愣就来者不拒的接了。 搬到山庄里和陈光地的几个学生一起读书做试卷，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却又每两天坐下听陈光地讨论朝政，朝中的消息他也总能得到最新消息，这样一来颇有一种秀才家中坐闻天下事的感觉。 范子衿去了山庄，齐浩然就安心呆在家里陪穆扬灵了，反正事情已经被捅破了，他也不用一大早起床假装去上朝了。 四天后，孙大夫确诊穆扬灵的确怀孕了，齐浩然顿时高兴的打赏全府，恨不得尾巴上长一根尾巴，摇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消息传出齐府，奇怪的是竟然有不少人给穆扬灵下帖子，或请她出去游玩，或请她参加家里的酒宴。 齐浩然一律拒绝了，道：“还没满三个月呢，她们也太没眼色了，而且你和她们很熟吗？”齐浩然挑挑拣拣的把可以直接回绝的帖子都给挑了出来。 穆扬灵靠在榻上昏昏欲睡，这两天她才出现怀孕的征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睡觉和想睡觉。 齐浩然看见妻子又困了，真想上前将人抱到床上去，谷雨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四奶奶，四奶奶，大喜事啊！” 穆扬灵瞬间清醒过来，齐浩然瞪了谷雨一眼，谷雨缩了缩脖子，老实的站在一边。 穆扬灵靠在齐浩然的身上，问道：“什么喜事？” 谷雨马上笑起来，“舅少爷他们来了。” 穆扬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舅少爷是谁，她瞪大了眼睛道：“博文来了？他跟谁来的？” 谷雨喜盈盈的福身道：“舅少爷和柳先生及表姑娘表少爷一块儿来的，现如今正在府门外面呢。” 齐浩然同样瞪大了眼睛，“他们来之前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好叫我们去接。” 齐浩然给穆扬灵披了一件斗篷，两人急匆匆的去齐府大门。 博文他们正坐在马车上，担忧的看着齐府的牌匾，“你们说姐姐会不会被欺负？” 秀红横眉道：“谁敢欺负表姐？” 刘朗拍拍她的手，“京城达官贵人多，你收敛一些脾气，别给阿灵惹祸。” 秀红“嗯”了一声。 赵先生在一旁见了就笑道：“放心吧，穆姑娘是个聪明睿智之人，又有本事骨气，不会轻易受人欺负的。” 话音一落，齐府大门缓缓打开，齐浩然和穆扬灵肩并肩的站在台阶上，博文低声欢呼，一下就撩开车帘跳了下来。 穆扬灵拉住冲过来的博文，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错，长高了不少。” 刘朗和秀红也上前见礼，齐浩然去招呼柳先生，“柳先生一路辛苦了，先进府再说吧。” 因为东西府的特殊关系，齐浩然让人去问吴氏什么时候有时间，穆扬灵的娘家来人她有没有时间见，就直接把人带回昭华院了。 “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穆扬灵一边拉着秀红，一边拉着博文问道。 “姐姐，先生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我一来想出来见见世面，二来也是想来看看你，所以我们就跟着来了。”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年纪还小，出来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但要守住本心，别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要记住，读书学知识是你如今的第一要务。” “姐姐放心，我虽出门在外，但一直没将课本丢下，不信你问先生，我一直有在读书的。” 秀红也点头，“博文很努力的。” 穆扬灵微微蹙眉，“你在马车上看书？不是说过不能在上面看书，会把眼睛弄坏的。” “没有，我在早晚念书，在车上若是厌了烦了，先生就会叫我背书，还出一些题目叫我问答，先生还说，虽才出门一月，但我的长进不比在家里少。” 这已经是博文第二次夸自己了，穆扬灵好笑的摸着他的脑袋夸道：“博文比姐姐想象的还要厉害。” 穆博文就骄傲的挺足了胸膛，说到底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 穆扬灵在问过博文后就看向秀红，见她已梳了妇人的头发，就看了刘朗一眼，然后拉了两人去她的正屋说话，把花厅留给齐浩然招待刘朗和柳先生。 “秀红，你成亲了？” 秀红红着脸点头，羞涩道：“我嫁给了刘朗表哥。” “怎么你们都不告诉我？”穆扬灵微微抱怨，明明每个月都有通信的。 “我们是刚成亲就启程的，博文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们就不许家里人告诉你，怎么样，表姐，有没有惊喜到？” 穆扬灵点了一下他们的额头，“你们呀，胆子也太大了，只带了这么点人就敢上路，现在天下不太平，匪患到处都是，当时我不愿你们跟着我南下就是这个原因，回去的路上太过遥远，也太过危险，结果你们自个跑来了。” “不是有柳先生带我们吗？”秀红抱着穆扬灵的胳膊道：“表叔还给我们安排了八个护卫，不算少了，我们一路上就没出过什么事。” “不出事自然最好，但路上的事一撞上，那就是大事，半点侥幸不了。”穆扬灵办了脸教训他们。 她不介意他们出门长见识，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还罢，这三个地方在齐修远的控制之下，可以说匪徒没有生存的空间，但出了兴州府往南，就没有一个地段是特别安定的，八个护卫在平常人家看来挺多，但在成百上千的匪徒面前连个响都听不到。 之前是在柳先生面前，她不想给他留下她太过拘束孩子的印象，只能把人拎回来单独教训了。 “你们要是出事了，叫姨婆，爹娘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博文和秀红低下头。 立春就进门笑道：“四奶奶，才太太叫人来传话，说您与娘家人久未见面，让您多与娘家人叙叙，她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好，就不见舅少爷和表姑娘了，等以后有了空再见不迟。” 穆扬灵点头，不在意的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给柳先生和舅少爷他们收拾房间，今天晚上他们先在这儿住下。” 第481章 事发 穆扬灵没让他们住在齐府太久，住在这里哪比得上住在外面自在，所以第二天她就叫人去把栖霞街的小别院收拾出来，让他们第三天就搬过去了。 范子衿一回来就在栖霞街买了个大院子，生意及暗中消息的传递都是放在这边，穆扬灵接手他在江南的生意后就在隔壁买了个小院子以便来往。 毕竟隔壁出入都是陌生男人，穆扬灵不便在那边处理事情。 现在柳先生他们要搬到小院也方便得多，直接把她书房里的东西搬到隔壁去就行，再添置一些家用的东西就可。 等安排完这些，柳先生就安心读书，时不时的去一些读书人聚集的茶馆里以文会友，范子衿半月一休的时候会把一些试卷和参考答案给他。 这些东西都是千金难求，让柳先生感激不已。 齐浩然觉得范子衿对柳先生太好了，所以就问范子衿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范子衿笑道：“柳先生才华还算可以，人品也不错，他之前又跟着阿灵干过，你说我彻底将他变成大哥的人如何？” 齐浩然想了想道：“还是谨慎为之吧。” “放心吧，我会把握好节奏的，对了，真迹到了吗？”范子衿目光炯炯的看着齐浩然。 “还没有，不过也就这两天了。” 范子衿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我若是拿假的替换……” “有能瞒得过陈家的赝品？”齐浩然好奇的问道。 “……”范子衿被噎了一下，就幽幽的道：“那到时就说大哥拿到的就是假的，你们又不懂古董，拿到假的也情有可原……” 齐浩然跳起来，吼道：“不行，爷是那种言而无信，偷鸡摸狗的小人吗？” “你不是，我是行了吧，”范子衿吼回去，“只要能留下真迹，罪名我来挡。” 齐浩然脸色涨红，“不就是一破折子吗，用得着这么抢，除了那东西，你跟我说，你还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范子衿掀起眼皮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连好东西的价值都看不到，你能懂得分辨真伪？我说我要《圣贤老子图》，你能给我找着吗？” “圣贤老子图？”齐浩然歪了歪头，“钟繇画的那一幅？” 范子衿盘腿坐在炕上，拿过茶喝了一口，冷哼道：“就是这一幅，自高宗后就遗失了，你能给我找到吗？你要能找到，给陈家十封真的《世宗训诫表》我也不吵着截留了。” 齐浩然却已经苦恼的捧着头道：“这东西好熟，我似乎见过。” 范子衿一呆，忙丢下手中的茶，眼巴巴的看着齐浩然，“你的战利品都是我管着呢，是不是在大哥那儿见到的？快想想，快仔细想想。” 齐浩然凝眉仔细想，却半天也想不起来，气得范子衿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以为齐浩然是在骗他，以其让他不再纠缠《世宗训诫表》的事。 最后范子衿是气呼呼的离开了。 齐浩然皱着眉头回家，他是觉得这东西他的确见过，但印象一点也不深刻了。 穆扬灵见他眉头都拢在了一起，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圣贤老子图》。” 穆扬灵眨巴眨巴眼，问道：“你想它干什么？” “爷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穆扬灵轻咳一声，道：“那不是你给我的聘礼，然后我又给当做嫁妆搬进库房的东西吗？你问这个干嘛？”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总算是想起来了，当初给穆扬灵选聘礼的时候，他差点把大哥的库房给搬空了，最后他虽然把东西放回去了，但大哥后来又从那份礼单上勾了一大片，《圣贤老子图》就在其中。 齐浩然咽了咽口水问道：“那是真迹？” “应该是真的吧，”穆扬灵也不是很确定，“都是从金国权贵那儿抢的，他们不会收藏假的吧？”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也觉得真迹的可能性比较大，他笑眯眯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挥手将凑到眼前的脸推开，道：“有话就说，别想套近乎。” 齐浩然摸了摸鼻子，道：“阿灵，我们把那东西送给子衿吧，他现在想那训诫表都快想疯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考试情绪。”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可以啊，不过东西在京兆府。” 她并不是很痴迷古董，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只要不流出国去就行，在任何一人的手里估计都比在她手里强，因为他们爱它，而她虽然喜欢，却还没到爱的地步，古董在她的手里，换算成金钱她才能知道其价值。 齐浩然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顿时高兴的去给范子衿写信，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他，但也提前说了，这东西是从金人手里抢回来的，真假还未肯定。 然后让飞白把信送去山庄。 而此时，陈家大爷的书房里传出一声暴喝，陈晟披头散发，光着脚就跑出来，他一把揪起老仆的衣领，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说，谁进过爷的书房？” 陈骞刚进门就被两个家丁给抓住胳膊一路送到了陈方的书房，他就知道，事情坏了！ 陈晟看到儿子就跟看到仇人一样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就听到儿子凄厉的喊道：“爹呀，我是您儿子呀！” 陈骞眼泪哗啦啦的流，陈晟扬起的手就怎么也落不下去，最后只能把人转过来，朝他屁股就踹，骂道：“你是我儿子吗，你是我仇人，你是来跟老子讨债的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的儿子，说，是谁蛊惑你来偷老子的东西的？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陈骞老实的撅着屁股躺在地上，现在只是踹屁股，反正老爹也不舍得用力，踹就踹吧。 陈晟打了半天，见儿子只是干嚎，一点认错的迹象也没有，就气得满屋子乱转，最后抓了鸡毛掸子过来在他的背上比划了两下，最后还是不舍得，只能扬手噼里啪啦的打上去，陈骞嗷嗷的乱叫。 最后陈骞没多疼，倒是陈晟打得手肿了，他坐倒在地上，见儿子就是不说东西去哪儿了，一时悲从中来，转身就爬过去抱住老父亲的腿哭道：“父亲，您要为儿子做主啊，您看您孙子，这是在挖我的心呀。” 陈方鄙视的看着儿子，自己舍不得揍儿子倒舍得来为难他。 陈骞被老爹的大哭声一吓，忙跪着爬上去道：“爹，东西没丢，儿子是拿去换东西了……” “败家子啊，那东西是能拿去换的吗？说，是哪个王八羔子糊弄你的？” 第482章 解释 陈方视线微微上移，看向孙子，淡然的道：“说吧，难道真要等着你爹动家法不成？” 陈骞爬起来，坐在地上哭道：“爹，儿子真是一心为了您好啊，”眼看着父亲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连忙道：“爹，齐浩然说他手上有世宗的真迹，他那人一向守信，您只待再等两天，他肯定就能把真迹给我们家送来的。” 陈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明明看着挺精明的，怎么是个傻子呢？ 谁会拿世宗的真迹来换临摹的？ “儿子一开始也不信，但他不是有事求儿子吗，而且儿子也答应了他，之后再应他一个要求，”见陈晟脸色稍缓，又立马道：“爹，下个月是您的四十大寿，儿子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这才偷偷的瞒着您将那东西偷出来的。” 陈晟闻言，刚压下的怒火又腾腾的冒起来，“你这是给我惊喜吗？是惊吓，还差点把我给吓死，你从头到尾将事情给我解释清楚。” 听说那东西到了堂叔手里，陈晟不悦的对父亲道：“父亲，堂叔怎么得了这宝贝也不言语一声？若是他早说，我何苦气成这样？” 陈方瞥了他一眼，道：“他多半猜出来这是孩子偷出去的，自然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陈晟不悦的冷哼一声，扭头问儿子，“你确定齐浩然身上有真迹？他若是骗了你怎么办？东西到了你叔祖手里，我们是别想再拿回来了。” 陈骞发誓道：“要说范子衿骗我我会信，但齐浩然我不信，他从不说谎骗人的。” 陈晟还是不放心，陈方却道：“齐浩然手里有真迹多半是真的，听说他和范家那孩子感情甚笃，既然是为了表兄求学，自然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陈晟微微放下一点心，陈方又道：“何况，汉中府，京兆府都是齐氏兄弟收回，别忘了，长安曾是都城，当年我们仓惶南逃，丢了多少老祖宗的宝贝，他们既然收回了京兆府，总能抢回来一些。” 说到这儿，陈方脸上有些悲呛，“那些武夫只爱金银，不喜书画，不知会不会糟蹋了好东西，那些老物件还是要留在世族手里才能发挥他本身的价值啊。” 陈方和陈晟就目光炯炯的看向陈骞，“你与齐浩然私交甚好，可以打听一下他那里有什么好东西，我们倒愿意与他们换一换。” 陈骞将眼泪抹掉，摇头道：“祖父，父亲，这样的好事你们就别想了，齐浩然一回来我们就急哄哄的把人哄出来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他手里的东西，可他抢回来的东西都给了范子衿，而且都放在京兆府里，别说我们了，就是他爹也别想染指一下，他手里有多少好东西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范子衿给他管着，我们想不出血就拿到好东西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可是个比奸商还要精明的人。” “你们想要好东西，把银子给我，我去给你们换回来，范子衿虽然吝啬，但他们现在做生意需要不少的钱，很乐意换的。”陈骞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父子俩一下子就不说话了，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现银还真没多少，不然当初陈晟也不会为了买一封折子而掏空自己的腰包，还要挪用妻子的嫁妆。 陈方摸了摸鼻子，做不出哄骗的事来，只能惋惜的摇头叹息。 陈骞见屋里只有祖孙三人，就低声问道：“祖父，齐浩然说叔祖的那些话是对是错？我本以为这东西就算送到叔祖那里，叔祖纵然心动也会送还回来的，毕竟，君子待人以诚，不夺人所好。” 陈晟嗤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用脚尖踢了踢儿子的屁股道：“说你聪明，却连一武夫都不如，还是应该多些磨砺，学会如何看人，你那个叔祖呀……” “住嘴，有你如此非议长辈与教导子孙的吗？”陈方喝了他一声，扭头对陈骞道：“齐浩然一身戾气，只怕没少上战场，不要因为他是武夫而小瞧了他，战场上的人直觉尤其敏锐，纵然政务人际上差你们一筹，但于分辨人心这一条上他只怕不在你们之下，这不是读书能学会的。” 所以说，他一直敬佩的叔祖就是齐浩然说的伪君子了？ 这让崇敬叔祖十八年的陈骞情何以堪？ 陈方好似没看到孙子青白的脸色，继续道：“你叔祖虽有些……功利，但这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你也怪不得他。”说到这里陈方都觉得自己有些勉强，不由叹息一声。 陈骞伤感的低下头，陈晟突然就大喝一声，“你还有心去想你叔祖，马上给我去齐家守着，东西一到立马给我拿回来，我告诉你，要是换不回来真的，你也别回来了！” 屋里的悲伤气氛顿时一笑，陈骞吸了吸鼻子，觉得刚才的心寒完全是错觉，现在没有什么比应付老爹更重要的了。 陈骞爬着走出陈家，被运到了齐府，就赖在齐家不走了，为了向父亲以示他的决心，陈骞还和衙门请了假，死赖在齐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齐浩然头疼的道：“我又不会短你的东西。” 陈骞知道他是嫌弃他耽误他陪妻的时间，闻言就翻了一个白眼，吐出两个字，“妻奴！” 齐浩然哼了一声，“你若是惹我生气，我就飞鸽传书让人在路上多休息两天，他们一路南下可是很辛苦的。” 陈骞立马不说话了。 齐浩然这次发的是明信，直接飞鸽传书给齐修远的，所以齐修远很快就收到了。 他将信丢给祝总管，让他去库房里把东西找出来，让两个护卫给送到临安城。 荣轩这才知道齐浩然有这等好东西，很是垂涎了一下，不过想到他分到的东西也就不眼馋了，这些东西在盛世的确很值钱，现在也是千金难求，但真正愿意花费千金来的买的却很少，因为这是乱世，而这些东西只是具有收藏价值和欣赏价值的古董。 荣轩笑道：“若是在盛世，你们兄弟俩只凭这些东西，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能称霸一方，还能造福子孙。” 齐修远不在意的道：“若是在盛世，我们兄弟也没机会拿到这些东西了。” 也是，若是盛世，没有战争，这些东西只会呆在世族和权贵的库房里。 第483章 货到 两天过去，陈骞在齐府门口都快变成“望夫石”了，却还是不见北来的人影，他双目发红的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道：“现在北方已经下雪，路上耽误时间不是正常的吗？” 陈骞眼更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齐浩然突然指着他后面道：“来了。” 陈骞回头去看，后面的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陈骞冲上去掐住齐浩然的脖子，喊道：“你又骗我！” 齐浩然扯住他的手，大喊道：“我听到马蹄声了，真没骗你，这是爷马场里养出来的马！” “放屁，一个马场这么多马你都能听出马蹄声？”陈骞掐着齐浩然的脖子来回晃荡。 陈骞的小厮见两位主子打起来，急得团团转，见飞白懒洋洋的站在一边，就着急道：“哎呦，你快上来跟我拦着啊。” 飞白不在意的道：“你们少爷跟我们四爷闹着玩呢，没事，被掐脖子的又不是你们家少爷，急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瞥向街头，然后就跳起来，“爷，是府里的护卫来了。” 陈骞扭头去看，发现两人两骑很快就到了跟前，陈骞双眼发亮的去看他们，“你们带来的东西呢？” 两个护卫理都不理他，直接拜见齐浩然，齐浩然挥挥手，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一个护卫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齐浩然，齐浩然打开，里面是用油纸包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还有一层绸布，未等齐浩然打开，陈骞就一把抢过来，急切的打开，里面是一封明黄色的折子，因为岁月的流逝，明黄色有些微黯，却更显低调华贵，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陈骞打开，直接翻到最后面，上面赫然是玉玺的盖章，陈骞大喜，“没错，就是这个。” 齐浩然撇撇嘴，挥手道：“东西我给你了，可不能再缠着我了。”真想转头走，想到范子衿的嘱咐，又把陈骞抓回来。 陈骞戒备的看向他，“你想干嘛？” “我答应了子衿，东西到了以后要给他鉴赏一番的，过几天他休沐，他要是想看，你不许藏起来。” 陈骞权衡了一下说服父亲的可能性，最后还是点头道：“没问题。”他看向他的护卫，道：“你得让你的护卫保护我回去。” “谁会抢你的呀？”齐浩然嘟哝道，但还是从府里调了六个护卫护送他回陈家。 陈骞坐上马车，让六个护卫前后左右的保护他，将绸包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直紧张兮兮的，只等到回到家才好一些。 陈骞高兴的飞奔去父亲的书房，喊道：“去，把祖父和父亲都请回来！” 陈方和陈晟这两天办公都有些心不在焉，加上陈骞突然请假，大家都以为陈家出了什么大事，此时见陈家的下人来报，两人更是直接早退，全都伸长了脖子暗中打探，却什么都打听不到。 两人冲回陈府，把东西拿出来品鉴，最后得出的确是真迹的结论。 陈府看着折子上锋芒尽敛却显风骨的字很是惋惜，“这是世宗皇帝劝诫后人的话，希望皇室子孙能守卫国土，为民争利，却哪里料到不过百余年，大周就丢了半数江山……” 《世宗训诫表》是世宗皇帝身体不好，日渐昏沉之后写下的，可谁知这东西会从皇宫流到民间，而有一天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交换进陈家。 陈晟没想那么多，只是珍惜的将东西放好，道：“爹，等我生辰那日，我要请一二好友好好的赏鉴一番。” 陈方瞥了他一眼道：“这东西还是自己收着吧，轻易不要拿出来。” 陈晟被噎住，“为什么？” “这是世宗皇帝亲笔，与你之前的临摹不同，这东西是给皇室子孙的，说出去你还能留住吗？就算皇帝不开口要，你敢留着？” 陈晟噎住，这就和自己考了天下第一却只能自己知道一样难受。 陈晟只能惋惜的看着宝贝，看来这东西只能被深藏了。 几人却不知道，皇帝已经知道东西在他们手里，但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看着老祖宗的训诫，想起百年前繁荣强大的大周，再低头看自己治理下的大周，冲击力有点大，景炎帝也是会羞愧的。 最近朝堂比较动荡，在过年前，皇帝发作了好几个官员，而被牵扯下来的地方官也有三四个，所以大家处事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越发喜怒不定的皇帝。 这不仅表现在政务上，还表现在宫宴的准备上。 又到了一年过年时，宫中开始准备宫宴了，内务府本打算与去年一样搞，但皇帝不高兴了，从去年开始，为了连续两年的科举，他已经省吃俭用很多了，好容易有一次光明正大的花钱机会，内务府竟然还想应付了事？ 所以皇帝直接下令，今年的宫宴在长明别宫举行。 长明别宫在郊外的长明山上，因上面有温汤，四季如春，所以皇上让人在上面修建别宫，历时十二年，现在已经修建了大半，举办宫宴绰绰有余。 但这样一来，花销就要变大很多，内务府哪来这么多钱？ 皇帝自以为他这两年比较节约，但花销依然是世宗皇帝时的十倍，由此可见，为什么大家会那么怀念世宗皇帝了，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皇帝。 好吧，言归正传，内务府没钱，那就只能户部垫付，户部也苦啊，过完年就是开春，春耕春种都得花钱吧，各种水利工程也闹着要钱，可宫宴不能不办啊，没办法，只能各个地方挤一点，最后挤的最多的就是军备的钱。 国家年年都要打仗，年年都要补充军备，明年就少准备一些就是，总不能办不成宫宴吧？ 可兵部不乐意，于是就跟户部吵起来了，然后就有人说，为什么年年都有战事，是兵部不作为，还是故意拖延战事。 也有御史建议皇帝取消宫宴，但这样的声音一出来就被人喷走了。 皇帝一看前朝吵起来了，顺势就不上朝了，他乐得睡懒觉，反正命令已经发出，下面的人不敢不执行。 第484章 拒绝 齐浩然气呼呼的回到家，晚上抱着穆扬灵就低声抱怨道：“我总算知道为何大周每年都这样混乱不堪了，皇帝将国事推给秦相与六部，但六部多要看秦相脸色，政务推诿之下，总会耽误时间。” “江南有水灾，明明就在跟前，报上来的奏折先呈到御前，皇帝让人分出轻重缓急后只留下十几二十封自己感兴趣的，剩余的全都丢到秦相与六部手下，但六部不敢独专，重要的事还是得秦相批复过后再审批，然后再回给秦相，得到允可后才下发执行，一整套程序下来最少过去半个月……” “皇上能躲则躲，难怪大哥会想取而代之……”最后一句话齐浩然是贴着穆扬灵的耳朵说的，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穆扬灵呼出一口气，低声问道：“皇帝如此懒惰，那为何会如此关注我们？” 齐浩然嗤笑道：“不是只对我们如此，而是在外领兵超过八万的将领皆被他监视，世宗当年将全国兵力分布在边关及重要关隘，重在防备外敌，但高宗皇帝上位后却将主要兵力放在国内各个地方，以防百姓。” 这才是齐浩然最看不起大周皇帝的地方，尤其是开了先河的高宗。 他不明白，铮铮铁骨的世宗皇帝怎么生了一群软蛋儿子。 高宗以为，历朝历代，国被外族所灭的没有，全都是被国内的暴民所推翻，所以他觉得需要防备的是大周的百姓，至于外敌，那根本不用担心。 这个观点和前世宋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不谋而合，然后，第一个统一天下的少数民族政权就从灭亡宋朝开始，这对宋王朝来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对先被宋镇压，后被元当二等公民统治的百姓来说是个悲剧。 穆扬灵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不要紧的，反正西营不是已经开始开矿了吗？我们的军备应该可以自给自足。” 齐浩然闷闷地道：“我不是为户部克扣军备生气……”他只是觉得很失望。 穆扬灵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自己所以为的国家和统治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失望是在所难免的，但他们现在已经决定要造反了不是吗，既然这样，我们干嘛还要生气？ 穆扬灵有些不太能理解，真冥思苦想着明天是不是要和齐浩然谈谈心，谁知道第二天齐浩然爬起来却又神采奕奕，什么事都没有了。 穆扬灵撇撇嘴，就不再去管他了，就要过年，要开始准备年货了呢。 秀红跟着刘朗走街串巷，想要留下来做生意，理由是，“表姐，家那边的事我们都交给了管事，张五和张六也都能独当一面了，用不到我们多少，还是让我们留在临安府吧，这样大家也能互相照应。” 穆扬灵不是很愿意，她们留在这里是不得不留，是作为皇帝的人质，可秀红他们也留在这里，不是让人质增加，并且让她多了牵绊吗？ 秀红还想要撒娇纠缠，穆扬灵就冷下脸道：“我说不行就不行，这里再多的机遇也比不上性命。” 秀红不知道他们要造反的事，不明白为什么留在这里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哄着眼睛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冷哼道：“你们以为临安城的生意这么好做？这里有全天下最有权势的权贵，有最全天下最富有的商人，这里随便一个人就能压得你们抬不起头来，而且，在这里，我们是人质，边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牵制齐大哥和浩然的工具，你们留在这里，是嫌我的麻烦事还不够多？” 秀红脸色涨红，刘朗忙拉住她的手，穆扬灵继续不客气的道：“但在北地不一样，那是将军的地盘，你们以为我们穆家的生意和田庄为什么总能顺顺利利的？因为有齐家在，不然，光牛场我们就开不起来。” 刘朗和秀红低下头。 “你们要觉得家里的生意已经可以交给管事了，可以自己拿钱去做别的生意，那是属于你们自己的，只要不枉法欺人，随你们想做什么。” 秀红眼睛微红，嘀咕道：“我就是舍不得表姐。” 穆扬灵叹气道：“你都成亲了，也有了自己的家，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博文比你还小，他都能独立，你怎么连他都比不上？” 穆博文在姐姐走后也伤心恍惚了一段时间，然后很快就调节过来，不仅读书学习上没落下，还能把育幼院管理得井井有条，比秀红强多了。 到了临安府后他也只在穆扬灵手边腻歪两天，然后就带着两个护卫大街小巷的去玩，玩遍了临安城，又出城去玩，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临安府内外玩遍了，有许多地方穆扬灵听都没听说过。 穆扬灵看向刘朗，道：“秀红到底太过多情善感，家里的事你该拿主意就拿主意，也别太迁就她了。” 刘朗扭头看向妻子，宠溺的道：“表姐，我是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她也就说说。” 穆扬灵就瞪了他一眼，“合着你是拿我做筏子啊。” 刘朗吐吐舌头，跑出去了。 穆扬灵就教训秀红，“你也别总是欺负朗表哥，像留在临安府这样的混账事你也能提出来，朗表哥是家里的长子长孙，是要撑起整个刘家的，你把他留在这里，是想刘家戳他的心窝？” “我没想这么多……” “所以以后就要多想一些，”穆扬灵凝眉叹气，“我是因为将军要冲喜不得不早嫁，你怎么也那么早的嫁出去？” “不算早了，”秀红低声道，“奶奶说这个岁数刚好。” 穆扬灵就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习惯早婚。 “春闱结束你们就回去吧，到时候我让护卫护送你们，跟着我们商号的车队一块儿走，路上也多些照应。” “柳先生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如果他能考中，只怕还要留下求官，如果考不中，则要看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吧，不管他走不走，反正春闱之后你们是一定要走的。” 秀红就泄气的趴在桌子上，知道不能再更改了。 第485章 任命 正月初七衙门开印，皇帝在第一天上朝后就任命齐浩然为衡州守军参将，务必尽快将荆湖地区的叛匪剿灭殆尽。 不止朝臣，齐浩然也张大了嘴巴，说好的过完年就回北地，怎么改到了荆湖那边？ 皇帝在之后把齐浩然拎到后宫，寄予了厚望，道：“荆湖南路大小官员皆出自秦相门下，朕有心而无力，故需要齐卿从中周旋。” 齐浩然就知道，他这一趟的任务相当于半个暗卫了，可皇帝怎么会放心他去做这样的事？ 想不通的齐浩然只能谢恩道：“臣领旨。” 跟着齐浩然一起走的，还有皇帝给齐浩然的副手，共有三个，既是辅佐，也是监视。 好在齐浩然有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后才启程，才一出宫，齐浩然就毫不避讳的跑去陈家的山庄找范子衿。 暗卫禀报道：“皇上，齐浩然也太无惧了些，竟然光明正大的找范子衿要主意。” 皇帝则笑道：“朕就是喜欢他这个性格，他未必不知道我叫人监视他，却坦坦荡荡，总比秦相遮遮掩掩要好得多吧。” 而此时皇帝认为坦坦荡荡的齐浩然却边拉着范子衿说话，手中的动作也不停，将不能宣诸于口的疑问写下来。 这是他们被长期监视后学会的交流方式。 范子衿低头沉思了会儿，就道：“皇上只怕是要借你之手铲除异己呢。” 范子衿这样直言，齐浩然压抑住回头看的冲动，只是使劲儿的冲他眨眼睛，范子衿微微一笑，在纸上写道：“做不到七分真，也要放出五分，这样皇帝才不会疑心，浩然，你是有缺陷及私欲之人，但你更忠君且身怀正义，只要拿捏好这个度，就算与皇帝作对，他纵然恼怒，也不会置你于死地，也不会对我们的大事生疑。” 齐浩然若有所思。 范子衿口中继续道：“荆湖南路一直是秦相的势力范围，武将倒还罢，地方官却都是秦相门徒，你去了要小心些，别让他们抓到什么把柄，还有，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就算你有皇帝撑腰，也得谨慎小心，别毛毛躁躁的往前瞎冲，秦相的势力不小，他在朝中说一句话，不说一呼百应，至少半数朝堂会按他的意思办，到时候就算是皇帝出面只怕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见范子衿此时都不忘给秦相上眼药，齐浩然就无声的笑了。 “军政虽是分开的，但你的任务是剿匪，要剿匪就会和地方官接触，寻机完成皇上的嘱咐就行，你可不许为了完成任务专门去找茬，明白吗？” 齐浩然不耐烦的点头，又看了两眼范子衿在纸上写下来的二三办法，就挥挥手跑走了，“三天后记得下山来送我。” 范子衿撇撇嘴，将桌子上的纸泡进铜盆里，墨迹在水中散开，而此时，趴在屋后，用听筒放在墙上听墙角的暗卫也小心的收起东西，左右一看，见无人，这才慢慢地溜出山庄，会宫去禀报。 果然，皇帝听完暗卫的汇报对秦相又忌惮了两分，连一个未出仕的举人都知道秦相权利如此之大，而他却被蒙在鼓中。 此时，景炎帝选择性的忘记了他在严太傅等人的厉声劝诫时对秦相的满满信心，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朝臣身上。 齐浩然得了范子衿的主意，这才跑回去找穆扬灵。 穆扬灵的肚子已经显怀，正挺着在小花园里散步，看到齐浩然回来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如春花般绚烂的笑容让齐浩然鼻子一酸，他上前摸了摸穆扬灵的肚子，道：“阿灵，爷要离开京城了。” 穆扬灵一怔，心里弥漫开酸楚，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要回去了吗？也好，可以帮帮大哥。” 齐浩然摇头，眼睛含泪道：“不是回京兆府，而是去衡州。” “衡州？” 齐浩然点头，“皇上点我为衡州守军参将，让我去剿灭荆湖的叛匪。” “荆湖地区一直是全国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里头能有多少叛匪？原来的参将呢？” 齐浩然撇撇嘴，“之前的参将就是因为隐瞒叛乱消息被处决的，荆湖地区的叛匪如今是大周最多的，官逼民反，地方官与军队勾结隐瞒了消息，不然，叛乱数据一上报，是个人都知道其中有猫腻。” 荆湖地区因为水土都好，又是平原居多，人口密度较江南还小一些，所以农业经济的发展一直较好，那儿又远离边关，没有战乱，按说这儿的百姓应该过得还行，只要不是没有活路，少有人愿意造反或落草为寇的。 所以荆湖叛乱人数如此之多，大家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故，地方官与军营勾结，隐瞒了叛乱人数，私下里却偷偷的出兵平反，年前，此时被告发，皇帝大怒，一边将军营里不少的武官罢免，一边派御史去调查其中详情。 齐浩然不屑的道：“那些御史去荆湖过了一个年，回来只说‘百姓刁蛮，不服管教’我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 齐浩然在穆扬灵耳边道：“皇帝也怪，以前对秦相深信不疑，就是有人豁出性命来与他说秦相要造反他也不信，而如今他疑了秦相，别人一句话未说，他却能将所有事都疑到秦相身上，这次我去荆湖，只怕是要做他的爪牙，帮他清理掉秦相留下的那些人。” 穆扬灵立马抓住他的手道：“会死很多人吗？” 齐浩然拍拍她的手，道：“那些人并不无辜。” “我知道，他们多半死有余辜，但其中总有无辜之人，你做事的时候谨慎一些，不要把路人牵扯进来，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积福。” 齐浩然摸着穆扬灵的肚子，微微点头，穆扬灵却又抱住他道：“但最重要的是保住你自己，没有谁比你重要，你就当是我自私好了。” 齐浩然哭笑不得，难道他在阿灵的眼中就这么高尚吗？ 他肯定是要先保住自己啊，他又不是袁将军，还没有勇气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其他人，这是官场，又不是战场。 第486章 担忧 穆扬灵让人把东西搬到车上，这些都是她给家里人带的礼物，博文和秀红恋恋不舍，穆扬灵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行了，快上马车吧，再不出发，你们今天晚上就赶不到住宿点了，商队还在等着呢。” 祝良让人将三袋稻种扛过来，在穆扬灵的示意下放在车的最里侧，祝良道：“四奶奶，已经用油布包了一层，路上只要袋子不坏就不会有事。” 穆扬灵就让博文多注意一些这三个口袋，“到了兴州府就交给表舅他们，让他们劈出一块地来另做试验，具体方法我已写在信里了。” “姐，去年表舅他们的试验似乎不太好，那一片地甚至绝收。”博文担忧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却笑道：“试验，试验，有成功的，自然也有失败的时候，这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失败的经验比成功更可贵，你回去以后多注意一些表舅他们的试验田，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就及时的补上，短哪个地方的钱都不能短他们的。” 博文若有所思的点头。 柳先生东西很少，只有一封信和一个小包裹托博文带回去，“你回去后让你父亲重新给你选个先生，学习之事切不可松懈。” 柳先生春闱名落孙山，本来他想再等三年继续，可从同科那里得到的消息并不容乐观。 上一次朝廷因各地灾祸将春闱推到去年，那是不是下次也有可能会这样做，甚至是直接取消科举。 柳先生权衡良久，最后决定留在临安府，看能不能求得官职，举人，已有了出仕的权利。 当然，凭他自身是求不到的，那样的机会毕竟有限，所以他只能依附齐家，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顺利通过春闱，成为众多进士中一名的范子衿观察几日后就去小院里找柳先生了，两人关在书房里商议半天，出来时，两人脸上都很满意。 范子衿让研墨给穆扬灵送一些东西去，道：“四奶奶，我们公子说柳先生的事他已办妥了，四奶奶这边不必再费心。” 穆扬灵点头，让研墨退下了。 立春笑道：“四奶奶现在可以放心了，表公子只怕已帮柳先生找好了差事。” “差事哪里是那么好找的？等事情定下来再给博文他们写信吧，免得他们空欢喜一场，对了，现如今他们到哪儿了？” 立春心里计算了一下行程，笑道：“只怕再过两日就要到兴元府了。” 立春才说完，又见四奶奶有些愣愣的在发呆，顿时微微一叹，自四爷走后，四奶奶就经常这样发呆，之前有舅少爷他们在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这十来天来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有时候一个人在窗边坐上大半天。 立春暗暗焦急，看向谷雨，谷雨就笑道：“四奶奶，我们去看看二少爷吧，文翠说二少爷昨天能走两步了。” 穆扬灵眼睛一亮，露出由衷的笑容，“这么快？走，我们去看看。” 李菁华正把儿子放在榻上，扶着他的小手让他慢悠悠的往前走，他正面对着门口，看到小婶进来，伸开手就要她抱，李菁华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娘这么疼你，怎么就缠着你小婶？” 穆扬灵笑眯眯的将他抱起来，亲了他一口道：“因为和小婶亲啊，是不是？” 小宝也湿漉漉的去咬穆扬灵，没一会儿就把她的脸给涂满了口水，穆扬灵哈哈的大笑着。 李菁华笑着摇头，“你呀，快把他放下来，你自己都挺着大肚子呢，万一他踢到你怎么办？” 穆扬灵将小宝放在榻上，他低头看了一下两腿间的玩具，又抬起头看穆扬灵的肚子一眼，最后有些害怕的伸着小手去摸摸她的肚子，一触即收，穆扬灵看着好笑，不管他，让他小心翼翼的去探索。 “嫂子，大哥给小宝取名字了吗？” 李菁华摇头，“他说等孩子满三岁再取，先叫小名，这样好养活。”李菁华摸着他的脑袋道：“我也觉得等孩子再大一点再取大名比较好。” 她想到这两天立春说的情况，就挥手让屋里的下人们出去，屋里一下子就剩妯娌两个和小宝了，“阿灵，你这几天有些恍惚，是不是担心四叔？” 穆扬灵低垂着头不说话。 “他上过那么多次战场，荆湖多是临时组建的叛匪，比之胡人差了许多，你不用太担心。” 穆扬灵微微靠在后面的迎枕上，道：“打仗的事我倒不担心，只要给他一些人，他总能活下去，但荆湖的情况复杂，各种势力盘根纠结，我就怕……” 这两天荆湖那边风平浪静，可就是因为风平浪静才显得不正常。 齐浩然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以他的性子，她之前还担心他会闹得天翻地覆，在临走之前嘱咐他悠着点。 范子衿都专门跑下山临时给他补了一门为官之道。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嘱咐让他物极必反了，还是在衡州出了什么事，总之他到那边后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这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 要不是每隔几天穆扬灵就能收到他的一封信，她还以为人失踪了呢。 她担心齐浩然，却又不能直接问，“你在那边怎么没闯祸？” 他们的信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皇帝监视，要是被监视，说不定皇帝还以为她唯恐天下不乱呢。 李菁华对齐浩然了解不多，她有些茫然的问道：“四叔没有闯祸不好吗？” “没有闯祸是我们对他的理想要求，但他真的不闯祸了，那本身就是一场祸事。” 李菁华顿时对四叔有些同情了，这是多不被阿灵信任啊，她低声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就好，可别告诉四叔知道，他要伤心的。” 穆扬灵撇撇嘴，他才不会伤心，只会跳起来反驳。 显然，和穆扬灵一个想法的大有人在，不仅是范子衿，就连远在京兆府观望的齐修远都不由担心起来，让人多注意荆湖地区的情况。 而朝中不少人也在暗中观望，谁都知道荆湖地区是秦相的势力范围，这几个月皇帝突然多番训斥秦相，又换下衡州参将，不仅是秦相的人心惴惴，就连严太傅一系都提着一颗心。 但齐浩然去那边三个月只老老实实地剿匪，并不做多余的动作，眼看着殿试都结束了，他去那边也有四个月了，而春耕也已结束，大家都放下一颗心的时候，一封加急文书从荆湖飞入了宫城。 第487章 大祸 范子衿顺利的通过殿试，正在准备庶吉士的考试，此时他却已经顾不得考试了，直接冲到齐府找穆扬灵，有些崩溃的喊道：“浩然闯大祸了！” 穆扬灵放下手上的苹果，问道：“他干什么了？” 李菁华急匆匆的赶过来，截断范子衿的话，“子衿，有什么话慢慢说，急什么？” 说着上前扶住穆扬灵，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急，他们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范子衿脸色微变，面色复杂的看了穆扬灵的肚子一眼，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道：“荆湖叛匪大规模冲击府衙，浩然带兵与他们交战，现在僵持不下，朝中给的方针是剿灭匪徒，但他现在却倾向于安置匪民，招安叛匪，朝中不少人都在弹劾他了。” 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是吗？那也不算闯祸啊，你急什么？” 范子衿扯开一抹笑，道：“浩然脾气急，这不是担心他的折子写得太过强硬吗？”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我身体好着呢，只要不是他战死沙场，我都不会承受不住的，你说吧，不然，我出去总也能打听到，到时候我不得更气？” 李菁华暗暗着急，笑道：“你们对四叔也太没信心了，我看他只是去剿匪，能惹什么祸？阿灵，你肚子都八个月了，还是安胎最重要。” 穆扬灵只看着范子衿，范子衿站在原地冷汗淋淋，深深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但看着穆扬灵的坚持，最后他还是咬牙道：“叛匪冲击府衙及各县城，衡州，永州两州知府及辖下的五个县令全被叛匪捉住砍头，其家人无一生还，如今荆湖的叛匪达十三万之众，浩然上折子请求招安匪民，重新丈量分配土地，还上折子要了赈济粮，如今朝廷闹翻了天，许多人弹劾浩然，说叛匪能杀两府知府及五县知县是浩然授意。” 范子衿见穆扬灵面色平静，就继续道：“关键是，他们偏偏还拿出了证据，似乎真的是衡州军在引导叛匪，此事若是坐实，浩然这条命肯定保不住，那可是七家老幼，有三家家族还不弱，今天过后，只怕弹劾的折子更多。” 李菁华也没料到事情这么严重，一时坐倒在椅子上，“不，不会是四叔干的吧？” “不是，”范子衿和穆扬灵异口同声的道，穆扬灵见范子衿相信齐浩然就松了一口气，道：“浩然他不是那些人，就算那七人罪有应得，他们家中的老幼总也不会都是坏人，以浩然的性格，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范子衿连连点头，“何况浩然身边有圣上的人监视着，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违人和的事。”范子衿说到这儿眼睛一亮，“是啊，子衿身边有圣上的人，那子衿就可以洗刷清白了。” 他放下心来，露出坦然的笑，“看来皇帝给浩然派副手也不全无用处嘛。” 穆扬灵却没这么乐观，“那他怎么不写信给我们？不是说他的辩折已经到了吗？” 范子衿呼吸一窒，李菁华手脚发软，脸色发白的问道：“你是说，这事是圣上授意？” 那这个黑锅就只能齐浩然背了。 穆扬灵垂下眼眸，摇头道：“谁都有可能，也许是秦相借刀杀人以灭口，一箭三雕的把皇上和齐家的势力排挤在外。” “也有可能是秦相的政敌所为，既能让秦相损失人手，还能让他与皇帝互相猜忌，还可以除掉浩然。”范子衿迅速接上穆扬灵的思绪，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沉思，最后道：“现在首要之际就是要知道浩然对此事知道多少，再叫人收集这七人的罪责，尽可能将舆论拉下。” 穆扬灵面沉入水，“此事无论如何浩然都不能认，不然，他能引导一次叛匪，也能引导第二次，到时候只要有人提起这一点，他就活不了，甚至整个齐家都会被拉进去。” 此时范子衿都不由怀疑起来，“皇上将浩然派去荆湖真的不是想拔除大表哥？”不然怎么会让人在齐浩然的眼皮子底下犯这样的错误？ 穆扬灵起身行礼道：“子衿，外头的事就拜托你了。” 范子衿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兄弟不用你特意说，此时你还是先保重自己吧，别让浩然在外分心。” 穆扬灵点头应下了，此时她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首要之务的确是要照顾好自己。 李菁华第二天就把小宝交给穆扬灵，开始代替齐家出去搞外交，务必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和各官员的态度，并让更多的人对齐家齐浩然态度好一些。 穆扬灵也挺着个大肚子跟李菁华出去了几次，大家看到她挺着个大肚子都有些同情她，倒是给齐浩然减少了几本弹劾的折子。 但这在雪片似的的弹劾中微不足道，在等着齐浩然更深一步的辩折中，朝中的气氛一再的迸裂到沸点，甚至有个刚烈的御史为求皇帝降罪齐浩然，在朝堂上磕出血来，第二天这个御史缠了一圈的白布上街，很是自豪。 范子衿差点忍受不住找人讨他麻袋。 穆扬灵现在几乎面瘫，一天下来只沉着脸发号施令，并不多说话。 “还是没有四爷的信吗？” 立春摇头，“表公子给传了话，说现在朝中也没收到四爷的辩折。” 穆扬灵叹息一声，“我就怕他现在被绊住，等他抽出空来罪名已经定下了。” “那四奶奶怎么办啊？” 穆扬灵苦笑一声，他们但凡知道多一点情况也能先辟谣或找人为齐浩然说情，要紧的是，这件事现在几乎封锁起来，他们根本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而范子衿派去荆湖的人还没传信回来。 穆扬灵现在只盼着那七人是罪大恶极之人，最好是逼民造反的官员之类的，这样，就能说明叛匪为何冲击官邸，至于齐浩然指使之类的证据，总能找到证据反证回去。 第488章 螳螂 齐浩然冷脸看着跪在脚下的原副官，一言不发。 钟副将带着人将原副官团团围住，只等齐浩然的命令，盆地里，三千将士手持火把沉默的看向这边，局势一触即发。 站在齐浩然身后的林福官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凑到齐浩然耳边劝诫，“齐参将，原副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参将从宽处置。” 站在齐浩然身边不远处的钟副将听到眉头微挑，有些诧异，冲击官邸的叛匪还真是被朝廷的人引导的？ 齐浩然听了却怒火冲天，眼睛圆睁地瞪着他，低声吼道：“从宽处置？荆湖叛匪十三万，难道你敢将这些人都杀了吗？我们才有三千人，你是打算让我们被碾成肉酱，或是想把西南，中部的兵力都牵制在这里？蠢货！！！” 林副官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他们也是听命行事啊，只不知齐浩然知不知道他是在骂皇帝。 齐浩然低头去看原副官，脸上闪过厉色，道：“此事本将暂不追究，但你们若是再不听号令，私自行动，本将就拿你们祭旗。” 原副官和林副官对视一眼，低头应下。 齐浩然冷哼一声，问道：“与你们一起来的叶副官呢？” 三个副官是皇帝派到他身边来监视的，齐浩然也知道他们身上有各自的任务，因为三人不是武将，他也没动过调派他们的念头，谁知道他只是这么一放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叶副官回京汇报去了。” 齐浩然眼里闪过寒光，回京竟然也不通知他，看来之前他对他们实在是太宽厚了，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他现在才是他们的直系上官。 钟副将眼睛微微一闪，看向齐浩然的目光中透着一抹同情，齐浩然只当没看见，挥手让钟副将通知大家埋锅造饭，在此休整一晚上，明天朝永州进发。 齐浩然回到帐篷，坐在桌前半响，最后还是拿起笔给穆扬灵写了一封信，将他所知道的原原本本写下来，让她赶紧找范子衿商量出一个办法来，因为他苦思了好几天，依然没有能让他摆脱嫌疑的好方法。 这事要是别人干的，他肯定想也不想就能把人给扯下水，谁让他敢算计他的？ 可这事的背后是皇帝，真要暴露出来，天下的官员就要惶恐了。 一个君王，可以有理有据的斩杀贪官污吏，也乐意无理的天子一怒迁怒杀人，甚至可以毫无理由的就杀人，但就是不能如此这般耍阴谋的引导叛匪杀人，如此毫无节操和阴暗的心里，天下的官员还不得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这个黑锅要么那些叛匪背下，要么齐浩然背。 齐浩然自己又不是冤大头，自然不会大无私的主动揽过这个罪责，所以只能尽量将事情推到叛匪头上。 可这几个蠢货副官却不小心留下了痕迹，现在怎么解释，以及如何消除这些证据成了他最头疼的时刻。 齐浩然边写心里边在唾弃自己，他是想要造反的，结果在造反之前却要如此坚定的和皇帝站在一起，并致力于为他推卸罪责。 景炎帝此时还在后宫里玩乐，叫了几个妃嫔一起在池子里嬉戏，内监低垂着头过来禀报说有加急文书，皇帝正抱着一个常在兴趣正浓，手在手下不老实的乱摸，闻言不在意的道：“先放在御书房，一会儿朕会去的。” 内监熟知皇帝的性格，知道此时再说下去他必会被迁怒，因此很是恭顺的退下去。 皇帝就抱住常在大大的亲了一口，大笑道：“美人真是可口啊。” 皇帝的“一会儿”过后，天色已经暗沉，他用过晚饭就施施然的朝御书房去，看到叶副官还跪在御书房里就微微皱眉，挥手道：“起来吧。” 叶副官将荆湖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最后问道：“皇上，如今那些叛匪义愤填膺，正顺着永州而下，其后的几个县官和知府只怕也会受到冲击，齐参将正打算带人去保护那些府衙与县城。” “齐浩然手上只有三千人，他能对抗得了十三万人？” “各府衙及县城也都有驻军……” 皇帝轻哼一声，道：“他们要是有所作为，荆湖的叛乱也不会持续三年也未停歇，反而越来越盛，如今更达到十三万之数。” 皇帝恼道：“且让他们闹去，等那些匪民将荆湖的贪官污吏清理干净，朕的军队也将他们围起来了？” “那，”叶副官犹豫的问道：“齐参将怎么办？” 皇帝露出笑容，道：“放心吧，无确切的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他，这种事稀里糊涂结束的多了去了，到时候大家都忙着平叛，谁会去注意这个？若是朝官不服气，到时候将齐浩然的官职稍降就是，过后朕自会给他补偿，这次回去你不用多嘴，只暗中注意他的行事就行。” 叶副官低头应下。 白公公在叶副官离开后就给皇帝沏茶，疑惑的问道：“皇上，近来弹劾齐参将的折子越发多了，这事真的能压下吗？” 皇帝轻哼一声，道：“那些折子大半出自秦相授意，只要朕与秦相说一声，难道他还敢违抗君命不成？且再让齐浩然吸引一下大家的目光，等西南及中部的大军到荆湖再说。” 白公公却有些担忧，害怕事情超出皇帝的预计，话说回来，皇帝在独自决定做某些事时总是容易出一些差错。 皇帝并不知道白公公的担忧，他正把新考入的庶吉士的名单拿出来看，心里面大致敲定了一下新换上的官员名单，这一次荆湖地区官场大换血，他一定要都换上自己的人。 而此时，秦相也在做着布置，“叫人去将账册拿回来销掉，今年新进的庶吉士，你去找一些贫寒且身家清白的，暗中接触一番，尽量帮助他们，不要提本相，只让他们以为你与他们惺惺相惜，将人笼络住。” “秦相，之前我们不是喜欢选背后有家世的子弟吗，怎么这次？” “那是因为以前有家世的子弟更容易出头，但现在皇帝疑心我，他要换上他自己的人，自然是那些身无根基的贫寒子弟更好用。”秦相嗤笑一声，“就让他以为那些人都是他的人吧。”我不介意再骗他十年。秦相心中暗道。 第489章 搅浑 范思文冷着脸坐在花厅里，见范子衿径直往前走，连侧脸看一下不成，就暴喝一声：“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范子衿疲惫的扭头看他，微微蹙眉，“您找我有事？” 范思文失望的看着他，“你十几年寒窗苦读，好容易过了殿试，却放弃了考庶吉士，你知道非庶吉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相的规矩吗？” 范子衿嗤笑一声，“父亲，你何时也如此天真了？那些不过是文人酸腐总结出来的烂规矩，别的不说，当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儿，秦相是翰林出身吗？他不照样是宰相。” “你！” “何况，我何时说过我要为官做宰了？”范子衿本来是想回家休息的，他这两天都在为齐浩然跑上跑下，都快累虚脱了，此时见了范思文，反而没了睡意，要在这儿休息，他还睡不安稳呢。 想到这儿，范子衿转身又离开，独留下范思文恼怒失望的瞪着他的背影，他不明白，他惊才绝艳的儿子怎么就喜欢围着齐家的那个小子算。 如果以前范思文还能对齐浩然有侄子般的晚辈爱，现如今只剩下迁怒了。 只有今科进士才能参加庶吉士考试，而只有过了庶吉士考试的考生才能与殿试前三甲一起进入翰林院，入了翰林，就相当于一脚踏进了三品以上的官场，以后就有拜相的希望。 范思文当年读书厉害，但也没能考入庶吉士，可范子衿名次不错，以他的能力，多半可以，偏偏他为了齐浩然，耽误了考试时间，干脆就不考了。 说他不想考，骗谁呢？那当时为何要去报名？ 跑出来的范子衿最后去了栖霞街的别院，随便找了个房间进去睡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中天，研墨边伺候他穿衣，边道：“二爷，四奶奶来了，正在隔壁小院坐着呢。” “是四爷有信来了？” “是，快马加鞭送来的，四奶奶一拿到就过来了。” 范子衿转身就出去，研墨忙跟上，“爷，先吃点东西再过去吧。” 范子衿挥挥手，让人开了侧门直接过去隔壁的小院，穆扬灵正伏在案桌上写自己的计划书，看到范子衿进来就把齐浩然的信给他看，然后挥手让立春去厨房拿一些吃的他，继续伏案写计划。 立春在厨房转了一圈，最后给范子衿端了一碗肉粥上来，范子衿就一手吃粥，一边冷着脸看信，等他把粥吃完，信也看完了，他抹抹嘴，道：“这黑锅不能让浩然背，他说得对，他要是背了这黑锅，一个阴险毒辣的名声是怎么也去不掉的，到时候不说他，就连大表哥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弟弟，齐修远还想争大位？只怕没人会相信他的人品，毕竟，齐浩然是他带大的。 穆扬灵将自己的计划书给他看，道：“所以头一件事就是收集那七人的罪证，先把舆论平息一些，只有出现第二道声音，甚至更多的异议，大家才可能冷静下来去想其中缘由，为浩然争取更多一点的时间。” “第二件事就是找人放出风声，不管是说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也好，仇杀也罢，或者真的是匪民受不了欺压激愤杀人，总之先把这趟水搅浑。” 范子衿点头，搓了搓手道：“也许还可以小规模的引导大家往真凶身上想……” “不行，”穆扬灵道：“浩然不想把皇帝拉下水，而且，我也担心，一旦牵扯到皇帝，他会丢车保帅，他一句话，浩然就有可能被定罪了。” 范子衿一凛，忙收敛了心神，道：“你说得对，这事不能牵扯到圣上。” 他想了想道：“这些都是小道，浩然那里也得抓紧，最起码要拿到那些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样才更有说服力，看来我还得拜访拜访御史台的几位大人……” 范子衿摸着下巴道。 “公公不就是御史中丞？他……” 范子衿挥手道：“你不用想了，我都求了他四次了，姨父只一味的推诿，他都三天不上早朝了，估计而是怕牵扯进里面去。” 穆扬灵泄气，她没想到公公这么怕事，齐浩然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吧，儿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他连说一句话的胆子都没有。 范子衿没有齐丰在朝中帮忙说项，而他本身又没上朝的资格，只能找以前的人脉，就连他爹都被他找上了。 这让范思文郁闷无比，他们今天早上才吵架好不好，他都已经发誓要不管这逆子了，他转过身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求他帮忙。 范思文不知是该骂他厚颜无耻，还是该夸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反正第二天早朝上，齐浩然的第二次辩折就到了，他再次解释他没有指使人引导匪民攻击官邸，至于官员收集到的证据他同样不解，因此要求皇帝派人下来调查，并要那些掌握证据的官员将证据来源说明清楚以还他清白。 在折子的最后他这样反问朝臣，他与那七人无冤无仇，甚至在去衡州前都不认识这几人，到衡州后也是一心剿匪，除了与衡州知府接触过外，对其他人连面都未见过，为何要指使匪民杀他们？ 而且还是灭人全家，他齐浩然自认为坦坦荡荡，不敢说是君子，但也绝对不是阴险狠毒的小人，这是多有深仇大恨才全家都不放过？ 甚至还留下可以让人察觉的证据，齐浩然认为这是有人栽赃嫁祸，所以要皇帝还他清白。 齐浩然写得是义愤填膺，言语激荡，折子上激动之处甚至发了毒誓，说他做了这样的事就天打雷劈，全家都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太狠毒，因此本来沸腾着一致要求治齐浩然罪的官员们微微冷静了一些，顺着齐浩然的思路这么一想，齐浩然的确没有杀人的动机，因为正如他所说，他之前与这七人没什么接触，更没有什么恩怨，而到了衡州后也就因为剿匪之事和衡州知府见过两次面，然后就致力于带着守军围剿匪民了。 这些都是可以查得到的。 而匪民是在某一天夜里突然冲击官邸，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就蔓延到了永州，杀了那七名官员的全家，但其实这么干的并不是同一伙儿土匪，而是分属四伙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杀那七名官员的全家，并且还集中在那几天里。 但有证据表明，在出事之前，有衡州驻军的人悄悄溜号进城与人接头，而有官员得报，接头人正是参与了衡州知府且辖下一名县官灭门惨案的土匪，所以大家才把矛头对准齐浩然。 齐浩然是衡州驻军首领好不好？不弹劾他弹劾谁？ 第490章 失控 围绕着齐浩然的折子，群臣又吵做一团，虽然依然有人不动摇的弹劾他，但情况却好了一些，因为已经有人提出了质疑。 而没两天，齐浩然从凶案现场找到了一些账本和册子及一些田产地契和铺子的契约，他把东西一股脑的送到皇帝案前，并分开抄录两份送给刑部和御史台，问他们，“这该当何罪？” 再问御史台，“你们是怎么监察的？” 如果只一人如此还罢，偏偏齐浩然陆续送来七人贪赃枉法的证据，除了大额的收受贿赂并贿赂人外，还有驱赶农民，抢占土地，甚至有强抢钱财，灭人满门的事都发生过，七家没有一家手上是干净的，最少的一个能查到的也背负有十二条人命，充分向满朝文武展现了什么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 齐浩然完全不怕将火烧大，将东西拿到手后，明暗两道折一起发，还抄录给刑部并御史台送去，不管查到什么一律如此作为，这样一来，被七家贿赂过的官员顿时如芒在背。 而齐浩然更是在折子中质问：“如此贪赃枉法之人御史台与刑部为何毫无作为？这些东西全是在七家密处或别院里寻到，书房中其他东西无一不被搜罗过，甚至衡州知府家的书房在事后还发生过火灾，其中是否有杀人灭口之嫌？请皇上下令彻查。”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安静了不少，大周朝，哪一个官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 就算贵如严太傅，正直如袁将军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两袖清风，而越过那个度，能让人获罪流放甚至砍头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此话一出，大家就开始斟酌起皇帝的意思来了。 齐浩然这个折子到底是自己胡搅蛮缠，还是得了皇帝的授意？要知道，齐浩然去荆湖可是皇帝的意思啊。 加上又有范子衿在一旁捣乱加架火，大家一时还真的被唬住了，至少安静了几天。 而在这几天里，范子衿叫人将那七家做过的恶事编成话本和折子戏到处传说，感谢大周朝开放的言论，现在范子衿就是将戏班子拉到宫门口唱一出“负君恩”，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事情以燎原之势向外传播开来，因为范子衿叫人将事情传播出去的时候还着重提了这几件疑案，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除了“齐浩然指使的，同伙杀人灭口，别派栽赃陷害，土匪替天行道”外还多增加了“厉鬼报仇雪恨，绿林好汉劫富济贫”等好几条猜测，到最后，反倒是齐浩然指使的被人最先淘汰掉，因为太没有传奇色彩以及太没有支撑性了。 百姓的言论虽然不能左右朝堂，但也让齐浩然的处境好过了一些，加上随着调查的深入，齐浩然身上的嫌疑越少。 而皇帝却渐渐着急起来，再让人查下去就要查到齐浩然身边三个副官身上了，到时候是谁指使的就不言而明了，因此他将事情压下，转移开视线道：“如今荆湖局势危急，十三万反军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七官灭门之案暂时押后，等荆湖事毕再调查。” 没人反对，因为此时当务之急的确是那十三万的匪民，因为这次官员灭门惨案，大家认为不能姑息奸人，所以建议皇帝派大军镇压。 但也有人认为七官罪有应得，那些匪民曾经也是百姓，是激愤杀人，可以网开一面，又从国库，民情及消耗等方面出发，认为应该招安，尽快将匪民遣散回乡，落地为民。 两派又激励的争吵起来，这次皇帝没插手，因为他也没拿定主意，这次到底是剿匪还是招安，所以只能撑着下巴等大家拿出理由来说服他。 京官倒是愿意放下七官灭门案，但外放的地方官却不同意，纷纷上折要求从严处理，并且应立即调查处幕后黑手。 因为太可怕了。 你们生活在临安城倒是无忧无虑，但他们是生活在外面的，现在哪个地方没有土匪？ 哪个官员没欺压过百姓？ 谁的手上百分百干净？ 就是有这样的人，官场上得罪的人也不少，因此他们害怕了，这到底是谁指使的，既然有人能够引导土匪灭了那七家，是不是他们也能被人这样灭？ 或是有人会依样画葫芦的这样做？ 为了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只能严查到底，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给予严厉的惩罚，这样才能够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他们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他们在外为官也才能不如此担惊受怕。 齐浩然在荆湖已经和叛匪交了几次手，有输有赢，但人数相差太过悬殊，而他还没彻底掌握衡州驻军，因此没敢放开手脚干活，只能一天三趟的催皇帝和大臣们赶紧拿定主意，是战是和给个话，他们总不能困在这里。 十三万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两派吵了半天，最后还是主和的一方占了上风，想要招安那些匪民，只是如何招安，招安后如何处理还有待商议。 齐浩然在荆湖也知道了朝中的意向，和叛匪的交战就缓了下来。 兵已经调了，但人却不是那么快到达的。 因此，皇帝这边才下令让齐浩然抓紧构筑工事，务必要撑住等到支援大军到来的时候，地方官的折子就雪片似的飞进了皇宫，皇帝差点没气死。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的事竟然又重新被提起来，最要命的是，这些折子一上来，原先朝中不得不偃旗息鼓的人又重新活跃起来，皇帝怀疑其中有秦相的手笔在。 这些人叫嚣着要处置齐浩然和那些为乱的叛匪，声势竟然较第一次还要浩大。 而就在皇帝正想着再度压下此事的时候，消息不知为何变味般传到了荆湖。 十三万叛匪都知道皇帝要为那七个狗官报仇，调集了大军要剿灭他们。 于是，在齐浩然还在辛苦构筑工事，等待朝廷派人来谈判说和的时候，一伙土匪竟然袭击了他们。 第491章 产子 齐浩然气得大骂，“刘大黑欺我！” 他当时可是传达了朝廷想要求和的意思，双方暂时达成了停战意向，现在竟然对他们搞突袭。 “确定了是刘大黑的人？” 斥候点头，“除刘大黑带的八千人外，离这儿二十里的林满也带着他的人往这边来了。” “将军，我们只有三千人，就算占据了有利地形，对方若是联合起来，我们只怕也抵挡不住啊。”钟副将着急的道。 齐浩然虽然气急，但也不觉得他们会无缘无故的就围攻他们，因为刘大黑和林满都是普通老百姓，就算他们如今落草为匪，也依然对朝廷，对官兵有所敬畏，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逼得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齐浩然让人去查探，只要知道原因，等人到了跟前还能谈判一番，好歹能拖一点时间。 安排完这个，齐浩然才冷静下来去安排防守，一千五百人在前抵抗进攻的刘大黑，五百人在后防守以免有人绕道左边偷袭，另一千人抓紧构建工事。 感谢齐浩然之前驻扎时就选了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背面是一大片峻石峭山，别说是土匪，就是飞鸟也很难在上面立足，所以只要防备住前面和左边就行，而右面，则是茂密的丛木林，地势很是陡峭，齐浩然只派了五十人盯住那里，若是真有人从那里攻上来，齐浩然定然大笑三声以示庆祝，因为那个方向想要将进攻的人击落实在是太简单了，用棍子戳一戳只怕人就咕噜一声往下掉了。 齐浩然虽然只有三千人，但占据这个高地，他可以肯定，就算是金兵来了，他也能守上半个月，更何况是一群没打过仗只会往前冲或往回退的农民兵？ 虽然他有信心坚守住阵地，但也要往外送消息好让人快来救他，所以趁着敌人还没成合围之势，齐浩然和钟副将一下子就派出了五队斥候，让他们从各个地方回去搬救兵来。 可这里不是北地，没有一个做统帅的哥哥给齐浩然当靠山，因此，不是所有人都盼着齐浩然能脱险回来的，更不是所有人都会着急他们的处境。 收到求救信后的第十天朝廷还在争论不休，不确定是开战还是继续谈和，若是谈和该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范子衿没有上朝的权利，不然他一定会咆哮公堂的，西南及西北军已经抵达了荆湖，为何却驻足不前？ 就为了那丁点的狗屁利益，就因为齐浩然只有三千人马，所以就可以任意放弃吗？ 偏偏他满腔的愤怒无处可泄，面对穆扬灵时还得做出什么事没有的姿态，差点没将他活活憋死。 之前还有穆扬灵时不时的帮他出个主意，但现在穆扬灵就快要生产了，就算李菁华不说，他也不敢再将这些事告诉穆扬灵。 此时，范子衿才觉得原来拥有站在朝堂上的权利是如此的重要。 “二爷，不好了，二爷……”研墨大喊着冲进来。 范子衿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爷是很不好，说吧，还能更怎么不好？” 研墨着急道：“四奶奶发动了，要生孩子了。” 范子衿脸色微变，“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研墨抹了一把冷汗道：“是，可有个婆子冲撞了四奶奶，将四爷被围的事露给了四奶奶，四奶奶一着急就……二爷，您快去看看吧。” 范子衿脸色暗沉，快马加鞭的跑到齐府，昭德堂外，吴氏和徐氏小吴氏等正站在外面，与王妈吵吵嚷嚷的。 范子衿冷着脸过来，勉强和吴氏等行礼，问道：“太太和两位表嫂怎么过来了？” 吴氏扯了扯嘴角道：“这不是浩然媳妇要生了，我们着急过来看看吗？可这奴才竟然胆子大到把我们拦在外面。” 范子衿勉强笑道：“里头血腥气重，太太和两位表嫂留在这儿也不好，不如回正院等着，这边一有了消息我就派人过去通知。” 吴氏蹙眉，正有些踌躇，就听到院子里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吴氏一怔，然后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笑道：“看来孩子是生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范子衿也是微怔，见吴氏面上神色不似作伪，眼光就扫向徐氏和小吴氏，徐氏显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吴氏只是面露不屑的撇撇嘴，范子衿垂下眼眸，心中已有数。 心神电转间，立春已经出来通知道：“恭喜太太，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生了位少爷，母子平安！” 立春抬头才看到范子衿，扭头对吴氏笑道：“太太要不要进去坐坐看看孩子？” 吴氏这时候可不愿意凑上去，不然孩子出事了算谁的？ 之前她急慌慌的要进院子是想表明她们的清白，那冲撞了穆扬灵的婆子可不是她们的人，既然穆扬灵已经没事，她自然不会再往前凑了，所以摆摆手，说了几句空泛的“好好休息，好好养身子”的话就带着两个儿媳走了。 立春这才大松一口气，忙躬身将范子衿请进去。 范子衿道：“你们四奶奶怎么生的这么快？” 当时李菁华生小宝可是生了快一天一夜。 穆扬灵也没想到自己生的这么快，从肚子痛到孩子落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她喝了一碗鸡汤，扭头去看躺在一边的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很难看，但穆扬灵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用指腹轻轻地去摸了摸他的脸蛋，露出一一抹笑容。 李菁华上前给她按了按薄被，低声道：“这小子哭声嘹亮，一看就是身体好的，现在放下心来了吧？快睡一觉，好好养养精神。” 穆扬灵微微点头，“院子里的事就劳烦嫂子了，那个婆子一定要问清楚，要是闻不出话来就交给子衿。” 李菁华笑着点头，穆扬灵这才安心的睡过去，虽然这一胎在别人眼里生得很轻松，但她也疼得要命，精神耗费非常大，她才放下心来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出门的李菁华脸色却一沉，有些阴霾的看向院子里跪的人。 第492章 因 李菁华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她们不语，大热的天，跪着的人却觉得寒气直从心里冒起来。 范子衿匆匆从外面进来，只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问道：“弟妹和孩子没事吧？” “阿灵身体好，虽然提前生产了，但没什么事，孩子也没事。” 范子衿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刚才在外面立春已经说过，但现在从李菁华口里知道他才算完全放下心来。 他扭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人，问道：“这是害弟妹的人？” 地上的一群人将身子伏得更低，有几个甚至是瑟瑟发抖起来。 李菁华慢条斯理的道：“里头有几个人参与了暂时还不知道，但既然能撬开一个人的嘴，自然能撬开第二个人的嘴，文翠，把人分开关起来，免得剩下的人串供，你们是伺候四爷和四奶奶的，四奶奶的脾气且不说，你们四爷是什么脾性你们应该知道，他对你们四奶奶和三少爷有多疼爱你们也应该看在眼里，怎么做你们心里也掂量掂量清楚。” 一个婆子当即就软了身子，瘫倒在地，大家就都不知道她必定是有问题，她身边跪着的人立马向旁移动了几步，好似这样就能撇清关系似的。 文翠让人先把那个婆子拖下去单独关了一屋，这才去锁剩下的人，这一次，穆扬灵身边除了她和谷雨及王妈外，就连立夏和立秋也都被抓了起来，不论是从京兆府跟来的，还是原先齐府的人，一律一视同仁。 文翠见立夏几个小丫头吓得面无人色，就稍稍低声道：“放心吧，四奶奶心软，只要你们没做错事，调查清楚就能放出来了。” 立夏点头，眼眶微红的道谢。 李菁华见院子空了，这才和范子衿去花厅。 范子衿问道：“那冲撞弟妹的婆子呢？可招了？” 李菁华脸色难看，“阿灵才被抬进产房，她就自尽了，也是我的人没看管住，让她找到了空隙。” 范子衿脸色一沉，身子不由坐直，“怎么死的？” “一头撞在了假山上，”李菁华想到今天看到的，脸色更不好了几分，深吸一口气道：“阿灵跟往常一样，每日用过早饭就会到小花园里走几圈，那婆子是小花园里负责洒扫的……” 穆扬灵怀孕之前每天都拿着弓弦拉一百下，有时候也打拳锻炼锻炼身体，怀孕以后她就不敢做这些事情了，但依然每天坚持出门散步。 因为预产期只有半个月了，穆扬灵也感觉身体越来越笨重，这几天就稍微减少了运动量，但依然按时的出现在小花园里，那洒扫的婆子拉着个小丫头躲在假山后说话，声音不大，却能让她听清，“四公子被十几万的土匪围在荆湖，如今命悬一线，也不知道四奶奶这胎是不是男孩，要是不是，四公子不是断了香火？” 穆扬灵不是傻子，这是多经典的宫斗宅斗桥段啊，她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他们就是想让她心神激荡，就是想让她和孩子出事，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痛，忍不住担心已半个月没有消息的齐浩然…… 就算穆扬灵很快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不要多想，但肚子还是一痛，她只觉得下身微微一湿，穆扬灵知道，自己还是出事了。 她也算当机立断，一边叫身后的小丫头跑去隔壁叫李菁华，一边叫谷雨去把那婆子和丫头拉出来。 那丫头谷雨认识，是个傻子，大厨房一个厨娘的女儿，不过有几分傻力气，在院子里帮忙提水什么的，显然，那婆子是一时找不到人，拿了这丫头定数。 穆扬灵就知道，这婆子不是存了死志，就是笃定她动不了她。 那婆子见穆扬灵稳稳的站在那里，而立春则戒备的挡在她前面就微微一愣，她正想要做些什么，就听穆扬灵问道：“你说四爷在荆湖被土匪围住，是真是假？” “四奶奶！”立春着急道：“这婆子是胡言乱语的，您别听她瞎说，四爷好着呢。” 穆扬灵不看立春，只看那婆子，那婆子就松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见的露出一抹笑容，抬起头时却悲天悯人的道：“是真的，四奶奶，府里谁都知道，只瞒着您一人呢，您不信出了这花园随便找个下人问，不仅我们知道，就连外头的百姓也是听说了的。” 婆子的话一落，李菁华就急匆匆的带了人过来，穆扬灵就回头道：“嫂子，这人我就交给你了，看紧来，别让她死了，更别让她逃了！” 婆子脸色大变，这才知道穆扬灵刚才是在拖时间，转身就要朝假山撞去，谷雨反应过来一把就抱住她的腰，两个人摔在了一起，这才阻止了她自尽，李菁华立马让人将她绑起来，穆扬灵这才扶着立春道：“嫂子，我只怕要生了。” 李菁华这才看到她下身的裙子里透着血迹，一时脸色大变，她生怕穆扬灵与她一样难产，不敢稍做移动，只能叫人抬了春凳来小心的把人抬到昭德堂，然后叫人把昭华院的人都叫来罚跪，就是怕其中还混着什么人威胁到穆扬灵和她肚里的孩子。 这齐府，要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昭德堂了，因为昭德堂的人里里外外都是他们从京兆府带来的，还是积年的老人，忠心度最高，所以李菁华才把穆扬灵的生产也放在这里。 李菁华本想暂时把那婆子关起来，等穆扬灵安全生下孩子后再审问，谁知道前去押人的婆子见她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就放松了警惕，加上又把人的手给绑了，也就没多注意，直接扯着她就要关起来，结果人才往外走了十多步，她直接撞开一个婆子，“砰”的一声撞在了另一座假山上死了。 李菁华怕穆扬灵忧心，也就没告诉她这事，但这事却是要告诉范子衿的。 “这样拙劣的手段，这婆子只怕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下来，”李菁华自责道：“也怪我没着重交代才让她钻了空子。” 范子衿垂下眼眸，将心里可疑的人过了一遍，却更加的疑惑。 他头一个怀疑的是吴氏婆媳，但她们三人刚在院门口的表现不似作伪，那除了她们还会有谁对穆扬灵用这样的手段？ “嫂子，弟妹这事疑点太多，这后宅的事我也不便插手，所以这事还是交给您调查，有外头的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叫人通知我一声，我叫人去查。”范子衿本想接手过来亲自调查的，但他现在分身乏术，而且齐府内宅的事他的确不好插手更深。 李菁华自然是毫无问题的应承下。 第493章 心软 穆扬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黑，她眨了眨眼睛，这才适应了黑暗，她扭头去看旁边，借着月光看到了枕头边的孩子。 穆扬灵心里软成一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孩儿睡得挺香，估计是觉得被打扰了，鼻子就动了两下，小小的眉头皱了皱，然后嘴巴微张，身子动了两下，歪过头继续睡。 外面值守的立春听到动静就提了灯进来，“四奶奶，您醒了？” 穆扬灵“嗯”了一声，道：“我饿了，去弄些吃的来。” 立春让小丫头守着，自己披了件衣服去小厨房叫厨娘给穆扬灵下面。 用的鸡汤，放上一把青菜，再卧两个鸡蛋，立春小心翼翼的端着面给穆扬灵。 穆扬灵小心的把儿子移到床里，吃完东西这才觉得肚子里好受一点，她没有问今早的案子，而是问道：“三少爷今天喝奶了吗？” “没有，稳婆才喂了两口水，三少爷就嗯嗯几声睡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奶娘说等孩子醒过来就能喂奶了。”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道：“先让奶娘等着，别给他喂，你去叫厨房给我做一些下奶的东西，孩子我要亲自喂。” 立春瞪大了眼睛，低声叫道：“四奶奶，您怎么能亲自喂奶？这，只有贫贱的请不起奶娘的人家才会亲自喂乳……” “照我说的去做，”穆扬灵强势的打断她的话，道：“明天早上我一定要下奶。” 她觉得胸口涨涨的，觉得下奶根本不是问题。 之前她对请奶娘并不抵触，觉得只要把初乳给孩子吃就好，而且不喂养孩子她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做其他的事，但现在看到孩子她突然就改变了想法，她要亲自喂养他，因为这是她的孩子！ 立春知道不能再劝，只能应下。 穆扬灵睡了半天，现在反倒没了睡意，就变看着孩子，边靠在枕头上问道：“四爷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立春低下头，半响才点头，忙解释道：“四奶奶别担心，表公子说了，那些土匪奈何不得四爷的，何况，围着四爷的根本不像那婆子说的那样多，那都是她吓唬您的。” 穆扬灵看着她问道：“多长时间了？” 立春嘴巴动了动，还是道：“有十六天了……” 穆扬灵叹气，“皇帝这是不打算救他了？” “不是的，”立春忙道：“听说皇上倾向于招安，但朝中的意见一直不统一，这才到现在也没个定论，四奶奶放心，表公子意见在多方奔走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就会出兵去帮四爷解围了，何况，不是还有大爷在吗？皇帝不顾及四爷，还得考虑大爷的感受呢。” 这番话显然是别人教立春的，但对方那个说服立春，却不能说服她，被人围困十六天，怎么可能没事？ 就算齐浩然能守住，吃的喝的呢？ 穆扬灵眼睛微湿，她扭头看向床侧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小脸蛋，低声道：“你父亲一定会平安的，是吗？” 儿子依然甜甜的睡着。 立春只觉得鼻子一酸，扭过头去抹了把眼泪。 “谷雨呢，怎么屋里只有你一个？” “谷雨伤到了腰，现正在屋里休息呢，屋里的其他丫头，”立春顿了顿还是道：“都被大奶奶拘起来了，说是要好好的查一查。” 谷雨抱着那婆子倒下的时候被压到了腰，立夏和立秋又被关起来，明天三人不出现四奶奶还是会起疑心问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诉四奶奶呢。 “那婆子招了吗？” 立春一凛，想到大奶奶的嘱咐，斟酌的道：“四奶奶，我说了您可别生气，那婆子趁着下人不注意撞死了……” 穆扬灵脸上却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挥手让立春下去了，“事情要是查出来了就来告诉我一声。” 立春松了一口气，退下了。 穆扬灵第二天起来吃了厨娘炖的下奶的东西，等到孩子醒过来开始“啊啊”的哭起来时，奶娘忙帮着用热毛巾帮穆扬灵搓开乳房，穆扬灵只觉得疼，有涨疼，也有搓的生疼，奶娘却将热毛巾拿开，道：“四奶奶，好了，快让三少爷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吃到。” 穆扬灵忙抱起孩子，小心的塞到他嘴里，本来像只小猫一样哭得凄凄惨惨的孩子立马急切的吸起来，穆扬灵眼中一亮，叫道：“他吃到了！我儿子真聪明，第一次就会吃奶了。” 奶娘不忍直视的撇过眼，这是本能好不好，哪个孩子不会吃奶？ 不过这时候的母亲惹不得，奶娘和立春顺着穆扬灵的话夸了小少爷几句。 等这小东西吃饱喝足，穆扬灵之前的担忧突然就一消而散，她笑着问道：“我听说母亲心情好，母乳就好，孩子就更健康，是不是？” 奶娘一愣，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立春见她呆呆地，就悄悄地拧了她一下，奶娘立马道：“是，是有这么个说法。” “四奶奶，那您可得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以后我们三少爷就和四爷一样壮实了。”立春笑道。 穆扬灵笑着点头，想了想道：“我生孩子是件喜事，这事得告诉四爷，你去拿笔墨来，我要给他写封信。” 立春很想说就算寄出去了四爷也未必收的到，但见穆扬灵神色恬谧，这话到底没出口，出去把东西捧进来给她。 穆扬灵拿起笔想了想就开始下笔，最后她小心的抓起儿子的小爪子印了一点墨小心的给印了上去。 等墨干了以后交给立春，“把信拿去给表公子，最后让他找个会些拳脚的婆子送去，如果不能送到四爷的手里，就在山下当着大家的面念给他听吧。” 立春张大了嘴巴，“四奶奶，这，这多危险啊？” 穆扬灵小心的用热毛巾给儿子擦手，边擦边道：“放心吧，事不可为的话表公子不会干的。” 立春觉得穆扬灵这个举动太过疯狂，直接跑到匪窝里给山上的四爷送信，想也知道有去无回。 但谁知道表公子拿到信以后沉默了半响竟然应了下来。 第494章 密谋 齐浩然披散着头发，胡子拉碴的舔了舔脱皮的嘴唇，问道：“我们的粮食水还能坚持几天？” 钟副将满脸苦涩，低声道：“就够明天了……”还得是只能吃三分饱的情况下。 齐浩然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将领，以三千抗三万六千多人，竟然能扛住十八天，袁将军能不能做到他不知道，但他跟了八年，在参将的位置上呆了十年的将军显然做不到，而齐浩然还未及冠。 而最后他们不是死在不敌上，而是死在没有粮草，没有救援上，钟副将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的心灰意冷，如今虽已能够接受即将到来的结局，但到底意难平。 钟副将尚且如此，更别说底下的士兵了，有好几个年纪比较小的抱着膝盖低声哭起来，问旁边的同伴，“朝廷这是放弃我们了？” 从军比较久的老油条脸色铁青，若是以前，他们必定破口大骂，但现在却不行，影响了军心，那他们的最后一线生机也没了。 齐浩然一路走过去，脸色越发沉，若是放弃这些人，以他的功夫想要脱身并不难，但放弃了他们，他还是将吗？ 齐浩然想起正身怀六甲的穆扬灵，一时心中又痛又酸，他紧握着拳头，回身眼睛赤红的看了钟副将一会儿，直看得他汗毛直立，齐浩然这才低声道：“叫人看住林副官他们，将信得过的营千总找来。” 钟副将眼里闪过暗光，只踌躇了一瞬就退下了。 齐浩然回营帐，飞白着急的道：“爷，您要做什么？那钟副将我们还未掌握，只怕信不得。” “你当爷要做什么？撺掇着他造反吗？”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爷又不是傻子，如今首要是活下来，不会提那等事情的。” 飞白松了一口气，又疑惑道：“那您干嘛叫他看住三位副官？” 齐浩然冷哼道：“自然是为了干见不得人的事了，我们陷入此种境地全因三人私心，死了这么多兄弟，他们战死沙场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飞白点点头，“爷，这事交给小的去做吧。” “不，”齐浩然从水壶里往嘴里使劲儿摇了两滴水出来，舔了舔嘴唇道：“这事让钟副将他们去做，杀了皇帝的暗使，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事后才不怕他们反水。” “这么大的把柄他们愿意递到我们的手里吗？”飞白担心道。 齐浩然叹气，“所以还是我们西营的兵好用，大多一条心，不是一条心的也能震慑住。”又道：“钟副将他们就是再不甘愿，只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做。” 钟副将倒是没拖拉，心里拿定主意后就迅速将几个信得过的营千总给找来了，叫人控制住了三位副官，然后几人就有些忐忑的进了齐浩然的营帐。 钟副将以为齐浩然是想扯起义旗造反，这在现在的状况来说太容易了，以前他们就和刘大黑林满对过话，因为齐浩然偏向于招安而不是剿匪，所以双方关系并没有那么水火不容。 现在营地里的士兵对朝廷满腹怨气，只要齐浩然振臂一挥，除了几位身有官职的，其他人为了活命只怕都会答应。 齐浩然举起义旗，底下的围攻自然不战而解，就算不能和林满刘大黑称兄道弟，至少也能三边坐下来谈谈，这段时间齐浩然的军事才华可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他们都对齐浩然钦佩不已，何况对面那些连排兵布阵都不会的土老帽？ 可他们心里真的愿意和齐浩然造反吗？ 钟副将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他不是很愿意，他一家老小都在老家，他这里一反，一家老幼肯定逃不过，但叫他束手就擒，他也不甘愿，要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其他几位营千总也是如此思量，大家全都摇摆不定的走进齐浩然的营帐。 齐浩然正摊手摊脚坐在地上，没办法，他倒是很想有正行，但他已经四天没吃饱饭了，加上一天只睡一个多时辰，他还能清醒着就算不错了，自然要把力气留在打仗上，看见几人进来，就无力的挥挥手，道：“随便坐吧。” 几人局促的坐下，齐浩然道：“我也不跟你们废话，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在眼里，想要冲出去是不可能了。” 几人心里一凉，就听到齐浩然道：“所以只能忽悠他们，和他们和谈。” 钟副将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和谈？” 齐浩然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和谈？自然是狼狈为奸，通风报信，公平交易这些，反正本将不管，就是怎么能出去怎么谈，他们不就是怕我们剿匪，之前的招安不了了之吗？和他们说，就说放了我们，我们就帮他们和朝廷周旋，他们把兵力浪费在我们这几千人身上有什么用？外头围着二十万大军呢。” 钟副将几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齐浩然，齐浩然继续道：“就算最后两边不得不打仗，我们也可以承诺两边，以后遇上了给他们留一线生机，比如交战的时候不下死手，突围的时候给他们留个缺口什么的，总之，先让他们退兵再说。” 钟副将们一颗心就从嗓子眼落到了肚子里，顺便还为齐浩然的无耻机智赞叹了一下，果然是当将军的料，不是我等凡人能比。 一个营千总弱弱的举手道：“将军，那要是他们不相信我们怎么办？” 是啊，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齐浩然，要知道他们下了山就如同鱼如大海，以后他们要是不认账，他们能怎么着？ 齐浩然鄙视的看着他们道：“所以我们得签合约，”齐浩然从飞白手里拿过官印丢在地上，道：“这东西是很有用处的。” “有了我这个把柄，本将敢不服从吗？” 几人呼出一口气，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有可能活着出去，还不用造反，他们很高兴。 “不过，本将的把柄被他们握住了，你们有什么把柄留给本将？” 几人身子一僵，就听齐浩然道：“我们与土匪商量的这些事总不能叫三位副官知道，所以那三人就交给你们了，处置好来，一个都别缺席。” 几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杀害皇帝暗使，这罪名的确和齐浩然勾结匪徒一样的严重，几人对视一眼，想到现在的局面都咬咬牙跪下接令。 齐浩然就挥挥手道：“行了，你们现在就去吧，今天晚上爷下去和他们唠唠嗑，成了我们就都能活着，败了，先死的也是我。” 第495章 审问 林满将信来回看了三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再仔细的看了一遍，很普通的白话文，就算他没读过几年书也能认全读懂，难道机锋在后面的小孩手印里？ 林满把信对准太阳，对准火光，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要不是担心会把信毁掉，他真想用水和火试一试，最后他有些生气的把东西丢给刘大黑，道：“这些狗官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时候派个婆子来送信，不是有阴谋是什么？” 刘大黑不识字，所以他只瞄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想了想道：“不如把那婆子押过来仔细问问，难不成我们连一个婆子的嘴巴都撬不开？” 林满一想也是，叫人把人押上来。 送信的婆子两股战战，才到两人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磕头的力气都没了，全身软到在地，“大，大王饶命啊，老婆子我也是贫苦人啊。” 林满“呸”了一声，道：“你是贫苦人？那我们这些吃糠咽菜的成什么了？说，是不是那些狗官派你来给齐浩然送消息的？他们打算派多少人来救人，什么时候救？” 婆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大王，老婆子真是贫苦人啊，我是兴州府人，那儿年年被金兵打草谷，老婆子的公婆丈夫全死了，儿女也是散的散，丢的丢，活下我一个也不得不卖身为奴，主人家虽没缺吃少穿，但要干的活儿也不少，加上婆子愚笨，这样的苦差事就落到了我头上。” 林满有些烦躁的道：“我问你这个了吗？我问的是朝廷那帮狗官派你来干嘛。” 刘大黑眯眯眼，仔细去观察婆子，他虽然不识字，但心思却比林满要细得多，相比于听，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和脑子分析出来的。 婆子一抹眼泪鼻涕，道：“老婆子是四奶奶派来的，跟官老爷们没关系，四奶奶命也苦啊，才嫁进门没两年就要守寡了。” 林满正要烦躁，却被刘大黑压制住，放缓了声音问道：“你说的四奶奶是齐浩然的媳妇？” 婆子连连点头，“真是我们家四爷的媳妇，她头两年才嫁进门的，今年也才十六，年纪小的很，大王们可怜可怜她，放过我们家四爷吧。” 林满嗤笑一声，“他可怜？他是官，老子是匪，到底是谁可怜？那小子十多岁就娶了媳妇，老子都快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奶奶的到底谁可怜？” 婆子愣愣的看着他，一时没找到话反驳。 刘大黑却问道：“你说你是你们四奶奶派来的，她怎么这时候派你过来？这不是害你吗？” 婆子回过神来，忙替自家四奶奶辩解道：“四奶奶也是没办法了，四爷求援的折子十七天前就到了，你们也围了我们四爷十八天了，可朝中到现在都还没确定要不要救人。” 林满和刘大黑嗤笑一声，心里都对朝廷鄙视不已，同时心弦也放下不少。 “我们家老爷不管四爷，大爷又远在北地，鞭长莫及，朝中没一个人帮我们四爷说话，我们四奶奶急得茶饭不思，却偏偏还被奸人所害，早产了，虽说最后母子均安，但我们四奶奶也被吓怕了，说四爷要是出事，他们娘俩未必能在京城活下去，所以就写了信让老婆子带来，说就是死，也要四爷知道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也让他走得安心些，要是他们娘俩没能活下去，让他知道了，黄泉路上也好一家做伴，” 婆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婆子本来是不想来的，这来了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但四奶奶说着造反的说是土匪，但也是被逼着没了活路的老百姓，跟我是一路的，四奶奶还承诺我，若是能把信送到，不管我能不能活着回去，她都写了信给大爷，让大爷帮我找失散的儿女，还答应把人拉扯大，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老婆子没什么牵挂的，就来了。” “两位大王，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了我们家四爷吧。” 林满烦躁道：“放了他让他来杀我们吗？” 刘大黑则笑道：“不如这样，你去和你们家四爷说，就说那些狗官害得你家四奶奶早产，让他投奔我们，如何？” 那齐浩然一身的本事，他们三万多的人围他三千来人，竟然叫他守了十八天，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为他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婆子一愣，忙摇手道：“这可不行，要人命的呀，四爷要是投奔了你们，那四奶奶和三少爷可真真是活不成了。” “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到时候叫人偷偷的去京城把你家四奶奶和三少爷偷出来不就成了吗？” “不行，不行，”婆子喊道：“外头可守着二十万的大军呢，这旁边说不定就藏有打探消息的人，四爷一投降，京城立马就能知道，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老婆子可不敢去劝。” 林满和刘大黑一凛，不由坐直了身子道：“你说什么？二十万大军，在哪儿？” 婆子愣愣的看着他们，“大王们不知道啊，表公子和我家四奶奶说，皇帝为震慑啥啥的，从啥地方调了二十万大军来，如今就在荆湖外头呢。” 林满不信，眼神狠辣的盯着她道：“你这是把我们当傻子耍了？外头有二十万大军怎么不来救人？” 婆子叫冤道：“婆子真的不知道，表公子说那是为大局着想，婆子哪知道啥大局啊。” “行了，”刘大黑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要是敢做其他动作，甭管你是不是贫苦人，我都杀了你。” 婆子打了一个寒颤，老老实实的让人带下去。 林满吊着眼瞪他，“你该不会真信她的话吧？” 刘大黑垂下眼眸，道：“你别忘了，这荆湖南路除了我们两家还有七八家，他们手上共有十万人，你说那二十万大军会孤军深入的为救三千人而反过来让十万义军包围？” 林满脸色一白，道：“你是说我们真被二十万大军包饺子了，而齐浩然这三千人被放弃了？” 刘大黑不语，但态度已然说明问题。 林满气得大骂一声，问道：“我们两家在这里跟齐浩然死磕不知道外头的消息，那其他人呢？难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被朝廷官兵包围了？” 刘大黑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可能吗？” 第496章 悸动 所以说，他们两人这是被人算计加放弃了？ 虽然都是土匪，他们这几年也没少互相抢地盘，抢人，抢粮食，可一旦遇上官兵都是联络在一起，消息至少是互通的，他们被人包围竟然没人通知他们，还让他们兵力消耗在齐浩然这三千兵马上。 林满只是气恼，但刘大黑想的就要多得多，比如他们得到的朝廷要围剿他们的消息是真是假，再比如这次他们跑来围困齐浩然是不是也被人算计在其中了。 难道他们和齐浩然一样被同伴舍弃了？ 还是他们当中有人与朝廷勾结想要将他们慢慢消耗掉，然后一网打尽？ 刘大黑越想心里越不安，如今也就林满是难兄难弟了，因此他没将这些小心思藏起来，而是掰开了和林满说，道：“齐浩然可是打过金兵的将军，对付我们这些泥腿子简直犹如神兵天将，林大哥，我们围了他十八天，他在上面缺食少喝不说，连武器都没有多少，可你说，你能多久打下他？” 林满犹豫，“若他上面还有吃的，再坚持十天应该不难。” “大哥都能推算得出来，那几个手握好几万兵马的人精会不知道？” 林满满脸怒色，“我们这是当了别人的手中的枪。” 刘大黑叹气，“谁叫我们实力不如人呢？” “那我们弟兄的性命也不能白白这么浪费了。”林满叫嚷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大黑垂下眼眸，林满就道：“哎，那我们还围齐浩然吗？” 刘大黑想了想道：“让那婆子在山脚下给齐浩然念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林满想也是，正巧现在是停战的时候，他直接叫人把那婆子押到山脚下，让她在底下给齐浩然念信。 婆子不识字，但她在来之前早把信被背熟了，穆扬灵写的信是白话，就跟家常似的，很好记，所以婆子扯了嗓子就能喊出来，都不带停歇的。 齐浩然正在山上吃最后一顿晚餐，听到山下一声粗犷的“浩然，我和孩子想你！” 齐浩然一口干粮就喷了出来，钟副将和几位营千总面色怪异的去看齐浩然，士兵们有些茫然，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浩然”是他们将军的名字。 飞白边给齐浩然拍背，一边气得大骂，“爷，他们这是在污蔑您呢。” 齐浩然摇摇手，飞白以为他是说不要与他们计较，但他想到他们爷英俊神武，竟然一群土匪如此栽赃，就怒不可谒，站起身来，吼回去道：“我们爷的名字是你们能叫的吗？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污蔑我们将军，我们四奶奶美若天仙，哪里跑来的阿猫阿狗都敢这样混叫！” 山底下的林满和刘大黑一愣，还没吼回去，那婆子就激动的喊道：“飞白小爷，是奴婢啊，奴婢是四奶奶派来给四爷送信的” 还没等山上的质问，婆子紧接着喊道：“四爷，四奶奶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六两” 婆子喊得太大声，嗓音有点破，她微微喘了一口气，山下的人就听到山上传来一声志得意满的大小声，“哈哈哈，爷有儿子了！阿灵给爷生了个儿子！哈哈哈……” 此话刚完，婆子那口气就喘完了，下一句接着吼出来，“四奶奶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免得您走了也不安稳！” 山上的笑声就“喀”的一声好似被人掐断了，山下的人顿时哄然大笑起来，就连已经知道了实情的林满也哈哈大笑起来。 钟副将等人本来既替齐浩然高兴又有些悲伤，那婆子的话一喊出来，他们也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就努力抑制住笑容，但一个个肩膀都抖动得厉害。 齐浩然横眉倒竖，喝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齐浩然冲着山下喊道：“乱传什么话？爷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回去告诉你们奶奶，老实在家等着爷，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婆子见齐浩然发火了，立马把穆扬灵的信拿出来，喊道：“四爷，四奶奶还给您写了一封信，但山下的大王们不让奴婢上山，奴婢就在山脚下给您念念。” 穆扬灵的信很简单，关键是她也知道这些信件多半会被检查过，所以她很是光棍的就写一些夫妻间说的话，头一句就是“我想你”，感情表达之直白热烈堪称古人之首，却没有任何美感，明里暗里有幸观瞻过这封信的人都摇头叹息，“果然是没读过书的女子”。 然后就交代了她于某日某时某刻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儿子不仅壮实还乖巧，一生下来就哭了两声昭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就睡觉去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来就知道找吃的，聪明得很，吃奶就跟打仗似的，一顿下来能出一头的汗，一看就和他爹一样壮实…… 山下山上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满山只响着那婆子有些粗砺的吼声。 明明是最白话，最平常不过的家常信，但却不知为何众人心中都有些伤感。 婆子最后吼出一句，“知道你立志当大将军，以前你抗金打鞑虏我也不拦着你，但现在你有妻有儿，又不是面对不死不能休的胡人，所以你可不能一味的往前冲，但凡有一丁点可能就要活下来，逃也好，藏也罢，反正尽量活下来，我和儿子在家等着你！” 婆子吼完后清了清嗓子，一山的寂静，她的声音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念信时也未投注任何感情，只是单纯的往外喊，但此时，众人经过十八天的厮杀，早已疲惫不堪，不仅山上，就是山下的土匪也早心生疲惫，此时听到山上那高高在上的将军原来也与他们一样家中有妻有儿，家人也盼他们回去，就想到他们的从前。 一时心中又恨又怜，恨他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何他们就要家破人亡？ 又怜他家中寡妻弱儿，只怕也难过，但一时又思起他也是奉命从事，又是抗金的大英雄，一时竟不知如何抉择。 其实，真正挑动大家心弦的无非两点，齐浩然有妻有儿，且那儿子是刚生下的，幼儿总能让人心软。 第二点则是齐浩然之前是抗金的将军，山下的土匪喽们这才知道，原来山上的参将叫齐浩然，是西营大将军齐修远的亲弟弟，才从北地调派回来不久。 现在齐修远是仅次于袁将军的英雄人物，大周人上至七十岁老者，下至五岁孩童，还真都知道他。 再次感谢大周自由的言论及比以往时代稍显发展的资讯。 第497章 逃出 钟副将道：“将军，这信来得很是时候。” 要不是确定从半个月前他们就不能和外界联系了，钟副将都要以为这一出也是齐浩然安排的，为的就是增加晚上行动的成功性。 齐浩然明白钟副将的意思，这封信的到来无疑是他那么做的最好理由，为了妻儿，为了活着，他与土匪交易一次并不匪夷所思。 齐浩然道：“叫个机灵点的小子把信送下去，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我下山的时候要全营戒备，我要是回不来了，你们是降是逃全凭各自意愿，反正他们也不是鞑子，能活下来求饶也没什么丢人的。” 钟副将低头，退了出去。 傍晚，天才黑没多久，林满手里就又多了一封信，他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的丢给刘大黑，问道：“齐浩然来真的？他就不怕我们给他告发了？” 刘大黑将信交给一旁的副手，他在他耳边照着念了一遍，刘大黑沉思片刻道：“我们告发他对我们也没好处，还不如互惠互利，不过这事还得细细商议，不能他说是什么我们都同意，而且他总得留下什么东西，不然他事后翻脸怎么办？” 林满一听也是，“那就找他下山来谈一谈。”他扭头对副手道：“找个灵活的小子随便到东南边找棵树把油灯挂上，你带人去接齐浩然，上次见到那小子还以为就是个乳臭未干的纨绔呢，谁知道是个有本事的，这十多天可累死我们了。” 没多久，东南边的一棵树上挂上了一盏油灯，山上的人看见了，齐浩然松了一口气，对方既然松口了，那他们就有机会了。 他回头对钟副将微微点头，带了三个人往山下去。 飞白紧紧地跟在齐浩然身边，紧握腰间的刀柄。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放轻松些，爷是去谈判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你握那东西那么紧干嘛？” 飞白的手这才微微一松。 齐浩然见到林满和刘大黑，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爱妻的信。 刘大黑早有准备，将那印有小孩手印的信纸交给他。 齐浩然没料到信上还有这种惊喜，他愣愣的看着上面的小爪子，眼睛微湿，他忙把信收起来塞怀里，抬头看帐篷，使劲儿的瞪眼睛，道：“那，那我们来谈一谈和谈的事。” 声音嘶哑，与之前稍显低沉的嗓音根本不一样，带着些醇厚。 这是，哭了？ 林满和刘大黑好奇的去看齐浩然的眼睛，却见他瞪圆了眼睛瞪着两人，但他们还是看到了其中的水渍，林满心中啧啧两声，算是见识了一番，而刘大黑则心起疑窦，杀过金兵，上过战场的将领这么多愁善感？ 不管刘大黑如何怀疑，反正大家是开始谈判了。 对于齐浩然提出来的交易，林满和刘大黑很满意，但荆湖南路的土匪太多，到时候齐浩然要围剿的未必是他们这两支，因此合约中声明，一旦齐浩然不带兵，或是围剿的不是他们的队伍，那么就有义务为他们提供最新的官兵活动消息，限于针对刘大黑和林满的军事行动，次数为五。 齐浩然思索良久，最后同意了。 双方达成共识后签订了合约，这时候齐浩然的官印就派上了用场，在合约上盖上大章，又就接下来的具体行动探讨过后，齐浩然从林满那里塞了一肚子的点心后上山去了。 齐浩然回到山上通知钟副将等人第二天行动，众人放下心来，都去安歇，上头的几人都知道他们算得到了生机，所以今天晚上虽戒备，心里却放心了许多，但底下的士兵却不知道，他们晚餐本来就吃了三分饱，还不知道还有多少干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绝望惶恐，夜里甚至有人低低的哭泣出声。 第二天一早，营地没有发放食物，士兵们渐渐惶恐起来，齐浩然将人集结起来，道：“营地的粮食已经空了。” 此话一出，士兵们脸色都是一白。 “但我们也碰到了新的生机，应该说是最后一次生机，”齐浩然紧盯着他们道：“据斥候来报，下面的土匪也到了疲惫期，他们今天决定集结最后一次冲锋，而到时候西面缓坡有一个短暂的缺口，我们若是能冲过去，那我们就能活下去，若是不能，我们就得永远留在这儿，弟兄们，你们有没有胆子跟着我冲出去？” 众人沉默的看着齐浩然，不语，齐浩然道：“这一次，本将冲在最前面，死，由我为你们开路，活，也由我于你们铺路，再问一次，你们有没有胆子跟着我冲出去？” 这一次大家依然不语，但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众人却张开嘴巴做出一个“有”的嘴型。 军中的规矩，此时是不能将此等机密之事宣诸于口的，所以众人即使再想回答他，也只能以眼神表达。 齐浩然回望着他们，右拳紧握捶在左胸，道：“为了活下去！” 士兵们无声的用右手猛捶左胸，低下头去。 齐浩然当即叫人悄悄的潜到西面缓坡，那是他昨天晚上和刘大黑林满商量好的，时间一到他们的人就撤出，他带着人冲出去，但齐浩然不可能对刘大黑他们完全信任，因此让钟副将带人断后，刘大黑他们就是想要反悔算计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到时候他们也有时间后撤。 齐浩然计划得很好，几乎在对方的人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就带了人悄悄的冲出去… 林满看着他们，问道：“真这样把人放走？” “你有本事留下他们？” 林满不语。 “那何必费心留下他们，我对昨天晚上的条件很满意。” 林满撇撇嘴，“那你一大早的跑来干嘛？我还以为你要反悔呢。” “来看看热闹，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此相信我们。” “结论呢？”林满好奇的问道。 “结论就是齐浩然果然不蠢。”刘大黑边说边转身离开，“告诉底下的人，做戏做得真一些，只要不死人，不残疾，流一点血很正常。” 齐浩然他们一口气冲出了包围圈，最后气喘吁吁的瘫倒在地上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士兵们坐在地上有些发愣，这就冲出来了？这也太简单！ 齐浩然却不能休息，他抓紧时间安排了布防，就把钟副将找来，问道：“最近的补给点在哪里？我们得弄点吃的。” 钟副将立马道：“向南二十五里有一个大村子，应该可以补给。” 齐浩然“嚯”的回头，瞪着他道：“再让爷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爷劈了你!” 第498章 霉米 钟副将脸色微白，低声道：“将军，将士们都饿了很长时间，后头可能还有追兵……” “那又如何？”齐浩然打断他的话，“你们要是进村，与土匪何异？还不如在山上投降来得快，最近的补给点在哪儿？”齐浩然瞪着他再次问道。 一般驻军在地方上都设有补给点，这些地方只有上层心腹知道，齐浩然才接手军队不久，一上来就打仗，之前的补给都由朝廷提供，那些补给点也没多少东西，甚至里面有没有，或说里头的东西能不能吃还不一定呢，所以齐浩然也就没问。 但现在荆湖地区衙门如同虚设，各处是盗匪，他们想要供给只能找这些小补给点，蚊子再小也是肉，此时他们只要有一顿吃的才能有力气逃出去与朝廷大军汇合。 钟副将低下头，道：“往东五十八里有一处小补给点，但末将不敢肯定东西还在，毕竟如今盗匪肆虐……” “再休息一刻钟，往东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到达。”齐浩然直接下令。 士兵们有了生机，虽然又饿又累，但还是满怀信心的往补给点走去。 以前军队的补给点由朝廷和地方官补充并管理，十个补给点有九个是空的，后来分有军田和军户，补给点自然也是各驻军自己负责，齐浩然以为情况再坏也不会比在地方官手里更差，事实是，补给点的库房里虽然有粮食，但所有的粮食都是发霉发黑的陈米。 齐浩然搓了搓手里的米，喜怒不辨的回头看钟副将等人。 钟副将和众营千总低下头，不敢与齐浩然对视。 齐浩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叫人埋锅造饭。” 钟副将呼出一口气，忙叫人进来将粮食搬出去，一点也不介意库房里已经发霉发黑的米，他们现在都快饿死了，怎么还会在意这个？ 飞白脸色也很不好看，“爷，他们也太过分了，一整个库房全都是发霉的粮食，吃多了这种东西会坏肚子的，将士们还怎么打仗？”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齐浩然意味深长的道：“只要能活下去有的是机会算账。” “可四爷您已经饿了好几天，这时候再吃这些东西胃怎么受得住？”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爷以前连马尿都喝过，几两霉米算什么？军中比爷饿得很的比比皆是，这话要是再说小心爷抽你。” 齐浩然虽不敢说能完全与士兵同甘共苦，但也绝不会在此时搞特殊让将士们寒心。 补给点的粮食都是从他们的口粮中省下来的，现在却突然变成了霉米，就算他是新调任，这些储备粮食与他无关，齐浩然也无法完全推卸责任，因为他是他们的将军，是他们如今的长官，那么现在的一切自然得他负责，至于最后他找谁来负责，则是他们上层的问题了。 被抬出去的米发出一股难闻的霉臭味，士兵们将米淘洗了好几遍，这才在附近的河里打水上来做饭。 而火头营则带着几对人在附近采了一些野菜，又让一些还有力气的人进山看看能不能碰到运气打到一些猎物。 齐浩然手中还反复搓着那些霉黑的米粒，面沉入水。 钟副将想了想，还是凑上去道：“四爷，这个补给点情况差些，从这儿往北走二十五里还有一处补给点，那处情况应该会好些。” 齐浩然将手指微微张开几条缝，手中的米只移动了一下就不动了，若是好米早就哗啦啦的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流了。 他将手中的米扔掉，拍了拍手好奇的问道：“钟副将，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种粮食？要不是我们快要饿死了，这种东西花百两银子求弟兄们吃，弟兄们都不带动一双筷子的。” “米粒已发黑霉臭，按说这样的东西是早该丢掉的，军制改革也不过是这三四年的时间，你们怎么把粮食变成这样的？”齐浩然看向他。 钟副将心一颤，张了张嘴，本想编排一些理由蒙混过去，但对上齐浩然好似洞明一切的眼睛，到嘴的理由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熟知齐浩然的都知道，他的这个眼神不过是既生气而又懊恼的表现，因此眼睛下意识的微微瞪大，显得清澈无比，好似这世上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但他不过是因为钟副将他们的行为感到生气，而又对自己百思不知这米霉变缘由的懊恼。 钟副将心里想，反正齐浩然已经是他们的将军了，以后这补给点的情况不可能瞒得住他，既如此，不如就趁机给他一个心理准备，事发时的冲击可能会小些。 钟副将就真假参半的道：“回将军，这些霉变的米根本不是军户上交的军粮，而是我们原先的参将与富商买回来的。” 钟副将叹气道：“将军也是领兵打仗的，应当知道四品参将的禄田没有多少，之前军饷粮饷等都是朝廷出，虽时常有克扣的情况发生，但只要往上报的人数多上几倍，还是能余些空饷出来的，军中的几位上官都靠此养家，而军制改制，看着是对我们大有好处，但我们只有这么些人，分下来的地也种不了，加上这几年天灾人祸不少，军户交上来的军粮也就勉强够吃，哪里还有能力购买补给点的粮食，但朝廷要派人下来检查库房，无奈之下，参将只好叫大家拿一些份子钱出来凑够军款，找了个富商，买了他手中霉变的粮食，这东西本来就是拿来应付检查用的，大家哪里能想到这东西会在今天救大家的命？” 齐浩然很怀疑钟副将说的话，吃空饷的事情他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因为西营里吃空饷的全被他哥军法处置了，因此，齐浩然得以在此健康的环境下长大，至少没有从小受到人品污染，智商更不可能因此而退化，不过他虽然怀疑对方的话，但也不好在此时质问，继续去担心明天他去下一个据点时看到的会否也是那霉臭的黑米。 飞白却悄悄的摸过来低声道：“爷，他骗您呢，根本就是他们互相勾结将士兵们的军饷和粮饷卖掉，又买进霉米充当好米躲过检查，才刚一个老兵告诉小的，在爷没去之前，他们已经吃了一年多的陈米了，那些米虽不像现在这些发黑霉臭，但也干巴巴的，大家都种过地，一摸就知道那米留了起码四五年……” 齐浩然脸色冷厉，点头道：“知道了，这件事先别挑破，首要之务是突围出去，大家这时候不能离心，还有，想办法给你们四奶奶回个信，现在也不知道她担心成什么样了。” 第499章 进军 齐浩然只给穆扬灵传回来一句话，“我已平安。” 穆扬灵将这句话反复读了三四遍，这才肯定自己没看错，她伏在枕头上忍不住“哇哇”哭出声来。 吓得一旁的儿子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他扭头看了母亲片刻，然后也跟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立春和谷雨急得团团转，“四奶奶您快别哭了，您还在坐月子呢，而且四爷平安无事是好事啊。” “是啊，是啊，您看小少爷都跟着您哭得脸都红了。”谷雨心疼的拍了拍孩子。 穆扬灵就上前抱起儿子，将他揽在身前使劲儿的哭，“儿子，你爹总算是还活着，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都说让他记得给你取名字，却偏偏还是忘了，忘了取名字也就算了，但你出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多说两句？就捎回来这么一句话，等以后他回来了，你一定不准叫他爹，得让他给你赔礼道歉才行……” 立春和谷雨对视一眼，都只当穆扬灵是高兴坏了，摇摇头，两人就出屋去了。 立春去厨房看穆扬灵的中餐，而谷雨则去打水来给穆扬灵洗脸，文翠就急忙跑来，“四奶奶怎么样了？” 立春一愣，笑道：“文翠姐来了，我们四奶奶好着呢，您怎么这么问？” 文翠上下打量着两人道：“你们骗谁呢？刚才婆子过去报，说四奶奶抱着三少爷大哭，差点没把我们大奶奶吓得摔到地上去，偏我们二少爷身上不太好，大奶奶这一时分不开身，这才叫我过来看看的。” 立春和谷雨一凛，问道：“二少爷身上不舒服？”又忙解释道：“我们四奶奶是收到了四爷的信，心里高兴这才抱着三少爷哭的，二少爷前儿不是还好好的吗？还闹着要跟我们三少爷玩呢。” “谁说不是？”文翠强笑道：“但现在热夏，江南天气有些反常，可能是昨儿在小花园里吹了风所以一直流鼻涕，一直哭，也就是二少爷哭声小，你们这才没听见。” “既然四奶奶没事，那我就放心的过去回话了，你们这两天好好照顾四奶奶，没事别往我们院子里去，免得过了病气，大人还不要紧，你们院里可还有一位小祖宗在。” 立春和谷雨闻言立马应下，谷雨打水回来的时候就将小宝生病的事告诉了穆扬灵，“孙大夫怎么说？” “孙大夫说是邪风入体，虽然没有大碍，但孩子身体娇弱，特别是二少爷又是早产儿，所以要格外的小心。” “既然如此，你就去告诉大奶奶，就说我这边不用她多加操心，让她全心全意的去照顾二少爷。” 谷雨应下，穆扬灵又让立春叫护卫通知范子衿齐浩然报平安的信到了…… 范子衿只让人回了一句“知道了“，人压根没过来，因为他也收到了齐浩然的信，甚至还比穆扬灵的信长很多，这让他颇为惊喜，自然不愿意为了看一句话跑那么远。 研墨很想提醒自家爷，表公子虽给他写了长长的信，但一半的篇幅用来说了正事，另外一半则是表公子在不停的炫耀自己当爹了，并拜托自家爷要多照顾表公子的家眷，他实在没明白一句话没落着的公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范子衿也不过骄傲了那么一下就把心神放在了正事上，齐浩然现在已经“逃出”了刘大黑和林满的围攻，只要再隐藏住行迹逃出荆湖，就能与朝廷大军汇合，彻底安全了。 所以范子衿就想促成朝廷大军出征，不管是为震慑以便更好的招安，还是真的要剿匪，荆湖地区外面围着的二十万大军都要尽快进发，只有这样，视线才能被引开，叛匪的兵力也才能被牵制住，齐浩然也更加的安全。 这个道理范子衿懂，其他人自然也懂，比齐浩然的信件更快一步进京的是密报，齐浩然带人突围成功，但不知其中详情，但他们人手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 没人会相信齐浩然竟然能活着逃出包围圈，而且还带了一千四百多人。 鉴于大家对此密报表示怀疑，皇帝不得不把收到齐浩然亲笔信件的范子衿叫到朝堂上来。 他倒是也知道穆扬灵也收到了一张纸条，但上面的内容太没意思，而且对方还是女性，所以只能让范子衿上来了。 范子衿进宫时还有些迷糊，传旨的太监一个字都没给他露。 他现在虽有进士之身，但其实不在朝廷官员系统之内，因为他没参加庶吉士考试，所以在同科已经在翰林院或六部或地方上扎根时，他还在做生意，这是他自上次来殿试后第二次站在这地方。 皇帝很温和的询问了齐浩然给他写的信，并告诉了他朝臣的怀疑，希望他能替齐浩然给大家予答案。 范子衿微微自豪的仰着头道：“皇上，这是齐参将的本事，亦是他的运气，学生不知诸臣为何要怀疑。” 范子衿考过了殿试，那就是天子门生了，所以他在皇帝面前自称学生。 “山下围着的那些不过是失地农民组合成的乌合之众，虽有三万多人，但却分属两帮不同的势力，他们围了浩然十八天，天天围剿却连浩然的衣角都没碰到，由此可见叛匪之无能。” “而浩然从小熟读兵书，后来更是受其长兄亲自教导，让他以三千人拿下三万人或许不可能，但让他守住阵地，就算困难，也不是不可为，皇上，您看，他现在不就做到了吗？” 皇帝低头去看范子衿，问道：“齐卿在信里就没提具体经过？” 范子衿不在意的道：“具体经过没有，倒是略微提了几句，说刘大黑与林满有矛盾，最近才攻战有所稍缓，他就是因此才抓住战机，带着人跑了的，皇上，浩然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却没吃没喝的，还请圣上尽快派出大军营救，并将荆湖叛匪一网打尽。” 皇帝抽抽嘴角，看着底下沉默的群臣，想了想道：“范卿说得有理，让大军即日出发，挥师前进，务必将荆湖十三万叛匪全部拿下。” 第500章 命案 皇帝当然不是真的让他们把十三万叛匪全杀了或全抓了，他倒是有这个愿望，但二十万大军对十三万人，先不说要多少军备粮草，光时间他们就消耗不起。 皇帝不过是想给那些叛匪一个警告，让他们老实接受招安，毕竟，真要打起来，他们的损失一样会很大，万一逼得那些人和他们死磕，没有三四年只怕平定不了战事，那些人只要专心和他们死磕就好，朝廷却还有许多顾虑、 群臣也知道这是说话的艺术，所以没一人傻得跑出来纠正皇帝，因此这个决策不知为何就传到了荆湖地区，在叛匪们看来，这是皇帝忍无可忍，决定派军队与他们决一死战的信号。 土匪们先是人心惶惶，然后就开始联络起来，开始商议结盟共抗朝廷大军，就连刘大黑和林满都心怀惴惴的赶着去参加了。 而对于最近和朝廷军队交手的两人被其他土匪首领亲切轮流会见，一致和两人打听朝廷的实力。 因为刘大黑和林满这一仗实在是输得太难看了，三万多人围着三千人还叫狗官的参将把人给带出去了，见两人的土匪首领虽没把话说得很难听，但明嘲暗讽却一点不少，所以一路下来俩人都憋屈得很，想要说说心里话，互相排解一下，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关系不好，每次他们一凑到一起，都有人跟在四周，美其名曰：劝解他们，以免他们发生冲突。 但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 两个人脸色越发黑了，最后凑在一起商量计策也是匆匆而过，“还是留意齐浩然的动静，到时候我们直接带了人去他那一边，直接和齐浩然对上，我们有他的把柄在手，他肯定不敢对我们怎样，到时候我们商量一番，让他放我们离开。” 林满同意了刘大黑的计策，安心回去参观联盟的大混战，他们为了推举一个盟主而正闹得不可分交。 而此时，被刘大黑林满寄以厚望的齐浩然正带着一千四百多的残兵在土路上奔波，只等到太阳快要正当头，齐浩然这才下令就地休息，士兵们当即滚到路两边的草地上，或是直接奔进林子里卧倒不动了，实在是累死了。 齐浩然盘腿坐在地上，掏出一块干粮来塞嘴里，然后就把地图拿出来，最后在一个点上点了点，道：“从这里出去就能到铜仁，铜仁并不在叛匪占领之中，不知道铜仁的守军是否参加围剿叛匪的行动。” 钟副将边喝水边道：“我觉得肯定会参加，能留下一千人守城就不错了。” 他有些忧伤的看着手中硬硬的饼块，“不知道铜仁有没有可供给的军粮。” 他们一路上找了不少的补给点，里面大多是发霉的粮食，早在几天前他们就出了衡州的范围，后面找的补给点全是别的驻军的，也就是说，军中这么干的不仅是衡州的驻军。 气得钟副将大骂了好几天“贪官污吏”，齐浩然很是不屑的看着他，“自己骂自己，很有意思吗？” 把钟副将噎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再抱怨。 齐浩然不愿意打扰百姓，全是过村而不入，他们也都知道齐浩然军纪森严，因此没人敢顶风作案的去强抢老百姓，钟副将以为士兵们熬两天可能就会熬不住自己和齐浩然抗议，到时候他也好借机逼齐浩然答应他们自给自足，可谁知齐浩然要求严格，底下的士兵不仅没闹，反而对他越发信服。 钟副将眼见着齐浩然渐渐的从他手中拿走整个军队的控制权，却不敢做什么动作，他虽有齐浩然的把柄，但齐浩然一样握着他的命脉，而这次齐浩然将他们平安突围已然收服了好几个心腹，在军中威望也愈重，再加上他本来就官高于他，钟副将对军队的控制也就渐渐减弱。 想到还要吃好几顿的发霉干粮，钟副将就狠狠地咬一口干粮，再使劲儿的咽下去。 等到最热的那一阵过去，齐浩然起身带着众人继续进发，一个斥候就跑来禀报道：“将军，前面有个村子，今晚要停下休息吗？” 齐浩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下令道：“不停，天黑之前走到哪儿算哪儿。” 现在军队的纪律看着很好，士兵们也愿意跟着他啃发霉的干粮，不会去侵扰百姓，可如果住到村里，看见别人吃米饭，有菜就饭，甚至有女人孩子，他们这支疲军真的能继续保持这种严明的纪律吗？ 齐浩然不会去做这样的赌博。 而钟副将和底下的将士们只以为齐浩然是不想打扰老百姓，都没有什么表情的继续跟着齐浩然往前走，但在快要走过那个村子时，齐浩然停下了脚步。 钟副将不解的问：“将军，怎么了？” 齐浩然蹙眉看向那村庄，耸动了一下鼻子，最后皱眉招来一个斥候，“你进村子里去看看，小心一些。” 斥候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跑进村子里。 这个村庄离大路很近，不过三百多米，树木交映间可以清楚的看到村子里房屋交叠，看得出条件还不错。 齐浩然带着人从大道走过，村子里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说村民们是害怕兵祸所以躲起来，那养的狗呢？ 他们一千四百多人并没有刻意减小动静，所以这不大不小的动静肯定会惊动村子里人养的狗，之前他们在经过一些村子周围的时候就听到了狗吠声。 齐浩然心中一直隐隐有些不对劲儿，直到走到风口的下方，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血腥味，这才觉得这村庄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诡异。 齐浩然沉着脸望向村子的方向，才派出去的斥候脸色微白的跑回来，微颤着声音道：“将军，村子里出事了，全是尸首，属下不确定凶手是否还藏身村中，所以不敢声张。” 齐浩然面沉入水，“尸体有多长时间了？” 斥候顿了顿道：“属下摸过两具，俱已冰冷，血液也早已凝固，看他们脸上的尸斑，时间应当不短了。” 那凶手还留在村里的可能性非常的小，就不知道村中是否还有活口。 第501章 屠村 齐浩然挥手让士兵们呈防守阵势进村，村子并不大，只有六十多户人家，但无一生还。 上至七十岁老者，下至两岁婴孩，甚至是孕妇都没能逃脱毒手。 案发时应当是晚上，因为大部分的百姓都是死在自家的屋里或床上，村子里的路上发现的死者很少。 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两天前，若是白天，村子里的人不可能在家这么齐，肯定有下地或出门的，但他们在附近的田地里勘察过，没有发现尸体和杀人的痕迹。 而若村子里的人没被杀尽，没道理两天都过了也无人来处理，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全村老幼无一幸免，全都被杀了，这么齐全，只能是在晚上，更准确的说，当时应该是深夜。 而对方可能是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没用火清理掉现场，而是将倒在村口不远处的几具尸体抬回来扔到了屋里，其他人的一律未动。 士兵们沉默着将所有的尸体都集中到了村口，一具连着一具排过去，显然是一家人的放在一起，倒在村子里的路上，未确定家庭的单独先放在一边，一直到晚上掌灯，大家才搜索完整个村庄，他们连地窖都找过了，的确是没有一个生还者。 一个小兵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从地窖里抱出来，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个孩子是被一刀插进腹部毙命的，小兵在他的左边发现了好几筐倒地的蔬菜，应该是他的家人将他藏在地窖里，谁知却还是被人检查出来…… 这个孩子的祖父母，父母及三个叔叔都倒在大门处和大厅里，通往地窖的门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显然他的家人是没有往后院跑，就是为了不让凶手注意到后院的地窖，但这个被全家保护的孩子还是没能活下来。 大家将火把点起，全都沉默的站在村口的大坪上。 就连钟副将这等欺负惯老百姓的都不由红了眼圈，骂道：“这些王八蛋，简直毫无人性，难怪朝廷要派出大军镇压。” 众人闻听此言眼中皆有些恨意，“钟副将，我们回去杀土匪吧，为老百姓们报仇。” 齐浩然蹲在地上检查尸体，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对钟副将道：“谁说这是土匪所为？” “不是土匪还有谁？难道还能是我们朝廷的大军不成？”钟副将见齐浩然的质问口气不满，不服的大喊道。 “村子里两百多号人，这样大规模的屠杀，对方人肯定也不少，我朝少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凶杀案发生，这种大案也不可能是几人或几十人就能做下的，而除了朝廷的军队，也就只有土匪了，而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不是土匪干的，难不成还真是我们同僚干的不成？”一个营千总嚷嚷道。 士兵们闻言也是义愤填膺，有几个人甚至高呼道：“将军，带我们回去打土匪吧，我们一定能将此等乱党贼子一网打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齐浩然冷笑一声，“你们要想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要打的不止是土匪，还有外敌。” 齐浩然将地上一具尸体的胸襟扯开，露出那狰狞的刀伤，道：“你们真以为这人是土匪杀的？别忘了，我们之前经过的几个村庄可都好好的，那里离土匪窝要近得多。” “将军是什么意思？”钟副将低头看那伤口，联想到齐浩然刚说的话，脸色一变，道：“这，这是胡人干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戒备的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胸前的刀伤，好似那里是洪水猛兽一般。 齐浩然叹气道：“土匪打家劫舍固然可恨，但不可否认，他们之前都是我大周的子民，大部分人就算落草为寇，但亲友还留在山下为良民的比比皆是，这样的人会屠村，连老幼都不放过吗？” 齐浩然见大家都低头沉思，又道：“你们当中，有早几年就在衡州当兵的，与当地的土匪应当不陌生，可见他们如此这般狠辣狂绝？” “那些土匪虽然抢劫过路客商，打劫官员，甚至是冲击府衙，但很少抢掠老百姓，更别说杀人了。” “对，连最糟百姓的恨的崎山寨最多也就下山抢老百姓家里的粮食和养的家禽，每次抢掠都不会把粮食都抢走，难道越往外这土匪越狠，竟然直接屠村了。” “所以，这真的不是土匪干的，是胡人干的？”一个士兵脸色发白的道：“可，可我们不是在荆湖南路吗？为什么这儿会有胡人？关口离这儿不仅啊，我们荆湖是大周的中部吧？” 士兵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齐浩然，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因为这些都是他和他们说的，以前他们连荆湖南路有多少府衙都不知道，但齐参将来以后就教他们认地图，还要认全大周的地图，这些刚参军不久的小家伙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所在的荆湖南路是大周朝的中部，很是繁华。 难道齐浩然其实教错了，他们荆湖南路其实离边关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远，胡人一进来就能屠他们的村庄？ 齐浩然面沉入水，他当然知道这儿离边关有多远，就是因为这儿，他的脸色才越发的难看。 钟副将也手抖脚抖的抓住一个营千总的胳膊，半个身子的力量倚靠在他身上，这才没摔倒在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普通士兵能听的了，齐浩然再一次明确的告诉大家，荆湖南路是大周的中部，与边关并不近，至于胡人为何能到荆湖来屠村，及为何会屠村，这个还有待调查，但我大周地大物博，大路小路无数，说不定那些胡人就是从小路来的，因此齐浩然让大家今晚休息的时候顺便想想各自的家乡是否有外人所不知道的小路可通往交通要道什么的。 给大家布置了任务，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后，齐浩然才带着一群军中的中上层领导班子进了一栋房子。 飞白让人守在外面，去厨房拎了一壶水回去给大家添白开水，齐浩然正说到：“……此事务必要尽快通知朝廷及各路军队，让大家小心防范胡人，边关那里也要增派人手了。” 钟副将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问道：“将军，您肯定这是胡人所为？说不定是仇杀什么的，要知道这儿离边关那么远，而朝廷有二十万大军在荆湖南路……” 第502章 怀疑 “这才是最危险的，”齐浩然脸上闪过怒容，“西夏的军队配备有一种大刀，本将与他们的士兵交过手，知道那种刀所造成的伤口惯性，村子里两百多号人，若只有几个人还能说是巧合，但两百多人，包括小孩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刀伤，招式也都是西夏军队里的，你告诉本将，这有可能是仇杀，或是意外？” 钟副将的手抖了抖，忍不住掩住脸，他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若此事为真，那就意味着外敌已经打开了他们家的大门，冲到了第二进的院落，而住在第三进的家主和家人们还一无所知的像往常一样生活，不，或许外敌不止冲到了第二进，他们还可能乔装打扮混到了他们的后院。 一想到这儿，钟副将就打了一个寒颤。 齐浩然一样心颤，但他从来不是一个逃避困难的人，反而，境遇越困难，他就越坚强和冷静。 不管之前他有多少的心思和算计，在面对外敌入侵时，什么剿匪，什么军队的控制，甚至是造反，全都要暂时先退到一边去。 若是放任不管，那他与鞑虏，与他瞧不起的大周皇室有何区别？此时，没有什么比抵御外辱更重要。 齐浩然抬眼看向大家，见他们眼中生怯，就知道他们害怕与胡人对战，对此事还抱有幻想，因此道：“西夏刀造价不低，若不是西夏人，那么这个村庄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做？而且，他们为何要假冒西夏人，此时将事情栽赃在土匪身上不是最好的吗？荆湖南路这么多的土匪，衙门纵有怀疑，难道还能一一去查证，或是全力调查不成？所以，事发突然，对方显然来不及考虑得更多，甚至无法去阻止，如今表现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他们不敢焚毁尸体消灭证据是害怕引来附近村子的人，而他们不敢保证他们能将所有痕迹清楚，而且他们赶时间，只求尽快离开现场……” 齐浩然对上大家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这事就是西夏人所为。” “为了剿匪，圣上早调派各路大军支援，荆湖南路外调派来的军队也许不止是西南西北主路的驻军，可能还有守卫边关的驻军，西夏兵不知是绕过了驻军的视线，还是直接挺进，反正现在有一支西夏军到了我们这儿，这个村庄的人可能是发现了他们，也有可能是这个村庄的存在就挡了他们的路，所以被屠村了，如今我们已有五天得不到朝廷最新的消息了……” 齐浩然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叹气道：“此事都怪我，之前为了躲避土匪的追击，尽带着大家东躲西藏，打听消息也只能去找老百姓，他们知道的消息毕竟有限，现在也不知道边关是什么样的情况……” “将军，这事也不能怪你，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荆湖南路大半都被土匪所占领，要不是您带着，我们早被那帮土匪拆骨入腹了。”一个营千总忙道，还有一个也紧跟着道：“将军，您有什么主意就说吧，我们全都听您的，反正我们在当兵前也知道出来了就难活着回去，而之前我们已是捡了一条命，这条命就是您的，能在临死前和胡人干一场，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了一遭。” “对，不就是胡人吗，我们跟他们干了。”一个营千总拍桌子叫到。 五个营千总三个表了态，还有两个犹豫的看着钟副将，张了张嘴，还是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齐浩然就看下钟副将，钟副将深吸一口气，心中苦涩，脸上却坚决的道：“只要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此事是西夏所为，末将也随将军调遣，与西夏，不死不休！” 齐浩然点点头，道：“我勘探过村里的痕迹，他们的人应当不少于五百人，这么多的人一路从边关走到这儿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所以我们只要仔细找，肯定能找到痕迹。” “属下也勘察过进出路口，勉强还能看到一些痕迹，可再远一些地方就完全看不出来了，不是各种痕迹交叠，就是已经消失，这块地方尚且如此，更别说时间过去更久的地方了。” 齐浩然拿出地图，道：“以这个村庄的情况为参考，他们应该是大路套小路来走，遇到人口较多的地方就避开，尽量走小路，而一旦到偏僻的地方则是走大道，这个村庄离铜仁只有两天的路程了，铜仁很小，而且有些地方地势险要，再从这个村庄延续出去的小路只有这两条，派人沿着这两条路去找，看是否能找到什么痕迹。” 齐浩然看向钟副将，道：“若调查出此事真的如你所说是仇杀，或是因其他利益或矛盾杀人，只针对这一村庄的人，我虽会替村子里的人难过，却依然会高兴，因为我们大周避过了一祸。” 钟副将松了一口气，好在齐浩然不固执己见。 第二天一早，齐浩然派出两队人马沿着挑出来的两条小道去调查，为了以防有人故意制作或隐瞒证据，齐浩然把效忠自己的人和偏向于钟副将的人打混编在一起，让他们互相监督。 等他们走后，齐浩然这才叫人在村庄的不远处挖了六十多个大坑，打算把尸体都埋了，此时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得很快，虽然他们才死亡两天，但空气中已有了腐尸味。 齐浩然本想一把火烧了干净，但看着一家人排排摆在一起，齐浩然就觉得一家人埋在一起说不定是能给他们死后唯一的安慰了。 所以齐浩然就下令挖了六十多个大坑，一家一个。 之前被单独放在一边的人，在他们找到各家的家谱和户籍后也确定了，等到他们把人全都埋掉，留守村子的钟副将也带着人把整个村子都收刮了一遍，能吃能用的全都被集中到了大坪。 见齐浩然的脸色不太好，钟副将立马解释道：“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烂掉，还不如支援将士们呢，何况，我们不是要替他们找凶手报仇吗？整个就当做是报酬了。”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爷有说不答应吗？不过你把东西集中在这里，万一下雨怎么办？是嫌弃我们这几天吃的霉米不够多，所以打算再制作一批？” 钟副将闻言马上叫人把粮食又给搬到一间比较大的房间里，其他物资也分别放到各个屋子里。 齐浩然站在窗口看了半响，回转身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小令牌。 飞白不解的道：“爷，您怎么不把这东西拿出来？要是拿出来谁会怀疑这不是西夏干的？还用得着我们费心巴力的去找什么证据和痕迹。” 第503章 分开 那是西夏国军队里的令牌，飞白带着人搬弄尸体的时候在一个村民手里发现的，当时令牌被狠狠的拽住，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拿出来，偷偷交给了齐浩然。 飞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告诉了大家这是西夏兵所为，却又不把这东西拿出来，而是让大家费时间的去找凶手留下的痕迹和证据。 齐浩然垂下眼眸，道：“他们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 齐浩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转身回屋，写了一封密信交给飞白，道：“你与斥候去最近的县城打听消息，趁机将这封信传递出去。” 飞白没有多问，将密信放好，转身退下。 朝廷如今已与叛匪交上手，有输有赢，总体来说，朝廷收回的城池多余失去的，因此勉强算是胜势，听到斥候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将士们全都精神一震，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垂下眼眸，道：“等另两队人回来，我们就继续去找朝廷的大军。” 钟副将愕然，“我们不去找凶手了？” “找，但我想更有把握些，”齐浩然道：“若能与朝廷大军接应上，那我们将会无后顾之忧。” “此时正是剿匪的关键时候，领兵的元帅会听我们的一面之词吗？” “所以我们得收集证据上报朝廷，我们又不是和他们争抢军功，大敌当前，大家更应当团结一致，去打听离我们最近的朝廷大军驻营。”齐浩然吩咐钟副将道。 钟副将耸耸肩，吩咐下去了，他们本打算去铜仁，在那里休整并听朝廷号令，但现在他们急需与大军接头，自然不能再去铜仁了，而离他们最近的大军驻地在叶县，急行军也要两天半的路程。 钟副将正打算吩咐人准备上路的干粮，派出去的两个侦查小队就回来了，一队面色还算可以，回禀道：“将军，我们那一条路除了有土匪骚扰，一切正常，就是土匪，当地百姓也能作证都是当地人。” 另一队脸色却有些苍白，“将军，我们一路上仔细找过去，发现许多山口都要大规模踩踏的痕迹，问过附近的村民和镇民，发现这一段时间有村民和镇民无故失踪，至今未找到人和尸体，但因为现在盗匪肆虐，衙门并不是很关注此事。” “但我们私下查过，那些人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都出现在位置相近的地方，我们顺着那些地点去找，发现有被掩藏的行迹，我们大致估计对方约有两千人左右，而在他们离开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几具被掩埋的尸体，奇怪的是，尸体的伤口与村民们的致命伤似乎是同一种兵器所为，但刀法却完全不一样，对方似乎是在掩盖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将军，那些人杀落单的人绰绰有余，因此还有时间变幻刀法，但到了村庄这里，显然是事发突然，对方临时决定屠村，所以才来不及掩盖，而是出自本能的用自己最擅长的刀法杀人。” “将军，下令吧，这些西夏人闯进我们大周，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惨剧，简直比土匪还畜生。” 齐浩然却蹙眉问道：“你们说你们估算有两千人左右？可我们在村庄附近只发现了大概五百人的行动踪迹，那还有一千五百人去哪儿了？” 此话一出，大家皆是一默，齐浩然原地转了几圈，道：“我们不能放任事情不管，两天半以后找到大部队再派人出来调查会失去很多痕迹，想要在大周找到两千人难如登天。” “那将军的意思是？” “分成四队，一队继续回去找朝廷大军，另外三队想办法找到西夏兵，沿途留下痕迹，”齐浩然道：“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也不要被他们发现，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到并监视他们。” “那谁带队回去找朝廷大军？”钟副将最关心的是这个。 齐浩然咧嘴笑了一下，道：“让一营营千总带兵回去，你带着一队人马去查一队，我带一队，三营和五营的营千总带一队。” 钟副将张张嘴巴，很想说他带队回去，但对上齐浩然的眼睛，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他不相信齐浩然，齐浩然同样也不相信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回去了。 晚上齐浩然将钟副将和五位营千总集合在一起，道：“如今我们各自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所以一损俱损，诸君在做事时要多思量一些，免得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我齐某人先将话放在这儿，大家平时怎么斗都可以，但此时国难家难当头，若让我知道此时谁陷害同僚，做了胡人鞑子的帮手，齐某人就成全了他，让他给西夏或金国当一位英雄。” 齐浩然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们，众人皆微微低下头，这个威胁太重，没人敢无视，因为齐浩然是他们的上官，手上又有他们的把柄，要栽赃他们通敌卖国简直不要太简单。 到时候不仅是他们，就连他们的家人都得死，此时，不仅是那位领回去任务的营千总，就是钟副将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动心思，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也看出来了，齐浩然的脾气有些倔，认准了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拦着都没用。 他们可没胆子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 齐浩然将这个村庄的食物都拿出来分成四份，三大一小，将最小的那一份交给一营营千总，道：“你们就要回去，这点足够了，剩下的还是留给其他弟兄吧。” “全凭将军做主。”一营营千总一点意见也没有，毕竟他的任务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 齐浩然满意的将三份粮食分下去，将大家要调查的范围圈画出来，“不管你们是用何种办法查到西夏兵，只需记住三点，第一，不准危害百姓，第二，不准背叛国家，第三，不得罔顾战友性命！” “是。”众人起身听令。 齐浩然亲自负责屠杀村庄的西夏兵，而另外两队则回到之前有两千人痕迹的地方，由那里向来查找。 齐浩然等所有人走后就回头对跟着他的二营营千总道：“让所有人脱下兵服，换上老百姓的衣服，我们去怀远县。” 第504章 再见面 怀远县在他们之前来的路上，早已经被土匪所占，他们因此还饶了好大一个圈，就是为了避开怀远县的土匪，可现在怎么反而要凑上去？ 要知道他们如今可只有两百人出头。 二营营千总虽然心中疑虑，但却转身最快的吩咐下去了，齐浩然微微点头，他之所以选他跟在身边，就是因为他是五个营千总里面最听话却话最少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而在军中，对于上官的命令只需要执行就好。 飞白却没有这个自觉，鬼头鬼脑的跟在齐浩然身边，问道：“爷，我们怎么去怀远县？要是被抓住怎么办？” “我们就一小股土匪，谁会抓我们？”齐浩然满不在乎的道：“放心吧，有爷在，死不了你们的。” 飞白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爷，我们什么时候成土匪的？” “换上衣服的时候，”齐浩然边说边从民房的柜子里找出一套打满补丁的衣服，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这才拍着肚子道：“怎么样，爷像不像打家劫舍的土匪？” 飞白摇头，“您像是被土匪打家劫舍的。” 齐浩然就踹了他一脚，道：“去把锅灰拿来，爷好好倒腾倒腾，对了，你的衣服也要换掉，从今儿起你就不是爷的小厮了，而是爷的小弟，以后要叫爷大当家，知道吗？” 飞白转身去把锅灰拿来，想要劝服他，“爷，就算要查那些人的去向也没必要扮成土匪，这要是让朝中的那些老酸儒知道了还不得上折弹劾您？” “他们爱弹劾就弹劾去，爷才不在乎呢，你当爷愿意冒充土匪？这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人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绕过云贵进入荆湖，肯定不是想到荆湖来转一圈或屠个村这么简单，荆湖之后是临安……”齐浩然收了话音，半响才又道：“这附近除了怀远县，其他地方都还在朝廷的控制内，因为盗匪肆虐，现在各地都加强了巡防，他们这么多陌生人想要通过朝廷控制的区域很难，但在这之外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土匪虽占领了城池，但能完全掌握的几乎没有，而他们本身就混乱，阵营不一，他们几百人想要混过去很容易。” “可他们都走了两天了，此时应该也过了怀远县了，那我们干嘛还要去怀远县当土匪？” “谁说我要去怀远县当土匪了？怀远不过是一个跳板，如今荆湖除了朝廷大军，最多的就是土匪，在某一些方面，土匪的信息来源比朝廷大军的还要快速和全面，爷想，爷要是能在土匪中有一席之地，那是不是就能让土匪帮忙找这些人，甚至是杀了他们？” 飞白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想要阻拦，“爷，四爷，这盘棋也太大了吧？要不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顺着痕迹去追，大不了大家伙都不睡觉了，辛苦一些总能把人给找出来，您一当官的带着一群兵装成土匪进土匪窝，万一被发现了，您可还没见过小少爷呢。” 齐浩然向来是一个很擅于听从下属意见的人，因此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主意是利大于弊，所以就坚定不移的道：“爷意已决，你赶紧去换衣服，还有，把大家伙都叫来。” 齐浩然要做战前总动员，换了老百姓衣服的士兵们站在大坪前，乱七八糟的各式衣服加上还有些萎靡的神情，一看就是残兵败将，若是往常，齐浩然看到这个样子铁定气得踹他们一脚，但现在齐浩然却很满意，他觉得士兵们都不用假装，只这样拉出去就是一帮小土匪叫朝廷军队给打散的情况。 齐浩然将自己的主意和未来一段时间内大家要说的事情说了，道：“我知道诸位在这次任务中受委屈了，毕竟一当兵的要去假扮土匪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比起土匪，西夏兵无疑更可恶……” 荆湖的兵只听过胡人如何可怕，外辱如何可气可恨，但其实并没和胡人交过手，甚至都没见过对方，所以对他们的可恶也只停留在屠村的事实和各种道听途说上。 齐浩然却是以自己经历过的事实告诉大家，一旦让胡人进关，那百姓将没有活路，将他们此次任务的荣誉和艰难直接提高了三个档次。 士兵们听了是既激动又害怕，最后还要强掩住脸上的表情，按照齐浩然所说的像之前一样萎靡不振，可听了齐浩然那一席话之后想要萎靡不振好困难。 齐浩然没想到自己动员效果这么好，好到弄巧成拙，他只能满头大汗的在上面指导大家，飞白听得嘴角抽抽，低声道：“爷，我觉得就现在这样吧，您越指导越乱，到时候大家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齐浩然叹气一声，点头，挥手让打击朝怀远县出发。 两天后，他们顺着大道赶到了怀远县县城门口，门口站立着一些横七竖八，站姿各异的土匪，正不耐烦的将行人放进城，看到一两个可疑的就挥刀拦住人，上下检查一番，没问题才放进去。 齐浩然带着人在城门口不远处停下，守门的土匪早发现了他们，打发人回去找能主事的，自己迎上来。 齐浩然他们一行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二百多人聚集在一起，穿得破破烂烂的，神情略有些萎靡，在这个盗匪肆虐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 自觉大家都是土匪的守门土匪走到跟前，态度还算不错，问道：“你们是哪儿来的？” 齐浩然上下打量他一眼，继续抬头去看城门口上匾额，守门土匪刚一皱眉，飞白立马笑呵呵的弯腰上前道：“大哥您见谅，我们大当家的年纪还小，所以脾气有些大。”边说边拿了一块碎银子往对方手里塞。 守门土匪微微挑眉，在袖子里捏了捏那碎银子，掀起眼皮看了齐浩然一眼，似笑非笑道：“大当家？看来是同一个路子的了，只不知这位少侠是哪儿的？这是打算来干什么？” “兄弟见谅，”飞白将守门土匪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们寨子本有两千多人，结果前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被朝廷给围剿了，人全都被打散了，只有我们两百多个跟着我们大当家突围出来，我们损失惨重，所以大当家的心情有些不好，还请您见谅。” “哼，我倒是愿意见谅，但这城里的当家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我说你们也太不会挑主子了吧？这才十几岁？年纪轻轻的，最容易冲动，跟着这样的人，你们不得被坑死？” 飞白只是呵呵一笑。 守门土匪也不多说，只是挥手道：“现如今朝廷狗官正在和我们打仗，所以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当家的应该会收留你们，不过你也叫你们当家的收敛收敛脾气，这才两百人，有什么好牛气的？我手底下就管了五十人……” “是，是，哪里比得上您在大人物这儿当差，只是一个小小的差事就能甩我们好几条街……” 守门土匪没听出潜在意思，很是满意的点头，好心道：“现在城里一共有三位当家的，你们运气好，正好碰到今天是刘当家值勤，一会儿他估计会亲自来见见你们，你们就先站在城门口左侧那儿呆着吧。” 飞白还想要打听更多一点的消息，之前他们明明听说怀远县是一个姓杨的土匪头子当权，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三位当家？ 但守门土匪显然不想多说，或是齐浩然的态度刺激到了他，所以他挥挥手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飞白只能回到齐浩然的身边，低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他，道：“爷，怀远县好似有变。” 齐浩然低声道：“见机行事，若是不对，大家往林子里撤。” 大家一个一个的传话下去，半刻钟以后，队伍虽依然是萎靡不振，但大家的背却暗暗绷直，准备随时冲出去，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飞白忍不住“啊”了一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刘大黑也诧异的看着对面的两百多人，然后就对上了齐浩然沉静的眼睛，他挑挑眉，守门土匪心中狐疑，略微有些忐忑的问道：“刘当家，您认识对面那人？” “认识，化成灰都认识，”刘大黑说完，冲着齐浩然拱手道：“齐公子别来无恙，多日不见，不知现在过得如何。” 这明显是有仇的回话让守门土匪后悔的缩起了脖子，早知道他之前就不那么热情的招待人了。 齐浩然却面色淡淡，道：“我过得比刘当家好些，最近齐某人也一直在想刘当家和林当家，只可惜当时走得匆忙，一时忘了联络地址。” 得知齐浩然没有赖账，刘大黑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然后才有兴致去打量他，“齐公子这是从哪里来？怎么这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告诉大哥是谁干的，大哥帮你开瓢。” “不用，我喜欢自己动手，刘当家真想帮忙，那就帮我找一下人吧。”齐浩然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好像刘大黑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第505章 周旋 刘大黑脸色微，他就那么一说，也希望齐浩然那么一听，谁知道这小子还真就厚着脸皮提了，他斜了对方一眼，以警告对方别太过分，他们现在还是官与匪的关系，而且，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上。 齐浩然只当没看懂，上前揽住刘大黑的肩膀往城里走，哥俩好道：“刘当家，兄弟这次遇了大难您可得帮我，我手底下的这些弟兄最近只顾着逃命，连口热水都没喝着……” 刘大黑一听，也急了，齐浩然可是他和林满的一张底牌，别到最后成了张臭牌，他急于想知道齐浩然现如今的实力，也没心情再试探和耽搁下去，大手一挥就把人给带回自己的府邸了。 守门土匪一直缩着脖子在一旁静观其变，见人走了忙叫人去通知杨当家。 刘大黑把齐浩然的人丢给底下的人安排，自己带了齐浩然进自己的书房，见他身后跟着飞白和一个营千总就脚步一顿，齐浩然就不在意的挥手让飞白和营千总下去安排和约束好弟兄们，独自一人跟着刘大黑进了书房。 刘大黑不由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对方的胆识，也将自己的人留在了外面。 刘大黑将门关起来，转过身的时候就见齐浩然正嫌弃的翻着他书架上的书，“这些书你看了有什么用？” 齐浩然翻了翻，发现书本很新，甚至都没有翻动的痕迹，就撇撇嘴道：“原来只是当摆设啊。” 刘大黑脸色微黑，心中有些不悦，阴郁的看着齐浩然不语，他不识字，这是他的硬伤，也是他最自卑的地方，就连林满那个大老粗都识文断字，他明明这么聪明，却没有机会认字，就是因为这个，每每有人投靠上来都会先选择林满，即使对方各方面都比不上他，那些人也会被他的外表和履历所迷惑。 齐浩然并不知道刘大黑心中的阴暗，此时已经在心里被杀了七八回，只是有些嫌弃的将书丢到书架上，道：“这些书不好看，我建议想要读书识字只看《三字经》及《论语》《周易》即可，当然，你要想学练兵打仗，那要看的书可就多了。” 刘大黑压下心底的暴虐，漫不经心的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不是都要求读四书五经的吗？怎么齐将军只推荐我读两本书？或是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配读四书五经？” “我们又不需要考科举，既然不感兴趣，读那些书干什么？要识字，《三字经》足矣，学做人，《论语》足够，而我们带兵打仗，《周易》不可不学，像我，这三本要倒背如流，但其他的书我大哥从不要求我背下来，只看过一遍就可以。”齐浩然自信满满的道：“别的爷不敢说，但在带兵打仗这一行上，除了袁将军和我大哥，我自认无人能比。” 刘大黑抬眼看向毫无不知情已得罪自己的齐浩然，默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是瞧不起我不识字……”原来真的是单纯的建议他啊。 齐浩然微愣，就歪头打量一下他，撇撇嘴道：“你五大三粗的，怎么还是一副玲珑心肠？这世上不识字的多了去了，难道我全都要瞧不起？何况你现在年纪也不大，想要识字，现在开始认便是，你这满屋子的书难道真就只有摆设一途？” 刘大黑苦涩的道：“我今年都三十二了，现在开始识字实在是太晚了。” 齐浩然不屑道：“才三十二就如此一副暮年之态，曹操花甲之年还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现在开始念书，就算资质再差，五年后总能将所有的字学完，将《论语》看完了吧，认了字，你什么书看不得，学不了？” 刘大黑一震，他虽然不懂齐浩然说的“老骥伏枥”，但曹操他认识，“花甲之年”和“志在千里”也听懂了，他低下头沉思，最后起身冲他作揖道：“多谢齐将军点醒在下了。” 齐浩然心中暗暗咋舌，看来阿灵说的话还是很有用的，以后再遇上类似的情况还可以拿出来用。 齐浩然暗暗得意起来，全然不记得当年他是如何被穆扬灵骂得狗血喷头的。 想当年，齐修远也不是一开始就对齐浩然要求这么低的，全因这小子怎么鞭挞都在读书这一途上停滞不前，鞭子一停下还会倒退，齐修远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要求他将四书五经背出来，但起码要熟读，而且对先生布置的功课一定要完成。 齐修远已经要求先生给齐浩然布置作业的时候下降难度，但前有练兵排阵的诱惑，后有呼朋唤友的勾引，齐浩然在面对那些作业的时候依然苦不堪言，他只能变翻着课本边喊苦，对上穆扬灵的时候他不好说自己笨，只能推说自己很忙，将功课耽误了，然后说自己年纪大了，以后只怕没有什么进步了，想要读书也读不了多少了。 这让穆扬灵很鄙视，因为齐浩然说那话的时候才十四岁，就用了曹操做例子，告诉他人曹操都六十了还志在千里，他才十四就对读书识字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其实穆扬灵是想举历史上的另一个名人，那人好似过了三十才开始读书识字，结果还去考科举出头了，但穆扬灵不记得那人是谁，更记不住那人是宋之前或是之后，若是之前，这个人就还存在，若是之后，那她岂不是列举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为了不出现这个错误，穆扬灵只能以曹操为例子了，虽然不够贴切，但好在齐浩然听了进去，之后虽然依然会抱怨，却不会再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读书了。 而穆扬灵也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这番话会被齐浩然借用来鼓励一个土匪头子，更没料到这个土匪头子会因此而发奋读书，在以后成为一名鼎鼎有名的儒将。 齐浩然鼓励完了人就好心的把《三字经》和《论语》给刘大黑挑出来了，又挑出好几本值得看的游记和兵法书给他，“这些值得一看。” 齐浩然将书房转了一圈见林满还没到，就不开心的道：“林满的动作也太慢了，还是你的人能力太弱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正拿着书兴致勃勃的刘大黑脸色微沉，狐疑的看向齐浩然，“齐将军是怎么知道我找人通知了林满的？” 齐浩然撇撇嘴，“这还用怎么通知？本将军是和你们二人签订的合约，爷一进门你没急着问我话，显然是在等林满嘛，不过爷都配合你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他怎么还不来？” 刘大黑无奈，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为何不更聪明一点当做不知道呢？ 屋里这么多的书，你就是随便抽出一本都能和我说上一天吧？刘大黑此时不太确定齐浩然偶尔聪明偶尔愚蠢是故意的还是天性如此。 “要不你先叫上一桌酒席，我们边吃边等他？”齐浩然犹豫的道，他也不想明说，但他肚子实在是太饿了，这两天虽然带了干粮，但他们哪敢放开肚皮吃？ 都是只吃三分饱，剩下的干粮收起来以备紧急情况，这意味这他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而现在正是午饭时候，外面饭菜的香气不断的飘进来，肚子一阵一阵的收缩，齐浩然想要假装闻不到都不行。 刘大黑看向齐浩然的肚子，闻言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叫人去厨房叫一桌饭菜。 刘大黑心中虽着急，却没开口问齐浩然现如今的情况就是为了不让林满猜忌他，这毕竟是三个人的事，他私自将齐浩然和他的人带回来已经是犯了忌讳了，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惹林满不高兴。 但他没想到林满竟然耽误这么多的时间，到现在都没来。 刘大黑心中不悦，但面上却笑盈盈的和齐浩然继续讨论读书的问题，现在他也看明白了，齐浩然的确没有一般读书人对他们泥腿子的鄙视，反而对读书有一些深恶痛绝。 等到饭菜上齐，林满总算是浑身脂粉味的赶到了。 齐浩然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底青黑的林满，嘿嘿一笑，理解的道：“林当家这是娶媳妇了？” 林满一愣，然后就不屑的撇撇嘴道：“现在娶什么媳妇啊，想要女人到勾栏院里一勾手，多的是女人凑上来。” 齐浩然微微蹙眉，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到时刘大黑鄙视的道：“你也就嘴上说得大气，心里不知道多苦呢，谁不知道你不是不想娶媳妇，而是没哪个良家女人愿意嫁你。现在要是有一个良家女人嫁给你，我看你一定是屁颠屁颠的舔上去？你还敢去逛勾栏院？” 林满恼道：“说得好像你就能娶到良家媳妇似的，有本事你娶一个试试。” 刘大黑冷哼一声，道：“我娶不着，但我实话实说了，不像有些人，连实话都不敢承认。” 林满哼了一声不说话，扭头问齐浩然，“齐将军怎么有空来看我们？是朝廷有什么新动作了？” 说到正经事，刘大黑也收敛了情绪看向齐浩然。 第506章 劝说 齐浩然摸摸鼻子，道：“朝廷没什么新动作，两位尽管放心。” 刘大黑看向林满，林满就不满的撇撇嘴道：“朝廷这还叫没什么新动作啊，二十万大军把我们围得团团转，恨不得把我们全砍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会与我们通风报信的？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要不是你主动现身，我们只怕连你的影子都抓不着。” 齐浩然笑着道：“本将军虽不现身，但东西握在你们手里，就如同握住了我的命脉，除非我死，不然我还敢不认不成。” 俩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刘大黑这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齐将军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朝廷的大军离这儿也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您既然能躲过沿路的土匪，那怎么主动跑到怀远县来了？” 刘大黑最怕的还是齐浩然在朝廷那边失势，那样一来，他们还真就是丢了一张底牌了。 齐浩然心中斟酌了一下，才把屠村惨案告诉他们，道：“这次本将过来就是为了调查那些人的，但怀远县是你们的势力范围，所以还请两位当家通融一二。” 林满对于胡人鞑虏同样深恶痛绝，闻言立马就要答应，却被刘大黑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林满张开的嘴又闭上，低下头去不说话。 齐浩然只当不知道，只是满怀期待的看着两人。 刘大黑问道：“我们是土匪，你们是官兵，现在西夏兵来找你们麻烦，对我们应该是好事吧，我们干嘛要帮你们？” 林满蹙眉，直觉刘大黑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所以就皱眉看向齐浩然，见齐浩然也眉头紧皱。 齐浩然不悦的道：“不管我们如何闹，这都是我们大周的事，西夏掺和进来就是不对，我们大周已失了大半江山，难道还放任西夏吞下剩下的一半不成？” “那也是你们官军无能，”刘大****：“别忘了，我们是匪，和我们说保卫国家，不觉得可耻吗？” 齐浩然一噎，就看向林满，“林当家也如此以为吗？” 林满张张嘴，顶着刘大黑的压力喃喃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刘大黑磨牙，“可我们现在干的就是亡国的事，你现在又反过来保护大周是吃饱了撑的？你分清楚主次好不好？” 齐浩然严肃的道：“刘当家，我觉得该分清主次的是你，大周亡于你们之手和亡于西夏之手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亡于你们，不过是在我们汉人的地界上重新再建立起一个国家，百姓虽陷入战乱，但总有平定的一天，以后日子该如何过还该如何过，但如果是亡于西夏或金国，那不论是大周的臣民，或是你们，都是亡国之民，整个大周的百姓都是二等公民，大周亡，却被鞑虏所控制，你们的日子真的就能过好？这一切就真是你们所希望看到的？” 刘大黑冷哼道：“你们大周会亡于西夏，不代表我们也会。” 齐浩然脸色就露出讥讽的笑容，“大周共有八十多万大军，只有一位君主，若我们都亡于西夏，你们觉得你们这些土匪能抗得过西夏大军？你们的联盟要真这么公平公正能服人，两位也不会到这儿来守城吧？” 刘大黑不说话了。 齐浩然再接再厉道：“何况，朝廷并没有真的剿灭你们的想法。” 这下连林满都不相信了，“外面围了二十万的大军……” “但真正和你们交战的有多少人？”齐浩然打断对方的话，叹气道：“相信我吧，圣上并不是真的要剿灭你们，只是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然后才好和你们谈招安的事，他要真下定了决心要剿灭你们，那我一定会将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大黑和林满就不善的盯着他看，齐浩然好无所觉的惋惜道：“可惜圣上没有那个魄力……”国库也没有那个能力，当然，这句至关重要的话被齐浩然留在了心底。 齐浩然顾不上吃饭，几乎将口水都要说干了，反正就是劝刘大黑放下政见，为了民族先暂时合作，等将西夏的阴谋瓦解后他们再该打打，该和和，到时他一定尽全力帮他们。 对于齐浩然的承诺，不仅刘大黑，就连有些单纯的林满都持怀疑态度了。 齐浩然立马将他大哥齐修远搬出来，道：“我大哥是大周拥兵第二的大将军，皇帝就是放弃谁也不会放弃我的……” 刘大黑冷冷地提醒道：“之前你被围时已经被放弃过一次了。” “……那是因为被围，我大哥还没收到消息，鞭长莫及，我现在不是自由的吗，那些将领不敢得罪我的，皇帝也不会想不开的赌我大哥的脾气。” “谁说你现在是自由的？”刘大黑反问道。 齐浩然：“……” 林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了齐浩然片刻，然后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自投罗网了，哈哈哈……” 齐浩然满头黑线，扭头问刘大黑，“你想囚禁我？” 刘大黑摇头，“我只是怀疑，你是否还有合作的价值。” 齐浩然想要的太多了，而他能给他们的依然是他画出来的一张大饼，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吃到口？ 而现在怀远县不是只有他和林满，还有一个杨当家，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他和林满被调到这里来就分去了他三分之二的利益，再有其他动作，只怕会逼急了对方。 齐浩然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个炸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杯毒酒，随时可能发作，真要叫联盟知道他和林满与齐浩然私底下有合作，那他们两个肯定会被拆骨入腹，到时候一个内奸的名头肯定是脱不掉了。 所以刘大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或者说，齐浩然给出的利益不够大，不值得他去冒这个风险，现在，他反倒希望齐浩然离开了。 林满却很认同齐浩然说的话，私底下劝刘大黑，“我觉得他说得对，咱和朝廷打架是我们大周的事，西夏插手进来谁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我看，我们就帮帮他吧，不就是在附近找一找他们那伙人的踪迹吗？我们也没损失什么。” “你知道什么？齐浩然这是等我们上贼船呢，只怕我们一上去就被绑在上面下不来了。”刘大黑忧心忡忡的道。 第507章 黄雀（一） 刘大黑到底没帮齐浩然，但也没阻拦他，用他的说法是，放任其发展，能不能找到全看他的本事。 林满忧心忡忡了一会儿也放开了，还是玩自个儿的去了，这种操心的事还是交给别人来做吧。 齐浩然被安排进刘大黑的营地，单独领着他那一伙人，可以在怀远县自由出入，营千总惊奇不已，“将军，那些土匪头子是怎么答应的？”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道：“在这里要叫刘当家和林当家，别忘了你现在站在什么地方上。” “是，”营千总微微低头，但还是好奇的问道：“将军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才让他们答应让我们在怀远县自由行走的？” “他们深明大义，知道我们是要找西夏鞑子就答应了。”齐浩然漫不经心的道。 营千总不相信，齐浩然却已经在地图上画了好几个圈，将搜索任务发布下去，齐浩然决定，在怀远县找不到，就让刘大黑随便给他们安插一个身份到别的县城去找找…… 齐浩然正满世界的找潜入进来的西夏兵，而此时，西夏兵刚和一支朝廷的军队交战完毕，将战场清理后从一丛树后面拖出十几具土匪的尸体散落在地，布置完现场后迅速撤离…… 在齐浩然看不到的地方，朝廷大军和土匪的交战正在逐步升温，就连皇帝和朝廷对此都毫无所觉，而朝廷准备的和谈团队已经准备好，只等前线的消息就可以出发。 与此同时，金国与大周的交界线小冲突也不断，情势越发紧张，袁将军与金国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心中警觉，他是第一个发现危机的，将沈牧叫来商议。 沈牧沉吟片刻道：“不如先戒备，等拿到一定证据后再上报朝廷。” 袁将军深吸一口气，明白沈牧的意思，现在朝廷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荆湖南路，只怕不会对此太过关注，而皇帝对金国向来畏惧，从以往的经验看，他们上报不仅不能得到支持，只怕还会被警告，不得与金国军队发生冲突。 袁将军在原地转了几圈，道：“上报朝廷的折子可以延缓，齐修远和其他几位将军那里却要通知一声，让他们早做准备。” 沈牧点头，亲自着笔给齐修远写信。 齐修远也发现最近金国军队动作频频，但因为都是小规模的冲突，他以为是一般的打草谷，所以只叫人留意并保护边境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接到沈牧的信后，齐修远立刻着人开始加强戒备，调整布防。 “金国国内皇权之争刚落幕，他们会在此时兴战事？”荣轩很是疑惑。 “只怕是为了转移国内的注意力。”齐修远沉声道。 “那也不至于拿整个国家来赌博，他们要是输了，我们就可能收回中原这一带。” 齐修远面色沉凝，他可不相信金国的当政者是傻子，“是不是因为荆湖南路的事让他们以为可以有机可趁？” 荣轩道：“可荆湖南路只牵制了二十万兵力，我们北边的兵力可一点也没减少，再者，皇上压根没想与那些土匪死磕，只是打他们一顿就招安，那些土匪也不是傻子，应当不会和朝廷大军死磕吧？” 齐修远心中一跳，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你说荆湖南路只牵制了二十万兵力，我们北边没有一兵一卒被抽调。” “对啊，”荣轩奇怪的看着他，“皇帝不是抽的西南和西北的兵力吗？” 荣轩说到这里一顿，看着齐修远渐渐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道：“你是说……” 齐修远脸色沉凝，坐在椅子上眼色深沉，“虽然只是猜测，但一定要将此事告知袁将军和守卫西北的各路将军，让他们加强防范。” “那皇帝那里……” “先不用上报，我们没有证据，上报也没用，叫人留意荆湖南路的消息，浩然在那里，说不定会有所发现，一有信件，即刻传送上来。” 荣轩点头应下。 在各方都在朝自己的目的努力的时候，齐浩然派出的一队人终于找到了朝廷大军，将屠村惨案和齐浩然的推测告诉了领兵的将领，希望他们能派出一队人出去接应齐浩然他们，并尽力寻找潜入大周的西夏兵。 不过此事并没有引起朝廷将领的重视，他不过是列行公事的见了那营千总一面，在他看来，西夏兵潜入荆湖完全是无稽之谈，要知道西南边还有一个贵州和云南呢，想要穿过这两个地方，避过朝廷的耳目到这里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觉得这完全是齐浩然邀宠的手段，所以只把齐浩然的人丢给底下的人安排，对于齐浩然的去向并不关心。 齐浩然高估了朝廷大军的将领，同样也高估了朝廷的大臣和皇帝的见识，他发给皇帝折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皇帝的手上，其上着重点明了西夏兵潜入荆湖南路的事实，并明着说西夏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但皇帝只看过就算，朝廷中的大臣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一致认为齐浩然是想多了，最近荆湖南路的捷报不断，皇帝实在没心思看这种折子。 因此折子几经转折被人抄录后送到秦相和严太傅的手上已是第二天傍晚了。 秦相将折子来回看了两遍，叹气道：“我大周危矣。” 秦相的幕僚问道：“那相爷，要不要劝说皇帝一番，让他对西南西北多加关注？” 秦相摇头，“皇上此时对我疑心颇重，此事暂时缓一缓，西夏纵然狼子野心，我大周八十万大军也不是摆设。” 严太傅也拿着折子忧心忡忡的道：“齐浩然所报只怕是真的。” 严渡问道：“那父亲，我们要不要上折提醒一二？” 严太傅点头，“你再多找一二同僚，人多了才能引起皇上的重视。”不过严太傅并不报多少希望，皇帝此时正得意洋洋，只怕听不进其他的声音。 严渡是清流，从不结党，此时被老爹叫多拉几个官员上折子，一时心中苦恼，将自己交好的官员全都扒拉出来，最后一一去拜访，但最后愿意随他上折子不过五人，严渡觉得这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就想到了齐丰和范思文。 第508章 黄雀（二） 严渡想了想，先去找了范思文，希望明天的早朝他能够随折一份，就算是给他外甥的一点支持吧。 范思文正想缓和与儿子的关系，闻言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这事也不是很大，随折就随折吧，所以就答应了。 而齐丰那里他考虑了半响也同意为他儿子随折子一封。 严渡奔跑了半天，最后算上范思文和齐丰的友情赞助，愿意相信齐浩然的竟然只有七八个人，这个比例在几百个大臣中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也就因为是严渡上折才引起了一点涟漪，但也只是一点涟漪，很快就被荆湖南路传回来的捷报盖过了。 倒是秦相在严渡出列让皇帝注意齐浩然提出的问题时站出来附议了一句，不仅是严渡，就是其他大臣也惊疑不定的看着秦相，眼睛不停的在他和严渡之间来回。 看着眼神晦暗的皇帝，脸上同样惊疑不定的严渡，秦相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他不过是见蠢臣太多看不过眼，加上提防西夏也符合他的利益才站出来的。 结果蠢材就是蠢材，一句话而已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因为附议的大臣太少，皇帝本身又对秦相忌惮不已，所以此事就这样莫名的搁置下来了，但范子衿却通过范思文知道了这件事，他这时才发觉他竟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收到齐浩然的信了。 穆扬灵亦是，那些大臣不相信齐浩然，她和范子衿却是相信的。 范子衿此时正打算在江南商场大干一场，反正齐浩然也没危险，就过问了一句就丢开手不管了，让穆扬灵在齐浩然再惹祸，或是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再去找他。 穆扬灵抽抽嘴角，齐浩然在范子衿心里是多不靠谱啊。 范子衿对打仗的事不感兴趣，穆扬灵却叫人找来一份详细的荆湖地图，每天研究一下，看是否能在地图上猜到齐浩然的行踪。 西夏兵是从云贵潜入荆湖地区，所以祝良就把云贵的地图也给穆扬灵送来一副。 这些都是军用地图，穆扬灵见了微微挑眉，看了低垂着头的祝良一眼，知道他多半是掌握了齐浩然留在临安府的势力，不然这种军用地图他必定拿不到手。 穆扬灵也没多问，挥手让他退下了，这让祝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四奶奶问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虽说他可以不说或推到四爷的头上，但这势必会惹得四奶奶不喜，或是让四爷和四奶奶生隙，以四爷宠妻的势头，到最后吃苦的必定还是他。 可他要是实话实说又犯了忌讳，回头四爷只怕会疑心他，他的前程也完了。 像四奶奶这样一句话不问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穆扬灵把地图铺在房间的榻上，有时间了就看一眼，小宝现在已经会走会跑，他现在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来找弟弟玩，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张着手要弟弟，恨不得就长在昭华院了，他蹬蹬的跑进来，看到四婶娘又站在榻前看那些图图，而小弟弟则自己睡在榻上的一角，正掰着腿努力的吃自己的小脚。 小宝也不理四婶娘，直接蹬蹬的跑过去努力踮起脚尖去看弟弟，见他努力的把脚往嘴里塞，就“啊啊”两声去拍他的手，想要他放开。 小宝的乳娘王嬷嬷见状忙去扯他的手，低声道：“二少爷，可不能打三少爷的手，要好好和三少爷说话。” 穆扬灵闻言抬起头来，对小宝笑道：“小宝，你又来找弟弟玩？” 小宝闻言就咧开一口白牙，笑着去拉弟弟的手，喊道：“熊，熊！” 穆扬灵额头上滑下三道黑线，想了想道：“小宝，这是弟弟，不是熊，他现在还没有取小名，等你四叔回来你再问他叫弟弟什么。” 小宝不乐意了，扯着弟弟高声“啊啊”的叫着，然后大声喊道：“熊，熊……” 正进门的李菁华“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看你以后还乱说话吗，明明知道孩子记性最后，你还总是在他跟前‘熊孩子，熊孩子’的教训孩子，现在知道错了吧？” 穆扬灵无奈，“谁知道小宝会记得这么劳？就是一个称呼他能记到现在。” “赶紧给三儿取个小名吧，不然小宝能一直记着这个名字。”李菁华上前把儿子抱上榻，让他跟弟弟一起玩。 “我也想赶紧给他取个小名，但齐浩然特意说过要把名字留着等他回来取。” “他这得多久才回来，信也没有一封，只是取个小名而已，能耽误他多大的功夫？他要是重视三儿，以后取大名的时候再郑重一些就是了。”李菁华边劝边道：“东府那边不说，却一天一趟的过来问三儿的名字，说取出来大家也好称呼，你要是再不给孩子取名字，只怕公公就要代劳了，你见谁家的孩子出生都快满月了却连小名都还没有的？” 穆扬灵蹙眉，“要不就叫小熊吧。” 李菁华瞪了她一眼，“这也太敷衍了，你还真打算以后人家叫他熊孩子啊？” 三儿一生下来身体就壮实，嗓音洪亮，在经过三天的睡觉，又吃饱喝足后，他的精力无限旺盛，虽然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个在睡觉，再除去两个时辰在吃喝拉撒，剩下的时间就是折腾穆扬灵和下人们了。 他一定要让人将他抱在怀里四处走动，不然必定嚎啕大哭，就算身边丫鬟婆子不少，穆扬灵七八天的时间依然瘦了一大圈，有一天三儿又闹，穆扬灵简直是有气又委屈，一下子就把他从婆子的怀里夺过去，一边轻轻地拍他的屁股，一边骂道：“熊孩子，真是熊孩子，跟你爹一样的熊。” 当时小宝正在一旁，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弟弟，听到四婶娘不停的念叨这个，他就记在了心里，再见弟弟的时候，小宝就不愿意再叫弟弟，而是固执的拉着他的手叫“熊”，其实穆扬灵觉得小宝是想学她叫“熊孩子”的，但因为年纪太小，“孩子”两个字怎么也发不出音来，所以只能叫“熊”。 本来穆扬灵只是顺口那么一说，现在“小熊，小熊”多叫了两声，却觉得还不错，“谁说这是熊孩子的熊？我们三儿取的是黑熊的熊，寓意健健康康，和熊一样身体健壮。” 穆扬灵边说边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笑道：“等他爹回来，他要是不喜欢再给他换一个就行了，我们先叫他小熊。” 李菁华垂下眼眸念了两声，叹气道：“做母亲的也不过是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这个小名的确不错。” 她拉了拉儿子的小手道：“小宝，小弟弟现在有名字了，以后就叫弟弟‘小熊’明白吗？” 小宝踮起脚尖去扯弟弟的小被子，喊道：“熊，熊……” 穆扬灵顿时满脸黑线，看着兴奋的小宝和懵懂的儿子，开始怀疑她取的这个小名是不是不太好。 李菁华见了哈哈大笑，起身道：“劳烦你帮我带带小宝，我去袁将军府做客，得到下午才回来。” 穆扬灵把儿子放在榻上，笑道：“嫂子去吧，小宝留在家里让他带三儿。”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沿用儿子的旧称。 “袁将军府上怎么要举行宴会？”袁将军府上一直很低调，这段时间却连着举行两次宴会了。 李菁华笑道：“袁家有两位姑娘要及笄了，正要开始说亲，所以借着老太君的的名义举行了两次宴会，不过也就这几次，听说袁家已经看中了两人，不过是借着宴会打探一下对方的人品罢了。” 穆扬灵点头，送李菁华出门，才回转身子就听到丫鬟们惊叫一声，穆扬灵冲进去，就见她儿子正冲天撒出一条水龙，水龙划出一条弧线准确的落在不远处铺散的地图上。 丫头们大惊失色，冲上去就要抢救地图，穆扬灵赶忙阻止她们，“住手，不准动地图。” 这虽是军用地图，但比例并不大，因此有许多的地方上面都没有，穆扬灵这几天对照着齐浩然以前的笔记和一些游记，才在地图上添了一些东西，上面墨迹还没干，许多的东西也还没添上，她可不敢让人动。 她扭头看着因为撒了一泡尿而舒服的在榻上踢腿的儿子，无声的“啊啊”叫了两声，道：“将三少爷和二少爷抱到偏屋去玩。” 小宝正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弟弟，然后扭头去看四婶娘的图图，见四婶娘没注意到他，忙把嘴巴闭上，缩着脖子窝在丫头姐姐的怀里不敢动了。 刚才是他哄着弟弟嘘嘘，弟弟才撒尿的，但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穆扬灵已经完全不去在意两个孩子了，而是拿着棉布去抢救她的地图，一边抢救一边痛心疾首，当她小心的用棉布将西南一个角落的水渍吸收干的时候，她的脸色突然就沉凝了下来，目光微沉的看着那个小角落。 她用手轻轻的抚摸其中的一个小点，道：“这个点是一直存在的吗？” 立春见穆扬灵浑身冒着寒气，就心惊胆颤的道：“应该是吧，奶奶的地图我们谁都不敢动的。” 穆扬灵就忍不住用手指甲扣住地图上那几不可见的一点。 第509章 黄雀（三） 穆扬灵心有些发慌，齐浩然虽将近一月没有信件回来，但整个荆湖南路都在打仗，他又要躲避土匪的追击和查探潜入大周的西夏兵，为了不暴露行踪，不联络也是有的。 齐浩然其他的地方不行，但在打仗上却是好手，她从未怀疑过他在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她从未担心过他。 临安是都城，应该说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可看着地图上的这个小点，想到齐浩然上的折子，西夏兵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潜入大周收集信息或挑乱官兵和土匪，让他们混战消耗国力而已？ 穆扬灵知道自己的脑洞开得有点大，但她就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觉得临安都变得不安全起来了。 但她知道，这种直觉上的事情只怕无人相信，齐浩然要是在就好了，就算他觉得扯，也一定会相信她的。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收起来，有些心烦意乱的摊开笔墨，假设临安发生战事她要怎么保护家人，特别是两个孩子…… 涂抹了一上午，穆扬灵将纸上有些乱的注意事项和要准备的东西记下就把稿子毁了。 而奶娘们也抱着两个孩子过来，奶娘将三儿抱给穆扬灵，“四奶奶，三少爷有些饿了。” 穆扬灵就抱了儿子进内室喂他喝奶，看着有些急切的儿子，穆扬灵轻轻地划了划他的脸，轻声笑道：“好孩子，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娘会保护你的。” 小宝也在喝奶，两个孩子吃饱喝足后都有些犯困，穆扬灵就把兄弟俩放在小床上一块儿睡觉，让丫头们注意看着，别让他们压到就转身吩咐立春让人去把祝良找来。 穆扬灵半靠在榻上午睡，祝良到的时候已过了正午，穆扬灵道：“我有些东西要你准备，你先将手头上不太重要的事放一放，还有，两位少爷身边也要多配几个人，你回头找几个信得过且有些功夫底子的婆子丫头放在他们身边，庄子里的安全要每三天检查一次……” 祝良一惊，这是出了什么事，竟如此大的动作。 穆扬灵没有解释原因，一来，她是主子，只需下令就好，二来，说了只怕会更惹人怀疑，所以干脆就不说。 而且，她的危机感更多的是来源于直觉，这是不能作为证据存在的。 那个小点只是个小峡谷，通过那里可以直接从西夏进入大周，而那里往外百里都是人烟稀少之地，想要掩藏身形很简单，可那只是个峡谷，最要紧的是两边地势都有些险恶，那地方又一直存在，从未发生过从那里进军的案例，可穆扬灵看到那个小点时就是心中剧跳，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抽空了，身体有些漂浮，口干舌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穆扬灵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但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有危险，很危险！ 福至心灵的，穆扬灵就想到了齐浩然的那封折子，她知道这种事很玄幻，不说其他，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只怕她自己都不信。 穆扬灵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她就做了这些安排，本来还有点担心她一点解释没有就调整这么多祝良会质疑，谁知道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全都恭敬的应下了，还紧张的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的吩咐。 穆扬灵想了想道：“其他的暂时没有了，你先去安排吧，这些事先别告诉大奶奶，回头我再与她说，”穆扬灵沉吟了一下，道：“在大奶奶身边也安排两个会功夫的婆子吧，这样方便些。” 祝良应下。 祝良只当穆扬灵是得到了什么机密消息才如此安排的，至于不告诉大奶奶，他应承的没有一点压力。 在来之前，将军就提过，他主要听四爷和四奶奶的命令，他知道，将军对四奶奶很信任，比对大奶奶很相信，而他到这边后也主要听命于四奶奶，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菁华是齐修远在京城明面上的代言，但其实她知道，齐修远许多的机密事宜是由范子衿和祝良共同负责的，而从范子衿时常找穆扬灵商量事情来看，穆扬灵显然也是参与其中的，因为当年穆扬灵奔袭急救齐修远兄弟的印象太过深刻，让她对这件事很淡定，对她并没有介怀。 见她这两天经常招祝良进府说话也只当他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机密事要做，她也不多问，但没过两天，祝良就给她送来两个婆子，就连小宝身边也多加了两个婆子并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 那四个婆子俱三十来岁，都梳着妇人头，穿着灰扑扑的衣裳站在角落里几乎可以忽视掉，而那两个姑娘年纪却大了一些，特别是在小宝身边，而且她们明显连最基本伺候人的活儿都不会干，李菁华忍不住蹙眉。 她扭头对文翠道：“先把四位嬷嬷和两位姑娘安排下吧，我去和四奶奶说说话。” 文翠应下，将六人请下去。 等到了穆扬灵这里，李菁华才发现三儿这里也多了两个婆子并两个年级很大的丫头。 李菁华将人遣走，这才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想起给我们配这么多婆子？” 穆扬灵眉宇间有些疲倦，道：“这也是为预防万一，这些人都会些拳脚功夫，祝管事费了大力气找来的，嫂子先用着吧，有她们跟在孩子们身边，我也放心些。” 李菁华垂下眼眸，她的身边都是她的人，若是贸然插进两个人来…… 穆扬灵并不知道李菁华的顾虑，只是叹气道：“四爷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菁华闻言笑道：“你们两个也太黏糊了些，之前打仗，他也三天两头的给你写信，这次不过二十来天没信你就急成这样了，你大哥还两个月都未必会给我写一封信呢。” 李菁华说完恨不得咬舌，这句话说出来太有歧义，反倒像是她在抱怨丈夫对她不够亲近似的。 一向敏感的穆扬灵却没发觉，甚至盯着手中的茶杯有些发呆，李菁华微怔，反而对穆扬灵在她和孩子身边安排人的举动释怀了，或许真的是出事了，不然阿灵何至于如此失魂落魄？ 李菁华张了张嘴，很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她一向聪明，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告别时只说会把她送来的人安排好。 穆扬灵点头道：“嫂子出门一定要把那两个婆子带上，小宝那里也不要离身。” 李菁华应下了，文翠却有些不忿，无人的时候和李菁华低声抱怨道：“四奶奶插手也太多了，插人本就犯忌讳，她怎能如此明着往奶奶和少爷身边安插人手？” 就算是嫡亲的婆婆，在安插人手之前也要问一句当事人是否同意吧，穆扬灵不过是李菁华的妯娌，还是弟媳，身份要低于她。 “闭嘴，”李菁华低声呵斥她，道：“她哪里想有这么多，这样的话不要叫我再听到。” 文翠略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奶奶，虽说四奶奶在后宅之事上有些单纯，但这的确是犯忌讳的事，身边时刻跟着两个不是自己的人……” “你以为那两个婆子就是四奶奶的人吗？”李菁华淡淡的反问，文翠一顿，瞪大了眼睛，李菁华就叹气道：“放心吧，她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些人放在身边利大于弊。” “可若是以后四奶奶动了心思……” “那时我若是还不能将人收服掌握那就是我技不如人了，”李菁华淡淡的道：“在临安城里，只有我们俩妯娌能相依为命，能守护孩子，若是我们还闹矛盾，那就是上赶着找死了，所以这些话不要再让我听到。” 文翠低头应下。 李菁华叹气一声，要说心里完全无怨是不可能的，以前还罢，齐修远不信任她，她能够理解，毕竟她也不能完全信任丈夫，而且当时她没有孩子。 但她现在生下了孩子，这就意味着她拥有了彻底融入齐家的契机，齐修远也的确因此给了她许多权利，和她说了许多她之前不知道的机密事，但和穆扬灵所知道的相比，她知道和涉及的还是太少了。 穆扬灵在没有生下三儿之前就很得齐修远兄弟的信任，许多事情都会告知她，甚至与她商量，因为知道她和齐浩然青梅竹马，她父亲又是丈夫的属下，且她可能从小就涉及他们兄弟的机密事宜，所以她并不嫉妒抱怨。 但她生下长子都一年了，她在齐修远的心目中依然比不上这个妯娌，要说心中一点怨也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她总会告诫自己，现在时间还早，等久了，信任自然会增加的。 好在穆扬灵这个妯娌外事上精明，在内宅之事上却有些心机不足，倒让她们相处起来不错。 李菁华心思转了转，就呼出一口郁气，算是想通了，她亲自见了送来的四个婆子和两个丫头，敲打一番后又施恩，然后就收用在自己和儿子身边，至于收服她们，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自然得慢慢来。 第510章 黄雀（四） 穆扬灵把小熊抱在手上颠了颠，笑盈盈的道：“好小子，这是又胖了吧？” 小熊冲着母亲就吐了一个泡泡，然后伸手去抓她的头发，穆扬灵头微微一撇，笑着逗他，“抓不到呢。” 小宝站在地上，看到婶娘和弟弟有说有笑，就抱住穆扬灵的腿使劲儿的往上爬，想要看弟弟。 穆扬灵就往榻上一坐，将小宝抱上来让他看，看到白白香香的弟弟，小宝满足了，抓住他的小手和他说话。 一开始还能吐出“弟弟”或“熊”两个词，到后面拿着玩具玩开了，小宝话也说不清楚了，开始用自己孩儿国的语言叽里咕噜的和小熊说话，边说边甩着手上的玩具逗他。 小熊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哥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他，不时伸手要去抓他手上的东西。 穆扬灵就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正想叫人把两个孩子围起来让他们自己玩，耳边就突然听到一些响动，穆扬灵抬起头来，看向外面。 立春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头的丫头正坐在廊下做针线，就好奇的问道：“四奶奶怎么了？” 话音才落，立春脸色就微变，她也已经听到了喧闹声，并且那股喧闹声越来越响，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立春惊疑不定，谁敢在后院如此大声的喧哗？ 穆扬灵挥手道：“你出去看看。”转身却把两个孩子的乳娘和贴身丫头叫来，道：“看着少爷们，寸步不离。” 又让保护两个孩子的婆子和丫头也过来守着孩子，穆扬灵这才起身站到了门口，不一会儿喧闹声就到了院门口。 整个昭华院都被惊动了，丫头婆子们都跑出来拦在穆扬灵跟前，神情中都有些胆怯，她们与昭华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这次闯进来的是谁，她们除了要尽力护住主子没有其他的选择。 穆扬灵并没有拦着下人拦在自己跟前的举动，她正好奇的看着外面，她很想知道闹到她这里来的是谁。 推开院门的侍卫统领一抬头就和站在门口的穆扬灵对上了目光。 侍卫统领脸色沉沉的看了穆扬灵一会儿，这才垂下眼眸不顾家丁的阻拦上前，穆扬灵挑了挑眉，这是宫里的人？ 侍卫统领握拳行礼道：“见过齐恭人，在下是皇宫左侍卫统领，奉旨前来办差。” “不知大人要办什么差，竟然要到后院来？” 侍卫统领只当没听懂穆扬灵的讽刺，道：“在下奉命前来请齐夫人与齐恭人进宫陪伴皇后，皇后近来身体不适，很想找几位夫人说说话，但想到夫人与恭人还有幼子要抚养，因此特许夫人和恭人带两位少爷进宫，特命在下前来护送。” 穆扬灵身后的立春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是要被押送进宫当人质？ 穆扬灵心中亦是一紧，面上却毫不变色的道：“既是奉旨前来，我们自然会照办，只是我嫂子今早出门去了，请容我安排人去请她回来，且孩子们要进宫也多有不便，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大人不介意多等一等吧？” 侍卫统领看着手握剑柄，一直虎视眈眈的护卫，很想快点将人带回皇宫好完成任务，但也知道态度不能太过强硬，而且齐李氏的确不在府里，他微微点头，抱拳道：“在下倒是能宽容一二，只是宫里催得紧，还请齐恭人动作快一些。” 穆扬灵含笑点头，转头随手招来一个小丫头，道：“你去找个车夫，赶紧去把大奶奶叫回来，就说家中有急事。” 又招手叫来王妈，当场吩咐道：“快叫人把两个少爷的东西收一收，惯常用的都不要落下，王妈只怕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王妈应下。 穆扬灵这才转头吩咐家中护卫道：“请几位大人去前院坐坐吧，我们这儿收拾好东西再派人去通知你们。” 侍卫统领却笑道：“不敢劳烦齐恭人，我们就在院子里门房里坐着就好，恭人有需要帮忙的也只管使唤。” 他可不敢让穆扬灵他们离开他的视线，虽然知道他们逃跑的可能性很小，但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穆扬灵也不强求，让护卫带侍卫们坐在门房里喝茶，转身进屋去安排，“去通知文丝，让她马上收拾好大奶奶的衣物和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带上，谷雨，我这边你来收拾。” 穆扬灵顿了顿，道：“去问问那侍卫统领，我们这里带两个丫头，但两位少爷身边却是要带多一些人的，奶娘并伺候的人可不能少，问问他们，最多能带几个。” 立春忙出去，一会儿进来道：“四奶奶，问过了，您和大奶奶只能一人带一个，但两位少爷却能带多一些人，每人不超过六个就行。” 穆扬灵立马道：“那就每人身边都带足六个。”她将会功夫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都安排进去，剩下的两个名额则是奶娘和一个贴身的丫头，这样一来，孩子的舒适和安全都能保证了。 穆扬灵将王妈和谷雨留下，道：“院子里的事我就交给你们了，我和大奶奶走后，你们紧闭院门，轻易不要出去，也不要与吴氏她们发生冲突，尽量忍着，忍不下去就找个机会杀鸡儆猴，震慑一番，总之我们不在的这段时日我们的院子一定不能乱。” 王妈和谷雨应下，王妈压低了声音问道：“四奶奶，要不要想办法通知庄子那边？” “不用，那边我自有安排。”刚才去通知李菁华的小丫头并不单单只是出门通知李菁华，这样的情况也在她的突发状况之内，一旦出现，被她选中的小丫头会找到专门的车夫送她。 而车夫才是将消息传递出去的人，现在，只怕祝良的人已经拿到了车夫传出的消息，只希望他能够稳住局势，不要乱，只要庄子安全，她和李菁华才有带着孩子逃出去的资本。 “让人收拾两套轻便一点的衣服带上，”低声和立春道，“大奶奶那里也要如此收拾，快去吧。” 立春脸色微白的应下。 穆扬灵等人走了，这才拿出自己最常用的那把匕首绑在腿上，将裙子放下掩藏好，这才起身出去。 第511章 黄雀（五） 李菁华脸色有些苍白的被人护送回来，见东西已经收拾好，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 穆扬灵微微摇头，“什么都打听不到。” 前来的侍卫显然事前得到过嘱咐，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们。 侍卫统领上前道：“齐夫人，齐恭人，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穆扬灵和李菁华相视一眼，微微点头，转身抱过小小的儿子护在怀里往外走。 齐家的人早就避开，不仅吴氏等人不见踪影，就是其他下人也避得远远的，李菁华心微寒，毕竟是一家人，如此大的事竟连面都不见？ 李菁华看向穆扬灵，见她脸上淡然，不知是该赞她心胸宽大，还是说她冷情冷性。 穆扬灵从未将吴氏他们当家人过，趋利避害本就是人的本能，所以她不觉得吴氏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对，说到底，她还是没融入古代那种大家族思想中。 一行人上了马车，被一队侍卫护送着往皇宫而去，这一次，他们的马车直接进入皇宫，不用步行进入。 马车一直到第二道门才停下，而那里早停了两辆软轿，显然是等她们的。 穆扬灵微微挑眉，没想到这次进宫的待遇这么高，她对李菁华微微点头，各自抱着孩子坐上去，她们带来的丫头婆子紧随在轿子两侧，护送的侍卫并没有离开，而是与抬轿的太监一起护送她们到坤宁宫。 坤宁宫的主管太监魏公公守在门口，看到软轿落下，忙扬起笑脸上前，声音微尖的笑道：“齐夫人和齐恭人来了，袁老太君和袁夫人正巧也在殿里，杂家伺候两位进去。” 李菁华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魏公公了。” 李菁华把小宝交给身后的奶娘抱着，走在前面，穆扬灵则自己抱着孩子微微低着头沉默的跟在后面。 坤宁宫里很热闹，不仅袁老太君和袁夫人在，袁夫人的两个儿媳并两个孙子也被带进宫了，袁夫人和李菁华关系不错，看到她们进来就微微点头一笑。 李菁华不敢回应，紧走两步上前拜倒，听到皇后叫起后才起身看向袁家那边，笑道：“没成想太君和夫人也进宫，倒是巧了。” 袁夫人看向座上脸色苍白，有些病态的皇后，笑道：“听闻皇后身体不适，老太君忧心，所以带着我们几个晚辈进宫来看看。” 皇后勉强一笑，眼露悲伤的道：“我的身体只怕不好了，倒要累得你们进宫侍疾。” “这是臣妇等应当做的。”李菁华和袁夫人忙应道。 一个女官从外面进来，躬身道：“娘娘，晚晴殿已收拾好了，齐夫人和齐恭人可以搬进去了。” 皇后就挥手道：“既如此你就带齐夫人和齐恭人去吧。”她扭头对李菁华叹道：“我精神有些不济，今儿就不多留你们了，要我说，我的身体只叫太医调理就行，很不必要将你们叫进宫来侍疾。” 李菁华忙表示能进宫侍疾是她们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和皇后寒暄了两句后才恭敬的袁老太君及袁夫人告辞离去。 袁夫人见李菁华他们都下去了，也起身告辞，这一次皇后没有再留人，让女官带袁家人去他们住的宫殿。 从头至尾，袁老太君都不发一语，皇后也并不怪罪。 等殿里只剩下一个贴身女官时，皇后才松下心中的一口气，倒在后面的椅背上。 红梅忙扶住皇后，给她喂水，皇后喝了一口热水，感觉缓过劲儿来了，这才微微挥手道：“没事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红梅略微不满的道：“袁老太君也太拿捏身份了，不过是一臣妇，却一直给娘娘脸子瞧。” 皇后喜怒不辨的道：“她不是给我脸子瞧，她这是在给皇帝脸子瞧呢，不管他们，只管让他们闹去吧，我又没有儿子，这些与我什么相干？” 红梅不由低下头，“娘娘，您还有大公主呢。” “她连儿女都有了，哪里还需要我操心？”皇后今天见了不少人，实在是疲惫不堪，所以回到内室后就躺在床上不动了。 晚晴殿距离坤宁宫不远，应当算是它的附属宫殿，虽是附属，但却其实也不小，正中五间大房，还不算左右两厢的厢房，这里应该是嫔妃住的地方，但皇帝的妃子并不多，所以依附在坤宁宫这边，故这边的房屋从未有人住过。 她们带来的人忙选好房间进去，女官带来十来个宫女太监，接下来就由他们伺候穆扬灵他们，而他们带来的人只做些贴身的活儿。 李菁华就和女官打听袁家的事，“给皇后娘娘侍疾，袁老太君也要留在宫里吗？” 女官笑道：“是，袁家就住在晚晴殿不远的淑媛斋，齐夫人若是闷了可以去串串门，您若是想去御花园逛逛只要与宫女或内侍说了，他们会安排的。” 听着哪里像是侍疾，反倒像是来宫里小住游玩的，不仅李菁华，就是穆扬灵都认不出诧异。 女官好似没发觉似的，还体贴的提及好几处好玩的地方，让她们缺什么东西只管说，至于皇后那里，需要侍疾会着人来叫她们的。 等人走了，李菁华才松了一口气，对穆扬灵道：“只怕是出大事了，皇上这是把掌握兵权的袁家和齐家都叫进了宫里，也不知是关内出事，还是边关出现变故。” 穆扬灵垂下眼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并不太确定，她道：“既然女官说可以出去走动，嫂子不如到袁家那里走走，袁老太君年纪大，声威重，我们过去请安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菁华微微点头，“但也不好做得太过急切，先收拾东西吧，等下半响我再去看看。” 李菁华看向正好奇的在屋里跑动的儿子，又看看只会自己吐泡泡玩的小熊，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请求的话来。 穆扬灵一直在看着她，见状瞬间明白过来，她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嫂子放心，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动的了小宝，小熊在，小宝就一定在。” 李菁华眼睛微湿，抓紧穆扬灵的手哽咽道：“好妹妹，大恩大德嫂子也不多说，以后，嫂子用这条命还你。” 穆扬灵乐观的道：“嫂子别生生死死的，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呢，别自个吓自个。” 第512章 黄雀（六）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放在榻上，让他们一起玩，立春小心的避开外面的耳目，低声道：“四奶奶，要不要想办法向外面传递消息？” 穆扬灵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要自作主张，我们只需安心的在宫里住下就好。” 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就贸然往外递消息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李菁华下午独自去袁家所住的宫殿看望袁老太君，这才知道被接进宫来侍疾的不仅是他们两家，还有其他三家武将的家眷，他们无一都是手握十万以上大军的兵权。 其中，袁将军和齐修远因为手握重兵并远离江南被重点照顾，他们两家被安排在坤宁宫的附属宫殿，其他三家却也被安排在后宫里住下，全都是用的为皇后侍疾的借口。 但进宫来的不仅有女眷，关键是还有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太太，显然，这两类人才是主要人质。 妻没了可以再娶，但男人对血脉一向比较看重，除非真的是冷血的野心家，不然少有放弃自己儿女的，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他们的母亲。 要是他们连母亲妻儿都能放弃，皇帝就不得不赞他们一声够心狠，但这样的人，愿意去追随的必定很少，从一开始对方就输了。 当然，皇帝以臣子家眷为人质的举动同样会让人诟病，但他有资本任性，作为臣子的你有吗？ 将人质扣押在皇宫中，皇帝心安了不少，他传令下去，务必要照顾好进宫侍疾的官眷，他们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办到的全都答应，只要不往外传消息和出宫就行。 袁将军至孝，袁老太君在宫里，只要她好好的，袁将军必定不敢有什么动作，至于齐修远，他虽没有老娘了，但年纪这么大才有第一个儿子，想来也很重视。 皇帝对于齐丰和齐修远的感情不睦表示了一下惋惜，不然他把齐丰扣住肯定能多一些把握。 而在宫外的齐丰此时又是愤慨又是庆幸。 愤慨他在他儿子那里地位竟如此之低，连当人质的资格都没有，庆幸的是他不用当人质…… 外面因为突然而起的战事而乱成一片，又因为皇帝的举动而波涛暗涌起来，皇宫完全和外面隔绝开来，但两天过去，她们还是陆续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朝廷大军与土匪交战日益激烈，双方均损失惨重，就在皇帝派了招安官员出去还未到达荆湖南路的时候，一队土匪射杀了领军元帅，群龙无首之下，军队大乱。 土匪乘机攻城略地，与此同时，西南，西北边界告急，西夏大军压境，在皇帝收到八百里加急时，对方已经攻占了五座县城，皇帝刚觉得揪心，北边又传来急报，金国大军压境，竟然也要大范围犯边，袁将军和齐修远已商议好共同抵制金兵。 这让本来打算调派齐修远回来的皇帝打消了主意，烽烟四起，战火似乎一夜之间就燃遍了整个大周，皇帝愁得眉毛都白了。 之前有多志得意满，现如今他就有多后悔。 他本以为他杀了秦相的那些手下嫁祸给土匪，可以借此将秦相的势力拔除，还能趁机派出大军镇压那些总是剿灭不尽的土匪，以此彻底掌控荆湖南路，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他成了要被黄雀捕杀的螳螂。 现如今他已经看不透当初他做的这些事情里是不是也有西夏和金国的手笔在，他只知道，现在他内外交困，半点疏忽不得，否则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皇帝的头发一夕之间就白了一半，看着烽烟四起的国家头一次后悔当初的冲动。 但再悔他也得撑下去，总之，大周不能在他手上亡国，否则，他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这时候皇帝最害怕的就是手下的大将也反了，所以没办法，只能把这些武将的家眷请进宫来。 皇帝并没有对家眷隐瞒消息的意思，他陆续让人把外面的消息放给这些官眷，不过是想争得她们的支持，希望她们能写信给在外领兵的将领，让他们安心在外带兵，为国效力。 皇帝本想一天给一点消息，然后哭诉一下自己的苦衷，最后再让她们写信，但情况很不容乐观，丢城败战的消息他每天都接到，不仅是边关，还有国内的叛乱已经从荆湖南路蔓延出来，再不阻止，整个江南都会被卷入反叛战乱之中，皇帝没办法，只能在两天内将所有的消息透露给那些家眷，希望她们能为国考虑，鼓励自己的儿子或丈夫替他守住江山。 皇帝觉得，城池丢失得这么快，除了他们遗失战机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武将们不肯尽心，不然八十万大军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而现在，他的金牌和圣旨用处已不大，只能寄希望于家眷的家信，希望他们能顾念亲人，为国效力。 皇帝通过皇后传达了这个意思，所有人都看向袁家那边。 五位武将，到现在为止，袁将军掌兵已过二十六万，齐修远掌兵十五万，其他三位将军都只堪堪到十万，加上袁家声威极重，大家几乎都是看袁家的意思行事。 皇后也看向袁家那边，微笑道：“老太君有多久没与袁将军写过信了？趁此时机前去问候一句也是好的。” 袁老太君垂着眼眸，淡淡的道：“多谢皇后关心，只是老婆子我不识字，从未给他写过信，皇上要是给我儿传信，帮我捎两句话就行。” 皇后笑着看向袁夫人，似笑非笑的道：“皇上传的那是圣旨，只怕不便与老太君传话，不过袁夫人给将军写信的时候大可以替老太君捎上，到时候朝廷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去，过不多时袁将军应该就能收到了。” 皇后担心袁老太君再次拒绝让她下不来台，就笑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写信吧，一会儿我再派人去取。” 大家看了袁老太君一眼，皆垂眸退下。 大家站在宫殿门外，看向淡然的袁老太君和袁夫人，很想上前打探一番，但在宫女和内侍的虎视眈眈下，到底没敢上前。 李菁华也只看了袁家那边一眼，就扯了穆扬灵离开。 第513章 写信 看着摆在桌上的笔墨，李菁华叹气一声，问道：“这信我们是写还是不写？” “写，”穆扬灵斩钉截铁的道：“而且现在就写。” 李菁华微微蹙眉，穆扬灵笑道：“嫂子，大哥是臣，他守卫大周是职责所在，皇上又不是让他做什么不义之事，我们为什么不写？” “可被人扣押在宫中，又逼着写这些信难免有些恼火。” “就当是来宫中免费游玩一段时间呗，”穆扬灵将纸摊开，道：“嫂子多写一些小宝的趣事吧，这样大哥虽没见到小宝，但看了信也当是看到了。” 李菁华执笔开始写信，小声的问道：“袁老太君会写吗？” “她会不会我不知道，但袁夫人是一定会写的，”穆扬灵眉头微蹙，其实她对袁老太君与皇帝皇后的对抗很不赞同，那样不仅让皇帝更猜忌袁家，也让她们的处境更危险，包括远在边关的袁将军。 穆扬灵心中再对皇帝不喜，这种时候也绝对不会明面上去触犯他的底线，因为那是找死的节奏，她有丈夫，有儿子，有父母，有弟妹，是活得够久了才会在皇权至上的当下露出不服管教或造反的节奏。 而袁家的声威和地位太过崇高，袁将军又手握二十六万大军，若是他听号令，皇帝可能还不会如此猜忌，关键是袁将军时常不听朝廷命令，好吧，穆扬灵承认，皇帝的那些命令都太坑大周百姓和自己的军队，作为将领不听命似乎也说得过去，可在皇帝这方面来说，这妥妥就是威胁啊。 由此可知，此时想要降低齐修远在皇帝心中的威胁程度，保护好齐修远和她们及孩子，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用行动告诉皇帝，他们齐家没有威胁，齐修远手底下的十几万大军是听命于他的。 英雄虽然令人敬仰，但扮猪吃老虎更符合效益。 李菁华给齐修远的信照常写了小宝的日常，然后在最后写了几句让他在边关报效朝廷，保重身体之类的，这才收笔。 她把信给穆扬灵看，穆扬灵扫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问题就封了起来。 李菁华忙拦住她道：“你要不要也往上写几句？”李菁华越想越觉得不安，觉得信上一点信息也没露，不知道齐修远读了信后会不会因为掌握的信息比别人少而耽误消息。 但做弟媳的给大伯写信好像有点不太好，李菁华说完又后悔了。 穆扬灵却撑着下巴想了想，道：“这个倒也可以……” 穆扬灵抓起笔给齐修远写信，说的却是齐浩然的事，齐浩然一个月没有消息，她心中焦急，希望他能够派人到荆湖南路去找找，或是和皇帝说说，让他派一队人去把齐浩然找出来…… 现在荆湖南路一片混乱，别是遇到了危险，言辞间一片天真烂漫不懂世事。 但她却又好像装得很懂的样子道：“朝廷有八十万大军，袁将军就手握二十六万，关中也有四十万大军，这其中还不算守卫临安城的十万禁军，那您派出一个营来救四爷应当不会对战局有太大的影响的……”又说小熊还小，还没满百日，连他父亲都没见过，打足了可怜和亲情牌。 李菁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穆扬灵的画风为何突变得这么……天真且无理。 穆扬灵却越写越顺，最后就差逼着齐修远发誓一定要派人去救齐浩然了。 等信晾干后她才把信和李菁华的放在一起封进信封，穆扬灵眼里闪过亮光，轻声道：“嫂子放心吧，不仅大哥和四爷，就是我们也会平平安安的。” 李菁华莫名的心有些不安起来。 下午就有女官过来取信，李菁华看了穆扬灵一眼，就将那封信交给了她，女官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安慰道：“齐夫人放心，这信快马加鞭往边关送去，也就七天就能到了，过半个月您应该能收到回信。” 李菁华笑着道谢。 齐家的信是给的最爽快的，袁家的信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写好，而其他三家见袁家都写了，也纷纷写上。 皇帝将所有的信都看了一遍，最后敲了敲袁家的信，喜怒不辨的道：“发出去吧。” 袁家的信太过简单，只是报了个平安，然后简单的提了一句让袁将军安心守卫边关，虽然内容达到了皇帝的要求，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袁家的情绪不佳，这寥寥几句就是与皇帝做的对抗。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看过其他三家的信件后才拿起齐家的那一份，之所以把齐家的排在最后是因为这封信最厚，一拿到手上就感觉厚厚的一沓。 里面明显放了两封信，皇帝先看了那份薄一点的，只有三张纸，是齐李氏写的，多是写一些孩子的趣事，只在末尾写了让齐修远安心守边，注意安全。 皇帝心气顺了一些，这才像是家书的样子嘛，写孩子更能激起齐修远的父爱，也更能绑住他，皇帝对齐李氏的识时务很满意。 再拆开另一封足有六张纸的信，皇帝就抽了抽嘴角，要不是知道穆氏是齐浩然的妻子，光看这信的厚度，他还以为混了呢。 拆开信一看，皇帝再不怀疑，这人的确是齐浩然的妻子，因为她通篇都在写齐浩然在荆湖南路如何危险，如何艰苦，好似她亲眼所见一样，目的只有一个，让齐修远赶紧派人去救人。 皇后在一旁看到了笑道：“这穆氏倒是单纯得很，进宫后很少出门，出门也很少说话，没想到私底下却有些跋扈。” “只怕是被齐李氏束缚着吧。”皇帝淡淡的将信重新折好。 皇后一想也是，那妯娌两个看着相处得还不错，在外的时候穆氏也全都是看李氏的意思行事。 “那这半封信是不是要扣下？免得让齐将军心中不安。” 皇帝摇头，“为何要扣下？虽说穆氏有些胡搅蛮缠，但齐修远很疼爱他这个弟弟，说不定还真的会为了他求朕派人去荆湖南路找人，到时候他有求于朕，也可以让他在北边多牵制袁将军。” “他手上只有十五万人，和袁家军相差甚多，能牵制得住吗？”皇后担忧的问道。 皇帝则笑道：“放心，若袁家军真要反，齐修远的军队纵然拦不住，但拖延一二是没问题的，信就这么给他们发出去吧。” 第514章 醒悟 可怜的皇帝，他不知道有反心的不是袁将军，而是齐修远。 袁将军虽然高傲，也时常不停皇帝的命令，但此人一心只想着收复河山，报效朝廷，名留青史，是一点造反的念头都没有。 但年轻气盛的齐修远却自有一番雄心，他表现得势弱，也愿意听皇上的号令，但却早几年就在准备造反的事了。 信发到各位将领的手里，众人心中先是一怒，然后就是无奈。 在外手握兵权的将领要把家眷留在京城，这一点他们可以理解，因为就是他们只怕也会这样做，因为放心不下，但要招进宫里住就过分了，这是有多不信任他们啊。 他们为国为君在前线冲锋陷阵，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但现在老娘和妻儿都握在皇帝手里，他们纵然心中生怒也无可奈何。 袁将军也怒，他老娘都六十多了，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惊怒和颠簸，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但再怒，此时金兵压境，他也不得不将全副身心放在战事上，但心中的悲苦压制到极致后难免生怨，袁将军第一次在面上对皇帝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而齐修远收到信后，却是把李菁华的信来回看了两遍，然后面露微笑的摩挲了一下描写小宝的那张信纸，眼中带了些柔意。 荣轩见了安慰道：“孩子呆在皇宫里也好，浩然不是说有西夏兵早潜入大周了吗？那些人若是潜入临安城，对各将领的家眷将是最大的威胁，他们在皇宫虽然做了人质，但安全上也更有保证。” 齐修远点头，“我知道，阿灵的信你看了吗？” 荣轩笑了，颔首道：“看了，四奶奶很机警，这是在告诉我们此时不是时机。” 齐修远压下心中的躁动，点头，之前他和荣轩都心动了，因为这实在是很难得的机会，还是京中传来家眷进宫为质的消息齐修远才冷静下来。 心中虽对皇帝恼怒，却是再没举事的想法了。 此时，齐修远虽然想造反，但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还不是非它不可，因此在妻儿家人有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可以放弃的。 如果当初不是圆慧信誓旦旦的说他将是下一代帝王，并且还是明君，齐修远只怕也不会起那样的心思，他纵然对大周不满，但最后只怕也只能走袁将军的老路，掌兵权，然后封侯，封妻荫子，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名留青史。 也因为他是被人勾出的潜藏的野心，所以这份野心还不是非常的强烈，在需要取舍的时候，他虽然艰难痛苦，但依然会选择家人。 也亏得穆扬灵的信很快就到来，她的信写得直白，又有些幼稚和无理取闹，但熟知她性情和思维方式的齐修远和荣轩却很快领悟过来，穆扬灵是让他们静观其变，以待坐收渔翁之利。 齐修远心里这才好过一些。 荣轩一直旁观他的痛苦，直到他做出选择，看到他选择家人，荣轩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失望在于他到底霸气不足，松一口气却是因为他顾念亲情，还是他原来认识的齐修远，有血有肉的齐修远也许走的不够远，却足以让他放心追随。 齐修远将李菁华的信放到一边，将穆扬灵的信又看了一遍，叹气道：“不知以后是否还有这样好的机会……” 荣轩犹豫道：“如果让我们的死士将人偷出皇宫……” 齐修远摇头，“想要全须全尾的出宫太难了，就如阿灵所说，我们只一心抵抗金兵，听皇上命令吧，先让他放松警惕，今后再图此事。” 齐修远说到这里又笑道：“浩然那小子总是念叨说阿灵的六感很准，她旁观者清，说不定等一等还真有更好的时机呢。” 荣轩点头，“此时起事只怕会成众矢之的，袁将军二十六万大军就在隔壁，而且，金国也在攻打我们，若是此时起事，百姓们也不会谅解……” 这样一想，似乎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是那么难受了，齐修远精神一震，笑道：“既如此，我们就一心抵抗金兵吧，我们据守京兆府，总不能还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丢城失地吧？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四爷那里……” “那小子我倒是不多担心，荆湖南路到处是山林，而只要进了山林，少有他的敌手，逃命更是一绝，不过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既然阿灵特意写了信来求救，那我就求皇帝派出一队人马支援他好了，也好叫皇帝安心。” 荣轩笑着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拟折子。” 齐修远点头，等人走后他又拿起李菁华的信去看他儿子的趣事，也许他该考虑着将此事告诉李菁华了，那毕竟是他的妻子，若有她的支持，就算不能给他增添多少助力，好歹也能让他多放心一些，至少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齐修远考虑着是不是让穆扬灵告诉李菁华一声，让她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好在他们现在有了儿子，李菁华应该不会反对吧。 齐修远拿起笔来想了半响才落笔，因为这些信肯定会被皇帝检查，因此他也没敢明写，只是让李菁华安心，照顾好孩子，替浩然照顾好弟媳和侄子，又让她有事多与穆扬灵多商议，和和气气的…… 而说到穆扬灵的时候，齐修远让她转告穆扬灵，就说他已经上折让皇帝派人找找齐浩然，让她不用太过担心，安心带着孩子，没事可以多看看书，不要出去惹事之类的，齐修远用了特定的几个词语，这是当初他们约定好的，他如此写，就表明他想要将此事告诉李菁华了，而作为与李菁华最为亲近的穆扬灵就是最好的转达人员了。 齐修远暗示穆扬灵，这事不急，可以等他们出宫后再说，只是在她那里先备案，不要忘记就是，她也可以慢慢的向李菁华透露，总之不要在外面露出把柄和异样就好。 信件依然是交给皇帝的信使带走，连着齐修远的奏折，这样也挺不错的，至少信件来往速度快了许多，八百里加急也不是谁都能用，谁都能用得起的。 此时，被齐修远和穆扬灵惦记着的齐浩然正狼狈的坐在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身上，见他眼神凶恶，齐浩然干脆就抬起屁股又狠狠地坐下去，正中对方的肚子，那汉子就“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齐浩然大手拍了拍他的脸道：“爷没工夫给你耗下去，再问你一声，招还是不招？” 第515章 俘虏 齐浩然在后面追了快一个月总算把人给逮住了，但就是这样也只抓住了一队西夏兵，就是屠村的那一队，其他两队却一直不见踪影，就连齐浩然派出去的人都没了踪迹，也不知道是被发现了，还是被土匪围了，或是自己逃了。 秩序崩坏，整个大周都乱了，要不是齐浩然压着，他手底下的兵估计也会跑光光。 压着身下的西夏将领，一拳头下去，直接打掉他两颗牙齿，恶狠狠的问道：“说，你们另外两队打算去哪儿，干什么？” 西夏将领阴狠的瞪着齐浩然，不说话，齐浩然冷笑一声，手在他身上点了点，又下了他的下巴，这才起身，踢了踢身下的人对伙伴们道：“本来想轻松一些的，但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将人押回去，一个一个的审，牢里的刑具让他们都尝一遍。 “将军，那是刘当家他们的地盘，押回去，不太妥当吧？”这些人押回去还能落在他们手里吗？ 齐浩然却自信的道：“放心吧，刘当家和林当家深明大义，不会阻拦的。” 因为荆湖南路大乱，刘大黑和林满自然也不满足呆在怀远县里，所以就趁着大乱，土匪联盟也陆续崩坏的时机带着人跑了出来，一口气占了三个县城。 跟着他们的齐浩然本来还想阻拦，但在听到西夏和金国大举进犯且剿匪将军遇刺身亡后就放任不管了，却不许刘大黑和林满杀人太过。 守卫县城的多是衙役，以往被攻占的县城，衙役先且不说，县令等一些官员是肯定被清洗的，但可能是考虑到齐浩然的感受，刘大黑和林满不再主动屠杀官员。 遇上清官和一些稍显正直的官吏还好，刘大黑和林满会让他们继续任原职，不愿意就随便收拾两个包袱把人扔出城去，而贪官污吏或手上有人命的，就算刘大黑和林满不动手，底下的人也不能任，手上一个不注意，冲锋或抄家的时候人就死了，好在那些官员的家人多半活了下来。 齐浩然并不管这个，刘大黑和林满见状也就没拦着底下的人施为。 齐浩然的身份掩藏得很好，除了刘大黑和林满及他们身边的几个人，没人知道他是朝廷命官，他也几乎不参和刘大黑和林满的事，几乎是天天带着人在外面跑，刘大黑和林满都知道他在找西夏兵。 本来以为他很快就能走人，谁知道这一路上的方向竟然奇迹般的重合了，所以他俩就只能继续忍受一个朝廷命官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 现在，齐浩然出去两天，回来却押了十来个西夏俘虏，刘大黑自然要过问一下，得知是他们一直追着的西夏兵，就很感兴趣的问道：“不是说有五百人左右吗？怎么只有这十来个？” “我们撞上的时候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还是疲军，我就设伏将他们杀了，俘虏留下十几个审问就够了，多了就不好押送。” 刘大黑就打了一个寒颤，想了想问道：“你不是劝我们不要杀俘虏吗？” 齐浩然就好奇的道：“这怎么能一样？那是我们大周人，这是西夏兵呀，何况爷也没杀俘虏，只是没俘虏这么多罢了。” 当时他们可是在打仗的，死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要不是为了能多得一些消息，容易撬开一些嘴巴，他连这十来个人都不想俘虏，直接杀了了事。 可惜为首的那个嘴巴好像有些硬，为了多些突破口，他只能多留下一些俘虏。 齐浩然借用了监狱审问，刘大黑很感兴趣的去参观，想看看齐浩然的审讯手段。 但跟着他到了牢里，却见齐浩然转头吩咐将之前牢里专管刑罚的衙役找来，交给对方审问，“只要不弄死就行。”齐浩然丢下一个营千总协助审问就转身出去了。 刘大黑扭头看了那几人一眼，忙跟着出去，“你怎么不亲自问？” “爷又不擅长这个，能问出什么？我会的手段之前已经使过了，没用，再用力人就死了，还是交给刑狱来做吧，他们手段多样且狠辣，应当能问得出来。” 刘大黑垂眸，然后抬眼笑道：“你倒是诚实，知道自己不会就不做，不会这些也大方说出来……” 齐浩然莫名其妙的道：“爷是将军，只要会带兵打仗就行，这些事自有底下会的人去做，爷只要结果就行，术业有专攻，爷怎么可能什么都会？” 刘大黑念叨了两遍“术业有专攻”，叹气道：“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刘某受教了。” 齐浩然对刘大黑啥事都能归到读书上很是不爽，这得对读书有多大的执念啊。 齐浩然挥挥手道：“行了，我先回去洗漱了。”跑了两天，身上又脏又累，肚子也还饿着，实在没功夫和刘大黑胡侃。 刘大黑却笑眯眯的拦住他，道：“齐兄弟，这人既然进了我的监牢，那就让我底下的人帮忙打个下手吧，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拦着你们审问，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的人就是帮忙在底下递个鞭子什么的。” 齐浩然知道他也想拿到消息，齐浩然本来就是要告诉他们，以其得到他们的帮助共同对付西夏的，所以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刘大黑微微一笑，转头就叫自己的心腹去监狱里协助审问，务必将他们的问话和回答都一一记下。 林满正在刘大黑家里等他，见他回来就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说兄弟，我们真要一直让齐浩然跟着？” 之前刘大黑与林满是两队人，因为围剿齐浩然走到了一起，反倒发现他们性子挺合，加上现在外头太乱，他们分开来太过势单力薄，结合却又一个不服一个，因此现在是两头大，属于结盟状态，底下虽有相争，但大体上还算相安无事。 但在结盟中却掺和进齐浩然就显得很奇怪了，因为他们都是匪，而齐浩然是官，之前局势对他们不利，齐浩然留在这里就是他们的一条退路，林满自然也乐得把他当贵宾招待，但现在局势偏向了他们这边，大周政权岌岌可危，他们再让齐浩然跟着会不会太蠢了？ 第516章 回京 刘大黑嘿嘿一笑，将林满扯进屋，压低了声音道：“林兄，我且问你，你觉得大周这次还能撑住吗？” 林满低头沉思，半响才道：“难说，大周有八十万大军呢。” 刘大黑撇撇嘴，“八十万又怎么样？外有强敌，内有叛乱，照样得亡，何况那些将领未必就没有私心，不说别人，就说齐浩然，他一个官，跟我们这一群匪混在一起不也和和乐乐？虽说是为了抓西夏兵，但他若一心忠君爱国就该杀了我们，或是和朝廷高密，让人将我们围了，但你看着大半个月下来，他可没想过给朝廷大军递过消息。” 林满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齐浩然想反？” 刘大黑叹气道：“天下大乱，这皇帝谁做各凭本事，要是以前，兄弟我说不定也弄个大王当当，但上次和齐浩然打了一仗，这才知道兄弟也就这两把刷子，在这乱世，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更别提当大王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一个明主，说不定能混个开国功臣什么的。” 林满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大周还真的会亡啊？”一个国家的灭亡，感觉好玄幻。 “我觉得差不多了。” “那你是看中了齐浩然？”林满纠结道：“他不像个明主啊，虽说打仗厉害一点，但在其他方面就跟个孩子似的。” 刘大黑压低了声音道：“齐浩然不像，你觉得他大哥如何？” 林满瞪大了眼睛看他。 “齐修远少年成长，比之袁将军也不遑多让了，他现在手下也有十多万兵马，真要反，这大周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林满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齐修远要反？你听齐浩然说的？” 刘大黑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道：“齐浩然会跟我说这个？我这不是猜测吗？现在我们先和齐浩然打好感情基础，以后齐修远要是反，咱就跟上去，他要是不反，以后出现了明主，我们再去投就是。” 林满无语的看着他，“你这网撒的也太广了一些吧，这得踩多少条船？以后明主知道了能忍吗？” “这事就咱两知道，你还想告诉谁？” 林满想想也是，就点头同意了。 监狱那边通过三天坚持不懈的努力，总算是撬开了几个人的嘴巴，他们也知道了西夏的计划。 他们这些人到来就是想办法让大周的内部乱起来，让大周朝廷和土匪的战事扩大，最好不死不休，好为他们犯边争取更多的有利条件。 他们冒充朝廷大军围剿过不少的土匪，都是打一仗，把他们的怒火挑起来就走，而前不久的剿匪将领也是他们射杀的，说起来都是运气，当时他们正躲在一处山洞里，山下有大军经过，他们探头出去一看才发现是朝廷大军的主力部队。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但也因此让他们被追杀而损失惨重，本来五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只剩下一百多，还是疲军残兵，也因此阴沟里翻船被齐浩然逮住。 而另外两队，一队的任务是出荆湖南路进入江南，将战火烧向江南地区，另一队则是最强的，乔装打扮想法混入临安城，将临安城中几位主要将领的家眷全数杀死。 只要这些家眷死了，那些将领势必与大周反目，到时候大周将更加混乱，他们西夏势必能占据大周半壁江山，为什么是半壁而不是全部，那是因为他们这次和金国说好了各自进攻，占下多少都是各自的。 金国的兵力不弱于他们，估计是半数之分。 虽只有一半，但这是繁华的大周，一半也足以西夏国撑饱。 拿到供词的齐浩然面色却一变，不知京中的妻儿怎么样了。 齐浩然拿到了供词，知道了西夏兵的去向，也就没心情再在刘大黑这里留下去了，想了想奉劝他们道：“这条路是西夏往临安而去的必经路，你们还是往北而去吧，好歹危险不是很大。”想了想又道：“你们总当土匪也不是办法，要是不嫌弃不如就跟着我混，我招安你们，回头和皇帝求情，大周如今大乱，皇帝一定会答应的。” 林满看向刘大黑，刘大黑却摇头，半是试探的道：“要是单跟着你混我说不定就答应了，但跟着大周的皇帝还是算了吧，太过窝囊。” 齐浩然只是低头沉思片刻就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了，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刘大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齐浩然将那西夏将领拎出来，其他人全都私底下处决了，他就带着这么一个俘虏东突突，西钻钻的往临安城赶，一路上避过土匪，但满目的人间惨剧却是避不过的，越往临安城赶，越可以看到沿途逃亡百姓的孤苦。 自认心性坚硬的齐浩然都不由红了眼眶，一行人摸回到临安城的时候全都不成了人样子，守城的士兵看到一行衣衫褴褛的人，要不是齐浩然手中有官印，且目光锐利，他一定当乞丐把人赶出去，不对，乞丐都比这些人强些。 “城中是否有大事发生？”齐浩然验证了身份后，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大周大乱还不算是大事？”守门士兵茫然的问道。 “我是问临安城中，比如袁将军府上，齐将军府上及其他将军府上的家眷是否安全无虞？” 守门士兵打量了齐浩然一眼，想起刚才他自报的家门，好像他说他叫齐浩然，眼里立马带了些同情，齐浩然见状心不由一颤，脸色骤白，浑身煞气的盯着那士兵。 守门士兵打了一个寒颤，忙安慰他道：“将军放心吧，几家官眷虽说进宫会不太方便，但这也是圣上为了保护他们，您要体谅一二……” “你是说皇上将几位将军的家眷都带入了皇宫？” 守门士兵点头，“是啊，战事一起就召进宫了。” 齐浩然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眼睛微湿，飞白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小声的道：“四爷，那四奶奶和三少爷肯定平平安安的，您不用担心，我们先进城回家，梳洗一番后就进宫求见……” 飞白紧紧地抓住齐浩然的胳膊，扶住他的整个身子，齐浩然浑身发软的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微微抖动的，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士兵的眼神吓到，齐浩然就很是色厉内荏的瞪了对方一眼，倚着飞白进城。 后面的六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士兵就抬着一个麻布袋跟在后面进城。 齐浩然本想直接回齐府，先吃个饭，洗个澡什么的，但人才走没多远，皇上的使者就拦住了去路，直接把齐浩然等人带进宫了。 第517章 儿子 齐浩然直接被带到了皇帝跟前。 几位大臣正在和皇帝讨论政务，看到被领进来的齐浩然俱都张大了嘴巴。 其中一个官员最先反应过来，喝道：“齐参将，你这是殿前失仪，好大的胆子。”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先跪下给皇帝问安，然后才答道：“皇上，臣可没想殿前失仪，是带臣来的内侍说您要即刻见臣，臣这才没时间梳洗换衣的。” 皇帝也被齐浩然的形象震了一下，他同情的看着齐浩然瘦削的脸庞，点头道：“的确是朕下的命令，怪不得齐爱卿，朕也是想知道荆湖南路的一些消息。” 说罢又怜惜的看着齐浩然道：“齐爱卿这段时间受苦了。” “这是臣应当应份的。”齐浩然表现得大义凛然。 众人都不免对他高看了两眼，实在是齐浩然此时的形象太过凄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已经脏污得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一些布条上结着血块，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一些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实在不是一个“凄惨”可以形容。 最关键的是齐浩然整个人的气势都比之前锋利了许多，一看就是从血海里挣扎出来的。 毕竟上诉形象都可以伪造，但气势造不了假，而且，齐浩然比离京之前瘦了不是一星半点。 就在皇帝和众臣怜惜齐浩然的时候，齐浩然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齐浩然面色微，解释道：“皇上，是您案前的糕点太香了……” 不然他再饿肚子也不会叫的。 这下轮到皇帝微了，他示意内侍将案桌上的糕点端下去给齐浩然，道：“齐爱卿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朕再问话。” “没关系，皇上问吧，臣可以边吃边答。” 虽然有些不雅，但皇帝急需知道荆湖南路更具体一些的情况，也就不顾及了。 他们所得到的消息都是前线将领通过信件或是传讯兵传回来的，消息有限，齐浩然是从荆湖南路里回来的，加上自身又是将领，消息应该会更多些。 齐浩然身上也的确有不少消息，毕竟他就跟土匪生活在一起，齐浩然将刘大黑和林满的消息瞒下，其他的倒是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他们抓到的西夏俘虏和得到的供词。 说了半天话，齐浩然把能说的全说了，见皇帝低头和几位大臣商议事情，齐浩然挪了挪屁股，还是忍不住道：“皇上，臣听说臣嫂与穆氏都在宫中，可否容臣见见她们？还有臣的儿子，自他出生，臣还没见过呢。” 皇帝脸色微沉，然后又迅速笑道：“这是人之常情自然可以，不过皇后身体未见好转，所以官眷们只怕还要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齐浩然知道皇帝是担心他要带穆扬灵他们出宫，忙道：“臣正要求皇上让穆氏她们留在宫中久一些，如今还有两队西夏兵毫无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潜入到临安城来了，几位将军的家眷自然是留在宫中更安全，”齐浩然舔着脸道：“虽然臣只是一四品小将，但也蹭蹭我大哥的光，让穆氏和孩子也留在宫中，就当是给嫂子和侄儿解闷。” 皇帝一愣，这才想起齐浩然之前提到的西夏兵的供词，他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微笑着点头道：“好，好，那就多留他们住些日子，将军们在外领兵打仗，冲锋陷阵，朕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保护他们家眷的安全。” 底下的大臣垂下眼眸，心中都有些讽刺，但却不得不承认皇帝是走了****运，谁知道西夏会派人来杀几位将军的家眷？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但不可否认大家心中都是一松，毕竟，有了这件事，皇帝和几位将军的矛盾会减弱很多，对大周的统一很有好处。 这件事让皇帝对齐浩然更有好感，大手一挥就答应让齐浩然去后宫见他妻儿，只要在宫门下锁之前离开就好。 齐浩然得此恩典，心甘情愿的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兴冲冲地跟着内侍去晚晴殿。 齐浩然的装束一路上得到不少人的注目，但他一路无视，直接跟着内侍到了晚晴殿。 穆扬灵正抱着小熊让他去看院子里的花，他现在能直起脖子，被穆扬灵抱着，一颗头转来转去的四处看，一转就转到了院门口那边，他趴在母亲的肩膀上一下子就和门口的男人对上了眼睛。 小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人，见他同样瞪着大眼睛，小熊估计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眼睛瞪得这么大，所以扬着小手放在嘴边乐呵呵的笑起来，还“啊啊”了两声，见对方眼睛瞪得更大，就更乐了。 穆扬灵把他抱在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整天乐呵什么？跟个傻子似的。” “谁说爷的孩子像傻子了？明明这么聪明。”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穆扬灵身子一僵，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去看齐浩然。 齐浩然紧紧地盯着穆扬灵怀里的孩子，见妻子良久不说话，这才勉强分一些注意力到她身上，见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他，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这是傻了？明明是你傻，还说爷的儿子傻。” 穆扬灵红着眼睛上下打量齐浩然，见他脸上的婴儿肥全都没了，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和胸口，眼睛更红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齐浩然有些慌张，“你哭什么？爷一点也没瘦，这是壮了，肉变精了而已。”齐浩然伸手环住妻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道：“快别哭了，这是在宫里呢。” 穆扬灵眨下眼中的泪水，把儿子往他跟前凑了凑，道：“看，这是你儿子。” 齐浩然就和他儿子大眼对小眼的对上了，默默地对望了一会儿，齐浩然伸手就想摸摸他的小脸蛋，但小熊却嫌弃的一巴掌打在齐浩然的脸上，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嫌弃的耸耸鼻子，转身往母亲怀里躲。 齐浩然整张脸都变了。 第518章 天伦 齐浩然运着气，双脚展开虎着一双眼瞪着榻上自顾着玩就是不理他的儿子，他不忿的扭头问道：“这真是爷的儿子？” 穆扬灵亲自拧了毛巾给他搽脸，“行了，不就是嫌弃你脏臭吗，你一个大人跟他计较什么？” 齐浩然胸膛起伏，喊道：“他是爷的儿子，爷八百里加急，****夜夜的往回赶就为了看他一眼，他还敢嫌弃爷，爷是他老子，再脏再臭也是，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嫌弃爷！” 齐浩然磨着牙道：“等他再大一些，爷非得揍得他满地找牙不成，竟然敢嫌弃爷。” 穆扬灵见齐浩然完全陷入了儿子嫌弃他的怨念中，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直接按住他的头给他擦脸，道：“你儿子嫌弃你，我不嫌弃你，赶紧把脸把手给洗了，我叫小厨房给你熬粥了。” 齐浩然嫌弃道：“爷饿了这么久，你就给我粥吃啊，好歹也给些肉啊。” “就是因为饿得久了才要喝粥，先养养胃，过两天再吃肉。”穆扬灵将他扯到一边，帮他洗手，见他衣服实在太脏，就从箱子底下找出一套里衣来，“这是我给你做的，先换上。” 齐浩然拎起衣服，惊奇的里外翻遍，“爷看出来了，这还真是你做的。”说着摸了摸那针脚道：“除了你，也没谁会用那么粗的针脚做衣服。” “你就知足吧，我现在手艺好多了，不注意看谁会发现我针脚比别人的粗？” 齐浩然撇撇嘴，觉得妻子这话也就骗骗自己。 穆扬灵见状，一把将衣服扯回来，道：“你不穿就算了，我不给你了。” 齐浩然忙将衣服抢过来，瞪着眼道：“不给爷你还能给谁？” “我给我爹。” 齐浩然想了想岳父那五大三粗的身材，撇撇嘴道：“说谎不打草稿，这衣服岳父可穿不下，而且有岳母给岳父做衣服，你这针线活能入眼吗？也就爷不嫌弃，要换一个人，打死都不穿你做的衣服。” 说着摇头晃脑的去盥洗室洗澡，换了白色的里衣里裤披散着头发出来，穆扬灵拿了毛巾给他绞头发，齐浩然半靠在榻上，眼睛微眯，意识有些昏沉，突然就感觉中指有点温热，有些迷糊的意识瞬间回笼，手下意识就要使劲儿，穆扬灵眼疾手快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手顿时使不上力来，他这才看到儿子正趴在他的手边正用嘴含着他的手指啃。 齐浩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要不是穆扬灵快他一步泄了他的力道，儿子岂不是被他摔出去？ 看着软萌软萌的儿子，齐浩然一阵后怕，他把儿子抱起来放在肚子上紧紧的抱住，又有些生气的拍他的屁股，“见你乱咬，差点没把爹给吓死。” 穆扬灵也吓了一跳，手还有些发软，亏得她一直在留意儿子，又因为是在帮齐浩然绞头发，所以才能及时止住，不然齐浩然下意识的一扬手，孩子非得飞出去不可。 她俯身从身后抱住齐浩然，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下来，齐浩然一阵内疚，边抱着儿子，边伸出一只手来拍穆扬灵的后背，“没事，没事，都是爷不好，回头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穆扬灵微微摇头，“你刚从外头挣命回来，这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不怪你。” 齐浩然亲了亲穆扬灵的额头，低声道：“爷以后一定更加小心，一回家就卸掉戒心，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小熊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生死关口上走了一遭，他对于父亲紧紧抱住他的行为表示了不满，因此一直“啊啊”的叫着。 本来温情脉脉的气氛瞬间没了，正打算和妻子温存一下的齐浩然瞬间怒了，他把儿子抱到跟前眼对眼的问道：“之前你嫌爹臭，现在你爹我可是干干净净的，你还有什么嫌弃的？” 小熊愣愣的和父亲对视两秒，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齐浩然一愣，立马手忙脚乱的塞到穆扬灵怀里，结巴道：“我，我就是说一下他，可没想吓着他，他怎么就哭了？” 穆扬灵忙把儿子抱好，闻言瞪了他一眼道：“你刚才不是凶得很吗？” 齐浩然懦懦道：“那不是他乖得很，不会哭吗？跟爷小时候一样。” 穆扬灵没工夫说他，抱着孩子进内室喂奶，小熊也有些饿了，粮食一到口立马停止了哭声，好像打仗一样的吸食。 齐浩然跟在后面进内室，见状目瞪口呆的瞪着妻子的胸脯看，穆扬灵抬头才看到他也跟着进来了，脸一红，稍稍背过身去，“你进来干嘛？赶紧出去自己把头发给绞干了。” 齐浩然咽了一口口水，直接坐到穆扬灵身侧，探头往前看，低声道：“让我看看我们儿子，我还没见过他喝奶呢。” 穆扬灵脸色更红，但见齐浩然眼睛呆呆的看着儿子，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齐浩然在穆扬灵犹豫的时候就声音低落的道：“我只能在宫里呆一个下午，这次是因我刚回来，皇上才给了这个恩典，下次要再见你们娘俩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穆扬灵的心瞬间软了，夫妻俩早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她咬咬牙也就任由齐浩然看他儿子喝奶了。 虽然做了心理建设，但穆扬灵还是有些羞涩，小熊一喝饱，她立马把孩子放进齐浩然怀里，自己背过身去将衣襟弄好。 齐浩然在她身后惋惜的咂咂嘴巴，低头看向儿子，见他眼睛微眯，正握着拳头打哈欠，双眼迷蒙的看着他，齐浩然的心软成一片，点了点他的小鼻头道：“臭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嫌弃你爹了，以后还了得？等你再长大一点，看我不揍你屁股。” 小熊只以为父亲是在和他说话，他张嘴“啊啊”了两声，就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渐渐地就闭上了，鼻翼发出浅浅的呼吸声，腹部微微起伏，就这样睡着了。 软软的，香香的小小一团窝在怀里，齐浩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劳累都一消而散了。 他忍不住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就这么抱着他不放了。 整理好衣服回来的穆扬灵让他把孩子放在一边，先出去吃粥，齐浩然摇了摇头，道：“我要抱着孩子，你去把粥拿进来喂我。” 第519章 偷摸 看着亲亲爱爱片刻不愿离开儿子的齐浩然，穆扬灵莫名的有些吃醋了，她嘟着嘴转身出去拿吃的。 伺候她的宫女都远远的站着，立春和伺候儿子的下人则呆在外面听吩咐，见穆扬灵出来，忙上前，“四奶奶。” “把粥端给我吧。” 立春知道齐浩然和穆扬灵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人伺候，闻言转身将瓦罐端起来交给穆扬灵。 那些宫女虽好奇立春等人不进门伺候，但能在深宫中生存下来的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都把自己的好奇藏得死死的。 穆扬灵就坐在床侧，一边看齐浩然哄着儿子，一边不停的往他嘴里塞粥。 穆扬灵看看睡熟的儿子，再看看轻轻哼着不停念叨的齐浩然，忍不住低声道：“你别哄了，他早睡着了，别最后又把人给吵醒了，到时候你来哄他？” 齐浩然嘟着嘴嘀咕了两句，这才将儿子放在臂弯里不动了，专心吃粥。 偏他叫人喂还总挑剔，一会儿道：“这粥怎么就放这么点儿肉？那边多一点，舀那块……” 穆扬灵一开始还顺着他的话舀给他吃，到最后就完全不管他了，随便舀了塞他嘴里，她道：“反正这些粥你都是要吃完的……” 齐浩然嘀咕“一锅粥哪里够吃……” 他的胃大得很，回到安逸的生活里，他觉得他现在就是吞下一头猪都没问题。 “我知道你饿，但之前损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能一下子就大鱼大肉？以后胃要被吃坏的。” 齐浩然哼哼两声，抱着儿子微微躺下，“爷想睡一会儿，到时辰了就叫我起来，我和你去看看嫂子和小宝……” 一句话刚说完，齐浩然就呼呼大睡起来。 穆扬灵知道他是累到了，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出去，这才回屋，见齐浩然已经微微侧身面相着儿子睡，而小熊则摊着手脚四仰八叉的躺在父亲身边，小嘴微张，呼呼的睡着。 穆扬灵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发现父子俩的呼吸竟然同步了，穆扬灵微微抿嘴一笑，靠在床侧看着他们，什么时候靠着床柱睡过去都不知道。 齐浩然在野外早养成了一套生物钟，虽然疲惫，但才睡了一个时辰，他还是神采奕奕的睁开了眼睛，他先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儿子，然后才看到靠在床侧的妻子。 齐浩然忙小心的将儿子移到最里面，这才起身要抱着妻子躺下。 他一动穆扬灵就醒过来了，她是坐在床侧往后靠在床侧睡着的，现在微微脖子有点不舒服，齐浩然就嘀咕道：“床里头的位置这么大，你怎么不知道往里躺？真是够傻的。” “我没想睡觉，就想看看你而已。” 齐浩然乐了，洋洋得意的道：“爷就在这儿，你随便看。” 穆扬灵嘴角微抽，直接躺在他身边，微微闭上眼睛不理他了，齐浩然看了穆扬灵好一会儿，估计是觉得儿子比较吸引人，又转身去盯着儿子了，半响，他见屋里没人注意，就偷偷的伸手把儿子的两条腿扒拉开，去看他的******…… 穆扬灵恰好就睁开了眼睛，看得目瞪口呆。 齐浩然估计确认了是儿子，嘴角的笑容微深，就心满意足的放下腿，穆扬灵刚要质问他是不是重男轻女，就见他又小心的将儿子的两条腿摆成心形，然后把儿子张开的手轻轻地放回到小孩自己的嘴边…… 穆扬灵合上嘴巴，闭上眼睛，得，这位爷是在玩儿子。 小熊估计是觉得睡姿不舒服，小嘴微微嘟起，眉头微皱，齐浩然见了忙将他的腿和手摆好，就像是做了恶事被人发现一样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紧闭着眼睛装睡觉。 穆扬灵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给了他一脚，低声道：“以后不准你这么欺负儿子，小心他长大了跟你算账。” 齐浩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嘟囔道：“我是他老子，他敢！” 穆扬灵哼了一声，“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穆扬灵边说边伸脚不停的敲打他的腿。 齐浩然就一把抓住她的脚，微微侧身和穆扬灵面对面，“我就是想摆弄一下他，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我儿子。” 穆扬灵一愣，然后脚上使力，手上还拍了他一掌，怒道：“你什么意思？我生的不是你儿子是谁的儿子？” 齐浩然还没察觉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只是感慨的道：“可爷就是觉得很神奇，我走的时候，你的肚子才这么一点，回来的时候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齐浩然说到这里微微愧疚，抱过穆扬灵道：“你生孩子的时候爷不在，孩子长这么大爷也没参与……” 穆扬灵心平衡了一点，想了想道：“你那也是迫不得已，谁叫我们就赶上打仗了呢。” 齐浩然捏着穆扬灵的手没说话，穆扬灵就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正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某人的手就不老实起来。 穆扬灵微微闭着眼睛当没看见，见他越来越过分，就忍不住抓住他已经滑进衣襟里的手道：“别闹，这是皇宫后院，不想要命了？” 皇帝容许齐浩然来看他们，但一定不会允许齐浩然在后宫做这种事，就算他们是夫妻也不可以。 齐浩然就咬着她的耳朵道：“宫女都在外面呢，你小声一点就是了，盥洗室里还有水……” 穆扬灵不愿冒着险，拍打着将人微微推开，呼吸也有些急促，“你别胡闹，小心下次皇帝不让你来看我们。” 齐浩然动作一顿，然后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红着眼睛将穆扬灵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就是难受。” 穆扬灵倒吸一口冷气，但见齐浩然这样又舍不得责备，她犹豫片刻，手就向他身下摸去，这下轮到齐浩然倒吸一口冷气了。 齐浩然激动的抱进穆扬灵，在她耳边动情的低声喃喃，“阿灵，阿灵……” 穆扬灵面红耳赤，手上的动作略微有些笨拙，齐浩然就覆上她的手，引导着她…… 等到穆扬灵手酸的时候，齐浩然总算是发泄出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神清气爽的去盥洗室梳洗，穆扬灵脸色红赤，偷偷的把窗户打开，将屋里的气味散出去。 第520章 儿女情长 李菁华知道他们夫妻相聚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所以一直避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直到立春来请才带着小宝过去。 齐浩然又换上了那套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然穿着里衣见兄嫂也太不成体统了，虽然那身衣服也没强到哪里去，总归是外衣。 齐浩然衣服太脏，有儿子的例子在，他没敢上前要求抱小宝，只是站在一边逗他说了两句话，这才抬头和李菁华简单的说了两句话。 李菁华主要是想知道齐修远的消息，她们住在皇宫里，得到的消息都是皇帝或别人想叫他们知道的，真实的情况如何却毫无所知，相当于两眼摸黑。 齐浩然一来回就被叫进宫，他也不知道大哥的消息，不过他没收到消息就意味着大哥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很是自信的告诉李菁华他大哥很好。 李菁华放下心来，斟酌了片刻，见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四叔，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出宫回家，总是住在宫里也不方便。” 齐浩然严肃着脸道：“我正要和嫂子说呢，这段时间你们还是住在宫里比较安全……”将西夏的刺杀计划说了。 齐浩然低声道：“虽说皇帝将你们召进宫是打着扣押人质的主意，但我还是不得不感谢他，那队付出刺杀任务的西夏兵是精英，我往回赶的时候就一路在心惊胆颤，生怕回来晚了，在皇宫里虽有诸多不便，但只要我与大哥还忠于大周，皇帝就会尽力保你们无虞。” 李菁华没料到宫外竟然如此的危险，一时怔然。 齐浩然不能在宫里呆太久，这次已是例外，见外面的内侍已经来回走了好几趟，他就起身道：“嫂子，今天时间已不早了，我先出宫，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或不方便的，直接叫宫人给我传话，我给你们弄。” 李菁华微微点头，看向穆扬灵，“阿灵送四叔出去吧，孩子我帮你们看着。” 穆扬灵一直将齐浩然送到二道宫门口，齐浩然见后面的内侍和宫女远远的跟着，就轻轻地抱了抱穆扬灵，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安心，若举事，在这之前我必定将你们救出来。” 穆扬灵微微点头，正式他的眼睛笑道：“我很放心。” 齐浩然就笑了，是啊，阿灵一直全身心的相信他。 “你多照顾一些嫂子和小宝。” 穆扬灵点头。 齐浩然这才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穆扬灵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背影都完全消失，这才转身慢悠悠的回去。 小两口还在为又分别而伤怀，宫里已经对他们的恩爱刷新了认识，不少女子都对穆扬灵羡慕嫉妒恨，“真是走了****运了。” 这些女子不仅包括宫女，更包括后宫的嫔妃和被扣押在后宫的官眷，就连皇后心里也冒了酸气。 第二天就特意让人把穆扬灵叫到跟前来说话，见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问到她话，她才会答，明明她已经释放了善意，却不会巴结讨好，比她八面玲珑的嫂子差远了，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得了丈夫那么多的宠爱？ 难道是因为新婚燕尔？ 但他们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吧，新婚早过了，当年她和皇帝成亲也好过一阵，但也不可能好到这个地步。 可以为了她拒圣上的赐婚，为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亲昵…… 看来问题是出在男人的身上，说不定是男人根子的问题。 其他的女人们也在观察穆扬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穆扬灵除了相貌还算清丽，并没有其他太大的优点，而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看来的确是男人的问题，而不是她们不够优秀。 这让大家的目光放在了齐家男人身上，这才发现似乎真的有一点遗传的因素在，齐丰不也对他的初恋表妹念念不忘，最后冒着得罪岳家的风险纳对方为贵妾，在他原配死后不到半年就扶正吗？ 这应当也算是深情吧？ 而齐修远似乎也很看重他的妻子，也没听说他在京兆府有爱妾或剩下庶子什么的，可见，的确是齐家男人比较深情，于是，众人改为羡慕穆扬灵的****运了。 李菁华消息比较灵通，从外面回来后直笑得弯了腰，将此事当笑话一样说给穆扬灵听，取笑她道：“我说前两天皇后怎么叫你去，其他三家的女眷也总是瞄着你看，时不时的和我打听你，就是后宫的其他嫔妃也会到皇后那里来看我们，原来根子出在你身上。” 穆扬灵不悦道：“她们也太八卦了一些，而且，浩然跟我好完全不是齐家根子的问题好不好，我对他一心一意，他自然也要回报我一心一意，跟公公有半文钱关系？把我们夫妻的事和公公的宠妾灭妻扯在一起，这也太荒唐了一些。” “我对他一心一意，他自然也要回报我一心一意，”李菁华低头喃喃念了两遍，最后抬头淡笑道：“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说，世间男子多薄情，这个世道对女子又多有不公，能像四叔一样做到这一点的何其少，阿灵，你能遇到是你的幸运。” 穆扬灵张张嘴，只能喃喃道：“我爹也是这样的人。” 李菁华一笑，“所以你们母女都很幸运。” 穆扬灵还是没敢接齐修远也能做到这样的话，因为齐修远虽然没有妾室，但通房却是有的，李菁华在来临安城之前也有给他安排通房。 李菁华知道穆扬灵在想什么，拍着她的手笑道：“其实我比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幸运的多，虽然比不上你，但我已很满足了。” 因为齐修远对她的看重，也因为齐修远到现在都没有纳妾生庶子，于她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女人们普遍羡慕穆扬灵，而男人们普遍瞧不起齐浩然，觉得这人也太过儿女情长。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齐浩然在后宫的言行自然会被他知道，因此在齐浩然离开的时候，皇帝也给他正式盖上了太过儿女情长的标签。 不过作为臣子儿女情长没什么不好的，皇帝希望齐浩然的大哥也拥有这一点，这样他就更放心了。 第521章 痛彻心扉 虽然朝廷很努力的想恢复秩序，但情况依然在渐渐恶化，就在齐浩然回来没多久，东路的静州府，西路的嘉定府陆续失守，而荆湖南路彻底被叛匪占据，叛匪结为同盟，正集结往临安城而来，先锋已到了隆兴府。 隆兴府到临安城只有十二天的行军路程，若是骑兵只要三天，若是单人双马疾奔只要两天…… 景炎帝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但朝廷已无所用之人。 所有能用的武将都被派了出去，景炎帝不得不考虑起用齐浩然。 可齐修远已手握十五万大军，又远在边关，要是再把一部分禁军交给齐浩然就太过危险了。 齐浩然回来，他就没打算再让他出京。 严太傅拖着病体颤颤巍巍的进宫，求道：“圣上，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齐修远兄弟的家眷就在宫中，且齐浩然看重其妻儿，只要能看住他们，就能握住齐修远兄弟。” 严太傅急呼：“皇上，大周危矣，不能再犹豫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命齐浩然为剿匪大将军，领两万禁军并三万地方驻军，即刻前往隆兴府。” 严太傅松了一口气，景炎帝却满脸疲惫，“太傅，就算是守住了隆兴府，北有金国，西有西夏，我大周也难以保全啊，老师说先生该如何做？” 景炎帝难得的掩面而哭，白公公眼色微黯，忙挥手将所有的内侍都赶出去，自己也静静地离开，将门掩上，守在大门之外。 严太傅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皇帝半响，最后微微一叹，他今年已六十有八，可以感觉到大限了，他有些颤颤巍巍的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发呆。 景炎帝就走到严太傅的身边，与他同阶而做，“老师，您再给学生指一条路吧。” 严太傅苦笑，此时他心中不由有些怨恨起景炎帝来，质问的话就冲口而出，“我说了你就会照做吗？” 景炎帝眼一暗，半响才微微点头，“只要是老师说的，学生必定照做。” 严太傅浑浊的眼里射出凌厉的光，他侧首看向身旁的皇帝，气得胸口起伏，那股怒气却怎么也发泄不出，看着眼角微红的皇帝，所有的怒气都化作了无可奈何。 这是自己的学生，更是自己一手推上帝位的皇帝，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年恭敬有余，聪慧不足却真诚待人的小王爷了，皇帝该有的野心与疑心一点也不少，聪明才智却没增加一星半点，反而因为不相衬的野心与疑心显得愚蠢无比，但不就是他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吗？ 如果当年他选的是意气风发的六皇子，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严太傅微微摇头，不一定，一切都不一定，管理一个国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六皇子有野心，够聪明，但太过锋芒毕露，对世家和权贵意见太大，登上皇位未必会比景炎帝做得好，这么一想，严太傅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严太傅心思起伏，静默了许久，要不是对方眼睛还睁着，皇帝都要以为他睡着了，就在景炎帝忍不住要再出声催促的时候，严太傅艰涩的道：“议和吧。” 景炎帝心一跳，满怀期待的问道：“老师说的是和叛匪议和？” 严太傅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反问道：“皇帝想与叛匪议和？” 景炎帝沉默，知道他把严太傅惹到了，严太傅伸手抓住右手边的栏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带着些哭音道：“和金国与西夏议和。” 一语毕，泪水就从严太傅眼中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宫殿光滑的地板上，景炎帝心间一痛，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 严太傅显然也不想再听皇帝说什么，他一步一步往外走，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他双手打开大门，站在外面的白公公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到眼睛赤红，老泪横流的严太傅一怔，然后就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严太傅，您这是怎么了？” 严太傅定定的看了白公公片刻，才转动头颅，把他往旁边一拨，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白公公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叫道：“哎呦，严太傅您这是怎么了？杂家叫步撵来抬您……” 严太傅挥开他，哑着声道：“不用。” 力气之大，直接把白公公挥退了三步。 白公公没料到已年迈病重的严太傅力气会这么大，很是诧异，这一愣神的功夫，严太傅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知道对方固执，白公公到底没敢再上前要求对方坐步撵，却叫了两个内侍和两个侍卫跟在后面，只要严太傅力有不逮立马将人接住。 严太傅似乎对身后的人和事完全无所觉，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白公公在后面看着觉得严太傅的背脊弯了不少。 念头一升，白公公就自嘲一笑，严太傅年纪这么大了，背弯本就是正常的。 白公公转身回宫殿，但一条腿刚迈进门槛，一只杯子就冲着他的头飞过来，白公公不敢躲，只能微微低头，让杯子从他头顶飞过，皇帝威严的呵斥声响起：“滚出去！” 白公公心惊胆颤的往后退出门，重新将门掩起来。 这一天，严太傅一人从崇政殿走到皇宫大门，来往回禀事宜的官员见状都微微诧异，继而恭敬的立于一旁行礼，严太傅就好似没看见他们一样从他们跟前一步一步走过。 众人虽然惊诧，却只以为严太傅是为当下的局势忧心，而很久以后，见过这一幕的官员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时的严太傅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严太傅步履蹒跚的走到宫门口，侍卫见他摇摇欲坠，忙上前要扶住他，被严太傅一手推开，他几乎是自虐般的走出宫门，严家的总管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不住低声抱怨道：“老太爷，皇上怎么让您走出来？” 要知道严太傅自上了年纪后，每次入宫，作为皇帝的老师，他都是可以乘坐步撵或软轿的。 严太傅没回答，而是扶着总管的手，回身仰望这座宫城，满眼的悲凉。 第522章 逝 严渡跪在严太傅的床前，“砰砰”的磕头，哭道：“父亲，您这是让严家背负万世的骂名啊。” 严太傅胸膛急剧的起伏了一下，然后又平复下来，最后归为死寂，他扭转头去看严渡，固执的道：“去把笔墨纸砚取来。” 严渡咬住嘴唇，跪地不起，严太傅气得指着他喝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父亲，大周亡，您若是要严家全家殉葬，儿子纵然心中有怨，也必定不敢反驳，头一个饮鸠的就是儿子，可，可这封折子不能上，您就是把儿子砍了，儿子也不能让您写这封折子，儿子不敢下去见列祖列宗，不敢去见世宗皇帝啊！”严渡悲鸣，头“砰砰”的磕在地上，血从额头滑下脸庞。 严太傅一口血吐出来，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捂着胸口气喘道：“你以为，你以为老子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你以为我就想将严家推下万丈深渊？景炎帝，是你老子推上去的……” “可这个江山姓郭，不姓严，”严渡怒吼道：“他若是早听父亲的，大周何至于此，他现在要听您的，要您负责，早二十年前干什么去了？” 严太傅目光晦涩，严渡毫无畏惧的回视父亲的目光，坚定的跪在地上毫不退缩。 严太傅叹息一声，道：“若是和谈成功，大周就还能再延续下去……” 严渡嘲讽一笑，“不过是苟延残喘。” “留得青山在，就有再起的可能，”严太傅的声音几不可闻，“皇帝也老了，几位皇子年纪也已经大了，你们可一定要擦亮了眼睛，不要走父亲的老路……” 严渡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父亲，半壁江山再去半壁，大周还能剩下多少？若是保不住大周，严家就真的要背负这卖国的骂名万世，儿子不敢赌啊，况且，几位皇子之中，您看谁有力挽狂澜之势？还不如，还不如……”还不如就让这天反了，说不定还能保住汉家的江山，总不至于会落到胡人的手里。 严渡咽下最后一句话，但意思却表露了出来。 严太傅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帐定不说话，这天晚上，父子俩谁也没能说服谁。 严夫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见儿子严复呆呆的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就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倒是给我一句话，别叫我干着急啊，你父亲和你祖父在里头僵着，你怎么也呆坐着一动不动？” 严复垂下眼眸，自嘲的一笑，严夫人见了就气恼的拍了他一巴掌，“你们祖孙三人到底怎么了？” 严复哈哈大笑起来，眼泪溢出眼眶，他定定的看着母亲，道：“母亲，过几天，严家就不再是书香传礼的典范了。” “你胡说些什么？”严夫人吓了一跳，喝道：“我们严家治家甚严，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你再敢胡说，娘叫你父亲请家法教训你。” “随便吧，”严复起身往外走，道：“您也劝劝父亲吧，别跪了，磕了也是白磕，祖父拿定主意的事，谁都劝不住。” 严复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边走边大笑道：“我严家可是诗书传礼的大家……” 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回临安城，除了北边，袁将军和齐修远有输有赢的守住了防线外，其他的地方传来的都是坏消息，城池天天都在失去，官员们脸上越发的严峻，再不见笑容，就连官眷都沉寂了下来，心惊胆颤的等着前线的消息。 齐浩然已经带兵出城，前去隆兴府。 严渡请了假在家侍疾，严复干脆都不请假，直接旷工，这让他的上峰和同僚很是诧异。 因为严复属于五好青年，工作也很努力，连请假都很少，更别说像这样的旷工了，但想到这几天皇帝不断派往严家的太医，众人就自以为理解了，可能是严太傅真的不好了。 真是屋漏偏逢雨，这种关键时候失去一位三朝元老对大周同样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此时，严家。 严太傅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他认真的看着底下跪着的长子和长孙，半响才道：“这就算是我的遗愿吧。” 严渡瘫坐在地上，红着眼眶问道：“父亲就不为严家想一想吗？” “忠孝自古难两全，你们就当我是个不孝的人吧，去把笔墨拿来。” 严复“嚯”的抬起头，“祖父，您这只是忠于景炎帝，并不是忠于大周，更不是忠于这个国家。” “闭嘴，”严太傅脸色染上潮红，恼道：“把笔墨拿来。” 严渡深深的给他磕了一个头，到底孝压过心中的家族责任，起身将笔墨纸拿过来，又在床上支了一张矮桌。 严复从头至尾都跪着，眼睛通红的看着祖父与父亲。 严太傅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拿起笔在纸上落下，他要写两封折子一封信。 一封主张与西夏金国和谈，陈述其中的利弊，一封将和谈的底下一一写下，他虽答应和谈，却不想将底下的条件交由景炎帝制定，他怕，他怕大周在此事后真的就一蹶不振。 最让严太傅为难的则是那封写给袁将军的信。 袁将军的志向他知道，更理解，因为他是他的半个学生，收复失土一样是他的梦想，他做梦都想收回故土，他一直以为总有一天袁将军会替他实现这个梦想，所以他在朝中对他多有维护，更是想尽办法的支持他。 可是现在，却要由他说服袁将军同意和谈，严太傅觉得，这笔前面的两封折子还要难。 同了解袁将军的志向一样，严太傅也了解袁将军的固执，在某些方面，他固执得向头牛一样，即使抽打到皮开肉绽也绝不回头。 严太傅这三天来一直在想这些事情，下笔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写完了。 他落下最后一笔，浑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光一样仰倒在床上，严渡大惊，“父亲！” 严渡慌乱的爬上床扶住父亲，严复也滚上来抱住严太傅的胳膊，即使再生他的气，这人也是他们的父亲\/祖父，从小带到大，怎么可能就完全只有怨气？ 严太傅呼吸急促，紧紧地抓着严渡的手道：“父亲对不起你们，可，可却是不得不为之，你，你帮我递上去，若是不想为官了，就，就辞官回去吧，做一乡翁也好……” 严太傅抓着严渡的手微松，眼睛慢慢的闭上，胸膛再不起伏…… “父亲！” “祖父！”严复抱着祖父的身体往外大喊道“御医呢，快叫御医！” 严渡抱着父亲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啊啊”的悲愤叫着，进来的太医摸了一下严太傅的脉，皆惋惜的摇摇头。 第523章 祭奠 严太傅的折子一递上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时候与金国和西夏议和不异于卖国求存，朝廷有一半的官员激烈反对，剩下的一半则半是沉默，半是赞许。 严家被扯入漩涡之中，一天的朝会下来几乎都是官员斥骂严太傅的声音，但可惜，今天严家一个都没上朝，而这也正是大家更加愤怒的原因。 严太傅久不上朝了，但严渡却是二品大员，此人竟然也缺席，明显是为推卸责任，所以大朝会一结束，就有官员恼怒的结伴要去严家砸门。 大周朝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当权者忌惮百姓造反，却不忌惮他们的言论，所以百姓甚至可以往皇宫门口砸臭鸡蛋而无罪，只要不拿铁具在宫门口示威就行。 官员可以叫嚣着皇帝是昏君，也可以当着皇帝的面群殴，因为恼怒而跑去大臣家砸门自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当年秦相一力促成大周与金国的和谈，割地送岁币后就被不少官员往里面扔臭鸡蛋，秦相恼怒却也只能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子，明面上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愤怒的官员们冲到了严家大门口。 严家大门紧闭，一个御史当先一步砸门，愤怒的嚎叫，因为严家是书香传礼之家，严太傅和严渡更是一直支持袁将军等将领收复国土的主张，还是一众清流的领导人，大家对严太傅的“叛变”也更加不能接受，因此都很激动，有的官员甚至当街跌坐在地，哭喊道：“老师，你毁我大周啊！” 御史边砸门边哭道：“老师，你给我们一个解释，为何要卖国求和？我大周半壁江山被金国所窃，如今西南一带也落入西夏手中，难道要置那些百姓不顾，您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百姓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妨碍他们看热闹，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官员当街大哭，都很好奇的站在一旁围观。 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条巷子边，一个精悍的男子停在车边，恭敬的道：“大人，皇上派来的御医一直未出来，严家的下人从昨天开始也一个人都没出来，奇怪至极。” 秦相微微撩开帘子，看着哭倒一地的官员，神色冷凝，冷哼一声道：“蠢货，”他抬眼看向严府，道：“老师上的这封折子只怕是皇帝授意，不过，这也正合我意，倒省了我许多功夫。” 秦相刚要放下帘子让人离开，严府的大门就缓缓的打开，他抬眼看去，满目的白色，他脸上愕然，然后就是面色大变，失态的探出身子，“老师……” 严家上下皆身穿丧服站在门内，门外的官员还满脸泪水，一下就叫门内的人吓到了。 严渡眼睛通红的看着台阶下或跪或坐或站，或怒或悲或恼的同僚缓缓的跪下，严复和身后的严家子孙也跟着跪下，向门外的人磕了一个头。 严渡哽咽道：“家父，家父昨晚已薨逝。” 门里门外皆是一片寂静，严渡喉咙干涩，眼泪横流，他道：“父亲说，与金国西夏议和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上对不起世宗高祖，下对不起黎民百姓，更是将严家推入不义之地，但，大周如今烽烟四起，但求边关安稳，方能安定宇内，我大周才不至于亡国，还望诸位同僚嘴下留情，笔下宽容。” 说罢，又磕了一个头。 一个跪在地的官员喃喃的问道：“议和后，我大周真的能保住吗？” 声音不大，寂静中却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众人心中怀疑，和严家众人愣愣的对视，对未来都茫然无措起来。 到严家的示威就这样结束了，但离开的官员心中非但没有发泄后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石头一般。 而严家也挂起白幡，正式操办严太傅的丧礼。 前来参加丧礼的并不多，只有几家亲戚和严太傅的几个学生来了，秦相也亲自过来了，他在严太傅灵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并没有和严渡等人多说话就离开了。 就算严渡做了解释，大部分的人依然不能理解严太傅上的那个折子，而皇上却已经在准备依照严太傅折子上的内容办了。 半朝的官员反对，但秦相却站出来支持，更是发动他能发动的所有力量要促进此事。 皇帝此时也顾不得忌惮秦相了，因为西夏的步伐越来越快，叛匪现在虽被齐浩然挡在隆兴府外，却江南其他地方也有小额的土匪造反，皇帝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在皇帝总算是争取下议和之策后，严太傅也要出殡了。 穆扬灵叹息一声，和皇后提出想要出宫祭奠严太傅，这让皇后一惊，却不能自己拿主意，去问皇帝。 皇帝只沉默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 李菁华不去，她留下看孩子，她对严太傅并没有穆扬灵那么复杂的感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世间世事更迭，而她也只远远的见过严太傅一面，印象并不深刻，她不太能理解穆扬灵为他哭一场的感情。 穆扬灵不赞同严太傅的观点和做法，却敬佩他，敬佩他能抗下这个骂名，敬佩他能承担这个责任，在这一点上，他要比景炎帝有担当得多。 只这一点就值得穆扬灵敬佩。 若是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特点，严太傅就更值得她敬佩了。 她是后来人，在她看来，皇帝是谁都能当的，只要有本事有德行，就是一天换一个皇帝她也能接受。 但这个时代的人不行，在严太傅的眼里，他是大周的人，只有郭家才是正统，所以他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但在穆扬灵的眼里，这天下的百姓才是一国，国家是按照地域和人种来划分，不是按朝代来，所以在她看来，为了保住一个大周而割让大片的领土，让那么多的百姓沦为二等公民是错误的。 只是属于时代认识的错误，她不能用自己后六百年的知识去纠正他的想法。 穆扬灵穿上素净的衣服，带着丧礼前去祭拜严太傅。 严家人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今天来的大多是严家亲近的人，或是还认严太傅这个老师的学生，就连秦相也避嫌的没有来，只是在路边设祭。 而齐家和严家似乎没什么特别深的交情，昨天，齐修远的加急文书已到皇帝的案前，他反对和金国西夏的议和，齐浩然的折子也早两天到了，他同样反对议和，按说齐家应当与主和的严太傅不和才对啊。 穆扬灵恭敬的给严太傅上香，见严家人疑虑的看着她，穆扬灵就低声道：“大伯和相公不认同严太傅的观点，却敬佩严太傅的为人，他们会反对他上的折子，却不会阻止他上折子，那是他的权利。”所以那些叫嚣着让严家收回折子的官员显得很可笑。 严复一震，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向穆扬灵。 第524章 忠奸 不可否认，此时严渡与严复心中都是一暖，对齐修远和齐浩然充满了好感。 虽然因为父亲的逝世，官员和百姓对严家的攻击减少了许多，但也漠视了他们。 以前交好的朋友，亲戚大多断交，就连父亲的祭奠都没参加，要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 如今一向少来少往的齐家来祭奠，自然就显得珍贵许多。 严家人真诚的向穆扬灵微微弯腰表示感谢，严复道：“齐恭人，替严某人和齐将军齐参将道声谢。” 穆扬灵微微点头，走出严家，她回头看向全府裹素的严府，想到，失去了这样一位顶梁柱，大周还能支持多久？ 势如破竹的西夏会答应议和吗？ 从严家出来的穆扬灵并不能在外面久呆，几乎是才出门就被随行的宫女请上马车回宫了。 而范子衿却已经得了消息，他沉默片刻，就道：“叫人去送葬的路上设路祭，挂上范家的标签。” 研墨已呆，道：“老爷知道了只怕要生气的。” 范子衿嗤笑一声，“那就改成我的名字，去吧，速度快一点，务必在出殡之前弄好。” 研墨应下。 街上有些安静，一整条大街下去竟然只有六家设了路祭，包括远远立着的秦相家的白幡祭棚，研墨叹息一声，选了一个位置吩咐人将棚子架起来，摆好祭品。 严太傅一生都堪称传奇，严家是诗书传礼之家，所以他读书早，也很有天赋，年仅二十一就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只用了十五年就位居二品，升职的速度在袁将军和齐修远出来之前可谓是最高的。 何况，他是文官，文官是出了名的升职慢。 他在正二品的尚书位置上呆了八年，之后因对金战事极力主战而被罢免，后又被启用，说服先帝对金态度强硬起来，协助李正晔击破金国的大举进攻。 先帝时，金国的三次大举进攻都被严太傅和李正晔挡下，这样的丰功伟绩，让他在五十岁之前就被拜为宰相，之后急流勇退在国子监任教。 直到金国再次进犯，而诸位皇子夺位混战加上前线节节败退而让先帝病重而逝，他才重新出来掌权。 彼时大周混乱，随军出战的皇子亡的亡，逃的逃，长安城中剩余的几位皇子也是内乱不已，严太傅就另辟蹊径将度宗之孙秦王扶上了皇位，就是如今的景炎帝。 景炎帝一上位就不顾严太傅的劝说，执意将都城迁到临安城，更是因此放弃北方半壁江山，这也是百姓和一些官员对严太傅贬斥的原因所在，很多人都在想，如果当时严太傅选的是先帝的儿子，大周会不会更好，至少不会出现只拥半壁江山的尴尬，让那么多的百姓沦为二等人，被胡人欺压。 但严太傅一直主战，又庇护了袁将军等主战的将领，更是反对奢靡贪污，所以在民间和清流间的名声很不错，加之他到临安城后一直是他掌权，之后更是多次担任春闱主考官，几乎是这近二十年来进士及第的官员的老师。 而在来临安城之前，严太傅就已经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比如当今，秦相，范思文，都曾听过他的课，秦相，范思文和齐丰等人更是在他任主考官时考中的。 这样一位学生无数，受人尊敬的长者逝世，葬礼却冷冷清清，连路祭都只有单数的几家，不可谓不悲凉。 也正因为人少，范子衿的路祭一设，大家就都看过来，除了秦相外，来设路祭的都是内心还尊重严太傅这位老师的学生，看到一个与严太傅没什么关系的进士也来路祭，心中就又气又难受，连一黄毛小儿都知道尊重太傅，那些被太傅亲自教导过的人却都误会他。 可以说会来路祭的，大多属于严太傅的脑残粉了，等范子衿处理掉手上的事务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些友好的点头示意。 范子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礼貌回应，见棚子刚搭好，白幡还没来得及挂上，就忙亲自动手把白幡挂上去，留意这边人对他印象就更好了。 严家的丧队很是低调的从远处而来，民众虽气愤，好在没人在此刻闹事，范子衿随着严家的队伍前往城外的永福寺，严家想要把严太傅送回祖籍之地安葬，所以棺木只能暂时寄存在永福寺里。 秦相从永福寺回来就一头扎进了书房，他无论如何要把议和这个差事抢到手，并一定要促成和谈。 他的幕僚对此不解，“大人，就是严家都受不住流言蜚语，此时您淌进去太深只怕不太好。” 秦相淡淡的道：“此事本相自有计较，你只管拟定一套和谈内容与我就行。” 秦相心中冷哼，严家是因为反差太大才遭至如此大的反弹，他却是从一开始就主和，早就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再做一次，也不过是让人更恨他一分罢了，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弹。 “大人，议和之事朝中已有定论，只等皇上派人去就行，您如此主动揽过这份差事，不是将骂名都担过来了吗？”幕僚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毕竟是跟着秦相混的，他好了他们才能好。 秦相不悦的蹙眉，“让你去就去，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幕僚一噎，只能认命的退下。 秦相看着书桌上的笔筒发呆，若是可以，他才不会主动揽过这份差事，但为了保住性命，保住秦家，他不得不如此施为。 严太傅是为了大周才主张议和，他一样是为了大周，但根本目的却是要保住秦家。 大周在，秦家才能在，不然，就是落入胡人手中也比落在起义军手中强。 大周若亡于义军之手，只怕秦家就是继皇族之后第二个被清理的家族了，说到底他以前还是太过年轻气盛，欠妥思虑了，为了前程将名声折腾殆尽，不然现在也不会顾虑重重。 可谁能想到皇帝会出此昏招，彻底点燃了整个大周的土匪，让他们由匪变义军，还结盟起来了。 不然，大周在他的支撑下，再坚持了三四十年是完全没问题的，到时候秦家也积累够了资本，大可以辞官衣锦还乡，朝政混乱之下，再过几年十几年谁还能记住沉寂下来的秦家？ 可惜，如今一切都毁了，他只能尽力与西夏周旋，希望能让大周力挽狂澜，若实在不行，也可助西夏或金国瓜分大周，只要将国内的义军一网打尽，秦家就还有生存之路。 第525章 分兵 大周向金国和西夏正式提出议和，金国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将大军后撤三里驻扎，就跟大周的军队眼对眼的瞪着，等待议和使者的到来。 他们进攻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能占下一城一镇，反而损失了不少勇士，可谓憋屈死了。 在西夏势如破竹的形势对比下，金国也有些慌张了，看袁将军和齐修远严防死守的样子，他们也很难讨到便宜，还不如就着西夏的攻势定下和约，多讨一些岁币绸缎茶叶之类的好处。 金国愿意停战，但西夏不乐意，他们已经占了不少的地盘，并且为了这次大战投入良多，怎么可能说停战就停战？ 他们可是打着灭掉大周的主意，但他们也没一口回绝，而是以此事他们不能做主，需待国主吩咐为由暂时拖下，但该进攻还是要进攻，该攻城略地还是要攻城略地。 大周的臣子和景炎帝气得牙痒痒，却又不阻止不了，打嘴仗大周是很能耐，但人家闷头攻城，难道你能叫他还回来，你倒是够大脸敢叫了，但人家会还吗？ 但现在国内兵力不足，大周根本震慑不住西夏，也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加上景炎帝主要的兵力放在了国内叛匪身上，一时之间竟然让西夏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有路西夏大军甚至能一天收两城， 景炎帝虽然更忌惮叛匪，但也不能放任西夏如此攻城略地，不然等他压下叛乱，大周也被西夏占完了，他还当什么皇帝？ 景炎帝最后下令调回袁将军十万大军和齐修远五万大军，分为两路阻挡西夏，西路由齐修远派将领统辖，入潼川府阻挡西夏继续东下，而袁将军则要派人领十万大军从东路直下，过淮南西路直入荆湖北路阻挡西夏大军。 景炎帝本来还想直接从朝中派大将过去领兵，但思索过后就放弃了，此时不是削弱袁将军和齐修远势力的时候，还是让他们的人自己去领军成功性要大一些，而且，朝中也实在派不出实战的将军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启用齐浩然了。 齐修远收到圣意后思索了许久，又将荣轩找来商议，半响才决定派穆石和江泽领兵，穆石领兵两万，江泽领兵三万。 齐修远想要造反的事至今也才他们五个知道而已，穆石和江泽全然不知。 江泽跟随在齐修远身边很长时间了，他自然信得过他，但扯上造反，事情就不一定了，所以齐修远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将此事瞒下，将大军一分为二，江泽只需一心阻挡西夏大军就好。 而穆石，齐穆两家是姻亲，齐修远就当穆石已经上了贼船，决定将事情告诉他，让他在击退西夏大军时还要注意收留流民，招收兵马，无论如何要保证他们的兵源。 齐修远将穆石找来，在书房说了大半天的话，他出齐府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闷头骑着马回家了。 江泽只当齐修远是和穆石解释为何他领兵比他少，并没有多想，私底下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他跟了齐将军这么多年，就算穆石是将军的姻亲，也还是比不上他的。 心里对齐修远又多信服了几分。 而回到家的穆石却气得拿起笔来写信去把女儿骂了一顿，她怎么能瞒他这么大的事。 他倒是不怎么气愤和焦虑，他虽然识字不多，却因早年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在他看来，大周早就摇摇欲坠了，反了就反了呗，反正他的妻儿家人在北边这一块儿，这是齐修远的大本营，以后就算齐修远当不成皇帝，他们穆家也能保全，大不了再回家打猎去。 但女儿不同，阿灵嫁给了齐浩然，那肯定是同生共死的，他能带着家人逃，却带不走阿灵，何况，此时他们还没反，人就已经被扣在皇宫里了。 穆石怎么可能不生气，不紧张？ 舒婉娘见他气呼呼的回来，就去厨房做了一些小东西给他端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穆石将笔撂下，装作不在意的把信收起来，道：“将军派我领兵去抵抗西夏大军，到时候家里就又剩下你们娘几个了，我有些担心，想叫表哥表嫂他们来家里住一段时间，也好照看照看你们。” 舒婉娘闻言就笑道：“博文已能顶门立户了，哪里好总是烦扰表哥表嫂？” 舒婉娘将碟子放在他跟前，叹气道：“外头现在乱糟糟的，也不知道阿灵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放心吧，那是皇帝呆的地方，全天下最安全的就是那里了。” 舒婉娘闻言松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你说得对，皇帝呆的地方防守严密，阿灵应该安全无虞，不然她一人带着小外孙我还真的担心，可惜最近南北的商队断了，连范公子的作坊也送不了货物，不然我还可以托他们带些小衣物给我们的外孙送去。” 舒婉娘越说越惆怅，她的女儿明明还那么小，怎么就也有了孩子，就好像昨日阿灵还吵着闹着挂在丈夫的身上要一起进林子打猎，可转眼，他们一家搬到了汉中府，阿灵出嫁有了孩子，博文也长成一个小伙子了。 穆石见舒婉娘神色恍惚，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忙随手拿过一本书将信压住，就抱了她安慰。 而袁将军也是兵分两路，一路由底下一员大将领着，一路则由他的长子袁昭领着，共同南下。 随着东西两路大军南下，西夏大军的进程稍缓，攻势却越发猛烈，战事一下子就胶着了起来，而本来已安分的金国却又蠢蠢欲动起来，但因为有袁将军和齐修远压着，对方也没能讨到好。 皇帝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考虑将宫中的官眷放出宫去。 因为他们在宫里住的够久了，再留下去，就不止臣子有意见，外面那些吃饱了没事干专门盯着皇室的百姓也要冲他吐唾沫了。 好在齐修远和袁将军现在兵力都有所消减，加上又有金国大军牵制，皇帝觉得让他们出宫也不是不可以了，反正都还在临安城里。 因此，穆扬灵他们虽然能出宫里，却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要不出城，去哪儿都可以。 理由也很现成，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前面一队要刺杀他们的西夏兵已经被抓住，但有没有漏网之鱼却不确定，加上西夏还未确定有没有派出其他的刺杀队伍，所以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不能出城，而府外也围了一圈的禁军，专门保护他们的。 第526章 回府 穆扬灵和李菁华回到齐府，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在皇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安全上也没问题，但和皇后及后宫的嫔妃说话好累人，一个多月下来瘦了许多。 李菁华见穆扬灵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笑道：“我叫厨房做些好吃的，晚上我们妯娌好好聚一聚。” 王妈疾步进来，笑道：“大奶奶，四奶奶，刚东府那边来传话，说太太叫人准备了饭食，晚上要一家吃顿团圆饭呢。” 穆扬灵和李菁华对视一眼，知道齐丰多半是要问她们宫里的情况，无奈的应下了。 穆扬灵正要告辞离开，小宝就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仰着头可怜巴巴的道：“婶婶，熊熊。” 穆扬灵黑脸，板着脸道：“你弟弟睡着了，不能陪你玩。” 这俩孩子凑一起就没好事发生，每次都玩得忘记吃喝拉撒，最后不是忍不住就地拉撒，就是饿得哇哇大哭，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一个连话都不会说两句，另一个连坐都坐不稳，却能对着叽里呱啦的说话，一说就是半天，不带厌烦的。 李菁华显然也想到俩人的丰功伟绩，忙拉住小宝劝道：“弟弟睡着了，你也要午睡了呀，等睡起来我们再去找弟弟玩好不好？” 小宝眼睛湿润润的道：“跟熊熊，睡。” 他紧紧地抓住穆扬灵的小腿，不管李菁华怎么扯都扯不动，她也不敢狠用力，怕伤到孩子，最后无奈，“阿灵，你还是抱他过去吧，让他们兄弟俩一块儿睡，叫奶妈强硬一些，到点了就把人抱起来喂奶，把尿，可不能再惯着他们了。” 穆扬灵也只能答应，抱起小宝往昭华院去。 儿子的确在睡觉，摊开手脚就占了小半张床，肚子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睡得很香甜。 小宝进门看见也收了声音，被四婶放到床上后就轻轻地躺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觉了。 穆扬灵看着好笑，给他盖上小被子，轻柔的拍了拍他，低声道：“好宝宝，快乖乖睡觉吧。” 小宝本来还想装着睡着，等四婶走后再爬起来，但在四婶轻柔的声音下还是忍不住渐渐进入梦乡。 穆扬灵见他睡熟了，这才起身离开，让奶妈守在了屋里。 立春正在规整她们从宫里拿出的东西，那段时间，皇帝和皇后为了安抚他们可是赏赐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观赏价值或收藏价值很高的好东西，虽没有真金白银实用，但穆扬灵显然更喜欢这种。 她让立春造册登记，然后把东西放进他们的小库房里，谷雨低声嘀咕道：“不知道东府那边会不会过来讨要。” 穆扬灵眉头微挑，谷雨就低声道：“四奶奶不知道，您和大奶奶进宫后，东府那边的嬷嬷经常到这边来借用东西，幸亏当时你们一进宫，王妈就把贵重的东西全锁进库房里，说你们把钥匙拿走了，这才搪塞过去……” “齐府也不缺钱呀，”穆扬灵嘀咕道：“怎么吴氏就像是掉进了钱眼似的。” 谷雨抿嘴一笑，低声道：“应当是大爷和四爷不缺钱才是，四奶奶不当家自然不知道，其实府里没那么富贵的，老爷只是四品御史中丞，没多少俸禄，禄田也不多，底下的孝敬与六部更不能比，还要支援一下家族，就更不剩下多少了，认真算起来，府里的田地都没有四奶奶在京郊的多呢。” 穆扬灵目瞪口呆，“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主子，她都不知道的事，谷雨竟然都知道了？ 谷雨不好意思的低头，懦懦的道：“奶奶们去宫里后，我们两个院里的丫头就被分到各个地方去打下手，奴婢被分到了大厨房，那儿来往的人多，又多的是府里的老人，加上采买来往频繁，听得多了，就知道了。” 这就是收集消息的人才啊，穆扬灵看着谷雨感叹。 穆扬灵决定回头和王妈说说，一定要着重培养谷雨这方面，以后肯定用得着。 穆扬灵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东西收好，我们具体到什么东西回来他们也不知道，要是真过来要，我们给出一两件也没什么。” 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不介意安抚对方的。 但齐丰没问起这事，在饭桌上，他只是问了问她们在宫里的情况，出宫时皇后说了什么，及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齐修远兄弟的事。 齐丰也很无奈，他也不想问儿媳妇儿子们的情况，可关键是老大和老四给他写的信都只是简单的请安问候，一句有价值的话都没有，他们父子的关系也早就恶化淡漠至此，他就是能拉下脸来问，他们也不一定会回答，所以齐丰干脆就不拉那个脸了。 但他从李菁华和穆扬灵这里也没得到什么消息，俩人知道的，他都知道，甚至他知道的都要比他们多，但见俩人都有些茫然的样子，而且李菁华也说，“大爷很少跟我说外头的事，来信都是嘱咐我要教养好小宝，孝顺公婆，其他的就是让我安心在京城住着，听朝廷安排。” 齐丰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忙道：“公公你知道的，我识字不多，懂得的也少，四爷给我写的信多是讲沿途风景和习俗什么的，少有涉及军事的，要不，我把信拿来给公公看看？” 齐丰脸一黑，他才不会去看儿媳妇的信，心里对老四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也太儿女情长了些，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写沿途风景习俗，三天一封信的往回传，他还以为他们说的什么大事呢，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浪费资源。 齐丰愤愤，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对于两个孙子，齐丰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夸了一句，很是聪明，然后就没下句了。 李菁华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满，转头看了一眼齐少盛的长子齐明，见他依偎在吴氏身边，一会儿跑到齐丰身边抬头与他撒娇，心中更是不悦。 穆扬灵感觉到李菁华情绪不对劲儿，虽然她还是得体的笑着，但她就是觉得不对，因此也没心情就呆，见小熊打了个哈欠就起身趁机告辞。 走出正院，整条路上都只有她们时，穆扬灵才好奇的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公公嫡庶不分，太过重视二叔的孩子了，反倒把小宝丢到了一边，这若是在一般人家里，那就是乱家的根本。” 第527章 管家权 穆扬灵眨眨眼，不解的道：“公公对大哥和浩然一向都不太重视的，之前嫂子也没怎么生气啊。” “可小宝是孙辈，若公公表现的太过偏心，就算族里知道是公公的问题，也会对小宝有所怠慢，平添许多猜测。” 李菁华心中有些忧虑，压低了声音道：“虽说二叔和三叔是吴氏还是妾室时所出，但因为吴氏被扶正，他们在外面一向以嫡子身份自居，府里的长孙不是出自长房本就不妥，若公公又态度如此明显的偏颇，以后我们大房四房和二房三房肯定有一场大战，大爷他们远在边关，府里只有我们几个妇孺……” 李菁华是世族出身，对这种事最敏感不过，嫡长子与嫡长孙向来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传承，就算族里没多少助力，但族人还是会不自觉的围拢在嫡长身边，齐修远嫡长子的身份明确，因此他可以在边关遥控齐家。 收买了族老排挤齐丰，有他实力的原因，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是齐家本家的嫡长子。 但她儿子小宝嫡长孙的身份却好似被浓雾笼罩，齐明算是庶长孙还是嫡长孙？ 小宝毕竟在家里只排行第二，公公要是一力宠爱齐明，坚持齐少盛也是嫡子，那就意味着小宝失去的是齐家整个家族的支持。 嫡长拥有全族，这不是说说而已，是一种定在内心深处的理念。 穆扬灵不能理解，是因为在她的那个时代，家族理念已经分崩离析，大家都是以小家过日子，行为上受国家法律约束，良心上受道德的约束，不像这个时代，家族可以私自处决族人，在某些方面，族规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 所以李菁华忧虑，她在想，要不要为了儿子抢过齐家的管家权，以此保住儿子的地位？ 穆扬灵的脑回路总算是接上了李菁华的，她忙道：“嫂子不用担心，大哥是家族里最出息的，就是不靠族里，小宝也不会比别人差的，我觉得我们还是呆在院子里老实过日子比较好。” 如果齐修远没有造反的念头，李菁华去抢就抢吧，但齐修远说不定过两年就反了，她费心巴力的去抢了权利，回头还不住在府里，不是白费精力吗？ “大爷是出息，但也不能就瞧不起家族，古话都说莫欺少年穷，更何况一个家族？族里现在是没有比较出息的人，但底下这么多族人，孩子和年轻的人更是不少，这些都是人脉。” 穆扬灵看着忧心忡忡的李菁华，觉得这世上最操心的的确是父母了，小宝才多大啊，她就开始操心人脉的事了。 再回头看她家的儿子，她觉得很对不起他，貌似她就没考虑这些，抱着儿子的前程自己争取的想法放养着。 她只要儿子童年快乐，该读的书要读，该学的本事也要学，再注意他的性格人品，至于以后他要干什么，怎么干似乎是他成人之后的事了。 穆扬灵撑着下巴恍惚，啊，怎么一下子觉得自己就老了似的？ 也不知道齐浩然有没有计划过儿子的将来。 穆扬灵写信问齐浩然，为对儿子的疏忽表示歉意，以嫂子做比较，她这个当娘的好像考虑的太少了些。 齐浩然拿到信也苦恼起来，他还真没想到儿子的未来，他觉得他都这么优秀了，儿子应当也不会太差才是，还需要他去为他考虑吗？ 不过这话他没写进信里，阿灵已经在自责了，他若是这样写，她的怒火必定会烧到他身上，所以齐浩然想了半天，就告诉穆扬灵，我们现阶段只要让儿子茁壮成长就行，至于以后，他们现在就是计划好了，以后儿子不喜欢也是白费，还不如等他长大后再问他想干什么，我们再帮忙就是。 一切以孩子的意愿为主。 穆扬灵没想到齐浩然这么开明，比她还看得开些，看向一旁榻上扑腾着想要爬起来的儿子，将他拎到怀里，笑道：“儿子，你可真有福气，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你爹可是说了，以你的意愿为主。” 不用几年，穆扬灵就知道齐浩然那句话就是哄着她用的，什么以孩子的意愿为主，那就是个笑话，齐浩然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心里嚣张的大叫了，“爷要有儿子了，以后我们一家父子双将军……” 熊熊瞪着眼睛对上母亲，挥着小手去抓她的头发，抓住就往嘴里塞，穆扬灵大惊失色，忙把头发从他的爪子里解救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手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见抓不到头发，熊熊干脆就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左右拱着，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襟。 穆扬灵有些无奈，“你吃的也太多了，又有奶喝，又有青菜汤吃，还有蛋羹补充，怎么现在还是时刻想着吃的？跟你爹一个样。” 虽然如此说，她还是抱着孩子去内室喂奶了。 出来后，立春就兴奋的道：“四奶奶，大奶奶接过了府里的中馈，以后和二奶奶三奶奶分管府里的事，”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太太气得午饭都没吃。” 穆扬灵一愣，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是太太自己，”立春得意洋洋的道：“族里几位太夫人来家里玩提起的，说大奶奶是嫡长媳，府里的事本来就该大奶奶管着的，之前太太顾忌大奶奶怀孕生子所以把府里的事交给二奶奶和三奶奶情有可原，但现在二少爷都已经一岁多了，大奶奶也闲下来了，合该管家，替太太分忧才是。太太虽然生气，但她在几位太夫人跟前一直不敢大声说话，因此就同意，却让二奶奶和三奶奶帮着大奶奶管家，说是帮大奶奶分担府里的事。” 穆扬灵暗暗咋舌，这才几天，她给齐浩然去的信才回过来，这边李菁华就已经掌权了，这种神速果然非我等凡人能办到。 穆扬灵不擅长这些内宅事务，为表示支持，她大手一挥，道：“既然这样，那去告诉大奶奶，以后小宝放在我这儿，由我来带着，她只管去办府里的事。” 立春笑盈盈的应下，转身去告诉大奶奶。 对于大奶奶掌权，昭德堂和昭华院的下人都很兴奋，这意味着她们在府里的地位上升，以后在府里办事要少许多的刁难。 第528章 李菁华领着小宝过来，后头跟着一串的丫头婆子，她把小宝交给穆扬灵，“我想了想，还是暂时把小宝放在你这儿吧，等我把府里理清楚了再让他回我那儿。” 穆扬灵一呆，“小宝要住在我这儿？” 她所理解的带和照顾，是李菁华办事的时候把小宝抱过来，让她带着，反正底下这么多下人，也只有两个孩子，简单得很。 但看后头婆子拿的行李，李菁华显然是想小宝住在这边。 李菁华让小宝去和小熊玩，闻言点头笑道：“就是要住在你这儿，”她顿了顿，道：“虽说我的院子现在是密不透风，但我要管家，院子里来往的人肯定多，以后说不定就有了缺口，我比较心神有限，不能时刻看着孩子，所以我觉得还是把孩子放在你这儿安全些。” 她贸然抢夺管家权，吴氏和徐氏等人肯定不服，而将她排斥在外有两个办法，一是让她生病，身体不好自然不能管家，二是让小宝出事，孩子出事，她自然无心去管这些事，管家权顺理成章就能收回去。 李菁华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内宅斗争中，耳闻目染之下早学会了走一步看十步。 她自身的安全她自己可以保证，就是不行，愿赌服输，她也怨不得人。 但唯独小宝这里她不敢赌。 这孩子比她的命根子还要重，她这一生也许就这一个孩子了，所以她不容许他有半点的疏忽，加上他身体本就比一般孩子弱，李菁华就更不敢赌了。 本来她是想把文翠放到小宝身边，有文翠时刻盯着她也放心，但在如此施为两天后，李菁华就改了主意。 文翠全身心的对她，却还做不到全身心的对小宝，呆在小宝身边时，目光还是放在她这儿，这让李菁华很不满，也更加的担心，没办法只能放在穆扬灵这里。 毕竟，除了文翠，李菁华最信任的就是穆扬灵了。 而且穆扬灵对孩子很宠溺，她一天少有离开孩子身边的，几乎吃饭睡觉都带着孩子，就是每日一个时辰的拉弓，也是在内室，孩子就在不远处。 而且，李菁华不得不承认，穆扬灵虽手段粗暴，很少用心管理底下的下人，但下人都还算安分。 也许是因为她有一个得力助手王妈，屋里还有一个立春和谷雨帮忙，虽然院子里掺杂了齐府的下人，却依然井井有条，规矩分明。 总之，分析利弊后，李菁华就更想把小宝放在穆扬灵这里养了，反正她就住在隔壁，每天忙完了事情过来看儿子，除了晚上儿子不是睡在隔壁房间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穆扬灵则是看着已经对坐着叽里呱啦兴奋地说着孩儿国语言的两个小孩点了下头，反正一个孩子是养，两个孩子也是养…… 小宝得知自己要住在四婶这里，就兴奋的爬下榻，在屋里嗷嗷叫着兴奋的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就爬上榻抱住弟弟道：“跟熊熊，熊熊，睡。” 穆扬灵就摸着他的脑袋道：“可以，晚上你就跟熊熊睡吧，只要你别压住他。” 小宝就露出大大的笑容。 两个孩子兴奋的玩了半天，小熊毕竟年纪小，吃饱喝足后立马就睡了过去，小宝无聊的摆弄了一下玩具，也觉得睡意朦胧，也趴在小熊的身侧睡着了。 穆扬灵给两个孩子盖上小被子，将人遣出去，就拿了自己的大弓来，当下分开双腿稳稳站立，目光锐利的看着屋角悬挂的一枚玉环，将弓拉满，然后放开，再拉满…… 穆扬灵在来之前，齐修远就要求她藏拙，她的本事是要保命的底牌，因此到京城后她没敢到院子里再练箭法，都是在屋里或是后面齐浩然的练武堂了练习。 而自从有了儿子后，穆扬灵就将地点固定在了屋里。 不是她不想去练武堂，在那里拉弓自然要更开阔舒服些，但她会想念孩子，每每练了不到一刻钟，她就会想回来看看儿子在干什么，有没有哭，下人是否尽心…… 最后没办法，还是在屋里练，反正孩子一天的时间也多半是在睡觉，她在他们睡觉的时候练上一个时辰就足够了，只要保证她下盘依然稳，臂力不减弱，准头不降就行。 府里，除了王妈立春和谷雨及李菁华就无人知道她在屋里练这个了，或许文翠能够猜到，毕竟当初她跑去救齐修远和齐浩然，她都知道…… 等练够一个时辰，穆扬灵就叫立春打水来洗澡，换了家居的衣服，上前去看孩子，两人睡得正熟，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奶娘忙赔笑道：“少爷们估计是玩得太兴奋了，所以要多睡一些。” 穆扬灵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吃饭吧，一会儿再来看着他们。” 此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穆扬灵看到小宝的乳娘王嬷嬷起身出去，就忙叫住她道：“你的吃食是从大厨房拿的还是小厨房？” 王嬷嬷立马躬身道：“回四奶奶，奴婢的吃食都是小厨房做的，要回昭德堂用。” 穆扬灵微微点头，想了想道：“回头我叫人把小厨房搬到我院子里来，你和两位少爷的吃食就在院里用就行，不用再跑一趟。” 王嬷嬷应下。 穆扬灵立马将王妈找来，道：“嫂子院子里现在人来人往，小厨房放在那边不安全了，你一会儿叫人去把小厨房搬过来，除了厨娘不便，厨房里伺候的人全都换掉，一律换成我们院子里的人，要选全家老小都留在京兆府的下人。” “那大奶奶的饭菜……” “做好了送过去就是，而且，小宝留在这儿，嫂子只怕一日三餐都要在这边用的，王妈，嫂子主要是担心有人趁着府里权利交替混乱要害少爷们，所以你一定要管好门户，不管昭德堂怎么热闹，王妈这儿的人少出门，也少放人进门。” 王妈被穆扬灵有些凌厉的眼神一看，身子一凛，忙恭敬的应下。 第529章 争取 小宝和小熊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两小只全天候呆在一起，连吃奶都要凑在一块儿。 早上小宝先醒来，乖乖的让人给他洗脸，穿衣服，自己先乖乖的吃小碗米粥，被抱到母亲跟前做母子互动，等到母亲用饭早饭出门管事，他就蹬蹬的跑回屋里睡回笼觉，孩子不怕觉多，就怕觉少。 然后再醒来时，弟弟熊熊就会睁开眼睛，软软的香香的抓住他的两只小指头。 两只小的一起吃奶，然后就可以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小宝比较喜欢在屋里摆弄他的玩具，或是逗弟弟玩，但弟弟很喜欢外面，几乎是才刚吃饱就扯着四婶娘“啊啊”的叫，整个身子都朝着门口挥舞。 然后穆扬灵就会带两只去小花园里转一圈，在凉亭里坐一会儿，此时天已经微凉，穆扬灵会把两个孩子包严实，将小熊抱在怀里，让他的脑袋四处转动着看园子里的风景。 小宝就会迈着小短腿去捡一些枯树枝，去扯草拈花，当做宝贝一样送给弟弟。 穆扬灵从来不拦着他们，只要注意不让他们后背出汗或受凉就行。 最后小宝不仅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把小熊也弄得浑身都是土和草叶，王嬷嬷看着心惊胆颤，但见穆扬灵一直含笑看着，并不阻止，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能跑能跳才健康聪明。” 王嬷嬷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乡下的孩子都是越顽皮的越能存活下来，李菁华也只过来看了一眼就不管了。 所以小宝才觉得自己的美妙日子到了，四婶一向宠他，不像在母亲身边，他想吃糖粥，但她们都不给他吃，都是喂他喝乳母的奶。 中午回去后喝过奶，穆扬灵叫人把他们抱着消食一会儿才让他们去午睡，一般来说，两个孩子会直接睡上一个半时辰，醒来继续玩，到晚上熄灯的时候他们会和大人一样安眠。 明明一整天都在一起，第二天一早却兴奋得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穆扬灵无法想象两个人的感情为什么会那么好，明明那么小的孩子，难道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同龄？ 孩子的确会比较能和孩子玩起来。 穆扬灵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两个孩子和齐府里另外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玩，总不能因为大人的恩怨，而让几个小的失去交朋友的机会，但穆扬灵特意把两只小的带到那两个面前，结果四个孩子除了好奇的互相看了几眼玩，就各玩各的，分了三派，小宝和小熊一派，剩下的两个各成一派。 穆扬灵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把自家的两只拎回来，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扑腾了。 天气渐冷，而第一场雪落下后穆扬灵就把他们的室外活动时间压缩到了半个时辰，小宝无所谓，他对去外面玩没有多少兴趣，但小熊却闹腾了好久，他已经会爬会坐，只要是醒着就没有一刻停歇的，充分展现了他是齐浩然儿子的特征。 所以为了争取更多的室外活动时间，这小子无所不用其极，在发现撒娇撒泼都不管用后就嚎啕大哭，穆扬灵一边心疼一边硬着心肠拒绝他，要是他一哭就答应，以后这孩子想要什么就哭怎么办？ 所以纵然穆扬灵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早就弃械投降，但还是坚持蹲在儿子前面正视他，尽量维持着脸上的严肃，“不要哭了，有话我们可以慢慢说，你哭娘也不会答应你的，你得找理由说服娘才行。” 小熊哭声微停，以为母亲是答应了，就伸了胳膊要她抱，穆扬灵忙把他抱起来，哄着他道：“你现在还小，外面冷着呢，不能出去那么长时间，一天半个时辰不少了……” 小熊还小，完全听不懂，只以为母亲答应抱他出去玩了，所以身子朝外面使力，示意她抱他出去。 穆扬灵不动，拿了一边的小玩具逗他玩，声音轻柔的哄道：“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再出去，或是等你长大了就能出去玩更久一点了……” 小熊一愣，他虽然听不到，但还是明白了，娘不带他出去，他“哇”的一声，闭上眼睛又嚎起来。 穆扬灵头疼。 王妈在一边看了又可气又可笑，“四奶奶，三少爷还小呢，怎么可能听懂？您抱着他在屋里多转几圈试试，一会儿就忘了。” 小宝见四婶娘一再的惹弟弟哭，他也没听懂四婶娘的话，但这不妨碍他的认知，就是四婶娘欺负了弟弟，因此他冲上去一巴掌就拍在穆扬灵的胳膊上，然后拉着弟弟的小手哄道：“不哭，不哭哦，熊熊乖乖。” 一边哄他，一边伸手去打穆扬灵，表示他帮他教训四婶了。 李菁华在门口看见，一时愕然，小宝哄着弟弟，见他一直哭，然后他也“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冲着穆扬灵喊，“坏人，婶婶，坏人！” 穆扬灵更是手忙脚乱，哄了这个哄那个，好不忙碌。 小熊听到哥哥的哭声，倒是慢慢停了下来，挂着两行泪愣愣的看着哥哥，还不时的抽两下，显然是哭狠了后遗症。 穆扬灵心疼的去抱他，小熊看着哥哥飙泪，却突然指着他的鼻子“咯咯”的笑起来，一下子就扑过去“啪嗒”一声亲在小宝满是眼泪鼻涕的脸上。 李菁华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穆扬灵却看着儿子纠结起来，这小子也太傻了吧。 妯娌两个亲自把两个孩子洗干净放在一起，李菁华好笑道：“孩子想出去你就抱着他在各个屋子里转一圈呗，跟他讲那些大道理他怎么可能听懂。” 穆扬灵嘀咕道：“小宝一直在和他说话，好几次我都看见他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以为孩子能听懂的。” 李菁华闻言笑了，“你呀，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 最后小熊也没能争取下自己的权益，每天只有半个时辰出门放风的时间，其他时候都要呆在屋里。 穆扬灵将今天的事当笑话一样写信告诉齐浩然，齐浩然在信里鄙视了儿子一顿，想要出去玩私底下命令丫鬟抱出去就行，他竟然还特定找上你，难道他假装大哭，伺候他的丫头敢忤逆他？ 这个不行，再找下一个，总能找到胆小会带他出门玩的，找你不就堵了后路巴拉巴拉。 穆扬灵收到信大怒，写信去骂了他一顿，认为他在教坏他们的儿子，幸亏孩子没交给他带。 第530章 变化 进入冬天，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大周都在打仗，除了临安城还算安稳，其他地方都在发生战争，因为天气渐冷，战事暂时胶着下来，西夏大军和叛匪都没有更进一步。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整个朝廷的大臣都没有一丝欢颜，一直很习惯偷懒享乐的景炎帝也没有松一口气，因为天气寒冷，许多因战火而无家可归的人更加困顿，整个大周都散发出一种死气和沉重的压抑。 就算皇帝不够聪明，他也不出宫，依然能从大臣的脸上感受到了那种压抑。 到最后，他们不能将那股压抑化解，就只能灭亡于那股压抑的爆发中。 外面的世界在变化，齐府一样在改变，李菁华以一对三，成功压制下吴氏婆媳三人，成功掌握整个齐府，现在徐氏和小吴氏协助管家成了一纸空文，整个府邸的下人都不约而同的拜倒在李菁华的膝下。 而昭华院似乎游历在整个齐府之外，从小宝住进昭华院开始，昭华院的门禁就很严，下人都很少与府中的人来往，穆扬灵全天候的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就是离开也不会超过两刻钟，而李菁华吃饭喝水却会到这边来，身边也只带文翠文棉两个丫头，让吴氏她们手段施展不开，等到李菁华彻底掌权，她们就更碰不到那两个孩子了。 齐府的危险在李菁华的可控范围后她就开始琢磨着让儿子搬回来了。 已经和熊熊弟弟相亲相爱三个月的小宝打死不愿回去，他抱着昭华院的一根柱子不放手，冲着熊熊的方向嚎啕大哭，边哭边舍不得弟弟。 熊熊完全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哭，但见哥哥哭得这么凄惨，也就跟着嚎，他身体好，又强壮，就算比哥哥小了近一岁，嚎起来的声音还是直接盖过他，直冲云霄。 李菁华没想到两个孩子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为难。 穆扬灵则试图和他们讲道理，“小宝，你就住在隔壁院子，每天还来找弟弟玩，就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在一起，你们哭什么？” 小宝抽抽噎噎的道：“要跟弟弟一起，睡。”边说边抽泣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她。 穆扬灵觉得这个挑战有点大，拿不定主意的去看李菁华。 李菁华叹息一声，蹲在小宝跟前可怜兮兮的道：“小宝去陪弟弟，难道就不愿意陪娘亲了吗？弟弟有婶娘陪，娘亲一个人住在那边都没人陪呢？” 小宝眼里闪过迷茫，他虽然聪慧，但年纪毕竟小，太长的话还是听不懂。 穆扬灵就抱过小熊，道：“小熊和婶娘一起，小宝和娘亲一起哦。” 小宝这次纠结的看看母亲，又看看小熊，最后就一把扯住母亲，又拉住弟弟的一只手，道：“我的。” 穆扬灵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婶娘怎么办？” 小宝大方的挥手道：“我的！” 得，这下四人可以住一个屋里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半是劝说，半是强迫了半天，小宝还是答应会搬回昭德堂，却要求隔一天要过来陪弟弟睡。 穆扬灵是完全没问题，李菁华把儿子抱过去也只是想就近照顾他，并不想惹他哭泣，因此也答应了。 虽然答应了隔一天回来住一晚，但其实一到晚上这小子就哭，没办法，最后李菁华只能把他送过来，倒形成了他在昭华院和小熊睡两三个晚上，然后回昭德堂睡一个晚上。 李菁华见他们兄弟俩感情好，也就放任不管了，反正在儿子心里，她这个亲娘的身份总是不会变的。 而且儿子和小熊关系好也很有好处。 她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齐修远以后必定还会有庶子，但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还有利益纠葛，小宝本来就少兄弟扶持，他和小熊关系好，又是堂兄弟，以后就可互为助力，相扶相守，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也因此，李菁华才放任小宝和小熊这么要好。 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几乎每天都在变化，穆扬灵给他们购置了不少的布料，让两个院子里闲得没事干的丫头给他们做衣服，不仅把他们十岁之前的衣服全做了，还做了许多实用的或是观赏价值高的东西。 齐浩然过年的时候也不回来，只叫人送回来一封信，连年货都没有，齐修远虽离得远，好歹还拉来了两车年货，包括穆家和李家托他带来的东西，据车队的管事说，他们这一路走了一个半月，很不好走，不仅到处是乱匪和乱民，路上大雪铺地，就算一路安稳他们也得延迟时间到。 穆扬灵这才知道外面的情势竟然已经恶化至此。 她已经小半年没出过门了，从宫里出来后，因为外面守着禁军，穆扬灵很是自觉的不出门，因为外面世界大乱，上层官眷的宴会也减少了大半，李菁华也不愿意这时候惹麻烦，所以和穆扬灵一样呆在府里不出去。 而穆扬灵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列了单子叫底下的人去买，范子衿每隔半个月会递进来一句话，但多半也是问有没有要他帮忙做的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祝良倒是每隔三天来一趟，一是汇报一下庄子里的事，二是给他们送一些庄子上的蔬果禽蛋，让他们尝尝鲜，这是明面上，暗地里却是传递各类消息和准备他们的逃生通道。 但那些消息都是抽象的，比如说潼川府大乱，有起义军，估计有XX人数，朝廷大军力有不逮之类的，但这位领队管事一路从北至南，几乎是行走在人间地狱，也因此感触良多，和穆扬灵说起具体情况来才更加的震撼。 穆扬灵心情有些低落，果然，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朝廷不是要议和吗？怎么一直没动静？”李菁华心里也很不好受，女人都不爱听这些惨状。 穆扬灵在这方面知道的要比李菁华多一些，闻言道：“秦相早出京了，但一直没消息回来，听说出使金国的使者已经传回消息，金国已经答应议和了，但西夏一直没动静。” 第531章 推进 皇帝已经陆续从袁将军和齐修远那里抽调了二十万大军来抵抗西夏大军，虽有效果，但因各地叛乱不断，收回来的城池往往守不到三天，前脚部队一前进，后脚就有义军攻占了守卫士兵极少的县城。 而西夏也一直拖着不愿意议和，却也没有完全拒绝。 这样下去完全是陷入了一个死局，金国将齐修远的兵力完全牵制住，就算大周灭亡了，难道他能放弃边关回来争皇位？ 那可是相当于大开关门放金兵深入，罪名必定不弱于当年弃关而走的李正晔。 穆扬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第二天翻了一天书的也依然没有好的头绪，她有些头疼的想，金国要是愿意主动退兵，不再进攻大周就好了，但这只会存在于梦想中。 她在纸上胡乱的写着大周，西夏和金国的三角关系，等回过神来时见纸上都是墨点，就有些嫌弃的将上面的三国都划掉，穆扬灵手一顿，眼睛一亮，大周与金国西夏关系不好，难道金国和西夏就好吗？ 要知道前几年他们刚打过一架，而且，金国全国的布防图在他们的手上，金国上层却以为是西夏拿走的，不对，本来就是西夏拿走的，只不过齐浩然误打误撞的从西夏的手里“拿了”过来。 穆扬灵指尖颤了颤，开始定下心来给齐修远写信。 她觉得局面再僵持下去对他们已经完全没好处，提议齐修远可以对金国和西夏用美人计，离间计，总之什么计管用用什么计，穆扬灵虽没打过仗，但纸上谈兵的功夫并不比任何人差，好歹也上过四年军校，每年的论文和古战分析不要太多。 如果不论可实现性，穆扬灵的脑洞还是很大的，她不知道齐修远有哪些牌可以打，就将自己能想到的点子都说出来，齐修远总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然后第二天就把密信交给祝良发出去了。 信交出去后穆扬灵一阵轻松，晚上给齐浩然写完他们的儿子后就稍稍提及了战事，她抱怨道：“战事再这样胶着下去，不知道儿子开始启蒙的时候你能否回来，可惜你们兵力不够，不然绕到后面攻打兵力空虚的西夏也可以缓解一二……” 齐浩然收到信后也摸着穆扬灵印在信纸上的小脚丫子发呆，他就见过儿子两次，一次是回京的时候，一次是出京的时候，孩子长得快，也不知道这小子长成什么样了。 齐浩然叹息着要把信收起来时才着重注意到最后一句，大周的兵力的确被牵制得很死，腾不出手来做偷袭之事，但不代表他们就做不到，北边不是还有一个与西夏大范围接壤的金国吗？ 齐浩然提笔给大哥写密信，只有四个字，“围魏救赵”，没办法，他很想多写，但这次他想发明信，这要比暗信快得多，自然有许多话不能写。 信被军鸽快速的带往北方，齐浩然计算着他们收到信的时间，耐心等待着。 齐修远前脚刚收到穆扬灵的密信，后脚就收到了齐浩然的明信，他边拆信边笑道：“他们倒是心有灵犀。” 将信拆开移开，穆扬灵两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齐修远果断放下先看齐浩然的小纸条，上面只有“围魏救赵”四个字。 齐修远微微蹙眉，“围魏救赵？难道这世上还有愿意围西夏而救我大周的国家？” 荣轩也微微微微蹙眉，深思齐浩然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是明信，他们不得不考虑齐浩然是在做给人看的。 齐修远拿起穆扬灵的暗信看，看完后眼中瞬间闪过流光，他再拿起齐浩然的那张纸条时愉悦的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齐修远将穆扬灵的信给荣轩，道：“瑾瑜，你说我们挑拨金国与西夏的关系如何？正如阿灵所说，不管是美人计还是离间计，总之让金国来一出‘围魏救赵’，不然我们的兵力一直被束缚在边关，什么事都做不了。” 齐修远在金国和西夏的经营还不足以让他做到这一点，他只能找袁将军，找完了袁将军，他本想将作战计划告知皇帝，但他有些不确定皇帝身边此时是否有细作，想了想，还是发了暗信，却没有说得太过详细，只是提了一个大概，希望皇帝能够给予支持。 齐修远只经营了几年，在金国和西夏能用得上的人寥寥无几，关键是那些人地位都不是太高，而袁将军则经营了二十多年，他掌握的细作必定是一个很大的基数，但这都比不上大周朝手中的资源。 这就是一个势力和一个国家的差距。 好在景炎帝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在不知道齐修远有造反倾向的情况下，看了他的计划书之后立马答应了。 只是动用一些细作和手中的资源就有可能挑拨起金国西夏两国的战争，在大周都快要灭亡的当下，景炎帝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但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没将这些人交给齐修远，只是给他派了一个人，要做什么事就吩咐他，自有他去办。 为了防止底下的人争权夺利耽误事情，皇帝还特意将他们找来敲打了一番，国将亡，希望他们暂时放弃那些小心思一心为国。 但皇帝高估了人心，也低估了人的智商，齐修远用起这些人来就相当于蒙着眼睛拿一米长的棍子夹东西。 好在齐修远一开始就没把太多的希望留给景炎帝，在吩咐了几次发现对方的敷衍时果断的转身找袁将军，而只把一些无关紧要，做辅助的任务交给对方。 皇帝派来的统领本来还想逼得齐修远低头，谁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气得够呛，但他又找不到把柄告状。 而齐修远找上袁将军，两人都想结束金国围边的局面，加上又都是武将，在某些事上算是一条心，且袁将军本人自带无私光芒，齐修远很快让金国上层注意到了国内空虚的西夏。 而与此同时，一位西夏王爷得到一个机密，金国和大周秘密协定，金国出兵帮大周击退西夏，而大周则割让长江以北的地区给金国。 据说这是大周的皇帝私底下和金国的协议，并不公之于众。 这消息是西夏王爷安插在金国高层身边的人传回来的，必定无误，想到大周皇帝的胆小懦弱和以往丢地送岁币的行为，这件事的可信度就更高了。 西夏王爷大怒，认为金国撕毁合约，罪大恶极，连夜进了西夏皇宫。 而此时，金国上层只不过才将目光定在西夏后方，派人私底下打探他们的军队布防问题而已，还并没有确定要趁火打劫。 第532章 算计 西夏皇帝本还有些怀疑，但派人一查探，就发现两国边界和都城多了不少金国的探子，这下他想不相信也难了。 他只能下暗令，调回一部分军队回防，但信才发出去没几天，金国就发起了攻势，两国战争小范围爆发。 西夏王爷建议，“皇上，金国打探时间短，必定未确定我们的兵力，这次出兵必是试探我们的兵力，此时我们若退缩，只怕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兵力不足，到时候不等我们的大军回来就发起进攻，那我们的国土就保不住了。” “那皇弟觉得该当如何？” “聚集兵力给他们痛击，让他们明白，就算我们西夏出兵大周，也不是金国可以欺负的。” 金国因为之前的皇储之争及国内的叛乱，国力削减了不少，而西夏则因为改革国力强盛，虽还不能碾压金国和大周，但整体兵力和国力来说要强于两国。 可他们对付弱鸡一样的大周都要拉上金国一起，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应付两个国家的战力？ 西夏皇帝和西夏王爷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只能期许先震慑住金国，等他们大军回防，虽然对大周的攻势会减弱，但还是保住本土更重要。 之前偷袭他们的金国军队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到哪里躲起来了，但西夏皇帝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既然要给金国一个难忘的教训，他们自然不会选择一支在外的军队，他直接将目标定在了两国交界不远金国的一座城。 他让西夏王爷亲自领兵，抽调边境的兵力集中攻击那座城，好让金国知道，他们现在在边界的兵力并不弱，当然，他也没忘记让被抽调的军队多插一点旗帜，以做出兵力没减少的假象。 还在考虑要不要进攻西夏的金国上层也通过安插在西夏的眼线得知了一个消息，西夏要进攻金国，并野心勃勃的想要和吐蕃联合拿下金国和大周。 金国的上层“呵呵”一笑，并不相信，西夏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同时对上大周和他们金国？ 但很快，边关传来消息，西夏王爷带人攻击了他们的城池，而且探子回报说，西夏在其他地方的兵员在一天天增加，只看他们每天做饭的炊烟和军营里插的旗帜就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增加兵员。 金国上层心中一凛，这才有些迟疑的问道：“我记得西夏后宫似乎有吐蕃公主。” “是的，大人，西夏皇帝最得宠的一位皇妃正是吐蕃的三公主。” 金国上层脸色一变，忙连夜联系金国皇帝乌烈，乌烈正在为几个不安分的兄弟头疼，闻言冷笑一声，“西夏也太自大了，以为有吐蕃结盟就能拿下我金国？着令匹独思，让他从大周边界退回来，给西夏一个教训，我金国的疆域也很久没有扩展了。” 反正大周边界被姓袁的和姓齐的严防死守，他们也分不到羹，将士们留在那里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钱，还不如攻打西夏，也让那些总是乱嚷嚷的兄弟们有些事做。 只是想多插一些旗帜以震慑金国的西夏将领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而满意的攻下金国一个城池的西夏王爷也满意了，这下金国该犹豫退缩了吧？ 金国的确安静了两天，但没想到第三天，金国对西夏的战事就全面爆发了，西夏边界处的各个村寨都受到了金国的攻击，因为兵力空虚，金国很快就攻下一些城镇，进入西夏。 这和情报说的完全不一样，城镇上根本没有多少西夏兵，攻入城中的金国将领又喜又惊，冒领军功不是只有汉人才做的，以武为尊，见过已有两百年的金国也很喜欢干这样的事，因此金国将领上报的军功与情报并没有多少出入。 呆在后方的金国上层和皇帝乌烈也只以为是他们的勇士在大周边界憋狠了，这才如此勇猛。 勇猛的金国士兵在西夏国内攻城略地，西夏皇帝接连下了三块金牌，将深入大周的各路大军紧急召回，大周虽然富足美好，但他们更习惯草原上的生活，也更热爱家乡，所以他们不能放弃他们的家乡。 看来情报没有错，金国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明明就是和他们约好一起进攻大周的，结果却反过来和大周合伙欺负他们西夏。 西夏皇帝现在甚至怀疑这一开始就是个圈套，不然金国为什么在边关打打闹闹却不能寸进？ 要知道以前金国打大周就跟逗猫似的，很轻易就打下领土了。 乌烈本来只打算让勇士们在边境那里开拓，将边境线往外移一点就行，因为他还要提防大周的兵马。 可他没想到西夏这么容易打，加上他们和西夏的战事持续快一个月的时候，大周的军队也在调动，竟然是被调回江南镇压起义军。 乌烈内心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放弃大周，先把西夏打老实再说。 大周早已没有斗志，除了袁齐两人比较难搞之外，其他人都好说，但西夏不一样，他现在是正在苏醒的猛虎，现在他们敢攻打算计金国，等完全苏醒，只怕金国就要多一强敌了，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大周是汉人，汉人胆子小，吓唬吓唬就老实了，但西夏和他们金国一样是游牧民族，尚武崇勇，又野心勃勃，这样的敌人就应该在对方还没长大时就按下，免得成为强敌。 金国的战线往西夏内部推移，一直暗中注意这一点的齐修远和袁将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俩人设计了这一切，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没想到还真就成了。 袁将军头发花白，欣慰的看着齐修远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错，不错。” “将军谬赞了，若是没有您的人脉，修远纵使有心也做不成这样的事。” “可我有这样的人脉在手，也算计不出这样的效果来啊，可见，这其中最要紧的还是你的才华。”袁将军看向地图，笑容微敛，叹道：“金国危机已除，现在就是清理西夏在大周的残余兵力和那些叛匪了。” 第533章 倒奸臣 可是这谈何容易？ 西夏大军虽然退了一些，但依然留下不少守着已经攻下的城池，加上遍地开花的叛匪，可以说，整个大周都在战火之中。 袁将军忧国忧民的在感叹国运衰弱，皇帝却很高兴，没想到齐修远的计策真的奏效，这样一来，他们的人手就空出来了。 几乎是立刻的，皇帝就下令袁将军再抽调出一半人手交于齐修远，让齐修远亲自领兵去平反。 袁将军眉头隆起，觉得这样太过冒险，边关剩下的人太少了。 齐修远也蹙眉，他的根基都在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要是带兵离开，那三府就要换袁将军的人把守，岂不是将他的后方摆在袁将军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在袁将军上书据理力争的时候，齐修远也跟着上书了，这时候景炎帝并不想和俩人闹僵，因此对他们很宽容，收到折子和臣子商量了一下就折中了，从袁将军那里调的人减一半，齐修远也可以留下一半人守着京兆府，剩下的则要全部带回来镇压叛乱。 袁将军和齐修远都答应了，开始点兵点将。 这时候齐浩然已经在南方收了十来个县城，进度不算慢，皇帝对齐浩然很满意，因为他不像其他的将领那样敷衍，很是努力的收复城池。 皇帝正想夸下旨夸他，升他的职，也算是安抚安抚齐修远，谁知道他转头就又和留守的西夏大军对上了，齐浩然带着他的大军直接攻打被西夏占领的城池，疯了一样的咬住西夏大军不松口，只两天就收回了三座县城，皇帝收到消息的时候齐浩然正在派兵围攻另一座县城。 景炎帝气了个倒仰，西夏因国内战事不得不退回去一部分兵力，剩下的兵力则只守住打下来的城池，并没有再进攻。 他和众大臣最后商量的策略是先把叛乱平定，然后再想法收回被西夏占去的城池，不行再和谈。 既然现在西夏大军已经不进攻了，齐浩然做什么要去惹他们？这不是给大周招祸吗？ 景炎帝气得牙痒痒，就问传讯兵，“齐浩然为何抗旨不遵？朕是让他去剿匪的，不是去打西夏打军，他连匪和胡人都分不清楚吗？” 传讯兵只负责传讯，几乎都在路上奔波了，所以他还真不知道齐参将为什么会抗旨不遵，只能低着头装鹌鹑。 户部左侍郎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趴在地上哭道：“皇上，皇上，西夏大军屠了嘉远县，全县及底下的乡村无一幸免，十万人，就这么没了，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圣上” 景炎帝面色骤白，跌坐在龙椅上，干涩着嗓子问道：“此事散开了吗？” “还未，但瞒不住的，嘉远县是西夏占的最外围的一个县城……” “皇上，如此就能解释得通齐参将为何会在此时与西夏大军交战了。” “齐参将于此事上倒并没做错，皇上，若是我们对此事毫无反应，只怕百姓们心寒，于平叛无一丝益处，还请皇上宽恕齐参将。” 皇帝干涩的问道：“那西夏再次进攻怎么办？” 殿下一静，严渡就站出来，问道：“皇上，是否我们退让了西夏就不会再屠城，百姓就能谅解朝廷？” 景炎帝静默不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要是不反击，西夏大军只会变本加厉，他们治下的汉人只怕会被随意屠杀，而大周的子民见状只会对朝廷更加失望，加入叛军的人只会更多，这简直是一个死循环。 可他们出兵了，又会把本已经停止战争的西夏拉进来，大周依然是腹背受敌，景炎帝露出苦涩的笑，似乎不管怎么走都是死局。 这些该死的西夏蛮子，明明情势都已经在好转，为什么要屠城？ “秦相一直在西夏周旋，为何至今不闻音响？屠城这样大的事，秦相难道一点未察觉？” 提到秦相，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愤怒起来，实在是秦相太会躲了，自从去西夏谈判以后，一开始还能传回来一些有进展的消息，但大半年过去，人还呆在西夏，消息也照传，但根本就全都是废话，朝中对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 皇帝也微微蹙眉，同样对秦相不满，他本来想秦相能够和西夏谈妥，然后议和，没料到他那边一点进展都没有，最后还是靠齐修远的计谋才让西夏稍退一步。 皇帝垂下眼眸，就果断的下令申饬秦相。 在屠城之后申饬秦相，无疑是将责任推到了他身上，心思灵活的臣子心下微寒，而没有考虑到这一层的则是单纯的愤愤然。 严渡随着众臣退下，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匆匆来去的臣子，又转头去看他们办公的地方，叹息一声。 回去的时候就和严复说，“为父想要辞官。” 严复静默了片刻，道：“只怕皇帝不允。” 严渡点头，“所以为父打算生病，你祖父是他的老师，又一手将他推上那个位置，结果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今天崇政殿上的事你应当也听说了，秦相辅佐他近二十年，推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多思虑一番。” 所以父亲这是对皇帝寒心了？ 严复并不相劝，大周能不能保住都还不一定呢，反正他对这个国家，这个君王早就绝望了。 西夏屠城的事一传播开来，百姓的激烈反应还在景炎帝和朝臣的意料之外，借由此事，各地叛匪纷纷称王，直接传号各地，大周不仁，天要亡它！ 而饱受战乱之苦的穷苦百姓大多直接带着家人就近找了个政权就入军了，反正做大周人也是死，不做大周人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叛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剩下的百姓则在景炎帝对秦相申饬的圣旨出来后想起了这号人物，于是轰轰烈烈的清君侧运动出现了，叫喊着处死秦相这个卖国贼的百姓差点被通往皇宫的那条大道给堵了。 一向安静平稳的临安城也有些混乱起来了，这时候就显出府外有禁军把守的好处来了，至少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时，穆扬灵一点也不害怕有不长眼的冲撞到齐府。 第534章 钦佩 穆扬灵虽不出门，但还是从下人那里知道了外头闹腾的有多厉害，不说临安城的百姓结伴在衙门口或大道边要求铲除奸臣，甚至附近几个城县的百姓都结伴而来请愿。据说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多向当地衙门表示清君侧的意思，有的还跑到寺庙里去烧香拜佛。 事情越闹越大，穆扬灵和李菁华都直觉不对，这后面似乎有一只手在推动似的。 “一开始只说清君侧，说秦相在西夏不作为，后来就翻出了秦相旧账，到现在，西夏屠城都变成他指使的了，”李菁华蹙眉担忧道：“临安城声势不小，不知会不会被人挑拨混乱起来。” 以前不管外面怎么闹，临安城总是安全的，可现在只是因为一个秦相就闹得有点大了。 穆扬灵也有些担心，闻言道：“我已叫人做了准备，嫂子也把要紧的东西放起来，预防万一。” 李菁华点头表示明白，压低了声音道：“秦相只怕是活不成了吧？” “反正他也快回来到了，到时候就知道了。”穆扬灵虽如此说，但也已经确定秦相多半是活不成了。 以皇帝那样的性格，他本来就忌惮秦相，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除去？ 作为齐浩然最讨厌的一个人，穆扬灵对秦相的了解并不低。 齐浩然还是半大孩子的时候就知道嚷嚷着秦相是奸臣，袁将军是英雄，可见秦相的名声有多坏，何况，他的知名度和袁将军可同比。 但穆扬灵一直觉得一个坏人能做得这么成功还是很厉害的，所以在齐浩然偶尔的一次骂秦相时就问了两个问题，“秦相既然这么坏，那皇帝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他？丞相只需要讨好金国和西夏就能当好了吗？”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多半以为穆扬灵是在反讽，但齐浩然知道穆扬灵是真的在提问。 齐浩然一向在穆扬灵面前表现强大，所以他把问题放在心底，跑回去问他大哥，之所以不问范子衿是因为他笃定他肯定也不知道，就是单纯的和他一样骂奸臣。 齐修远对弟弟的问题也有些诧异，但还是思索良久后给他答案。 皇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秦相不是一个好人，但秦相不用是好人，他只要对皇帝有用，对皇帝忠心就可以。 当时齐修远还没有造反的念头，因此对在弟弟面前如此剖析皇帝还是很挑战他内心的忠君思想的，但皇帝和自家弟弟比起来自然是弟弟重要。 弟弟也该接触这些政事了，官场险恶，偏他十多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齐修远也就不等他自行领悟了，开始细细的教他，顺便把范子衿也拉了来。 齐修远和荣轩给两人分析了秦相的生平，着重于当年被俘逃回后力劝皇帝议和的秦相。 可以说，秦相这个人的目的简直明确到粗暴，一开始或许是为了活着，后面则是为了权利。 但这人却又很有才华，不可否认，能把喜怒不定，脑回路很少在一个点上的皇帝哄得团团转是一个很大的本事，何况秦相政务上的能力也不弱。 他是丞相，又是户部尚书，最得宠的时候甚至还兼任刑部尚书，那么多的政务堆在他身上，他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能把皇帝偷懒不批的奏折拿过来批阅，由此可见他的才华。 用齐修远的话来说就是，秦相的才华不亚于他的恩师严太傅，就是心思没用正，严太傅虽也算不上好人，但底线摆在那里，秦相却是为了升官和手中的权利毫无底线的人。 所以齐修远教表兄弟俩的第一堂官场和做人的课程就是，要有底线！ 齐浩然他是不担心了，齐修远了解自家弟弟，脸上看着凶恶，但心地善良，手段也不缺，虽然笨了点，但没有大出息，也就没有大风险。 范子衿则不一样，这孩子很聪明，偏偏又没生对人家，估计是小时候被刺激狠了，所以就长歪了，等来到兴州府他发现后性子已经定格，很难再掰过来。 齐修远只能慢慢的感化他，暂且先说是感化吧。 言归正传，齐浩然被齐修远教导过后，跑去和穆扬灵显摆，穆扬灵自然也知道了秦相的许多事，齐修远官场年龄虽浅，但认识一向犀利，不仅齐浩然相信他，穆扬灵也很相信他。 所以只以齐修远话中秦相的性格和形象，他必定不能坐以待毙。 这样以自身生命和权力为最高目标的人怎么可能会甘愿回来赴死？ 他们这些小人物都知道皇帝可能要舍弃他了，秦相那么了解皇帝的心思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穆扬灵很不理解，秦相回来干什么，按说，他不是应该早逃早安心吗？ 回到了临安城，再往外逃可要困难许多了。 “多半是为了家人吧，”李菁华笑道：“秦相一家老小可都还在临安城呢。” 穆扬灵蹙眉沉思，片刻后摇头道：“如果是被人我还相信，秦相的话，他应当不是为了家人而舍命的人，回来的危险性太大了。” 失去家人心痛是有的，但秦相多半是会愤恨，会为他们报仇，但为了他们而舍命，可能性不大。 这么一想，穆扬灵就不由紧绷起来，秦相可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名声极坏，但在齐修远的话里，此人智商情商都还远在严太傅之上，又狠得下心，他是能一人和两个国家议和的人物，穆扬灵不觉得他闹出的动静会小。 想到前两天收到的齐修远的暗信，穆扬灵开始私下准备起来。 秦相两天后被护送到京，虽然各地请命活动不断，但他依然是丞相，皇帝没问他的罪，该他享受的一点没少。 秦相到了京城后直接进宫，但进宫后就没再出来，一连两天，不管外头怎么闹腾，官员如何打探，皇帝都没让秦相露面。 一直到第五天，宫中都没反应，眼看中城中的百姓反应越来越激烈，穆扬灵都不由的赞叹秦相的本事，竟然在这时候还能翻转局面，她这边刚刚放下心来，范子衿就连夜敲响了齐家的偏角门。 第535章 出事 偏角门是穆扬灵预留的最显眼的生门，早在李菁华还没掌权的时候把守的婆子就是她的人了。 那是最差的职位之一，当时齐浩然还在府里，吴氏等人还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所以就放任了。 所以范子衿一敲门就被放进来了，但一路上的门卡和守门的婆子不少，范子衿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内院显然不可能的。 穆扬灵早制定好各种突发状况的应对方案，所以婆子一点没慌，将人放进来后手脚麻利的点了一盏灯笼挂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立春姑娘就亲自出来接人。 婆子松了一口气，将沉着脸的范子衿领出来，研墨紧随其后。 立春一路畅通的到达昭华院，穆扬灵已经坐在小书房里等了。 立春给两人上了一杯茶后就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和研墨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前大眼瞪小眼。 屋里，确定安全了的范子衿开口道：“临安城只怕要乱了，你们收拾收拾，连夜出京吧。” 穆扬灵惊讶道：“这话怎么说？” “密探回报，有一支神秘军队已经快到临安城了，”范子衿说到这里脸色越发的难看，“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却还是没弄明白那是什么人，我叫人和当地驻军告密，但伪装成百姓去告密的人进去了却没再出来……” “你怀疑官场中有人造反？” “我不确定是世族，大臣，几位在外领兵的将军还是皇子，”范子衿压低了声音道，“但人是往临安城来的，临安城已不安全了，一切以小宝和小熊的安全为要，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穆扬灵眉头紧皱，“朝廷那儿怎么解释？大哥他……” 范子衿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你们走后我会通知其他家，消失的不止你们，皇帝就是起疑我们也有理由搪塞过去，何况，也快了……” “如果通知朝廷……” 范子衿蹙眉挥手打断她的话，“然后让我们的人被朝廷一网打尽吗？你别看大周势微，皇帝糊涂，皇室手底下掌握的暗卫和密探不知比我们厉害多少倍，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只怕我们留在京城的人就会被连根拔除，就是我们都有可能被找出来，我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范子衿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何况，这对大哥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反军哪有平叛好听？” 穆扬灵瞬间了然，范子衿此举不仅是自保，也是希望这支神秘军队将大周皇帝给灭了，到时候天下没了皇帝，齐修远跳出来争天下更顺理成章。 穆扬灵立马起身，低声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顿了顿，又道：“你也小心一点，找个理由也出城避避吧。” 范子衿不以为然，但还是应下了。 他是男子，有家有业，怎么可能丢下家人不管独自离开？ 穆扬灵正要往外走，突然停下脚步道：“姨母和表嫂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范子衿烦躁道：“你们四个人离开已经很扎眼了，再把她们带上不是明晃晃的表示大表哥要举事吗？不要嗦，快走，我的家人我自有安排。” 穆扬灵一想也是，转身让立春悄悄的拿上她们之前准备好的包袱，她亲自过去找李菁华。 而留下的范子衿则转着手中的茶杯不语，父亲和几个庶兄弟他可以不管，母亲和妻子却不能再留在城里，但要找理由让他们离开也有些困难，范子衿想要不要让父母大吵一架，然后让母亲带着妻子去表舅那里住一段时间。 范子衿在年前就成亲了，他的婚事还起了波折，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沉，也让齐浩然和穆扬灵对他更加的愧疚。 夏氏早在儿子回来后就张罗他的婚事了，毕竟齐浩然比他还小两个月却成亲了，范子衿也不能太晚。 但范子衿只有秀才功名，老爹也只是三品官，他要是一直在京城，说不定还能娶到一个四品左右官员的女儿，但他却去了边关五六年。 因不知他的性格，心疼女儿的人家都没有答应夏氏的求娶。 对于自己的婚事，范子衿也很重视，看见这种情况后果断表示要考中后再说亲，总不能让他一块明玉随便找块地给扔了吧？ 夏氏也是堵着一口气，又觉得儿子最为优秀，就只是暗中相看各家闺秀，等待儿子高中。 果然，范子衿秋闱高中二甲，愿意与范家说亲的人家就多了起来，夏氏本来也看中了两家，正想比较比较，但范子衿却要求春闱后再说。 举人和进士的行情是不一样的。 何况，范子衿还未及冠。 所以当范子衿春闱也进二甲后，范家的门槛差点被踩破了，也因此，夏氏的眼光就高了一些，最后给范子衿定的是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家的嫡长女。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所以这女孩算低嫁了，毕竟，她娘家和范家门户相当，论底蕴甚至还在范家之上，他们家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却是看着范子衿的才干上。 所以当范子衿错过了庶吉士考试，并放出不如朝为官的话后，他们家就出离了愤怒。 不入朝为官，那他们把女儿嫁给范子衿还有什么意义？ 才下小定的婚事就被取消了，夏氏最后心神俱疲的给范子衿另外定了一门亲事，就是现在的小夏氏。 虽然同姓夏，但她和夏氏并没有关系，她父亲是四品知府，和范思文是同年，为人爽朗大方，他本来就有意两家结亲，在范子衿被退亲，扬言不为官之后就把女儿嫁给他了。 并且还愿意为范子衿缩短婚期，只定亲五个月就把女儿嫁过去，可以想见是多么的仓促。 这位夏大人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却是真心疼爱小夏氏，小夏氏是他的嫡次女，从小腼腆，甚至有些懦弱，他本来还担心她嫁做官妇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下，就遇上了范子衿。 范子衿万千不好，他却有本事，要是肯真心待女儿，那女儿也算有了个好归宿。 范子衿顺利娶亲，齐浩然和穆扬灵却很过不去，觉得他不考庶吉士，被退亲都是被齐浩然连累的，不仅齐浩然自责，穆扬灵都写信骂了齐浩然一顿，反倒是范子衿知道后反过来责备穆扬灵，齐浩然还在生死之中，你写信去骂他，不是让他分心吗？ 他要是出事了你良心能安？ 把穆扬灵骂了个狗血喷头，穆扬灵罕见的没有顶撞，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第536章 走 穆扬灵直接进了李菁华的内室，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她叫醒。 李菁华睁开眼睛看到穆扬灵还吓了一跳，穆扬灵就轻轻地掩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嫂子，我们起身离开。” 李菁华面色微变，但并没有多问，起身穿衣，外面文翠醒过来，忙低声问道：“大奶奶要起来吗？” 李菁华身子一僵，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微微点头，李菁华就道：“你进来。” 穆扬灵和李菁华带走的人并不多，除了身边会些腿脚功夫的婆子丫头，穆扬灵带了一个立春，李菁华带了一个文翠，两个孩子的乳娘跟着，其他人一律留下。 穆扬灵当初准备跑路的东西时，把李菁华和小宝的那一份也准备了，所以她们换好轻便的衣服后就可以离开。 一个会功夫的婆子主动上前抱起熟睡中的小宝，穆扬灵也把小熊交给保护他的一个婆子，两个孩子都用毯子裹着，婆子身上穿着披风，将孩子小心的护在怀里，避免被风吹。 一行人悄悄的从偏角门离开。 王妈在他们走后就将各个角落里的香给熄灭了，和谷雨文棉相伴转身回院子。 几人出了偏角门，范子衿冲他们微微点头，带着研墨离开。 而穆扬灵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带着他们走向另一个方向。 除了两个乳娘面色惨白，大家脸上都还算平静，因为都是女人，所以脚步声不重，穆扬灵带着人在巷子里拐了几道，走了足有三刻钟左右才敲响一个小院子的侧门。 门里的人悄悄的打开小门放他们进来，院子里已经站了十来个青壮，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穆扬灵只冲他们微微点头，就带人进屋了，竟是一点也没有商议事情的意思。 李菁华这时才完全明白，穆扬灵早有准备。 进了屋，穆扬灵就指着屋里大大的炕床道：“都躺着休息一会儿吧，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此时距离开城门也不过还有一个时辰，那几个会功夫的婆子丫头经过训练，自然安然若素的端坐着，甚至还能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但两个乳娘却有些慌张。 穆扬灵看向她们，微微点头笑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家人安全得很。” 两个乳娘就松了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穆扬灵扭头对李菁华道：“嫂子，事后我再与你解释，我们接下来要赶路，你还是趁机休息一下吧。” 李菁华看了屋里众人一眼我，微微点头，在一旁的下榻上挨着两个孩子睡了。 但她根本睡不着，迷迷糊糊间就被推醒，她睁开眼睛一看，穆扬灵已经在洗漱了，她忙起来打点自己。 出门时，院子里的人早已准备好，穆扬灵让李菁华与两个孩子和她一辆马车，其他人分坐各个车上。 出了门，李菁华撩开帘子一看，这才见小巷子里听着七八辆板车，都是骡子所拉，上面用油纸抱着，倒像是货物。 此时天色依然昏暗，即使打着灯笼，她依然看不清楚车上捆着什么，穆扬灵见了解释道：“上面都是茶叶，我们这一支是商队，从南方贩卖茶叶到北方……” 穆扬灵细细的解释起他们编造的来历，在她说这些的时候，马车开动。 此时城门未开，但宵禁却结束了，所以他们可以在城中行走。 到了城门口，李菁华微微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趁早出城的商队不少，他们这一支不上不下，正好排在了中间，她有些焦躁的心情这才得以缓解一些。 穆扬灵知道她焦心，但此时她却不知道作何安慰，因为她同意焦虑，只有出了临安城的范围才是安全的。 时辰一到，城门缓缓的打开，守门的士兵对出城的商队查的并不是很严。 临安城是大周的都城，每天来往的商人无数，为了赶时间，每天趁早出城进城的商队更是比比皆是，因为战乱，这段时间的商队还有所减少了呢。 对比较熟的商队领队，他们大多是象征性的检查一下文书就放行了，而陌生的，也不过是挑着检查一下货物，而对进城的商队检查就不要严格了，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他们害怕混进来刺客，细作之类的。 所以两道门，一道出城，一道进城，出城这边很是迅速，进城那道口才进一家商队，这边就能出去四五家，所以很快就轮到了穆扬灵他们。 不仅李菁华，就是穆扬灵也紧绷起神经。 守门人对他们的领队虽不相熟，却也眼熟，知道他们是走的茶叶贩卖，所以只象征性的翻了一下文书，就指着其中两辆明显是载人的马车问，“怎么多出来两辆？我记得你们以往只有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以前是管事坐的，现在却多出来两辆。 管事立马点头哈腰道：“这上面坐的是我们家的两位奶奶和两位少爷，这不是兵荒马乱的，我们家老爷不想再跑商了，所以想把两位奶奶和两位少爷给接回去吗。” 守门官上前将帘子撩开，李菁华和穆扬灵皆抱着孩子老实的低头，守门官眼睛在她们身上的衣服和头饰上转了一圈，就放下帘子，微微点头，挥手道：“走吧。” 心里却又是嫉妒又是不屑的撇撇嘴，又是外室，奶奶的，这些行商可真够会享福的。 直到整个车队都出了城门，穆扬灵和李菁华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穆扬灵压下声音道：“快走，按之前定下的行程走。” 车外的管事应了一声，让人加快速度。 他们出城后半个多时辰，天色才微亮，等到天上出现霞光，太阳渐渐升起，齐府的下人才发觉不对。 今天西府那边也太安静了些。 但因为两边是隔开生活的，下人们虽心有疑虑，但也没多想，直到太阳高升，前来回禀事宜的管事迟迟不见李菁华的身影，也不见她身边的丫头来说明，这才觉得不对。 最后众人只能叫一个小丫头去西府那边问问，今天李菁华还听不听汇报。 去找人的小丫头却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应，更不见有人将门打开，这才慌了，急忙跑回去汇报。 第537章 惶恐 东府和西府之间隔了两道门，靠近东府这边的是吴氏的人守门，西府这边却是穆扬灵的人，每日府里的下人起床后都要将门打开，一直到晚上才重新锁上，今天太阳都升到了半天，她们没开门不说，敲门这么久都没反应，可不是出大事了？ 小丫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吓得魂飞魄散的一路冲进正院，大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吴氏自从被李菁华夺权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就生气道：“外头闹腾什么，大奶奶是怎么管家的？” 吴嬷嬷疾步进来，有些兴奋又带着些担忧道：“小丫头说西府那边出事了，怎么叫都叫不开门。” “哦？”吴氏眼珠子转了转，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 她一直想抓住李菁华的把柄，却什么都抓不到，反倒被李菁华翻出不少旧账，她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西府出事的消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西府门口，吴氏叫人去叫门，发现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回头问道：“今天西府的人没出来过吗？” 虽然昭德堂有小厨房，但也只负责四位主子的吃食，下人的饭菜都还是从大厨房领，所以她们的作息和府里其他院子是一样的。 “回太太，今儿昭德堂和昭华院这边还真没人来领吃食，包括小花园，西边偏角门那一块都没人来领。” 吴氏微微蹙眉，挥手道：“叫人把门踹开。” 门踹开后，大家呼啦啦的进去，这才发现守门的婆子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外头这么吵还睡得这么香显然是不可能的，吴氏心下大惊，忙带着人去昭德堂。 昭德堂里，下人也都在安睡，但李菁华和她贴身的丫头却不见了，再跑去昭华院一看，穆扬灵和两个孩子也带着丫头乳娘不见了，吴氏想到外面守着的禁军，一时两股战战，之前的得意全都消失了，她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她们道：“今儿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想活命的话就把嘴巴给我闭紧来。” 吴氏紧急让人去把齐丰叫回来。 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忙碌，齐丰也忙得脚不沾地，被人叫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但他了解吴氏，若不是出了大事，她不会叫人去叫他的。 吴氏将人挥退，拉着齐丰的手哭道：“老爷，出大事了，李氏和穆氏带着孩子跑了。” “你胡说什么？”齐丰低声斥道。 “是真的，不信您去看，昭德堂和昭华院的丫头婆子全都昏睡，独独不见了她们和两个孩子。” 齐丰面色一变，带着吴氏往两个院子而去，西府依然静悄悄的，吴氏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声张，因此虽极度惶恐，却并没想把那些人叫醒，不然府里的动静肯定瞒不住。 齐丰走了一圈，低头沉思片刻，道：“他们是被人掳走的。” 吴氏面色一变，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齐丰心下惶恐，他不知道两个儿媳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掳走的，要是被人掳的还罢，若是自己逃走的…… 齐修远和齐浩然想干什么？ 造反吗？ 那怎么能丢下他，整个齐家都在这里，这不是把他们推进火坑吗？ 齐丰现在是又怒又焦虑，他不知道齐修远有没有那个心思，但想到现在烽烟四起，不仅各地义军称王称霸，也有一些将军直接带着手下的士兵造反起义。 那些人多半是在三品以下，没有家眷留在临安城，而齐修远手上现在已有将近十八万的兵马，他是否也起了那个心思？ 齐丰很是痛苦，他此时方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对两个儿子太过忽略，两个儿子心里想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但不管多后悔，此时为了保住性命和家族，他只能把此事定性为掳掠，不然齐家满门就没了活路。 齐丰将吴氏打发回正院，忙跑出去找到把守门口的禁军，告诉他们李氏和穆氏及孩子失踪了。 禁军小队长面色大变，带人冲了进去，然后就赶紧叫人将还齐府上下的人控制住，自己则冲进皇宫汇报。 等到皇帝派人出城去追，穆扬灵他们已经更换了队伍，变换了方向离开，而原来车队则住进两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她们和穆扬灵李菁华身形相仿，就算查探的人怀疑他们这支商队追击而来，看到她们多半也会打消念头。 车队一路向北，除了必要的供给，他们几乎不曾停下，穆扬灵和李菁华不知道，临安城因为他们的消失已大乱起来。 在齐家来汇报之前，已有守卫三位将军的禁军小队长来报，他们的家眷也或多或少被人掳走，不过大多被带走的是将军的直系子孙，大部分女眷都被留了下来。 而齐家消失的人在其他三家的对比下并不算多，但却是最重要的，谁都知道齐修远兄弟俩与他们父亲不睦，要掌控他们只能掌控他们的妻儿…… 皇帝低声问道：“袁将军一家如何？” “袁家无一人失踪。” 皇帝微微点头，袁家无人失踪是因为他放在袁家的禁军最多，几乎把袁家团团围住，而其他四家，包括齐家，则只重点把守大门，毕竟，他们根基要浅很多，谁知他们都出事了。 皇帝眼睛微眯，问道：“你们说，他们是自己逃了，还是被人掳走的？” 底下的禁军皆低下头。 皇上叹气一声，“你们不知道啊……”朕也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太混乱，根本就查不出是谁做的。 “派人去追查，尽量将人追回来，以人质的生命安全为要，”皇帝挥手道：“此事暂时别声张，能瞒住一时是一时，袁府加强戒备。” 几人躬身退下。 皇帝将暗卫找来，道：“去查一查，他们怎么统一在这时候消失？” 而与此同时，秦相也焦虑起来，低声道：“事情提前，皇帝只怕有所察觉了。” 坐在秦相对面的人烦躁道：“到底是谁这时候对几位将军的家眷下手？” 秦相摇头，“现在局势太过混乱，要查只怕要费许多时间，我们正事要紧。” 第538章 造反 “……已找到了痕迹，但我们找出去时却又有人在干扰，只需再多一些时间，卑职必定能把人找到。”暗卫头领低头跪在大殿底下。 皇上声音苍老的问道：“是他们自己逃走，还是被掳？” “回皇上，卑职暂时还查不出，若说是他们自己逃走，时间也太统一了些，而且臣在追查之中发现其中有好几股势力，可若说被掳，方式方法无一丝相似之处，根本不像同一群人所为。” 皇帝佝偻着身躯抬眼看他，只是一年的时间，他却像是老了十岁，精气神似乎都被抽光了一样，他沉默半响，问道：“需要几天？” “三天。” 皇帝微微点头，挥手道：“去吧，尽快将人找回来，我们瞒不了多久的。” 与此同时，祝良正小声的问范子衿，“表公子，要不要将诸位将军家眷失踪的事传出去？” 范子衿摇头，“我们露出的痕迹已经很多了，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京城内外现在都布满了皇帝的眼线，他们一动，暴露的几率就很大。 “将我们的人都退回来，”他仰望着星空道：“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人是范子衿帮着放走的。 这边穆扬灵一出城门，他立刻就叫人给那三位将军的家眷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过去，对方果不其然的把几个家人送走了，算是保住了各家的火种。 没有哪一位将军带兵在外不留后手，加上去年皇帝扣押家眷在宫中的事情，他们都和齐家一样准备了生路。 因此，他们是各自用各自的方法逃出去的，也因此方法痕迹全然不一样，让暗卫们头疼不已，偏他们去追查的时候，都各有几股势力在阻挠，他们就更不确定人到底是自己逃的，还是被人掳走的。 临安城中，几股势力都马不停蹄的忙碌着，范子衿却将人全都撤回来，优哉游哉的呆在家中，他决定今晚找机会让父母大吵一架，然后他趁机把母亲和妻子送走。 虽然在母亲的心里自己不是最重要的，但她毕竟是这个家里对自己最好的，留在这里必定束缚他的手脚，还不如送走。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夏氏刚伤心的同意第二天带着小夏氏去祝家住一段时间，当天晚上，临安城内城就传来了一片喊杀声。 范子衿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的，他身体紧绷的问道：“研墨，外头怎么回事？” 研墨脸色苍白的冲进来，道：“奴才不知道，但内城和皇城都传来了喊杀声。” “这么快？”范子衿低声喃语，没料到对方动作这么迅速。 他连忙起身穿衣服，跑去正屋，小夏氏也刚起来，神色上有些慌张，看到丈夫过来，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奔过来，“相公，” 范子衿挥挥手，“马上收拾一些简单的东西，我带你过去见母亲。” 小夏氏不敢多问，忙让丫头拿起两个包裹，屋里其他丫头婆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范子衿夫妻。 范子衿挥手道：“叫上院里所有人，都到正院去。”既然已经出不去，那不如集中在一起更安全些。 丫头婆子们松了一口气，忙跑出去通知各人。 正院里忙乱了一下就井井有条起来，范思文正端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看院里的人，夏氏则站在门口不停的调派众人将要紧的东西收起来，又约束府里人管好各处，不得混乱。 不得不说，夏氏虽然脾气火爆，但在管家一事上的确出色很多。 范思文欣慰的点头，他却不知道夏氏并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些的，都是在后院的磋磨中慢慢学会的。 范子衿带着人过来，夏氏忙迎上去，心疼的拉着他的手道：“你没吓着吧？赶紧屋里去，你父亲在里面呢。” 范子衿略微点头，扭头对小夏氏道：“你跟在母亲身边，替她分担一些。” 小夏氏求之不得，巴巴的跟着夏氏。 夏氏对这个儿媳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会教她，所以就把小夏氏留下了。 “外面是怎么回事？”范思文问道。 “父亲都不知道，我一个进士怎么会知道？” 范思文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忙活什么，你手上有修远的势力，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是一国一家存亡之际，你还打算与我闹便扭？” 范子衿心中冷笑，嘴上却道：“父亲说的是，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大表哥是让我经营一些势力，但也不过是为保表嫂侄儿他们安全，对这些国事掌握的并不多，父亲在朝为官都不知道的事，我更不可能知道了。” 范思文叹气一声，信了七分。 范子衿继续道：“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听声音也猜出来了，多半是谁造反了，而那人应当身份不低，不然怎么能直接从内城和皇城杀起？” 范思文就想到了几位皇子，叹气一声，道：“约束好下人，我们呆在府里听消息。” 除了这个办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外面喊杀声震天，此时，景炎帝正“哈哈”大笑的在殿里转圈，“造反，此时造反？蠢货，真是蠢货，朕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货？他要想当皇帝提早与朕说一声，朕必定双手相送。” 他气恼的在殿里走来走去，然后停住脚步，问道：“人到了哪里？” 暗卫跪在地上，道：“已到了崇政殿外。” 皇后手中的佛珠落地，皇上也脸色暗沉，挥手道：“下去吧。” 皇后看向皇帝，见他神色怪异，就忙冲上去拉住他道：“皇上，您可不要胡来，二皇子是不会要一个太上皇存在的，您走吧，带上几位小皇子赶紧离开。” 皇上气恼，“大周就要亡了，朕还当这个皇帝干什么？他想当朕就送与他……” “皇上，”皇后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您就当是为了郭家的血脉，不然，二皇子冲进来，其他皇子一个都别想活，您也说了，大周只怕是支撑不住了……” 皇后痛哭失声，她不是不害怕，也没有对那些皇子皇女有多少感情，但她是皇后，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大周就是要亡，好歹要给郭家留一条后。 皇后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心中失望后变成绝望，这个男人一生都没什么责任感，但一次，他无论如何要保住郭家的一条血脉，不然她死了有和脸面去见郭家的列祖列宗？ 皇帝抿紧了嘴唇，最后还是被皇后退给暗卫带走了。 第539章 惶恐 李菁华神色疲惫，问道：“我们这是要回京兆府？” “不，京兆府太远了，孩子颠簸不得。”穆扬灵给小熊调整了一个姿势，让他好受一些。 小熊窝在母亲的怀里哼哼了两下，这才有些恹恹的躺在她的臂弯里微微闭着眼睛，小宝也闭着眼睛疲惫的躺在一边。 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孩子们除了一开始的新奇，这两天都不太说话，好在他们也乖，虽然难受，但大多只哼哼几句，很少嚎啕大哭。 见小宝脸色有些发青，李菁华有些烦躁，不知道这样赶路的日子还得走几天。 念头刚升起，外面就传来侍卫首领百里略欣喜的声音，“大奶奶，四奶奶，我们到地方了。” 穆扬灵和李菁华撩开帘子去看，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小村庄的入口，穆扬灵精神一震，露出微笑，“我们进去。” “是。” 马车进了村口后却拐弯往一座山而去，在半山腰处有一栋青砖灰瓦的大院子，百里前去敲门，里面的管事打开门看了百里手里的令牌一眼，就忙将大门打开放他们进来。 穆扬灵和李菁华在院子里抱着孩子下车。 院子是三进三出，宽敞明洁，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 穆扬灵回头看向那管事，问道：“你就是陈明？” 陈明忙弯腰道：“是，小的真是陈明。” 穆扬灵微微点头，“去叫你媳妇准备一些新鲜的蔬菜，熬了粥送来，少爷们都饿了。” 陈明小心的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低头应下，毕恭毕敬的退下去了。 百里忙在前面引着她们去后院。 穆扬灵把小熊和小宝放在一起，对立春道：“你带人出去吧，我和大奶奶有些话要说。” 李菁华沉着脸坐在炕上。 穆扬灵摸了摸小宝的头，抬头道：“嫂子，这院子是一年多前就安排下的，过的是柳先生的手，除了我，没人知道我要用这个院子，现如今，大哥和浩然都不知道我们在这儿。” 李菁华面色微变，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是为了躲皇帝，怕他拿我们威胁将军？可现在我们躲开了，以后怎么出现？” 穆扬灵抬头认真的看向李菁华，道：“嫂子，大哥要做的事注定我们不能留在临安城。” 李菁华面色剧变，多日来的猜测终于成真，她捂住胸口，眼睛湿润，不由的质问道：“你们都商议好了，就只瞒着我一个？齐修远还当我是他的妻子吗？” 穆扬灵忙解释道：“嫂子误会了，大哥是要告诉您的，但这是杀头的大事，大哥谨慎了些，在您生了小宝后他就一直想亲口跟您说，但因为圣上监督我们的信件，事情就一直耽误了下来，我还是前一段时间收到密信，大哥才暗示我转告您的，”穆扬灵强调道：“大哥是想亲自和您说的，这毕竟是大事。” 李菁华嘲讽，“这当然是大事，既然知道是杀头的大事，当初为什么要娶我？” 穆扬灵有些着急，“嫂子，大哥有这心思也是在富平之事后，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多。” 李菁华心中顿时有了联想，丈夫那一次装病重，还需要穆扬灵进门冲喜，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推掉皇帝给齐浩然安排的亲事。 李菁华看向神色着急的穆扬灵，微微收敛了怒气，问道：“那你是何时知道的？” 穆扬灵脸上讪讪，“我从富平回来就知道了。” 李菁华垂下眼眸，也许齐家兄弟如此信任穆扬灵不仅仅因为她与齐浩然青梅竹马的长大，还因为她因缘际会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当时齐修远才如此着急的让齐浩然娶她？ 李菁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想复杂，她这么一想，对穆扬灵倒少了怨气，叹息道：“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子衿表哥和荣大哥知道，圆慧大师也知道，”穆扬灵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其他的应该就不知道了。” 李菁华就好奇道：“你父亲也不知道吗？” 穆扬灵点头，“大哥说时机还未成熟，先不告诉他。” 李菁华看着她无语半响，道：“你对将军倒是信任，他说不说，你就没想过私底下告诉你父亲？” 穆扬灵茫然的问道：“大哥一直对我们很好，我当然信任他了，而且，大哥又没有立即举事，告诉我爹也是让他白担心啊。” 李菁华看着穆扬灵眼中的茫然，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她跟齐修远才是最亲近的，齐修远要是事成，获利最多的就是她了，从这件事上猜测，穆家好像是被丈夫给坑了。 李菁华忙转移开话题问道：“这次我们怎么突然要离开？是，时机到了吗？” 穆扬灵摇头，“子衿表哥说城外有异常，我们留在那里太危险，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离开的，不如就赶这个巧宗。” 李菁华看着自信满满的穆扬灵，心内叹息，这个弟媳某些事上精明能干得很，但有些事上又有些单纯。 念头才一落，穆扬灵就带着些讨好的道：“嫂子，我们如今住的这个村子远离城镇，和要道关塞更不搭边，往上数三百年，天灾不少，但兵祸最少，所以我们住在这里很安全，府里只买了两个下人，连我们带来的丫头婆子一共也才十四个，您斟酌着安排了吧。” 李菁华知道她不喜欢管这些琐事，闻言笑道：“你现在把这些事都推给我，以后怎么办？你也跟着我学过好几个月的管家，以前看着也井井有条，怎么就是喜欢往庄子上跑？” 李菁华低声劝她，“我们这样的人家，吃穿都不缺，女主人只要管好家务，教养儿女就行，实在没必要跑到田里去……” 穆扬灵见她眉宇间怒气已消，就知道危机解除了，就笑嘻嘻的道：“这不是有嫂子吗，我们术业有专攻嘛。” 李菁华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术业有专攻？” 话虽如此说，李菁华还是着手将府里的下人安排好，晚上她们就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泡了一个热水澡，又把两个孩子泡在木盆里洗了一遍，连日来的疲惫消除了不少。 穆扬灵把孩子丢给李菁华带，跑到前面去见百里了。 “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他们一路上尽忙着赶路和掩藏行迹，根本没时间打听京城中的事，今天安顿下来了自然要问一声。 百里低头道：“二皇子和秦相逼宫，帝后在坤宁宫被烧死了，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皆在逼宫中被杀，其他几位小皇子不是失踪就是被圈禁，如今临安城已大乱。” 第540章 安抚 “二皇子啊……“穆扬灵认真的想了一下，却发现这人在她的印象中就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没想到竟然能做得出逼宫这样的事来。 “叫人继续留意，将军和四爷那边有消息也要赶紧传回来。” 百里应下，问道：“四奶奶，要不要告诉将军和四爷我们的地址，免得他们担心。” 穆扬灵想了想，摇头道：“再等等吧，等我们这件事淡下来再联系，现在还是太危险，对了，有多少家官眷失踪？” 百里羞愧道：“不知是朝廷封闭的消息，还是这个地方太过落后，我们打听不到这方面的消息。” “叫人留意一番就是，不用太过在意。今天很晚了，明天你让陈明去把村长和里正找来，我们要在这里住不短的时间，尽量与他们打好关系。” 百里应下。 村长和里正早准备着了，几乎是陈明一请，他们就来了。 这是个偏僻穷困的小山村，村里最富裕的人家有三间青砖瓦房祖上留下来，有六十亩地祖上留下来的，结果这个祝家一年前在村子不远处买了百多亩的荒地，叫人开荒种地，还买下了村里的一个山头，在上面盖了一个大大的院子，连院子都是青砖砌的，气派得不得了。 但村长和里正都不怎么开心，他们怕祝家势大欺负乡亲们，别的不说，祝家真的甘愿只耕种那百来亩的荒地？ 等他们在村子里站稳脚跟，只怕就要动手和村子里人买地了。 里正和村长虽然见识少，但地主们惯常用的一些手段他们都曾耳闻和见过，有骗人欠下钱财，然后收高利息，逼得人不得不卖地的，更有甚者勾引上头的官吏直接将田地变成荒地，再变成他们的地…… 种种手段两人只要想了就不寒而栗，所以俩人很想看看祝家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情，要真是不好，就早早的通知乡亲们离他们远一点。 李菁华不可能出来见俩人，她觉得让陈明去见就行了，村长和里正毕竟是外男，但穆扬灵从小在乡下长大，对这些没有忌讳，加上想要打好关系，所以就亲自出来见人。 村长和里正看见出来一个妇人，都微微蹙眉，穆扬灵就笑道：“这就是村长和里正吧，我是祝家的四奶奶，我们家大爷和四爷还在北地，得安排好了事宜才回来。” 因为要避开朝廷的耳目，所以就将齐改了祝，反正齐修远他们的母亲正是姓祝。 里正闻言脸色稍缓，忙笑问：“不知祝家大爷和四爷做什么生机？怎么，怎么想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定居？” “我们家大爷和四爷在北边做些小生意，本来只勉强糊口，这下战乱，我们在北边也呆不住了，所以就把我们和孩子先给送回来，说起来也是我们有缘，我们一个表嫂的娘家就是这附近的，本来是要到他们村里去的，田地也都买好了，但我们四爷请的道士路过这儿，说你们这儿的山好，利于养生，我们家的孩子身体有些弱，所以大爷和四爷就临时决定把家给建在这边了。” 里正精神一震，问道：“原来祝家在被的村子有田地啊？” 穆扬灵含笑点头，“有一两百亩，不多，都交给底下的庄头管了。” “那怎么还在我们村里买荒地？” “我们既在这建房子，若不买些荒地也说不过去，而且，地在这附近以后要种些什么也方便。” 里正和村长对视一眼，皆有些沉默，穆扬灵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此时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因此笑道：“如今我们一家妇孺独自在此，还请村长和里正多多照顾，村里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们家说，能帮一把的我们也会伸手的。” 里正和村长正求着他们不要伸手，哪敢求上门来，因此只躬身客气的推辞两句。 穆扬灵也不强求，说完几句话算是打过招呼后就让陈明招呼他们。 里正和村长忙和陈明打听祝家的那位表嫂是谁，虽然可能不是同一个村的，但同一个乡的也可以，以后祝家真要欺负人，也有一个可以说情的地方。 穆扬灵所说的表嫂却是柳先生的妻子的嫂子，身份上，祝家和柳先生有五竿子能打得着的关系，然后就牵扯上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嫂的关系。 里正和村长满脑蚊香的听陈明数完这转了十八道弯还不止的亲戚，顿时心凉了，只能期盼祝家是良善人家，可别欺负他们穷人。 李菁华和穆扬灵却一直不出门，买菜卖肉等采买事由全都交给陈明，其他下人也被李菁华安排得井井有条，虽然生活质量下降了不少，好在脱离了危险境地。 穆扬灵则将侍卫们编了三班，在院子内外布防，只要一有异动，他们就能在人还没进村子前发现，整个院子都被她弄得密不透风。 李菁华看过穆扬灵画在纸上的布防图，她虽然看不懂，且也知道这个院子被穆扬灵这一布置，安全性提高了不少，至少外院都在他们的视线之下，没有人可以越过侍卫进入内院。 李菁华赞叹，“你这是天赋，还是学过？” 穆扬灵不敢说自己前世学过，只道：“半是天赋，也跟浩然学过。” 李菁华点头，难怪能和齐浩然玩得这么好。 “娘，婶娘，”小宝蹬蹬的跑来，抱住李菁华的手道：“去玩，去玩。” 穆扬灵伸手摸了摸他还有些苍白的脸，问道：“给你熬的粥吃了吗？” “吃了，”小宝砸吧砸吧嘴，道：“好吃，比奶好吃。” “脸色还是有些白，嫂子，回头让大夫给王嬷嬷调理一下，写几副药膳，养生粥要吃，奶水也不能少了。” 李菁华点头，摸了摸儿子的头，扭头看向一旁的榻上正扭着身子要吃自己腿的小熊，道：“小宝的身子还是太弱了，明明小熊比他年纪小，只休息了一晚上就恢复了精神，他却到现在都还脸色苍白。” 同样是早产，小熊却很健康，而她儿子却是先天不足，落了弱症，想到她可能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心里不免有些伤怀。 穆扬灵忙道：“孩子现在还小，慢慢调理会好的，大夫不也说了，小宝的身体好了不少了。” 李菁华微微点头，摸了摸儿子的头起身道：“走吧，小宝，母亲带你出去玩。” 小宝就眼巴巴的看向榻上的弟弟，李菁华就笑道：“放心，丢不下你弟弟。”叫乳娘将小熊抱起来一起去院子里玩。 小熊见可以出去，立马高兴的在乳娘的怀里蹦了两下，整个身子都朝外面探去，就好像被关了十年八年才被放出来一样，那急切的模样逗得李菁华和穆扬灵直笑。 第541章 意外 这个地方虽然偏远宁静，但离临安城并不十分远，只有三日的路程，所以临安城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过来。 于是，穆扬灵等人知道在他们走后第二天二皇子就和秦相联手逼宫，帝后葬身火海，可没两天，百里就又从县城带回来新的消息。 景炎帝没死，重新归拢了还算忠心的六万禁军滞留临安城外三十里处，已经诏令各路将领帅兵勤王，因此，离他们不算十分远的百里也收到了消息。 “四奶奶，这里虽偏僻，但临安城若发生大战，只怕流民会流落到这里，我们要不要再找一安全地方？” 穆扬灵摇头，“这天下哪还有安定的地方？来回跑动更危险，就留在这儿吧，叫人将院子守好就行。” 穆扬灵低头想了想道：“皇帝既然没死，我们就更得小心些了，最近先别联系大爷和四爷。” 这个小山村的确偏僻安静，加上本来就是自给自足，所以外面纵然在打仗也与他们没多少影响，虽然依然吃不饱穿不暖，却比外面因战乱而失去家园的流民好太多太多。 本来村长和里正还担心朝廷会强制征兵，毕竟每年有战事，这样的事都免不了，但外面大乱，政权林立，大家都就近抓壮丁，而因为这小山村偏远，附近没有政权，朝廷正惶然，竟然一时没打扰到这里。 村长和里正庆幸之余，更加约束村民，不让他们随便出村，免得招惹外人。 附近几个小村子也是如此施为，这样一来，附近七八个村子竟过去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当然，祝家除外。 村长和里正都知道，祝家每天都有人出村去城里，但他们也只采买一些东西，村长观察一段时间后也放下心来。 整个村子和祝家好似分隔成了两边，虽泾渭分明，却相安无事。 村里生活悠然，外面却是烈火烹油般混乱，局势一天不同于一天。 景炎帝下诏着各路将领勤王，但愿意领兵过来勤王的却只有四人，一个是袁将军，一个是齐将军，还有两个，一个是领兵十万的郭将军，一位则是领兵三万的黄参将。 齐修远是亲自带兵从潼川府东来，袁将军也是亲自带兵南下，郭将军则是被皇帝扣押家眷的五位将军中的一位，他向来孝顺，虽然已经接到逃出来的嫡长孙，但还是不愿意让年迈的母亲在临安城中有危险，所以皇帝一下令，他立马就丢下那些叛匪赶来了。 郭将军是一心一意只想着他母亲，但袁将军却做不到，他这次只带了五万人南下，更多的人被他留在了边关，金国依然要防备，就算皇帝下了三道金牌让他将大军全都带来，袁将军也只当没看见。 而齐修远赶来则是为了便宜行事。 其他不听诏令的将军虽没来，却也没立时造反，但态度却暧昧不已，都纷纷停战看着临安城这块。 要是景炎帝最后赢了，他们得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反，要是景炎帝输了，他们却是一定要反的，理由也很现成，二皇子是弑父杀兄之人，怎能登基为皇？ 景炎帝收到各路大军回馈的消息，身子更佝偻了几分，他问道：“齐浩然竟也没回来？” 要知道齐浩然现在虽然只是四品参将，但手底下却领了近十二万的大军，比郭将军等还要厉害得多。 这下大臣们倒是不跟着景炎帝讨伐了，而是满脸疲惫的替他解释，“皇上，齐参将被西夏缠住，根本脱身不得，但他已经派人传信回来，会尽快分出一半的兵力，让人带回来。” 跟皇帝逃出来的大臣顿了顿道：“皇上，我们总要为大周的百姓留一线生机。” 齐浩然要是退兵回来，那西夏必定会恼火的屠杀百姓以泄愤，几位大臣虽然贪污受贿，各种圈地剥削的事没少干，但他们还真做不到此时还以私利为主。 皇帝沉默片刻，到底没再坚持让齐浩然回来，“袁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大臣们低下脑袋，“几位将军的家眷都被二皇子带回皇宫严密看守起来，袁家也不例外。” 皇帝面色晦涩不明，但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不美妙。 当初他以这些家眷控制几位将军，如今二皇子不过是走他的老路。 当初皇帝从密道离开皇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立即秘密将袁家送出临安城，若实在送不出立即将人处死，绝对不能让他们落在叛军的手里。 可围着袁家的那些禁军护着袁家人连路口都出不了，二皇子和秦相显然也知道袁家人对袁将军的重要性，所以派了不少人将人截留下来，和皇帝不同的是，他们下令务必让袁家人活着。 活着的袁家人对他们利益最大，不行也绝对不杀他们，不然，皇帝将袁家人的死栽赃在他们身上怎么办？ 护送袁家的禁军冲不出去，只能回到袁府，本来想执行皇帝的命令的，但袁家也不是吃素的，护军和家丁齐上阵，又以袁家为依托，竟然守住了，而外面又有叛军冲击，那些禁军腹背受敌，行动失败，而袁家也在不停的消耗后被二皇子的人与其他将军家的人被送入皇宫。 包括齐丰一家。 没错，在穆扬灵他们离开后，齐丰一家变成了人质。 皇帝不知道袁将军会作何选择，但他不得不诏令勤王，因为他只有五万禁军，这些人和叛乱的人比简直是烛火和火堆的区别，简直不堪一提。 现在景炎帝已经完全灰心，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底下的臣子处理，完全听天由命的行事，但他对带出宫来的两个年幼皇子很是重视，几乎将所有的保护力量都放在了他们身上。 以他对袁将军的了解，他死后，袁将军必定会从皇子中选择一个登基，也许会作为傀儡，但这天下还是郭家的，以后皇子长大就还有夺回权利的希望。 景炎帝打算得很好，但上天显然不够钟爱他，他以为这是二皇子和秦相的叛乱，但其实这是西夏另一种形式的入侵。 就在他窝在营帐中等待齐修远他们的到来时，他们二十里外渐渐出现一支军队，一支只有两万人，却是强悍骑兵的军队。 禁军统领脸色惨白的进来禀报：“皇上，那是西夏的骑兵，二皇子派了使臣与秦相一同出来迎接。” 皇帝跌坐在椅子上，惨笑道：“是了，秦相才从西夏回来后没多久……” 第542章 结束（上） 景炎帝和他的大臣们被前后夹击的围在了临安城外，皇帝将两个皇子找来，道：“朕叫人送你们出去，谁能活下来，谁就继承大统。” 两个孩子却很惶恐，并无欣喜，七岁的八皇子忍不住问道：“父皇，天下还能平定吗？” 景炎帝沉默不语，只是叫人把两个皇子分开带下去，把暗中保护他的武装力量分成了两部分，让他们在禁军突围的时候冲出去，尽量将人护送出去。 “去找袁将军和齐修远……”皇帝此时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完全信得过的人托付，若是严太傅还活着该多好…… 景炎帝想着突围，二皇子却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再弑君一次，因此派了使臣过来，愿意尊景炎帝为太上皇。 景炎帝糊涂了一辈子，性格忧犹寡断了一世，这一次却坚决得很，没有答应做那太上皇，而是在夜间就派人往外突围。 五万禁军在禁军统领的号令下往外突杀，也不过是为了给两位皇子多争取一线生机罢了，景炎帝和追随他的大臣们坐在帐中，听了外面的喊杀声一夜。 天就要亮时，暗卫统领浑身是血的进来禀报；“皇上，八皇子和十皇子送走了。”而能不能逃得过追击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皇上，让禁军统领护送你离开吧，这儿有老臣等顶着。” 景炎帝微微摇头，叹气道：“朕走不掉的，多谢众卿家这几日的相伴了。老二那混账东西应当不会为难你们，到时候你们也收一收这硬脾气，随他去吧。” “圣上！” “朕老了，若以后两位皇子中的一位建国，还要仰仗众卿辅佐，所以你们要保重身体啊。” 傍晚，残阳如血时，二皇子的叛军和西夏骑兵联手将皇帝的五万禁军拿下，冲入了中帐。 景炎帝穿着龙袍安坐在中帐之中，抬头看了那西夏将领一眼，就扭头看向二皇子，问道：“你要是说你想要这皇位，直说便是，朕就是让与你又如何？为何要在这风雨飘摇之时行叛乱之事？大周都快要亡了，朕不想当亡国君啊。”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道：“父皇口中如此说，心中未必如此想，二十多年前京兆事变，大家都说大周要亡了，但不也没亡吗？这一次情况已然好转，西夏又与我大周联盟，我大周必定繁荣昌盛百年，何来亡国一说？” 景炎帝恼道：“西夏屠我子民，你以为百姓会答应议和？齐浩然现还领着兵在和西夏打仗呢。” 二皇子脸上露出讽笑，“父皇要真如此认为又怎么会留下秦相的性命？您不也想和西夏议和吗？不过儿臣给西夏的条件更加优厚罢了。” 景炎帝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还未来得及那么做。 跪在景炎帝下边的臣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原来这就是皇帝将秦相留在宫中，迟迟不杀的原因。 其中几位身形耿直的臣子只觉得心如死灰。 景炎帝这才看向秦相，问道：“朕明明已答应你，你这又是为何？” 秦相没有说话。 “二十多年来，朕自问对你不薄，就算之前民众要求处死你，朕也一力护着你……” “皇上，”秦相打断他的话，“事情已发生，多说无益，您还有什么心愿就说出来吧。” 景炎帝一噎，低头看向下面跪着的臣子，道：“不要追究他们。” 秦相露出一抹笑容，道：“自然，几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只要识时务，新皇不会为难他们的，反而还要仰仗他们。” 二皇子在一旁点头。 景炎帝就微微闭上眼睛，外面的侍卫就进来将闲杂人等都带下去，有内侍进来替景炎帝沐浴更衣。 就算他要死了，他也可以死得很体面，因为他是皇帝。 二皇子坐在另一个帐篷中有些坐立不安，秦相立刻起身道：“皇上，让臣去送先帝一程吧。” 二皇子眼珠子转了转，求之不得，那毕竟是自己的君父，真要杀了也要承担很大的心理压力。 秦相就端了一壶毒酒去看皇帝，皇帝已经梳洗完毕，正在用他的最后一餐饭。 内侍们见状纷纷退下，外面层层把守着兵士，因二皇子正等待着最后一刻，竟然没发现那些人都是西夏人，而他的侍卫早被安排到另一边。 皇帝看向秦相。 秦相坐在他的对面，看着明明与他差不多岁数，却比他老了二十岁不止的皇帝叹息，道：“皇上，你我君臣二十年来也算得宜，只可惜你这两年不该对我生疑。” 景炎帝一愣，然后大怒，“原来一切都是你算计的，是了，局势是从朕杀了你的爪牙开始失控的，他们尸位素餐，朕杀他们有何错？你竟然拿整个大周来与朕相斗。” 秦相嗤笑一声，摇头道：“所以说您不该心疑臣，没有了臣，你真是什么都做不了，这些年是臣和严太傅把您宠坏了。” 说到这儿，他沉下脸来，道：“他们尸位素餐没错，他们罪当斩也没错，若皇上手段光明正大的让他们伏法，最多也就是臣与您斗一斗，断不会引发后面如此多的事，你以为那些乱党匪徒是臣指使的？殊不知他们最想杀的是臣，而不是陛下您。” “没了大周，会死的不仅是郭家的皇族，我秦家也一样会被灭门，只可惜您看不到这一点，不然这后面许多事都不会发生，此时您依然好好的当着你的皇帝，我依然当着我的丞相。” 景炎帝不聪明，但二十多年前他有两个优点，一个是听得进臣子的意见，二个是勤政，当年严太傅选中他当皇帝看中的也正是这两点。 除了在放弃京兆府南逃这件事上他没听臣子的意见外，景炎帝在到了临安城后的五年内都表现得不错，行为可圈可点，又勤政，所以大周才渐渐安稳下来。 但皇帝渐渐懒怠，在后宫嫔妃增多，江南富贵生活渐渐恢复的时候皇帝也越来越爱享乐，自然也就越来越蠢，但这时，秦相已经渐渐走上政治舞台，可以帮助皇帝处理政务。 第543章 结束（中） 等到皇帝完全沉湎于享乐和猜忌之中时，秦相已经接过他手上大半的担子了，就算面上依然要听从皇帝的号令，但向来有口舌之才的秦相也一直有办法达成自己所要的目标。 秦相利用这一点达到了自己许多的目的，敛财收权，做得得心应手，但同样维持住这个帝国的运转。 秦相一直坐着帝王之下，众臣之上的位置，哪怕景炎帝猜忌他，他也没想过要造反或帮助别人改朝换代，因为他知道，景炎帝活着，他才是最安全的。 可他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年的时间，就因景炎帝的猜忌，一个小小的计谋，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虽然众臣和百姓都要求杀了他，但他自信，只要他能活着见到景炎帝，他就能哄着对方留下他的性命，事实也如此。 但旁观者清，所有人都还在盼着朝廷拨乱反正，他却已经看到了大周的坍塌，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眼光精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向。 造反的人太多了，大周压不下去的，到时候建立新的政权，大周的皇族必定是第一个被铲除的，接下来就是他秦家了。 秦相汲汲营营，可不是只想让秦家富贵一世，而能摆脱这个局面的，只有一个办法。 让金国或西夏吞并大周，而他当时就身在西夏，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他都占了。 而今天，他主动来送景炎帝，除了以全他们的君臣之义，也算是和西夏表忠心。 他处决了景炎帝，二皇子过后必定会推他出来顶罪，这样一来，他除了依靠西夏就无所依靠之人，西夏拿捏着他的这个把柄也才能更好的统治大周。 至于二皇子能当多久的傀儡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了。 皇帝看着桌子上的毒酒，一时心中又悲又怒，他还沉浸在秦相的责怪话语中，恼怒道：“若不是你们贪渎过重，一心谋权夺利，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秦相好笑道：“那不都是圣上纵容的吗？世家门阀被历代皇帝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但到了圣上这里，世族又逐渐盛起，你容许世族圈地，置隐户，我等官员效仿之又有何错之有？” 秦相说到这里也有些好笑，他竟然会和皇帝说这些推脱之语，他举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皇帝跟前，笑道：“圣上，多说无益，此时天色已不早，还是赶紧上路吧，皇后说不定还在路上等着你。” 皇帝瞪圆了眼睛，手微微颤抖起来，就算早料到会有一死，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怕了。 他看着稳稳拿着酒杯的秦相，突然福至心灵的质问道：“你怎会亲自来送毒酒？就不怕老二拿你向天下人谢罪？” 皇帝突然就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西夏统领，面色顿时一变，“你……” “皇上，”秦相打断他的话，“外头把守的都是西夏士兵，您是要臣送你，还是让外面的人进来相送？” 景炎帝沉默半响，最后还是伸出左手握住了酒杯，一闭眼，一饮而尽。 秦相心中也紧张，正紧紧地盯着他，因此并没有发觉皇帝用的是左手，见他将酒杯扔到地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给皇帝准备的毒酒自然也是上等的，不到一刻钟，皇帝就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血迹什么的从嘴角流出来，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般，脸上甚至还保留着一些红润。 秦相试了试他的鼻息，叹息一声，这才转身出去。 西夏侍卫进来检查了一下，证明人死透了，这才撤出，将位置让给大周皇宫的侍卫。 二皇子的心腹太监膝行进来，和几个内监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先帝抬到床上，替他整理衣冠。 虽然景炎帝之前已穿戴好，但折腾了这么久，衣服还是有些褶皱，冠冕也不够正。 景炎帝已死，该有的尊荣却不会少。 这一检查就检查到了他的手上，景炎帝右手手指上有血迹，内监微微蹙眉，用帕子将那抹血迹擦掉，正要将手放到衣袖里，就眼尖的发现袖子里有异常，他心一颤，忙低下头去掩盖神色，转头对一个内监道：“去禀报圣上，先帝已穿戴完整，圣上可以过来了。” 小内监以为二皇子本来就是要过来的，因此膝行退下，跑去和二皇子禀报。 二皇子并不笨，听到小内监如此说，就知道自己的贴身内监在暗示自己过去。 他本来是不敢去看先帝的遗容，此时却不得不去，因此他起身表示要去先皇那里尽尽孝。 西夏统领和秦相都没意见，目送着他离开。 秦相目光微沉，道：“没想到我倒是看错了，二皇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够狠，够毒辣。” 他还以为二皇子永远不会去看皇帝的遗容呢。 二皇子快步到帐篷之中，他知道现在到处是眼线，秦相经营多年，在宫中的势力甚至会在他之上，因此他一进来就跪在景炎帝的床前，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屋里的内监见二皇子在哭灵，顿时不敢久呆了，二皇子的贴身内监一挥手大家就退下了。 见屋里只有两人了，贴身内监忙把皇帝的那截袖子露出来示意二皇子看。 待二皇子看清上面的字，顿时脸色铁青，而后变得苍白，他面色变换的看着床上躺着的父皇，挥手让内监退下，这才上前抱住他的尸身痛哭起来。 景炎帝已死，二皇子将他的尸首运回皇宫，正式颁下诏书，他要三日后登基为皇。 不是他着急，而是不得不急，景炎帝刚死，就有不少将领，府州官员嚷着要清君侧，但其实就是造反。 他知道他的皇位来得不正统，但历朝历代，皇位不正统的多的是，有本事坐稳的最后还不是稳稳的坐着，后世毁誉参半？ 反正他死后的事他也不知道，所以并不在乎这名声之事。 可就在他登基前夕，齐修远的大军总算是赶到了临安城，一下就把西城门和南城门给围了。 二皇子还来不及劝降齐修远，傍晚，袁将军的大军也到了城门外，直接把北城门和东城门给围住了。 二皇子沉默片刻，问道：“朕早下令各地固守城池，为何袁齐二人能毫无阻碍的到此？为何一直没有汇报？” 第544章 结束（下） 众臣不语，但二皇子却看到了他们略有些抗拒的态度，他微微眯起眼睛。 显然，那些给齐修远和袁将军放行的官员心里也没承认他这个皇帝。 而此时，城外，齐修远正捏着一封密信在看，他将信件烧掉，回头对荣轩笑道：“李氏和孩子们很安全。” 荣轩笑道：“恭喜将军了，”他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只是齐大人还在临安城中。” 齐修远垂下眼眸，道：“袁将军一家都在里面，我们只需跟随袁将军行事就行。” 荣轩点头，时机未到，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八皇子和十皇子有消息了吗？” 荣轩摇头，“我们的人没找到，已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要不要多调派些人手？” 齐修远想了想，摇头道：“罢了，只是两个几岁的孩子，我们先处理了临安城中的事再说。” 和齐修远不一样，袁将军将大部分的人手都派出去寻找两位皇子了。 他绝不容许弑父杀兄的二皇子当皇帝，那样一来，就只能找到两位皇子，护着他们登上皇位了。 袁将军将人手派出去，这才有空向齐修远传话，约他前来商议大事。 齐修远坦坦荡荡的只带了一队人马就去了袁将军阵营，这让袁将军满意之下也敬佩起来。 袁将军只当齐修远和他一样想要辅助小皇子登基，所以只简单的叙旧两句就切入正题，打算等勤王之军到来之前先围城，等所有勤王大军到了后再一起发起攻击，务必将城中的叛军和西夏骑兵拿下，与此同时，他们要尽快找到两位小皇子，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齐修远只静默了片刻就答应了，却提出希望能和袁将军联手进城先把各家将领的家眷救出来。 齐修远满脸担忧，道：“不怕将军笑话，修远的长子今年不过两岁，出生至今我还未见过他……” 袁将军想到身陷临安城的老母妻孙，眼眶微红，感同身受的拍了拍齐修远的肩膀，道：“好，不过我这儿能拿得出的人有些少……” 袁将军有些难以启齿，他的势力要比齐修远大，经营也比他久，人手更比他多且精，但他的人手大部分都派出去寻找两位皇子了，能抽出来的少之又少，所以要救人，只怕得要齐修远那边出多一些人手了。 齐修远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一个情况，心中感慨袁将军的确是一心为大周外，只能尽量抽调出人手，悄悄潜入临安城。 好在范子衿还在里面，而他们之前经营的人也还潜伏在城里，将人送进城后，他们一边等着其他的勤王之君，一边等着城里的消息。 而二皇子动作也很迅速，第二天就把沈夫人和齐丰给请上了城楼，让袁将军和齐修远单独进城觐见。 俩人都不愿意认二皇子为帝，又谈何觐见？ 更别说独身进去后他们就出不来了，所以袁将军和齐修远只是目光赤红的看着城楼上的人，不发一语。 二皇子的使臣抓着沈夫人和齐丰威胁了大半天，见俩人完全无动于衷，一时又气又怒，偏又不敢真的把俩人推下去或砍了，只能转身让人去汇报二皇子。 而沈牧和荣轩带着幕僚们总算起草好了一封檄文，列数二皇子的罪恶，表示他们此举是遵循天道讨伐二皇子。 二皇子的回应简单而粗暴，袁齐俩人先让人退出二十里，不然就各杀一名他们的家人，一直杀到他们退为止。 袁将军目眦欲裂，心中又痛又恨，却又全无办法，第二天看到在城墙上的小孙子时，只能挥手让人后退二十里驻扎，虽如此，却还是每日都带兵前来围城。 这次二皇子没再威胁他们，只是隔了两天，在郭将军等勤王之军也到了后，二皇子的使臣悄悄的出城进入各位将军的营帐。 包括袁将军和齐修远。 齐修远看着使臣的背影消失，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转身往一旁的小土坡走去，站在上面，问道：“瑾瑜，你说袁将军会如何选择？” 荣轩低头想了想道：“那个位置诱惑太大，袁将军虽一心精忠报国，但经常违逆先帝旨意，我也把握不好他的想法，何况，纵使袁将军没那个想法，他的手下未必没有。” “袁将军很爱惜他的名声，”齐修远若有所指的道：“若我们能将袁家家眷救出，并先他一步举事，你觉得袁将军还会再举旗与我们相争吗？” 荣轩蹙眉想了想，袁将军的确很爱惜他的名声，看重名声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要是他们如此施恩，说不定还真的能成。 “可是，我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表公子那里……” “不行，”齐修远拒绝道：“此事不能把子衿扯进来，人手不足，”他想了想，道：“着令百里，让他立刻过来，使臣刚来，我们可以拖延三天左右的时间，三天之内，一定要将人质救出来。” “那夫人和少爷那里……” “有阿灵在呢，百里擅隐蔽和击杀，阿灵擅长防守，有她在那里，百里可有可无。” 荣轩立马应下，飞鸽传书让百里立刻赶来。 而此时，同样送走时辰的袁将军好似老了五岁，袁照疾步进来，喊道：“父亲。” 袁将军疲惫的道：“两位皇子死了，死在西夏人手上，临安城中的其他几位皇子也全都……整个大周，如今只剩下二皇子这一个。” 袁照沉默片刻，道：“父亲，郭家还有旁族，先皇当年也不是恭帝之子，不过是他的侄子罢了。” 袁将军微微振作了一点。 袁照低下眼眸，沉声道：“父亲，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祖母和母亲他们救出来，不然二皇子有人质在手，我们根本就进攻不了。” 袁将军微微点头，“将人都撤回来吧，想办法混进城里，一定要将人救出来。” 袁照内心有些焦躁，“我们的人手要赶回来只怕得两三天的时间，疲军之下，只怕出错，父亲，不如请齐将军帮忙，他的人不是已经到城里了吗？祖母年纪大了，只怕等不了太久。” 袁将军叹息一声，点头道：“我明天就去见齐将军。” 因为各军上层已经知道除了二皇子，诸位皇子已亡，连本来逃出去的八皇子和十皇子也被西夏人找到并杀害，所以大家都人心浮动，蠢蠢欲动起来。 第545章 托付 穆扬灵他们住的地方离临安城不远，当初他们两辆马车，速度中上也只走了三天，而飞鸽传书当天晚上就到了穆扬灵手里。 百里第二天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也不过一天半就到了。 听了齐修远的吩咐，百里只有一个要求，他要祝良协助他。 齐修远微微挑眉，百里就解释道：“四奶奶当初准备生路，准备了好多条，而祝良全程参与，他对临安城最为熟悉，袁家人不少，要将人全都带出来，卑职自认办不到，但如果有四奶奶之前的布置，倒是多了几分可能。” 齐修远强调道：“不是只有袁家人，还有齐家。” 齐修远不可能让齐家人留在临安城成为自己的威胁，自然也要把他们带出来，即使他们在他的心里并不是十分的重要。 百里明白，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就潜入临安城。 当初穆扬灵想过很多办法离开齐府，离开临安城，为此叫人蹲守在临安城的各个路口记录下了整个城的巡逻防守情况，虽然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他们却还是将图绘制下来了。 上面，禁军巡逻的路线，何时到达何地，何时在何处换防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临安城的街道自然也记录下来了。 再加上穆扬灵做的几套方案，百里看过后直接选中其中的一套进行改善，这样一来，他们时间就缩短了。 现在人还被关在皇宫里，但因其中有成年男子，这一次他们没有被软禁在后宫，而是在皇宫偏角的一个院子里，五家官眷窝在一起。 好在皇宫的一个院子相当于外头的五进房子，倒还分得开。 二皇子此举是为了方便看管，而对百里他们来说则是方便将人偷出来。 袁家人不少，加上齐家就更多了，再多过些日子，不管是齐修远还是袁将军都不可能将人全都偷出来，但现在皇帝刚登基，不仅前朝不稳，后宫一样不稳。 而皇宫一直是后宫女人们的天下。 百里来之前还在发愁如何把人弄出皇宫，因为这是最困难的，出了宫，临安城很大，就算他们一时出不了城，也能躲避一段时间，可要是出不了宫，一切都白搭。 穆扬灵给过他一个提示，几位陨落的皇子，他们的母妃如今还在后宫。 二皇子将他的兄弟都杀了，却没有动他们的母妃，而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两位贵妃在坤宁宫自焚，其他妃子都活得好好的。 这也是常例，逼宫也很少动手杀后宫女子，因为男人从骨子里轻视女人。 但在她们擅长的领域里，女人的能量和仇恨会让她们变得无比的强大，就算没有百里他们送上的机会，总有一天，她们也能凭借自己的手段让二皇子吃亏。 二皇子才住进皇宫，他的母妃早几年就去世了，二皇子妃刚接手后宫事务，连人都还认不熟，而在国事压身，大军围城的情况下，二皇子显然也没有精力放在后宫上。 所以已经经营多年的皇妃们轻易的将百里他们送到了关押院子外。 百里没有与看守院子的侍卫硬拼，直接让先来协助他们的宫女带上一只散发香味的香囊在每个侍卫跟前晃一圈，然后在他们神经放松时悄悄的潜上去将人打晕。 后面的人将晕过去的人拖进院子里，由换了衣服的他们把守。 百里这才进院子。 齐丰没想到齐修远会以这种方式来救他，一时瞪大了眼睛，但他心情很激荡，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要把吴氏他们找来。 百里忙拦住激动的他，齐丰瞪眼道：“怎么，他还打算丢下他母亲和兄弟不管不成？” 百里心中讽笑，脸上却恭敬的道：“老爷误会了，只是此时不宜声张，还是等稍晚一些再通知太太和二爷三爷好，”百里顿了顿，又道：“且此次行动是和袁家合作的，所以……” 齐丰瞬间明白过来，百里还要听从袁家的指挥，是了，修远才得势几年？肯定没这份人脉，还得靠袁家帮忙才行。 齐丰瞬间不敢再有意见。 百里满意，这才转身去袁家那边。 袁老太君他们要镇定得多，却不太信任他们，百里将袁将军的手书拿出来给他看，低声道：“袁将军的人此时正在宫外接应，老太君只出宫一观即可明白。” “那为何他们不进宫来？”小沈氏问道。 百里沉默，这让他怎么说？说他不愿意将齐家在宫中的经营以及和后妃的联系摆在袁家探子面前？ 他就是干这行的，真要把袁家的探子带进来，出去以后他就能猜到将军手里的牌，百里才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所以这次进宫都是齐家这边的人。 袁老太君则要通透得多，微笑道：“劳烦你们将军了，我们这边一切听你们的安排。” 百里松了一口气，道：“那老太君收拾一下吧，天色一暗，卑职就来接你们。” 袁老太君微微点头。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袁家和齐家这边的异状能瞒得过外头的人，却瞒不过和他们住在一起的其他三家官眷。 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每个人都神经紧绷，院子里没宫女，只有他们的贴身下人，但五进的院子再大也住了五家人，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虽没发现百里等人，却觉得袁家和齐家行动有异。 其他三家凑在一起商议片刻，傍晚天色稍暗的时候三家就各带了两个孩子往袁家而去。 袁老太君看了那六个孩子一眼，微微闭上眼睛，叹息道：“此事老身不能做主，却可以帮你们牵一条线。” 以为是袁将军派人来救人的三家女眷没料到竟是齐修远的人来救，一时愕然。 百里内心焦躁，多上六个孩子，那要多很多风险，何况这六个孩子最小的才六岁，最大的才十岁，他要分出不少的人保护他们。 但如果不接手，只怕他们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这个世上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那三家不好过，只怕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百里不敢冒险，想了想，就咬牙道：“卑职可以自作主张接下几位小公子，但危险太大，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让他们活下来。” 第546章 发现 每日入夜与凌晨都是皇宫清理垃圾的时候，百里等人将人藏在粪车中运出去，他们则找了地方换下侍卫服装作拉车的苦役从侧门出去。 这段时间皇宫换侍卫换得勤快，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熟来往的苦役。 一个侍卫觉得这些人太过精瘦，就多看了两眼，送他们出宫的苏公公就从后面过来，嘴里不满的嘟囔道：“你们速度也太慢了些，选你们来就是看的你们精壮，现如今倒好，还比不上原先的老弱，要你们何用？” 百里只能弯腰低声求饶，那个侍卫就移开目光，问道：“这些都是新来的？怎么一拨换这么多？” “杂家倒不想换，可谁家之前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伤了，剩下的也干了二十多年干不动，这才从他们的子侄辈上重新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可谁知道光吃饭长个，却不会干活，倒个粪还能往外溅，这是什么地方，那等腌东西也敢露在外面？我看明儿你们也不用来了，不然反倒连累得我丢差事。” 说罢又低声抱怨最近宫中各位主子管事太过严厉，他们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就在苏公公不满的抱怨中，侍卫们检查完令牌，又随便敲打了一下粪车完成了检查。 盯着百里的侍卫也移开了目光，挥手道：“走吧。” 苏公公等所有粪车出宫，这才又不满的嘟囔两句，这才回转，他还得回去给主子娘娘递消息。 百里垂下眼眸，微微弯腰拉着车出宫，直到走出转了一个弯，后面的侍卫看不到了他才发现后衣尽湿，但这时他也不敢停顿或松懈，微微骗头道：“我们快走，去接头地点。” 其他人也很紧张，闻言拉着粪车出了皇城，剩下的人就在前面的路口等他们，因为算着时辰，所以他们到了那里后正好可以避过巡逻的禁军。 三人望风，其他人将粪车全都拉近了一家小院子里，百里将盖子打开，将里面的人拉出来，低声道：“声音轻些，别让左邻右舍听见。” 袁老太君颤颤巍巍的被扶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被沈氏付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袁老太君苦笑，“老身一直以为身体不错的。” 沈氏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母亲的错，我们呆在里面本就会闷到，先休息一会儿。” 虽然粪车被清洗过，但里面依然臭气熏天，但此时无人敢抱怨，就是最小的一个四岁孩子此时也安安静静的躺在母亲怀里不敢发出声音。 百里进去见过接应的人，大家只简单碰了一下头，就等待下一拨巡逻的禁军过去。 宫中有那三家和留下的丫头帮忙掩饰，不知道能遮掩多久，所以他们还是尽快出城比较好。 院子里的人只休息片刻就被带着从另一道门离开，这一次他们直接走进小巷子里，这里面没有禁军巡逻，却黑乎乎的，大人牵着孩子，或抱着年幼的孩子在侍卫的护卫下跌跌撞撞的走了三刻钟左右，前面水波荡漾，月光倾斜在水面上，映照出模糊的影子。 家眷们都有些疑惑，怎么到河边来了？ 百里盼着宫里能将时间拖延得更久一点，但此时，皇宫正乱成一片，宫里人已经发现院子里有人失踪了。 新皇临时想要向官眷们表现一下友好，吃晚饭的时候就随手点了几样还不错的御膳赏给袁老太君和其他官眷。 新皇就算没得到外头人的承认，那他也是皇帝，因此他赏赐东西下来，接赏的人无论如何要出来谢恩，但来送菜品的太监却连袁老太君和齐丰的面都没见着，一直被丫头阻拦着。 太监见状不对，心中刚起疑惑，就被身后的侍卫的给打晕了。 前去送膳太监久久不回，太监总管察觉不对，就带了一队侍卫过来查看，结果却被把守院子的侍卫攻击了。 太监总管大怒，还是侍卫提醒才发现那些侍卫不对，竟不是之前的侍卫。 但皇宫这么多侍卫，又总是换防，这几天是天天换一茬，他哪认得谁是谁？ 等到终于冲进院子，那些负隅顽抗的侍卫也死了大半，没死的也当场抹了脖子。 他们事后一检查才发现竟然是身材高大的太监假扮的，而之前的侍卫被人打晕剥光衣服丢在一个小房子里。 主管太监肺都快要气炸了，还没来得及生气，侍卫就来禀报，袁家人和齐家人全都不见了，其他三家也各有两个孩子失踪。 主管太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腿都站不直了。 果然，一汇报上去，新皇就大发雷霆，让人立刻追查，又将剩下的官眷拘在院子里，本想杀一儆百，让他们说出逃出去的人的下落，谁知道当时跟在新皇身边的皇后却道：“皇上，若杀了他们，只怕就真的和几位将军结仇了，那我们不是得不偿失？” “若是不杀一儆百，他们还当朕好欺负。” 皇后却笑道：“要杀也应该当着那些将军的面杀，那样好歹还能震慑一二，现在杀不过徒惹恨意，那三家都有孩子在其中，他们费尽心思的将人送出去，必定不会招供。” 新皇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各家的孩子不少，却只送出去两个……” 皇后面色一僵。 晚上，关押人质的院子里一片血腥，皇帝让总管太监去调查。 总管太监得了暗示，直接扯出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问道：“杂家再问一遍，你们是怎么把人送出去的？有何人参与其中？” 众人都不语，总管太监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孩子惨叫一声，手臂被齐肩砍落，孩子的母亲哀叫一声，冲上去就要夺过孩子，被人死死压制。 总管太监鄙夷的看着她，问道：“太太还是说吧，不然这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要知道，您的儿子可没被送出去。” 说着，刀就往下滑了几寸刚好落在孩子的脖子上。 七岁的孩子还小，根本就承受不住断臂的疼痛，几乎是活生生的疼晕过去，孩子的母亲“啊”的一声痛哭出来。 第547章 父子 齐修远只坐在椅子上闭了一下眼睛，几乎在听到外面有声响时就睁开了眼睛。 “将军，百里回来了。” 齐修远立马出去，所有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口，百里看到齐修远，立刻跪到地上，愧疚的道：“将军，属下无能。” 齐修远心微凉，眼睛快速的扫过去，发现袁老太君还活着，眼光一扫，这才发现不对，他父亲不在。 齐修远强忍住思绪，挥手道：“先让家眷下去换衣服，把军医请来给老太君和孩子看看。” 齐修远匆匆的和袁老太君打了一个招呼，袁老太君却愧疚的看着他道：“好孩子，你先去看过你父亲吧。” 齐修远急匆匆的赶往旁边的营帐，军医已经微齐丰检查过，见他进来微微摇了摇头，齐修远脚步一顿，这才慢慢的走到齐丰的床前。 齐丰呼吸微弱，若不是胸膛还起伏，几乎看不出来是个活人，胸口一支箭被折断，并没有挖出来，显然是伤了要害，一取出来人只怕就活不了了。 吴氏正坐倒在地上低声哭泣，看到齐修远进来哭声微顿，然后就扑到齐丰身边，拉着他的手悲泣。 齐修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她所有的哭声都堵在嗓子眼里，再发不出一声。 齐丰睁开眼睛，复杂的看着杵立在床前的儿子，一时默然不语。 认真算起来，他已有十二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从他离开后也就年节会给他送一封信。 他扭头看了一眼吴氏和另一边的儿子孙子，回头冲齐修远招手，“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齐修远并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尴尬，但人之将死，齐修远并没有戳穿他，而是思索片刻就跪在了他的床前。 齐丰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儿子在这时候都不给他面子，他干巴巴的道：“如今你也出息了，算是我齐家上下第一人……” 齐修远沉默不语，齐丰却好似找到了感觉，感叹道：“你母亲在天之灵得知，必定会欣慰的，当年你一出生你母亲就翻遍了诗书，最后给你取名‘修远’，就是希望你不屈不挠，思想高远，后更是给你留了‘承德’二字，希望你品德高尚。” 齐修远微微低头，“母亲对我与四弟一向寄以厚望。” “只希望你们兄弟能秉持你们母亲遗志，兄友弟恭，互相扶持，”齐丰顶着齐修远的目光羞臊着脸继续道：“父亲对你们多有亏欠，纵然有心补偿，如今也无济于事了，你二弟三弟一样儒慕你，你们虽不是同母所出，却也是至亲兄弟，以后父亲走了，你多照看他们一些。” 齐修远扭头看向一旁跪着的齐少盛和齐少泰，他对他们很陌生，若是在大街上面对面碰见，只怕对面也不相识，但这两人却是他的弟弟，从小没少欺负他，也没少被他欺负的异母弟，一直到现在，齐修远对他们都没什么感情。 但他不会在这时候忤逆齐丰，所以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照看两位弟弟的。” 齐丰吐出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早到不得不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一直关系不太好的长子。 这个话题一结束，父子俩竟然就静默了下来，再无二话可说。 齐丰心中难得的悲痛起来，他再不喜欢齐修远，这也是他儿子，他实在没料到父子俩感情淡漠至此的。 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他想多留下几句话，因此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李氏和穆氏带着孩子失踪了，也不知道是谁掳走的，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找不到人，就尽快再娶一房媳妇，生个嫡子……” 齐修远心中微愣，这才想起来他应当是不知道李氏他们失踪的事的，因此沉着脸问道：“李氏和孩子不见了？” 齐丰声音稍弱，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竭力解释道：“我怕你媳妇拘谨，所以就没让你母亲管他们的事，外面又有禁军把守，谁知人还是不声不响的失踪了。” 齐丰抬眼看向齐修远，说到底，他还是怀疑是齐修远将人弄走的。 齐修远只眉头微蹙，脸色有些难看，就道：“父亲安心，我会着人将人找回来的。” 齐丰扭头看向吴氏，使了一个眼色，吴氏忙起身将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都带出去，帐篷里顿时只剩下父子俩了，齐丰颤声问道：“承德，你实话告诉父亲，李氏他们是不是你弄走的？” 齐修远抬头和齐丰对视了一会儿，道：“不是，” 齐丰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他道：“是穆氏带着李氏自己走的。” 齐丰瞪圆的眼睛看向他，因无外人在场，齐修远也比之前自在了些，实话道：“父亲对我们兄弟的事了解多少？” 齐丰胸膛起伏不定，指着他问道：“你，你要造反……” 齐修远没料到齐丰头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但还是点头道：“父亲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儿子的打算。” 齐丰眼里闪过怒气和悲愤，“你要造反，那置我于何地？我还在临安城中……” “所以儿子才承诺会照看二弟三弟，”齐修远打断他的话，道：“父亲，于此事上，儿子很抱歉，但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取舍。” 取妻儿，而舍父亲。 齐丰眼露悲哀，“你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吗？” 这世上，舍妻弃子的多，丢弃父母的少。 齐修远却激烈的反问，“父亲可有把我和四弟当成儿子？” 齐修远胸中思绪翻滚，到底还是忍不住质问，他平息胸中的怒火，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控制不住情绪，他以为十多年下来，又几经生死，他早已看淡，全原来还是如此在意。 他见父亲张了张嘴却不说话，一时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畅快，压低了声音道：“父亲只当我与四弟是耻辱，从不肯看顾一眼，如今却要反问我是否拿你当父亲。” “父为子纲，”齐丰喃喃道：“我给予你血脉生命……” “但生而不养，父亲就无过吗？若无不慈，怎会有不孝？我自认对你不住，心有愧，所以会完成你所愿，照看二弟三弟，那父亲你呢，你对母亲就无愧吗？这场婚事本就是你算计而来，你为此可以保住性命家族，却又以我和四弟为耻辱，将我母亲磋磨死，您心中可有愧？” 齐丰眼前就不由出现祝宛的音容笑貌，一时手脚冰冷，竟呐呐不能语。 第548章 举事 吴氏发出震天的嚎哭声，齐少盛和齐少泰也是眼泪啪啪的往下掉，相比之下，一旁沉着脸站着的齐修远就要冷漠得多了，但此时没人敢挑他的理。 荣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沉着声音道：“承德，你要节哀顺变，军营还得靠着你呢。” 齐修远良久不语，在众人都忍不住关注这边的时候，他才哑着声音道：“写信通知浩然，父亲亡故，总要叫他知道。” 众人心中了然，以为他是悲在心口难开，也对，将军一向是内敛之人。 荣轩眼角余光察觉到众人的神色变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事后荣轩找了个借口将齐修远拉走，道：“军中不少将士都看着，我知道你内敛，但该表现的还得表现，”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忘了，这是我们的举事的理由。” 跟着齐修远造反，荣轩一直战战兢兢的，不是因为造反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他太过容易被感情所累。 齐修远能力有了，资本有了，有齐浩然和范子衿在，他们打下江山的可能性很大，但他们是否能守住就是个未知数了。 就因为齐修远的性子。 本来营救之事交给范子衿才是最正确的，但他不愿意将范子衿陷入两难之境就放弃了。 此时他们就要举事，齐浩然手下也握了十二万的大军，将他召回来也应当是最正确，但因为对战西夏，他不愿让齐浩然在以后背上骂名，也不愿他良心不安，就放任齐浩然继续在前线对战西夏。 当然，这其中也有可能是出自于他对百姓的仁心。 但历朝历代成功的皇帝是这么忧犹寡断，重情重义的？ 所以荣轩心惊胆战，他怕齐修远做不出孝子贤孙的样子来落下话柄，只能在一边提醒。 齐修远叹了一口气，道：“他逝世，我是真的悲伤，但就是哭不出来。” 却也不是单纯的悲伤，他还松了一口气，还觉得本就应当如此，这么多年，他早就不知道如何与这个父亲相处了。 齐修远脸上的悲伤也不过是一瞬，他很快收敛起情绪，问道：“袁将军一家如何了？” “有碰伤，但都不严重，几个比较小的孩子受了惊吓，好在现在天气已不是很冷了，问题应该不大。” “将人给袁将军送过去吧。” 荣轩愕然，“就这么送过去？” 齐修远道：“就这么送过去，袁将军才会更感激我们，郭将军的两个孙子也给他送去，今天晚上你就起草文书，明天我们就举事。” “要不要把浩然叫回来，我们的兵力太少了。” 他们留了一些人在北地，从潼川府过来的时候也只带了一半，所以人数并不多，如果本来围城的勤王之君反过来围剿他们，他们根本支撑不住。 齐修远只静默了一下就摇头，“浩然一人对上二十万的西夏军，本来就是苦苦支撑了，真要把人调回来，那些百姓就真的没活路了。” “尽量拖延时间，让江泽和穆石带兵回来，从潼川到这里也不过五天的路程，你别忘了，勤王军除去袁家军和郭将军的人也没有多少，就算加上龟缩在城里的二皇子和西夏骑兵，我们也不惧。” 荣轩知道他打定了主意再想要更改就很难了，因此只考虑片刻就下去了。 齐修远只是去见了袁老太君一眼，简单的问候一句，就开门见山的表示会送他们去袁将军那边。 袁老太君和沈夫人都没想到可以这么轻易的离开，一时有些愕然，齐修远的心神却放在明天的举事上，所以神色有些淡然，袁老太君和沈夫人却以为他是为亡父悲伤，叹息一声，心中越发的愧疚。 自齐丰被流箭射中，袁老太君就一直很愧疚不安，因为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没有他们袁家这一大群人拖累，齐丰身边多增加几个保护的人，也许就不会有事了。 加上吴氏路上有些怨忿的眼神，也更让她不安，本来她还担心齐修远会因此为难他们袁家，和袁将军提出什么难以达成的条件，但现在见齐修远就这么把他们送到袁家军那里，心里更是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愧疚。 军营里正在办丧事，所以齐修远不想袁老太君他们留在这里，毕竟，他的军营也不是毫无危险的，要是袁家人在他这里出事，那才是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袁家人很快被送到袁家军的阵营，袁将军跪在袁老太君跟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袁老太君也是老泪众横，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儿子了。 袁将军很感激齐修远，听说齐丰亡故，心中生愧，忙叫了儿子袁照带了丧仪去祭奠。 而此时，郭将军正震惊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孙子，他上前抱住他们，眼眶微红，良久，他才放开两个孙子，抬头对送两个孩子过来的齐家军道：“老夫看到两个孩子，一时心中激荡，还请见谅。” “这是人之常情，郭将军不用客气。” 郭将军沉默了一下道：“请回去告诉你们齐将军，今后若有郭某能帮忙的，只管吩咐一声，在下万死不辞。” 他的两个儿子之前就带了两个孙子和家中的护卫逃出来找他，谁知道路上被景炎帝的人追杀，一个孩子被带了回去，一个孙子当场死了，两个儿子虽然逃到了他那里，却是重伤不治。 加上知道老母还在景炎帝的手中，他只能带兵来勤王，他如今年纪大了，再生儿子显然是不可能了，人质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现在有了两个孙子在身边，好歹有了血脉传承，就只看能不能把老娘和剩下的人救出来。 郭将军虽抱了希望，却也知道渺茫，所以才对齐修远如此感激，敢做出那么大的一个承诺，毕竟，齐修远让他郭家的血脉得以延续。 而第二天，郭将军就知道他能做什么了。 齐修远反了！ 在这个时代男人的眼中，这世上最为重要的就是君父，孝与忠能排在一起可见其重要性。 所以齐修远打着为亡父报仇的旗号造反，天下大多数人都觉得理应如此。 如果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还是景炎帝，说不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说齐修远不忠，但现在景炎帝已死，坐在皇位上的是弑君杀父的二皇子，他本来就是反派，所以大家对齐修远宽容很多，反倒一致声讨起二皇子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袁将军里的很多人都不能接受。 第549章 驰援 如果要评定一个对大周最大贡献奖，那袁将军必定当选，如果要说评出百姓最信赖的官员，那也必定是袁将军当选。 如今秩序混乱，景炎帝已死，作为景炎帝指定的正统继承人也死了，只留下一个弑君杀父的二皇子，就算袁将军说要从郭家旁系里选出一人来，但还是有人希望袁将军能够独立出来，他们愿意追随袁将军打天下。 不过作为袁将军多年的手下，他们也知道袁将军为人忠正，所以只能徐徐图之，可齐修远竟然这时候反了，还有如此正当的理由！ 如果是之前，反就反，就算袁将军和齐修远关系好，袁将军也必定不容齐修远，但现在齐修远刚把袁将军的家人救出来，齐丰还是在这过程中死的，几人只要想想袁将军的为人，他们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既然有了这心思，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只能隐晦的暗示袁将军，他们愿意追随他。 见自己的手下都有了这样的心思，袁将军悲叹一声，知道大周大势已去。 如果只有一个齐修远，他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勉强保住大周的江山，但齐修远的弟弟齐浩然现在也手握大军，就算他现在只是一个参将，但手中的人数才是实的，何况，连自己的手下都起了反心，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袁将军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造反？ 那不就坐实了朝廷一直鼓噪他有反心的言论，那景炎帝之前的提防就变成了理所应当，而他则变成了包藏祸心的小人。 袁将军眼一沉，彻底断了这条路。 对于袁将军，这世上最了解他的有四个人，一个是他的军师沈牧，一个是他的母亲袁老太君，还有一个则是沈夫人，最后一个则是齐修远了。 齐修远对袁将军的了解虽没有那三人多，但也能摸到袁将军的底线，这是一个将名声荣誉看得无比重要的男人，所以他举事后并不多担心袁将军，而是戒备起其他勤王军。 郭将军因为受齐修远恩惠，虽没有明言会追随他，却不会对齐修远下手，算是表明了态度，袁家军那边也一点动静没有，好似不知道住在左近城门的是反军一样。 皇城里却传出来追剿齐修远的旨意，并给齐浩然的军队下旨，让他的副官将齐浩然拿下，将军队带回皇城勤王。 二皇子的诏令到了齐浩然的手上，他撇撇嘴，直接扔到火堆里烧了，他所谓的那几个副官早死了。 当然不是齐浩然杀的，是和西夏冲锋陷坚的时候战死的。 和西夏打的这么激烈，加上不断的补充新鲜血液，军队里的人早被打乱重新收编了，景炎帝一死，谁还听朝廷号令？ 齐浩然摸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忧伤的叹息，“也不知道他儿子还能不能认得他，对死缠烂打，一直不退的西夏兵恨得咬牙切齿。” “四爷，四爷，”飞白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道：“四爷，咱派回去的人传回消息，他们在半道上被一伙土匪拦住了，他们有三万多人。” 齐浩然眼里闪过煞气，“才三万人就急哄哄的回来汇报，他们是吃干饭的？不是有六万人吗？碾过去。” “可四爷，您不是让他们快马加鞭回去支援大爷吗，那三万人虽然不多，但也能拉住他们的脚步。” “奶奶的，”齐浩然转了两圈，突然回头问道：“刘大黑他们在哪个地界？” “啊？”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道，“既然大哥已经反了，那就开始招兵买马吧，刘大黑这个人精，用得好了也不失为一个大将。”又道：“传信给他们，别废话，先给我死命的多留下一些人，把他们打怕了再叫他们让路，不然爷跟他们不死不休，大哥还在临安城里，那里勤王军这么多，他那点人肯定支撑不过来。” 飞白应下，跑去写飞鸽传书。 收到信的参将立马调派人手好似不要命的开始冲击起包围圈。 包围他们的义军一时死伤惨重，齐家军这边就拿着齐浩然的飞鸽传书大声念出来，站在战场这边对着暂时歇战的义军喊道：“我们齐参将说了，谁要是敢拦着我们去救齐将军，我们齐参将跟他不死不休，不信你们就试试。” 对面的人一时无语。 这边的人就继续喊道：“我们这六万人都是从西夏战场上退下来的，就你们这瘦啦吧唧，连刀都拿不稳的三万人敢来包围我们，你们的首领是想拿你们填尸坑吧。” “填什么尸坑？我看他们首领是觉得他们浪费粮食，所以拿来给我们练刀的，真要有血性，转弯往西走，西夏虏子在那里，有本事上那片去杀人，跟在我们前面杀我们算什么东西。” 那边的人焦急起来，真要叫他们继续喊下去，这边的人只怕就要反了，这些都是愚民，他们能蛊惑他们，别人自然也可以，领头的人忙喊道：“你们别以为声大就有理，你们能耐怎么从战场退下来？齐修远反了，你们现在不过是反军。” “奶奶个熊，我们是齐参将的人，他老爹被二皇子那个逆贼杀了，他大哥被围住，弟弟去救兄长给老爹报仇天经地义，别说的你们是贞妇烈女似的，你们不也是反贼？再说了，俺们虽然去救齐将军，但我们齐参将还在前头抗西夏大军呢，你们能在这里头搅浑不就是因为有我们齐家军挡在前头，要不然你们早被西夏给砍瓜了。” “有本事砍西夏狗去……” “我们齐参将现在只有六万人都敢对上西夏二十万大军，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咧咧……” “还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救齐参将的大哥……” 骂声瞬间淹没了对面的义军，不少人脸上都显出犹豫的表情，那些人说的其他事他们不知道对不对，但有一件事总是对的，齐浩然一直挡在他们前面，为他们这一片的百姓挡住了西夏大军。 不少人都拿着武器悄悄后撤。 第550章 攻城 齐家军一路势如破竹的往临安城冲，除了路上偶尔遇到朝廷的军队阻拦外，其他义军再不拦他们，只用了五天的路程就冲到了临安城外，此时，齐修远已经和朝廷的大军干起来了。 江泽和穆石的军队已经投入了战场，但也只保持的住不吃亏而已，齐浩然的六万大军一到，他们顿时一松。 齐修远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你们来了，浩然才带六万人能挡得住西夏二十万大军吗？” “齐参将让将军不用担心，说他自有妙计。” 江泽对此有些不满，和荣轩嘀咕道：“这正是用人之际，小将军怎么能不回来呢？” 荣轩已经听过回来的人汇报一路上的情况，闻言道：“小将军在前线抵抗西夏对我们也有好处，别的不说，在大义上我们就站稳了脚跟，如今朝廷与西夏相勾结，放任西夏狗欺压百姓，其他义军和将军也各自为政，这时候只有齐家军还在前线抵抗西夏，你觉得百姓会站在谁那边？” 江泽一愣，“这么说，这都是小将军算计好的？” 想到齐浩然的为人，荣轩摇头道：“小将军应当是出自本心，但正因为是本心才更难能可贵。” 袁将军此时也正复杂的对自己的属下们道：“观齐浩然的行为，我们就多有不如。” “将军……” 袁将军扬手打断对方的话，道：“齐修远虽是反军但二皇子也不是正统，如今郭家也没有特别能干的后辈，兄弟们也不愿意再扶持另一个郭家皇帝，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北地，只等天下大定后再效忠就是。” 底下的参将全都沉默不已，显然是反对的。 袁将军叹息一声，挥手让他们离开。 “父亲，叔父们只怕是想搏一场前程。”袁照忧心的道：“他们会不会将袁家军带走？” 袁将军摇头，“袁家军岂是那么容易能带走的，不过他们想去搏前程倒也可以理解，我多年被皇帝打压，手下的人一直不能出头，正逢乱世，他们有这心思实属正常。” 袁照低头不语。 因为袁将军已经坚决表明了态度，底下的人观望了一段时间，发现袁将军真的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大多生了去意。 不过此时群雄乱起，他们还真的没选中谁为主，所以只能暂时留在袁家军里观望起来。 而齐修远这边，因为多了六万大军，倒是从容了一些，他这才找到时间来见袁将军。 齐修远并不拐弯抹角，一问袁将军有没有问鼎的想法。 得到否定答案后，二问他能否效忠于他。 袁将军不语，齐修远也猜到了答案，三问，则是问他能否回到北地镇守边关，等待天下大定。 袁将军这下倒是没犹豫，点头应下了。 他和金国斗了半辈子，本来就打算回去的。 以他的能力以及资本，天下大定后不管谁当皇帝都不会与他对上的。 齐修远这才起身弯腰表示感谢。 袁将军第二天就公布了回去的时间，底下的参将更加心思浮动起来，正在此时，齐浩然大败西夏大军，将西夏大军逼退至沅水以西的消息传来，不止齐家军，皇城里面的朝廷大军都鼓动起来。 几位参将似乎下定了决心，纷纷来找袁将军，表示想留下追随齐修远。 袁将军早料到有这么一着，叹息一声就同意了，事后和沈牧感叹道：“在打仗上，齐浩然的天赋远胜其兄，更远胜于我。” 他在齐浩然这个年纪，更多的是靠小战役来累积军功，就算有以多胜少的战役，也不会有齐浩然如此悬殊的人数，六万对战二十万，他完全想不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齐修远很兴奋，“浩然的捷报来得真是及时，不仅袁将军那边有不少的参将投靠过来，就连郭将军也下定了决心效忠于我。” “恭喜将军，”荣轩微微弯腰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多了许多可用之人了。” 齐修远眼中异彩连连，“惊喜可不止这一个，”他拿出一张纸条传给荣轩，道：“这是子衿想办法传出来的，你看。” 荣轩接过来一看，良久才叹气道：“感觉我们变老了，竟然比不上两个孩子。” 齐修远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瑾瑜可不老，若是没有你，我大军的粮草调配就是一个大问题。” 荣轩微微躬身，问道：“将军打算何时动手？” “明天袁将军不是拔营离开吗？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也好叫袁将军知道我们的实力，让他更快的做出选择。”齐修远道：“让将士们现在开始休息，太阳开始下山时埋锅造饭，吃完饭听号令出发。” 因为袁将军他们第二天要拔营起寨，所以也早早的休息了，谁知道刚眯上眼睛，外面就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袁将军跳起来，简单披了一件衣服就冲出去，袁照正往里冲，见到父亲就兴奋的道：“父亲，齐将军冲进临安城了。” 袁将军身子一僵，问道：“怎么会？临安城城高墙厚……” “有内应，”袁照眼睛发亮的道：“儿子刚才站在上坡上看，虽不太清楚，却也看到城门是从里打开的，应该是内应，父亲，齐将军第一个进城，那他……” 袁将军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不管齐修远怎么做，我们袁家绝对不掺和叛乱之事，约束好士兵们，第二天天一亮就拔营起寨。” 袁照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听父亲的命令离开了。 被范子衿策反的禁军千户长正使劲的往齐修远身边冲，既然已经投靠了齐修远，当然要在对方那里留下一个印象才好。 而此时，范子衿正面沉入水的坐在花厅正中央听消息，范思文闻声出来看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心不由一跳，问道：“逆子，你做了什么？” 范子衿抬头看向父亲，道：“您觉得我能做什么”范思文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范子衿道：“父亲，大表哥反了，我们可是在九族之内，现在新皇焦头烂额，还算不到我们这儿，但只要有人在他耳边提上一句，我们一家就只能身陷囹圄了。” 范思文僵硬了身子问，“所以？” 范子衿露出一口的大白牙，笑道：“所以儿子就帮了大表哥一把，您听，他们是不是杀进来了？” 范思文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第551章 加税 侍卫一兴冲冲地跑进来，兴奋地道：“四奶奶，将军他们攻进临安城了。” “这么快？” 侍卫一兴奋的点头，“百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表公子策反了一队禁军，让他们打开城门的。” “那二皇子呢？” 侍卫一惋惜，“二皇子和秦相从另一道城门跑了，因为有西夏骑兵掩护，所以没能追杀到底，不过占了临安城，将军就可以登基了吧？” “这时候登基不相当做了靶子吗？要我看还是先平定战乱要紧。” 此时，荣轩也正和齐修远说先评定战乱，后登基，否则他们占了临安城，又登基为帝，会成为众矢之的。 齐修远答应了，“西夏大军迟迟不退，看来金国的进程不是很顺利，我不想召回浩然了，就让他自己在边关折腾，二皇子还在西夏人手里，总要杀了他我才安心。” 荣轩应下，问道：“要不要将夫人和阿灵他们接回临安城？” 齐修远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还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那里吧，更安全些。” 正兴冲冲等待回京的李菁华收到消息微微有些泄气，穆扬灵就安慰她道：“大哥也是为我们安全着想，等天下安定，大哥必定来接你的。” 李菁华有些郁闷的道：“这天下要安定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这天下什么时候安定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大奶奶和四奶奶要是再不管，我们这住的地方也要不安定了。” 两人抬头看向陈明家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明家的叹气道：“要不怎么说天下大乱了呢，以前官员再贪总还会给我们留一条活路，现在可不了，县令大人跟疯了似的，把租税往上提了三成，现在正是纳秋粮的时候，我们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就是把所有的粮食都交上去也不够啊，现在外头到处在砸锅卖铁，就我们这小村子，这几天也在张罗着卖女儿，家里没女儿的，也得舍痛把儿子给卖了，我们当家的现在还天天去镇上买肉，时不时的再买些细粮，可有不少人盯上了。”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这，情况已经恶化成这样了，你们怎么不早点说？” “这不是您跟大奶奶都揪心着京城那边的事吗，我们当家的也没料到会情况会坏成这样，我们祖辈住在这儿，几百年没这样的事，租税收得最严重的一次还是摊下来的军饷，但也没这个租税重啊……” 陈明家的又道：“我们这儿还算好的，听说另一个镇上的农民更苦，不仅要交朝廷的租税，佃有地的，地主老爷也给提租了，这粮食不老少，就是把儿女都卖了也不一定能凑够，都丢了家出去当流民了。” 穆扬灵和李菁华对视一眼，李菁华犹豫道：“要不，叫陈明收敛一些，别忘镇上去了，阿灵，你不是叫人在前头院子养了鸡鸭吗？也大一些了吧？” “嫂子，那点鸡鸭还不够塞牙缝呢，要是只有我们，多吃点青菜也没什么，小宝和小熊还在长身体，却不能缺了他们的吃穿，还有，小宝现在还在调养身体呢，有些食材得买新鲜的。” “那，我们想办法赈济一下，不然这儿要是乱起来，我们家只怕头一个遭冲击的。” 附近几个村子最有钱的就是他们家了。 穆扬灵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先不说我们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就是拿得出来，赈济了附近几个村子，别的乡镇百姓说不定也能冲过来。” “那怎么办？搬家？” 穆扬灵看着小宝微微摇头，小宝身体不好，上次从临安城到这里就病了一场，再搬，只怕又要病，这身体越弄越糟，而且，这里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比较安稳的地界了，再搬，哪还有更安全的地方？ 穆扬灵拍了拍她的手道：“嫂子放心，情况还没到最坏，看看情况再决定搬不搬。” 李菁华也不是很想搬家，闻言只能按捺下性子继续等待。 穆扬灵转身却找侍卫，让他们去查一下本县的县令，拿到一手的罪证，侍卫一道：“这东西早两年还有用，现在天下大乱，谁还管这些？四奶奶，这罪证没什么用处的。” “那你说怎么办？” “还不如直接把县令砍了，就地正法呢。”侍卫一嘀咕道。 穆扬灵眼睛却一亮，敲了敲桌子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侍卫一结结巴巴的道：“属，属下只是说说而已。” 穆扬灵瞟了他一眼，道：“我又没说让你去干。” 穆扬灵转身给百里写信，暗杀什么的，这种事就应该百里做，必定不留痕迹。 没两天，村民们的税粮还没送去县城，城门口就张贴出了几张公告，今年的租税免了，上面还盖着县太爷的印章。 全县百姓哗然，第一感觉是不信，在确定印章无误后就兴高采烈地将消息传扬开去，等到衙役听闻消息赶来时，全县百姓都知道了。 就是穆扬灵他们住的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在下午时也听到了消息，自然，消息是经常往镇上跑的陈明带回来的。 不说村民们不信，就是里正和村长也不信，特意来大宅子里询问陈明，陈明指天发誓道：“真真的，县门口贴着呢，乡里不少大户人家都这么说。” “不应该呀，县令大人怎么会突然免税了呢？”里正和村长苦思不解。 陈明不在意的道：“管他为什么呢，反正我们村不用卖儿卖女，也不用饿死人不就好了。” 里正和村长还是有些忐忑，“这要是个假消息，只怕大家伙要空欢喜一场。” “应当不能吧，县令大印盖着呢，还能出尔反尔？”陈明也犹豫起来。 但不管实情如何，筹备秋税的动作慢了下来，本来想卖儿卖女的人也停下了动作，开始观望。 结果，没两天，陈明又带回来一消息，“县令大人死了，被人在家里抹了脖子，据说那公告是凶手写的。” 村长愕然，急忙问道：“那公告到底还算不算数？” 陈明摇头，“县里也没个准话，既然没准，咱就先别送去，不然白费粮食。” “那，你东家也没送？”村民们都探究的看向陈明。 陈明连连摇头，“没送。” 这话一出，大家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决定还是再观望观望。 第552章 借粮 这个下等县彻底热闹起来，就连几乎过着半与世隔绝的村民也都来找陈明了解他从镇上或县里听到的消息。 陈明不敢再主家说这些八卦，就把人给带头山脚大榕树底下唠嗑，陈明家的在穆扬灵面前却没多少约束，问了丈夫详细情况后就跑来和穆扬灵学舌，“四奶奶，您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都怕死了，这么一笔租税交上去，村民们还不得祸祸饿死，那县令大人没走两天，县丞大人就又出来张贴公告，说之前盖有县令官印的公告是窃贼干的，不算数，租税还是照县令大人之前说的收纳，还规定的时限，说三天不纳的就要派衙役上门征收了，哎呦，这县丞还是我们本县的老爷呢，怎么这么不顾情义……” “后来呢？”李菁华好奇的问道。 穆扬灵忙起身，“嫂子过来了。” 李菁华笑道：“见你们说的热闹，也过来听听。”说罢，看向陈明家的。 陈明家的就紧绷了身子，恭敬的道：“结果当天晚上县丞老爷也出事了，外头就又张贴了公告，说租税不用纳了，现在朝廷大乱，是派不出新的县令了，所以县里的几位老爷一商量，就推举出一德高望重的老爷占代县令之责，这不，昨儿才正式发的公告，说前面说免税的公告都是窃贼所为，让我们不要听信，不过今年县里的租税的确比较重，说现在租税暂时不纳，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章程后再通知，现在我们都等着呢，也不知道租税到最后能不能少一些。” 李菁华扭头看向穆扬灵，笑问：“阿灵以为呢。” “应该可以吧，”穆扬灵道：“那贼明目张胆的贴出免税的公告就表明了他杀县令和县丞是因为他们的重税，此时谁若是再出头，只怕那人也不会放过，所以就算租税不能免掉，少一些应当没问题。” 不然谁手上都不干净，谁知道那凶手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此时，县里的能说得上话的的确是在讨论租税，他们眼前摆的事两个盒子，这是凶手放在两起案发现场的东西，里面是县令和县丞的各种罪证，也让他们知道这个凶手下手的原因。 现在大家已经在找各个镖局打听有哪个义盗是会干这事的，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众人对此更加心惊，也因此，大家才对租税有些拿捏不定。 朝廷已大乱，正式平定下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们这个穷乡僻壤，只怕没人会来占，所以只能他们自己管理了。 可县城也有不少支出，别的不说，底下官吏的薪俸，桥路等的修缮，还有遇上天灾人祸时的赈济，以后只能从租税上出，因为，他们这个小县城从商的人寥寥无几，那点税收几近于无，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租税，所以这项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免的。 不能免，那就只能降了，关键是降多少？ 大家吵成了一团。 村民们经过最初的担忧后见县里迟迟不给答案，就偷偷的将用来纳税的粮食拿出一些吃的，他们总不能还没纳税就饿死了吧？ 谁知道县城这一商议就过了秋天，直接到了冬初，话题都换了许多，县里的老爷们还没能拿出一个章程来。 村民们也不急了，有时候看见陈明从镇上回来就顺口问一句，“镇上出公告没？说啥时候纳税？” 以往陈明都是摇头，然后大家就高兴的调笑两句就过了，谁知道这次陈明却沉重的点头道：“出公告了，这两天应该就有人下来通知，说是冬至之前要纳完，不过租税只有原先定的一半。” 问话的村民一愣，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叫你多嘴。 陈明叹息一声，转身拽着驴车回去，告诉主家这个不算好的好消息。 穆扬灵当初为了掩饰，的确在隔壁几个村子买了上百亩的良田，这些都是要纳税的，不过在这个村子开荒的地却可以免税三年。 她让陈明通知庄子的管事准备好纳税的钱粮，要是可以直接用钱纳税就用钱，不能用钱再用粮食。 现在没有什么比粮食更精贵了。 租税降了一半，村民们不用卖儿卖女，还能余下一些粮食，混着糠吃能吃到临春，但临春到夏收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怎么办？ 所以纳完税，村长和里正纵使还对祝家满怀戒备，但还是找上门来，厚着脸皮提出借粮的事，只是希望这利息能要少一点。 两人心中都有些担忧，生怕一脚踏进了不归路，但为了不饿死，这又是必做的。 本来想不要利息的穆扬灵临时就闭紧了嘴巴，想了想道：“本村的村民要借粮食倒也不难，利息上我不好定，陈明说乡亲们年年吃不饱，一年有十个月是粮食掺着糠吃的，今年你们借了粮食，明年未必就能还上。” 村长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涨红了脸道：“乡亲们明年勤快一些，总能还上的，大不了，我们砸锅卖铁……” “那反倒显得我是恶人了。” 里正沉思片刻，问道：“那四奶奶的意思是……” “你们也知道，我在村里有百亩的皇帝，刚开出来一年，还有两年可以免租，那地太薄，一直都是雇的短工在种，佃不出去，你们要借粮，利息就是佃我的地，回头我叫陈明和你们说说，借多少粮食，就要佃多少地，期限两年，我让你们种什么，你们就得种什么，只要不偷奸耍滑，两年后借粮的利息就算免了，至于租子，我也只收五成，你们看如何？” 里正和村长对视一眼，犹豫的问道：“那大概得花费多少时间去伺弄？您总要给我个准话。” 他们就怕穆扬灵叫他们种些费工夫的东西，两年后说他们没伺弄好，让他们加倍利息什么的。 穆扬灵笑道：“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东西，比小麦费的时间还少些，回头你们要是不吃或不习惯吃，就卖给我，价钱不会少你们的。” 里正想了想问道：“那，能不能立个字据什么的，”他涨红了脸道：“不是信不过四奶奶，而是也有个凭据什么的。” 穆扬灵点头，“里正不说，我也是要立凭据的，以后咱的事只要是正式的都要立凭据。” 穆扬灵这么一说，里正和村长既不好意思，又有些狐疑，祝家这么好说话？ 第553章 保密 穆扬灵直接拿的地里的出产借出去，因为村子里人少，只荒地的出息就足够了。 需要借粮的村民陆续上门，签了合约后背着几袋粮食回家，因为穆扬灵他们在村民心中一直有些高不可攀，除了陈明还和他们来往外，他们很少能见到大宅院里面的人。 也就那位四奶奶会偶尔带着两个孩子在山脚下走走，很少到村子中间玩，因为距离所以敬畏。 借了粮食，利息只是佃种几亩地，村民们觉得很划算，大有一种占了地主家便宜的微妙心情，所以虽然祝家在他们心中还是高不可攀的，但却也感觉亲近了不少。 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拎着东西走村换粮食的人也偶尔会路过这个小山村。 村民当然不会把保命的粮食换出去，却会指点来换粮食的人去祝家看看。 于是，穆扬灵陆续收到了鸡鸭若干，后面竟然连牛羊也开始往这里送了。 穆扬灵虽然不至于全都换，但大部分都会将粮食换给对方，村民们见状，纷纷将家里的鸡蛋等物拿出来和穆扬灵他们换粮食，这下陈明去集市上的时间大减，因为除了一些比较精贵的食材，他们都能在换的东西里面找到用的。 “镇上的粮铺都涨价了吗？”穆扬灵问道。 “涨了一些，不过奇怪的是涨的并不多，”侍卫一道：“属下还以为会涨很多呢。” “看来他们也不想这个小地方陷入混乱之中。”穆扬灵沉思，转头就让陈明在村口一个小破房子里给人换东西。 “你每日把粮食运到那儿去，碰到能换的东西就换给他们，不用总是把人带到这儿来。” “每日最多只换出去五袋粮食，多的就没有了，去吧。” 侍卫一松了一口气，每天来换粮食的村民虽然不多，但三三两两的，他们安保的压力也很大的。 因穆扬灵他们没特意做过宣传，虽有村民的口口相传，来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大多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因为落雪封路，他们私心里也不想更多的人来换粮食，因此消息只在附近几个村庄间流传，毕竟，祝家已经开始限制了每日换的粮食数量，可见他们手上的粮食也并不是很多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换粮食的人也渐渐变少，最后固定下来每天七八人，他们知道祝家不拘什么东西，只要他们看上眼的就会换，有时候在山里找一捧木耳过来都能换一捧粮食，因此他们每次换的粮食都不多，一开始还有把家里的鸡鸭牛羊拿来换整袋粮食回去的，后面就是上山找一些新奇的东西给送来，多多少少积累一些。 比如，因为天冷，能吃的蔬菜只有窖存的白菜，但就是有人能围一块地种出萝卜秧子来，每天都拔了一些来换些粮食回去，除了祝家，还真的没人会拿粮食换萝卜秧子吃。 因为后面换的比较零碎，每天五袋粮食减到两袋，穆扬灵会在人少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到山脚走走，让他们透透气。 今年过年，村民们比以前热情了不少，不少人家都往他们家送礼，虽都是一些普通东西，穆扬灵他们甚至可能不会吃用，却总是一份心意。 穆扬灵想了想就让陈明每家准备两三斤粮食，再搭上一些白菜土豆之类的送过去，算是回礼，而里正和村长那里算是比较多的，多了两块肉。 今年过年，因为艰难，没有几家会去割肉，往年村里还自个杀一两头猪分肉呢。 穆扬灵他们倒是杀了两头猪，不过他们光侍卫就有二十三人，更别说加上伺候的下人，所以两头猪认真算起来并不算多，但这不妨碍外面的村民羡慕。 而得到两块肉的村长和里正都对穆扬灵的印象好了不少。 过年孩子们都走门串户的拜年，跑到祝家的时候，一群孩子就似模似样的在门口拜了拜，穆扬灵叫陈明家的拿出一篓子糖果出去分与他们，陈明家的就笑道：“四奶奶心疼孩子，不如就让他们进来玩玩，二少爷和四少爷也有个伴。” 本来还笑容满面的穆扬灵收起笑容，看向陈明家的，陈明家的心一跳，立马站起来低头站好，解释道：“奴婢也是看家里只有两位少爷，难免寂寞，所以……” “这事不用你操心，”穆扬灵打断她的话，“把东西拿出去与孩子们分了吧。” 陈明家的低头应下，拿了糖果出去。 她心里懊恼不已，早知道不提这一茬了，主家一再严申，府里的事不准往外传，包括院子有多大，有多少间屋子，有多少下人都不准往外说，这半年下来，她也算看明白了，府里的背景必定不简单，别的不说，那些护卫就不像一般人。 还有那位管家的大奶奶，威严的不想凡人，就是官家的女眷也不过如此了，哪里像个经商的家眷？ 这位四奶奶倒是平易近人，甚至还喜欢亲自下地种菜，但她好几次见她和护卫说这话都是绷着脸，她只是往她那里看一眼，她随意一瞥就让她心里冒寒气。 也不知道四奶奶会不会生气她提这么一个主意，不会回头就把她赶出去了吧？ 陈明家的心不在焉的把糖果发给过来拜年的孩子们，把他们打发后就急匆匆的去找当家的，满怀忧愁的道：“当家的，四奶奶不会生气了把我赶出去吧？” 陈明也有些恼怒，低声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过脑子？你看我们来这儿这么久，主子说过多少次不准往外说闲话，你怎么还敢提把那些半大小子领进门的话？村长和里正他们每次来也就只能在前院的花厅坐坐，连院子什么样估计都没看清，你呀你，我看都是四奶奶平易近人把你骄纵的……” 陈明家的慌张道：“那，那我再去求求四奶奶，磕头求她不要生气了。” “闭嘴，”陈明瞪了她一眼，“四奶奶最讨厌这样的事，你还敢做，你之前不是已经认过错了？这事不要再提，以后谨言慎行就行了。” “对了，你没出去和村里的妇人说过我们主子家的事吧？”陈明怀疑的看向妻子。 “没有，没有，”陈明家的忙摇手道：“她们倒是问过我府里有多少人，每天吃什么的话，但我都没回答，把话题转开了。” 陈明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太蠢。 第554章 心意 穆扬灵虽没再提这件事，也没罚陈明家的，却把立春叫来，道：“敲打一下陈明家的，让她别忘了规矩。” “四奶奶，要不把她拘在家里吧。” “不行，虽说我们和村里人不怎么来往，却不能断了联系。”远亲不如近邻，穆扬灵就算不指望村民们以后帮他们，但也绝对不能落井下石，而陈明和陈明家的就是其中的纽带。 立春明白过来，下去敲打陈明家的不提。 过了初七，村子里过年的热闹才过去一些，侍卫一兴冲冲地的从外头回来禀报，“四奶奶，好消息，西夏退兵了。” “怎么这么快？” 侍卫一满脸笑容，“是四爷，他让人绕过西夏大军从潼川进攻西夏，和金国大军一左一右的夹击西夏国内的大军，西夏告危，所以就将留在大周的军队调回去支援了，四爷一下就收了之前西夏占领的州府。” “他哪来这么多的人？”穆扬灵着急的问道。 侍卫一脸上的笑容更盛，道：“所以才说四爷厉害呢，他收编了几支匪军，兵员一下子就有了。” “就因为四爷前线大胜，大爷那边也轻松了不少，一直借着西夏军队和大爷分庭抗礼的二皇子一下子就丢了不少州府，据说那些西夏骑兵都赶回去西夏支援，丢下二皇子不管了。” 穆扬灵忍不住露出笑容来，“那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去了？” 侍卫一忙道：“现在大爷已将跟随二皇子的叛军剿灭得差不多了，只是土匪横行，但那些人都不足为惧的。” 这不过是侍卫一的安慰之语，现在义军占了大周的三分之一，怎么可能不足为惧？ 不过穆扬灵还是很开心，跑去和李菁华分享这个消息。 李菁华大松了一口气，诚心的念了一口佛，道：“怪不得都说四叔打仗厉害呢，我在这边就很少听到他败仗，大多是捷报。” 穆扬灵得意洋洋的谦虚道：“嫂子别夸他，他也就在打仗这一件事上精明一点，别的本事没有。” 李菁华却道：“这是乱世，能打仗已是最大的本事了，你可别贪心不足。” 说罢又忧心道：“这打仗最烧钱，加上大爷这边，也不知道钱够不够用，阿灵，我想把嫁妆规整规整，叫人折算成银子给大爷送去，虽然不多，好歹也能支应一下。” 穆扬灵微张着嘴巴道：“怎么能用嫂子的嫁妆呢？” 李菁华淡淡的道：“我和大爷夫妻一体，有什么不能用的。” 穆扬灵见她眉间稍蹙，瞬间明白过来，李菁华这是心中不安了，想了想道：“那嫂子就去办吧，您写了信给我，我让侍卫一送回去，自有人去办。” 李菁华微微笑着点头，拉着穆扬灵的手道：“多谢你，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就是有这个心也办不了事。” 穆扬灵笑笑，转移开话题道：“小宝和小熊不是在嫂子这里吗，他们呢？” “在里面看书呢，半大的孩子，连字都不认识，偏偏最喜欢翻书。”李菁华说起孩子就高兴，和穆扬灵一起进内室看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正头靠着头捧着一本画册坐在一起，后面是窗口，但因为还在正月，天气冷得很，所以窗户是关着的，文翠估计是担心光线不好，一旁还点着蜡烛，屋里亮堂堂的。 两个孩子看的画册是李浩然画的百禽图，里面老虎狮子，包括兔子鸡鸭都有，还标有字和解析，是年前齐浩然叫人送来的。 要不怎么说李菁华羡慕穆扬灵呢。 同样是独子，齐修远虽然写到儿子的时候语气温柔，也经常让人给儿子带些小东西，但那些东西都是买的，不像齐浩然，他给他儿子的，大多是自己做的。 大到一辆推车，小到野草编的蚱蜢，这一本画册齐浩然就准备了半年。 画册并不厚，要时间宽裕，两三天也就画好了，加上是工笔画，要是擅长绘画的来画，不求神韵，只求样子，两天必定能画完，但齐浩然现正在前线打仗啊。 据送东西过来的人说，齐浩然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有时候战事紧张，一天只眯半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而他每天却必抽出一刻钟来画这画册，可见他的用心。 看到这本画册，李菁华就会想到当年她定亲时齐修远送她的那些小东西，那时候她很开心，觉得可能没有人会比她幸福了，因为有男人会给她买这些小东西。 但现在再看穆扬灵，李菁华就觉得齐家兄弟是一个塞一个的会哄人，齐修远送她的是亲自买的，齐浩然却是亲手做的。 穆扬灵不知道李菁华正羡慕她，见两个孩子正翻着画册，就上前抱起小熊，将画册翻乱，然后随便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动物问，“这是什么？” 小熊咕噜噜的说了两句，兴奋的将画册拿起来，指着上面的东西咕噜噜的和穆扬灵说话。 穆扬灵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一个词，小宝却已经抢先道：“我知道，是老虎，”说罢，还“嗷呜”的叫了一声，“老虎！” 小熊也跟着“嗷呜”一声，继续兴奋的咕噜噜说着孩儿国的语言。 穆扬灵顿时有些忧愁，“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会说话？我记得小宝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说简单的字了。” 李菁华就笑道：“你急什么，小熊还没过一岁呢，小宝是说话早，但小熊走路早啊，你见过谁家的孩子像他那么早就学会走路了？” 穆扬灵又得意起来，“说的也是，各有所长，说不定他就和他爹一样，在武艺上出色。” 穆扬灵颠了颠他，问道：“你想不想爹爹？知道这画册是谁送给你的吗？” 小熊不理母亲，挣扎着爬到榻上，开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还拉了拉小宝，指着窗口上的贴花“啊啊”的叫着。 小宝立马站起来，跑过去拍了一下窗口，小熊也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小巴掌啪啪的往上打，让俩人的乳娘担心不已，生怕把俩人的小手给拍伤了。 穆扬灵和李菁华坐着陪了孩子大半天，到了午睡时间才起身把小熊抱回去。 小宝闹着要跟小熊一起睡，李菁华就头疼般的挥手道：“行了，行了，快把他带走吧，弟弟比母亲重要多了。” 穆扬灵一笑，让乳娘抱了小宝跟她一起走。 回到屋里，小熊拱着要吃奶，穆扬灵喂过他，这才放到床上和小宝一起睡。 立春见屋里没别人，这才好奇的问道：“四奶奶，大奶奶最近有些怪，更放任二少爷和四少爷一块儿玩了，对奶奶也比以往更关心。” 第555章 甘薯 倒不是说李菁华以前不让小宝和小熊玩，也不关心穆扬灵，而是现在带上了一些热情，穆扬灵恍然，竟然连立春都发觉了，那看来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了。 李菁华很喜欢小熊，而且小宝和小熊兄弟感情好并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常常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玩，但也并不是毫无管束的放任，像午睡和晚睡之类的，李菁华不说每天都要求小宝睡在自己的屋里，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要小宝一要求就答应他跟着小熊过来睡。 而和穆扬灵的关系，以前也好，但更多的是带了长嫂的性质，不像现在，李菁华对穆扬灵依然好，却多带上了两分热情。 穆扬灵想到现在的局势，心中了然，她并没有对立春解释，只是道：“我年纪小，嫂子多关心我并没有什么错。” 齐修远现在已经占了半壁江山，加上齐浩然那边从西夏大军手中夺回来的州府，虽不敢说占了三分之二，但也不少了。 齐修远要是登基为帝，那小宝就有可能是以后的太子，而齐修远必定会有更多的儿子，齐浩然对小宝的喜爱将会是小宝的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而能影响到齐浩然的，她和孩子算一个。 穆扬灵倒没有伤心，只是觉得世事多变而已。 而不管李菁华出于什么目的对她更好了，她也不会告诉丫头，免得立春等人小看了李菁华。 穆扬灵调整了一下心态，接受了李菁华对她的示好，并不拒绝她将小宝和小熊凑在一起的意思。 李菁华见了笑容微深，人后对文翠道：“都说阿灵不圆滑，但我看她心宽就足以降服一切。” 文翠听不懂，李菁华也没多解释，只是心中叹息，若她是穆扬灵，就算不张狂起来，心中也会微恼，但见穆扬灵此时待她的情景，才更觉穆扬灵宽容。 这样一想，李菁华对穆扬灵的好虽还带着热情，却真心实意更多了，这反倒让穆扬灵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没心情深究了，因为雪开始化了，雪一化就要种地，大家都要开始准备种子了，村长找上门来，问穆扬灵打算在荒地上种什么。 毕竟，当初说好的，种植上面的事穆扬灵说了算。 穆扬灵就让陈明拎出一袋子甘薯，打开让里正和村长他们看。 两人诧异，“这不是甘薯吗？” 穆扬灵点头，“我让你们种这个。” 村长有些纠结道：“四奶奶，这东西是当菜吃的，这百多亩的荒地都种这个，我们也吃不了啊，这东西好种活，却不好保存，一到冬天藤蔓就死光，这茎块不挖出来也会腐烂。” 穆扬灵点头，“我知道，你们只管种出来，回头卖给我就是，只是一样，这甘薯的藤蔓我这儿不多，茎块也少，因此各家有的就各家出一些，没有的还得村长帮忙找一找，我出钱来买，但出面的事……” 村长和里正忙道：“四奶奶放心，出面的事交给我们。” 穆扬灵这才微微点头，惋惜道：“其实那荒地种玉米也不错，虽然地薄一些，但玉米耐旱抗寒，比之甘薯更好，种上两三年，地能肥不少。” 里正苦笑，“四奶奶之前是在北地生活才这样说，我们南方要拿到玉米种子太难了，也就那些富贵人家能拿到，种上一些。” 穆扬灵脸上闪过怒色，道：“玉米都种好几年了，加上南方气候好的每年可以种两茬，按理说，这东西比不上小麦和大米小米，流出来也没什么，那些世家大族怎么就握在手里不肯往外放？” 不怪穆扬灵生气，以前她在北地不知道，到了南方后才了解到，当年那批种子被分到皇庄，世家大族和官员家中后，后续种出来的玉米就很少有种子能流到平民百姓手中。 皇庄且不说，只说世族和官员，他们将分到的有限种子交给农庄种植，严令种子外泄，一旦被发现藏匿玉米种子或是偷盗，就是全家打死，可谓森严。 如果第一年是为了保住得到更多的种子，那么第二年，第三年，直到现在呢？ 粮铺里有出售的玉米，但都是碾碎的，售价比面粉和大米便宜，却比粗粮贵一定。 因为都是碾碎的，大多普通老百姓也没有门路，因此这么多年来都没种上玉米。 就是一般的小地主也没有种子可种。 而让穆扬灵奇怪的是，在北地的粮铺，比如兴州府，汉中府和临安府的粮铺虽有整粒的种子出售，但也很少，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南来北往的商人却都不敢贩卖玉米种子。 穆扬灵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齐修远的手笔，毕竟，如果南方能耕种玉米，说不定造反的人数会少一些。 北地虽然也有挨饿的人，却比气候好的南方还要少一些，叛乱更是寥寥无几。 穆扬灵到临安城后也在自个的庄子里种过玉米，一开始是为了试验，后来也有想将种子传播过去，但她下命令让祝良将种出来的玉米卖出时，祝良却只是将玉米磨碎了出售，或是将种子运回北地算卖给西营，就连离他们庄子最近的农庄都没有播种有玉米。 这也是穆扬灵怀疑齐修远的原因，之后，穆扬灵再不管此事，此时，她也只是恼一恼就过了，她将甘薯拿起来，道：“这东西不仅能做菜，也能做粮食。” “这个我们知道，”村长一点也不惊奇，道“这甘薯煮熟了的确能饱肚，但吃多了胀肚，一个气的冒酸气，还烧心，可不敢多吃。” 里正砸吧砸吧嘴，“要不怎么说玉米好呢，那东西能填饱肚子，还高产，听说现在他们还弄出玉米面，我买回来叫婆娘烙过饼，还挺好吃的，虽有些粗，但比粗面粉一点不差，就是可惜我们弄不到种子。” 里正和村长都有些渴望的看着穆扬灵，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奶奶不是从北地来的吗？听说那边不拘卖种子。” 穆扬灵道：“我倒是能买到种子，但现在外头太乱，买了也运不过来，你们要想种那也得等明年，今年只能先种这个了。” 不是运不过来，而是那样动静太大，穆扬灵现在做什么都不敢弄大动静，就是怕被人察觉到他们的行踪。 “你也可以种小麦嘛……”村长力图劝道。 甘薯这东西的确不能多吃，不然他们也乐意多种，种出来后穆扬灵要是不收，他们就只能烂在家里了，白费功夫。 第556章 伟志 穆扬灵坚持要种红薯，是因为最近过年，陈明买回来不少粉条，穆扬灵这才想起了红薯粉。 红薯的确不易保存，但若做成了红薯粉，晒干后就能留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不能餐餐吃这个，与粗粮交替使用，将很大缓解粮食紧缺的现象。 穆扬灵这才想起，以前自己一直致力于怎么种粮食，怎么提高粮食的产量，却忘了开发食物的食用方式，比如玉米，不是只能碾碎了熬粥，还能碾成玉米粉，做成玉米面，用来做玉米馒头和烙饼等。 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要不要加入其它面粉之类的，但这世上这么多人，难道别人就摸索不出来吗？ 穆扬灵眼前好似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可惜她不是一个标准的吃货，不然说不定能知道更多的吃法。 由于穆扬灵坚持要种甘薯，村长和里正只能出面去收购甘薯，因离下种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先在家中育苗。 甘薯是从福州一带传过来的，据说是从海外来的产物，虽只有二十来年的时间，却已经流传到了江南一带。 大家多数是种在菜园里，人可以吃藤蔓上的嫩芽，剩下的也可以割回来喂猪喂鸡，因为长得快，一直是养有家禽人家的所爱。 至于甘薯，大家也爱吃，生的熟的都吃，有一段时间，人们还把这东西当粮食吃，因为它比糠可要好吃多了，又容易养活，都不用开荒，拿了藤蔓直接在屋后头拔拉一下土种下，没几天就能活，种出来的甘薯还不用纳税收租。 所以有两年大家都喜欢种这东西，然后天天吃，****吃，虽然喜欢放屁，但大家并不是很介意。 可没过多久，大家就觉得肚子里有一团火，烧心似的难受，他们不懂这是胃酸过多造成的，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得了重病要死了。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吃多了甘薯不好。 之后一年，大家连甘薯都不愿意碰了，生怕里面有毒，还是有人找了大夫一再的确认这东西没毒才又开始种植的，却不敢再多吃。 所以村长要收购这么多的甘薯和藤蔓做种，大家还是很惊讶的。 种这么多的甘薯，藤蔓不会白做工吧？ 不过想到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还利息才去佃那些荒地，也就变得无所谓了，甘薯也好，那东西活比较少，不用你们精细，种下去后垄一次地，再拔拔草就行，连肥都用得较少。 李菁华对农事上的事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也不能理解穆扬灵的兴奋，“我们这样的人家，种地的事只要交给下人就行，何必亲力亲为？” 穆扬灵笑道：“嫂子，我的理想就是荒年无饥馑，这不是一味的开荒种地就能达成的，为首之要还是提高产量，不然，以后人口增多，荒地越开越多，百姓也不见得能饱肚。就是很多人都像嫂子这样想，将种地之事完全交与下人和佃农，不思更进一步，农业的发展才这样缓慢。” 李菁华惊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千万年来，连圣人都做不成的事情，我们屈屈几十年的人数怎么可能做到？” “不管能不能做到，我总是努力了，以后也就不悔了，何况，我还小呢，还有五六十年的时间，哪怕十年往前走一小步，五六十年后就能走上一大步了。” 李菁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着穆扬灵的额头笑道：“我没料到你还有这样的伟志，竟然想着活到七八十岁了。”穆扬灵今年十七岁，五六十年可不是将近八十？ “嫂子，你关注点错了吧，”穆扬灵瞪眼，“伟志是我在农业上的志向吧，活到七八十岁而已，有什么难的？” 虽然这个世界人均寿命很短，但他们生活富裕，在某些方面比现代还注重养生，虽然医疗水平很低，但她不觉得她活到八十岁很艰难，反倒是她在农业上的目标，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不能达成。 李菁华却完全当穆扬灵在农业上的志向当做小孩子说的梦话般，因为几百年来，粮食的亩产虽也有缓慢的提高，耕种技术也在慢慢的进步，但要做到荒年无饥馑，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荒年无饥馑那还叫荒年吗？ 就算是盛世，大家也不能做到百姓无饥馑，李菁华虽是大家小姐，不懂农业上的种植，却看过家中农庄的账本，一亩亩产多少还是知道的，以那样的产量，除非朝廷不收税，又能保证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田地，不然就是盛世，忍饥挨饿的百姓依然会不少。 李菁华却没料到，今后穆扬灵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并让后世之人沿着她的路继续走，不用百年，就达成了她所说的荒年无饥馑的梦想。 入夜，穆扬灵俯首在案前写她的农业计划书，越写越心情澎湃，没有哪一次，穆扬灵如此渴望齐修远造反成功。 齐修远当了皇帝，她也算是皇族一人了，到时候做什么都要方便很多。 写完了农业计划书，穆扬灵又拿出地图，开始就侍卫一得到的情报填充地图，然后在好几个地方圈圈，不知道齐修远和齐浩然什么时候能拿下这几个地方，将江南这一片清理的差不多时，她们应该就能回临安城了。 此时，齐浩然正双目通红的一脚将飞白踢飞出去，吼道：“给爷备马！” 飞白吐出一口血，连滚带爬的上前抱住齐浩然的腿，哀求道：“爷，爷，您不能走，全军十几万的将士可都看着您呢，您要是走了就群龙无首了，大爷，大爷还指着您与他左右夹击呢。” 齐浩然阴寒的低头看他，眼光几乎成刀，他咬着牙道：“松开，爷叫你松开。” “爷，让展鱼带人去救四奶奶他们……” 一语未了，齐浩然直接将飞白再度踢出去，这一次飞白胸口传来咔嚓一声，肋骨断裂。 他强忍着疼痛起身看过去，却见展鱼站在齐浩然身后一掌将人打晕了。 飞白松了一口气，知道四爷是悲怒之下没提防才叫展鱼得逞的，他不敢松懈，忙道：“快把小将军扶回营帐，叫人严加看守，展鱼，你立刻带人快马加鞭去救四奶奶，快去！” 第557章 泄露 飞白捂着胸口坐在四爷床前，心里悔恨不已，他要是再小心一些，就不会漏了四奶奶他们的行踪和安身之处。 现在只希望展鱼能够追上莫勇，飞白面色苍白，谁又能想到，大爷身边的贴身侍卫，最信任的莫雄将军的族弟竟然是叛徒。 飞白看着齐浩然的脸发呆，一会儿后突然醒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的上连滚带爬的扯了一张纸条给百里写密信，知道将飞鸽放飞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百里和展鱼，只希望你们能够快一些，那个宅子里不仅有四奶奶和三少爷，还有大奶奶和二少爷。 飞白知道，他这次只怕活不成了，但能把罪恶降到最低他才安心。 齐浩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手脚被缚住，飞白跪在他的床前，见他醒来，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爷，您可不能再挣扎了，您已昏睡了一个晚上，现在展鱼也追出去了，您放心……” “放心？”齐浩然咬牙道：“莫勇离开两天你才发现，让我怎么放心？飞白，阿灵和小熊要是出事，爷碎了你！” 飞白只能磕头。 齐浩然压下眼中的热意，他知道，此时再去追也追不上了，他忍着心中的悲痛道：“给四奶奶的飞鸽传书估计到哪儿了？” “爷放心，信鸽今天晚上就能到四奶奶手里，说不定还能赶在莫勇前面……” 飞白说的有点底气不足，毕竟他们这儿离穆扬灵那里只有五天的路程，但莫勇他们单人双骑，路上不休息，日夜兼程的话，两天半就能到达，就算玩一点，现在也差不多到了。 怪就怪在他发现的太晚，耽误了时间，不然只以信鸽通知四奶奶他们，他们就能躲过这一劫。 齐浩然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只静静的躺着，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声音道：“把绳子解开。” 飞白怀疑的看着齐浩然，“爷，您该不会还想去吧……” “闭嘴，爷叫你把绳子解开，敢打爷家眷的主意，他们活得不耐烦了！” 飞白忙扑上去把齐浩然的绳索解开。 齐浩然翻身起来，抬脚在飞白胸前试了试，这一脚还是没能踢出去，只恨声道：“你最好祈祷你四奶奶没事。” 齐浩然起身，脑袋眩晕，眼前黑了一下，他晃了晃头，这才推开飞白往外走去。 飞白捂着胸口紧跟其后，见他去议事大帐，这才松了一口气，齐浩然撩开帘子的时候气汹汹的回头瞪着他道：“滚下去治伤，别在这儿碍爷的眼。” 飞白忙转身滚去找军医了。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齐浩然越发不安的在帐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忍不住心中的焦躁，跑到外面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语。 此时，他只希望穆扬灵的那些防守能够管用，拖延下时间，等到百里或展鱼去救，或者，她能留有后手。 但同时他也惶恐，他本身就是将领，知道再好的防守也需要人手才能实施，穆扬灵那里只有二十三个护卫，人，太少了！ 而此时，被齐浩然牵肠挂肚，无比担忧的穆扬灵刚从盥洗室出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了一个哈欠，探头看了一眼睡在床里侧的儿子，这才爬上去拉过被子睡觉。 只是她才睡下眯一会儿眼睛，外面就响起立春的声音，“四奶奶，外头有动静。” 穆扬灵忙爬起来，边套衣服边问道：“怎么了？” “刚村长来说，有村民在五里开外的小路上发现了不少马蹄印。” 穆扬灵忙出去见村长，这一次陪在村长身边的的侍卫一，而不是陈明。 “怎么回事？” 侍卫一脸色难看，恭敬的道：“四奶奶，有村民在五里外的小道边发现许多马蹄印，看方向应当是冲着我们过来的。” 小山村很偏僻，方圆十里只有他们这一个小村庄，而他们后边是山，翻过山则是另一个县城，那些小道只有村民们会走，别说马蹄印了，平时连牛蹄印都看不着。 所以发现的村民才会惊奇，回来的时候当做新鲜事一样和大家伙吹嘘，就被村长听见了。 当时村长只是觉得乱世之中小心一点才好，所以就上来找祝家商量一下，是不是组织村里的青壮巡逻一下啥的，免得被土匪给劫了。 可谁知，祝家会如临大敌一般将他留下，村长心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或许，那些马蹄印是冲着祝家来的？ 穆扬灵也脸色微变，问道：“守在山顶的护卫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侍卫一摇头。 两人一起看向外面暗沉下来的天色，都有些明白过来，只怕，对方也是在等待天黑吧？ 穆扬灵不敢耽误，扭头对村长道：“村长放心，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现在就下山，悄悄地让村民们紧闭门户，记住，千万不要出门，更不要逃，只要呆在家里，他们必定不会为难你们。” 村长惊疑不定。 穆扬灵沉声道：“如果你们出门或逃走，他们必定会以为你们与我们关系匪浅，到时候将你们抓起来威胁我们，您知道，我底下还有孩子，哪怕是为了他们，也没人能威胁到我。” 村长秒懂，立马回家去了，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 此时，村长才庆幸穆扬灵待他们一直很淡薄，两边更是少有来往，有限的几次也是陈明出面。 村长一走，穆扬灵立即对侍卫一道：“叫所有人戒备，将院子守住。山顶上的侍卫先别动，叫他们小心观察，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回禀。” 穆扬灵这才转身回屋，她站在床前看了孩子半响，这才拿了衣服小心的给他穿好，用小被子将他包起来交给一个婆子，亲了亲他的额头，对那婆子道：“走吧。” 李菁华也已经醒了，见到穆扬灵进来，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这儿只怕被人发现了，委屈嫂子先躲一躲了。” 李菁华茫然，“躲到哪里去？” 穆扬灵带着他们去后院，这座宅子建在半山腰，又是依山而建，因此后院根本不用起围墙，因为它本就是高高的山石，蜿蜒而上，只有零星树木。 穆扬灵带着他们在一块儿大大的石头跟前停住脚步，然后深吸一口气，抱住那块巨石，小心翼翼的往旁侧挪动。 除了护卫他们过来的侍卫，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第558章 攻院 穆扬灵将巨石移开能容一人进去的通道，回转过头来道：“进去吧，只要没人将石头搬开，你们就不要出来，里面有粮食和水，足够你们在里面呆上半年。” 李菁华目瞪口呆，“这地方什么时候挖的？” 穆扬灵露出一口白牙，“我们幸运，年前刚刚挖好。”只是没想到还没完工一个月就会用上，她当初弄这个，真的只是单纯的做一下后手，没料到会用上的。 府里的下人全都进去，立春踌躇不前，“四奶奶，你也进来吧，一会儿三少爷醒来可能会找您。” 穆扬灵摇头，“若这院子守不住，总有人把他们引走。” 众人面色微白。 穆扬灵对立春道：“你照顾好小熊。”说完将人推进去，扭转头去看李菁华。 李菁华张了张嘴，涩然道：“阿灵你放心，只要小宝活着，小熊就一定活着。” 穆扬灵点点头，将人全都推进去，然后才把巨石挪回来，将洞口一丝不漏的封闭起来。 这块石头天然与山石何为一体，若不是一个侍卫巧合发现，还不知道这块石头是独立的呢，而这石头巨大，除了穆扬灵，就是院中二十三个侍卫联合在一起搬动也未必搬得开。 穆扬灵将石头搬会原位，将痕迹清除干净，又让人在院子和屋子四处点上熏香，将人的味道彻底遮掩住，这才作罢。 “将所有的灯笼全都点上，人隐藏起来。” 在昏暗的夜里，灯火通明的祝家显眼无比，本能给人繁华温暖的府宅此时却让远远看着这里的人望而却步。 “大人，他们必定是知道了，怎么办？” 莫勇目光微沉，道：“知道了也得行动，他们宅院不大，人必定不多，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就大大方方的过去。” “村子里有不少村民，要不，我们用他们威胁院中的人现身？” 莫勇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你觉得院中的人会为了那些村民现身？他们又不是袁将军，不过一些内宅妇人尔，身边还带着小儿，她们必定以自己的孩子为要，而那些侍卫也是以保护他们为要。” 莫勇只带了六十三个人，不是他不想多带一点，而是整个军中，他只有这些人。 因为莫勇等不再掩藏行迹，侍卫一很快发现他们，几乎与此同时，一只信鸽扑哧着翅膀落在了院子里。 侍卫一忙把信件取下来交给穆扬灵。 穆扬灵这才知道他们这里为何会暴露，她还以为是他们的原因呢，谁知道她这里还算隐秘，齐浩然那边却泄密了。 “四奶奶，他们上来了。” 穆扬灵收起信件，道：“让弓箭手准备，分开击杀，以守为主，四爷已派了人来救我们，两天后应该能到。” 侍卫一应下。 穆扬灵转身回去拿弓箭，挥手将所有的灯笼全灭了，前一刻还灯火通明的院子霎时陷入黑暗。 正往这边来的莫勇脚步一顿，明白刚才的灯火通明是为了震慑他们或引诱他们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带着人往宅院而去。 穆扬灵的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下，这才在朦胧的月光中看到模糊的影子。 她尚且如此，别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院子的东南角落里烧着火，地上丢了不少火把，都是侍卫临时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好在这些东西他们一直准备着，所以并不缺。 穆扬灵上前点燃了一支火把，看向侍卫一，侍卫一就使了一个手势，穆扬灵手中的火把一下就甩了出去，火把跌落在莫勇等人身前的不远处，几人面色大变，瞬间移开身体，但在他们移开的瞬间，几支箭也破空而出，正射中他们之前站立的位置。 而后，火把接二连三的从院子里飞射出来，每次都跌落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并且那些火把很快就连成片，几排火把连在一起将院墙出外的半射地都照亮了。 莫勇咬牙，道：“冲上去，进入院中。” 可是那样一来，院子里的人隐身在黑暗中，他们看不到敌人，但他们却在火光中暴露身形，对他们很不利。 所以他们的人一冲上去就出现了伤亡，但那些人也不是白死的，他们冲上去同时还会将火把熄灭或踢开，为他们出一条道来。 何况，箭虽快，他们的身形也不慢，五箭未必能射中一人。 穆扬灵将火把射出去后很快就拎着四个箭筒进了门房，爬着梯子到第二层，把上面的窗口打开…… 左侧快要冲上院墙的人突然被箭矢射下，接二连三，五个人就这么殒命，站在射程之外指挥的莫勇猛的抬头，就看到了墙体上多出一截的房子，上面开着三个窗口。 他愕然的道：“这是碉楼吧，怎么回事，我们一开始竟没发现。” 那房子只高出院墙一截，谁回去注意这个？ 穆扬灵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箭法，齐浩然努力多年都比不过她，加上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们这边很快就将敌数控制在他们的双倍之上，但他们也冲进了院墙。 本来毫无伤亡的侍卫开始出现伤亡，穆扬灵将指挥权交给侍卫一，稳定如山的站在门房上面，不出箭则已，一出必伤人。 莫勇虽不知道门房中射箭的是谁，但也知道那人对他们的危险最大，但他们的箭矢根本射不进窗口，那窗口也是做过特别设置的。 而他这次带来的人，在暗杀上是好手，却并不擅长弓箭和远攻。 必须将距离拉近，因为他们擅长的是近战。 莫勇咬牙道：“给我往那门房投掷火把。” 这几乎是用生命逼那人下来。 几人同时拿起火把往门房那里投掷，莫勇以为对方只能通过火光射下一人，但穆扬灵却是三箭齐发，一下就取了对方三条命。 莫勇脸色难看，抽开剑，身形灵活的朝院中跃去，穆扬灵知道他是首领，箭快速的搭上，却在瞄了对方一眼后果断的放弃他，改射另一人。 这人身形太快，且距离太短，她根本射不中。 侍卫一看到莫勇，抽刀迎上去，两个人很快战在一起。 门房浓烟滚滚，穆扬灵不得下去，到了下面，她弓箭手的优势根本开展不了，只能抽了一把大刀加入战局。 莫勇愤怒的吼叫一声，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连内院都进不去，几乎所有的怒火都发在侍卫一和那刚出门房的弓箭手身上。 第559章 旗鼓相当 穆扬灵挥刀挡开莫勇的攻击，只觉手腕一沉，眼中不由闪过厉色，他的功夫如此厉害，却日夜潜伏在齐浩然身边。 想到齐浩然身边还留着这么一颗毒瘤，穆扬灵下手就毫不容情，她用的是前世的格斗招式，简单却招招致命，又找准对方的穴道弱点，就算身形腾移的能力不如莫勇，加上侍卫一一起，也让对方稍稍落于下风。 刀剑相击时传到莫勇手上的是剧痛，他差点就握不住手上的刀，一连过了七八招，莫勇一个鸽子翻身跃到一边这才看清弓箭手的样貌，他脸色微变，失声道：“四奶奶？” 穆扬灵眼睛一寒，刀刃翻转，一言不发的冲着他的胸口招呼而去，不仅是莫勇，就是侍卫一也没料到穆扬灵手段这样果断，忙紧跟其上。 四奶奶力气和招式都没问题，但她轻功太逊了，灵活度不够，真要一个人对付莫勇，必定受伤不已，必须得要一个人牵制。 穆扬灵招招冲着莫勇的要害而去，就是想速战速决，但打了半个时辰，他们虽伤了莫勇，却杀不了他，穆扬灵毕竟是女子，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子，力气消耗过大，再这样耗下去，他们这边就是不死也会受伤。 好在莫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穆扬灵力气大，他的虎口早被震裂，而侍卫一身形灵巧，在穆扬灵与他喂招的时候从侧偷袭，让他身上落下不少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流的血不少，再不做包扎治疗，最后没被穆扬灵磨死，也会失血过多死亡。 他抽机看向四周，见他带来的人与宅院的侍卫也是旗鼓相当，各有损伤，忙吹了一声口哨下令撤退。 而侍卫一也在担心他们人员消耗过多，见莫勇带着人撤出去也就没追，立刻安排人防守，这才回头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坐在台阶上休息，她抬头看向天际，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四奶奶，不如派人出去搬救兵。” “搬谁？” “县城上有衙役，他们就算没多少本事，过来围着宅院好歹能震慑一番。” 穆扬灵半闭着眼睛问道：“那你觉得他们会来吗？” 侍卫一噎住，是啊，现在天下大乱，县城虽没声明脱离大周，也没说并入哪一个势力，但早就自治，碰上这种危险的事，遇上正直无私的衙役自然会来，但，这种人有多少？ “他们来了也是送死，只要我们今天再守一个白天，四爷派来的人也就到了。” “可……”侍卫一有点不自信，他们的人损失太严重了，刚才他清点，除了他和四奶奶，每个人身上都受伤了，兄弟更是死了七个，现在只剩下十六个了，其中还有三人重伤，就算能活下来，刀也拿不住了。 “受伤的人赶紧包扎伤口，重伤的抬到后面院子里去，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四爷必定不会亏待他们，死了的，他们的家人也由我照顾。”穆扬灵吩咐完，就起身去厨房。 厨房里有些吃的，她简单的烙了一些饼，将厨房里的肉菜热热就端出来，大家随便拿了一些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吃，一边戒备。 外面，莫勇他们也在吃干粮，“援军何时会到？” “回大人，晚上估计会到。”那人看了一眼伤亡惨重的兄弟们，道：“大人，不如等援军到了再动手吧，我们的人伤亡太过。” 莫勇也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牙摇头道：“不行，我们借口驰援穆参将出营，很快就会被小将军发觉，飞白聪明，他一旦疑心，小将军一定会派人驰援这里，也不知道他们的人何时到，所以我们要尽快将人捉住前去与我们的援军汇合，不然……” 不然，一切功夫都白费了，他们的人也白死了。 “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冲进去，防线已经撕开，他们再想守住院子就难了。” 侍卫一也在为这个发愁，“四奶奶，我们的防线已被撕开，他们若是再冲进来，我们不如退守进第二进吧，我们要保存实力才好呀。他们的人可比我们多好几个，那莫勇功夫又好，一下就牵制了我们两人。” 穆扬灵心头却一凛，绷直了身子问道：“你刚说什么？他们的人比我们多好几个？多多少个？” 侍卫一没料到穆扬灵反应这样大，忙安慰她道：“四奶奶放心，也不过是多三四个人罢了，莫勇虽厉害，但手下的人却不是个个都和他一样的，我们又占了地利，这个差距并不大……” 穆扬灵却道：“一开始他们也只有六十来人吧？” “对，您看，他们六十多人我们都能在他攻入院子之时压到三四十之数，可见我们的厉害……” 旁边一个侍卫就嘀咕道：“那是因为天黑，他们不熟地势，我们院子又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加上夫人的弓箭这才有这样的成绩，天就要亮了，他们对这儿也摸索得差不多了，院子可守不住……” 侍卫一就轻轻的一脚将人掀翻，骂道：“你倒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侍卫沉默的低下头，不语。 穆扬灵却沉着脸离开，侍卫一忙跟上去，“四奶奶，您实在不必担心。” 穆扬灵避开众人，道：“我不担心莫勇那些人，现在我们旗鼓相当，我们又占据地利，守上一天一夜，就算困难大些，并不是不可为，但如果他们有援军呢？” 侍卫一一愣。 穆扬灵继续低声道：“才六十来人过来，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们能将我们四人押送出去？里面还有两个小孩子。” 侍卫一一凛，心里不断的冒寒气，“您是说……” “他们必定有援军，只是不知道在哪儿，什么时候到，有多少人……” 侍卫一沉默，良久才艰涩的道：“四奶奶，我们将人引开……” 穆扬灵也沉默许久，那是迫不得已时才用的招数，因为引开敌人的他们只有一成活下去的概率，而藏身山洞的人至少有八成的机会不被发现。 “迫不得已时，我们就照第二套计划行事，叫人把伪装准备好。” 第560章 出逃 莫勇他们毕竟比齐浩然他们多赢得两天的时间，所以他们的援兵比展鱼和百里他们更快的到达，在穆扬灵他们发现疾驰而来的人时，他们已经到了村口。 因为不确定那些人是敌是友，侍卫一叫人点开信号弹，但迟迟不见对方做出回应，他的心一沉，就知道对方是敌非友了。 侍卫一阴沉着脸回去找穆扬灵。 因为刚抵挡住莫勇的一次进攻，所以穆扬灵力气还没恢复，手脚有些瘫软，在听到侍卫一的汇报后，穆扬灵立刻站起身来吩咐道：“叫人带上干粮，抱着伪装往山上撤，”穆扬灵顿了顿道：“我们进林子里去，打山林战。” 侍卫一涩然道：“可四奶奶，包括我在内，我们也只剩下九个人了……” 而且个个带伤，来的人可不少。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道：“将人引开，走远一点，援军再慢，明天早上之前应该也到了，只要在明天早上之前他们没发现人就好。” 侍卫一应声而去，将放在厢房的伪装带出来，那是用布和绵做成的人，仿照的是李菁华，小宝和小熊的身形，给人模穿上衣服再裹上披风，只要不面对面，根本不会发现，加上现在天已经开始暗沉，进入山林之后，人的真假就更不易发现了。 穆扬灵将李菁华的人模绑在背后背上，其他两个侍卫各抱了一个孩子，大家将院子的东侧门打开，悄悄从离开上山。 而同样折损不少人手的莫勇现在心神都放在刚赶来的援军上，因此并没有发现院子里的人已悄然离开。 他们是攻入宅院后发现不对的，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丝灯光也无，莫勇以为他们又搞疑兵之计，就叫人小心的往内院里去，不知是谁碰到了什么机关，破空声传来，几人下意识的躲避，这才发现是箭矢，莫勇心一紧，喊道：“小心弓箭，四奶奶的箭术极其厉害。” 这一天两夜跟着莫勇的人都心有余悸的更加小心起来。 前来支援的白青却不以为然，对莫勇如此的小心翼翼不满，叫手下人直接冲进内院，破空声不断响起，但大部分人都避开了，也只有两人不小心被射伤，而白青的人早就冲进了内院。 白青嗤笑道：“莫大人，这就是你们久攻不下的原因？不过二十来个护卫，你们竟然害怕到将一个女流之辈挂在嘴边。” 莫勇脸色难看，沉声道：“在下潜伏西营多年，四奶奶的威名早有耳闻，这一次更是见识了她箭术却武力的厉害，白大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白青冷哼一声，不屑一顾，搜查内院的人很快回禀，“大人，院子里没人。” 白青眼微眯，看向莫勇，莫勇却嚯的抬头去看山上，喊道：“不好，他们必定是上山了，四奶奶最擅长山林战，不能让他们进林子里去。” 白青幽幽地道：“莫大人，她可不是你的什么四奶奶，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山林战？哼，你不是说他们只剩下九个护卫了吗，加上一群累赘，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跟我打山林战。” 莫勇脸色难看，“还有四……穆扬灵，你不要小看她，齐浩然的山林战就是跟她学的，我在西营时偶尔听我大哥说过，齐浩然的军队之所以防守如此严密，无人可以攻占或偷袭他的营区，就是穆扬灵帮的……” 白青全然不信，冷冷地看着莫勇，只当他是在说笑话。 莫勇一口气堵在胸口，偏白青官职在他之上，这轻蔑的态度与他在齐家军里受到的尊重形成鲜明的对比，可错已铸成，很快，他的把柄握在秦相手中，继续留在齐家军里也是死路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轻敌就轻敌吧，他只要保住自己和手底下这几个兄弟的性命就行，等白青见识了穆扬灵的厉害，就算失利，回去见到秦相和二皇子，他也算有话说了 很快有人发现了东侧门，有人在那里找到了浅淡的痕迹，白青冷哼一声挥手让人去追。 一群人刚追出去，一些石头滚木就从山上哗啦啦的滚下来，淬不及防下被伤了不少人。 白青怒火中烧，冲莫勇吼道：“不是说他们只有九个人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石头和滚木同时滚下，山上的人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他才不信才有九人。 莫勇面沉入水，赚头看向山下隐没在黑暗中的村庄，头一次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失误了。 而跑出老远的穆扬灵突然停下了脚步，嚯的回头去看，蹙眉道：“后面是谁在帮我们？” 侍卫一脸色微黯，低头道：“回四奶奶，是山下的村民。” 穆扬灵愕然的看着他，然后一脚将人踢翻在地，低声怒吼道：“谁允许你把他们扯进来的？” 她提前让他们闭紧门户，不出门，不出逃，就是为了打掉莫勇他们的疑虑，保住他们的性命。 侍卫一翻身跪在地上，道：“四奶奶，是他们的村长主动找上门来的，说是要报答四奶奶一个冬天的帮助，村长说，他知道四奶奶好心，特意拿了粮食和他们换些不值当的东西，这才让村里免了饿死流亡的下场，所以……”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他们的妻儿父母呢？” “都提前进山躲起来了。” 穆扬灵烦躁的走了两步，道：“派出两人，去把他们的痕迹清扫干净，带着人多好来。”又道：“剩下的人分成两队，四个人跟着我，还有三个人，带着大奶奶和两个孩子往临县去，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逃，带着背上的三个人逃，逃得越远越好。” 穆扬灵将代表李菁华的人偶拿下来交给一个侍卫，道：“把他们当真人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不起疑心。 众人沉声应下，很快分成三队，一队快速且小心的不留痕迹去找那些躲起来的村民，帮他们清扫痕迹。 而另一队则背着三个人偶按既定的路程离开。 穆扬灵抽出刀，转身看了后面一眼，道：“拿上弓箭，我们去把人引过来。” 第561章 援军 跟着村长上山来的只有四十八人，他们在天刚暗下来的时候抄的小路上山，虽然心里一个劲儿的给自己鼓气，但搬运木头和石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抖。 可是再害怕，也没人临时退缩下山。 在那些人往山上冲的时候，最算手忙脚乱，还是努力的将身前的东西滚下去了，只希望能给祝家的人多赢的一些生机。 他们没有多伟大，只是觉得祝家人对他们不错，村长说的不错，要不是祝家愿意拿出粮食来跟他们换东西，村里人大半都得流亡，在这个乱世，不流亡意味着饿死，而流亡也不过多两成活下去的希望。 但因为祝家，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都活过了这个冬天，就当是还他们的。 村长趴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搬起石头往下砸，他现在有些后悔，却又有些释然，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活下去，只是遵照本能的不断将东西往下扔。 穆扬灵他们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已将将把东西扔光了。 穆扬灵冲四人挥手，四人分据一角，穆扬灵上前拍了一下村长的肩膀，道：“让他们退走，四散的朝林子里跑，最好两个两个一起，快！” 村长愣愣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就拍了一下他的头，这才将人打醒，村长忙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组织大家撤走。 穆扬灵拿了弓箭和四个侍卫一起阻击。 在人将将冲到跟前的时候汇合往北边撤去。 白青眯着眼睛看穆扬灵消失的背影，“那就是穆扬灵？” “不错，”莫勇淡淡的道：“白大人这下见识到她的箭法了吧？不过几息的功夫，她杀的人是其他四人的总和。” “追进去，”白青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我倒要看看，她一人能挡我多少人。” “大人且慢，”莫勇拦住他道：“大人，这里只有他们五人出来，剩下的人肯定带着李氏和两个孩子逃了，我们当务之急是抓到他们三人，至于穆扬灵，我们若是抓到了她的孩子，她自然会束手就擒。” 白青虽然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想了一下就同意莫勇的提议，和人一起进林子里开始查找痕迹追击。 村民们四散着逃开，就算穆扬灵为他们拖延了一下时间，因为没有经验，对山林不熟，很快就和敌军面对面的撞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几乎是没几下就被杀了。 穆扬灵在发现几具尸体后眼都红了，偏他们人太少，庇护不了他们，而且，他们很快发现人朝着东边追去了。 他们只能在一边偷袭一下，将人引开那个方向，却让白青和莫勇更坚定的朝东边追去。 这虽然是他们的计划，但敌军咬的太紧，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到那时候人偶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穆扬灵和侍卫一发了狠一样的阻止他们的步伐，最后白青不得不停下步伐对莫勇道：“兵分两路，你去追那些人，我留下挡住他们。” 莫勇应下，带着人往后冲。 而此时，日夜兼程的百里终于带着人到了村口，他闯进宅院，见里面一片狼藉，来不及多想，就挥手道：“快上山救人。” 才冲出去，一个卫兵就跑回来禀报道：“大人，展鱼将军也到村口了。” 百里脚步一顿，就站在大门口等展鱼。 展鱼风尘仆仆，带着人冲上来，百里道：“我刚才看过痕迹，人往山上撤了，四奶奶擅长山林战，但他们人太少，未必能撑得住，你快带着人上去支援他们。” “是，”展鱼应声，转身就要走，却见百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顿时停住脚步，扭头问道：“大人不与我们一起吗？” “我有一件事要去确认，你先去。” 展鱼知道百里是死士出身，很得齐修远和齐浩然信任，所以虽心中生疑，但还是听从命令的往山上跑去。 百里则立刻转身回到后院，叫人拿了铁锹来将石头下面的泥土挖开，又叫人拿了木头来，几个人一起使劲儿才堪堪将石头翘起，其他人忙跑上去将石头往外推，良久，在众人都筋疲力尽时方弄出一个小洞，勉强能容一个大人通过。 百里道：“再挪开一点。” 等到洞大得能同时容下俩人进出时，百里才弯腰进去。 洞里黑乎乎的，百里点了火把下去，走了几息，向右拐几步就见一个很大的洞室，百里没有再往里走，而是恭敬的道：“大奶奶可在里面？属下是百里。” 说完，拿起地上的石头按照一定的频率敲击了几声，片刻后，才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是百里大人啊，请跟奴婢来吧。” 百里向前走，这才照到人。 那婆子手中拿着一把刀，冲百里微微点头，转身往里而去。 洞室很大，只在角落里点了一盏油灯，所以除了那一个角落，其他地方都照不到。 李菁华抱着小熊坐在石床上，看到百里，眼里露出希望，百里就弯腰汇报道：“大奶奶，外面的匪徒已被四奶奶引上山，属下先带您和少爷们出去吧？” “那四奶奶呢？” “展鱼已去救了，大奶奶，四奶奶早前吩咐过，一定要先保证您和两位少爷的安全。” 李菁华眼眶微红，被婆子扶着站起来，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熊，被人簇拥着往外走，抱着小宝的奶娘紧跟其后。 小宝和小熊都睡着，百里一路护送他们出村，上了马车后就直奔临安。 但才往外走半刻钟，就碰上了来支援的大军。 原来齐修远一下子就派出三千将士过来找人，百里顿时改变方案，带着三千将士和李菁华等人再度返回小村庄，驻扎在宅院里，然后派出五百将士上山搜救，自己则留了下来。 李菁华坐立不安的道：“百里，你怎么不亲自去找？” 百里垂下眼眸，躬身道：“回大奶奶，保护您和两位少爷的安全才是属下最紧要的责任。” 见李菁华脸色不好看，百里连忙道：“展鱼带的人不少，加上属下刚派出去的五百将士，想要救出四奶奶应该不难。” 第562章 悲恸 的确不难，因为人数相差太大。 展鱼找到穆扬灵他们的时候，穆扬灵正在和白青他们兜圈子，因为树木茂密，她想要藏住身形并不困难。 感谢她十年如一日的习内功，虽然成效不大，但却可以让她运用起轻功来，可以快速的闪躲。 展鱼他们找来的时候，白青都快要被穆扬灵逼疯了，因为走着走着，后面的人有可能就被割断脖子了。 他让人背靠背的往前走，却又被弓箭攻击，再以弓箭回击时，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白青终于明白莫勇说的“擅长山林战”是什么意思了，这飘忽不定的行踪，却又好像一直牵引着他们的前进方向。 在林子里转了几圈，他们连东西南北都不分了。 他们不分东西，可展鱼却是直接循着痕迹找来的，一照面，白青就脸色大变，他们失了先机，耽误了太多时间。 穆扬灵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走出来，沉着脸道：“拿下他们，生死不论！” 跟着展鱼来的都是前五营的士兵，闻言抽了刀就冲上去，展鱼则是第一次见这位四奶奶，见她身上皆是红色血迹，一时心颤，忙问道：“四奶奶，您受伤了？” 穆扬灵瞥了他一眼，道：“莫勇带着人去东边追另外三人了，你分出一队人手去救人。” 侍卫一也从远处奔来，他刚才引着另一队人出去转圈，听到动静连忙跑回来了。 “四奶奶。” 穆扬灵扬头看向白青，对侍卫一道：“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送他去见乡亲们。” 穆扬灵脸色很不好看，不止为护卫她的侍卫，还为那些殒命的村民。 那些侍卫食君之禄，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他们的家人齐浩然也早已安排好后路，死是在计划之中，活，是幸运。 可那些村民却完全是意外，在前天晚上之前，他们还欢欢喜喜的出去查看田地解冻的情况，计划着开春的播种，回家与父母妻儿用饭，甚至在今天之前，他们也只以为自己只要躲在家里，等祝家人一走，村庄就又能恢复平静，他们依然像以往一样生活。 但就为了报她出借粮食的恩德，他们就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穆扬灵眼睛微红，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刀，他们一定不知道，她一开始借粮食给他们，只是害怕他们因为饿极而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心善和无私。 而且，借出去的粮食都是收利息的，明明没有欠她的，却拿命来还。 穆扬灵握刀站在林中，等着展鱼等人将白青和莫勇等人一一拘拿回来，还活着回来的侍卫，包括侍卫一只有六个，四人重伤垂危。 穆扬灵挥手道：“将他们带下去治疗，将俘虏押送回去，剩下的将士将林中的百姓搜救出来，把他们的尸体都抬出去……” 侍卫一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并没有退下，而是跟随在穆扬灵身边，看着一具具尸体从眼前抬过去。 展鱼小心的瞥了一眼穆扬灵，因她穿着深色衣服，他一时有些不肯定她身上的那些血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四奶奶，您先下山吧，山上属下监督即可。” 穆扬灵听而不闻，继续站着，直到最后一个村民也被抬出去，穆扬灵这才转身下山。 躲避在山洞里的村民们也出来了，不少妇人抱着地上的尸体嚎啕大哭，一些孩子跪在地上去扯躺在地上的父亲，哭喊着让他起来。 就是见惯生死的展鱼都不由红了眼眶。 穆扬灵静静的看着地上已死去的村民半响，转头问道：“大奶奶和两位少爷呢？” 展鱼忙道：“百里大人守着他们，正在宅院里。” “将他们带下来。” 展鱼张了张嘴，见穆扬灵脸色淡淡的，就让一个人前去通知。 穆扬灵向村长走去。 本来只有三十五岁的村长好似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鬓发灰白，他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地上排成三排的尸体。 他带了四十八个人上山，能活着下来的只有七人，包括他，他懊恼的抱着头，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只能发出困兽一般的哭声，四十二个青壮不到两个时辰全死了！ 穆扬灵静静地站在他跟前，看着眼前哭成一片的村民。 将士们点燃火把，将这一片照得亮入白昼，也让她能清晰的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的悲伤和茫然。 “阿灵？”李菁华才下山就见穆扬灵神色茫然，眼眶红肿，忙伸手拉住她。 穆扬灵回神，扭过头看向乳娘怀里的两个孩子。 她摸了摸他们的头，就把两个孩子接过来放到地上，轻轻地教他们跪在地上，自己也跪在一边。 李菁华面色大变，扭头看了一眼哭成一片的村民，心中微沉，也跪在了小宝的一边。 穆扬灵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道：“孩子们，记住，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赢来了更多的时间。” 穆扬灵也只留下了这一句话，就让展鱼将剩下的村民安排好，让跟随而来的军医帮受伤的人包扎。 有些恩情，是不能用言语回报的，只能用行动。 穆扬灵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些村民的帮助，他们能不能用人偶骗过莫勇和白青他们，但她一定知道，有他们拖延的那些时间，三个侍卫才带着人偶逃得更远，也更让那两人相信李菁华和两个孩子已逃走，从而没有注意到院子，拖延到了援军来的时候。 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不眠夜。 穆扬灵把小熊交给乳娘，沉着脸回去，小熊之前因为不见了母亲正惶然，此时见母亲都不抱他了，就张着小手冲她哇哇大哭起来。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脸蛋，拉着他的小手道：“小熊乖，娘身上都是血，臭臭的。” 说着还把衣袖放到他鼻子跟前闻，小熊果然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却还是冲着母亲张开手要抱，一边还扭着头撇向一边，皱了皱小鼻子。 穆扬灵没动，小熊就委屈的回转头，幽幽的叫道：“娘” 穆扬灵的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第563章 亏欠 穆扬灵抱着小熊狠狠地哭了一场，小熊看见母亲痛哭，也“哇”的一声闭着眼睛嚎哭起来，哭了半响，见母亲不停，就停住愣愣的看着他，然后总算是闻到飘散在身边的臭味。 他有些嫌弃的使劲儿去推母亲的头，脸上还挂着泪珠，显得有点可怜。 小宝见状忙挣扎着爬下乳母的怀抱去帮弟弟推婶娘。 穆扬灵将心里的愧疚悲伤变成眼泪哭出来，有些愣愣的抬头看了两个孩子。 李菁华忙让两个乳娘将孩子抱下去，让她们给两个孩子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拉起穆扬灵的手，“行了，我知道你伤心，但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责，我们以后对他们多照顾一些就是了。” 穆扬灵垂下眼眸愣愣的坐了一会儿，就点头道：“嫂子放心，我心中有计较。” 李菁华叹息一声，抚向穆扬灵的肩膀，穆扬灵眉尖微蹙。 “怎么了？”李菁华见了忙问道。 穆扬灵微微摇头，道：“嫂子，我先去洗漱，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李菁华却突然惊叫一声，把穆扬灵扯过来仔细的查看她的后背，这才发现肩膀斜向后背那儿竟有一道刀伤，她将布料小心的撕开，这才发现伤口还在渗血。 李菁华脸色微白，道：“我去给你叫大夫。”说着急匆匆出去。 穆扬灵张了张嘴，只能转头吩咐立春，“去叫婆子打热水来。” 就算是上药，那也得先洗一下。 最后是立春和一个会些医理的婆子给穆扬灵上药的。李菁华就站在一旁看，见穆扬灵身上并不止一道伤，眼眶就微红。 穆扬灵伏在枕头上直接就睡着了，就连坐在外室的大夫都不得不佩服穆扬灵的能耐，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也算厉害。 穆扬灵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侍卫一进来汇报：“阵亡的侍卫已经都火化装殓好，山下阵亡的村民由展大人出面购买了棺材，也全都收殓了，四奶奶要不要下山看看？” 穆扬灵微微摇头，“不用了，此时江山未定，和他们接触过多，对他们没有好处。你把他们的村长和村里几位能说得上话的长者请来，我直接与他们商议。” 百里进来请穆扬灵拿主意，“四奶奶，大爷飞鸽传书过来，是问您是想回京兆府，还是去临安城？” 齐修远虽然占了临安城，但并没有在里面久呆，留下一部分驻守的士兵后就带着将士们东征西讨，收复江山，因此，他不能保证临安府百分百安全。 但京兆府等北地三府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那是齐修远一开始的地盘，所以才有此一问。 穆扬灵叹气，“京兆府虽好，奈何太远了，路途一月，什么都可能发生，去临安府吧。” 穆扬灵倒是想留在这里，但这地方太过僻静，对方要是发狠将这里围了，他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道：“后天吧。” 今天和明天，足够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 村长腰间绑着一根素带进来，几位村里的长者面有悲戚的跟在他身后，见了穆扬灵也不敢坐，只远远的站着。 穆扬灵示意他们坐下，村长和几位长者对视一眼，战战兢兢的坐在下面。 一开始他们浑浑噩噩，只当是有土匪要抢祝家，可昨天晚上赶来救援的三千将士明确的让他们知道，祝家的身份不简单，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姓祝，也不是什么北地的商人。 但几人都识趣的没有问。 虽然昨天穆扬灵带着两个孩子给他们下跪，可那些将士身上的杀气还是让他们不愿侥幸，所以对穆扬灵就带上了三分小心。 穆扬灵也不解释自己的来历，只道：“村民们是为我而伤，为我而死，所以我会对他们负责。” 穆扬灵将一本册子交给立春拿给村长，道：“阵亡的四十二人，我每家会抚恤二十两，这是一次性的，家中有老父老母，上五十的，每人每年有五两银子的赡养费，有妻儿的，孩子十六岁以下每人每年有五两银子的抚养费，受伤的，每人补偿十五两，他们的医药费由我出，不算在其中，重伤落下残疾的，以后每人每年可得十两银子，医药费另算。” “至于村里其他人家，这次的确让他们受惊不小，我这儿还有一些粗粮，全是去年荒地里收上来的粮食，回头我会叫人按照一定比例送到各家各户去，村长，您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跟我提。” 村长呆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册子，一个长者见他发呆，忙扯了一下他，又抬头对穆扬灵讨好的笑笑，“四奶奶，这个抚恤很优厚了，我们没有意见。” 村长也回过神来，道：“四奶奶仁慈，只是这事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我还得回去问问乡亲们的意见。” 穆扬灵点头，“这是应当的。” 穆扬灵想了想，继续道：“之前借的粮就全免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佃我的地种。” 村长抬头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道：“那些抚恤金和赡养费看着多，但其实认真过下来也就够他们的温饱，我不想有人因此养成懒惰的性子，何况，想要过得更好，还是得种地。你们今年先种甘薯，我会叫人来收购，不会将价钱压低的，明年，我尽量从北地带一些玉米种子来，到时候乡亲们要是想，除了种植小麦和水稻外，也可以试着种玉米，只要勤劳，总会过得好，以后有什么难处，我能帮上的，我也一定会帮你们。” 村长眼眶微红，哽咽的问道：“四奶奶，我们，我们真的能种玉米？” 穆扬灵微微点头，“现在玉米种子也分为两种，到时候看你们想种哪一种吧。” 村长就起身冲穆扬灵跪下，几位长者也纷纷跪下，穆扬灵忙上前搀扶起他们，眼睛也微红，“其实该我多谢你们的。” “四奶奶不知道这些东西对我们多重要，可以让我们全村在乱世中活下来，就算是家里没男人的，也能活下来。” “可生命终归只有一次……” 对于穆扬灵来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也许是死过又带着记忆投胎，这让穆扬灵对生命更加的敬畏和尊重。 人生只有一次，就算能投胎，那也将是另一个人生。 所以，她觉得愧疚，她一下子就亏欠了四十二条生命，亏欠了四十二个家庭。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她之故而死去，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不容许她理所应当的接受这份恩德。 第564章 回到临安 穆扬灵挑眉离开的时候很多村民都在村口相送，他们一开始有些怨恨穆扬灵，觉得如果不是他们，他们的家人或许就不会死。 但在村长宣布了那些抚恤措施后他们对穆扬灵又带上了感激，觉得无论如何，对方没有弃他们而去，而给的足够他们一家人能够在乱世中生活下去，加上他们的家人是自愿去保护祝家的，最后一点怨气也就消散了。 穆扬灵把陈明和陈明家的留下来，由他发放每年的抚恤金，地里的事也要由他看管，且为了没有贪污受贿的情况发生，穆扬灵在走之前不仅敲打了陈明，还公布一项监督措施。 “抚恤金的发放名额都已记录在册，以后谁若是不能按时按量的收到，村长可告知于我，受了委屈的村民也可以委托镇上的铺子给我带话，”穆扬灵道：“铺子的掌柜和陈明没有利益纠缠，众人可以放心。” 那个铺子是穆扬灵临时起意建的，为的就是方便这里的村民向她递话，所以掌柜是从府里挑选出来的，她并不会让一人任期太长，对方也不会为了一些利益而得罪她。 做完这些，穆扬灵才带着李菁华等人乘坐马车离开。 小熊估计是被吓到了，从醒来都睡着都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服，一定要靠在她怀里才行。 立春知道四奶奶身上有伤，因此一个劲儿的哄他，“三少爷，奴婢抱你好不好？奴婢抱你看外面的草草……” 小熊看了立春一会儿，纠结了一下，就果断的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穆扬灵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对立春道：“行了，他就这么一点力气，对我伤口无碍的。” 穆扬灵抱着儿子，就跟常人捏着一颗鸡蛋一样的重量，对后背的伤口自然没什么妨碍。 小熊见没人把他从母亲身边夺走了，这才抬起头来好奇的看向外面，立春就稍稍的掀开一个角，让他看到外面的景色。 小熊毕竟性格活泼，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身子不断的往窗口那里移，穆扬灵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好可怜，就把他抱起来放在靠窗的一边，手还抱着他的肩膀。小熊不安了一下，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母亲，见她时刻含笑看着自己，就放下心来，下手豪放的扯开窗帘，指着外面的花花草草“啊啊啊”的说话，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懂。 但立春还是很捧场的点头，时不时的应上两句，“真的好漂亮啊”，“青青的草草”。 被吓到的不仅是小熊，小宝也有些惶惶，他时刻要跟在李菁华身边，连最爱的弟弟都不闹着去找了。 就算是睡着，隔一段时间也必定要哭叫着醒来，看到母亲后方能安心的继续睡。 这让李菁华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因为儿子总是闹着要跟小熊一起玩，一起睡，她还以为她这个母亲对他还没小熊重要呢。 文翠低声道：“奶奶可以放心了，二少爷心里还是您最重要，三少爷是二少爷的弟弟，小孩子才更喜欢和小孩子在一起玩。” 李菁华微微点头，抱着小宝轻轻拍动，道：“大夫说要喝几天的药？” “二少爷身体不太好，所以这次受惊也比较严重，估计得喝五六天这样，”文翠犹豫了一下道：“但刚才立春过来找奴婢，说是四奶奶的建议，叫我们别给二少爷喝那么长时间的药，惊悸喝上四副药就可以了，二少爷要是严重，多喝两副就行，平时多哄哄他，带他在车队附近走走，用饮食调理就行，还说，是药三分毒……” 李菁华亲了亲睡梦中的儿子，闻言叹气道：“就照四奶奶的法子做吧，那些大夫只求无过，一味的要求多吃药，孩子是惊悸，只要我们让他安心，总能缓过来的。” 说罢，看着儿子蜡白的小脸蛋，李菁华又悲又伤，“明明身体都快调理好了，却每次都是临门一脚就遇上事，我的小宝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 文翠忙道：“大奶奶放心，等回到临安城，我们就可以安心给二少爷调理身体了，四奶奶找的那几个药膳方子都不错的。” 李菁华叹气一声，道：“但愿吧。”但愿这次真的能够安定下来。 穆扬灵等人回到临安城，让临安城躁动了一下，留下的官员和官眷都知道，若是没有意外，齐修远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那李菁华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所以由不得大家不躁动。 在进临安城前，百里过来问他们进城后想要住在哪里。 这一次，百里主要问的是李菁华，在战事安全上的问题，百里自然会撇下李菁华问穆扬灵，但这个问题却要问将来身份更加贵重的李菁华。 李菁华知道他想要问的是要不要住到皇宫里去。 李菁华垂眸想了一下，就扭头问穆扬灵，“阿灵，你觉得哪里更安全？” 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惊险，李菁华已经将荣耀等暂时压到了安全之下。 “宫里留下的大多是旧人，而今天下未定。” 李菁华明白了，对百里道：“回齐府。” 吴氏等人在齐修远攻进临安城后就被送回齐府了，但他们没有出入的自由，外面团团把守着卫兵，美其名曰保护，但也是一种监督和禁锢，因为害怕他们得意忘形做下不利于齐家声誉的事。 穆扬灵他们直接被送到齐府，这一次，吴氏亲自带着徐氏和小吴氏在二门处等着，她一向识时务，知道此时她以及她的两个儿子都掌握在齐修远手中。 吴氏将姿态放得很低，李菁华却并不得意，依然恭恭敬敬的奉对方先回主屋，然后才带了穆扬灵回自己的院子。 穆扬灵全程都没有说话，吴氏等人也习惯了无视穆扬灵，从穆扬灵嫁进门到现在，她在吴氏等人面前说过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 所以大家的目光都是放在身份贵重的李菁华身上。 大家都觉得穆扬灵是个内向，没多少见识的村姑出身，唯一做的出格的一件事就是当场拒绝先帝给齐浩然赐婚了，而在那件事后穆扬灵都表现平平，不对，是没有表现。 所以大家都习惯性的忽略她，对此，李菁华的表示唯有苦笑。 第565章 生活态度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菁华就低声道：“知道你不耐烦应付她们，但现在多少人看着，她毕竟是我们的长辈，时常出来走走坐坐，说说话就算是你的态度了。” 穆扬灵将小熊抱在怀里，懒洋洋的道：“都相看两厌，何必去折磨彼此？嫂子放心吧，临安城里没谁知道我的性子，她们都当我是木头，既如此，还不如就和往昔一样继续当木头就是，前面不是还有嫂子顶着吗？” “那不是将军让你藏拙好便宜行事吗，现在应该不用再装下去了吧？” 穆扬灵就笑道：“嫂子误会大哥了，大哥让我藏拙藏的是武艺上的，他可不拘着我在这些内宅之事上的行为，是我自己不爱这些，像那些漂亮的首饰衣服，时兴什么，只要叫外头铺子的娘子进来一问就知道，选了自己喜欢的就行，哪有就为了一件穿的，一件戴的，反复折腾上一整天或好几天的功夫？” “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到庄子里去看看我的试验田，或是巡视一下庄园店铺，若是这些事也都做好了，还要教授孩子，有时间可以带他们出去玩玩，见一见外面的风光世俗。” 她实在不能理解，说几件衣服首饰就能过一天的生活，把孩子完全交给下人和乳娘照顾，只在吃午饭晚饭和睡觉时问上几句，看几眼孩子。 对穆扬灵来说，和二三好友出去玩，聊天是调剂生活，家庭，事业才应该是生活的重点。 孩子和丈夫，是她的家庭，而事业，现在分隔为两部分，短期内的事业是保护李菁华和小宝，让齐修远兄弟安心打天下，自己的长期事业线则是培育出高产的种子，研究出更先进的耕种技术和工具。 李菁华听了穆扬灵的生活态度，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照你这样说，我这二十年竟然似白活了一样。” 穆扬灵笑道：“每个人的目标都不一样的，每个人擅长的也不一样，我不爱和她们说闲话，也是因我不爱受那些规矩的约束，更喜欢在田头地间走动，嫂子以后是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的，你现在做的就是自己的事业啊。” 穆扬灵想了想，觉得那些女人也是在为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家族打开人脉，所以点头道：“我之前有些狭隘了，说闲话，聊衣服首饰只是她们工作的一种手段而已。” 然后又得意道：“我就不用做这个，回头浩然回来，我就和他说，以后他的人脉他自己去打开就好，我还是更喜欢去种地。” 李菁华只是低头一笑。 如果齐修远真的能登基为皇，那齐浩然无疑是齐修远之外最尊贵的人，他当然不用再去经营人脉，齐浩然又一向宠爱穆扬灵，她当然也不用委屈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穆扬灵和李菁华表明完态度就心安理得的窝在昭华院里带两个孩子，时不时的带他们到小花园那里去玩。 李菁华回来的第二天，吴氏就将齐府的账册和府库的钥匙交给了她，说她是大儿媳，理应由她来当家。 整个齐府好似美好融洽，其乐融融，好像以前的争锋相对从未发生过似的，李菁华也对吴氏很恭敬，穆扬灵在一边看了都不由的咋舌，觉得这种生活绝对不是自己能过的。 她当然也能面不改色的说谎话，前世为了完成任务，这些都是必备的，但如果把生活中最日常的交往也变成任务来完成，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正因为她一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这才不屑于在生活中做戏，至少不愿意让自己完全带上一面面具生活。 齐府内部是和乐融融，但外面却波涛暗涌起来。 现如今，齐浩然已收复占领了西南西北一带，而齐修远也已经将二皇子和秦相等一行人逼至成都府，江南被叛匪占领的地也全都收复，只临安城以北和江陵府一带还未收回来。 兴州府以北至京兆府本来就是龙兴之地，也一直在齐修远掌握之中，可以不说，而临安城以北有三分之二掌握在袁将军手中，以此人的性格，只要齐修远统一江山，然后给袁将军分赏，他必定会俯首称臣的。 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是一个府城的面积，齐修远派一支军队过去都能收复，江陵府一带现在都是土匪，以齐家兄弟之前的攻势要收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齐修远登基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剩下的一，就是看他能不能从成都府那儿活着回来。 以前李氏等人被掳走，而吴氏等人又被禁锢在齐府内，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而且因为吴氏和齐修远这个继子的关系不好，大家也不敢贸贸然的去讨好她，所以临安城还算安静。 但现在李氏和她的儿子回来了。 看那架势，这李氏等人竟是齐修远提前一步送走的，吴氏那里不好讨好，但李氏这里却简单得很，要是没有意外，李氏八成就是未来的皇后了，这时候多在她跟前露脸对她们和她们的丈夫儿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所以很多人开始往李府递帖子，想要拜访。 只有少数心思灵透的头一个想到的是：齐修远竟然提前一步送走了李氏，那岂不是他在齐丰死之前就想造反了，送走了妻儿，却留下老父，齐修远人品孝心有问题。 而范思文就属于这其中的一人，不过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敢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但再和夏氏吵架的时候，夏氏提到她那能干的外甥，范思文还是忍不住带出了三分情绪。 当时范子衿正巧在，目睹了父亲眼底的不屑，心中就微沉，当天晚上就破天荒的跑到范思文的书房去拉着他说了半天的政事，再出来时脸上虽然依然笑眯眯的看不出神色，但研墨还是觉得自家公子身上的寒气有点重。 范思文回到书房就写信给齐修远和齐浩然，明言告诉他们，他们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以后一定要给他高官厚禄才行。 而范思文在书房里还有些晕乎，不明白儿子拉着他大半夜的说这么多话的重点和目的在何处。 第566章 论功 齐浩然收到信的时候正带着大军往成都府赶，他来去看了两遍没看出什么隐藏的内容就给收到了一边。 齐修远收到信的时候也上下研究了两遍，确信没有夹带后就眉头微蹙的放在了专门装信的盒子里，他有些闹不明白范子衿这封信的意思，打算回去后再问问他。 齐浩然费了好几天功夫，终于带着大军来和齐修远汇合，两兄弟分开三年后头一次相聚。 齐修远的意思，将二皇子和秦相他们逼出成都府也就行了，放过二皇子虽然有隐患在，但大周乱了这么多年，百姓厌战，将士疲惫，的确不好再进行下去。 齐浩然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们，阿灵的仇他还没报呢，他急哄哄的赶过来不就是想弄死二皇子和秦相吗？ 所以他竭力道：“大哥，你只管班师回朝，给我留下两万人，我一定能把二皇子和秦相给你死磕下来，二皇子有郭氏血脉，虽说他自己作死叛乱弄得众叛亲离，但只要大周还有一丝血脉在，这江山就有可能不稳，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秦相。” “大哥，要是我们能杀了秦相，民心必服。” 齐修远沉默了一下，道：“二皇子他们手上除去西夏的军队，也还有五万左右的禁军，你确信两万人能拿下？要知道，穷寇莫追，把他们逼急了，背水一战，我们将损失惨重。” 这也是齐修远愿意放过他们的原因，之前是齐修远什么都没有，所以一鼓作气的往前冲，现在他拥有了大半江山，离成功只差一步，反倒是之前的二皇子现在已被逼到了成都府，再往后就是西夏境内了。 齐浩然嘿嘿一笑，“大哥，谁说我们要逼他们了？都是爹生娘养的，那些禁军多是江南和中部一带的兵员，你当他们真愿意跟着二皇子流亡西夏？等着吧，你们一走，我就跟他们说缴械不杀，可以放他们回乡，也可以继续当兵，全凭他们意思，我只取二皇子和秦相的人头，我看还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他们。” 齐修远目瞪口呆，半响拍着弟弟的肩膀道：“不错，不错，现在比哥哥想的还周全了。” 齐浩然就得意起来，齐修远看了不由一笑，想到，此时他若有尾巴，那尾巴必定是翘起来一摇一摇的。 “大哥，你回去以后就登基？” 齐修远顿了一下，道：“还得大家商议一下选个好日子，浩然，大哥希望到时你也能回来。” 齐浩然把胸膛拍得啪啪响，保证道：“大哥放心吧，我肯定能赶回去。” 齐修远一笑，齐浩然就讨好的笑道：“大哥，我可能还得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你回去后帮我多照顾一下阿灵，你和嫂子要是搬进宫里了就把她也给带上，免得她在外头被人欺负，她就是个榆木疙瘩，动手还行，动嘴可不利落，又不会告状，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齐修远看弟弟这样，不由摇头失笑，“行了，行了，你在外领着几十万的大军，又是我嫡亲的弟弟，谁敢欺负你媳妇？”想到齐府里的吴氏等人，冷笑道：“你放心，不会叫你媳妇吃亏的。”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担心吴氏摆婆婆的谱欺负穆扬灵。 “登基后就要论功行赏，浩然，你想要个什么爵位？”这话和底下的人都不好说，但他们是兄弟，则没什么不好商量的。 齐浩然歪了歪头道：“你封我为郡王呗。” 齐修远挑眉，齐浩然就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你真打算只要大周的江山就行？现在西夏占的西部，南边的大理，金国占的北地，这些可都是我们汉人的江山，我们总有一日要收回来，大哥当了皇帝，肯定不能再东征西讨了，到时候我去当大将军收回来，到时候您再封我为亲王呗。” 齐修远哈哈大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开始要封你为亲王？” “我是你亲弟弟，你不封我为亲王，封谁？”齐浩然瞪大了眼睛。 齐修远就揉了揉他的头道：“你说的没错，你是我亲弟弟，那我就把亲王之位留到你收复失土之时。” 齐浩然得意洋洋的点头，又不忘特意交代道：“大哥，一定要记得封我为郡王时还要封阿灵做王妃，要同时封，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受封。” 齐修远要出口的话顿时被齐浩然美滋滋的表情堵住了，算了，浩然心思简单，就算有人挑拨，他也未必会被挑动，何必白提醒一句呢？ “大哥？”齐浩然见他没听他说话，就推了一下他。 “知道了，”齐修远笑道：“知道你们伉俪情深，放心吧，旨意一定是同时下的。” 齐浩然就心痒难耐起来，“那大哥，你说我是要现在告诉阿灵，还是留着给她一个惊喜？” 齐修远见话题越来越偏，但并没有试图拉回来，只是顺着他的话道：“还是现在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吧，也让你们喜滋滋的多乐些日子。” 齐浩然深以为然，想到穆扬灵也会和他一样心里膨胀着喜悦，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回去和她写信。 齐修远就按下他，道：“我们兄弟后日就要分开，今天先陪大哥喝酒，那信什么时候写不成？” 又道：“信写好了交给我，我回去再交给她便是，不用走信使。” 齐浩然也知道这封赏是兄弟俩私下议定的，不好发明信，所以答应了。 “那大哥，二哥和三哥那里封个什么？” 齐修远嘴角的笑容微淡，道：“随便个什么都行，我并不愿他们借我之光从政。” “那就不封了，”齐浩然心疼道：“封爵位要封出去不少的禄田，还有每年的俸禄更不少，这些银子能办不少事呢。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功劳，之前也没少给我们使绊子。”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心疼银子了？”齐修远奇道：“你手面一向宽得很，现在竟然知道节省银子了。” 虽然节省的方向不对。 作为亲哥哥，齐修远自然听得出来齐浩然说的后一个理由只是随口扯的，而后面才是货真价实的理由，他说到银子时那心疼的模样连他看了都不由心疼。 第567章 缺钱 因为有齐修远和范子衿在，齐浩然很少缺钱，但有了妻儿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有了儿子以后，齐浩然觉得自己完全是个穷光蛋。 他有许多东西想送给儿子，但很多都因为钱不够而搁浅，他的钱大多都用到了战事上，或是抚恤阵亡的将士，可谓是捉襟见肘。 但他也不好总伸手向范子衿拿钱，其他时候也罢了，这时候范子衿自己都过得苦巴巴的，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大哥招兵买马和买装备，他只能自己动手给儿子画些小东西，雕些小动物什么的作为礼物，省钱。 对于齐浩然的节省，飞白是感觉最明显的，因为他已经连续一年多没从主子手里拿到一文钱的赏钱了，而他打赏出去的荷包不仅量减少了，连里面的银子也从五两降到了二两，有好几次，他还得自己掏腰包给主子补上缺额，可见齐浩然有多穷。 齐浩然一穷，深刻感觉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那种难处，于是就“吝啬”起来了，他和齐少盛齐少泰没多少感情，小的时候没少吃他们的亏，在临安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范家，和范子衿在一起。 回家的时间还总是被齐少盛兄弟俩欺负，可见他有多讨厌他们。 加上他十二岁后就去了兴州府，对他们更没有多少感情了，就连齐丰死的时候他都只是心情复杂了一下，并没有多少伤感，只是觉得心里好似堵了半块石头一样，过几天，上了几次战场就好了。 维系他们关系的齐丰死了，他就更不乐意齐少盛和齐少泰坐享他和大哥的成果了。 他们打江山，在前线冲锋陷坚，但他们俩人可一直在后方，加上文不成武不就，子衿还一力支撑起了半个齐家军的军饷兵马呢，他们两个可一分钱都没出。 就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爹，所以就可以封王拜侯？ 想到那花出去的钱，齐浩然说什么也不乐意。 见齐浩然鼓着脸心疼钱的样子，齐修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呀，等你回京，大哥赏赐你几箱金子。” 齐浩然高兴起来，“大哥说话算数。” 齐修远微笑着点头。 齐修远说话是不可能算数了，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赏赐齐浩然几箱金子的，因为国库没钱，他的私库除了古董，首饰，各种不易变现的器具，凡是金银之物都拿出来养军队了，所以也没金子。 齐修远看着空荡荡的国库，一时心寒无比，他扭头看向前户部尚书张诚。 张诚诚惶诚恐的跪下，道：“皇上，这国库虽没剩下多少钱了，但叛逆二皇子登基前还是有一些的，可他们走时却把所有的钱都带走了，国库现在是真的没钱了。” 齐修远眯着眼睛看他，张诚只能惶恐的将账册奉上。 齐修远拿起账本，半响才道：“我还没登基呢，张大人叫我将军就好。” 张诚见齐修远面色寒冷，本要奉承的话顿时一收，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将军”。 齐修远是昨天进城的，百姓们夹道欢迎，他没住进皇宫，而是直接住到了齐府，第二天才把还留在临安城的前朝（大周）官员们给叫到了崇政殿，希望他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因为二皇子谋逆登基后，罢朝的官员不少，而齐修远攻入临安城后没停留两天就跟在二皇子屁股后面追去，所以这个国家一直是瘫痪的，前朝的大官们也一直闲置在家。 这次齐修远班师回来，就是想将朝廷重新组建起来，渐渐恢复秩序。 他是占下了大半江山，但若没有官员管理，这些土地就称不上一个国家，还是如一盘散沙一般。 齐修远见过了前朝的官员，态度恳切的请求他们出任官员后首要关注的就是国库了。 因为有多少钱就意味着他能干多少事。 虽然还有许多官员矫情的没立即答应出山帮忙，但齐修远依然是心情甚好的去看国库，他知道这是情绪，多顾几次茅庐，那些官员就愿意为他所用了，他也乐得接受一个爱惜美才的美名。 但所有的好心情都在打开国库后消失了。 齐浩然首先看的是钱库，国库也分为很多种的，有粮，有钱，有物，有器，还有一个国库专门存放各种地契合约。 钱库里没钱，连一枚铜板都没有，所有的钱库都如此。 钱库也分为三种，一种专门盛放铜币，一种专门放官银，还有一种则是金子。 但三种钱库都空荡荡的，国家没钱，而天下还未安定，想到有那么多的百姓因天灾，战乱而流离失所，秩序混乱不堪，想要板正，想要让百姓停下安居耕种土地都少不了钱。 齐修远看着空荡荡的钱库怎能不心寒？ 所以他只能把前任户部尚书张诚给叫来，可张诚在二皇子谋逆后就不上朝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这钱财去了何处。 他嘴上这样说，但齐修远就是觉得他知道，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又算得上秦相的心腹，就算不知道，多少能猜到一些吧？ 但齐修远压下心里的怒火，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这事不能急。 齐修远在张诚面前压下了怒火，回到齐府后却是忍不住一脚把桌子踹飞了，屋里伺候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圈，牵着儿子的手过来培养感情的李菁华脚步也不由一顿。 李菁华见儿子有点被吓到，忙将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想了想，还是抱着小宝进屋了。 “爷，这是怎么了？”李菁华将小宝放下，让人将东西收拾下去。 齐修远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摇头道：“没事。”他将目光落在脚边的儿子身上，面色不由一缓，蹲下来抱起小宝，轻声问道：“吃晚饭了吗？” 小宝胆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小，他从小被母亲和婶娘宠着，又有胆大包天的弟弟一起陪着，所以胆子也不小，之前被吓到是因为突然听到巨响，又见父亲脸色铁青才如此，见父亲显然放柔了声音，胆子就渐渐大起来，他趴在父亲胸前道：“没吃，等爹爹。” 第568章 相处 齐修远微微一笑，抱着小宝就去花厅，边走边回头对李菁华道：“把弟妹和小熊叫过来一起用饭吧。” 李菁华见他和儿子相处得好，也很高兴，忙笑着应了。 小熊已经能摇摇晃晃的走路了，他似乎非常喜欢走路的感觉，所以自打会走后就坚决不要人抱，一定要自己走。 就算昭华院和昭德堂很近，等这小子走过去，饭菜也早凉了，所以穆扬灵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抱着人快步走到昭德堂的花厅门口，见儿子下一步可能就要哭出来，这才将他放下来。 小熊摇摇晃晃的走到门槛前，整个人趴在上面，虽笨拙，却速度的搭上右腿，一下就翻过了门槛，等到整个身子翻过去，这才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朝小宝走去。 齐修远目睹了全过程。 于是，他就看到一个鼻头微红的小孩儿要哭不哭的冲着他（怀里的小宝）摇摇晃晃的过来。 齐修远看看小熊的个头，再去看那到他下胸的门槛，不由皱起眉头，“怎么让孩子自己走过来？” 配上小熊委屈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后母强逼一小孩亲自走过来的虐待情况。 穆扬灵道：“我抱他到门口放下的，要是不让他走这最后一段，我们今天晚上就都别想吃饭了。” 李菁华在一旁解释道：“小熊手脚发育快，又爱走，会走以后就不让人抱着了，就是扶着也不行，非要自己走。” 齐修远惊奇的看着他，笑道：“这小子倒是像他老子，浩然小时候也这样。” 小熊已经走到齐修远跟前，也不看他，直接拉着小宝指着母亲叽里呱啦的说话。 小宝时不时的点头，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齐修远就把小宝放在右膝盖上，一下把小熊也给抱起来放在左膝盖上，两个孩子面对面的坐着。 小熊只好奇的看了齐修远一眼，然后似乎对这样的坐姿很满意，脸上的委屈愤怒消失，开始拉着小宝说起其他的话来。 齐修远认真的侧耳听了半天，发现还是没听懂一个字，脸上不由讪讪，就捏了捏小熊的脸蛋道：“小熊，来叫一声伯伯。” 小熊就“PoPo”的叫了两声，见眼前的大人还让他叫，顿时不乐意了，滑下他的腿奔着母亲就去。 穆扬灵早习以为常，对愕然的齐修远解释道：“大哥，这孩子耐心不够，一个字他也就学两遍，多了他就不耐烦听了，得隔上一段时间才能再让他学。” “那得什么时候才学会说话？”齐修远眉头微蹙，“你也不能太惯孩子。” “放心吧，大哥，”穆扬灵爽快的挥手道：“这小子呆着呢，只要不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出来教他，他就不会发觉，我和他说话必自称娘，说话的时候也多带上他爹，他伯母，他哥哥，这些词汇他听得多了，以后肯定也懂。” 齐修远一笑，没再提这个话题。 丫头仆妇也在李菁华的安排下将饭菜端上来了。 小宝现在的主食就是蒸的蛋羹，还有一些肉糜，拌着饭吃得津津有味，奶水减少了不少。 而小熊自从偷吃过哥哥的肉糜后就不再乐意吃奶了，每天都眼巴巴的看着哥哥的碗，泪眼汪汪的，让穆扬灵心疼不已，所以也开始吃一些肉糜。 现在他就坚持要自己拿着勺子吃。 齐修远觉得两个孩子都被教得很好，他看了看小宝，又看看小熊，对穆扬灵道：“我登基之时浩然肯定要回来，但战乱未彻底平息，他只怕还得到边关去，你们俩人长久分隔两地也不是办法，何况，小熊总要和父亲呆在一起才更好。” 穆扬灵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大哥，你是要送我们去浩然身边吗？” 齐修远一噎，他本来还担心穆扬灵不愿去那些战乱苦寒之地，可现在看来却是他多想了。 齐修远顿了顿道：“不是现在去，而是等浩然回来，到时候齐家军还得他去领，他再离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小熊到时也有两岁了，也该给他添个弟弟。” 齐修远说这话微微有些脸红，因为这些事理应是李菁华来和穆扬灵说才好，但此时话赶话，他也只能自己说了。 齐修远道：“到时候你要是不愿意跟着，就给浩然安排两个伺候的人……” 穆扬灵兴奋的表情一顿，立马道：“大哥，我愿意去。”态度更坚决了。 齐修远：“……” 穆扬灵严肃了表情道：“我们夫妻一体，本来就应该同进同退的，既然您已经回京，那我……” “那你就先安排一下，等浩然回来参加完登基大典后你们就能跟着去了。”齐修远生怕穆扬灵说出现在就去的话，其实要不是弟弟不愿意纳妾，他也更属意穆扬灵留在临安城，毕竟安全。 但弟弟不愿意纳妾，穆扬灵也不乐意弟弟纳妾，他自己也不是很想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那最好的法子就是穆扬灵带着孩子随军了。 穆扬灵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心里喜滋滋的，一高兴她就额外的关心起齐修远来，“大哥，你今天怎么总是皱着眉头？” 李菁华心一跳，抬眼看向穆扬灵，见她眉间眼梢都是喜意，就知道她还在为刚才的事高兴，高兴得竟然问起政事来了，她忙悄悄的伸脚踢了她一下，提醒她注意一些。 穆扬灵眨眨眼，有些不解。 齐修远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因穆扬灵常和他们谈论政事，他也习惯了，所以蹙眉将国库空虚的事说了，钱库一分钱没有，粮库也没多少东西，正要组织起朝廷，只怕连官员一年的禄米都不够。 李菁华也发起愁来，“去年各地的赋税也没收上来吗？” “各地各自为政，税赋倒是给百姓加了不少，但他们都私自贪下了，他们手握一方势力，要是明令他们交出来，只怕又要起波澜。” 局势改变，立场改变，齐修远行事自然也要随之改变，现在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那要考虑的更多。 “登基的日子选了吗，如果选在秋后……” “不行，”齐修远知道李菁华的意思，蹙眉道：“我登基后肯定要大赦，也要给百姓免税，好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若是还照常收税，那我们岂不是要走大周的老路？” 穆扬灵连连点头，忙问道：“按理说，就算景炎帝再怎么挥霍，国库也不可能一点钱也没有啊，难道二皇子拉走了？可他们才几万人，当时我们攻入临安城也是突然而至，他怎么可能这么迅速？” 第569章 制 齐修远当时心神全放在战事上，所以最后只派了两千人将国库围起来就继续打仗去了，当时一打开国库他也怀疑是士兵监守自盗，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两千将士都是可信得过的人，何况，里面还有他的心腹，他们对临安城又不熟，想要做这些事动静也大，不可能做这种事。 所以只能是在他把国库围起来之前那些钱库就空了。 但他也不相信是二皇子把那些东西清空的，正如穆扬灵所说，当时他攻入临安城是突发而至，二皇子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而且，逃命的时候还带这么多银钱，那是找死的节奏。 他一路追着二皇子跑，对他们的速度心中有速。 穆扬灵：“不是二皇子，总不会是景炎帝把东西藏起来了吧？但二皇子叛乱也是突发的，除了他俩，这世上还有谁能只能不动声色的把钱从钱库里拿出去？” 穆扬灵一顿，抬头和齐修远对视一眼，李菁华也心有猜测，犹豫道：“是秦相？” 齐修远露出一个微笑，道：“是与不是，明天把秦家抄了就知道了。” 秦相的儿子都被他带走了，府里只留下女儿和妾室及不重要的下人。 齐修远虽没砍了他们，但也没放过他们，选了一个刚正不阿，精通律法的刑部官员将审讯他们，然后全下大狱了，现在的秦相府是空着的。 应该说秦相在临安城名下所以的宅子都是空的。 齐修远让人将那些宅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挖地三尺也没看到一块金子。 这下连齐修远都觉得不对了。 秦相是谁？ 大周第一巨贪，他的家产比之国库还多，怎会一点金子也没有？ 齐修远翻开抄没的账单，见上面绫罗绸缎，珠宝古董都有，光东珠就能搜查一箱子来，红蓝宝石更是无数，各色玉器能单独放一个小库房，可就是没有一块金子。 齐修远拿起一支金钗，问道：“金银器物也在？” “回将军，有金银首饰，但一些大的金银器物也全都不见了。” “查！”齐修远丢下手中的东西，道：“他们急忙出京，这么多金银不可能带走，一定还在临安城中。” 但刑部官员对秦相府留下的人不断用刑，也每年问出什么有用的价值，重要的人都被秦相带走了，知道内情而不重要的人也被秦相毁尸灭迹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穷光蛋齐修远脸色越发不好看，李菁华在某一个晚上试探的道：“爷，世家都有钱。” 齐修远沉默良久，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李菁华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不过问，但她知道，以后世族怕是彻底的落没了。 大周世宗皇帝时就极力打压世族，高宗之后修养百年才渐渐恢复一些。 他们李家是早就名不副实，只有其表，而无其实，再过不久，其他世族可能就要和他们李家一样了。 李菁华想要写信让自己的父兄过来，但想想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件事，父亲身体不好，兄长又身有残疾，来了也没多大作用，何苦去折腾他们？ 也许是齐修远找到另外的法子，反正他对国库失窃案没那么关注了，而且在几拨人将秦相府又里外翻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后就挥挥手道：“秦相府留下来，等浩然回来赐予他做王府。” 荣轩没意见，其他大臣更没意见了，不说齐浩然是齐修远的亲弟弟，就是他现在手握几十万大军，为齐修远打下半数江山的功劳，这份荣誉他就当得。 大家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将军，您和夫人何时搬入皇宫？现在您虽未登基，但还是早入皇宫好一些。” 齐修远到现在都还住在齐府，每天赶来皇宫处理政务，大臣们看了都觉得心累，生怕他在皇宫到齐府的这段路程发生什么事情。 齐修远顿了顿道：“让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吧，宫里宫殿用不了这么多，到时封起来，只打开我们用的就行。” 于是就有人顺势提出要给皇宫增加新人，比如太监和宫女，都应该要换新的了，而且之前逃亡出去的宫女太监不少，也要适当的增加，既然增加了宫女太监，那齐修远的后宫也应当也增加一二了。 齐修远现在还是只有李菁华一个妻子，通房两个，妾室没有，大家都知道，若是这时候能成为齐修远的妾室，那他登基后，那妾室必定能得到一个不小的位份。 齐修远却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家事，因此只当没听懂，只道：“叫人将秦相府修缮一番，等浩然回来可直接搬进去。”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了，齐浩然一回来就搬进去，那牌匾肯定要换一个，这就涉及到了论功行赏，这可是一个大问题，比齐修远的后宫还要大。 穆扬灵在齐修远回来后就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大宅子，她好奇的问道：“听说秦相府比之亲王府还要好，规格甚至在亲王府之上，是不是？” 齐修远点头，“秦相违制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这等小事，景炎帝并不介意。” “可大哥，你不是要封浩然为郡王吗？这都超亲王了。” 李菁华心一跳，忙在一旁笑道：“隔出几块地就好了，等到时四叔成了亲王再打通不就行了？”以齐修远和齐浩然的感情，成为亲王不过是早晚的事。 齐修远却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多出来的部分给浩然建个练武场。” 穆扬灵却不同意，板了脸道：“这不行，该按规矩办就得按规矩办，大哥，浩然是你亲弟弟，只有他都遵守了，下面的人才会多些顾忌，不然他先违制了，那其他的功臣岂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 “浩然是皇族，总要比别人更宽容些。”这是历来默认的规则。 可就因为是潜在规则，穆扬灵才更不喜欢，“大哥，我所说的遵守，不是只针对外人的，还有我们齐家人，包括小宝，小熊，还有以后齐家的子孙，大周在世宗皇帝之后急剧没落，不就是因为对皇族子弟太过纵容，以至于没一个成才的，才能没多少，但权钱却收敛不少，以至于秩序崩坏，外族入侵却无力抵抗，反而对守边将士指手画脚，浩然是您弟弟，您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宠爱他自然没错，但封赏恩赐却是君王的身份，那浩然就是您的臣子，他就应当要遵守其中的规则。” 第570章 青石板 再深厚的感情，索取多过于付出，总会有消耗光的时候，而感情取决于人心，太过缥缈，穆扬灵更喜欢将一些行为界定范围，制度化。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双方都要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不用去试探，更不会因盲目而去挥霍感情。 齐修远和齐浩然兄弟感情好，所以她才更不希望他们兄弟有产生隔阂的一天。 齐修远突然就有些难受，他还是将自己放在父兄的位置上，还没有将身份转换过来，穆扬灵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大哥，皇亲国戚可不止浩然一个，”穆扬灵看向东府，“就当是浩然这个做弟弟先做了表率。” 齐修远眉头一跳，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但却听进去了穆扬灵的话，打算过后将制度议定好。 “既然如此，你有时间就去秦相府看看，看隔出哪个地方好，回头告诉工部，让他们去做。”齐修远说到这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秦相府现在坑坑洼洼的，反正也要大修一次，你去看的时候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一并记下来，回头交给工部就好。” 齐修远说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挖出来，东西虽没挖出来，但的确是掘地三尺了。 就连屋里的地板等也全都被撬起来了，穆扬灵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叹气道：“这要修好得费多少钱啊。” 穆扬灵光想想那个数目就心疼。 整个秦相府都是这样，院子里的空地，花坛里的花，包括铺在地上的青石板也都被撬起来。 穆扬灵拎着寸步不愿离开她的小熊往后面走，对随行的工部记事道：“我记得西北角有一块很大的空地，带我去看看，要是合适，就把那块隔出来吧。” 工部记事忙恭敬的领穆扬灵过去。 从正屋走到西北角足足走了三刻钟，穆扬灵觉得就算她搬进来，她也没时间天天把府里转一圈，这还只是走了对角线的一半啊一半。 西北角是花园，应该说，沿着那条小溪流的流向，沿途都给该成了花园，因为中间有院子分隔，因此秦府有大花园一个，小花园三个。 这西北角就是最大的一个。 曾经，这里是人人艳羡的秦府花园，里面名贵花种仅次于皇宫御花园，但现在，整个花园都被翻起来，深入花园中的青石板也被撬起来一大半。 穆扬灵把小熊放在地上，用手捏了捏地上的泥土，很中肯的道：“这地很肥，要是拿来种地，就算不风调雨顺，有这条小溪流在也肯定能丰收。” 工部记事员目瞪口呆。 立春却笑盈盈的道：“『奶』『奶』要是不舍得，我们就不割这一块了，不是还有两个角吗？大不了把西边那几个院子分出去，我们府里人少，也住不了这许多人，这西北角地这么大，又有溪河，正好可以拿来给『奶』『奶』练手。” 立春见穆扬灵心动了，继续道：“不然，您要是有个什么主意了，又要跑到庄子里去，多费时间？还不如就把试验田设在家里……” 穆扬灵『摸』着下巴道：“这样郡王府就变成了农庄，你们爷回来还不得骂死我？等回头我和他商量过再说吧。” 穆扬灵见小熊无法无天的已经开始往那撬翻的青石板上爬，而『奶』妈只能勉强扯住他，就上前拎起他道：“上面脏兮兮的，你爬上面去干嘛？” 小熊不吭声，只是张了手使劲儿的往那儿拽，穆扬灵见他倔强，只能用手将那块青石板拎开，让他走过去。 小熊学聪明了，没走几步又被一块青石板挡住路，就扭着头看向母亲。 穆扬灵抽抽嘴角，也想看看他能走到什么时候，所以上前将青石板给拎到一边去了。 工部记事员拿着支小『毛』笔目瞪口呆的看着穆扬灵——手中的青石板，在前面的人走出一定距离后偷偷的伸手试了试，青石板纹丝不动。 工部记事员抹掉泥巴，默默的跟在众人身后。 小熊似乎喜欢上了这个游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母亲，让她把青石板给搬开。 穆扬灵也一直很配合，反正她时间多，不介意和儿子多玩一会儿，但在拿起一块青石板后，穆扬灵脸『色』就微变。 她将才放下的青石板拎起来颠了颠，又回头拎起另一块颠了颠重量。 想了想，穆扬灵上前又多试了几块，就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发起呆来。 小熊前进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块青石板，见母亲迟迟不过来搬走，就蹬蹬的跑回来生气的扯住她的衣角，指着那块板子“啊啊”的叫着。 穆扬灵笑道：“儿子，娘带你去寻宝好不好？” 小熊歪着头疑『惑』的看她。 穆扬灵捏住一块青石板，手中就微微用力，板子“咔咔”几声裂开，在众人张大的嘴巴中，穆扬灵将碎裂的石板拿开，只有大约两厘米厚的碎石板被拿下，『露』出里面黄灿灿的颜『色』。 立春瞪圆了眼睛，工部的记事员手中的记事本“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穆扬灵将表面的碎石清理掉，一块黄金板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穆扬灵把它递给小熊，笑道：“怎么样，这是不是宝贝？” 小熊看着那金灿灿的板子，很是嫌弃的撇撇嘴，转身就去找那灰扑扑的石板，“啊啊”的叫着让人给他搬开。 户部尚书张诚带着人过来时，穆扬灵已经敲开了两块石板，里面都是金子。 穆扬灵不由感叹秦相的智慧，这东西藏在这里还真是安全，齐修远让人把青石板都撬了，过后修缮房屋的时候，这些东西肯定都要运出去换成新的。 到那时，他只要再叫人把旧的石板买走就行，这金子甚至都不用他运出临安城。 穆扬灵把事情交给前来的张诚，拎了小熊就要回去，砸石板这种活交给底下的人就好。 第二天，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提前去看新宅子的穆扬灵发现了秦相留下来的金子，众人现在心中何止是羡慕嫉妒，简直达到了恨，这运气也忒好了吧。 第571章 收复 秦相将金子和银子熔铸成板，再伪造成青石板铺在后头花园上，这个话题瞬间盖过将齐修远登基的话题，成为临安城，甚至整个江南的最新鲜话题。 要论藏钱哪家强，秦相必数第一。 找出来的金块银块不少，但和秦相贪污的数额还是差了许多，加上国库里失踪的钱，就更少了。 但他们将秦相府所有的石板都敲了也没能找到更多的，再找下去，整个秦相府就得推倒重建了，那也得花不少钱。 齐修远只思考了一下就让人退了，这一次，他主动让人将秦相府西边的几个小院子单独隔出来，剩下的则作为齐浩然的郡王府，这样也算合制。 钦天监已计算出好日子，六月十八齐修远将正式登基，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齐修远虽没正式登基，但在处理国事上已渐渐上手。 就在齐修远紧锣密鼓的准备登基大典时，秦相府找出大量金银的消息也传到了边关，加上国库被搬一空的消息。 二皇子听到这个消息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将手中的纸张丢下，起身道：“走，我们去看看我们的秦相大人。” 内侍看着二皇子的笑容，内心生寒，忙跟上去。 营地有些混『乱』，从空中时不时的飘散下来一些纸张，一队卫兵四处搜罗那些鼓动人心的纸张，虽然私藏纸张的人都被当众处死了，但依然有不少人私自藏了起来，一开始还有人高密，到现在，大家已经开始会互相隐瞒了。 士兵们看到二皇子出来，纷纷躲到一边去，二皇子目不斜视的从他们眼前走过。 秦相『揉』碎一团纸，面无表情的将纸团扔到火堆里烧尽，二皇子撩开帘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秦相面沉入水的盯着火盆看。 二皇子扯了扯嘴角，大刺刺的坐在秦相对面，抬头道：“相爷，国库里失踪的钱是你拿的。” 二皇子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秦相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道：“皇上，此时我们应当同心协力，共同抵御齐家谋逆……” “相爷认为我们还有赢的机会？”二皇子打断他的话，道：“西夏大军已经全撤回去了，他们的兵力被金国牵制住了。” 二皇子嘲讽道：“当初相爷引西夏兵入京，勾着我造反，应当是没想到金国会攻击西夏，反而让齐家兄弟捡了便宜吧？” 秦相脸『色』微微难看。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只是好奇的想要问一问，你把那些钱都藏在了哪里，我得到的消息是，齐修远从府上挖出来的金银数目可不对。” 秦相不说话。 二皇子等了半响，就嗤笑道：“算了，本就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反正拿钱问出来了，我也花不着，不过，”二皇子沉下脸，“我虽花不着，却不代表容许别人欺瞒我，甚至偷盗我大周的财物。” 二皇子看向内侍，内侍战战兢兢的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颤抖的放到桌子上。 二皇子笑道：“这是当初父皇用的东西，好着呢，我也给自己备了一份，不过我想要看秦相走在我之前。” 秦相沉下脸，阴霾的看着二皇子，二皇子坦然的道：“营地已『乱』了，我不可能真的带着我大周的将士跑到西夏去做二等人，所以还是自我了结的好，只是我怕在路上看到父皇不好交代，所以只能劳烦秦相与我走一趟了。” 秦相抬头看向外面，二皇子稳坐不动，不一会儿，一员大将踏步进来，跪禀道：“回皇上，营中的谋逆已铲除。” 二皇子挥手让他下去，扭头看向秦相。 秦相握着茶杯的手就不由紧了又紧，他深吸一口气，叹道：“皇上，其实何必如此，你现在是郭家唯一的血脉了，齐修远谋权篡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只要我们将实情大白于天下，各位将军必定会来勤王，皇上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让臣去说服他们……” 二皇子只当秦相在说笑话，如果没有景炎帝临死前的示警，说不定他就乐意跟秦相去西夏等待东山再起了。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诡计。 去了西夏，他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皇子怕死，但更怕的是死在异国他乡，死得没有尊严，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秦相的帐篷里出来后，二皇子看着『乱』糟糟的营地，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齐家兄弟谋逆是早有计划，还是正如他们所说被他所逼的，他只知道，郭家的血脉因他而断绝了。 在二皇子准备赴死的时候，齐浩然正蹲在地上，从火堆里扒拉出了个土豆，简单的剥了一层皮就塞嘴里，他一边哈气，一边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三天，将军，我们攻进去吧，总是围也不是办法，咱粮草都快要断了，我可听说了，现在国库没钱。”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之前打仗有国库吗？不照样打下来了，”他给肚子里塞了两个土豆，这才觉得难受的肠胃好受一些了，他道：“再等等，你没看对面都『乱』起来了吗，要是能减少伤亡，多等两天我也愿意，叫他们多写些单子往那边撒，凡是逃过来的士兵全部接收，分开安置。” 副官嘀咕道：“这几天也没见人来投奔啊。” 结果晚上就有一个小旗的人从那边跑过来，在营地门口就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齐家军的人将人带回来单独安排好，结果这就像是开了个口子，一晚上有六趟人来投降，本以为第二天对面肯定要闹事，谁知道那边还是如往昔那样『乱』糟糟的，但却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 晚上，他们又接收了不少逃过来的军队，齐浩然一一询问过，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睡了一个晚上也没想起来。 第二天出帐子去吃早饭的时候才想起，过来投奔的士兵说过，二皇子和秦相已一天一夜没出过帐篷了，也没见人往里送吃的，他们就是觉得粮草不多了，这才急哄哄的往这边跑的。 齐浩然也往嘴里塞了一个黑面馒头，就道：“把各位参将叫来，快！” 当天中午，沉寂了半个多月的齐家军悍然向二皇子的军队发起攻击，却在半个时辰后就攻下了营地，俘虏四万八千六百五十八人，而二皇子和秦相已在营帐中死亡两日。 第572章 刚烈 二皇子死了，身旁还留了一封罪己诏和一封信，齐浩然看了看，叫人将营地上下搜一遍，这才肯定，二皇子的心腹全都离开了。 “将军，给属下五百骑，属下定能将人追回来。” 齐浩然挥手道：“不用追了，让他们走吧，封锁消息，暂时别让外人知道秦相和二皇子是自尽的。”说罢将信和诏书收起来。 二皇子一死，成都府剩下的地方就好收复了，齐浩然只带着大军到城门口下，里面的县官就会打开大门将人恭迎进门。 等他将剩下的县府走一遍，留下驻守的士兵，这才带着剩下的大军班师回朝。 二皇子和秦相的死讯已早一步传到了临安城，传向全国各地，江陵府的土匪考虑半天，最后还是主动投诚，袁家军也早一步向齐修远递交了归附的公文， 至此，南逃后的大周疆域算是安定了下来，齐修远一连几份诏书丢出去，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回乡或就地安置，所有人都要到衙门里登记造册，领取身份证明，登记者可分得田地，三年内免税。 禁止圈养隐户，凡圈养隐户者，一经发现，其所有家产充公，徙之。 这后一条却是针对世族和富豪的，因为只有他们会圈养隐户。 张诚等官员认为此举太过激进，而且三年免税时间也太长，要知道，齐修远勘定的三年是全国『性』的，而且只是最基础的，有的贫寒之地，免税时间达到了五年，国库本来就没什么钱，国家的收益也主要来源于农民纳税，免税三年，就相当于国库三年时间内都少近三分之二的收入。 收入减少了，但支出却在增多。 战『乱』重建不是说说就行了的，其中得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而这两样，都需要钱。 齐修远正被这繁杂的国事闹得烦躁，闻言不耐烦的道：“朝廷一向禁止隐户，本将不觉此事有何不对。”说罢冷笑道：“我知道有些豪富之家习惯圈养隐户，诏令一出，他们老老实实的收手还好，若是敢视而不见，或是变本加厉，反正国库也正缺钱，所有涉事官吏事发前自首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还敢隐瞒或是继续勾结豪富帮忙隐藏隐户，一律斩首示众。” 齐修远浑身戾气的说完这番话，甩袖就走。 张诚等人被齐修远身上的戾气所摄，等人走后才回过神来。 他们没料到齐修远这么硬气，几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担忧，害怕齐修远刚过易折，这才安定下来的江山又要『乱』了。 可谁知这世上还有比齐修远脾气更大的，更刚烈的。 齐修远的这番话被张诚等人联手压下还没传出去，齐浩然就在江陵府闹出大事来了。 因江陵府的土匪投诚，齐修远就让班师回朝的齐浩然顺便到那里去收编那些土匪，然后再回京，反正他到六月份才登基，时间还早。 齐浩然的收编工作进行的很顺利，留下一部分驻守军队后，带着收编后的土匪大军和自己的军队继续往临安城走。 从江陵府到临安城要经过洞庭湖，那可是个富饶美丽的地方，巧的很，齐浩然他们再次停下脚步时就正好要驻扎在那个地方。 入目皆是青绿，沃土千里都是农田，不过齐浩然没心去看这副预示着丰收的景象，因为他急着进城给穆扬灵和孩子找礼物。 从要班师回朝开始，他就在苦恼要给穆扬灵和孩子送什么礼物，但因为没钱，也没创意一直拖到现在。 可他现在有钱了，因为前两天收编土匪时，土匪头子贿赂了他。 虽然钱不多，但也有五千两，齐浩然很是喜滋滋的给接了，然后就带着钱要进城买东西，但他在江陵府没找到合适的，这次驻扎在洞庭县外，听说里面的东西很不错，齐浩然就身着便服，揣着银子，带着飞白和两个护卫就进城了。 关键点就在便服上。 齐浩然买好礼物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想着反正得让令牌开一次城门，那还不如留下吃一顿慰劳一下肚子。 要知道，他这一年多来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浩然带着飞白和两个护卫进包厢点了一桌子的肉食，正在啃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包厢的声音。 齐浩然也知道自己估计是被人算计了，不然哪有这么巧，他随便进个包厢，隔壁就在商量秘事，那包厢的木板偏还不『露』痕迹的坏了一块，那声音刚好能够他听见。 齐浩然习有内功，而且功力深厚，听力一向较常人好，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 齐浩然放下筷子，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见飞白和两个护卫都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就不在意的挥手道：“继续吃，吃完跟爷做大事去。” 齐浩然说做大事就是大事，四人吃饱喝足后，齐浩然就带了人闯进隔壁包厢，将里面的三个人给绑了，推开上前阻拦的掌柜，一跃上马，沉声吩咐道：“即刻出城！” 齐浩然有令牌，可随意出入任何城池，他们速度快且出人意料，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齐浩然已叫人打开小城门，带着人出去了，回到了齐家军里，谁也奈何不得他。 齐浩然将人扔到地上，沉沉的看了他们两眼，扭头对飞白道：“叫信得过的人看着他们，他们要是死了，你们也不用活了。” 飞白一凛，连忙将齐浩然的心腹叫来，将三人分开看守，闲杂人等，谁都不准靠近。 齐浩然脸『色』难看的回了营帐，将自己的副官叫来，“点齐兵马，明天我们去崔家，爷倒想看看，这世族到底是怎么个豪富样。” 齐浩然是不懂玩阴谋诡计，也不都聪明，但不代表他就蠢，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短处去做别人擅长的事？ 爷又不是傀儡，既然敢算计爷，那就要有承受意外的能耐。 被抓的其中一人一直等着被审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竟无人来审问他，甚至连齐浩然的面都没再见到，他脸『色』越发的难看，挣扎的去看看守他的人。 但他手脚被绑缚，嘴巴也被布条塞着，不仅不能行动不能说话，连自尽都做不到。 第573章 隐户 崔家是老牌世族，在李唐时，权势荣耀仅此于李氏，但唐朝覆灭，李氏最先遭到打击，崔家一跃成为众世族之首。 大周世宗皇帝打压世族，崔家也成了受压最重的，虽然被打压了将近二十年，但高宗上位后提拔世族，他们立刻又跃居世族之首。 大周南逃后，崔家也跟着出来了，之后定居洞庭县。 沿着洞庭湖四周都是开垦出来的良田，而洞庭湖也早成为鱼米水乡，沿着洞庭湖是一排排民房，据朝廷的数据，洞庭县的居民相当于一个上等府城的人数，属于上上县，这还是表面的数据，还不算崔家的隐户。 隐户现象朝廷屡禁不止，在魏晋时，因过多的重视门阀，隐户现象最为严重。 豪富之家圈养隐户，逃避国家税收，而世族士绅也借此兼并大量土地，齐修远下令不准再圈养隐瞒隐户，其实并没有指望他们真的将手底下的隐户登记造册成为公民，而是警告他们不要趁此混『乱』之际圈养更多的隐户。 否则他将不客气。 齐浩然自然也知道大哥的意思，他对这些政事不懂，也没打算多管，反正问到他的时候他再支持大哥就是，他更关心的是军制的改革。 可人既然都算计到面上了，齐浩然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 他去吃个饭，旁边包厢里三个人却在谈论已经帮崔家圈养了多少隐户，三人都是洞庭县的官员，正巧是负责流民登记造册的。 声音也正巧能够让他听见。 齐浩然不知道是谁要算计他，但很显然，那人最主要是想针对崔家，而不是他。 齐浩然直接叫人围住了崔家和崔家的庄园，连洞庭县的县衙一并围了，理由就是有人和他告发崔家和县令合谋造反。 崔家的庄园墙高地大，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城池，要不是齐浩然人多，分开六拨把守住六道门，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崔家他们只怕还围不住。 齐浩然没叫人动手杀人，但他的动作却已经叫人大惊失『色』了。 没过多久，崔家家主崔直和洞庭县令金信被绑缚而来。 崔家嫡枝老小也都被绑来看守在不远处，崔直气得眼角通红，怒视齐浩然，问道：“齐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我崔家做错了什么？” 齐浩然冷哼一声，指着崔家庄园上拿着武器抵抗的家丁道：“我也正想问问崔家主，崔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飞白，将《大周律》给他念一念。” 齐修远兄弟连国号都还没选好，这律令到现在沿用的还是《大周律》，而世宗皇帝勘定的《大周律》对世族约束最多，里面对庄园的大小，墙体的高厚都有要求，而且，民间一家所拥有的武器被严格限制，齐浩然看得清楚，上面的人拿的可不是锄头镰刀，而是大刀，弓箭。 等飞白念完，齐浩然就冷笑道：“爷之前还不信你们会造反，可现在看来，却由不得爷不信了，你们要造反，早两年干什么去了？现在境内土匪叛逆皆被平定了你们才要反，真是蠢货。” 崔直一愣，立马道：“齐将军容禀，我崔家对大将军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谋逆之心，现如今四海皆平，我们又怎么在此时造反？” 见齐浩然面『露』迟疑之『色』，崔直立马再接再厉的道：“将军必定是被『奸』人『迷』『惑』了，在下愿与对方对质。”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对质就对质，爷也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来人，回营地将那三人绑来，小心着些，别让人死了。” 崔直心道果然，齐浩然的确是受人挑拨才来的，此时他也顾不得跟齐浩然生气了，而是快速的动起脑筋，想想是谁要这么针对他们崔家，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事。 齐浩然却已经将视线移往崔家那边，道：“崔家主，爷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正巧现在我们有空，我请教请教你。” 齐浩然挥手，让人把崔直拉起来，不让他跪着了，崔直松了一口气，就听齐浩然问：“你这庄园墙高院深，都抵得上一个城池了，你们崔家本家怎么不住在里面，反而要住在县城里？” 崔直的心瞬间绷直了，他觉得齐浩然的问题重心主要是前面半句，因此他斟酌的回道：“因近几年不太平，所以这庄园才建得如此高大，还请齐将军不要误会，而洞庭县有朝廷护持，崔某自然放心将家人安排在县里居住。” “可我得到的消息却是，你与金信密谋造反，趁着重新给百姓登记身份之机，诱骗流民，以隐户做隐藏，其实是在招兵买马。” 崔直和金信“嚯”的抬头，心俱一寒，他们的确合作将百姓变为隐户，那些百姓只要听说不用纳税，只需要付出一点地租都很愿意带着名下的地契过来投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收了三百多户，加上之前的，隐户可抵一个上等乡。 可从齐浩然这个角度来看，这些人可组织成一支军队了。 崔直脸『色』微白，知道有人借他收隐户之事诬陷他造反，只是不知齐浩然拿到了多少证据。 崔直还在思虑，齐浩然却已经看着庄园道：“崔家主，其实是真是假，只要进庄园一看便知，里面有没有私兵，有没有武器，只要搜查一遍就能大白于天下，本将『性』子从来不好，耐心也不够，是你叫他们打开大门，还是爷直接冲进去？” 崔直脸『色』更加难看，金信着急的看向他，却因为被堵住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崔家庄园里有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私兵和武器都有。 私兵就是隐户，就是他们的家丁，里面大概有四千多人，齐浩然说是私兵就是私兵，武器，那还用说吗？只看庄园上明晃晃的刀剑就知道了。 金信泪流满面，后悔起来，自己就不该为了那点利益和崔直合谋，造反可是诛九族的，现在秩序又没有恢复，造反与否往往只用上位者一句话，以后史书都不会深究。 金信有些仇恨的看向崔直，然后又着急的看向齐浩然，希望他能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开，他有话要说。 崔直垂下眼眸，并不愿就此认输，但等被抓的三人被押解来时，崔直心就一寒，心中的侥幸皆破碎。 第574章 崔家 崔中是崔家的旁支，在县衙里任县丞，崔家收留隐户的事一半过他的手，他虽没有接触到家族的核心，但仅凭手上的册子，加上齐浩然之前说的话，也能判定他们要造反了。 崔直见到他就开始怀疑是有人买通了族人陷害崔家，因此他当机立断的扭头对齐浩然道：“齐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齐浩然好奇的问道：“你们不对质了吗？” “我想齐将军对我们有些误会，崔某想要在这之前先澄清一二。” 齐浩然撇撇嘴，还是随意的挥手，让人将附近的人清空，那三人自然也被带走了，等他们这一圈都空了，齐浩然才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借一步了。” 崔直深吸一口气，就跪下请罪。 和造反比起来，他更愿意承认收留隐户，反正这样的事大家都有干，崔家势力虽比不上以前，但也不是齐浩然说杀就杀的。 齐浩然听他说完自己的罪名，这才冷哼了一声，指着紧闭的庄园大门道：“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们只是收留隐户，而没有谋反？” 崔直立马上前叫人打开大门。 大门打开，吊桥放下，齐浩然的军队才得以进去。 齐浩然进去看了两眼里面的设施，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崔直很快上交了隐户名册，上面只是最近两年收的，以前的他并没有拿出来。 齐浩然只翻了翻就丢到了一边，叫人将庄园里所有的人都叫来，让金信将齐修远的旨意当众宣读了一番，然后站出来道：“朝廷此次重新勘定身份证明，对自愿站出来的隐户不做处罚，且，记入名册后应有的永业田不会减少，从明年时，三年不用缴纳赋税，据本将所知，你们留在这里，地租也并不少吧？” 底下『骚』动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安静下来。 齐浩然拿着一本册子敲了敲手心，继续道：“大周因战『乱』，前几年苛捐杂税不少，致使民不聊生，大将军感慨民生不易，现已叫人重新制定税赋，别的我不敢承诺，这税赋一事我却敢打包票，三年之后的税赋不会超过去年的一半。” 底下又重新『骚』动起来，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齐浩然嘴角微挑，并没有阻拦。 世族并不会白白的庇护那些隐户，那些隐户需要将田地放在世族的名下，充当世族的奴仆，还需要将地里的出息交一部分给世族，俗称地租。 地租也是随着国家税收的增加而增加的。 托身于崔家的隐户也知道崔家并不是良善之家，但为了逃避更重的赋税，他们只能这么做，而现在有了更好的条件，若能光明正大的做良民，他们当然不愿意做奴仆了。 眼看着下面『骚』『乱』越来越大，齐浩然挥了挥手压下下面的议论声，不在意的将手中的册子交给捧了好几本的飞白，不经意的道：“这些册子都是崔家主交给我的，上面有名册，不过，主动站出来的隐户和被动交出来的隐户待遇不一样，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了，我在这儿呆三天，三天之后若还没有站出来的隐户当按逃民处置。” 齐浩然扭头瞥了一眼崔直和金信，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崔家的打击报复，先不说崔家主良心还算可以，就凭你们是爷找出来的，爷就不会丢下你们不管。” 崔直眼里尽是阴鸷，他交给齐浩然的隐户册子明明只有两本，飞白手里却拿了六本，剩下的显然是他随便找了册子充当的，为的是让下面的人心『乱』，然后主动站出来。 崔直脸『色』难看，偏他之前理亏，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金信更是缩着脖子站在一边，只希望齐浩然忘掉他这一号人。 齐浩然没给崔直和底下的人接触的机会，直接将人关在庄园里，崔直直系的人也被关了起来，理由是，在真相未大白前，诸位还是先避嫌的好。 一边却让他手底下嘴巴厉害的悄悄的去蛊『惑』庄园里的人，让他们都报自己是隐户，并将之前带来的田地都报上。 这让不少向往自由的奴仆也蠢蠢欲动起来，很想冒充隐户去报名。 飞白和几个校官对视嘿嘿一笑，就低声蛊『惑』道：“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庄园也拿不出切确的证据。” “这，凡是隐户都有和管事签的合约……” 做隐户都要签卖身契做奴仆，而为了让隐户放心，庄园一般会让庄子里的管事和对方签订另一份合约，上面写明是他们来投奔庄园，并带了多少田地，意思虽然隐晦，但其实是他们作为隐户的凭证。 真正的奴仆是没有那个东西的。 飞白却道：“东西最好伪造不过，这种文书更容易，诸位想要，我就能弄来，只是这个……”飞白搓了搓手指，忙又道：“我也不要多，只是兄弟们这几年都在南征北战，连顿热的都没吃上过……” 于是就有一家奴仆用一顿好酒好肉换来了一张伪造的契约。 奴仆也有奴仆的消息渠道，虽然庄园里有来来去去巡逻的士兵，但消息还是在想要离开的奴仆中传了出去，不少人都悄悄弄到了伪造的文书。 奴仆尚且如此，那些隐户更是心思浮动，加上齐浩然手里还有名册，因不知上面是否有自己的名字，他们也都拿定了主意要自首。 于是，不用三天，当天晚上就有人悄悄的找了没被关押起来的金信等县官自首。 齐浩然的副官就跟在金信身边，金信即使是拿到伪造的文书，看出有异，也不敢戳穿，直接给填上名字了。 他现在只希望不要祸及家人就好，因此乖顺得很。 齐浩然见事情这么顺利都有些愕然，就有年纪大的参将劝道：“将军也要收敛一些，我们是正赶上好时候，若是在太平时候……”他摇了摇头，在他看来，齐浩然能这么顺里完全是赶巧赶在了天时地利人和之时。 现在正是『乱』世，齐浩然只要说崔家造反，直接把崔家铲尽，崔家这里又的确能找出物证，就算会有人质疑，也不会闹出大事，若是太平时候，要判定崔家造反，仅凭这武器和有私兵这两样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他希望齐浩然能收敛一些，别把场面闹得太大，最后收不住，齐浩然也的确听进去了，让飞白他们不要太过分。 可以让崔家伤筋动骨，但别把人逼死。 第575章 合作 齐浩然推开关押崔直的门，崔直正端坐在桌前，看到齐浩然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垂下眼眸，这两天他虽没能与外界联系，但只从把守门口的侍卫口中和门口来来往往的动静，他也猜出，崔家大半的资产都毁了。 所以齐浩然算得上是他的仇人。 齐浩然一点也不在意崔直的态度，直接坐到他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崔家主应该庆幸，我儿子下个月满周岁，不然崔家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崔直身上一寒，沉声道：“齐将军，我崔家并无谋逆之心。” “谁知道呢，反正齐某人得到的消息就是崔家要谋逆，且，你真以为你们崔家不谋逆就可以保住？从你书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就算你们崔家没打算谋逆，那也是满门抄斩的罪。” 崔直不说话了。 齐浩然哼哼道：“要我说，大周一半是毁在你们的手里的，江南一半的官员和你们世族士绅相勾结，而中部又是秦相的势力范围，国家被分隔至此，不亡才怪。” “那也是景炎帝无才无德。”崔直不客气的道。 齐浩然撇撇嘴，道：“齐某不管是你们贪婪无道，还是景炎帝无才无德，总之，如今新朝将建，我们所求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你们的手最好别伸的太长。” 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威胁他。 已年过而立的崔直脸『色』难看。 齐浩然却突然笑道：“你可知我为何笃定你们崔家要造反吗？” 崔直“嚯”的抬头看他，齐浩然面『色』冰冷道：“爷不过去买些小东西竟然都能被算计上，他们想让爷抄了崔家，爷就偏不如他们的意，所以爷才说你们崔家应该庆幸。” 齐浩然起身道：“洞庭县的仙客来是你们崔家的产业？包厢里的隔板应当要换换了，这次是爷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下次可就要换成别人了。” 崔直面寒如水，见齐浩然要走，忙起身拦住齐浩然，道：“齐将军，你带走的那三人能否给崔某留下？” 齐浩然蹙眉，崔直咬咬牙，道：“齐将军带着人从成都府一路东行，肯定缺少粮草，崔某不才，愿意支助军队一千担粮食。”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五千担。” “两千担，”见齐浩然还要提价，忙道：“齐将军，崔家这次遭逢大难，两千担已是极限了。” 齐浩然撇撇嘴，道：“你们崔家之前可没少贪国家的东西。” 那也是贪大周的，又不是贪你的。 崔直心中腹诽。 齐浩然最后还是同意了，却道：“两千担只给两个人。” 崔直蹙眉，齐浩然就神神秘秘的低声笑道：“放心，两个人铁定不亏，我还指望着你跟他们斗上一斗呢，到时候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齐浩然哥两好的拍拍崔直的肩膀，好像正在抄崔家的不是他一样。 崔直最后还是点头了，三天期限过去，齐浩然将崔家的人放出来，庄园的大门被破坏掉了，齐浩然见崔直盯着门口看，就解释道：“爷本来想把围墙全毁了的，毕竟现在里头住的可不只有你们崔家的奴仆了，更多的是平民百姓，留着这个围墙干什么？不过我们两人既然已经合作，那还是不要做得太难看，我就给留下了。” 本来有些不满的崔直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将崔中和那个明显是内『奸』的黄湖交给崔直，然后就带了剩下一人继续班师回朝。 走之前，齐浩然盯着金信看了半天，然后道：“洞庭县就暂时交给金大人了，金大人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将军虽仁慈，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金信热泪盈眶的跪倒在地，诚心诚意的道：“将军放心，下官愿为大将军肝脑涂地。” 齐浩然勉强『露』出满意的神『色』，打马走了，心里却在大骂，要不是现在还处于建国时期，人才凋零，他早把这种贪官大卸八块了。 崔家在此事上大受打击，齐浩然下手狠，几乎将崔家三分之二的田地都划归隐户之下，分了出去，加上那些士兵横冲直撞，也搬去了崔家不少的东西，崔家敢怒不敢言，都指望着崔直出来后能找朝廷要个说法。 谁知崔直却和齐浩然有说有笑（大雾），倒像是兄弟情深的模样，这让崔家其他人很是不满。 但崔直什么都没解释，他先将崔中找来审问了一番，崔中发誓，他那天只是说了些记录下了多少隐户，还计划收多少人，并没有涉及到一句造反的话。 崔直面寒如水，问道：“你没说，那其他二人呢？” 崔中面『色』一滞，道：“黄湖倒是顺口提过一句，说我们崔家的隐户都能组成一支大军了，就算江陵府的土匪有异动，我们崔家也不惧。” 崔直真想一茶杯摔到他脸上去，这不是造反的言论是什么？ “但叔父，这样的话黄湖也不是第一次说，侄儿真的不知道隔壁有人，而且还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崔直气道：“早与你说过，在外面小心一些，你竟然大喇喇的在仙客来里说那等机密事。” 崔中垂下脑袋，痛哭流涕道：“叔父，洞庭县是我们崔家的天下，我哪里知道有人会算计我们？” “闭嘴，”崔直气恼道：“你还说这样的话，难怪齐浩然说可以认定我们要造反，”他现在才知道，他之前对族人约束太少了，才让他们如此得意忘形。 “我且问你，是谁提议去的仙客来，是谁定的那个包厢？” “是黄湖，至于包厢，侄儿只要去仙客来，要的都是那个包厢，掌柜也总会给我留着。” “你们被抓后，齐浩然可审问过你？” 崔中摇头，见崔直目『露』怀疑，他忙道：“齐浩然虽没审问过我，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围着我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脸上的神『色』奇怪得很，然后就出去了，再然后侄儿就听到外面调兵遣将的声音，显然是审问过其他人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算计我崔家。”崔直声寒如冰。 第576章 心思 崔直恨抄了崔家大半资产的齐浩然，却更恨在背地里算计崔家的人。 正如崔中所说，洞庭县是崔家的天下，他们想要查齐浩然的行踪易如反掌，在事情发生后，他叫人去查探，自然知道齐浩然的军队连县城门口都没进，而是直接驻扎在县外十里外，打算第二天继续启程的，和以往的县城一样，只要里面没土匪，他都过门而不入，免得给百姓造成困扰。 而齐浩然带人进城是想给妻儿买礼物的事他也很快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可以说，如果不是有人设计了齐浩然恰巧听到崔中的等人的话，让他怀疑崔家造反，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齐浩然会第二天一早就班师回朝，洞庭县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崔直现在拿齐浩然没办法，却不会放过背后算计崔家的人，因此他急需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 崔直审问完崔中就去审讯黄湖。 黄湖的情况比崔中要差得多，他浑身是伤，显然被动刑了，而这也更让崔直相信，必定是黄湖挑拨了齐浩然和崔家的关系。 黄湖都快憋屈死了，他被抓到后当天晚上就被堵住嘴巴关起来，第二天一早就被人临时拉出去用刑，偏用刑的人一句话不说，只打，也不审问他，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后就拖着他和另外两人去崔家的庄园了。 这三天来，他还是被独自关着，只有每天吃饭的时候嘴巴才得自由，他想自尽，但身边总守着人，有一次他终于下了狠心咬舌，却被很快的卸掉下巴，虽然咬出了一嘴血，但并不严重，对方连『药』都没给他，但对他看守更加严格，一天十二个时辰，六个人轮流盯着他，让他一点空隙都找不到。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崔直却一再的审问他到底和齐浩然说了什么，是谁指使他的。 崔家屹立六百多年，审讯的手段更加残忍，黄湖受不住刑，将背后指使的人说了，但第一个问题，他是真的回答不出。 到最后，见崔直如此锲而不舍，黄湖也就只能胡诌，总之怎么顺着崔直就怎么说，他能够做那栽赃陷害的人，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所以到最后，崔直将大部分的恨意都放在了那背后使坏的家族上。 想起齐浩然走前说的话，崔直动了和对方合作的念头。 能够算计和有胆子算计崔家的人，自然也是世族。 在崔直看来，崔家已经在走下坡路，大半的资产都被齐浩然搜刮走，最重要的田地也被他归到那些离开的隐户名下，想要拿回来是不可能了，至少二十年内是不可能的。 与其被其他世族打压，还不如让整个世族都如他们崔家一样，到时大家的起点再次一样，崔家说不定还能再做一次领头人。 崔直是世族，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世族之家的争斗，如果崔家没落下去，那么它的下场只能是被其他世族吞并，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现在谁还知道晋朝的王谢之家？ 全因两家的资源早被他们几个世族吞并，现在两家的嫡枝也就勉强能供门下子弟读书，再多的资源就拿不出来了。 崔直可不想崔家在他手里变成那样，因此他只能在别的世族还未开始吞并他时先和齐浩然合作拉下其他世族，反正齐氏兄弟也想整理隐户不是吗？ 正兴冲冲往临安城赶的齐浩然并不知道崔直的想法，他此时只一心回家去看妻儿。 而在齐将军队伍的后面，几个土匪头子也正在谈论齐浩然。 几人面『色』复杂的看着后面拉着的物资，啧啧道：“兵匪，兵匪，要不怎么说兵是匪呢，你看齐家军这一趟走的，比我们这群当土匪的还狠，我们好歹只抢一些粮食金银什么的，听说他们搬了不少银子和粮食，还把人家的地给分出去大半了，竟然还一点冲突都没有，搁我们身上早干起来了。” “要不人家怎么能当兵，你却只能当匪呢？” “老子现在也能当兵了，回去后怎么得也能落个官当当。” “哼，你就吹吧，不砍你头就算不错了，要我说崔家那是罪有应得，我们过得这么穷都是他们这些世族和豪富害的，要不是他们养了这么多隐户，吞并国家税收，说不定我们就不用纳这么多税，也就用不着造反，现在也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拉倒吧，就算没这些世族和豪富地主，皇帝要昏聩，今天修个宫殿，明天要建个别宫，后响再采买秀女啥的，我们还得多纳税，少吃饭，最后还得造反。” “其实我觉得造反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我们进京以后安分守己，一份官职是免不了的，总比一辈子当泥腿子好吧？” “哼，你只看到这些好处，却不看看死了多少人，我们当了七八年的土匪，你看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以前的那些把子现在还活下几个？我倒宁愿国泰民安，就算是当泥腿子我也愿意，至少老子的家人还活着。”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在场的人中，或多或少都在战『乱』中失去了家人，有的甚至就是孤身一人了。 沉默良久，有人低声打破沉默，“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就太平下来，这盛世我们是不想了，只要不像前大周一样过于逼迫百姓就好了。” “不会吧，大将军还不错，听说他在北地时就很爱民，那里不仅没匪『乱』，百姓至少不会饿死。” 有人哼哼道：“饿死你就知道了？北地苦寒，江南都有人饿死，我才不信北地没有，只不过被隐瞒下而已……” 后面吵成一片，前面却喜气洋洋，一个斥候飞奔来报，“将军，前面二十五里就到临安城了，大将军派侍卫来报，说要亲自带领百官迎接您回京。” 齐浩然高兴，哈哈大笑的吩咐道：“让人加快速度，今天一定要赶到京城。” 斥候脸上的笑容一顿，就低声道：“将军，大将军说您先在十里外的庙宇里的驻扎下来，明日再正式进京，若赶在今天入城，那天『色』就很晚了……” 历来班师回朝也是要讲究时辰的，一般来说，太阳升起之后正式入城，午时之前能够全部入城最好，他们要是赶在今天入城，到时天『色』都暗了，谁还会夹道欢迎？ 第577章 一家 齐浩然身上头上被人抛了不少的鲜花手绢，他有些黑脸，倒让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发出惊叫声，觉得他更俊俏了。 齐浩然脸『色』更黑了，他不动声『色』的让马加快速度，直到进入皇城才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带了诸位参将进宫，齐修远亲切接见慰问了他们，然后就全国的局势交换了一下意见，一直到与会结束，张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崔家的事，齐修远似乎才想起来般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崔家造反的事虽有部分认证，物证，但因为其中势力纠缠，很难确认认证是否正确，加上崔氏家主态度还算不错，所以齐某就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以观后续，若他们真有造反之心，到时候再派兵围剿就是。” 齐浩然顿了顿又道：“大哥，大周世宗皇帝曾说过，隐户超五十户者等同造反，我觉得这条律法我们应该沿用。” 齐修远笑道：“我们还未确定国号，新律法也没勘定，自然是先用《大周律》了。” 底下的大臣心内皆一寒，正想建议，齐修远却已经起身道：“今日舍弟回来，就不处理政事了，诸位臣工也回去与家人团聚吧，有什么事明日再商议。” 齐修远带了齐浩然回齐家。 齐浩然在二门处停顿了一下，扭头问道：“大哥，不过去东府吗？”齐浩然是问要不要给吴氏请安，毕竟，那人名义上是他们的母亲。 齐修远却横了他一眼，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现在位高权重了倒在意起这些来了？” 齐浩然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不想给添麻烦吗？” “不用你为我考虑，”齐修远眼神有些冷，道：“从未听说过谁家的嫡子回家还要和庶母请安的，走吧，直接回昭德堂。” 齐浩然一愣，立马喊道：“大哥，我还没见过阿灵和孩子呢，我先回昭华院看看他们，晚上我们再说话。”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齐修远恨得磨了磨牙，甩着手先回了昭德堂。 穆扬灵正拿着一个风车转动着给儿子看，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门口，等耳朵扑捉到一声急促却稳轻的脚步声时，穆扬灵就扔掉手里的风车，风一样的跑到门口，刷的一下撩开了帘子。 齐浩然的手也已经抬起来，正要撩开帘子，谁知道帘子就刷的一下开了，差点没甩到他的眼睛，一低头就对上了穆扬灵的眼睛，到嘴边的呵斥就咽下了。 他傻傻的一笑，就拉着穆扬灵的手道：“阿灵，我回来了。” 穆扬灵脸上也漾开笑容，一下就扑到了齐浩然的怀里。 齐浩然也紧紧地抱住妻子，眼睛四下一看，见没人，就更加放心收紧胳膊，还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发髻。 小熊彻底的呆住了，他的小手上还握着一架风车，他低头看了看那被母亲扔掉的风车，再扭头看看抱在一起的父母，然后果断的愤怒了。 他扔掉手里的东西，翻身下榻，蹬蹬的跑过来，伸脚就踹齐浩然，捏着小拳头愤怒的“啊啊”叫着捶打他。 齐浩然只觉得膝盖一疼，忍不住弯了弯，他微微蹙眉，推开妻子低头去看儿子，将儿子拎起来和自己对视，扭头问道：“这小子劲儿怎么这么大，竟然能捶疼我。” 穆扬灵眉眼一跳，“不可能，儿子跟我玩的时候劲儿一点也不大。” 齐浩然见她不信，就将儿子放到榻上，愤怒的将裤腿卷上来，指着上面的青『色』道：“你看，你儿子刚捶的。” 那青『色』小拳头大小，的确像是儿子捶出来的。 穆扬灵低头去看依然气鼓鼓的儿子，再看了看自己的手，就拿起儿子的木马，“咔嚓”一声就当着儿子的面给掰碎了。 小熊愣愣的看了两秒，然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齐浩然立马心疼的抱住他，抱怨道：“你没事掰他的木马干什么？” 又去哄他，“乖儿子，别哭，爹给你买新的，买个更大的好不好？” 小熊闭着眼睛干嚎，穆扬灵却拿起另一个木马放到他手里，道：“儿子，你也掰着玩玩。” 小熊触『摸』到手里的木马，哭声一顿，张开眼睛去看母亲。 穆扬灵鼓励他，“儿子试试看，能不能掰断。” 小熊看看手里的木马，再看看母亲手里碎成两半的，就使了劲儿掰，第一下木马纹丝不动，小熊愣了愣，就双手交握再次一掰，木马就碎了。 齐浩然目瞪口呆，“咱儿子是继承你的大力气了，怎么以前没发现？” 穆扬灵也皱眉，“我小时候控制不住力气，我娘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一伸手就能把一张桌子拍碎，一直到我六岁上才渐渐掌握了力气，小熊会不会正好和我相反，得要下意识的用才能把那份大力气使出来？” 齐浩然琢磨了一下，就拎着儿子哈哈大笑起来，“不亏是我齐浩然的儿子，一生下来就这么厉害，哈哈哈……” 穆扬灵满脸黑线，道：“儿子这是遗传我的好不好？” “那也是我和你生才能生出来。”齐浩然抱着儿子就要亲他，小熊却不认识这个满脸胡茬，又臭又脏的人，所以很是嫌弃的推开他的脸，冲着母亲“啊啊“的叫着。 齐浩然大受打击，“小子，你竟然不认识爹爹，爹爹给你送了这么多东西……” 穆扬灵也忙哄着他叫齐浩然“爹爹”，小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人就是“爹爹”。 小熊还不会说话，但态度全软化了不少，虽然还是不乐意呆在齐浩然的怀里，却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玩具了。 小熊一连把自己的好几个玩具塞给他，然后才有时间去控诉母亲，他拿着手里的风车，再指了指被丢在一边的风车，冲着穆扬灵“啊啊”的大叫。 穆扬灵边认错的点头，边捡起那个风车，承诺道：“娘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乱』扔东西了。” 一再的诚恳道歉后才获得小熊的原谅，小熊这才轻哼一声，继续坐在榻上玩他的玩具。 齐浩然却站在一旁皱眉，道：“孩子不是快要周岁了吗？怎么还不会说话？” “男孩子都开口晚。” “可小宝八个月就会说话了。” “那我们家的儿子还七个月就能站起来走路了呢，”穆扬灵柔声道：“孩子和孩子是不能拿来比的，只要他们快快乐乐的就行，反正儿子还小，男孩子都开口晚，过完周岁再开口说话也没什么，而且，他以前叫过我娘了的……”虽然只叫过一声，过后怎么教都不会了。 第578章 敦伦 立春站在门外，犹豫了半响，还是打断了里面一家三口的互动，“四爷，四『奶』『奶』，热水都备好了。” 齐浩然惋惜的看了一眼嫌弃他的儿子，拉起穆扬灵就要往盥洗室走。 穆扬灵忙抽出手，低声道：“干嘛？你自己去洗。” 齐浩然一副你虐待我的表情，咬牙道：“你是自己走去，还是爷扛着你过去？” 见穆扬灵瞪他，就委屈道：“爷都多久没见你了？” 穆扬灵就犹豫的看向儿子。 齐浩然立马上前拎起儿子交给门外的立春，道：“带三少爷去找二少爷。” 小熊还有些茫然，就被立春送到了昭德堂，本来还有一丝的委屈在看到哥哥后也消散了，挣扎着爬下立春的怀抱就蹬蹬的跑去和小宝牵手，然后两人满院子的玩泥巴，采草拈花，不一会儿就把各自变成了猫脸，还一起手牵手的闯进了齐修远的书房，让后面跟着的下人大惊失『色』。 齐修远抬头看了一眼两个脸上手上都沾满泥巴的孩子，挥手让下人退下，亲自起身将两个孩子抱到膝盖上坐下，拿出一本《三字经》来道：“来，爹爹和伯伯教你们读书，‘人之初，『性』本善’。” 小宝认真的跟嘴念道：“人初，善。” 齐修远哈哈一笑，认真的再教一遍，“人之初，『性』本善。” 小宝跟着念了三遍，倒也学会了，至少不会再缺字漏字，齐修远看向一边的小熊，那孩子正歪着头研究他案桌上的笔洗，似乎是被上面的画像所吸引，伸着手想要拿，却因为胳膊短拿不到。 齐修远就拿过来给他，哄着他道：“小熊，跟着伯伯念书好不好？‘人之初，『性』本善’。” 估计是拿人手软，小熊很给面子的顺着调调哼了一下，但都是“啊啊啊”的字句，连个像样的字都没有。 齐修远眉头一皱，就拿过他手上的笔洗，严肃的道：“先念书，再给你玩，‘人之初，『性』本善’。” 小熊一愣，抬眼认真的看着齐修远，就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就“啊啊啊”了两声，见齐修远还是没把东西给他，就发火的用小爪子拍打面前的书本，上面一下就印出了他的小爪子。 齐修远满头黑线，正想教育教育他，却见小宝兴奋的抢过书，也在上面印下自己的小爪子，小熊见了也不惦记那个笔洗了，开始和小宝比赛谁印的手印多。 但他们手脏得有限，印了几下就印不出东西来了，两个人都很伤心，最后还是小宝看着手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挣扎的溜下父亲的腿，跑到外面去，在下人们惊诧的目光中蹲下，就用小爪子在地上磨了磨，然后就举着脏兮兮的小手冲回去，挣扎再次爬上去要印书，但他人小平衡度不够，那手不可能举着，最后就抓住了父亲的衣服，上面顿时就留下了脏兮兮的小爪子。 这下小宝也不怕了，反而是歪头看了看父亲袖子上的那个爪印，惶然大悟般，小手冲着齐修远的胸前就按去。 小手再拿开时，齐修远胸前就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手印。 小宝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小熊一直在看着，见状也坐不住了，连忙挣脱齐修远的怀抱，和小宝一起跑出去沾泥巴，然后回来印在齐修远的衣服上。 齐修远脸黑如碳，最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到嘴边的训斥，他告诉自己，孩子还小，不懂事。 等到李菁华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子正嘻嘻哈哈的拽着齐修远的衣服，李菁华会心一笑，正想说大爷和孩子们的感情更好了，就看到了齐修远衣服上密密麻麻的小爪子印，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抽了抽嘴角，该让人带两个孩子下去洗澡换衣服。 而此时，穆扬灵正在给齐浩然搓背。 穆扬灵一脸心疼且嫌弃的道：“你这都多少天没洗澡了？” 她都给他换了两遍水了，这第三遍的水才正常一点，她差点没给他搓破皮。 齐浩然舒服的躺在木桶里，惬意的道：“爷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哪来的水去洗澡？”他在心里数了数，道：“上次洗澡还是见到大哥后，我们哥俩最近找了条小溪冷洗的，那么冷的天也就简单冲冲。” 穆扬灵一呆，道：“那不是有一个月了？” 想到现在天气渐热，加上齐浩然又是赶路，又是打仗的，这出汗是必不可少的，结果竟然一个月没洗了。 齐浩然见穆扬灵一脸嫌弃的样子，和宝贝儿子刚才嫌弃的模样重合了，顿时恼羞成怒的道：“你还敢嫌弃爷？” 说罢伸手一扯就把穆扬灵给扯进木桶里了。 穆扬灵惊叫一声，回过神来见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了，顿时气得拧了一把他，“你闹什么，看我的衣服都湿了吧？” 齐浩然给拧出了火气，伸手就去扯她的衣服，道：“湿了才好呢，跟爷一块儿洗，正好省水，你不知道我们行军打仗这水有多宝贵，想多喝一口都得省着。” 齐浩然这么一说，穆扬灵的嫌弃就变成了心疼，态度就不免有些软化。 齐浩然见状，缠得更紧了，他抱着穆扬灵，呼吸渐渐急促，热热的气喷薄在她的脖子和耳朵上，他低沉着声音道：“阿灵，我想你。” 穆扬灵推他的手就微微一顿，低声道：“我们别在这里，要被笑话的。” “外面没人在，而且谁敢笑话我们？”齐浩然说着，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穆扬灵给剥干净了，上下其手的『揉』捏，穆扬灵脸『色』通红，又羞又怯，最后干脆闭着眼睛任他施为。 齐浩然更喜欢，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好欢喜……你这么乖……” 穆扬灵脸『色』涨得通红，齐浩然的吻却如雨点般的落下，在穆扬灵微微失神之际就架高她的腿，一下就冲了进去，然后大力征伐起来…… 穆扬灵整个头都埋在齐浩然胸前，被他抱着放在床上时直接就扯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了，齐浩然一脸餍足，拍了拍被子道：“我去叫人进来收拾。” 穆扬灵当鹌鹑一样缩起来，只当没听见。 第579章 国号 盥洗室里水撒得到处都是，衣服也丢了一地，齐浩然见妻子实在是害羞，就勉为其难的将衣服捡起来放在一边，这才让人进来收拾。 进来收拾的丫头目不斜视的将盥洗室收拾干净，出去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潮』红，王妈一双厉眼在外面盯着，丫头们脸上的红『色』顿时变得雪白，再不敢胡思『乱』想。 王妈这才满意，叫谷雨守好房门，离开了。 齐浩然穿着里衣自己去倒水，连着灌了两杯，这才拎着茶壶回来，问道：“要喝水吗？” 穆扬灵掀开被子瞪了他一眼，道：“不喝。” 齐浩然却被穆扬灵那一眼瞪得心思又起，看着穆扬灵，手一动又灌了自己一杯水，这才丢下茶壶茶杯，爬上床抱住穆扬灵，手不老实的『乱』动起来。 穆扬灵派开他的手，低声警告道：“一会儿还要去昭德堂用饭，你别『乱』来。” 齐浩然惋惜的收手，将穆扬灵按在怀里，俯身狠狠地亲了她几口，这才躺下抱住她道：“跟爷睡一会儿，我都多久没睡一次安稳觉了……” 齐浩然说完就呼呼的打起了呼噜。 穆扬灵睡不着，就动了动身子，将脸正对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用手划了划他的面颊，见他以前最可爱的婴儿肥都消失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齐浩然砸吧砸吧嘴，抱着穆扬灵的手紧了紧。 穆扬灵看着看着也枕着齐浩然的胸膛睡过去了，再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已只剩下夕阳霞光。 穆扬灵赶紧爬起来，将齐浩然摇醒，两个人一起简单的收拾下就过去昭德堂。 因为齐浩然凯旋而归，李菁华叫厨房做了不少的好吃的，两个孩子已经被提前喂过，现在正一起坐在榻上玩，一人占据了齐修远的一边。 齐浩然进屋的脚步一顿，有些伤心的看着自家的儿子，他没想到他儿子竟然跟大哥这么好，却那么嫌弃他。 齐修远抬眼看了他一下，他想什么脸上都写着，顿时抽了抽嘴角，手上却抱紧了小熊，低头柔声问道：“小熊，明天还跟伯伯玩好不好？” 小熊狠狠的点头，还伸手环住齐修远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显然，他对今天下午印手印的游戏很满意。 齐浩然更受打击，和李菁华问候一句，就屁颠屁颠的跑到榻那边，叫了一声“大哥”，就凑过去哄小熊，“儿子，看这里，还记得爹爹吗？” 齐修远淡淡的道：“你走的时候孩子都未出月，怎么可能记得？” 小宝却抬头看了一眼齐浩然，脆生生的喊道：“四叔！” “哎，”齐浩然高兴的应了一声，然后就满脸期待的看向儿子，小熊还不会说话，只是叽里呱啦的和小宝说话，扭头时见齐浩然还眼巴巴的看着他，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脸肉疼的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木雕给了齐浩然。 齐浩然拿着小熊给的木雕很是失望，端了水果过来的穆扬灵却吃惊的道：“小熊竟然把这东西给你？我问了他好久，他都不舍得给我。” 齐修远看着脸上失望的齐浩然，冷哼一声道：“走了****运了吧。” 齐浩然却瞬间满血复活，高兴的把木雕塞怀里，然后把小熊抱起来放在脖子上，笑道：“大哥这是嫉妒我，我们这是父子天『性』，儿子，走，爹带你骑马去。” 说是骑马，其实就是骑爹，把小熊驾在脖子上满屋子的『乱』转，小熊一开始还紧张的抓紧齐浩然的头发，后来却发现居高临下的感觉不要太好，很快就“咯咯”的笑起来，到后面还一边晃着屁股，一边伸手拍齐浩然的头，发出“嘟嘟”的声音。 齐修远看着一脸艳羡的儿子，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呵斥道：“简直不成体统，你见谁把儿子顶在脖子上的？还不快放下来。” “屋里就我们一家人，我们不说谁知道？”齐浩然满脸不在乎的道。 穆扬灵却担心道：“赶紧放下来，大晚上的，别吓到孩子。” 齐浩然惋惜了一下，就把儿子放下来了，小熊显然还想玩，拍着父亲的肩膀，抓着衣服挎着腿就想自己往上爬，齐浩然见大哥和阿灵都紧盯着他，就只能抱着儿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好儿子，等明天你娘不在的时候我们在玩。” 一连哄了好几遍，小熊这才勉强同意。 吃过饭，齐修远道：“国号拟定了好几个，回头你也看看，看哪个合适，最好早点定下来。” 齐浩然想了想问道：“有齐吗？” “有，”齐修远蹙眉，“只是诸臣都不太喜这个字，而且，齐是国姓，再做国号……” 历来，国姓与国号都不同，国号多取有美好寓意的字，或是直接取自《易经》，少有直接以国姓为国号的，认真从历史上找，也就只有南北朝时的陈国国号从国姓。 齐浩然却撇嘴道：“他们不过是为压我齐家，不愿国号从国姓罢了，齐有什么不好的？说文解字可说了‘生而齐者莫若禾麦’，民以食为天，我们所求也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最务实不过的。” 齐修远当初就属意“齐”这个国号，只是因为底下的大臣反对很激烈，才又犹豫起来，听弟弟这么一说，就又坚定下来，沉默了片刻道：“那就叫大齐，春秋时的齐国是诸侯国，我大齐却必定能一统江山，万世千秋！” 齐浩然『露』出笑容，浑身散发出自信的光芒，“大哥放心，弟弟一定能帮你收复江山。” 齐修远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好，我们兄弟齐心协力。” 从此，大齐的国号就此定下。 兄弟俩拎着酒壶很快将战场转移到书房，俩人留下话，他们晚上要抵足而眠，穆扬灵闻言，就抱着小熊回去了。 李菁华也带着小宝早早的睡下。 西府很快安静下来，东府里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吴氏和儿子儿媳们坐在花厅里守着一桌冷掉的饭菜，脸『色』有些晦暗，她挥手道：“撤下去吧，今天晚上这顿团圆饭是吃不上了。” 第580章 担心 齐少泰愤愤，“就算他们现在位高权重，也没有不尊母亲的道理，他们就不怕人说他们不孝？” 齐少盛不由握紧了拳头，有些失措的看向母亲，艰难的问道：“娘，你说他会不会不承认我们的嫡子身份？” “凭什么？”齐少泰跳起来，“母亲是父亲的继室，他凭什么不认我们的嫡子身份？” “闭嘴，”吴氏难堪的喝止齐少泰，低声喝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他们身份今非昔比，他就是不认，我们又能怎样？” 说到这里，吴氏不由生出一股怨气来，都说夫死靠子，她的两个儿子明明比齐浩然年纪还大，到如今却一点成就也没有，齐少盛只是个秀才，齐少泰干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本以为可以借着齐修远这股东风，在他们在外征战时先在京城经营下一份势力，到时候齐修远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好有砝码给他谈条件。 但齐修远前脚一走，后脚就把齐府给围起来，不仅她们女眷出不去，就连两个儿子也踏不出府门一步，说是保护，谁不知道是防着他们？ 齐修远出去征战一年，他们就被关了一年，就算是后来李菁华等人回来了，他们也照样出不去。 两个儿子现在还妄想着等齐修远当上皇帝做王爷，她却知道想都不要想了。 可她到底心存一丝希望，觉得齐氏兄弟会顾忌名声，对她这个母亲面上做得漂亮一点，到时候就算两个儿子封不到王爷，一个国公总是少不了的，到时候有她这个皇太后照应着，日子应当也不会过得太差。 但今天齐浩然凯旋而归，按理应该先来问候过她这个母亲才能回院子，下午不来，晚上他们去请的时候也应当来吃顿团圆饭的，可吴嬷嬷却连齐浩然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可见齐修远兄弟连她嫡母的身份都不打算认。 继子不认继母，就算齐修远是皇帝，在礼教上也说不过去，偏她还不敢大声反驳，因为她知道，她这个继母不正。 只在族上记名，在衙门的文书上依然是贵妾，而且，这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如果齐修远不认，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连最后一个能束缚住齐修远兄弟的身份都没有了，那齐修远对他们还有多少顾忌？ 没有人知道齐修远有多恨她，看着依然愤愤然的两个儿子，吴氏没说出自己对齐修远的忌惮。 她现在只希望齐修远能顾忌外面的言论，不要做得太绝太难看。 齐浩然第二天也没去看吴氏，他吃过早饭后就直接和齐修远去皇宫了。 齐修远见他面『色』正常，放下心来，也不主动提这事，殊不知齐浩然早忘了吴氏这号人物，现在东西两府分开过，人不到他跟前晃，他怎么可能想起人来？ “子衿现管着齐家军所有的粮草军备，也艰难得很，你看你回来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 齐浩然犹豫了一下道：“大哥，你那里缺人手吗？” 齐修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知道你不耐烦应付朝中官员，但该做的还是要做，你要跟着子衿也行，以后你还是要在外领军，跟他学一学管理后方也好，但我这边叫你的时候你一定得来。”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税赋，律法，甚至礼制都要做一些改变，这些虽然可以延后两三年后再出，却要从此时就要开始讨论。 最重要的是，要先让流亡逃难的百姓安定下来，他们没有田地，没有粮食，所以要分给他们田地，还要拨下赈济的粮食。 因为有的地方人多地少，有的地方人少地多，所以永业田的分配也有所不同，还要想办法将愿意迁徙的人迁移到地多人少的地方去。 国库粮食和银子都有限，做完这些也就将整个国家都掏空了，这样一来明后年怎么办？ 所以只能将免税年度微微错开，还要想办法创收，总之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刚解决完一件，下面又有一个臣子拿了折子上来提出另一个问题。 虽然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但事情之琐碎，连齐修远这个好脾气的稳重人都有些烦躁，更别说齐浩然这个椅子坐不到半个时辰的人来。 昏昏沉沉的听了一个上午，他就借口巡查军备跑出去找范子衿了。 齐修远叹了一口气，觉得可用之人太少了，浩然不擅长这些，他也没法压着他在这里帮忙。 范子衿这边就要轻松多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 战事正酣的时候，范子衿三天三夜不睡觉的记录都有，所以此时战事结束，他很是惬意的拎着一壶茶靠在椅子上看账本。 齐家军现在规模不小，国库是拿不出一分银子给军队了，所以全靠他支撑着，这调度上就很需要小心，但因为他之前弄出了个方案，已成为惯例，所以只需交给底下军部的官员就好，他只负责监督巡查。 范子衿这里来往都是军部的人，大家看到齐浩然都很恭敬的问好，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齐浩然见范子衿在这里这么清闲，很是羡慕，“大哥让我来学学后方管理，到时候出征用得上。” 范子衿就丢了一本册子给他，道：“你先学会看账本吧。” 齐浩然翻了翻就烦躁的丢在一边，嘟囔道：“我最讨厌看这些东西了，就是现学也学不会啊。”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齐浩然抬头，见他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都已进入初夏，底下却还垫着毯子，再看他身上的夹衣，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手，蹙眉道：“怎么瘦成这样？别是伤了身子。” “爷运气好，没伤到身子，就是有些惧寒，”范子衿不在意的道：“你和大表哥身上不也有暗伤？我就是前段时间忙得脱形而已，养一段时间就好。” 齐浩然卷起桌子上的账本，道：“我拿回家去看，既然已有旧例可循，那你也别在这儿坐着了，交给底下的人就好，回去休息吧。” 范子衿摇头，“回家看到他们就烦，还不如留在这里呢，你回去吧，多陪陪小熊，跟他说我晚上去看他。” 第581章 努力 齐浩然卷了两本账册就跑回家，把拱在穆扬灵胸前的儿子拎起来，不满道：“他都周岁了，怎么还吃『奶』？戒了戒了。” 穆扬灵忙抢过孩子，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瞪着齐浩然道：“瞎说什么呢，小宝现在都还吃着『奶』呢。” 齐浩然砸吧砸吧嘴，“你不会也喂他到两岁吧？” “那也得等他周岁之后再戒，”穆扬灵拿了个小玩具给小熊，让他到一边玩，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齐浩然就把账册给她看，“你给我找个账房，让他教我看账册，还有，到库房里找找，看有没有好的『药』材，回头给子衿送去一些。” 齐浩然有些伤感道：“才多久没见，他就瘦得脱形了。” “是前段时间忙狠了，放心吧，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御医随便我们请，范家如今也住着一个呢。” 齐浩然心里这才好受一些，但他也想早点学会看账册，也好为大哥和子衿分担一二。 但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三天，齐浩然就换了三个账房师傅，倒不是齐浩然脾气不好而把人逼走的，而是三个账房师傅自愧教不了齐浩然主动请辞的。 齐浩然从来都是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就一个劲儿的朝那个方向使力，因此就算听不懂他态度也很好的请假，但师傅们教了几遍，见明明是相通的东西，换个形式齐浩然竟然就不懂了。 不用多长时间，只一天他们就打了退堂鼓，因为不敢糊弄，那就只能放弃这段机缘了。 穆扬灵一开始还怀疑是那几个账房师傅教授的方法不对，因此亲自上阵教他，半天下来后，穆扬灵无语的看着满脸苦恼抓着笔杆的齐浩然，沉默了半天后还是道：“浩然，这管账的事不适合你，术业有专攻，你还不如找几个账房帮你，你只负责调度就行。” “可这样难免会被糊弄。” “军政大事，谁敢糊弄你？实在不行弄个监察机构，难道他们还能一条心的只瞒着你一个人？只要制度完善，就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总比你苦哈哈的学看账本强，”而且还看不懂。 穆扬灵吞下最后一句话。 齐浩然就低头深思起来。 晚上齐修远和范子衿一起回来吃饭，见齐浩然已经生龙活虎的带着两个孩子在玩了，就好奇的问李菁华，“这小子一向一根筋，谁劝住他了？” 齐修远从不觉得弟弟能学会看账册。 李菁华闻言笑道：“阿灵去劝的，劝了老半天呢。” 齐修远呼出一口气，“这就好，明儿我带他进宫，看账册学不会，其他事总能学会，正巧各地知府都要进京述职，让他跟着他们后面学一学。” 齐浩然扭头对范子衿道：“你也跟着去，到时候你先外放熬熬资历。” 范子衿不屑的撇嘴，“大表哥，我还用熬资历吗？那些地方政务我头疼，还不如赚钱填充国库呢，现在国家新建，任人实在不必循旧制，有才便用就是。” 齐修远好笑道：“难不成你还想一上来就当丞相不成？” “丞相要管的事太杂，我可当不了，大表哥，你还是把户部给我管吧，我保证，不用十年，必定让国库里堆满钱币，粮仓满仓。” “就算我免税三年，降低赋税？” 范子衿一噎，半响才道：“其实商人才是最有钱的。” “可赋税太重，商人未必会再从商，而且，这世上有多少人从商？” 百人中都未必有一人从商，要是把赋税压在那一人身上，势必又是另一种程度的不公平。 而且，商税太重，大家逃避税收也越多，弃商的也更多，齐修远虽然轻视商人，却不会轻视他们的作用。 他们齐家军能支撑下来，一半不就靠着范子衿经商吗？ 齐修远见范子衿挠着脑袋还要想法子，他就压了压手道：“子衿，等我登基，你就跟着浩然去前线吧，把你手上的商业交给管事，认真跟着浩然闯一闯。” 范子衿一呆，道：“大表哥，我还得去积累功勋？你随便在户部封我个官做……” 齐修远就严肃道：“难道你就只想在户部当一把手？以你现在的心态，再过二十年我也不放心将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交给你。”见范子衿脸上不服气，他就叹气道：“你的才华毋庸置疑，但我要你学的是心态和德行，子衿，心怀多大，才能装下多大的责任，浩然有仁心，但他的天赋只在打仗一途上，其他就是拿着刀逼他也学不会，我只有一人，小宝又还小，总要有些帮手……” 齐修远话虽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了，他属意范子衿帮他，有这么大的寄望，那范子衿飞黄腾达不过是时间问题。 范子衿沉默下来，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他更想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如经商。 如果说一开始经商是为了给他和齐浩然弄些零花钱，给五营弄些粮草，到后来是为整个西营弄军备，到现在是为了养活齐家军，但他早爱上了这一行一业，他觉得官场都比不上商场刺激有吸引力。 但他更知道，从来只有良臣美将名流千古，从没有哪一个商人能名誉史书，范子衿是商人，但更是读书人，没有哪一个读书人能拒绝得了名留青史的诱『惑』。 他知道齐修远此时不愿将他捧上高位的原因，无非还是底线问题。 除了有限的几人外，他少有自己在乎的，为了获利他可以不折手段，但如果为官做宰，这样显然是不行的，狠辣的手段有了，但为官的仁心却没有。 没有包容百姓的仁心，那不就是另一个秦相？ 范子衿考虑了好几天，齐浩然不解的问道：“在商场上你能运筹帷幄，在官场上你也可以找那种感觉呀，为什么就非得磕死在上面？” 范子衿瞟了他一眼，道：“这怎么一样？我在商场上阴谋阳谋都可以往外丢，上面又没人压着，我想做的生意少有不能成的，但在官场上就不一样，我要是为达目的陷害忠良了，不说大表哥，你头一个就能跟我闹翻。” 第582章 父子 齐浩然回味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就跳起来道：“你就是在商场上也不能陷害忠良啊。” 范子衿就翻了一个白眼道：“在商场上有什么忠良可言？斗不过是自个本事不济，落败了也牵连不到百姓，但在官场上可不一样，动辄连累无辜之人，到时候你和大表哥又该揪着我的耳朵念了。” 齐浩然总觉得哪儿不对，但一时没想出来，只能道：“你干嘛一定要陷害忠良？” 范子衿幽幽地道：“为了利益啊，他们要是挡道了那我只能动手清理了。” 所以大表哥才会说他没底线，范子衿也知道自己长歪了，但就是改不过来怎么办？ 范子衿上下打量着齐浩然，幽幽一叹，偏他又和齐浩然是兄弟，齐浩然心存正义，有一股子傻气，他实在不想走得太高，最后有一天兄弟会反目。 齐浩然反应过来，拍着胸脯道：“没关系，大哥不是让你跟着我吗，到时候我监督你，一定不叫你干伤天害理的事。” 范子衿张张嘴，很想说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才不乐意跟着你的，但见齐浩然已经兴冲冲地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也只能咽下到嘴的话了。 穆扬灵对范子衿的人品相信得很，听了齐浩然的转播，不在意的道：“子衿重兄弟之情，有你和大哥时不时的关照一下，不会走歪的。” 齐浩然从不认为范子衿是歪的，在他看来，范子衿就是大大的好人，闻言使劲儿的点头，“所以我不懂大哥干嘛总是这么担心子衿走错路，他明明这么好。” 穆扬灵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聪明人想事情的角度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知道子衿是好的就行。” 齐浩然不满道：“难道爷不聪明吗？” “你聪明，但我们都只有五窍心，大哥和子衿他们有七窍玲珑心，所以比我们聪明多了。” 齐浩然一愣，问道：“我只听说过七窍玲珑心的说法，还有五窍心？” 穆扬灵鄙视的看着他道：“常人心有五窍，圣人有七窍，连这个典故都不知道？” 齐浩然『摸』『摸』鼻子，嘀咕道：“谁会留意这个？”又道：“那你也只有五窍，我们正好相配。” 穆扬灵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被子里的手已经不老实了，就捉住他的手道：“你可别胡来，说好了的，今晚好好睡觉，明天是你儿子的抓周宴……” “放心，爷明天一早就叫你起床，不会让你起晚的……”说罢，翻身就压住身下的人，堵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出反对的话。 第二天穆扬灵踩着时间被叫醒，齐浩然冲她讨好的一笑，道：“来，我帮你穿衣服。” 穆扬灵扭头看了一眼沙漏，见时间没晚，这才松了一口气，扯过衣服道：“转过身去，我自己穿。” 齐浩然惋惜的背过身去，穆扬灵穿完衣服，齐浩然又讨好的拧干『毛』巾给她搽脸，穆扬灵直到做到梳妆台前，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这才原谅他昨天晚上的孟浪。 齐浩然见穆扬灵嘴角微抿，就知道她不生气了，忙屁颠屁颠的去开门，让立春进来帮穆扬灵梳头，他则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看她。 穆扬灵从镜子里看到，就道：“大早上的怎么就喝茶？不是让你们在屋里备着白开水吗？早上先喝些白开水，等用过早饭后半个时辰再用茶。” 因为身边总有人身体不太好，所以穆扬灵一直很注重养生，早上和晚上临睡前都不喝茶，只喝白开水，齐浩然也随她的习惯。 立春手一顿，笑道：“只怕是底下新来的丫头不懂事，所以上错了，回头奴婢再吩咐下去，让她们注意。” 穆扬灵可有可无的颔首。 小熊一睁开眼睛就翻身起来，见自己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顿时不满的嘟嘴，自从父亲回来后，他晚上睡着后总是会被抱到暖阁来睡，他有些不满的撅着屁股要滑下床铺，进门的『乳』娘看见忙上前用毯子包住他，柔声哄道：“三少爷，我们先穿漂亮的衣服好不好？穿好了再去找四『奶』『奶』。” 小丫头忙将早准备好的衣服给他拿来，都是红『色』的，红衣红裤，还有红短褂，再戴上红『色』的帽子，整个就是一红娃娃，喜庆得不得了。 『乳』娘要抱小熊过去，小熊却要下地自己跑，他虽然才周岁，但跑得又稳又快，一下子就蹬蹬的跑到主屋去了。 齐浩然听到声音，不免『露』出笑容，赶在院子里跑，又发出如此急促的蹬蹬跑动声的也就只有小熊。 齐浩然起身，才走到门口，一个红『色』的小孩就冲进了怀里。 齐浩然抱起他，将帽子拿下来，『揉』了『揉』他光秃秃的脑袋道：“这衣服可真好看，把我家儿子衬得更俊了。” 小熊虽然小，却听得懂夸奖的话，一下就抱住父亲的脖子，也不怪他昨天晚上又把他丢到暖阁的行为了。 他揪着齐浩然的头发，扒拉着他的肩膀想骑上去。 齐浩然想也不想，手上一个使劲儿就把儿子放到脖子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塔塔”的叫着，“走喽，我们去抓周喽。” 小熊抓着齐浩然的手“咯咯”的笑着，笑声一下就传到了昭德堂，谁都知道，小熊只有“骑马”的时候才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小宝有些情绪低落的坐在榻上不理人。 齐修远见了不免心疼，对外面的齐浩然磨了磨牙，就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院子，李菁华正担心儿子会惹恼齐修远，就见齐修远抱了儿子也放到脖子上…… 她一愣，彻底说不出话来。 小宝却很兴奋，屁股一颠一颠的，他可不是小熊只会“咯咯”的笑，他已经会说话了，所以他抓着父亲的头发，就“驾，驾”的喊，李菁华脸『色』微变，正要上前阻止，谁知齐修远却扛着小宝配合的往外跑了…… 李菁华眼睛微湿，低下头去，什么话都没说。 齐浩然正带着小熊过来，见昭德堂的丫头婆子都在院子外面，就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下人们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齐浩然见她们这么呆，就撇撇嘴，自己推开门，弯腰进去，不弯腰不行，万一碰到儿子怎么办？ 一进去，就和正带着小宝在院子里飞的齐修远面对面碰上了。 第583章 抓周（上） 齐修远抱着小宝出去时脸『色』有些臭，齐浩然不明白，疼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干嘛要藏着掖着？ 看，才到二门处，齐修远就将小宝交给『乳』娘抱着，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抱他。 齐浩然对大哥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很是鄙视，抱着小熊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他前面。 小熊却一点也不领情，因为小宝已经严正声明要自己走了，小熊也闹着要下来自己走路。 在齐修远鄙视的目光中，齐浩然只能把闹腾个不停的儿子放下。 小熊甩开父亲的手，蹬蹬的跑到哥哥身边，兄弟俩就手牵着手一起往外走，两个小脑袋还凑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说话。 兄弟俩穿着同套衣服，走在一起活像两团火球，却让看到的人喜庆无比。 一走进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两个孩子吸引过来了。 吴氏微微笑道：“小宝和小熊来了，快到祖母这儿来。” 小宝不是很喜欢吴氏，但因母亲之前叮嘱过，因此拉着弟弟一起过去了。 小熊的注意力早已经被长案上的东西吸引过去了，无意识的被拉到吴氏跟前。 “真是两个好孩子，今儿是你们兄弟俩抓周的大日子，上长案后也要如此兄友弟恭，互相谦让，知道吗？” “抓周本就是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拿的，哪有相让的？”齐浩然不喜欢吴氏说这些暗示敲打的话，扭头对小宝小熊道：“一会儿你们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别的可以相让，抓周却不能让。” 吴氏脸『色』微变，抬头看向汽修，却见齐修远正与张诚几位老臣说话，虽然听到了，却没有回头斥责齐浩然，心中微凉。 吴氏压住心中怒气，勉强一笑，就将两个孩子交给了他们的『乳』母，但在看到笑意盈盈进来的李菁华和穆扬灵时，还是忍不住刺道：“这次是两个孩子一起抓周，来的客人不少，一定要好生招待，”说罢怜惜的看着小宝道：“都是战事给耽误的，不然小宝的抓周宴一年前就应该办的，之前也不知道你们逃到了哪里，我准备的那些东西也就没用上……” 李菁华面『色』一变。 今天并不是小熊的生辰，他的生辰是五天后，之所以选在今天抓周是因为要和小宝一起。 去年因逃难，她们全部心神都放在战事上，因此小宝周岁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准备了一点东西，随便让他抓了一本书了事。 齐修远一直觉得愧对儿子，再有齐浩然这个疼儿子的爹在，倒显得他是后爹似的，加上他即将登基，未免想得更多些。 小宝很聪明，至少现在看来比他们兄弟小时候要聪明得多，要是没大问题，他就是以后大齐的继承人了。 李菁华和他消失的那一年多是个很容易让人诟病抨击的地方，现在他的后院只有李菁华一个女人，自然是相安无事，但以后后宫建立，这类斗争势必会增多。 他倒是不担心李菁华，但他担心小宝。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还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嫡子，齐修远对他的看重可见一斑。 为了巩固他的地位，齐修远才决定重新给小宝办一个抓周宴，以示对他的看重，也更能巩固他的地位。 但单独办一个也太招人眼，正巧小熊刚要满周岁，齐修远就和弟弟商议一起办。 齐浩然见兄弟俩相亲相爱，而且小宝之前的抓周也的确委屈了，就想也没想答应了。 兄弟俩现在是大齐最位高权重之人，本以为抓周宴上没人会这么不识趣的提起旧事，没料到吴氏这么不知死活。 齐修远未回京时，京中就谣言四起，谈论李菁华妯娌两个是怎么带着孩子走的。 若是被人掳走，那李菁华显然是不能再当皇后，就连小宝也要被人诟病，至于穆扬灵母子，有未来的皇后在前，已经无人关注他们了。 但若是被齐修远兄弟送走，那则是齐修远兄弟被诟病了，可以送走娇妻幼子，却送不走老父，致老父为质遭难，且连他造反的理由都会被怀疑，不免让人觉得他没伦理纲常，不孝不忠。 当时是范子衿站出来，主动将事情揽过，说自己发现围住齐府的禁军有异，因有景炎帝扣押大将家眷为质的前例在，他一害怕就把人给救出来送出城去了，而其他将军的家人不也被送走了，可见有异的不止围住齐府的禁军。 这话一出，大家这才想起当初跟着李菁华等人一起消失的还有其他官眷，但他们多有伤亡，能够全须全尾活着回来的也就只有齐家。 小部分的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大部分的人确实质问范子衿为何救人不救全，只救了李菁华妯娌母子四人？ 范子衿对此嗤之以鼻，道：“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其他几位将军府中不也只能救出几人？” 没有哪一家能把全家都送出的，要是还救齐丰，那吴氏救不救？ 救了吴氏，那齐少盛兄弟妻儿一家岂有不救之理？这样一牵连下来，这么大一群人别说出城了，只怕还没出府就被发现了。 但还是有人揪着这个理儿不放，觉得范子衿就是要救也应当先救齐丰，长者先，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惹恼了范子衿，范子衿就口不择言的道：“齐府东西两府分开过，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自我姨母过世后，我只知有表兄表弟，从不知还有姨父，当年我表兄有难，我姨父品质高洁‘大义灭亲’，范某却是个小人，只认亲眷，别说范某能力有限只能送出这几人，就算再有能力，范某也只会再考虑在下的父母妻子，姨父品质高洁，必定是不会弃大周而不顾的。” 这番话成功堵住大部分人的嘴，是啊，范子衿自己和父母妻子都没走，先送走了李氏等人，可见大义，至于齐丰，谁都知道齐家父子不和，父母犹在，东西两府却已分开过，和齐修远走得近的范子衿不管齐丰也情有可原。 但还是有些酸儒批评范子衿心胸太过狭隘，不敬长者等，将范子衿的人品贬低了再贬低。 但齐修远等人却知道，这是范子衿转移视线之法。 说人是范子衿救走，齐修远等人完全不知情，但此事是经不起推敲的，真要往深处查，就算齐修远后来将痕迹抹去了不少，大能力者还是能查出这是他们早有布置的，别的不说，穆扬灵他们住的那个宅院就是提前一年备下的，他总不能把附近的村民都杀了灭口吧？ 所以齐修远不愿人提起这事，但吴氏偏偏就在这时候重新提起这件事，并且还暗示的如此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第584章 抓周（中） 齐修远心中一怒，面上越发威严，厅内顿时一静，齐修远虽还没登基，但大家都把他当皇帝看了，心中不由惴惴。 吴氏脸上虽然还笑着，但手心都是汗，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但这不是示弱的时候，不然这么多人看着，以后谁还会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 齐修远心中冷笑，也不说话，他已是最大，难道此时还要去迁就别人？ 李菁华却不得不站出来笑道：“太太准备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大爷和四叔心里却有些执念，想着没怎么照顾过两个孩子，所以他们抓周的东西势必要他们亲自买回来的才行，太太准备的那些自然就用不上了。” 李菁华『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道：“这两个孩子感情好，能一起抓周也是他们的缘分，并没有什么委屈的。” 众人看向齐浩然和穆扬灵。 齐浩然还没说话，穆扬灵直接低头问小熊，“你愿不愿意和哥哥一起抓周？愿意就牵着他的手，不愿意就到娘这边来。” 本来正抓着母亲衣角的小熊一下就甩开了她的衣服，蹬蹬的跑到小宝身边，小手紧紧的抓住，虎着眼瞪母亲。 穆扬灵就耸耸肩，一句话没说，但大家却看到了她的态度。 大家目光转向齐浩然，就见他满脸笑意的看着小熊，也就明白了他的态度。 大厅里一下子又恢复了热闹。 齐修远却招手叫来侍剑，悄声吩咐了他一句话。 抓周时间一到，两个孩子就被抱到长案上。 案桌很长很大，横拼两张桌子，竖拼三张桌子，上面堆满了齐修远和齐浩然搜罗来的东西，因为是两个孩子抓周，所以有些重要的东西是重复的，比如书就有了三本，而木剑也有三把。 齐浩然自然是希望儿子抓的木剑，这样以后一门父子双将，多好听啊，所以眼巴巴的看着他，示意他去拿木剑。 小熊没看懂父亲的眼『色』，以为他是想要案桌上的东西玩，所以随手抓了一本书就塞到齐浩然怀里，众人“聪敏好学”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夭折了。 齐浩然将书放回去，道：“儿子，你要去拿你自己喜欢的，不用给爹爹。” 小熊歪了歪脑袋，以为父亲是不喜欢这个，转头看了看案桌上的东西，就捡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给他，他记得父亲荷包里有这个，虽然要小很多。 齐浩然捧着金元宝满脸黑『色』，齐修远“扑哧”一声笑出来，相比于一心盯着齐浩然的小熊，小宝的反应要正常的多，他坐在一堆东西中间，见自己和弟弟被人围观，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自豪的感觉，胸膛挺得直直的，他听得明白父亲和四叔的话，要选自己喜欢的。 但小宝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自己特别喜欢的，四婶给他做的那些积木都没摆上来，他有些失望，见弟弟还在不停的给四叔塞东西，他就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不给四叔，给你。” 说着牵着他的手走到东西中间，拿起一支笔给他，小熊接过来看了看，不喜欢，往地上扔去。 然后接下来就是接力的游戏了，小宝的本意是让小熊先选了自己喜欢的，他再选，平时母亲都是这么教他的。 有了好吃的，好玩的，母亲都会哄他先给弟弟一份，然后剩下的才是他的，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小宝不停的将身边他认为看上去还算好玩的东西递给小熊，小熊却都只是看看『摸』『摸』，然后就给往下扔。 就算案桌上的东西够多，也不经他们这么扔的。 如果一开始两个孩子的一递一扔还是无意为之，后面则是因为感觉这样很好玩，两个孩子玩上瘾了，甚至忘了他们还在被围观。 眼见着案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少，虽说大人不能『插』手抓周，但李菁华还是忍不住打断两人，让他们赶紧选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宝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母亲，继续给小熊递东西，消息依然满怀激情的往下扔东西，他嫌弃小宝递的慢，已经自己伸手抓了东西往下扔了。 在小宝抓过一把木剑递给小熊时，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还是玩扔扔玩累了，总之他没再把这东西往下扔，而是拿着木剑站起来，边挥动边“赫赫”的叫着。 这是他留在手里最长的东西，众人松了一口气，不停的恭维道：“三少爷以后必定是一员猛将”“一看就勇武非常”，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接下来就看小宝的了，案桌上实在不剩下多少东西了。 小宝勉强觉得好玩的都递给小熊扔下去了，因此案桌上剩下的都是他平时玩过见过的东西，他懒洋洋的扯过一本书在腿上摊开。 这个选择和小熊选的木剑一样中规中矩，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正想夸奖，就见侍剑气喘吁吁的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交给齐修远。 齐修远接过盒子打开，将玉玺拿出来放在了案桌上。 众人面『色』大惊，全都目光闪烁的去看案桌上的两个孩子，就连穆扬灵的心都提起来了。 因为厅内气氛怪异，正在舞剑的小熊也停下了动作，他回过头来看大家，见大家还是盯着他看，就又高兴的舞动手上的木剑，叫的更加兴奋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发现案桌上多了一块玉。 而且为了吸引父母的眼光，他还特意蹦跶到父母面前，小手舞动木剑，嘴里“哼哼哈哈”的叫着。 众人嘴角抽抽，果断移开目光。 齐浩然和穆扬灵却满脸欣慰的看着他们的儿子。 小熊没发现案桌上多了东西，小宝却发现了，因为齐修远就是特意将东西放在他面前的，他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然后就去扒拉那块他从没见过的石头。 众人在他抱起玉玺时心皆一紧，李菁华捏着帕子的手一紧，差点把帕子都给撕碎了，却见小宝抱着玉玺看了看，最后又转头去看案桌上的东西，发现这石头虽然重，却凉凉的，抱着很舒服。 小宝犯困的打了一个呵欠，将身边的东西推开，抱着凉凉的玉玺就躺下睡觉了。 第585章 抓周（下） 齐修远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他对小宝的看重，就算他登基后没有立刻封小宝为太子，他的地位也无人能撼动。 两个孩子都选了自己喜欢的，抓周就算结束了，穆扬灵上前将小熊抱下来，想收回他手里的木剑，却被他躲过，拿着小木剑就去找父亲，把木剑塞他手里，想让他舞给他看。 齐浩然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低声道：“等下午爹爹教你。” 大家看见齐浩然竟然亲自抱着孩子，都微微有些惊讶，齐氏的族长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吴氏抬头看了一眼，道：“浩然，我们老祖宗讲究抱孙不抱子……” “太太，那是祭祀中的古礼，我们自当接受，但这家常之中，父子亲近是天『性』，”齐浩然板着脸驳斥道：“何况，父慈才能子孝，我常不在家，对孩子本就关心不足，此时多亲近一些也没什么。” 吴氏顿时不敢说话了，父慈才能子孝，是暗示齐丰不慈，所以他们此时可以不孝吗？ 和吴氏同有此疑问的人不少，但没人在这时候提出异议，笑话，这可是齐修远和齐浩然嫡长子的抓周宴，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齐修远脚步微微一顿，转身从『乳』娘手里抱过昏昏欲睡的小宝，李菁华正在低声哄劝小宝将玉玺交给她收起来，见状吓了一跳。 小宝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了父亲一眼，就靠在他的胸前继续睡，手里还紧紧地抓着玉玺。 齐修远就抓住玉玺，笑道：“先给父亲收起来，晚上再给你玩好不好？” 小宝软软的道：“凉凉的。” 齐修远一愣，顿时明白过来，此时天气已微热，两个孩子今天穿了不少，小宝这是贪图玉玺的凉快，他有些好笑，就摘掉他头上的帽子，道：“一会儿父亲带你回去睡凉席。” 小宝顿时满足了，将玉玺让给齐修远。 齐修远把东西交给侍剑，将孩子抱出去转了一圈，就算是见过礼了。 小宝已经蹙着眉头熟睡，小熊却还是抱着那把木剑活蹦『乱』跳的，齐修远不禁道：“这小子可真皮实，都到了午睡时间了还这么兴奋。” 再看怀里的小宝，不免显得有点单薄。 齐浩然已经拿了『毛』巾把小熊的脸和手脚擦过，直接剥了衣服塞到床上，闻言道：“这小子就喜欢凑热闹，现在不睡，晚上肯定不吃饭就睡着，然后一大清早又起来砸门。” 将小熊放在小宝旁边，这才发现小熊长手长脚的，虽比小宝小一岁，身量却差不多赶上小宝了。 齐浩然微微蹙眉，也觉得小宝太过瘦弱了。 齐修远和齐浩然兄弟俩都是身材伟岸，武功杰卓之人，在相貌上更似他们的外祖，小熊长得像齐浩然，也是长手长脚，长得很快，但小宝就显得太过单薄瘦弱了。 他们不觉得是继承基因的问题，因为小宝那张小脸蛋也很似齐修远，所以只能是李菁华之前受伤早产的问题。 想起这个齐修远眼睛就一寒，看着小宝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才慢慢转柔。 抓周结束，齐修远就开始考虑搬进皇宫的事宜了，皇宫经过这段时间的清理已经算得上安全了。 齐修远问齐浩然要不要搬进去，齐浩然摇头拒绝了，搬进去又要搬出来，还不如就住在齐府里呢。 “我和荣轩商议给你的封号是‘荣’，先把匾额做出来，回头你去秦相府看看，之前他们把秦相府挖得太厉害，修缮的时间要长些。” 齐浩然蹙眉道：“大哥不是答应了让阿灵跟我去边关了吗？那荣郡王府就先放着，我们现在穷得叮当响，哪有钱去修缮？” “……”齐修远道：“修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那也得花不少，先放着吧，等过两年我们缓过劲儿来了再慢慢修，也弄好点，让子孙后代少『操』些心。” 齐修远见他如此说就答应了。 只有齐修远一家搬进皇宫，自然简单得很，宫里什么都有，来搬东西的人又多，只一趟就全搬进去了。 李菁华给了穆扬灵一个牌子，道：“你可要常进宫来看我。” 穆扬灵点头应下。 另一边，小宝正和小熊抱在一起哭得惊天动地，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 最后穆扬灵和李菁华只能答应他们，隔两天就让小熊进宫住一天，或是让小宝出宫住一天，两个孩子这才放开对方，手牵着手一起进宫。 没错，就是一起进宫，小熊觉得他要先体验一下进宫的生活，所以当天晚上小熊就留在了宫里。 齐浩然本来挺兴奋的，总是打扰到他们夫妻的儿子终于走了，他怎能不开心？ 但到了晚上，在穆扬灵第五次忧心的说，“不知道小熊有没有哭”时，齐浩然已经无力劝解了，他直接将被子掀开压到她身上，道：“不要再想他了。” 没一会儿，齐浩然就被踢下床，穆扬灵愤愤道：“儿子在宫里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早点睡觉，明天一早进宫去看儿子。” 第二天齐浩然黑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杀进皇宫，还没到坤宁宫就听到那个臭小子嚣张的小声，转过挡着他的树木，这才看见两个臭小子正一人一朵大牡丹花，正使劲儿往头上『插』。 齐浩然嘴角抽抽，上前扯过两人手里的花道：“你们连头发都没有，『插』哪里？” 他把花交给一旁的『乳』母，道：“这是女孩子玩的东西，你们是男子汉大丈夫，簪花像什么样子？没得糟蹋这么好的牡丹花。” “扑哧”旁边一声娇笑，齐浩然顺声看过去，被看的宫女立刻羞红了脸低下头，低声道：“四公子，这不是牡丹花，是芍『药』。” 声音娇娇脆脆，很好听，齐浩然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谷雨脸『色』微变，上前两步挡住齐浩然的视线，笑问：“四爷怎么一人进来了？四『奶』『奶』呢？” 穆扬灵坐马车，他因为要和她赌气所以骑马先来了，齐浩然自然不会说实话，因此道：“四『奶』『奶』在后面。” 齐浩然俯身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个胳膊一个，道：“你们吃饭了没有？” “没有，”小宝抢着回答道：“要吃粥粥。” 小熊则皱着鼻子拍打父亲的胳膊，“啊啊”了两下，小宝立马翻译，“弟弟要吃汤包。” 小熊这才满意的点头。 第586章 唯一 李菁华翻开手里的名册，问道：“早上那个宫女是哪个宫的？” “就是我们坤宁宫的，”文翠低下头道：“景炎二十四年入宫，今年才十八。” “正是好年纪，”李菁华敲了敲名册，讽笑道：“只可惜太没有脑子，将人调走，别让她留在这里碍眼，小熊要经常入宫，四爷肯定要往后宫来，别再让他们碰到。” 文翠应下，犹豫了一下道：“大『奶』『奶』，前朝正闹着要皇上选秀女呢。” 李菁华笑道：“皇上不会答应的，四爷的宅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动工，可见国库没多少可用的银子，四爷都如此节俭了，皇上更不可能在这时候选秀了，后宫添不了多少人。” 李菁华心里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毕竟，齐修远对她算得上是深情了，但别说她现在身处这个位置，就算只是齐家的大『奶』『奶』，她也不可能不给齐修远纳妾，她不是穆扬灵，齐修远也不是齐浩然，李菁华一直很明白自己的位置。 她想了想，道：“不管后宫会添多少人，你要将底下的人看严实来，我决不允许后宫中有人从我这里出去。” 她的人就要效忠于她，要是侍寝了皇帝，那主子算她还是他？ 文翠被李菁华看得一凛，忙低头应下。 “还有，四爷那里也要多注意一些，别让宫里的莺莺燕燕往他身上扑，四『奶』『奶』可不是个好脾气的。” 文翠想到穆扬灵的手段，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菁华微微一叹，“往大爷身边扑的人不少，但其实往四爷身边扑的人更多，偏阿灵到现在都不警觉，罢了，回头我再提醒一下她。” 齐修远身份虽比齐浩然高，但齐浩然要更受欢迎一些，因为后宫不好混，一个不好会死人的。 齐浩然的后院则不然。 穆扬灵娘家没多少势力，本人又是村姑出身，不仅外面的人家瞄上了齐浩然的后院，就是齐府和皇宫里，也有不少丫鬟宫女瞄上了齐浩然。 穆扬灵当然有所察觉，对这些人，她只是呵呵一声，然后就静待出头鸟，并且在晚上一再的嘱咐齐浩然，要是敢犯错，她就带着孩子回兴州府去，和离另嫁。 一句话惹得齐浩然大怒，火气还没来得发出来，穆扬灵就已经含泪拧着他的腰道：“不对，我干嘛要灰溜溜的回兴州府？我就应该把管不住下半身的你先阉了，然后再带着儿子回兴州府。” 一句话说完，穆扬灵脑海中已经能见齐浩然抛妻弃子，另结新欢的场面，顿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齐浩然无奈，火气“嘭”的一下被戳破了，他抱着穆扬灵道：“爷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不都说了我不会纳妾要通房吗？又怎么会抛妻弃子？都说那些人起了坏心思，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哭起来了。” “谁让你们男人总是拈花惹草，薄情薄幸的？”穆扬灵哭道，“天底下就没几个好男人。” 齐浩然觉得很冤枉，一再的发誓自己什么事都没干，以后一定会对除穆扬灵之外的女人畏而远之，绝不多看一眼。 齐浩然给她擦眼泪，问道：“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流泪？” 穆扬灵茫然的摇头，齐浩然一叹，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道：“别担心，爷肯定不会抛下你的。” 因为穆扬灵哭得可怜，齐浩然不能也不想对她发火，那全身的怒气只能朝那些动了心思的人去发，比如那些一再试探相让他换个嫡妻的大臣，那些妄想爬上他床的宫女或丫鬟。 齐浩然将王妈和立春找来，沉着脸道：“你们注意看一些，院子里不安分的丫头全都打发出去，别让她们扰了四『奶』『奶』的休息。” 然后又找了个机会冲着那几个总是试探他的大臣发了顿大火，这才消停了些。 齐修远一直看着，并未阻止，也没帮忙，但在外面开始传齐浩然怎么惧内时才开始伸手微微压下这个消息。 但齐浩然惧内的事还是在官场中悄然传播，并蔓延到官眷之中，私底下宣传开。 齐浩然听到这个传言很是不服的鼓了两天脸，明明家里什么事都听他的，明明是阿灵惧他，怎么变成他惧内了？ 他那是让着阿灵！ 穆扬灵多愁善感了两天又好了，见齐浩然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她也不用等着杀出头鸟了，开始关心起夏收和秋种。 穆扬灵想从北地大规模的引进玉米，得到齐修远的同意后就开始叫人回北地收购种子。 齐浩然跟在穆扬灵身边，见她真的不愁也不哭了，顿时愤愤，转过头去找孙大夫算账，“你不是说四『奶』『奶』心生郁气，要调理很长时间吗？” 孙大夫点头，“正是。” “可现在她都好了，就三天时间，这是‘很长时间’？”齐浩然将“很长时间”咬得很重。 孙大夫轻咳两声，认真的道：“四爷，四『奶』『奶』压力大，加上身份转换带来的不适，她难免心生焦躁，躁生郁气，而且，三少爷这几天还不在府中，按理来说，就算调理也不会调理过来这么快的。”孙大夫叹道：“四『奶』『奶』果然非一般人啊。” 齐浩然瞬间又得意起来，道：“四『奶』『奶』当然不是一般人了。” 虽然孙大夫说穆扬灵已经自己调节过来了，但齐浩然还是担心的问要不要再吃一点『药』。 孙大夫忙摇手道：“四『奶』『奶』既然自己调节过来了，那就不用吃『药』了，是要三分毒，何况，四『奶』『奶』那是心病，”又道：“虽然这次好了，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我看四『奶』『奶』自大『奶』『奶』进宫后就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三少爷又经常进宫，难免寂寞，有话无人诉说，可不就抑积成郁？” 齐浩然若有所思，晚上吃过饭后就对给儿子收拾明天进宫要带的东西的穆扬灵道：“明天别送小熊进宫了。” “为什么？”穆扬灵扭头问道。 齐浩然严肃的道：“让他留在家里陪你，我明天进宫和嫂子说，把小宝接出来住几天。” “儿子会答应吗？这几天他跟小宝探险探得正兴起。”皇宫很大，大到两个孩子迈着小短腿走上一天也不过逛了几个宫殿，更别说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御花园在那里，因此两个孩子就玩上了探险，小熊只回来住一个晚上就闹着要进宫陪哥哥，就是想进御花园里玩探险游戏。 第587章 豪情 小熊当然不乐意，他在宫里玩寻宝游戏玩得正开心，就算父亲用去庄子游玩做诱『惑』也没能把他引诱出来。 这让齐浩然气得牙痒痒，正想强制让他留在府里就被穆扬灵阻止了。 穆扬灵一开始不太明白齐浩然干嘛一定要让小熊回家，还是偶然听到立春感叹四爷对四『奶』『奶』太好，才知道齐浩然的心意。 齐浩然从没和她说过这些，穆扬灵感动得一塌糊涂，晚上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他最喜欢吃的几道菜。 齐浩然吃了一筷子红烧肉，就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的看向穆扬灵，忧心道：“阿灵，你怎么了？” 竟然亲自下厨，这可是破天荒且难得一见的大事。 穆扬灵更觉自己对齐浩然关心不够了，柔声道：“这段时间我心堵堵的，感觉整个人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所以脾气也就大了些，你不要生我气，我现在已经好了，以后我要是哪儿做得不好，你就和我说，我会尽快调节过来的。”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她，“阿灵，你真的不是又生病了？” 穆扬灵忙摇头，保证道：“我是真的好了，现在心情愉悦，灰蒙蒙的天空都变成了蓝天白云，高阔得不得了。” 齐浩然再三确认后相信，瞬间收起小心翼翼，颐气指使道：“给爷夹块红烧肉。” 穆扬灵忙狗腿的给他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眼巴巴的等着他的评论，齐浩然嚼了嚼，觉得手艺比以前进步了，但不是撇嘴道：“跟岳母的比起来差的也太远了，简直不能下胃。” 穆扬灵神『色』微顿，看了看桌上的菜，再看看齐浩然，忍了。 齐浩然又夹了一块鸡肉，边吃边批道：“熬得太久了，都柴了，不好吃……” “这狮子头面粉太多，馅儿太少，一吃就知道不是正宗的……” 穆扬灵抬了抬脚，最后还是悄悄放下了。 因为有桌子挡着，齐浩然没看到，因此他得意的一边吐槽，一边把桌子上的菜全扫进肚子里。 然后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让穆扬灵给他『揉』肚子，没办法，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穆扬灵边帮他左三圈，右三圈的『揉』肚子，一边低声嘀咕道：“你不是说不好吃吗？还全都吃光了。” “没办法，谁叫那些菜是你做的呢，”齐浩然吃饱了就想睡，有些昏昏欲睡的道：“你做的菜，再难吃爷也得吃啊，不然谁吃？” 穆扬灵手一顿，心里的怒气就散了，半靠在他身上，道：“浩然，谢谢你！” 齐浩然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歪着头就睡过去了。 穆扬灵起身看了他一会儿，就轻柔的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将他衣服扒了。 断了热水进屋的立春呆怔在当场，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四『奶』『奶』公主抱四爷，四『奶』『奶』公主抱四爷，还是轻柔的抱着四爷…… 就算知道四『奶』『奶』力气大，但您也不能这样来表现，立春放下水盆，决定出去洗一洗眼睛。 穆扬灵给齐浩然简单擦洗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一旁的齐浩然呼呼大睡，穆扬灵却怎么也睡不着。 随着齐浩然身份的提高，莺莺燕燕必定是少不了的，不能每次都靠齐浩然帮她摆平，但就算她杀一儆百，也挡不住齐浩然身份散发出来的香味。 要是没有意外，齐浩然怕是除齐修远儿子们外唯一的亲王了。 齐修远的儿子们现在还没出世，唯一的一个还是太子人选，所以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齐浩然身上。 齐浩然给力，她却不能总缩在他的保护层之下。 穆扬灵想，她需要一个身份和能力，足以震慑住所有人，不让他们再打齐浩然主意的身份能力。 穆扬灵明白，这是一个长久的斗争。 第二天，齐浩然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米糊，穆扬灵却已经斗志昂扬的要出门了。 “一大清早的，你要去干什么？”齐浩然见她穿戴整齐，比他还早起床，顿时瞪圆了眼睛问。 要知道穆扬灵就算不偷懒，那也算不上早起，总是要等齐浩然练完剑回来才会爬起来的。 其实穆扬灵觉得自己已经够早了，不是高三学生，又不是在军队里，谁能早上六点半起床？ 也就古人比较奇葩，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床，齐浩然就属于奇葩中的一员。 昨天晚上可能完全放下心来，齐浩然睡得很死，造成他今天起的也比较晚，但再晚，此时也才六点半左右，外面天才亮，他不明白阿灵这时候要去干嘛。 穆扬灵笑道：“我今天要去庄子上走一走，中午回来和子衿有事商议，下午则要见各位管事，你今天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穆扬灵打定主意要做出一番大事来，只有两个方向选择，一，军事上。 但齐浩然本身就是一个军事人才，他的天赋才华注定他不凡，这几年，他早从穆扬灵那里学到了他所有能学的，除了在山林中的方向感和天赋不及穆扬灵外，任何方面都能完败穆扬灵。 所以穆扬灵没打算从这方面出头。 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丈夫也很让她头疼，因为她的光芒会被掩盖，所以穆扬灵打算另辟蹊径，就是她一开始就确定的人生目标。 发展农业。 名以食为天，穆扬灵不相信，当她让每一个种地的农民都记住她的名字时，还有人敢说她配不上齐浩然，还有人敢大义凛然的跳出来说她配不上齐浩然？ 她要让大家都说齐浩然配不上她！ 不对，是要说他们夫妻俩是天作之合！ 穆扬灵壮志满满的宣誓，一切将从今天开始，穆扬灵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阿灵，你没事吧？”见穆扬灵脸上神『色』变幻，齐浩然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也许，阿灵并没有好，果然，生病还是得吃『药』，他还是太天真了。 然后又自责起来，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竟然让生病的阿灵伺候他吃饭，还说了那么多打击她的话。 齐浩然心里愧疚，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阿灵了，而阿灵不愧是难得的好妻子，生病的时候被他那么埋怨竟然都不生气。 第588章 壮志 穆扬灵满怀激情的见过祝良，将开粮铺的具体事宜交代下去，然后就回去找范子衿。 穆扬灵找范子衿，一是表示歉意，她打算将粮铺生意收归自己做，用她的嫁妆投资，所以不能和他合作，二是厚颜找他要人，南北商队一直是他在管着，穆扬灵有人回去运两种，但还得要人引路，所以她找范子衿要一个熟路的人。 范子衿看穆扬灵满脸愧疚，就抽了抽嘴角，不在意的道：“粮铺生意你要自己做也行，人我会给你备好的，不过，你打算在临安城开几个粮铺？” “一个，”穆扬灵道：“才起步，自然是先开一个了。” 范子衿张张嘴，很想问，那你是怎么觉得我会跟你抢一个粮铺的生意？ 不是范子衿自夸，他现在手底下的生意无数，别说只是一个粮铺，就是把全临安城的粮铺生意送他，他都还会犹豫一二要不要收。 一开始穆扬灵提出做粮铺生意范子衿没反对大半还是看在两人以往的交情上，要不然他才不掺和呢。 粮食是薄利多销的东西，单价赚的钱不多，费的心还多，做粮铺生意还得有靠山，要赚大钱，除非灾年时囤积粮食，当然，现在是战争年代，粮食也很贵，如果现在还是大周，范子衿说不定会往上『插』一脚，但现在是大齐了，范子衿要是在粮铺上『插』一脚，岂不是挖自家大表哥的墙脚？ 现在他经营木材，丝绸，茶叶，盐，甚至是铁他都『插』了一手，以前的肉类加工在他的商业帝国中已经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是看着日进斗金的酒楼在里面占的份额也不是很大，可见他是有多瞧不起穆扬灵那一个粮铺的生意。 本来他就是看着俩人的交情上才打算分出一个管事去经营的，既然穆扬灵想单干，他求之不得。 不过他却好奇的问了一句，要知道，穆扬灵有什么生意上的点子都是叫了人告诉他，能做的，他再分拨资金和人手去经营，最后利润照以前的分（虽然从未分红过，都贡献给了大齐军队），现在穆扬灵要吃独食的行为太难得一见。 穆扬灵当然不好说自己的那个小心思，所以只道：“我觉得这个粮铺生意最后能名利双收，所以我就打算独占。” 范子衿信她才有鬼，挥手道：“你不愿说就算了，要是钱不够就过来问我要，”范子衿顿了顿问道：“你人找齐了吗？从北至南可要走不短的时间。” “人最不缺了，浩然那里有退役的军人，护送商队的人中从那里选，铺子先交给王全管着，只要有个领路的人就成。” 王全是王妈的儿子，才跟着祝总管从京兆府下来，之前在铺子里打过下手，因此穆扬灵用起来很放心。 “大表哥现在把皇庄也给我管了，我让人把碧粳米这些比较金贵的米给你留着，其他的却还得照常卖给其他的粮铺，等哪天你的粮铺做大，我不介意改与你签合同。” 穆扬灵一愣，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卖那种精贵的米，只卖一些粗粮。” 范子衿不悦，“几文钱一斤的粗粮能卖出什么价？你总不能提高粮价吧？” 穆扬灵本意又不是卖粮食，而是卖粮种，让他们培育出来的种子种遍大江南北，何况，积少成多，现在还是平民百姓最多，一文钱一文钱的攒也很可观的。 穆扬灵简略的说了一下自己的雄图霸业，范子衿压根没听完，只听她说到粮铺的主要工作是推广粮种，他就挥手道：“百姓大多喜欢自己留种，你将玉米种子从北运到南，第一年还能赚不少钱，但第二年想要再赚就难了，要知道江南豪族都手握玉米种子，到时候他们见你开始贩卖，必定不会再藏着掖着，竞争一大，你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穆扬灵就道：“我又没想用玉米种子赚钱，到时候这种子还是十二文钱一斤……” 范子衿头疼道：“这个价钱，你也就平了路费，你费心的开这个粮铺是为了做好事？” 穆扬灵茫然的道：“不是啊，我还是赚钱的，可百姓们穷得叮当响，要是把价定得太高，他们就买不起了……” 范子衿庆幸道：“幸亏你要独占这门生意，不然我范子衿一世英名就毁了，行了，你快回去吧，钱也别找我要了，什么时候你把粮铺关门大吉了再来吧。” 这哪里是做生意，简直是做慈善。 穆扬灵愤愤，晚上回家的时候找齐浩然抱怨道：“子衿都没有听我把话说完，我都计算过了，十二文钱一斤卖出去根本不亏，我们在北地买的玉米才要八文钱一斤，虽然运送到这里来需要不少的路费，但只要每次的规模不小，我每斤还能赚一文半，积少成多之下不算少了。” 齐浩然连连点头，心里算了一下，一斤一文半，那一千斤就是一两五钱银子…… 齐浩然看着喋喋不休的妻子，嘴巴张了张，很想说，一两五钱银子，子衿转手一两茶叶就能赚到了，难怪子衿会看不上这门生意。 不过齐浩然大面上对钱财并不执着，虽然他现在很吝啬，但该花的钱却一直很大方，所以他不认为粮铺不赚钱有什么，就当是穆扬灵做了件好事就是了。 穆扬灵见齐浩然在认真听，心中高兴，就有些得意的道：“我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十二文一斤玉米粮种，要是有人买不起，那就和我们签合约，到时候我们免费先提供粮种，收获时只需将粮种还回来，再将种植出来的玉米卖与我们就成，连价格我都定好了，也是八文钱一斤。” 齐浩然一呆，道：“原来不是赚的少，而是倒贴钱啊！” 穆扬灵声明，“没有倒贴钱，我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齐浩然见穆扬灵雄心勃勃的样子，不由点头，无奈道：“是，放长线钓大鱼。” 齐浩然想，他应该去找子衿要点钱应急，可别到时候家里的钱都给套住了。 第589章 出头 齐浩然想借些钱来以备不时之需，但其实穆扬灵开这个粮铺的花销并不大。 因为她有自己的庄子。 除了要买一个铺子外，所卖的粮食她的庄子都能出，至于玉米种子，花销也并不大，她只给北上的商队两千两就足够了。 他们会陆续运送大批的玉米种子南下。 而刘亭舅舅也写信来告诉她一好消息，他们的旱稻种子总算有了进展，今年穆家的庄子已经开始在水少干旱的地方种植，目前看来长势不错，他会让人送一些种子下来，让她在南边再做试验培育。 如果旱稻一号在北地成功，那么以后北方的粮食产量将会提高至少半成，单独来说，这个增长幅度不大，但概括进整个北地，可以想见其中的影响。 北地地广人稀，如果粮食产量稳定，粮价必定下跌，所以穆扬灵打算将穆家所出的粮食运到南方来，只他们租种的那几十顷地的收获就够她的粮铺消耗了。 不是谁都愿意穆扬灵『插』手粮铺生意的，穆扬灵的商队刚出发不久，大家就知道穆扬灵想要把北地的玉米种子卖到南方来，那些垄断了玉米的家族纷纷动起来。 半数的朝臣和齐修远告状，觉得穆扬灵与民争利，自降身份，丢了皇家的脸，希望齐修远能够让齐浩然约束她一二。 私底下则是有人找到祝良等人，表示愿意带着穆扬灵一起发财致富，只希望穆扬灵不要开粮铺。 此举不仅惹恼了穆扬灵，同样惹恼了齐修远。 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在朝为官的臣子反对，简直是利欲熏心，全然不顾国家之利。 北地的玉米种子就是齐修远一力推广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东西的产量和民生意义，正如世宗皇帝所言，这东西种好了，可以荒年无饥馑。 不错，之前北地的玉米种子流不到南边来是他做的手脚，但那时他是西营将军齐修远，打的是造反的主意，他现在却是大齐的皇帝，穆扬灵要把种子运到南边来本就是得到他的同意的，他们以为他会和景炎帝一样愚蠢，任由士绅掌握种子，反而任凭百姓受灾饥荒？ 齐修远一怒，就想要主动动手将种子调派过来，荣轩忙阻止道：“大将军，此举不妥，这样一来就是与那些手握种子的南方士绅对上了，而且，也大『乱』了阿灵的计划。” 荣轩道：“阿灵不就是想通过此事将粮铺名声打出去吗？大将军不如助她一臂之力，也能暂时避开那些士绅的锋芒。” 见齐修远脸『色』依然难看，知道他是为官员的自私而气，就低声道：“大将军，上行下效，这些官员大多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景炎帝一心只为自己着想，底下的官员自然效仿，等您登基后再开科举，重新任用一批官员，将他们慢慢换下便是。” 现在齐修远还未登基，地位也不是很稳固，该忍的地方还是得忍。 齐修远收起脸上的怒气，道：“让沿路的人注意一些，保证阿灵商队的安全，”齐修远冷哼，“我倒要看看，谁敢伸手。” 荣轩则笑道：“大将军放心，浩然早就吩咐下去了。” 齐修远满意的点头，阿灵脾气执拗，『性』格火爆，向来吃软不吃硬，又一直感念百姓苦难，他倒要看看，那些世族士绅拿什么打动他。 至于朝堂上，齐修远根本不担心，他站在穆扬灵这边，自家的弟弟根本不用说，那就是个妻奴。 凡是从北地出来的将士都对穆扬灵恭敬有加，那些文臣想要撼动穆扬灵的地位简直是自不量力。 齐修远打算暂时丢下这件事去处理别的事，齐浩然却气冲冲的冲进皇宫。 齐修远打算暗中支持穆扬灵，明面上放任不管，但齐浩然则不愿妻子受委屈，因此早上穆扬灵才被攻歼，他下午就跑进宫里来了。 齐修远刚要安抚他，就听齐浩然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你不是要对世族下手，从他们身上剥钱吗，把这事交给我，爷亲自带着人去。” “胡闹，”齐修远沉下脸，道：“这事我已交给江泽，不用你去管。” “那江泽什么时候动手？” 齐修远怀疑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打算咬他们一口，看他们还敢不敢专盯着阿灵看，阿灵就开一个粮铺怎么了，他们的粮铺都垄断了整个江南，那粮价跟骑马似的往上升，怎么，还不兴我家阿灵心疼百姓，降低粮价吗？” 齐修远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放心吧，我们还在这儿坐着呢，没人能欺负你媳『妇』。” 齐浩然见大哥就是不愿意告诉他具体时间，咬了咬嘴唇，又风一般的离开了。 荣轩担心，“浩然不会惹祸吧？” 齐修远很放心，“这两年他长大了不少，做事会有分寸的。” 做事分寸的齐浩然直接杀进了张诚家，问他要省下来的禄米，齐浩然道：“张大人，反正你这吃不完的禄米也要卖给粮铺，那还不如卖到内子的粮铺里去，我们给你一样的价钱，而且，以后禄米都店铺里的伙计上门收取，如何？” 大周朝给官员的俸禄有三项，一项是银子，比例较小，一项是禄米，一项则是禄田，像户部尚书张诚这样的大官，得到的银子是小数，但禄田和禄米却不少，加上自家庄子所处的粮食，囤积的粮食不要太多。 不是每一个官员都会选择开粮铺的，大多数是将多余的一部分卖给粮铺，而其中禄米是必卖的，不要问为什么，『政府』发的粮食他们会吃吗？ 全当下等米或中等米给卖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家都有固定合作的一家粮铺，张家也不例外，所以面对齐浩然的要求，张诚有些抓狂。 偏他是回来吃午饭的时候被堵住的，一会儿他还得去皇宫呢，一大堆的事交给他办。 张诚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反对穆扬灵将玉米种子漏给贫民，对此，张诚对那些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他也属于垄断种子的一员，但他又不蠢，想也知道穆扬灵的背后是未来皇帝，这又不是景炎帝，可以听他们忽悠，齐修远显然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那就不会再放任这种情况下去，所以他知道，今后南边玉米种植情况必定会和北方一样，贫民百姓成为主力。 第590章 开张 所以在那些官员站出来指责穆扬灵与民争利时张诚并没有言语，于他来说，不过是利益小一块而已，若是能得到齐修远的重用，一切都值得。 但要让他站在穆扬灵那边也不可能，那会得罪许多人，所以对齐浩然，张诚的回复就是推脱，禄米已经与其他粮铺签好合约，断不能改的。 齐浩然闻言，心中冷笑，想要两边讨好，也要看他和大哥愿不愿意，齐浩然干脆闭嘴不语，只低头喝茶。 张诚面『色』渐渐僵硬，他怎么就忘了，齐浩然兄弟脾气出了名的硬。 场面一下子僵化，飞白从外面进来，行礼道：“四爷，四『奶』『奶』请您回去呢，”飞白抬眼看了张诚一眼，低声道：“四『奶』『奶』说不必您去求人，我们家的粮铺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也不用与人相斗，外面齐家的地位摆在那儿，总不会有人来砸我们齐家的场子。” 齐浩然挑眉，放下茶杯，起身道：“既然张大人有事忙，那齐某人就先告辞了。” 飞白的声音虽低，但张诚还是听到了，他面『色』一僵，眼见齐浩然就要走出去了，忙上前拦住他道：“齐将军留步，既然四『奶』『奶』要开粮铺，我这自然要有所表示，所以你放心，以后我们张家的禄米就交给四『奶』『奶』的粮铺了。” “既然如此，张大人回头叫人将禄米送去铺子里吧。” 张诚脸皮抽抽，这才多久一会儿，待遇竟然就下降了，不过他没办法，话已出口，也改不了。 张夫人从屏风后出来，不解的问道：“老爷，您不是说不掺和吗，怎么又答应了？” 张诚叹道：“有什么办法，齐浩然态度如此强硬，要是不表态，再过两年我真的要致仕了。” 张诚心中一直有点惶恐，因为他之前是秦相的人，至少标签上是，虽然之前秦相和二皇子谋逆，他借病闭门不出不参与，但不代表他以前的罪就能洗清，现在大齐刚建立，急需人才会启用他，等过两年，大齐走上正轨，只怕就是清算他们这些前朝老臣的时候了。 不然他干嘛会这么卖力的给齐家卖命？ 本来想装傻将这件事糊弄过去，至少可以两边不得罪，但显然莽直的齐浩然也不是好糊弄的。 才出门的齐浩然却沉下脸，飞白战战兢兢的跟着他回到齐府，见齐浩然脸上又挂上了微笑，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去后院见穆扬灵。 穆扬灵正带着小宝和小熊在院子里挖坑种花，这是两个孩子从挖宝中延伸出来的爱好，见齐浩然回来，就把两个孩子交给他们的『乳』母，上前扭了帕子给他擦脸，问道：“你怎么想到去张家？” “张诚那个老匹夫，到现在都还想着脚踩两条船，”齐浩然擦干手，『摸』『摸』穆扬灵的脸，道：“本来想帮你多拉拢一些官员，也让那些人收敛一些，但既然你说不用，那就算了。” “不用你去受那个委屈，”穆扬灵笑道：“反正我们的铺子开着，没人敢来砸场子，我们的货源他们也动不了手脚，铺子里的人更是忠心耿耿，实在没必要太过担心。” 这就是实力碾压的益处了，穆扬灵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热爱权利。 如果这不是大齐，而是大周，穆扬灵敢做这种事，那必定面临的是千难万难，但因为这是大齐，她的后面站着齐浩然，甚至站着齐修远，所以就算那些人气得跳脚，却还是拿她没办法。 穆扬灵本想等玉米种子到之后再开张，但现在看来，却不用等到那时候，穆扬灵不介意提前介入。 因此“丰收粮铺”很快开张。 粮铺主要卖的是粗粮，精细的小米和面粉也有，但比重要小很多，粮铺的主要受众是广大的中下阶级。 穆扬灵定的粮价也不低，比丰年的时候高上两三文，但比其他粮铺来说，便宜了将近两倍，这个价格差异让其他粮铺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得她。 太不遵守行业『操』守了，价格低这么多，不是要垄断他们的生意吗？ 有人等着造成哄抢，然后丰收粮铺关门。 但穆扬灵一开始就做了限定，一天就只卖五千斤，一人一天只能买十斤。 她并没有特意做过宣传，粮铺的位置也不显然，就在一条巷子的拐角里，唯一能让人侧目的就是它够大，一个粮铺独占了四个门面，可见它的大。 丰收粮铺一开张，盯着它的人却不少，但却发现它没做宣传，更没有预想中的哄抢，而是门可罗雀。 还是附近的街坊先发现了粮铺的粮食比别的粮铺便宜许多才有的第一笔生意。 一连三天，丰收粮铺虽然有生意，但与粮商们设想的情况全然不同，他们没想到穆扬灵竟然不做任何宣传。 穆扬灵当然不会做宣传了，她手上的粮食是多，但也耐不住哄抢，所以只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做生意，等待商队回来。 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每天的生意量都在增加不是吗。 因为丰收粮铺限定了每人买的数量，所以街坊邻居们都以为这是他们做的促销，过个两三天价格就会上涨，因此一天内，全家齐上阵都往丰收粮铺走了一趟，一人拎回去十斤粗粮。 但第四天，第五天，丰收粮铺还是这个价，街坊们不免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这个价格就是他们的正式定价，大家兴奋了。 谁家没几个穷亲戚？ 何况他们自己也不多富裕，当天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下面的村落里和临安城的一些贫民窟里。 第二天一早丰收粮铺门前就排起了长队。 王全叫人站在门口将门前摆的牌子隔一段时间都念上一遍，然后道：“还请诸位乡亲见谅，我们四『奶』『奶』虽有心帮衬大家，但这粮食调拨也需要时间，所以规定了每人每天能买的数额，还规定了每日只卖出五千斤，一旦超过这个数，那我们就收摊了。” 底下的人虽然惋惜，但并没有怨言，这个时候肯以这个价格出售粮食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大恩了。 第591章 忧虑 一开始还有人害怕丰收粮铺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总是在天未亮城门刚开时就跑来排队，但半个月后，丰收粮铺还是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价格，一样的销量，心急哄抢的人也满满变少了，这样，倒让更多远来的人买到这便宜的粗粮。 临安城其他粮铺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那些不差钱，不愿意花费时间去排队的，都愿意等上一两天去丰收粮铺买。 消息传播得很快，离临安城有三四日功夫的地方也拖儿带女的来买粮食，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结伴而来，衣衫褴褛，站在丰收粮铺跟前眼巴巴的看着那长长地队伍。 因店铺门前一直有人维持秩序，因此没人敢『插』队，甚至没人敢在一天内买两次粮食，所以这些人很快被指点着到后面排队去了。 不过目测他们今天是买不到粮食了，但他们带了些薄被子，已经打算打持久战了。 穆扬灵坐在马车里见到不由眉头微皱，道：“夏收就要开始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缺粮？” 按老百姓节约耐苦的『性』子，他们宁愿半饥半饱的熬到粮食成熟，也不会花钱来买粮的。 “去问王全，他肯定知道，四『奶』『奶』看，他每天就这么在人群中转悠几圈，跟那些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穆扬灵抿嘴一笑，放下帘子，道：“走吧，去后门。” 穆扬灵从后门进去，王全很快被叫进来，闻言，脸上闪过怜悯，躬身道：“四『奶』『奶』有所不知，去年战『乱』，今年年初各地秩序未定，不说临安城外三四日功夫的距离，就是临安城外的农田也有很多未来得及耕种，今日来的那些村民是绍兴府一带的，他们整个村子因战『乱』而集体往外逃亡，前六个月才因朝廷颁布的诏令而回到村里，但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吃完了，家里剩余的东西更是被搜刮一空，当地的粮价太贵，听说我们这儿有便宜两倍多的粮食，就结伴而来了。” “也就是说，就算是夏收了，也依然会有许多百姓没有收获，”穆扬灵蹙眉，“那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他们哪来的钱买粮？” 王全低下头，道：“听说已经有人在卖地卖儿女了。” 穆扬灵沉默片刻，道：“明天早上他们若是还来，直接将人请进来，念他们远来，每人可以多买二十斤粮食，不算在那五千斤的限额内。” 立春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到明天早上？” “四『奶』『奶』仁慈，”王全边拍马屁边解释道：“这样他们买到粮食就能启程了，现在天『色』已不早，他们要是今天买了，势必还得在临安城内逗留一天，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在城内逗留，只怕不安全。” 穆扬灵却开始担心起夏收后的情况，本以为夏收后情况会有所缓解，但现在看来，如果很多百姓都没有夏收，那齐修远费心的将永业田分给百姓，分割豪富圈地势力的打算就落空了，那些永业田才分下去就会再次落入豪富士绅的手中。 穆扬灵将自己的担忧和齐浩然说，齐浩然枕着手道：“大哥最近也在为这事烦恼呢，但根本没有好办法，国库里粮食有限，大哥全拿出来赈济也救不了许多人。” “如果还有贪墨的现象发生，百姓就更苦了。”穆扬灵忧愁道。 齐浩然却笑道：“放心，这时候没人敢贪墨，大哥前不久才因赈济粮被换而大发雷霆，砍了不少官员，现在没人敢去触这个眉头。” 国家新建，要的就是雷霆手段，齐修远行事作风又一向强硬，那些老『奸』巨猾的早就安安静静的照着齐修远的意思做，至少不敢再明面上这样贪墨，也只有那些没脑子的蠢货才敢贪墨国家的赈济粮，正好被齐修远拿来杀鸡儆猴。 “大哥说，只要局势稳定到冬收就好了，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都能一年两季，而以北因在大哥和袁将军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一直没真正『乱』起来，百姓秋收应当不错，又种植有高产的玉米，今明两年都不成问题。” “可百姓这时候要是把地卖了，他们秋天种什么？” 齐浩然神秘的一笑，低声道：“你当大哥傻的？他早料到了，当初颁布诏书的时候就明言，分下去的永业田十年内不能买卖，你们只一心去看那永业田的数量了，却没留意到这后一句话。秋收前，朝廷必定还要核准一次，到时候买卖的永业田都必须归原主。”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那买地的人不是吃大亏了？” “算不了多吃亏，”齐浩然解释道：“到时候由朝廷出钱赎买，念是第一次，只罚双方售价的三分之一，到时候由双方平分，出不起钱的可赊欠到明年夏收或冬收，以粮食抵押，若是犯第二次，不论是买方还是卖方，买卖的永业田收归朝廷，朝廷不会再出赎买银子，也不会归还卖方。” 所以人只有一次犯错的机会。 “这是子衿和荣大哥私底下商量好的，大哥同意了，只等秋耕前核准田地的机会，你先别与外人说。” 意思是自己人可以提醒一二。 穆扬灵却没听出来，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和别人说，这个法子也挺不错的，能够遏制住土地集中的趋势，至少十年内是不用担心的。” “本来大哥还想下令永业田永远不得买卖呢，但想到这个政令必定有许多人反对，就暂时改成了十年，以后必定还会有其他的政策的，对了，你商队到哪儿了？大哥现在就眼巴巴的看着你的商队了。” 穆扬灵笑道：“放心吧，他们传回信来，再过几天就到了。” 所有人都盯着穆扬灵的商队，所以她的车队才一进城，大家就全都看见了。 看到十八辆车浩浩『荡』『荡』的进城，暗中盯着的人面皮抽紧，要是十八辆车全都是玉米种子，那意味着临安城附近三府的百姓都可以种上这东西。 几家粮商不得不聚在一起商量，第二天，不少粮铺开始高价售卖玉米种子。 但少有人去买。 因为大家都盯着丰收粮铺，这一个多月来，丰收粮铺每日开张，店里的伙计都要说一次，今夏丰收粮铺将会出售玉米，小麦，稻子等各类种子，其中玉米种子被着重点出来，只需要十二文钱。 那些粮铺开价半钱银子一斤，百姓们只回以“呵呵“一笑，开玩笑吧，就算玉米高产，也没有到半钱银子一斤的地步，如果没有丰收粮铺在前，那些没有门路的中小地主们或许会掏那个钱，现在，就连那些有钱人都不去那些粮铺里买种子了，而是专等丰收粮铺摆出玉米种子。 第592章 分封（上） 丰收粮铺将玉米种子摆上，价钱只十二文，出得起钱的就拿钱买，出不起的就先赊欠，与丰收粮铺签订合约。 但要购买种子，须得出示地契和户籍，照地契的数额来买种子，每户最多不能超过二十亩。 农村依然盛行大家族，几代人住在一起不分家，可谓一个大家，为了买种子，不少人家都开始分家变成小家，拿着户籍和地契去买种子。 等到临安城这边的粮铺做熟，制度渐趋完善后，穆扬灵就让人在绍兴府隆兴府等地开分号，几乎是一个府一个粮铺，而据第一个商队到来后，几乎每隔三天穆扬灵的商队就回城一次，每一次运回来的粮种都不少于十五车。 连穆扬灵都不由咋舌，“大哥这是囤积了多少种子啊。” 齐浩然得意洋洋的道：“这是去年备下的，就等着我们打下大周后用上，本来是想由朝廷出面分发粮种的，但弊端太多，又怕那些官员是士绅相勾结故意将种子弄坏，反正你也要开粮铺，便宜你了。”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我可是付了钱的。” 齐浩然砸吧砸吧嘴，道：“就是还没给。” 穆扬灵就冲他飞过去一脚，齐浩然忙跳着躲开。 种子的钱穆扬灵只付了三分之二，剩下的还要留作应急，因此只能暂时赊欠。 “穆氏这是打算让长江以南遍地种上玉米吗？”一个老士绅生气的道：“玉米只是外来的粗粮，怎能比得上小麦和水稻？大将军真是糊涂！”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知道是因穆扬灵侵害了他们的权益，他们才如此恼怒的。 玉米的确不能取代小麦和水稻，但在这『乱』世之中，它却可以暂时让百姓渡过难关，先活下来。 其他粮商见穆扬灵一副恨不得将粮铺开遍大江南北的架势，不得不降下玉米种子的价钱，与此同时，大家也看明白了，穆扬灵一人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种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齐修远在背后撑腰。 就在这副热闹中，江南的夏收结束，也到了齐修远正式登基的时候。 六月十八号这天，齐修远正式班诏，国号定为大齐，年号为太康，今年就为太康元年，着令各地『政府』安抚流民，就地安置，当地容量过多的可迁徙安置，又下诏免税三年，各地交错开。 等齐修远登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分封功臣。 齐浩然被封为荣郡王，荣轩为卫国公，范子衿为安国公，其他功臣暂且不提，连穆石也得封二品将军。 封赏的诏书一下，文臣这边意见多多，齐浩然和荣轩可以不提，但范子衿凭什么？ 但武将这边却很满意，对范子衿得封也没意见，面对文臣的诘问，齐修远直接点了武将回答。 武将鄙视的看着他们道：“齐家军军饷粮草全由安国公供给调配，别说只是国公，就是郡王也当得的。” 文臣们皆一惊，回头去看范思文。 范思文嘴里想吞了黄连一样，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情，他一直瞧不起儿子经商，所以对他的事向来不关心，加上他处理事情都是去别院处理，三天两头不在家，他怎么会知道他私底下做下这样的大事？ 武将的话难免有冒犯君王之嫌，谁知齐修远却点头道：“子衿的确还可再进一步，只是新朝刚立，多的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也就是说，齐修远是故意压下范子衿的功勋，等他以后再立功的时候晋封，这不是和齐浩然的情况一样？ 这意味着范子衿以后最次也是一个郡王，而齐浩然无疑是亲王了。 这让之前拒绝了范子衿婚事的吏部右侍郎悔得肠子都青了。 分封完功臣，就轮到皇帝家的亲戚了，这会儿众臣和他们的家眷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盯紧了皇帝。 吴氏等人到现在都还住着齐府，之前皇帝也没透『露』出要封齐少盛兄弟俩什么爵位，他们都很想看看皇帝对他们的态度。 吴氏等人的心也提起来，这次的分封将关系到他们之后的地位，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就连一直不怎么和穆扬灵来往的小吴氏都经常过来拜访她，想要通过她和齐浩然打听一些消息。 穆扬灵有些不胜其烦，却又不能发火，只能推脱说不知道。 小吴氏却不相信，谁不知道齐浩然宠爱穆氏，而皇上最宠爱齐浩然这个弟弟？ 她不知道才怪，因此她每天早上准时过来报道。 今天也不例外，穆扬灵才牵着小熊的小手走到院门口，迎面就碰上了小吴氏。 穆扬灵赶在她开口前道：“三嫂，你过来玩？不巧得很，我要带小熊出门呢，不能招待你了。” 小吴氏一点不见尴尬，笑盈盈的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我陪你们一起去，路上也好帮你带带小熊。” 穆扬灵拒绝道：“多谢三嫂了，不过我们是要进宫见大嫂，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得先递牌子求见。” 小吴氏这下忍不住面『色』一僵，见穆扬灵牵着孩子就要走了，忙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弟妹，我也许久不见大嫂了，不如我跟你进宫去拜见一下大嫂。” “三嫂已经递了牌子了吗？” “我们妯娌哪里还讲究这个？何况大嫂不是给弟妹一块牌子吗？省下那许多功夫。” 穆扬灵心中不耐，就停下脚步道：“三嫂，那牌子只能我自己用，带不了人进去的，虽说我们是妯娌，但大嫂现在身份不一样，再过不久就要受封为皇后了，皇家规矩森严，最是讲究这个的，所以恕弟妹不能带你进去了。” 小吴氏面『色』有些铁青，她没想到穆扬灵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真想甩手走，却没想到穆扬灵还有话说，“三嫂，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只是我的确不知道，四爷从不和我说这件事，我也不愿问他，所以三嫂要是想知道分封这件事，就不必再来找我了。我这儿没有你要的消息。” 小吴氏沉着脸看她，“穆氏，你这样就不怕别人说你薄情寡义吗？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却连一件小事都不愿帮忙？” 第593章 分封（中） 穆扬灵刚想离开，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三嫂，我们只是妯娌，三爷和皇上还是亲兄弟呢，他怎么不亲自去问皇上？” 穆扬灵眼里闪过寒光，道：“要不然，一会儿我进宫后跟皇上提一提，让他找二爷三爷说说话如何？” 小吴氏面『色』一白，眼里有些阴毒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冷哼一声，回头对王妈道：“将门户看紧来，别让人觉得我们是软柿子，什么脏得臭的都敢往里钻。” “是，四『奶』『奶』。”王妈低头应下，等穆扬灵他们一走，她就回过头来对小吴氏笑道：“三『奶』『奶』要逛园子？那您慢慢逛，奴婢先回去了。” 说完让人将昭华院关起来，所有的丫头婆子都关在院子里，小吴氏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指着昭华院的大门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总是不声不响的穆扬灵好拿捏，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倒是她小看她了。 这件事被实时汇报到徐氏那里，徐氏满脸忧愁的靠在椅子上。 “二『奶』『奶』，四『奶』『奶』话说的也太不客气了些，都是一家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徐氏烦躁道：“现在她是郡王妃，郡王府都封下来了，我们这些无品无级的怎么可能跟她抬头低头见？” 齐家现在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分家，一切都看齐修远的意思，他要是分封了齐少盛齐少泰，自有国家给他们分房子，禄田等，到时候和爵位相比，齐家的这丁点家业算得了什么？ 但从穆扬灵的态度上，徐氏就知道不好，她现在有些烦躁，婆婆和二爷三爷当年好像把齐修远兄弟得罪的太狠了，不要到最后他们连个国公都捞不到，那才是个笑话。 作为齐修远的亲兄弟，齐少盛兄弟和吴氏一致认为最少也应该封个王爷，齐浩然是郡王，所以他们觉得，作为齐浩然的哥哥应该也不会太差，差别不过是齐浩然有实权，而他们没实权罢了。 但他们觉得，实权这种东西是可以慢慢争取的，先将身份落实再说。 但齐修远迟迟不分封他们，他们也不由急了。 徐氏却觉得，以两边的关系来说，国公已是最好的封赏了。 吴氏和两个儿子有一样的渴望，但内心深处却和徐氏一样，觉得国公的可能『性』较大。 但他们一直没等来圣旨，从齐修远六月登基，七月之前所有的功臣都分封完毕，到现在诰封穆扬灵的诏书都下来了，他们还是没着落。 穆扬灵的诰封是和册封齐浩然的诏书一起下的，由此可见皇室对穆扬灵的看重，穆扬灵是大齐的第一个诰命，皇后都没有册封，其他的诰命只怕还得登上两三年才能得到诰封，但在此之前，穆扬灵就得到了诰封诏书，不仅是大齐的头一份，也是历朝历代在开国皇后前得到诰封的第一个。 齐浩然领着穆扬灵在中庭接旨，完了后就让人将宣旨的内侍待下去招待。 内侍却不敢托大，弯腰笑道：“恭喜郡王，王妃娘娘，小的宣旨完，这就要回禀皇上了，所以不敢久呆。” 齐浩然就照例打赏了他一个荷包，笑道：“回去告诉大哥，明天我带着王妃进宫谢恩。” 内侍满脸是笑的应下，倒退三步后才转身退下。 齐浩然捏着黄灿灿的圣旨给穆扬灵看，笑道：“回头供起来，这是爷个你挣的第一个诰命，等着吧，再过几年，我们就换另一封。” 才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二门处的吴氏。 吴氏幽幽的注视着他们手中的圣旨，抬眼看了齐浩然一会儿，转身就走。 齐浩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扯了穆扬灵回去。 穆扬灵就给他顺气道：“今天大喜的日子，我们乐呵乐呵，你何必跟他们生气？” “他们做那个丧气的脸给谁看？”齐浩然生气道：“你也说了这是大喜的日子，在这时候专门跑到爷跟前来做丧气脸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们着急了，现在分封的诏书陆续下来，大哥还把宗室交给族里的几位长辈打理，就是不管他们，他们心中不安，所以也想闹得你不高兴，你要真的生气了，那不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自己高兴自己的，气死他们。”说着，穆扬灵吩咐立春道：“今儿大喜，我们院子里每人发四倍工钱，府里每人发两倍，传下去，今天晚上叫大厨房多弄些好吃的，嗯，再给东府那边送去一些，就说是四爷邀请他们同乐。” 立春含笑应下。 穆扬灵扭头道：“怎么样，现在不生气了吧？” 齐浩然“哼”了一声，怒气消散。 但东府那边的人却气得身子发抖，吴氏干脆将桌子上的饭菜全扫到了地上，她厉眼扫向底下的下人，冷声道：“怎么，这是打算另谋其主，攀高枝去？” 下人们跪了一屋子，徐氏忙将人都遣退，道：“太太，这时候我们还是低调些好，和四爷对着干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什么？”吴氏吼道：“我何时受过这个委屈？就是祝氏在的时候她也没敢把我怎么样，我现在是他们的继母，他们如此就是不孝！以前是我念着二爷和三爷的情分多有相让，他们以为我就怕了他们不成？我是他们的继母！” 吴氏吼出来，心里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好似这样，她就真的是齐修远的继母。 徐氏低下头，她知道，吴氏已经被刺激得渐失理智，她此时说什么都会刺激到对方。 因为封赏的事早在上个月就在朝堂上口头说过一遍，现在不过是正是颁布诏书，让他们搬进分封下来的爵府，宫里的内侍频频出宫，只两天就按照品级高低宣读完诏书了。 所以这时候吴氏等人的分封也势必被摆到台面上来，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皇帝一帆风顺，顺心顺意的。 先是一个老臣率先提出要迎太后进宫，然后就有人紧接的提出齐少盛齐少泰的品阶问题。 齐修远低头看着他们，微微笑道：“诸君不说，朕都快要忘了，朕的母族还未分封呢。” 提出意见的臣子心中顿时一跳，就听皇帝叹气道：“太后仙逝时朕不过五六岁，二十年过去，朕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出列的老臣很想说，此太后非彼太后，他说的是吴氏，但他此时并不敢打断皇帝的话。 不仅为吴氏出头的老臣不敢，底下所有的臣子都静默不语，皇帝这段时间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对吴氏母子的态度，谁敢在他提起生母的时候打断，反而提起吴氏母子？ 第594章 旧事 齐修远低下头，眼中有些『迷』蒙，似乎是在回忆，“朕虽不太记得太后的模样，却一直记得大热的天，她亲自下厨给我做绿豆汤的样子，当时荣郡王还未出生，她还能抱着我在抱厦里过夏，到现在，朕也就能记住她的笑容。” 齐修远脸『色』微肃，道：“先母和先后的谥号的确要开始拟定了，陈卿，此时就交予你，礼部尽量议出一个章程来。” 陈方出列，躬身应下。 “诸卿还有何事启奏？” 那个老臣受吴家所托，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列继续道：“皇上，既然先人的谥号也已开始商议，那吴氏的安置也应当提上日程，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吴氏？” 陈方沉默了一下，出列道：“皇上，齐二爷和齐三爷也还未分封，之前国事繁忙，今日既提起吴氏的问题，那不如将皇室的分封一并议定，也好安民心。” 在陈方看来，皇帝将事情拖这么久，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算可以了，还不如就势将事情解决掉，免得一拖再拖，反而让百姓和群臣对皇帝传出不好的话来。 齐修远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这次他没有再借口国事繁忙推脱，刚才他也已经重申过，他的母族乃祝氏，而非吴氏。 “诸卿以为他们应当如何安置？” 老臣左右看看，发现无人出声，他心中气恼，不得不躬身道：“回皇上，臣以为当迎吴氏入宫，如今后宫无主，可让太后暂管一段时间。” 齐修远轻笑出声，低头去看那老臣，他是老翰林，齐修远记得他的履历，二十七岁中举，到如今四十八岁，却还是一个翰林，二十一年才从七品爬到五品，齐修远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陈方是礼部尚书，位置太前，这造成他不能转身仔细地看一看那傻子。 他现在只是低下头，偷偷地翻了一个白眼，就继续盯着脚尖不说话。 齐浩然却怒了，几乎是在老翰林话音一落时，他就跳出来道：“吴氏算什么太后？不过一妾室尔，又未有皇上分封，你却太后太后的叫起来，莫不是拿了她什么好处？” 老翰林脸皮一红，气恼道：“荣郡王慎言，历来太后的分封都是无异议的，吴氏乃齐太公继室，皇上继母，任太后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齐浩然嗤笑道：“谁说她是我们的继母了？衙门里的文书上写的可是贵妾，贵妾依然是妾。” 老翰林面『色』一呆，问道：“怎会是妾室？齐家不是一直奉她为主母吗？” 齐浩然鄙视的看着他道：“那是我父亲念她生育有功，让府里的下人混叫的，我外家祝氏可不认。” 妾提为正室，严格意义来说是很严格的，需要得到嫡妻娘家的认同书，有了认同书，夫家的人才能到衙门里认证，家族也才会认。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一般情况下，只要男方付出一定代价，女方娘家那边因为女方已去世，为了两边不交恶，大多会同意写认同书。 当年，祝家因为还有两个外甥在齐家，纵然悲痛交加，也想写下认同书，算是一笔交易，希望齐家能看在这个面上善待齐修远兄弟。 是齐修远找了舅舅祝青和祝枫，让他们不要写认同书。 齐修远记事早，当时虽还未满六岁，却记得自己母亲生下弟弟后虽体虚却还不至于死亡，他知道自己母亲是被父亲和吴氏给气死的。 母亲生前就不愿吴氏为平妻，他又怎么会让吴氏在母亲死后光明正大的变成继室？ 所以拼着自己和弟弟可能会受到虐待的危险，齐修远依然坚持不让祝家写认同书，而后，祝家齐家交恶，齐家十多年不与祝家来往。 而他和弟弟的生活也的确受到极大的影响，好在夏氏就住在京城，时不时的将他们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又经常登门，顾忌御史弹劾，齐丰这才稍稍约束下人，齐修远兄弟这才不至于过得太苦。 但那种冬无碳，夏无冰，饭菜不是冷硬就是过夜的生活齐修远永远都忘不掉。 齐修远看向殿下愤愤然的弟弟，心中一阵恍惚，其实这些他都能忍受，齐家再不好也是他的家，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家，甚至后来闹到差点与父亲决裂的地步。 就是他有时候不得不饿肚子，他也依然对那个父亲有丝儒慕之情，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对齐浩然下手。 齐修远已经忘了母亲的容颜，却没忘掉当年弟弟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的样子。 夏氏是经常来看他们，或接他们到范府住一段时间，但那段时间势必不会多于五天，毕竟齐家还在，夏氏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不然到最后受苦的还是两个孩子。 还是齐浩然的『乳』母虐待齐浩然的事情发生后，齐浩然才长住在范家的。 当时齐修远小，虽然疼爱弟弟，但精力和阅历有限，加上白天还要念书，所以只能经常的去看他，印象中当时弟弟很爱哭，才出月的孩子，整天晚上都哭得震天响，齐修远心疼，但有时候也不免烦躁，可弟弟才出月，小小的一团，他根本责备不了，只能哄着他。 有一次，先生有事提前放学，齐修远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兴冲冲地买了个拨浪鼓跑回来，才进院子就听到了弟弟的哭声，院子里却没有一个下人。 小齐修远只是眉头一皱，就急匆匆的快步进去，才到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一片冰冷，连呼吸都困难了。 小小的齐浩然被剥干净丢在地上，白嫩的胳膊和腰腹处都是掐出来的青紫，而他的『乳』娘正坐在一边喝茶，边皱眉看着地上哭着的小人。 当时齐修远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乳』娘已经被他活活的用板凳砸死。 那是齐修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彼时他才六岁。 祝氏留下的人手还能用，几乎在出事的下一刻就有人偷偷跑出府通知夏氏，也因此齐浩然才得以常住在范家，齐家反倒成了他偶尔落脚的地方。 第595章 心狠 齐丰因此觉得这个大儿子阴狠手辣，仅有的一点父子之情也消磨殆尽。 加上祝家和夏氏因为此事拿住他的把柄，让他在两家跟前颜面受损，不得不把小儿子放到范家抚养，他对将此事闹大的齐修远更是恼恨，所以齐修远之后的日子越发不好过。 那种不好过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从那以后，齐家虽然不会少了齐修远的份例，却从精神上孤立了他。 父亲冷漠，与他年岁差不多的齐少盛带下人言语辱骂他，下人也冷漠无视他，就连请来教授他的先生都觉得他心思太过狠毒，不堪大造，才六岁的齐修远几乎是独自扛过那段灾难『性』的日子。 要不是弟弟日渐健康强壮，他每次去范府都见他活力四『射』的『乱』爬『乱』翻，他心灵也够强大，齐修远早被齐家的精神折磨崩溃，长歪了。 祝家不是不想把两个孩子接到祝家抚养，但齐丰才是他们的父亲，当初那个『乳』娘又是祝氏留下的人，就算他们知道那人是吴氏指使的，但在齐修远已将人杀了的前提下，他们也拿不出确实的证据，能把齐浩然放在夏氏那里抚养已经是他们和齐家博弈的最好结果了。 所以祝家只能从侧面关心齐修远，隔三差五的叫人给齐修远送东西，让夏氏时不时的将人叫到范府关照一二。 直到齐修远八岁，他察觉到父亲压制他的想法，这才毅然弃文从武，写信给祝青，让祝青给他请一个武学师傅。 之后，齐修远就不再去读书，而是专心跟武学师傅习武，最后还是祝家看不过，又给他请了一个秀才教导他，这才没变成完全的武夫。 这些纠葛齐浩然并不知道，他当时年纪太小，懂事又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遭受过虐待的原因，范子衿三岁能识千字，同样三岁的他全连话都还说不全，齐修远三岁的时候也能识百字了呀。 等到齐浩然再长大一点，看着他虽然面上生气，却一直努力想要父亲认同，齐修远就更舍不得告诉他那些事情了。 因此，齐修远对齐家的恨意，除了祝家两位舅舅和夏氏外，只怕没人知道了。 他恨齐丰，但齐丰已死，他恨吴氏，吴氏却还活着。 而他现在握有无上的权利，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去报复她，去回敬当年她对他母亲，对他，对弟弟所做的事。 看着下面争执在一起的齐浩然和老翰林，齐修远无比的庆幸当年阻止祝家写认同书，因为这，让吴氏即使上了族谱，也依然名不正言不顺。 齐修远眼睛里闪过寒意，挥手打断两人的争执，扭头对吏部尚书道：“前朝的文书案卷可都还留着？” 吏部尚书明白过来，躬身道：“回皇上，都留着，可查。” “那就去查，”皇帝漫不经心道：“诸卿若有不明白的，可到齐府问话吴氏，”说着随手点了几个礼部和吏部的官员，再点了两个翰林，共四个人前往齐府，道：“你们去问问吴氏，她是妻是妾，有何凭证，都拿来给朕瞧瞧。” 齐修远笑道：“当年先母过世，朕年纪还小，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却记得祝家舅舅一再声明，吴氏是妾非妻，朕也想看看祝家当年到底写没写下认同书。” 这话一出，等同将吴氏剥光晒在太阳底下，也是齐修远第一次口头上表示对吴氏的怀疑和厌恶。 老翰林心一颤，他知道，事情在往坏的一面发展，皇帝点的两个翰林中就有他一个，他有些后悔起来，本想借吴氏母子的势再往上走一走，在致仕前混个四品官当当，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走错了一条路。 因为皇帝要等四人的回话，早朝就延迟了。 早朝一向很早，都是天未亮就开始，大家都只是简单的填补肚子就来，此时不免饥肠辘辘。 齐修远见了就让御书房送一些点心到偏殿，让众臣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大家不免感谢皇恩浩『荡』。 齐修远却直接对齐浩然招手，道：“浩然，跟我来。” 大家没想到齐修远对齐浩然如此宠爱，竟然不是让内侍传人，而是直接叫到后面去，耳尖的人更是注意到齐修远对齐浩然用的是“我”而非“朕”，纷纷感叹齐浩然的恩宠。 相比之下，同是皇帝的弟弟，却至今没有分封的齐少盛齐少泰就显得太不被重视了。 齐浩然跟着齐修远一进入后殿就不再掩藏情绪，满脸怒『色』的道：“那老翰林明显是被吴氏收买了，他们现在就敢『插』手朝堂，以后还了得？大哥，决不能如此姑息他们。” 齐修远就笑道：“行了，经此一事，他们就算是想要『插』手朝堂，也不会有人听他们驱使了。你以为我为何将此事一压再压？为的就是打下他们的气焰，吴氏是最没资格对大齐指手画脚的人。”说到这儿，齐修远面『色』不由一寒。 这段时间，吴氏母子太过得意忘形了。 大家都知道齐浩然和吴氏母子关系不和，也知道齐修远与其父不太和，却不知道齐修远到底和吴氏母子怎样。 因为齐修远离京太久了，除了关心他的人，谁会记得他十四岁之前和继母兄弟关系如何？ 齐修远和齐丰关系不好，不也为了老爹造反（虽然大家心中都不怎么相信）？ 而且，齐修远就算是不喜欢继母，那齐少盛和齐少泰也是他的同父弟弟，有血缘至亲，这是齐家的天下，那两人就是皇族。 在无门路讨好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去讨好那两人了。 没办法，李菁华已搬进皇宫，李氏又远在京兆府，穆扬灵不出门，不交际，齐浩然忙得脚不沾地，本来可以讨好范子衿的，范子衿比他们更忙。 而作为齐修远正经外家的祝氏又还在驻守边关未回，此时也就只有吴氏母子能被讨好。 皇室总是让人敬畏的，许多人并不考虑皇帝和吴氏母子的关系如何，在他们看来，齐少盛和齐少泰是皇帝的亲弟弟，吴氏是皇帝的继母，只这层身份在，他们就值得讨好。 所以，那段时间，吴氏虽然低调，但给他们送礼的人可不少，齐修远不知道他们是否应承下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他们的身份本来就是一个标志。 别的不说，一个知县想升官，讨好了齐少盛，转身和知府说他是齐少盛的门客，就算那知府知道齐少盛无实权，甚至知道他对这个弟弟没什么感情，只怕也会碍于齐少盛的皇族身份而给对方便利。 这才是齐修远晾着他们的原因，他让他们只享有虚名，连虚名带来的利益都不准他们获得。 第596章 分封（下） 老翰林四人奉旨到齐府问话，可以说是把吴氏的面子往地上踩，将她的皮给剥了干净，不仅她，齐少盛和齐少泰的嫡子身份也受到了质疑。 齐家是靠着齐修远才变成皇室的，自然看他的脸『色』行事，问起当年的事，都说是为了给齐母冲喜，这才把吴氏记为继室，但其实并没有得到族中各位长者的认同，他们还是应当以衙门文书为准。 而衙门那边留存的文书还是当年齐丰纳吴氏所写的纳妾书。 吴氏见状，一口血吐出来，晕厥过去，齐少盛抱住她大哭，质问道：“长兄若不想认母亲直说便是，何苦如此逼迫？” 齐氏族长可不能让齐少盛如此污蔑齐修远，忙呵斥道：“放肆，这都是实情，皇上当年年幼不记得，现在要分封你姨娘和你们，所以想要问清楚，天经地义之事，难道你们不愿接受分封？” 齐少盛咬牙，他很想硬气的说“不”，那个字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满眼愤恨的看着他们，一时又悲又怒，他何时受过这个侮辱？ 父亲在的时候都是拿他当嫡长子的，齐修远常年不在家，府中下人虽叫他“二爷”，但谁都知道齐家的家业以后是要他继承的。 现在他却由嫡变庶，随便一人都能踩他们母子一脚。 吴氏幽幽醒转，眼泪流下来，道：“送我去祠堂，我，我要去哭老爷，老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呀，大爷说了要替您照顾我们，却这样作践我们。” 吴氏趴在地上哭道：“我知道大爷不喜欢我这个继母，但二爷三爷可是大爷的亲弟弟，他可不能忘了当初在老爷床前做的承诺啊。” 齐氏族长质问道：“吴氏，你这太太的身份除了我那侄儿，还有谁认？你最好见好就收，闹出事情来，当年的事情扒开谁也落不着好，皇上爱惜面子，荣郡王却是耿直『性』子，祝家两位舅爷也快要进京了，你可要想清楚。” 吴氏哭声一顿，她怨恨的看向齐氏族长，族长却冷哼一声，看向四位官员，道：“大人们该问的话也问完了吧？” 四人连连点头，道：“问完了，问完了，我们这就回去回话。” 但心里却对当年所谓的事情好奇不已，听这意思，似乎齐老爷子和吴氏很对不起皇上和荣郡王，被祝家拿到了把柄？ 这要搁在别人家也就是个八卦，但在皇家可是秘闻了，大家都好奇不已。 吴氏的身份得到确认，是妾非妻，这一确认算是定下了基础了，也算是昭告了天下，齐丰的正室只有祝氏一人，吴氏乃是妾室。 这真是齐修远想要的结果，他也干脆，直接封吴氏为太妃，无封号，直接冠她娘家的姓氏，齐修远要她择日入宫。 而齐少盛和齐少泰则封了两个侯，安乐侯及安平侯，皇帝还给俩人赐了侯府，而且两个侯府相连，中间打个门就能当一家走，方便得很。 如果还是大周朝，俩人能得封侯爷，他们只怕是死了都能乐活过来，袁将军奋斗二十多年也不过才封了一个侯爷。 但现在是大齐朝，坐在皇位上的是他们大哥，他们的同父弟弟是郡王，这就显得他们这侯爷太过轻飘飘的了。 但他们此时也不敢闹，齐修远之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本来还巴着他们的人现在是离他们远远的，齐府现在是门可罗雀。 因为是被齐修远闹了一顿，他们精神有些不济，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有宫人来给他们收拾东西，说要搬到新侯府和皇宫去，他们也没深思，直接让人收拾了。 等住进了新侯府，齐少盛才觉得不对，他皱了皱眉道：“母亲呢？” 徐氏浑身疲惫，搬家可是个力气活，虽然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只指挥就累得她动一下手指都难，闻言道：“母亲不是进宫去了吗？她是太妃，应当是住在后宫里的。” 齐少盛面『色』迟疑，道：“齐修……皇上一直不太喜欢母亲，怎么会让母亲住进后宫？而且，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后宫太妃跟随儿子外住……” 说到这儿，齐少盛心中怀疑越大，道：“皇上怎么会接母亲进宫？” 徐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面上却强笑道：“皇上毕竟刚登基，也不好把关系撇得太清，所以让母亲住到宫里去也是有的。” “是这样吗？”齐少盛怀疑。 徐氏忙起身道：“不是这样还是哪样？行了，我们快收拾吧，这侯府这么大，我们要打理的地方不小，现在这儿就住了我们一家人，却有齐府的三倍还大……” 齐少盛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只看到了我们侯府大，那是没见过老四的郡王府，听说就把之前的秦相府隔出去几间小院子而已，想想秦相府，那有多大，整个南屏山脚下都被秦相府给包了……” 要不怎么说齐少盛嫉妒呢。 齐浩然一个人的郡王府是他和弟弟两个侯府加起来的三倍大。 徐氏低垂下头不说话，齐浩然是被齐修远当做儿子养大的，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比？ 不过看到丈夫脸上的不平，徐氏也没反驳。 而进宫的吴氏则没有心思想这些，被送进庆宁宫安置下来后吴氏才回过神来，见身边熟悉的人只有吴嬷嬷一个，顿时心一跳，忙问道：“其人的丫头婆子呢？” 吴嬷嬷并没发现吴氏的异常，很是高兴的笑道：“太妃怎么忘了？我们这是进宫了，那些丫头婆子自然是留在外面了，我们进宫来另有宫女女官伺候，只有奴婢一人跟着您进宫来了。” 对于这一点，吴嬷嬷很高兴，她觉得这是一个莫大的荣耀。 吴氏却觉得遍体生寒，这是齐修远说了算的地方。 之前她吐了一口心头血，加上也的确是被气到了，所以浑浑噩噩的，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被诓到皇宫里来了。 进了这里，岂不是任由齐修远戳圆捏扁？ 吴氏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那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奶』娘，打了一个寒颤，她尖锐着声音道：“我不要住在宫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和我儿子一块儿住。” 第597章 手辣 吴嬷嬷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她，“太妃，您这是怎么了？” 吴氏手指掐进她的肉里，咬牙道：“我们出去，他这是要我的命，一定是想要我的命。” 吴嬷嬷吓了一跳，忙抬眼去看屋里的宫女，见她们都只是在收拾东西，好似没听到吴氏的话，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太妃，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在皇宫里呢。” 吴氏转眼去看她，道：“趁着现在皇帝和李氏没空搭理我们，我们快走，东西也不要了。” 见吴嬷嬷踌躇不前，就压低了声音道：“你忘了祝氏和老四的『乳』母是怎么死的？” 吴嬷嬷打了一个寒颤，难道皇帝让太太住进宫来是想杀了太太？那跟着太太的她…… 吴嬷嬷身子晃了一下，忙道：“奴婢这就去叫步撵。” 人才跑到殿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正过来的齐修远和李氏，吴嬷嬷脸『色』一白，不由自主的摊倒在地上。 齐修远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微微笑道：“吴嬷嬷不在跟前伺候太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吴嬷嬷脸『色』苍白，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整个人趴在地上。 她从小伺候着吴氏，跟吴氏从吴家到齐家，从二等丫头到一等，再到吴氏的心腹嬷嬷，许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也因此了解吴氏和齐修远的恩怨。 如果说齐浩然只是单纯的厌恶吴氏，不见面就想不起来，那齐修远和吴氏的仇恨则是倾尽长江水也未必洗刷得赶紧，谁会想到，十四岁就上战场的少年不仅没死在战场上，反而还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菁华觉得吴嬷嬷的表现很奇怪，她不过和皇帝过来看吴氏一眼，有必要这么慌张吗？ 所以不由多看了两眼。 齐修远却直接越过吴嬷嬷进宫殿，对伺候的宫女道：“将你们的管事姑姑叫来。” 正在后面盯着东西入库的莫姑姑忙小跑着赶过来，跪下请安。 齐修远道：“我看吴嬷嬷年纪大了，没事不要让她出去跑腿，至于太妃，你们要尽心尽力的伺候。” 齐修远抬头对上上面正呆坐的吴氏眼睛，微微一笑，挥手道：“行了，我和皇后有话和太妃说，你们先下去吧。” 李菁华听齐修远称她为皇后，心中一喜，嘴角不由微翘，面容也柔和了许多，挥手让人退下。 齐修远没想瞒着李菁华，这后宫的事还是她来做更方便，何况，他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自然不可能时时盯着后宫。 齐修远款步走到吴氏跟前，仔细看她的面容，这才发现，当年风姿婀娜的女子眼角布满了皱纹，鬓发已经灰白，再不复当年的楚楚可怜。 齐修远记得，当年母亲挺着大肚子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往回走，路上还停下脚步让他摘上几朵好看的花别在鬓角，面容爽朗的女子含笑问他，“大郎，娘亲这样好不好看？” 他记得他的声音朗朗的喊道：“好看，娘亲最好看了。” 当时母亲的脸颊都染上了红晕，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倚靠在院门口的吴氏，当时她一袭白衣，身子娇弱，正满眼是泪的看着他们，眼睛里全是控诉。 他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记得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然后吴氏走到母亲跟前跪下，他已不记得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母亲当时气得发抖，拽着他的手又疼又麻，后来她就早产生下弟弟，再后来他就看见父亲带着吴氏过来与母亲争吵，『乳』母说，齐丰想要提吴氏为平妻，只上族谱，不在衙门备案。 母亲不同意，气恼之余才早产的。 齐修远永远记得『乳』母抱着他哭时说的那些话，母亲本不会死的，她虽然早产了，但身体底子好，就算早产坏了身子也不会那么早去，全是因为父亲和吴氏，是他们步步紧逼，活活气死了母亲。 此时，看着容颜不再的吴氏，齐修远却一点也不畅快。 齐修远盯着吴氏的脸不说话，不仅吴氏提着一颗心，李菁华也紧张的看着他，为了不让他做出失礼的事，李菁华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皇上，您是有什么话和太妃说吗？” 齐修远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低头对上吴氏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吴太妃，朕来是想告诉你，你今后就安心住在宫里吧，若是想二弟三弟了，和皇后说一声，让皇后宣徐氏和小吴氏进宫来看看你。” 吴氏喃喃道：“你想软禁我？” 李菁华面『色』大变，抬头看向齐修远。 齐修远却摇头道：“朕怎么会想软禁你呢，我还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久到看到你的儿孙后辈全都长大成人，”齐修远微微一笑，“我想让你看看，你的子嗣后辈会因你而得到什么前程，当年你执意嫁给我父亲，并费尽心机的想成为平妻，不就是想给老二老三更高的身份，好让他们享受更多的资源吗？” 吴氏面『色』大变，厉声道：“皇上，这是我们两人的恩怨，和你弟弟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齐修远冷冷的看着她道：“太妃误会了，老二和老三没什么能耐，我能打压他们什么？身上流着你血的可不止老二老三。” 吴氏摊倒在榻上，这是说连她的孙子孙女都不放过？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老爷的事……” 齐修远笑道：“我答应父亲什么了？” 吴氏一噎，这才想起当初齐修远的确什么承诺都没做下。 吴氏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袖，跪在齐修远跟前，泣道：“皇上，只求您念在同是你父亲血脉的份上饶过老二和老三吧。” 齐修远眼睛泛红，低声道：“当年你们活活气死我母亲时可曾想过我和四弟？” 吴氏磕头道：“妾身愿以命还命。” 齐修远摇头，“你的命不值得，朕不想你死，你要是死了，老二和老三悲伤过度是很容易的事。” 本想以死求解脱的吴氏身子一颤，再不敢升起自尽的念头。 “吴太妃可还记得当年虐待我弟弟的那个『乳』母？”齐修远笑问。 吴氏身子一颤，闭了闭眼，道：“记得，他们全家都被我打发得远远的了，现如今已不知流落在何地了。” 齐修远惋惜，“真是可惜，本来朕还想把他们家人找到，接他们进宫来陪陪你呢。” 齐修远在宫殿了转了一下，然后就点了点地上的地板道：“当年那『乳』娘对我弟弟是又掐又扎，完了还脱光了衣服丢在地板上，当时我弟弟才将将满月，他早已不记得此事，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样的滋味如何……” 第598章 拒绝 吴氏面『色』苍白，齐修远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带李菁华出去，路上，齐修远停下脚步，道：“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很不喜我，府里的下人也就都漠视我，没人跟我说话，但凡开口就讥讽嘲笑我，有一段时间我很难过，觉得虽然没缺吃少穿，却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还是去看浩然的时候，见那小子没心没肺的一下地就『乱』爬，抱住我的腿就往上拱，我当时就在想，母亲已故，舅舅又远在边关，姨父和姨母关系不睦，如果我也死了，弟弟还能安稳的呆在范家吗？” 齐浩然鼻头微酸，眼睛微微湿润，低声笑道：“这才感觉好了些，后来再长大一些，舅舅在边关立功，升了官职，派了师傅过来教我练武，我可以经常往外走动，心中的阴冷才好了不少，不知道太妃在宫里也这样时，二弟和三弟是否能时常进宫陪伴。” 李菁华打了一个寒颤，齐修远这是打算钝刀子割肉，将当年吴氏对他和齐浩然做的一一还回去？ 李菁华从不知道齐修远兄弟小时候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一时心中复杂，只能伸手去握住他的。 齐修远低头看了一眼，回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当年一直担心娶亲后对浩然不好，那小子傻乎乎的，别人的坏话当好话听，可现在看你和阿灵相处得好，倒是我当年着相了。” “皇上。”李菁华轻唤一声。 齐修远就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填充后宫的事暂时先放在一边，现在国库空虚，这件事过两年再说。” 齐修远声音微低，道：“小宝太小了，再等他大一些。” 李菁华眼睛微湿，握紧了齐修远的手，低声喃语，“皇上……” 她觉得，有齐修远待她的这份情，这辈子也算值了。 第二天，宫人回禀，吴氏受凉生病了。 齐修远只是微微一笑，就挥手让人给她请太医，然后就缓步去上朝，时过经年，他再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吴氏也不是再能打压他的继母，他的前路很宽阔很漫长，吴氏这样的人已不值得他多做停留。 齐修远在早朝上处理了一些重大的国事，然后才提出册封皇后的事，让礼部准备，问钦天监要了个好日子。 既然提出了册封皇后，那填充后宫的事也被提起，群臣不希望齐修远沉『迷』于女『色』，但也不希望他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别的不说，皇室开枝散叶的事情就很重要。 皇帝不说将妃嫔的位置填满，至少也要多增加五六个新人吧？ 齐修远却第一次在朝堂上明确的拒绝了，道：“如今国库空虚，新皇登基与册封皇后两个典礼已花销了不少，如今荣郡王还住在齐府里，连郡王府都无钱修缮，还是节约一些吧，百姓也才安定下来，实不该扰民。” 当下就有大臣站出来表示家中有适龄的女儿可以进宫伺候皇上和皇后，不用再花费金钱到民间选秀。 皇上顿时面『色』一沉，严正拒绝，道：“大周国纲混『乱』，但那是从高宗开始，世宗皇帝一生英明，他就曾说过前朝后宫应当分开，故，所有嫔妃不得从四品以上官员家中选，卿进献女儿，莫非是想辞官归乡？” 提出这事的臣子顿时不敢多言，他让女儿进宫就是为他为家族谋利益的，又怎舍得放弃官位？ 齐修远不愿意在早朝上谈论这些小事，在他看来，纳妃嫔就和纳妾一样，实在不值得拿到台面上来说。 早朝一退，齐修远就将明显没睡醒的齐浩然拎到了尚书房，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齐浩然挠了挠脑袋道：“大哥，我连着看了几天的账本，发现这后勤这块还是不通，你得给我派个后勤官才行。” 齐修远轻笑一声，“我让你学着看账本是想让你多一项本事，以后不要被底下的人糊弄，谁让你去管这个了？你是天上的雄鹰，是要冲天而飞的，行了，既然看不懂就算了，回头我给你派个师爷去，你带着一起上任，打仗之外的事可以多问问他。” 齐浩然犹豫道：“不是军师吗？” 齐修远笑道：“军师是子衿，那小子对做生意不死心，我也不能把人禁锢在你身边，所以另给你派个师爷。”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亮，“子衿和我一起去。” 齐修远笑道：“是让你们去做事的，可不是去玩的，黔南一带民族众多，矛盾也多，你们做事小心一些，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西夏狼子野心不改，所以边防上要注意些，至于大理，这些年很是安分，可以先不动。” “那金国怎么办？” 齐浩然和金国的恩怨情仇都能写成一部书了，他本想回京兆府的，但又觉得大哥说得对，现在西南一带没有得用的大将，西夏对大齐虎视眈眈，更需要防范，何况，之前的屠城之仇他还没报呢。 想到西夏屠城的事，齐浩然眼中不由一寒。 齐修远转身回案前坐下，翻出一本折子递给齐浩然，道：“我打算封袁将军为定国公，沈牧为怀良侯，让他们安心驻守边关，至于京兆府三府则交给你岳父，他现在还驻守在潼川府，我会让江泽去接替他，让他回京兆府任职。” 齐修远一叹，“这样一来，阿灵只怕不能与她父亲见面了，回头你替我和她说一声。” 齐浩然虽然惋惜，但也知道京兆府这样的关隘一日都离不了人。 “这次你去黔南，我不打算让你带着旧部去，把你新收编的匪军都带去吧，将领也给我留下，把匪头带上。” 齐浩然嘟嘴道：“大哥，这样我手底下全是新人，还都是桀骜不驯的土匪，这样去西南不是让我被人揍吗？” 齐修远就拍着他的肩膀道：“没办法，能者多劳，你在练兵一事上天赋异禀，就替大哥多『操』劳一些，你带出来的那些参将我要把他们撒到大齐各地去，将由他们来守卫我们大齐的国土。” 齐修远眼睛闪闪发亮，将舆图找出来在桌上打开，指道：“你看。” 第599章 信任（上） 齐浩然上前一步，看到上面的布防，眼睛顿时一亮，“大哥，你要改布防格局？” 齐修远点头，“这是我早年的想法，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实施，早时，我很不明白高宗为何将兵布于内，造成外宽内严的局面，后来金国和西夏只是稍稍动下手脚就占去我大片国土，大理更是说也不说一声就敢脱离自立，到这一次，二皇子叛『乱』，大周各地烽烟迭起，留于内的驻军不仅没能遏制住叛『乱』，反而让不少将领率先举起义旗，反倒是驻守边关的将士，少有跟随叛『乱』的，所以我决定将大部分士兵布置于边关，只留少部分在各府州以做呼应，重要的关隘附近也要留守足够的士兵，你觉得如何？” 齐浩然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眼睛闪闪发亮，“大哥，就这么办。” 齐修远就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我才要你将那些收编的土匪训练出来，那些土匪头子虽桀骜不驯，但能在『乱』世中活下来，多少都有自己的本事，军制改革，边防需要很多驻守的将领，你之前带的那些都可独当一面了。” 所以齐修远要把那些人都调到边关去，或做副手，或独领一支军队，但军制改革困难更大，就算他们兄弟现在手握大部分兵权，也要徐徐图之。 齐修远的目标可不只是自己手上的军队，还有袁家军，祝家军等，以后他要让这些军队都属于大齐，而不是独属于一个家族。 齐修远没敢在这时候将自己的野心显『露』出来，只能告诉弟弟。 这也正合齐浩然的心意，齐修远现在是皇帝，他不可能再亲力亲为的管理所有的军队和培养将领，所以只能将重担放在齐浩然肩膀上。 齐浩然保证道：“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们的军队必定只为大齐而战，而百姓而战，而不会再单独为一人，为一族而战。” 齐修远目光奕奕，大掌拍在齐浩然肩膀上，朗声笑道：“好兄弟！” 这么大的计划当然不可能只兄弟俩就能实施的，但现在可完全信任的人太少，齐修远和齐浩然商量了一下，就道：“此事先可和荣轩，子衿提一提。” 荣轩那边由齐修远去说，范子衿那边则有齐浩然去谈。 荣轩一听齐修远的计划，就道：“不可，皇上，这样一来，大齐近半的将领皆出自荣郡王名下，以后军权旁落，只怕又是一场混『乱』。” 齐修远笑道：“朕知道瑾瑜的担心，但在浩然这边却是多余的，他培养出来的人知他，也必知朕，但第一知道的却是大齐，他们要听的也必是朕的命令。” 荣轩蹙眉，“荣郡王现在的确赤子之心，但圣上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荣郡王依然如初吗？” 齐修远叹息，“朕不能保证，但他是朕一手带大的弟弟，朕愿意信任他，也愿意一赌，瑾瑜何不拭目以待？” 荣轩沉默良久，内心挣扎，直到小腿发麻，这才叹息道：“皇上既有了决断，臣就不多语了，只是臣还有一问。” 荣轩抬头看向齐修远，问道：“若皇上百年之后，新皇登基，荣郡王该当如何？” 是要良弓藏，还是功高震主？ 齐修远手轻握成拳，道：“到时候不用朕说，浩然也会有所选择，瑾瑜为何不对他多一些信心？” “权利使人失心，只怕到时候无人能提醒荣郡王，”荣轩含糊道：“安国公聪明狡诈，又与荣郡王兄弟情深，到时新皇顾念皇上与荣郡王的兄弟情义……” 齐修远轻笑道：“瑾瑜就这么坚信我一定会走在浩然前面？” 荣轩面『色』大变，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别，我与你开玩笑的，”齐修远忙走下去将人拉起来，摇头道：“你啊，最近越发的拘谨了，以前与你说起这些话，你还会翻我两个白眼……” 可现在身份相差如此之大，他怎么还敢那样放肆？ 荣轩低垂着头，嘴角抽了抽，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张嘴反驳。 齐修远道：“我知道你担心子衿弄权，到时候浩然要是失了本心，他们和小宝必定有一争，这是我不愿看到的，”齐修远顿了顿道：“所以我才没逼着浩然纳妾。” 荣轩眉头一掀，齐修远就笑道：“阿灵那孩子你也见过，你觉得她如何？” 荣轩笑道：“看着胆大妄为，但也足够小心谨慎，却又重情重义。” 齐修远点头，“有她看着浩然，我很放心。”他本来就对自家弟弟有九成的信心，再有穆扬灵监督着，九成就变成了九成九，剩下的那小小的危险，他觉得值得去冒险。 齐修远自认为看人还是很准的，要说谁最不希望他们兄弟相争，除了他和浩然两个当事人外，穆扬灵必定是第三个人。 她心思正，关键是还能降服住齐浩然。 至于范子衿，不是他对这个表弟没信心，而是他若和浩然斗起来，这小子虽然纠结伤心，但之后必定是站在浩然那边帮着出谋划策。 那小子看着聪明，但在大事上都是跟着浩然转，往往都是浩然定了方向和目标，然后这小子就出谋划策指使着浩然往前冲。 比如说造反。 当初他说要造反，浩然只是一提，他连纠结都不曾纠结，埋了头就跟他们干。 所以齐修远觉得，要真有一天浩然想要争权夺利了，子衿肯定会站在他那边帮着出谋划策，这小子是没多少底线的人，也就浩然能降服住他，而能降服浩然的，穆扬灵算一个。 荣轩见齐修远已打定主意，也就不好再劝，不然反而显得他在挑拨他们兄弟感情。 齐浩然找范子衿关在书房里将目标计划告诉他，范子衿第一反应是蹙眉问道：“大表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万一以后他猜忌你怎么办？要知道真这样做，意味着大齐半数将领将从你手底下诞生，到时候相当于你掌握了半个大齐。大表哥能容忍？小宝以后能放心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叔父？” 第600章 信任（下） 范子衿一开口，亲疏立现。 荣轩和齐修远多年好友，又君臣相宜，所以他站在齐修远的利益上考虑问题。 范子衿和齐浩然打小一块儿长大，亲如兄弟，所以他下意识的维护齐浩然的利益。 齐浩然没想这么多，闻言不在意的挥手道：“大哥相信我呢，而且我又不是培养自己的私军，那些人虽要在我手底下训练，效忠的却是大齐和大哥，他们要是连主次都分不清，那我也就不会用他们了。” 正如他所说，他要打造的是效忠于大齐和大齐皇帝的军队，而不是私人军队，若手底下的人看重他大于这个国家，他必定不会让人出任大齐的参将，倒是可能收做家将，但那样一来对方还能有什么前程？ 他还想先做好榜样，到时候好让袁家军变成大齐的军队，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听令于袁将军的军队。 齐浩然来找范子衿还有一件事，他扭捏了一下，就低声讨好道：“表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范子衿打了一个寒颤，抖着肩膀道：“你可别叫我表哥，你这么叫我准没好事。” 齐浩然笑嘻嘻的讨好道：“我就是不叫，你也是我表哥啊。” 要不是隔着一张桌子，范子衿绝对相信齐浩然会狗腿的冲上来给他捏腿『揉』肩。 他『揉』了『揉』额角，问道：“到底什么事？” 齐浩然立马端正坐好，问道：“你是和我一块儿启程，还是稍后启程？” 范子衿白了他一眼，道：“我是你的军师，自然是跟你一块儿启程了。” “那表嫂呢，”齐浩然立马问道：“她什么走？” 范子衿一愣，问道：“她走去哪里？” “去黔南啊，我们先去安营扎寨，那表嫂什么时候走，到时候让阿灵和孩子跟她一起，”齐浩然讨好的道：“我知道你有一辆专门打造的马车，很舒适的，此到黔南路途遥远，我怕孩子路上不适应，所以到时候让阿灵带着孩子跟表嫂一起走怎样？” 范子衿沉下脸，道：“谁说小夏氏要去黔南了？” 齐浩然眨眨眼，“她不去黔南？我们这一去少则四五年，多则七八年呢……” “我母亲还在家，总要有人伺候，”范子衿顿了顿道：“要我说阿灵也不该去，带这个孩子多不方便，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呢？还不如给你纳个妾带上。” 齐浩然跳起来道：“你可别『乱』说，我没纳妾的心思的，要让阿灵听到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范子衿气得踹他，“你就这么惧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看谁后院没一两个妾室的？” 齐浩然严正道：“子衿，我们都是吃过妾室亏的，我可不想小熊以后像我们一样苦哈哈的，而且我也不舍得阿灵伤心，纳妾这样的事你可不能再提了。” 范子衿轻哼一声，道：“我们是那等宠妾灭妻的蠢货吗？”范子衿不认为自己会宠妾灭妻，更不会嫡庶不分，因此对纳妾这种事并不排斥，因为他打心里瞧不上妾室。 试问他会爱上那种卑贱的女子？ 不过见齐浩然那么紧张，他也就轻哼一声，齐浩然夫『妇』都没有后宅争斗经验，真要在俩人中间安排一个妾室，只怕真的会出事。 至于他为何还总提，那还用说吗，看着齐浩然跳脚他就高兴。 范子衿折磨过齐浩然后才松口道：“行了，不就一辆马车吗，到时候我留给她。” 齐浩然满足了，又关心起好哥们的私生活，“你真的不带表嫂？你还没有嫡子呢，这次分开的也太久了，姨母现在身体好，过几年再让她回来尽孝就是了。” 范子衿蹙眉，深思起来。 齐浩然道：“就算你说不会宠妾灭妻，也不会嫡庶不分，但她若是不能生下长子，府里的下人捧高踩低，多少有有些影响，当年姨母不就因此吃尽了苦头？” 范子衿脸『色』微变，恶声道：“母亲那样是因为那人偏心，” 齐浩然点头，“可如果你是长子，姨母早早巩固地位，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 范子衿瞬间就改变了想法，浩然说的不错，他不为小夏氏着想，也要为他的嫡子嫡女想一想。 在齐修远正式任命他为齐浩然的军师后，范子衿就在饭桌上表示要带小夏氏一起去黔南。 小夏氏惊讶的抬头看范子衿，眼睛微红。 范子衿见了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夏氏只是愣了一下，就点头道：“也好，你们还是新婚夫妻，的确不好分开，我和你父亲身体还硬朗，不需要你们『操』心。”但心里的失望却怎么也掩不住。 这两年来，夏氏越发觉得范子衿与她的疏远，这儿媳也离开京城，以后只怕会更加疏远了。 范思文显然也是这么考虑的，因此他沉下脸，道：“小夏氏还是留在你母亲身边伺候的好，让你母亲给你纳房妾室随身伺候。” 范子衿本来只有八分的坚持，现在也变成了十分，他脸一沉，就冷笑道：“我的嫡长子还未出生，没心思纳妾，至于给您和母亲尽孝的事，大哥和三弟四弟不都在家，就先让他们代我伺候父亲母亲几年。” 范思文脸上闪过怒『色』，“啪”的一声摔下筷子，质问道：“你这是埋怨我？” 范子衿惊奇的问道：“父亲此话怎讲？” 谁都听得出范子衿话中的埋怨，脸上的惊奇之『色』又做得这么假，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范思文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扭头看向夏氏，换做以往，夏氏早起身拦着父子俩了，但今天她却有些疲惫，神『色』愣愣的，对俩人的冲突视而不见。 范子萧几兄弟更是将头埋进胸前，不敢发一言。 就连以前时常挑衅范子衿的范子萧都老实了，更遑论其他没多少存在感的庶子。 范子衿跟当今是表兄弟，又和荣郡王亲如兄弟，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受宠程度仅次于荣郡王，大齐唯二的国公之一，范子萧哪里敢再跑去他跟前蹦跶？ 第601章 依依 就是范思文也因为范子衿得封国公而对他温和了许多，当然，这是除了范子衿外所有人的感觉。 范思文很想缓和一下父子关系，但每次和这个儿子碰在一起就忍不住生气。 他运了运气，见夏氏不开口留下小夏氏，就微恼的挥手道：“随便你，你如今翅膀硬了，怎会听父母之言？” 范子衿轻哼一声，并不反驳，这反而让范思文脸上的怒『色』更盛，要是别人家的儿子，早诚惶诚恐的跪下认罪了。 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干脆推了碗筷起身离开。 范子衿也没了胃口，站起来，见小夏氏还坐着，就道：“还没吃饱？伺候我回屋。” 小夏氏忙站起来匆匆向夏氏行礼，追着范子衿而去。 小夏氏自从范思文说起纳妾的事，脸『色』就白得不得了，她嫁进范家已一年多了，但至今无子，平时最担心的就是纳妾的问题，待听到范子衿拒绝，她的脸『色』才微微好些。 她追着人回到屋里，范子衿就挥手道：“明儿你去齐府找穆氏，问问她你们何时启程，到时候要收拾什么东西让她教你。” 小夏氏柔声问道：“妾身不和国公爷一起走吗？”她有些害怕会被扣下。 “黔南刚平息战『乱』，连个营寨都没有，你们去了住哪儿？我们先去安顿好你们再启程，路上慢慢走，等到了就能安顿下来了。”他见小夏氏面上忐忑，就道：“放心，到时候我和穆氏说一声，她不会丢下你不带的。” 小夏氏欲哭无泪，她不是怕穆扬灵不带她去，而是怕被公婆扣下，到时候给范子衿送去妾室好不好？ 但这样的话小夏氏不敢说出口，只能将忧虑埋在心间。 齐浩然已定了启程的时间，穆扬灵正给他收拾东西，齐浩然回来看见屋里五大箱东西，很是傲娇的掐腰道：“爷是去练兵的，又不是去郊游，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拿掉，拿掉全都拿掉。” 穆扬灵也觉得有点多，但又觉得每一样东西都必不可少，转了一圈拿出来几件衣服靴子后又给塞进去，道：“你太懒了，总是不洗澡换衣服，穿了几天后就把衣服团巴扔了，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两箱子衣服，已经不能再减少了，这边是『药』材，黔南多瘴气毒虫，又偏僻，许多『药』材都没有，这是戴在路上以防万一的……” 穆扬灵起身捏了捏齐浩然才养起来的一点婴儿肥，惋惜道：“好不容易才养胖那么一点，眼见着又要瘦了。” 齐浩然最不满意的就是脸上的婴儿肥了，闻言恼羞成怒的将五个箱子的东西都倒出来大半，霸气的指挥立春，“这这些东西规整，规整，爷就带这些就行。” 穆扬灵掐腰道：“又不是急行军，也不用你亲自扛着，绑在马车上怎么了？到时候你过得不舒服，心疼的还不是我？” 齐浩然瞪眼吼道：“你就是想看爷脸上这两块肉，别以为爷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趁我睡着了就掐我脸。” 穆扬灵一怂，扭头四看，见屋里就俩人，丫头婆子早在他们意见相左时就退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上去就捏住他脸上的肉肉道：“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吼？” 穆扬灵脸上嫣红，齐浩然见了心中一『荡』，抓住穆扬灵的手，哼哼道：“爷说的是实情。”说着俯身要去亲她。 穆扬灵没料到他这时候还有这种心思，手肘一动，齐浩然赶紧用手掌握住胸口，这才没被撞到，但手掌也是一痛，他有些不满。 穆扬灵就瞪他道：“白日宣『淫』……” “又不是没有过……”齐浩然低声嘀咕，见穆扬灵脸『色』绯红，恼怒的瞪着他，齐浩然心里却越发痒了，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凑到她耳边道：“爷过两天就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说到这里，齐浩然就有些不满，他觉得都是儿子拖累了他们，要是没儿子，穆扬灵完全可以仗剑骑马与他同行。 他搂住穆扬灵的腰，从背后抱住她，有些失落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穆扬灵就『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能有多久？你们启程一月后我们就走，路上慢慢动，一个月也就到黔南了，不过分开两个月，和之前一走一年算好的了。” 穆扬灵觉得齐浩然贴着她腰上的手向火炭一样，她微微不自在的握住他的手往外扯，推了推他道：“你不愿意带这么多东西就算了，回头我和小熊去的时候再给你带上。” 齐浩然握着穆扬灵腰的手紧了紧，歪头咬住她的耳垂，低声道：“我们给小熊添个弟弟吧。” 热气喷薄在颈上，耳垂微麻，穆扬灵有片刻的失神，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压在了榻上，衣襟被扯开…… 穆扬灵脸『色』涨红，推了推他，低声道：“丫头们都在外面呢，大白天的……” 剩下的话被齐浩然含进了嘴里，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穆扬灵被齐浩然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两回，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黑，她动了动有些酸涩的身子，扭头去看外面。 齐浩然端了一碗面条进来，见她睁开眼睛了，就『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叫厨房给你下了碗面，快起来吃。” 穆扬灵躺在被窝里给自己套了一件衣服，嘟囔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就醒来？”面条下的早了会结团的。 齐浩然骄傲的道：“我就知道了。” 穆扬灵神头去看外面的行李，见地上被齐浩然撒的东西早不见了踪影，顿时脸上飞起一抹彩霞，觉得肯定大家都知道了。 穆扬灵瞪了一眼齐浩然，这才端过碗慢腾腾的吃起来。 面汤是用老母鸡汤去油做出来的，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这是她之前下『奶』经常吃的加餐。 穆扬灵以为外面的东西是立春他们收拾的，等穿好衣服出来一看才发现东西被胡『乱』堆在桌子椅子上。 齐浩然就挠了挠头，道：“本来想叫立春她们进来收拾的，但她们动作重，发出的声响太响，我担心吵醒你就不让她们动了，但东西丢在地上也不好，我就给放在这上面了，你别生气，我去叫她们进来收拾。” 穆扬灵就含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不生气。” 第602章 害怕 齐浩然一走，齐府里就只有穆扬灵母子两个主子了，小熊因为父亲离开，一整天都有些恹恹的，垂着小脑袋坐在一边不说话。 穆扬灵就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哄道：“好宝贝，我们两个月就能见到爹爹了，很快的。” 小熊挪了挪身子，把脸转到一边去不理她，他心中隐约知道，去见爹爹就要和哥哥分开，要进宫和哥哥玩，就要和父母分开。 小小的小熊已经会纠结了。 穆扬灵见他总不开怀，没办法，只能把他抱进宫去找小宝玩。 李菁华看到她就招手笑道：“你不来我也正要让人去叫你呢，快来帮我带带孩子。” 小熊早就从母亲怀里滑下去冲上去和小宝凑在一起了。 李菁华就大松一口气，道：“这几天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夜里总是哭，叫了御医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白天精神也不好。” 穆扬灵『摸』了『摸』俩人的小脑袋，“难道是知道小熊要离开了？” “我早和他说过了，虽然一开始闹了两天，但后面就玩忘了，”李菁华顿了顿道：“估计是宫里最近动静大惊着他了，你也知道，这孩子从小身子弱，一有个什么响动就会被惊到。” 李菁华扯过穆扬灵的手道：“我想和皇上说说，不如先让他去你那里住几天，等宫里忙活完了，我再接他进宫。” 李菁华的封后大典就要举行，后宫许多废置的宫殿也要打扫修缮一二，虽不大动，但人来来往往的，的确有些吵闹，小宝又和小熊一起跑惯了，每天都迈着小短腿四处跑，这后宫空『荡』『荡』的，不一定是被什么吓到了。 李菁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最是紧张不过。 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现在也要开始收拾东西，这时候还要麻烦你。” 穆扬灵则笑道：“收拾东西自有王妈立春他们『操』心，我不过在一边看着，”她看了小宝微微苍白的脸『色』一眼，道：“那我下响就把人带回去。” 李菁华高兴，连忙叫人去给小宝收拾东西。 李菁华的确很忙，穆扬灵坐在坤宁宫里，见来往的宫人就没少过，或是汇报事情，或是请示事情。 穆扬灵看了一会儿，就起身道：“嫂子，那你先忙，我带小宝和小熊去外头走走。” 李菁华点头，让身边的女官跟着。 穆扬灵俯下身子一手将一个孩子抱起来，到了御花园安静的地方才放下，她擦了擦小熊额头上的汗，见小宝额头上一点汗也没有，就『摸』了『摸』他的后背，叹气道：“难怪你娘担心你，大热的天，却一点汗也不出。” 穆扬灵将人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见他低垂着脑袋，就问道：“小宝，能告诉婶娘你怎么了吗？” 小宝很聪明，他抬头看了一眼穆扬灵，就低下脑袋不说话。 小熊站在边上指手画脚“哇哇”的大叫，显得很义愤填膺。 穆扬灵看了儿子半响，试探『性』的问小宝，“小宝晚上害怕，睡不着？” 小宝几乎把头给埋进穆扬灵的怀里。 穆扬灵就明白了，轻笑出声，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怕什么呢？小熊晚上都是一个人睡的呢。” 小宝就委屈的控诉道：“弟弟是跟叔叔婶婶一起睡的。”婶婶明显是骗他。 小熊却愤怒的握拳“哇哇”的分辨两声，小宝却有自己的坚持，道：“小熊睡在暖阁里，就是跟叔叔婶婶一个屋的，我一个人一个宫殿……” 小宝说到这里，眼里全都是泪，他本就是浅眠多思的孩子，加上后宫是陌生环境，有小熊陪着还好，没有小熊陪着，他晚上就总是会醒来，整个宫殿空『荡』『荡』的，扭头看外面的时候，还有树被风吹响的声音，有灯映照的影子…… 穆扬灵见他委屈的低声诉说自己的害怕，顿时心疼了，她上一世小的时候夜里睡不着睁开眼睛看窗外的时候也喜欢胡思『乱』想和害怕，但当时她跟父亲睡在一起，害怕也只是一时的。 她拍了拍他的背道：“没关系，小宝还有婶娘，还有父亲和母亲呢，我们一起帮你把坏人赶走。” 知道了原因，要治疗就有思路了。 下午回到齐府，穆扬灵让厨房做了两个孩子爱吃的东西，哄着他们吃了不少，就带他们回屋玩耍消食。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房间又没有宫殿那么空旷，身边围绕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小宝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 晚上她没将两个孩子送去暖阁，而是就放在自己床上，见小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穆扬灵就笑道：“今天婶娘陪你们睡。” 不仅小宝，小熊都欢快的欢呼一声，就自己剥光了衣服，刺溜一声钻进被子里。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道：“起来将里衣穿上，哪有光秃秃的睡的？” 小熊不乐意，躺着不动。 穆扬灵头疼，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自己爬起来把裤子给脱了。 小宝见状，他也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光溜溜的钻进被子里，此时两个孩子还没有羞耻之心，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宝代小熊解释道：“婶娘，脱光光，舒服。” 小熊连连点头，末了还嫌弃的看一眼衣服。 穆扬灵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们如此，晚上醒过来两趟都是看两个孩子有没有盖到被子，现在虽是大热天，但临安城是水乡，城中水流密布，也因此夜里气温不是很高，还需要盖薄被子才行。 小熊已经整个人横着睡了，倒是小宝，整个人缩在一旁，乖巧得很。 穆扬灵只看了他们一眼，见被子还盖在他们身上，就转身又睡过去。 等到宫里的忙碌告一段落，穆扬灵带小宝进宫时，小宝脸『色』已经红润起来，李菁华见了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宫人汇报都是说孩子越来越健康，但没见着总是不放心。 穆扬灵让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玩，就把李菁华扯到内室低声将小宝的害怕说了，道：“嫂子晚上不如把小宝抱过来一起睡，他醒过来看到你就会安心了。” 李菁华脸『色』微红，犹豫道：“只怕皇上会怪罪。” 现在皇上几乎每天晚上都宿在她这里，要是把儿子留在这里，肯定不方便。 第603章 争斗 “嫂子，大哥是父亲，他和你的心是一样的。”穆扬灵觉得李菁华太过多想了，小宝毕竟是齐修远的儿子，他不疼谁疼？ 李菁华闻言沉默了一瞬，就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这几天多谢你照顾小宝了，现在封后大典的准备已做完，到那天还得你帮忙带他。” 齐修远比李菁华想象的还要心疼小宝，听说他自己住大宫殿会吓到，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晚上就把人留在坤宁宫住下。 小宝第一次和父母一起睡，很是新奇的躺在被子里扭动着脑袋，一会儿扭向右边看父亲，一会儿又转过左边看母亲，齐修远看了好笑不已，点了他的额头道：“行了，再转下去该晕了，快睡觉。” 小宝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睡在一边的父母，就打了一个哈欠，转头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过去。 齐修远睁开眼睛，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微微一笑。 李菁华的封后大典穆扬灵作为大齐的最高命『妇』得以站在最前一排，甚至享受了皇宫家庭服务，不用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外面等候，而是直接被请到偏殿坐着等待。 小宝和小熊都穿着礼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小宝还老老实实的带着帽子，小熊却连衣襟都扯了，没办法，这些礼服都太繁重，大热的天能把人蒸出汗来，小熊不舒服只能扯这些衣服。 穆扬灵忙帮他将衣服脱了，抬头对王嬷嬷道：“你帮大皇子把衣服也脱了，一会儿再穿上。” 宫女忙端水进来要给两个孩子清洗，穆扬灵见了皱眉，挥手道：“不用这个，去拿干『毛』巾和干净的里衣来。” 立春接过宫女送来的东西，将衣服抖开的时候一旁的谷雨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上前压了压那件衣服，道：“这上头的线头都掉了，只怕会扎到大皇子，用我们带来的吧。” 说罢转身看向立秋，不满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们的包裹带来。” 立秋一愣，这种贴身伺候的事一直是立春和谷雨做的，很少有轮到她们的时候，她扫了四『奶』『奶』和立春一眼，忙躬身应下，去把他们带来的包裹拎过来。 那宫女见状忙上前阻止道：“几位姐姐且慢，大皇子的衣服都是定制，虽说里衣穿在里面看不到，但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大皇子，这件衣服脱了线，我再去拿一件就是，可不能委屈了大皇子。” 立春淡然的笑道：“妹妹多虑了，别的不说，现在大皇子身上穿的里衣就是出自我们荣郡王府，我们王妃经常给大皇子做衣服，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今儿这事也是巧了，正好我们王妃刚给大皇子做了两套衣服带进宫来，你这一去一回可耽误不少时间，还不如用着现成的。” 穆扬灵已经用干『毛』巾给小宝擦干后背，见衣服还没送过来，不由蹙眉，“你们都在忙什么？还不快把衣服拿来。” “衣服来了，”立秋看了她们一眼，忙打开包袱拿了一件里衣过去。 那是丝绵的，轻薄吸汗，是王妈做的。 穆扬灵做的衣服也就只有齐浩然会穿，小宝身上的衣服大多是王妈和他的『乳』母王嬷嬷做的。 穆扬灵给他换上里衣，系好带子后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去玩吧，一会儿再穿外面的衣服。 然后才拎过一旁即使拖得只剩下一件里衣依然满头大汗的儿子，叹气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出汗啊。” 小熊看着盆子里的水蠢蠢欲动，穆扬灵可不敢在这时候给他洗澡，只用『毛』巾将汗擦干换上干净衣服。 那宫女见两个孩子都换上了衣服，顿时闭上嘴巴，转身笑道：“那姐姐，我把这些东西拿下去。”说着要上前接过刚才拿过来的衣服。 立春却笑着隔开她的手，道：“这线头很好收好，我让人拿针线来缝上几针就好，大皇子和我们家少爷顽皮，说不定一会儿能用上呢？” 她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女官白姑姑的注意，白姑姑是李菁华安排给大皇子的女官，论亲近，她比不上大皇子身边的王嬷嬷和两个大丫头，论资历，她也比不上大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蓝公公，所以她一直中规中矩，但这时候她的心却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知道，她是死，还是出人头地，看的就是此时了。 她眼中迸『射』出亮光，上前对那宫女道：“你去小厨房端些好克化的点心来，大皇子和三少爷饿了要吃的。” 她抬头对上立春的眼睛，微微点头。 立春垂下眼眸，白姑姑就松了一口气，看那宫女离开后忙点了两个人跟上。 那宫女才走到无人处，就被两个太监捂住嘴巴拖到一边，白姑姑寒着脸道：“将人押到坤宁宫严加看守，大典结束后皇后要亲自审问。” “怎么回事？”穆扬灵耳聪目明，将刚才立春和宫女对峙这一幕都看在眼里，这时候将宫女都遣出去，屋里只剩下心腹。 立春看向谷雨，谷雨就忙道：“四『奶』『奶』，立春姐打开衣服的时候我好似闻到一股香味，但仔细闻又没有了，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所以就自作主张……” 穆扬灵点头，看了那衣服一眼，道：“感觉这种事玄之又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两个都碰了那衣服，先带着东西到偏殿去等着，别轻易接触其他人。” 俩人应下，躬身退下去。 穆扬灵扭头看向面『色』微白的王嬷嬷，道：“嬷嬷也看到了，从现在起，你就寸步不离的看着大皇子，他入口的，碰到的东西都要注意了，你们跟在大皇子身边，应当知道皇上和皇后对大皇子的看重，他要是出事，你们谁也逃不过，所以瞪大了眼睛看着，别让大皇子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伺候小宝的人顿时跪了一片，全都战战兢兢的应下，然后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宝，只要他跑去碰屋里的其他东西都被她们拦下，然后轻声哄着到小熊身边，让两个人玩穆扬灵从宫外带来的玩具。 只是穆扬灵不过是随手塞了小熊喜欢的两件玩具进宫，现在一个孩子一件，玩了一会儿早厌烦了，两个孩子跑到穆扬灵跟前，控诉的看着那几个总是阻拦他们的丫头。 穆扬灵挠挠他们的脑袋，笑道：“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乖乖巧巧的坐在榻上等着。 王嬷嬷等人就松了一口气。 等到封后大典快要开始，白姑姑提前三刻钟进来提醒，穆扬灵忙叫人给他们穿上礼服，一手一个牵着出去。 第604章 算计 一整天下来，李菁华整个人都浑噩起来，实在是太累了，结果一回到坤宁宫却听说大皇子险被人算计，顿时大怒。 给小宝的那件里衣被御医拿去检查，立春和谷雨的手上都起了红点，像尖刺一样痒痛难耐，李菁华看过她们的手，再看她们脸上难忍的表情，心中更怒。 两个大人尚且如此，她的儿子如何能忍受这种痒痛？ “人呢？”李菁华咬牙问道。 “回娘娘，人被压在偏殿里，臣叫人看押着，您要审问吗？”白姑姑上前一步。 李菁华眼里闪过寒光，道：“先交给慎刑司。” 白姑姑打了一个寒颤，忙躬身应下。 李菁华面『色』不好的对文翠道：“如今宫里只有我和皇上两个主子，我们尚且不能控制，那以后人多了我们又当如何？之前总以为时间还多，可现在看来，许多人却不愿意等皇上主动纳宫妃。” 文翠一凛，低头道：“娘娘，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她眼一寒，她一定会将坤宁宫和大皇子身边弄得跟铁桶似的，谁也别想再往里伸一只手。 李菁华沉着脸点头，“四『奶』『奶』呢？” “四『奶』『奶』带着大皇子和三少爷还在偏殿等着呢。” 李菁华面『色』稍柔，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李菁华牵过小宝，让穆扬灵带着小宝回去，歉意道：“今儿真是麻烦你了，立春和谷雨你也带回去吧。” 穆扬灵大松一口气，忙让立春谷雨给李菁华磕头。 李菁华就笑道：“你我妯娌哪里计较这些，我知道她们是你的心腹，我们这样的人，身边有一两个贴心伺候的人不容易。” 她要和穆扬灵保持现在的关系，自然不会牺牲她的丫头。 “多谢嫂子了。”穆扬灵真心谢道。 涉及到谋害大皇子，如果皇后不发话，立春和谷雨必定也要进慎刑司调查的。 穆扬灵知道后宫必定有一段混『乱』的时期，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进宫，而是让王全和祝良过来。 王全会被她留下来总管丰收粮铺，现在粮铺已经开遍整个江南，就连中部也稍有涉及，听上去很厉害，但其实算上总店也不过只有六家罢了。 一个府城一家，接下来就是要在府城之下的县城开办粮铺了，为了不因速度过快而造成经营上的缺陷，穆扬灵让王全放慢脚步，他们今年的重点是初冬时玉米的收获，“着重留意大家的亩产，看是否有更好的耕种方式，也要留意看有没有新品种出现。” 今年是第一次秋种玉米，毕竟，在北地种不了两季，而在南边，那些掌握了玉米种子的士绅第二季更喜欢种水稻，而不是玉米，所以具体的数据她这里没有。 “四『奶』『奶』，有人和粮铺的伙计说，他们的地里出现许多虫子……” 穆扬灵认真听着，道：“将问题记录下来，回头让庄子里的人去一趟，看有没有解决的法子，顺便想想能不能预防，这东西打一片种得多了，有虫害是意料中的事，他们要是能想到解决的法子，就按照之前说的，给他们二十两银子打赏，就是想不出来彻底解决的办法，只要有些用处也酌情奖赏。” 穆扬灵顿了顿道：“这个法子同样适用于其他人，可以贴出公告，让大家一起想。” 祝良和王全暗暗咋舌，觉得四『奶』『奶』也太舍得，好像每次碰上种地的事打赏都挺重的。 “你们试验之后，法子要是管用就整理成册再给户部送去，让他们下发给各县乡镇。” 王全犹豫了一下，道：“四『奶』『奶』，我们就这样免费将法子说出去，也太亏了。” 穆扬灵在北地的农庄种了许多年的玉米，对玉米的虫害，播种方式等都有深刻的经验，这些本来都是财富，别的不说，凭此穆扬灵可以比南方的这些士绅多收获更多良质玉米，光亩产就能碾压他们。 但穆扬灵却将选种，耕地，播种，中间的虫害，灌溉和收获等都整理成册上交户部，广传天下，造成他们失去这一优势。 本来王全还想利用那一本册子让更多农民与他们合作，他们进行技术指导，农民则将收获的玉米卖给他们，本是双赢的事，却被四『奶』『奶』阻止了。 王全觉得四『奶』『奶』根本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散家产。 现在，穆扬灵拿出赏银试图解决新生虫害问题，却又把成果广传天下，那他们何必受苦受累的去征集？ 王全根本看不到对粮铺有什么好处。 穆扬灵见状就叹气道：“你们想的还是太狭隘了，你要如此想，玉米增收了，那我们粮铺能收到的粮食就多，生意自然能扩大。” “可四『奶』『奶』，粮铺不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也会卖给其他粮铺，这果实要很多人共同分享，可如果我们将技术握在手中，那我们可以和前来买种子的农民协议，我们提供技术，到时候他们收获的玉米一定要卖给我们，”王全顿了顿道，“这价格上我不敢说一定由我们做主，但至少有很大的争取空间。” 穆扬灵一笑，并不恼，知道他是以商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想了想道：“这种事也只能做一次，天下农民如此之多，你又不能时刻盯着人家，这种地不比其他，老把式到地里蹲上一天就能看明白，不然，学了技术的农民回到村里也可以教其他人，你的技术照样保不住，反而会因为硬『性』条件而惹得农民不满，到时候除了受规定限制的人，其他人都不愿意将粮食卖给你，你又如何？” 王全沉思，半响道：“若是四『奶』『奶』信得过奴才，奴才可以制定更严密的规定……” 穆扬灵摇头，“我的本意不是只将粮铺做大，只赢己，而是双赢，我希望我赢，但也希望天下人赢，你要是担心，不如组织一些老把式，让他们各村各户的去走走，帮那些农户解答耕种上的问题，走的时候提上一句，‘粮食丰收，若要出卖，可找丰收粮铺’，看到冬收获时，有多少人主动将粮食送来。” 穆扬灵道：“我以诚待人，人才能以诚待我，我以利诱人，人必以利算我。” 第605章 求情 穆扬灵开粮铺的初衷就是推广各种高产种子，因此，粮铺只要不亏本她就会继续开下去。 但这话她不好和王全说，免得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反倒约束了粮铺的发展。 王全却被穆扬灵那句话说得羞愧无比，觉得这才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他重新振作起来，保证道：“四『奶』『奶』放心，我一定经营好粮铺，和农民们搞好关系，必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优先选择我们。” 祝良瞥了王全一眼，又小心的看了含笑的穆扬灵一下，低下头去沉默不已。 他跟在四『奶』『奶』身边较久，四『奶』『奶』开粮铺的初衷他最了解不过，现在见王全被糊弄，心里为他点了根香，然后就老实站着，决定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穆扬灵满意的让王全退下，这才对祝良道：“你将庄子交给底下的人，收拾东西跟我们去黔南。” 穆扬灵顿了顿，笑道：“你父亲现在表少爷手底下管着内务府，本想让你去给你父亲打个下手的，但皇上说，你既跟了我们许多年，也用惯了，就不用回去了，四爷想想也是，正巧我们府上的各种事情交杂，却没一个统管的人，所以想要你做大管家，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去黔南，四爷再安排。” 祝良心中大喜，忙跪下磕头道：“奴才谢主子栽培。” 穆扬灵笑道：“你也不用谢我，这几年你的本事我都看在眼里，之前是迫不得已才让你管着一个农庄，现在既有机会，自然不会埋没你。” 但机会也分大小，祝良知道，论起情分，他是远远比不上跟在四爷身边出生入死的飞白的，却能越过他成为郡王府的大管家，可见俩人对他的信任。 而跟着父亲去内务府，虽然做皇帝的奴才听上去更好听些，但他更知道，他们这样的奴才在内务府里是接触不到多核心的东西的，里面自有内务府的官员协理，他们最大打下手，还要看人眼『色』，浑浑噩噩，钱没多少，还受气。 但在郡王府就不一样，四『奶』『奶』的脾气不用说，很少发作下人，迁怒更是没发生过，四爷脾气虽暴，但对下人都还不错，飞白跟了四爷那么多年，听说只挨过一次打。 那一次还是他活该，没看住情报，让四『奶』『奶』的落脚处给泄『露』了。 这样的罪名，换了哪个主子都是掉脑袋的罪名，四爷听说四『奶』『奶』安全后就不问罪了，到现在飞白还跟在四爷左右。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他是郡王府的管家。 祝良诚心诚意的给穆扬灵磕了三个响头，穆扬灵就传递了一些核心思想，比如管理好外务，再比如，不得借郡王府的势在外面惹祸，更要监督好下人，注意郡王府的名声，发现有仗势欺人的下人要及时处理好…… “我们再过不久就要启程，你也下去开始收拾东西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他们陆续收拾了二十来天，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等到日子出发。 齐府现在就穆扬灵母子两个主子，整个府邸都由她折腾，收拾出来的马车就放在院子里也拦不住路，所以当徐氏和小吴氏看到之前还算宽敞的齐府放了不少马车时，脸部都抽动了好几下。 谷雨不动声『色』的打断她们的视线，笑道：“二『奶』『奶』，三『奶』『奶』，我们走吧，四『奶』『奶』在凉亭那儿等着了。” 小吴氏微微蹙眉，问道：“怎么去凉亭那儿？” “现在天热，三少爷不耐热，所以我们四『奶』『奶』就移到那儿去了。” 徐氏就拉了一下小吴氏，小吴氏就算不悦，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了。 她们俩人来，一是为穆扬灵送行，而是想求她带她们进宫见一见吴氏。 自吴氏进宫后，齐少盛三天两头的往里递折子想见一见吴氏，但都被无视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他这种行为似乎是不对的，应该由徐氏来递牌子才对。 于是换了徐氏上。 徐氏递了牌子倒是有回音，但当时宫里正在忙活皇后册封大典，忙『乱』不已，宫里就以此理由回绝了。 齐少盛大怒，觉得这完全是推辞，他们进宫去看太妃，就需要个领路的人，能耽误他们什么事？ 兄弟俩更担心吴氏在宫里的境况，好容易等到大典结束，他们再往里递牌子，还是被拒绝了，理由是吴太妃不愿意见他们。 这个理由别说齐少盛兄弟俩，就是徐氏和小吴氏都不相信，没办法，俩人只能来求穆扬灵。 穆扬灵思量片刻，问：“这后宫之事是皇后说了算，二嫂三嫂找我有什么用？” 徐氏忙道：“这自然要皇后拿主意，只是我们见不到皇后只能来求弟妹，求弟妹进宫见到皇后的时候替我们求求情，二爷和三爷思念母……太妃，这也是我们的一片孝心，毕竟我们第一次和太妃分开这么长时间……” 穆扬灵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我明儿进宫的时候帮你们问问皇后娘娘。” 徐氏大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 最主要的目的达成，徐氏也放心下来，笑问道：“弟妹什么时候搬进郡王府？” “过几年吧。”穆扬灵边答边拿了东西逗小熊。 徐氏一愣，问道：“怎么要那么久？”她的目光在立春等人面上扫过，笑道：“就算你们要去黔南，也可以先让下人搬进去，也好让他们打理，不然房子放久了要坏的。” “郡王府的地板都被翘了，之前为了找秦相窝藏的赃款，连房梁都敲打过了，『乱』得不得了，必须得修缮过才能住人，现在国库没钱，圣上都要把宫殿封起来好几个节省度日，四爷说我们反正要外放好几年，那王府修缮好也没人住，叫人看着还得另花钱，所以就先放着，等我们回来再说。” 小吴氏撇撇嘴，觉得穆扬灵是在炫耀，徐氏则赞了一句，“四叔急圣上之所急，难怪圣上如此信重他，我们二爷怎么都比不上，只知道埋头苦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第606章 进宫 穆扬灵笑道：“公公在世时就常夸二伯聪明，读书好，只要坚持下去，总能高中的。” 徐氏笑容微微一僵，干笑了两声。 穆扬灵已没有要和她们说的话，端茶送客。 徐氏才上马车，就听到小吴氏讥讽的道：“二嫂失算了吧？别看穆氏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奸』着呢，我们两家和四叔关系不睦，她怎么可能帮二伯谋算前程？” 徐氏气得闭了闭眼，一眼不发的放下帘子，沉声道：“我们走。” 马车率先离开，小吴氏撇撇嘴，不屑的道：“还当是她当家的时候呢，现在都是侯夫人，谁也越不过谁去。” 说完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自家的马车。 徐氏在另一辆马车里气得心口疼，回到侯府的时候就忍不住和齐少盛抱怨，“现在我们两家正是应守望相助的时候，老三媳『妇』偏不知为何总是针对我们，一起去穆氏那里，不说帮忙，反倒一个劲儿的拖我们后腿。” “你和三叔到现在都没个差事，难道真要靠公公余荫过日子？三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还不是得考你，可你看看三弟妹，在家里就不说了，到了外面也时不时的针对我……” 说到这里，徐氏不由落下泪来，道：“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我们齐家？” 齐少盛就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老三媳『妇』是不像话了些，等我进宫见过母亲再说。”小吴氏还得母亲才能制得住。 立春正好奇的问穆扬灵，“四『奶』『奶』，您怎么答应帮她们递话？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要不高兴了。” “与其让她们满世界的找人，还不如我给宫里递句话呢，免得大家都以为吴氏被皇上软禁了，各种猜测不断，皇后不会怪罪的。” 李菁华不仅没怪罪，还感激的牵了她的手道：“多谢你进宫提醒我，要不然就疏忽了，这一次的确是太妃自己拒绝的，他们既然想见，我就让他们进宫见一见便是。” 李菁华宣徐氏和小吴氏进宫，齐少盛和齐少泰送两人进宫后就在外面等着，许久，宫里来人传他们进去，道：“皇后娘娘和皇上说起两位侯夫人进宫看望太妃，皇上思及太妃久不见两位侯爷，只怕思念，所以让杂家带两位侯爷去见见太妃。” 齐少盛心中大喜，但跟着内侍往里走时，心情却复杂不已，就在三年前，他和这个兄长还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过各的，就是再往前，也只有他欺负他的份儿，而现在，对方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他却只能留在宫外等候召见。 齐少盛垂下眼眸，掩掉眼中的情绪，可他的平静在看到吴氏时彻底崩溃，他看着头发灰白，神『色』恍惚的母亲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是他的母亲？ 吴氏比之进宫前何止是老了十岁，齐少盛身子晃了晃，就扭转头愤怒的瞪着他们。 但让齐少盛没想到的是，宫里人并没有对他们严防死守，而是都躬身退下，为首的女官甚至对他道：“侯爷既进宫来了，就劝劝太妃吧。” 齐少盛心中既怒又疑，等他们一退下，就赶紧上前握住吴氏的手，见她手也冰冷，就不忍落泪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齐少盛虽然自私，但他也是个孝子，他一直被父母当嫡子一样抚养长大，又因为读书最好，因此被赋予最大的责任，相比于一旁有点无动于衷的齐少泰，他算得上是至孝。 吴氏眼珠子微动，看着齐少盛的脸半响反应不过来，然后突然就激动起来，拽着他的手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快走，皇帝要害你。” 齐少盛一愣，忙握紧了她的手，掩住她的嘴巴问道：“母亲为何如此说？皇上，皇上虽对我们无视，但并没有害我们的举动啊。” 没错，就是无视，自从他和三弟被封为侯爷后，就彻底的被无视了。 不像齐浩然可以****进宫，皇帝时不时的往齐府赏赐一些东西，可参与政事，皇帝会亲切的叫他“四弟”，来往的皆是权贵大臣，他们两个侯府就好似被遗忘在角落里，皇帝想不起，京中的其他人好像也不知道有两个侯府，他们完全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齐少盛不相信齐修远会害他，要害他有很多种方法，最简便的一种是直接下诏书定罪，最合理的一种是先把他扶起来，待他犯错后再一巴掌拍下，但现在都没有，齐修远好像已经忘掉了他这号人，又怎么会害他呢？ 他只担心母亲被害。 三弟年纪小不记得，他却隐隐有感觉，齐修远要比齐浩然还要恨母亲，齐修远母亲的死只怕和母亲有关。 所以他才这么急切的进宫，现在一看，母亲果然被虐待了。 齐少盛满脸怒『色』，道：“母亲放心，哪怕是舍了这一条命，儿子也会把您救出去的。” 徐氏着急起来，上前搀扶他道：“二爷误会了，皇上是什么胸襟？怎么会对婆婆不好呢，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蠢『妇』，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误会？” 徐氏心中焦急，眼睛四处一看，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吴嬷嬷，忙扯了她问道：“吴嬷嬷，我问你，你是怎么伺候的太妃，太妃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用力的捏紧吴嬷嬷的手臂，眼睛警告的看着她。 齐少盛就红着眼睛瞪向吴嬷嬷，吴嬷嬷忙跪下道：“二爷，奴婢冤枉啊，太太，太太在宫里喝好吃好，但不知为什么就总是觉得皇上要害二爷和三爷，晚上就总是睡不着觉，还总说，说，”吴嬷嬷吞吞吐吐的道：“说是报应。” 齐少盛面『色』微变。 吴嬷嬷就忙道，“皇上来过一趟，听说后面『色』有些不好，但也只是冷笑了一声，吩咐我们要伺候好太妃，不得有所怠慢。” 齐少盛若有所思，吴嬷嬷又道：“宫里的人也的确是尽心，为了让太妃高兴，还特意提起二爷三爷，说你们聪明能干，但太妃不但不见好，反而脸『色』更差，前几天，二『奶』『奶』递了牌子进来，奴婢就想让二『奶』『奶』进来看看，皇后也把牌子给递过来了，说太妃要想见就批了，可谁知太妃却扔了牌子，说什么也不见二『奶』『奶』……” 齐少盛脸『色』难看，扭头看向神『色』恍惚，眼神无聚焦的母亲，一时心中又悲又无奈，他大约明白了，母亲这纯属是自己吓自己，至于齐修远为何不下手，齐少盛心中也隐隐有所感觉，却不太确定。 第607章 扣押 齐少盛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求一下皇上，将母亲接出宫去赡养。” 徐氏担忧，“皇上会答应吗？” 齐少盛沉默，半响才道：“总要试一试。” 齐修远自然不答应，他对齐少盛道：“外头总在传我与太妃关系不睦，太妃自然要留在宫中，二弟放心，我会让人好生伺候太妃的，你们要是闲了也可以时常进宫来看看她。” 齐少盛忙跪下道：“皇上，那都是外人胡言『乱』语，臣弟出去后定竭力辟谣，太妃『操』劳一生，我和三弟都想着孝敬孝敬她……” 齐修远嗤笑一声，低头看他，问道：“二弟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传言是从何而来吗？” 齐少盛面『色』一变，感觉到来自上位的威压，他有些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到此时，他才深切感受到俩人身份的差距。 传言如何来，自然是之前未分封前母亲为了帮他们谋划更好的爵位而叫人传出去留给人的印象。 就是现在的吴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暗示这一点。 齐修远挥手道：“天『色』也不早了，二弟三弟不好在宫里久待，退下吧，你们要是想见太妃，递牌子进来便是。” 齐少盛张嘴还要再求，看到齐修远的冷脸，只能脸『色』微白的退下。 他回到家就让徐氏去找穆扬灵，求她帮忙说情，“现如今能帮我们在皇后皇上面前求情的也只她一人了。” 徐氏犹豫道：“穆氏未必会答应，我们跟她也没多少交情。” “你毕竟是她二嫂，”齐少盛烦躁的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道：“拿些东西去，穆氏喜欢什么？” 徐氏一噎，她哪里知道穆氏喜欢什么。 齐少盛瞪了她一眼，“你们妯娌两年，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徐氏低垂下头，认真思索了一下，就挑了一套宝石头面，第二天就去齐府。 可她连穆扬灵的面都没见到，穆扬灵让立春拦住徐氏，告诉她，他们三天后要启程离开，现在忙『乱』得很，没有时间招待她。 徐氏脸『色』有些僵硬，在马车里坐了半响才离开，第二天继续来。 穆扬灵叹气一声，对立春道：“直接告诉二『奶』『奶』，就说她要求的事我帮不了，让她另请高明吧。” 李菁华虽没说，但穆扬灵从她的态度上也猜得出来，吴氏留在宫中事情不简单。 当年，吴氏在族中能从贵妾扶正，却又没有得到祝家的认可，可见其中的猫腻，她不是当年中人，所以没有资格判别对错，何况，亲疏有别，齐修远和吴氏，她当然是站在齐修远这边。 穆扬灵一直没见徐氏，到日子的时候直接上马车。 齐府和范府不远，但因为他们人多，东西多，所以要等着小夏氏过来汇合。 祝良匆匆从外头进来，禀道：“四『奶』『奶』，到现在也没见表少『奶』『奶』的人，已经派了人去看，范府门口很是安静，不见一点车队的影子。” 穆扬灵挑眉，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婆子就匆匆而来，“四『奶』『奶』，角门处有个婆子，说是表少『奶』『奶』身边的人。” “让她进来。” “四『奶』『奶』，求您去救救我们二『奶』『奶』，”婆子跪在地上，道：“今儿一早，二『奶』『奶』正要出门，却被老爷勒令不得外出，连车队都被扣下了。” 穆扬灵：“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奴婢是角门上看门的，一直受我们二爷恩惠，二爷走前吩咐过，老爷要是不让二『奶』『奶』出门，就来找您。” 穆扬灵抽抽嘴角，范子衿也真是的，明明早预料到这一遭却不提前告诉她，非要她和范思文对上。 要是早说一声，她直接把小夏氏提前接过来住两天，到时候就从这儿出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穆扬灵『揉』了『揉』额头道：“行了，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办了。” 穆扬灵吩咐祝良，“走吧，我拐道去范府，到时候直接从那儿出城就是。”穆扬灵走到半路停下脚步问道：“皇上不是派了禁军护送我们吗，人呢？” 祝良躬身道：“禁军大人们已先一步到城门口了。” 穆扬灵长叹道：“果然都是聪明人啊。”就让她一人去直面困难去了。 穆扬灵这一次相当于搬家，把自己用习惯的东西都给带上了，又因为黔南多瘴气毒虫，穆扬灵带了不少的『药』材，因此光拉货的马车就不少，加上他们院子里的人她都带上，还有护卫什么的，呼啦啦的可以组成一个大商队了。 马车一下就堵了范府半条街。 穆扬灵见太阳已经开始出来，叫人去敲门。 穆扬灵把还在熟睡的小熊交给『乳』娘抱着，自己带着立春和谷雨进范府。 范府的管家忙将人请进去，夏氏已经坐在花厅上了，她看到穆扬灵，叹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我也是完全没办法了，他们父子就拗上了我有什么办法？” 穆扬灵见夏氏直接，她也就不拐弯抹角，顿了顿道：“姨母，表兄到现在也没个嫡子，他这一去，没有四五年只怕不会回来，难道真让他的长子从妾室肚里爬出来？只怕以后表兄会埋怨。” 夏氏眼里落下泪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吃够了不是长子的苦，这才坚持长子一定要嫡出，但他父亲也执拗，他年纪大了，父子兄弟的关系一直不好，现在子衿又身居高位，他生怕以后子衿要对他那庶长兄不好……” 穆扬灵简直要气笑了，“既然姨父有此担心，怎么不顺着表兄来，反而还处处与他作对？就不怕惹恼了他，这关系再也缓和不了吗？” 夏氏讥笑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我和儿媳『妇』亲近些，到时候生下子衿的嫡子也站在他那边，有我在，子衿总不会做得太难看，到时候他把子衿的嫡子抱到身边养，这感情更不必说。” 穆扬灵沉下脸，问道：“那姨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夏氏不说话。 穆扬灵道：“姨母，虽说姨父不准表嫂出门，但只要你下令，我就能带走她，那些车队上的东西暂且不理，只要能将人带走就好。” 穆扬灵见夏氏不说话，就忙道：“表兄可还在黔南等着呢，难道您就忍心看表兄父子也如姨父他们这般僵硬？” 要是范子衿的嫡子由范思文带大，以范子衿的『性』格，她几乎可以看见未来他们父子的争斗，范子衿父亲缘已经淡薄如此，她不想他连儿子缘都没有。 夏氏有片刻的动容，一个俏丽的丫头就上前给夏氏添茶，她神『色』微顿，泄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你快出城吧，这时辰是选好的，别错过了吉时，小夏氏身体不好，不宜奔波，就不去了，回头我给子衿送两个好生养的良家子过去伺候他。” 第608章 心酸 穆扬灵震惊的看着夏氏，心中不由一酸，突然就明白了范子衿为什么人那么坏，却对齐浩然那么掏心掏肺，任谁一直浸泡在冰冷的水中，突然有了一块热源，必定会抓住死也不放弃。 她压下眼中的热意，却压不住嗓间的哽咽，穆扬灵声音微哑带着些哭音质问道：“姨母这样对表兄，心不愧吗？难道你们非要逼得表兄也偏心庶长子，与嫡子关系恶化才甘心？您是他母亲！” 夏氏脸『色』微变，沉着脸看向穆扬灵，意有所指的道：“穆氏，我希望你能记住，你现在是浩然的妻子，而子衿和浩然兄弟情深，你应当注意分寸。”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夏氏这是怀疑她和范子衿有私情？ 穆扬灵差点忍不住爆粗口，范子衿会看上她？不对，是她能看上范子衿那种人？ 算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夏氏怎么会有这样的认识？ 穆扬灵同样沉下脸，问道：“姨母，我是浩然的妻子，这一点我一直牢记，但我也不怕说，我，浩然与表兄三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子衿表兄虽有许多缺点，对浩然和我们几个却是真心真意，我和浩然也一直当他大哥哥一般敬重，如今之事，别说我与他的交情，就是一般人听了都替他心酸，我不知道姨母是从哪里得出那样的猜测的，总之一句话，我穆扬灵心之无愧。” 穆扬灵见夏氏僵硬的坐在那里，顿时有些烦躁，夏氏明明是范子衿的母亲，平时看着也很爱他，她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站在范思文那边，而不是自己儿子这边。 范思文家庭不睦，除了对几个庶子有好处，对他们有什么益处？ 穆扬灵瞥了一眼那俏丽的丫头，目光生寒，刚才若不是她上前，夏氏都要答应她了。 那丫头身子一颤，低下头后退了两步，穆扬灵扭头看向夏氏，道：“这件事姨母既然做不得主，那就让我见一见姨父吧，”穆扬灵讥笑道：“现在天『色』还早，今天又没有朝会，姨父应该不会这么早出门吧？” 夏氏脸『色』由白转青，深深看了穆扬灵一眼，道：“你姨父病了，不好见客，但你也算自家人，去给他请个安也好。”夏氏看向那俏丽的丫头，道：“青梅，你带荣郡王妃过去。” 青梅张了张嘴，在穆扬灵冷冷的注视下小步上前引路。 穆扬灵冷哼一声，道：“你若是腿疼，我可以叫人抬着你走。”说着，手在桌子的一角掰了一下，竟将桌角生生的掰下一截，不仅丫头，就是夏氏也瞪大了眼睛。 青梅再不敢怠慢，忙疾走两步，穆扬灵不甚诚心的和夏氏行礼，“那姨母坐着，我先去看看姨父。” 等人一走，祝嬷嬷呼出一口气，小声道：“太太，这不合规矩吧，哪有外甥媳『妇』去给姨父请安的？” 夏氏『揉』『揉』额头，疲惫的道：“我们家不合规矩的事多了，少这一件不少，多这一件不多。” 祝嬷嬷叹息，上前给她按太阳『穴』，“您既然也属意二『奶』『奶』奔二爷去，又何苦阻拦？不如就顺势让二『奶』『奶』走，您和二爷的母子之情也能保住，关系也和缓些。” “难道我不让他媳『妇』去见他，他就不要我这个母亲了不成？”夏氏带着些怨气的质问道。 祝嬷嬷一噎，以自家少爷那左『性』，只怕真会如此，祝嬷嬷旁观者清，二爷回京也将近三年了，但和夏氏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母子俩见面还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吵架，虽也有温情脉脉的时候，但每一次接下来都会因为老爷而破坏掉。 在祝嬷嬷看来，范思文这种人实在不值得托付，二爷现在出息，小小年纪就是国公，算上才得封的袁将军，全大齐也才三个国公，夏氏是他母亲，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但她又知道夏氏的执念，都是年轻的情惹的，这么多年下来，夏氏的爱情不仅没被消磨掉，反而有些变质。 夏氏那口埋怨的话一出，自己也觉得委屈，眼里就落下泪来，“他们父子相斗，每次为难的都是我，我以前都是站在他那边，这次就把小夏氏留下来孝敬我怎么了？他说要去黔南，一去就可能五六年，独留我一人在府里……” 祝嬷嬷无奈道：“那二爷私底下不是问过您，是否愿意跟着他去黔南吗？只要您愿意，老爷是拦不住二爷的。” 夏氏有些『迷』茫，“他父亲还在，我怎能跟着他去黔南？何况，黔南瘴气重，毒虫多，我年纪大了……” 祝嬷嬷觉得她这一生的叹息都给了夏氏，她抬头看向外面，道：“不知道荣郡王妃能不能说服老爷。” “难。”夏氏淡淡的道：“老爷拿定主意的事一般不会更改的，她只怕连老爷的面都见不到。” “那您怎么还让青梅带她过去？” “总要让她试一试她才死心，”夏氏道：“而且，她要是有本事见到老爷，并将小夏氏带走，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子衿将人托付给她，她带不去，对我们的怨气也能轻些。” 在夏氏的眼里，穆扬灵一直有些腼腆，不擅交际，所以她不觉得穆扬灵能说服范思文，不过是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罢了。 但穆扬灵可没有夏氏所以为的那么温和，她心口一直窝着一口气，在知松园被拦住的时候直接一脚将拦人的管家给踹飞了。 这一举动吓住了所有人，穆扬灵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但此时再『露』出笑脸显然迟了，所以她干脆就冷着一张脸注视被踢倒在地的管家道：“是你进去通报，还是本王妃把门踹坏了进去？” 管家脸『色』变了又变，从地上爬起来，忙跑进院子里去通禀。 范思文正在练字，听到外面的声响，有些不悦的道：“不是让你拦住人吗？怎么在院门口闹起来了？” 管家捂着胸口道：“老爷，荣郡王妃直接将小的踹开了，说您要是不出去见她，她就要直接将门踹开进来了。” 管家犹豫道：“荣郡王妃估计是威胁我们，小的要不要叫几个粗壮的婆子将人请走？” “荣郡王妃？”范思文握紧了手中的笔，“府里不是一直叫表少『奶』『奶』吗？” 管家低下头，道：“刚才王妃自称的。” 这是打算以势压人了？ 范思文心中计较片刻，挥手道：“将人请进来吧。” 第609章 吐血 范思文沉着脸坐在书桌后，见穆扬灵冷着脸进来，就起身下来，作揖道：“见过荣郡王妃。” 穆扬灵挑眉，让开行礼道：“姨父客气了，”她的目光在屋里一扫而过，扯了笑问，“不是说姨父身体不好吗？怎么还练字？” 又看着范思文的脸『色』道：“我看姨父脸『色』红润，健康得很呢，那些下人也太妄言了，那不是咒姨父身体不好吗？” 范思文笑道：“我今日起床时觉得心口闷，毕竟年纪大了，下人们紧张是自然的。” “姨父现在能练字，脸『色』又红润，那心口应该不闷了吧？那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好了，”穆扬灵开门见山的道：“我们的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皇上派来的禁军也在外等候，您看表嫂这边什么时候好？还是姨父还有什么东西要交给表哥而没收拾？您给出个时间来，我也好安排下去，让大家不至于盲等。” 范思文脸『色』微僵，没想到穆扬灵脸皮这么厚，他有些不悦的道：“荣郡王妃只怕还不知道吧，小夏氏身体不好，所以临时决定不去黔南了，王妃急着赶路这时候就能启程了。” “巧了，皇上担心路途遥远，小熊生病，所以给我们派了个太医跟着，人现在就在门外，就让他来给表嫂看看，若不病的十分严重，还是跟着我们一起启程的好，不然过几天再单独启程，路上风险增加不说，还旅途寂寞。” 范思文见穆扬灵如此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再维持不住，甩袖道：“有劳王妃费心了，小夏氏只是风寒，不用劳烦太医，至于启程一时更不必再提，她现在见不得风，再有，我与你姨母年纪也大了，身边正是需要人伺候的，王妃要是有心，府里倒是给子衿准备了几个丫头，回头你给带去给子衿，让她们好好伺候子衿就行。” 穆扬灵也冷下脸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范思文，讽笑道：“范大人，我要是一定要带走表嫂呢。” 范思文气恼的站起来，义正言辞的道：“这是我范家的家事，荣郡王妃管的也太宽了。” 穆扬灵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火气，讥笑道：“现在是你范家的家事，但过了今儿就不一定了，”穆扬灵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要是带不走表嫂，今儿我就不启程了，哪怕是进宫请旨，我也要把她弄到黔南去。” 范思文冷哼一声，“皇后宠幸王妃，王妃也不要得寸进尺才好呀。” 穆扬灵重重的放下茶杯，道：“范大人还真说对了，我还就得寸进尺了，不过不是对着皇后，而是对着皇上，袁将军的定国公府安在了蔡州，表兄的安国公府似乎还没赐下来呢，黔南这个地方虽然不富裕，却是镇守西南西北一带的关口，安国公府定在那里也算名副其实。” 范思文脸『色』大变，他不觉得皇上会听穆扬灵的『妇』人之言，但如果她提出来了，就会有人考虑，要是她还能说服齐浩然，那这件事就有五成的可能。 他虽然和儿子感情不睦，却不希望他离得太远，若安国公府被定在黔南，那对范家有什么好处？ 整个家族都有可能被分成两份，以儿子的心『性』，只怕没几年就忘了他，忘了范家了。 为了和一女子赌气失去整个安国公府的助力实在不值得，范思文脸『色』铁青，但还是拦住了穆扬灵，他微微软了语气道：“郡王妃，并非我们有意分离他们夫妻，放眼整个官场，父母在的，谁不是将嫡妻留在府中照顾父母？我们也不是不体恤子衿，我与她母亲已经打算好给他纳一房良妾，到时候再送去黔南照顾他。” “姨父不要欺我『妇』道人家不知世事，外放的官员不带妻儿的不是已有了嫡子嫡女，就是父母年迈不堪，需要时时照顾，家中却无分忧的兄弟姐妹，妻，不仅要孝顺公婆，还要打理后院，照顾丈夫，维护官眷间的来往，而表兄表嫂缔结于战『乱』，到现在都没有一子半女诞下，而姨父姨母还算身强力壮，家中又有二三庶子，我实在不明白，姨父为什么一定要表嫂留下。” 穆扬灵见范思文脸『色』越发难看，就下了一剂猛『药』，“姨父当真以为，将表嫂扣在这里，以后就能留住嫡孙，挽留住表兄？” “子衿表兄是什么『性』格？人恶，他更恶，从不知妥协为何物，逼急了他，他直接把妻儿带走，永不回京，难道姨父也打算像今天这样将人扣押住？那不是留人，而是将人使劲儿的往远处推开了。” 范思文气得脸颊鼓了鼓，“他的孝道……” “姨父觉得表兄是拘泥于孝道的人吗？”穆扬灵打断他的话，忍不住讥讽道：“何况，先有不慈才有不孝，世人未必会觉得是表兄的错呢。” 范思文满眼通红的瞪着穆扬灵，穆扬灵毫不受到影响，“姨父不会以为自己很慈爱吧？你到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您的心都偏到了天涯海角那边去了，表兄明明是嫡子，却过的连个庶子都不如，也不用特意找谁，只随便找个茶馆下去坐着，都在说您和我公公当年是如何的有眼无珠，现如今，我公公薄待的嫡长子成了皇帝，嫡幼子成了郡王，而您一直亏待的嫡子也成了国公，庶子却一事无成……” 范思文直接气得吐出一口血来，穆扬灵吓了一跳，“哈”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里笑出了泪水，却又突然收了起来，冷眼看向范思文，道：“没想到只如此姨父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番话没有问您呢。” “你和表兄父子不睦，现在已尝到了苦果，那为什么还打着亲自抚养嫡孙的主意？你不是特意让表兄和其子也不和吗？他为子时，父子不和已够让他痛苦的了，你却还让他为父时也父子不和，姨父，你真的有一丝顾念他是您儿子的情义吗？” 第610章 放人 思文坐倒在椅子上，指着门口道：“滚，滚出去。” 穆扬灵甩袖道：“姨父不说我也要走的，只是这些话我不吐不快。” 范思文阴鸷的盯着她道：“你以为你是谁？就是荣郡王都不敢如此跟我说话。” “荣郡王不敢说是因为他念着您是他姨父，他是在范府长大，顾念这份情义，表兄不说是因为他心里还念着一点父子之情，不愿彻底扯破脸皮，表嫂不说，是因为她是儿媳，您是公爹，而我敢说，则是因为我不止是荣郡王妃，也是表兄从小长大的朋友。” 穆扬灵转身道：“我看姨父这病好得挺快，表嫂年轻，只怕好得更快，我这就去接了她出发。” 范思文握紧了拳头，穆扬灵刚打开门，管家就带了婆子拦在外面，有些无措的看向范思文。 穆扬灵就微微偏头看向范思文，问道：“姨父还打算拦着？” 范思文脸『色』变了几变，在穆扬灵说出那些话后，他要是还拦着，那就坐实了挑拨嫡子嫡孙父子之情的罪名，范思文又不是齐丰，他怎么可能给人落下这种印象？ 他闭了闭眼，挥手让管家放行。 穆扬灵冷着一张脸直接冲小夏氏的院子去，她的院子正被人看守着，穆扬灵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满头大汗的上前挥手让大家退下，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穆扬灵推门进去，小夏氏『性』子温软，此时正六神无主的坐在榻上抹泪，见穆扬灵进来就如同见到了救星，忍不住抱着她哭起来，穆扬灵面『色』稍缓，拍了拍她的背道：“表嫂，姨父已经答应你跟我们一起走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启程。” 小夏氏连连点头，忙回身吩咐自己的『乳』母将行李带上。 她们本来就准备好了的，只是今天早上范思文突然发难将他们扣押在府中，这才没法出去。 小夏氏本来都已经绝望了，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公婆既然不想她去丈夫那里，那她就应该听话的留下，而真正让她怨忿的是公婆给范子衿准备的良家妾，她『性』子虽软和，却不是笨蛋，知道如果长子是庶出的危害，何况，那还是个良妾，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烧起来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此时她将穆扬灵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牢牢的抓住。 范思文既然已经放人，自然不会再扣着车子，所以小夏氏叫人收拾好的车子也陆续出府，穆扬灵让小夏氏跟自己一个马车坐着。 还没上车，府里就奔出一人来飞快的打马要去请大夫，要问穆扬灵为什么知道？ 因为对方一边喊着“让开，让开，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穆扬灵气得倒仰，劈手夺过一旁车夫的马鞭，鞭子一甩就将马上的人甩下来，齐家的护卫立马上前拿人。 穆扬灵气极反笑，“我这儿有太医，不用舍近求远的找大夫了。”穆扬灵让跟着的王太医去给范思文看病。 小夏氏踌躇不前，穆扬灵就拍了她的手道：“走吧，反正都耽误了，就是多耽误一会儿也没什么，我们看过姨父后再走。” 范思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夏氏坐在他身边，看到穆扬灵进来微微蹙起了眉头。 范思文睁开眼睛，没料到穆扬灵他们去而复返，他胸中怒气翻涌，问道：“荣郡王妃这是做什么？” 穆扬灵示意王太医上前，“刚有个不长眼的小厮大喊大叫的说姨父重病，要请大夫，所以我就带着王太医过来看看。” 范思文微微讶异，然后就瞪向一旁站着伺候的柳氏，夏氏的目光也如寒刀一般『射』向柳氏。 柳氏低着头站着，好似没看到俩人的目光。 王太医『摸』了『摸』胡子道：“范大人是积食不消，没什么大问题，下官给您开两副方子，可吃可不吃，多走动一下就没问题了。” 范思文面皮抽了抽，积食？ 他今天粒米未进，怎么会积食？ 说谎话都不能多用点心吗？ 范思文破罐子破摔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夏氏忙道：“多谢王太医，回头我一定监督让老爷多走动走动。” 王太医含笑着点头，收了东西在一边站着。 穆扬灵就示意小夏氏上前，小夏氏上前跪下，给范思文和夏氏磕了一个头，道：“儿媳此去经年，不能侍奉在公婆身边……” 小夏氏想到这次离开的艰难，眼中忍不住流出泪水，在别人看来，倒显得她很是愧疚不安。 穆扬灵刚跟范思文撕破脸，实在做不出更多的笑脸，所以干脆站在一旁看他们将正常的行程走了一遍，这才出发。 穆扬灵看向夏氏，“姨母可有话带给表兄？” 夏氏叹气道：“你告诉子衿，父母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他的父母，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总不会去害他。” “我会带给表兄的。”说完行礼带着小夏氏离开。 这一次，他们安稳的坐上了马车，到了城门口有皇帝派来的禁军护送，但因为在范家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才出城没多久就到了中午，穆扬灵无奈的叫人停下，开始准备午餐，除了小熊的伙食，其他人都是吃干粮省事，这样就要快捷很多。 厨娘给小熊做面条吃，穆扬灵则走到一边，王太医急忙跟上来，拱手低声道：“王妃，范大人是急怒攻心，最好静养，他年龄也不小了，要是多来几次，只怕对寿命有碍。” 穆扬灵脸『色』微变，不是这么严重吧？ 她只是想替范子衿申诉一下冤屈，功力何时如此深厚了，不仅能把人气吐血，还能于寿命有碍？ 王太医见她脸『色』变了，忙解释道：“王妃不用担心，这个于寿命有碍的前提是多来几次……” 潜在的意思是，您现在已经出京了，气不到范思文了，所以他要是出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况，在王太医看来，范思文的火气本来就重，这样的人多被气几次，很容易中风的，中风不就有碍寿命了吗？ 但各种缘由他不好说的太明白。 “那您之前开的方子……” “都对症，都是清心去火气的，平时再多走走，这心境自然就平和下来了，说到底，这火气得靠养着消，『药』石效果小，熟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 第611章 设计 穆扬灵回到马车上，捧着脑袋很是纠结的想了一下，到最后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她告诉范子衿，她虽然把他媳『妇』带出来了，却把他爹气吐血了。 然后又写信给齐浩然，告诉他她把范思文给气吐血了，让他在范子衿前帮她说说好话。 将信交给送信的护卫时，穆扬灵特地叮嘱道：“先把信送给将军，等他把信拆开后再把军师的信送过去。” 但其实穆扬灵的信还在半路的时候，范子衿就拿到了详尽的汇报，包括穆扬灵和夏氏说的那些话也被一一记录在案。 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那沓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将东西缩在了一个盒子里，冷笑一声。 就算已经猜到了父母的选择，他此时也还是受到了伤害，不过这抹伤痛还轻，轻到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然后就变得愈加的麻木。 对于父亲，范子衿早已绝望，他知道范思文没觉得对不起他，因为他内心自有自己的一套公平公正。 他觉得嫡子庶子都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要一视同仁，因为嫡子天生占优势，因为他母亲是当家主母，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都是他们母子欺负庶子妾室。 而范子萧因为是庶长子，拦了他的道，更会被针对，加上范子萧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更要疼惜一些。 早在范子衿八岁的时候，他就『摸』透了父亲的思维方式，他几乎看不到府中下人因他的态度而对他们母子的轻忽，对他和齐浩然的怠慢，只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想象而在执行着那所谓的公平公正。 但范子萧有什么可拦住他的？ 不过是个庶长子，范思文又没有爵位，他聪明，博学，九岁就是童生，未满十一岁就考中了秀才，范子萧在他眼里连个绊脚石都算不上，更遑论对手。 父亲是大家的父亲，他虽然恨他偏心，但因为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父亲，自然也没多少感情，他的心思对范子衿其实并没有多少伤害，真正让范子衿介意的是母亲的态度。 他没想到，母亲竟然在子嗣这样的事上也对父亲妥协，或许他想到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母亲爱父亲，他知道，他从小就知道，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因为父亲抱着他和浩然哭，浩然记事晚，但他却记得清楚，到现在，范子衿都不太了解爱情这东西。 爱情真就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她渐渐与表舅们疏远，重要到她舍弃他这个唯一的儿子。 范子衿脸『色』渐渐铁青，才压下的怒气“腾”的一下又冒了起来，“砰”的一脚冲眼前的桌子踢去，最后桌子没倒，倒是他的脚伤得不轻，范子衿“嘶嘶”两声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齐浩然进来见到就关切的问：“子衿，你这是怎么了？” 范子衿横眉倒竖，指着旁边的桌子道：“给我踹了。” 齐浩然想也不想，一脚就把桌子踹飞，桌子和上面的茶壶撞到了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瞪圆了眼睛问道：“怎么了？这桌子怎么了？” 范子衿看看他的脚，再看看碎成一地的木屑，抽了抽嘴角，道：“没什么，就是伤了爷的脚，爷气不过。” 齐浩然这才看见他捧着脚，再去看那桌子，顿时心疼道：“你早说，我下脚轻一点，将桌子踹倒就行，扶起来还能用，现在倒好，都碎成这样了，又得费钱去买一张桌子。” 气得范子衿『操』起地上的鞋子就冲他扔过去，“我就短你那一张桌子钱了？别说得自己多穷似的，我看你在外头花钱一点不手软。” 齐浩然『摸』『摸』鼻子，凑上去讨好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要是生气了也该找软和的东西踹，怎么能去踹桌子呢？看把自己伤到了吧？” 齐浩然叫飞白回去拿『药』酒来。 范子衿冷哼一声，想了想道：“以后我和母亲的事你别管。” 齐浩然『摸』不着头脑，“你和姨母吵架了？人家夫妻吵架是床头吵床尾和，你们母子吵架就应该是对面吵，转身和，姨母年纪大了，你让着她一些就是了，她总不会害你。” 范子衿冷笑道：“以前可能不会，但现在就未必了。” 他将盒子扔给齐浩然，道：“我看她是魔怔了，都二十多年了，还一心念着范思文。” 齐浩然正打开盒子，闻言不赞同的道：“子衿，姨父是姨母的丈夫，她不念着姨父念着谁？”他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惊悚的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放『荡』不羁，可你不能引诱姨母做不合身份的事。” “滚，”范子衿气得不顾脚上的伤势去踹他，“胡说些什么？先把东西看完再跟我说话。” 齐浩然手忙脚『乱』的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半响，脸『色』也铁青起来。 范子衿冷笑道：“他打的好算盘，以为他养着我的嫡子，以后安国公府的世子就出自他手吗？我又不是三岁小童，还如往昔一样任他戳圆捏扁。” 齐浩然没说话，但眼中闪过的冷光代表了他的态度，范思文和夏氏是抚育了他，但严格说来，他和范子衿才是朝夕相伴一起长大的。 范子衿看到他这个态度已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认真说起来，这次还要谢谢阿灵。”她可是把他这么多年的憋屈之处全说了。 齐浩然却以为他指的是穆扬灵将小夏氏带出来的事，拍着胸脯道：“你既然交代了她，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表嫂带出来的。” 范子衿抽抽嘴角，没过多解释，要是知道他是故意留着漏洞让范思文钻，还设计了穆扬灵，只怕齐浩然就要揍他了。 范子衿是没多少安全感的人，他之前住在范家，怎么可能放任范家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他虽然离开了，却也留下了不少人。 他不是不可以将小夏氏带出来，但他就是不愿意偷偷『摸』『摸』的将人带出来，以穆扬灵的『性』子，范思文要是扣押了人，她一定会闹大，不是她故意的，而是『性』格使然。 所以小夏氏被扣，会有人给穆扬灵报信，穆扬灵要是带不出人来，稍后也会有人将小夏氏带出来交给她，事情还是得弄大…… 第612章 蠢 齐浩然一收到穆扬灵的信就兴冲冲的拆开，才看了个开头脸就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来回看了两遍，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也没听子衿说姨父被吐血的事啊，”齐浩然嘀咕着努力回想，还是没能回忆起情报中是否有这一条。 他纠结许久，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去找范子衿，特地让人给备了好酒好菜。 范子衿刚满身疲惫的回来，见状就挑挑眉，坐在桌子边道：“你今天倒是有兴致。” 齐浩然嘿嘿一笑，狗腿的给范子衿倒酒，“表哥，你这几天都瘦了，多吃一点。” 齐浩然使劲儿的将桌上范子衿爱吃的东西往他碗里夹，范子衿本来还吃得不错，闻言就挡了一下他的筷子，道：“有话就说，讨好我也不管用。” 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没钱了，借钱没有。” “不跟你借钱，”齐浩然绕了一下，还是给他夹菜。 范子衿沉思，“难道是还钱？” 齐浩然顿时不敢说话了，闷头吃肉，范子衿就踢了踢他，问道：“到底什么事，说。” 齐浩然闷闷的道：“表哥，阿灵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没多少心机，有时候做了蠢事自己都没发觉，你可别和她一般见识。” “呦，真是难得，你不是一直觉得她聪明绝顶，举世无双，无人能及吗？怎么这会儿说她蠢了？” 齐浩然脸『色』微红，低声嘟囔道：“那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真难得，你竟然会知道这句话，”范子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的问道：“说吧，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谁说她做对不起你的事了？”齐浩然瞬间愤怒道：“她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用你说，我都饶不了她。” 范子衿怀疑的看向他，“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你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 刚抬起胸膛的齐浩然瞬间弯了腰，小心的看了范子衿一眼，小声道：“阿灵没想做对不起你的事，但她又不小心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表哥你要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可是一心维护你的……” “行了，行了，”范子衿头疼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齐浩然犹豫，范子衿就忍不住一拍桌子，喝道：“说！” “她把姨父给气吐血了，”齐浩然闭着眼睛喊完，立马睁开眼睛义愤填膺的道：“我就经常说她做事不经脑子，知道的说她心疼表哥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表哥你有深仇大恨呢，表哥，真的，阿灵没想姨父这么不经气，当时她就是看不过多说了两句，谁知道姨父就吐血了，你放心，等她到了我一定教训她，一定让她不敢再『乱』说话。” 本来想说话的范子衿瞬间沉默了。 齐浩然以为范子衿是怪穆扬灵，忙拍着胸脯道：“你看着吧，等她到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一定训得她哭爹喊娘，再也不敢胡『乱』说话。” 范子衿幽幽的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就去看着，一见面你就要把他训哭，她要是不哭，你就给我纳个妾室。” “你怎么能这样？”齐浩然喊道：“你明明知道我答应过阿灵一辈子不纳妾的。” 范子衿哼了一声，“所以我现在不是给你选择了吗？” 齐浩然争取道：“阿灵哭起来很凶的，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们回到家，到时候你可以把下人都遣退，我就看着你把她骂哭。” 这都是什么『毛』病？ 齐浩然差点暴走，他运气老半天，最后问道：“能不能换个选择？” “什么选择？纳妾吗？正好，吉安酋长不是想把他女儿嫁给你？就纳那一个吧，还能为朝廷做贡献。” 齐浩然憋着气道：“换一个！” “那就收十个通房。” 齐浩然对范子衿怒目而视，“阿灵可是帮你拒绝了姨父给你纳的良妾，你，你这样，阿灵要生大气的……” “呦，你竟然还记得这个，真难得，”范子衿嘲讽的道，“我谢谢阿灵，不过我也没说以后不纳妾，我只是说不会让庶子在嫡子之前出生罢了。” 范子衿歪歪头，看向齐浩然道：“要不然你就在阿灵到这儿后搬到军营住三个月，如何？” 那不是让他打三个月光棍？还是在阿灵和他在一起的情况下。 齐浩然纠结起来，范子衿就淡淡的道：“一个妾室或十个通房。” 齐浩然咬牙道：“好，我搬到军营来住三个月。” 范子衿很是失望的撇撇嘴，“不再考虑考虑？哪怕是把阿灵骂哭也行啊，说真的，跟她认识那么多年，我还没见过她嚎啕大哭呢。” 齐浩然低下头，将脑袋埋进碗里奋力吃饭。 范子衿惋惜的撇撇嘴，“真是光说不练，还以为你有多硬气，真的能把她骂哭呢。” 齐浩然愤然将桌上的菜全吃光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范子衿再伸筷子时发现桌上都是空盘子，也就米饭和酒还剩着，范子衿撇撇嘴，扭头冲外面喊道：“研墨，叫厨房再准备一桌酒菜。” 回头见齐浩然挺着个肚子『揉』动，就笑骂道：“该，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怕个娘们，白长这么大的个子。” 齐浩然的心情一点也不好，本来以为穆扬灵来了就能过上夫唱『妇』随的幸福生活，结果他竟然还要搬到军营三个月，实在是太苦了。 范子衿的心情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吃完饭就精神满满的去处理公务去了。 见齐浩然塔拉着肩膀往外走，就低声骂了一声“蠢货”。 没过几天，齐浩然又满血复活的跑来找范子衿，道：“表哥，我决定了，我要选骂哭阿灵！” 他真是太蠢了，可以先写信和阿灵通风报信嘛，到时候他象征『性』的在子衿面前骂她几句，她使劲儿的哭不就行了？ 范子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想了两天就想出来这个？真是有够蠢的，”他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道：“我连她和我父母说的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会不知道她把父亲气吐血的事？我要怪早怪了，用得着你隔了好几天才来请罪，你当初看情报的时候都看到哪儿去了？” 齐浩然一愣，然后就跳起来，嚎道：“你骗我！” 范子衿不屑的道：“骗你？我嫌拉低我的智商。” 第613章 截人 齐浩然一连三天不跟范子衿说话，本来范子衿也没在意，关键是他太忙，没空关注。 齐浩然在板了一天脸之后见没人来哄他，接下来两天就每天早晚板着脸特意从范子衿跟前晃过，过去后还特意“哼”一声表示自己很气愤。 范子衿抽了抽嘴角，撑着脸沉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就在他吩咐研墨去搜罗好刀宝马时，穆扬灵叫人送信来了，他们明天就到黔南。 范子衿立马改口道：“刀和马不用找了，明天我们一起出城去接人。”既然穆扬灵已到，那齐浩然的气肯定消了，倒省下了一笔钱，他们现在钱很着急，能省一笔是一笔。 果然，齐浩然第二天就兴冲冲的来找范子衿要一起出城去接人，范子衿见他穿戴一新，难得的是还洗了澡，顿时满意的点头，他忍他浑身的汗味也很久了。 “不和我生气了？”范子衿骑在马上问道。 齐浩然横了他一眼，“我们兄弟谁跟谁，你见我什么时候真的和你生过气？” “不过子衿，”齐浩然微微板了脸道：“以后不要再拿纳妾的事激我，要让阿灵误会了怎么办？” “瞧你那点出息，”范子衿白了他一眼，心中却在感叹，这才是爱情，母亲那样的太过卑微，已然变质。 范子衿感叹还没完，小亭就打马飞奔而来，大喊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将军不好了。” 范子衿就扭头对齐浩然道：“飞白是怎么教他的？都带在身边两个月了却还没教出来。” 小亭是齐浩然的新小厮，因为飞白现在要处理的事多了，一些贴身的事他照顾不到，而齐浩然又不习惯用丫头，就从家仆里选了小亭补上，这段时间都是飞白带着他教导。 齐浩然不在意的道：“他还小呢，再过几年就好了。” 小亭今年才十三，的确还算小，范子衿却觉得齐浩然对下人太宽恕了，研墨十三的时候就敢到北方来伺候他。 一句话的功夫，小亭已经骑着马飞奔到齐浩然跟前，不待他们问，就快言禀报道：“将军，王妃叫吉安酋长叫人接走了。” 齐浩然面『色』一变，问道：“王妃怎么会跟他们走？飞白呢？” 小亭欲哭无泪，“他们人太多，王妃怕起冲突，就跟他们走了，飞白留在王妃身边伺候着。” 范子衿连忙拦住就要暴走的齐浩然，问道：“王妃走前交代了什么？” “只说去做客，让将军去接她回来。”小亭顿了顿又道：“王妃没让车队跟着，只两辆马车，由府里的护卫和禁卫军一起护送着过去了。”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拉住齐浩然道：“阿灵有分寸呢，她把累赘都留下了，却把护卫和禁卫军都带上，不会有事的。” 齐浩然眼睛有些发红，恨声道：“阿灵和孩子要是有什么事，我跟苗寨没完。” 而此时，吉安正对着自己的女儿金花发脾气，“是谁让你把王妃接到这里来的？” 金花嘟着嘴道：“我就想看看她是什么人，凭什么她能嫁给王爷，我不行？阿爸，你快去和她说，让她离开王爷，王爷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就该女儿来配才是。” 吉安气得倒仰，转头对妻子阿鲁吼道：“你看看你教的女儿，这次要是因此和汉人起了冲突，金花就是一个死！” 阿鲁脸『色』微白，辩解道：“金花不懂汉人的那些规矩，我们苗寨里男女自由婚配，女子也各凭本事抢郎君，看不过王爷因媒妁之言娶一个不爱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爱？”吉安吼道：“你知道什么，那王爷跟王妃是青梅竹马，我都打听好了，他很宠爱这个妻子，不然，我早想办法让他收下金花做妾了。” 金花眼圈微红，喊道：“我不做妾。” “你想做妾也做不了，”吉安怒道：“王爷前朝时就立下誓言，一生只娶王妃一个，不纳妾，连通房都不纳。”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护卫将金花看守起来，道：“你最好期盼王妃好说话，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吉安说完就急匆匆的去迎接穆扬灵。 穆扬灵的马车直接进入苗寨，她好奇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线路和风情，回头时见小夏氏神情不安，就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没事的，浩然和表兄应该很快就到了。” 小夏氏眉间稍蹙，问道：“苗寨的酋长为什么会把我们请来这里？我们只是『妇』道人家。” 穆扬灵淡淡的笑道：“不管是为什么，苗寨总不会想和朝廷发生战事，朝廷二十万大军可在黔南驻扎着呢。” 小夏氏见穆扬灵说得肯定，心也就稍安，也开始好奇的瞄向外面，见苗寨女子穿着有些暴『露』，就微微红了脸，低声道：“这，这也太有伤风化了。” 穆扬灵则笑道：“各自风俗不同罢了。” 苗寨里的男子大多穿着短褂，有的还袒胸『露』腹的在路上行走，女子身上的布料虽多些，但也有『露』出胳膊和小腿的，这在汉人看来很有伤风化，但穆扬灵却知道，这不仅是苗寨的习俗，也是贫穷所致。 没有足够的布料，那就只能穿这样的衣服了。 大周对苗寨的税赋一直很重，而现在大齐对苗寨的税赋还未制定出来。 马车经过苗寨的街道到达一个大门口，穆扬灵看到站在前面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有些疑『惑』，外面飞白就禀报道：“王妃，是吉安酋长亲自来迎接您了。” 穆扬灵抱着小熊下马车，吉安笑嘻嘻的迎上来，“王妃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穆扬灵笑道：“吉安酋长的汉话说得真好。” 吉安看着跟自己大女儿差不多大的王妃有些讪讪然，不好意思的道：“我也就只会这一句，还是上次见到范军师他说后记下的。” 穆扬灵没想吉安酋长这么实诚，闻言笑道：“语言本来就是要不断的互相学习的，酋长学得快就可见其中本事和努力了。” 第614章 自荐枕席 吉安将穆扬灵请进去后就对他的此次邀请行为作出了解释，他希望穆扬灵对苗寨有一个好印象，对未来汉苗双方的发展有促进作用。 穆扬灵当然不信，当初来“请”他们的人气势汹汹，大有他们不来就动手强请的架势，但现在吉安的态度又好得出奇，穆扬灵觉得，不是有人冒吉安的命令将他们强“请”来，就是吉安有人格分裂症。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一律含笑点头，保证汉苗一家，以后大家共同进步。 就在俩人天南海北尽量保证不冷场的时候，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冲了进来，吉安面『色』微变，站起身来指着那姑娘道：“谁让她进来的？把她带下去。” “阿爸，”金花狠狠地瞪了穆扬灵一眼，挣脱开侍女的手，喊道：“我不走，你要是让我走，我就从断崖上跳下去。” 她推开侍女，冲到穆扬灵跟前，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嗤笑道：“你就是王爷的王妃？长得真难看。” 穆扬灵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长得难看，她长得像曾祖母，容貌昳丽，而这两年她渐渐长开，容貌更胜如桃李，好几次齐浩然都看着她的脸发呆，她仔细的回看那姑娘，见她眼睛黏在她的脸上不动，不由抿嘴一笑，知道对方口不对心。 她扭头问吉安，“吉安酋长，这位姑娘是谁？” 金花仰着头道：“我是王爷未来的王妃。” 穆扬灵收起脸上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问吉安，“酋长，没想到你们会把疯子放进来。” 不说金花，就是吉安也不由一怒，脸『色』微沉，“穆王妃，这是我的小女儿，她虽有些不懂事，但您说的疯子就太过了。” “在我看来她这样的行为和疯子无异，”穆扬灵坚持不让道：“您既然称我为王妃，那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在我的面前说她是未来的王妃，是暗示你们要杀了我取而代之吗？酋长刚刚还说希望汉苗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转眼却要杀了我，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吉安微微结巴道：“不，她没想杀你，王妃你误会了。”他抓耳挠腮不知道要怎样解释。 比起族人，他的汉语算得上精通，但也仅限于日常用语和一些最平常的交际，再深一点的就不会了，所以他此时憋红了脸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又不能让穆扬灵有此误会，因此只能粗暴的解释道：“金花看上了王爷，她想要嫁给他。” 一旁的小夏氏早已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而且女子看上男子就要求原配让贤什么的实在是太有违纲常了。 穆扬灵却觉得粗暴的对话更容易解决问题，虽然她也被气得不轻，她回答道：“她看上了谁，谁就要娶她吗？” 穆扬灵回头对上金花的视线，挑剔的道：“你长得不美，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本事，家世也不显然，凭什么要让别人娶你？” 金花大怒，“我是酋长之女。” “啊~~”穆扬灵嘲讽的道：“好厉害，那么你们这一个寨子有多少人？” 酋长来不及阻止，金花已经喊道：“我们有七千多人，是这一带最大的部落。” “真的好多，”穆扬灵无甚诚意的道：“那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谁管你父亲是谁？” “是不用管，但我父亲手底下领着十二万的大军，十二万对七千，你猜是你身份比较贵重，还是我身份比较贵重？” 金花微张着嘴巴，恨恨地瞪着穆扬灵。 穆扬灵继续笑道：“齐浩然是我的，不是因为我家世比你好，也不是因为我比你漂亮，比你能干，比你聪明，而是因为他是齐浩然，所以他是我的，我喜欢你能离他远一点，不然我就杀了你！” 金花瞪大了眼睛，气得转身抽下墙上挂的鞭子，一甩就在地上“啪”的抽出一声巨响，喝道：“你杀得了我？” 穆扬灵含笑看着她，手上一个巧劲儿就把旁边的桌子给掰碎了一块儿，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将整张桌子都徒手掰碎了，她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道：“我可不是只会挥鞭子大喊，可是真的杀过人哦。” 说着，眼里泛过红光，吉安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周身一寒，那是见过血的煞气，这位王妃可不是汉人后院中娇娇弱弱的女人花，吉安面『色』一变，知道女儿踢到了铁板，他将之前的不满都收起来，脸上『露』出歉疚的笑容。 吉安尚且如此，一旁被直接压制的金花更甚，她只觉身子一沉，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心里不由的产生恐惧，等再回过神来时，穆扬灵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她的后背湿了一片。 金花红着眼睛瞪了穆扬灵半响，道：“那，那我做他的妾好了。” 穆扬灵嗤之以鼻，“我和齐浩然都不稀罕你做他的妾。” 饶是好脾气的吉安见自己的女儿被这番嫌弃，也不由带了些怒气，他又想起之前的顾虑，只略带些不满的道：“王妃，我的女儿很宝贵……” “这并不共同，”穆扬灵打断他的话，“酋长大人，在你眼里宝贵的东西在我们心里也许并重要，您的女儿自然是宝贵的，在合理的范畴内我们也愿意给予她尊重，只希望她能够自重。” “就好比我和王爷都看重情义和诚信，但在你们看来，这些东西也许不值得一提。” 吉安酋长忙道：“不，我们也同样看重这美好的品质。” 他有些苦恼，似乎自己被穆扬灵牵着鼻子走了，但家才正巧不在家，女儿又一个劲儿的拖后腿，他完全没办法招架话题多变的穆扬灵，鬼才知道汉人说话为什么总是跳跃。 以前汉人都是家才接触的，但情义和诚信的确是美德，他们必须认下，不然以后汉人以此为理由不对他们讲情义和诚信怎么办？ “难得我们有相同重视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就请酋长和酋长女儿尊重我们重视的东西吧，在我和齐浩然成亲之前，他就曾发过毒誓，一辈子就娶我一个，不纳妾，也不收通房，甚至不能****招『妓』，大周的景炎帝还是我们的见证人。” 吉安酋长和金花张大了嘴巴，金花咽了咽口水问道：“如果违背誓言了呢？” 穆扬灵微微一笑，“那跟他上床的女儿将死无葬身之地，死后轮回也不得再投生为人。” 金花缩了脖子，觉得这个誓言好毒。 小夏氏则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她小心的看了一眼酋长，见他也没发现穆扬灵话中的漏洞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穆扬灵问金花，“现在你还想跟我丈夫睡觉吗？” 金花涨红了脸，辩驳道：“我没想和他睡觉，我，我是想嫁给他……” “那你想都不要想了，哪怕是我死了，齐浩然也不会再另娶，”穆扬灵道：“何况我还没死。” 第615章 危机解除 金花被穆扬灵的霸气所摄，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夏氏已经麻木，亏得这些话是在苗寨说的，自己也不会『乱』说，不然叫人将这些话传回京城，还不知道穆扬灵会受到什么用的责难呢。 她的那些话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金花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响起齐浩然的英姿又很是不舍，她看向穆扬灵的手很是蠢蠢欲动，要是她能打败她…… 吉安瞪了女儿一眼，将她压下去，上前笑道：“既然王爷王妃那什么情深，那小女自然会离王爷远远的。” 穆扬灵很好脾气的笑道：“是伉俪情深。” “对，对，伉俪情深，”吉安抹了一把汗，再度将目光望向大门，家才，我的大女婿，你赶紧回来吧，汉人的女人都这么难对付，更别说汉人的男人了。 吉安心思一落，就有哨塔的族人飞奔来报：“大人，大人，好多兵，好多兵冲我们寨子来了。” 吉安酋长就提起一颗心，他就知道，女儿这样将人胁迫过来肯定要出事，这位王妃既然敢这么自信的说王爷非她不可，可见他们感情很好，他的婆娘要是被抓了，肯定也得带人去把人抢回来。 吉安酋长祈求的看向穆扬灵，才经过战『乱』，苗寨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族人的日子过得本来就苦，要是再被齐浩然打，那就真的可能灭族了。 穆扬灵起身笑道：“只怕是王爷知道我们到寨子里来做客，所以心急过来看看，吉安酋长，不如我跟你们去迎一迎他。” 吉安酋长急忙点头应下。 穆扬灵叫人将黑骏牵过来，穆扬灵『摸』了『摸』它的鼻子，问小夏氏，“表嫂，要不要一起去？” 小夏氏不会骑马，她只会坐马，她犹豫起来，穆扬灵就笑道：“表兄肯定和浩然一起来，不如我叫护卫给你抓着缰绳，你放心，我们骑的马都很温顺的。” 小夏氏瞬间点头，起身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跟穆扬灵朝夕相处一个月不是呆坐的，两个女人的感情在旅途中得到了质的飞跃，而且小夏氏『性』格单纯柔弱，穆扬灵跟她交流更随便，因此她没少在她跟前展现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世界观这种东西暂且不提，只人生观和价值观就让小夏氏觉得穆扬灵有些想法太过大胆，但又忍不住觉得她说得对。 比如，夫妻男女相处之道。 妻子的奉献不只在于柔顺一道，有时候要有目的的争取，比如说追求。 穆扬灵送过齐浩然各种各样的礼物，也费尽心思的给他准备礼物，小夏氏回应道：“我也给相公准备过的。” 穆扬灵就笑问，“那你将礼物送给他时，有告诉或暗示他，你很爱慕他吗？” 小夏氏脸都羞红了，他们已是夫妻，这种话还用说吗？ 当然要说，说出来和不说出来的效果差很多，小夏氏当时虽羞红了脸，却记下了穆扬灵分析的那些话。 现在，范子衿来接她，她要是出现在寨子门口，能让他第一眼看到她，心里多少会有些欣喜吧？ 小夏氏边想脸上便『露』出甜甜的笑容，在穆扬灵的帮助下坐上马。 穆扬灵也骑上黑骏，正想打马走在前面，本来在马车里呼呼大睡的小熊突然就醒了，他扯开帘子，见母亲骑在马上，周围又是陌生的环境，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一个劲儿的冲穆扬灵张手，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哭。 穆扬灵心疼不已，忙骑马上前，就把人从车窗里抱出来放在身前，替他擦了脸上的泪水道：“傻小子，哭什么？娘不是在这里吗？” 小熊反身抱住母亲的脖子，整个脸埋在她的脖子边，只哭。 立春忙从马车里跳下来，道：“王妃，公子刚才似乎梦靥了。” 穆扬灵忙抱紧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道：“做噩梦了？没关系，娘在这里呢，没人能欺负你，娘把坏人都打跑好不好？” 好一会儿小熊才抬起小脑袋，开始『露』出眼睛往四处看，穆扬灵就『露』出笑容，看到母亲的笑容，小熊心中的恐惧才消散，他转了脑袋四处看了看，见自己竟然也坐在马上，顿时兴奋起来，抬起屁股蹦跶了两下，就在母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前面。 穆扬灵就扭头对吉安酋长道：“让您见笑了，要是不介意，我就把孩子给带上。” 吉安酋长求之不得，这样一来，齐浩然看到妻儿皆平安，火气应该会消一些。 事实也如此，听到消息后让人回去搬救兵，而自己带着范子衿等人飞奔而来的齐浩然在看到穆扬灵他们骑着马优哉游哉的出现在寨子门口时，脸『色』不由一缓，这让守在寨门努力不让齐浩然他们进寨子的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满身煞气的冲来，要不是因为战『乱』没过去多久，他们寨子一直保持一级战备模式，只怕真拦不住他。 吉安酋长忙上前叫人将索桥放下，亲自迎出去道：“荣郡王，您来了，快里面请，王妃和小公子都在里面等着呢。” 齐浩然打马就要上前，范子衿拦了一下没拦住，无奈只好跟上。 齐浩然直接打马到穆扬灵跟前，看着眼睛滴溜溜『乱』转的儿子问道：“孩子的眼睛怎么是湿的？” 穆扬灵笑道：“刚才做噩梦了，才醒呢。” 齐浩然仔细去看，发现孩子的左脸颊上的确还带着睡觉的印子，心中的怒气这才平息下去，他冲小熊张开双臂。 小熊抬眼看了父亲好一会儿，这才张开双臂让齐浩然抱过去，齐浩然本来还在心里暗骂他是个傻子，才两个月不见竟然就不认得人了，可谁知将小熊抱过来后他直接一手撑在他的脸上，和他保持住安全距离，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良久，似乎确信齐浩然身上还算干净后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眼睛水润润的。 范子衿见状直接哈哈大笑起来，齐浩然气得脸都青了，穆扬灵惊讶于儿子的聪明，然后就是庆幸，小熊虽然和齐浩然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却要比他爹讲究卫生多了，不亏是好儿子。 第616章 吵架 除了范子衿，没人知道他们一家三口为何脸『色』各异，但这不妨碍吉安酋长知道警报已解除，他忙上前刷存在感，表示远来是客，挽留齐浩然夫『妇』在苗寨里停留一晚上，让他们苗民为王妃接风洗尘。 齐浩然还不知道其中实情，自然不可能留下，他们全家都在这里，这苗寨真有异心，不是叫人一锅端了？ 何况他们夫妻久未见面，就更不可能留在这里了。 齐浩然拒绝，吉安酋长想了想就道：“那不如过两天，等我大伢子和大女婿回来，我再摆一桌酒给王妃洗尘。” 穆扬灵对齐浩然微微点头，齐浩然就应下了。 金花看着齐浩然欲言又止，穆扬灵见了，就勒住马，指了金花对齐浩然道：“王爷，这是吉安酋长的女儿，她说她看上你了，不知你有没有****的想法。” 齐浩然一凛，肚子一收，腰一挺，背笔直，眼睛都不往旁边扫一眼，直接道：“没有，阿灵，我这辈子就只要你一个，其他女子，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金花就算是苗女，此时也受不了齐浩然如此直接的拒绝，她羞愤的瞪着齐浩然，甩头就跑。 范子衿微微皱眉，不赞同的看了穆扬灵一眼，但并没有说话。 齐浩然扭头对面『色』尴尬的吉安酋长微微点头，然后就打马离开。 出了寨子，小夏氏就坐到马车上，范子衿瞟了马车一眼，回头对穆扬灵道：“我知道你不想浩然纳妾，那你也不用在外人面前如此拿捏他，传出去他还怎么统御大军？” “苗族人『性』子直，直说比暗示更有效果，要是不断了他们的念想，以后麻烦不断，”穆扬灵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浩然，与其今后因为这种原因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截断他们的想法。” 这也是她一上来就给吉安和金花威慑，并明言告诉他们，齐浩然不可能放弃她，也不可能纳妾，她也绝对不接受齐浩然除她之外还拥有其他女人。 范子衿被穆扬灵气到，直接下马道：“随便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干嘛去帮他们『操』心。 范子衿直接钻进了马车，相比于颠簸的马，他还是更习惯舒适的马车，之前快马加鞭，差点没把他骨头颠散。 穆扬灵回头却发现齐浩然的脸『色』不好看，只是这是在外面，到底不好深谈，只能先按下疑『惑』。 齐浩然青着一张脸，用披风将儿子包起来抱在怀里快马回城。 军营驻扎在矩州城外，齐浩然现在还是借住在一个乡绅的家里，那乡绅一家搬到别院去住了。 只是三进的院子，也比不上在北边和京城的大，小了近三分之一，一下子住进去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逼仄。 穆扬灵见齐浩然抱着儿子就直接摔门进去，就知道他生气了，穆扬灵不知道他气什么，却知道轻重缓急，将事情都交给王妈和立春，她忙跟上去。 孩子敏感，感知到父亲的情绪，小熊缩着脖子窝在父亲的怀里，看到母亲进来，立马冲她张开双臂，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很心疼。 穆扬灵赶紧上前抱过孩子，埋怨道：“你吓到孩子了。” 齐浩然周身的煞气顿时一收，脸上强硬的扯了一个笑容出来，道：“把孩子交给『乳』娘。” 穆扬灵哄了小熊一下，见他不害怕了，这才抱出去给『奶』娘，但不一会儿又把他给抱回来了，穆扬灵无奈道：“这孩子估计是觉得地方陌生，不愿意跟『奶』娘，算了，反正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穆扬灵将他放在榻上玩，坐在一边正视齐浩然，道：“你怎么了？脸这么臭？” 齐浩然有些愤怒，更多的是伤心，“爷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让你这么千防万防的。” 穆扬灵不服气，“为什么时候防你了？” “你还没有防我？”齐浩然忍不住大声道：“刚你不是跟子衿说了吗，什么叫‘因为这种原因分开’？合着你每天想着的就是和爷分开？是不是我犯一点错误都不行？是不是我只要走错一步你就要离开我？” 穆扬灵一愣，然后就大怒，“你想犯什么错误？齐浩然，你敢犯这种错误试试！” “爷问你，是不是爷犯了错误你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点机会都不给我？”齐浩然红着眼睛看她。 穆扬灵心如刀割，她觉得齐浩然肯定是犯错误了，不然为什么这么执着的问这个问题？ 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下来，转身就伏在榻上“呜呜”的哭起来，她舍不得，她舍不得离开齐浩然，但怎么办，心好痛，人好脏…… 齐浩然一愣，看着痛哭失声的穆扬灵有些手脚无措起来，他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哭什么？爷还没哭呢，明明是我受了委屈。” 穆扬灵扭头一脚将人从榻上踹下去，吼道：“你受什么委屈？你睡了别的女人有什么受委屈的？” 齐浩然跳起来，“爷什么时候睡过别的女人了？穆扬灵，你别得寸进尺。” “你没睡别的女人，干嘛追问着我犯错误的问题？”穆扬灵抹了一把泪，问道：“还是说你现在想犯这个错误？” 齐浩然内心烦躁，在屋里转了两圈，就握紧了拳头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信我，我说了一生只你一人，我就会尽力去做到，你偏还疑神疑鬼的，时刻想着离开的事……” “等等，”穆扬灵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疑神疑鬼，时刻想着离开的事了？我现在信任你得很，可从来没有平白怀疑过你什么，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了，浩然，这个我是给了你的。” “可你说我只要犯错误了你就会离开我……” “那也是在你犯错误的前提下！”穆扬灵着重咬了“犯错误”三个字。 齐浩然沉默，穆扬灵就红着眼睛看他，“齐浩然，你说，你是不是反悔了？” “没有，”齐浩然很是斩钉截铁的否认，是有很多人往他这里送女人，他也不否认，看着那些女人他心动过，但他却一直坚守原则，那些女人只美在『色』上，却哪里比得上阿灵的百分之一。 但以后的应酬增多，这样的事也会越来越多，甚至他会喝醉，齐浩然有些害怕，如果有一天他喝醉里，自制力下降，遵从了自己的欲望，那到时候阿灵是不是也会离开自己，一辈子不见他？ 每当想到此处，齐浩然就觉得心脏被人握在手里绞，很疼，他舍不得，舍不得阿灵伤心，更舍不得她离开。 齐浩然没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就懂了他没说出来的这番话，她脸『色』瞬间苍白。 第617章 心如刀割 她九岁认识齐浩然，十四岁嫁给他，整整认识了九年，这是七年之痒提前来到，还是推迟了两年来到？ 穆扬灵神『色』有些恍惚的坐在榻上不动。 本来只是因穆扬灵不太信任他，而他也不太信任自己而产生危机感，愤而质问出口的齐浩然忐忑起来，他小心的碰了碰穆扬灵的手，道：“你别生气，我只是那么一想，不对，我没那么想，只是有时候闪过的那么一个念头，并没有打算那么做的。” 穆扬灵不说话。 齐浩然叹气一声，烦恼的挠挠头，最后只能坐在穆扬灵身边呆呆的看着她。 被两人抛诸脑后的小熊转着脑袋左右看看，最后怒了，“啊啊”叫着一巴掌就拍在齐浩然的脸上，小熊眼里闪着熊熊怒火，边揍父亲边回头看母亲，见母亲没反应，还上前拉起穆扬灵的手往齐浩然脸上打。 穆扬灵见小熊脸上带了着急的神『色』，心中一酸，就张开手抱住他，低声哄道：“娘没事了，娘没事了。” 齐浩然在一边急得团团转，拉起穆扬灵的手往脸上拍，“阿灵，我胡说的，真的，那些想法我也都是做梦的时候才闪那么两下，我平时想都不想的。” 齐浩然有些后悔起来，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跟她吵架，这样他也就不会忍不住将那种想法表『露』出来。 这个想法才升起，穆扬灵就道：“梦里的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她道：“你也不用懊恼，觉得之前不该说那些话，你既有了想法，这次不表『露』出来，下次，下下次，我也会察觉的。” ……难道阿灵会读心术？ 穆扬灵抱起小熊往外走，齐浩然着急起来，张开双手拦在她跟前道：“你要去哪里？” “去吃饭，”穆扬灵绕过他，道：“放心吧，我不会就这么带着孩子走的，我要走，会正式的通知你，光明正大的走的。” 齐浩然急红了眼，“你怎么能这样，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轻，只是有了那么一个该死的想法你就要离开我！” 穆扬灵绕过齐浩然，不和他说话，齐浩然红着眼睛瞪着她的后背，转身就让士兵将这个院子团团围住，他叫来飞白和祝良，青着脸道：“你们把院子给爷守好了，不许王妃和小公子出门，他们要是走了，爷要你们的命！” 飞白和祝良打了一个寒颤，对视一眼，就知道这两口子是吵架了，两人赶紧应下，退下后就商量好了，一个守白班，一个守夜班。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瞒过穆扬灵，她冷笑一声，转身去吃晚饭，她真要走，指望这些人守住她？ 不过真要分开，穆扬灵也不会就这么偷偷的走的，要走也是光明正大的走。 但她真的要走吗？ 穆扬灵『迷』茫起来。 这个世界上，最懂她，也最能容忍她的就是齐浩然了，离开了齐浩然，她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如此包容她的人了。 穆扬灵前世虽没谈过恋爱，但她也知道她对齐浩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就是爱情。 也许一开始还算不上爱情，只是友情亲情掺杂在一起，这么些年下来，彼此早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穆扬灵舍不得齐浩然，可她也忍受不了与人共夫，不用体验，她只是一想就觉得受不了。 难道要让她忍下那种恶心，对齐浩然笑脸相迎？ 穆扬灵从不是可以委屈自己的人。 齐浩然惊醒过来，扭头去看一边的妻子，见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肩膀一颤一颤的，被子里传来“呜呜”的呜咽声，齐浩然心如刀绞，他恨恨地拍了一下床铺，就上前抱住她的肩膀，控诉道：“你就欺负我吧，我也没说要纳妾，也没说要收通房，连想都没想过，只是担心害怕一个忍不住着了别人的道你因此离开，你就给我脸『色』瞧。” 穆扬灵泪湿枕巾，见齐浩然这么无理取闹，就转身踹了他一脚道：“你有那种龌蹉的想法还是我错了？” “这么就龌蹉了？”齐浩然抱紧穆扬灵，不让她动弹，辩解道：“我，我就是担心，如果爷喝了酒，或是被人灌了『药』什么的，犯了错误，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 说到底，齐浩然的重点一直是穆扬灵会不会离开他，而不是他想要犯错误。 齐浩然承认自己动了『色』心，但有穆扬灵会离开他的前提下，他的所有『色』心都收起来，他一直惶恐不安，也是基于穆扬灵会离开他的情况下。 “只要你心志坚定，没有『色』心，这些是什么问题？”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不说话。 穆扬灵的眼泪就“啪啪”的掉在他的手背上，低声哭道：“我知道，你就是动了『色』心。”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的手紧了紧，几乎想要将人嵌进怀里，“我不管，总之你不许离开爷。” 穆扬灵心如死灰的躺在他怀里，任他抱着，问道：“你硬要留下我，也不过留下一具躯壳罢了，有什么用？” 齐浩然将脸埋在穆扬灵的脖子里上，闷声道：“不许你对爷死心。” 穆扬灵静默良久，最后问道：“如果我喝了酒跟别的男人有了什么，或是我看到一个俊美的男人，在心里就想着要跟他有些什么，你会怎么样？” 齐浩然身子一僵，就将人翻过来，一个翻身将她压住，他红着眼睛瞪她，“你想跟哪个男人有什么？” 穆扬灵苦笑，“你看，我只是那么一说你就受不了了，而你是真的去想了，齐浩然，你能明白我的心痛吗？” 齐浩然脸『色』一变，然后就心疼的看着她，懦懦的道：“我，我是男人……” “感情是不分男女的，”穆扬灵声音几不可闻的道：“你要是想三妻四妾的过，成亲之前你就不该做下那样的承诺，我或许就不嫁你，或许嫁你也不会付出真心，只像一般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安稳度日就好。” 齐浩然心如刀割，他趴在穆扬灵身上，连声道：“我不想了，以后想也不会想那样的事情了，就是别人拿了刀逼我，我也绝不动一点『色』心，阿灵，别想着离开我，真的，我这儿疼，很疼！”齐浩然抓着穆扬灵的手抵在心口。 第618章 斗志 齐浩然闭着眼睛去亲她，一滴滚热的泪落在穆扬灵脸上，穆扬灵这才发现他眼里也蘸了泪水。 穆扬灵心疼的去『摸』他的脸，然后抱住他的脖子，齐浩然不免激动起来，低下头就含住她的嘴唇…… 穆扬灵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她坐在被子里自嘲一笑，昨天她还是太急了，看来金花的确对她产生了影响，虽然当时她很自信。 齐浩然在门口看到她行了，踌躇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端了一碗粥进来给她，穆扬灵微微摇头，“还没漱口呢，不吃。” 穆扬灵拉住他的手，道：“你上来，我们说说话。” 齐浩然立刻脱掉鞋子上床，试探『性』的揽过妻子，穆扬灵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两个人就紧密的靠在一起。 齐浩然抱住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妻子，低声道：“阿灵，昨天是我不好，我听你那么轻易的将分开挂在嘴边，心里气恼，这才口不择言了些。” 穆扬灵也侧身对着他，低声问道：“浩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别的女人起了『色』心？”见他神情犹豫，她就忙道：“你诚实说，不论好坏，我都不怪你。” “也不会秋后算账？” 穆扬灵点头，“不秋后算账，我们俩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下了这张床就绝对不算床上的账。” 齐浩然认真的看着穆扬灵，似乎是在评估可信度，半响，他才道：“我也没对谁有『色』心，就是大家伙一块喝酒的时候难免要招艺坊的女子作陪，其中不乏美丽精致之人，可我没对她们怎么样，”齐浩然赶紧澄清道，见穆扬灵点头，面上并没有恼怒的神『色』，他越发小心的道：“可我总担心，如果哪一天我喝醉了，有人将我和那些女子送做堆，我稀里糊涂的犯了错误怎么办？” 齐浩然情绪有些低落的道：“那些女人不过是个物件，但要是因此伤了你的心，你会不会因此而离开我？”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所以你是担心自己自制力不够，而我会离开你对吗？” 齐浩然想了想，道：“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更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轻到不能犯一丁点错误，阿灵，我总觉得你的心太飘忽，有时候我总觉得一个抓不住你就要飞走似的……” 穆扬灵一愣，然后就苦笑道：“你怎么会觉得你在我心里很轻呢？”穆扬灵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低声喃语，“你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心里大半的位置都是你呀……” 齐浩然眼睛一热，嘴巴却大大的咧开，他觉得这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穆扬灵沉默了良久，就叹息道：“浩然，我一直觉得心理和身体应当是一致的，如果有一天你对除了我以外的女子产生欲望，那是不是代表你喜欢她一点，而对我的喜欢减少了一点。” 齐浩然连忙摇头，“我怎么可能减少喜欢你？”他抱了穆扬灵道：“阿灵，你别想了，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想了。” “不起『色』心了？” 齐浩然摇头，“不起了。” 穆扬灵道：“你起了也没什么，只是你真要和别人有了关系，我虽不一定舍得离开你，但却一定会伤心，伤心的次数多了也就死心了，心死了也就无所谓在不在一起了。”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的手一紧，他又想起昨天晚上穆扬灵的痛哭，当时他心如刀绞，只觉得一辈子都不能让她再哭。 穆扬灵动了动脑袋，靠在齐浩然的胸前静静地躺着，觉得就先这样吧，她舍不得齐浩然，也舍不得这个家，齐浩然也没真的犯错，就先这样过着吧。 她知道她有些鸵鸟，但她此时不愿深究。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突然有些不安，道：“我说完了我的，该轮到你说了。” “说什么？” 齐浩然小心的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穆扬灵忍不住一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英俊伟岸，『性』格直爽，我现在不就喜欢着你吗？” 齐浩然嘴角不由一翘，下巴放在穆扬灵的头顶上，右手握住她的放在肚子上，低声承诺道：“阿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穆扬灵眼里默默的滑落一滴泪，手紧紧地回握。 两个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下人们松了一口气。 昨天他们被远远的打发走，但屋里的动静不小，虽然他们听不到具体内容，但还是知道他们夫妻俩吵架了。 今天齐浩然脸『色』又臭，下人不由心生惴惴，现在见夫妻俩和好如初，皆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行动间对穆扬灵有些小心翼翼，时不时的抬头看她的脸『色』，穆扬灵对上他的眼睛时总是微微一笑，虽然她态度温和，但齐浩然还是发现她总是时不时的发呆。 齐浩然心中有些不安，把穆扬灵看得更紧了。 小夏氏发现两人间有些异常，回到家时就担心道：“相公，弟妹时不时因为金花的事和王爷生气了？”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范子衿不在意的道：“浩然又没对那什么金花银花动心思。” “话是这样说，可……” “行了，”范子衿起身道：“他们打一架就好了。” 过了两三天，见齐浩然脸上还是不见多少喜『色』，范子衿就找了个齐浩然不在的机会去找穆扬灵，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到底在闹什么？” “没什么，”穆扬灵有气无力的道：“等我缓过这一阵来就好了。” 范子衿生气，“等你缓过劲儿来，浩然都要着急死了，真不知道你们小两口在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东想西想的，浩然是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往外头看看，谁跟他似的宝贝你。” “我也宝贝他……” “也就是他稀罕，”范子衿打断她的话道：“这世上愿意像你这么对他好的多着呢，你要再这么要死不活的，我就给他找两个比你更懂事，更温柔体贴的。” 穆扬灵无语的看着范子衿，“你到底是来劝架还是劝我们打架的？” 范子衿坚持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就道：“你找也没用，她们又不是我，浩然不会喜欢的。” “你既然知道，还纠结什么？人现在在你手里，你们又不会再分隔两地……” 是啊，她在纠结什么？ 穆扬灵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人现在还在我手里呢。”要是这样都留不住人，那也是她没本事了。 第619章 感激 齐浩然下马，沉着脸把缰绳扔给飞白，飞白忙转身把缰绳塞给小亭，自己战战兢兢的跟上去。 齐浩然快步走到主院，在门口停下脚步，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飞白带着哭音道：“爷，您还不如不笑呢。”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扯了一抹笑进去，一进门就直奔打通两间房，又向阳的东厢，穆扬灵和孩子果然正在这里，还在正大汗淋漓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喔喔”叫着挥舞手上的木剑。 看见父亲进来，小熊挥着木剑就冲他去，齐浩然躲过他的剑，直接把人抱起来，笑道：“臭小子，能耐了，都会使剑了。” 穆扬灵就笑道：“他哪里知道什么使剑，小孩子舞者玩的，等他再长几岁就教他习武吧，你不是说你三岁就开始习武了吗？” 齐浩然见穆扬灵笑盈盈的，笑容也不如前几天勉强，心中高兴，面上却带了两份小心道：“是三岁，那等这小子满三岁，我们也教他练武？” “嗯，到时候你来教，这孩子力气渐渐大了，我打算现在先教他会用自己的力气。” 齐浩然见穆扬灵面容平和，大松一口气，也不嫌弃儿子热乎了，直接就抱了他坐在她旁边，讨好的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你都是捏的小石头和泥巴练控制力道的，我回头就让人准备东西。” 穆扬灵点头。 齐浩然见她神情平和，眼睛里透着柔意，就伸出手握住她的，慢慢摩挲着她掌心里的细茧，“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穆扬灵就横了他一眼，道：“我哪天不是这样？你想多了。”顿了顿穆扬灵又问道：“怎么，我这样不好？” 齐浩然忙点头，傻乎乎的笑道：“好，你这样很好。” 穆扬灵见他那呆样，不由一乐，齐浩然见妻子乐了，自己也乐呵呵的笑了，他怀里的小熊却怒了，见怎么也挣扎不开父亲的怀抱，而父母只顾自己说话，不管他怎么“哇哇”大叫都不理他，顿时气愤的大喊一声，“啪”的一声就朝父亲的脸打过去。 “啪”的脆声响起，夫妻俩都愣住了，齐浩然只觉得脸颊微麻，就『摸』向右脸，穆扬灵却看到齐浩然的脸上快速的红透，然后浮现一只小手印。 小熊趁机挣脱出齐浩然的怀抱，愤怒的“哇哇”叫着，不时还眼睛含泪的看向穆扬灵“叽里咕噜”的告状。 齐浩然愣愣的问道：“他说什么？” 穆扬灵忙上前拉过小熊，道：“他说你太热了，抱得他浑身是汗，他难受，”穆扬灵一『摸』孩子的后背衣服，这才发现汗津津的，早汗湿了。 齐浩然这才发现自己胸前也湿了一片，可见刚才孩子出了多少汗，他有些歉意，忙道：“我叫人打热水给他洗一洗，再叫太医过来给他看看，这也出太多汗了吧，黔南闷热，可别闷出病来。” 小熊洗澡换了干爽的衣服，总算是舒服了，他这时也不缠人，自己坐在榻上，见父亲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坐在榻上，就爬起来走到他身边，小手去『摸』他的脸，然后亲了亲被他打的脸颊，不一会儿就糊了齐浩然一脸的口水。 齐浩然脸『色』涨红，心里却熨帖无比，抱了儿子放在膝盖上，道：“爹不疼，下次你要是还不舒服还揍爹。” 穆扬灵拿干『毛』巾过来听到，不由推了一下他，嗔道：“胡说些什么呢，没的教坏孩子。” 她边给齐浩然绞头发，边跟儿子说，“你力气大，以后可不能随便往人身上招呼，知道吗？回头娘教你控制好了力气再说。” 小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他一直在努力的点头。 抱着儿子的齐浩然就有些忧愁，低声问道：“他怎么还不会说话？这都一岁半了，过了年就两岁了。”这还是算的周岁，要算虚岁，孩子今年都三岁了。 穆扬灵没养过孩子，但她一直有问过别人家的孩子，闻言道：“男孩说话都比较晚，一两岁后才说话的比比皆是，太医也说了没问题。” 齐浩然点头。 小熊突然推开父亲的手爬到榻上，自己玩自己的玩具，齐浩然眨眨眼，捏了捏他的耳朵道：“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穆扬灵见了若有所思。 晚上夫妻俩哄了孩子睡下后，穆扬灵就低声道：“以后你别在儿子跟前提说话的事，也不许说他不好或比不上人家什么的，孩子虽小，但可能都听得懂，我们要多夸夸他。” 齐浩然“嗯”了一声，见穆扬灵翻过身去要睡觉，就忍不住问道：“今天子衿来过了？” “嗯，”穆扬灵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满脸酸意的道：“是不是他劝了你，所以你就想通了？” 穆扬灵没发现齐浩然满脸吃醋的模样，点头道：“是啊。” 齐浩然心里就跟浸在醋坛子里一样，嘀咕道：“怎么我劝你就不行，他一劝就劝住了？” 穆扬灵今天大悲大喜，又重新立志要好好对齐浩然，维护这个家庭，因此困倦得厉害，此时已经半个人去会周公了，所以没听到齐浩然的嘀咕，只是无意识的道：“他说你对我好，我也想通了，只要努力，我们的日子总能过得好的。” 齐浩然不满的嘀咕，“我对你好还用别人告诉你啊……”转身见穆扬灵已经闭上眼睛安然熟睡，就将人抱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过去。 他嘴上抱怨，心里却是感激范子衿的，因此一连几天，齐浩然只要出现在范子衿跟前就毫不吝啬自己的笑脸，知道范子衿胃口不好，军中饭食粗糙，他还特意叫飞白在城里找了家酒楼特意给范子衿送午餐。 范子衿吃了几天，有一天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爷哪来的银子？” 来送饭菜的小亭闻言一愣，立马颠颠的道：“表公子放心，我们爷送的是自己的银子，没用公账上的。” “嗯，你们爷有私房银子？”范子衿好奇的问道。 “没有，但我们爷这个月才领到月钱就先把酒楼的菜钱给付了，爷说表公子肠胃不好，这军中的东西粗糙，吃多了不克化……” “行了，”范子衿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齐浩然手面宽，他那点月钱本也没有多少，范子衿想着是不是找个理由给齐浩然送些银子去，后来想想，这小子这段时间在公事上和他伸手要银子一点也不手软，要是私底下贴补了他，公上只怕更不依不饶。 范子衿压下心思，就想让齐浩然过一段苦日子再说。 小亭却苦了脸，他完全不知道哪儿说错话了，回来和飞白一学舌，被他一顿好骂，垂头丧气的回府，迎面却撞上了王妃屋里的谷雨。 谷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办事不尽心，被训了？” 第620章 关心 谷雨是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在府里本来就吃香，加上她本人『性』子也好，重情义，府里下人中谁有个困难，只要她能帮的都会伸手帮忙，所以人缘最好，比一直较受重用的立春都要好。 小亭虽然和谷雨相处时间不长，却也把她当做姐姐一样，当下就拉了她到一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道：“我是照着飞白哥的吩咐送食盒过去的，也没办砸了差事，怎么却被他一顿骂？” 谷雨就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真是个傻瓜，谁叫你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表公子说了？” 谷雨笑道：“爷给表公子订餐是为表公子身体着想，表公子只要知道爷的这份心就行，那月钱的事就不该和表公子说，表公子心胸开阔，换了别人，还以为是主子叫你在表公子跟前邀功的呢，”谷雨低声道：“你呀，到底年纪小，要跟飞白哥学的还多着呢，慢慢学吧。” 小亭低头沉思，谷雨回去就将这事和穆扬灵说了，然后道：“娘娘是知道的，王爷手面一向宽，也不知道现在月钱还剩下多少。” 齐浩然的月钱还剩下多少，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得问飞白才行，不过穆扬灵关系的是另一个，“军中的伙食很难吃？” 屋里的丫头摇头，她们又没吃过。 穆扬灵就低头想了一下，道：“是了，这儿不是在五营，火头兵的手艺差一点是正常的，立春，通知厨房一声，每天的采买多要一份王爷的份量，我们这儿做好了给他送去。” 家里厨娘有，下人家丁更是无数，她还真愁下人太闲没活干呢，既然这样不如给齐浩然送餐。 “那表公子那里……” “去和小亭拿一份菜单回来我看看。” 范子衿的菜单是齐浩然亲自定下的，里面不仅有范子衿最喜欢吃的几样菜，还营养搭配得不错，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几样都是养胃的菜。 穆扬灵将单子递给厨娘，问道：“能做出来吗？” 厨娘是从京城带来的，她可比黔南的酒楼更熟京城的菜系，闻言拍着胸脯道：“王妃费心吧，这些菜我都熟，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穆扬灵道：“那就照着这张单子再采买一份，到时候做好了给表公子送去，酒楼那里就不用了。” 反正两个人都在军营里，一个人是送，两个人也是送。 小亭眼珠子一转，就腆着脸问道：“娘娘，那酒楼的定金……” 穆扬灵道：“算了，到底是我们失约。” 小亭就有些失望。 这件事穆扬灵没提前告诉齐浩然，她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因此第二天在送走齐浩然后就挽了袖子打算亲自下厨。 齐浩然喜欢吃肉，穆扬灵也喜欢，但她也喜欢吃青菜，所以每顿青菜都少不了，齐浩然则是只要可以，筷子绝对不忘青菜盘子里拐弯，小熊小小年纪已经继承他爹的坏习惯了。 所以为了他的健康着想，穆扬灵每次吃饭都强制『性』的往他碗里放青菜，用眼神逼迫他吃下去，还警告想要扔掉青菜的他，“你儿子正看着呢，你看他小小年纪就光瞄着肉，再跟你学，岂不是一点青菜都不吃了？王太医可说了，青菜是人体必需补充的，赶紧吃。” 有她监督的情况下齐浩然都能那么便扭，要是没她看着，更不可能吃青菜了，所以穆扬灵想了半响，最后在做好菜后将青菜放在了两道肉菜的中间，饭菜都是照着齐浩然的量做的，她将食盒交给小亭的时候道：“你要看着王爷全吃了，告诉王爷不许浪费，要是剩下了以后我就不送了。” 小亭赶忙点头应下，屁颠屁颠的去给齐浩然送食盒，他到军营的时候正赶上午饭，齐浩然正拿着个馒头啃，见小亭提着两个食盒过来就微微蹙眉，“你怎么把食盒提这儿来了？” 小亭笑道：“爷，这是王妃特地给您做的。” 齐浩然眼睛一亮，觉得阿灵最近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小亭将范子衿的食盒放到一边，先打开齐浩然的，里面只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还热乎的米饭，下面一层是菜，齐浩然探头一看，正是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肉，看那颜『色』就知道是阿灵做的，因为颜『色』不够红，也不够亮，甚至连肉都不够肥，但是齐浩然喜欢。 小亭笑眯眯的道：“王妃还说了，王爷要是喜欢，以后她每天都做菜给您送来。” 齐浩然高兴，“当真？” “自然是真的，小的哪敢骗王爷，所以王爷，您得把饭菜都吃完，不然小的拿剩饭剩菜回去，王妃只怕还以为您不爱吃呢，到时候只怕就不做了。” 齐浩然立马不屑的道：“就这点份量也就够爷填吧下肚子。” 齐浩然夹了一块红烧肉，问道：“只有一道菜？”虽然他喜欢吃红烧肉，但一顿饭只有一道菜也稍显单调了些。 小亭立马道：“有三道，都在下面呢。” 齐浩然就撇撇嘴，“你们王妃第一次放食盒不懂，你们也不知道提醒，这菜应当分开放才是，府上要是没有大的食盒就去买一个。” 小亭嘿嘿一笑，站在一旁看，齐浩然才夹了两筷子红烧肉，就从底下扒拉出一大筷子的青菜。 齐浩然眨眨眼，筷子往下探去，青菜下面倒是一道爆炒斑鸠，齐浩然看了看那青菜，瞬间明白了穆扬灵的意图，回头对小亭道：“回去告诉王妃，她做的青菜我都吃了。” 小亭直愣愣的盯着食盒里面的青菜。 齐浩然撇撇嘴，当真老老实实地吃了，他当然知道光吃肉不吃素不行，但他就是乐意看着穆扬灵围着他着急，或是生气瞪他的样子。 小亭这才松了一口气，齐浩然就幽幽地盯着另一个食盒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给表公子送去？” 小亭轻拍一下额头，忙提了食盒去给范子衿。 范子衿的菜可不是混着放在一起的，他的食盒大，横两排，竖三排，小亭轻轻地将食盒打开，先把饭拿出来，然后是上头的几道菜，最后是一道汤。 四菜一汤就摆满了桌子，量都不大，却比酒楼做的还要精致一些。 第621章 想法 范子衿微微挑眉，笑道：“你们王妃有心了。” 晚上齐浩然很嘚瑟的回来，亲了亲穆扬灵道：“爷就知道你时刻想着爷，放心吧，爷虽然不爱吃素，但只要是你做的，爷全都吃下。” 穆扬灵抿嘴一笑，第二天就不把菜都混在一起了，也和范子衿的一样，一样一样分开放着，都是四菜一汤，不过齐浩然的是三荤一素，范子衿是两荤两素，且，齐浩然的菜都是穆扬灵稍显粗糙的手艺，而范子衿的是厨娘精心制作的。 这样下厨几天，穆扬灵又认真和厨娘学习，多年不见涨的厨艺竟然越来越好了。 范子衿见这夫妻俩跟蜜里调油似的，很是牙酸，转身就给他们找了事情做，“这是苗寨送过来的帖子，吉安的长子和女婿回来了，邀请我们过去做客。” 齐浩然挥手道：“这种事情你去就好了，不然就派底下的人去。”齐浩然手底下虽没有二品的将军，三品却不老少，他们去参加苗寨的宴请也够格了。 范子衿却道：“黔南三分之一的汉人，近三分之二的苗人，剩下的极少数则是瑶族和其他民族的人，他们不可为惧，但苗人这边却要搞好关系。” “汉人和苗人矛盾历来已久，但我是兵，只负责练兵与守住西南西北边关，这政事上应当是地方官『操』心的，大哥不是派了柳先生来当矩州知府？他什么时候到任？” 柳先生当年考不中进士，但穆扬灵请范子衿帮忙排队于举人的功名谋了一个县丞的官职，那个县城是在北地，柳先生自然而然的投入到齐修远门下，应该说，因为有穆扬灵的这层关系在，他早已被打上齐浩然的标签。 短短两三年时间，他从县丞升任县令，还不到半年，齐修远登基后就让他出任矩州知府。 矩州很穷，但再穷这也是一个知府，柳先生此时正感恩戴德，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 范子衿比齐浩然更关系政事，闻言道：“还有四五天就到了，”他道：“你以为大哥为什么会让柳先生来矩州？还不是因为他是我们的人，大哥明显是想让你调整一下汉苗之间的关系。” 齐浩然沉思，世宗皇帝时，朝廷对少数民族和汉人并无二态，税赋劳役一样，甚至因少数民族所处之地偏僻贫瘠，每年世宗皇帝还多有减税免税的政策，可以说，那时候算得上是万众一心，齐浩然虽不太喜欢读书，史书却也是熟读的。 后来高宗即位，高宗之后几位皇帝都有些奢靡，加上西北，北方和东北开始兴起战事，世宗皇帝积累下来的财富渐渐消耗一空，国库空虚，只能加赋税，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提议加黔南，西北和北方一带少数民族的赋税。 世宗后将近百年的时间里，少数民族的生活越发困难，赋税越来越重，汉人被加的赋税已经够多了，他们的比之汉人更重三倍，要不是他们聚族而生，守望相助，只怕早饿死一大半了。 但也因为是聚族而生，更易兴兵叛『乱』，近二十年来，黔南不断有少数民族叛『乱』，这次大周国灭，他们也贡献了一番力量，要不是西夏兵入关时经过黔南，一番烧杀抢掠，齐浩然还收拢不住他们呢。 难道大哥事想仿照世宗皇帝，从心理上收服苗人？ 范子衿道：“这两个多月，我时常在城中行走，见汉人和苗人都是分开居住，汉人对苗人等少数民族多有轻视，而苗人也多仇视汉人，虽然没有杀人抢掠的事情发生，但打架斗殴却发生过不少，浩然，柳先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管得了悍勇的苗人？大表哥将他派来做知府，只怕是属意你，毕竟他是你的人，不会阻拦你行事。” “但军政向来分开……” “军政当然要分开，但如果柳先生请求你支援，为了地方和国家的安全，你却是可以帮忙的。” 齐浩然沉思，晚上就抓了笔给齐修远写信。 穆扬灵在一旁给他磨墨，道：“我这几天把矩州城逛了一下，发现城中只有少部分的商户会通用语，大部分人都说着各自的方言，要是汉人和苗人买卖东西，就更是只能比手画脚，这样沟通，别说朝廷将汉人和苗人分开对待，就是一视同仁也会出问题的。” 齐浩然咬着笔头道：“黔南很少与外界联系，通用语用得少是正常的，他们都说矩州话。” “可我看，会矩州话的也很少，汉人倒还罢了，大部分都会，苗人因是聚族而生，很少出苗寨，几乎没几个会矩州话，我觉得，你要是想管好黔南，头一件就是开学堂让大家学通用语，年纪小的可以慢慢学，孩子学语言也很快，年纪大的只要学一些日常交流需要用的就行，剩下的可以让他们自己家里面的孩子教……” 齐浩然皱眉，道：“那这完全是针对苗人，只怕苗人不愿，何况，开学堂花费也不少，矩州衙门好像很穷。” 不是好像，是根本穷得不忍直视，府衙破破烂烂的，后院的墙虽没塌，但也斑驳不已，屋顶年久失修，没见齐浩然现在都是暂时借住乡绅的房屋，不愿意去住府衙吗？ 穆扬灵轻咳一声，显然也知道这个原因，想了想道：“要不不用府衙出钱，我们募捐？我们府里有不少钱，到时候我们先出大头，我们出了，拿下官员士绅肯定会跟着出，进学的孩子不用交钱，直接进来念就行。” 齐浩然眼睛一亮，“除了教通用语，还应该教他们《论语》，教他们君臣父子纲常……”到时候所有苗人的孩子都学过伦理道德，十年，二十年之后，这些孩子长大成为新生代，他不敢说不会再有叛『乱』，但战事应当会减少很多。 穆扬灵结舌，她的初衷只是教汉语，让大家不至于鸡同鸭讲之下发生冲突，谁知道齐浩然直接来个文化侵略。 看着兴冲冲的给齐修远写信的齐浩然，穆扬灵决定下去给他准备一份夜宵，不然以齐浩然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习惯，今天晚上他估计要饿肚子。 齐浩然的确越写越多，最后写了厚厚的一沓纸，本来想检查错别字的，看到这么厚，顿时没心情了，只等上面的墨迹一干，就折起来塞进一个大信封里。 第622章 共愿 齐修远收到齐浩然的信时大吃一惊，他不会把他要处理的公文当做信寄出来了吧？ 等看完信，齐修远就深思起来。 他把柳清提拔为矩州知府的确是想让齐浩然方便行事，但他不觉得只凭短短几年的任期就能将少数民族的事撸清楚，世宗皇帝努力了将近二十年，好容易有点起『色』，结果后辈子孙只奢靡了一下就将他前面二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齐修远更想做的是制定制度，将一些政策通过律法和圣谕固定下来，就算后代子孙不肖，朝政也不至于太过昏聩，齐家的江山就能保持得更久一些。 当然，这只是齐修远心中隐隐的想法，如今谈这些还为时过早，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国事撸顺，先把日子过好再说。 对于齐浩然的提议，齐修远只能回以四个字“徐徐图之”。 没有哪个皇帝不想当明君，不想名留青史，只看他们有没有能力，道德和自制力。 景炎帝没有做千古一君的雄心吗？ 有，但他能力不足，道德不全，自制力更是为负数，所以才会如此一败涂地。 齐修远能收服军心，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就可见他的魅力和能力，他也爱戴百姓，本身又是武将出身，出生入死之人自制力是最基本的，而他堪称其中之首，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看老天爷给不给他这个机会，给他的国家，他的臣民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要得到这个契机，他又不会搞个英年早逝什么的，他就有很大的把握成为名留青史的明君。 此时，齐浩然还不知道他大哥的思量，和即将被赋予的责任，他正鼓着脸瞪穆扬灵，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穿苗寨送来的衣服。 再过不久就是苗年，到时候黔南比较大的苗寨会有一个聚会，今年刚好轮到吉安的苗寨举办，因为苗年是苗族人最盛大的节日，因此吉安提前送来了苗服。 给尊贵的客人送上苗族礼服是他们的最高格待遇，因为齐浩然这边也有意向和苗人搞好关系，所以就想穿上他们送来的苗服。 但齐浩然还好，穆扬灵的衣服却是中长袖，『露』出一小截小手臂，穆扬灵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齐浩然就不乐意了，那白嫩嫩的小手臂只有自己能看，在屋里穿穿也就算了，偏什么要穿给别的男人看？ 所以齐浩然临时改变主意，他不穿苗服了，要穿自己的朝服，穆扬灵也穿着诰命服去。 “诰命服重成那样，你确定要我穿着走一天？而且，大热的天你穿朝服不嫌惹啊。” 虽然已是秋天，但黔南温度还是挺高，加上又闷热，齐浩然只穿两件衣服都觉得汗水“哗哗”的往下流。 此时他就一脑门的汗，他抹了一把汗，低声抱怨道：“你们来的时候江南不是已经开始冷了？都穿上夹的了，怎么这边还是这么热？” 现在是农历九月，就快要进入冬天了，穆扬灵前世今生都没到过黔南，所以还真不知道这个时候黔南的天气应该如何。 穆扬灵将苗服换下来折好，道：“要不让人改改吧，把袖子改长就行了，听说到时候所有黔南千人以上的苗人部落都会过来集会，我们身穿苗服出场好歹是个态度，最起码能让他们安心。” 穆扬灵没想以此挑战汉人的礼教，因此把自己的衣服退回去给吉安，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吉安叫来大儿子和女婿，吉安勇蹙眉道：“改了就不符合礼制了。” 他们这一族女子的礼服就是以半长袖的衣服最尊贵，吉安的女婿陈家才却笑道：“汉人重贞洁，这是理所应当的，大舅哥也别觉得不符我们的礼制，只有符合两边共同的礼制才算是最好的，所以就叫人将礼服袖子做长吧，上面绣上我们的族花，以示郑重。” 吉安连连点头，“家才说的好，就这么办。家才呀，这事就交给你了，回头做好了，你亲自给王妃送去，上次你小姨子把王妃给惹恼了，还希望她不要介意才好。” 陈家才笑着点头，顿了顿道：“不如让大舅哥跟我一块儿去，也好谈谈朝廷的口风，虽然我们也能免税三年，但今年就是第一年，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也不知道我们的赋税会定得多高。” 说起这个吉安就发愁，惋惜道：“可惜当初西夏兵冲来太快，不然我们说不定真能脱离朝廷，跟大理合二为一。” 陈家才微微蹙眉，低声道：“岳父，这事我们还是忘掉为好，其实并入大理未必是好事，之前有此想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大周的赋税越来越重，我们实在是承担不了，但现在新朝建立，国家正需要休养生息，大齐国力也还可以，留在大齐，必定比并入大理更好。” “是啊，阿爸，我也觉得大理的使臣不怀好意，刚和我们说好结盟，转身遇上西夏兵就全逃了，要不是齐王爷带了大军攻打西夏兵，我们说不定就全死了。”说话间，对齐浩然充满了敬佩之情。 吉安无语的看着儿子，扭头对女婿语重心长的道：“家才啊，你要好好的帮大伢子啊，这孩子太缺心眼了。” 陈家才不由一笑，忙道：“岳父你多虑了，我觉得大舅哥这样挺好的，寨子里年轻一辈里谁不服大舅哥？” 吉安勇点头，恼道：“阿爸，你就会说我，我崇拜英雄有什么错？” “没错，但我们苗人世代受汉人欺压，能跟他们走远一点就不要走得太近，免得被卖了还再给他们数钱呢。” 陈家才见岳父担心得眉头皱起，心中不由微叹，并不是所有的汉人都欺负苗人，但朝廷政策有所倾斜，衙役对苗人不客气，有些汉人百姓也就有样学样的对苗人苛刻些。 比如汉人和苗人起争执，官吏都会更偏向汉人，不论对错，同样的罪名，苗人罚的比汉人重，同样的功劳，苗人赏的比汉人轻，久而久之，两族的矛盾也就越来越重。 要想解决这种事情，唯有通过朝廷，朝廷政策不倾斜，或是倾斜的幅度小一点，这样，苗人能得到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可以暂缓苗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 陈家才是汉人，又从小读书，二十年下来早已看明白其中的实质。 第623章 灵感 齐浩然正在和范子衿说陈家才，他们就要去苗寨做客，这次名义上是去玩，但其实有很多的事情要谈，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胜，因此齐浩然早早就让人将各苗寨的情况『摸』了一遍。 其中吉安的苗寨因为就在矩州，最受齐浩然的关注，而在其中，最受齐浩然关注的就是陈家才了。 陈家才是汉人，但却是在苗寨长大，现在更是娶了吉安的大女儿寒兰，吉安很信重他，在一些事情上甚至更愿意委托他，而不是他的儿子吉安勇，可见陈家才有多受信用。 “有意思的是陈家才的父母还活着，”齐浩然道：“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陈家才是被父母所卖，自己受不了主家的打骂自己逃出来的，路上被吉安所救给带回了苗寨，吉安不仅养他，还让他跟着他儿子一块儿识汉字，可惜，吉安勇没这方面的天赋，只勉强不做睁眼瞎，陈家才却算得上是熟读诗书，从十二岁开始，他就在吉安身边出谋划策，吉安的苗寨一开始只有三千多人，在矩州一带还排在三名开外，但陈家才做了十年的军师，就让吉安的苗寨人数增长了两倍，而且，前朝时，苗人和汉人关系恶劣，和朝廷更有种水火不容的趋势，吉安的苗寨就在矩州城外，和朝廷的关系却还过得去，这其中陈家才功不可没。” 齐浩然赞叹道：“这次战『乱』平息，黔南的各个苗寨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弱，但吉安的苗寨却能让大部分人活下来，除了战死沙场的战士，没有老弱『妇』孺死于战『乱』和饥寒。” 范子衿身子微微坐直，问道：“他们哪来的粮食和钱？” “通商，”齐浩然道：“陈家才带着苗寨里的人跟大理通商，将他们的『药』材和一些珍贵的宝石卖给大理的商人，再从大理购进粮食等物资。” “走私？”范子衿很不悦，他算是无法无天的了，也仗着齐修远的势做生意，但也没敢走私。 齐浩然却很佩服陈家才的胆量谋略，道：“要不是我叫斥候一直盯着苗寨，我们都未必能发现，但就是这样，我们也只标出一半的路线。” 齐浩然对陈家才走私的事并不多生气，因为大齐才刚建立，走私，他也是走的大周的私物，『乱』世之中，他能以此方法保全自己在意的人，齐浩然佩服他。 但佩服他，不代表会继续纵容他，所以齐浩然叫人务必将走私线路找出来，到时候把线给封了。 “你打算怎么办？”范子衿蹙眉道：“你一来就断了他们的财路，只怕会引起反弹。” 范子衿虽然不喜欢陈家才，但却不得不从客观上看问题，不愿意齐浩然现在和他们有冲突。 齐浩然就笑道：“谁说我要断他们的财路了？” “生意和谁合作不是做？他们之所以冒险和大理通商，不过是为了逃避重税和盘剥，重税先不提，有爷在这里，谁敢动手盘剥？至于商税，现阶段苗人和汉人是一样的税收，陈家才只要不傻，就不会再冒险做这样的事。” 范子衿挑眉看向齐浩然，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无视眼巴巴的看着他的齐浩然，齐浩然就忍不住道：“子衿，你都做了这么多生意了，不如再几个『药』铺呗。” “呸，”范子衿啐了他一口，道：“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你以为『药』材生意那么好做？黔南是有许多珍贵的『药』材，但单凭那几种『药』材就想要做『药』材生意，你这是打算让我拿钱去填苗人的肚子？” 范子衿虽没做过『药』材生意，但一通百通，多少也知道一些里面的门道，只拿出几项来和齐浩然一说，再点一下成本，齐浩然瞬间打消了主意，对外人，他现在可比范子衿要小气多了。 齐浩然道：“我以为『药』材生意会赚钱才提的，既然不能赚钱那我们就不干了，大齐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收『药』的人？” 齐浩然本想，他们要是能够掌握他们的生意命脉，那以后就好控制苗寨了，但如果『药』材生意不赚钱，那自然不能他们用钱填。 齐浩然拍掌道：“回头我让人去查查城中的『药』材商，看能不能帮他们找找销路。” 范子衿点头，“城中的『药』材商不多，但和苗寨合作应该不成问题。” 齐浩然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在想，然后就想到，苗人的『药』材都是从大山里直接采的，那要是有一天大山里的采完了怎么办？ 而且山里瘴气毒虫猛兽不要太多，现在不管汉人苗民都是大齐的百姓，大哥的子民，可不能随便死了。 齐浩然苦恼，“这『药』材干嘛非得都长在山里？” “谁说『药』材都长在山里了？田间地头不也有吗，还有专门种植的『药』田，小熊现在正是接受知识最快的时候，你可别误导他。”穆扬灵边给小熊撕鸡肉吃，一边趁空回答齐浩然。 齐浩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问题说出口了，听到穆扬灵的回答，顿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的道：“对啊，我们可以种『药』材，多种一点种类，什么人参，灵芝，首乌都种上，到时候子衿不就能做『药』材生意了？” 穆扬灵好奇的问道：“子衿要做『药』材生意？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时间去琢磨生意上的事？” “是我提议他做的，”齐浩然将自己的想法低声和穆扬灵说了，道：“你想想，苗民生活一直贫苦，这儿土地贫瘠，多是高山密林，种植粮食太少了，那些『药』在深山老林里天生天养都能活，要是我们播种呢？到时候他们收了『药』材我们这边就买，不说多，起码能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也不用多久，三两年的功夫，就能让苗人依靠我们，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穆扬灵蹙眉，“天下的『药』材商这么多，到时候他们将『药』材种植出来了，只要将名声打出去，不愁没人收购，他们干嘛非得卖给你？” 齐浩然兴奋的表情一滞，歪头道：“不许他们卖给别人？” 不用穆扬灵反对，他就知道不行，他是想和苗民交好，又不是和他们对立的，他挠了挠脑袋，道：“还是问问子衿吧，这生意上的事他精通。” 穆扬灵点头。 第624章 小心翼翼 范子衿沉思，半响问道：“你是想让我独霸这门生意，以后苗民都听你我的，还是让苗民归心，听朝廷的？” “当然是听朝廷的了，”齐浩然不假思索的道，他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此事由衙门主持？” 范子衿点头，“我们可以到江南和北方找愿意收购『药』材的商人，约定时间，每年『药』材成熟期可以过来收购，衙门在中间牵头，到最后，借着『药』材这股风，黔南的其他商业必有所发展，就业的百姓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齐浩然就在心里推衍其中的可能『性』，半响笑道：“这个法子不错，不过不能因噎废食，我们虽种植『药』材，却只能用荒地和山地，现如今种植粮食的土地不得挪用来种植『药』材。” 不然『药』材一赚钱，大家都一窝蜂的去种『药』，无人种粮食，粮价上涨，亏的还不是百姓？只怕到最后国家都要『乱』了。 阿灵经常说，粮食和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 齐浩然一直记在心里。 俩人又商量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就定了后日去苗寨要提的事，“你把嫂子带上吗？” 范子衿蹙眉，他不喜欢带家眷出去。 齐浩然就撺掇他道：“反正阿灵也去，你就把嫂子也带上吧，也让嫂子散散心。” 于是，到那天出发的时候，小夏氏就过来和穆扬灵作伴，她捏了捏小熊的脸，笑道：“才两天不见，这孩子又胖了。” 穆扬灵笑道：“他胃口好，这个年纪的孩子又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 小夏氏逗了一下穆扬灵，见她身上穿着苗服，就好奇的『摸』了『摸』上面的布料，“看着怪好看的。” “他们的颜『色』很绚烂吧？我也觉得好看，你要是喜欢，回头让表兄给你买一套。” 小夏氏面『色』稍红，眼里却有些感伤，她不是穆扬灵，范子衿和不少齐浩然，她哪敢开这个口啊。 穆扬灵见状就鼓励她道：“你总要说出来表兄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别看他平时挺精明一人，但其实并不怎么开窍的。” 穆扬灵总觉得，范子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父不爱，母也不够疼，齐浩然虽是他的好兄弟，但他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工作，三分之一的时间睡觉，剩下的三分之一就被工作，她和小熊及吃喝拉撒给占据了，能分给范子衿的实在太少太少。 她是到过军营看过两人工作的，齐浩然练兵，时不时的还上擂台找士兵将士打架，而范子衿则是从早到晚坐在屋里处理公文，偶尔一次出门，还是为了公事，据小夏氏说，范子衿回到家里，大半时间睡觉，剩下的时间依然花在了书房里。 他和小夏氏的交流只有普通的几句问候，她能看得出来小夏氏对范子衿的爱慕，所以她希望她能够勇敢一点，将范子衿这颗心捂热，或是多一个人关心爱护他。 不为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就为齐浩然，穆扬灵也愿意去鼓励这夫妻俩。 小夏氏意动，开始频频往外面看。 穆扬灵微微一笑，撩开帘子见范子衿昏昏欲睡的骑在马上，就喊道：“子衿表哥，不如你上马车来，让我和小熊去骑马。” 本来摇摇晃晃也快要睡着的小熊瞬间清醒，手脚并用的爬到车窗前，『露』出个圆圆的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范子衿，眼里满是渴望。 范子衿就觉得心被『射』中一箭，脸上的睡意立刻消散，又酥又麻，他没理穆扬灵，直接对小熊张开双手，笑道：“来，小熊，伯伯带你骑马。” 小熊高兴的“喔喔”叫了两声，伸手就要从车窗里爬出去，穆扬灵忙拽住他，这孩子现在胖了一点，又多穿了一件衣服，再从车窗里爬出去万一塞住了怎么办？ 穆扬灵将孩子抱到车辕上递给范子衿，惋惜道：“你真的不坐马车？” 他看着有那么弱吗？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小心翼翼的将小熊放在胸前，打马朝前走。 齐浩然早就骑马上来，在一旁护着，眼珠子动也不动的注视范子衿抱他儿子的手，范子衿见了就道：“放心，绝对不会摔了你儿子的。” “你不知道，这小子皮着呢，力气又大，上次我带他骑马，他突然蹦起来，我都差点没抓住他，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齐浩然还是不错眼的盯着儿子，对范子衿道：“要不我抱着他吧，我力气大。” 范子衿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要。” 齐浩然皱着鼻子蛮横道：“这是我儿子！” 范子衿哼了一声，双腿一夹，马就加快速度，齐浩然忙跟上去，风轻柔的吹在脸上，小熊很享受，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却发现风小了，马速也变慢了，顿时不满的拍打范子衿的手让他加快速度。 范子衿微微一笑，就打马较快速度，小熊就兴奋地“啊啊”大叫，齐浩然在一边看得心惊胆颤，最后跑了两里多路，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从范子衿手里抢人，将儿子抢到怀里，齐浩然这才放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范子衿就嘲笑道：“敲你那点出息，等我儿子出生，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齐浩然一愣，问道：“嫂子有孕了？” “没有，”范子衿自信道：“不过也快了。” 齐浩然撇撇嘴，对此不作评论，道：“我是玩侄子的人吗？我那是疼他们，带他们玩。” 范子衿就瞄向他怀里的小熊，齐浩然立马抱紧了儿子，道：“小熊力气大，你力气又小，我哪敢让你带他骑马，万一抓不住怎么办？” 上次要不是他功夫高强，他都差点抓不住这小子，不仅力气大，动作还快，又出其不意，因为这，齐浩然把他儿子狠狠地揍了一顿屁股，直到昨天小熊才原谅他。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苗寨，吉安酋长带着其他苗寨的酋长早站在寨门口准备迎接了，看到齐浩然穿着苗服，几人脸上顿时漾开笑容，虽然还没有开始谈判，但齐浩然肯穿着苗服就是表明了态度，他们也想和苗民搞好关系。 第625章 防备 齐浩然他们由酋长们招待，女眷则由阿鲁夫人等人招待。 大家将穆扬灵和小夏氏簇拥着往里走，穆扬灵手里抱着小熊。 各位酋长的妻子都在，她们大半不会说通用语，比划半天穆扬灵才看得懂，阿鲁看着都不由焦急起来，冲着外面大喊一声，一个穿着红『色』苗服的少『妇』就疾步而来，见穆扬灵好奇的看着她，就行礼笑道：“见过王妃，我是吉安寒兰。”标准的通用语。 穆扬灵微微一笑，“是吉安酋长的大女儿？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 金花从后面挤进来，哼了一声，寒兰眉头稍蹙，不是让人将她看紧了吗，怎么她还是跑出来了？ 金花就缠着坐在穆扬灵身边，道：“你上次能掰碎桌子，可见力气不小，什么时候我们用鞭子比试一番。” 因为有不少外人在场，穆扬灵不好坏她名声，因此没有提起前事，只是摇头道：“我不惯使鞭子。” “那你惯什么？长枪？软剑，硬剑还是刀？”穆扬灵见她眼里只是单纯的好奇，就说道：“我惯用匕首。” 金花就撇撇嘴，不屑道：“匕首那么短，我一鞭子出去你都近不了身。” 穆扬灵没有分辨，含笑的看向寒兰，寒兰忙趁机拉开话题，将各位酋长夫人介绍给穆扬灵认识。 其实她们围着穆扬灵也是想打听一下齐浩然对苗人的态度，而且，新任的知府还没到任，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清和他们的关系并不是秘密，现在苗人还打听不到，但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必定都能查到柳清曾是博文的先生，柳清出仕走的是范子衿的路子，所以穆扬灵也没刻意隐瞒，只是暗示他们和柳清是旧识，关系还可以，而齐浩然对苗民充满了同情，觉得不管是汉人，还是苗民都是大齐的子民…… 虽然都是每一任官员会说的官面话，但穆扬灵态度诚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你，大家不约而同就都信任了，至少对朝廷多了那么一份期盼。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大家主动带穆扬灵和小夏氏玩他们苗寨的游戏，还有各种民俗小吃，穆扬灵吃了一些，觉得还不错。 穆扬灵见气氛正好，就开始询问苗民们的生活，她也不问那些涉及机密的事，只询问种植，收成，吃穿住行一些小问题，寒兰一直在一旁含笑解释，穆扬灵留意到金花蹙眉看向寒兰，又问了两句，然后就停下，扭头对寒兰笑道：“你们给我送来的这件苗服我很喜欢，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小孩子穿的，我想给我家小熊准备几件。” 寒兰就笑道：“适合小少爷穿的新衣服没有，但可以把尺寸给我们，我们做，后天就能送下去。” 穆扬灵高兴，“那有几种颜『色』？”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觉得你们的小孩穿着苗服挺精神的，我看了喜欢，所以想多做几件给孩子打扮打扮，不知道能不能拿几件颜『色』让我挑。” 寒兰就起身道：“那我叫人送几样布料来给您看看。” 穆扬灵含笑点头，“你去吧，我和她们去吃东西。” 寒兰就放下心来，刚才她也留意到了，穆扬灵吃东西的时候不太爱说话，那她可以暂时走开一会儿。 寒兰一走，穆扬灵就主动到了烤肉那一片，扭头问金花，“你的汉话似乎说得也很好。” “当然，”金花骄傲的仰着头道：“我跟我大哥的师傅学的，我姐姐会的，我都会。” 穆扬灵就笑问，“那你能帮我和大家翻译一下吗，”见她目『露』犹豫，穆扬灵又苦恼道：“我就是觉得你们苗语听上去还听好听的，声调拉长一点，好像唱歌似的，很优美动听，我想学苗语。” 穆扬灵当年跟齐浩然一起学过金国语和西夏语，所以对语言的学习能力还不错，刚才她仔细对比过夫人们说的苗语和寒兰的翻译，总觉得有时候明明是同样的话，寒兰翻译出来的总是会有所不同，而且，旁边懂得汉话的金花也神『色』有异。 金花要单纯，或是单蠢很多，她听穆扬灵这么一说，就很开心的应下了。 穆扬灵没有原话问之前的问题，只是换了个角度和方式开始问起，然后不时的提出几个苗语字节，询问金花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半问半学中，穆扬灵也得到了不少的消息，然后各个寨子的情况也『摸』地差不多了。 寒兰捧着几块布匆匆而来，穆扬灵就停下询问，扬了扬手里的烤肉道：“你有福了，我们才烤熟呢。” 寒兰目光在众人中一巡，见大家都各自烤着肉，就笑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远远看着还挺热闹的。” 穆扬灵就笑道：“是我听你们苗语好听，想学呢，结果学了半天也只会几个苗语，你看，你这么一打岔，我又给忘了。”说着，笑着转头问金花，“烤肉怎么说来着？” 金花翻了一个白眼道：“这个你都问了四五遍了，”她吐出苗语“烤肉”，然后见穆扬灵又照着念了三遍，就哼道：“你念三遍有什么用？还不是转头就忘？真是白费功夫。” 穆扬灵就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寒兰就瞪了妹妹一眼，对穆扬灵抱歉的笑道：“金花不懂事，还请王妃不要怪罪她，您看，这是我们寨子里印染的最好的布料，拿来给小王爷做衣服最好了。” 穆扬灵接过，上面颜『色』花纹各异。 汉服除了一开始印染上去的花『色』，做衣服时还会刺绣，做些漂亮的图案，但苗服上的图案却全都是印染上去的，而且花团锦簇，上面有花，有草，还有鸟，各种图案经过一定的排列堆放在一起，看着甚是漂亮。 穆扬灵就把小熊放在身旁，一一拿了布料在他身上比划，然后问大家哪块好。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即使语言不通也说得很热闹，寒兰在一旁翻译，看金花面『色』平平，就知道寒兰翻译对了，穆扬灵比划了几块，就将深『色』系的都给留下了，淡『色』的只留了一个牙白『色』的，这样一来，就留下了有六块布，穆扬灵不好意思的道：“我看着这些我都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做成孩子穿的小衣服。” 自己寨子里的衣服能得到喜欢，寒兰也很高兴，忙点头道：“王妃费心，我们一定能做好，也不用多久，后天就能做好了。” 穆扬灵想了想，就道：“做两套吧，我们家还有一个孩子，回头我把他的尺寸告诉你，就照着一样的样式再做一套。” 第626章 禄田 寒兰更加高兴，忙不迭的应下了。 等到晚上和丈夫说起这事，寒兰就满脸笑容的道：“我看王妃很喜欢苗服，对我们印象也很好，听说王爷很宠爱王妃，那是不是也会对我们有好感，盘剥会轻些？” 陈家才想起今天和齐浩然谈话的内容和他的态度，点头道：“目前看来，齐王爷对我们态度的确不错。” 寒兰见他眉间稍蹙，就问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齐王爷的态度只代表了他个人，就算他在任期的时候我们能过得好些，但他又能在黔南任职多久？少则三两年，多则五六年，必定是要回京的，将整个苗族的幸福寄托在一人的态度之上……”陈家才摇头，“不会长久，所以，还得我们有实力。” 只要有实力，他们害怕什么呢？ 寒兰沉思。 “对了，今天王妃都问了什么话？你一五一十的与我说。” 寒兰忙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道：“那王妃似乎对种地一事尤为关注，从我们播种了什么，如何耕种到收获都问得一清二楚，对了，还问我们有地的苗民多不多，多的有多少，少的有多少，没有地的苗民靠什么生活，还有我们印染的布料也问，我捡了一些能说的翻译了，剩下的就糊弄过去了。” 陈家才沉思，道：“你做得很好，齐王爷只怕是想探各苗寨的地呢。” 此时，穆扬灵也正躺在齐浩然的胸前，将自己白天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他，道：“难怪都说苗民日子不好过，大半人最多只有两三亩能种粮食的地而已，其他都是荒地和未开垦的山，衙门却都照样收赋纳税，我听她们说，苗民种地大多是为了纳税，生计主要还是从山里出，采一些『药』材，或是进山打猎，只要不生病，只吃糠咽菜，是能活下来的。” 齐浩然揽着穆扬灵的胳膊，拍了拍道：“放心，这三年黔南都免税，他们应当有喘息之机。” 穆扬灵点头，“我问了他们的亩产，很低，比我们在北地的收成还差。” 齐浩然蹙眉，“这黔南就算贫瘠，雨水是足够的，那地养上几年应该也肥了，收成怎么会这么差？” “是地势问题，也有耕种问题，因为他们这儿地里收成不好，所以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山林里，耕种技术粗糙得很，他们不动脑筋，雨水一多地就淹了，水一退，太阳一出来，地又旱了，”穆扬灵叹息，“这样种地，农民虽辛苦，但收成其实没多少。” 可以说，在苗民那边，依然是属于半耕种，因为他们的生活来源主要是采『药』和打猎，而汉人这边，倒是努力耕种了，但其实因田地少，日子也过得很不好。 穆扬灵道：“我想出去走走，看看矩州的田地，你不是有禄田吗？我想试试看旱稻一号能不能在这里种植成功。” 齐浩然道：“这儿应该能种植玉米吧？” “能，那东西不用种在熟地里，种生地上就行，等柳先生来了和他说，他是知府，本就是管这些事的。” “那你去看吧，种地的事你比我懂，真要能提高产量也是大功一件，现在没必要避讳了，试验出来后让大哥下旨夸你。” 穆扬灵就抿嘴一笑，道：“夸我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有本事也封我个官当当。” 齐浩然苦恼的皱皱眉，道：“只怕不行。” 穆扬灵就扭了他的腰道：“又逗我。” 齐浩然就“咯咯”笑起来，一个翻身将穆扬灵压在身下，穆扬灵往推拒道：“我还有事没和你说呢。” 齐浩然伸嘴去亲她，嘟囔道：“有什么话比这个更重要？” 穆扬灵伸手堵住他的嘴巴，喘着气道：“吉安酋长的大女儿寒兰是个顶聪明的人，她拦着不让我打听各苗寨的消息，翻译的时候故意漏了许多消息，还误导我。” 齐浩然伸出舌头亲她的手，穆扬灵心一颤，脸一红，连忙收回来，齐浩然就俯身含住她的嘴唇，狠狠地亲了她一下，这才微微离开，含糊不清的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要是我，有人来打探我军营的消息，我也得这么干……” 说完伸手扯下帐子，彻底堵住穆扬灵的嘴。 第二天穆扬灵在齐浩然出门后也紧接着出门了，小亭被派到他身边伺候，穆扬灵就道：“去王爷的禄田那里看看。” 齐浩然作为荣郡王的封地和禄田都在京郊，平江府和建康府等地，在这里的是他身为黔南大将军的禄田，任期结束，这些禄田就不是他的了。 他虽是超品的郡王，但黔南大将军一职只有二品，因此禄田也是二品的。 但二品官员的禄田也很多了。 但小亭站在田间却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前来丈量的知州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我们王爷的禄田？就这么丁点地，加上三个破山头？” 徐质也气得不轻，却不得不低头道：“矩州贫苦，山多地少，这禄田都是按照各地的标准给的，因朝廷还未定下新的俸禄，这标准还是照搬的前朝，齐将军是正二品，真是应当分得这些。” “放屁，我们爷是当今亲弟，大齐的王爷，这地看上去有一百亩没有？还全都是沙地孬地，你看里面的石头都快有脑袋那么大了，再看那三座山，上面密密麻麻的树，我们拿来做什么？” 徐质气得脸都青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何为刁奴，穆扬灵也算是见识了一番何为刁奴，她从马车上下来。 小亭立刻迎上来，委屈的告状，“王妃，他们欺负我们王爷从外地来，光拿这种孬地来糊弄我们呢。” 徐质脸上不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显然已经是怒极，穆扬灵站在地头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展望这片禄田。 小亭就得意的瞥了徐质一眼。 立春和立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小亭还没了解王妃的为人，表现的太过了。 穆扬灵走下田地，蹲下捏了捏土块，土是灰『色』的，估计是因为前几天才下过雨，一捏就散了。 她站的位置比较玄妙，脚下是自家的禄田，马车是在道上，往那边去则是别人的禄田了，那面并不像这边连成一片，而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显然是分属于不同人家的。 而且，那边的地，黄『色』的土占了大半，灰『色』的土只有一点，而这边则正好相反，不仅连成一块儿，黄『色』泥土的地也很少，目测只占了四分之一不到，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分布。 穆扬灵扭头问徐质，“那边也是禄田？” 徐质压下怒气，点头道：“是。” “都是谁家的？” 徐质以为她还想霸占那些地，脸『色』不愉道：“州府各个官员的都在其中，包括未上任的知府。” 第627章 惩罚 徐质想要看看，她是否会得罪矩州所有的官员强占禄田呢？ 验证心中所想，穆扬灵就问道：“我看那边分成一块一块的，竟是各人分别占一块，禄田并不如王爷的这样连成片吗？” 徐质理所应当的道：“矩州地少，又贫瘠，怎能连成片？” 徐质看了穆扬灵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前朝时，诸位大人的地倒是能连成一片，就算地少，矩州也大，每个大人选一个地方圈下就是，只要符合规矩就行，只是大齐建立后，皇上深觉前朝官员贪酷太过，虽说分赏禄田是应份，但也有官员趁此机会强占良田美地，所以皇上早早下发旨意制定了禄田的范围，官员们分禄田都在这里面分。” 徐质又道：“矩州土地贫瘠，肥瘦不均，若要连成片，难免对小官员不公，所以早早将地丈量好，熟地生地皆分开，到时候大家按照规矩从中挑选便是。” 所以官员们的地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很不好管理，但再不好管理，也总比分到的都是生地，或是山地要好，因此没人会抱怨。 齐浩然手底下带的那些将领也是这么分的禄田，但齐浩然他们却不敢也如此要求。 那毕竟是大齐的王爷，又最受皇帝宠爱，所以徐质只能忍痛，将最后的一片地圈出来给他，连成一片不说，上面的三座山头也是附近出产最好的，徐质自己都快要嫉妒死了，结果王府的奴才还嫌不够，不怪他生气。 徐质隐晦的暗示了穆扬灵一番，希望她能够识大体一些，好好的将这地接了大家面上都好看。 小亭横眉倒竖，还要说话，就被穆扬灵淡淡的瞥了一眼，小亭立刻收敛气势，敛手站在一边。 穆扬灵回头对徐质道：“将这边的地重新丈量过分开吧，将军就和底下的将领们一样分禄田，不用特殊对待。” 徐质震惊，嘴巴微张的看着她。 穆扬灵则已眯眼看向远处的山上隐隐绰绰的人，指了问道：“那是梯田？” 徐质一惊，立马将目光从穆扬灵脸上移开，脸上微红的低下头，道：“是，那是梯田。” 穆扬灵顿时大生兴趣，道：“徐大人，我很想过去看看，不知道是否方便。” 徐大人忙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现在黔南还不是很安全，穆扬灵出行，徐大人要先叫人排查一番，今天早上也是这么干的，因此他做得驾轻就熟，王府的护卫也跟着去了两个。 穆扬灵这才有空将目光移到小亭脸上。 小亭脸『色』早已苍白，他早在穆扬灵说要与将领们一样分禄田时就知道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小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的趴在地上不动。 穆扬灵看了他半响，直到他身子僵直才问道：“抬起头来看着前面这块地，我问你，这块地大约有多大？一百亩？” 小亭“砰砰”的磕头，惊惧的哭道：“王妃，奴才知错了，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穆扬灵坚持的问道：“这地有多大？” “有，有两百亩左右……”小亭小声的道。 “里头哪块石头有脑袋那么大的？你去给我搬来。” 小亭瑟瑟发抖，跪趴在地上不敢动。 这片地显然是被收拾过的，虽没被平整过，但里面野草什么的全都没有，大块的石头自然也被拣出来了。 穆扬灵动了动脚，到底还是没踢出那一脚，小亭不过才十二岁，在府里小厮中不大不小，但在穆扬灵看来却还是个孩子，她沉着脸看他，问道：“你是怎么卖身到府里的？” 齐修远兄弟手下除了祝氏留下的人和他们舅舅给他们的家仆，他们就没所谓的世仆，因为齐家的下人他们信不过。 大多能信得过的仆人除了一开始跟着兄弟俩的，就只有在北地时买的和从军中退下来在齐家做下人的士兵。 小亭就属于其中一种。 他将头磕在地上，道：“我父母交税交不上，只能带着我和姐姐卖身为奴，幸得祝管家垂怜，才能进府伺候。” 谁能想到当年他们卖身的主人家能从一个小将军变成一个皇帝呢？ “你父母为什么交税不上？”穆扬灵继续问道。 “因为贪官污吏。”小亭咬牙说道，卖身的时候他才五岁，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却还是记得以前在家里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在府里虽然生活得还可以，但常听年长的仆人说起主人虐待下人的事，他也知道当下人不好，而且父亲的愿望就是以后能求得恩典，让他脱籍为民。 穆扬灵就惋惜的看着他，怅然的问道：“那么，你刚才又在做什么？” 立春冷哼一声，代替穆扬灵教训他道：“你刚才所为不就是一个得志便猖狂的小人？生生把我们王爷变成了贪官污吏一般的人物，小亭，往常看着你还挺机灵的，怎么今儿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亭的眼泪“啪啪”的往下掉，一句话分辨不出，他也有些后悔，但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只有恐惧惊颤，竟一句话也分辨不出来。 穆扬灵也不理他，直接去看地里的情况，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敢仗着王府的势和一个五品官吏叫板，可见其胆大包天，要是再不给他一些教训，以后只怕会成豪奴。 他借了王府的势，要是没人主动告诉她，外头人又刻意回避，齐浩然不知要白背多少骂名。 穆扬灵生平最恨贪官污吏和仗势欺人的豪奴。 立春见穆扬灵有心罚小亭，就知道穆扬灵还打算留他用他，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就让后面的小丫头跟上去伺候，自己留下骂他，并教他一些道理。 徐质回来时就看到刚才那个指着他骂的奴才跪在地上，脸上都是泪水，心中一阵快意，对王妃更有好感，看来，想要欺人的不是正主，倒是底下的奴才仗势了。 徐质见穆扬灵正蹲在地上捏着一块黄泥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惊诧，觉得这位王妃竟然不嫌脏，忙上前禀报。 第628章 了解 “回禀王妃，路上安全，我们可以启程了。” 穆扬灵丢掉土块，起身走向马车，边走边问道：“这里的土质有些酸，你们平时都种些什么？” 土质还有酸辣之分不成？ 徐质有些发窘，顿了一下才道：“粮食主要种水稻和小麦，别的可种油菜黄豆等，百姓们自有选择。”徐质顿了顿又道：“不过山上多会种茶叶，果树，前任知府就酷爱种植茶叶，收成还不错。” 穆扬灵嗤笑，“他是知府，别说是种茶叶，就是种甘薯只怕也赚钱得很。” 徐质脸『色』有些发红，低下头去。 前任知府还做的是大周的官，他们这些班底都是从大周留下来的，新朝建立，矩州只罢免了一个知府，现在他估计已人头落地了。 那位知府盘剥太过，以至于苗民叛『乱』，加上防守不力，西夏兵临城下他们才发现，新皇还没登基，荣郡王就把人给绑到了京城，所以现在矩州各个官员齐备，单少了一个知府。 但也没人敢动心思给那位知府下马威，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背后是荣郡王，前不久荣郡王才带着大军将西夏大军从矩州界内赶出去，又收拢了各个苗寨，士气正盛，谁敢在这时候撸须？ 所以就算不愿，徐质也只能在禄田一事上多方放水，给郡王府便利，即使有违于他方正的『性』格，为了大家的『性』命着想，也为给百姓们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他愿意在此退步。 但事实比他所设想的要惊喜得多，徐质偷眼看向穆扬灵，觉得这位王妃还算正直。 穆扬灵停在小亭跟前，道：“起来吧。” 小亭爬起来，低着头站在一边，他知道王妃还未原谅他，只是没空在此时处理他，一时心中彷徨。 穆扬灵则是去看梯田的。 穆扬灵看了一眼在上面劳作的人，问道：“这些都是百姓的？” “是，都是百姓家的，”徐质指了另一座山上的梯田道：“那是卢家的，就是您现在住的士绅家的。” 穆扬灵微微颔首，看见山脚下和山梁上都有水车在转动，就道：“我看这梯田就很好，矩州山多地少，为何不做梯田？我这两日冷眼看着，山上不是荒废，就是林木遍布，开发的很少，梯田，也就今日才看到这么一点。” 徐质发愁道：“王妃有所不知，这梯田造价太高，非一般百姓能承受，何况，不是每一座山都能造梯田，这其中要勘查衡量，再出手垒土建造，其中要是哪一处出了问题，那梯田只怕会崩塌或漏水，保不住水土，这梯田也就不算成功。” 简而言之，梯田看着好，但成本太高。 别的不说，只垒土开伐建造这一项，就不是一般百姓能负担的，这其中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那这些梯田？” “这都是城中几位乡绅开出来的，弄好后高价卖出，那些乡绅手上有长工家丁，还有佃户，都是免费的劳力，他们只需出工具的银钱和山头就行，开出来后高价卖给想买地的富户，从中能赚不少钱。” 穆扬灵点头，“所以会建梯田的人才掌握在他们手里。” “那倒不是，”徐质道：“矩州辖下的良县韦主簿最精通勘造梯田，不仅矩州，整个黔南，凡是要造大梯田拿不准主意的都要找他勘验一遍。” 穆扬灵眼睛一亮，徐质见了更加推崇道：“而且韦主簿人也不错，乡绅士子请他勘验，他收些银子，普通富户请他勘验，他却只吃一顿饭就走，富有富拿，穷有穷授，很受百姓爱戴。” “这样的人怎么只是个主簿？就算梯田造价高，普通百姓负担不起，衙门却是可以出面的，别的不说，每年还有那么多的劳役份额。” 徐质苦笑，这位王妃倒是熟通政事之人，却哪里知道前朝的混『乱』。 穆扬灵见他苦笑，也就不再问，心里已慢慢有了算计。 徐质不好意思和穆扬灵说前朝矩州官场有多『乱』，只能在她的丫头面前叹息，将不能说的话说出来，以期她告诉穆扬灵，希望郡王府多怜惜百姓一二。 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不对，因为穆扬灵是女眷，女子一般不得干政，但有时他又有些不甘愿，他是土生土长的矩州人，他看着这些百姓困苦艰难，却毫无办法，现在隐约感知到了机会，他不愿就此放过。 于是穆扬灵还是知道了他不好意思出口的那些话，“……整个矩州的劳役大半都被官员们用作私务，比如帮某官员建造房屋园林，帮某官员造梯田，帮某官员种植茶树果树等，公器私用到全府皆知。”立春说到这里愤愤不平，“满矩州的官员，竟没几个人是干净的了，王妃，皇上怎么不换了他们？” “换了他们，这一时找谁当官？而且，也会引起恐慌，要是朝上以为皇上不容前朝官员，又『乱』起来，那才是得不偿失，”穆扬灵沉思道：“新朝建立，最要紧的是稳，等着吧，皇上和王爷都不是眼里能容沙子的人，那些人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皇帝和王爷眼里不能容沙子，我眼里照样不能。” 立春低下头，知道她说的是小亭。 回到宅子，小亭就自觉的跪在门外，穆扬灵问道：“你知道你错在何处了吗？” “是，奴才不该仗势欺人，忘了本分！”小亭磕头。 穆扬灵道：“去找你师傅吧，我罚不了你。” 小亭眼泪飚出，一个劲儿的磕头，“王妃，您饶了小的吧，以后小的要是再犯，您活剥了小的，小的也绝不吭一声。” “你先去见过你师傅吧。” 小亭见穆扬灵坚持，只能抹干眼泪出去。 晚上飞白回来，疲累至极的半眯着眼进屋，在门口就被绊了一下，他大怒，脚才要踹出去，这才发现绊倒他的是个跪着的人，他凑下去看，就着不太明亮的月光这才看清是满脸泪水的小亭，就恼道：“臭小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差点没吓死我。” 小亭抽噎出声。 飞白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你师傅我还没死呢，哭什么？进来说话。” 小亭给飞白奉上一杯热茶，飞白一口热茶下肚，感觉清醒了一些，这才问道：“说吧，什么事，值得你像死了亲爹娘似的？” 第629章 求情 小亭将白天的事细细和飞白说了，哭道：“师傅，您救救徒儿吧。” 飞白气得踹他一脚，“我第一天带你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你全忘了？我们做人奴才的，第一要是忠心，第二要则是不给主子们惹祸，你倒好，一上来就仗势欺人，胆子不小，你不过是个连自个的命都掌握不住的奴才，竟然敢对一个五品知州呼来喝去的，谁给你的胆子？” 小亭跪坐在地上，抹眼泪道：“师傅，我是真觉得徐知州欺负人，我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王爷该得的禄田不只有这些，别的不说，人三品官的禄田都比王爷分的那些又多又好，我们王爷现在可是二品的将军呢。” 飞白眯眼，问道：“这些话谁跟你说的？” 飞白第二天早早的在主院外侯着，小亭就跪在他脚边。 齐浩然开门出来看见，瞥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直接转身去院子里练武。 飞白就大松一口气，只要王爷不『插』手，小亭就能保住『性』命，王妃有时候虽也心狠，却轻易不伤人『性』命。 今天王妃似乎起晚了，王爷都满头大汗的锻炼回来了，屋里也没什么动静。 齐浩然回来时绕着俩人走了一圈，冷哼一声就转身进屋，飞白汗『毛』都竖起来了，飞白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 齐浩然推门进去，见穆扬灵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坐在椅子上让谷雨梳头，他洗了脸和脖子后，就把『毛』巾放在另一盆冷水里拧了拧，走上去就给穆扬灵擦脸。 穆扬灵所有的瞌睡就都消失了，她扯过『毛』巾，瞪了齐浩然一眼。 齐浩然笑呵呵的，低声道：“今天别出去了，好好休息。” 穆扬灵将『毛』巾方巾水盆里，道：“禄田要重新丈量分配，今天柳先生也要到了，我在家里等他上门，所以不出门了，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齐浩然就得意的点了一溜儿的菜名。 穆扬灵就自动从中选了几个菜定下了。 齐浩然看向屋外，道：“小亭要是不得用就打发回去吧。”要不是阿灵心不够狠，这样自作主张仗势欺人的奴才直接打杀了更好。 穆扬灵道：“送回去他还有活路吗？” 齐浩然沉默。 穆扬灵道：“看看再说吧，不行就打发到下人院里伺候马匹，也让大家看看，仗势欺人是什么下场。” 齐浩然撇撇嘴，“这个法子是不错，总在人前晃，就能让人时刻记得，他所犯的错，倒比死了忘了的好。” 被他们从这里遣回去，小亭估计还真的活不了，底下的下人都不是良善之人。 齐浩然吃完早饭就出去，踢了踢飞白道：“爷给你一个时辰的假。” 飞白连忙磕头谢恩。 穆扬灵就叫了飞白去花厅，飞白低头冲小亭喝道：“老实跪着。” 小亭心中忐忑的看着师傅进去，喉头滚动。 飞白进屋后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见都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就放下心来跪下。 “你是怎么教的徒弟？” 飞白磕头谢罪，半响道：“王妃，奴才的确有错，小亭也的确不识好歹，但这并不全是他的错，虽有仗势欺人之嫌，但也是为主子着想。” 穆扬灵眼睛沉沉的看着他。 飞白一凛，忙又跪下，分辨道：“小亭还小，跑腿一类的小事不成问题，但禄田这一类朝廷大事他就似懂非懂了，他只知道在江南一带，二品的官吏可得禄田三百三十亩左右，其中上中下三等田各自的比例，却不知道各地因地域人文差异而有不同的规定，比如矩州，矩州因山多地少，朝廷官员的禄田中山林就占了一定比例，因此地极少，而其中，因土地贫瘠，上等地的比例更少，王妃，这些事奴才以前也是不知的，还是跟在爷身边，这几天因要核准禄田，听来往的官吏说了几嘴，奴才才知道的，奴才尚且如此，何况小亭？” “所以你想说不知者不罪吗？”穆扬灵沉声道：“我不怪他替王府张目，我是怪他的行为态度，自己事情都还未弄清楚就敢如此嚣张，可见他的心『性』。” 飞白一凛，磕头道：“王妃说的是，奴才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他，虽他被人蒙蔽，但也确实是他立身不正。” “所以你打算如何？” 飞白犹豫，小亭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实在不舍得就此放弃，他不是那些人中最机灵的，也不是最老实的，却是最有灵『性』的，而且，这小子认准了一件事就能一直做下去，忠心更是最坚定的。 作为奴才，机灵和老实都可以没有，但忠心和牛『性』却是最基本的，这也是他选徒弟的标准。 穆扬灵见他犹豫着不说话，就知道他还想调教这个徒弟，就问：“你跟在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爷的脾气，也知道我的底线，你有多大的把握将人调教出来？” 飞白咬咬牙，磕头道：“请王妃再给奴才一次机会，他年纪还小，奴才想试试看。” 如果能把他掰过来，有此经历后，小亭只会越发方正，这样的人王妃用着只会更加顺心。 穆扬灵也知道一个好奴才的难得，闻言点头道：“那你把他带回去吧，十天以后，你带他半天，再有半天还让他听我的差使，我只予你半年的时间。” 飞白松了一口气，磕头应下。 飞白正要退出去，想了想，又回转身跪下道：“王妃，奴才想在矩州再采买些小子丫头，若有合适的，再选一个当徒弟。” 穆扬灵挑眉，笑着点头道：“你去选吧，和祝良说一声，我们的新宅子要是建成，的确要多添几个人。” 等飞白退下，立春就笑道：“飞白这小子倒是会拿王妃做筏子，这下小亭该慌了吧？” 穆扬灵只是一笑，就沉声道：“回头问问飞白，是谁跟小亭说的那些话，这是针对的我，还是我们整个荣郡王府，查清楚来。” 立春见穆扬灵脸『色』沉下来，忙低头应下了。 第630章 家信 府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下人们都有些战战兢兢起来。 先是祝良做主从外面采买了十来个丫头小厮分派到各房，然后是王爷身边的第一红人飞白新收了一个徒弟，大家还在好奇的时候，祝良和飞白两人以雷霆手段捉拿了八个下人，有丫头婆子，也有小厮，其中一个婆子还是积年的老人，据说一路跟着王爷王妃从北地到京城，又从京城到这里。 这些人被抓起来再没出现在人前过，大家都知道，以后只怕见不到这八人了，因此行动间都格外小心。 小亭更是缩起脖子做人，这几天他跟在飞白身边学习，比以往更加用心，也更加听话。 飞白见了暗自点头，提点他道：“也就王妃心善，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换了别的主子，你早脱一层皮了。” 小亭眼圈微红，保证道：“师傅放心，我一定会学好为王爷和王妃肝脑涂地的。” 飞白就嗤了一声，道：“我们也就只有这个能回报王爷王妃，但多的是人愿意为王爷王妃肝脑涂地。” 小亭知道师傅是让自己保持平常心，王爷王妃愿意接受他们的真心是他们的福分，不愿意，他们也得感激。 “对了，师傅，柳家送了帖子过来，祝管家不在，您给王妃送进去？” 飞白横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你自己去，别被教训了一顿就缩了胆子，王妃心善，能给她回话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见他苦着脸，飞白就慢条斯理的道：“不然你去给王爷回话？” 小亭立刻拿起帖子就冲内院飞去。 柳清三天前就到矩州了，第一件事就是拜访齐浩然，齐浩然在军营，他就追到军营去了，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他就在军营里住了一天，和齐浩然彻夜长谈，昨天回的府城，却又忙着交接，今天才有空往这边递帖子，也巧得很，柳家的家眷也是今天到的矩州。 因为柳师娘只带了一双儿女和一个老仆一个丫头，穆扬灵担心他们忙不过来，就让飞白带了人过去帮忙。 此时柳家送帖子来，他们要把帖子给王妃送去，还要回话，得要一个知道实情的去。 小亭小心的走到主院，谷雨见了一笑，低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听立春说，你当时可威风着呢，连立春都被你吓着了。” 小亭苦笑，作揖道：“姐姐快别取笑我了，当时小子懵懂无知才那样胆大包天，还请姐姐们包容一二。” 谷雨冷笑一声，道：“等着吧，我进去通报。” 小亭没看到谷雨的冷笑，只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就老实呆着。 谷雨进屋就坐下绣花，立春从窗口看了立在外面的小亭一眼，起身点了一下谷雨的额头，道：“小心耽搁了王妃的事，还不快去回话？” 谷雨撇撇嘴，“他那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亏我一开始还把他当亲弟弟般提点，结果才得志几天就猖狂起来。” 立春笑道：“我看你是怨他连累了飞白吧？” 谷雨脸『色』一红，推了一下她，低声嗔道：“胡说些什么？”却起身进内室去禀报。 穆扬灵正在教小熊拉小弓，才一岁多的小熊穿着蓝『色』短打装，拿着一张玩具弓肃穆的板着小脸站在榻上，目光炯炯的注视前方。 穆扬灵不时的纠正他的动作，然后笑道：“就是这样，要保持久一点哦。” 小熊动也不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谷雨就上前禀报，“王妃，小亭在外求见呢。” “让他进来吧。” 小亭在外室跪着回话，穆扬灵让他站起来，隔着帘子问他柳家的情况，然后接过谷雨递进来的帖子，穆扬灵道：“你去回柳家，就说他们刚到，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后天再来也行。” 小亭应下，毕恭毕敬的退下。 其实穆扬灵见柳师娘主要还是想问自家的情况，柳清之前就在兴州府下的县城当县令，和穆家走的比较近，博文这两年虽没再跟着他读书，却还是认他这个先生的，三不五时的走动。 穆扬灵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家人了，难免想念。 第三天一早，柳师娘就带了一双儿女抬了许多东西来。 穆扬灵看着那几箱子的东西惊诧道：“师娘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柳师娘笑道：“这可不是我送你的，都是你爹娘，还有你弟弟妹妹们准备了托我送你的。” 箱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有，有穆石留给她的宝石，玉饰和各种珍贵首饰，这些就堆满了一个箱子，单拿出一样来都价值连城，据说都是他打仗的战利品，这样的东西齐浩然也有不少，堆满了库房，但穆扬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有舒婉娘亲手给她做的漂亮衣服，也堆了一箱子，柳师娘道：“她也不知道京城时兴什么样式，就亲自花了样子做了，这一箱子的衣服她做了两年呢，我看过两件，羡慕得我连觉都睡不着了，你母亲的手艺真好。” 穆扬灵泪盈于睫。 还有一个大箱子，则是姨婆做给她的熏肉和各种腌菜，柳师娘道：“你姨婆说你在家的时候就爱吃她做的这些东西，现在也不知道你稀不稀罕，就让你爹进山打了不少野味给你腌起来。” 穆扬灵眼中带泪的笑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博文几个送给穆扬灵的东西就要混『乱』得多，有书，还有各种玩具，穆扬灵将他们的信拆出来看。 博思和可嘉也合伙给她写了一封信，博思实在不喜欢读书，就偷偷的把自己的书《论语》和《千字文》当礼物给塞进来了，他还求大姐千万要收下，最后写封信回来表示喜欢这两样东西，这样他才可能免过一打。 穆扬灵看得哈哈大笑。 可嘉给穆扬灵送的是自己的绣品。 据母亲说，可嘉比她有天分多了。 穆扬灵拿出可嘉的绣品，眨着眼睛看了许久还是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看来这多出来的天分也有限，母亲的绣艺只能秀兰继承了。 秀兰送给穆扬灵一张绣屏，只要打上实木就能用，穆扬灵张开一看，不由咋舌，柳师娘看到也是震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小心翼翼的抚『摸』那上面的蝴蝶，赞叹道：“这竟是绣上去的，我还以为是活的呢，王妃的这位表妹以后只怕能成一位大家。” 穆扬灵与有荣焉。 第631章 礼物 秀兰给穆扬灵的是一幅花开富贵的绣屏，但这幅显然是新的花样子，正面是九朵姿态各异，花开绚烂的花，有意思的是，九朵花并不是全都开放而是将含苞待放到完全开放的过程全绣上去了，绚烂的花朵并不能掩盖还在含苞待放的含蓄，边上有几只展翅欲留的蝴蝶翩飞，将正面翻过来，却是夏荷图，碧绿清澈的水中央只有三朵或含苞或绽放的荷花，一只蜻蜓小心的停留在荷尖。 “这是双面绣？”柳师娘眼中异彩连连，惊诧道：“而且是还能将线全都藏起来……这真是秀兰姑娘绣的？” 这样的绣技，只怕没个二十年不能练成。 穆扬灵也欣喜不已，信上既然说是秀兰绣的，那必定就是她绣的了，看来，她算是学有所成了。 那孩子闷闷的，每日除了干活就是呆在屋里练习刺绣，等闲不出门，胆子也小的很，以前穆扬灵还担心她以后的生活，可现在看来，她完全是白担心了，秀兰是技术型人才，只要有这个手艺在，她就不会过得很差。 穆扬灵最后打开的是秀红给她的东西，只有一个匣子，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沓纸，就有些好奇的打开看，这才发现全是地契房契和银票。 穆扬灵微微蹙眉，拿起秀红的信，才知道这妮子现在和刘朗做生意，赚了不少的钱，就给穆扬灵在北地买了不少的地和房子，听说他们的王府因为没钱到现在都没有修缮，她还变卖了不少东西凑了好多银票给她。 穆扬灵心中又酸又涩，还很甜蜜，她将东西收好，打算回头给她还回去，王府不修缮，不是她缺钱，而是朝廷和齐浩然缺钱。 齐浩然的钱几乎都投入到军队中了，以至于她以前都没钱买地，只能经营自己的嫁妆。 但现在齐浩然的封地和禄田不少，根本不用买地就有一大份家业，至于做生意，什么生意能有范子衿手上的生意赚钱？ 他们夫妻俩在其中都有份子，再开个铺子做生意那就是自己和自己抢生意了，还未必抢得过，这样既浪费资源又不赚钱的事穆扬灵和齐浩然可不做。 生意由范子衿派管事打理，赚的钱直接给齐浩然投入军队或是支援齐修远的国库，而土地也是今年才封下来的，还未有出息，他们看着才这么穷，但再过几年，就算生意上拿不到一分钱，只靠齐浩然的俸禄和地里的出息他们也能存下不少钱。 所以他们真不需要要秀红的钱。 秀红一个小老百姓只怕比他们更难，好容易才赚下的家业，穆扬灵怎么好意思拿她的。 其实要不是齐浩然死要面子，穆扬灵用自己的嫁妆也是可以的，这些年，她的嫁妆可增值了不少。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柳师娘羡慕穆扬灵娘家对她的情分，道：“世间女子，有几人有王妃的这个福分？” 穆扬灵也觉得这世间最难得的情义她都占全了。 她微微一笑，将东西交给立春，让她收拾起来，牵了柳师娘的手道：“师娘再和我说说北地的事，我从小在那儿长大，突然离开，以前每天都忙『乱』，以至于没时间乡愁，今儿见了你，却觉得还是以前在北地的日子最快乐。” 柳师娘就笑道：“你这是突然见着了我才想起来的，其实，丈夫儿女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你现在觉得在北地的日子最快活，说不得隔一段时间又觉得在京城的生活最好，以后等离了这里又觉得这里才是最好的。” “不过北地的确变化挺大的，”柳师娘道：“别的不说，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自叛『乱』开始，北地就被当今给控制了，除了不少的苛捐杂税，只需按世宗皇帝时定下的赋税交纳，加上玉米高产，各家各户都种有一些，饿死的人少了不少，别的地方不说，我们老爷去的那个下等县，以前穷成那样，不过两年时间，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饿死的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卖儿卖女的直接少了八成，日子好过多了……” 柳师娘抹了抹眼睛，道：“这都是托的当今的福。” 穆扬灵怅然，“总有一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再不会因为饥饿而卖女。” 柳师娘只是一笑，心中并不是很相信，她觉得以后天下若能有北地现在的成就，那就算得上是盛世了。 俩人说了半天话，穆扬灵给柳师娘的一双儿女送了不少见面礼，因为想到柳先生还在家中等着伺候，所以就送他们出门了。 晚上齐浩然回来，穆扬灵就和他炫耀她得到的礼物。 齐浩然“嘿嘿”一笑，跳下床，直接拖着鞋到门边，冲外面的立春喊道：“让飞白把柳先生送来的东西都搬进来。” 不一会儿，飞白就叫了十来个人抬进五个大箱子放在外室，一下就把整个屋子给占了。 齐浩然得意洋洋的抱着儿子道：“这都是岳父岳母小舅子小姨子和姨婆送给我们父子的，儿子，去打开看看，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 小熊立马从齐浩然身上爬下去，蹬蹬的跑过去开箱子，但箱子太大，他胳膊太短，只能打开一个口子，他扭头见父母还在瞪眼，就回头歪着脑袋看了那条缝一眼，然后就撑开箱子，先把脑袋钻进去，等夫妻俩发现时，小熊已经双脚离地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儿子真蠢，他上前将箱子打开，光线突然照进来，小熊一愣，然后不高兴了，整个人爬进箱子里后指着盖子冲着他爹就“啊啊啊”的叫着。 现在齐浩然已经能“听明白”儿子的“啊啊啊”“噢噢噢”的意思了，他瞟了一眼箱子里面的玩具，摇头道：“不能爬进箱子里面玩，万一大人没发现，箱子又关严实了怎么办？会闷死人的。” 小熊和父亲抗议，他觉得刚才那个游戏挺好玩的。 穆扬灵觉得这么和他讲道理不妥，所以就引诱他道：“小熊，这个游戏不好玩，我们玩打开箱子的游戏好不好？看谁能把箱子打开，”见小熊不感兴趣的样子，她又立刻道：“我觉得你一定打不开。” 小熊瞬间抬头，愤怒的握拳表示自己肯定行，他也不坐在箱子里了，爬出来奔着另一个箱子就去。 第632章 闯祸 这一次他也照着刚才的法子，先开一条缝，然后把头伸进去，然后整个人都爬进去，他力气大，推开一个盖子并不困难，只要爬进去，小手往上一顶，再站起来就能把箱子都打开，因为里面堆满了东西。 齐浩然看得嘴角抽抽，穆扬灵又赶紧柔声哄他，“我家的小宝贝只有这一种开箱子的办法吗？那可不行，娘亲会很多种方法呢，小熊能想到几个呢？” 穆扬灵说得很慢，而且又重复了几遍，小熊虽然还没会说话，多听几遍却能听懂大人的意思。 他歪头看向剩下的三只箱子，认真的思考起来。 穆扬灵这才有空问齐浩然，“怎么东西不一起送来？” “你的东西估计是后面才收拾的，这些箱子里有我们三个的礼物，应该是匆忙收拾出来的，让柳先生给带来了，前两天我忘了和你说。” 柳师娘和柳先生并不是同一天启程，估计是一开始忙『乱』，他们忘了告诉穆家这件事，所以穆家匆忙收拾了五个箱子的礼物，里面有给齐浩然的，也有给穆扬灵的，更多的是小熊的。 后来知道柳师娘延迟一天启程，又另外收拾了几个箱子，这次的要精细得多，而且给穆扬灵的东西占大份，剩下的才是给小熊的，就没有一件是给齐浩然的。 穆扬灵和齐浩然说话间，小熊一家蹬蹬的踩着椅子爬上桌子，把『插』在一个瓶子里的鸡『毛』掸子给拿了下来，溜下来后径直跑到箱子跟前，把箱子打开一条缝，就把鸡『毛』毯子伸进去，直接顶开了，他力气大，不过微微使劲儿就全开了。 他得意的看向父母。 这张得意的小脸简直和齐浩然得意的样子一模一样。 夫妻俩旁观了全过程，齐浩然得意的将人抱起来，夸道：“我儿子就是聪明！” 小熊脸上的笑容更深，两张脸一起笑开，穆扬灵看看儿子肥嘟嘟的小脸，再去看齐浩然的，顿时惋惜道：“你的婴儿肥要是还在，简直就是大小版的小熊了……” 齐浩然脸『色』一僵，怒瞪穆扬灵，“爷早长大了，还长拿东西干什么？” 小熊就伸手啪啪的去拍父亲的脸，脸上也有些惋惜，穆扬灵看到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家三口分享了礼物，然后才让人抬进库房，明天再规整，因为心情好，小熊硬是挤进来和父母一起睡。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他睡在中间，盖着被子睡得呼呼的，穆扬灵忍不住亲了亲他，齐浩然却觉得他碍事，将人轻轻的抱起来放在床里面，拿了小被子给他盖好，自己抱了妻子睡了。 第二天小熊率先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睡在父母中间很是『迷』茫了一下，然后见抱在一起的父母，掀开被子就爬上两人的被子，将俩人给摇醒了。 齐浩然挣开眼睛，眼疾手快的将儿子抓住给塞进被子里，手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天都冷了也敢不盖被子的『乱』晃。” 小熊就着急的“啊”了一声。 齐浩然的瞌睡瞬间消除，一下就掀开被子，手上快速的将他的裤子脱了，抱着他就奔盥洗室去，却还没跑到，一注水就笔直的『射』出来，直接把前面屏风上的绣的花草当真的浇了。 齐浩然顿时有些心虚，这屏风是子衿前两天才送过来的，似乎值不少银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妻子，见她还有些『迷』糊的坐在床上，就暗暗地瞪了一眼儿子，急忙冲盥洗室的恭桶去，但他早撒完了，哪里还有？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片刻，齐浩然就抱了儿子回去，他直接把儿子塞进穆扬灵怀里，道：“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呢。” 刚才齐浩然抽空看了一眼沙漏，觉得儿子起的真够早的，现在才寅正吧？ 他犹豫了一下，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上床睡一下回笼觉，还是赶紧溜之大吉？ 齐浩然和儿子圆溜溜的眼睛对上，齐浩然当机立断，柔声对穆扬灵道：“阿灵，今天军营有点忙，我先去了，你带着儿子多睡会儿。” 穆扬灵撑开厚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沙漏，顿时头疼道：“这才四点啊，起那么早干什么？” “什么四点，现在已寅正了，我先去一趟军营，你多睡一会儿，嗯，带着儿子。” “小熊要『尿』一次，你先给他把一次『尿』吧。” 齐浩然心虚的瞟了一眼屏风，道：“已经『尿』过了……” 穆扬灵放心了，将儿子抱在怀里，『迷』『迷』糊糊的给他盖好被子，呼吸一长，又睡着了。 齐浩然忙轻手轻脚穿了衣服跑出去，他将房门关紧，对听到动静从侧房跑出来的立春道：“太太和小公子昨天晚上玩得太晚了，没事不要叫他们，让他们睡到自然醒。” 立春赶忙应下。 齐浩然赶紧去把飞白给摇醒一起去军营了。 飞白打了一个哈欠，缩着脖子道：“爷，我们今天去这么早干嘛？训练士兵的事不是都交给底下的几位将军了吗？” 齐浩然能告诉他实情吗，只能道：“爷自有计较。” 他的心也苦着呢，他们才到矩州，家具本来就少，原来房东留下的屏风太过粗糙，别说穆扬灵了，就是他看着都不喜，还是范子衿费了番功夫买了架不错的放在屋里，那屏风可花了不少钱，不知道能不能拆下来清洗…… 偏偏他现在穷光蛋一个，也没钱偷偷买一架给换上…… 齐浩然还没想到好办法解决，就听到飞白惊呼一声，齐浩然抬头正要问怎么了，就看到了远处灯火辉煌。 齐浩然眼睛微眯，问道：“那是军营？” 飞白一颤，回道：“算着距离，应当是军营。” 齐浩然定定的看了半响，飞白连忙道：“爷，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灯火才这么盛的。” “一路上我们有碰到传讯兵？” 飞白顿时不说话了，军营要是出事，势必要通知王爷的，他们没碰到传讯兵，就说明有人在故意隐瞒他们。 齐浩然打转马头，道：“抄小路过去。” 身后的护卫立刻出来两个上前开路，齐浩然身边负责出行的护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亲信，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地图上标志的小路，一行人悄悄的靠近军营。 第633章 发现 军营正中的空地上正燃着几堆篝火，士兵围绕篝火而坐，上面正架着烤肉，已不剩下多少，可见聚会已接近尾声。 几名将军坐在一起，他们没喝酒，但脸『色』有些阴沉， 齐浩然没靠太近，只是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转身带了人离开回到大路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提前比平时半个时辰往军营去。 他眯着眼睛看前方，虽然斥候动作隐蔽，但他还是发现了望风的人，齐浩然心中一怒，快马加鞭的往军营赶。 或许是没料到他会提前到，军营里虽然收拾干净了，但空气中还遗留着淡淡的肉味和酒味。 齐浩然不动声『色』的点头，对迎上来的几位将军道：“一会儿我去看你们练兵。” 几位将军叫苦不迭，这段时间齐浩然的精力都放在东营和西营那边，怎么又转到中营来了？ 齐修远给他调派了二十万大军，其实都是土匪和叛军混杂，让齐浩然训练，训练出来后分出一半镇压边关，一半输入别处，最要紧的是把跟着他的土匪头子和叛军首领给训练出来，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现在那些土匪头子和叛军首领可都被封了将军，再让他们如此放『荡』不羁，不听号令，那大齐到底是山寨还是国家？ 二十万大军自然不可能放在一块儿，整个黔南那么大，齐浩然将人统一将人训练了两个月，然后将军队分为东中西三营，其中以中营人数最多，达十万数，就驻守在矩州这里。 他本以为中营就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所以只关照一下底下的将领，就想先把东西两营撸顺，将他们的练兵计划落实再说，可现在看来，是自己太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这些土匪的顽『性』，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就敢阳奉阴违的玩这么多花样，那要是离了他眼前呢？ 齐浩然有些担心起来，不知东西两营是否也有这个问题。 齐浩然通知完他们，就进入自己的中帐，飞白连忙下去准备早食，王爷一大早就跑出来，大家都没吃早饭呢。 几位将军忙拦住他，低声询问王爷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问话间一张银票就塞进了他手里，飞白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将银票塞袖子里，左右张望了一下，道：“王爷和王妃吵了一架，今儿天没亮就跑出来了，连早食都没吃呢，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几位将军小心一点吧。” 能好吗？任谁发现自己被下属如此糊弄都不会好。 几位土匪将军这段时间也见识了王爷王妃恩爱的程度，都唉声叹气一顿，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好不容易找着空轻快一晚上，结果又没机会了，王妃也是，没事和王爷吵什么架呀。 飞白端了早食进来，就把银票掏出来给齐浩然，低声将刚才的事说了，齐浩然沉着脸道：“东西你收着吧，以后他们给你什么你都收着，叫个人给王妃带信，将这边的事情和她说，别让她『露』馅，既然吵架了，我这几天就住在军营里。” 飞白连忙应下，见齐浩然脸『色』不好看，就恭敬的退下。 齐浩然的脸『色』一整天都不好，既然飞白已经替他找到了理由，他也懒得掩饰，直接黑着一张脸去看大家练兵。 飞白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幸亏他机智，提前说了王爷王妃吵架，不然还不得被人发现？ 底下的几位将领也在抹冷汗，昨天晚上大家闹了大半夜，底层的士兵还好，千总以上的兵士全都精神不济，就连他们此时都觉得有些精神不济，奇怪，打仗的时候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只是一个晚上没睡，他们就这么困？指令接连出错，齐浩然的脸『色』越发黑，简直可以和锅底相提并论了。 最后齐浩然抢过令旗，战上高抬，喝道：“所有将士听令，分为东西两营，演习对战！” 底下的士兵没资格参加长官们的狂欢，但这段时间他们也松懈了不少，『操』练也不够专心，齐浩然发出的指令并不能令行禁止，但就是这样也把旁边几位将领指挥的西营打得落花流水。 这下几位将领都战战兢兢起来了。 齐浩然挥手命令道：“所有士兵由各自总旗带领练习。”他回头看向几位将领，道：“你们随本王来。” 才一进中帐，齐浩然冷冷地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脸上，“你们是把这儿当做山寨，还是军营？” 几位将领心一跳，以为被发现了，齐浩然就暴跳如雷的道：“不过是普通的练兵，你们都能练成这样，上了战场，是打算把士兵的命当石头一样填进去？” “什么是将？将，扶也！可你们看看你们是扶还是害他们？这是黔南，是西北西南边关交界线，以后我们的士兵要守住两条边界线，还要应对苗民可能有的叛『乱』，你们就是这么练兵的？”齐浩然大骂道：“要是没本事，剥了皮回家种田去，爷没那么多人命让你们折腾！这是朝廷，是军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是土匪窝，高兴了出去打一炮，不高兴了守着金银财宝也能过，你们的要保家为民，不是只图自己高兴！” 齐浩然忍不住爆粗，“『奶』『奶』的！” 要不是怕军营大『乱』，按他以往的脾气，这些人就算不死也要被撤职查办，偏偏这些都是投靠过来的土匪头子和叛军首领，二十万大军虽打散了，但都是他们这样的出身，齐浩然根本没把握杀了他们底下的士兵不做『乱』。 这口气只能暂时忍下去。 下边站着的将领虽不服气，但这时候也不敢分辨。 齐浩然见他们低垂着头不说话，却脊背挺直倔强的模样，心中更气，他眼里闪过幽光，脸上就扯了一抹笑道：“是不是觉得军营很闷，不如你们山寨好玩？传令下去，全军开擂台，之前爷都是教你们军营怎么练兵，今儿爷就教你们，我们平时是怎么玩的！” 几位将领直觉不对，但此时已有憨人大声应“是”，那憨人还大声笑道：“将军，俺早觉得闷死了，以前俺在山寨的时候时不时的下山一趟，不行还有娘们陪我们玩，哪里像现在，只能呆在军营了，隔上几天才能回家一趟，俺都快闷出病来了。” 齐浩然『露』出笑容，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放心，这次不会让你们再闷了。” 憨人再憨也察觉到不对了。 第634章 请求 整个中营都叫苦连天起来，本来大家一听说设擂台，还欢天喜地的跑来凑热闹，结果王爷只将自己的亲卫派出一半就把大家虐成狗了。 更别说，直接对战王爷的几位将军，一起上都不够他动筋骨。 齐浩然毕竟从小习武，这些土匪都是半路出家，自然比不上他，就算当过老大，此时大家一起上也被齐浩然虐趴下。 若是以往，把人打倒齐浩然笑笑也就放过了，但他正在气头上，把人打趴下后就极尽嘲讽，“你们就这样还敢上战场？也就碰上手无傅鸡之力的老百姓还能逞威风，真要遇上金兵或西夏兵，你们十颗脑袋都不敢砍的。” 能当上土匪头子的是多温顺的人？此话一出，瞬间激怒大家，本想躺尸装死的，此时爬也要爬起来，齐浩然继续虐他们，直接虐到他们开口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怒气这才消散一些。 此事惊动了范子衿，范子衿中午的时候就抽空踱步过来，等齐浩然下台就跟在他后面晃悠着回营帐，“弟妹怎么把你的饭菜送到我那儿了？真吵架了？既然她都给你送吃的了，算是服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她吧。” “谁说我跟阿灵吵架了？她什么都听我的，我们夫妻俩好着呢，有什么可吵的。” “呦，是我误会了，”范子衿掀开眼皮看他，撑着脑袋坐在一边看他，问道：“那你恼什么？至于把全军都给牵连了？” 齐浩然就怒气升腾，将意外发现的事和他说了，“我一直以为中营纪律还不错，所以我也就放心的住在城中，可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做给我们看的，晚上该乐呵还是乐呵，我去阅兵，『奶』『奶』的，前两个月的兵白练了，我才几天没盯着，人全松懈了。” 范子衿蹙眉，“深夜集会，别是有不轨之心吧？” 齐浩然挥手道：“我已叫人去查探了，是底下的人起了花花心思，觉得纪律太严了。”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但他们此时就不听号令，以后只怕有意外就会起反叛之心。” 齐浩然点头，“中营人多，所以我想先把他们训服帖了，再收拾东营和西营，但也不能这么放任下去，先把刘大黑他们找来，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不然要『乱』。” 但这时候边关没仗打，也不能主动兴战事，一叫练兵又偷懒，能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做？ 齐浩然苦恼。 穆扬灵刚拿到齐浩然的禄田，她到地里看了一下，之前连成一片的土地已被分隔成许多块，徐质让人带他们去看他们的地，齐浩然依然能分到三座山。 穆扬灵问，“这三座山能造梯田吗？” 徐质沉默了一下，摇头道：“难。” 穆扬灵就明白了，不行，难只是含蓄的说法。 穆扬灵就望了一下那三座山，回头对祝良道：“回头找老农上山去看看，上面适合种什么。” 徐质等祝良退下后才问，“王妃打算在这些地上种什么？”他见穆扬灵对种地的事似乎很感兴趣，忍不住想问。 穆扬灵笑问，“徐大人有什么建议？” 徐质想了一下，道：“荞麦倒是个好选择。” 荞麦不算多好吃的粮食，穆扬灵挑眉。 徐质就忙道：“其中有两块地肥力和水土都不错，可种水稻，但其他地方想要种水稻就难了，今年入冬来天气有些异常，也不知明年会是什么光景。” 穆扬灵沉思，今年都秋末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气温才开始缓慢的下降，穆扬灵本来还以为这里四面是高山才会如此，但现在看来，情况的确异常。 穆扬灵回到府中就把祝良找来，道：“今年江南播种的玉米正在收获吧？叫王全尽可能的收购，把可以做种子的挑选出来，各个分店都囤一些，剩下的给我运到黔南来，再给北地去信，让他们把旱稻一号的种子多运一些过来。” “王妃，那明年禄田要如何分配？” “先叫人把每块地都看过，将上中下和旱涝都分好，回头我再做选择。” 祝良一一记下，俩人才说完，立春就从外面进来回禀：“王妃，苗寨的陈太太和金花姑娘来了。” “寒兰？”穆扬灵歪了歪头，挥手让祝良退下，道：“让她们进来吧。” 寒兰是来给小熊送衣服的，穆扬灵就笑道：“多谢你费心了，上次你送来的他还没怎么穿呢。” 寒兰就笑道：“不过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们苗寨没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点布料还能拿得出手。” “那是你们谦虚了，听说你们苗寨的『药』材也很好呢，将军不是正打算让你们种『药』材吗？” 寒兰苦笑道：“这『药』材哪是那么好种的，我们苗民从来都是挖的野生的『药』材，从没谁种过，所以没人敢下手，而且这东西是治病用的，谁没事会经常吃？”寒兰顿了顿，笑道：“我倒是听说王妃娘娘认识一种神物，产量很高，百姓也能填饱肚子呢，听说如今江南一带已经开始种植了。” 穆扬灵一愣，问道：“你是说玉米？” 寒兰连连点头，眼里闪过期望，“听说那东西好长，不挑地，产量也高，还请王妃垂怜。” 穆扬灵就笑道：“那东西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不过产量的确比水稻小麦要高些，上等的地，如果伺候得好，老天爷也赏脸，一亩五六百斤应该不成问题，下等地也有三百斤左右。” 寒兰不由激动起来，他们苗民不太会种地，一亩上等地一年能收三百斤粮食已算不错了，如果种植玉米，就算这东西不好吃，总也比糠和荞麦好些吧？ 大家的主食好歹能多些。 寒兰目光炯炯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并不以此和他们谈条件，只是道：“种子开春之前应该能运到，到时候我会在黔南两三个地方开粮铺，大家要是想买，拿了户籍和地契来买就是。” 寒兰犹豫，“不知这价钱……” “不会很贵的，你们要是没钱也可以赊欠，到收获的时候再还便是，到时候自有专人负责，陈太太放心。” 寒兰就松了一口气。 第635章 雄壮的汉子 寒兰这次来就是为种子来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她就拉了金花想要告辞。 金花却不想走，她长这么大只下山三次，每一次都是当天来当天回，只能在街上晃一晃，所以她想留下。 她从来是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因此她直接和穆扬灵道：“我不要走，我要住在你家里，等我玩够了再回去。” 穆扬灵不喜欢她，因此拒绝道：“金花姑娘，我们刚搬来没多久，府里还『乱』着呢，何况，这房子不是我们家的，也是租的别人家的，连个客房都没有，只怕不能留你住下了。” 金花不乐意的嘟嘴道：“我们苗民热情好客，怎么你们汉人这么小气？住几天都不行。” 寒兰却知道齐家只怕不是没有客房，而是不愿意留客，毕竟她妹妹之前是想要和穆扬灵抢王爷的。 她怕再说下去妹妹难堪，忙拦住她道：“出来之前你答应阿爸的，要听我的话，早早回家，你怎么忘了？你要想玩，下次我们再进城玩便是。” “不行，”金花赖着不走，“你们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但我都长这么大了，却只进过三次城，我就要住下。” 穆扬灵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寒兰就扯了她低声道：“在王妃面前，你谨言慎语些，免得被人笑话，先跟我回去再说。” 金花见屋里的下人也都看着她，脸上又羞又恼，眼圈就红了，指着穆扬灵喊道：“不就是追求王爷？你也太小心眼了，我们苗家的姑娘，只要看上的都能追，追的上是本事，追不上转过头情敌也是好姐妹，哪里像你们汉人，小气吧啦的，上次你来我们苗寨，还找我学苗语呢，我都没说不教你。” 穆扬灵见她跟个小学生似的跟她吵架，很是无奈，想到上次的确是利用了她，穆扬灵想了想，就道：“情敌的确可以变朋友，但我觉得我们不算是情敌，你也可以去追求任何一个未婚的男子，但你要知道，王爷他已经娶妻生子，只这一条，他就应该从你追求的名单中划去，因为他不符合条件，你去追他，不是恋爱，而是在破坏我的家庭，所以我不喜欢你。” 寒兰吃惊，没料到这位王妃这么直接，她微微有些发恼，却见妹妹微微歪了头问道：“那你上次还请我教你学苗语。” “因为当时只有你一个会汉语和苗语啊，”穆扬灵道：“你要是有问题问我，我也会直言回答的，我虽不喜欢你，却不会在别的事上针对你。” 金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真的？” 穆扬灵点头。 “那我问你，你夫郎手下是不是有很多雄壮的汉子。” “金花！”寒兰有些着恼的喝止她。 金花不满道：“阿姐，我看你都跟着姐夫读书读傻了，我们苗家女子敢爱敢恨，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看不上你们弯弯绕绕，心肠纠结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你就是阿爸阿妈的亲生女儿，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姐姐了。” 金花指了穆扬灵道：“她比你还像我们苗家姑娘。” 穆扬灵额头青筋跳了跳，道：“我觉得我还是像汉人多一些。” 金花哼了一声，问道：“你直说吧，有没有雄壮的汉子，最好比王爷还要厉害的，”金花脸『色』红了一下，道：“就算不比他厉害，比他逊一点的也可以，但要长得俏，功夫也要好，”金花想了一下，道：“要没老婆的，死了老婆的也可以。” 穆扬灵&寒兰：“……” 穆扬灵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阿爸知道你的意思吗？” “他当然知道了，”金花骄傲的扬着头道：“我阿爸早答应我了，以后要给我找一个最雄壮的汉子，可惜我们山寨太小了，里面的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那别的苗寨呢？” 寒兰阻止不及，金花已经不屑的道：“他们的我更看不上了，何况阿爸也不舍得把我嫁给别的寨子……” “金花，”寒兰冷着脸打断她的话，道：“找夫郎的事还是交给阿爸，我们先回去，你一个人能看出什么来？” “我的夫郎，当然要我选！”金花跳起来道：“阿爸阿妈都不反对，你反对什么？我看你是跟着姐夫学坏了，讲究汉人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都是坏话，早叫你不要听了的，鞋子合不合脚，还是自己知道。” 寒兰头疼，扭头对穆扬灵道：“王妃见笑了，我先把舍妹带回去。” 寒兰上前扯住金花，捂住她的嘴就往外拖，显然是已经不打算估计形象了。 穆扬灵很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寒兰力气和功夫比金花还强，直接压倒『性』的把人拖出去了，虽然她的脸上，手上和脖子上也被金花抓伤了。 立春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苗族的姑娘真彪悍。” 穆扬灵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半响扭头道：“你去找小亭，让他把将军手下未成亲的，呃，雄壮的汉子的名单列出来给我看看，最好是有品级的。” 立春立马下去。 晚上小亭就送进来一份名单，上面很详细，将大家的品级，年龄，家庭情况和大致的『性』格都写在了上面。 因为“有品级”这一条限定条件，小亭送上来的是五品校尉以上的名单，年龄从十九岁到四十岁不等。 穆扬灵见一个四十二岁的参将也在其列，就抽了抽嘴角问道：“这个也没成亲？” 小亭探头看了一眼，立马回道：“回王妃，这个的确未成亲，他以前是地主家的佃户，只有一把子力气，因没钱，一直也没娶媳『妇』，后来遇上天灾人祸，活不下去了就上山落草为寇，算是他们那个山寨的二把手，当初是被皇上直接招安的，所以一上来就是从三品的参将，他也在急着找老婆呢，但大家听说他的年纪，加上又是当兵的，好人家的姑娘都不太乐意。” 穆扬灵就蹙眉道：“但他是三品的参将啊。” 小亭呵呵一笑，忙解释道：“三品的参将在江南和北地值钱，在这里一点都不吃香，在江南有权，又不用上战场拼死拼活，在北地有大片的禄田，就算战死沙场，按惯例，禄田可多保留三年，那三年的出息也不少。但在这儿，您也看到了，王爷是二品将军都只得那点禄田，更何况三品，田地又贫瘠，因是从土匪升上来的，穷得很，也没家底，这儿又是边界，谁知道啥时候就和西夏打起来了，他要是死了，那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嫁他，愿意嫁的都是拖儿带女的寡『妇』，他又不乐意替人家养儿子，所以就一直拖着。” 第636章 求计 所以齐浩然手底下还有一大群结婚难的光棍？ 穆扬灵翻看那厚厚的名册，在上面第一行就看到了刘大黑的名字，“刘大黑也就算了，怎么林满也在上头？我可记得他有一屋子的姬妾。” “虽有一屋子的姬妾，但并没有妻室，”小亭犹豫的问道：“有妾室的也要剔除吗？” 穆扬灵想到金花的『性』子，觉得为了不祸害那些女孩，还是剔除吧，好在上面将各人大致的家庭情况和能看得到的『性』格都写出来了。 穆扬灵提笔将有妾室的全都划掉，然后就皱眉看向剩下的老少爷们。 穆扬灵又拿出朱笔，将年纪大于三十的划去，剩下来的汉子都在十九岁到二十九岁之间，不过金花也不过才十六，穆扬灵的目标还是放在年龄最小的几个身上。 也不知道金花能不能看上。 穆扬灵正想找个时间去军营里问齐浩然的意思，谁知道第二天中午齐浩然就偷『摸』着回来了，看到惊诧的穆扬灵，他解释道：“我回来看看小熊。” 小熊要是听见，必定抗议，因为他只在他的小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钻到母亲的房里去了，连亲他一下都不曾。 穆扬灵见他胡子拉碴，身上全是汗臭味，忙吩咐立春下去准备热水。 齐浩然就很不高兴，“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就注意我没洗澡？” 穆扬灵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哄他道：“干干净净才健康，我这不是为你的健康着想吗？” 齐浩然怀疑，“不是嫌弃我？” “不是。”穆扬灵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齐浩然这才满意，一把将妻子捞过来，俯身含住她的嘴唇，直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穆扬灵见他眉头紧皱，就抚了抚他的眉间，问道：“吃午饭了没？我今天叫小亭给你送你爱吃的红烧肉去了。” “没有，”齐浩然道：“我没在军营，把那帮小兔崽子拉出去『操』练了，我直接从山坳里回来的。”所以他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齐浩然见一边有点心，伸手就要拿来吃，穆扬灵忙拍掉他的手，道：“吃了点心一会儿就不好吃饭了，等着，我们也才吃过午饭没多久，厨房里还有东西，我叫人给你弄些上来。” 外面的谷雨听见，忙下去吩咐。 厨娘一听说王爷要吃午饭，忙将中午剩下的菜惹上，又快手快脚把准备晚上用的食材下锅，不到两刻钟就整治出一桌中等的饭菜。 谷雨带着人把东西端进主屋，穆扬灵正在盥洗室里帮齐浩然洗澡，差点没把他的一层皮刮下来。 她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找飞白好好说说，虽然军营洗澡不容易，但隔上两三天也得洗一次吧，齐浩然这是离家后就没洗过吧？ 洗完澡出来，齐浩然就披散着头发坐在炕上，指着穆扬灵让她喂。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道：“你好手好脚的……” “爷累了，”齐浩然是一动也不想动。 穆扬灵只好拿起碗筷喂他，等他吃得半饱，不是那么急了，这才问道：“军营里出事了？” 齐浩然没说话，穆扬灵也就不再问。 等吃饱，齐浩然才有些沮丧的抱了穆扬灵，埋首在她脖子里，道：“练这群兔崽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可以说，这几天齐浩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这些士兵不是新兵，也不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曾是纪律散漫的土匪，太他妈难教化了。 他从十二岁开始独立带一支军队练兵，这些年下来也『操』练过不少士兵了，如今大齐最精锐的部队有五分之一曾出自他的手下，可那些是新招收上来的士兵，好『操』练，或是上过战场活下来的老兵，虽然是老油条，但只要找到点也好调教，可独独碰上这些当了好几年土匪，恶习难改的士兵，齐浩然感到了棘手。 不是练不出来，而是要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太多了。 穆扬灵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太着急了，慢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能慢？金国和西夏正虎视眈眈，我怕我兵还没练出来就又兴战事，到时候这些小兔崽子上了战场不是送死吗？” 齐浩然不敢说爱兵如子，但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责任，只要一想他就心肝疼，然后火气就开始腾腾的往上冒。 “得想个法子压一压他们的『性』子。” “那就往死里『操』练他们，把劲儿都用完了，他们还有心情和你作对？”穆扬灵道：“到时候再做思想工作，天长日久的也就能收服了。” 齐浩然道：“我现在就是这么干的，但这群小子精力旺盛，白天作死的训练，晚上还有劲儿嗷嗷的『乱』叫，没过几天暗地里的小动作就不断……”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苦恼了。 “油水太足了吧？”这是穆扬灵唯一能想出来的原因。 齐浩然点头，“但我们也没办法减粮饷，我们现如今就靠着这个稳定人心和留人。”他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道：“你有什么能消磨力气和精力的法子，赶紧告诉我。” 穆扬灵沉思，道：“其实我早几天想和你商量来着，今年黔南气候有些异常，不知明年是旱是涝，还是风调雨顺，各地的水利现在大半瘫痪，趁着入冬，让劳役修理水利工程，黔南人少，不知道军营能不能帮忙。” 齐浩然蹙眉，“府衙有钱？” 修建水利不是有劳工就行了，还得要不少的钱，别的不说，工具和材料就是不小的花销。 穆扬灵笑道：“这个自有柳先生去『操』心。” 齐浩然立刻道：“那没问题，人我管够，既然要修，那黔南整片地区都动一动，”齐浩然眼里闪过幽光，道：“除了矩州外，黔南可还有两个州府，他们的知府可没换人，也合该他们出出钱和力气了。” 齐浩然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穆扬灵抿嘴一笑，问道：“苗寨要不要也出一份力？” 齐浩然蹙眉，“他们也要出劳役的呀，怎么这么问？” “我是说要不要将苗民交给各苗寨的酋长管理，苗人交由苗人来管理，冲突会少很多，虽然明面上要让出一些利益，但实际上的成效应该不比朝廷官员直接指挥苗民小，我听说，每年让苗民服劳役，都会发生一些意外。” 第637章 做媒 这样一来，无疑将权利下放到苗寨，虽然可以暂时友好双方，但之后必定会因利益而增加矛盾，齐浩然摇头道：“这事我心中有计较了，肯定不能让苗寨全权管，回头我和柳先生商量一下。” 穆扬灵就拿出那本名册，将金花的意思说了，问道：“你觉得苗汉联姻会怎么样？” 齐浩然撇撇嘴，翻了翻名单，问道：“爷的人能看上苗女？还是金花那样的苗女？” “苗民对自由恋爱接受度很高，行不行让他们接触一番就是了，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不喜欢就拒绝呗，只一条，不准不喜欢装喜欢，回头妾室一打一打的往家里拉，那不是在结亲，是在结仇。”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他走时却把名单给带上了。 齐浩然将名单看了一遍，最后挑选了六个比较信得过，也比较积极的下属过来，六个人从主帐出来时脸『色』都有些怪异。 中营的几位参将看在眼里，脸『色』都有些发沉，其中一人道：“王爷最近动作不断，该不会知道了我们私底下所为吧？不然他找来这么多东营西营的参将干什么？” “我们中营不也去了两个？” “那怎么能比？那两个小子『乳』臭未干，其中一个还只是校尉，西营的那个刘大黑可来了。” 苏参将脸『色』也微沉，然后他就挑开笑脸，上前一把将苦着脸的钟校尉一把拉过来，哥俩好的抱住他的脖子问道：“小钟，王爷找你什么事，行啊，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钟校尉抬头看了一眼，见都是中营的参将，而且还都是有名的刺儿头，心中一跳，他并不傻，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悄悄的憋了一口气，直接将脸憋红，小声道：“几位哥哥快别打趣我了……” “呦，这是不好意思了，快说说，有什么好事？” 钟校尉扭捏了一下，就低声道：“王爷说王妃想给我们说亲，营中其他未成亲的哥哥好事应该都不远了。” 苏参将震了一下，忙问道：“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钟校尉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为难，闭紧了嘴巴就是不说。 几人就嘿嘿一笑，纷纷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刘大黑他们也是这个事情？” 钟校尉点头。 苏参将顿时垂下眼眸沉思，刘大黑年纪不小了，又算得上王爷最信任的人之一，要给他说亲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知道说的是谁家的闺女，或者是……王妃身边的婢女？ 虽然娶王妃身边的婢女做正室或侧室有些讨好之嫌，但要是能和王妃搭上话，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要知道，王爷和王妃感情好，成亲多年，到现在却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苏参将起了心思，再看钟校尉时眼底就没那么沉了，到底年轻，还是拉不下脸皮，只一味爱身份好的淑女，却哪里知道娶妻当娶贤，对自己有助力的才是最好的。 钟校尉在众人走后，就找了个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又溜过去见齐浩然了。 齐浩然挑眉，没料到第一个来见他的会是钟校尉，他还以为是刘大黑呢。 看来他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钟校尉在齐浩然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脸『色』微红，吭吭哧哧的把刚才的事说了，齐浩然本来还挑着笑的嘴角落下，眼里闪过幽光，半响他才抬头笑道：“没事，不过他们要是问是谁，你别告诉他们，免得亲事不成，反倒让吉安姑娘难为情。” 钟校尉连连点头，“我知道名声对女孩子很重要，所以我一个字也没说。” 齐浩然满意，好奇的问道：“那你愿不愿意？” 钟校尉吭吭哧哧的又不说话了，齐浩然明白了，他这是不喜欢苗女，他爱穆扬灵，因此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所以挥手笑道：“没事，你下去吧。” 钟校尉退下，才撩开帘子就和刘大黑面对面碰上了，刘大黑心中暗骂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钟校尉却没多想，直接拱手退下。 齐浩然看到刘大黑，觉得这样才对嘛，他撑着头看他。 刘大黑尴尬的『摸』『摸』鼻子，然后瞬间理直气壮的坐到齐浩然身边，笑嘻嘻的道：“王爷，咱两是兄弟不是？” 齐浩然看在俩人并肩作战过的情分上勉为其难的点头了。 “那你帮不帮老哥哥？” 齐浩然想到刘大黑的为人，也勉为其难的点了一下头。 刘大黑瞬间大吐苦水，“兄弟，你也知道，老哥哥我孤身寡人一个，也没什么亲人帮忙张罗，这都过三十了，到现在也没个媳『妇』，之前在军营里也不觉得，你今天这么一提起，我这才想到自己活得跟条狗都不如，这苗家姑娘虽然不比汉人的女孩温柔娴静，但我就喜欢泼辣的，你看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先让我见过那吉安姑娘？” 齐浩然脸上为难了一下，就道：“这事我还没和吉安酋长提呢。” “……”刘大黑慢慢的坐直身子，略带些控诉的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就哈哈一笑，然后收敛了笑容道：“我是真想和苗寨联姻，吉安很疼他的幼女，要是能有他在各个苗寨中周旋，那十年内，我们至少能和苗寨相安无事，将所有精力放在边关之上。”齐浩然若有所指的道：“我不可能在黔南久待，少则三两年，多则五六年就要回京会调任，到时候黔南必定要留下一员大将镇守西南西北边关。” 刘大黑心一跳，知道自己所想成真，一时口干舌燥起来。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微微一笑道：“我是属意刘大哥你的，我现在手底下这群人全是土匪和叛军出身，不服管教的比比皆是，咱兄弟俩算是合作比较多的了，情分也不同于他人，但能不能接下这个担子，还得看你的本事。” 刘大黑垂下眼眸思索，齐浩然就提醒了他一句，“吉安酋长的小女儿是『性』情中人，我们是要结亲，而非结仇。” 所以刘大黑可以使手段勾引对方，但绝不能用强或用那种下三滥的『奸』计。 刘大黑轻咳两声，就告辞了。 他一出来转身就去找飞白，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的给飞白塞去，低声道：“飞白小哥，你可得帮帮大哥。” 第638章 做客 飞白把东西都收了，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 刘大黑就知道有戏，就说嘛，王爷和他说了这么多，怎么能不给他一点别的消息呢？ 飞白低声道：“吉安姑娘『性』子直爽，喜欢，嗯，伟岸雄壮的男子，”飞白暗示『性』的在他身上瞥了瞥，又道：“刘参将，这女孩子有时候是很好哄的，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就能让人心动不已，”飞白特意强调道：“不用多贵重的。” 刘大黑就苦恼起来。 伟岸雄壮，他自认没什么问题，他能从一种地的农民当上土匪头子，靠的就是这副大身板和大力，但，“飞白小哥，你也知道大哥哥我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这脸吧，就跟着名字一样黑，这小姑娘都爱俊俏的小后生，中营的那个钟校尉……” 虽然钟校尉不是小白脸，但人家有两大长处是他怎么追都追不上的，一是钟校尉年纪够小，今年二十一，比他这个上了三十的老树皮年轻多了。 二是，钟校尉虽然不是小白脸，但一张脸够俊，在他们这一众黑脸糙爷们中算上上之姿，刘大黑觉得他要跟钟校尉抢媳『妇』，除非那媳『妇』眼睛出错了，所以刘大黑希望能走个后门，提前和那位吉安姑娘接触接触，先在对方心里打下良好的印象。 飞白为难道：“刘参将，那位吉安姑娘很受宠，轻易不出苗寨，您怎么见着人家啊？要我说，还是听王爷的，等那天吉安姑娘过来，你尽可能的表现出她喜欢的那一面，”飞白违心道：“好歹您比他们提前知道了她的喜好。” 刘大黑幽怨的看着他，硬件这么次，软件做得再好也没用啊，稍有理智的都知道怎么选。 飞白心虚的移开目光。 刘大黑只能去找林满出主意，这小子姬妾不少，在青楼也很受欢迎，对哄女人很有一套，既然硬件已不行，他只能寄希望将软件做得完美，说不定吉安姑娘就脑子抽了那么一下呢？ 林满瞪圆了眼睛，道：“你还真打算娶苗女啊？” “轻声些，这事我只告诉了你，王爷不让我们往外说。” 林满撇撇嘴，“我才不往外说呢，不过苗女太彪悍了，听说他们酋长连个妾室也没有，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纳妾？”林满抖了抖身子道：“幸亏王爷没找我。” 刘大黑哼了一声道：“我看王爷没找你就是因为知道你这花花『性』子，咱是去结亲，又不是结仇。” 刘大黑用脚尖踹了一下他，道：“赶紧说，有什么讨好女人的法子？” “简单，”林满伸出一个手指，道：“一个字，钱，只要你有钱，使劲儿的砸，再烈的女孩你也能撬开。” 刘大黑不信，“你当她是你的那些粉头？她爹是苗寨的酋长，不缺钱。” 林满撇撇嘴，“她是不缺银子，因为她一直没用过，我又没叫你直接拿银子给她，那多没情调？我是让你砸银子买首饰，买衣料，这些东西没有女人是不爱的，不信你一见面就送他一套红宝石首饰，她肯定往你怀里冲。” 刘大黑黑着脸，直接转身就走，他觉得他来找林满就是个错误的选择，一见面就送红宝石首饰，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搁他这儿，要是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送他贵重东西，他一定怀疑那人心有不轨。 飞白低头回道：“只有刘参将一人来和小的打听消息……” 齐浩然挥手让他退下，扭头对范子衿道：“所以我喜欢用刘大黑，这人虽没读过书，却很聪明，三军将士无一人能比得上他。” “可信吗？” 齐浩然点头，“他无父无母，甚至连家族都没有，要往上爬只能依靠圣恩，这样的人用着最放心，除了和林满走得近些，他和其他参将关系平平，只要大哥稍施恩惠，就不会结党营私。” 刘大黑这样的人，有野心，有能力，也足够聪明，没有家人故旧，在朝中没人脉，用的最放心。 关键是，此人心黑手狠，但讲义气，当年和林满不过萍水相逢，凑巧一起围攻了齐浩然，后面却能一直相扶相助。 范子衿见齐浩然对他评价这么高，也微微用了点心，问道：“那你是属意他了？那万一吉安的小女儿看不上他怎么办？” 齐浩然笑道：“我大齐的将领什么时候要看一个苗寨的眼『色』行事了？能成自然好，不能成，只要刘大黑保持本心，我就还是属意他。” 说到底，和苗寨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军队该怎样运作还是怎样运作。 “我已经让人去请吉安酋长，他也已经答应，明天就到军营来做客，明天你也留下吧，我们要谈一谈种植草『药』的事。” 范子衿惊诧，“柳知府也来？” 这种植草『药』是地方政务，自然要柳清主持。 齐浩然笑道：“自然，不然我用什么理由请吉安过来？” 这一次，齐浩然是邀请吉安全家，连女眷也在里面，如果是汉人，必定会推辞，因为女人怎么能去军营做客呢？ 苗人没那么多讲究，加上小女儿金花一直闹着要出去玩，吉安酋长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却要求妻子阿鲁和大女儿寒兰将小女儿看紧，别让她闯祸。 穆扬灵也早早的出门接了柳师娘去军营，这次小夏氏没去，因为她身体不太舒服，而且她也不太想去军营那样的地方。 作为东道主的他们在军营门口接到了酋长，瞬间男前女后的走进军营。 吉安酋长对齐浩然练兵很感兴趣，路过校场的时候就忍不住停下脚步，齐浩然就顺势邀请道：“吉安酋长，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啊，好啊。”吉安酋长笑眯眯的冲校场走去。 金花兴奋地四处张望，穆扬灵问大家，“他们去校场看士兵练兵，我们是要去帐子，还是跟着？” 寒兰刚想说去帐子，金花就快语道：“我们跟着去看看，”金花仰头道：“都说王爷带的兵很厉害，把西夏兵打得落花流水，我很想看看有多厉害。” 穆扬灵笑着点头，“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寒兰见妹妹兴冲冲的样子，再看柳师娘含笑的表情，就以为这在汉人中也属正常，放下心来，跟着他们一起往校场走去。 校场上刚停下一拨训练，刘大黑注意到他们过来，瞬间夹紧双腿，挺胸收腹，他想了想，对走下台子的苏参将道：“苏参将，我看你刚才练的似乎不怎么样，这次我带了一个总旗的人来，要不要比比？” 苏参将心中不悦，正想讥讽，抬头就看到往这边来的齐浩然，心中冷哼，以为刘大黑是想在王爷面前表现，就道：“自然没问题，只是这是中营，我怕事后刘参将说我东道欺客了。” 第639章 表演 刘大黑眼中寒芒一现，笑呵呵的道：“苏参将客气了，同是王爷手下，虽分了三营，却是一家，哪有什么东道之说？” “既然如此，我们就以一个总旗列阵对抗，如何？” 刘大黑笑着应下，接下来就是他展现风姿的时候了。 齐浩然他们刚走到，两人就议好了，相携过来请命。 齐浩然瞥了一眼刘大黑，笑着点头同意了，扭头对吉安酋长道：“正好让酋长指点一番。” “哪里，哪里，”吉安酋长笑道：“该是我向两位参将请教才是。” 刘大黑上马，亲自上前掠阵，苏参将眉『毛』抖了一抖，心中暗骂一声，这人也太狗腿了些，竟然亲自上前掠阵，他还想拿着旗子在一旁指挥呢。 苏参将没办法，也只能叫人将他的马牵来。 金花在苗寨里常看男伢子摔跤打架，但这样的排兵布阵还真没看过，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 刘大黑是西营的大将，他和齐浩然关系好，所以当初齐浩然能放心的将西营交给他管。 投桃报李，对齐浩然制定的练兵计划他自然是全力贯彻，因此和散漫的中营不一样，西营的士兵摔打得不错，不仅整体能力，单兵作战能力也是嗷嗷的。 在来之前，这些兵蛋子都得到了通知，他们这次来是帮将军抢媳『妇』的，只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们为将军拼尽全力。 遇上还有些懵懂且纪律散漫的中营士兵，真是刻刻钟将人打倒啊。 让兵蛋子们发愁的是，他们要如何在打赢的前提下凸显将军的神勇。 很快，他们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们的将军自己就搞定了。 刘大黑本想速战速决，毕竟苏参将能力不弱，万一输了就不好看了，结果俩将一对上，刘大黑心中就一顿，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苏参将竟然手生到这种地步。 他生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的道理，因此硬生生的将砍过去的刀卸了两分的劲儿，苏参将没被他一下抽下马，勉强保住了面子，也让刘大黑可以使出更多的华丽招式。 苏参将脸『色』一白，然后就看向刘大黑，有点闹不明白他的意图了，他要是想在将军跟前表现，三招之内将他打落马不是更『露』脸？ 现在竟然有同僚爱的帮他？ 不过，刘大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记得几个月前他们两人切磋，交手百招都分不出胜负的。 刘大黑没给苏参将时间多想，他的招式虽然华丽，但力道同样不小，只是将刀刀致命改成了攻向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金花看得热血沸腾，不住的拍掌。 柳师娘也觉得好看，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穆扬灵见了不由抿嘴一笑，齐浩然则板着脸瞟了吉安酋长一眼，心里暗骂刘大黑一声，觉得他秀得太过，眼睛眨了眨就冲他使眼『色』，让他知道，这场中不仅有外行人金花，还有可能是他未来丈人的吉安酋长，这位可不是外行人。 吉安酋长却以为这是齐浩然的安排，本来还觉得他多此一举，因为他也看出来那刘参将三招之内就能把苏参将打落马，却硬生生的被他拖了四十多招，不过看到两位参将且战且带着后面的骑兵掠阵时，吉安酋长就若有所思，难道王爷是想让他看到他们骑兵的实力，重在兵，而非将？ 也是，打仗虽要看将领的命令，但士兵能令行禁止，布阵迅速，也是一大实力，而大齐的将领都是经过战事的，能力自然不成问题。 这么一想，吉安酋长就仔细的看两军对阵，半响不由叹道：“将军手下的兵马果然不俗。” 齐浩然咬牙谦虚道：“哪里，刘参将带的人还罢，是西营表现及格的普通士兵，苏参将带的却是中营最次的兵，也好让他们看看何为及格，免得怎么被踢出军营都不知道。” 可不是最次，爷训练十天的士兵都能赶上这些练了三个多月的兵，真是白瞎了他那么多时间。 只是普通的士兵都能如此整齐划一和应变快速，几乎是刘参将才发出一个指令，他们就能立马变阵，穿『插』其中，要不是苏参将那边的人太弱，只怕更能显出刘参将这一边的实力。 吉安酋长越看心越惊，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苏参将带的兵虽孬，却正好在他苗寨士兵之上。 吉安酋长本人就是一个领兵的，在观看的时候不免拿自家的兵出来比较，这一比，单兵作战能力他暂时还比较不出来，但这整体的对抗能力，以他们苗寨现有的武器装备和作战意识，只怕也就能堪堪和苏参将的人打成平手。 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只是齐浩然故意安排的，只是齐浩然上次来也只远远看过他苗寨的士兵，他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实力？ 只这么一想，吉安酋长就心中一凛，难道王爷已经能打听到他们苗寨的机密消息？ 王爷此举是在警告他，要对大齐忠心，不然他们不惧兴兵戈？ 毕竟，他们比较弱的苏参将带的士兵都略强于他们苗寨的士兵，吉安酋长冷汗淋漓，觉得跟汉人打交道就是麻烦，要多思多想。 殊不知这完全是他自己多思多想，齐浩然只是想做个媒而已。 此时他看着苏参将的表现，心中也在咬牙切齿，打算今日之后必定加倍训练，然后就瞪着刘大黑，让他适可而止。 刘参将估计觉得差不多了，终于大喝一声，将苏参将击落马背，他手下的士兵也势如破竹的拿下不少对方的人。 刘参将打马上前，肃着脸抱拳道：“末将幸不辱命。” 金花在刘参将赢的那一刻就欢呼一声，使劲儿的拍掌，红通通的脸蛋认真的注视着刘大黑，等到刘大黑上前肃脸说出那么一句话，脸上的红晕更深，眼里含了水光，双拳交握的看着他。 穆扬灵正含笑转头想问她观后感，就看到她这个神情，不由一愣，她迟疑的看向等候在一边的白袍校尉钟校尉，端的英俊爽朗，难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这位面白无须的校尉，而是又黑又大块的刘大黑？ 第640章 心动 就在穆扬灵心中疑虑的时候，齐浩然直接伸手点了他选中的那六人作陪，除了刘大黑兴冲冲的上前，其他五人脚步都有些迟缓。 齐浩然就瞪了他们一眼，奶奶的，不愿意就说，难不成他还能逼着他们成亲不成？ 要是早点说，他还能早点换人。 他看向唯一愿意的刘大黑，很是担忧，这样的相貌年龄……早知道他就不搞所谓的公平，一营俩人了，直接多选一点，把条件合适的都划拉过来。 金花偷眼看了刘大黑一眼，就凑到穆扬灵耳边问：“刚才那个指挥军队的大黑炭是谁？” “他？”穆扬灵瞟了一眼刘大黑，用眼神询问她，“你是说他吗？他是刘参将，是王爷手下的一员猛将。” 金花脸色红晕，低声问道：“他成亲了吗？”她一直记得穆扬灵说的话，她要嫁人也得选没妻子的男人。 穆扬灵心中感觉很怪异，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以前家贫，也没找到合适的，所以没成亲。” 金花满意了，乐呵呵的蹦到姐姐身边，抱着她的手走在父亲的后面，寒兰怀疑的看着兴奋的她，问道：“你刚才跟王妃说什么了？” “没什么。”金花嘟嘴道。 她才不要告诉姐姐呢，姐姐是个老学究，她想做的她必定反对。 一行人转移到中帐处，前方一片空地被清理出来，估计是考虑到有女眷，现在寒风渐重，所以在两边放了帷幔挡风。 左右两边燃了两个火堆，上面挂着烤得半熟的羊，吉安酋长耸了耸鼻子，高兴道：“这是从罗氏流过来的草原羊吗？” 齐浩然盘腿坐下，道：“正是，快要过年了，我叫人去罗氏那边收了一些羊回来，过年的时候好宰杀，今天天气不错，就叫人宰了两只，吉安酋长要是喜欢，回头牵两头回去。” 吉安酋长没有拒绝，笑眯眯的应了。 男女双方是分开坐的，但金花像看俊俏的儿郎，偏不喜欢坐在女眷这边，所以跑到父亲身边坐下，直愣愣的盯着刘大黑那边看。 刘大黑正巧和钟校尉紧挨着坐下，察觉到金花的视线，一下就绷紧了脊背。 他不知道金花是在看他还是在看钟校尉，一时有些后悔，刚才选座位的时候应该走点心，就不改紧挨着钟校尉坐，他们六人中，钟校尉最年轻，也最俊俏。 殊不知一旁的钟校尉也如坐针毡，他觉得金花就是在看他，一时后悔不已，他就不该因为抹不开面子而没拒绝王爷此事，这金花姑娘大刺刺的跑过来男客这边坐，可见一点规矩也没有，还这样盯着男子看…… 钟校尉的脸色越发难看，其他四人却稳下心来，决定安心吃羊肉，看好戏。 穆扬灵在羊肉上抹了一层野蜂蜜，翻了一下，就用刀割下薄薄的一层，不一会儿就割了一盘，她先让给酋长夫人阿鲁，阿鲁忙摇手拒绝，用蹩脚的汉语道：“我不喜欢蜂蜜。” 穆扬灵微微一笑，“那您随意，有需要的调料可以告诉小兵，让小兵去拿。” 阿鲁笑着应下。 穆扬灵就让给柳师娘，柳师娘笑着接了，看向被乳娘抱过来的小熊，笑道：“小公子醒了，估计也饿了。” 穆扬灵伸手接过孩子，让他坐在旁边，先喂他喝了一些果汁，见他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肉，就好笑的点了一下他的鼻头，这孩子和他们一样，是无肉不欢的主儿。 穆扬灵见他口水都快要掉下来了，就拿了一张手帕塞他手里，道：“擦一擦口水，娘帮你烤肉肉。” 小熊不知道自己被母亲调戏了，小手拿着帕子就抹嘴巴鼻子一通抹，对面的寒兰见了哈哈大笑，小熊就好奇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去看她，歪了头看了她一会儿，大概觉得她没有肉有吸引力，又收回目光，继续眼巴巴的看着挂在眼前的羊，见母亲涂上一层蜂蜜，炙烤一下，散发出诱人的肉香…… 小熊“唰”的一下流下口水，这下是真的流了。 肉片烤得嫩嫩的，但穆扬灵没敢给他多吃，只削了小半盘，就用筷子小心的喂他。 吃两口肉喝一口果汁，小熊没一会儿就吃饱了，然后继续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羊。 穆扬灵不敢再给他吃，又受不了他的目光，就把他拎过去给他爹，顺便邀请金花，“金花姑娘，我们这边有野蜂蜜，烤的肉也比他们嫩，要不要过来尝尝？” 金花正对着对面的男人流口水，闻言想也不想道：“烤肉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比武来得有趣。” 金花转了转眼珠子道：“不如让他们来比武吧。”金花指着对面的男人道：“这次我阿爸也带来了勇士，让他们一起比，看谁厉害。” 虽然刚才刘大黑看着很厉害，但因为是排兵布阵为主，苏参将看着实力也不怎么样，所以还是再比一次更好。 金花的提议正中刘大黑下怀，他觉得他不能跟别人比外貌，只能比内秀和本事。 因此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齐浩然，齐浩然点头同意了。 六人对六人，一起上，这样一来，大家需要协同作战。 几位将领分得清内外，不管怎样也不能在苗人面前丢份，何况，除了刘大黑，还真没人有表现的欲望。 但苗人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全军覆灭之后也把他们的四个人拉了下来，场上一下就只剩下刘大黑和钟校尉。 穆扬灵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刘大黑毕竟比钟校尉多吃几年饭，何况，他早年混的时候心狠手辣，加上又有表现的心思，可谓招招逼迫，没几招就把钟校尉逼得认输。 吉安酋长不由感叹一声，道：“王爷，您手下猛将不少啊。” “哪里，哪里，”齐浩然没多少诚意的谦虚道：“酋长手底下的能人也不少。” 金花压根没听到俩人说话，她全副心神都在刚才的比试上，跳起来道：“我也要比，”金花抽了自己的鞭子跑到前面，甩了甩道：“你们谁敢上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第641章 邀战 齐浩然轻咳一声看向吉安酋长，吉安酋长面上尴尬，隐隐带着些怒气，喝道：“金花，赶紧给我回来！” 金花嘟着嘴道：“我不！”她用鞭子指着刘大****：“你上来跟我比试。” 刘大黑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就连连摇头，他虽然想在金花面前表现，但却不想对女人动手。 金花大怒，喝问道：“你瞧不起我？只怕你比不过我，快上来。” 寒兰忙起身道：“妹妹，别胡闹，这是军营，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找人比武？” “怎么不行？我在苗寨的时候还亲自上手练兵呢，阿爸都没说什么。你学得跟个汉人似的，却以为我也与你一样吗？” 寒兰见妹妹如此针对她，气得半死，却因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叫家人出丑，紧走几步，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冷笑道：“我只怕你输了之后哭鼻子，你在我们苗寨里胡闹，念是阿爸的女儿，大家都让着你，在这里大家可不惯着你，要想不给阿爸丢脸就老实跟我下去。” 金花更加生气，她从来不是听劝的，甩开姐姐的手，正好看到穆扬灵起身，就指了她道：“我要和你比！” 穆扬灵一呆，她只是见姐妹俩之前气氛似乎不好，想要上前劝一劝，好尽地主之谊，怎么火烧到她这儿来了？ 金花道：“你上次在我们苗寨不是漏了一手吗，我看你和那些汉人女子不一样，敢不敢来比试比试。” 齐浩然眼里闪过寒光，对金花有些不悦，穆扬灵则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金花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会做那种没品的事呢，你选兵器吧。” 因为是来军营，所以穆扬灵穿的并不繁重，她直接把袖子绑起来，就和齐浩然要了一把匕首就上前，她扬了扬手中的兵器，笑道：“我就用这个了。” 金花蹙眉，“我用的是长鞭。” 长鞭对匕首，无疑是占有优势的。 穆扬灵却道：“长鞭只有距离拉开的时候才有胜算，你确定要用长鞭？” 金花最擅长的就是长鞭，从小到大鞭子从不离身，和会多种武器的穆扬灵不同，她只会这一种。 穆扬灵站在她的对面，示意寒兰放开她，寒兰满头大汗，求助的看向丈夫，她是知道妹妹的武力值的，这万一要是把王妃打坏了怎么办？ 陈家才看了齐浩然一眼，见他一开始虽有怒气，但并不担心，似乎对王妃很有信心，他就暗暗对妻子点了点头。 这个小姨子时常让妻子难堪，让外人给她一点教训也好。 几乎在穆扬灵示意可以开始的时候，金花就一鞭子甩过去，穆扬灵灵巧的避过，鞭子甩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抽出一个印子，大家这是第一次直面苗女的凶悍，有些人一想到他们可能要和这女人联姻，顿时心有戚戚焉。 倒是刘大黑眼睛越发亮，欣赏的看着金花。 他和那些只喜欢娇滴滴女人的男人不同，他觉得一个女人得能撑起一个家的一半才能称之为女人，不然男人一死，家境只能没落，妻子儿女可能都贫困潦倒起来，再娇滴滴有什么用？ 又不能当饭吃。 金花这样彪悍更好，真有一天他战死沙场了，妻儿好歹能很好的继续活下去，是改嫁，还是回娘家他都不介意，好歹能守住他留下的家业，好歹能保住他刘家的血脉，这就足够了。 刘大黑一如既往的运用实用主义理论，对金花越发满意，然后他就看到王妃接二连三的避过金花的攻击，却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她，心中不由一跳。 金花见穆扬灵如此灵活，干脆旋转半圈，鞭子横扫过去，穆扬灵见了翻身避过，空中匕首换到左手，将将落地时右手抓住鞭子，手上一个用力就把金花拉到跟前，匕首就架在她的脖子上，穆扬灵笑道：“我跟你对打是占了便宜，我力气比一般人大。” 金花不服气，“能有多大？比我阿哥的还大吗？” 穆扬灵挑眉，看向正在下面啃肉的吉安勇，笑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陈家才就用手指头戳了戳大舅哥，吉安勇愣愣的抬头，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吉安酋长就想把人踹到火堆里去，他扭头对齐浩然尴尬的笑道：“王爷见笑了，没想到王妃这么厉害……”笑话，女儿上前比就算了，儿子也上去比是怎么回事？ 齐浩然却笑道：“正巧，我也想看看少酋长和内子谁的力气大一些。” 苗寨没有瞧不起女子的传统，所以吉安勇听齐浩然这么一说就跳起来跃跃欲试，问道：“你的力气也是天生的吗？” 穆扬灵笑着点头。 吉安勇抽了一把长刀，不好意思的道：“我惯用刀。” 穆扬灵将匕首扔给齐浩然，也抽了一把长刀，笑道：“那我们就来比比刀。” 穆扬灵的刀法是结合了前世所学和齐浩然教她的刀法，去掉了花哨的动作，简单利落，她力气大，下意识的收敛了五分力气，但就是这样，刀刀相撞时，吉安勇还是虎口微震，差点拿不住刀，他眼神凝重起来，更加小心翼翼的对阵。 吉安勇的刀法是他们苗寨与野兽相搏及在战场上慢慢演练出来的，更是刀刀致命，俩人“铛铛”的一会儿工夫就已经交了十几招，齐浩然慢慢坐直身体，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炯炯的看着。 而吉安酋长则心中微惊，也挺直了腰背看向场中你退我进的俩人。 吉安勇对自己的这套刀法很熟悉，因此一上来就占据了上风，但穆扬灵也不差，虽不时后退，却将周身掩护得密实，时不时的还能进攻一二。 吉安勇本以为时间越长，他胜算越大，毕竟他是男子，力量远胜于穆扬灵，而且，他是上过战场拼杀的人，有时候拼的就是一个狠劲儿和经验，却没料到穆扬灵比他不弱，力量不仅没流失，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唤醒了她体内的一些记忆，刀法越来越凌厉，步步紧逼，吉安勇一下就后退了三步。 吉安勇就知道，他应该速战速决，因此刀法也越发凌厉起来…… 穆扬灵许久没这么畅快的打过架了，一时忘形，等到听到儿子大大的欢呼声，她才反应过来，她挡住吉安勇的进攻，同时身体往后一跃，收刀笑道：“今天倒是痛快，不如先到此为止。” 吉安勇微微有些可惜，却还是笑着应下了。 第642章 合作 小熊使劲儿的拍着小手，“哇哇”大叫着冲穆扬灵冲过去，穆扬灵一把接过他将他抱起来，亲了亲他因兴奋而红润的小脸。 齐浩然起身将母子俩拉到身边坐下，扭头对吉安勇道：“你功夫不错。” 吉安勇不好意思的一笑，“王妃才厉害呢，刚才王妃似乎没尽力。” 他并不是傻子，穆扬灵攻击的力道太过均衡，倒好似是在自己控制着力度。 齐浩然哈哈一笑，道：“王妃若尽全力，她的力气我只怕都抵挡不住。” 现在是大齐朝，齐浩然并不想再掩盖穆扬灵的神力。 几位将领暗暗咋舌，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王妃那么受宠了，刚才的比试让刘大黑等人震惊，因为他们知道，没受过系统教育的他们上前只怕在穆扬灵手底下过不到五十招。 从此，军中将领对穆扬灵的敬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金花钻到穆扬灵手边，低声道：“回头你教教我吧。” “你不是只用鞭吗？我不会使鞭。” 金花微微有些惋惜，就扭头看向刘大黑，脸色微红的问道：“喂，你会使鞭吗？” 不会也得会呀！ 刘大黑正襟危坐道：“略通一二。” 金花眼珠子转转，“那你教我，我要学你们汉人的鞭法，我倒想看看，是你们的厉害，还是我们苗人的厉害。” 刘大黑决定晚上回去就找个会鞭的来教他。 这下大家都看出来了，金花这是看上了刘大黑。 同是相亲的将领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要是输给钟校尉也就算了，怎么输给一个又黑又老的刘大黑？ 不过输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亏这位姑娘看上的不是自己。 只有钟校尉很不是滋味，他看不上金花是一回事，没料到金花也没看上他，他除了品阶比不上刘大黑，并不觉得哪方面比他差了，何况他今年才二十一，假以时日，品阶必定不低于刘大黑。 他瞥了金花一眼，觉得苗女不仅性格和品德有问题，就连眼睛都有问题。 齐浩然抬头正巧看到钟校尉那一眼，心中有点不喜，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钟校尉不喜欢不敢拒绝，拿不起，现在人家看不上他，竟然还耿耿于怀，更是放不下，这样的人怎能为将？ 心胸也太过狭隘了。 齐浩然再看其他五位将领，见刘大黑喜得眉眼都眯成缝儿了，这人可以不用看了，另外四人也已经开始勾肩搭背的互相喝酒吃肉，还不时的捶一下刘大黑的肩膀以示庆祝。 齐浩然微微点头，这四人还算可造之材。 吉安酋长则和自己的女婿儿子对视一眼，他仔细的看了看刘大黑，心里有些不满意，这人的年纪比他大女婿还大上好几岁，他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他？ 齐浩然则拉了吉安酋长进帐子里商议联姻的事，吉安酋长想了半天，也觉得他的苗寨要是能和汉人联姻，那就应该能得到不少的利益，别的不说，开春后的玉米种子他至少能争取多一些。 但女儿也很重要，吉安酋长咬咬牙，道：“联姻没问题，但那个刘大黑不行。” 齐浩然笑眯眯的道：“酋长放心，这联姻人选自然是你们说了算，我手底下的儿郎，凡是没成亲的，随你们选。”他是听穆扬灵说过吉安对他女儿的宠爱的，只要吉安金花看上了刘大黑，这事就算成功了八成。 吉安酋长不知这些弯弯绕绕，眼睛一亮，问道：“此话当真？” 齐浩然点头，大方的挥手道：“酋长要是愿意，可以带女儿经常来军营走走，我军这边没成亲的好二郎多的是。” 吉安酋长立马眉开眼笑，道：“齐王爷，其实我们苗寨也有很多没出嫁的姑娘。” 齐浩然呵呵一笑，敷衍道：“只要双方乐意，我是没意见的。”他能压着属下娶酋长的女儿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压着他们去娶普通的苗女，看他们的缘分吧。 俩人确定了联姻的意向，再看向对方时就觉得大家是一家人了，因此吉安酋长保证今后对朝廷的政策双手双脚维护，并组织好苗民种植药材，发家致富，友好汉人。 齐浩然也表示会对苗寨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开春的玉米种子一定会紧着对方，对方的药材只要种出来质量合格，一定会不愁销路，并保证会派官员前往劝课农桑，教导广大苗民朋友学习先进的耕种技术。 甚至还承诺会给对方在造梯田中遇到的困难提供技术上和部分物质上的支持，同样的，吉安酋长要尽力宣扬皇上的伟大品德，让苗民知道皇上爱民如子的仁心。 吉安酋长觉得自己实在是赚死了，这位王爷似乎在这方面有点傻，付出那么多竟然只是想让他们宣传他们的皇帝，至于支持朝廷政策，只要朝廷不欺负苗民，他们自然支持，这不都是废话吗？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付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实在很高兴。 听了岳父高兴的转述，陈家才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含笑点头道：“齐王爷的确仁心。” 心里却有些担忧，如果苗民都都知大齐皇帝，以后酋长还能再如挥手臂般的指使苗民吗？ 想要劝阻，但如果朝廷不能从苗寨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还会保持这样好的扶持政策吗？ 若是再像大周后期一样困苦，苗民饱受朝廷剥削，他们手握指使苗民的大权也不过是指挥着他们继续和朝廷作对，日子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所以，放在酋长面前的选择是。 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让所有的苗民受益，继续让苗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我们手中握有所有苗民的生死。 陈家才见岳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想到自己幼时的梦想，想到岳父偶尔露出的期盼眼神，陈家才压下想要说的话，想，也许岳父的初衷没有变，他还是想让苗民过上好日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他去做这样的选择？ 寒兰没发现丈夫的异常，只是和他说起妹妹的心思，小声道：“妹妹怎么选了那么一个又黑又老的？我看他旁边的白袍将军不错。” 陈家才却笑道：“这一次你可没有妹妹聪明，我觉得她选得很对，刘参将比那钟校尉要强得多。” 第643章 约会 陈家才从进军营开始就在一路观察，自然看得出刘大黑是在特意表现，更看出钟校尉眼中的不屑。 刚才岳父也说齐浩然提出联姻，那作陪的六人显然是齐浩然属意的人，刘大黑虽然自身条件不好，但胜在他用心，虽然他拿不定对方是喜欢小姨子，还是单纯为了利益，或是两者都有。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至少肯为小姨子用心，这就比一边来参加相亲宴，一边却鄙夷瞧不起小姨子的钟校尉强。 他是汉人，虽没在汉人中长大，却跟汉人先生读了十多年的书，对汉人男子最了解不过，多的是钟校尉这种自以为是又自欺欺人的人。 以为自己娶了苗女受了多大的委屈，是为两边联姻做出贡献，一边舍不得因此到手的权利，一边又鄙夷苗人，陈家才想想都恶心。 幸亏小姨子没看上钟校尉，不然为了以后家宅安宁，他必定要劝服岳父放弃这门亲事的。 至于刘大黑，陈家才就当看不见了，这是小姨子的亲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果然，第二天岳父就把陈家才叫过去，让他去把齐浩然手底下未成婚的青年才俊列个名单，他要挨个的给自家女儿挑选夫婿。 金花闻讯而来，第一句话就是，“阿爸，我看上刘大黑了，你去给我提亲。” “不行，”吉安抽了抽脸皮道：“刘大黑太老了！” “哪里老了，才三十二。” 吉安瞪眼，“谁告诉你的？” 金花捧着红红的脸蛋笑道：“他亲口和我说的，他说他年纪大，但只要我愿意嫁他，他就会一直宠我，阿爸，我喜欢他这样的，您快去提亲吧！” 吉安一口气堵在胸口，去瞪大女儿和妻子，他昨天不是让她们把人看紧了吗，怎么还是接上头了？ 阿鲁和寒兰低下头，金花的牛性子谁能拦住？ 吉安苦着脸道：“金花啊，你是阿爸心里的金花，怎么能嫁给一个这么老的人？齐王爷说了，他手下的青俊任你挑选，我昨天瞄了一眼，发现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很不错，很神勇的。” “那又怎么样？我就欢喜刘大黑，看见他我的心就砰砰的跳，就跟你当年见到阿妈那样，我就认定他了。” “你上次看到齐王爷也是这么说的。” 金花嘟嘴，“可齐王爷有王妃了，刘大黑没婆娘，不然你让我嫁给王爷！” 吉安瞬间不说话了。 金花就一哭二闹，见父亲还是不松口，第二天就偷了哥哥的马下山去军营找刘大黑。 刘大黑为了攻略方便，死皮赖脸的呆在军营不走，把西营交给手底下的人暂时管着，见金花来看他，瞬间开心，就拿出从飞白那里学来的攻略全用在了金花身上。 据说当年王爷就是这么追到王妃的，想到王妃的武力值，刘大黑觉得王妃和他家金花还是有共通处的，说不定这爱好就同样了呢？ 因此刘大黑请了假，先带金花进城玩了半天，带她吃了好吃的，给她买了些小东西，又亲自带着她进银楼打了一套珍贵的首饰。 金花满脸红通通的道：“会不会太破费了？” “不会，用在你身上，多少都不会破费。”刘大黑笑呵呵的道，他又不是林满那个好色的，早年抢的银子全花在女人身上了，他的钱可都一直存着呢。 金花满脸娇羞。 刘大黑转身又带了她出城跑马，就是回来的时候很惋惜，飞白说，当年王爷和王妃出去跑马时经常摘了花做花环戴在头上，很浪漫，他也会做花环，就是现在是冬天，他一路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也没看到一朵花。 刘大黑送了金花不少东西，但也没忘了攻略未来岳父岳母和大舅子大姨子，他托金花给吉安酋长带了一把宝刀（那是他当土匪的时候抢的），给岳母和大姨子好几匹上好的布料（那是封官的时候皇帝赏的），给大舅子一匹上好的宝马（那是从王爷那里借的），给大姐夫一本古籍（那是当土匪的时候运气搜罗到的）。 所以金花是满载而归，自己骑了一匹马，后面跟着押送东西的士兵，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回苗寨了。 吉安酋长看到一匹马，一个箱子，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叫道：“刘大黑竟敢只用这些东西就来下聘？” 押送的士兵一愣，金花也一愣。 然后士兵忙解释道：“酋长大人误会了，这是我们参军给你和夫人们的礼物。” 金花则撇撇嘴道：“阿爸，你也太小看刘郎了，他可是说了，要是阿爸答应我们的婚事，他就是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你就吹吧，刘大黑有这么喜欢你？”自家的女儿自家知道，因为是小女儿，又长得最像妻子，脾气却像他，所以他从小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自家人还能忍忍，寨子里也多是看着他们家的权势和面子相忍，那汉人怎么可能能忍受金花的性格？ 所以吉安酋长属意的是一个性格温和一点的女婿，说懦弱也可以，但至少他不敢欺负他女儿，要是女儿霸道做出错事，他弹压一番，对方也只能咬牙应下。 吉安酋长他觉得他为了这个女儿真是操碎了心，那刘大黑能从农夫造反变成土匪头子，再到参将，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到时候夫妻俩要是吵架，他压不住女婿让女儿受了委屈怎么办？ 所以吉安酋长斜着眼盯了那箱子一眼，就扭过头去打算不理。 金花却觉得连父亲都瞧不起自己，顿时气红了眼，丢下缰绳就往里跑，边跑边哭。 士兵们见状，生怕酋长让他们把东西抬回去不好交差，因此忙丢了东西转身就跑，边跑边道：“酋长大人，东西送到了，小的们就先走了。” 吉安酋长喊人不及，也好奇刘大黑准备的礼物，就打开看了，半响叹气道：“他倒是有心，就不知道是对金花用心，还是对金花背后的权势用心。” 陈家才过来听到，想了想道：“岳父，我看刘大黑的确诚心，您若是不信他，找他谈一谈便知道了，议婚，议婚，先有议，才有婚，我们苗家可没有汉人纳妾的陋习，阿妹虽是苗女，却是您的掌上明珠，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正常的，刘大黑做不到自然会拒绝，一味的拖着却是下策，反倒让阿妹越发惦记。” 第644章 同意 吉安酋长沉思，道：“刘大黑，太老了！” 这才是他最嫌弃对方的原因，他娇花一样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么一坨牛粪？ 陈家才轻咳一声，道：“岳父，要是刘大黑不看重苗汉分别，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委婉的道：“毕竟，阿妹是要和那人生活一辈子的，那人要是从心底瞧不起苗人……” 金花是觉得苗人哪儿哪儿都好，要是碰上一个心理瞧不起苗人的汉人，能过好才怪。 他是因为从小在苗寨长大，这才觉得苗民亲如一家，苗寨里的人也都当他是苗人，他和寒兰的日子才能过好，但远的不论，苗寨附近的几个汉人村子，就与他们相看两厌，那天他们去军营也看到了，军营的人对他们恭敬是因为他们是王爷的客人，那几个知道要和金花相亲的将领，除了刘大黑，全都眼带不屑之『色』，可见苗汉之间的民族偏见。 吉安酋长纠结了两天，最后还是决定去和刘大黑谈谈，他也想知道刘大黑对他女儿是什么心思。 刘大黑是以见未来岳丈的心情去见吉安酋长的，特意把自己倒腾的年轻些，这才捧着自己从林满那里抢来的宝刀去见岳丈大人。 没办法，对男人，还是好武的男人，他除了送刀剑也想不到送其他的了。 吉安酋长坐在酒楼里，怅然的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下面一半是汉人，一半是苗民，但汉人可以开店铺，苗民却只能在路边摆摊，不知道他们苗民什么时候能够不受歧视的在城里也开一个大铺子…… 刘大黑毕恭毕敬的进来，行礼道：“刘大黑见过世叔。” 吉安酋长抽抽嘴角，挥手道：“你还是叫我吉安酋长吧。” “这……”这也太生疏了吧？ “要不叫我吉安大哥？你我兄弟相称，反正年纪也不差多少。” 刘大黑立马喊道：“酋长大人好！” 吉安酋长挥手让他坐下，瞪大了眼睛将他上下左右看了半天，除了壮就是黑，完全不明白女儿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像他大女儿审美多正常啊，家才玉树临风，相貌英俊，怎么小女儿的审美就歪了呢？ 刘大黑挺直了腰背坐着，僵直了大半天见吉安酋长还是瞪眼瞧他，眼见着对方越来越不满意，忙表『露』真心，“酋长大人，我对金花是真心相娶，还请您成全。” 吉安酋长冷哼一声，“你敢发誓你对金花是百分百的真心，不是为了联姻带来的好处？” 刘大黑沉默了一瞬，脸上越发的恭敬，他抬眼坦诚的看向吉安酋长，道：“酋长大人，我求娶金花的确有因为联姻带来好处的原因在，但我也是真心喜欢金花的，我要是不喜欢她，就算知道联姻能带来莫大的好处，我也不会答应王爷的，因为金花以后是我孩子的娘，我刘家现在就我一根血脉，我首先考虑的不是前途，而是刘家的血脉，而我，希望刘家的血脉由金花延续。” 吉安酋长面上的神『色』一缓，不得不说，刘大黑『摸』到了他的脉门，他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愿意成全你们，而是我怕你们『性』格不合，金花脾气大，你也不是软和的人，一旦吵架，互不相让，难免伤了夫妻间的情分，而且，你们汉人讲究三妻四妾，金花直肠子，怎么斗得过你们汉人的女子呦，到时候她哭都没处哭去。” 刘大黑满头大汗，忙保证道：“岳父放心，只要金花能在三十岁之前生下我刘家的血脉，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一生不纳妾，通房也不纳，至于『性』格的问题，那更不用担心了，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能娶到媳『妇』已经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对金花肯定是捧在手心里，她年纪小，我自然会让着她，就跟养个闺女似的。” 吉安一开始还认真的听着，心里也是笑眯眯的，待听到最后一句，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道：“他是我闺女，用你当闺女养？” 刘大黑脸上冷汗淋漓，忙道：“是我说错了岳父，不对，是酋长大人，我肯定把她当妻子养……” 吉安黑着脸道：“我还没同意把女儿嫁给你呢。” 刘大黑苦着脸道：“酋长大人……”他觉得他越说越错。 吉安甩手就走，刘大黑只觉得前途昏暗，只能转身去找王爷，希望他能给他支支招。 齐浩然指头都快点到他的额头上了，“之前看你是个聪明的，怎么也这么蠢？之前你不是找了飞白拿主意了吗？” “可王爷，飞白也没告诉我见了未来岳丈该说什么呀，他不是还没娶亲吗，”刘大黑渴望的看着齐浩然，“王爷，您有经验，就传授一点给我吧。” 齐浩然歪头，自得道：“我俩没共通『性』，我岳父对我满意得很，跟亲儿子差不多，你可以去军中问问谁不被岳父待见，再去取经。” 他这样问真的不会被同僚们揍吗？ 刘大黑可怜巴巴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就以手挡住他的目光，道：“别望了，爷出不了主意。” 刘大黑犹豫道：“或许问问王妃可能知道……” 他才不相信穆父对齐浩然百分百满意，哪有父亲完全喜欢将女儿抢走的女婿？ 齐浩然听出未尽之语，脸一黑，就踹出一脚，道：“滚！” 吉安回到苗寨，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把女儿找来，问她，“你就是认定了刘大黑？” 金花狠狠地点头。 吉安叹气，要是刘大黑说他就是因为喜欢金花而求娶，他必定不会相信，觉得此人虚伪，哪怕是让女儿伤心难过，他也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要是刘大黑直言他就是因为利益而求娶金花，他肯定也会拒绝，而且，金花这边也好解释。 但刘大黑说他两方面都有，但金花本身占主要部分，她背后的利益才是增分部分，吉安反而犹豫了，而且，他看得出，刘大黑说的是真的，这才是他惋惜叹气的原因。 他的女儿竟然真的要『插』在一朵牛粪上。 吉安不忍的闭上眼睛，挥手道：“叫人去通知他来提亲吧。” 金花顿时欢呼一声，抱住吉安的脖子就摇晃，大喊道：“阿爸，你最好了！” 吉安一颗心都要碎了，难道他不是一直对她最好的吗？ 他的女儿呦！ 第645章 归附 刘大黑说要倾尽所有，就说到做到的把家产都给塞进聘礼给扛到苗寨里下聘了。 贵重的如金银珠宝（抢的），普通的如布料及日常家具，整整塞了一百二十台，其中一台抬着一个盒子，那是他们家的现银和银票的账册。 吉安见他敢把这东西写上聘礼，就知道他的诚意了，心里对他的意见倒是去了两分，但依然没什么好脸『色』。 他把盒子交给小女儿，打算作为她的嫁妆再给陪嫁过去，这样刘大黑就变成穷光蛋了，这样一算，他岂不是还得靠女儿吃饭？ 吉安这么一想就更满意了。 大部分的东西他都给女儿做了陪嫁，但聘礼中的所有书籍他都截留了。 刘大黑没想到大老粗的岳丈竟然喜欢书，书他多得很呐，当年土匪进城，城里的大户逃的逃，做孙子的做孙子，他趁机抢了不少的书，本来是想留给子孙后代的，现在拿来讨好岳父也不错。 刘大黑赶紧叫人把重了的书给捡了一份，还别说，当年因为大家都不识字，又都知道他喜欢书，底下的小弟们就给抢了不少，大部分都有重的，各从里面抽出一本来，竟然能装满五个大箱子，于是，刘大黑才送完聘礼没多久，就又给岳父扛去五箱子书。 这下一下子就讨好了岳父和很有话语权的姐夫。 陈家才很高兴的招待刘大黑，这个时代书难卖啊。 先不说吉安家有没有钱，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这么多书的，所以相比那些金银首饰，这些书在他看来更加贵重。 齐浩然听说后，就让飞白找书局的人赶印了一批书给苗寨送去，就说是他们王府送给苗寨的礼物。 飞白问道：“爷，要印的书目有哪些？” 齐浩然道：“《论语》《律典》这些是重点，教化之书多印一点，到时候苗民们要看书也不至于要抢着一本看。” 穆扬灵在旁边听到，忙道：“还有农书，医书，匠书，凡是关于水利方面的书籍也多印一些，既然印了水利的书籍，他们光看这个也看不懂，把有关于算术的书籍全都算上。” “你说的这些虽实用，但都冷门，造价只怕高，”齐浩然问道：“我们家还有银子吗？” “放心吧，这点钱还是付得起的，”穆扬灵道：“而且多印一点也没什么，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给汉人的书院发一些，这些书都很实用，你们光读史书和四书五经有什么用？这些旁的书也要多看看。” 齐浩然『摸』『摸』鼻子，他连四书五经都不怎么看了好不好，又怎么会去看农书这类东西？ “那就每本都印二十册，十册给送到苗寨，另外十册各个书院送一些，你去和书局商议出一个书目来，给王妃过目就好。”齐浩然吩咐道。 飞白应下。 齐浩然送书旨在教化苗民，希望他们从内到外都归附大齐，只有学圣人语才能对汉人统治的大齐有归属感，所以他送的都是《论语》之类的教化书籍。 而穆扬灵则是想趁此机会提高苗民各方面的能力，所以附送了各种技术类的书籍。 别的不说，山里面这么多『药』材，苗民并不是都认识，他们一般只采自己熟识的几种，穆扬灵给他们送一本草『药』书，他们就能照着上面的图画找到『药』材，不至于让它们在深山里白白浪费。 陈家才一收到王府送过来的书就打开了，从箱子上往下拿，见一连二十本都是教化类的书籍，顿时有些烦躁，这王爷司马昭之心有必要那么明显吗？ 再打开其他的箱子，却发现大多是农书，医书一类的书籍，顿时有些羞愧，他好像误会王爷了，王爷似乎是在劝课农桑。 陈家才微微有些羞愧，就叫人将书籍拿出来摆好，对酋长道：“岳父，王爷送来的书虽没有妹夫的多，却胜在实用，可见其苦心。” 酋长瞅了半响，还是只认得几个字，就问道：“都是什么书？” “农书，医书等各类书籍，别的不说，只说这两种就是我们寨子里急需的。” 吉安叹气道：“我们遇到了一个好王爷啊。” 陈家才却笑道：“岳父该说我们遇到了一个好君主。” 吉安微微蹙眉，陈家才就道：“上次我去见王爷，与他恳谈了一番，谈及苗寨今后的出路，听他话中的意思，他这番行事都是皇帝授意的，”陈家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帝正打算立法，让我们苗民与汉人一般纳税，以后不得单独增赋加税。” 吉安心一跳，忍不住蹦起来，“当真？” “岳父轻声些，”陈家才道：“还未定，但我看王爷的态度，皇帝是主张的，只是朝中阻力有些大，所以暂时拖着，现在赋税依然照着大周的来，但少则两年，多则三年，这赋税总要定下来的。” 毕竟免税也只免了三年，现在国家已经改了大齐，总不能还总是要大周的赋税法。 吉安目光炯炯，道：“我小时候听我祖父说起过世宗年间的赋税，那时候我们就和汉人纳一样的税，日子虽然也苦，但填饱肚子并不成问题，要是，要是皇帝也能像世宗皇帝一样待我们苗民，我一定誓死效忠大齐。” 陈家才眼眶微红，低声道：“岳父放心，当今皇帝武将出身，行事很果断，他既然有此心思，总能成的，就算等得久一点我们也有耐心。” 吉安很高兴，“只要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就好。” 一个王爷和一个皇帝的支持，影响是不一样的。 齐浩然支持他们，他们最多只能在他的任期内好过一些，可若是一个皇帝支持他们，那就意味着他们苗民能在他当政期间都能过得好。 任期只有三年或六年，以齐浩然的受宠程度，他不会在这里超过两任，但齐修远正青春鼎盛，少说还有二三十年能活。 二三十年啊，苗民已经可以成长起两代了，只要想想他们只需要和汉人交一样的赋税，没有多余的捐税，没有多出来两倍的劳役，吉安觉得自己就是死了他也能笑醒过来，他太祖宗遇到的好日子说不定他也能遇到。 说不定他运气更好，要是遇到大齐后来的皇帝孝顺，不改父志，那他们苗民就又有十几二十年的好日子过…… 想想吉安都觉得心头火热火热的。 吉安兴致勃勃的问道：“家才，快要过年了，你说我们要不要给皇帝献礼，也好打一下关系。” 陈家才转了转眼珠子，道：“问一下齐王爷的意见吧。” 第646章 礼单 刘大黑赶在年前将金花娶进门，苗寨敬献的年礼也在年三十前赶到了京城。 齐修远收到礼单时总算明白礼部的官员为何一脸便秘样了，因为苗寨所送全是黔南土特产。 敬献给皇帝的土特产就不是一般的土特产，比如说邕州每年敬献的荔浦芋头，都是芋头，那能和农户家吃的芋头一样吗？ 蒸熟后只轻轻沾一点白糖，堪称世间美味，每年邕州都要送一批荔浦芋头进京，京中如此多的权贵，也就秦相能在那时节和皇帝一样收到这种芋头，其他官吏要吃，得靠景炎帝的赏赐。 拥有这种“土特产”对于当地官员来说是大福，因为只要任期不出大问题，每年的“土特产”有数目的进京，那么他们升官发财就不是问题。 但对当地的百姓来说却是噩梦。 这东西要是好种还罢，要是不好种，为了保证质量和产量，官员会强制性的要求百姓种植，偏他们种出来的东西会被低价收走，作为官吏升官发财的工具。 而百姓没有种植粮食，种植“贡品”的收入又远远不能养活家人，所以进献“土特产”就意味着朝政开始腐坏。 前两天一收到黔南送上来的快折，说黔南苗寨敬献了一批当地的“土特产”，朝臣借惊，然后纷纷叹息，觉得齐浩然到黔南后动作也够快，竟然能跟苗寨打成一团，都能使他们敬献东西了。 但同时不少人也忧虑起来。 大齐刚立，按说还不到收这些贡品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由此破坏黔南民生？但黔南是齐浩然辖区，大家都不敢在朝中当庭提出反对意见，有识之士只能感叹一句“时不待我”，然后就忧虑起来，希望别的地方不要效法。 而有些人却磨拳搽掌的想要大干一场，想着什么地方也有能让皇帝开心的“土特产”。 齐修远却知道弟弟不是把心思用在这方面的人，怀疑是范子衿主持，但又觉得子衿聪明，按说不会出此差错，因为不知详情，他只能面无异色的静观其变。 今天收到黔南的礼单还有弟弟的信，齐修远才知道，原来这是弟妹搞的鬼。 送来的“土特产”是真的土特产，在黔南街上几文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不要太多哦。 齐修远却发出愉悦的笑声，朗声道：“这特产甚和朕意。” 底下的礼部官员撇撇嘴，东西是荣郡王送来的，就是一坨屎您只怕也会说合意。 齐修远挥手将礼部官员打发走，让人将荣轩和严渡叫来。 齐修远登基后没多久，就给前朝严太傅平反，将挂在他身上的骂名去除，说他危难之际，敢于为国，反陷自己于不义，可敬可佩，谥号“文正”。 古人与时人认为，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文是道德博闻，正是靖共其位，是文人道德的极致，从唐始，“文正”就是人臣极美的谥号，皇帝轻易不与人。 大周立国两百三十八年，出过无数的文臣武将，也只有五人能得“文正”谥号，其中三人还是世宗时封的，算是开国之臣，而后俩人也是治世能臣。 而严太傅，大周之臣，却是在大齐受封，还是大齐第一“文正”之臣，历代谥号“文正”的臣子莫不受人敬仰，流传于后世，成为一代名臣。 而皇帝给严太傅谥号，也算结束了文人和百姓们对他的争议，算是认可了他前朝提出的和谈之策。 严渡在收到圣旨后，第一次从严府出来，跪在门口痛哭失声，之后就带着儿子严复跪在宫门恳求起复。 这也是后世有名的“父子宫门报君恩”的戏折子。 齐修远当时正是用人之际，严渡和严复的才华人品不用说，因为他加封严太傅，更是对他忠心耿耿，荣轩虽也能干，但威望不够，行动总是受制，齐修远干脆就让严渡为右相，和荣轩一起合作。 荣轩本就钦佩严家风格，严渡也正对齐修远万死不辞，所以俩人只磨合了半个多月就合作甚欢了。 俩人相携而来，都不明白皇帝怎么这时候找他们。 齐修远笑盈盈的将黔南的礼单交给俩人，笑道：“两位爱卿觉得这份礼单如何？” 严渡正要相劝齐修远杜绝“土特产”之风，看到礼单上列的东西也一时愣眼，问道：“难道这腊猪肉所用的猪肉和腊味异常珍贵？” 齐修远哈哈大笑道：“严卿看后面的价格。” 严渡看到后面标注的“十二文一斤”的价格就了一下，再看后面益肝草的标价更是无言，他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明日正式敬献礼单，只怕朝臣会攻击苗寨与荣郡王，毕竟这礼品……” 荣轩却已经想到齐修远的用意，见齐修远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就拱手道：“皇上仁心，百姓之福。” 严渡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睛顿时一亮，“皇上是想趁机废除‘土特产’之制，还耕于民？” 齐修远微微点头，叹气道：“前不久，邕州，潮州，福州等地都送来了土特产，因是惯例，朕也就没留意，这次要不是黔南送这些东西来，朕还想不起此时，朕式微时也曾听说过敬献给皇宫的‘土特产’有时是举一县，甚至一州之民筹措，不说现在大齐正在休养生息，就是盛时也不该有此奢侈，黔南的这个礼单来得正好，两位爱卿回去不如弄个章程出来，将这些弊政全都废除。” 荣轩和严渡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齐修远又看了一眼礼单，就敲了敲桌子，这才拿起信又看了一遍，忍不住失笑出声。 他带着信回到后宫，坤宁宫里正一片热闹，里面传出一阵笑声，齐修远止住了内侍的通报，举步进去，就见儿子正穿着一套蓝色苗服跑来跑去，还不时的“哈哈”两下打拳，逗得李菁华笑个不停。 齐修远难得见儿子这么活泼，就笑问，“这是什么事这么高兴？” 大家这才看到皇帝，纷纷行礼，齐修远摆摆手，小宝却颠颠的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仰头道：“父亲，我正在学弟弟打拳，你看像不像？” “哦？刚才父亲没看清，你再打一次让我看看。” 齐修远坐在榻上，含笑看着他。 小宝就有“哼哼哈哈”的打起来，齐修远看着他不甚标准的动作就哈哈笑道：“你啊，打拳肯定没你弟弟厉害，你叔父来信说他现在一拳头能打碎一张桌子呢。” 小宝就张大了嘴巴。 第647章 劝说 齐修远见了儿子的反应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还将人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李菁华见他心情好，就笑问：“皇上今天有什么喜事？” “黔南的礼单到了，”齐修远将信掏出来给李菁华看，笑道：“你回头和弟妹说说，她选的这些土特产只怕很难卖出去，就是我卖命的吃，外面的人也就图个新鲜吃一段时日，能赚到的钱有限，不如还是本地致富来得靠谱。” 李菁华疑惑，拆开看信，良久后才叹息，“阿灵心好，倒是急百姓之所急，但想事情难免简单了些。” 这礼单是穆扬灵和吉安酋长商议出来的。 齐浩然和陈家才全程着一张脸围观。 陈家才虽有才华，也够聪明，但毕竟没参政，所以见识有限，他并不知道“土特产”的猫腻，只是想和朝廷搞好关系，讨好一下皇帝，他去找齐浩然的时候就想了苗寨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他才开了话头，齐浩然就拒绝了，齐浩然天赋虽在打仗上，但别的事他也知道，政治的敏锐度并不比人差，他以邕州福州为例，告诉陈家才，敬献“土特产”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苗寨要是有心示好，还不如给皇帝献把宝刀什么的。 “邕州为了每年敬献进京的荔浦芋头，几乎让荔浦县所有百姓都种上芋头，芋头本是杂生，就是在野地里都能存货，偏荔浦芋头娇贵，需要精心伺候，一户农户为了种植这东西几乎全年的时间都花费上，但收获寥寥，官府又不给外卖，只以低价收购，所以荔浦虽有闻名天下的贡品，日子却不好过。” 齐浩然又道：“福州东珠最珍贵，每年最圆润最大的要选入宫廷，为了采到能进贡的东珠，不知有多少采珠人命丧大海，而他们死了，若能采到合适的东珠还罢，朝廷会给其家留下一笔抚恤金，若是采不到……”齐浩然微微摇头，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陈家才面色有些微白。 “这其中固然有前朝皇帝昏聩的原因在，但也合乎世情。皇帝的喜好向来被追捧，我皇兄固然勤俭节约，也三省其身，但大齐太大，天子脚下尚有周顾不到的地方，更何况是黔南？所以你一旦进献‘土特产’，后任官吏为讨好皇帝和上峰，难免苛待百姓，以逢其好。” 陈家才就有些泄气，苗寨穷得叮当响，去哪里找宝刀？ 陈家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齐浩然的脸色，道：“那敬献美女如何？” 齐浩然面色不变的笑道：“皇兄不爱美女，何况，皇兄登基后早说两年内不填充后宫，陈兄要是敬献美女，我皇兄也就只能赐给下臣，到时反而不美。” 笑话，他老哥的后宫怎么能出现苗女？ 他可是听说苗人擅蛊，为了齐家子嗣安危着想，苗女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后宫的。 陈家才并没有多想，他也听说过皇帝两年不填充后宫的传闻，当时寒兰还说帝后情深呢。 陈家才惋惜的回去，正打算是不是出大价钱出去找一把宝刀，只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晚上齐浩然回去将此事告诉穆扬灵，旨在告诉她他的深谋远虑，为他齐家子嗣杜绝了一个后患，虽然后宫争斗使毒的也不少，但这是大家都会的，但蛊毒就不一样，齐浩然只听说过，没见识过，对于未知的东西向来害怕担忧，所以他觉得他此举是为大哥后宫安全立下一大力。 齐修远和李菁华为什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齐浩然在信中愤愤的表达了对穆扬灵的不满，她竟然只一心关注“土特产”，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关键意思。 齐浩然和他大哥向来无话不说，当年他追穆扬灵的时候也没避着他大哥，因此将夫妻俩的小矛盾也给写上了，他哪里知道大哥会把信给嫂子看？ 要是知道，早就客客气气的将这段给抹了。 齐浩然愤愤，穆扬灵却很高兴。 黔南穷啊，穷得很多百姓连粮种都买不起，穆扬灵的粮铺已经开张，很多百姓都进铺子里围观玉米种子和旱稻一号，但只有一成人能付钱，剩下的六成赊欠，三成观望。 穆扬灵这才真确的感觉到，黔南到底有多穷，比当年他们在北地最艰难的时候还要穷上三分。 没办法，北地虽然地处边关，好歹还有许多地，地虽然不肥，它好歹是平地，且数量够多。 而黔南，地处边关，地少却贫瘠，一眼望过去，入眼的全是山，高耸入云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进到山里，只要往深里面走一点，就有薄雾瘴气，再深一点，毒虫毒蛇都会出来凑热闹。 也就猎人和苗民敢往山里钻，但就是这样，每年死在山里的人也不少，所以黔南穷啊！ 江南有丝绸，松江有松江布，福州有海鲜和珍珠，北地也有皮货，西北则有马，黔南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以闻名于天下然后赚钱的？ 没有！ 所以要致富，穆扬灵只能把主意打到那些普通的土特产上，所以她撺掇着齐浩然把那些腊肉，益肝草，刺梨干等真正意义上的黔南特产给送进宫去。 就连盐酸菜和葵花籽都给算在里面了，当时齐浩然“哈哈”的大笑三声以示不屑，鄙视道：“盐酸菜和葵花籽难道京城没有吗？普通农户家都会腌制和炒晒。” “那是皇帝吃过的盐酸菜和葵花籽吗？我们黔南的盐酸菜和葵花籽可是进过皇帝肚子的。” “……”齐浩然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说到底，穆扬灵就是打着皇帝的主意打算让黔南的百姓赚一笔银子，起码能渡过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 穆扬灵见齐浩然脸色不太好，她忙放缓了语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和大哥着想吗，黔南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府衙一分银子没有，现在百姓还能靠朝廷发下来的赈济粮度日，但到明年三四月份，再省，那些赈济粮也吃光了，到时候你怎么办？挤掉士兵的粮饷接济百姓？还是眼看着他们再反一遍？还不如组织商队进京发一笔，回来的时候拉一批粮食回来，只要过了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后头的日子就没这么愁了。” 第648章 我们的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你也说了他们连粮食都没有，哪来的腊猪肉给你带进京？” 穆扬灵嘿嘿一笑，“没有腊猪肉，不是还有盐酸菜和葵花籽吗？贵重一点的如益肝草也不错。” 盐酸菜和葵花籽，齐浩然运了一下气，道：“你真打算全让大哥给你试吃？” “为了百姓，大哥一定会愿意的。” “这几样东西可不值钱……” “薄利多销嘛，又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置办点东西，我们的东西都是皇上吃过的，哪怕是家里都有酸菜和葵花籽，花几个钱就能和皇帝吃到同一款，也会有很多人愿意买的。” 齐浩然一想到大哥后宫里都飘着腊肉和盐酸菜的味道，就默默地试图阻止，“这益肝草的配方只有苗人知道，汉人可赚不到钱……” 穆扬灵大气的挥手道：“这钱我们就让苗人赚，到时候由他们烘制药材，将药材包成一份一份的，每一份能熬制十碗茶水左右，我们统一运进京里售卖。” 益肝草是苗人的配方，有益于肝脾，齐浩然也喝过，但觉得还是茶比较好喝，也就儿子当果汁一样隔三差五的喝一点，这东西也很平常，在街上两文钱能买一碗，都是苗人在卖。 因为里面有多种药材，又不贵，所以汉人从没想过争夺这配方，但如果拿到京城去，这益肝草无疑是定价最高的，因为这是唯一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想想齐浩然都觉得大哥很可怜。 齐浩然最后努力了一下，道：“这些都是吃食，只怕运不进皇宫，路上要是有人下毒怎么办？” 穆扬灵快速的开动脑筋，道：“要不多派一点护卫？不对，这个防不胜防，那就多准备几份‘贡品’，到时候只有我们知道拿一份是真的？也不好，万一人家全下毒了呢？不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别人我们送的是吃食？” “啊，对了，我们可以先不说送的是什么，然后往珍贵物品上暗示，反正这些东西也都要运进京城卖，到时候贡品混在其中，他们肯定猜不到这些东西是贡品，”穆扬灵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押送人员将东西押到京城，直接就送进宫去就好，反正我们也要给小宝和大嫂送年节礼，一块儿送进皇宫呗，而且这东西进宫也会被御医检查，问题应该不大。” 穆扬灵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果然没有压迫就没有动力，看她被齐浩然压的一下就找到了解决方法。 齐浩然叹气道：“我去和子衿商议一下。” 穆扬灵嘿嘿一笑，威胁道：“你们要是不愿意敬献贡品，那我就收拾了当做王府给大哥和嫂子的年节礼了。” “我们府上有那么穷吗？”齐浩然愤愤，竟然年节礼都只送这种廉价的东西。 穆扬灵转身就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个盒子，打开给他看，“这就是我们家现在所有的现银。” 盒子里空荡荡的散落几块碎银子，还有底下两张银票，齐浩然刚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有银票。 穆扬灵就把银票展开放到他眼前，晃了晃道：“一张一百两，一张一百五十两，我们家就剩这么多钱了，连开春买种子的钱都不够，现在就等着过年的时候朝廷发的过节银子呢，不过我觉得以国库的实力，我们今年的过节银子也玄，还不如让给底下的小官小吏，他们没额外的收入，就指着那点银子过年呢，你这个吃喝不愁的王爷好意思跟人家抢？” “你骗人，我们家怎么可能这么穷？”齐浩然悲愤，他竟然只有二百五十两银子，呸，他才不是二百五。 “那要看怎么算了，我们家看着当然不穷，几十顷的地，还有好几座山，珠宝古董塞满了京城的库房，和子衿合伙的生意日进千金，可，地能卖吗？你敢卖，有人敢买吗，珠宝古董能变现吗？赚的金子银子能落到我们手里吗？都是只在账目上转一圈就给投进大齐那个窟窿里了，所以我们家现银只有这些！” 齐浩然抱着盒子纠结的问道：“那我们家现在账上的银子……” 穆扬灵板着脸道：“都是子衿友情赞助的。”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好险没动媳妇的嫁妆。 穆扬灵就叹气道：“可也不能总吃子衿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总得还钱吧？” 齐浩然瞬间又觉得对不起兄弟了，他小声道：“要不爷去剿匪？” 剿匪就有进账了。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黔南的土匪早叫西夏兵给打散了，你不都收编了吗？去哪儿找土匪？” 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穆扬灵就忍不住拧他的耳朵道：“西夏好容易消停了一下，不许你去招惹他们。”穆扬灵道：“我都想好了，现如今我们刚来没多久，黔南的百姓肯定不信任我们，不愿意白把东西给我们运去京城，所以我们定个合理的价格收购，或是拿钱，或是拿条子，到时候我们运到京城卖了就换成粮食运回来，再把粮食卖给他们，或是拿手上的条子来换。一来一回也能赚一些。” “你不是说我们家都没银子了吗？哪来的钱给他们？” 穆扬灵瞟了他一眼道：“我们家没有，但我有啊。” 齐浩然这才想到穆扬灵现在价值不菲的嫁妆，他跳起来道：“你都是爷的，你的嫁妆自然也是我们家的，怎么能不算在里面？” 穆扬灵幽幽地道：“你终于肯说这句话了，我还以为你宁愿饿死都不用我的嫁妆呢。” 穆扬灵见他又沉默，就气得躺会床上睡觉，不理他了，晚上齐浩然抱着她，她也没理他。 齐浩然就半压着她问道：“你还真生气了？” 穆扬灵翻身过来回抱他，道：“我们是夫妻，你的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我们日子要是无忧无虑，用不到我的嫁妆也就罢了，我也乐意将它用作我的私房，但现在我们家就那么一点银子，你把所有的钱都给大哥了，那就用我的嫁妆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放着我的金库银库不要，让我和小熊吃糠咽菜的等着你挣银子啊，面子就真有这么重要？” “胡说，”齐浩然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幽幽的叹气道：“我哪里是为了面子，我是为了你们娘俩好，我自私着呢。” 第649章 劝说 齐浩然分得很清楚，他自己和王府所有的银子投入国库没什么，阿灵的钱却不能使用于此，有一就有二，这个窟窿他们三兄弟正填得眼前发黑，他怎么能把妻子也给拉进去。 阿灵的嫁妆用在他们的吃喝拉撒上却也罢了，却一定不能用于做生意，他知道穆扬灵的意思，先用她的嫁妆买了东西上京城卖，亏了算她的，赢了算府里的，到时候买了粮食再运回黔南。 可粮食运回来，到时候阿灵肯定又心软，卖出一部分后必定要留下一部分应急，青黄不接时难道他们能眼看着贫民饿死？ 所以最后这笔粮食必定成为赈济粮，阿灵必定亏本。 有此一次，下次黔南遇到问题，他们就有可能还这样做，久而久之，阿灵的嫁妆又给填补进去了。 齐浩然不愿妻子受委屈，也不想一家人以后真的吃糠咽菜，所以这件事要从一开始就拒绝。 谁让他大哥抢下的江山是一个破了大洞的烂摊子呢，这半年来，齐浩然和齐修远查探各地情况，这才知道大周把这江山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粮库差点被搬空，钱库干脆一文钱也没留下，虽说从秦相府中找出一笔地砖金子，但经过核算，那连秦相贪污的一半都不到，被搬空的国库金银铜板到现在都没找到。 加上大齐满目苍夷，百姓十中有六七人是流民，居无定所，家无恒产，更无粮食衣着，想要安定下来，需要花费大量的银钱。 三年免赋税，国库了没有赋税收入，齐修远只能从世家和前朝比较嚣张的几个贪官山上扒一些，但那些也是杯水车薪，现在世家被打压得动弹不得，但吐出来的油水也有限，收回来的隐田大部分被分给了隐户，而田地是长久利益，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救急的粮食和银两。 整个大齐，现在也就未遭受过战火的兴州府，汉中府和京兆府能挤一点出来接济其他地方。 因在这三府当差的都是齐修远的心腹，又是新朝建立，并不敢贪污，但帮衬到的也有限，因为三府日子虽然比别的地方好过，但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比比皆是，齐修远也不能太过压榨北地的百姓，那儿才是他龙兴之处。 所以只能齐修远兄弟和范子衿往里填这个窟窿，范子衿从做生意开始，赚到的钱花在自个身上是少之又少，除了北地的产业还能支付穆家的份子，其他的收益，包括给穆扬灵的那一份全被他们给投到国库中去了。 国家要安定百姓，组织民夫建造房屋，丈量土地，分永业田，花费是从他们这儿出，夏种时，江南劝课农桑的种子，农具从他们这儿出，入冬了，防寒防冻的银子依然要从范子衿这儿拿一部分，现如今，范子衿已经在准备明年开春给齐修远的银子了，因为开春意味着种子，农具，耕牛，水利，这些都需要花钱！ 齐浩然有些害怕，他自个的钱往里填多少他都是不在意的，但如果把阿灵的嫁妆也全都填进去那他才混蛋呢。 所以他不愿意动用阿灵的嫁妆，他怕一用就停不下来，齐浩然抱着阿灵低声诉说自己的担忧。 穆扬灵就拍着他的肩膀道：“嫁妆在我手里呢，你用不得经过我这儿？放心吧，我没那么大方，你看除了子衿那儿的份子钱，经过我手上的生意我什么时候亏过？我虽然帮人，却一直量力而行，我还有你，还有小熊要养活，现在我们家钱也少，我还做不到白扔钱做好事的境界。” 齐浩然一想，还真是，阿灵做的好事不少，却好像一直没亏过。 在北地开了育幼院，给孩子们吃好喝好，还请先生学手艺，但租种那些孩子名下的土地收益同样不少，据说，收上来的粮食价值不仅能将育幼院的成本抵消，还能赚不少。 就算孩子长大要回自己的田地，但因有不少孤儿分了地后不断加入育幼院，育幼院的规模不仅没降，反而还多增开了一个。 因为育幼院影响太大，依然是挂在穆扬灵名下，现在穆家除了博文，谁都不管育幼院的事。 而江南开粮铺一事也是，她拿出那么多粮食平抑物价，又压低玉米种子价格，或赊或欠，外人看她要亏死了，却不知道她虽然没赚多少钱，却也一文钱没亏。 因为她是直接从育幼院租种的那些土地拿的粮食，是按北地粮食批发价给钱的，运到江南，加上运输成本再每斤赚上一两文钱，虽然千斤粮可能连二三两银子都赚不到，但总归是没亏本不是？ 齐浩然意动起来，捏着穆扬灵的手道：“那以后我要是犯糊涂叫你拿钱给大哥平窟窿，你就揍我。”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的嫁妆不算育幼院名下的田地，就江南那个庄子和开设的粮铺总共也才几万两银子，给大哥能塞个牙缝吗？子衿在江南的酒楼一个月就能赚到了，大哥才看不上我手里这根毫『毛』呢。” “也是，你银子太少了，”齐浩然见穆扬灵说的轻松，倒有心情和她开玩笑了，笑着打击她道：“都是做生意，为什么子衿做的生意是日进千金，你却是日进斗银呢？” 穆扬灵就忍不住踹她，“我还能日进斗银呢，给你做生意不得亏死。” “所以爷从来不做生意，说你笨还不承认，回头让家里的掌柜去和子衿的掌柜取经，我们家也多赚一点钱。” “你要和子衿抢生意？太费脑筋了，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穆扬灵懒洋洋的道：“我就赚点小钱就好。” 齐浩然就说她胸无大志，夫妻俩拌了一下嘴，就相拥而眠了，我推推你，我捏捏你，就含含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穆扬灵就精神满满的去苗寨找陈家才商量贡品的事，为了不叫人知道他们给皇帝送的是吃食，她还特意将人请到空旷之处商议，谁知道陈家才只听她说了个开头就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敬献这么廉价的东西给皇帝，他们苗寨丢不起这个人。 陈家才虽然向着苗寨，但对皇帝还是有敬畏之心的，见穆扬灵这么随便，不由生气。 穆扬灵立马抛弃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陈家才，去找吉安酋长，一开始吉安酋长也扭捏，听到穆扬灵说，要趁机将黔南的这些“土特产”卖到京城，然后买粮食回来，顿时眼睛一亮。 穆扬灵给自己灌了一杯水，继续道：“……有皇上给我们打广告，就算这些东西廉价也能卖出去，而且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江南粮价比黔南要便宜，到时候肯定能换不少粮食。” 吉安意动，“这些东西真能卖出去？” 第650章 开始 穆扬灵点头，“七成的把握，你要知道，皇帝也吃了这些东西的。” 吉安咬咬牙，道：“这门生意我做了！” “那苗寨这边我就交给您了，”穆扬灵笑道：“您看这门生意我们是交份子一起合作，还是您这边收了转卖给我，单算我的生意？”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要是都算你的，这价钱又怎么定？”吉安问道。 “合作的话，成本我们五五平分，您在苗民这边熟，这边由您负责，汉人那里由王府负责，所赚的钱在京城买粮食运回来后一样五五分，”穆扬灵笑道：“至于路上的花费，我亏一点，我们王府全负责了。” “这个，五成的成本得要多少啊？”吉安想到自己并没有多少家底。 穆扬灵就笑道：“我并不知道大家手中的存货，自然是能收到越多的货越好，我们预定有两种支付方式，一种是直接给钱，一种是给条子，他们拿来多少东西，核定价值后换算成粮食，直接给他们写上一张条子，盖上您和我们王府的印章，等粮食运回来后可以拿着条子直接来换粮，这样我们能直接节省很大一笔成本。” 吉安精神一震，觉得这个好，连忙问道：“这单价怎么定？”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的成本算出来，怎么也不能让百姓们吃亏，收购价格比市面上的贵一两文也没什么。” “那粮价呢？现在黔南的粮价可不低。” “吉安酋长放心，这粮价必定不会高于现在黔南的，江南物价已平，现在一石谷子是一两三钱银，玉米杂粮更便宜，只要一两一钱八十文，就算运回到黔南，我们每石只加半钱银子也就不亏了。” 吉安酋长愕然，道：“那我们不是做亏本的买卖？” “怎么会亏本呢？每石还赚了半钱银子呢。” 吉安酋长跺脚道：“王妃别骗我，这还没算来回的路费呢。” 穆扬灵道：“都说了路费算我的。” 吉安怀疑的看向她，“那王妃这一趟几乎分文不赚了，您图什么？” “吉安酋长，您忘了我们的初衷了吗？本就是为了让黔南百姓能渡过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走这一趟，能让不少百姓增加收入，只这一点我们就不亏了，”穆扬灵认真的看着他道：“这也真是我要和酋长说的最后一个条件，运回来的粮食，不论是汉人，还是苗民前来购买，皆得一视同仁，价格公道，您看如何？” 吉安转了转眼珠子就明白了，穆扬灵是想让汉族贫民好过，他则是为了苗民，虽然做一趟生意不赚钱，但他是酋长，他的子民赚了，就是他赚了。 吉安酋长立刻笑盈盈的应下了。 穆扬灵立刻写下契约，双方将各种价格也全都写了上去，穆扬灵道：“为了互相监督，酋长可派一人来和王府的管事一起去汉人那儿收购货物，我这边也会派一人到苗寨来，吉安酋长以为如何？” “就这么办。”吉安酋长爽快的应下。 穆扬灵一走，吉安酋长就把手下人全找来，道：“你们都去通知大家一声，明儿王府的管事过来，谁也不准提要换钱，全都换条子，王妃说了，粮食运回来，得先把条子上的粮食全兑换后才卖，她定的粮价只有黔南粮价的三分之二，条子比钱赚多了。” 陈家才匆匆赶来，急忙问道：“岳父，你们还真打算做这门生意？” 吉安酋长『摸』着胡子笑道：“家才啊，不要小看了王妃，我虽然不知道她的这个主意成不成，但我们总不会亏。” “为什么？”陈家才蹙眉，“东西万一卖不出去，我们怎么跟乡亲们交代？” “放心好了，王爷那么疼王妃，到时候我到他跟前哭两声，这些损失他就能给我补齐。”大齐唯一的王爷有的是钱。 吉安算盘打得响，穆扬灵也不蠢，下山后就把祝良找来，道：“派个机灵点的去苗寨，叫他盯紧了，别叫他们『乱』开条子，所收上来的货物价值和质量一定要严加把关，这可是送到京城里的东西，你们去和苗寨接洽的时候也警告他们一番，暗示他们，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是砸了，责任不在我们。” 祝良应下。 穆扬灵又道：“再去府衙一趟，让柳先生出面找各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由他们帮忙收购货物，记住，提醒他们尽量要条子，不要拿钱，到时候粮食回来必定是先兑换条子，剩下的粮食才会拿出来售卖，苗民和汉人一视同仁，这一点一定要提前告知，并反复灌输给百姓。” “王妃是担心他们后面会因我们卖粮给苗民而『乱』？” 穆扬灵冷笑一声，道：“我定的粮价低，到时候先兑换条子，而不是先卖，那些拿了钱的必定要闹，总要提前说好游戏规则，苗民那边有吉安压着，他威望又高，不会有什么事，汉人这边就不一定了。” 祝良一想就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了，忙道：“王妃费心，此时小的亲自去办。” “好，拿了牌子去取钱，全换成铜板。” 吉安先在自个的苗寨里搜刮一通，然后才向其他苗寨递出橄榄枝，他在各个苗寨中威望不错，加上前不久的苗年聚会又是在他那儿开的，和各个苗寨的酋长打过招呼后，他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在他们的地盘上收购那些东西了。 黔南另一个苗寨里，吉鲁『摸』着黑往家里赶，一回来就急吼吼的问道：“婆娘，我们家里有多少腊猪肉和刺梨干？” “腊猪肉没多少了，要留着度过汉年春节，刺梨干倒是还有不少，他阿爸，怎么了？” “吉安的苗寨要收这些东西，把家里所有的腊猪肉和刺梨干收拾出来，明日我们拿去换条子，我和大伢子连夜把益肝草配好，也能换不少粮食。”吉鲁只要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就是满脸笑意。 吉鲁妻子惊疑不定，问道：“什么条子？” “换粮食的条子，矩州的王妃心善，和吉安酋长合作给我们苗民一条活路，收了这些东西去换粮食，过了汉年，粮食运回来我们就能拿条子换粮食。” “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王妃有这么好心？” “吉安寨子的人总不敢骗我们，听说吉安寨子的早就收光了，轮了好久才轮到我们，我们的动作可不能慢了，不然他们收够了怎么办？” 吉鲁妻子一想也是，就算那王妃骗他们，那吉安寨子的人总不敢骗他们，大不了到时候去把吉安寨子给抢了就是。 这样的对话在各个苗寨里进行着，然后吉安就笑眯眯的看着不断运回库房的货物，心中既喜又忧，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能不能全都卖出去。 第651章 公信力 韦黑子蹲在角落里，听村里的人吵成一片，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昨天里正来通知，王府要收盐酸菜和刺梨干等小东西，里正劝他们全换条子，不要换钱，因为换条子比换钱更划算，等王妃从京城里买粮食回来就会先把粮食换给有条子的，然后才卖余下的。 但村里人却不太想换条子，谁知道以后条子能不能换粮食？只有到手的钱才是真的，里正叹气，劝他们道：“王府难道还能亏我们这点钱不成？这次是衙门牵头，他们总不会赖我们。” 村民们不说话，心里暗道：就是因为是衙门牵头，我们才更不能相信。 到时候王府不给换，难道他们还能赖上王府不成？ 里正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他在这一片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所以衙门才叫他出面，但大家都不怎么信任衙门，他也没办法。 等人都散了，里正就背着手晃悠悠的起身，韦黑子忙跑过来扶住他，里正眯着眼看了他半响才把人看清，“是黑子啊。” 韦黑子不好意思的一笑，“六叔祖，侄孙送您回去。” 里正慢悠悠的点头，到了家门口，韦黑子才问道：“六叔祖，你们家是换钱还是换条子？” “换条子。”里正淡淡的道，倒不是他对衙门有多信任，他其实也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去的。 韦黑子一听里正这么说，心一下就定下来了，回家后就和爹娘媳『妇』说，“我们家全换条子。” 韦母犹豫，“那万一他们赖账咋办？” 韦黑子咬牙道：“不会的，六叔祖都换的条子，他总不会让自己亏着，要是这都赖账，就算咱运起不好。” 韦黑子低下头道：“爹，娘，我算过了，我们家那点东西换成铜板也不过两三百文，以现在的粮价，买不了几斤米。” “不是说王妃的粮食价格低吗？” “先换条子，剩下的粮食我们未必能抢得到，城里这么多有钱人呢。” 韦父韦母对视一眼，都认可了儿子的决定，韦妻更不用说。 王府里，穆扬灵翻看账本，叹息一声，道：“苗寨全是条子，一个要钱的都没有，汉人这边恰恰相反，长者们反复劝说，还带头换条子，但到最后也只有三分之一愿意拿条子。” 齐浩然眉头紧锁，“苗寨酋长的号召力如此之强？”这对国家和对军队都是一个威胁。 穆扬灵关注的却是，“衙门的公信力太弱了，浩然，我们应该想办法提高朝廷的公信力，凡承诺百姓的都要做到，只有这样，百姓才会对大齐有归属感。” “什么是公信力？” “就是百姓信任的力量，朝廷的公信力，就是指百姓对朝廷信任力，这次我们让衙门出面，甚至还让德高望重的长者带头，也只有三分之一的百姓愿意选择相信我们，可见这公信力有多差，这其中还不排除是否有胁迫，强制『性』的事情存在。” 齐浩然在穆扬灵解释完就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了，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问道：“这东西怎么提高？” “只能一步一步来，首先朝廷做出的承诺要实现，还要尽量帮助百姓们脱贫致富，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朝廷做到诚信，做到百姓第一，久而久之，百姓对朝廷，对国家的信任度就会增加，一旦国家有难，他们才不会轻易放弃国家，”穆扬灵轻声道：“和放弃皇室齐氏。” 齐浩然眼中迸『射』出亮光，“我写密折给大哥，让他多吃一点腊猪肉和刺梨干……” 这只是一句笑言，齐浩然认真的给齐修远写了一封关于朝廷公信力的建议书。 这封密折齐修远自己收了起来，谁都没给看，他知道弟弟的意思，不仅朝廷的公信力要提高，皇室的公信力更要提高。 百姓不仅要对大齐有归属感，更要对大齐的皇室齐氏有归属信任感，因为只有这样，齐氏才能屹立不倒，即使国家有变。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需要几代人不懈的努力。 齐修远将那封密折单独收起来，打算传于后世。 而眼下，就有提高皇室公信力的一件事，齐修远抱了抱小宝后，就对皇后道：“这次黔南进宫了不少‘土特产’，吩咐御书房一声，晚上用膳就用黔南送来的食材。” 李菁华想到刚才礼单上写的，顿时一愣，道：“吃那些东西？” 齐修远笑道：“尝尝鲜嘛，浩然说他都吃过，味道还不错。”他抱着小宝笑道：“小宝，晚上我们尝尝看小熊在黔南的吃食好不好？” 小宝连连点头。 于是，朝臣刚收到黔南押送贡品的队伍入京，还没打听到敬献的贡品是什么，晚上就传出皇帝把“贡品”给吃了，还给了一个“大赞”的赞赏。 众臣就知道，皇帝对这次进贡很满意，因为傻子都知道这消息肯定是皇帝主动放出来的。 笑话，皇帝登基半年，后宫人少，皇后把后宫管得跟个铁桶似的，一丝消息也没往外漏过，怎么这次贡品才入京消息就这么快的传出来了？ 皇帝才用完晚餐消息就传出来，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而且消息传一半藏一半，只说皇帝很喜欢黔南送的“贡品”，却不知道贡品是什么，只知道是吃的，不过话说黔南到底有什么珍贵的吃食？ 难道是又一个“荔浦芋头”？ 也就皇帝这么宠着荣郡王，生怕他们明日上朝弹劾荣郡王，哼，他们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虽然不太认同荣郡王此时搞进贡的一套，劳民伤财，但他们也没必要为了这一点小事和皇上唱反调。 皇帝实在没必要急哄哄的吃了贡品表达态度。 但这个想法只维持到第二天朝会时，黔南的礼单正式在朝会上公布，群臣被击得一懵，什么时候，贡品这么廉价了？ 还没等有人质问出声，追究齐浩然一个欺君之罪，严渡就出列道：“皇上大幸，我大齐百姓大幸，荣郡王虽进贡贡品，却不劳民伤财，实乃我大齐幸事。” 说着痛哭失声，开始提起荔浦百姓为种植贡品芋头而受的苦，福州百姓为采珠而付出的代价，哭到激动处甚至跪到在地道：“前朝时，臣父就曾规劝过景炎帝，百姓艰苦，应当废除此等贡品进贡，还利于民……” 第652章 吆喝 群臣一凛，偷眼看向皇帝，见他也红了眼眶，心有戚戚焉，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这是想要废除进贡制，至少不能进贡这种劳民伤财的东西，可像荣郡王一样进贡那等廉价的东西，他们又不是皇帝的弟弟，哪有那个胆子啊。 而因进贡受益的官员全都有些反感，不让地方官再向皇室进贡，那他们会少很多进项的。 亲自押解货物进京的祝良根本没时间打听朝中的事，他们这次带来了不少的货物，天一亮，祝良就让人敲锣打鼓的在京城三大接到摆摊，用的就是荣郡王府的名号。 他让人在街上吆喝摆卖从黔南带来的货物，一坛盐酸菜卖三十文钱，一斤腊猪肉五十文，刺梨干的定价也比他们收上来的贵了七倍，而益肝草一包一包的摆在案台上，五十文一包，比在黔南贵了十倍。 临近过年，街上来往都是置办年货的，很热闹，大家凑过来，没一会儿就撇着嘴道：“这一坛盐酸菜三十文？别家才卖十五文咧，也太贵了。” “新鲜猪肉都只要十八文钱一斤，你们这腊猪肉怎么这么贵？” “这刺梨干和益肝草倒没见过，能吃吗？” “葵花籽也贵……” 祝良“铛”的一下敲锣，道：“诸位别看我这东西贵，那是因为我这东西不一般，全都是从黔南运过来的。” “难不成黔南的东西就比我们江南的好吃？” “掌柜的可别骗人，黔南物价低，除了主食贵点，这种东西价格必定不及我们江南，怎么能拿货骗我们？”有走南闯北的商贩了解其中行情的，忙喊道。 祝良笑道：“小哥不知道，这些可都是黔南的‘土特产’，被黔南苗寨和荣郡王定为贡品敬献给了皇上，昨儿晚上皇上吃了都说好呢。” 祝良运气半天，到底不敢说出穆扬灵确定的广告词‘只要三十文，五十文就能买到皇帝吃过的美食’，祝良觉得这个挑战『性』太高，还是留给后人吧。 “这东西皇帝真的吃过？该不会骗人的吧？” 祝良就指着荣郡王府的招牌道：“在下是荣郡王府的大管家，不远就是荣郡王妃开的粮铺，这是荣郡王敬献给皇上的黔南‘土特产’，亲弟弟给亲哥哥送吃的，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我们这好几车的东西，我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冒荣郡王府的名号行事。” 大家这么一听也是。 谁不知皇帝把荣郡王当儿子一样养啊，只怕荣郡王送盘野菜给皇帝，皇帝也会吃下去然后大声叫好，现在不过送些盐酸菜什么的而已。 这么一想，大家信了七分。 礼部侍郎坐在轿子里踌躇半天，最后一闭眼，下轿推开人群进去道：“祝总管，才宫里传出话来，皇上说你们的盐酸菜清爽可口，只是他分了不少给朝臣，宫中已不剩多少，叫你再送一些进宫。” 祝良高兴的应下，满脸笑容的将礼部侍郎送上轿子。 人群“哄”的一下炸开，都疯了一样往里挤，也不看多少钱，掏了就往郡王府下人手里塞，各种都要抱一点走。 刚才礼部侍郎穿的可是官服，他说的话必定是真的，这可是皇帝都吃过的东西啊。 以前皇帝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他们就是想尝一尝皇帝吃过的东西也没那个钱，有那个钱也买不到一样的食材，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三十文，五十文，他们就能和皇帝吃一样的东西了。 祝良忙挤回去，站在凳子上吆喝着让大家排好队，慢慢来，他们带来的东西多，二十几车呢，东西管够。 天子脚下的百姓日子向来都比别的地方好过，就是小民，几十文的东西还是奢侈得起来的，一人也不买多，一斤腊猪肉，一坛盐酸菜就够了。 荣郡王府的商队被围在中间，整条街都挤着要买黔南‘土特产’的百姓，临安城郡守迫不得已赶紧派衙役前来维持秩序，他跺脚恨恨地瞪着荣郡王府的商队，决定进宫告状。 祝良笑得见牙不见眼，只半天功夫就把他们运出来的几车土特产给卖完了，他大声表示明天还有，想要买的明天趁早，价格绝对不变。 不少臣子气得够呛，觉得荣郡王府也太嚣张了，就有几人相约进宫去找皇帝告状，正好和临安城郡守碰到，就相伴而行。 齐修远正处理完今天的奏折，打算回后宫陪一下儿子，就听内侍报有大臣求见。 齐修远想了想就让人把他们宣进来，听了他们的告状后，齐修远从一旁搁置的折子里抽出一封来丢下去，幽幽地道：“这是黔南要求赈济粮的折子，已被压了一个月，诸卿有谁有办法筹措到赈济粮？哪怕是借也好，过个四五年，朕必定还。” 众臣相视一眼，皆低头不语，齐修远就冷笑道：“诸卿没有能耐？我以为你们本事得很纳，荣郡王不过做件事，你们就急吼吼的参他，生怕他不够坏似的，与民争利？荣郡王府何时真的与民争利过？他们卖的这些土特产是为了什么，你们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说到这儿，齐修远怒气冲冲的道：“朕嫡亲的亲弟弟，大齐尊贵的荣郡王，为了百姓却不得不做这等经商之事，你们竟然还敢参他与民争利，你们但凡有点本事，朕用得着让自个亲弟弟去受这个委屈吗？给朕滚出去！” 齐修远发了一通脾气，将人全都赶出去后运了运气，这才好些，他冷哼一声，甩袖往后宫而去。 被赶出去的几位臣子对视一眼，脸『色』皆有些难看。 荣轩从光政殿里出来正好看到，就微微笑道：“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几人忙行礼问好，“左相大人。” 荣轩注视几人片刻，轻笑道：“如今国库空虚，新朝建立至今，朝廷能够运转，全靠皇上和荣郡王掏光了家产，安国公更是兢兢业业提高钱银，安置流民之事才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开春将至，到时候还需要购买粮种，分发农具，几位大人或在户部，或在工部，或在御史台任职，都应该为皇上分忧才是，不知几位大人能否效法荣郡王和安国公，也捐献一些钱银？” 几位大臣尴尬一笑，纷纷哭穷。 他们哪敢开这个口子，朝中谁不知道，荣郡王和安国公现在穷得叮当响，把所有的家产都给投进国库这个窟窿里了，这是齐氏的江山，荣郡王耗尽家产是应当，安国公和荣郡王好得穿一条裤子，捐尽家产是兄弟情深，他们还是别掺和了，至于荣郡王府商队的事，算了不就是吆喝的难看了些，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临安城郡守更是打定主意出去就叫衙役随身保护荣郡王府的商队，替他们维持好秩序。 第653章 功德 齐修远怒气冲冲的回到后宫，当天晚上就下令御厨全用黔南进献上来的贡品做菜，其他的菜一律不用上，国库空虚，没钱浪费。 几乎是齐修远才用完晚餐，他说的话就传到了外面，这次不仅在朝为官的臣子得以知道，就连百姓都有所耳闻。 而第二个消息则是皇帝又赞了黔南送来的‘益肝草’清肝抑气，是不错的清热解毒的好茶。 群臣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上这是在为黔南筹赈济粮呢。” 有的臣子心中不屑，觉得皇帝将身份放得太低，失了皇室尊严，更多的大臣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道：“得此仁君，实乃我之幸，诸君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众臣纷纷应和，奔走相告，对荣郡王府当街吆喝这事倒是不反感了，反而叫家中下人也去买些黔南土特产回来，还特意吩咐要多给钱。 前朝臣子不作为，不是他们想不作为，谁才当官的时候不是万丈豪情，想要做出一番留名青史的业绩来？ 但整个大周风气如此，景炎帝不喜政务，秦相把持朝政，无所作为，贪污受贿的比清洁廉明的更受重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懒惰下来了。 现在他们虽然一时难改恶习，但心中那曾经消耗殆尽的万丈豪情又重新蓬勃起来，能够遇到齐修远这样一个心怀百姓，愿意唯才是用的君主不就是他们的幸事吗？ 齐修远还不知道他愤怒的一举竟然意外收获了大半朝臣的忠心。 百姓们的关注点却和做官的不一样，他们只觉得，皇帝竟然这么穷？ 买东西的时候不免要和荣郡王府的下人打听一番，祝良机灵，想到四爷在黔南常在人前显露皇帝仁心，就把几个机灵的下人招到一边简单的培训了一下，因此再有人问起，下人们是这样回答的。 “我们大爷，也就是皇上，当年也是家财万贯，别的不说，光和金人打了这么多账，缴的金银珠宝就不知多少了，我们王爷虽比皇上差些，但银钱也不少，何况还有一个会做生意的安国公表兄？” “那皇帝怎么穷得吃这些东西？”百姓们不相信。 下人就叹气道：“我们齐家两位爷是有钱，但架不住大周把国库给搬空了呀，那秦相一枚铜板都没给国家留下，赈济粮不要钱？安置流民不要钱？别的不说，开春朝廷总要发粮种和支援些农具吧？这都得要钱？钱才哪儿来呀？皇上和我们王爷一开始就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安国公上百万的家产全捐给了大齐。” “我的个乖乖……” “皇上为了安抚民心，这些事只有当官的知道，我也就听偶尔听我们王爷和安国公说话的时候才知道的，你们可不许传出去，皇帝心疼百姓，不愿意劳民伤财，不然你们看，当皇帝图的是啥？还不是美人钱权？” “可我们皇帝这都登基半年了，后宫还是只有皇后一个，为啥？还不是因为填充后宫要花费银钱吗，听说现在皇上用的都是以前在潜邸的东西，一样都没添。” 百姓们最爱听八卦，尤其是皇室的八卦，纷纷聚拢过来，偏下人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只叫跟前几个人听见。 他道：“你们以为我们王府在这儿卖黔南土特产是为了自个赚钱？这都是皇帝忧心黔南民生，不忍百姓吃苦，偏国库又拿不出一厘银子来，只能让我们王府给黔南百姓找条生路，但黔南多瘴气毒虫，皇上知道大家伙对这些东西不太放心，所以自己留了一份儿，自己先用，再卖与你们……” 百姓们听得热泪盈眶，“皇上，皇上仁心啊！”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后面的不知所以然，但见前面的人跪了，也纷纷跟着跪下。 祝良冲过来，一巴掌就打在那小伙计脑袋上，恨不得将他瞪出一个窟窿来，底下一个老者见状，满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拉住祝良的手，哭道：“管家啊，可不能怪他，皇上为百姓吃这份苦，应当告诉我们才是，何必要瞒着？这东西好，不用皇上一一试用，来，我买，买十份，每样来十份。” “我也要每样十份……” “我要二十份。” 后面的人也纷纷起身，拿着钱往前挤，祝良挤出一抹笑，道：“诸位慢些，我这就叫人给你们收拾。”边说边拉着那下人往后走。 老者不放心的道：“可不能为难那个小哥呀，他也是好心，不忍见我们疑惑才告诉我们的。” 祝良匆匆一笑就把人拉到后面，拍着他的脑袋道：“谁叫你胡说八道的？我一共就教了你们三句话，你给我说了一箩筐，亏得没把事情搞砸，要是把坏了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下人缩着脖子道：“管家，小的知道错了，但照着您的话只说三句，前头的人总不放过我……” “你只需闭口不语，微微一笑，他们还能逼着你不行？下去，不准再往外多说一句话。” 祝良深知说话藏半句的精髓，要的就是人的想象，本来只吩咐下人往外传三句话，谁知道这小子一个没看着说了一箩筐的话，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只希望事情还在控制之中，他真的只是给皇室拉拉民气而已呀。 谁知道，那下人说的话才过了一夜，第二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都知道了皇帝过得有多苦，这土特产卖了是给黔南百姓筹粮的。 大周的皇帝荒唐了好几代，特别是景炎帝在临安城住了二十多年，就荒唐了二十多年，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艰苦靠谱的皇帝，都感动得不得了，本来没想买黔南土特产的百姓也纷纷涌上街头买上一些，就当回报那可亲可爱的皇帝了。 才第三天，祝良押运过来的二十多车土特产就销售一空，从隔壁州县赶过来的百姓没买到还当街捶足顿胸了，嚎啕的说到自己来晚了。 看得祝良心疼不已，早知道他们当时就加把劲儿多收购一点了，这么多人买，得少赚多少钱啊？他的心疼得受不了。 第654章 分粮 赶来的百姓没买到皇帝吃过的腊猪肉，盐酸菜，却带回去了一个皇家传说，于是经过百姓们的特意传播，皇帝为了百姓吃糠咽菜的事传遍了江南，又往北部，中部，西部和南部传播过去。 齐修远在不知不觉中收获了一大票臣民的忠心，才建国半年，百姓对大齐已慢慢有了归属感，等到皇帝知道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黔南，黔南百姓特意相聚遥拜京城，感谢皇帝对他们的爱护。 柳清特意将此事上报给皇帝，齐修远拿到折子的时候就微微叹息一声，心情愉悦的过了一个好年，自然这是将将一月后的事了。 此时，祝良正高兴地监督账房将赚到的钱都封进府库，才落下大锁，一个内侍就前来宣他进宫。 祝良不敢怠慢，连忙进宫。 因祝良是家仆，所以齐修远直接在后宫见他，问道：“你们带来的货物都卖完了？” “回皇上，是，今日午时之前就都售卖完毕。” 齐修远微微点头，“所赚几何？” 祝良忙将今天记好的账本送上，齐修远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挑眉问道：“怎么这么多？” “皇恩浩荡，全托皇上洪福……” 齐修远摇头笑笑，问道：“你们要立即购买粮食回去？” “是，来前王妃特意嘱咐过，尽早启程，最好在开春时回到黔南，乡亲们都在等着呢。” 齐修远微微点头，“那你下去准备吧，要启程的时候派人进宫来说一声，朕有些东西你给带去给王爷王妃。” “是。”祝良躬身退下。 因为粮食是直接和丰收粮铺总部购买，因此动作很快，他这边算好钱，那边就能立马拿出粮食来装车，不过两天功夫，二十三车粮食就装袋好。 王全苦恼道：“没想到你那几车货物竟能换到这么多钱，差点把粮库的存粮给搬空了。” 祝良笑道：“再过不久北地又能运来一批，你这粮铺还愁货源？到秋收，又多了王爷的封地收益，就更不用发愁了。” 王全想到这里也是一笑。 齐修远让李菁华给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全是吃的用的，装了五车车才作罢，其中两车是给范子衿的，内务府的官员见齐修远把今年各地敬献上来的孝敬搬了将近一半，虽然觉得他对荣郡王安国公恩宠太过，但也没敢说出来。 祝良不过才进京六天，就又启程南下，那天已是大年二十八，只能在路上过年。 因为运了不少的粮食，所以路上行程慢了许多，足足走了二十一天才到矩州，马车才进城，就被百姓们团团围住，爆发出热烈的声响。 祝良吓了一跳，以为是流民抢粮，忙叫人护着车队，却见百姓们团团跪下，小亭快马而来，道：“祝总管，百姓是在感激皇恩浩荡，王妃让你将粮食直接运到府衙，亲自交与柳知府看管起来。” 柳清早准备了两个粮库，带着徐知州一起将粮食检查过后入仓。 交接过后，祝良带着账本回去见穆扬灵，穆扬灵翻看了一下，就对小亭道：“快马加鞭去苗寨，通知吉安酋长明日过来拿粮，给之前牵头的长者和县衙都去信，也让他们过来，让之前培训好的下人准备好，明日他们一来，就开始结账。” 吉安酋长来得很快，几乎是城门才开没多久，人就到了府外，穆扬灵倒也明白他的心情，爬起来做事。 天亮没多久，当初负责收购的德高望重的牵头人纷纷来到，除了矩州城附近的，还有附近两个州府的人，他们的家离矩州很远，有的要走三四日的功夫。 因祝良每隔三天就会写信汇报一下自己的路程，穆扬灵早在五天前就让人去把所有人请来，他们早已在驿站住着了，只是没想到住在城内的他们比吉安酋长来得还晚些，大家面上有些讪讪。 吉安酋长却满脸笑容，刚才他已经和王府的侍女打听过情况，他们的货物全卖出去了，运回来的粮食也有二十车，由不得他不高兴。 穆扬灵从后堂出来，直接开门见山的道：“麻烦诸位来这一趟，粮食已经运回来，我们既答应过乡亲们，那必定是要实现的，今天叫大家来就是分粮食。” 穆扬灵扭头看向立春，立春就出去领了三队下人过来，在院子里站了，屋里的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 穆扬灵就看向他们，道：“这些都是我们王府会算账的下人，因还粮之事重大，倒不是我信不过你们，而是涉及民生之事，我不得不慎重，还与之前的一样，每队由王府，衙役，贤者组成，以贤者为主，将粮食交还到有条子的乡亲们手上。” 穆扬灵起身对堂下的德高望重的贤者们行礼，道：“诸位都是各乡村百姓推崇之人，由他们选出，此事劳动大家了，事后王府必有重谢。” 大家纷纷起身回礼，“王妃，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应该是我们谢皇上仁心，谢王爷王妃善心才是。” “是啊，是啊，没想到皇帝高堂上坐，却还记挂我等乡野小民。” 穆扬灵笑道：“普天之下皆是王臣，就是再偏僻荒芜，也是皇帝的子民，皇帝怎会不记挂你们？” 穆扬灵说完，就让人拿了账册领着众人去粮库那里领对应的粮食，到时候会有各县衙的衙役负责押送。 等人走了，穆扬灵才有空招待吉安酋长，因苗寨能分到的粮食最多，所以他不用跟着大家去排队，而是直接从穆扬灵这里划分出来。 苗民全是拿的换粮食的条子，没一个人拿钱，所以涉及的粮食最多，一番核算下来，竟然一下子就拉走了十一车粮食。 吉安酋长检查过，见车上的粗粮质量都过关，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陈家才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那些在苗寨家家都有的家常东西竟然真的能换回这么多的粮食。 吉安酋长叫女婿先把粮食押运回去，发给苗民，他则留下，他笑眯眯的看着汉人那边的车队，发现他们搬走的东西并不多，所有人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车，他就沉思起来，转身去找穆扬灵，“王妃娘娘，怎么你们汉人这边拿走的这么少？” 穆扬灵笑道：“当初收货的时候不少人都选择要铜板，换条子的并不多。” 吉安酋长眼睛一亮，“那剩下的粮食……” 第655章 兑现 穆扬灵笑道：“自然是按照原先的约定分配了。” 吉安酋长面上讪讪，他才运走的十一车粮食就是他应得的报酬，剩下的自然就属于穆扬灵的。 他自己也大致估算了一下，把所有的条子换了，他大概还能剩下一车半的粮食，对于南北跑商的人来说，一来一回才赚这么点很少，但他却很满足。 吉安酋长看着穆扬灵手上的账本，想着怎么再和她说说讨要一些来，不论是拿东西换还是拿钱买他都愿意，毕竟这粮价不高。 穆扬灵却不愿意换给吉安酋长了，而是打算留给柳清，等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再拿来做赈济粮。 苗民全是换的条子，这一趟下来家家户户都有所收益，节省一点要渡过青黄不接的时候并不难，但汉人这边就不一样。 黔南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王府和府衙身上，第二天，粮车陆续从矩州城出发，消息像风一样传向黔南各地，韦黑子从镇上兴奋的跑回来，冲进家门就翻开柜子找被藏起来的条子。 韦母急忙跟进来，“咋了，黑子？” “娘，”韦黑子压低了声音道：“里正押着粮食回来了，有条子的可以去换粮食了。” “真的？”韦母眼睛一亮。 韦黑子狠狠地点头，道：“娘，等晚上我爹回来，我们就一块儿去。” “哎！”韦母高兴的咧开嘴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这些条子真的能换两百二十三斤粗粮？” 韦黑子也有些不确定，“应该是真的，王府总不能骗我们，听说这是皇帝老爷子的意思，王爷是皇帝老爷子的弟弟，他得听皇帝老爷子的话吧。” “哎呦，我们遇上了好皇帝了。” “是啊，是啊，王爷和王妃也是好人……” 晚上，韦家父子就结伴去里正家，里正才回到家里，看到俩人，就挥手道：“明儿再来吧，车还没卸呢，你们来也拿不到。” 韦父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韦黑子就忍不住问道：“六叔祖，我们真能分到两百二十三斤粮食？” 里正微微点头，道：“不过是粗粮。” 韦黑子咧嘴一笑，道：“粗粮很好，我就喜欢吃粗粮，呵呵呵……” 里正见他傻笑的样子也不由好笑，挥手打发他们回去。 第二天里正就在村口摆了张桌子，后面堆着几袋粮食，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里正道：“有条子的把条子拿上来兑换，没条子的退后三步。” 因韦黑子在本村，他早早的来排队，第一个就冲了上去。 里正将条子展开给王府来的下人看过，然后唱道：“韦黑子，两百二十三斤。” 后面的人手脚麻利的将粮食倒进他带来的袋子里，过称之好交给他，里正就在条子上打钩，让韦黑子按手印，那边王府的人就将账目记在账本上，这就算完成一个了。 后面的人见韦黑子真的能换到这么多粮食，都有些激动起来，往前面挤了点，里正就喊道：“一个一个来，这些粮食都是经过称量的，少不了你们的。” 有条子的全都嘿嘿一笑，没有条子的嫉妒得眼睛都红了，纷纷打听王府之后还收不收土特产，他们也要换条子。 里正就瞥了一眼他们道：“你们以为生意那么好做？这次是赶在年前，又有皇帝帮忙，这才能把那些东西卖不出去，王府不计报酬的换了粮食回来，再想有这样的好事，却是不可能了。” “那王府不是说要卖粮食吗，啥时候卖？” “是啊，听说王府的粮价不高。” “别想了，”里正挥手道：“矩州离我们这儿这么远，等你们跑到那儿，粮食早卖完了，当初就和你们说过要换条子，你们偏不听，看看人苗寨，全是条子，没一个人要求要钱的。” 村民们脸上就有些晦暗，里正就叹气道：“你们也别丧气，皇帝好，朝廷自然不会不管我们死活，只是你们也争气一些，别让皇帝寒了心。” 里正这么一说，大家又振作起来，都眼巴巴的看向北方的方向，不知道这样的好事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和汉人的村寨喜忧参半不同，苗寨热闹得几乎跟过年似的，吉安的动作更快，将粮食分为几部分，由自己的亲信亲自拿去分发，他道：“一定要看好，不许人扣留私吞，王妃最讨厌这样的事，要是叫她知道我们苗寨里有这种龌蹉事，今后这样的好事就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他的亲信一凛，纷纷应下，就算是到了其他苗寨，也态度强硬的要求亲自给那些苗民兑换，而不是交给苗寨的酋长，他们道：“这是我们酋长和王妃的生意，事关声誉，我们不敢出一点差错的。” 就算有人想要私吞粮食，看到跟来的王府下人和衙役也不得不收敛起心思。 吉鲁家住的很远，等到他赶过来的时候已是最后一个了，见他们身后只有空的粮袋，心一凉，浑浑噩噩的上前，就有人抓住他道：“吉鲁来了，吉鲁来了，你怎么才来？阿伟和王府的人都要走了，快去领你的粮食吧。” 吉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紧跑两步，红着眼眶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来晚了，粮食还有吗？” 阿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就是吉鲁吧？就只剩下你一人了，把条子拿来吧。” 吉鲁忙把条子掏出来给他，阿伟验过条子，交给王府的人确认过后就让人将已经收到车上的粮食拖下来，当着吉鲁的面又称了一遍，然后让他在条子上按手印，记上账目。 阿伟拍着他的肩膀道：“分粮食这样的事下次要快些，幸亏这次我们多留了两刻钟，我们要是走了，你不得跑去我们寨子里讨？” 吉鲁大松一口气，不好意思的道：“我家有点远，收到消息的时候赶过来也已经晚了。” 吉鲁换的粮食不少，他一个人带不回去，就先把一袋寄存在亲戚家里，打算明天再来一趟，他背着另一袋脚下生风的回去，谁知道才转弯就听到一道声音恼怒的道：“吉安欺人太甚，不就是和王府关系好些吗？竟然插手插到我们苗寨里来了。” 第656章 搬家 “王妃，陈太太来了。” “快请，”穆扬灵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让他去一边玩。 陈太太低着头恭敬的走进来，看见穆扬灵正要跪下，她忙扶住她，笑道：“太太免礼。” “谢王妃娘娘。”陈太太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躬身立在一旁。 穆扬灵就笑道：“陈太太请坐，不用如此拘谨的，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将这别院借与我们居住呢。” “能为王爷王妃效力是民妇的荣幸，”陈太太见穆扬灵和善，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因怕惹得荣郡王和王妃厌烦，也怕外人说他们攀附权贵，他们虽然把房子借给他们居住，却从不敢主动上门拜访。 但要说他们不想上门是不可能的，当初使了那么多银子活动才让王爷下榻他们家，求的不就是能和荣郡王搭上话吗？ 所以一听说王妃有请，陈太太就收拾一新赶来了，知道这位王妃不爱麻烦，所以她只身前来，连儿媳女儿都没带。 穆扬灵见陈太太是因为他们要搬走了，他们在黔南的将军府已经建成，择日就要搬走，昨天晚上齐浩然和穆扬灵说起陈家，就说陈家还算知情识趣，毕竟住了人家房子这么久，我们也还算满意，那自然要回报一二。 穆扬灵本来还想给钱的，就让齐浩然嘲笑了一顿，道：“当初陈家为争得这个名额，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结果你却给人家租金，知道的说你笨，不知道的还以为爷不知情识趣呢，行了，明天你就把我们王府的帖子给他们一张，乔迁新居肯定得请客，就提前发他们一张请帖吧。” “住了三个月，就给一张请帖做回报？”穆扬灵的脸色有些奇怪。 齐浩然却自豪的道：“你知道爷的一张请帖在外面能卖多少钱吗？那是有钱都买不着的东西。” 穆扬灵本还不信，结果今天请帖一拿出来交给陈太太，陈太太就感激涕零的表示，到那天，她和她夫君一定到贺。 看着陈太太捧着请帖感恩戴德的走了，穆扬灵就感叹了一声，“看来真和王爷说的一样，我们家的请帖很值钱呢，真是可惜，我们要是能卖就好了。” 立春就“扑哧”一声笑出来，“您怎么和王爷一样的想法，昨儿我给王爷奉茶的时候王爷也惋惜来着。” 穆扬灵不由抿嘴一笑，“行了，别说笑了，快叫人收拾东西，明儿先把东西搬过去。” 将军府是建在一个庄子上，已脱离内城，到了外城。 矩州城和临安城差不多的布局，城外是群山村落，城里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多居住着官宦士绅，倒也有田地分布其中，但很少，多是远离中心点的边沿地区。 外城则是士农工商都住有，布局有些混乱，而且有大片的农田和小山丘分布其中，现在矩州城是没落了，城中房屋十有二三无人居住，这还是战后通过半年的努力吸收外面的流民和城外百姓的结果，据齐浩然说，当初他打仗路过这儿的时候，矩州城内，十家里只有三户有人在，城中空旷，街道上看不到一人。 后来齐浩然先到黔南，本是想在内城买下两栋房子，打通后做将军府，但那时城中官宦士绅联合起来，不知是想从齐浩然这里得到什么，总是推诿，他叫人去买房子，却愣是一间空置的房屋都打探不出来。 齐浩然就知道他们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他此时要是退了，以后做事肯定处处受制，他本就不是能忍之人，一发火，直接叫飞白到外城买了一大片地修建庄子，庄子上有不少荒芜之地可做宅基地。 因此齐浩然大手一挥，将军府和范子衿的范府就建在庄子上。 这下矩州城的官宦士绅才慌了，没想到齐浩然宁愿住到外城，也不愿微微软一下脾气，一时又气又悔，因此矩州城的官吏后来碰到荣郡王府的事就多有相让，不敢硬碰硬。 在齐浩然要找宅子安顿家眷的时候才这么多人蜂拥而上，砸银子也要求齐浩然选择他们的房子，除了想讨好齐浩然外，还想挽回一下之前的印象。 房子建在外城，安全就成了首要问题，好在之前跟随穆扬灵的护卫都来了，到时候再从军中选出一些人来就行。 将军府是五进，和范府左右相连，只有一墙之隔，考虑到齐浩然和范子衿兄弟情深，设计师还特意建了个门让两边相通，门锁上，这就是两家，门打开，这就是一家。 齐浩然和范子衿对这个设计很满意，穆扬灵和小夏氏对这个设计也很满意，以后就是要串门都不用拐到外面再进门了，直接穿过园子就能过去。 府外有一条大道直通外城主街道，四周却是耕地，方圆三里内，只有他们两家在此，三里之外才坐落点点房屋，那是农庄的佃户，当时齐浩然买地的时候，顺便把佃户也给留下了。 穆扬灵这边收拾东西收的很快，当初因为知道不会在这里住太久，因此除了一些必备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外，其他的东西她都没打开，依然装箱放在库房里，此时直接搬上马车就能过去。 她这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夏氏的贴身丫头翠兰就急吼吼的跑过来，“王妃，我们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东西只收拾了一小半……” 国公爷早说要和王府这边一起搬过去的，王府这里已收拾好了，他们那边却乱糟糟的，要是让国公爷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夫人，所以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翠兰还是厚着脸皮过来请穆扬灵。 穆扬灵却没多想，将剩下的时期交给王妈，就带了立春牵着小熊的小手过去，边走边问道：“你们夫人怎么了？可请了大夫？” 翠兰脸上有些黯然，道：“已经开了方子调理了。” 两家租的房子也临近，走几步就到了，穆扬灵也没做马车的习惯，直接出府就走到范府。 穆扬灵进府的时候，范府正乱糟糟的，丫头仆妇满府的乱转，吵吵嚷嚷的，穆扬灵眉头微皱，翠兰就厉声喊道：“吵什么？没看到王妃过来了吗？往日里夫人管家，你们也是如此吵吵嚷嚷的不成？” 第657章 心病 院子顿时一静，大家看到穆扬灵，纷纷下跪，穆扬灵盯着她们看了许久，直到她们额头上出现冷汗，这才问道：“管事嬷嬷呢？” 有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回王妃，夏嬷嬷在贴身伺候夫人呢。” “难道府里只有一个管事嬷嬷吗？还有谁是管事嬷嬷？” 当下就有三个婆子膝步上前，重新跪好。 穆扬灵就道：“管好你们各自的人，将所管的东西收拾好，剩下的人暂停收拾，平日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夫人正病着，需要静养，再叫我听到你们如此乱糟糟的，直接撵出去。” 众人心中一凛，皆恭声应下。 小夏氏正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屋里飘着浓浓的药味，夏嬷嬷正捧着药碗低声相劝，见穆扬灵进来，忙起身行礼，低声和小夏氏汇报道：“夫人，王妃来了。” 小夏氏翻身就要起来，穆扬灵紧走两步按住她，道：“躺着吧，跟我还客套什么？” 穆扬灵扭头看被夏嬷嬷放在一旁的药碗，道：“这药快要凉了吧，趁热喝了吧。”说着亲自端起来给她。 小夏氏苦笑一声，倒没有再推却，一仰脖子喝了，用帕子按了按嘴唇，苦笑道：“这药吃了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是安慰人心罢了。” 听她这么说，穆扬灵一惊，难道是绝症，“是什么病？大夫怎么说的？” 小夏氏眼睛都红了，低下头去低声啜泣，却一言不发，她本来就是温和软弱之人，刚才说出那一句抱怨已是极限了。 相处了这么久，穆扬灵也知道她的性格，回头看向夏嬷嬷，夏嬷嬷就跪下道：“还请王妃劝劝我们夫人。” 穆扬灵看看小夏氏，就沉着脸对夏嬷嬷道：“说吧。” 夏嬷嬷眼圈微红，道：“京中太太来了信，说我们夫人进门这么久也没怀孕，不知是什么问题，但国公爷年纪大了，子嗣之事却不能再推，所以京中老爷太太做主给国公爷纳了一房妾室，现在已到了半路，”夏嬷嬷苦恼道：“我们夫人这半年来一直在调理身体，但这怀孕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 夏嬷嬷心里也急，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自家姑娘怀不上，可以推说是国公爷忙碌，没同房的缘故，但这三四个月来，自到黔南后，不敢说国公爷每天晚上都进夫人的房间，却也是隔三差五的叫水，可见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但夫人却一直没怀上。 别说远在京城的老爷太太，就是她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 穆扬灵就挥手让人下去，屋里只剩下她和小夏氏，穆扬灵拉着她的手问：“可是你身体有什么不适？大夫是怎么说的？” 小夏氏脸色微红，却还是如实道：“大夫说我气血有些不调，但并不是大问题，我也知道大家都盼着二爷的嫡长子，所以这半年来一直吃药调理身体，前儿我不是和你借了太医来看？他说我底子不错，气血不调是最近心情急躁，饮食不定所致，并没有什么问题，”小夏氏眉头紧皱，叹气道：“可偏偏我却一直怀不上，以前在京城，还能说二爷忙着政务不着家，可自来黔南后，二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府……” 穆扬灵苦恼，难道是范子衿的问题？ 穆扬灵没敢问出口，只道：“是不是太紧张了，我听说有人一直想要孩子却一直怀不上，可一放松下来，想要听之任之的时候却怀上了，归根结底是心情紧张所致。” 小夏氏眼睛一亮，道：“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事哪里是说不紧张就不紧张的？” 穆扬灵就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别着急，等我们搬到新宅，我们一起出去爬爬山，踏踏青，心情好了，就不紧张了，怀孕这事急不来。” 见她眉头郁气未消，穆扬灵就低声道：“你放心好了，姨父姨母虽送来妾侍，但正因为是他们送的，表兄才一定不会碰她，而且表兄是打定主意要一个嫡长子的，你现在才来黔南三个多月，又不是三年。” 听穆扬灵这么一说，小夏氏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拉着穆扬灵的手啜泣道：“阿灵，多谢你开解我。” 穆扬灵拍拍她的手，道：“你先休息吧，这几天也别忙了，府里我帮你收拾，等搬过去我们就出去玩，到时候看他们兄弟俩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我们两家一块儿出行，说不定你就怀上了。” 小夏氏脸色微红。 夏嬷嬷再进屋时，见小夏氏脸色没之前难看了，就松了一口气，知道穆扬灵劝动她了，忙碰了册子上前汇报道：“夫人，东厢和西厢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库房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收拾？” 小夏氏就指了穆扬灵笑道：“问王妃，王妃刚才可是说了要帮我的。” 穆扬灵笑道：“你也不怕我把你库房给搬空了。” 小夏氏掩嘴而笑，“你还能看得上我那些东西？” 见她笑靥如花，穆扬灵彻底松了一口气，将范府的事安排一番，傍晚太阳下山了才回家，小熊闹着要去院子里玩，穆扬灵就把他交给谷雨，让王妈把王太医叫来询问小夏氏的身体。 王太医的回答和小夏氏一样，并且一再保证小夏氏没问题，底子很好，因为她之前喝过很长一段时间固本培元的药。 穆扬灵想了想就低声问道：“那会不会是表公子的问题？” 王太医也有此怀疑，他却不敢说，只能含糊道：“总要把脉过后才能知道。” “那您先去休息吧，要是有事我再叫你。”穆扬灵觉得这种事男女双方都有可能，还是给范子衿看过才能保证没问题。 所以晚上齐浩然回来后，穆扬灵边将饭菜摆上，边道：“要不要把表哥请过来？” 齐浩然正顶着儿子满屋跑，抽空回道：“找他干嘛？表嫂自会伺候他。” 穆扬灵就挥手让屋里人下去，低声将今天的事说了，重点强调小夏氏身体没问题，道：“……要不把他叫过来，让太医给他看一看。” 齐浩然脸色沉下来，沉默了半响才道：“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 小熊正高兴，见父亲突然停下不走，他就“啪啪”的拍着他的脑袋道：“驾，驾”一边喊一边夹紧他的脖子。 “哎”齐浩然收起脸上的沉郁，又“得，得”的满屋子乱窜，小熊就“咯咯”的笑起来，穆扬灵只觉得耳朵发痒，忙招手道：“行了，行了，饭菜都摆好了，赶紧来吃饭。” 第658章 病 吃过饭齐浩然就让飞白去把范子衿请过来，他要和他彻夜长谈。 范子衿撇撇嘴，拎了一壶酒过去，齐浩然就人去通知穆扬灵先睡，他今天晚上在书房歇下了，范子衿眨眨眼，“你还真打算和我彻夜长谈啊？” 这倒是难得。 自从这小子成亲以后，就不太乐意跟他玩了，范子衿目光炯炯的盯着齐浩然，企图用眼光逼他主动招供，谁知道这次齐浩然特别能耐，竟然面色不改的吩咐飞白下去准备酒菜。 飞白当没看见俩人的眉眼官司，飞快的下去，结果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范子衿一声暴喝，飞白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屋里范子衿正追着齐浩然打，齐浩然只躲，并不还手。 飞白打了一个寒颤，决定自己路上摔了一跤，因此没能及时赶回来伺候。 范子衿踹着齐浩然，面色狰狞道：“你什么意思？怀疑爷不是男人？” 齐浩然揉着被踹的屁股梗着脖子道：“我没这样说，只是看一看大夫，把一下平安脉怎么了？” 范子衿眼神微冷的瞪着他，齐浩然挠挠脑袋，就低声道：“这事只我们兄弟俩知道，王太医要是敢往外说，我就杀了他！小熊都两岁了，你儿子还没影呢，再不生，以后他们兄弟岁数相差大了还怎么玩？” 范子衿就瞪了他一眼，坐在太师椅上想事情，对于他来说，因为这样的事去看大夫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浩然说的也对，这事只他们兄弟俩人知道，王太医那里，只要他不想死必定不敢往外说。 范子衿抬起眼睛看了齐浩然一眼，问道：“你不会转头就告诉阿灵吧？” 齐浩然正色道：“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告诉她干什么？” 范子衿冷哼一声，挥手道：“把人叫进来吧。”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忙屁颠屁颠的跑去将王太医叫来。 王太医一直候在西厢，也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暴喝，心一直擂跳不止，见齐浩然过来叫他，忙毕恭毕敬的跟在后面。 齐浩然见他惴惴不安，就怕影响诊脉，忙低声安抚他道：“王太医不用紧张，本王相信你的医术，当初皇兄选择你跟随我们南下也是因你医术高超，皇兄还说过以后你就跟着本王，这样皇兄也不用总为本王操心。” 暗示王太医，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要你终于我，我就不会干杀人灭口的事。 王太医松了一口气，出宫时皇上并没有让他随折上奏荣郡王的平安脉，这代表皇帝是单纯的担忧荣郡王一家的身体，而不是监视他们，皇帝不问，他自然不会将范子衿的秘密透露出去，所以一会儿不管范子衿有没有问题，他都不用担心灭口的问题。 王太医稳定心神，脸上就带上些笑意进去，范子衿掀开眼皮看了两人一眼，就伸出手给王太医。 王太医见范子衿这么配合，忙坐在一边认真把脉，完了又问了几个私密一些的问题，沉吟半天后才道：“国公爷，您的身体于子嗣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却心一紧，“子嗣上没问题，那其他方面呢？” “国公爷劳累过度，损耗了心脉，长此下去只怕于寿命有碍。” 齐浩然面色一变，范子衿也不由郑重起来。 齐浩然眼中酝酿着怒火，气到：“每月的平安脉你把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太医也很冤枉，“王爷，国公爷，每月的平安脉也就王妃，夫人和小公子按时把了，臣要给王爷和国公爷请安的时候，您都说身体健康的很，不用把脉，国公爷顺势也推了……” 意思就是，你自己不愿意把平安脉，累得范子衿有样学样，怎么反而怪到我身上来了？ 齐浩然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头一件，国公爷不能再如此劳累，要劳逸结合，不然就算吃药也没多大用处，第二件，臣下再给您开几服药，先将身体养上来再慢慢调理……”王太医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范子衿脸上有些恍惚，齐浩然却肃着脸认真听着。 齐浩然不由庆幸，幸亏他听了阿灵的话让子衿看太医，不然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发现，想到大哥自中毒之后身体也有些虚弱，不由眼眶一红。 王太医说了一大堆话，然后留下一张方子和几张药膳方子，这才毕恭毕敬的退下。 齐浩然板着脸道：“你把手上生意的事交给管事，只每月看看账目就行，至于军中的事，我让人来帮你。” 范子衿揉揉额头，道：“户部刚哭穷，张诚来信问我这个月能不能抽出十万两银子，江南的种子已有着落，但西部，北部和南部的农民还巴望着朝廷的种子……” “难道没了你，他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那要他们何用？”齐浩然发了大火，吼道：“这事我说了算，不准你再给户部调银子。” 范子衿冷笑的看着他，“然后让大表哥急得冒火，让他病倒？他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你不忍我受累，难道就忍他受累？” 齐浩然暴跳如雷，“这事我和大哥说，要是张诚他们一点章程都拿不出来，这个户部尚书他也不用做了。” 齐浩然急得眼睛都红了，眼里全是泪，他低声吼道：“大哥寿命有碍，你也寿命有碍，难道我们兄弟三人就每一个能健健康康活到老的？” 范子衿面色一变，斥道：“胡说些什么？王太医不过是危言耸听……” 齐浩然固执的看着他，道：“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亲自动手把你绑了，你信不信？” 范子衿无奈的看着他。 晚上兄弟两个就背对着背躺在床上，齐浩然道：“治国平天下，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我们这段时日太急了，总想把什么事请都揽在身上，但其实不管是治国还是平天下，都不是只有我们兄弟三人就能做成的，天下多的是能人志士，端看会不会用，能不能用好，若是能用好，你就是****睡到日到三竿，政务也照样通达。” 第659章 心痛 范子衿凉凉地问道：“那你现在有能用的能人志士吗？” 齐浩然就噎住了，除了一个师爷是大哥派给他的幕僚，他的手下全是朝廷编制，能有什么能人志士？ 而朝廷的恩科今年才开乡试，明年过会试，等分到他手下都后年了，而且，这些过了科举的，读书上也许行，但在经济军事上未必通，齐浩然苦恼的皱起眉头。 范子衿就哼哼两声，见齐浩然脸臭臭的，就退后一步道：“行了，我以后注意休息便是。” 但俩人都知道，如果找不到人来分担工作，这句话只能成为一句空话，齐浩然急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脾气很臭的坐在椅子上。 范子衿不愿意看他脸色，早饭都没吃就踱步回自个家去了，飞白顶着齐浩然的低气压给他梳洗好，就飞了一般的冲进后院，求谷雨姑奶奶帮他和王妃求求情，快到书房去看看，王爷那脸色跟要杀人差不多了。 穆扬灵去到书房的时候，齐浩然正面色有些恍惚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就跟受了严重打击一样，穆扬灵就一惊，难道子衿真的有病？ 穆扬灵担心的上前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眼眶微红，道：“王太医说子衿劳累过度，只怕对寿命有碍。” 穆扬灵不信，“王太医是危言耸听吧，就算劳累一些，也不至于就寿命有碍。” 范子衿虽然忙，但每天六小时的睡眠时间总能保证吧？身边奴仆环绕，除了工作，生活上的事一点不用担心，前世，她身边也有朋友为了打拼事业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每天凌晨两三点睡，六七点钟醒过来，几乎是在拿生命在拼搏，但也没听说谁寿命有碍。 范子衿虽然也忙，但古人睡觉早，每天十一点钟之前必回睡觉，就算凌晨四五点起床干活，但每天晚上最适宜睡眠养身的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他睡了，那可比那些凌晨两三点才睡，却睡足八小时的要强得多。 “不是最近，是之前在京城时留下的病根。”齐浩然解释道。 在黔南，头两个月忙得昏天暗地，但兄弟俩在这儿互相扶持，倒也不至于消耗身体太过，穆扬灵来后，他更是每天晚上都想办法赶回家，他要回家自然不能让子衿独自一人在军营干活，因此也拉着人回来了，就算子衿在书房里加班到很晚，但也不至于掏空身体。 根据王太医的询问，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前两年。 之前范子衿被困京城，一边担惊受怕，一边寻找时机帮齐修远运作，可谓是殚精竭力，而后齐修远攻入京城，齐家军的粮草调拨几乎都压在他和荣轩身上，那时候他几夜几夜连着不睡觉都成了常态，他那时候都未满弱冠，于男子来说，还在长身体，却这样透支身体，后来天下平定，齐修远登基，他也一直忙，也没生过病，自然不会想到看大夫。 范子衿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棒，虽然不及齐浩然，但也不会多差，但这次王太医诊脉无疑将他前两年透支身体产生的问题都找了出来，简而言之，范子衿必须休养，趁着还年轻将身体养过来，不然之前留下的隐患等他到中年时必定会爆发。 但子衿说的也很对，他这边放松了，大哥那边必定要分担过去，子衿身体不好，大哥也不过是面上强，他们都知道，大哥当年中毒的毒未清，身体同样不好。 这也是齐浩然和范子衿拼了命替齐修远分担的原因，就是希望尽量减轻齐修远身上的担子。 齐浩然想到大哥和范子衿的身体状况就心痛不已，握紧穆扬灵的手问道：“阿灵，你说我们怎么办？” “一句话，把你们的担子分给底下的人，自己只要给出大致的方针，监管不会出错就是，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像我，只大概告诉他们一个想法，他们就能培育出旱稻一号和旱稻二号，我只用告诉小亭我们家的禄田要造梯田，他自会去做好，我只管在家看书带儿子，时不时的到地里看一下进程就行。” 齐浩然无语的看着她，“这是朝廷大事，又不是后宅事务，哪里能这么轻松？” “事情都是相通的，是你们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总也放心不下，你们不试着放手，怎么就知道底下的人干不好？你们是统治者，什么是统治者？我的理解就是管好员工，让他们给你干好活儿。” “那若是有人贪赃受贿怎么办？” “难道你们过手每一件事下面的人就不会贪赃受贿了吗？”穆扬灵反问，“我知道把权利下放会增加贪赃受贿的几率，但收益值得我们去冒这个风险，可以建立一个监察机构，时不时的抽查一下，只要查出贪赃受贿就严惩，善待谋士，让他们看到他们努力工作，清风廉洁后会带来的美好前程，也让他们知道贪赃受贿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他们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穆扬灵见齐浩然沉思，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觉得，新朝刚建，此时愿意顶风作案的人很少，浩然，这个时代讲究士为知己者死，你们可以用你们的人格魅力征服他们，真正应该担心贪污问题的，应该是十几二十年后天下彻底安定繁盛之时。” 穆扬灵并不是无的放矢，她一直在旁观这个大齐的建立，所以看得很清楚。 大齐给官员的俸禄依然依照的是大周的旧例，不要太丰厚，世宗皇帝当年制定这样的俸禄制度，估计是想********，头五十年成效不错。 现在齐修远依照旧例，也是给官员高薪，而且，他为人正直，出了名的厌恶吃空饷和贪污之人，以上位就把前朝的几个有名贪官给抄了，更是把秦相拉出来不断的做典型，一再声明，他最厌恶这种侵占国家财产，抢夺百姓资源的贪官奸臣，所以朝中此时都一片肃清，不管是世族，豪臣，还是清流寒门，都提着一颗心不敢贪污。 就连地方上，也因为齐修远连续出手将几个贪污的县令知府给砍了脑袋而收敛不少。 上行下效，讲的不仅是恶习，也有好习惯，所以在有如此皇帝的情况下，底下的官员还敢伸手贪污的少了许多，穆扬灵觉得，这种环境最好培养下属，因为可以放心许多。 这就是新朝建立的好处，官员们还没摸清新朝的官场规则，大家都会展望，而为了能入皇帝眼，出人头地，做事也会比以前勤恳许多。 第660章 招贤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人才从哪儿得，正如范子衿说的，今年才开恩科，要到后年才有新人注入。 “现在军中都是大老爷们，大字不识一箩筐，后勤完全靠子衿撑着，至于生意上的事，子衿也说管事的不够，但要招人，除非去挖别人的墙脚，不然哪有会算数记账却会管理铺子的人等着我们招？” “那就张贴布告，广纳贤才，”穆扬灵道：“春秋战国时期，那些列侯不就这么招揽门客的吗？这世上从不缺有才识之人，我们觉得人才难找，说不定人才还在感慨无出头之地呢。” 齐浩然沉思。 “这是生意上的，军中却必须得朝廷委派，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那些职位留待恩科之后，我们可以现在就启用前朝致仕，或因忠正而被罢官，或因孝期而辞官的官员，还有那些过了乡试却无门路出仕的举人，也可以用。” “开恩科固然可以让学子对朝廷感恩戴德，从而对大齐忠心，但他们内心肯定更多的认为自己能出人头地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但启用那些原本没机会的官员举人却能让他们对朝廷，对皇上感恩戴德，也更加的用心，只要他们人品过得去，人才是否为前朝官，前朝举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浩然想的却要更多些，现在朝中的官员内心还有些惶惶，无非是怕他们齐氏把江山坐稳后清洗前朝臣子，可这个政策一出，却可以安定臣心。 齐修远也正在为各地的缺任而头痛，齐浩然的折子一上，他就动起了心思，前朝被罢黜或已辞官的官员不是那么好用的，他需要先抛个石子问路。 齐修远将严渡，张诚等前朝重臣和吏部的左右侍郎和尚书给叫进宫来，将他想要补缺的职位发下，问道：“前朝中有哪位已致仕或因其他事不在朝的官员适合这些职位的？” 张诚等眼睛俱是一亮，觉得皇帝的胸襟的确宽广，不仅不疑心他们这些前朝重臣，竟然还愿意启用在野的前朝臣子，这么一想，众人都感激涕零的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认识有这方面才干的官员。 众人商讨了一个下午，齐修远让人记下他们提供的名单，就单留下严渡，让其他人退下。 “荣郡王让朕启用无门路出仕的举人，但朕觉得，若是有特殊才华的秀才，也不是不可以破格录取，比如，朕就听说，鄂州有位秀才擅治水，因专研水利治水之道，于科举上就有些荒废了，朕不缺进士，也不缺举人，却缺这样的人才。” 严渡眼睛一亮，拱手道：“皇上破格录取人才，实乃大齐之福，百姓之福。” 齐修远摆摆手道：“严卿别把好话说得这么满，破格录取得依赖下面官员的举荐，朕怕会重蹈察举制和九品中正制覆辙，让底下官员把持选官制度，反而将选用人才之制变成他们中饱私囊和谋取私欲的手段。” 严渡想了一下，道：“皇上不用担心，我朝虽开破格录取之道，但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科举，底下官员运作有限，再制定一些政策，让他们福祸相依，若举荐上来的人的确有真才实学，那就给举荐人一些奖励，或在政绩上记优，或奖励一些银钱，若举荐上来的人为庸碌之才，品学不佳，则也要连坐举荐人，可在政绩上记下等。” 齐修远点头，“严卿下去写封折子上来，明日上折，在朝会上与群臣讨论一番吧。” 严渡就知道齐修远已认同这个方法了，忙躬身而下。 齐修远敲了敲桌子，叹息一声，拿起范子衿的脉案看了看，就给齐浩然写信，让他就近招纳人才接管子衿的生意…… 齐修远回到后宫后就让李菁华开库房将一些珍贵温补的『药』材打包给黔南送去。 李菁华急忙问道：“是荣郡王出什么事了吗？” 齐修远笑道：“没什么事，只是黔南贫穷，朕担心他们那儿没好『药』材，你给他们送去便是。” 李菁华顿了顿，笑着点头应下。 此时，黔南已热闹一片，齐浩然前脚给齐修远送信，后脚就让人敲锣打鼓的找那人才了。 那热闹程度就跟摆个大台子唱戏一样，却愣是没一人上前应征，范子衿看得惨不忍睹，对齐浩然道：“我看还是算了吧，黔南贫瘠之地，你上哪儿找会做生意的人才？” 齐浩然偏不信邪，让飞白上太吆喝，“就说爷说的，只要有真才实学，不管他是什么人，爷必定重用，只要做够五年，就可离开，到时候爷还送他一副锦绣前程。” 范子衿蹙眉，道：“我可不用心大之人，在我手底下干活，必得签卖身契。” 范子衿疑心重，和齐浩然可不一样，在他手底下干活的都是他的奴才，他拨给穆扬灵的那几个管事，现在卖身契都还在他手里呢，可见他对人多没信任感。 穆扬灵在一边哄着小熊吃水果，闻言道：“你这一条出去就不知打发了多少人，不是谁都能接受做奴才的，我看还不如签订用工协议，就照浩然说的，签五年约，离开后三年之内不得出卖我们铺子的机密，将条件定得苛刻一点，只要对方没坏心，一般都会接受了，不用做仆人，又有一番前程，这样才有人来。” 范子衿冷哼一声，自傲道：“能当爷的奴才是他们的荣幸，容得他们挑三拣四的？” 齐浩然连连点头，对穆扬灵道：“你这样说肯定更没人来应征了，要是说子衿要收奴才来管理铺子，肯定不少人蜂拥而至。” 穆扬灵不相信，“我收的人才也是用来管理铺子，给的工钱也不少，又不用做奴才，条件这么好，两相一对比，是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齐浩然嘿嘿一笑，“那是你不懂人心，不信来赌一赌。” 范子衿有了些兴趣，“这个不错，不如我俩赌一赌，两个擂台一设，看看人是去你那边应征，还是在我这边。” “赌就赌，谁怕谁？”穆扬灵扭头把小亭叫来，仔细的交代一番，就得意的看向范子衿。 范子衿随意的挥手让研墨去，道：“就说爷的铺子缺人，要收奴才，有才干的人可应征，但要签死契。” 第661章 纳才 小亭和研墨就在矩州城内一左一右支了两个台子，研墨颇为自信的示意小亭先来。 小亭就拎着一个铜锣上台，“当”的一声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清了一下嗓门，道：“诸位乡亲也看到了幡上写的‘招贤纳才’四字，在下是荣郡王府的人，在此传我们王妃的意思，凡是身有一技之长，或擅算账，或擅管理铺子，或是口才了得，能言善辩之人都可前来应征，我们王妃给的待遇可不低，而且不逼你签卖身契，只需签订五年合约，并保证离府三年内不泄露铺子内的机密，只要得用，工钱赏钱都不是问题。”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了一通，却无人敢上前，小亭微微蹙眉，正要再诱惑，那边研墨却已经敲了一下锣鼓，微微抬头，倨傲的道：“在下是安国公府的管事，因我们安国公铺子扩张，急需人手，所以也在此招贤纳才，不过我们国公府可不是那么好近的，不管是否身家清白，想要入府就要忘掉前尘往事，签下死契，自认有两分本事的就上前来报名，自有管事考核，过了的当场签下卖身契，不过的领了赏钱离开。”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激动起来，一个青年越众而出，问道：“小哥此话当真？过了就能定契，成国公府下人？” 研墨倨傲道：“自然，我们国公爷说一不二，不过先和你们说一声，我们国公爷放在铺子里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奴才，想要签活契也不是不可以，衣食无着是没问题，但想要出人头地就别想了。” 青年低头沉思，最后咬咬牙道：“在下愿意签死契。” 研墨斜眼看了小亭一眼，带笑道：“那就带了身份文牒到后面去报名吧。” “哎，”小亭阻止不及，见很多人都往研墨那边涌去，竟然全是报名的，顿时跳脚，“我们这边也是招贤纳才的，我们王妃还不要求你们卖身呢。” 但没人理小亭，自认有一番本事的全跑到研墨那边去了。 研墨自得一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问题就在于我们这边要他们卖身，而你们却不要求啊。” 见他还不懂，研墨就哼哼道：“真不知道你师傅怎么选了你当徒弟，回去跟你师傅再学学，你要知道，咱王府和国公府的奴才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不远处的茶楼之上，穆扬灵张大了嘴巴，“怎么都上赶着当奴才？” 范子衿靠在躺椅上，都不屑回答。 齐浩然见她震惊成这样，就一边握住娇妻的手，一边害怕打击她的模样道：“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明珠。” 穆扬灵就横了他一眼，道：“说真话。” 齐浩然立马改口，倨傲的道：“那也要看他们当的是谁的奴才，爷就不说了，子衿也是大齐唯三的国公之一，又得大哥恩宠，不知道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做他的奴才呢，你这边只签约五年，后头还一堆要求，他们哪知道是不是坑？他们只知道，做了子衿的奴才，那就是子衿的人，虽生死在他手中，但只要不背叛子衿，不犯大错，那前程性命都有，总比去那儿搏那未知的前途强。” “……”穆扬灵忍不住分辨道：“他们只要有才，来我这儿我一样重用的，而且又是自由之身，五年期满就能离开……” 范子衿就蹙眉，睁开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想让他们和你铺子里的那些奴才平起平坐吧？” “只要他们有这个本事。” 这下连齐浩然脸上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阿灵，这岂不是让奴才们寒心？他们是我们的人，那些人不过是外人，怎好亲疏不分？” 范子衿又躺回去，慢悠悠的道：“我知道，阿灵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毛病又犯了。” 齐浩然就低头猛笑，肩膀抖了抖，见穆扬灵嘟着嘴看他，就忙义正言辞的道：“虽然子衿说得对，但阿灵，咱别听他的。” “噗”范子衿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扭头看见穆扬灵暴怒的踹了齐浩然一脚，就击掌道：“踹得好！”叫你见色忘友，活该！ 穆扬灵却已经明白过来，虽然她条件开得优厚，但耐不住这是个心腹是奴才的封建社会，没人会相信她会把好处给外人，而不是依附她而生，全心全意服侍她的奴才。 如果她真这样做了，就是让底下的奴才寒心，岂不是鼓舞奴才造反吗？ 既然不做奴才也能得到心腹奴才才有的待遇，谁还会想去做奴才？ 穆扬灵叹气，所以范子衿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多的是人蜂拥而至，正如齐浩然所说，能做范子衿的奴才，不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而现在有这个机会，自然争相竞争。 穆扬灵低头看自己这边空落落的台子，正想挥手让人把小亭叫上来，就见一瘦弱的年轻人犹豫的上前，穆扬灵就高兴的喊道：“有人去报名了。” 齐浩然忍不住打击她道：“就一个，你看看子衿那边的。” 穆扬灵撇撇嘴，道：“我现在已经不和他比了，今日只要不空手而归我就满足了。” 齐浩然正想说话，就见穆扬灵转身吩咐飞白，“你亲自下去看看，若是可用就收下，要是不能用就拒了，可不能让小亭那个傻小子稀里糊涂的就把人给收下了。” 飞白应声而下。 范子衿倒是有些惊讶了，道：“没想到你倒看得开，我还以为你会为了面子，不管对方为人如何都会收下呢。” 齐浩然立马道：“阿灵是这样的人吗？既然是招贤纳才，自然以才华人品为准。” 范子衿撇撇嘴，“行了，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不用在我跟前现眼。” “行了，这事算我输了，”穆扬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下面被围在中间的研墨，问道：“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分辨得出谁能用，谁不能用？” 范子衿挥手道：“不是你们让我多歇歇的吗？已经叫了管事们来，那些人得先过管事们的眼，然后我再看过一遍，签了卖身契，我也不是立刻就用的，这些人还得考察一番。” 范子衿和齐浩然对视一眼，对穆扬灵笑道：“此事你不用管了，等这些人能用，我就真的能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生活随心所欲了。” 第662章 小熊的作用 穆扬灵精神一震，道：“人才可以慢慢培养，身体却不能再拖，你们每旬不都有两天的休沐吗？后天就是你们休沐的日子吧，干脆我们去小莲子山上游玩一番，正好踏青放风筝。” 范子衿撇撇嘴，道：“没兴趣。” 齐浩然却大手一挥，“我们去给阿灵和表嫂保驾护航，就这么定了。” 范子衿掀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眉头紧皱，有些不悦，去玩两天得耽误多少事情啊。 齐浩然却雷厉风行，王太医诊断过后，范子衿虽然注意了一些，但依然忙碌，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好好休养，阿灵的这个建议正好。 范子衿见小夫妻俩都眼巴巴的看这他，只能点头应下。 等到下午，研墨和小亭来汇报，研墨看到小亭就笑了一下，示意他先。 小亭硬是抿着嘴道：“还是您先请吧，我一会儿再跟王妃汇报。” 研墨就笑了一下，对三个主子道：“人都登记好了，共有五十八人通过了三位管事的初试，小的已叫人去查他们的前事，看身家是否清白，等确定下名单，小的再来回国公爷的话。” 范子衿微微点头，看向小亭，小亭就瘪着嘴道：“回王爷，王妃，国公爷，我们这边就一人来报名，现已签了合约。” 范子衿好奇的问道：“那人是谁，为何想要签这合约？” “那人还是个童生呢，在算账上倒是一把好手，他家贫困，没活路了，偏又还想考秀才中举人，就不想卖身为奴，听小的说只签用工合约，不卖身，就斗胆一试了，师傅认真考过他，说他本事还行，人品虽不太好，却可勉强一用。” “怎么说他人品不太好？”穆扬灵好奇的问道。 范子衿道：“还不清楚吗？家无余资，却一心想着科举，这本没有错，若是能靠自身积累钱财或找到资助之人也就罢了，偏想走你这条捷径，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只买人，不顾人的，他不过给人做伙计账房的，却妄想一飞冲天，可不是好高骛远，心思深沉，人品不佳？” “这，这只是你的臆测吧？” 范子衿冷哼一声，恼道：“你觉得我心思深沉，所以以小人之心度人，那你问正人君子齐浩然。” 穆扬灵“唰”的回头看他，齐浩然就『摸』『摸』鼻子，道：“子衿说的并没错，阿灵，你心地就是太善良了。” “你不如直接说我蠢来得更直接些。” 本想说话的范子衿直接拍掌，“答得好，”扭头看齐浩然，“看吧，她并不领情，她又不是真蠢，也不是水晶心肝，何必这么呵护。” 齐浩然叫俩人挤兑得恼火，直接坐到穆扬灵手边狠狠地抱住她的肩膀，对范子衿道：“我就乐意宠着她，你管得着吗？” 穆扬灵的火枪立马对准范子衿，“就是，我们夫妻恩爱，你管得着吗？” 范子衿直叫俩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捂着胸口喊道：“我心疼……” “那你明天别去军营里，在家里好好歇歇。” 范子衿瞬间放下手，哼了一声，享用桌上的水果。 穆扬灵见了感叹，真是世纪好员工啊，前世她所见到的都是想方设法不上班和逃班之人，第一次见到这么要死要活也要上班的人。 范子衿让人去安排招纳到的人，对穆扬灵道：“你招到的那个童生要不要我帮你调教一番？总不能直接放到铺子里去吧？” 穆扬灵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道：“行，我让小亭把人领过去。” 反正她铺子里的管事一半是从范子衿那儿出来的，她也不太会培养这方面的管事。 范子衿就一笑，让研墨去领人。 齐浩然扶穆扬灵上马车，就和范子衿肩并肩的骑马回去，到府门口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查人的事交给我，你帮我盯紧那个蓝凌。” 蓝凌就是那个投奔过来的童生。 范子衿瞥了一眼已经进府的马车，点头道：“我知道，放心好了，我那儿人多杂『乱』，你要帮我勘定清楚，别把细作放进来，户部可还指望着我的银子救急呢。” “今天招贤纳才之事也是突然为之，那些人未必赶得及。” “那倒未必，”范子衿冷笑道：“我们府外监视的人就没少过，我们能临时起意，安知他们不能？” 齐浩然就保证一定会调查清楚，范子衿就叹气道：“希望这次招贤纳才的确是给我减负，而不是加重我的工作量。” 齐浩然看着他的身体眼『露』担忧，范子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还年轻，再过几年慢慢调理就是。” 齐浩然垂下眼眸不语。 范子衿挥挥手，自顾自的骑马回府。 齐浩然在穆扬灵面前没『露』一句口风，只说起后天郊游之事，让她安排好，旨在让子衿身心愉悦，放松心情，好好调理身体。 穆扬灵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范子衿也是她的朋友，从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有碍寿命开始，她就一直在想如何帮他调理身体。 首先，每天中午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变成了王太医开的『药』膳，虽然厨娘已经很努力了，但『药』膳里的『药』味怎么也不能完全去除。 贴心的穆扬灵为了他的胃口着想，制定了两天『药』膳，一天他喜欢吃的菜的方针策略，昨天王太医刚给他把过平安脉，没看出有什么效果。 第二，穆扬灵要求齐浩然回来后把小熊带到隔壁去和范子衿一起玩耍，这样就把他回府后的工作空间和时间直接压榨没了，在小熊闹着睡着后，范子衿也没了工作情绪。 目前看来，这个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因为据王太医把脉后得出的结论是，国公爷心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小。 齐浩然对此做出了准确的猜测，他觉得这是熊孩子小熊的功劳，任谁的书房被熊孩子折腾一番，总会气恼，这一气一乐，心中的郁气自然就消散了些。 没办法，谁让他儿子就是这么聪明，这么可爱，虽然闹起来的时候恼人了些，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至少范子衿在小熊陪伴的几天里笑得明显多了，脸上也开怀了不少。 最要紧的是，因为小熊挤压了他的工作时间，他不得不把更多的工作交给手下人，去压榨下属，所以，他虽然还是一样忙，工作时间却是减少了不少。 第663章 出行 小莲子山距离矩州城不远，是几座山峰组成的山群，因各山峰组合在一起状似莲子，所以叫小莲子山，山上风景秀丽，还修建了不少的寺庙庵堂，因此有不少官绅在半山腰上建造别院，以供上山女眷歇脚。 齐范两家才来矩州城不久，自然不可能建好别院，他们是现买的，自从打定主意，每旬都找时间出去走走开始，穆扬灵就瞄上了小莲子山。 让祝良去打听是否有人出售别院，就近买下一栋，做他们上山游玩的歇脚之处。 听说荣郡王府要买别院，官绅争相将自己的别院奉上，祝良没敢收，只是选了一个远离别家，风景秀丽的别院下单买下。 范子衿见小熊都骑在马上，自己也不好意思钻到马车里去坐，就让研墨牵了一匹马来，和齐浩然穆扬灵并骑。 天色刚亮，小熊本来还有点瞌睡，但现在骑在马上，又进入了热闹的早市，顿时开心的左顾右盼起来。 范子衿见他圆溜溜的脑袋从齐浩然的衣服里伸出来左右转动，觉得有趣，就拍了拍手道：“小熊，过来伯父抱着好不好？” 小熊看看范子衿的手，又仰头看了看父亲，果断的投入到父亲的怀抱，埋首进父亲的衣服里一动不动。 齐浩然愉悦的大笑起来，得意的扬着脑袋，显然对儿子的选择非常满意。 范子衿撇撇嘴，心里暗想，他总也会有儿子的。 想到这里范子衿又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小夏氏到底什么时候能怀上，京中送来的那个妾室被他关在院子里，轻易不得外出，但如果再过两年小夏氏还没孩子，难不成他的长子真要庶出？ 那他这几年的坚持岂不是成了笑话？ 范子衿还在惆怅，小熊就又从父亲衣服里钻出脑袋来，对他吐了吐舌头，范子衿瞬间将烦恼丢之脑后，闹齐浩然，“快把小熊给我抱抱，放心，摔不着你儿子。” 兄弟俩就打打闹闹一路，小熊看着有趣，一下冲范子衿伸手，在他快要抱住他的时候，“唰”的一下就又收回来，转身钻到齐浩然的衣服里躲起来。 气得范子衿骂他，“跟你爹一个德性。” 齐浩然则洋洋得意的摇着脑袋。 穆扬灵忍不住抿嘴一笑，打转马头到小夏氏的车旁，一下就跃了上去，小夏氏正偷偷看着前面，见穆扬灵进来就吓了一跳，“你上车也没个动静，差点吓死我了。” “嫂子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穆扬灵坐在小夏氏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小夏氏就叹气，“看你表兄，他那么喜欢小熊，显然也想要孩子了，都怪我的肚子不争气。” 她已经从穆扬灵那里知道了，丈夫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对子嗣并没有多少影响，所以她觉得这多半是自己的问题。 “你也别急，这次我们不是算准了日子吗？”穆扬灵握住她的手。 小夏氏脸色微红，低声问道：“你的这个法子真的管用？” “这是我从别处听来的偏方，应该管用的，”为了增加可信度，穆扬灵道：“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小夏氏听丈夫说起过，别看穆扬灵的家世不起眼，她的母亲却是出自世族舒家，世族底蕴深厚，向来知道更多的资源，这法子真是舒氏告诉穆扬灵的，那多半是真的。 小夏氏娇羞的低下头，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来。 因为小莲子山不远，所以太阳刚全冒出来，他们就已到了山脚下，等上到山上的时候，也不过巳时左右，穆扬灵压根不进别院，在半山腰的时候就下了马车，对众人笑道：“让下人把东西拿回去，我们在这儿玩。” 不远处是一片空地，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绿绿的青草中间点缀着几朵小百花，蜻蜓和蝴蝶时不时的停留在边上的树枝和花朵上，小熊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齐浩然见了立马挥手道：“就听王妃的。” 范子衿压根就是随团旅游，听命行事，啥也不管，只管玩和吃，所以一听齐浩然的话，就慢悠悠的下马，晃悠到那片空草地上，点头道：“不错，倒是放风筝的好地方。” 下人们忙把毡子搬下来铺在草地上，又端下来几盘点心水果和两壶茶水，将制作好的风筝放下五个，留下几位主子贴身伺候的小厮丫头，祝良带人将其他东西继续往上，把东西送到别院去。 这里已到半山腰，穆扬灵选的这个地方角度又好，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往下一看，大半个矩州城收入眼底，左边则是群山环绕，远处山顶迷迷蒙蒙，好似神仙地界。 小熊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风景，他还不懂什么是豪情自心生，他只是觉得好开心，然后就遵从心中所想“哇哇”大叫起来，边叫边围着父母乱转。 穆扬灵见儿子竟然这么开心，顿时觉得之前为了做攻略抓下的那把头发值了。 小夏氏也很少有时间出来玩，此时看着下面的山清水秀也觉得心灵净穆，胸中一股浊气吐出，心胸开阔了不少。 范子衿眯了眯眼，也觉得这个地方选得好，他盘腿坐在毡子上，惋惜道：“可惜无琴无萧，不然我们合奏一曲，浩然舞剑，倒也是乐趣。” 齐浩然已经顶着儿子在草地上乱转了，不是发出“哇哇”的惊叫声，穆扬灵跟在后面追他们父子，吓得小熊时不时的惊叫一声，然后不停的拍着齐浩然的脑袋喊“驾”，范子衿再多的风情也被这一家三口破坏殆尽了，他对小夏氏招手，道：“我们去旁走走，别理他们。” 小夏氏抿嘴一笑，小心的将手放在范子衿的手上，夫妻俩手牵着手散步看风景去了。 穆扬灵摘了地上的小白花递到儿子眼前，笑着教他，“这是花，花儿。” 小熊接过小花朵，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咕噜咕噜的念着，齐浩然和穆扬灵眼里都闪过失落，齐浩然握紧妻子的手，笑道：“别急。” 扯过一旁的树枝继续教儿子，小熊努力了许久也没发出准确的字节，只是扯着树叶高兴的对父母说着什么。 父母两虽没听懂，但还是含笑不时的点着头，小熊的兴致更高了。 第664章 问题 玩到中午，穆扬灵手一挥，大家往上走回别院，下人们已提前收拾好东西，穆扬灵他们一进门就端了水上来伺候洗漱，换了干净衣服后饭厅也准备好饭菜了。 范子衿脸上带着笑，显然对今天上午的安排还算满意，问道：“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吃完饭我们去午睡，睡到自然醒后你可以在别院里走走，也可以在附近看看风景，晚上我们一起烤肉吃，第二天一早我们去山上的永福寺祈福游玩，中午在寺庙里用过斋饭后下来午休，然后开始启程回去。” 范子衿沉默半响，微微点头，“倒是舒适。” 穆扬灵骄傲的道：“那是当然，我们又不单纯为了玩，而是为了身心愉悦，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难怪这次夫妻俩带了这么多的下人，以往俩人出门玩，都只带贴身的小厮丫头，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的，这次倒好，把大总管祝良都给带上了。 范子衿只在北地时有午睡的习惯，回到江南后，早戒了，现在也更没时间给自己午睡，中午吃过饭后就在军营里散步走两圈，然后闭目养神一刻钟就继续干活，所以他以为他今天中午会睡不着。 但可能是刚才爬山有些累了，也有可能是刚吃饱饭人很困倦，他才躺上床，人就睡着了。 小夏氏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就坐在床边看他，嘴角不由扬起笑容。 而另一边院子里，齐浩然就翘着腿将儿子高高的顶起来，穆扬灵进来看见吓了一大跳，忙跑上去将儿子抱下来，拍了一下齐浩然，怒道：“儿子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齐浩然翻身而起，道：“爷又不是笨蛋，怎么会让他掉下来？” 他从穆扬灵手里将儿子抢过来，问道：“是不是，儿子？” 小熊狠狠地点头，还回头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母亲，然后果断的抱住父亲的脖子不放。 穆扬灵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真是忘恩负义的，娘对你那么好，你爹勾勾手指头就过去了。” 小熊就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齐浩然更得意了，摇头晃脑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心里顿时酸溜溜的，要论时间，她是陪伴孩子最多的，齐浩然也就下班回来陪儿子玩半个时辰，但就是每天半个时辰，让儿子对他喜欢得不得了，一天到晚恨不得都挂在他脖子上。 穆扬灵脱掉鞋子爬进床里，道：“行了，赶紧午睡，不然晚上肯定又不吃饭就睡着了。” 齐浩然忙把儿子放在中间，大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哄着他睡觉。 小熊很少和父母睡，一时新奇的左右看看，良久才打着哈欠睡过去，穆扬灵见儿子睡了，也渐渐睡过去。 她觉得她就是刚刚眯上眼睛，突然就听到了儿子“哇哇”的尖锐哭声，穆扬灵“嚯”的睁开眼睛，跳起来，见儿子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齐浩然坐在一边脸『色』难看。 穆扬灵心疼得不得了，忙上前抱住儿子哄他，“别哭，别哭，娘在这里。” 小熊认出母亲，就紧紧地抱住脖子，埋头在她胸前啜泣，哭了半天才缓下来，穆扬灵这才有空问，“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起来了？倒像是吓着了似的。” 提起这个齐浩然脸『色』就更难看了，“爷就是见他哼哼，想给他把『尿』，结果他一睁开眼睛看见我就吓哭了，爷长得有这么吓人吗？不就一个多月没跟他睡吗？之前爷给他把『尿』也没见他这么哭过。” “是不是因为这儿是陌生地方，所以认人？” “认人就不认我了？我是他爹！”齐浩然恼火道。 “行了，行了，又吓着孩子怎么办？” 齐浩然瞬间收声，但心里还是不平，等到下午大家出去玩的时候，齐浩然就抱着小熊面对面的问道：“记住爹了吗？这是你爹，以后不管睡着，还是醒着，都得记住，这是你爹，要是有妖魔怪鬼吓你，就叫爹过来保护你，记住了吗？” 穆扬灵不知道小熊记没记住，她就知道小熊盯了父亲看了一会儿就把头给埋进齐浩然怀里，就在她以为他害羞了的时候，他又满血复活的指着前路“哇哇”大叫起来，扯着齐浩然的衣服要求坐他脖子上。 范子衿看了一眼父子俩，倒难得有些羡慕，小夏氏就握住他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范子衿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第二天，穆扬灵只看了小夏氏一眼就知道成了，松了一口气，然后振臂一挥前往永福寺。 永福寺在靠近山顶的位置，风景迤逦，从别院有一条近道到寺庙的侧门，只能步行，而不能乘轿走马。 天『色』微亮，他们就从别院出发，山中空气清新，天气微凉，齐浩然用小毯子将儿子包了抱在胸前慢慢往前走，等到了永福寺，雾气散去，儿子也醒了。 穆扬灵和小夏氏作伴慢慢在后面走动，齐浩然则和范子衿牵着小熊去找永福寺的主持。 听闻永福寺的主持医术不错，在齐浩然的示意下，范子衿无奈的请主持给他看一下身体。 惠清大师给范子衿把了一下脉，笑道：“施主伤劳过度，需好好调养一番……” 结论倒和王太医一样。 惠清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就看向齐浩然，问道：“这位施主有何求？” 范子衿看向齐浩然，齐浩然犹豫片刻，还是将蹲在脚边玩耍的儿子抱过来，道：“大师帮我看看小儿，他已经两岁，却半字不吐，他幼时曾受过惊吓，又是早产，不知是什么问题。” 齐浩然虽然对穆扬灵说不急，但作为父亲，怎么可能不急？ 小宝只比小熊大一岁，现在不仅会说话，还能写简单的字词了，前不久他们收到的信中就有那孩子寄给小熊的涂鸦。 “哦？”惠清明显郑重了许多，给小熊把过脉后，又不断的拿东西逗他，小熊天真快乐，拿着东西和惠清咕噜咕噜的说话。 惠清就含笑指着齐浩然道，“这是父亲，父亲——” 小熊看看惠清，又看看齐浩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吐出两句模糊的字词，然后又咕噜咕噜的说着，还不时牵着父亲的手让他玩手上的玩具。 惠清见状沉『吟』，“孩子的嗓音没有问题，至于他不跟嘴，不学说话，我看，孩子似乎是想说却又总是吐不出字来，最后含糊而过。” 第665章 伤痛 齐浩然抱着孩子出来时面色微沉，看到不远处的穆扬灵时才收敛脸上的沉郁，脸上带笑的抱着小熊过去。 范子衿走在他后面，眼里闪过幽光，想要说什么，却见穆扬灵抱过小熊，在他脸上亲了亲，脸上带着他少见的柔情，范子衿就压下心中的想法，什么都没说。 “你们跟主持说什么了，这么久？”穆扬灵问道。 “没说什么，就求了几个平安符。”齐浩然将手上的平安符给穆扬灵。 穆扬灵惊奇的道：“你还信这个？回头我叫丫鬟做几个荷包挂上。” 齐浩然就嘟嘴道：“这东西能交给丫鬟做吗？你亲自做。” 穆扬灵将平安符收好，闻言道：“只要你不嫌弃难看，我做就我做。” 齐浩然这才满意，勉强抬着下巴道：“难看就难看吧，谁让爷娶了你呢？” 齐浩然看向小熊，微微叹气，艰难就艰难些吧，谁让他是他老子呢，就是再难也得给他找大夫治好这毛病。 但看见虎头虎脑，活泼好动的儿子，齐浩然心中酸涩不已，他的儿子不说是人中龙凤，总不会差，怎么可能不会吐字说话？ 范子衿见齐浩然眼睛微湿，他在心中叹息一声，上前微微挡在他面前，对小夏氏道：“你和弟妹去寺庙里逛逛吧，我和表弟就在这附近走走。” 小夏氏微微行礼，上前拉住穆扬灵的手笑道：“阿灵，陪我去后山走走吧，小熊，愿不愿意跟表伯母去玩呀？” 小熊咿咿呀呀的应了一声，就牵着两个大人的手朝后山跑去，穆扬灵回头看了齐浩然一眼，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不安，抓着小熊的手就不由微微用劲儿。 这边，范子衿见他们走了，这才拍着齐浩然的肩膀道：“行了，既然不想她知道，就将眼里的泪水收起来，惠清大师不也说了孩子可能只是比别人晚说话一些吗？回头和大表哥说说，我们找找擅小儿病症的大夫看看。” 齐浩然垂下眼眸，“连病症都找不到，怎么治？” 范子衿恼火，“你怎么就知道小熊是生病了？” “阿灵说小熊以前喊过她，这都过去一年多了，他却再没开口说话，”齐浩然心中隐隐认定小熊就是被吓到了，惠清也说小熊嗓音没问题，王太医也找不出问题来。 他不止一次观察过，他教儿子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先张嘴试着想学，却总是发不出音节，这才会叽里咕噜的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好像是抱怨，也像是生气。 齐浩然不知道后世中有孩子受刺激后会有心理性障碍的认定，但此时他的想法却与后世的这一认定符合了。 但小熊真是因为当初害怕而造成了心理障碍吗？ 因为医学技术有限，谁也给不出答案。 穆扬灵坐在石凳上，看着蹲在地上，不时从旁边的草丛里抓一两只青虫过来炫耀的小熊，脸上勉强一笑。 小夏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穆扬灵微微摇头，垂下眼眸不说话。 齐浩然和范子衿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三人一块儿长大，范子衿且不说，齐浩然撅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就不太对，刚才眼睛还含泪了。 齐浩然自认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 唯二的两次，还都是因为她。 可他们现在夫妻感情好，相处也和睦，刚才跟他一起在里面的只有范子衿和小熊。 如果是因为范子衿的身体问题，范子衿不会那副表情，那就是小熊了。 小熊有什么问题？ 看着到处扯草拈花，连狗都厌的儿子，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穆扬灵的心一紧，小宝是个聪明孩子，可以不做比较，为了更准确的了解孩子的成长阶段，穆扬灵曾叫人去做过问卷调查，结合了太医的说法，得出的结论是，孩子一般六七个月的时候会叫“爹，娘”，周岁左右会说简单的话，两周岁时语言已经丰富到一定阶段，可以连贯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当初小熊叫了她一声“娘”，当时他就是七个多月，后来他就怎么也不学着说话了。 穆扬灵一直觉得儿子就是语言学得比较慢一点，他活泼，开朗，聪明，动手能力也强，会哭会闹，就算学说话晚一点也没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的，小熊已经两岁了…… 穆扬灵觉得心一揪一揪的疼，但见到齐浩然满脸笑意的过来接他们母子的时候，穆扬灵之前想问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静静地站在齐浩然身边，看着他把儿子顶在脖子上，道：“走吧，我们去吃素斋，然后下山休息。” 穆扬灵微微点头，觉得还是将话留到回家后再问吧。 下山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沉默，回到别院也没多少游玩的兴致了，穆扬灵哄着小熊入睡，就直截了当的问齐浩然，“是不是小熊有什么问题？” 齐浩然一呆，见还是瞒不住穆扬灵，只能道：“惠清主持也检查不出来，我叫王太医看过，他也说小熊嗓子没问题，可能是还没开窍。” “他以前叫过我的，我以为他当时是害怕所以才会叫那么一声，你说会不会是当时被吓着了？可当时大夫说小宝吓得比较严重，小熊也就做了两天噩梦就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齐浩然见穆扬灵木木的，眼里含着泪，就忙抱了他道：“也不一定就是吓着了，可能儿子开口说话本来就晚，我写信给大哥，让他找找杏林圣手，我们再慢慢的教他，不会有事的。” 穆扬灵靠在齐浩然的怀里，忍不住咬住他的衣服堵住嘴里的呜咽声，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齐浩然心疼不已，看向躺在床上睡得四肢开叉的儿子，眼里闪过伤痛。 穆扬灵抹干眼泪，挺直了脊背道：“我们自己也找找民间的大夫，我回去再给儿子找几个小伙伴，让他们陪儿子玩，慢慢教他说话。” 第666章 冲撞 齐浩然思索片刻，就展开折子提笔写下求封世子的奏折，才将折子封好，飞白就过来请他，“爷，前头已收拾好了，王妃说这就启程回去了。” 齐浩然将折子收好，点头道：“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大家是坐马车，因为哭过一顿，穆扬灵的情绪还好，正抱着小熊让他趴在窗口边看外面的风景。 小熊也许觉得母亲今天很好说话，在犹豫了一下后就兴奋的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外面招手，还想伸手去抓路边伸出来的树叶，发现母亲没揍他，只是把他抱回来，柔声劝他不要这样做，小熊眼珠子就转了转，挣脱开母亲的手爬出车厢，坚持要坐在车辕上。 车夫浑身冒汗，差点没从车上摔下去，一旁的齐浩然见状，就让车夫停住马车，将他打发下去骑马，自己抱了儿子坐在车辕上亲自赶车。 穆扬灵只好也坐到外面去。 小熊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握紧双拳兴奋地“喔喔”叫着，穆扬灵见齐浩然要赶车，就主动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见他左右扭动还想疯，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威胁道：“再不老实就进车厢里去。” 孩子瞬间老实下来，乖乖的坐在母亲怀里，一双黑色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穆扬灵微微抱进他，指着一路上的东西和他说话，“这是树，好多的树呀，小熊喜不喜欢？” “那儿有花，红色的花，好不好看呀？” …… 吹着微风，见儿子的确照着阿灵的指点去看那些东西，虽然依然是咿咿呀呀的学语，但齐浩然却感觉到了满足，他微微一笑，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让马儿慢慢的往前走。 还不时的伸手扯下两截树枝给儿子，小熊就兴奋的用那些树枝去拍马的屁股，马儿只是轻轻地甩两下尾巴，继续慢慢的往前挪。 小熊却觉得有趣，想要伸手去抓他的尾巴，夫妻俩知道他的力气，哪敢让他上手抓马尾，万一不小心用力，马儿受痛奔跑起来怎么办？ 所以穆扬灵忙抓住他的小手，小熊不乐意了，嘟着嘴冲母亲哇哇大叫起来，非要和马儿亲密接触，穆扬灵就道：“马尾巴不准抓，马儿会痛痛的……” 穆扬灵正在说教，突然护卫一声暴喝：“什么人？” 穆扬灵瞬间将小熊护在怀里，抬头看向前方，齐浩然在护卫暴喝时就将伸手将妻儿护在身后，左手快速的做出两个收拾，护卫一分为二，一半到后面护住范子衿的马车，一半挡在齐浩然他们的马车前面。 齐浩然厉眼看向前面，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只是简单的出行，但他们带的护卫不少，车队行进的路线都有斥候提前侦查，一般的危险都能提前除掉。 想到这里，齐浩然身子微微绷直，现在才示警，那就是不一样的危险，或是突发事件？ 不管是哪一种，带着孩子的齐浩然都很不喜欢，他身上气势不由凌厉起来。 小熊吓得脸色苍白，穆扬灵忙抱紧他，不赞同的喊了一声，“浩然”。 齐浩然忙收敛气势，手忙脚乱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看向骑马跑过来的飞白，“王爷，是个受伤的苗民，我们听不懂她说的话。” 飞白补充道：“是个女的，突然从山里跑出来，她身上是刀伤，之前侦查的护卫并没有发现她，王爷，是否要押送过来。” 齐浩然眉头微皱，看了眼孩子，挥手道：“将人带回将军府，不用带过来了。” 话音才落，前面就嘈杂起来，一个苗女用苗语大声喊着什么，穆扬灵突然抬头，对齐浩然道：“把人带过来，刚才我似乎听到她说什么大理。” 齐浩然立刻下令，“保护好那苗女，将人送过来。” 飞白立刻跑去，齐浩然这才转头问，“你苗语学了多少了？” “没多少，一些基本的对话没问题，上次我听金花提起她姐夫和大理有生意来往，所以多问了几句，大理的发音和刚才她的发音很相似。” 那个冲撞车队的苗女很快被带过来，她穿着妇人的衣服，头饰也是妇人类型，显然是成亲了，她看到高高在上的齐浩然和穆扬灵，神情有些瑟缩，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跪在地上，祈求的看着他们，用苗语诉说情况。 穆扬灵皱了皱眉，用苗语蹩脚的道：“你说得慢些。” 苗女见她竟然会苗语，眼睛顿时一亮，扑上去抓住车辕，齐浩然差点一脚就踹上去，还是穆扬灵拉了一下他，他才收住动作。 苗女虽激动，但还是语调尽量慢的诉说道：“求您救救我的丈夫，他被部落的二王子关起来了，求您救救他。” 穆扬灵问，“他为什么会被二王子关起来？” “因为他听到二王子说话，要和大理合作，二王子很生气，带人抓走了他，还要杀了我们，我和公爹公婆跑了出来，求求你们，你们是王爷王妃，是好人，求求你们救救他。” 穆扬灵低声在齐浩然耳边说了几句，齐浩然就点头道：“放心，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救你丈夫的。”齐浩然看了一眼她后背的伤口，道：“现在先随我们回去治伤，本王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穆扬灵忙将齐浩然的意思翻译给苗女听，苗女跌坐在地，低声哭起来。 穆扬灵就示意护卫将人带到后面备用的马车上，命人重重保护，又让立春去给她处理伤口。 齐浩然这下也没心情慢慢走回去了，将车夫的位置交给车夫，就抱了儿子进车厢，下令道：“全速回城。” 又让两个侍卫秘密回城，火速搬援军前来接他们，就怕对方破釜沉舟将他们留在城外。 齐浩然觉得，如果他是对方，他多半会这样做。 但他显然高估了对方，虽然他们察觉到被人盯着，但直到他们进入矩州城，对方也没采取什么行动。 齐浩然撇撇嘴，很是不屑的道：“真是孬货。” “可能是我们误会了，不是造反，而是一般的走私。”穆扬灵低声道：“你别急着下结论，若不是造反，能放过就放过，此时不宜生战事。” 齐浩然点头。 第667章 审问 王太医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忙上前给齐浩然行礼，齐浩然摆摆手，问道：“怎么样了？” “身上有两处刀伤，一处深可见骨，好在她自己拿药止了一下血，不然只怕保不住，人现在醒着，王爷可以问话。” 齐浩然微微点头，问飞白，“爷让你找的人找来了吗？” “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让他们进来。” 齐浩然让人找来两个精通苗语和汉语的人做翻译，阿灵虽然学会了些苗语，但只能连听带猜，许多的词语听不懂，想要知道确实的情况还得找精通苗语的人。 苗女看到他们进来有些惊慌，齐浩然看了一眼飞白，飞白忙上前安抚她道：“大姐不用害怕，这是荣郡王，最是公正和善不过的人，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会给你做主的。” 两个翻译忙把飞白的话翻译给苗女听，三人交谈了一番，翻译甲就道：“王爷，她说她叫阿银，夫家姓吉鲁，是俾沙苗寨的苗民。” 齐浩然微微点头，问道：“她丈夫怎么了？” 翻译乙转达齐浩然的意思，阿银瞬间激动起来，眼里流出泪水，两个翻译听到她的话，都觉得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害怕，但在齐浩然目光炯炯的注视下，俩人不得不翻译道：“她说她的丈夫被俾沙苗寨的二王子抓住了，二王子还要杀了他们全家，全因吉鲁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翻译乙接上道：“阿银说，吉鲁拿条子去换粮食，回来的时候抄近道却不小心听到二王子与人交谈，二王子想要和大理合作，吉鲁听到了，一慌张就暴露了行踪，他跑回来后将此事告诉了阿银，让阿银带着他父母躲到山里去，谁知道他们这边刚走，吉鲁就被人抓了，他们也被人追杀，没办法，阿银带着公婆往深山里走，但她出去找食物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因为害怕那些人找到她公婆，她就带着人往别处乱跑。” 阿银见识有限，说的有些混乱，但齐浩然还是明白了，问道：“那你是怎么撞到我们的车队来的？” 翻译甲道：“她说这是个意外，当时她只是觉得人多后面的人就不敢杀她，后来听到有人喊王爷，她说王爷和王妃是好人，是他们的恩人，因此她知道王爷和王妃的汉语发音，她这才决定求王爷做主的。” 齐浩然敲了敲桌子，问道：“那你公婆在何处？我叫人去救他们。” 阿银一心觉得齐浩然是好人，毫无防备的告诉了他方位，齐浩然这才点头，示意两个翻译好好安抚一下她，转身出去。 “立即叫人去把她公婆接出来，若真是她公婆，那她接近我们就真的是意外，而不是别有用心。” 飞白应下，“爷，那两个翻译？” “先留着，之后我们还用得着。” 齐浩然虽然想灭口，但考虑到之后还需要翻译，就暂时压下了想法，总不能每次需要翻译的时候都重新找两个来，然后再灭口吧？ 动作太多本就是破绽，好在将军府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有奸细混在其中，他也有自信对方混不到他们夫妻身边来。 齐浩然想了想道：“让那两个翻译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许他们踏出这院子一步，你去与他们谈一谈，安抚一下，若事情进展顺利，事后爷自会放他们离开。” 飞白应下。 齐浩然去后院见穆扬灵，穆扬灵问了问情况，道：“要注意保密，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只怕苗民们心生惶恐，对我们不利。” 齐浩然点头，“我知道，放心好了，那院子外松内紧，安全程度等同于我们的主屋，爷就不信，还有人敢乱闯。” 齐浩然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道：“阿银不过一介妇人都能识药材自己止血，听说苗医的手段也很不一般，不如回头找个苗医给儿子看看？” 穆扬灵点头，“要保证对方没问题，我听说苗医擅养蛊。” 齐浩然微微蹙眉，缓缓点头。 齐浩然刚让人去打听哪个苗医的本事大些，护卫们就把深山里的两位老人带出来了，但除了两位老人，护卫们都有些狼狈，有一个甚至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王太医正在给他做抢救。 一旁的吉鲁母亲正着急的比划着什么，齐浩然当机立断道：“去把翻译找来。” 两个翻译小跑着过来，喊道：“她说要吉吉草，他是被毒蛇咬了……” 齐浩然见侍卫解了毒这才领着侍卫头领去隔壁问话，“怎么回事，不是只让你们去接人吗？被人阻击了？” “没有，”侍卫头领有些丧气，道：“他们躲在深山里，瘴气多，我们才走到半路就迷路了，还是就近找到一个进山打猎的苗民带路，这才找到那地方，但一路上毒虫毒蛇不少，兄弟们不小心就着了道。王爷，若是在外面与苗兵交战，我们有八成的把握能赢，若在普通山林中，兄弟们也不惧，可若是在黔南的这些山林中……” 侍卫头领脸色有些灰白，虽然进山时间短，他却看得很明白，凡是进山的苗民都有防虫的药，因为他们没有涂抹，所以更遭毒虫毒蛇光顾，可苗民对汉人很戒备，轻易不会将药给他们。 别的不说，他们进山是为了救那两个老人，他们身上明明有防虫药，却不肯拿出来，可见他们虽被本族人追杀，但对汉人的戒备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齐浩然眼睛微眯，“所以，他们和我们合作的机会也很低。” 侍卫头领点头，“那苗女只怕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所以什么话都敢和我们说。” 齐浩然立刻道：“吩咐下去，把那两个老的关在另一个院子中，暂时别让他们相见，也别让阿银知道她公婆已得救，她要是问起，就说我们已经派人去了。” 齐浩然心中改变了主意，既然年长的苗民对他们如此戒备，企图用阿银的公婆打动阿银和他们合作已很困难，不如暂时将人分开，对阿银来说，只怕身陷危险之中的吉鲁才是最重要的。 第668章 打听 齐浩然再去见阿银的时候就带去了她公婆的消息，他只说进山的人找到地方后并没有看见人，他只吩咐两人在那里守着，只要碰见他们就会将人救出。 阿银哭倒在床上，道：“阿爸阿妈肯定是被他们抓了，不然就是逃到更深的山林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答应了吉鲁要保护好阿爸阿妈的。” 齐浩然垂下眼眸，问道：“吉鲁可说过要你如何保护你公婆？” 阿银摇头，“当时情况太急，吉鲁根本没时间多说，他只来得及把我们推出去自己去引开追兵了。” “吉鲁一回家，那些人就追来了？”齐浩然疑惑的问道。 阿银摇头，“没有，那些人是后半夜才找来的，吉鲁回来的时候天才黑下来，他心里有些不安，晚上就和我说他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被二王子找到，谁知道我们睡到半夜，他就听到了响动……” “那他有没有仔细说那不得了的事情？只说二王子和大理来往吗？”见阿银面露迟疑，齐浩然就道：“你得告诉我实情，我才好去苗寨里救吉鲁，照你所说，吉鲁被带走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去救人，只怕就救不回来了。” 阿银吓了一跳，她这辈子最远只到过吉安苗寨，连矩州城都没来过，见到的人也不超百个，哪里知道齐浩然说的是真是假，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丈夫吉鲁，公婆是死是活还未可知，要是丈夫再死，她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阿银慌张的跪在齐浩然面前，如竹筒倒豆子般全和齐浩然说了，“吉鲁说，二王子对吉安酋长很不服气，觉得他巴结上了朝廷，就对我们寨子指手画脚，本来本寨苗民只听从本部落酋长的指令，这种收货物换粮食的事也应该由各个酋长负责才对，吉安酋长却越过他们直接把东西给我们，二王子很不服气。” 听了翻译的话，齐浩然眯眼，“只是这样？” 阿银犹豫了一下又道：“吉鲁说，二王子很不喜欢王爷，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关于大理呢？” 阿银茫然的摇头。 齐浩然若有所思，看来那个吉鲁并没有听到太多，最要紧的事却没听到，被抓的倒是冤枉。 阿银见他沉思，就期盼的看着他，问道：“王爷，能救救吉鲁吗？我们都很老实的，不是坏人。” 齐浩然叹气一声，那位二王子可不会因为吉鲁不是坏人就放过他，但齐浩然还是点头了，道：“我会尽力的，但我不敢保证。” 阿银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王爷肯答应帮忙就好。 齐浩然让人将刘大黑叫来，特意嘱咐他把他妻子金花带上，他虽然早打听过各苗寨之间的关系，但有些事只有苗民知道，他们汉人是打听不到的。 所以金花那边还得穆扬灵出面。 金花道：“我们九沟十八寨里，俾沙苗寨是杂居，里面各个姓氏都有，但酋长是大姓桑林，他很会生儿子，我听我阿爸说，他一共生了十一个儿子，活了七个。” 金花完全把这些当八卦来说，并不知道这些是她阿爸禁止她向汉人说的，这些话在苗民中是八卦的闲话，但对汉人却不一样了。 穆扬灵果然很感兴趣的问道：“他的儿子都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吗？” 金花点头，“我们苗人不像你们汉人，时兴纳妾，除非婆娘或汉子死了，不然两个就一直在一起生活，桑林酋长的婆娘活得好好地，自然是同一个妈。” “这么多孩子，可真能生啊，”穆扬灵感叹了一句，就问道：“那他那些四个儿子是怎么死掉的？” “一个是病死的，一个是在山里被毒蛇咬了，两个则是跟你们汉兵打仗死了。” “那桑林酋长一定很不喜欢我们汉人。” 金花撇撇嘴，道：“很多苗民都不喜欢你们汉人。” 穆扬灵笑笑，这样直的话也就金花敢说，“他这么多儿子，他死了以后谁会当酋长？” 金花歪了歪头，道：“看谁厉害吧。” “我以为是长子继承酋长之位呢。” 金花笑道：“那是你们汉人的继承法，我们苗民信奉谁有本事谁就当酋长，”金花难得叹气道：“我阿爸说，我们苗民的日子太苦，要是当酋长的没一点本事，那底下苗民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因此没戏选酋长，长老们都会选能干品德又好的，这样才能带领苗民过上好日子。” 穆扬灵微微眯眼，“所以酋长不是老酋长指定，而是长老们选择吗？” 这和他们收集到的消息有些出入，穆扬灵仔细的问过酋长继承程序，然后就问起桑林的几个儿子，“你见过桑林酋长的儿子们吗？你觉得他们谁最厉害？” “见过，”金花情绪不是很高，撇撇嘴道：“我觉得他们谁都比不上我阿哥，真要说，估计是老六比较好点，他功夫好，但我阿爸和姐夫都说，以后俾沙苗寨只怕是二王子当家作主，我实在看不出二王子有哪里厉害，论打架，他肯定打不过他六弟。” “那大王子呢？” “死了呀，就是跟你们打仗战死的。” “除了二王子，还有谁能干点？” 金花想了想，迟疑道：“三王子？我听我姐夫说起过他，说他做生意很棒，这应该算能干吧。” “这当然算能干。”穆扬灵从金花这里大致了解了一下桑林酋长剩下的七个儿子，知道了许多只在苗民中流传的消息，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其他苗寨和俾沙苗寨的关系。 越听下去，穆扬灵越决定回头一定要和齐浩然说一声，无论如何要刘大黑轻易不要对金花泄露机密，她太八卦，嘴巴太没把门，心态没防备了，这对获取消息的他们虽是好事，但如果对象调换过来，就算不得好事了。 范子衿敲了敲桌子问道：“也就是说桑林酋长有可能对我们怀有敌意？” “不一定，”齐浩然皱眉道：“我记得当初率众投降的时候，桑林酋长紧跟在吉安酋长之后，是第二个投降的，而且，我们来这儿大半年了，也没见他给我们找过麻烦。相比之下，其他几个苗寨却总是麻烦不断。” 第669章 俾沙苗寨 齐浩然在屋里走了几圈，道：“此事虽涉及桑林酋长的二儿子，但不一定受桑林授意，这其中相差很大。” 范子衿蹙眉，“可我们距离俾沙苗寨不近，苗寨的消息又向来难打听，怎么查知他们的意图？” 齐浩然停下脚步，哼道：“看来，我们应该去俾沙苗寨见一见桑林酋长了。” “不可，”齐浩然的师爷钱先生忙阻止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俾沙苗寨若有反意，王爷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齐浩然大笑道：“本王别的不敢说，自个的安全还是能保证的，你们只要将矩州城守好就没事。” 钱先生暗暗着急起来，他被皇帝派到王爷身边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监督王爷注意自身安全，不让他身处险境的。 钱先生着急的看向范子衿。 范子衿倒是对齐浩然很有信心，只是问了一句中营的兵权谁管。 齐浩然道：“交由底下的大将，但令符我交给了阿灵，一旦出现意外就有阿灵领兵，到时候还要你支持她。” 范子衿知道他说的意外是诸如大理西夏冒边等，而苗寨反水这样的事只交给营中的将领处理即可。 钱先生微微惊讶，没料到王爷和国公爷如此信任王妃，见王爷主意已定，显然是听不进去他的规劝了，只能叹息一声。 范子衿见状就笑道：“钱先生不了解浩然的本事，只要是在地面上，他手里有兵，这世上能难为住他的人还未出生呢，何况这次他带去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亲卫，自保不是问题。” “可俾沙苗寨已有反意，此时去到底还是太过危险，王爷何不派个使者前去一试” 范子衿就哼道：“只怕别的使者去查不出什么来，放心，浩然亲自去的危险要低很多，俾沙苗寨现在不知我们手中掌握了多少证据，山下是中营十万大军，俾沙苗寨老少加在一起也不过八千人，他们不会以卵击石的。” “那他们若是扣押了王爷做人质呢？” 范子衿：“不会，浩然不蠢，桑林酋长也不是笨蛋。” 齐浩然能耐在那里，他不会叫人轻易抓住，而且苗寨经西夏一役青壮年损失不少，寨中更多的是老弱妇孺，只要桑林心中还有苗寨，还有苗民，就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不然他能带走的不过是些青壮，却是把苗寨的根断了。 他们是去拜访，是去调查事情，又不是直接拿他们问罪，聪明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穆扬灵也放心得很，还给齐浩然收拾了几套衣服，钱先生见最为关心王爷的两个人都这么放心，他也就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虑。 他心中自嘲的想，要不是知道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王爷和国公爷兄弟感情也好，他几乎要怀疑是王妃和国公爷联手想将王爷陷于危险之地了。 钱先生阻止自己的脑洞，脸上忙正色的直视前方，好表示自己刚才并没有胡思乱想。 齐浩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钱先生刚才有些怪怪的。 这一次齐浩然将一个翻译给带上了，虽然苗寨的当权者都会说汉语，但他觉得还是带上翻译更好。 桑林酋长听说荣郡王来访，微微吃惊，不知道这位大齐王爷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他又不像吉安一样拍朝廷的马屁。 站在桑林身后的二王子桑林仲却是脸色微变，手紧握成拳，眼里闪过阴霾。 桑林季瞥眼看了一眼二哥，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桑林仲的动作也就瞒瞒阿爸阿妈和几个小的弟弟，在几个大的之间却是公开的，桑林季对大理没多少好感，一直反对二哥跟大理的来往，做做生意也就罢了，竟然还妄图合作反朝廷，也不看他们的本事。 桑林季一直担心二哥会将整个苗寨拉下水，所以在二哥清除后患的时候才没阻止，可现在齐浩然却找上门来了，是发现了？ 桑林家的兄弟虽然知道他们的二哥和大理来往密切，也知道他的事被一个苗民不小心听到，正在清理后患，但更具体的就不知道了，那毕竟是机密事，他们也不好打探太过，免得招恨，所以齐浩然这一来苗寨，除了桑林酋长和几个小儿子还有些迷糊外，其他人人都紧张起来。 见齐浩然带着二十亲卫笑盈盈的下马，他们的心微微放下一些，敢带这么点人来他们苗寨，应该不是问罪来的吧？ 齐浩然在众人的陪伴下简单的参观了一下俾沙苗寨，就提出要和桑林酋长单独谈谈。 桑林仲突然抬头看向齐浩然，眼睛微眯，齐浩然不避不让的看向他，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就是酋长的二儿子吧？倒是青年英才。” 桑林酋长一愣，就笑道：“王爷夸奖了，他比王爷可差远了。” 桑林酋长说的可不是客套话，齐浩然才过弱冠就能统帅三军，帮他大哥平定天下，镇守一方，而桑林仲都三十多了，现在也只在他手下帮着处理苗寨的一些事物，并没有什么杰出才能。 桑林酋长回身将儿子们都挥退，请齐浩然进屋恳谈，“王爷此次亲自来访，不知有什么事？” 齐浩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阿银的口供给他看，上面有苗汉双文字，就算桑林不认得汉子也能看明白。 桑林疑惑的接过，只微微看了看就面色大变，他“啪”的一声压下手中的口供，面色变了几变，才问道：“王爷此行是为了问罪？” “酋长以为呢？” 桑林拳头紧握，闭了闭眼，问道：“要问我苗寨反叛之罪？” “酋长会带着苗民反朝廷吗？” “不会！”桑林说的斩钉截铁，“俾沙苗寨经不起战乱了。” 说到这里，桑林几乎是老泪众横。 他今年五十三岁，在苗寨酋长中算是长寿的了。 他儿子多，但死的也多，废的也多，齐浩然只知道他因战事死了两个儿子，却不知道因为战事，他还有三个儿子残废了，等同于废人。 俾沙苗寨本有万人，青壮最多，但战事一起，他们并了附近几个苗寨，四万多人最后只活了八千多人，还是老弱妇孺居多，全因为他们俾沙苗寨的位置，他们在西夏和大理进攻的节点上，西夏大军入关后势必要经过他们苗寨，所以他们死伤最惨重。 当初朝廷招安，他不顾儿子们对朝廷的反感执意投降，就是不想再有战事，可没想到他儿子私底下却将苗寨陷于危险之地。 桑林酋长纵使心痛，也不敢拿整个苗寨来保他，他没那么大的脸，也没那么狠的心。 第670章 满意 桑林的两个儿子都死在和朝廷的对抗中，虽然那个朝廷是大周不是大齐，但在他看来，都是汉人的朝廷，是一样的。 尤其是他最喜欢的长子，要说不恨汉人是不可能的，但之前西夏兵肆虐，他的族民死伤大半，是齐浩然带人将西夏兵赶出去，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自认没有能力与齐家兄弟对抗，所以在大齐招安时，他紧随在吉安身后投降。 这就是感情和理智。 现在，他依然不喜欢身为汉人的齐浩然，却会对他很客气，甚至是谄媚，只希望他不要因为他的二儿子而迁怒整个苗寨。 看到桑林眼中的哀痛，齐浩然满意了，虽然痛苦，但他还是选择了大局，既然如此，齐浩然不介意卖他一个好。 齐浩然敲了敲桌子问道：“不知道仲公子和大理那边有什么来往？” 桑林脸色一沉，良久才道：“苗民日子难过，汉人和我们做生意时常压价抬价，没办法，我们只能和大理以物易物，只是单纯的生意往来，至于老二，他私底下和大理有什么勾当，我却是不知，王爷要是不信，我可以将他叫来，你可审问一番。” “桑林酋长客气了，这次我之所以只带了二十亲卫来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桑林的脸色微缓。 齐浩然继续道：“但大理狼子野心，本王却不能不防，当年大周国难，大理能趁机脱离国土，现在他们就能趁我大齐新建时再分割我大齐国土。” 桑林心一跳，微微坐直了身子问，“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齐浩然笑道：“桑林酋长，其实这次来见酋长，本王还有一事相求。”齐浩然正了正神色道：“本王有一子，已满两周岁，却还不会吐字，听闻苗医手段了得，所以我想托您帮我找找厉害的苗医。” 桑林眼中闪过迷茫，有些拿不准齐浩然的意思。 齐浩然又道：“本王每每看到他调皮心中是又气又欣然，都是为人父，本王想，只要还念着父子之情，这心就都是一样的，孩子犯错固然气恼，但也免不了心疼，少不得要为他擦干净屁股，仲公子有错，但只要还未真正踏出那步，悬崖勒马，也未尝来不及，本王也是由己推彼，不希望酋长晚年还丧一子。” 桑林老泪众横，拉着齐浩然的手哭得像个小孩，“王爷，您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生了十一个儿子，如今七个，完全的就只剩下四个了，再去一个，老汉我心疼呐……” 齐浩然眼睛微热，想到了还在努力牙牙学语的小熊，本来只是做戏，此时也带了七分真情，倒真的感同身受起来了，他拍了拍桑林的肩膀，道：“此事我会禀报圣上，圣上宽恕下来，只要仲公子不再行差踏错，此事就算过了。” 桑林身子一僵，抬着满是泪水的老脸问道：“圣上……” “圣上会宽恕的，”齐浩然板着脸道：“圣上也是父亲，又最心善。” 桑林不相信一个皇帝的善心，却愿意相信皇帝是个哥哥，见齐浩然神情中不似作伪，倒真是起了慈父之心，他心里就升起了希望。 这事真要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无非是两个结果，皇帝不同意饶恕老二，把他拉出去砍了。 皇帝愿意看着齐浩然的面上轻轻放过，那以后这事就算爆出来老二也能保住性命。 毕竟，齐浩然愿意放过他，只是他们私底下的商量，和一个皇帝愿意光明正大的放过效果是不一样的。 桑林当机立断的跪下，紧紧地拉住齐浩然的手，“多谢王爷，王爷放心，我一定看好逆子，不让他再做错事，苗医那里，我也倾力寻找，必不辜负您的信任。” 门外，桑林仅剩的七个儿子正巴巴的望着门口，见齐浩然和桑林一老一少相携出现都有些惊讶。 两个小的不过微微惊讶就高兴起来，以为父亲和吉安酋长一样和王爷交上了朋友，其他五个知道内情的却是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疑不定。 桑林仲更是直接阴沉着一张脸，忐忑不安的看向父亲。 齐浩然站在台阶上对桑林的七个儿子微微点头，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桑林和他妻子好能生，目光在他三个断臂瘸腿的儿子身上一扫而过，就着重看了一眼桑林仲和桑林季，笑着和桑林拱手告辞。 桑林酋长毕恭毕敬的将人送到寨门口，保证道：“王爷别急，我一定尽力将人找到。” 齐浩然感激道：“那就劳烦酋长了。” 齐浩然对这一行非常满意，不仅正式收服了俾沙苗寨，和桑林酋长的感情更进一步，还打探到了他们和大理交易的具体过程，甚至得到桑林的保证，会想办法让他通过他们的商队到大理走一趟。 而桑林酋长也很满意，虽然心中有些叹息，但不得不说，他此时有些感激齐浩然，毕竟因为他，他可能可以保住一个儿子。 老二虽然混账，但他养了三十多年，长子死后一直是他帮着处理寨中事物，他哪里舍得就这么舍弃？ 桑林酋长挥手送别齐浩然，一转身一张笑脸就落下来，他阴阴地的看向老二，沉声道：“你们跟我来。” 七个儿子到堂屋里一溜儿站好，老五拄着拐杖慢了两步。 桑林的目光在儿子们的面上扫过，看向两个未满八岁，还有些懵懂的儿子，道：“你们一旁站着。” 两个小的对视一眼，手拉着手站到一边。 桑林再看向断臂的老四老七和断腿的老五，心中到底不忍，道：“你们坐下。” 三兄弟对视一眼，相扶着坐到一旁椅子上。 桑林就满眼血红的看向站在中间的老二和老三，哑着声音问道：“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单留下你们两个吗？” 桑林仲身子颤了颤，没说话，桑林季咬咬牙，最后跪在地上道：“阿爸，对不起。” 桑林就气得一脚踹在他胸口，直接将人踹飞出去，“你袖手旁观的时候怎么不说对不起？他是你哥哥，你就眼见着他犯错？” 第671章 打击 桑林季咬牙不语，桑林失望不已，脊背微弯，头发都白了两分，他伤心的看着他道：“你有十个兄弟，到现在还健全且长大成人的，就只有你和老二，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可断金，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守望相助，可你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 他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三个儿子，道：“除了你们两个小弟，你们谁是冤枉的？谁不知道老二做的那些混账事？谁想过拦他，谁想过告诉我？” 兄弟几个都低下头。 桑林仲扯扯嘴角，有些嘲讽的笑了，正巧被回过头来的桑林酋长看见，他气得倒仰，直接一脚上去，将人踹到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笑什么？老子这么多儿子里最混账的就是你！” 说完从墙上扯下鞭子，边抽边打骂道：“蠢笨如猪，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那些事情会连累你父母，兄弟，亲族和族人？” 桑林酋长打得气喘吁吁，还是不解气的上前踩他几脚，骂道：“我们才安定了不到半年，你这是要把大家都往悬崖下推啊！” 桑林仲咬住嘴唇，不服气的道：“齐家兄弟不过是前朝四品小官，他们能安天下，我们为何不能？他们只有两兄弟，而我有七个兄弟！” “放屁，”桑林酋长啐他，“汉人会服你的通知？” 桑林仲就梗着脖子道：“那我们就和大理白族段氏一样把黔南分出去独立，阿爸，苗人汉人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们苗人世代都被汉人欺压，低人一等？” 不说桑林酋长，就是桑林季都直接讥讽出声，“二哥好大的志气，只是这九沟十八寨中，有多少苗寨听命于你？人家段氏振臂一挥，白族莫不听从，你呢？不说十八寨，只我们寨，你到外头喊一声，看谁应你。” 桑林仲脸色涨得通红，怒目瞪向他。 桑林酋长压下心中的怒意，缓缓坐在椅子上，道：“老二，你不服气，不如现在就出去喊一声试试看？我也很想知道，现在寨子里有多少人听从于你。” 桑林仲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桑林酋长看着他们，讥笑一声，“七兄弟？你们七兄弟连人家两兄弟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人家是其利断金，你们却只会给自己兄弟拖后腿。” 桑林酋长有些心灰意赖，摆摆手，道：“我老了，你们大哥也去了，是管不住你们了，老二，我且问你，那个吉鲁是死是活？” 桑林仲咬牙，“活的。” “把人送到我这里来。” “阿爸，”桑林仲“嚯”的抬头，膝行两步，抱住他的腿问道：“荣郡王，他，他知道……” “你以为齐家兄弟能得天下是靠运气？”桑林酋长叹气道：“老二啊，不是阿爸看不起你，你要真有那个本事把黔南分出去，我就是睡梦也能笑醒，可你连我们苗寨的长老都收服不住，怎么去收服黔南十八寨？更别说苗寨底下数万的汉民，你别忘了，荣郡王有二十万大军，他十二岁从军，十四岁就能独立领兵抗御金兵，他比你小了十多岁，西夏兵入侵的时候，我们苗寨被西夏兵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人家却能领着比西夏少一半的兵力将西夏兵赶出去，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瞒得住他？” 桑林酋长指了指他的其他儿子道：“你连你的兄弟们都瞒不住啊……” 桑林仲脸色变得灰暗，桑林季就着急的问道：“那阿爸，荣郡王来的意思是？”他是袖手旁观了，但不代表他愿意看整个苗寨都被拖下水，之前也没想过事情会被朝廷发现，会如此严重。 桑林酋长冷笑一声，“王爷心善，暂且饶过我们这一次，但之后再有动作，不仅老二，就是整个苗寨也难逃干系。” 桑林仲脸色虽灰白，但眼里恢复了些活期，桑林酋长恨铁不成钢的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带来。” 吉鲁被抓后就被关在地牢里，被审讯那天到底听到了多少话，几天下来浑身是伤，被拖过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桑林酋长大恨，瞪了老二一眼，忙叫部落里的苗医给他治疗，安抚好吉鲁后，桑林酋长第二天就让老三亲自抬着吉鲁去矩州城见王爷，“我们有把柄在他手上，你去之后和王府的人打好关系。” 桑林酋长叹气，“我本看不上吉林那谄媚的样子，觉得和汉人不远不近刚好，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齐氏兄弟对我们苗人多有同情，又能持续多少年？还不如管好苗民，多种些粮食来得强，可现在却不得不搅进这漩涡之中，你二哥有了前科，再想得到朝廷的信任难之又难，你两个弟弟又还年幼，剩下的更是……”桑林酋长幽幽叹息一声，“到底是我疏忽了。” 桑林季压下心中的激动，阿爸的意思是以后会让他来继承酋长之位？ 桑林季眼睛发亮，应道：“阿爸放心，我一定会和王爷求情的。” 桑林酋长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吉鲁被抬到王府后，齐浩然就大手一挥让他们一家团聚了。 范子衿没料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问道：“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齐浩然道：“桑林酋长老了，但却是个聪明人。” 范子衿明白过来，敲了敲桌子问道：“那和大理接洽的事？” “我问过桑林季，春种后他们苗寨照例会和大理进行一次交易，到时候我随他们走一趟。” 范子衿蹙眉，“太危险。” 齐浩然点头，“我知道，但西夏这边还没安定，大理再和我们磕上，这日子还怎么过？总要过去走一遭，放心吧，一有危险我就跑。” 范子衿抽抽嘴角，心中嘀咕一句，这人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过，他喜欢。 而等到穆扬灵嘱咐齐浩然，“打不过就跑，要是跑不了就先投降，想办法传出信来，我叫人去救你，不行就让大哥去捞你……”时，范子衿只能无语的看着夫妻俩，难怪能结为夫妻，这无耻程度竟然在同一点上。 齐浩然则傲然道：“爷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第672章 病因 齐浩然还没出发，京中册封小熊为世子的圣旨先到了，随圣旨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太医，他们是奉皇帝的命令来看看小熊的。 齐浩然要给小熊册封世子，自然不可能还叫小名，他把和穆扬灵商量好的三个名字写好『揉』成团让儿子抓阄，最后抓到了“齐文谨”这个名字。 于是，小熊同志正式有了大名，这次皇帝册封，圣旨上填的就是他的大名。 虽然取了大名，但大家还是习惯叫他的小名，因此小熊对“齐文谨”这三个字的敏感度为零，在父母抱着他去听旨的时候，他很茫然，直到怀里被塞了圣旨，他才疑『惑』的抬头去看母亲。 穆扬灵笑盈盈的抱着他摇了摇，笑道：“我们家小熊是世子喽。” 传旨的内侍巴结的恭维道：“要不怎么说小世子福缘深厚，皇上还给小世子赏赐了两车的礼物呢。” 正因为皇帝重视小世子，他才会谄媚的把圣旨塞他怀里，不然一个两岁稚儿怎么能接圣旨？ 齐浩然最心急的是想让太医给孩子看看，因此只闲话了两句，就让人将内侍请下去休息，带了穆扬灵和孩子回后院，即刻召见随行而来的两名御医。 两个御医都是儿科圣手，虽然一见面就让人把脉没让休息，但俩人丝毫不敢怠慢，上前轮流把脉，再仔细检查小世子的喉咙，又详细的问了些问题，俩人商量半天，最后道：“回王爷，王妃，小世子应当不是被吓到而造成不会说话，而是还没开窍。”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他都过了两岁了，怎么可能还没开窍？” 刘太医就抚须笑道：“王爷，孩子与孩子之间是不一样的，小世子在说话上开窍晚并不意味着他比别人差，恰恰相反，他必有一项天赋远超别人良多，就比如他的神力。” 齐浩然心中犹疑，这俩人该不会怕他责怪才说的这些话吧？ 刘太医显然知道齐浩然想的是什么，道：“王爷，下官从医三十余年，也见过类似的病例，这世上有聪明绝顶的人，各项天赋都远超于人，但这样的人万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个，更多的是一人某一天赋极为出众，那么其他方面就要发育得晚些，比如某人术数厉害，天文地理不在话下，却偏偏于诗词歌赋及经史子集上怎么学也学不好，有的人通晓古今，经史子集信手捏来，但于术数，骑『射』上，或许花费毕生精力也未必能通皮『毛』。” “下官以前也碰到过开口特别晚的小孩，四五岁方会吐字，但一说就出口成章，聪慧非常，这些人的表现与小世子大同小异，嗓音都没问题，虽不会说话，与人的互动却不少于同龄人，睡眠也比别的孩子多些，”刘太医道：“之前王爷王妃担心小世子是被兵祸所吓，但下官问过伺候小世子的人，王妃也说小世子除了头两天常做噩梦惊醒外，后面慢慢就好了，之后一样活泼开朗，下官和周太医仔细看过，小世子的脉象也并无异常，所以下官想，小世子必定不是被吓到，而是还未开窍。” 周太医点头，道：“王妃不是说小世子力气比别人的大？或许就应在这上面也不一定。” 刘太医则好奇的问道：“不知小世子的力气有多大，下官想再仔细看看。” 齐浩然不是读书的料，他的儿子跟他长了七分像，虎头虎脑的，看着也不可能将天赋应在读书上，因此刘太医想再确定确定，是不是真因为这神力，孩子才开窍晚。 照以往的经验来说，这神力越大，孩子开窍的越晚。 齐浩然默默地给儿子递了一张凳子，道：“拆了。” 小熊两只小手勉强抓住凳子的两角，“啪嗒”一声就把凳子给拆了。 刘太医和周太医忍不住后退一步，暗暗咋舌，这，这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凳子就是成人徒手也拆不掉啊。 齐浩然扭头问穆扬灵，“你小时候也开口晚吗？” 穆扬灵犹豫道：“我回头写信问一下我爹。” 齐浩然连连点头，他没有神力，他的力气大是因为习内力，儿子的神力是遗传自穆家那边，如果穆家有这种先例，那儿子这边说话晚些也是情理之中。 齐浩然让人将太医带下去休息，就赶紧让穆扬灵写信问岳父岳母。 穆扬灵写信给穆石，却不是问自己多大开口说话，而是问老爹和祖父是什么时候开口说话的。 穆扬灵有前世的记忆，她是一个例外，所以她的情况并不能作为例子，虽然已经很久远，她却还记得自己是未满周岁就会说话了，但任谁嗓音没问题，又多了一世的记忆，都能很快学会说话吧？ 齐浩然难得的公器私用一回，用军鸽把信送出去了。 黔南和北地相距虽远，但信鸽的速度也很快，穆石收到信后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起自己什么时候会说话的，只能去问大姨婆，大姨婆就笑道：“这事我却知道，你呀，说话晚，过了三岁才会说话的，偏你爹你娘又是第一次养孩子，也不知道这不对劲儿，还是你舅舅看不过去，见你都三岁了还不会喊爹娘，就带了你去庙里求了菩萨，又请了驱邪的符纸给你喝了才会说话的，那时候你娘哭得厉害，还说自己差点害了你，”大姨婆说到这里叹气道：“那会儿你爹娘真一心想着生计，你又生龙活虎的，他们没养过孩子，哪里知道这个厉害关系？” 穆石咽了一下口水，他还真没想到小时候还有这一遭，想了想道：“我是因为吃了符纸化的水才会说话的？” “可不是，你才喝下去没多久就会喊爹娘了。” 穆石沉思，思考自己被吓得会喊爹娘的可能『性』，他私心里并不怎么相信这种鬼怪之说。 不过最后他还是到当年刘大钱求神的庙里拜了拜，又去买了符纸，连着信一起给阿灵送去了。 穆扬灵收到老爹的信，一颗心放下来大半，道：“我爹当年开口也晚。” 齐浩然盯着那符纸，问道：“给咱儿子喝了？” “不信，”穆扬灵将符纸收起来，道：“这种东西怎么能『乱』吃？又是从北地一路寄过来的，不知道染了多少的灰尘。” 第673章 有喜 穆扬灵虽重活了一世，但对这种玄之又幻的东西还是不相信，却对鬼神敬畏了许多。 穆扬灵想了想道：“这符纸就不用喝了，过段时间我带小熊去各寺庙拜拜。”但其实心里已经对太医的诊断信了八分，既然是因为天赋而造成语言方面的迟缓发育，那就慢慢等他长大，求神拜佛不过求个心安。 穆扬灵将小熊放在榻上，点着他的鼻子道：“好儿子，我们不着急，慢慢等你，好不好？” 小熊正满头大汗的搭建木头，没心思理会母亲，闻言只是敷衍的点点头而已。 看在齐浩然的眼里，却觉得儿子真可爱。 在齐浩然的眼里，儿子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好，因此他很想扣下两位儿科圣手，让他们留在黔南为他儿子服务，但想到小宝的身体也不好，太医院最好的两位儿科大夫都跑到他这儿来，那要是小宝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 所以虽然不舍，但前来宣旨的内侍启程时，齐浩然还是挥手让两位太医回去了。 他们才走，俾沙苗寨就传来信息，他们和大理的交易定在了四月初八，所以过两天就要开始启程了。 齐浩然就让穆扬灵收拾东西，道：“就说我出去巡视边防了，还要看一下各卫队的训练情况，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军中我已做好安排，除了子衿和钱先生，没人知道兵符在你手里，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穆扬灵点头，“你也小心一点，事情不对就赶紧回来。” 齐浩然点头，又去抱了抱小熊，这才离开。 齐浩然一走，穆扬灵就闭门谢客，落在外人的眼里，更加坐实了王爷巡视边防的消息，各路消息飞向边关各卫府，最近都先把皮绷紧了，顶头上司要来巡视。 而穆扬灵闭门谢客是因为小夏氏有喜了。 齐浩然前脚一走，穆扬灵就想到地里去看看，现在春种已经结束，她想去看看作物的生长情况，毕竟，这里的人第一次种植玉米和旱稻一号。 但她还没来得及出门，隔壁就从角门那里冲过来一个嬷嬷，兴高采烈的说，“娘娘，娘娘，我们夫人大喜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穆扬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大喜，见那婆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堆，这才福至心灵的道：“怀孕了？” “是啊，是啊，”婆子拍手道：“我们夫人这几天觉得困乏，今儿早上还有些泛酸，夏嬷嬷觉得不对，就让大夫看了看，大夫说是有喜了。” 穆扬灵一喜，道：“这可是个好消息，你们爷知道了吗？” 婆子满脸笑容，“还没来得及去通知国公爷呢，这不是夫人吐得厉害，一点东西吃不下，所以来求娘娘想个法子。” 穆扬灵立马扭头对立春道：“快去请王太医，让他到国公府上去。”转身抱起小熊通过角门过去看小夏氏。 小夏氏的确吐得厉害，整个人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几乎是抱着一个痰盂在吐，屋里的人却都是喜气洋洋的，可见对小夏氏这胎怀有多大的热情。 只有夏嬷嬷一边喜一边担忧，“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穆扬灵也觉得吐得太厉害了，这样整个人吃不下东西，还怎么保胎？ 她拍了拍小夏氏的背，道：“王太医就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小夏氏感激道：“多谢你，阿灵，要不是你教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 小夏氏摸着肚子低声道：“这孩子是那天得的。”脸色红通通的，只说了一句就低下头去。 穆扬灵也没想能这么准，只是第一次就中了，她低声道：“那日子还浅，你得小心点，我怀孕的时候是王妈在伺候，要不要我借你用几天？” 小夏氏就犹豫，“夏嬷嬷也生过孩子。” 穆扬灵就拍着她的手笑道：“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一会儿让太医给你开个方子，总这么吐也不是办法，小心坏了胃。” 小夏氏点头。 夏嬷嬷却私底下找到了穆扬灵，求她借用王妈几天，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和王妃的娘娘的胎都是王妈伺候的，我们夫人孕吐得厉害，奴婢虽也生育过，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又只生了一胎，和王妈实在是比不上，还请王妃怜惜。” 穆扬灵见夏嬷嬷诚恳，就点头笑道：“那我就让王妈过来伺候几天，等表嫂胎稳了再说。” 夏嬷嬷就感激的行礼道谢。 这边王太医刚开好药，那边范子衿就从军营赶回来了，这还是范子衿第一次丢下工作跑回来，穆扬灵见了抿嘴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去把王妈给你送来。” 起身对范子衿行礼笑道：“恭喜表兄了。” 范子衿连个眼角都不给她，只看着小夏氏。 穆扬灵就笑着牵了小熊的手回去，路上对小熊道：“儿子，你要有弟弟一起玩了，开不开心？” 小熊摇头，咿咿呀呀的比划着，说，他更喜欢和哥哥玩，说完情绪低落下来。 穆扬灵就摸摸他的脑袋，道：“想哥哥了？那回去我们就给哥哥寄一些东西，给他写封信好不好？” 小熊瞬间情绪高涨起来，拉着穆扬灵的手就往家里跑，他不会写字，所以每次写信都要穆扬灵代劳。 虽然这孩子还不会说话，但只微微比划两下，穆扬灵就明白了，交流倒不成问题。 回到书房，穆扬灵边让人磨墨铺纸，边让人把王妈叫来。 王妈一直是穆扬灵的内务大总管，但这次她决定出借王妈给小夏氏，足见他们对小夏氏这一胎的重视，“到了那边，你诸事别管，只管表嫂的饮食作息安胎之事就好，等她的胎稳了，你再回来。” 王妈躬身应下，一般胎儿三个月就安稳下来，现在小夏氏已怀孕一个多月，她只需过去四十来天就行，加上两府近，王妈只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过去了。 穆扬灵则低头握着小熊的手给小宝写信，在落款处，小熊却不乐意落下小熊两个字，趴在书桌上翻出一张纸来，指着上面“齐文谨”三个大字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这是要和小宝炫耀自己有大名了，穆扬灵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第674章 玩伴 穆扬灵握着小熊的小手在信尾提上“齐文谨”三个大字，小熊见了抿嘴一笑，满意了，照例找了一张信纸给小宝按了一只小爪印。 因为穆扬灵在小熊很小的时候就想留下他成长的痕迹，因此每隔一月就给他的小手小爪印在纸上订成画册，李菁华看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给小宝也这么干，谁知道这两个小的后来渐渐懂事了，每个月到日子母亲不提起他们也会主动去印小爪印，到后来，两个小伙伴分开后通过父母写信联系，每次都会印上自己的小爪子留念。 穆扬灵等墨迹干了就塞到信封里交给祝良发出去，抱了小熊道：“过两天我们去寺庙里拜菩萨好不好？” “咿呀，”小熊推开母亲的脸，不是很感兴趣，指着院子要求母亲带他出去玩。 穆扬灵牵着他的小手往外走，谷雨进来禀报，“王妃，您要管家找几个听话的小子，人已经带来了。” “哦？把人带进来我看看。” 一溜四五岁的孩子被领进来排排站好，有些拘谨的看着穆扬灵和她脚边的小熊。 小熊歪着脑袋去看他们。 穆扬灵没想到都是这么小的孩子，谷雨就在她耳边道：“左边都是底下佃户送来的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四岁，因长得瘦弱，所以看着小，右边则都是府里下人的孩子，其实也没几个，都是四五岁左右。” 他们一家来黔南带的下人不是很多，下人中带上孩子的就更少了，而四岁到六岁间的孩子更是寥寥无几，因此王妃要给小世子找玩伴他们府里竟然只能找出三个孩子，这当然不够，所以祝良只能到佃户那里去选。 佃户们知道是给王府的小世子选玩伴，都把家里的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穿上最好的衣服给送来，求神拜佛的希望能够选上。 要知道，选上小世子的玩伴，不仅家里少了一个人的口粮，每季还有新衣服，那么小的孩子每个月还有月钱拿，要是不犯错，以后的前程都不用烦心。 因此还有人想要贿赂王府的管事，把家里大一些的孩子也给送进来，但涉及小世子，底下的管事哪敢收好处？ 大于六岁的一律不收。 穆扬灵不想要太大的孩子就是怕大孩子思虑多，会算计伤害小熊，而五六岁的孩子比小熊懂事，又有大人一路跟随，可以好好的玩耍。 穆扬灵将一排孩子仔细的问过，然后挑出来三个，问道：“你们愿不愿意留下来和小世子一起玩？” 三个孩子，一个是府里下人的孩子，名叫桂哥儿，说来也巧，他父亲钱忠是范子衿手下铺子的一个副管事，因穆扬灵要在黔南开粮铺，一时找不到人手，范子衿就把他一家都给了穆扬灵，现在就管着黔南的粮铺，听说王府要给小世子选玩伴，就把自己儿子给送来了。 桂哥儿今年四岁，人很机灵，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很有神。 另外两个孩子都是庄子上佃户的孩子，一个六岁，叫柱子，一个三岁，叫蛋儿。 三个孩子虽然胆怯，但都记着来之前父母的嘱咐，听见问都狠狠地点头，表示愿意。 谷雨就笑道：“娘娘，您给他们改个名字吧。” 穆扬灵想了想道：“还是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再取大名吧，这些先做小名。” 穆扬灵拍了拍儿子，笑问道：“小熊，要不要跟小哥哥们玩？” 小熊歪着脑袋看前面排排站着的三人，眼里跃跃欲试，孩子都喜欢跟孩子玩，以前小熊有小宝作伴，自来了黔南后却没有小伙伴了，现在见到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孩，自然愿意。 小熊看了三人一会儿，就主动跑上去抓住蛋儿的手，拉着他往园子里跑。 至于为什么选择蛋儿，因为他和他一样高，一样大。 庄户人家的日子不好过，六岁的柱子不过五岁模样，三岁的蛋儿看上去比两岁的小熊还要小，也只有桂哥儿长得才符合四岁孩子的模样。 见小熊拉着蛋儿跑了，柱子和桂哥儿忐忑不安的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就笑道：“快去玩吧，小世子在前面等着你们呢。” 柱子和桂哥儿就跑着跟上去，小熊正把自己收藏的玩具拿出来和蛋儿分享，见柱子和桂哥儿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才勉为其难的递过去两匹木马，这都是小宝哥哥让给他的，他咿咿呀呀的说，玩完了要给他留下。 三个孩子虽然没听懂，但不代表他们不懂得发展他们的友谊，四个孩子蹲在一起玩小熊收藏的玩具，柱子拿着马“”的往前跑，小熊高兴的拍掌，抓起一个木马就跑去追他…… 穆扬灵就站在院子里看着，等到下午玩累了，穆扬灵就拍手道：“好了，天晚了，我们回家去吃饭了。” 小熊就要把自己的玩具收起来，柱子忙帮忙把玩具都收在篓子里去，蛋儿依依不舍的抱了一下怀里的木马，最后还是交给了小熊，小熊见他眼巴巴的样子，最后还是不舍的选了一个自己不是很喜欢的木马给他，蛋儿就高兴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的白牙。 桂哥儿也很想要，眼巴巴的看着小熊，小熊却没给桂哥儿，护着竹篓拖到穆扬灵脚边，穆扬灵就笑道：“还没有和小伙伴们说再见呢。” 小熊就学着以前的样子和他们挥手，自己拖着一竹篓的玩具回屋了。 穆扬灵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以前这孩子有什么东西都会和小宝分享，倒是看不出他会护食，没想到和别的孩子玩时是这样的。 底下的下人却明白小世子最喜欢的是和他差不多大的蛋儿，不过蛋儿的确是三人中最乖巧的，桂哥儿机灵，柱子稳重会照顾人，三个人刚好互补。 小熊估计是白天玩疯了，才吃晚饭玩一小会儿就在榻上睡着了，穆扬灵给他盖上小毯子，对谷雨道，“就留下这三个孩子吧，叫下人们照顾好他们，你也照看好，别让底下的人做出迎高踩低的事来，不管小熊最喜欢谁，我都不希望下人的行为影响到他们对小熊的态度。” “是。”谷雨低头应下。 “另外那些孩子呢？” “都还在西院住着。”今天下午不过是测试，因此并没有确定西院的那些孩子就会被淘汰，所以还留着。 “明天把他们送回去，每人给五两银子，总是劳累了他们一番。” 谷雨应下。 第675章 净水庵 佃户们没料到落选了还有银子拿，本来还有些伤心落选，现在却全都剩下高兴了。 五两银子，他们一家一年下来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啊，所以他们都很高兴的把孩子给领回去了。 府里的下人看不上五两的赏银，他们更想要的是跟在小世子身边的前程，但见王妃对那三个孩子很重视，纵使有心思也不敢使出来。 而小熊和三个孩子玩了两天就和他们熟了，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和他们呆在一起，一起玩，一起听故事，一起翻着画册认图认字。 穆扬灵特意找过柱子和桂哥儿，要他们对小熊耐心一些，带他认一些事物。 这样下来，小熊虽然还没吐出清晰的字，却也能啊啊呀呀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就算不比划，几人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也因为有了玩伴，小熊调皮捣蛋的本事呈直线上升。 穆扬灵在小夏氏孕吐好些后就计划着去矩州城最有名的白云寺上香祈愿，小熊听说能出去玩，高兴的在院子里翻了两个跟斗，大手一挥，让他的伙伴们跟上。 蛋儿屁颠屁颠的就跟在小熊后面，柱子和桂哥儿却有些犹豫的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就笑道：“你们也跟着一块儿去，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就跟我们一辆马车。” 两个孩子顿时兴奋的跟上，夏嬷嬷急匆匆的赶来，道：“王妃，我们夫人托您在佛前替她求个平安符。” 穆扬灵知道小夏氏是想求子，笑着应下了。 因为白云寺在矩州城外，一来一回就要去半天功夫，再加上上山，时间根本不够，因此穆扬灵决定在山上住一天。 白云寺不能留女客，所以他们只能住在离白云寺不远的净水庵里。 白云寺因身处深山之中，高山之巅，从下往上望犹如在白云之上，因此名白云寺，山路崎岖，马车并不能到寺前，只能到达大半山腰，那里有个停靠，马车可留在原地，马匹虽能上山，但为了以示诚心，每个来礼佛的都会亲自走上去。 穆扬灵也不例外，将马车和马夫留下，她就抱了小熊拾阶而上，后面的仆『妇』也抱了年纪较小的蛋儿和桂哥儿。 白云寺的主持早收到通知，早一步在寺前恭迎穆扬灵，穆扬灵笑道：“主持客气了。” “施主能来，实乃敝寺荣幸，客房已准备好，施主不如先去休息，斋饭很快准备好。”此时已过午，一行人的确又累又饿，穆扬灵对主持的体贴服务表示感谢。 小熊到了午睡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等吃完斋饭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穆扬灵直到他醒来才带着他去佛前祈愿拜佛。 小熊似模似样的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就看向母亲，穆扬灵抬头看向头顶大慈大悲含笑俯视众生的佛祖，微微一叹，心中祈祷道：若这世上真有神明，那就请保佑我的孩儿健康长寿，尽早开口说话，信女愿长食素斋，长做善事，就算是减少寿命也可以。 穆扬灵恭敬的三拜三叩，带着小熊起身，看向身后的人，笑道：“你们也去拜拜吧，不得在佛前喧闹。” 丫头婆子们应下，都相携静静地去拜佛。 主持忙引着穆扬灵去写功德簿，黔南偏僻，他们这儿最大的官也就是二品都督，不过前朝都督府并不放在矩州，因此能游到白云寺来的都督很少，穆扬灵算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尊贵的客人了。 穆扬灵捐的香油钱并不多，只二百两，比起矩州城的一些豪富之家动辄四五百两比起来算的少了，但知客僧却很高兴，只凭功德簿上的这一条，他们就能引来不少信男信女。 白云寺的风景迤逦，比之永福寺更胜一筹，穆扬灵带着小熊游玩了一番，临近傍晚才带着人下到半山腰的净水庵。 净水庵就在停靠往上一些，规模比白云寺小一倍，但客房却布置得不错，因为上山的女客多留宿净水庵，她们只靠这点就能讨得不少的香油钱，因此净水庵很干净，并没有一般庵庙的藏污纳垢。 穆扬灵她们一来就被安排了最好的客房，『性』别为男的侍从则被关在了门外，穆扬灵安排了一番，该打地铺的打地铺，该巡防的巡防。 因为来之前调查过，净水庵有武尼，白云寺也有武僧，两者关系又好，因此山上从未出过事，所以穆扬灵很放心，但她睡到后半夜，就听到东院似乎有喧哗声。 毕竟是在外面，穆扬灵很警觉，她坐起身来，问道：“立春，外面是怎么回事？” 立春忙掌灯出去看，东院有微弱的灯光，喧哗声很快安静下来，此时只能听到山林中阵阵的虫鸣声，安静得好像刚才的喧哗是错觉，但就是这样，立春才不敢放松，叫来一个会武的婆子，吩咐道：“你带人过去问一声，出了什么事？” 婆子应是，很快就回来，“是庵里一个小尼生病，要找主持师太看病，所以吵闹了起来，因王妃在西院住着，她们怕吵到王妃所以又安静了下来。” 穆扬灵蹙眉问道：“东院是庵里小尼姑们的住处？我怎么记得她们是住在后罩房的？” “回王妃，东院是主持和几位师太的住处，小尼姑们的确都住在后罩房，生病的可能是随身伺候主持和几位师太的小尼。” 穆扬灵垂下眼眸，想了想问道：“庵里有新挂单的尼姑？还是有带发修行的贵人？” 婆子茫然，谷雨忙道：“回王妃，奴婢之前问过，并没有新挂单的尼姑，也没有带发修行的贵人。” 婆子就松了一口气，好险谷雨姑娘知道这些事。 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立春负责屋里的事，谷雨则负责屋外的事。 穆扬灵眯了眯眼睛，挥手道：“行了，既不是多大事，就下去休息吧。” 屋里伺候的人纷纷退下，立春和谷雨却留了下来，穆扬灵低声道：“和小亭说一声，让侍卫探一探东院，净水庵因香火不错，很少涉及尘世，多是潜修佛法之人，既然主持和师太们都是潜修之人，又怎么会让小尼伺候？” 立春和谷雨面『色』一变。 第676章 意外 不是小尼，庵庙如此遮遮掩掩的，难道是混进了歹人？ 立春和谷雨紧张起来，对视一眼，谷雨立马转身出去，立春就将穆扬灵身上的毯子盖好，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先穿好衣服，准备一下？” 穆扬灵微微点头，“别弄出动静来。”她让下人们退下，就是怕打草惊蛇。 穆扬灵这边刚穿好衣服，就听到东院传来刀剑之声，她眼里闪过厉光，身上气势一凛，立春就抖了一抖，她觉得王妃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柄尖锐的长剑，凌厉之气铺面而来，让人不能接近，但就在她心颤之时，那气势又瞬时一敛，变成了一柄青铜阔剑，虽然还立在那里，却不惹人注意，可立春知道，一旦有人触及她的底线，这柄好像已经生锈的青铜阔剑就会锐利如斯，保护她所想保护的人。 立春突然就安心下来，恭敬的退到一边。 穆扬灵坐在小熊的床前，将衣服给他穿好，也许是觉得不舒服，小熊在睡梦中嘟囔了几句，小手无意识的拍开母亲的手，翻过身去继续睡。 穆扬灵给他穿好衣服，就用小毯子将他盖好，一旦发生变故，用小毯子一包就能走。 东院的刀剑之声越来越响，本来驻守在外的护卫也很快冲进来将他们住的客房团团围住，护卫统领齐三在门外禀报，穆扬灵微微点头，让立春放他进来，“怎么回事？” 齐三跪在地上道：“回娘娘，东院窝藏有异人，我们的人才进去就被阻击，两边就交起手来，属下等要保护王妃和小世子的安全，因此并不知那边的确切情况。” 穆扬灵问：“派了多少个人过去？” “三个。” “再派两个过去，”穆扬灵道：“速战速决。” 齐三毫不犹豫的应下，转身抽调了俩人过去，很快，那边的消息就传了回来，净水庵的武尼竟然帮助对方抵抗，而且其中竟然还有两个武僧，这里是净水庵，又不是白云寺，怎么会有武僧？ 齐三一凛，害怕此事白云寺和净水庵都有牵连，他们二十来个护卫只怕不能护卫王妃和小世子安。 齐三不敢怠慢，忙请穆扬灵带着小世子即刻离开，“王妃，属下这就安排人护卫您下山。” 穆扬灵坐在床边不动，“白云山高耸入云，从山上下到山下，骑马也要半个多时辰，南面悬崖，背面虽是山体，但也崎岖难行，一旦白云山武僧追杀，我们往哪儿躲？” 齐三脸色一白，穆扬灵继续道：“出了白云山，到矩州城也要两个多时辰……还不如就留在这里，以净水庵做防守，还有躲的地方。” 齐三跪在地上，又愧又悲，“都怪属下之前没调查清楚，没料到净水庵和白云山竟然和逆贼有勾结。” 穆扬灵缓缓摇头，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白云山和净水庵为何要这么做。 “你们可看清楚了他们窝藏的人？” 齐三摇头，“我们的人才进入东院就被发现了，对方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因此两方就交上手了。” “会不会是有误会？” “娘娘，不说净水庵，白云山也因为您来拜佛而提前清空了，除了我们没有别的香客，何况，动手之时我们就喊出了名号，但对方招招进逼，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能有什么误会？只不知他们窝藏的是何人。” 齐三有点怀疑是前朝叛逆，总不可能是西夏人吧？黔南不管是汉人还是苗人都对西夏人仇视的很，但如果是前朝叛逆，前朝的皇子不是都死光了吗？ 这等皇室机密，齐三看向王妃，想问又不敢问。 穆扬灵却没留意到他的脸色，一心想着怎么退兵，穆扬灵敲了敲桌子问道：“小世子养的那两只雀呢？” 立春忙道：“在外面挂着呢。” “交给齐三，立刻放飞。” 齐三抽抽嘴角，那两只雀是他们今天早上在白云山脚下给小世子抓的，就连笼子都是随便用路边的野草和小树枝给编的。 齐三很想大喊，王妃，那是雀，不是鸽子，还是两只刚抓没多久的雀。 “放飞之后将我们的所有人都带到这边客房来，紧闭门户，设二道防线，你去告诉东院的人，问他们是不是要意图谋反，若白云寺和净水庵执意反抗，就别管他们了，想办法将所有人都撤回来，我们只要守住这个客院就行，若其中有误会，还请白云寺和净水庵的主持一同来向我解释，”穆扬灵看向齐三，道：“暗示他们，我们已经通知了矩州我们被困的消息，不管我们今天是死是活，他们都别想独善其身，白云寺和净水庵近千的僧尼，我就不信，他们敢拿这个做赌。” 齐三心一颤，低声道：“可王妃，我们并没有办法通知到……” 穆扬灵看着灯火静静地道：“我们不是放了两只鸽子吗？” 齐三面色一变，跪在地上不动，这个举动太危险，一旦白云寺和净水庵不上当，他们必死无疑，到时候白云寺一句山路崎岖，不小心滑落悬崖就能给他们的死亡找到借口，就算王爷恼恨，若没有证据，只怕也拿他们没办法。 穆扬灵脸色微缓，温和的道：“就和你不愿拿我和小世子的安全做赌一样，他们也不敢拿他们身后上千的僧尼性命做赌，就看谁的心够狠，快去，再不去就晚了。” 齐三咬牙，给穆扬灵磕了三个响头，转身飞奔而去，没多久，院子就惊惶热闹起来，所有的仆妇下人都被赶到了院子里来，穆扬灵起身抱起已经揉着眼睛被吵醒的小熊，打开门，就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他们，高声道：“慌什么，本王妃和小世子都还在这里呢。” 院子里顿时一静，大家惊惶的心稍定，穆扬灵指使身强力壮的仆妇拿着棍棒等物守在二门，其他人则是三人一组，三组一队的列在院子里，手里都拿着临时找来的武器，而会武的妇人和丫头都紧紧地护在穆扬灵周围。 第677章 分歧 刚才混乱的院子顿时井井有条起来，整个院子静穆下来，气势一变，黑暗中，说这些仆妇丫头是一支卫队也有人信。 穆扬灵让人将蛋儿三个孩子领来交给后面会武的仆妇，这才看向下面的列队，道：“一将一兵就可为军队，无将，万兵也只是兵，毫无战力所言，我穆扬灵不敢说能做大将，指使你们守一座院子还是做得到的，你们若是听从命令，我就敢保这院子不破，最后好歹能有人活着出去，你们若是不听号令，则这院中，包括我与小世子，只怕谁也逃不掉。” “愿为王妃效命！”院中跪了一地。 穆扬灵微微一笑，道：“只要今晚能渡过危机，活下来的与死去的，我都记住，阵亡的厚葬，家人由王府奉养，活下来且表现出众的，本王妃许他一份前程，不论男女。” 众人心中火热起来，眼睛里迸射出亮光，目光炯炯的注视穆扬灵。 穆扬灵吩咐道：“现在，所有人听命，布置陷阱，列好阵队，一旦有人冲进来，格杀勿论！” 她认真的注视他们，大声喝问：“有人要取我们性命，我们应当如何处之？” 此话一出，大家心中怒火****，气势蓬勃，握紧了手中的棍棒，大声怒吼，“杀，杀，杀！” 声音响彻云霄，传到了白云寺和净水庵其他人耳中，暗中注视的人吓了一跳。 白云寺中，主持戒空不断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听到隐约的怒吼声，他手中的念珠不由一动，本来微闭着的双眼也不由睁开，戒嗔来回转动，不由道：“主持师兄，这样下去不行，一旦荣郡王府的家眷在白云山遇难，只怕我们和净水庵都脱不了干系，何况现在动静还闹得这么大，荣郡王疼宠妻儿是出了名的，到时候我们一寺一庵近千僧尼都难逃一死。” 戒空手中转动的念珠停下，沉默不语。 戒嗔就着急起来，跺脚道：“主持师兄，你倒是拿主意啊，我们白云寺立寺两百年，可不能因此毁于一旦呀。” 戒空闭眼，道：“你错了，我们白云寺是立寺五百年。” “主持师兄，”戒嗔脸上难看起来，跺脚道：“大理和大齐是两国，我们现在是黔南白云寺，不是大理白云寺，何况他们送来的客人也不是他们白云寺的香客，他们南涧白云寺需要捧着崇圣寺，我们黔南白云寺可不需要！” “戒嗔，”戒空不悦的看着他，沉了沉心道：“此事我们不能独专，得和两位师叔商议一下。” 戒嗔脸色难看起来，“那就先让武僧们住手，不然万一伤到荣郡王府的女眷，就一切都挽回不了。” 戒空淡淡的道：“你太小看荣郡王府的人了，刚才的怒吼声就是他们发出的，可见他们还有余力。” 戒空起身往后院去，戒嗔脸色难看的跟在他后面。 了悟和了济大师已经端坐在禅房里，看到俩人进来就抬眉看了他们一眼，了济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好似听到了喊杀声？” 俩人在白云寺虽然辈分最高，但早已不管寺中俗务，听到外面的动静时还以为黔南有人造反了，但白云寺又不在交通要道，更身处白云山山巅，并不利于屯兵，两百年来，不管多少战祸都波及不到他们，此时又怎会有人多此一举的打到山上来？ 戒嗔舌尖苦涩，看向戒空。 戒空顿了顿，将手中的文牒递给了济大师，低头道：“人现在净水庵，只是不知怎么被荣郡王府的人发现了，两边就交上手来。” 了济忍不住拍案，“胡闹，还不快叫他们停手，你是要把白云寺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此时，净水庵的主持静心也在力劝圆方师太，“师叔，我们快停手吧，荣郡王府放出了信鸽，王妃和小世子真在我们净水庵出事，那我们净水庵将万劫不复。” 圆方师太拨念珠的速度不由加快，垂着眼眸不语，静心师太脸色变了几变，转身道：“师叔既下不定决心，我是净水庵的主持，却不能眼见着净水庵出事。” “你以为说出实情我们净水庵就能保住？”圆方声音晦涩的道：“窝藏敌国皇室人员，这本就是死罪。” 静心挺直了脊背道：“虽是死罪，也只由静心一人承担，总比拖上整个净水庵要好，何况，我佛慈悲，荣郡王妃和小世子及其仆役却无辜，能少造一分杀孽就少一分吧。” 圆方勃然大怒，“难道我还要你教？荣郡王妃无辜到哪儿去？若不是她派人夜探东院，这些事情全都不会发生。” “师叔！”静心没想到圆方如此偏颇，含泪道：“师叔研磨佛法多年，本以为已有进益，没想到还是如此，荣郡王妃是叫人也探东院，可这事我们明明可以避过，若不是东院的暗卫擅自出手，不留余地，事情何至于变成现在？” 其实到现在静心也不明白那些暗卫为什么要出手，他们躲在暗室里，黑夜中，荣郡王府的护卫动作又不敢太大，必定不会被发现，这场祸事他们明明可以躲过的。 静心主意已定，推门就要出去，圆方想要阻止，却被静心身边的几个武尼拿住，圆方这才知道，净水庵无知无觉间竟已被静心掌握，她心不由一慌，静心却已经前去吩咐所有武尼住手。 前来相助的白云寺武僧也不由动作一顿，白云寺和净水庵虽然一寺一庵，但其实一直守望相助，他们对那些藏头露尾的黑衣人不熟，因此这边静心一喊停手，他们也就停下动作，见荣郡王府的人乖觉的绕过他们将黑衣人围住，不由往后退三步，戒备起来。 被黑衣人围在中间的一女子暴喝道：“静心，你是什么意思？竟敢违背我家主子！” 静心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与其相斗两败俱伤，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荣郡王妃心善，或许不会追究。” 在静心试着说服众人先停下争斗时，了悟和了济已带着戒空戒嗔匆匆而来，在门口就被王府的护卫拿下。 齐三拱手道：“得罪大师了，”让人将刀架在四人脖子上，四人倒是安之若素，了悟目露慈色，笑道：“还请施主领我们去见静心师太，贫僧愿为说客。” 第678章 见面 穆扬灵所住的客院被团团包围，门外由所有护卫把守，五步一岗，将院门严密防卫起来。 了悟和了济对视一眼，带头向前走去，静心和圆方，戒空和戒嗔紧跟其后。 众护卫将手放在刀柄上，注视着他们，了悟相信，只要他们有一点异动，对方必定挥刀将他们脑颅砍下，戒空却觉得荣郡王府将大部分护卫布防在这里有些失策，一旦有人冲进院中，他们不是防守不及？ 他心中有些可惜，要不是荣郡王府随身带有信鸽通知外援，就是将这些人全都留下，他也有办法扫尾干净。 念头一闪而过，院门一打开，六人就吓了一跳，里面竟然还陈列有战队，静悄悄的，若不是前面领路的护卫拿着一盏灯笼，黑暗中，他们差点没发现。 看到他们的队列，戒空脸色微白，穿过队列，则是客院的第二道门，门前一样守住两个护卫，看到齐三，躬身行礼，将院门打开。 整个院子只廊下点了一盏灯笼，还有从屋里透出来的淡淡的灯光，虽然暗沉，但众人还是看到了安坐在阶上的穆扬灵，而她前面的院子里，同样列了战队，不同的是，第一道门外的战队都是男仆，而这里，都是女仆，了悟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棍子，眼神凶悍的盯着他们。 了悟深吸一口气，兵者，势也！ 只是一群仆妇都有如此气势，就算没有信鸽报信，他们只怕也闯不进来，山下久不得王府家眷消息，肯定还是会上山来查探。 了悟看了戒空一眼，戒空脸色苍白，师叔虽没明说，他却明白他要问的话，这样的人，你们斗得过，掩藏得了吗？ 只是不知道做出如此布防的是谁？ 早知道齐浩然是帅才，没料到家奴中也有如此将帅之人，才辈出，天下安，难道这是大齐兴盛之兆？ 了悟胡思乱想间已越过战队走到阶下，冲端坐在上面的穆扬灵合十行礼，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见谅，山野有些混乱，不知王妃和小世子可还安好？” 穆扬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向齐三，问道：“府中侍卫可有伤亡？” “回王妃，亡一人，重伤俩人，轻伤一人。” “阵亡的先收敛好尸首，受伤的都抬下去让随行大夫诊治，”穆扬灵沉声问道：“匪徒可抓到了？” 齐三看了静心师太一眼，垂首答道：“不曾，只是双方已停战，现在他们所住的房间被属下派人围住了，净水庵的武尼并未再插手。” 穆扬灵微微点头，看向静心和圆方，问道：“静心主持，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妃东院所住的客人是谁了吧？” 几人在穆扬灵不答了悟，反而问起伤员时心中就一沉，再听她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话心中更是沉郁担忧。 静心师太看向了悟和了济，人是白云寺送来的，这件事无论如何白云寺也要付一半的责任。 了悟和了济苦笑一声，上前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扬灵沉沉的看了俩人一眼，就起身侧身，伸手道：“请吧。” 穆扬灵挥手让武妇将小熊抱到内室，齐三不敢放穆扬灵与他们独处，因此也跟了进来。 了悟就看了内室里的仆妇丫头们一眼，穆扬灵就笑道：“大师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本王妃可不敢将孩子放到外面。” 了悟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将孩子放在偏房，派武妇和侍卫保护不是更安全吗？但如今双方互不信任，他不敢提出这个问题。 而对穆扬灵而言，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她的身边，她绝对不允许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了悟想了一下，就让戒空戒嗔和圆方留下，他和了悟及静心进去。 戒空和圆方不愿，踌躇不动。 穆扬灵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亮光，兴味的看向了悟，了悟心中一震，戒备的看了穆扬灵一眼，就回头瞪了俩人一眼，挥手道：“还不快下去，就在门外等着。” 戒空咬咬牙，只能退下，圆方却不是了悟能管得了的，她沉着脸道：“贫尼是净水庵里最高的长辈，还是我留下，让静心留在外面吧。” 静心垂下眼眸，念了声佛号，语气平和的道：“师叔，我是净水庵主持，此事自然由我来承担，您和戒空师兄先留在外面，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穆扬灵不耐烦听他们退来让去，嗤笑道：“难不成说话的人不同，事情也能变不同不成？还是你们还未拿定主意这谎话应当如何编？” “阿弥陀佛，王妃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外面怎会诓骗施主？”了悟急忙澄清。 “出家人还不杀生害人呢，现在你们不也杀了一个，上了四个？”穆扬灵不客气的道：“若不是我们碰巧带了两只信鸽，能通知到外面的人，只怕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了悟垂下眼眸，只能慈悲的念了一声佛号，并不辩解。 穆扬灵就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不就是想和我说话吗，简单得很，我先和了悟，了济大师和静心师太聊一聊，再和戒空，戒嗔大师及圆方师太谈一谈，来人，将这三位先请到偏房喝茶，别怠慢了他们。” 了悟刚要反对，护卫们的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押着戒空三人离开，了悟吃惊的看向穆扬灵，却见她目光炯炯，眼含厉色，顿时知道他们走了一着错棋。 穆扬灵心中冷哼，差点把他们一院子的人都害死，现在自动送上门来，她是有多蠢才会把人再送出去？ 了济显然也明白过来了，和了悟对视一眼，都微微一叹，现在白云寺的主持和长老都在这里，寺中群龙无首，哪里还能压得住荣郡王府的家眷？ 怪只怪他们太过轻敌，以为他们只有二十护卫，哪里料到里面竟有一个将才？ 穆扬灵一挥手，内室只留下了一个武妇和立春，谷雨带着众人退到屋外，把守门口，齐三则留在了屋里，站在穆扬灵身后贴身保护。 第679章 内情 了悟看了齐三一眼，怀疑他就是那身怀将才，布防院子的人，因此心中更谨慎了几分，他斟酌了一下，微微弯腰道：“让王妃和小世子受惊了，东院的事却是一个误会？” “误会？”齐三冷哼道：“明知道我们王妃要来礼佛，白云寺和净水庵既然已经清场，净水庵东院又怎么还会留下如此危险的人物？我看这不是误会，却是你们包藏祸心。” 了悟正要解释，穆扬灵却问道：“大师和师太还没告诉我，东院的人是谁。” 了悟沉默一瞬，静心微微一叹，抬头正要说话，了悟却在她之前道：“还是贫僧来说吧，净水庵不过受我们白云寺委托，对此事知之不详。” 静心有些感激的看向了悟。 了悟则直接看着穆扬灵道：“我们白云寺建寺两百多年，这在众庙宇中时间并不长，但却能成为黔南三大寺之一，全因我们还有主寺相扶。” “哦？白云寺是分支？不知是哪个白云寺的分支。”天下叫白云寺的寺庙多了，大的小的都有。 “南涧白云寺。”了悟微微弯腰道。 穆扬灵挑眉，“在大理国内？” 了悟『露』出微笑，“没想到王妃知道南涧县，正是在大理国内，两百多年前，还并没有大理国，天下一统，只有大理郡，因大理段氏和当时的黔南大都督刘化之感情深厚，听说黔南民风彪悍，苗民不服教化，因此俩人就商议以佛教之，当时黔南并不信佛，汉人多信道，苗人也有各自的信仰，甚至各个苗寨都不相同，因此很是混『乱』。” 了悟道：“大理虽然也艰苦贫瘠，百姓却安居乐业，全因佛教，因此，当时的黔南大都督刘化之就起了兴建寺庙，教化民众的心思，但这寺庙易建，能传道受佛的僧尼却难得，因此刘化之求了段氏，段氏就出面说服南涧白云寺及山下的净水庵共同派来一百八十僧尼落脚黔南，这才有了这儿的白云寺和净水庵。” 穆扬灵挑眉，了悟话说得好听，但不过是佛教为了争抢信徒，而刘化之和段氏为利益合作罢了，真要教化民众，那就该教他们读书识字，别的不说，一本《论语》就能洗脑。 春秋战国时还是百家争鸣，当时儒教并不显，秦时兴盛的是法学，而汉朝道教远胜于儒教，但因为儒能教化百姓驯服，更注重的是忠君爱国，因此发展到如今，其他教派学说都渐渐没落，而儒学早成为国学，君不见现在的科举多举的是儒学？ 刘化之弃儒教而用佛教，一定不是为了教化百姓，虽然穆扬灵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目的，但无疑，杵在黔南的白云寺和净水庵很可能成为大理国的眼线。 自然，大理是这二三十年才分出去的，两百年前的事，他们只怕还算不到。 穆扬灵敲了一下桌子，问道：“你们和大理国一直有联系？” 了悟沉默了一瞬，点头道：“是，还有联系，王妃只怕不知，大理与大周并未完全关闭榷场，大齐建国后榷场也一直开着……” “你们总不会是靠榷场联系吧？”穆扬灵讥笑，“据我所知，大理和黔南的榷场如今只剩下一个了，周围不过住着数十户百姓，因边税极高，榷场早名存实亡，你们敢顶着光脑袋在官吏们面前两边接头？” 了悟笑道：“王妃娘娘，榷场虽比以前没落，但并没有您说的如此惨淡，每天来往的车马行人不少，在那里出现一两个和尚实在是不引人注目。” “哦？固定时间固定出现也不引人注目吗？”穆扬灵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冷笑道：“了悟大师是把本王妃当做无知的『妇』孺了吗？各苗寨和大理有私底下交易的通道，汉人又多与中部的汉人来往交易，你告诉我，谁会去榷场？王爷书房里现在就放着去年榷场关税账册，了悟大师是想告诉我，榷场的官吏贪赃枉法到将关税全都私吞了不成？” 了悟脸『色』微变，了济忙道：“王妃息怒，了悟师弟只怕说得不甚清楚，我们的确是在榷场那里见面，但却出现在榷场里，在榷场附近有一小庙，我们多在那里碰面，因此驻守榷场的官吏不会发现我们，而我们也很少到榷场里去，只见那里熙熙攘攘，自然觉得生意很好。” 穆扬灵冷笑一声，心中虽不信，但也没再反驳，只是示意他们继续说，“所以你们可以将大齐的消息传递给大理国，也可以接收从大理过来的人？” 了悟忙辩解道：“王妃娘娘，我们佛家不参与国事，来往也多是交换抄录经书，并不传递对大齐不利的消息，至于这次，唉，说来话长。” “三天前，南涧白云寺一位僧人突然带着一位姑娘和她的随从来到寺里，说她是大理国右威卫大将军王平之女。”了悟叹息道：“王平将军遭诬陷下狱，王家全被圈禁，王姑娘因不在家中才逃过一劫，但却一直被人追杀，南涧白云寺曾受王氏大恩，所以王姑娘找上门来，南涧白云寺就想办法护送她到黔南来，目的也只是让她平安一生，好歹能为王氏留下一滴血脉。” 了悟见穆扬灵面上淡淡，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能继续道：“因她是女客，所以贫僧就托净水庵代为照顾，谁知人才安顿下来，白云寺和净水庵就接到王妃要来礼佛的消息，我们本想将人移到山下，谁知王姑娘之前受了重伤，竟是不敢再移动，所以只能将人安排进东院，” 了悟看向静心，无奈道：“至于为何会发生今天晚上的事，贫僧却是无从得知了，贫僧当时正在寺中休息。” 静心忙道：“回王妃娘娘，王姑娘实在伤得太重，今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庵里『药』材不足，她的侍女惊慌失措，就惊动了东院的人。” 静心无奈的道：“贫尼虽将王姑娘留在庵中，但庵里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因此东院里突然出现两个女子，这才引起『骚』『乱』，而王妃这边派侍卫探查，那些暗中保护王姑娘的死士却误以为那些侍卫是追杀而来的人，这才二话不说交上手，这一切实在是误会，并不是针对王妃和小世子。” 第680章 行刺 了悟和静心都知道，想要将白云寺和净水庵完全从此事中摘出来是不可能的，他们所求也不过将事件『性』质定义为私通邻国，这总比他们刺杀荣郡王府家眷，意图谋反罪名要轻得多。 前者只追究他们这几个知情人，后者，一寺一庵近千僧尼只怕都不保。 穆扬灵问：“那位王姑娘呢？” 静心忙躬身道：“还在东院中，因高烧不退还昏『迷』着。” 穆扬灵微微点头，“若你们所诉属实，一切皆是误会，我会留给王氏留一条血脉，”穆扬灵讥笑道：“若你们早些告知详情，难道我荣郡王府还会害了一弱质女子不成？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事发生了。” 了悟等人惭愧的低下头，“王妃教训的是，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还请静心师太去请王姑娘的暗卫放下武器，本王妃此行中带有随行大夫，寻常『药』物也带了一些，就将王姑娘送过来治疗吧，别最好人没死在刀剑之下，却死在了病痛下。” 此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是为王姑娘着想，但了悟和静心却没敢应下，因为不知道穆扬灵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诓骗他们，将人骗出来就杀了呢？ 了悟和静心犹豫片刻，对视了一眼道：“王妃娘娘，不如将王姑娘暂留在庵中修养，贫尼这就带大夫去给她看看。” 穆扬灵就微微一笑，道：“静心师太，我私心里是相信你们所说属实的，但这一切都还未查证，你觉得我会将如此危险的邻国将军之女放在庵堂吗？本王妃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杀她的，至少在她的身份没查清之前，我不会杀她，查清之后，事实真如你们所说，本王妃亲自帮她在黔南落户，保她王氏一条血脉。” 静心心中狂跳，无奈的应下，“贫尼也只能勉强一试。” “本王妃只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他们若不放下武器，不老老实实地归顺，那王府的侍卫就会冲进去，凡抵抗者，格杀勿论！”穆扬灵声音中带着些杀气，冷冷的道。 穆扬灵就让齐三将静心带去东院，让人再把戒空，戒嗔和圆方请来，当着了悟的面再问戒空，“戒空大师，东院所住的是什么人？” 戒空目不斜视的道：“回王妃，住的是大理国右威卫大将军王平之女。” 穆扬灵就知道，他们来之前不是串供过，那东院之人的身份就是真的。 穆扬灵微微点头，请他们坐下，不再问话。 几人没料到穆扬灵就问这么一句，顿时都有些忐忑，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静穆得可怕。 了悟和了济都闭目滑动手中的念珠，穆扬灵也安之若素的喝茶，反倒是圆方见屋里没有静心，暗暗焦急起来，不住的看向戒空，戒空就忍不住问道：“王妃娘娘，静心师太呢？” “她去请王姑娘过来了。” 此话一出，戒空和圆方脸『色』都微变。 “对了，那个送王姑娘过来的僧人还在吗？”穆扬灵正想喝茶，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 了悟微微偏身，恭敬的道：“回王妃，那人身受重伤，只把人领到寺中，没多久就伤重身亡了。” 穆扬灵微微点头，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戒空和圆方却不由焦急起来，人怎么能落在荣郡王府的手中？那他们为了护持她所付出的代价岂不是都白费了？ 从大理一路到黔南，他们死了多少人？ 戒空和圆方的眼睛渐渐泛红，俩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 戒空的目光快速的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屋里只有两个侍卫，而一个还站在内室门前，心中就不由一动，他向圆方使了一个眼『色』…… “戒空！” “孽障，住手！” 了悟和了济大喝一声，想要阻止戒空和圆方，但他和了济坐在穆扬灵的左手边，戒空和圆方坐在穆扬灵的右手边，距离一样，对方先他们一步，根本阻止不及。 穆扬灵在戒空和圆方动的那一刻就绷直了身体，圆方一冲上来，她就一脚踹中她的胸腹，将人一脚踢飞，人飞出去摔在地上，听到几声“咔嚓”声，应当是胸中的肋骨断了，而戒空却被她身后的侍卫截住，俩人瞬间斗成一团。 戒嗔圆目大睁，喊道：“主持师兄，快住手！” 穆扬灵第一眼是看向守住内室门口的侍卫，见他纹丝不动，抽剑在手戒备的挡在门前，这才稍稍放心，看见动作越发凌厉的戒空，穆扬灵胸中生怒，抄起桌上的茶杯，只注视他的动作片刻，就将手中的茶杯掷出，正巧封住他的下一个动作，戒空动作微顿，然后就侧身躲过，但侍卫的刀已先他一步刺出，正中他的腰腹，一脚将人踹下，戒空痛呼一声，倒在圆方身边。 侍卫一剑横在他脖子前，压得他不能抬头。 穆扬灵偏头看向脸『色』青白的了悟，笑道：“了悟大师，如此让我如何相信东院之人只是一个覆灭的将军遗孤？” 了悟跪在穆扬灵跟前，道：“王妃娘娘，那的确是王平之女，贫僧并未说谎。” 了济和戒嗔也忙跪在地上。 穆扬灵不置可否，她冷哼一声，看向戒空，“想以我为质救出东院之人？戒空，你不是白云寺的主持吗？竟然愿为一女子舍全寺七百多人的『性』命，你倒是大方，来人，将这俩人带下去，分别关押。” 穆扬灵不看跪在地上的三人，起身道：“不知戒空是谁选出来的，够蠢。” 戒空脸上青白交加，一动脖子上就划出一条血痕，他看向穆扬灵的眼神愤恨异常。 了悟等人的面『色』也很难看，明明他们已将白云寺和净水庵摘出来，至少不会牵连寺内无辜僧众，但戒空和圆方将一切都毁了。 了悟心中悲凉，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放任戒空与大理走得这么近，竟连亲疏也不分了。 穆扬灵挥手让人将了悟三人带到隔壁的偏屋看守起来。 了悟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看向戒嗔，道：“戒嗔，若你能活着出去，那就由你继掌白云寺。” “师叔！” 了悟挥挥手，道：“你戒空师兄行刺王妃，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你要记住，你当的是黔南白云寺的主持，而不是南涧白云寺！” 戒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师侄知道。” 了悟叹息一声，“别犯和你师兄一样的错，以后和南涧白云寺远一些，两百年过去，一国变成了两国，就算它曾是主寺，在大理由郡变国时两者也算断了关系。” 第681章 怀疑 东院里，双方对峙起来，屋里，静心低声劝王姑娘的侍女，“巧慧姑娘，荣郡王府已用信鸽通知外援，只怕天不亮援军就会到，而且，净水庵早已被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我们根本就走不脱，”她的目光落在床上，低声道：“而且，殿下如今急需药材，不然，只怕今夜就熬不过去。” 巧慧看向烧得通红的殿下，眼圈都红了，她只能咬牙点头。 静心忙低声道：“殿下如今的身份是大理右威卫大将军王平之女，姑娘要小心。”静心将了悟给话挑要紧的和她说了，然后就帮着把人抱出去。 巧慧冲外面的暗卫微微点头，暗卫这才放下刀剑，被齐三绑缚起来，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巧慧亦步亦趋的跟在王姑娘身边，齐三看了她一眼，并不阻拦，本来凝滞的气氛着才稍缓。 王姑娘一行人除了巧慧一个侍女外，能活着到这儿的，只有三个暗卫，三人功夫了得，齐三觉得，众侍卫中，也只有皇上身边的百里统领能与他们一战，这次要不是他们本来就身上有伤，侍卫的伤亡不可能这么轻。 齐三让人将三人看守起来，一边悄悄的吩咐一个侍卫，让他趁着武僧武尼不注意的空隙赶紧下山报信。 他们没有信鸽，没有外援，天亮之后了悟等人肯定猜得出来，虽然白云寺和净水庵能做主的人都叫他们扣押了，但还是将外援请来更安全些，不然，这么多人，他们也押不下山。 穆扬灵站在床前，仔细地打量床上的王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柳眉愁黛，瓜子小脸，肤若白玉，倒是难得的美人。 穆扬灵见她脸色烧得通红，眉头难受的紧皱起来，就问给她把脉的大夫，“如何？” 大夫收起手，躬身道：“烧得太厉害，要立刻降温，我再给她开方药吃吃看，若能熬过今天中午，则无碍。” 现在已是凌晨时分，距离中午也不过四五个时辰而已，她挥手让他下去抓药，看向床上的少女。 巧慧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此时正跪在床前“嘤嘤”的哭泣，穆扬灵挑眉，转身吩咐立春，“去打井水来给她降温。” 药还得熬一段时间，还是先物理降温得好。 此时刚过春入夏，山上的井水沁凉无比，没有冰，用它来降温也很不错。 立春将水端进来，巧慧已经抹干眼泪，上前接过水盆，低声道：“奴婢来吧。” 立春却见她的动作有些生疏，挑了挑眉，将事情交给她做。 穆扬灵就坐在床边，拿起王姑娘的手摸了摸，见巧慧拧了帕子过来正怪异的看着她，穆扬灵就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床侧，起身道：“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的就和谷雨说，她会拿给你的。” 巧慧连忙点头应下，见她走了忙走上去拿起王姑娘的手查看，见没有异常这才放心。 见姑娘脸色通红，她忙拿了毛巾叠好放在她的额头上消热。 穆扬灵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熊已经又睡着了，只是还有些不安，两只小手紧握成拳的放在脑袋边，有时候会受惊一般的踢踢腿，小眉头皱在一起。 穆扬灵上前将他抱在怀里，用毯子将他包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小熊闻到熟悉的气息，眉头微松，在母亲怀里拱了拱，就安心的睡过去。 穆扬灵抬头轻声问跟进来的立春，“怎么样？” “不像是贴身伺候的，拧毛巾的时候水哗哗的响，也没拧干就拿去放在额头上了，一看就是没怎么伺候过人的。” 穆扬灵微微点头，想到巧慧脚步轻盈却踏实，知道她有功夫底子，她以前只怕是武婢，就和小熊身边的武妇一样，只需要负责他的安全，其他的可以一概不管。 而王姑娘的手柔软娇嫩，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的手，但穆扬灵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她真的只是王平的女儿？ 穆扬灵抱着儿子躺了一会儿，外面天就亮了，谷雨轻手轻脚的进来，在立春耳边低语几句，穆扬灵睁开眼睛，拍了拍因为她起身而翻了一个身的儿子，起身走出来。 立春和谷雨忙上前伺候，“娘娘，齐三问要不要赶早启程？” “援军到了吗？” “还没有，齐三估计得等到辰初（注：七点左右）。”谷雨小声道。 穆扬灵就微微摇头道：“等援军到了再说，我们人太少，在路上太危险了。那位王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但她腰腹有一道伤，大夫说伤到了内脏，不宜移动，此时人还昏睡着。” “我们要走，人绝对不能留在这里，去叫人准备轿子，马车颠簸，就用轿子把她抬回去。” “对她也太客气了吧？”谷雨嘀咕道。 穆扬灵就瞪了她一眼，道：“我总觉得她的身份不对，她身边的那三个暗卫受了重伤都还能抵挡住王府四个侍卫的攻击，一个将军府既然能拿得出这样的实力，又怎么会只护得一个女子出逃，照常理来说，首选该是家中的嫡幼子。” “不是说她是因缘际会出门才逃过一劫的吗？” “谁出门会带这么多的暗卫？”穆扬灵道：“如果我们府上有一群这样的暗卫，当年就算我们身陷囹圄，他们也能冲进去将小宝和小熊劫出来，”这样的人，齐浩然兄弟也只有一个百里而已，想要训练出如此出色的死士，靠的不仅是手段资源，还有底蕴。 祝家是因为武林世家的缘故，所以钱财武功秘籍都不少，但就是这样，百里这样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要不是当年齐修远太小就要上战场，祝家未必愿意把百里给他驱使，如此出众的死士不是那么好养的。 就算大理王氏有近三百年的历史，穆扬灵心中也还是有些怀疑，一个女儿身边就放了不下三个武功卓著的死士，大理王氏真有如此能力？ 要知道他们这路上损失可不小，不然王姑娘不会自己都身受重伤，穆扬灵只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就知道她身边原来这样的死士必定不少于六个。 六个，祝家举族之力养出来的极限，王氏一个女儿身边就能放六个？ 那可以作为继承人的嫡长子身边放了几个？为什么他没有逃出之力？ 穆扬灵轻笑一声，她不是傻瓜。 第682章 回程 齐三站在门前，着急的走来走去，一个侍卫从山下飞奔而上，他忙迎上去问道：“如何？” 侍卫踹了一口气，道：“表公子亲自带兵来了，现已上山，再过两刻钟人就到了。” 齐三兴奋的击拳，高兴道：“太好了！” 白云寺的武僧就停驻在不远处，他可是一直担惊受怕，生怕那些人就失控冲过来。 齐三不能离开，转身吩咐一个侍卫道：“快将此消息告知王妃。” 穆扬灵得了消息，嘴角微微翘起，也安心了不少，扭头吩咐立春，“叫仆妇收拾东西，二门外的队列依然警戒，将了悟戒空等人严加看管起来。” 穆扬灵转身去看了睡在隔壁的王姑娘，巧慧本是靠在床边睡觉，听到脚步声，身子一下绷直，就蹦起来戒备的回头，看到穆扬灵，神色微缓，但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她。 穆扬灵好像没发现她的戒备，上前摸了摸王姑娘的额头，点头道：“烧退了。” “多谢王妃赐药。” 穆扬灵摆手笑道：“我既答应了要给她治病，自然说到做到，不过她的烧退了，身上的伤却很重，大夫说他能力有限，而且山上药也不够，许多东西都没有。” 巧慧咬咬牙，不由的问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我府上有太医，医术卓著，而且将军府的药材也比较多，我已叫人准备轿子，马车太过颠簸，你家姑娘伤势不宜乘坐马车，所幸我让人将轿子里铺成床，好歹能减去一些颠簸，一会儿你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你家姑娘身体虚弱，还得你随身伺候。” 巧慧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跟着姑娘身边就行。 “娘娘，小世子醒了，正找您呢。”谷雨快步而来。 穆扬灵对巧慧微微点头，忙过去看儿子，小熊正坐在床上瘪着嘴吧要哭不哭的，看到母亲伸手就要抱，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委屈得不得了。 穆扬灵忙上前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擦干泪水，柔声问：“哭什么呀？娘亲不是在这里吗？” 小熊乖巧的靠在她胸前，抽泣了两声，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只委屈的看着她。 穆扬灵就点了点他的鼻子，亲自给他穿衣服，哄他道：“小熊乖，我们穿完衣服就回家好不好？” 听到要回家，小熊这才高兴些，伸着手让母亲给他穿好衣服，自己爬下床蹲在地上穿鞋子。 范子衿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熊红着眼睛自己往脚上套鞋子，而屋里那么多丫头竟然都看着，顿时气得脸色都青了，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小世子的？没看见小世子在穿鞋子？” 立春等人吓了一跳，看向一旁的穆扬灵，束手而立，不知道是该上前帮忙，还是不帮。 自小世子两岁后，他就要求自己穿衣服穿鞋子了，也就有时候犯懒才会让王妃或丫头们帮忙，而王妃也说过，以后尽量让小世子自己动手的。 小熊也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坐到地上，呆呆地看向范子衿。 圆头圆脑，长相极似浩然的小孩眼睛微红，一看就是被人欺负，受了委屈的，范子衿心疼了，他本来就疼小熊，现在小夏氏又才怀了身孕，正是父爱泛滥的时候，见小熊看向他，他立马放柔了表情，上前抱起小熊，道：“小熊，是谁欺负你了？告诉伯父，伯父帮你去揍他。” 一边问，一边要给他穿鞋子。 小孩儿的脚又小又软，范子衿套了好一会儿也没套进去，加上小熊重量不轻，他又蹲着，一时竟然额头冒汗。 穆扬灵知道他身体不好，忙从他怀里把小熊抱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鞋子给小熊穿上，解释道：“这孩子自强自立，现在不喜欢人帮他穿鞋子。” 范子衿直起身来，不满道：“自强自立也不用这时候，他才多大？你要求也太严了些。” 这种教育问题，穆扬灵觉得还是回去和齐浩然关起门来讨论比较好，因此敷衍的点了一下头，范子衿也知道她没听进去，转而严肃的问道：“净水庵是怎么回事？侍卫回来报信，说的不清不楚，刺杀的人抓到了？” 穆扬灵想将小熊交给立春抱下去，小熊却抱住母亲的脖子不放，穆扬灵只能抱着他将昨天晚上的事和范子衿说了一遍，道：“我怀疑那王姑娘不是王平之女。” “她没有带身份文牒？总有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吧？”范子衿问道。 穆扬灵一呆，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光顾着想他们是逃命的，不可能带这些东西，回头我让人去问一声，不过现在主人昏死着，实情如何还得等人醒了再问。” 范子衿点头，“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就放在将军府里先养着吧，至于那三个死士交给你，别要他们的命，他们虽凶悍，但他们的主子在我们手里，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范子衿眉头微皱，“你不是说那巧慧会武？” 穆扬灵笑道：“放心，我府上的武婢武妇也不少，她双拳难敌四手，又有一个重伤的主子要保护，不会不识相的，”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道：“而且，那三个死士似乎是听她号令。” 范子衿眉一跳。 齐三说，静心师太是直接进屋说服巧慧的，本来两边还在对峙，但巧慧一个动作就让死士放弃抵抗，甘愿被绑缚，可见他们是听从于巧慧。 范子衿带来的援军将白云寺和净水庵团团围住，他留下一半人将寺庵中的僧尼分开关押，然后带一半人护送穆扬灵他们回城。 了悟等人都被他带走，白云寺和净水庵顿时群龙无首。 范子衿见僧尼乱哄哄的，就指派了两个资历较老的僧尼分别管理一下白云寺和净水庵，这才带人护佑穆扬灵等人下山。 了悟知道找来的轿子是要抬王姑娘，重在安稳，因此叫人直接把最大的一顶轿子抬出来，里面铺上厚厚的棉被，王姑娘被巧慧抱着轻轻的放在上面，她自己坐在一边抱住她的头轻轻地放在膝盖上，示意可以起轿。 山路颠簸，坐轿子的确比马车平稳得多，加上抬轿的是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起步落地一致，轿子轻飘飘的，底下又垫着厚厚的棉被，只感觉到淡淡的摇晃，巧慧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第683章 身份 “王姑娘？”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段玉卿眉头微皱，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良久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王姑娘？”穆扬灵见她睁开眼睛，再次叫了她一声，床上的人却只是眉头微皱，神『色』『迷』茫，有些疑『惑』的顺着声音扭头过来看她。 穆扬灵冲她微微一笑，“姑娘醒了？好些了吗？” “你是？”段玉卿这才清醒了些，疑『惑』不解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将她扶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润了嗓子后才道：“您伤得很重，现在我家修养，”穆扬灵见她神『色』微松，就突然问道：“段姑娘现在觉得如何？” 段玉卿放下茶杯，感激的笑道：“多谢夫人，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知我身边的婢女……” “你是说巧慧姑娘吗？她去给您熬『药』了，”穆扬灵声音轻柔的问道：“段姑娘身上的伤是怎么伤到的？” 段玉卿含糊道：“路上遇到了歹人，不小心伤到的……”她不知道巧慧是如何解释她的来历的，因此不敢说得太明白。 段玉卿眼睛快速的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屋里摆设精致，知道这家非富即贵，按说他们正在逃命，应该低调才是，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段玉卿微微焦急的看向门口，问道：“还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穆扬灵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轻声笑道：“我是荣郡王妃，段姑娘直接叫我王妃就好。” 段玉卿脸『色』微变，“荣郡王妃？” 大理国根本就没有荣郡王，不对，她是逃到大齐来了，大齐皇帝登基时封了他弟弟做荣郡王。 段玉卿一激动，腰腹处就是一痛，脸上血『色』全无，她捂住伤口差点将嘴唇咬出血来。 “姑娘？”端着『药』进来的巧慧正巧看见这一幕，忙飞奔而来，将『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冲进来，既激动又着急的看着她，“姑娘，您醒了？是不是碰到了伤口，我这就给您叫太医。” 段玉卿摆手，着急的看向巧慧，她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她，但现在穆扬灵在这里，许多的问题却又都出不了口，只能干着急。 穆扬灵似乎知她心中所想，起身道：“姑娘既然醒了，那就先吃了『药』再休息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穆扬灵带着屋里的下人出去了，独留下他们主仆二人。 段玉卿松了一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去白云寺吗？怎么跑到什么荣郡王府来了？” 巧慧坐在床边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小心隔墙有耳……”低声将白云寺和净水庵中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段玉卿心一跳，忍不住捂住胸口，失声问道：“你刚才说我化名为谁？” “了悟大师说您是王大将军的女儿……” “可，”段玉卿脸『色』苍白，“可她刚才叫我段姑娘。” 巧慧脸『色』也是一变，抓着段玉卿的手不由一紧，巧慧咬牙，恨声道：“『奸』诈的小人！”竟然趁着她家主子昏沉之时行此狡诈之事。 “巧慧，我们能不能离开？”段玉卿一路被追杀怕了，如今落入大齐皇室手中，还不知是何下场。 “殿下，”巧慧眼圈微红，道：“您的伤太重了……” 别说他们现在陷在将军府，死士被关押，就是死士还在，他们也不敢再逃，段玉卿伤得太严重，若是没有好医好『药』，只怕是…… 巧慧心中一恨，跪下道：“殿下，那王妃不是善与之人，她既然诈您，那就表示她心中已怀疑您的身份，刚才您又没反驳，她如今八成已认定了您的身份，既如此，不如坦白，与大齐合作。” 段玉卿垂下眼眸，轻轻地咬住嘴唇，犹豫不决，“可，可要是她用我与高氏交易……” “若是她动此心思，奴婢就是死也会护佑殿下逃出去的，当务之急是养好您的伤。” 巧慧想得很清楚，要逃，段玉卿的伤就必须养好，不然逃就等于死，而今之计是想办法争取更多的时间。 巧慧见她还在犹豫，就低声在她耳边劝道：“殿下，时间紧迫，由不得我们再犹豫了，您表明身份，以一国公主之尊，可得优待，伤势肯定好得更快，她就是起了歹毒心思，也先得通知大齐皇帝，然后才想办法通知国内的高氏，这段时间您养好伤，奴婢立刻将您送出去。” 说到底，他们争取的就是时间，养伤的时间。 段玉卿咬牙应下，道：“那你去把人请来吧，我亲自与她说。” 巧慧有些担忧，殿下单纯，只怕不是那『奸』诈王妃的对手，但她不过一奴婢，的确没有和穆扬灵对话的资格，巧慧咬咬牙喂了段玉卿喝『药』后就去找穆扬灵。 一路上一直在思索，他们到底是哪里『露』了行迹？ 穆扬灵怎么会突然猜到他们的身份？难道是死士出卖了他们？ 不，不可能，那些人受过训练，是不会出卖主子的，巧慧边在心里猜测，边一一推翻。 而另一边，穆扬灵正兴奋的对立春道：“立刻去叫表公子回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和他说。” 本来只是胡『乱』一试，没想到还真给试对了，感谢前世各种脑洞大开的电视剧，穆扬灵愉悦的翘起嘴角。 她本来怀疑她是男扮女装逃命的王家子，后来证实她是女的，自然又怀疑她不是王家的女孩。 既然不是王家的，那是谁家的？ 大理国权势高于王氏，能派出这么多死士的就那么几家，她本来怀疑是高氏或秦氏之女，毕竟，现在大理国是这两家当政，特别是高氏，几乎把持大理所有政务，她记得浩然之前说过，大理国三年内光反对高氏把持朝政就起了两次叛『乱』，他怀疑大理和黔南联系频频，就是高氏打着转移国内注意力的主意。 但刚才她看着床上躺着的那姑娘时，却突然灵光一闪，在她完全没回过神来时叫了她一声“段姑娘”。 姓段啊，大理国内，权势大且姓段的只有一家——大理皇室。 第684章 段氏 穆扬灵还没等到范子衿，巧慧就先找来了。 穆扬灵挑眉，道：“让你家姑娘先休息一会儿，她醒来还没吃过东西吧，我下午再去看她。” 巧慧犹豫了一下就应声退下了。 穆扬灵等范子衿回来，范子衿愕然的道：“你说她是段氏公主？” 穆扬灵点头，“我猜的。” 范子衿蹙眉，“段氏的公主怎么会逃到大齐来？难道大理国『乱』？浩然可还在大理呢。” 穆扬灵一点也不担心的挥手道：“放心吧，他不会上赶着找死的，一会儿我去见她，你就在屏风后听着，看看大理出了什么事，浩然不在黔南，我倒不担心他出什么事，我担心黔南的边防。” 范子衿点头，西营是刘大黑，东营是林满，这俩人还好，算得上是浩然的心腹，但中营的几位将领却一直有些小心思，不得不防。 穆扬灵去见段玉卿的时候，段玉卿才睡一觉醒来，因此喝过『药』，吃过东西，所以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见到穆扬灵，她就起身靠在后面的迎枕上，强笑道：“王妃来了？” 穆扬灵微微点头，立春搬了张椅子给她在床前坐下，“王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段玉卿苦笑，“王妃既然已经猜到我的身份，又何必再叫我王姑娘？” 穆扬灵笑道：“之前失误叫错了王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段玉卿微微摇头，“王妃之前倒没叫错，我的确是姓段。” 段玉卿看向巧慧，巧慧就从身上拿出一块佩玉恭敬地交给她，段玉卿转交给穆扬灵，“这是我段氏皇室的玉牌。” 穆扬灵接过来一看，正面刻着五爪祥龙，后面则用小字刻着段氏玉卿，“你是大理公主，那怎么会逃亡至此？” 段玉卿看着穆扬灵手中的玉牌，眼圈微红，道：“高氏叛『乱』逼宫，我是情急之下被父皇送出皇宫的，本想躲进崇圣寺，但崇圣寺也发生了逆变，无奈之下崇圣寺的几位长老只能送我去南涧白云寺，但高氏势大，白云寺也保不住我，只能将我偷运到大齐，本想躲过一阵风头再回过，谁料到高氏叛逆一路追杀，我受了重伤……后面的事情王妃也知道了。” “高氏叛『乱』，竟没有人拨『乱』反正吗？” 段玉卿的脸『色』有些难看，看了巧慧一眼，见她眨了眨眼，就叹息道：“不瞒王妃，我段氏子嗣单薄，我父皇一生也只有我一个，段氏血缘较近的也只还有一个堂兄，我那堂兄虽然幼时病弱，但因为幼习武功，身体还过得去，我父皇从小将他接入宫中亲自教导，若是没有意外，他就是我大理下一任皇帝，可谁知，一月多前，我堂兄出外狩猎，却突然坠马而亡，我父皇悲痛交加，而高氏就在此时发难……” 穆扬灵脸『色』有些怪异，道：“春末狩猎？” 段玉卿连连点头，“当初我父皇就提过一句，说春末猎物凶狠却瘦，不宜狩猎，但堂兄执意要去，又保证不深入山林，只在外围打转，我父皇这才答应，可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段玉卿的苦难这才开始，大理皇帝培养了近二十年的继承人死了，他底下没儿子，他的兄弟们也死光了，子嗣也全都没有，再要往外选，血脉就淡了，而且大理皇帝身体并不多好，他今年已五十二岁，再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有些困难。 大理皇帝本想从旁支里选几个大一点的教导，能撑几年是几年，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提出来，高氏就反了。 如果段玉卿的堂兄还在，段氏还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么段氏想要造反肯定不易，但现在段氏直系的和血缘近一点的皇室都死光光了，剩下一个段玉卿还是个姑娘。 于是高氏造反的时候，大家抵抗的就不是非常的坚决，只两三天的功夫，高氏的军队就冲进了皇宫，大理皇帝只来得及将女儿送出去，他本意是想让女儿去崇圣寺，让崇圣寺的高僧拨『乱』反正，谁知崇圣寺也有叛逆，大理国一下就全『乱』了。 段玉卿只能往大齐跑。 巧慧等人护着段玉卿跑出来，抱的是联络朝臣，拨『乱』反正的主意，可崇圣寺一『乱』，他们就没此奢求了，只希望能保住皇室的这一条血脉，让段氏不至于断绝。 崇圣寺，大理的国教，历代大理国王及段氏家主晚年出家的地方。 段氏很推崇佛法，加上历代大理国王，镇南王，段氏家主晚年都在崇圣寺出家研究佛法，崇圣寺的地位就更加超群，它不仅教化民众，是大理国国民的信仰，还担保着拨『乱』反正的责任，以往皇室中有倒行逆施之人，都是崇圣寺出面调解或解决。 所以这次一出现叛『乱』，大理皇帝才会将女儿送去崇圣寺，可谁能想到崇圣寺里面也『乱』了呢。 靠山和信仰同时坍塌，段玉卿等人惶惶不安，只能仓惶跟着南涧白云寺的人逃亡黔南，白云寺的主持当时送他们走时只有一句话，只希望能保住段氏的血脉。 保住段氏的血脉，就是段玉卿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能力回去拨『乱』反正，她只能尽量活着，将段氏的血脉延续下去，期待二十年后她的孩子能够回到大理，回到崇圣寺。 段玉卿和穆扬灵详细的解释这些，也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穆扬灵能留她一条命，让她在黔南生活下去，生儿育女。、 穆扬灵看向段玉卿的眼神就有些同情，她扭头看向巧慧，却见巧慧祈求的看向她，穆扬灵心中叹息一声，没告诉段玉卿，她伤到了子宫，这一辈子只怕都不会有孩子的。 穆扬灵对段玉卿哀求的眼神有些躲闪，她沉『吟』道：“段公主，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此事事关重大，我得禀明圣上，”见她脸『色』黯淡，就忙道：“不过我会为你努力争取的，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养病，你放心，你住在这里一天，我就能保你安全一天。” 段玉卿扯扯嘴角，强笑道：“多谢齐王妃了。” 穆扬灵对巧慧微微点头，示意她好好照顾段玉卿，起身离开。 段玉卿泪盈于睫，道：“巧慧，齐王妃不肯答应我们，我们只怕是……” 巧慧却很高兴，道：“殿下，齐王妃这样才是好的，她若是一口应下，奴婢还害怕她居心叵测呢，她这样实话实说，反倒会为我们在大齐皇帝面前美言。” 第685章 歪心思 知道了段玉卿的身份，穆扬灵和范子衿心头都落下了一块巨石，虽然大理国小，实力也一直很小，但俩人也不敢轻忽，连忙写了六百里加急文书往京城里送去。 文书送出去，范子衿这才有闲情动起歪心思。 若段玉卿所诉属实，那此时大理国内必定一片混乱，高氏势大，平定国内乱势只是时间问题，之前他们就对黔南有所图谋，一旦高氏得势，两国就算不起大战，平时的小摩擦也必定不会少。 最重要的是，浩然对大理也一直有企图，不然这次他也不会亲自跑到大理去，他要是和强势的高氏碰在一起，战事迟早要发生。 现在范子衿眼前就呈现出一副战争景象，他倒不怕战事，只是有点担忧后勤，他现在可没有能力给军队提供战备，所以能和平解决才是最好的。 本来范子衿还想利用大表哥的身份再将生意扩大一下，好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可现在大理公主的到来却为他打开了一条大道。 大理公主是双刃剑，用得不好，只会给高氏以发动战争的借口，让两国战争提前，可要是用得好了，他们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大理拿下，并入大齐，重现大周世宗时的辉煌。 这些到底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且事涉机密，他不好和幕僚商量，范子衿就找穆扬灵商议，“我想上折请皇上迎娶大理公主，这样也好将她的身份摆在明面上，断了高氏质问的借口，也让他们倒行逆施的事为天下人所知。” 说得很大义凛然，但穆扬灵却只听到第一点，也是最关键的点，她瞪大了眼睛问道：“那皇后和小宝怎么办？”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道：“皇上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如今可只册封了一个皇后，大理不过是小国，封个妃位就足够了，关键是在于，你觉得两边联姻，我们和平拿下大理的可能性有多少？” 范子衿的目的赤裸裸的暴露在穆扬灵面前。 “……”穆扬灵半响无语，良久才幽幽的道：“看段氏在大理国内的影响，如果段玉卿是心甘情愿，又能号令起段氏在大理国内的势力，那收复大理应该不成问题。” 大理一直是中原的属国，因此对中原有归属感，不至于像女真等对中原是敌视更多，加上之前大周的世宗皇帝曾将大理并入大周，改为大理郡，前唐时，大理也只是唐的一个州郡，直到后唐才被段氏分出去独立成大理国。 大理从大周分出去也不过才二十多年，现在大理国内肯定还有许多人记得一统的大周，想要将大理重新并入中原，可操作性很大。 穆扬灵心思转了转，也起了歪心思，道：“不行就把高氏的名声搞臭，段氏不仅是大理的皇室，还是崇圣寺的支柱，而崇圣寺是大理国的国教，信徒无数，高氏追杀大理公主，传扬出去，那些权衡利益的政客可以不提，普通百姓中只怕无人会站在高氏那边。” “不错，”范子衿击拳道：“段氏虽软弱，但软弱却有软弱的好处，自段氏从大周分出去，他们的赋税一直较轻，在民间很受拥护，高氏虽然势大，但名声却要差上许多，若我们再在这上面加一把火……” 范子衿笑道：“他们的公主嫁给了皇上，我们再陈兵边境，大理那些权贵就算是本来站在高氏那边，此时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我这就去给皇上上折子，再联系浩然，让他赶紧回来。” 穆扬灵微微蹙眉，“我们还没问过段玉卿的意思……” 范子衿见她担忧段玉卿，就不悦道：“阿灵，别忘了你是哪国的，而且，这才是对大理公主最好的结局，不然，她在我们手里，或是沦为我们和高氏交易的筹码，或是作为傀儡被我们送回大理国内与高氏相争，不管是哪一种，以她现在的伤势，都命不久矣，而入大表哥的后宫则不一样，皇后贤惠，只看在她是大理公主这一条上就会好好对她，生活环境好，至少不会再早夭，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生下拥有皇家血脉的段氏外孙，好歹将他们段氏的直系血脉传承下去了。” 穆扬灵沉默，范子衿就警告她道：“你可别乱发慈心把人送走，将一副好牌打坏了。” 穆扬灵没好气的瞪他，“我是这种置家国于不顾的人吗？不过将段氏血脉传承下去就不要想了，她受伤颇重，伤到了子宫，以后再不会有孩子了。” 范子衿吃惊，“竟这样严重？” 穆扬灵微微点头，沉声道：“先和浩然联系，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段玉卿这边我去说服。” 而此时，被俩人惦记的齐浩然刚跟随俾沙苗寨的车队过黔南入大理，前来接车队的明路人扫了车队一眼，疑惑的问桑林季，“三王子？这次怎么您来？” 他们两边的交易一直是桑林仲负责的，他虽然也认识桑林季，但大部分时候桑林季都是作为副手存在的，这一次还是第一次作为负责人出面。 桑林季面色不变的解释道：“我二哥事务繁忙，所以以后和大理的交易都由我负责。” 明路人眼睛转了转，问道：“不知桑林酋长最近的身体如何？” 桑林季眼神微沉，道：“我父亲身体还康健，多谢关心。” 但明路人还是察觉到了桑林季的眼神变化，微微一笑，转身后就让人去和苗寨的人打听桑林酋长的身体情况。 桑林酋长的身体的确不太好，自从和齐浩然见过面后，他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被抽光了，健康状况急速下降，他对桑林仲的自大和自作主张很不满，最近将人关在自己办公的主楼，轻易不许他外出。 这些消息自然是封闭的，因此苗寨的苗民只知道二王子最近住在主楼，而酋长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最近经常看苗医。 明路人得到这些消息，最后得出结论，桑林酋长的身体只怕不好了，酋长之位可能要传给二王子桑林仲，因此桑林仲才会搬进主楼，而交易的事则交给桑林季负责。 明路人虽只是个指路领路的人，但察言观色和见识都不缺，他得出此结论后倒没有慢怠桑林季，毕竟，桑林仲要成为酋长，以后就不能再亲自负责这一块，这一次既然是桑林季亲自来，那以后这方面只怕都会交给桑林季，县官不如现管，他也要和桑林季打好关系。 这么一想，明路人倒是对桑林季更客气了几分。 而齐浩然一直混在车队中，不动声色的将路线记下来。 第686章 打探 他们一路走来都是走的小路，但暗中的关卡却有五道，齐浩然感觉不对，不动声『色』的走到桑林季身边，低声问道：“你们每次来都要过这么多关卡？” 桑林季也正惊疑不定，低声回道：“以前只有三道关卡，而且都很松懈，只要有明路人领着，车队几乎不用检查。” 桑林季有些心神不安，担心他们是被人发现了，这里可不是大齐，齐浩然就算权势再大也没办法，一一旦被发现，他们这一百多人可护不住齐浩然。 “别紧张，放松些，”齐浩然见他脊背僵直，就低声提醒他，轻声道：“应该不是被发现了，而是大理国内出事了。” 那些人设置关卡主要查他们的货物是否夹带了其他东西，还有就是禁止他们四处走动，只是短短的半天路程，明路人已经四次提醒他们不要『乱』走动，不得离开车队，显然是在防备他们。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大理的消息。 齐浩然眼中异彩连连，不怕大理国内出事，就怕它不出事，只有出事了他们才有空隙所钻。 “三王子，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明路人打马走到三王子身边，笑道。 齐浩然微微后退两步，低下头，看上去和桑林季的其他护卫并无区别，明路人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桑林季。 桑林季这才注意到这条路似乎和以前走过的不同，虽然大致看上去差不多，要是不注意，他几乎没注意到其中的不同。 桑林季脸『色』有些难看，质问道：“你们更换了地点，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明路人不在意的笑道：“三王子别介意，我们也是为安全着想，这才更换了地点，不过地点虽换了，但路程相差并不远。” “你是说我们的交易被人发现了？” “不，不，三王子别担心，我们只是照例更换地点，并没有什么异常，何况，以我家主人的权势，就算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桑林季这才不说话，但他依然很不高兴，作为齐浩然的领路人，他竟然在路线改变之后没发觉，还需要大理这边的明路人说了才知道，也不知道这位王爷会不会怪罪于他。 桑林季接下来开始仔细地留意路线，却发现他一开始还能记住，而等到一定时间再回想时却发现脑海中只有一条路，桑林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强抑制住自己回头去看齐浩然的冲动。 齐浩然低垂着头，脸上没多少表情，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凝重，他也发现了路上的异常，他仔细地回想走过的路，脸上越发的凝重，不是他们记不住路，而是这路上的风景和标志几乎是有规律的重复出现，这让他们觉得他们一直在前进，但回想时却又觉得他们走过的路没什么特『色』，似乎一直是在重复走一段路，而且那些路口的设置应该也是特意的，暗合了一定的八卦之阵，这才让他们回想时记不住他们转弯的方向和路口。 只是和黔南的走私，有必要弄得如此郑重？还是这些地势是天然形成？ 齐浩然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四周的山势地形，而半个时辰后，他们拐弯进入一片山谷，眼前就豁然开朗，前面是横五竖七排列的帐篷，山谷入口设有路障，有士兵在把守，而山谷四周和里面都有士兵持刀巡视。 这完全是驻扎的军队，哪里是走私的商队？ 齐浩然看向桑林季，见他也面沉入水，心中不由一沉。 桑林季紧握缰绳，勒住马匹，不满的质问明路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以往交易可不是这样的，你们竟然让军队参与进来。” 明路人笑道：“三王子不用紧张，这些都是我们主子的人，最近这一片的确土匪猖獗，我们主子为商队安全考虑，这才拨士兵前来保护，你放心，他们只负责我们的安全，绝不参与我们的交易，我们以前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似乎是为了验证明路人的话，山谷里一中年男子领着俩人出来，看到桑林季，忙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握拳道：“是俾沙部落的三王子？幸会幸会，可总算是把您给等来了。” 桑林季看到中年人脸『色』微缓，骑在马上回礼道：“原来是三东家，这次是你负责？不过这欢迎仪式却太过特别了。” 桑林季目光不客气的看向营区。 三东家忙歉意的笑道：“这都是情非得已，三王子见谅，见谅，知道这次是您带队，我特意从大理带来上好的米酒，就等着您来后和您好好赔罪。” 桑林季撇撇嘴，虽然心中依然不满，但人都走到这里了，自然不可能转身就走，所以只能挥手让车队进入山谷。 只有进去才知道里面有多大，从外面往里面看，觉得营区都被白『色』的帐篷占领了，但进入后才发现帐篷和帐篷之间有很大的空隙，里面停留着不少的车子，上面都用麻布遮盖，显然是已有别的车队来到了。 桑林季和三东家谈生意，作为小护卫的齐浩然没有跟随的资格，因此他只能跟着车队一起去将他们带来的货物安排好，有士兵在他们附近来往走动巡逻，虽然不是直直地盯着他们，但齐浩然带来的人都是斥候出身，自然能发现他们现在都被盯着。 有两个人不动声『色』的靠近齐浩然，齐浩然低声道：“让人分散开，想办法看看其他商队的货物，看看能不能将山谷的地形图和布防图画下来，捡辎重和主道画。” 俩人低声应下，就转身从车上扛着一袋货物去分给俾沙苗寨的库房，剩下的不宜拆卸的货物则留在马车上，由他们苗寨的人把守。 齐浩然眼睛滑过在场的人，在一队士兵再次巡逻过这里后，他一个晃眼，人就出现在了一个帐篷后面，悄悄的往主帐潜过去。 少年时，他第一次做参将时设置自己的营区，就是照着西营做了一个简化的，后来阿灵只花费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潜到他的主帐。 刺杀与反刺杀，潜入与反潜入，曾经是他和阿灵玩的最多也是最好的游戏，由此，他的布防是全军最严密，最不容攻克的，同样的，他的潜入能力也不容小觑，只是以往这个都无用武之地，这一次倒是可以让他试试身手。 第687章 偷听 “高将军命我等在此待命，我们只需听命行事就是，何必去做那多余的事？” “可将军，此事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再等些时候，天下都平定了，哪里还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营帐中一阵沉默，那道劝说的声音又道：“将军，高将军虽有鸿鹄之志，也有称霸天下的霸气，但论仁义却远远比不上段氏，如果我们不能趁此机会积累下军功，高氏不一定能容我们，要知道高氏不像段氏子孙单薄，高氏人丁兴旺，就算族中子弟有所不及，他们也更加信任他们，到时我们若是无军功，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那你待如何？现如今我们奉命静待，如果被高将军知道我们妄动，就算我们立下天大的军功，将军一句不听号令就能让我们过大于功。” “所以我们要见机行事，既能积累军功，又能不落话柄，将军，属下得到密保，大公主殿下逃到了黔南，这次我们负责保护与黔南的走私，您说，我们要是例行派人护送苗人商队入黔南，然后暗访大公主行踪……将军，我们只是奉命保护两边贸易，想要将事情办得更好，却碰巧遇到了逃难的大公主，这事怎么都能圆过去，而段氏现在只剩下大公主这支嫡系血脉，她一被抓，那因段氏而抵抗的人必定会屈服，这一份军功您看大不大？” “皇上还在崇圣寺呢。” “皇上都五十二了，之前都生不出儿子，现在更生不出了，要不是皇上身体越发虚弱，而太子殿下碰巧坠马而亡，您以为高将军会反？” 齐浩然听到这里，眼『色』一沉，悄悄的后退，不再偷听，他一路避过巡逻士兵的视线回到车队，桑林季正满头大汗的坐在帐子里，看到齐浩然回来几乎要哭出声来，他激动的上前扯住齐浩然的手，“您这是到哪儿去了？” 桑林季回来没看到齐浩然就吓了一身冷汗，深怕他出什么事，结果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齐浩然的手下都回来了，他也没见踪影，眼见着就快要入夜，大理这边的人就要过来做统计了，他怎么能不急？ 齐浩然微微弯腰，并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扶住桑林季，将人扶进帐篷后齐浩然才放手，低声道：“没事，不用紧张。” 桑林季额头上依然冒着冷汗，但狂跳的心好受一些了，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低声道：“大理那边说明天就交易，我们后天就可以离开。” 三东家留客，说过两天他们这边会有一批军粮运来，到时候可以再做交易。 他本想，反正他们换的银子也是要换成粮食，既然三东家这边倒卖军粮会比较便宜，他们自然愿意多留两天，反正以前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可现在他却改主意了，他觉得他再这里住两天，他会早亡的，一定会的，谁让他这次摊上这么一个王爷？ 桑林季想一会儿就去和三东家说一声，他们不多留了，拿到银子就走。 齐浩然却敲了敲桌子，道：“你去和三东家说，说你们苗寨还有事，明天尽早交易完，我们下午就离开。” “这，”桑林季一愣，问道：“是不是太急了？”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你心倒大，在别人的包围圈内也能安睡？我们早走是应该，放心吧，那位三东家不会固留，不过你要注意，如果他说要派人护送你们回黔南，你定不能答应他们。” “他们怎么会想护送我们回黔南？”桑林季疑『惑』的问道。 齐浩然微微一笑，道：“你只需记住就好。” 三东家的确只是稍稍留了一下桑林季，显然也知道大家在全是大理士兵的情况下不能安心呆着，以前大家进行交易都是商队出面，各个部落商号的人都有，大家势均力敌，从没有强买强卖或强留客的事情发生过，这一次事发突然，他们以后还想继续这门生意就不能强留客。 但也和齐浩然预料的那样，对方提出由他们护送他们回黔南，因为齐浩然提前提醒过他，他虽然惊讶，但还没有失态，只略想一想就拒绝了，就算三东家稍后暗示可以在今后的生意中优惠一些，他也没应声。 这一次不用齐浩然提醒，桑林季也发觉了不对，晚上回来就让人加强戒备，不准随意外出，第二天交易完就急匆匆的领着车队离开。 三东家站在谷口眯着眼睛送他们，身后有人低声道：“就这么送他们走？” “俾沙苗寨和我们合作也快十年了，我了解他们，桑林酋长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汉人手里，”三东家『摸』了『摸』胡子，笑道：“不过这个桑林季可比他二哥还强些，竟然舍得放弃我们许诺的好处，早早脱身。” 齐浩然没和桑林季回去，在进入黔南，明路人离开后，齐浩然停下脚步，对桑林季道：“你们先走。” 桑林季就知道齐浩然要脱离车队，再进入大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问，点头道：“王爷保重。” 齐浩然微微点头，将一封信交给他，“回到矩州后替我将这封信交给王妃。” 齐浩然没有多留，带着七个护卫从另一个山口重新进入大理，他朝那个山谷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连绵的山脉，齐浩然打转马头，道：“走，我们去崇圣寺。” “王爷，此时去崇圣寺？” 齐浩然点头，“大理现在自顾不暇，冒犯不到我们大齐，但如果能把这淌水搅得更混，让高氏惦记不到我们才好。” 齐浩然微微有些惋惜，“段氏皇帝要是有个后人就好了，段氏做皇帝总比强势的高氏要好。” 从俾沙苗寨那里得知，和苗寨的走私多是高氏在支持，他们不仅和黔南的苗寨做走私生意，更是经常像他们打听黔南的矿藏情况，还时不时的挑拨他们和汉人的关系，桑林仲的心就是让他们挑拨得浮动起来。 齐浩然对大理毕竟不熟，且要回避时不时出现的大理军队，所以走了不少的冤枉路才走到崇圣寺，好处就是，他们绘制的地图详尽了不少。 第688章 对峙 崇圣寺内外全部戒严，高氏的军队已将崇圣寺包围起来，齐浩然也就混在人群中瞻仰了一下崇圣寺雄伟的寺庙，现在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高氏想要取段氏而代之。 当然，高氏也有一个很好听的理由，拘拿谋害太子的凶手——皇后及大公主。 先不管众人信不信，反正高氏找了一个很大义凛然且高尚的造反理由。 大理的太子是皇帝的侄子，大公主的堂兄，从小就被接入皇宫教养，在大公主及笄，也就是去年，皇帝正式册封他为太子，但不过一年功夫，太子就坠马而亡，太子丧礼还没过，高将军就带士兵冲击皇宫，要求皇帝交出谋害太子的大公主和皇后。 大公主失踪，皇帝和皇后在卫兵的保护下暂避到崇圣寺，高氏一副誓要为太子讨回公道的样子，但就是普通百姓都知道这不过是高氏的借口罢了。 大理又没有女皇的说法，大公主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也没有利益纠葛，大公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太子？ 但高氏却手握人证物证，有大公主勾结太子身边侍卫的书信，还有受大公主指派前去谋害太子的杀手的供词，别说当时混『乱』众人来不及辨认这些东西的真假，就是现在局势胶着，双方派了人来辨别真伪，也辨不出个所以然了，因为这些都是可以伪造的。 现在高氏围着崇圣寺就是要皇帝交出皇后，皇帝自然不可能同意，就算所以的大臣都跪在地上，皇帝也硬气的一声不发，坚决不让人将皇后带走。 倒不是他对皇后有多情深意重，而是他知道，捉拿皇后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他要是将皇后交出去，高氏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和大公主了。 女儿就是皇帝的底线，而高氏已经触及他的线，两方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让他的女儿有更多的时间逃命，皇后是拖延时间的工具，他也是。 皇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为了女儿的安全，这几天她都小心翼翼的保住自己的『性』命，期待能拖延时间更久一点。 皇上蹒跚的拄着拐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皇后虔诚的跪拜佛祖，他抬头看向大慈大悲的菩萨，微微叹息一声。 皇后听到动静，忙转过身来，“皇上，主持大师怎么说，长老们愿意见我们了吗？” 皇上微微摇头，“长老们年纪都大了，他们都闭关不出，主持往里面递过信，现在却不好再去问。” 皇后眼圈微红，道：“可，这是段氏的江山啊。” 皇上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段氏一直是大理的当权者，大理是独立的国家时，段氏是皇帝，大理是州郡时，段氏就是受封朝廷的镇南王，上一次大理从大周分出来就是他爹干的事，当时他们几兄弟为了镇南王的爵位已经斗得昏天暗地，他父亲一将大理分出来独立为国，大家斗的更激烈了。 到最后他即位的时候，他父亲成了少数没入崇圣寺剃度的大理皇帝兼镇南王之一，因为他才退位五天就病故了。 段氏家族一向长寿，特别是愿意剃度进入崇圣寺修行的镇南王，比如他祖父和太祖父如今就都还活着，他祖父今年八十七岁，而太祖父已一百零三，都还建在。 但似乎是老天爷对逃命争夺皇位手染鲜血的报应，他的兄弟们在斗争中死去，连累他们的儿女，到最后尘埃落定他登基为帝时只有二弟的一个小儿子活着，而他，终此一生只得一个女儿。 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些年才广施仁政，多次减免赋税，就是想多积累功德，好让唯二剩下的两个血脉能够平安长大。 他都已经选定五十五岁时退位给太子，可谁知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皇帝觉得，这真的是年轻时候的报应，他不知道长老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因此迟迟不肯出来见他，其实只要长老们愿意出面，以祖辈积累的人脉功德，高氏是反不了他的。 可出家人又在红尘之外，就算崇圣寺历史上有过几次助段氏拨『乱』反正的事件，此时他也不敢肯定崇圣寺就愿意为他出头，毕竟，他的女儿就是在崇圣寺被送走的。 崇圣寺有保护段氏血脉的职责，但就因为大公主是女儿，不是儿子，崇圣寺就不肯尽全力相护，皇帝很是气恼，对那些一直未曾出面的长老自然也没多少好感和期望。 夫妻俩携手跪在佛前，认真的祈祷他们的女儿平安喜乐…… 此时，想要混进崇圣寺的齐浩然正满脸铁青的瞪着手中的人，脸『色』青黑的吩咐飞白，“去查一下这人是谁。” 飞白听到有人正往这边来，边应下，边着急的道：“爷，我们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齐浩然点点头，伸手就要将手中的人扔掉，想了想，到底是不够狠心，带着人一起跑了，就算几人功夫都不错，大家也被追得够呛，特别是齐浩然手上还带了一个受伤昏『迷』的人，好几次他都想将人扔掉，但觉得逃走的可能『性』还挺大，加上也不愿意稀里糊涂的就背上一条人命，齐浩然就这样将人拎到了一个破庙里。 飞白满头大汗的从后面赶上来道：“爷，人被甩掉了。” 齐浩然这才扔下手上的人，吩咐手下，“给他处理一下伤口，醒后问一下他的身份来历。” “飞白，明天你带人再去一趟崇圣寺，看看他们的布防有什么变化，我们得再找时间混进寺庙里面去。” “爷，这次我们惊动了守卫，再想混进去就太难了，而且太危险了。” 齐浩然道：“再试一次，不行我们就撤回去。” 他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的，要是能见到大理的皇帝自然好，见不到也就惋惜一下，可没想到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同样想要混进崇圣寺的人引来了守卫。 他们不得不临时撤退。 齐浩然吩咐完过来看那已经被包成粽子一样的人，问道：“怎么样，会死吗？” 给伤员包扎的侍卫抹了一把汗，道：“回爷，应该死不了，这人身上的伤虽多，但都不致命，人晕过去是因为失血过多，现在止了血，再给他灌一些补血的东西应该就能醒了。” 第689章 被发现 飞白根本就靠不近崇圣寺，现在崇圣寺方圆五里内全部被戒严，居住在此范围内的佃户和村民竟然都被关押起来了，飞白觉得不对，就算他们惊动了崇圣寺的守卫，他们的反应也太过了吧？ 没理由只为几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人如此大动作吧？ 飞白想了想和一个侍卫想办法买通了一个巡逻的普通士兵这才知道，昨天有人硬闯崇圣寺，人还没闯到崇圣寺大门就被高氏的士兵击杀，可奇怪的是，自叛『乱』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崇圣寺突然打开大门要求高氏的人将那些硬闯的人交出来，两边的人甚至交上了手，就算那些人变成了尸体，崇圣寺的人依然强硬的要求高氏的人交出尸体。 再多的事却不是一个普通士兵能够知道的了。 飞白带着消息回去找齐浩然，齐浩然眯了眯眼，“大理皇帝找上崇圣寺，崇圣寺都没出面，只是保护他和皇后的『性』命，现在却去抢一些尸体？” 飞白点头，“小的也觉得奇怪，可惜现在高氏戒备森严，这次能够撬开那士兵的嘴也费了好大劲儿，而那人也不过是个普通卫兵，更多的却打听不出来了。” 齐浩然扭头看向草堆上躺着的“粽子”，抬抬下巴问道：“他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飞白摇头，不仅查不到，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里毕竟不是大齐，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大齐，他们可以到衙门里查阅任何典籍文书，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访调查，想要找一个人很容易，而在大理，他们自己都要掩盖身份，这人身上干净得很，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所以他走了一圈，隐晦的问了一下崇圣寺附近的人，却没一人见过他。 齐浩然却心一跳，问道：“你说你去打听过他的身份？” “是，因他也想闯进崇圣寺，所以我想他可能在那附近住过，所以去打听了一下，却没一个人见过他。” 齐浩然垂眸沉思，突然站起来，道：“立刻收拾东西，我们立即离开。” 飞白等人虽然惊讶，但还是立刻收拾妥当，将所有痕迹抹除，将“粽子”抬上就快速的离开破庙。 齐浩然在岔路口停顿了一下，立刻指了河对面的山林道：“我们过河进山。” 一行人小心的渡过河流，抹除痕迹后进山去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破庙后没多久，一队士兵就破门而入，高远阴鸷的盯着地上的稻草堆，问道：“如何？” 为首的斥候犹豫了一下道：“这里没有人停留的痕迹，多半是被人抹去了痕迹，但痕迹能抹除，气味不能抹，将军，我们军中有几条猎犬很好用，不如将军稍待片刻，我们回去取了猎犬来。” 高远蹙眉，“这得耽误多少时间？” “磨刀不误砍柴工，将军，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们的痕迹，就算要追也找不到方向。” 高远有些烦躁，挥手道：“那就快叫人去取，我在这儿等着。” 高远在破庙里来回走了两趟，问身边的副手，“你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副手眼睛在庙里看了一圈，微微摇头道：“能看出有人住过的痕迹，但真要去找，却又发现那些痕迹很平常，是乞丐或过路人留下的。” 高远冷哼一声，道：“这才真的可怕，似有还无，却一点有价值的痕迹都找不到。” 高远冷着脸等了将近三刻钟，猎犬才被牵来，猎犬在地上转了半天，高远指着地上的那堆稻草道：“让它着重闻那堆稻草。” 他总觉得那堆稻草太过自然，好似就从没人坐过躺过一样，但如果他是对方，来到破庙落脚，在无椅子和歇脚的地方的情况下，那堆稻草显然是最佳选择，所以那堆稻草应该是留下最多气味的地方。 高远却不知道他只猜到了一般，那堆稻草的确有人用，如果没有伤员，那堆稻草肯定是齐浩然的地盘了，可有了伤员，齐浩然又生气对方使自己被发现，因此只站在那里看了对方一眼就转身走了。 而其他人更不会主动靠近敌友不明且又被主子讨厌的人，因此，除了给粽子上『药』包扎的人，这草堆上就留了那伤员的味道，而这味道中『药』味还占了大多数，属于齐浩然的那股似有似无的气味被猎犬放在了排除的最后面。 猎犬很聪明，循着最浓的那股味道追出去，很快就追到了河边，但等过河，气味就淡了很多，猎犬嗅了很久才进入山林，它在山里不停的打着转，最后又回到了那条河的下游，过河后进入山里转了一圈再一次出来到达河流的再下游，过河…… 高远脸『色』铁青，此时他就是再蠢也明白自己被人给耍了，他气得一脚将牵着猎犬的斥候踹飞出去，怒道：“没用的东西，来人，去调大军前来，将这片山都围了，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不由低声劝道：“将军，此事要低调，何况，我们的大军现在要剿灭叛『乱』，又要围崇圣寺，已经抽不出多少人手了。” “将军，不如调两队精兵过来追击，每队都配上两只猎犬，就算他们会绕弯，我们两队人交换着使力，难道还追不上他们？” 高远想了想就同意了，眼中净是阴霾，低声道：“没料到他身边还有这样的能人，难怪能逃得掉。” 而此时，齐浩然等人已经累得瘫倒在地上，飞白戳了戳那依然昏睡的“粽子”，感叹道：“还是他好，舒舒服服的躺着一路过来了，四爷，我们还要绕多少弯？” 齐浩然眯着眼睛问，“不用绕弯了，顺着河流往下有个村庄，我们去找些掩盖气味的东西。” 齐浩然看向躺着的人，道：“不知这人是谁，运气倒是好，不远处就是河流，不然我们未必能甩掉后面的人。” 他们一群人带着个伤员，虽然能抹除痕迹瞒过人的眼睛，但一定瞒不过猎犬的鼻子，他还是走到河边想起飞白说崇圣寺方圆五里内的人都被抓起来了，既然对方这么重视要闯崇圣寺的人，必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们这漏出行踪的人，齐浩然这才想利用这条河减弱气味，拜托追踪的人。 这个法子虽然有用，却麻烦，收效也慢，对方要是狠狠心派出大量人马，他们必定毫无遁形，到时候只怕真的要进入山林了。 第690章 s 被救的人 段思文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齐浩然的眼睛，他微微一愣，然后就面『色』大变，眼睛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去。 “在找你的侍卫？”齐浩然道：“他们都死了。” 段思文脸『色』苍白，眼里闪过伤痛，问道：“你是谁？” “应该是你先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吧？”齐浩然抬头示意他看向外面，道：“看到了吗，山底下绵延而上的火把，都是要找你的人，我们今天背着你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段思文沉默，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如果他没有足够的价值，这些人必定会将他交出去，可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敢将他的身份告诉他们，因为太多身份意味着一份天大的功劳，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不愿意去赌他们是否能低档的住这个诱『惑』。 齐浩然也不为难他，只是坐在一边等他选择。 段思文悲伤，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良久，飞白在黑暗中『摸』过来，嗤笑道：“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们王爷还不稀罕呢，救你不过顺手而为，要知道你能给我们惹这么大的麻烦，我们肯定不顺手牵人了。” 王爷？ 大理哪有王爷？ 还是姓王的老爷？ 段思文心脏狂跳。 飞白却已经『摸』到齐浩然身边，似乎是拿定段思文没有威胁，一点不忌讳的禀报，“爷，王妃叫人送来口信，大理的大公主逃到了黔南被王妃所救，她让您赶紧回去，高氏对黔南正虎视眈眈，自大公主住到府里后，刺客就多了。” 段思文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抬头看向齐浩然，却见他微微蹙眉，道：“我们见不到大理皇帝，大公主现在又背着谋害大理太子的罪名，留着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给王妃回信，让她将人送到京城去，交由朝廷处理，王府中现在有小世子，别让刺客扰到了他。” 飞白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去，段思文忍不住道：“且慢。” 大家都看向他，段思文不知这是不是陷阱，却知道，大公主一旦被送到京城，不是在路上被高氏的人杀死，就是被大齐用来和高氏交易或是被大齐当做对付高氏的傀儡。 段思文垂下眼眸思索片刻，这才抬起头看向齐浩然，肯定的道：“大齐荣郡王？” 齐浩然但笑不语。 段思文就深吸一口气，不由佩服他的胆气，竟然敢在这时候带着这么点人深入到大理来。 段思文心中念头急转，不过一瞬，脑海中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对上齐浩然的眼睛时，段思文只余一个选择，他道：“齐王爷，或许我能使你将大公主这步棋盘活。” “哦？” 段思文道：“我是大理太子段思文。” 齐浩然诧异的挑眉，这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本来已死的大理太子竟然没死？ 齐浩然猜到了他可能是段家的血脉，但还以为是段氏流落在外的血脉，谁知竟是正统的太子。 段思文说他上个月出去狩猎，也的确坠马了，但他并没死，只是受了轻伤，但随后有大批刺客出现刺杀他，当时他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还能走的都护着他突围，但就是这样，他也受伤不轻，最后除了四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他当时带出来的五十多个侍卫全死了，而且五人都伤得不轻。 五个人躲起来养伤，在伤势好得差不多时出来一看，这才知道天变了，大公主被指谋害他，皇宫被高氏包围，大理大半的江山都落入了高氏之手。 段思文不是蠢货，而他和大公主虽父母不同，感情却较一般兄妹关系还要好，这也是皇帝的私心，总让他们兄妹培养感情，就是希望以后他就是死了，段思文也能多照顾一下大公主，不止因为她是大公主，还因为她是他妹妹。 他又是段氏直系中唯一的男丁，他实在想不出大公主谋害他的理由，因此他就怀疑刺杀他的事是高氏所为，他本想直接出现好平息高氏掀起的风波，可他努力了将近十天，却发现根本接近不了支持段氏的官员府邸，他总不能跑到大街上振臂一挥说自己是太子吧？ 所以他只能想尽办法接近崇圣寺，他是段氏的血脉，只要进入崇圣寺就不会再有危险。 可牺牲了身边四个侍卫，他且只越过高墙就伤重昏『迷』，要不是正好撞上也潜进崇圣寺的齐浩然，段思文只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段思文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自然是希望能和齐浩然合作。 大理虽然脱离了大周，但其实两边关系还可以，比总是战争不断的金国和西夏，大理算是好的邻居了，而大齐继承大周，段思文愿意将这友好关系继续维持。 所以段思文透『露』出大理原为大齐属国的意思。 齐浩然用穆扬灵送来的密信引段思文上钩，目的也正是这个。 “段太子既然有意，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回黔南。” 段思文一愣，问道：“我也回黔南？” “当然，现在高氏把守从这儿到崇圣寺的各个路口，而支持段氏的将领和官员也都被严密监视着，我们想要见到他们很难，与其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跟我们回大齐，到时候由皇上颁布诏书，我再借你几万兵马，还怕大理收不拢吗？” 段思文低头沉思，这样一来，大理必备大齐压得死死的，段思文苦笑一声，他现在命都捏在对方手里，大理还能多硬气？ 晚上段思文睡死以后，飞白才兴奋的道：“爷，没想到真把他给诈出来了。” “闭嘴，”齐浩然翻了一个身道，“三天内要回到将军府，你要是有多余的精力，明天你就去抬段太子吧。” 飞白顿时不敢多说话了。 敕封属国这样的大事齐浩然不敢耽误，几乎是才进入黔南，他就让一个侍卫即刻带了他的书信先一步送往京城。 齐修远之前就收到过穆扬灵的信，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收到信后只找了荣轩和严渡商议一番，就先密信给齐浩然让他全权处理，密信才发出去，齐修远第二天就下了一道封赏大理国王的诏书，封大理皇帝为云南王，世袭罔替。 这诏书一下，大理成为属国就不再是秘密。 第691章 属国 朝臣悚然一惊，这才留意到大理发生的叛『乱』，有人觉得才立国两年就能将大理收为属国，是千秋鼎盛之兆，但也有人觉得这步棋走得太急，而且，荣郡王无诏竟然私自跑到大理去，还和大理太子勾搭在一起，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就有人在齐修远面前隐晦的提醒他小心齐浩然，可以宠爱自己弟弟，但也别信任太过。 齐修远的回答就是将人训斥了一顿，以“离间皇家兄弟”的罪名降职留用。 他不是听不进浩然的坏，而是不允许有人拿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进阶，如果这次他不应声，以后提起这话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有些人会为了让他相信说不定会引诱浩然做一些事，或直接给浩然设陷阱，古往今来，这样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多少皇家父子兄弟都是被大臣们“建议”坏了情分。 而被这些事一耽误，齐修远的八百里加急密信递到了齐浩然手上，齐浩然立即点兵，让刘大黑率西营五万将士听令于段思文，他又陈兵西北边境，重点防范西夏。 等到齐修远的封赏诏书到，他们就兵分两路，齐浩然带着诏书去崇圣寺找大理王，段思文带着大军从西路直接收取被高氏占领去的城池。 穆扬灵和小熊去送齐浩然，齐浩然就大大的亲了小熊一口，对穆扬灵低声道：“你也先收拾收拾，我回来后我们可能要回京城一趟。” “回京城？” 齐浩然点头，“小宝已过了三岁，在民间算是暂时站住了，加上这次大理敬为属国，大理公主要入宫，大哥想要将小宝的名分定下来，算是三喜临门，大理和大理公主的事我们可以不回京，但小宝事关国本，不仅我，子衿还有各地二品以上的将军都要入京庆贺，这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大的盛会，所以你多准备一点东西。” 齐浩然抱着妻儿低声笑道：“岳父正好是从二品。” 穆扬灵眼睛一亮，“我爹也会进京？” “这是自然，就是不知道岳父带不带岳母。” 穆扬灵高兴地团团转，“我给我爹写信，让他把我娘和弟弟妹妹们都带上。” “可别，”齐浩然忙抓住她，低声道：“这事大哥也就和我与子衿说了一声，连荣大哥都不知道呢，为了小宝的安全，千万别传出去。” 穆扬灵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到时候圣旨下来，我再给爹写信，借一下你的军鸽行不？” 齐浩然爽快的挥手，“没问题。” 段思文也在和段玉卿话别，他们兄妹俩才相聚没几天又要分开，段玉卿很是不舍，而段思文已经知道段玉卿伤重，以后再无可能怀孕的事情，一时对高氏恨得咬牙切齿，所以离愁别绪没有，只想着等平定叛『乱』，一定要让高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二天一早，大军出发。 齐浩然只带了两千人马从东路而进，东路到崇圣寺大部分都是支持大理国王的官员和将领，虽然各自为政，但齐浩然手持大齐皇帝圣旨和大理太子印章，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崇圣寺外。 而段思文此时已带了人在西路连下高氏两座城池，然后诏令大理，高氏倒行逆施，逼迫皇上，污蔑大公主，谋害太子，甚至敢公然包围亵渎崇圣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本来散沙一样的段氏势力瞬间结成拳头，从东西两路向高氏包抄，而最要命的是，高氏包围崇圣寺的举动激怒了百姓，高氏后方『乱』起来，段思文前进的步伐更快了。 齐浩然就陈兵崇圣寺外，与包围崇圣寺的高氏士兵对峙，并不主动攻击，对方估计齐浩然的身份和兵力，没敢对他动手，但随着段思文越来越逼近的步伐，高氏这边的领军将领高远越发急躁起来。 而一直不出声的崇圣寺终于有了反应，大门打开，四队武僧从里面跑出来，陈列两边，戒备的看向高氏的士兵。 崇圣寺主持元光大师和大理皇帝携手而出，高远顿时脸『色』苍白，真是屋漏偏逢雨。 崇圣寺是大理是国寺，大理九成以上的百姓将它奉若神明，之前百姓虽对高氏行为有所不满，但因为崇圣寺没出声，大家才观望，就连段氏的那些势力，也是因为崇圣寺一直不出声而散沙一样各自为政，现在崇圣寺出面，那对高氏不亚于段氏增加了两倍的战力。 齐浩然将一切看在眼里，沉声道：“崇圣寺好大的影响力。” 钱先生道：“大理百姓信佛，之前的镇南王和大理皇帝年老后都会在崇圣寺出家，地位自然尊崇，加上崇圣寺一直给贫困百姓施医送『药』，灾害时也常赈济百姓，日积月累之下自然有此声望。” 钱先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大理国情一直如此。 齐浩然却暗想，他绝对不允许大齐境内有一人或一机构还凌驾于朝廷和皇室之上，那样，大齐还是齐家的大齐吗？ 因为有崇圣寺出面，三方齐力之下高氏的叛『乱』很快被平定，大理皇帝派使臣出来接齐浩然进寺。 齐浩然带着圣旨进入崇圣寺，大理皇帝和元光大师正在正殿等齐浩然，俩人很平静的接了齐修远的圣旨。 元光大师在意的是段氏的血脉，得知太子安全就安心的退下了，将大殿交给齐浩然和大理皇帝。 大理皇帝现在心中复杂无比，在寺里的一个半月让他度日如年，得知太子和大公主都逃到了黔南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悲伤。 他们父亲为了这个皇位叛出大周，他们兄弟为了这个皇位残杀到只剩下他一个和一个侄子，而如今，大理又变成了大齐的属国，不过才两代，大理似乎总是不能长久。 大理皇帝叹息一声，对齐浩然挤出笑容，很热情的招待对方。 虽然他有些难受，但齐浩然还是要讨好的，大理成大齐属国，按照以往惯例，大理是要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的，他本来可以封大臣或段氏旁支的女儿为公主送过去，但在他的女儿逃到黔南，又被荣郡王府救了之后，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听说这位王爷和皇帝感情很好，只希望他能看在他如此热情友好的情况下以后多照应一下他女儿。 第692章 情分 齐浩然宣旨罢，回到矩州时已到了七月。 云南王，前大理皇帝正式献国书成为大齐属国，并愿意将其独女大公主献给皇帝，这一次齐修远没有拒绝，而是直接封她为贤妃，是为四妃之首。 段玉卿要嫁给皇帝须得回到大理，从大理出嫁，所以穆扬灵帮她收拾东西，小夏氏也过来送她。 说来也奇怪，段玉卿在将军府住着，和穆扬灵相处得也更多，却是和小夏氏感情最好。 就算穆扬灵对她一直礼遇有加，但段玉卿总是记得穆扬灵诈她的事，并且，她当时的命运都掌握在穆扬灵手里，虽然她知道对方多是从自己的家国角度出发，但因为那种对立，地位稍凌驾于她之上的感觉让她有些忌惮。 之后她对穆扬灵感情淡淡，而穆扬灵早在齐浩然出征时就知道她多半会成为齐修远的后妃，一来，她不好和皇帝的后宫牵扯太深，二来，她和李菁华感情好，自然不好再和段玉卿深交，两边有意之下，相处虽然一直融洽，感情却一般。 反倒是小夏氏，脾气品『性』倒和段玉卿相合，俩人相处的不错。 也许是因为小夏氏是孕『妇』，属于弱者，『性』格本来又软，段玉卿察觉到她无害，自然更愿意与她相交。 小夏氏又正是心最软的时候，知道段玉卿的遭遇，那泪水给不要钱似的陪着流了一顿，因此俩人只见过两面后就好得跟一队姐妹似的。 现在俩人就抱在一起依依惜别。 穆扬灵见她们哭得不能自抑，就忙道：“你们快别哭了，又不是一辈子不见，段公主要进京，我们也要进京，不过分别两个月左右，到时候就又能见面了。” 小夏氏抹了抹眼泪，道：“阿灵说得对，等再过几年，我们爷不外放了，我们想要见面，你就招我进宫说说话。” 段玉卿正觉得京城人生地不熟，离家乡又远，正是彷徨之时，听到小夏氏这话，才止住的泪水又“哗”的一下流出来了，抓着她的手道：“多谢你念着我……” 穆扬灵见俩人又泪水连连，她担心俩人再说下去又痛哭起来，小夏氏还怀着身孕呢，她可不敢让她多哭，忙转移话题道：“段公主，我给您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和小礼物，回去后也好让与云南王和王妃放心。” 小夏氏忙抹干眼泪，“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小夏氏给段玉卿的都是首饰和衣料，特别是衣料，整整收了一个大箱子。 她的首饰不多，但都是京城的时兴样子，她一样一样拿出来介绍给她听，有些首饰里还有些小故事，都被她说得很动听。 段玉卿心中感动，知道她是想给她介绍一些京城的事务，就握住她的手，眼中泪水匍匐。 小夏氏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贵为一国公主，宝珠玉石自然不少，但样式却和京城的不一样，这些首饰你拿回去后叫人照着样子再造一套，等到了京城也不能叫人小瞧。” 段玉卿连连点头，低声道：“多谢你教我。” “这些布料也都是给你的，你也知道我们爷底下有铺子，这些衣料并不难得，我现在又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用不着，你拿回去，我再给你一些衣服样子，你回去后叫人裁了穿。”小夏氏叹气道：“我本来想叫绣娘给你裁几件的，谁知道圣旨来得这么突然？” 段玉卿垂下眼眸，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却记下了小夏氏的情分，她不是以前不谙世事的大公主了，这几个月担惊受怕的生活早让她开窍，以前许多不懂的事也都懂了，以前不曾留意的事她会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生怕惹人厌烦。 小夏氏给她的这些布料都很难得，有些东西甚至连大理皇宫都拿不出来，一年可能就产那么十匹，要供应大齐的皇室和权贵，就算段氏贵为大理皇室，想要买到这些布料也很难。 范子衿是做丝绸生意，但小夏氏也不可能随便从他的店铺里拿东西，在这里三个多月，她看得很清楚，范子衿对小夏氏虽然不错，但小夏氏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府里的庶务也是交给管事来管理。 所以这些布料多半是范子衿送给小夏氏，小夏氏又转送给她的，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罢了。 这些料子的确是范子衿特意拿了送给小夏氏的，当时他听说小夏氏有孕，一高兴就徇私扣了几匹珍贵的丝锦，于是今年送到京里权贵的上等丝绸少了许多，贵『妇』们买不到难免要打听，听说是范子衿截胡提走的，虽然生气，但碍于对方的权势，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暗地里，范子衿与民争利，行事跋扈的名声却传了出去。 范子衿听到这些风声，只是冷笑一声，并不与理会，但在听说小夏氏把他送她的布料都送人了，顿时怒气上涌，怒道：“爷挨着骂截胡是为了一个大理公主吗？她既然不稀罕，以后这些进贡都不用给她送去了。” 研墨见他气得就要往后院走，忙抱住他的腿，跪下道：“爷，您可不能对夫人生气，夫人也不知道您为了这几匹丝锦就遭骂了，要是知道，她肯定心疼死了，因您下令不让外头的事烦到夫人，所以小的们从不敢和夫人说这些，夫人只怕不知道那些丝锦的贵重，要是知道，任那大理公主和夫人再好，夫人也不会把东西送人的。” 研墨看着范子衿的脸『色』好看一些了，又劝道：“爷，现在夫人的胎虽然稳了，但到底比别人弱些，奴才看，不如等夫人把孩子生了，我们再告诉她这些东西的贵重，也不好叫爷白受一番委屈。” 范子衿踢了踢他，道：“爷是那种讨好卖乖的人吗？不过是几匹丝锦，爷还不看在眼里，爷就是不明白，怎么浩然送穆扬灵一根草，穆扬灵也能当宝贝似的供在瓶子里，爷送了这么珍贵的丝锦，她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范子衿说到这里，语气愤愤，“难道齐浩然下马弯腰摘草是情分，爷费心费力的和人周旋截胡，挨了这许多的骂调来的丝锦就不是情分了？” 研墨也觉得爷的心血被白费了，但此时保住夫妻俩的情分才最重要，夫人『性』子弱，惯会多思，爷要是对她摆脸『色』或发脾气，只怕她立刻就能惶恐得动了胎气。 那孩子可是他们爷的宝贝，是一点轻忽不得的，所以研墨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只等范子衿的怒气全消了才松手。 第693章 生儿生女 范子衿连生气都不能对着小夏氏，只能在外头板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得知穆扬灵和小夏氏将大理公主送走后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没有亲自出面。 齐浩然还留在军营，因此矩州的官员以范子衿为标杆，见他不出面，那些本想出面的官员顿时熄火，只叫家中的官眷前去相送。 官员倒不觉得范子衿是有意怠慢大理公主，只是以为范子衿顾忌段玉卿的身份，不好与后宫的妃子走得太近。 矩州最高的地方官就是四品的知府，底下的官员虽然有心讨好段玉卿，未来的贤妃娘娘，但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毕竟，穆扬灵和小夏氏还立在那里呢。 特别是穆扬灵，听说她和皇后娘娘感情很好，大家可不敢讨好了贤妃，却得罪了皇后。 因此这一次送行显得很低调，一群女人就将大理公主的卫队给送出城了。 但也很隆重，因为只是女眷，马车就占了整个管道，十里长亭那里直接塞满了人，穆扬灵送走大理公主回头去看时吓了一大跳，呼啦啦的全是马车和人头，比国家领导人出行还要隆重。 穆扬灵抽抽嘴角，道：“我们矩州有这么多官眷？” 立春笑道：“娘娘不知道，矩州下的州县官眷也全都来凑热闹了，虽然不能到跟前来，但只在外面瞅一眼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乌拉拉的全是人头，能看得到什么？”穆扬灵回头找小夏氏，扶了她的手道：“你跟我一辆马车吧。” 小夏氏站了一早上也有些累了，也懒得走过去，直接点头道：“好啊。” 穆扬灵扶着她上了马车，见她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全是汗，就皱了皱眉，上车后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问道：“王太医开的『药』膳还吃着吗？” 小夏氏点头，“一直都吃着，最近孩子乖了不少，已经不多难受了。” “那怎么还总是出虚汗？我看你只站了一个多时辰手脚就发颤了。”这样怎么生孩子？ 小夏氏却不以为意道：“怀孩子不都这样吗？加上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穆扬灵沉默，回去后就找了王太医过来，询问小夏氏的身体状况。 王太医想了想道：“王妃，夫人的身体虽弱，但也没弱到那种地步，下官曾提议让夫人多到园子里走走，但夫人胎息一直不稳，因此很害怕到外走动，总是躺坐，突然劳累，难免有些盗汗。” 穆扬灵微微点头，“多谢王太医，还请你多开几个合适夫人的『药』膳，这次回京还要劳累您。” 穆扬灵在王太医走后就让人将夏嬷嬷请来，详细的问了小夏氏的作息，夏嬷嬷倒没瞒着穆扬灵，一番交谈下来，夏嬷嬷也知道穆扬灵的担忧，叹气道：“奴婢也知道娘娘的担心，奴婢何尝不担心？但我们夫人『性』子柔弱，胎儿一直不稳，她一走到外面就担心，奴婢看她那样，也担心她脚下一个不稳摔倒，所以一直没敢勉强她出去走动，以前段公主在，我们夫人过来都是坐的轿子，直接叫人抬到门口进去，在室内还能走几步，现在段公主离开，我们夫人更不愿动弹了。” 这种害怕穆扬灵怀小熊的时候也有，一步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 穆扬灵想了想，道：“让我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也别劝得太狠，免得她烦了更不愿走动了，现在才五个多月，日子还早。” 夏嬷嬷点头。 穆扬灵就问范子衿，小夏氏是不是一定要进京，“她身体不好，不好颠簸，可要是留在这里我们都进京，我又怕她生产的时候府里没个主持的人。” 范子衿淡然道：“她要进京，我安排一下，到时候你们提前启程，路上慢慢走，我们后面再跟上就行了。” 穆扬灵心中就有数了，第二天就去找小夏氏，直接和她说，“表兄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矩州，无论如何要把你带上，但你现在虽然胎坐稳了，身体却依然很差，只是站一个多时辰就累了，这如何赶路？所以表兄拜托了我，让我多照顾一下你，现在先提前适应一下，再调理好身体，路上慢慢的走，”说完，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看表兄心疼的样子，是宁愿我们去晚了，也不要累着你的。” 小夏氏脸上羞红，闻言就推了一下她，“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御史知道爷要被弹劾的。” 穆扬灵就笑道：“只是我们俩人之间的私密话，御史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会告诉御史去？” “净胡说，”小夏氏嗔了她一眼，想了想问道：“那我要做些什么？” “我都安排好了，王太医给你换了几个『药』膳，你先照着方子吃着，我每天清晨过来接你到院子里溜溜，等我把行李收拾好我们就走。” 小夏氏点点头，表示一切服从穆扬灵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穆扬灵就带着小熊过去找小夏氏，三人一起用过早饭后就在花园里走走，只走了一刻钟左右，穆扬灵就会停下休息，如此两次后小熊不乐意了，挣开穆扬灵的手，小炮弹一样就冲出去自己撒欢去了。 小夏氏羡慕的道：“小熊身体真棒，也不知道我肚子里的这个怎么样。” “这么能折腾，身体一定倍儿棒。” 小夏氏笑笑，拉了穆扬灵的手道：“阿灵，我有件事要求你。” “你说。” “我听说要一些福缘深厚的男孩的衣服放在枕头底下枕着能生儿子，我想向你借一些小熊小时候的衣服。”小夏氏『摸』着她的肚子怅然道：“我的肚子尖尖的，他们都说这是女孩的怀相，我问过夏嬷嬷，夏嬷嬷嘴上虽然说这胎一定是少爷，但转头就劝我说先开花后结果更好。我倒不是不喜欢女孩，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又都是自己的骨血，怎能不疼？但我还是想先要一个男孩，我嫁给你表哥都三年了，不为别的，就为他替我扛的那些压力，我就应该给他生个儿子。” 穆扬灵沉默半响，问道：“现在枕还来得及吗？” 小夏氏微微一笑，道：“只为多些希望。” “行，我回去就给你收拾。” 第694章 心安 齐浩然一进屋就见穆扬灵指使着立春他们翻箱倒柜，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穆扬灵抬头就看到黑瘦黑瘦的他，顿时心疼，起身拉住他的手问，“怎么瘦成这样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齐浩然对穆扬灵这样的嘘寒问暖很满意，却不好表现出来，指着屋里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找小熊小时候的衣服，”穆扬灵拉着他进屋，边让人去准备热水，边道：“听说枕着福缘深厚的男孩的衣服能生男孩，我就给表嫂找一些小熊的衣服送过去。” 齐浩然歪了歪头，问道：“要不要我和大哥要一些小宝的衣服？” 这世上谁的福缘有小宝厚？不过他的儿子也不差就是了。 穆扬灵横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怎么好和大哥说？还是我和大嫂说吧，你快去洗澡，小熊正睡着，他要起来看见你，肯定又闹着要跟你玩。” 齐浩然自得的晃脑，“谁让儿子这么喜欢我呢？” “你要不带着他胡闹，看他喜欢不喜欢你，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个人影。” “爷这是为了前程，为了整个大齐，正是头发长见识短。” “嗯，嗯，的确是头发长的见识比较短，”穆扬灵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道：“要不我们来比一下谁的头发比较长？” 齐浩然一呆，瞄了一眼穆扬灵的头发，转身就跑，挥手道：“我去洗漱了，赶紧叫厨房给爷准备吃的，爷都快饿死了。” 等齐浩然出来时，屋里已收拾干净，立春等人在外间支起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四菜一汤。 齐浩然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就不满道：“怎么不说你做的？” “你突然回来，我怎么来得及？先吃着吧，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齐浩然这才满意，小熊『揉』着眼睛出来时就看到父亲正埋头吃饭，心中一喜，冲着父亲就飞过去，齐浩然忙丢下筷子，单手接住他，“臭小子，跑这么快干什么？差点把饭桌给撞了。” 小熊环住齐浩然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响。 齐浩然本来黑黑的脸顿时变成了黑红『色』，就算皮肤黑也挡不住那抹红，穆扬灵看了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就吼道：“你都教了孩子什么？这亲来亲去的成何体统？” 穆扬灵不服气，“你以前不也亲他？” “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他年纪小，不记事，而且，爷是他老子，爷亲他天经地义……” 从没听说过儿子亲老子的。 小熊听到齐浩然吼他和母亲，眼里一下就溢满了泪水，委屈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你吼他干什么？”穆扬灵推了一下他，立马上前抱住小熊，道：“他亲你是因为喜欢你，要是有一天他不愿意亲你了，你就哭吧。” 齐浩然嫌弃的皱眉。 小熊哭得更大声了，穆扬灵怎么吼都没用。 齐浩然到底心疼，无奈的将他抱过来，把一张黑脸送到他面前，道：“亲吧，亲吧。” 说着一脸嫌弃的闭上眼睛。 小熊直接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转身投入母亲的怀抱，他抹干眼泪，亲了母亲一口，然后挑衅一般的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的一张黑脸更黑了，他伸手直接将儿子从穆扬灵怀里拎过来，“啵”的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以后只准亲爹，不准亲你娘，你年纪都大了，不能再亲你娘了，知道吗？” 小熊眨巴眨巴眼，“啊？” 齐浩然认真的点头，“长大了就不能亲娘亲了，你觉得你长大了吗？” 小熊纠结了一下，还是服软一样的窝在齐浩然怀里，乖乖的不闹了，反正他也很喜欢娘亲，但他更喜欢长大。 齐浩然满意了，抱着儿子大方的道：“以后你想亲爹爹就亲。” 穆扬灵在一旁翻了一个白眼，道：“赶紧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冷了。” 小熊看着桌子上的肉流口水，齐浩然立马叫人再准备一副碗筷，他已经很久没跟儿子一块儿吃过饭了，前两次回来时儿子都睡着了，他天没亮又要出门，也就能在他床前看一下他。 三个月没见面，小熊饭量涨了不少，父子俩秋风扫落叶般把桌上的菜都吃光了。 穆扬灵盯着小熊的肚子很担心，“这孩子中午都吃了两碗，现在又吃这么多，晚上还能吃得下饭吗？” 齐浩然放下碗，毫不担心，“小熊像我们，饭量大，一会儿我带他到花园里走一圈就消食了，晚上照样能吃两大碗。” “……”说得好像饭量大恨光荣似的。 穆扬灵到底心疼齐浩然，没让他带着小熊去花园，而是让他上床睡觉去，她自己会带小熊消食。 齐浩然嘴里说着，“爷看是你自己舍不得儿子吧，”转头却靠在榻上睡着了，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小熊刚午觉起来，看到父亲睡觉，怎么也不肯往外走，就蹲在榻上，不时用手点一点齐浩然的脸，见他打呼噜，还用小手捏住他的鼻子，见他张开嘴巴继续呼噜，就“咯咯”的笑出来。 穆扬灵忙抓住他的手，将人拎下来，低声道：“不要打扰爹爹，我们先出去玩好不好？” 小熊摇头，抓着榻脚不松手，穆扬灵没办法，就让他坐在一边，她把齐浩然的身体摆正，让他睡好一点。 一家三口就安静的呆在屋里，穆扬灵检查他们要带的东西的单子，小熊坐在榻脚那里玩自己的玩具，齐浩然在榻上呼呼大睡。 等到齐浩然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大黑，他觉得胸口沉沉，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一看才发现是儿子趴他胸口上睡着了，小熊转了一下脑袋，砸吧砸吧嘴，继续张着小嘴继续睡。 齐浩然看了失笑，日渐硬朗的面庞上柔和了不少，他抱着他翻了一个身，将小熊放在榻上躺好，这才起身。 屋里只点着一盏笼纱宫灯，灯光黄橙柔和，映在人身上，连人也柔和了三分，齐浩然突然觉得心安宁下来，我心安处为家！ 齐浩然脸上更加柔和了两分，他推门出去，立秋看到他立刻起身，“王爷，您醒了？” “王妃呢？” “王妃在厨房呢，奴婢这就去通知王妃。”立秋说完就跑了。 齐浩然撇撇嘴，他有这么可怕吗？ 第695章 发落 穆扬灵正在做红烧狮子头，从『揉』面粉到剁陷都是她亲自动手，算得上是大菜，本不想这么麻烦，但父子俩一直睡着不醒，穆扬灵想要叫醒他们，但见齐浩然眉宇间的疲惫又不舍得，只能任由他们睡着，自己闲了下来就显得之前准备的菜不够好了。 穆扬灵干脆就挽了袖子亲自做红烧狮子头，这是她做的最好的两道菜之一，还有一道是红烧肉。 穆扬灵端着大盘进去的时候，齐浩然就吸了吸鼻子，道：“红烧狮子头？你是给爷做菜，还是给那小子做呢？” 齐浩然最爱吃红烧肉，而小熊最爱吃红烧狮子头。 “你都多大了，还和一个孩子吃醋？这狮子头可费了我不少的劲儿，你尝尝看。” 穆扬灵见他坐着不动手，就亲自给他夹了一颗送到嘴边，齐浩然懒洋洋的咬了一口，微微惊诧，“狮子头也是你做的？” 以前她可嫌弃这道工序繁多，又要『揉』面，又要剁陷，还要『揉』在一起，再蒸，再红烧，期间还要等菜凉一段时间，所以她从来都是拿现成的狮子头红烧。 穆扬灵骄傲的笑道：“我的手艺进步了吧？” 齐浩然微微点头，“能吃得出来，以前红烧出来的狮子头，就算火候不到，也能吃出是正宗的味道，现在好了，完全是你和小熊的口味，一尝就知道不是厨娘做的。” 穆扬灵脸黑了，“你是说我做得不好吃？” 齐浩然摇头晃脑的道：“这狮子头虽然不正宗，却正好对我口味。” 穆扬灵这才满意，立春已经带人将菜都摆上来了，给俩人盛了一碗饭后就带着人退下了。 王爷王妃相处时并不喜欢下人跟着，屋里一时退了干净。 穆扬灵扭头看向榻，见上面隆起的一小团，犹豫道：“要不要把他叫醒？总不能不吃晚饭吧。” 齐浩然不在意道：“等他醒了再吃就是，他一个世子，什么时候吃晚饭不行？难道厨房还敢推三阻四不成？” “你也太宠着孩子了，小心以后把他宠成纨绔。” “爷的孩子会变成纨绔吗？”也许是下午吃太多的缘故，齐浩然吃的并不多，只是每道菜都尝了尝，然后就看着穆扬灵发呆。 穆扬灵见他不像以前那么闹腾，就『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是不是累过头了？” 齐浩然抓住她的手，摇头道：“不是，爷今天下午睡太多了，有点提不起劲儿，叫人把饭菜撤了吧，我们说说话。” 夫妻俩才躺倒床上，齐浩然的手就不老实起来，只是微微一扯，手就伸进穆扬灵的衣襟里『揉』了『揉』，穆扬灵脸『色』涨红，紧张的看了外室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孩子还在外面呢。” “那孩子睡得跟猪似的，不会醒的，”齐浩然翻身压住她，含着她的耳垂含糊道：“你就不想我？” 穆扬灵微微偏头，“你不是说有话对我说？” “嗯，爷想跟你再生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小熊当了哥哥就长大了，说不定开口能再快些。” 穆扬灵躲避的动作就一顿，主动迎上齐浩然的动作，齐浩然心中大喜，将幔帐一扯而下，就整个人压在穆扬灵身上。 小熊是半夜醒过来的，他醒过来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床，就“嗯嗯”的哭了两声，齐浩然忙轻手轻脚的将阿灵放到一边，手忙脚『乱』的套了衣服跑出来，正小跑着进来的立春见状又忙低头退下去。 齐浩然只抬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就扭头去看儿子，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将他抱在了怀里低声哄道：“哭什么？爹爹不是在这儿吗？” 小熊看了他半响，才认出这是自个的爹，老实的靠在他怀里了。 “肚子饿不饿？” 小熊微微点头，湿漉漉的眼睛依赖的看着他。 齐浩然就『摸』了『摸』他的耳朵，转身去吩咐下人准备些吃的。 小熊以前饭量大，常半夜醒过来找吃的，穆扬灵都是叫人给他下面条，用老母鸡汤下的，里面卧着两个鸡蛋和一把青菜，营养丰富均衡，现在厨房听叫，也就照例给小熊煮了一碗面。 齐浩然看着，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他不知道这是穆扬灵的吩咐，只觉得厨房怠慢了自个的儿子，要知道他和子衿小时候还不得宠呢，半夜叫吃的，厨房就是再不满也得给他们兄弟俩弄个三菜一汤出来，难道他一个将军府还比不上一个四品御史府？ 小熊还是他唯一的儿子呢，现在就敢如此怠慢，那以后府里有更多的孩子，小熊会被轻忽到何种地步？ 立春捧着碗在齐浩然阴霾的目光中有些战战兢兢的，小熊已经着急的伸手要去抓碗，齐浩然垂下眼眸，什么话也没说，接过面条挥手让人退下。 小熊吃面条吃得很满足，一大碗面条下肚，顿时满足的捧着肚子喟叹。 齐浩然本来阴沉的脸『色』柔和了一些，牵着他的小手在屋里转圈消食，到底是深夜，生物钟作用下，小熊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齐浩然就抱了儿子回内室，一家三口躺在一起睡觉。 穆扬灵全程都睡得沉沉的，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齐浩然将儿子放在外面，自己躺在中间，见穆扬灵蹙了蹙眉，就亲了亲她的脸，穆扬灵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齐浩然正顶着一身短装的小熊跑进来，小熊“咯咯”的笑着，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父亲的头发，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母亲。 小熊用手指冲穆扬灵刮脸蛋以示嘲笑，然后父子俩“哈哈”大笑的往外跑。 “混蛋，竟然敢嘲笑我。”穆扬灵看向外面，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阳光都洒满了整个院子。 穆扬灵红着脸起床，父子俩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她了，穆扬灵微微愧疚，“你们还没吃早饭啊？” 父子俩一起摇头，小熊“咯咯”的笑，穆扬灵察觉不好，果然，齐浩然哈哈笑道：“我们早吃过了，我们是来看你吃的。” 穆扬灵满头黑线，“吃早饭有什么好看的？” 齐浩然但笑不语，穆扬灵只能在父子俩的注视下用早餐，用过早饭才知道，齐浩然早上大发雷霆，将厨房里的人都发落了，从主厨到洗菜的，都被他叫人捆了。 祝良只能求到穆扬灵跟前，就算要换厨房里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换了，他这一时也找不齐这么多人啊，而且，他觉得厨房的人也挺冤的。 第696章 成效 穆扬灵没第一时间应承，只是让祝良先退下，去找了齐浩然，道：“小熊的宵夜菜单是我定的，你怎么还把厨房里的人都拿了？” 穆扬灵不相信齐浩然在处理的时候底下的人会不说明原委，而齐浩然在知道始末后还如此处理，必定有他的道理。 齐浩然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道：“你可以和爷求情啊。” “……”穆扬灵道：“所以你这是专门为了让我替他们求情来了？为什么？” 这府里只有他们三个主子，自己权威放在那里，又没人怠慢，根本不用齐浩然替她做脸。 齐浩然则哼道：“总之你跟爷求情就好了。” 难道他会告诉穆扬灵，这是他在发作之后的灵机一动，就是想这么任『性』的给穆扬灵做一次脸？ 穆扬灵仔细地盯着他，见他说的是真的，顿时有些无奈，点头道：“好吧，我跟你求情。” 齐浩然大手一挥道：“看在你怎么有诚意的份上，爷就饶过他们，”齐浩然眼神微冷的道“不过虽不用发卖，这事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厨房里的主厨都要扣三个月的月例，她们都是宫里嬷嬷调教过规矩的，主子想不到的难道她们就不去想？难道爷说想吃宵夜，她们也敢拿一碗面来糊弄爷？” “一碗面怎么了。用的煨好的新鲜老母鸡汤，又有青菜，又有鸡蛋的，哪里不好了？”穆扬灵不满道：“真照你说的，三菜一汤的摆上来，小熊能吃得完吗？不仅浪费，营养还未必有一碗面条好。” “你提出要给小熊做面条的时候，厨房里的人提出过其他的菜单吗？爷就不信，厨房里没有更好的菜单，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哼，浪费？爷是堂堂一个王爷还怕浪费几样小菜？府里就三个主子，我们能吃多少？爷看祝良也糊涂了，底下管着的人竟敢如此糊弄你。” 一句话，穆扬灵对下人的要求是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对她的命令执行得到位就行。 而齐浩然的要求则要更高，奴才就是要急主子之所急，主子想到了的，他们要立即去办，主子想不到的，他们要提醒。 例子就是飞白和研墨。 他和范子衿的事，飞白和研墨都能处理得很好，在他们顾及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总能替他们周全好。 但齐浩然显然忘了，这样的奴才就和将一样难求，王府里的下人不可能都如同飞白和研墨一样。 齐浩然的处罚一出，全府的下人没一个敢有怨言，他的威信反而更上一层楼，而众人对穆扬灵则更加敬畏。 本来王府里只有一个女主人，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穆扬灵本身也有手段有威望，所以大家一直对她敬畏有加。 穆扬灵好相处，从不打骂下人，所以府里的氛围一直以轻快为主，齐浩然这神来一笔，让府里气氛顿时肃穆起来，下人们行走间都提了三分小心，回到京城后，其他人家偶尔到齐府做客，见状心里倒对穆扬灵多了三分敬服，本以为是乡下泥腿子出身，没想到倒有几分驭下的本事，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穆扬灵直接享受的好处时，她只需说一句话，底下的人就能效率飞速的把事情办好。 比如，她说，路上有孩子又有孕『妇』，不知要带些什么『药』材预防万一。 就有人带了王太医，问了这个季节常发病和一般赶路需要到的『药』材，不到一个时辰，穆扬灵面前就摆了一张单子，上面从普通『药』材到珍贵『药』材一一尽有，而且上面还写明了什么病症和情况会用到。 穆扬灵才把单子交上去，库房那边就能开库房将需要的『药』材挑选出来，府里没有的，采买也会很快出去采买好，价格公道，东西质量上等。 平时需要三天才能办妥的事，现在一天就能办妥。 再比如，她说小夏氏路上最好吃新鲜的食材，不要像以前赶路一样用干粮。 转眼他们就能收拾出一车的食材和炊具，祝良还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制定好了行程，尽量让他们每次歇脚都能找到客栈，驿站，不然，也要在一些村庄里落脚，这样他们就能采买到新鲜的食材，住宿也上了几个档次。 晚上穆扬灵见到扛着儿子满头大汗跑回来的齐浩然就抱住他的脑袋大大的亲了一口，齐浩然一张脸顿时涨红了，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儿子，见小熊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单纯的看着他们，顿时正襟危坐，瞪了穆扬灵一眼。 小熊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爬到父亲膝盖上，抱着他的脸也亲了一口。 齐浩然满脸无奈，“都是你把孩子给教坏了。”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成亲多年，阿灵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穆扬灵将府里的变化说了，道：“没想到你发了一顿脾气，府里的效率却提高了这么多，这样我们还能有好几天的空闲时间，不如等我们收拾好东西我们就出去玩玩吧。” “那都是你以前把他们纵的，出去玩就不用了，收拾好东西你们就启程吧，早点走，路上的时间也宽松些，多照顾一点小夏氏。” 穆扬灵想了想道：“这样我们三天后就能出发了。” 夫妻俩好容易团聚又要分开，虽然一个月左右就又能见面，但穆扬灵还是有些不开心，齐浩然心情也不如先前美妙，但晚上他就压着穆扬灵道：“我们抓紧时间，说不定就能怀上了。” 穆扬灵所有的伤感就都消失了。 夫妻俩这三天里一直在努力造人，齐浩然还要努力在小熊面前刷存在感，好让他以后再见到父亲不会又出现短暂的生疏。 就在夫妻俩的积极努力下，穆扬灵指挥着下人将两府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启程的时间也就到了，比他们之前预计的要早六天。 齐浩然和范子衿还要将边防布置好，又要做一些安排，因此要晚十几天出发，不过几人都计算过路程，就算他们晚启程，他们快马能在车队到达京城前赶上她们。 第697章 回京 穆扬灵他们一路繁车慢行，一切以舒适为主，等到京城外的时候已是三十二天之后了，齐浩然他们在最后一天追上来，两队并作一队一起入京。 在所有进城的车队中，这一队可以是最受瞩目的，齐浩然他们才到城门口，守门官就赶紧从城楼上跑下来将人毕恭毕敬的迎接进去，一边吩咐道：“赶紧去通知皇宫，就说荣郡王到了。” “不用通知了，杂家亲自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万公公满脸谄媚笑意的站在那儿，身后站着同样笑容满面的魏公公。 “王爷，国公爷，皇上知道您二位今天到京，一大早就让奴婢到城门口等着了。”万公公说罢斜睇了魏公公一眼，魏公公忙上前道：“皇后娘娘是担心王妃娘娘和国公夫人一路劳顿，所以特意让奴婢在这儿等着，让王妃和夫人先休整一天，明日再进宫请安便是。” 万公公是齐修远身边的大太监，而魏公公则负责的是坤宁宫的事务，皇宫两大太监呆在这儿等他们两家，这个殊荣前无古人，是否后无来者还未可知。 城门口不少观望的人都感叹皇帝对荣郡王和安国公恩宠太过。 范子衿打马回去看了小夏氏一眼，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就扭头对穆扬灵道：“阿灵，还得麻烦你把小夏氏送到国公府，把我府里的事情理一理。” 齐浩然大方的挥手，“这有什么，把表嫂交给阿灵，你就放心吧。” 穆扬灵也点头笑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嫂的，等你出宫了我再回去。” 齐浩然连连点头，“大不了，我们一家就住你的国公府了。” 小夏氏却吓了一跳，不顾脑袋晕眩，掀开车帘道：“爷，我们是住到国公府去？不回范府？” 范子衿点头，“我已提前叫人回京将国公府收拾出来了，你只管住进去就好。” “可，可我们还没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呢。”这些事穆扬灵是想不到，齐浩然是不会想，范子衿可以当不知道，但她却不能沉默。 范子衿道：“父亲母亲那里我去说，你只管安心养胎就好。” 小夏氏还想说什么，夏嬷嬷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小夏氏就咽下到嘴边的话，轻轻点头。 范子衿对穆扬灵微微点头，挥手示意她们先走。 等车队离开，范子衿就点了一个奴才道：“你回去告诉老爷太太一声，就说夫人胎息有些不稳，所以我让她先回国公府休息，等我空了再带她回去请安。” 如果是之前，范子衿不介意和父母住在一起，时不时的给他们找个不痛快，但现在天大地大没他儿子大，所以还是让小夏氏有一个好的安胎条件最好。 齐浩然见范子衿和姨父姨母的关系已恶化成这样，脸『色』微微阴沉。 范子衿已挥手示意大家进宫了。 齐浩然沉默的打马走在他左侧，道：“不行就让阿灵住到国公府去，有她在，姨父和姨母总会收敛一些。”他也知道阿灵之前以王妃身份压人，将小夏氏带出京城的事，以姨父的为人，他虽会不喜阿灵，却不敢逾越尊卑。 范子衿微微摇头，“放心，以前是我不欲与他们多计较，现在我都要有孩子了，自然不会再如往昔放任他们，你们也不好总『插』手我的事。” 范子衿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自信，以前他身份地位都低于范思文都不落败，现在他身份地位都高于范思文了，就算范思文用孝道压制他，他也有信心完胜他。 和齐浩然的真刀真枪不一样，他更喜欢伏线千里，暗里布置。在对方没察觉的时候就已胜利，何况，他还有一个最大的支持者——皇帝。 范子衿和齐浩然进宫见齐修远，穆扬灵则和小夏氏去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距离荣郡王府不远，就在隔壁街，是前朝四皇子的府邸，和秦相府被挖得满目苍夷不同，四皇子府被保存得很好，府里园林景『色』，房屋构造都带着江南园林的精致，小桥流水，假山凉亭，虽比不上秦相府大和富贵，却别有一番韵味。 最要紧的是，它是前朝留下的园林中保存得最好，且最漂亮的园林之一。 范子衿提前写信给京城的铺子管事，让他带人将国公府收拾了一通，什么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穆扬灵只要安排好人事就行。 小夏氏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觉得骨头都被颠簸酥了，回到内室躺在床上，觉得床都是摇晃的。 穆扬灵安排她住下，就将府里的下人都找来，将人事安排下去。 而另一边，夏氏正在府里等小夏氏，却迟迟不见人影，叫人去看，下人才出去就带回来范子衿派来的奴才。 夏氏听完下人的转述，微微一愣，问道：“皇帝给子衿赐了国公府？我怎么不知道？” 那下人低下头，小声道：“奴才也不知，只是照着国公爷的吩咐说的。” 夏氏沉默半响，问道：“这次进京你们苏姨娘跟着吗？” “苏姨娘？”下人很茫然的摇头，府里还有一个苏姨娘吗？ 夏氏心一沉，苏姨娘是范思文给范子衿送去的妾室，是良妾，但这下人连苏姨娘是谁都不知道，可见范子衿的态度。 说起来也是意外，范子衿随手点的这个下人恰巧是府里三等的奴才，平时只在外院伺候，苏姨娘才被送到矩州，范子衿连面都没见，直接把人关起来了，直言告诉她，他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嫡子，若是安分，他留她一条命，保她一世衣食无忧，若起了歪心思，且看各人本事。加 因范子衿对苏姨娘的态度，加上府里只有一个小夏氏，自然不会不长眼的去谈论苏姨娘，以至于外院的一些下人都不知道府里多了一个苏姨娘。 “那国公府在何处？” 那下人眼中依然茫然，他也不知道啊，他只是个不入流的下人，之前还为国公爷点中他而高兴，可现在，他只剩下惶恐。 夏氏的心却不断的往下沉，儿子已经轻忽她到如此地步了吗？ 竟然指派了这样一个下人来报信。 第698章 关系 国公府是范子衿之前和齐修远求的，要求够大够漂亮，拎包即可入住，还要求他先不公布，等他回到京城再正式下旨恩赐。 齐修远一听这要求就知道他在防什么，其实他对姨父姨母的行为也有些理解不能，按理说，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不是应该和和睦睦，一家共享荣华富贵吗，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至于范子衿钻牛角尖的问题，齐修远下意识的忽略了。 荣轩见他的心偏到了天边，也没有提醒的意思，齐浩然和范子衿都是被皇帝当做儿子一样养大的，以前齐修远只是将军的时候就没少给这俩人安排前程后路，夏氏虽然对齐修远也不错，但论感情，自然是朝夕相处，又被他抚养过的范子衿感情更深厚一些。 齐修远老早就给范子衿圈了好几个府邸，本想等他回来让他选一个最喜欢的当做国公府，结果一收到他的信，将条件一一套上去，要和浩然离得近，还要漂亮够大，还要能拎泡入住的，只有前朝的四皇子府合适。 前朝的四皇子在他众多的兄弟中算是比较能干的，也有争位之心，加上母妃也得宠，所以当时分府时直接挑了离秦相府不远的地方，皇子的眼光摆在那里，所以府邸修得富贵中带着雅致，其中的石头木料，花草树木皆不是普通货色，齐修远让荣轩去看过，确定格局景色还符合范子衿的喜好后大手一挥就将安国公府定在了四皇子府。 按理说，赐官员府邸是要过礼部工部的手的，齐修远却直接越过他们将几个不错的府邸地契索要过来，礼部工部也没敢过问，以为是皇帝想要将这些园林做皇宫别院或是他用，老实的上交了。 齐修远转身就把地契给范子衿送去了，然后范子衿就让他的人去收拾屋子去了。 因那一片都是被收归国有的房子，此时没有赐下去，都是空着的，所以范子衿的人来来往往的竟然也没被人发现，加上他们有意低调，更是无人察觉。 因此，除了鉴赏过房子的荣轩，谁也不知道安国公府已有了着落。 齐修远也精乖，怕朝臣和范思文说范子衿傲慢不孝，还未有旨意就先搬进了国公府，在范子衿入宫后就抓紧颁旨赐他国公府，又发落了礼部一七品笔帖士，理由是他遗漏将皇帝恩赐安国公府邸的圣旨记录在册，以至于礼部和工部到现在都没去做交接，害得安国公得自费修缮，打理安国公府。 笔帖士是有遗漏记册的可能，但遗漏什么也不可能遗漏圣旨，还是恩赐皇帝跟前的红人安国公的圣旨，这话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纷纷同情那个被拉出来背黑锅的笔帖士，官职本来就小，再被发落降职就没品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头。 但那个笔帖士一点也不伤心，他才从礼部离开，立刻收拾了东西带着家人去金华县任县尉去了。 等到御史想要风闻奏事，名留青史时才发现那个笔帖士跑去金华县当了八品县尉，顿时气得够呛。 从七品到八品，的确是降了，但这却是明降暗升，前者是没什么前途的笔帖士，也许在京城干十年，他还是一个七品笔帖士，每年领那二十三两的俸银和几斛米度日，可下放到上等县为县尉，不仅容易出政绩，好升官，光财富就不知能比笔帖士赚多少。 果然，御史找到笔帖士，希望他能够讲出事实真相，还天下朗朗乾坤，笔帖士痛哭流涕的忏悔，咬死了是自己因酒误事，没将旨意记录在案，耽误了安国公的好日子。 御史恨得咬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了证据，就算他们风闻而奏，最后也就是被训斥一顿，在青史上，连个印子都不会留下。 笔帖士却觉得这些御史吃饱了撑的，安国公父子打擂台是人家的家事，皇帝愿意帮安国公打范御史的脸也是皇帝的私事，又不碍着国策，谏的什么言？ 范子衿一出宫就直奔范府，美其名曰：给父母请安。 将该尽的义务礼仪一一完成，然后无视范思文的黑脸拍拍屁股回安国公府了。 范思文气得够呛，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皇帝都帮着他遮掩，他能拿范子衿怎么办？ 范思文转身去找夏氏，道：“小夏氏有孕，毕竟是子衿的第一个孩子，你回头去把人接近府里来好好照顾，我范府的嫡长孙怎么也要在范府出生才好。” 范思文见夏氏低垂着头不语，不由皱眉，“和你说话听到没有？” 夏氏抬头看了他一眼，脑中却想起刚才范子衿和她说的话，“他从我小时候就觉得我是嫡子，范子萧是庶子，所以范子萧委屈，一味的偏袒他，你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一个，和他斗，和他闹，说是为我和浩然做主，但其实不过是你私心，我从小最讨厌你们又打又闹的，明明只是两句话的事情……我的儿子，纵然不能和小宝小熊一样，也绝对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母亲，他也是我的心肝，我的血脉，他天生就比别人尊贵，凭什么要在这里受庶伯的儿子的气？” “你父亲不会为了子萧的孩子为难你的孩子的，我还在府里呢。” 范子衿冷笑，“母亲自己信这话吗？母亲要是能摒弃私心，一心只为我和孩子好，你就去国公府照顾小夏氏，要是不行，儿子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给您请安，闲暇时也会带小夏氏过来看您，但我后宅之事，就不牢母亲担忧了。” 夏氏一直觉得，范子衿是她的儿子，就算现在闹得再难看，他也是她儿子，可当时范子衿淡漠的眼神明白的告诉她，儿子也是可以抛弃母亲的，因为儿子也会有自己的儿子。 夏氏没有应承范思文的话，她现在很是茫然。 范思文蹙了蹙眉，见妻子浑浑噩噩的，仔细打量，这才惊觉她鬓角也有了灰白色的头发，范思文情绪一顿，心生怜惜，微微一叹道：“算了，这事还是我去和子衿说吧。” 安国公府府邸一事让范思文成了全城的笑话，范府成功吸引了大家的视线，而有心人则发现，齐浩然和穆扬灵回京后依然住在齐府，徐氏和小吴氏上门却被拒了，心思灵转的人不免多思。 第699章 撑腰 安国公府里，夏嬷嬷正在教小夏氏，“国公爷没让您回府是为了您好，国公爷和老爷太太关系不好，您夹在其中难免难做，按说您做人媳妇，应该两边调和才对，但之前老爷太太做的也太难看了，差点就把您给扣在了京城，要不是王妃强势，硬是把您给带出来了，您只看现在矩州府里关着的苏姨娘，过几年这府里还有您站的地方吗？” 夏嬷嬷提起这个就满腹怒气，她知道婆媳很少有相处得好的，但她家小姐又温顺又听话，连和她家小姐都相处不好，那就是夏氏的人品问题了。 何况，夏氏之前明明表现得对自家小姐很满意，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的，但说翻脸就翻脸。 从那时起，夏嬷嬷就对夏氏没多少好感了，见国公爷有意给夫人撑腰，夏嬷嬷也就不希望小夏氏挺着个大肚子去受气，教她道：“国公爷说您身子不太舒服，您就只管在家里躺着，底下的事有我和管事们，再不济还能拜托王妃娘娘帮忙，府里要是来人，自有国公爷的人去应对，您只管安心养胎，把小世子生下来，好在老爷在京里的名声不好，谁不知道他不慈？就算他说您和国公爷不孝，上面还有皇上呢……” 总之一句话，夫人你该吃吃，该喝喝，就跟在矩州一样，别去担心公婆的问题了。 小夏氏见夏嬷嬷说得信誓旦旦，她一向信服乳母的话，在她的一再相劝下果然放下心来，安心的睡觉去了。 范子衿回来见了微微点头，对妻子的淡定很满意，至少不像今天在路上那么咋咋呼呼的了。 第二天，穆扬灵就乘着马车拐到这边来接了小夏氏进宫，皇后叫人抬了步撵来接她们。 小夏氏有些忐忑的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就笑道：“皇后很温和的，你不用担心。” 小夏氏拘谨的笑笑，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皇后，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李菁华正牵着小宝站在殿前等他们，小宝看见小熊，忍不住抿嘴一笑，激动的冲他招手，小熊则是直接松开母亲的手，飞弹一般飞过去，直接和小宝抱在一起，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大笑着。 李菁华见了忍不住一笑，“小熊也长大了，比哥哥都高半个头。” 小宝这才发现弟弟竟然比自己还高，顿时嘟起嘴巴，道：“母后，晚上我要吃两碗饭。” 李菁华闻言高兴，点头道：“只要你不挑食就一定能赶上弟弟的。” 她将小宝养得精细，不知不觉间就让孩子养成了挑食的习惯。 而小熊虽然酷爱肉食，在穆扬灵的调教下，各种青菜也都吃的，加上他继承父亲的体格，长得高高壮壮的，虽然小了小宝一岁，却比他还高。 三岁的孩子看着像五岁的体格。 李菁华让人将两个孩子带到偏殿去玩，只留了文翠贴身伺候，见小夏氏脸色微白，手脚瘦弱，六个月大的肚子也只有微微凸起的一点，不免有些担忧，“这有六个月了？” 小夏氏摸着肚子道：“再过八天就满七个月了。” 李菁华蹙眉，“这也太小了，是吃不下饭吗？” 小夏氏微微低头，“我胃口不太好，吃得少，好在有王太医开的药膳，营养倒也跟得上。” 李菁华微微点头，“虽如此，但还是要多吃一点，越到后面孩子吃的越多，吸的也越厉害，你现在都这么瘦了，到生产的时候怎么用得上力气？好在回到了京城，倒方便了不少，回头我让太医院的院正给你看看。” 李菁华叹气道：“皇上到如今只得小宝一个，所以对子嗣尤为看重，子衿和浩然一样，都是皇上当孩子养大的，之前他就交代过我，要我好好的照顾你，只是你一直在黔南，我鞭长莫及，好在阿灵是个能干的，倒为我这个长嫂分担了不少。” 话语间，竟是把范子衿和齐浩然相提并论了。 小夏氏心脏狂跳，忍不住抬头看向穆扬灵，却见穆扬灵习以为常的样子，对李菁华道：“大嫂放心吧，表嫂现在看着瘦，其实身体比之前的还要好，只是赶路赶的还没回过劲儿来。” 李菁华这才满意的点头，“我在宫里照顾不到，你在宫外多费一点心，子衿比浩然还大两个月呢，长子之间总不好相差太大，不然以后都不好在一起玩了。” 又对小夏氏道：“你现在只管安心养胎，天大的事也没你自个重要，府里的事交给阿灵，外面的事就扔给子衿，子衿办不了的还要皇帝呢，这可是子衿的第一个孩子，皇帝也盼着呢。” 小夏氏心中忍不住高兴，这是皇后明言，皇帝会为她和国公爷做主了。 下午穆扬灵和小夏氏离开的时候，这番话也被人传了出去，传到范思文的耳朵里，他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了，不允许他这时候插手子衿子嗣的事。 范思文既高兴又恼怒。 高兴的是，自个的儿子竟然得皇帝如此看重恩宠，恼怒的是，他是子衿的老子，却还要被皇帝明言威胁，实在是憋屈之极。 京城中一直在看笑话的人也收了心思，开始端正态度，将目光放在了朝政上，没见皇帝都插手了吗，再看笑话，小心引火烧身。 于是，大家开始讨论起册封太子的各种事项及迎接大理使者的各种事物。 小夏氏在家里安心养胎，照着穆扬灵和王太医制定的日程安排用餐和锻炼，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身上也开始见肉，肚子更是像吹气球一样的吹起来，不仅是穆扬灵，就是范子衿和齐浩然都松了一口气。 开始期待起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穆扬灵在出宫后的第二天又被李菁华宣进宫里，还让她带着小熊。 小宝中午休息的时候特意跑回来，拉了小熊的手对穆扬灵道：“婶娘，我带弟弟去上课好不好？” 穆扬灵摸着他的脑袋道：“弟弟还没开始读书，去了也看不懂，免得他给你捣乱，还是别去了。” 小熊不乐意的嘟嘴，抓住小宝的手不松手，小宝也舍不得小熊，眼巴巴的看着李菁华和穆扬灵。 李菁华就劝道：“就让他们去吧，下午并没有文课，是武课和乐，先生们多是给他们讲道德故事，并不用读书。” 皇子又不用考科举，而小宝以后注定要当皇帝，所以齐修远给他安排的课程除了帝术和必备的书外，其他的多是培养他的兴趣，而他现在还小，因此文课只占了上午的时间，下午则是其他课程，有时候先生会给他们讲各种故事，有时候会教他们这个年纪能学的六艺，时间和内容都很宽泛。 第700章 心里话 穆扬灵想着这是皇宫，小熊跟着小宝她倒也放心，加上她和李菁华说话，小熊也不适合呆在这儿，就点头答应了。 小宝和小熊立马兴奋地手拉着手往外跑，伺候的宫女和内侍忙跟在后面追。 妯娌俩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了才回头，俩人相视都不由一笑，“人与人都不一样，但这天下操心孩子的父母心却是一样的。”李菁华拉了穆扬灵的手道：“走吧，我们进去说说话，让他们玩去，上林苑那边有人贴身伺候着，不会有事的。” 李菁华找穆扬灵来主意是问大理公主段玉卿的情况的，皇帝对大理归属很重视，而段玉卿一上来就封四妃之首，可见齐修远的重视。 李菁华虽心中吃味，却知道大局，务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不仅可以威震藩国，也显示自己的威仪，母仪天下。 她不可能将贤妃的宫殿随便布置，既要符合礼制，也要合段玉卿的心意，而她不知段玉卿的喜好，所以只能问穆扬灵。 当然，她也存了打听消息的心思。 穆扬灵就将段玉卿的脾气秉性和一些喜好说了，见李菁华一本正经的记下，心中倒替她叹息了一声，凑到她耳边道：“嫂子，段玉卿逃亡时伤到了子宫，一辈子不会有孕。” 李菁华瞪大了眼睛看向穆扬灵，穆扬灵微微点头道：“她性子也柔弱，您能多照顾就照顾一下她，她娘家远在大理，又是属国，家人无诏不得入京……” 李菁华伸手握住穆扬灵的手，眼圈微红，道：“也就只有你这时候会想着我……” 李菁华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自然是风光无限，但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这些她都坦然接受了，因为她不觉得历代有哪个皇后能有她这个福气。 皇帝对她情深，她也平安诞下长子，她的儿子就要立为太子，皇帝为了她和小宝一直未将填充后宫的时间拖后，李菁华觉得，就算她以后当不成太后，只要有这几年的情义和回忆，这一生也足够了。 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委屈，母仪天下四个字不是这么好说的，管理后宫在她这里只是小事，她还要帮着齐修远应付朝中官员的官眷，替齐修远争取更多的权利和利益。 还要完善皇宫的礼仪制度，这才是最难，也最让她心力交瘁的。 齐家往上数五代是泥腿子，齐修远的太祖父是个秀才，祖父才考中进士当官，也只止步于五品，齐丰接力走到了四品，可以说，他们这样的人家毫无底蕴可言，可齐修远当了皇帝，礼仪上就不能出错，不然在大臣们面前丢脸，他以后还有何威严？ 但礼仪最全的就是世家，每朝每代，新朝更迭后都会启用世家，为什么？ 世家当皇帝用世家是为了得到同为世家的支持，泥腿子当皇帝用世家却是为了威仪和世家的底蕴。 别的不说，皇帝祭祖时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较的，从起步到上阶，要走多少步，每一步的走位，长度都有要求，齐修远知道吗？ 他不知道，只能让人来教。 但他不愿意重用世家，这样带来的弊端同样很多，他现在是用的舒心了，但会给后人埋下许多祸端。 但这不代表齐修远就不用世家出来的人，只要有才华，他任人不拘，他也会将世家的人派到重要的位置，但想要他特意扶持世家是不可能的。 齐修远登基一年多来，不仅没重用世家，反而在一步一步的削弱他们，这无疑惹恼了世族，暗地里没少给齐修远挖坑，齐修远这一年来也的确大大小小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但他心理素质高，面不改色，坦然受之，外人只觉得皇帝脸皮够厚，李菁华却知道，齐修远回到她这里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去学那些繁文缛节，如何让前朝的老宫女，老内侍拿着荆条一点一点的教他。 齐修远待她算得上情深意重，她又怎么能不为他做些什么？ 齐修远不愿意应付世家，所以她代他出面周旋，为了他，甚至趁此机会写信给李家，让李家家主李谏前来。 要知道李谏算得上她的仇人，她的父兄残疾，她小时候所受的苦难，一半是拜他所赐。 她当上皇后之后，李谏不止一次的暗示过想要出仕和将家族迁到京城，她都没答应，看着家族的人讨好一直被遗弃在偏院里的父兄，她的心何止是快意，但现在，她要将那些仇恨和快意都压下，重新和李谏合作，就为了她的丈夫。 而朝中的大臣还总是想方设法的给皇帝的后宫塞女人，这一次，段玉卿封贤妃意味着后宫的这个口子打开，继她之后将会有更多的女人进入后宫，李菁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谁都不能说。 对齐修远，他自己都累得跟条狗似的，每天回到她这里，要陪小宝，还要和她交流一些时事，再不然就是夫妻联络感情的时间，根本没时间听她抱怨，她也不会和他说那些扫兴的话。 对心腹，她是主子，她们是奴才，听了她的抱怨，也不过是乏味的宽慰她几句。 这样的事情本可以和家人或闺蜜倾诉，但她家人不在这里，母亲又软弱，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徒惹担忧，至于闺蜜，李菁华表示，她从没有这种东西。 认真算起来，她也就能和穆扬灵说上两句。 李菁华眼睛红通通的，她抹了抹眼泪道：“本来是让你进宫给我参考参考的，没想倒让你听了这么多的废话。” 穆扬灵没想到齐修远这个皇帝还能叫人笑话，还是为的那种可笑的原因，一时气得脸色都青了，“嫂子，这些事你早应该告诉我们了，皇上代表一国的威仪，皇帝出丑，就是大齐出丑，就是大齐所以的臣民一起出丑，他们笑话大哥，就是在笑自己，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蠢货，世家，哼，世家！” 李菁华惊讶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穆扬灵，想到齐浩然的性格，忙拉住她道：“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四叔，四叔那脾气要是在朝堂上闹起来……”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道：“嫂子放心，浩然不会在朝堂上闹起来的。”至于会不会在外面闹起来就不知道了。 李菁华所有的烦恼委屈忧愁和伤心都不见了，只剩下担心，四叔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李菁华试图劝服穆扬灵，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别告诉齐浩然，但她还没来得及说服她，一个宫女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娘，大皇子和小世子跟卢小郎君打起来了。” 第701章 欺负 李菁华大惊失色，她可是才和穆扬灵夸口过在宫里不会有事的。 她“嚯”的站起来，问道：“大皇子和小世子受伤了吗？” 穆扬灵也着急的看向那宫女。 宫女面色有些怪异的道：“嗯，受了点小伤。” “那卢小郎君多大了？”穆扬灵赶紧问道。 “六岁了，”宫女忙道：“他是大皇子的伴读，卢太傅的孙儿……” 穆扬灵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一个六岁的大孩子竟然欺负一个四岁一个三岁的孩子，简直是太过分了。 穆扬灵抓起裙角就不顾礼仪的往上林苑赶，皇后忙拉住她，“这样跑过去成何体统？还不快去宣轿撵。” 最后一句话是冲文翠说的。 俩人才踏入上林苑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嚎哭声，穆扬灵率先闯进去，就看到一群孩子中小宝拉着小熊挺直了脊背站着，其他的孩子或坐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嚎哭，脸上或多或少带了些小伤。 穆扬灵一下就张大了嘴巴，这情景怎么也不像是自家的儿子被人欺负了，而是自家的儿子欺负了别人。 她忙赶上去转过小宝和小熊，上下检查他们是否受伤，除了小宝身上的衣服被泼了墨水外，俩人身上没有一点伤。 小熊看到母亲，一时心中委屈，一直强忍的泪水“哇”的一声就飚出来，抱住母亲的大腿哭得不能自抑。 小宝见状抿了抿嘴角，很不悦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卢小郎君。 穆扬灵忙低声哄他，“哭什么？娘在这儿呢，有人欺负你了就告诉娘。” 一旁候着的先生强压住翻白眼的冲动，谁能欺负得了小世子？这屋里的孩子都是叫他给打趴下的好不好？ 皇后淡然的看向在场的众人，问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人？没看到小郎君们都在哭？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一直被小宝镇压着不敢动弹的人这才纷纷上前将小郎君们抱起来，或是检查伤，或是耐心哄着。 穆扬灵着重看了一眼卢小郎君，见他脸上青了一块，她暗暗对比了一下那拳头大小，确认是属于儿子的。 穆扬灵看了一眼那报信的宫女，明白她为何脸色怪异了，照现场的情况看，大皇子和小世子是和卢小郎君等人打起来了，却不是大的欺负小的，而是小的压着大的打。 穆扬灵没有偏袒儿子的想法，就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是不是你把卢小郎君他们打了？” 小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穆扬灵，略微点了点头。 “打架是不对的，快和哥哥们说‘对不起’。” 小熊就民紧了嘴巴，倔强的看向穆扬灵，拒不道歉，甚至还恶狠狠的看向卢小郎君，很想冲上去再把人打一顿。 卢小郎君见有人替他撑腰，捂着肚子的手就松开，指着小熊喊道：“小人，说不过人就动手，有本事与我论辩一二，亏你还到上林苑来，难道连最基本的‘君子空口不动手’都不懂？还是你压根就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穆扬灵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冲出去的小熊，将他禁锢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卢小郎君，冷声道：“你自诩为君子？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君子还会像你一样口舌无忌，你是孩子，我不与你计较，倒很想和你祖母谈一谈何为犯口舌。” 说完，穆扬灵转头瞪着儿子道：“你也是笨的，他说你，难道你就一定要应他？走在路上还会被狗吠呢，难道你也停下回两声？” 在场的人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卢小郎君已六岁了，又早熟，自然知道穆扬灵在骂他，偏偏在穆扬灵的冷冽的目光中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穆扬灵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小熊转身就走，被她压着踹不过气来的卢小郎君这才惊觉后背湿透，顿时心生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一哭，本来已经止住的孩子就又哭起来。 皇后看了众人一眼，牵了小宝的手转身就走，吩咐众人将各小郎君送回去，下午的课不上了。 穆扬灵沉着脸离开，她本来还以为是儿子欺负了人，这才想要他道歉，要是一般的纷争，就算是儿子占理，他打了人，穆扬灵打也会打到他道歉，毕竟他打人了。 可听刚才卢小郎君说的话，显然是在故意挑衅小熊，小熊开口晚，她和齐浩然一直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生怕他因此而自卑而更加不开口，只是没想到才来上林苑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穆扬灵说和卢小郎君的祖母谈一谈，不是说笑的，而是真的打算这样做。 她要告诉全京城，就算小熊不会说话，也不是他们能欺负，能议论的。 穆扬灵沉着脸回到坤宁宫，李菁华拍了拍她的手，道：“卢小郎君是卢太傅的嫡长孙，少有才名，所以皇上才会点了他做太子的伴读，可现在看来，人品却很有问题。” 六岁，不算小了，李菁华也是世家出身，知道世家的孩子都早熟，她六岁的时候已经能和母亲一起坐在花厅里听仆妇汇报家事了。 卢氏比李氏还要势大，规矩也大，卢小郎君又是嫡长孙，肯定不是不谙世事的人，皇后怀疑这其中有人指使。 穆扬灵却没想这么多，单纯觉得这是卢氏的家教，将小宝拉过来仔细的询问事情的经过。 小熊一直是孩子王，在京城时，小宝总让着他，好东西都先让他挑，母亲和伯母也都疼他，到了黔南，偌大的矩州，只他一个孩子的身份最尊贵，别说在府里，就是走出去，大家也都是对他点头哈腰很是恭敬。 小熊虽然没养成跋扈的性格，却一直是昂首挺胸的，微微抬着下巴的样子活脱脱缩小版的齐浩然，自信而张扬。 他三岁了不会说话，但父母一直告诉他，那是因为他有另一个天大的天赋，父母也一直表现得很高兴，身边的下人更是没表现过任何异样，一样对他恭敬有加，一样羡慕讨好他，所以他从不以不会说话为耻，反而还觉得他越晚说话，天赋就越强，很是自豪。 但上林苑中谁不是天之骄子？ 小宝的身份最尊贵，加上他虽才四岁，却一直沉稳持重，对谁都是一副模样，没和谁特别好，也没不喜欢谁的样子，但突然来了一个小熊，小宝不仅全程笑着陪同，还手把手的教他拿笔练字，还会温柔的用帕子给他脸上沾的墨水，还会给他倒水喝，拉着他一起玩耍…… 第702章 误会 没有对比的时候也就算了，有了对比大家才发现大皇子对他们是如何的疏远，大家不好对大皇子发火，只能转移到小熊身上。 加上小熊长手长脚的，一点也不像是三岁的孩子，倒和五岁的孩子差不多，但这么大了却连话都不会说。 能被选为大皇子伴读的，哪一个不是聪慧有加？ 不说三岁能作诗，在场的，三岁识字都不会少于百字，而其中以卢小郎君卢彦最聪慧，三岁就能将《论语》倒背如流，如今才六岁就已经名扬江东，加上其祖为太子太傅，其父也素有才名，在众多伴读中最出彩，也隐隐为众人之首。 卢彦看不起小熊，却自诩才名，没有明说，而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做了句诗讽刺小熊不会说话，小熊听不懂，但不代表小宝听不懂。 小宝不愿意小熊受到伤害，因此只是警告的看了卢彦一眼，让他慎言，但华太尉的孙子华南却直接对小熊道，“他骂你是傻子。” 小熊又不是真傻，他明白过来后就看向小宝，他只小心小宝的话，小宝不愿意欺骗小熊，只能点头，却劝他不用动手，他随后会帮他教训卢彦的。 小熊可不知道背后算账，在确定卢彦的确骂了他之后挥着拳头冲着他就冲过去了。 父亲说过，打仗要扬长避短，打架和打仗一样，他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但武力值高，他直接用他的长去攻对方的短就是，直接揍他的嘴巴，让他开不了口，看他还骂什么。 卢彦没想到小熊一句话不说就开揍，一边哇哇大叫，一边骂他，毕竟只有六岁，惊慌失措之下哪里还能维持那文绉绉的话，直接威胁小熊，“你知道我祖父是谁吗？你再敢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后面变成了，“住手，你这个大傻子，大哑巴……” 小宝在一旁站着脸都青了，止住了内侍要拉开俩人的动作，让小熊压着卢彦揍。 但卢彦的人缘也不是盖的，他躲避时又波及了众人，于是战火升级，小宝见小熊被几个孩子围攻，也加入进去，大家不敢打他，但笔墨乱飞的时候也有波及，因此受了一点小伤。 最后以小熊和小宝联袂将人揍趴下而终结。 大皇子带着荣郡王府的小世子在上林苑打架，这不是小事，在宫女去给皇后通风报信的时候，皇帝也收到了内侍的汇报。 在册封太子的当口，这事说大却小，说小却大，端看家长们怎么处置。 齐修远沉默了半响，最后打算静观其变，他若是强势的将此事性质定下，虽然可以掀过此事，却不免落人口舌，让小宝落一个仗势欺人，残暴酷虐的名声，还不如静观其变，让他们自行解决。 这么一想，齐修远就当不知道这件事直接挥退内侍，他虽然打定主意不管这事，但也不能眼看着家人受委屈，因此他把下面正端坐着讨论政事的齐浩然拎了出来，直接将他赶出去，道：“天色晚了，直接把你媳妇儿子接回去吧，免得回去晚了受凉。” 众人抬头看向沙漏，现在才申正（下午四点左右），又是秋高气爽的八月，受的哪门子的凉？ 齐浩然虽然也糊涂，但当着众人的面什么也没问，跑到坤宁宫接人。 穆扬灵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脸色虽然还有些发沉，但不仔细看不出来，小熊却有些恹恹的窝在母亲怀里，看到父亲，瘪瘪嘴，向他伸开双手要抱。 齐浩然简单的和李菁华行了一礼，就将小熊抱在怀里，对李菁华道：“皇嫂，我先把阿灵和小熊带回去了。” 李菁华以为齐浩然已经知道了，毕竟他是在齐修远那里，这皇宫里有什么能瞒得过齐修远？ 忙点头道：“你们快回去吧，明天小宝休沐，我让他出宫陪小熊玩。” 又目露慈爱的看向小熊，夸他道：“小熊是个聪明孩子，别人说的话不要放到心里去。” 齐浩然糊涂，正想询问，穆扬灵已经起身告辞，只能暂时将话咽下去。 荣郡王府的马车才驶离皇宫没多久就从里面传出一声暴喝，据说还惊动了当时同街骑在马上的人，马儿嘶叫狂奔，还有人被那吼声一吓，直接腿软的跌倒在地，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荣郡王“唰”的一下扯开车帘，矫健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抢过一侍卫的马就狂奔而走。 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齐浩然就纵马消失了，众人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车帘再一次被扯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伸出头来，冲着荣郡王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齐浩然，你给我回来！” 清丽脱俗的美女瞬间在众人心中崩塌，只留下一道穿透耳膜的声音。 穆扬灵见齐浩然的背影消失，无奈的放下车帘，吩咐带头的侍卫，“你带上几个人去追王爷，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他。” 那些世家底蕴都厚，手里肯定有武功高强的人，还是做一些防范的好。 荣郡王府的马车才离开这条街，各种流言蜚语就飞一般飞向京城各处。 穆扬灵才回到齐府，荣郡王和王妃争吵，愤而骑马离开，王妃不顾尊卑大声呼喝王爷的流言就满天飞了，就连三品京兆尹的夫人都听说了，更别说那些超品，一品二品官员的后宅。 女人们都觉得穆扬灵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一个夫君竟然还跟他吵架，现在上哪儿找一个有权有势还不纳妾的年轻俊朗的郎君？ 而男人们普遍觉得荣郡王好歹雄起了一次，终于不再惧内了，要知道他这个不纳妾，情深意重的榜样树立在这里让他们很苦恼的，家中的正妻常用哀怨的眼睛看着他们，不停的提起荣郡王妃，暗示她们要是有荣郡王妃三分之一的幸福就好了。 哈哈，现在看到了吧，荣郡王终于和荣郡王妃吵架了，看你们还说不说他情深意重。 男人们的八卦不亚于女人，他们也很好奇荣郡王妃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怒了齐浩然，而且他们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打听消息要方便很多，因此不少人都派出人手，叫他们盯着荣郡王，看他是不是愤而跑去逛窑子了，务必要探究到深层次的原因。 第703章 交锋 齐浩然骑马跑到国子监，众人正纳闷，就听他气势汹汹的问道：“卢太傅呢？” 国子监的人忙道：“太傅今天给大皇子授课，此时还在皇宫中呢。” 齐浩然冷笑，“文课是在上午，却在宫里耽误到现在，可见卢太傅效率之低下，只怕才名也名不副实吧？” 国子监的人不敢辩驳，大家都不知道卢太傅怎么惹到齐浩然了。 而暗中跟来的人却很疑惑，难道荣郡王和王妃吵架是因为卢太傅？可卢太傅今年都五十了，总不能是王妃看上了卢太傅？ 众人再看英姿俊朗的齐浩然，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将这个猜测丢到天边，只要荣郡王妃不瞎，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可卢太傅和齐浩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怎么突然找起卢太傅的晦气来了？ 还没等众人想明白，齐浩然已经冷哼一声打转马头朝皇宫而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齐浩然这是逮人逮到皇宫去了？ 才跑到半路，一个侍卫就喊道：“爷，刚才过去的好像就是卢太傅的马车，上面有卢氏的徽记。” 齐浩然勒住马，刚才只过去一辆马车，他直接上前截住，逼得对方将马车停住。 齐浩然的侍卫则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夫气得够呛，用马鞭指着齐浩然喝道：“大胆，你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 “不就是卢太傅？难道还指望本王下马给他行礼不成？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喝问到本王脸上来了。” 车夫微微皱眉，心中虽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他不是一般的车夫，而是卢太傅的随从，卢氏现在是世族中的领头羊，作为卢氏族长的随从，他自然也有他的骄傲，他和大多数世家子弟一样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齐修远兄弟。 因此车夫表面恭敬，内里却倨傲的道：“原来是荣郡王，不知王爷拦住我家主的马车有何赐教。” 齐浩然见马车一丝动静也没有，只派了一个车夫与他对话，心中顿时冷笑一声。 对他都如此怠慢无礼，可见卢家的家教，只怕卢家小郎君在对他儿子的时候态度更加的嚣张吧，不过是一个世家罢了。 齐浩然眼里闪过幽光。 齐浩然身后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自然不会让齐浩然去和一个马车夫理论，这不是拉低王爷的身份吗？ 因此齐浩然身后一个侍卫呵斥道：“大胆，王爷要做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奴才相问？” 又有一个侍卫看向马车，和马车里的人道：“卢太傅，难道这就是你迎接上官的态度，你不过一品官，见我家王爷不仅不下车见礼，还躲在马车之中，难道卢氏都是如此藏头露尾之人？” 马车里的卢太傅气得够呛，他见齐浩然来势汹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想避其锋芒，事后再理论，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但见齐浩然如此没脸没皮的提出见礼的事，他也只能咬牙下车，因为他占理，齐浩然是超品王爷，他只是一品太傅，见了齐浩然的确是要下车行礼。 卢太傅撩开车帘下车，对齐浩然解释道：“原来是荣郡王，老夫年纪大了，没想到只是短短一段路竟睡着了，竟没看到荣郡王。” 所以他没看到齐浩然，没下车行礼是情有可原的。 齐浩然冷笑道：“原来大人如此悠闲，六部官员为册封太子和大理归属一事忙得像陀螺转动，大人不仅能悠哉游街，还能在马车上睡觉补眠，倒真是难得。” 卢太傅脸色一肃，正色道：“王爷慎言，老夫今早进宫教授大皇子，刚从宫里出来，正要往国子监去，马车也行驶有速，不过是趁着空隙闭目养神一阵罢了。” “大皇子只上午有文课，现在都过了申正，卢太傅才出宫，可见效率有多低，皇兄选你为太傅教授大皇子，不仅是因你的学识才华，还因总听人说起你的品德高美，可现在看来，事实与传言多有不符，太傅倒更像是尸位素餐之人，” 卢太傅再好的耐性也被这句话激怒了，他怒道：“荣郡王，老夫自任太子太傅一职，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你竟如此污蔑我，若今天你拿不出证据来，老夫不介意拉着你到皇上面前理论一二，就算你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也断不能徇私。” “去就去，难不成本王还怕你不成，”齐浩然怒道：“文课午时三刻就结束了，太傅却直到申正二刻才出宫，中间两个多时辰去了哪里，不是偷懒，难不成还在宫里有什么要务不成？” 卢太傅一噎，难不成他能说他去勤政殿那里坐着了吗？ 卢太傅虽是太子太傅，身兼的官职却是国子监司业，办公地点在国子监，每天除了进宫给大皇子讲学就要回国子监。 但这时候国子监清闲得很，他连祭酒都不是，回去干什么？ 所以他常到值守官员所在的勤政殿去坐坐，还能得到一些消息。 因他的身份辈分放在那里，一些不是机密的文件他们也不避讳他，可这些事大家私下心照不宣，却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不然不仅他落不到好，那些没有阻拦他，任由他出入勤政殿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他们卢氏就得罪了不少人了。 但要叫他认下尸位素餐的罪名，他却是怎么也不肯的，因此他只能静默不语。 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却坐实了他吃白饭的罪名，围观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还是世族呢，竟然白拿朝廷的钱不干活。” “世族不都这样？也就荣郡王够傻，竟然当场喊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世族报复。” 齐浩然却不肯就此罢休，洋洋洒洒说了许多，然后才提起卢家的教育问题，认为卢家的后辈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竟然学了一副长舌的样子…… 训得卢太傅脸色青白，偏偏他还辩解不得，不然齐浩然追究他坐探勤政殿的事，那一个窥探机密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皇帝一直对世族看不顺眼，崔家已被打垮，要是再让皇帝抓住他的把柄，那卢氏必定也逃不过。 第704章 报复 齐浩然从卢太傅的为人到卢氏的家教人品骂了个痛快，卢太傅却差点被气死，不过一件小小的事，最多不过是个偷懒的罪名，却被齐浩然小题大做的定了尸位素餐…… 卢太傅咬着牙站在马车前，眼里闪过阴鸷，却一言不发。 齐浩然骂痛快了，这才冷哼一声离开。 卢太傅也不回国子监了，直接回卢家，一进门就忍不住砸了屋里的摆设，怒吼：“竖子尔敢？” 跟进来的随从垂首站在一边，卢太傅眼里闪过寒光，道：“去将勤政殿的痕迹扫干净，我记得光禄寺的王大人最近也在勤政殿当值，他不是正著前朝史书？” “是，老太爷是受王大人所托，前去指点一二的，毕竟，除了前朝严太傅，也就老太爷对前朝的一些秘事最为了解。” 卢太傅满意的点头，想到齐浩然的咄咄逼人，眼里闪过寒光，吩咐道：“去查一下，荣郡王今天是发什么疯？还有，将他在黔南的事查清楚，我就不信，他就干干净净的。” 卢太傅彼时虽在皇宫中，还真不知道上林苑发生的事，不然他也就知道齐浩然为什么总是拿他们卢家的家教说事了，也好回击，因为卢彦再多的不是，他也被小熊给打了，而且打的还挺惨。 由此可见齐修远对皇宫的掌握，只要他不想有些消息传出去，消息就传不出去。 这跟前朝筛子一样的皇宫很不一样，所以卢太傅的人费了很大的劲儿也查探不到什么消息，还是内宅闹起来，卢太傅受不了喧哗的问一声才猜到发生了何事。 卢小郎君被内侍抬着送回卢家，他年纪还小，还住在内宅，卢老夫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变成这样，又惊又怒，一边叫着请大夫，一边大哭起来。 卢彦在皇宫里被小熊和穆扬灵吓到了，被卢老夫人抱着哭才回过神来，心里的委屈怎么也忍不住，他没说自己骂小熊的事，只说荣郡王府的小世子把堂妹伴读都打了，王妃过来还训斥他…… 卢老夫人一生也是尊荣非常，就是皇后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何时受过这个委屈？ 气得她当即要人套车亲自去和穆扬灵理论，还是被卢彦的母亲卢夫人给拦住了。 后宅闹得太大，惊动了卢太傅，他心情正不好，见状就更生气了，一问才知道孙儿在皇宫中被揍了。 卢太傅几乎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齐浩然身上，他不是卢老夫人一味的疼宠孙儿，所以他讲卢彦拎过来，认真的问道：“荣郡王府小世子为何要打你？他今年才三岁吧，他不是和太子在一起吗？” 卢彦在祖父严厉的目光中低下脑袋，一言不敢发。 卢太傅眼里闪过幽光，脸上越发和蔼，他摸了摸卢彦的头，问道：“你和荣郡王府小世子吵架了？” 卢彦脸上发烧，低声将他讽刺小熊的事说了。 卢太傅气了个倒仰，总算明白齐浩然干嘛半路堵着他骂了，合着他就一个目的，由他谈到卢家的家教。 卢太傅指着孙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对齐浩然也有气，不就是小儿之间吵架打架？用得着这么较真？ 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些小矛盾，齐浩然应当不会抓着他不放，勤政殿的事应该可以抹平。 齐浩然的确没有深究的意思，他只是想出口气，为儿子讨个公道，但他不能去找卢彦小儿，只能找他的家长。 卢太傅为大家长，是他讨公道的第一个对象，而第二个则是卢彦的父亲，素有才子之称的卢杰。 卢杰正在茶馆中会友，齐浩然直接敲开包厢门，众人抬头看向齐浩然，都有些发蒙，在场的都是文人，和齐浩然还真没多少交情，不知这位王爷过来干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齐浩然身后的侍卫板着脸道：“诸君见到我家王爷怎么不行礼？” 众人的脸上有些精彩，忙起身行礼。 齐浩然就专门盯着卢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卢杰，又是那个侍卫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卢先生好似没有功名在身吧？” 侍卫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但没办法，为了王爷，他把这张脸剥下来踩在地上都行。 他觉得他的脸红了，但众人只觉得这个板着脸的侍卫好铁面无情。 众人抬头看向齐浩然，见他还一言不发的稳稳站着，还真等着卢杰行大礼，眼中顿时都带了些兴趣，有些兴味的看着。 他们虽然和卢杰相交，但要说是多好的朋友却不见得，因为卢氏是去年年底才进京的，众人认识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和卢杰走得这么近，一半是因他本身的才华，一半是因为他身后的卢氏。 卢杰也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了齐浩然一眼，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面色平缓的撩袍跪下，行大礼道：“草民卢杰见过荣郡王。” 齐浩然感兴趣的问道：“你就是卢太傅的长子？” “正是在下。” 齐浩然就感叹道：“卢氏的确才华辈出，听说卢先生五岁能作诗，八岁已能制艺……”一副对卢杰很推崇的样子。 但众人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卢杰，心中都有些怪异，不知道卢杰怎么得罪这位小霸王了。 卢杰也有些好奇，他早听说过这位建功过伟的荣郡王，听说过他的军事才华，听说过皇帝对他的宠爱，也听说过他的跋扈，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卢杰不认为他有得罪过他。 齐浩然让卢杰跪着听他絮叨了一阵，这才提及他儿子的教育问题，语重心长的道：“卢先生高华，但也要注意教育后世子孙，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后若不能教好，那有不如没有，养而不教实乃父之过，卢先生才华是了不得了，可这做父亲的责任似乎未尽。” 齐浩然微微摇头，道：“卢先生哪怕只拿出逛茶馆聊诗的一半时间就能将孩子教好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众人脸色精彩的看向卢杰，卢杰脸色也有些精彩纷呈，他到底哪儿得罪这位王爷了？ 齐浩然说痛快了才让人起身，甩袖走了。 众人：“……” 所以这位王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给他行礼，然后来说教卢杰的？ 大家再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卢杰，卢杰抽抽嘴角，握拳告辞，他得回去问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此事还和彦儿有关。 第705章 说话 卢太傅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幼稚！”却拿齐浩然没办法，他眼里闪过幽光，他明面上不能对齐浩然做什么，却有太多的办法让他难受。 “你这几日先别出府，免得齐浩然抓着你又要羞辱于你，”说着不满道：“我早让你出仕，你却不愿，现在好了，白身一个，见到他就要行跪拜礼。” 卢杰低头喝茶，只当没听到父亲的话，他不喜欢官场，父亲说再多也没用。 卢太傅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气恼，但这个儿子向来倔强，又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他根本拿他没办法。 齐浩然回到齐府时，小熊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他正坐在榻上玩玩具，听到动静也只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就低下头去继续玩玩具，不像以前一样冲上来要抱。 齐浩然微微蹙眉，扭头问穆扬灵，“他一直这样？”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现在好多了，刚才整个人都没精神，也不玩玩具，就窝在我怀里。” 齐浩然咬牙，“卢氏，哼，”齐浩然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小熊，道：“别人说你什么你就认什么？连这么一点挫折都受不住以后还怎么做大事？你爹我还从小被人叫傻小子呢，可你看，如今整个大齐除了你大伯，还有谁强过我，谁敢说我是傻子？” 齐浩然道：“以后谁再敢说你是哑巴，是傻子，你直接揍他，出事了爹替你兜着。” 小熊眼泪泛着泪光，委屈的道：“不是哑巴。” 齐浩然和穆扬灵身子一僵，俩人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眼里的震惊都不可错认。 齐浩然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蹲在小熊面前问道：“儿子，你刚才说什么？” 小熊有些紧张，但还是道：“不是哑巴。” 吐字虽不清晰，却的的确确是说话了，齐浩然和穆扬灵眼里闪过激动，将小熊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们小熊当然不是哑巴了，来，叫一声爹来听听。” 小熊抿嘴，看着齐浩然良久，才在父母期盼的眼神中慢悠悠的道：“爹爹。” 声音有些含糊，却听得出意思，齐浩然兴奋地哈哈大笑，将小熊抱起来就往天上抛，稳稳接住后大声笑道：“好儿子！” 然后又有些担心，儿子不说话是因为正在觉醒天赋，现在会说话了也不知道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齐浩然忙叫人去把王太医叫来，又叫飞白立刻进宫请更多的太医来。 穆扬灵已经激动的给小熊倒了一杯水，道：“来，儿子润润喉。” 小熊抿了一口，就含糊道：“谢谢。” 穆扬灵更加高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儿子，叫一声娘亲。” “娘亲。” 王太医很快过来，将小熊检查了三遍，一再表示他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开窍会讲话了而已。 而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很快赶到，得到和王太医一样的结论，见荣郡王夫妻俩激动的样子，太医们友情提醒他们不要让孩子第一时间说太多话，要循序渐进，养养嗓子。 小熊现在说话很含糊，要人连蒙带猜才能听懂，但好在他能吐字了，只要不停的纠正他就能赶上其他三岁的孩子。 小熊说话不像其他的小孩，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他是一开始就能说成句，可见以前他虽不能开口，语言能力却不弱。 齐浩然很高兴，当天晚上就抱着小熊教他认人，让他叫了一遍，打算第二天带孩子进宫。 穆扬灵却拦住他，“小熊才和人打架，还是低调一些好。” 齐浩然不满道：“打架又不是小熊的错，凭什么要低调？爷明天就带着小熊到朝会上走一遍，让他把那些堂官叫一遍，让他们看看，我们小熊是不是哑巴。” “太医才说过让小熊少开口，他连自家人都叫不过来，凭什么要去叫外人？” 齐浩然一听也是，眼珠子转了转道：“小熊受的委屈不能这么算了，等过一段时间小熊说话流利了我再带他出去。” 齐浩然把孩子塞穆扬灵怀里，拍拍屁股道：“我去追太医，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齐浩然追着太医进了皇宫，太医正在给齐修远汇报小熊的身体情况，倒也省了他麻烦，都不用拜托太医，直接让齐修远下令。 齐修远看了齐浩然一眼，就看向底下跪着的太医院院正，院正忙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齐修远挥手让院正下去，这才看向齐浩然，问道：“你又想干什么？我听说你把卢太傅气得够呛，还堵了卢杰。” 齐浩然撇撇嘴，“不过说他们几句就气成这样，那他孙子那样骂小熊怎么算？” 齐修远整理自己的书桌，道：“差不多就行了，卢太傅不是多心胸宽广的人，惹恼了他对你没好处。” “大哥，”齐浩然蹙眉道：“你既然知道卢太傅为人不怎么样，怎么还让他做太子太傅？不是让他教坏小宝吗？” 齐修远轻哼一声，“我让他做太子太傅，不是让他教小宝学问，也不是让他教小宝做人，而是让他教小宝礼仪，让小宝知道世族的一些猫腻，小宝的学问自有人教，至于做人，我还活着呢。” 齐修远封了翰林学士方致远为太子少傅，小宝主要跟他学习，太子太傅不过是个闲职，每日进宫来和小宝说的课程都有范围和时间限定。 和卢太傅相比，方致远要年轻得多，但学问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曾是严太傅的学生，当年严太傅身故，他就曾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为严太傅披麻戴孝，齐修远很敬佩严太傅，同样的，自然也很欣赏方致远。 所以当初给小宝选老师的时候，他没选那些早已成名的儒士，而是选了还是五品翰林的方致远，直接破格封他为二品少傅，又让他进入工部学习。 齐修远道：“既然小熊已会说话，也应该启蒙了，就把小熊送进宫来，让他们兄弟一起读书吧。” 齐浩然犹豫，“才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他当年跟着范子衿可是六岁才启蒙。 齐修远瞪了他一眼，道：“你还以为你儿子是你？给你十天时间准备，立刻把人给我送进宫来，趁着你们在京城，让他跟着个好先生启蒙，我这边再给他找个先生，到时候你们去黔南了就把人带上，我告诉你，别想着只教他武艺，我们齐家的儿孙，就算不能文武双全，但也不能偏科如此严重，你看看你的折子，亏得是我批阅，若是别人，只怕要笑掉大牙了……”将齐浩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第706章 猜测 荣郡王继和王妃吵架拂袖而去后又拦着卢太傅吵了一架，之后更是堵了卢杰教训一顿，众人的敏锐的察觉此事只怕和卢家有关，但还没等众人打听出来，齐府又从宫里请了大量太医，而太医出来后荣郡王还追着去了皇宫，据说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兄弟俩说了什么。 众人被齐浩然一系列的动作搞蒙了，一点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请太医可能是府中有人生病了，还是重要人物，目测可能是王妃和小世子，可找卢家晦气是几个意思？ 卢氏和荣郡王貌似没有交集吧？ 而同样为大皇子伴读的人家在孩子送回来之后就明白了，他们本还担心，但见齐浩然只找卢氏的麻烦，就知道他只找罪魁祸首的麻烦，心里不由一阵庆幸。 皇帝宠爱这个弟弟，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都不会管，而荣郡王只是让卢氏出点小丑，并不在政事上为难，皇帝多半是不会管的。 虽然这些报复有些小儿科，并不伤筋动骨，但也很丢脸好不好？ 所以他们保持缄默，只希望荣郡王不要想起他们这些人来，然后教训自家的孩子，以后离荣郡王府的小世子远一点，更不准说他是哑巴。 荣郡王府的小世子虽然三岁都不会说话，但架不住人会投胎，有个位高权重且护短的爹。 就在外面猜测不断的时候，齐浩然却很高兴，出来进去都是昂首挺胸的，小熊会说话了，他心中悬着的石头就彻底落地了。 一连好几天他都特意打卢太傅跟前过，每次必提醒他要教育好家中子孙，让卢太傅憋屈不已。 如果说前一个还能忍，后面却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齐浩然好似在卢杰身上长了一双眼睛，只要他出门，齐浩然必回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给他下跪行礼。 这样的折辱别说一向好强的卢太傅，就是脾气一直温和有礼的卢杰都受不了了。 偏他们还说不得齐浩然，因为卢杰身无功名，见到齐浩然自然要下跪行大礼，偏他相交的朋友，不是已考取了功名，就是已在朝为官，再不济也在父兄的恩荫下有个虚职，所以见到齐浩然，只要起身躬身行礼就够。 一群人中只有卢杰需要下跪，一直自认风华无双的才子卢杰也不由怀疑自己的能力。 直到这时，卢杰才发现没有功名的弊端。 以前他是看不上大周污浊不堪，根本不屑用家族和父亲的恩荫入朝为官，自然也不屑去考科举。 他虽无功名，却也没人要求他下跪行礼，除了面见皇上，就是见了皇子，他也只需拱手行礼就好，谁会去计较卢氏嫡长子，未来的卢氏家主没有功名，所以要下跪行礼？ 世人对世家一向宽容。 但他们偏偏遇到了一个较真的。 他们不让卢杰行礼是因为买卢氏面子，而现在碰到一个不买卢氏面子的，他们也只能认栽，因为律法尚在世情之上。 齐浩然折腾了卢杰三四天，让卢氏的声望降到了最低点，和卢杰相交的朋友在卢杰下跪而自己站着的时候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心理。 卢氏的继承人似乎也不怎么样，至少在他跪着的时候，他们是可以站着的。 而世家又怎么样？遇上皇权还不是得屈服？只看之前的崔氏，现在的卢氏，以前世家是如何的嚣张，景炎帝要招世家觐见，还得看对方是否有时间，可当今虽说给了卢氏家主一个一品太子太傅，却是让太子少傅为大皇子开蒙，只让卢太傅兼了一个四品国子监司业，两个都没有什么权利，而其他世家更不用说，朝中要紧职位都没有世家子弟。 严家倒也在小世家之列，但严相自当今为严太傅平反，赐谥号后就对当今忠心耿耿，撇开了世家对皇帝马首是瞻。 因此，在齐浩然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这一行为让皇权更为巩固，世家的影响力下降了不少。 此时，卢太傅和卢杰也没能预料到这个后果，他们只是单纯的为齐浩然的折辱而生气。 卢太傅气恼道：“齐浩然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不过是小儿之间闹架，他一个大人掺和什么？” “伯父，难道我们就不能给他一个教训？您学生遍布全朝，总有能制衡他的，侄儿就不信，他一个领兵将领能是干干净净的。”卢远不满的喊道。 这段时间他在国子监里也总是被同窗问及此事，话里话外都是打探他们卢氏怎么得罪荣郡王了，简直是烦不胜烦。 天知道只是他六岁的侄子骂了齐浩然儿子一句，他侄子还差点被打得爹娘都不认识了呢，他们找谁伸冤去？ 卢太傅沉默不语。 卢远跺脚，“伯父，我们卢氏何须如此畏首畏尾的？要是不反击，以后只怕谁都能骑到我们卢氏头上来。” 卢杰瞥了他一眼，对堂弟的愚蠢不忍直视，以他父亲的心胸能忍到现在多半是受制于人，不然，朝堂上早闹起来了，还会任由齐浩然这样不痛不痒的闹？ 卢太傅自然不会在侄子面前自曝其短，打发卢远走后对上卢杰了然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早叫你出仕，你就是不听，你但凡听话，如今肯定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了，我用得着这样受制于人？” 卢杰皱眉，“父亲，您有把柄落在齐浩然手里？” “没有，”卢太傅脸色难看道：“把柄在当今手上。” 说起这个卢太傅就来气，他让随从将勤政殿的事抹干净，抹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皇帝已然握住了他这个把柄，本来还怕齐浩然以此对付他，正想断尾求生，却发现当今没有利用这个把柄的意思，似乎只要他们不反击齐浩然，当今就不会用这些把柄。 不然，他用得着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任由齐浩然报复他们？ 卢太傅揉了揉额头，道：“当今只怕也不想和我们卢氏撕破脸皮，所以忍而不发，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逼得他走这一步，可我们也不能任由齐浩然这样下去，明天你就带着彦儿去齐府道歉，齐浩然要是再抓住这件事不放，那就是他得理不饶人了。 第707章 分享 “不行，”卢杰蹙眉道：“彦儿是有错，但齐文谨打也打了，齐浩然也做了报复，要彦儿道歉可以，他儿子也得给我儿子道歉。” 卢太傅指着卢杰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以为齐浩然会让他儿子道歉？” “那就拖着，”卢杰沉声道：“父亲，世家的风骨不能丢，彦儿是我的嫡长子，我绝对不让他被人诟病。” 卢太傅气得够呛，“彦儿才六岁，又是小儿打架的小事，谁会扯到风骨一事上？” 卢杰冷哼一声，了然的看向父亲。 卢太傅只觉得面皮烧得很，无奈道：“彦儿才六岁。”他是想此事定性为小儿闹架，小孩子吵架打架不是正常的吗？ “说的人多了，就不是一件小小的小儿闹架，总之我不答应。” “那你就别出门了，”严太傅甩袖道：“你不出门，难道齐浩然还能到家里来堵你？等过了这一段，事情淡下去后你再出门会友。” 卢杰脸皮顿时抽动起来，很是不甘愿的点头。 卢杰平时所好，就是出门会友，让他不出门，就跟要他的命差不多，但想到齐浩然总这样不疼不痒的折腾他，卢杰只能咬牙应下了。 一连两天，卢杰都呆在家里不出门，齐浩然果然不再找他的麻烦，京中一直等着看热闹的人微微有些失望。 卢杰不出现，齐浩然也呆在齐府里不出现，连带着卢太傅这里都安静了不少。 卢太傅松了一口气，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皇帝让人给大皇子收拾了东西送他到齐府，传召太子少傅方致远，让他以后到齐府为大皇子授课，而大皇子的伴读可暂时在家学习，等大皇子入宫后再进宫伴读。 皇帝插手和齐浩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下一步，就连卢太傅都提着一颗心，可皇帝却只做了这么一件事，众人都不免有些糊涂。 而齐修远适时的放出了上林苑发生的事，众人这才明白荣郡王为何突然针对卢氏，原来是为自家儿子出头。 由己推彼，都不觉得齐浩然过分，要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被人指着鼻子骂傻子哑巴，他们也要火，而齐浩然只就事论事的为难卢氏父子，而不是推到政务上，不免让大家佩服。 公私一向很难分开，时下很多官员的私人恩怨都会扯到公事上，在政事上也争锋相对，而齐浩然公为公，私为私的处理让他赢得了不少的赞誉，甚至一些隐世不出的名士听说后都动了出仕的念头。 荣郡王能做到这份上，身为其兄长的齐修远应该不差才是。 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齐浩然正一边顶着一个孩子满院子的跑，小宝和小熊抓紧了齐浩然的头发，满院子都是两个孩子“咯咯”的笑声，小熊指着左边喊道：“那边，那边。” 齐浩然看不到头顶，问道：“那边是哪边？” 小宝就拍着他的头道：“左边。” 小熊就学舌喊道：“左边，左边。” “好嘞，”齐浩然“”两下就朝左边跑去，两个孩子开心的大笑。 穆扬灵端出一盘西瓜，冲三人挥手，“快过来吃瓜，先别玩了。” 齐浩然就顶着两个孩子跑过去，小宝脸色红润润的，仰着小脸让穆扬灵给他擦汗。 小熊这两天被齐浩然带疯了，坚决不让穆扬灵擦，跑去找齐浩然，让他伺候他，齐浩然得意的瞥了穆扬灵一眼，拿着毛巾在他脸上一顿乱抹，扔开道：“好了，我们去吃瓜。” 奶生生的声音跟着道：“好了，我们去吃瓜。” 小宝见了着急，“弟弟，等等我。” “不等哥哥了，我跟爹爹一起。”小熊一口气说了句长的。 齐浩然很高兴，笑盈盈教育他道：“你们是兄弟，应该相亲相爱，应该等哥哥一起。” 小熊歪了歪头，问道：“哥哥也等我吗？” 小宝狠狠地点头，“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一份。” 小熊这才满意，在一盘西瓜里认真挑了一下，反复对比之后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给小宝，然后挑了一块最大的给父亲，还讨好的对他小小，然后从盘里给母亲挑了一块最小的，剩下的被他连盘子抱在一起。 穆扬灵见了愕然，问道：“儿子，你这是多不待见你娘我？竟然给了一块儿最小的。” 小熊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两块西瓜，犹豫道：“我喜欢吃。”侧身挡了挡穆扬灵的目光，所以他只能给母亲一块儿。 穆扬灵就看向盘子里更大的一块儿，道：“你可以给我一块儿比较大的。” 小熊急得都快要哭了，他护着西瓜好一会儿，见母亲巴巴的看着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分出一块儿比较大的给她，眼巴巴的看着她把那块西瓜吃了。 齐浩然顿时心疼，将手中的西瓜给他，“爹的这块给你吃。” 穆扬灵本以为小熊会欢天喜地的接过去，谁知道小熊摇头，将西瓜推给父亲，道：“爹爹吃，爹爹喜欢。”还望他的嘴里推了推。 然后又委屈的看向母亲，“娘不喜欢。” 话说的有些不清楚，但穆扬灵和齐浩然却都听懂了，俩人的心就好像被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却又甜丝丝的，穆扬灵忍不住抱住小熊，笑道：“傻小子，我们家又不止一个西瓜，还有很多呢，我再叫人给你拿一个大大的来。” 小熊喜欢什么东西都要拢在自己怀里，到街上看到喜欢的东西必定要拿到手里，也常和他们要那些闪亮亮的宝石，不给就苦恼，不说齐浩然疼他入骨，就是她都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穆扬灵常担心他们太宠他，将他的性格养独，不懂得分享，可现在看来，却是她想多了，她的儿子对东西的占有欲是强了一些，但却不是不懂得孝顺，不懂得分享。 他心里自有一根标杆。 之前家里吃西瓜，穆扬灵嫌不够甜，所以不爱吃，齐浩然却爱那凉丝丝的味道，每次回来都把剩下的西瓜都吃了。 小熊这是觉得母亲不爱吃，所以给她分了块小的，而父亲爱吃，所以给他一块最大的，虽然自己也想吃，却不愿占了父亲的。 齐浩然眼里闪过水光，垂下眼帘亲了下儿子的额头，低声笑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小熊知道亲亲就是喜欢的意思，也抬头亲了父亲的脸颊一下。 小宝在一旁看着，眼里闪过疑惑，在兄弟俩独处的时候，小宝就问小熊，“你怎么亲叔父？” 小熊理所应当的道：“喜欢就要亲。” 小宝低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小熊见了以为他是为没人亲他而伤心，就上前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一抹嘴巴，道：“哥哥，我喜欢你。” 小宝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第708章 十万个为什么 小宝偷眼看向齐修远，见父皇专心看着手中的书，顿时有些苦恼。 齐修远眼角瞥见他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顿时失笑，他放下书本，问道：“小宝有话和父皇说？” 小宝眼睛一亮，又有些扭捏，最后好似下定了大决心一样爬上齐修远的膝盖，捧着他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见儿子有些忐忑的看着他，就尽量放柔了面部表情问道：“小宝，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小宝忐忑的道：“叔父经常亲婶娘和弟弟，弟弟也亲叔父，弟弟说，亲吻代表喜欢。”小宝脸色微红的道：“我喜欢母后，也喜欢父皇。” 齐修远心中微软，却对齐浩然有些生恼，这小子也太不注意了些，竟然叫孩子看见听见内帷之事，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喜欢就亲，不仅把小熊教坏了，还教坏他儿子。 齐修远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想着怎么说才能既教育了他又不能让他觉得父母不亲他就是不爱他。 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只是比较含蓄而已。 齐修远才要开口，就见小宝掰着手指头算到：“我最喜欢父皇和母后，所以亲了父皇母后，然后是小熊，婶娘和叔父，父皇，小宝明天还要出宫，我要去亲亲小熊和婶娘叔父，告诉他们，小宝也喜欢他们。” 齐修远的话瞬间全咽了回去，笑眯眯的道：“那明天父皇叫侍卫护送你出宫。” 小宝高兴地点头，又在齐修远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齐修远心里甜丝丝的，却暗暗发誓，明天过后一定要把儿子的这个认知掰过来，亲来亲去的实在是太不庄重了。 齐浩然顶着小宝的口水就知道糟了，仔细问过后确定小宝的确亲过大哥，齐浩然顿时像死了爹一样的悲痛，恨不得捶足顿胸，“小熊，你跟你哥哥胡说些什么？” 穆扬灵和两个孩子一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齐浩然跺脚，“你以为大哥像我一样开明？这亲来亲去的成何体统？这俩小子这是把我忘火坑里推啊。” 然后抱着两个孩子亡羊补牢的教育道：“我们知道你们孝顺父母，也喜爱我们，以后晨昏定省就可以了，不用亲吻来表达。” 小熊顿时不满，“那爹为什么可以亲娘？” 还没等齐浩然解释，小宝就已经举着小手道：“我知道，这是敦伦之乐，叔父和婶娘是夫妻，所以可以亲。” 齐浩然和穆扬灵风中凌乱了，问道：“谁教你的？” 小熊却已经大声的问道：“什么是敦伦之乐？”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小宝却也不懂，迷茫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书上没写。” 齐浩然抓狂，“你才多大，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小熊已经喊道：“那我也要和爹爹敦伦之乐。” 齐浩然&穆扬灵：“……” “不行！”夫妻俩义正言辞？ “为什么？”两个好奇宝宝两双大眼睛齐刷刷的好奇瞪过来。 小宝聪慧又早熟，刚和方致远学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普及了一番不懂就要问的思想，而小熊才能开口说话，整天叽叽喳喳的就没个停的时候，问题更多，他也不管逻辑顺不顺，一旦自己不懂的就顺着问。 因此两个孩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往外问，齐浩然和穆扬灵根本回答不过来，再解答了两个孩子第N个问题，问题已经偏到了“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上时，齐浩然终于不耐烦的大手一挥，粗暴的下结论道：“总之，我可以亲你婶娘，你父皇可以亲你母后，我和你父皇可以亲你和小熊，其他人都不行，现在你们只需记住这一点，等你们长大后该懂的都懂了，就将这件事忘掉吧。” 天知道在小宝点着手指头表示他想要亲吻的名单时齐浩然的感受，这小子竟然还想亲严渡，那个板着脸一副别人都欠他三百两银子的人有什么好亲的？ 只因为他曾对小宝露出一个微笑？ 为了不让大齐的未来储君，他的侄子做出让他长大后后悔终身的事，齐浩然决定强制制定范围。 小宝和小熊愣了一下继续提出问题，“可四叔，婶娘不能亲我们吗？” 边说，小宝还边羞涩的道：“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婶娘就抱着我亲了一口。” 齐浩然怒视穆扬灵，道：“你来和他解释，不然以后就不许再亲他们。”他已经快被孩子们一句接一句的问题弄疯了。 穆扬灵歪头想了想，特诚恳的道：“小宝，小熊，许多问题婶娘和叔父也不懂，这就需要你们去探究，等你们渐渐长大，总会找到问题的答案，如果不能找到，可以记录下来让后人继续寻找。” 小宝歪了歪头，问道：“所以现在叔父和婶娘也不能回答我们的问题是吗？” 穆扬灵点头，“是的，或许等你们再长大一点，你们就能自己找到答案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熊举着小手道：“是西瓜好吃，还是香瓜好吃，我吃过后就知道是西瓜好吃了。” 穆扬灵抽抽嘴角，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是小熊，你觉得是西瓜好吃，这只是你的感觉，别人比较喜欢吃香瓜的，就会觉得香瓜比较好吃，这种个人喜好的问题是各有各的答案，不能强求统一。” 小宝和小熊都似懂非懂，但他们都记在了心里，正如穆扬灵所说，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齐浩然见两个孩子终于不再问问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对穆扬灵道：“你怎么不早点说这话？”白让他们受这么长的折磨。 穆扬灵同样小声道：“我也是才想到的。” 齐浩然就感叹，“果然是没压力就没动力，早知道就把所有问题都交给你了，那样你早就能想到这番话了。” 齐浩然拍拍屁股起身，道：“这两孩子就交给你吧，我进宫去和大哥请罪去。” 穆扬灵茫然，“请什么罪？” 齐浩然悲愤，“请被你儿子坑的罪，小宝是皇太子，能随便亲人吗？瞧你儿子都教了他什么，我们一家子关起门来亲了就亲了，还非得扩大圈子，发展友爱发展到皇宫去了。” 第709章 教子（上） 齐浩然被齐修远罚着将《礼记》抄写百遍，不管他怎么求都没用。 齐修远不好管弟弟的内帷之事，只能通过这样的事让他长记性，打和骂是没用的，这小子转身就能忘，只能罚他抄书。 齐浩然愤愤，嘀咕道：“以前您也亲过小宝小熊，怎么就没错？” 齐修远横了他一眼，那能一样吗，当时两个孩子就小团子一样，又不记事，他头一次见到孩子，激动之下露骨的表现了一下喜爱之情，之后谁见过他再亲两个孩子？ 何况，父母亲自己的孩子，和孩子亲父母区别很大好吗？ 齐修远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点，他只要想到自己老了，长大的小宝按着自个脑门就亲一口，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齐浩然悲愤的捏着一本《礼记》回去禁足了，用齐修远的话说是，“你才进京几天就把京城弄得满城风雨的，反正你只是回京参加册封太子和大理属国的宴席，朝会不用你出席，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抄书，给我安静一点吧。” 齐浩然本来还没觉得禁足有什么不好，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他针对卢家的计划只实施了一半，他还没带着会说话的儿子出门炫耀呢。 齐浩然想什么，齐修远心里全都知道，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收敛一点，小宝明日回宫，伴读也要入宫了，最近带着小熊给我老实呆家里，别让他惹了别人的眼，小熊还小，他要长大，路还长着呢。” 齐浩然脸色一冷，“他们敢对子嗣下手？” 齐修远冷哼一声，没告诉他一年来小宝遭遇了多少次暗算，要不然他也不会将皇宫防守得跟铁桶似的，纹风不漏。 盯着小宝的并不只那些有意后位，想要母凭子贵的家族，还有前朝遗留下来，无限怀念前朝风光的人，想要乱国的西夏，金国探子，齐修远一上来就裁减宫女内侍，大量放出宫女回家婚配，又将大量的内侍调派到皇庄及各别院，就是想趁机刷选那些可疑人员。 人少了，就要好管理得多。 这一次上林苑事件就是一个表现，他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就能瞒住两天，比起前朝筛子一样的后宫，这算是不错的了。 但也只瞒住两天，齐修远对此很不满意，在他没绝对把握保护家人时，齐修远不愿意将最没有保护力的小宝和小熊推到前面，上林苑事件已经让小宝小熊成为大家的关注点，之后就需要一些事情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了。 所以齐浩然回去抄书时还附带了一个思考任务，想想办法将大家的注意力从小宝和小熊身上移开，他不介意齐浩然因此闹出什么事。 穆扬灵见到的就是一个捧着书做沉思状的齐浩然。 不仅穆扬灵惊奇，小宝和小熊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们虽然小，但也知道爹爹（叔父）平生最讨厌读书了，还是《礼记》这种一读就能让人睡着的书，该不会烧坏了脑子吧？ 两个孩子只在心里想一想，穆扬灵却直接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头对两个孩子道：“没烧坏。” 齐浩然拍下穆扬灵的手，怒瞪她一眼，“就不许爷奋进？我不喜欢读书全是因为你不劝诫，谁家不是妻子劝着丈夫奋发读书的，就是你，每次爷休沐你都叫爷带你们出去玩，爷的时间都叫你们浪费了……” 齐浩然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穆扬灵就回头对两个孩子教育道：“听到没有，你们叔父在亲身教育你们何为推卸责任，以后你们一定不能做这样的人，知道吗？” 齐浩然噎住，但对上两个孩子闪亮亮的眼睛，齐浩然的话只能咽在肚子里。 穆扬灵又趁机拉着两个孩子道：“学习除了靠悟性，就是靠勤奋和自制力，这都要自觉，别人压是压不住的，就算能逼着你坐在书桌前，你们的心也不在那里，不过是白费时间罢了。 “就像刚才你叔父说的，有的人心志不坚，却又爱推卸责任，他自己不学习，却又不愿承担这个责任，就想方设法的推到别人身上，如果别人压着他读书，他读不进去，他则又有另一番推卸责任的说辞。” 小熊还小，两眼迷茫的看着母亲。 小宝早慧，若有所思的道：“侄儿明白了，学与不学全在自己，自己想学，就是别人引着你玩你也能坐住，自己不想学，就是别人逼着你坐着，你的心也不在书本上，可不管学或不学，都应该勇于去承担责任，而不是推到别人身上。” 不仅穆扬灵，就是齐浩然也惊讶的看着小宝，没想到小宝竟能领悟到这个份上。 齐浩然感叹的摸着他的脑袋道：“这孩子真像大哥，大哥小小年纪的时候也知道安排自己的未来，才八岁就敢私自给舅舅们写信，让他们给自己找武师傅，用自己对将来的安排说服了舅舅们……”齐浩然记得，有一次舅舅说起，说当时最让他震动和感动的是，里面不仅有齐修远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有对他的安排。 舅舅说，这些安排虽然还稍显稚嫩，但都是可实现，在当时又是对他们不错的安排，要不是大哥的年纪摆在那里，舅舅几乎要怀疑那是一个成年人提出来的。 齐浩然觉得小宝的这个脑子完全是继承了自己大哥，大哥也算后继有人了，而大齐能有此储君，只要以后小宝不长歪，大齐百年的基业是没问题了。 小宝却纠结的看着叔父，问道：“那叔父岂不是那等总是推卸责任的小人？可叔父明明是大将军啊。” 齐浩然脸色一僵。 穆扬灵忙道：“你叔父那样是为了教育你们呢，好让你们更直观的知道这种人是多么的讨人厌。 “你叔父是大将军，一个会推卸责任的人怎么能当大将军？打了胜仗是他的本事，打了败仗则是属下的过错，不用多，只一次，底下的人还愿意听他的调令吗？” 小宝摇头。 第710章 教子（下） 穆扬灵就笑道：“所以你叔父不是那样的人，你见过正事上他什么时候推卸过责任？” 也就跟她喜欢玩闹，给他好东西，他就要嚷着，他以后过不了苦日子就是你给惯的，爷是那种不能吃苦耐劳的人吗？ 给他一般的东西，他又要嚷着说自己不疼他，心里没他，整天只想着小熊，有时候就跟孩子似的。 这样的话在大孩子跟前说了没什么，大孩子什么都懂，只当长辈是在撒娇，并不会当真，但小孩子却会记在心里，并且会有样学样，养成那样的性子再想改就困难了。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道：“我知道，这就是先生说的以身试教，反辩之法。” 穆扬灵觉得这孩子再长大一点她就要教育不了，这才多大啊，再看向自家懵懂的儿子，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穆扬灵还在感叹，齐浩然已经心不跳，脸不红的点头承认道：“没错，叔父就是要亲自表演告诉你们没有自制力又推卸责任的人有多讨厌。” 小宝惊叹，“叔父好厉害，我刚才都相信了，还想着叔父怎么什么都怪到婶娘身上，明明叔父本身就不爱读书的呀，原来都是装的，叔父演的好像。”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 这熊孩子！ 任是齐浩然的脸皮够厚，他也不由老脸一红，要不是小宝脸上的惊叹不作违，他都要肯定这小子是在故意讽刺他了。 齐浩然瞪了穆扬灵一眼，赶苍蝇一样的挥手道：“出去，出去，爷要写折子了，带着孩子去园子里玩去，小宝，明天你就要回宫了，可不许再想着出来玩了。” 本来还兴奋异常，想要拉着叔父来一次亲密的表演交流的小宝顿时蔫了，拉着小熊闷闷不乐的道：“叔父，我能不能在课余时间出宫来看弟弟？” 齐浩然居高临下的瞥视他道：“课余时间够你从上林苑走到宫门口吗？” 小宝脸一红，小心的低声道：“那休沐的时候呢？” “去问你父皇，他答应就行。” 小宝低声欢呼，又道：“那平时弟弟能进宫看我吗？” 小熊也眼巴巴的看着父亲，拉着小宝的手道：“要跟哥哥玩。” 齐浩然拒绝得了小宝，却不忍心拒绝自个儿子，他犹豫了一下，道：“可爹爹最近要闭关些折子，不能带你进宫。” 小宝和小熊齐刷刷的将视线对准穆扬灵。 穆扬灵瞪了齐浩然一眼，明明是被禁足抄书，竟然骗孩子，但穆扬灵不想在两个孩子面前拆穿齐浩然，就笑着点头道：“行，没问题，只要有时间，我就带小熊进宫。” 兄弟俩欢呼一声，手拉着手跑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两个孩子的欢笑声，“弟弟，我可以教你读书认字。” 小熊则喊道：“哥哥，我帮你打架！” 齐浩然抽抽嘴角，扭头对穆扬灵道：“小熊也会说话了，该给他启蒙了，大哥说会给他找个好先生，我们这里也准备一下，先教孩子一些基本的，总不能每次小宝说教他读书写字，他就说他帮忙打架吧？” 穆扬灵走到书桌边拿起桌上的《礼记》晃悠悠的道，“这个怪谁？是谁每天都在自个儿子耳边嘀咕，让他长大以后当大将军的？齐浩然，我告诉你，儿子以后想干什么得看他的个人兴趣，不许你强迫他，还有，我什么时候耽误你学习了？” 模样扬着手中的书歪头问，“你有学习过吗？” 齐浩然脸一红，上前就抓住书丢在桌上，一把将人抱住，“怎么没有，要不是你常耽误爷的时间，爷会没时间读书吗？”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你学习会看《礼记》？我怎么听说某人被禁足抄书？” 齐浩然嚷道：“谁说的？让他站出来，竟然敢造谣，看爷不收拾他。” 穆扬灵慢条斯理的道：“是皇后娘娘说的，皇嫂叫人给我传话，说大哥这是让你避风头呢，叫我不要拘着你，只要不出府就行，一百遍的《礼记》只要前头的二三十遍是你写的就行，可我看你时间多得很，反正我和小熊接下来是不打算占用你时间了，一百遍你还是自个亲自抄吧。” 齐浩然僵立在当场。 穆扬灵到底不舍得将齐浩然独自丢在书房里抄书，晚上将两个孩子哄着睡着后就拿出笔墨照着齐浩然的字迹抄写。 齐浩然高兴的摇头晃脑，还傲娇的道：“爷可没叫你帮着抄，是你自个要抄的。” 穆扬灵朝他那里伸了伸腿，齐浩然立马蹦开，穆扬灵嗤笑一声，道：“你再多言，我还真就不抄了。” 齐浩然立马闭嘴，安静的趴着继续写，但安静了不到一刻钟，又开始挑剔穆扬灵的字，“这哪里像爷的字，软趴趴的，你都描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像？”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反正是给大哥看的，样子像就行，你再抄我直接用小楷抄写。” 齐浩然立马闭嘴，他学的是柳体，小楷多为女子所学，他可不要交上去的抄写里面混着一沓小楷，那不得把大哥气死？ 《礼记》虽是一本书，但其实不厚，虽然不分句，又是古语，晦涩难懂，但其实抛去连成句读，一字一字的照着写还是挺快的。 但齐浩然看不过眼她竟然抄写不过心，每抄写一句就念出来，穆扬灵听着，直接就拿过一本《礼记》在上面断句，这样一来，抄写的时候就更快了。 等帮着齐浩然将一百遍抄完，穆扬灵发现她竟然将《礼记》的内容全记下来了，果然，抄写是记忆的最佳方式，穆扬灵觉得，三天之内，她一定不会忘记《礼记》的内容，至于三天之后，穆扬灵能记住里面的几句经典的就不错了。 而就在夫妻俩同心协力的抄书的时候，小宝搬回了皇宫，齐修远派人去将小宝的伴读接入宫中，对他们的课程进行全新的安排。 而这一举动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因为本来大皇子身边有八个伴读，但这次皇帝只接了四个入宫，剩下的四个皇帝封赏了一番就勒令他们可以自己安排学习，不用再入宫伴读了，而同时，皇子伴读的第一条规矩也出来了，每个皇子只能有四位伴读，太子与众皇子一样的待遇。 第711章 落幕 之所以掀起轩然大波就是因为四个被剔除的伴读身份都不简单，而留下的人也很微妙。 当初大皇子选伴读，八个名额，世家就占了三个，两个是大将之孙，还有一个是少傅方致远的嫡长孙，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荣轩的幼子，一个是新户部尚书宋岩的幼子，宋岩是寒门出身，术数特别厉害，之前一直在户部下打杂，齐修远将张诚调到工部任尚书后就越级提拔他，可以说是一朝得志，平步青云。 而留下的四人中，一为太子少傅方致远的嫡长孙方通，荣轩的幼子荣真，宋岩的幼子宋桥，大将华晖华太尉的嫡孙华南，三个世家出身的孩子一个都没剩下。 有人提出荣轩就是世家出身，众人不免嗤笑，快别开玩笑了。 荣轩出自荣家旁支，还从小被继母排挤，被丢到了军队，从未受过世家教养，除了那淡薄的血脉，世家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表现，他能有今天不是因为他世家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与齐修远共过患难，一起打江山，所以此人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说，皇帝还是对世家不喜？ 所以趁着上林苑事件对世家出身的伴读一网打尽？ 齐修远没让臣子多猜，他花钱雇他们来是干活的，不是猜他的心思的，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劝课农桑，怎么更好的进行水利工程建设，增加国家收入呢。 所以他直接让人放出那天在上林苑各人的表现，他让人将他和皇后说的一番话传出，“虽说各位小郎君年纪都还小，不能仅凭此事就定他们人品优劣，但涉及太子，涉及大齐国本，就不能不谨慎。 “卢彦在八人中岁数最长，才识最优，也最傲，他出身世家，就是骄傲些朕也能忍受，大皇子跟着他，若能学到那份才识骄矜也未尝不可，但他明知荣郡王小世子的身份，当着大皇子的面就敢自持才华作诗讽刺，此人不是自大到认为众人都听不懂，就是品『性』不良，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允许大皇子在年纪未长，心『性』未定的时候与他相交。 “而王氏和郑氏的两个孩子，”皇帝微微摇头，“王氏向来与卢氏交好，王永更是与卢彦从小长大，他若能从中劝导一二，在大皇子已然警告卢彦的情况下，后面打架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而郑铨，”皇帝轻笑道：“华南那小子才四岁，方致远教了他十八遍《三字经》他也没能读明白，怎么可能听懂卢彦即兴做的诗，朕不管卢氏和郑氏有什么矛盾，敢利用我齐家的孩子，此次战且看在郑铨年纪小的份上绕过，下次朕就不会容情了，至于华南，虽然迟钝了些，但稚子心『性』，纯善德厚，就让他留下吧。” 方通在八人中一直持重，也是六岁，只比卢彦小两个月，他在家中一直是最小的，好容易跟一群比他都小的孩子读书，就特愿意做出大人的模样来照顾他们。 在卢彦一念诗讽刺小熊时，他就喝止过他，真正让齐修远感到好笑的是，这小子在小熊动手打卢彦时，他没让小熊住手，反而是冲上去帮小熊压住卢彦，嘴里还一边道：“叫你欺负小的，被揍了吧，以后不准欺负小的了……” 这也是齐修远点四个伴读时第一就点他的原因。 当然，这种小事齐修远自己知道就好，他没让人传出去坏小孩子的名声，只是传了他第一时间制止卢彦的话。 荣真因为荣轩和齐修远的关系经常被带到宫里来玩，是小宝少有的玩伴之一，所以在小宝冲上去拦人的时候也跟着冲上去了，他虽然小，但也分得清自己人和旁人，一边拉住卢彦那伙人，一边还帮着小熊掐人，于是混战之下，他也倒下了。 宋桥则要有趣得多，这小子在进宫的时候被他父亲耳提面命的灌输了忠君思想，所以一动手他就挡在小宝面前，见小宝护着小熊，就改为替小熊挡拳头，所以他是八个人中一只手没动，反而伤得最重的。 而戴伟之孙戴进之所以被剔除在外则要简单得多，这小子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当时一打架，他就在旁边吆喝，加入混战后更是连人都不看，逮着谁都揍，小宝都差点挨他几拳头，全被宋桥给以身挡住了。 戴伟领兵打仗算是一员猛将，脑子也算好使，当初硬是走关系把孙子送进宫给大皇子做伴读，谁知道摊上这么一个坑爷的孙子，多好的立功机会，硬是给他折腾没了。 齐修远趁此机会确定下了以后皇子的固定伴读人数，所以戴进只能被剔除。 宋岩的幼子才被送回家，宋岩就去找戴伟算账，皇帝一说重定伴读人数他就知道他孙子没希望了。 别说大皇子，就是他给他孙子选伴读也不会要他孙子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因此戴伟倒没有不服气，只是不免对卢太傅怒目而视，他觉得要不是卢彦挑事，他孙子的这个隐藏属『性』未必会被人发现，跟大皇子待久了说不定就学好了呢。 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儿才让他孙子跟进去做了伴读，现在一出事就被打回了从前。 而卢太傅就是再不服，在朝中无人支持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就连一向对他尊重有加的学生都不站在他这边。 朝中的确利益纠葛，而齐修远一句话打动了所有人，“涉及大齐国本，不得不谨慎。” 凡为人臣者，无不想着国富民强，名留青史，而要达成这两者，明君是最重要的前提条件。 他们不会允许卢彦，郑铨这样的人出现在未来太子身边，所以对皇帝选定的伴读人选第一次全体保持沉默支持态度，让卢太傅满腹的算计都落了空。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才是齐浩然对他们最大的报复，偏他还有个把柄落在皇帝手中，一点也反抗不得，不然，他这边才对齐浩然下手，只怕皇帝立刻落实他坐探勤政殿的罪名。 有上林苑事件在前，卢氏声望一落千丈，这事一旦爆发出来，皇帝只怕会趁机削弱卢氏，就跟对付崔氏一样。 作为卢氏的族长，卢太傅不敢赌，因此他保持沉默。 至此，上林苑事件彻底落幕。 但作为世家的卢氏，王氏，郑氏声望都受到一定影响，而且三家本已形成的联盟出现了裂痕，三家私底下都互相埋怨，虽然知道皇帝传出那番话是别有用心，但他所说的又全是事实，三家因为三个孩子联盟关系变得最淡，虽然没有交恶，但世家联盟对抗皇权已变成一个空有形式的东西。 世家各自为政，齐修远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第712章 鼓励 上林苑事件落幕，齐浩然大胜，大家正等着齐浩然出来炫耀（以齐浩然的『性』格，怎么也要在卢太傅面前走上几圈现眼），但朝会一连两天都不见齐浩然的身影。 而卢太傅也连请两天的病假，又把他儿子卢杰拘在家里不让出门，以免被齐浩然逮到羞辱，可一听说齐浩然连朝会都没去，不免好奇，一打听之下才知道齐浩然叫皇帝给罚着禁足抄书了。 众臣&卢太傅：果然如此，就说这厮怎会不出现，原来是被关起来了。 卢太傅放心的上朝去了，卢杰更是如出笼的鸟，恨不得就呆在外面不回家了，卢夫人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眼见着卢杰关心了一下儿子，谁知道好景不长，儿子最后丢了大皇子伴读的身份，丈夫也旧态复萌了。 齐浩然并不知道这些事，他正苦恼的握着笔杆，愤愤，“明明都抄够一百遍了，大哥却还不解掉禁足，想关我直接说，大不了我关起门来教小熊认字，干嘛非要我重新抄一遍？” 范子衿正在泡茶，闻言头也没抬，问道：“那一百遍都是你自己写的？说出来也不臊得慌。大表哥不放你出去也是怕你忍不住『性』子跟卢太傅又对起来，大表哥已将卢氏逼得步步后退，你要是再来一下，不小心激怒了卢太傅，他真的恼羞成怒的出手，到时候我们就是压下了卢氏也必伤筋动骨，我和大表哥的看法一样，反正我们时间多的是，慢慢熬着就是，总有一天能让官场再无世家与寒门之分。” 范子衿笑道：“总之你慢慢抄着就是，我估『摸』着大理使者团到了你就该禁足了，你和大理太子熟，这接待大理使者的差事多半要落在你身上。” 齐浩然闻言眼珠子一转，问道：“现在大理使者到什么地方了？”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前儿才收到消息已过了南安县。” 齐浩然一下就丢掉手中的『毛』笔，畅快的道：“前儿就过了南安县，那他们就是蜗牛爬的，再过两天也该到了，我就是长了抽风爪也抄不了一百遍啊，算了，不抄了。” 范子衿抽抽嘴角，他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反正大表哥的本意也不是让他抄书，而是让他老实呆在家里躲风头，低调一些，但也不能这么明显的敷衍，大表哥那里好说，朝臣那里可不好糊弄，要让人知道他连稿子都没交，到时候免不了有御史风闻而奏。 所以提醒道：“大表哥把你抄的那些都打回来了？” 齐浩然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道：“那你去帮我问一下大哥能不能这么做，就说小熊这几天正在练习说话，我因为要抄书，每天见孩子的时间都不足半个时辰，以前在黔南最忙的时候都没这样。”说得可怜兮兮的。 范子衿抽了抽嘴角，点头应下了。 齐修远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 齐浩然却欢天喜地的滚去和小熊玩了，将自己这两天抄的五份给换出穆扬灵抄的五份收起来，打算到时候交上去。 小熊学说话很快，好似只要过了开口的那个关卡，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现在他已经能成句成句的往外蹦，虽然还赶不上以前小宝三岁的时候，却不比一般三岁孩子差了。 穆扬灵一直觉得孩子健康快乐就好，并不要他当天才，而齐浩然却觉得他儿子已经是天才了。 全大齐上哪儿找第二个一开口说话不出十天就能流利的讲出长句还力大无穷的神童？ 尤其是这个神童才三岁就以一敌四的打倒四个比他大的孩子。 为了以示他儿子就是唯一的神童，齐浩然还招手叫来一个侍卫，让他和小熊喂招。 众侍卫：“……” 穆扬灵倒是兴味的看着，也很想知道现在儿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不过她更倾向于用死物试验，比如说石头什么的。 齐浩然见侍卫僵立不动，他也不想对方打儿子，所以扭头对儿子道：“把他举起来扔出去。” 小熊虎眼一瞪，蹬蹬的跑到侍卫面前，刚好到他大腿根部，侍卫低头看他，抽抽嘴角，正想着是不是要就地躺倒认输，就见小世子一双小手抓住他的腰，天旋地转间就被扔了出去，侍卫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在空中一番，平稳落地，抬头诧异的看向小世子。 小熊却嘴角一抿，闷闷不乐的看着父亲道：“太矮了。” 穆扬灵忙道：“你不矮了，你看你比一般孩子都要高，小宝哥哥比你还大一岁，可你看他比你还矮一个头。” 再高穆扬灵就要怀疑小熊得了巨人症了。 齐浩然也对儿子的身高很满意，他将儿子抱起来，认真的道：“你已经将他扔出去了，但他没有摔到地上，知道为什么吗？” 小熊『迷』茫的摇头。 “因为他会轻功，他会功夫，儿子，你要记住，你天生力大，但并不是就不可战胜，这世上，许多先天的不足都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和弥补，而先天再如何优异，如果后天得不到合理的锻炼也会落后于人，到时候你先天的优势在后天努力的人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见小熊听得半懂半不懂，齐浩然就指着穆扬灵道：“比如你母亲和我，你母亲天生神力，比你还厉害，但她后天练武少，只有少许的内力，爹爹我从小习武，要是小时候，爹爹肯定打不过你娘亲，少年时，我们能势均力敌，可到了现在，你娘根本打不过我，你说是为什么？” 小熊眼睛一亮，喊道：“因为爹爹练了武功，”小熊兴奋的大喊，“我也要练武！” 齐浩然畅快的笑道：“你是我齐浩然的儿子，当然要练武，不过功夫不是这么好练的，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下后退。” 小熊连连点头，眼睛闪亮亮的看着齐浩然，好似已经看到了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的在树与树之间飞来飞去。 齐浩然满意的『摸』着他的脑袋道：“既然这样，那这日不如撞日，从明儿起，你就要起床扎马步，开始打基础。” 穆扬灵忙道：“他才三岁……” 齐浩然道：“爷也是三岁的时候开始扎马步练武的，那时候还没有父母监督爷呢，一切都靠自觉，爷不照样练下来了？” 齐浩然很少能做成什么事，那是因为他很少确定目标，而一旦他确定了目标，他就能一直走下去，不管年纪多小，他心『性』都如此，这就是一根筋的好处了。 小熊也拍着胸脯和母亲保证他一定能坚持，坚决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 穆扬灵想想丈夫和儿子都这么积极，她也不能总是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只能应下，然后表示她会给予后勤支持，汤汤水水和伤『药』什么的一定是齐备的。 第713章 使者 小熊第一天扎马步，晚上回来就抱着母亲的腰哭，睡觉的时候一直抱着腿喊疼，就在穆扬灵觉得他坚持不下来时，第二天一早他自己就爬起来了，一边哭一边给自己穿衣服，然后牵着父亲的手去练武堂。 穆扬灵看得心酸不已，差点就忍不住把孩子给留下了，心里却对齐浩然心酸不已。 现在小熊练武有齐浩然在一旁监督教导，有她给提供汤汤水水，晚上回来她会亲自给他泡药水澡，有齐浩然给他揉腿，俩人哄着他一个。 而齐浩然这么大的时候只有同是孩子的范子衿陪在身边，他练武的时候这些可都没人做。 至于夏氏，穆扬灵叹息一声，当时，只怕夏氏都自顾不暇吧，能照顾两个孩子的也有限。 穆扬灵突然就有些理解齐浩然和范子衿的兄弟情了，也有些理解范子衿对夏氏的态度了。 如果范子衿身边没有齐浩然陪着长大，说不定他会紧紧地抓住关怀他的母亲，可正因为有齐浩然在一边陪着，夏氏的游移就显得刺目，她的关怀就显得廉价，如果是一般孩子，或许不会在意或是根本就不会发现，可范子衿太聪明，太早熟，他和夏氏的矛盾一直没爆发，却一直都存在，这才弄成了现在这样。 可范子衿再差，身边也有一个母亲在，而齐浩然，母亲已亡，父亲又那样，兄长自顾不暇…… 穆扬灵只是一想就觉得心酸不已，貌似她的童年算过得不错的了，虽然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发生，但父亲有担当，母亲疼爱她，底下还有听话可爱的弟弟…… 穆扬灵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越发衬得齐浩然可怜了。 因此父子俩练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星星眼，满怀热情的穆扬灵。 饭桌上全是父子俩喜欢吃的菜，素菜只有一个，齐浩然强忍住口水，抬头看向穆扬灵，道：“阿灵，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怪你。” 小熊则要直接得多，直接叉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放进自己的碗里，抬头很乖巧的道：“娘亲，我乖乖的，是好孩子。” 说完就把狮子头塞自己嘴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唔唔声，听得齐浩然真想把这小子扔出去。 穆扬灵还在心酸中，因此决定不跟齐浩然一般见识，一边冲小熊露出温柔的笑容，一边给齐浩然夹了一筷子他最爱的红烧肉，道：“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最近你辛苦了，所以才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齐浩然犹豫，“你真没什么事？你放心，不管你闯多大的祸，爷都能给你摆平了。” 穆扬灵忍不住瞪眼，“叫你吃就吃，哪这么多废话？我没惹事，就是手痒了想下厨知道吗？” 齐浩然被吼，瞬间放心了，舒坦的夹起自己喜欢吃的菜就呼噜呼噜的吃。 “……”穆扬灵从不知道的齐浩然还有受虐倾向，非得自己骂他一顿才舒坦。 和齐浩然预估的不错，大理使者团在两天后到达京城外，他们停驻在城外驿站休整，等待大齐的使者前来接待。 齐浩然被放出去了，他拿着之前抄好的书去上交，齐修远略翻了翻就知道是上次交过的，他抽了抽嘴角，看着认真低头认错的弟弟，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东西扔到一边，道：“你和大理太子打过交道，又有恩与他，这次就由你和礼部理藩院一起接待他，太子受封的时间定在了九月十二，贤妃的册封是在前还是在后，你跟他们商议一下，我跟皇后都没有意见，只要时间不太相近就行。” 齐浩然应下。 段思文只略一想就决定将时间定在太子册封之前。 大齐各封疆大吏纷纷回京为的就是参加太子受封仪式，相对于太子来说，他们大理的归属就显得轻很多，太子仪式过后，他们肯定要回任，不可能再留下参加贤妃的受封。 既然如此，不如将时间定在前面，就算是为太子受封当个预热，也总比被太子的光华掩盖的看不见好。 但他们肯定不能选在九月，段思文想了想，就在钦天监送上来的几个好日子里选了个不上不下的八月二十五。 而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宴了。 齐浩然将大理一行人送到理藩院安顿好，这才离开，而京中因为大理使者入京掀起了狂潮，之前一直盯着小宝小熊的人目光都移开了。 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早在皇帝为了他延缓选妃时就暗定下了，这一年多来稀罕劲儿早过了，但大理使者团中可是有位贤妃娘娘。 现在后宫只一位皇后娘娘，这位贤妃娘娘一来就打破了这一年多来的中宫独霸后宫的现象，只不知能不能打破独宠的局面。 所以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理藩院，很想提前看一看这位贤妃娘娘的长相。 有消息灵通和心思灵活的就知道这位贤妃娘娘曾被荣郡王妃救过，并在黔南的将军府里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大家不敢去找荣郡王妃打听（对于这一点，穆扬灵同样表示郁闷，她自认一直对外的形象都是温厚大方，柔顺听话，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害怕她？穆扬灵觉得自己是受了齐浩然的连累，而对于这一点，齐浩然的回答是直接给她一个后脑勺）。 言归正传，大家不敢去找荣郡王妃打听，就去找同在黔南，且家就在隔壁的小夏氏打听。 小夏氏性子好，对于上访且年纪在她之上的人不忍拒绝，但她正怀孕，招待客人难免受累，才两天脸上就有些恹恹的，范子衿看了生气，直接叫来管家闭门谢客，一律后宅的客人都不准放入。 这样一来难免得罪人，齐浩然正巧在，不在意的挥手道：“何苦去受那份罪，直接收拾东西搬到我那儿去，反正你屋里也没个主持的人，到时候表嫂发动了你还跑回去找姨母？让阿灵照顾她吧，我院子里又有王太医在，总不会出事，正好阿灵最近闲得慌，皇嫂忙着中秋夜宴和贤妃册封的事，也没空和阿灵说话，让她们俩作伴去。” 范子衿就目光幽深的看向夏嬷嬷，夏嬷嬷立马跪下道：“奴婢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第714章 苦心 小夏氏听到这个消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些人家都是不能得罪的……” “我的夫人，您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就是王妃娘娘来了，您说招待不了，她都不会怪罪，更何况那些品阶还没您高的诰命，现在最重要的是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不用怕得罪人，那些人真要恼了，才是不知好歹，不谙世情的，明知道您怀有身孕还一窝蜂的往这里涌，所图不过是后宫的那些个位子，您看来的夫人太太中，谁家没一两个正当年华还未许配的姑娘？” 夏嬷嬷是夏家配给小夏氏的乳母，还曾在夏家太老爷和太夫人跟前伺候过笔墨，嫁人生子后就恰巧碰上小夏氏出生，夏家三辈里只得这一位姑娘，当眼珠子一样瞧着，所以一直得太老爷太夫人宠爱，且性子沉稳敦厚的夏嬷嬷才被派到小夏氏身边当乳母。 但不知是因为夏家人因为太过宠爱她将她拘在家里不见人养成了这一副怯弱的样子，还是天性如此，这位姑奶奶心性善良天真胆小，老太爷和太夫人当初就担心她嫁人后过不好，所以太夫人将自己的嫁妆越过老爷太太及众位少爷，直接留给了小夏氏。 夏老爷和夏太太更是为她的婚事操心白了头，一直留到十六岁，眼见着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才看中了范子衿。 当时范子衿才被户部侍郎家退婚，正是低落的时候，夏家看中范子衿的为人，他虽然和父亲有些矛盾，但夏氏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女儿嫁过去是跟婆婆丈夫相处，又不是跟公公相处。 至于范子衿是否出仕，夏家根本不在乎，他们只要女儿平安喜乐一生就行，范子衿不出仕，以后孩子还有一群舅舅们帮衬呢。 为了让小夏氏过得更好，他们还把夏嬷嬷一家给陪送过来了，为的就是让夏嬷嬷安心的在小夏氏身边当差。 要知道夏嬷嬷可是夏家的家仆，累世五代都在夏家，还被赐姓夏，这样的家仆最难得，一般不会给女儿陪送的，但为了这个女儿，夏家轻易就将夏嬷嬷这一支分出来了，还许诺了夏嬷嬷儿子良民的身份。 所以夏嬷嬷就是再累也得为小夏氏谋划，但她年纪渐大，还能跟在小夏氏身边多少年？ 为保小夏氏后半生也安稳，必须得她自己努力。 因为范子衿的成长出乎夏家的预料，本以为范子衿已经后更依赖妻族夏家，可谁知道新朝替换，范子衿直接由一不出仕的进士变成了国公爷？ 所以，一切只能靠小夏氏自己。 夏嬷嬷就低声教她，“我们爷自十二岁后就跟在皇帝身边长大，和荣郡王更是同吃同住一块儿长大，他们表兄弟三人的情分摆在那里，可以说，在皇上面前，除了荣郡王，就是我们国公爷，您除了要让宫里面的那位，也就是需要让一让荣郡王妃，这世上还有谁值得您低声下气的？ “就是您的婆婆，国公爷的态度摆在那儿，您大面上没错就行，何苦去劳累自己跟孩子？” 夏嬷嬷见小夏氏沉思，就知道她听进去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怕小夏氏不懂，就怕她不听，不懂多说几遍，她掰碎了说，总会明白的，可要是不听，她就是浑身解数也没办法了。 夏嬷嬷又教她，“嬷嬷知道您和段公主好，可这儿是京城，宫里的皇后娘娘才是您正经的亲戚，又有，当年皇上娶皇后，婚宴还是我们爷帮忙办的，聘礼是我们爷和荣郡王一块儿押送的，这情分不比段公主那儿差，您要是巴巴的往理藩院凑，那不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还让国公爷在皇后那里落埋怨，不如等一等，荣郡王妃向来与皇后交好，这次又是荣郡王做我大齐的使者，她肯定是要去理藩院见段公主的，到时候您跟着，多给段公主添妆一些东西便是，再告诉她一些后宫的消息，就算全了你们二人的情分了。” “阿灵会去看玉卿？” “会的，”夏嬷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皇后娘娘是贤良人，派个女官来难免不够重视，所以会派荣郡王妃，您只管准备好给段公主的东西就行，之前奴婢还担心您巴巴的找过去让荣郡王妃带有些刻意，但现在国公爷让您住到齐府，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又道：“这次可是荣郡王先提起的，可见他和国公爷的情分，以后您可要长点心眼，多和荣郡王妃走动走动。” 小夏氏点头，“阿灵性子好，我也喜欢和她一块儿玩。” 夏嬷嬷见她还是一番小女儿心思，不由一叹，却又有些庆幸，荣郡王妃虽然看着风风火火的，但心也最细腻单纯，真情还是假意肯定看得出来，自家夫人真心待她，她自然也会真心相待，总比让小夏氏假意相交的好。 小夏氏搬到齐府，穆扬灵把人安排在东府的一个院子中，因齐府小，来回也不过一刻钟，很是方便。 那些还想造访国公府的人顿时像吞了二两米饭一样噎得难受。 范子衿冷笑一声，直接叫管家暗示她们去找之间造访过的人，那些人一想，也觉得之前造访的人拿到了想听到的消息，蜂拥而走。 可怜之前的那些人因为有夏嬷嬷抵挡和提点，她们从小夏氏这里也一点有用的价值都没拿到，只知道大理公主，未来的贤妃娘娘长得很漂亮。 废话，一国公主当然不会长得丑，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但那些想要打听消息的人却不相信前面的人只得到这一个信息，因此可劲儿的打探，让那些被造访的人苦不堪言。 范子衿这才满意，挥挥手让管家自由发挥，他不管了。 众人摄于荣郡王夫妇的危重，不敢上齐府打听消息，就是曾住在齐府里的徐氏和小吴氏都不敢上门，这一年多来，皇帝虽没对他们做什么，但也忽略的厉害，只这一点就让他们生活得战战兢兢的，自然不敢再自寻死路的找到齐浩然跟前。 要知道，和齐修远的温和不同，齐浩然一向不掩盖对他们的厌恶。 所以，和京城的热闹比起来，齐府像是独立于世外的安宁，而就在穆扬灵和小夏氏享受这份安宁，啃着瓜子看京城热闹的时候，李菁华的懿旨到了齐府。 李菁华让穆扬灵为使，代她去看望大理公主，未来的贤妃娘娘。 小夏氏心中激荡，激动的回头去看夏嬷嬷，只见夏嬷嬷神情平淡，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站在她身后，小夏氏心一震，不由失神起来。 第715章 奉旨探视 小夏氏虽然『性』格软弱，但并不是不羡慕那些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人，越是缺什么的人越是想要变成什么样。 小夏氏也不例外，但她从不觉得自己能变成那样，可夏嬷嬷说，她可以教她。 小夏氏抚着凸起的肚子微微失神。 穆扬灵已经接过皇后给段公主赏赐的礼单，皇后派来的女官就恭敬的在外厅候着。 穆扬灵作为使者前往，却还要跟着女官，到时候就由女官进宫给皇后回禀就行。 穆扬灵拉着小夏氏进屋，低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夏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低声道：“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 “那你快去拿来，我们这就走了。” 穆扬灵检查过小夏氏准备的东西，发现都是用的首饰和衣物荷包等，她捏起一个荷包，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是一些提神醒脑的草『药』，还有两个装着香料，”小夏氏边指挥人将东西包好，边回答道：“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也给你做几个。” 小夏氏的针线非常的好，送给段公主的荷包都是她亲手做的。 穆扬灵点点头，“等你孩子出生就给我做几个吧，我看上面的花样子很好看。” 段玉卿也很想念她们，才听说她们来就从所住的院子跑出来了，她看到小夏氏的肚子大了一圈，惊讶的掩住嘴巴，问道：“我们才两个月没见，怎么就这么大了？” 小夏氏满足的笑道，“到了京城后就大得很快了，但我觉得这才是怀孕的样子，之前肚子小得穿一些宽松的衣服就看不出来了，让我担心坏了。” 穆扬灵等她们互相问候过后才宣了皇后的懿旨，拉起段玉卿笑道：“皇后娘娘让我问你，理藩院中可还需增添什么东西，你只管开口，反正你们早晚都是一家人。” 段玉卿脸『色』一红，低头小声道：“没什么需要的了，大哥都给我准备好了的。” 穆扬灵就示意身后的女官将东西捧上来，道：“这是宗室给你准备的礼服和冠冕，皇后不能出宫，所以特意叫我送来的，还有一些妃位能用的首饰，回头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穆扬灵见段玉卿一味的摇头说都够了，就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别不好意思，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你直接受封为贤妃，是有品级的，到时候官眷们要入宫观礼，要是东西不够或不好难免丢脸。” 段玉卿就犹豫起来。 穆扬灵就看了一眼小夏氏，道：“反正我也不急着走，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在我走之前把你要的东西拟了单子给我就好。” 段玉卿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应下。 穆扬灵就让人将东西交接出去，跟着段玉卿入屋。 段玉卿见女官们并不跟着进来，而是有休息的地方，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神情也坦然得多了。 穆扬灵了解，就算贤妃是二品妃嫔，一入宫就仅次于皇后，但还是妾，一国公主变成了妾，一般人都很难适应的。 穆扬灵知道段玉卿和小夏氏要好，就主动要求去更衣。 段玉卿感激的冲穆扬灵笑笑，叫一个嬷嬷领着穆扬灵去了，自己则拉着小夏氏入屋说体己话，与此同时，段思文也收到了妹妹传过来的消息，他想了想就叫幕僚拟了一张单子，都是受封那天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们不是拿不出来，而是要进宫，有些东西就不能掺杂进去，还不如一开始就用皇宫的，到时候就省却了许多麻烦。 段思文对皇后的态度非常满意，在晚上去见妹妹的时候就特意提及此事，“由此可见皇后对你抱有善意，进宫后你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遇上难以抉择的事就站在皇后那边就是，不要掺和太深，表表态就行，以后不管是谁当皇帝，只要大哥我还在，你就能平安无事。” 段玉卿已经知道自己无法生育的事，闻言点头道：“大哥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不过皇后倒是大方，竟然肯让荣郡王妃来看我。” 要知道，皇后探视即将入宫的妃嫔，赏赐东西也是有讲究的。 如果派的是一年轻女官，表示皇后态度一般，甚至隐隐有些轻视，如果派的是老嬷嬷，那多半是要给对方下马威，挑一些礼节上的错处，如果是普通宗室的家眷过来，则表示皇后对所封的妃嫔还算满意，表示了重视。 而这次皇后请的是荣郡王妃出面，她不仅是超品诰命，还是皇后的弟媳，现今宗室里除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到来表示皇后对大理公主的重视和欢迎。 这也是皇后向大理，向段玉卿表明她的态度。 段思文点头，“皇后在宫中独宠，她能在这种情况下不骄不躁，不是真宽厚，就是心机深沉，反正你一生无子，荣郡王妃和皇后交好，此事皇后肯定也知道了，所以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不掺和进后面的夺嫡中就不会有事了。” 段玉卿嘟嘴道：“我都知道了，大哥干嘛要一再的提起？” 段思文无奈，“我这不是怕你记不住吗？”他『揉』『揉』妹妹的头发，叹道：“以前父皇母后把你保护得太好，本来你是大理唯一的公主，有我和父皇在，你怎么过都不会差的，可谁能料到会有今日之事？可见古语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段玉卿吐吐舌头，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不会掺和到那些争宠夺嫡的斗争中的，而大齐太子就快要立了，就算到时候有人逼我，我表明态度站在正统这边就是，正如你所说，只要大理还在，只要大哥你还在，我就不会有事的。” 段思文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我看你与安国公夫人要好，这倒省了我的另一番担忧，本来还怕你离家远，无法得见家人会烦闷，现在你既然交了朋友，以后闷了烦了就把她召进宫去说说话，解解闷。” 段玉卿微微点头。 而回到宫的女官低声在皇后耳边道：“奴婢见段公主真如荣郡王妃所说，『性』子很腼腆，倒和安国公夫人『性』格差不多，她们也最要好。” 皇后微微点头，挥手让女官退下，问一旁的文翠，“族长什么时候到？” “听说他们是和穆家的家眷一起启程的，应该能赶在贤妃册封之前到。” 皇后『露』出笑容，道：“这事阿灵还不知道吧？四叔多半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你也叫底下的人闭紧嘴巴，别在这之前『露』出口风，免得四叔怪罪我们。” 文翠笑道：“奴婢一早就吩咐下去了，谁也不敢在荣郡王妃面前多嘴。” 第716章 惊艳 穆扬灵嘴角抽搐的看着立在跟前的一大一小，指着小熊道：“立刻给我换掉！” 小熊昂首挺胸，正气十足的喊道：“不换！” 齐浩然假意的劝着小熊，“儿子乖，你娘叫你换掉，你就换掉吧。” 小熊义正言辞，“我不！” 穆扬灵对齐浩然怒目而视，“齐浩然，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儿子换上这套衣服的，你赶紧让他把衣服换下来，我们是进宫参加中秋夜宴，不是你要办喜事，你们没事穿那么红干什么？” 齐浩然也就算了，他一身朱红『色』长袍，长身玉立，如峻石挺松，如玉俊朗，可跟一身大红『色』短装的小熊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搞笑了，小熊穿着红『色』短打装，就连头上的帽子都是红『色』的，肉嘟嘟的小脸微微鼓着，一抱出去，人家还以为打哪儿来的福娃。 尤其是父子俩本就有七八分相像，以前齐浩然就有婴儿肥，他儿子现在年纪小，遗传自他的脸肉嘟嘟的，可爱得不得了。 关键是齐浩然现在没婴儿肥了，一张脸硬朗了不少，板着脸不笑的时候还带了三分威严，现在整个人笑眯眯的，还抱着个福娃一样的儿子，本身也穿着朱红『色』的礼服，穆扬灵还没去就已经预感到大家看他们一家三口的眼神了。 齐浩然穿的是郡王礼服，只有朱红『色』和紫『色』两种颜『色』，而朱红『色』要家常一点，现在虽已中秋，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穆扬灵可不愿意他这时候穿着大礼服，那样太遭罪。 而中秋夜宴上他还要招待大理使者，所以也不能穿别的衣服，她强迫不了齐浩然，只能让小熊将这一身红换掉，至少不让父子俩太过显眼，大哥可是说了，让他们最近低调点。 可小熊抵死不换，又有一个看似帮忙，却极力撺掇小熊抗争的齐浩然，穆扬灵败下阵来。 小熊得意洋洋的看着父亲，他全程就重复着两句话就打败了母亲，果然父亲说的是对的，他就是母亲的天敌，他看到父亲给他使眼『色』，立马斗志昂扬的跑进内室，照着父亲的指点兴奋地翻箱倒柜起来，全然没看到一旁使眼『色』使到眼抽筋的父亲。 穆扬灵见儿子突然跑到自己的内室，忙跟着进去，见他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忙将人拎起来，“你要找什么，娘给你找。” 小熊扑腾着要下地，“我要找衣服。” 穆扬灵无奈又高兴地道：“你的衣服不在这里，小熊答应换衣服了？娘给你换一套蓝『色』的短装好不好？也很精神的。” “我不，”小熊喊道：“要给娘亲换。” 齐浩然脚步轻移，立在一个柜子前面，手指不动声『色』的指了其中一个抽屉，小熊看见，挣扎的动作更大了，大喊道：“在爹爹的背后，娘换新衣服，爹说我们一起穿新衣服。” 瞬间将他爹卖了个干净。 穆扬灵怒瞪齐浩然，齐浩然本来小心翼翼的神『色』立马变得理直气壮，昂着脖子道：“我和儿子都穿红，你穿着一身蓝出席像什么样子？反正你也有红『色』的衣服不是？别骗爷，爷特意问过立春了，你新做了一套红『色』的秋装，反正你们女眷不要求一定得穿礼服，穿红『色』的便服更好，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家。” 小熊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巴巴的看着母亲，“一家的！” 穆扬灵看着儿子湿漉漉的大眼睛，一下就免疫不了，齐浩然见有戏，立马转身拿出穆扬灵那套还没来得及上身的秋装，笑盈盈的道：“娘子，来，为夫为你更衣。” 穆扬灵就将父子俩轰出去，自己换上衣服，穆扬灵坐在铜镜前看镜子里那个清丽绝伦的女子，抿了抿嘴道：“我记得有一套红宝石首饰，其中有一条额饰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红宝石。” 立春笑道：“是有那么一套，是王爷给您的聘礼，您给当嫁妆带过来了，因为您不爱戴繁杂的首饰，所以一直收着，当初南下时给带上了，您要是要戴，奴婢这就去找来，好在那套首饰贵重，一直单独用盒子装着收在一边，我们去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穆扬灵微微点头，“去找出来吧。” 反正已经够显眼了，那就更出彩一点好了，穆扬灵微微一笑，好歹也是大齐唯一的郡王府，怎么也不能太怂不是？ 立春很快将那套红宝石首饰找出来，最大的红宝石有龙眼般大小，最小的也有小指大，个个饱满亮泽，皆属上品，这是齐浩然冲进京兆府的金国太子别院里抢到的。 立春小心的将最后的红宝石额饰给穆扬灵带上，镜子里的人冲她微微一笑，本如幽兰一样清丽的人一下就变得如牡丹一般艳丽，立春被惊艳得一时失了言语，喃喃道：“娘娘，您真漂亮。” 穆扬灵笑道：“看来我平时还真得好好打扮打扮，不然把你们都看呆了谁来伺候我？” 立春脸『色』不由一红，从一旁的妆盒里拿出一对红宝石耳坠道：“娘娘，戴上这对耳坠吧，这比那对红宝石耳钉更合适。” 穆扬灵戴上，越发衬得脸若银盆，艳茹牡丹。 齐浩然正等得不耐烦，扛着儿子跑进来，穆扬灵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齐浩然一呆，眼里闪过惊艳，抱着儿子的手就不由一紧，呆愣愣的看着穆扬灵。 小熊也呆呆的看着母亲，被父亲抓疼了都没感觉。 直到坐上马车，齐浩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偷眼看向穆扬灵，面上有些呆愣愣的。 小熊已经确认对方是自己的母亲，此时正乖巧的坐在穆扬灵的怀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住眼的看着她，还不时的用小手『摸』『摸』穆扬灵的额上的红宝石，看样子很想拽下来。 穆扬灵无奈，微微躲开他的手，捏着他的耳垂道：“不准扯娘亲头上的首饰，知道吗？” 小熊乖巧的点头，道：“娘漂亮。” 穆扬灵抿嘴一笑，一旁的齐浩然眼更直了，而小熊直接上嘴就啃了穆扬灵一口，可见父子俩的审美是如何的一致。 齐浩然瞪着小熊，手动了动，还是没动手把这小子扔出去，却主动变换了一下位置，坐到穆扬灵身边，将小熊从她怀里拎出来自己抱着，脸『色』微红道：“你别累着。” 穆扬灵忍不住沉思，一套首饰的魔力，到底是她本来天生丽质，还是这套首饰衬得她好看？ 以至于枕边人在成亲五年后又惊艳了那么长时间。 穆扬灵平时虽不涂脂抹粉，却也从不委屈自己，必要的保养和打扮从不缺少，每隔三天就要用牛『奶』和羊『奶』洗一下脸，隔三差五的自己弄个生态面膜敷着，平时虽素面朝天，但却经常换发型，首饰也从不缺少，虽然都是以简便为主，但精美巧丽的同样不少，也没见齐浩然看着她发呆。 难道这货更喜欢艳丽型的，而不是自己平时的清丽型？ 第717章 宫宴（一） 一下马车，齐浩然就收起了脸上的呆怔，多了两分冷然，他抱着小熊下车，又转身去扶穆扬灵下车。 有内侍赶忙赶过来，弯着腰谄媚的道：“王爷，您和安国公爷一家可乘马车进入宫廷，您若是不喜欢坐马车，奴婢这就叫人抬轿撵来。” 齐浩然挥手，“爷走路进去，安国公一家到了？” “到了，到了，正在和卫国公说话呢，奴婢这就领您过去。” 齐浩然已然看到范子衿和荣轩，挥手道：“不用了，你叫人去抬辆轿撵过来。” 自己抱了小熊带穆扬灵过去。 旁边等候的女眷看到穆扬灵眼里都闪过惊艳，然后慌忙屈膝行礼。 穆扬灵微微点头就走到了荣夫人和小夏氏身边，俩人也屈膝向穆扬灵行礼，穆扬灵一把扶住小夏氏，将人拉住，笑道：“我们还要这些客套？” 小夏氏看到穆扬灵同样有些失神，因是中秋，她要回去和范子衿一同去范府，所以刚才是从范府出来的，但早上她离开的时候阿灵并没有那么明艳动人的。 怎么才半天功夫人就变得这么漂亮了？ 荣夫人和穆扬灵不常见面，反倒是最快回神的，笑道：“王妃可真漂亮，以前还没留意，现在看到了，我差点移不开眼睛了。” 范子衿的目光也不住的瞟向穆扬灵，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浩然和他怀里的小熊，见齐浩然正满脸笑意的让小熊喊人，“表伯伯”就来回喊了三次。 范子衿嘴角抽抽，猜到了原委，他扯了扯齐浩然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最好收敛一些，小心大表哥大过节的收拾你。” 齐浩然不服气的道：“我就让小熊认认人怎么了？他是荣郡王府的小世子，怎么能不认识朝中重臣？说破天去我也有理由。” 范子衿见他一副唯儿子马首是瞻的样子，顿时头疼，决定撩手不管，反正上头还有大表哥呢，让他去头疼去吧。 范子衿这么一想就彻底放松下来，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节宴，悠哉的看起众人来。 内侍抬了轿撵来，齐浩然对范子衿挥手，“赶紧把表嫂扶上去吧，我们赶紧进去，后面还有不少人都等着呢。” 范子衿微微有些诧异，“这是给小夏氏的？” 齐浩然看白痴一样的看他，“这儿除了表嫂还有谁需要轿撵？” 范子衿瞟向穆扬灵，以齐浩然疼穆扬灵的程度，竟然没给她准备轿撵。 齐浩然就低声解释道：“这次中秋节宴许多老夫人都会来，她们都没坐轿撵，阿灵坐了岂不是招人眼？表嫂身怀有孕，坐轿撵是理所应当的事。” 范子衿给了他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一行人结伴往昭阳殿去，中秋节宴就在昭阳殿中举行。 荣郡王府一行人才走，后面的人也都慢慢跟上，他们早就到了宫门口，但前面身份比较尊贵的安国公卫国公不走，他们就只能继续等着，现在荣郡王一来，大家也都往里走了。 认真算起事件，这比以前宫宴进殿的时间还要早，倒不是前面的大人物有意拖延，而是情势不得不如此。 卫国公先来，他不好意思走在第一个，就要拉一个人一起走，或是等身份比他贵重，或是德望高的人走在前面，而安国公来了，安国公却和荣郡王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要等荣郡王，诸如此类的事，让后面的人只能等着，按说今儿这几位大人物还应该多说一会儿话，等等严相等人，但荣郡王发话，可以往里走了，大家就可以不晒太阳继续等候，而是直接往里走了。 要知道宫宴是酉正（下午六点左右）开始，而现在才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就算已是中秋，申时的太阳也辣的很。 穆扬灵可以带一个婢女进去，旁边还有宫女给她打扇，别的夫人却没有这待遇。 才到昭阳殿，皇后就让人来请穆扬灵，小夏氏和荣夫人去偏殿休息。 穆扬灵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已抱着小熊去认人了，所过之处一片恭维夸赞之声，穆扬灵抽抽嘴角，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就不去了，你带安国公夫人和卫国公夫人去吧。” 小夏氏和荣夫人看向齐浩然和小熊，眼里闪过了然，微微一笑就和穆扬灵告辞。 穆扬灵无奈的坐在高台上，看着齐浩然到处炫耀儿子，见众人偷偷看向她的眼神，穆扬灵脸上也不由带了三分骄傲，其实齐浩然说的也没错，他们的儿子的确是很厉害，很乖巧。 她的目光无意的向下一扫，就看到了端坐在中段的夏氏，穆扬灵大吃一惊。 夏氏面『色』苍白，身形瘦削，完全不复以前的爽朗大气，竟像是大病一场似的。 穆扬灵不由坐直了身子，看向坐在斜对面的范子衿，范子衿正低头和荣轩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穆扬灵微微一叹，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根本就扯不清，除非夏氏自己想明白，或是范子衿退一步，不然这事就没了结的时候。 齐浩然抱着小熊走了一圈，志得意满的回来，将小熊递给他，道：“儿子渴了，给他些水喝。” 穆扬灵边喂他喝水，边嗔怪齐浩然，“总是不停叫人，能不渴吗？你也收敛一些，别到最后没折腾到别人，反而把儿子给折腾了。” 齐浩然就哼哼道：“那是你刚才没看到卢太傅的脸『色』，哼，叫他们说我儿子不会说话，我儿子说话流利着呢，卢太傅刚才听到小熊说话，脸上就跟吞了十只苍蝇一样难看。” 穆扬灵知道齐浩然这么高调的带小熊出现，就是为了给儿子正名，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幼稚，但见他脸上的愤然和骄傲，再看儿子脸上的跃跃欲试，穆扬灵只能不阻止，算了，别人郁闷就郁闷去，只要他们父子俩高兴就行。 齐浩然却坐到穆扬灵身边，从怀里掏了不少的玉佩玉环和扳指给她，道：“这都是他们给儿子的见面礼，你替他收好来。” 小熊眼巴巴的看着那些东西，郑重的交代母亲，“一定要收好来，都是我的。” 穆扬灵：“……” 第718章 宫宴（二） 还没开宴，齐浩然就带着小熊走遍了全场，收获数不尽的夸奖称赞和见面礼。 之前只在过年的时候举办过宫宴，那次还因为节俭，宫宴举办的并不隆重，不管是官员和官眷都很简朴，而这次中秋节宴也是给大理使者的接风宴，加上再过不久就是贤妃受封和大皇子受封太子的国礼，所以皇上和皇后一改以往的节俭，倒隆重了不少。 贤妃受封后宫中也要开始选妃了。 而家有佳女的人家都动了心思，因此中秋节宴不仅将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也拾掇得很体面。 既然宴会上会有待嫁的小淑女，自然少不了各家还未定亲的小郎君，大家都打扮的很隆重，身上的饰品自然也不少，而且都不会便宜。 大家给见面礼都给得很肉疼，关键是齐浩然太讨打了，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见面礼，就算小世子真的很可爱也不能抹消齐浩然脸上那讨打的炫耀笑容。 不过众人看到齐浩然特意抱了小熊过去找卢太傅，并抱着小熊问卢太傅，“……爷的小世子看着像是个哑巴和傻子吗？”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卢太傅的回答。 卢太傅运着气道：“小世子自然不是傻子和哑巴，那不过是小儿争吵口不择言之语，还望荣郡王不要介意。”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那下次我儿子再跟你孙子吵架，是不是也可以骂他是王八？反正都是争吵时的口不择言，卢太傅，您是太子太傅，又是国子监司业，更该知道教书育人的道理，这孩子是要从小教的，尤其需要言传身教……” 众人看着脸『色』青白的卢太傅，心里瞬间觉得舒爽起来，觉得之前给出的见面礼还是很值的。 荣轩见了摇摇头，扭头对范子衿道：“卢家没什么可忌讳的了，你还要如此动作吗？毕竟只是小儿玩闹。” 卢家的声望最近急剧下落，偏生对方的目光被齐浩然牢牢吸住，闲时还要关注封贤妃和太子的事，竟然没发觉，但荣轩旁观者清，又最是戒备世家，自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范子衿眼里闪过冷光，道：“谁说我是为小熊的？卢氏既然敢明里暗里给我们找麻烦，他们就应该承担这个后果。” 显然已经知道了卢氏等世家合伙给齐修远难堪的事。 荣轩眉眼一跳，看向齐浩然，不确定的问道：“浩然？” 范子衿哼了一声，嘴角冷笑道：“要是没他授意，我的人怎能在地方上如此畅行无阻？大齐谁不知道大表哥把浩然当儿子养？别说地方官，就是你和严相也得礼让他三分……” 荣轩叹气，“浩然也长大了。” 这几天他竟是一点行迹都不『露』，所有人都当他只是跟卢氏胡闹，只在面上让卢氏下不来台，为他的儿子报辱骂之仇，可现在看来，他竟已联合范子衿从根上制约卢氏等世家。 或许当初皇帝和皇后说那一番话也不是偶然，现在卢氏，王氏和郑氏各自为政，谁也没注意到齐浩然和范子衿私下的动作，可若是他们的联盟还在，齐浩然和范子衿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范子衿道：“一码归一码，小熊的事不是多大的事，孩子打架罢了，浩然本就没想『插』手，教训卢杰一顿，让他好好教儿子也就掀过去了，可也是他们运气不好，要不是阿灵说起，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敢给皇上挖坑。” 范子衿冷笑，“当年在北地时，我和浩然还是白身呢，就见不得大表哥被人欺负，现在大表哥都当了皇帝，反而被人欺到面上来了，要不是荣大嫂没异样，我还当荣大哥被人给换了呢。” 荣轩看着温文尔雅，当年没少带着范子衿齐浩然给欺负齐修远的人挖坑，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荣轩见他满腹怨气，就好笑道：“你也说了，这儿不是北地，皇上已不是一北地的将军，而是皇上，前者，输了大不了上一场战场，说不定就搏回来了，就是不行，大不了回家种田，可后者，输了就是万般皆空，你，我，浩然，整个家族，谁也不复存在，我们的抱负都将成一场笑话。” 荣轩看向范思文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道：“就好比你和他，不是想断就能断的，这些年，你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为何一样都没用？反而拖拖拉拉，以至于差点害了你自己？” 范子衿面『色』一冷，荣轩就叹道：“人情世故，讲的不仅是处世之道，最重要的是一情字，人勘不透这东西，所以才弄出一个处世之道，要是勘透了，哪里还需人情世故？直接可以当和尚去了，皇上常叫我注意一些你，要是你闷了或钻了牛角尖就开导一下你。 “皇上为何从不叫我留意浩然？因为那小子虽然会闯祸，但大多只对外，闯的祸再大，大理儿都在我们这边，只要团结一心总能闯过去，但你不一样，你心思重，又太聪明，受伤了也憋着自己『舔』，一旦出事，不是毁了你亲近的人，就是毁了你自己，皇上常和我说，兄弟三人，他最担心的就是你，反而是浩然，有阿灵陪在身边，再大的祸也有限。” 范子衿低头沉默不语。 荣轩就喝了一口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点了点范母夏氏道：“她纵然有私心，对你的心总不是假的，该狠不狠，该慈不慈，总有你后悔的时候，皇上怜你心苦，总不忍说你，我却要提点你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别等到事情无挽回时才后悔。” 范子衿面『色』一变，看向坐在下面四品官眷席位上的母亲。 范子衿总怪夏氏对范思文狠不下心，总是将他这个儿子排在丈夫之后，该狠不狠，该慈不慈，为了讨好父亲甚至致他于不利之地。 可他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他当断则断将范思文打下深渊，让他没有能力再要求母亲为他做什么，那夏氏自然不会再面临抉择，自然也不会再把他抛下选择范思文。 可凭什么？ 范子衿就是忍不住想，凭什么就得自己斩断后路才能得到他应得的母爱？ 第719章 宫宴（三） 荣轩看见他的脸『色』，微微摇头，反正他是不会如此纠结的，他从少年时被继母迫害，父亲不但冷漠视之，还主动将他逐出家门，可现在父亲不仅求着他回去，在他面前也唯唯诺诺，他就从不给父亲要挟或求他的机会。 而外面从不见他和父亲不和的传言，反而觉得他们父慈子孝，相处得很好。 荣轩也觉得这样的处理才是最好的，他无意去折磨他们，却也不会让他们借他的光。 在荣轩看来，范子衿之所以那么纠结，完全是因为他的要求太高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感情？ 范子衿脸『色』变幻，底下的夏氏似有所感的扭头看向这边，看到范子衿低着头坐在上面，微微一叹。 她扭头看向一边的范思文，范思文依然沉着脸，似乎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争吵生气。 好像从范思文决定将恩荫给范子萧开始，子衿和他父亲见面就总是忍不住争吵，今天早上也一样，儿子儿媳好容易回来，却话还没说上两句，父子俩又吵起来了，其实当时范思文也没说什么话，就是例行其事的问起他送给儿子的苏姨娘。 夏氏隐隐觉得儿子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苏姨娘的事她也『插』手了。 夏氏正胡思『乱』想，一个内侍小心的走到她身边，低语道：“范夫人，皇上宣您殿内相见。” 范思文吓了一跳，越过她问道，“皇上是有何要事，这，看时辰，宫宴就要开始了。” 内侍低下头，道：“这个杂家就不知道了，只是奉皇上旨意前来相请夫人。” 范思文很想起身和夏氏一起去，可皇帝只请了夏氏，并没有请他，只能按捺下『性』子，对夏氏点头道：“既是皇上相请，那你就去吧。” 夏氏点点头，起身跟着内侍悄悄的往后殿去，有人留意到，就交头接耳道：“看来皇上还是念着这位姨母的旧情的。” “自然是念的，之前多半是因为安国公的态度这才冷了些。” “要我说夏氏才奇怪，外甥是皇帝，儿子是国公，这日子怎么过也不会差，怎么反而被范御史抓在手里，看她那样子像是大病了一场，皇上甚至都没请御医去看。” “所以说情之一字害人，夏氏年纪虽大了，这心还跟小姑娘似的……” 夏氏并没有听到后面对她的议论，她跟着内侍转过几道弯走到一间宫殿，内侍推开门就退下了，夏氏正有些疑『惑』，进去看到里面的人，脸上一惊，忍不住落下泪来，“大哥，二哥……” 此时，负责来叫齐浩然一家的内侍正满头大汗的跟在齐浩然身边，怀里塞满了小熊的见面礼。 齐浩然惋惜的看向女眷聚集的地方，没好意思过去，只能低头对儿子低声道：“儿子，回去后缠着你娘带你过去给几位老夫人见礼，她们身上的东西更好。” 小熊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看意思很想现在就过去。 内侍急得满头大汗，终于有空将话说全，“王爷，皇上宣您后殿见面，您看……” 齐浩然抬头看了看时间，问道：“这宫宴都快要开了，还去后殿干什么？” 内侍都快要哭了，您也知道宫宴快要开了？看您意犹未尽的样子，恨不得再绕着昭阳殿走一圈吧？ 他从来到齐浩然身边开始，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手里就被塞了东西，之后跟着齐浩然在各位大人之间来回转动，一刻也不得停歇，直到现在才有开口的机会。 内侍欲哭无泪的弯腰，“还请王爷快些去吧，您看安国公都去了。” 齐浩然眨眨眼，指着上席问道：“安国公不还在那里吗？” 内侍扭头去看，见安国公果然还安坐在那里，一时诧异，忙在他身边寻找起来，这才发现他身边竟然没有内侍，不由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净鞭声，皇帝要来了。 内侍一凛，忙恭敬地站到齐浩然身后。 齐浩然虽然怀疑他，但见他没有躲开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小熊回到自己的席位。 穆扬灵正端坐在席上，身边只有一个小包袱，齐浩然眼角的余光正注视着那内侍，没注意，小熊却脸『色』一变，扑上去『摸』那个包袱，嘴巴就不由一瘪，喊道：“不对，少了好多！” 声音不大，却能让上下两席的人听见，穆扬灵忙伸出手指“嘘”了一声，低声道：“东西太多了，娘亲这里放不下，所以娘让立春拿到你小宝哥哥那里寄放了，等我们走的时候再去拿。” 不然他们的坐席上放这么多的东西成何体统。 小熊这才满意，仔细的将才得的见面礼塞到那个小包袱里面去。 穆扬灵听到圣驾的声音越来越近，忙将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去，抱着小熊跪下。 齐修远的妻儿只李菁华和小宝两个，所以他的位置下来就是齐浩然的，正对面是客座，为大理太子段思文和其妹段玉卿的。 所以穆扬灵才跪下，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一片明黄，知道是齐修远来了。 齐浩然感觉到齐修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有些疑『惑』，就听到大哥醇厚的声音道：“众卿起身吧。” 齐浩然站起身抬头往上一看，顿时眼珠子瞪出，惊讶的道：“大舅舅，二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祝青就对齐浩然笑笑，并不说话，祝枫却示意他去看皇帝，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齐修远就瞪了一眼弟弟，转头对两位舅舅笑道：“舅舅们先入座吧。” 宫人立马在齐浩然之下给安排了两个位置，祝青看了一眼对面的范子衿，低声道：“你两个舅母也来了，正在后殿跟你姨母说话呢，皇上派人来找你和子衿，你们表兄弟两个怎么不过去？” 齐浩然尴尬的『摸』『摸』鼻子，瞥了一眼身后的内侍，见他吓得冷汗淋淋，就道：“是外甥有事耽误了，舅舅莫怪，回头我给您赔三碗酒。” “你还是想想怎么和皇上交代吧，为了等你们，皇上差点连宫宴的时间都耽搁了。”祝枫幸灾乐祸的道。 祝青就瞪了弟弟一眼，安慰齐浩然，“没事，皇上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不会太过介意的。” 难怪不提前说舅舅们来了，这哪里是惊喜，完全是惊吓好不好？ 第720章 宫宴（四） 不过他是因为光顾着收见面礼耽误了，子衿是为什么事耽误了？ 齐浩然朝斜对面的范子衿看去，见他面上也带着意外和惊喜，就知道他也不知道舅舅们来了，就眨巴眨巴眼，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范子衿眉头微蹙。 这边，穆扬灵已经带着小熊再次起身，冲两位舅舅行礼，祝青忙虚扶道：“王妃请起，可不敢当您的礼。” 齐浩然则哈哈笑道：“舅舅，她是王妃，但也是您外甥媳『妇』，怎么不当，回头我和她给你们磕个头，我们成亲的时候你们送的贺礼我们很喜欢，还没得及给你们和舅母们磕头呢。” 中秋宫宴既是国宴，也是家宴，但国大于家。 所以齐修远先举杯欢迎大理使者的到来，正式为他们接风洗尘，然后祝天下百姓团圆安乐，再陪臣子饮乐，这才提及两位舅舅。 祝青和祝枫是齐修远特意请回来的，一来，俩人是守卫福州的高级将领，本来就在太子受封观礼之列，这次提前来到，一是为了中秋团圆，他们一家还真没怎么一起过过中秋，二是为了封赏。 齐修远决定封两位舅舅为东宁侯和镇海侯。 大家都知道齐修远能有今天得祝家两位舅舅帮助良多，摊上那么一个爹，要不是舅舅给力，齐修远能活下来都难，何谈这一番丰功伟绩？ 所以没人在这时候提出异议，齐修远对此很满意，就丢出了侯爷的后缀，世袭罔替！ 大家这才热闹起来，纷纷羡慕的看向祝青和祝枫。 坐在下席的齐少盛和齐少泰也不由红了眼睛，他们还是齐修远的亲兄弟呢，没有实权也就罢了，侯府的荣耀也就保他们这一世，后面子孙能不能继承爵位还得看上位者的心情。 但世袭罔替不一样，除非祝家作死的去造反，不然子孙后代，代代封侯，享受列侯的荣耀。 齐浩然和范子衿没加世袭罔替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俩人的封赏还没到头，等到了头，一个世袭罔替也是逃不掉的，而荣轩，有很大的可能也能得到这个殊荣。 开国时的世袭罔替和后世皇帝再封的也是不一样的，前者意味着实权，后者，实虚不仅要看子孙的本事，还得看当权皇帝的心情。 众人嫉妒啊，但脸上都笑开了花，纷纷举杯向祝青祝枫恭祝。 严渡这才恍然，难怪席位要『插』在他前面，这么一封赏，品级刚好合适。 而今天晚上大理的太子和公主才是主角，段思文之前已上交了国书，此时趁着众臣在列，再一次表达了两国永修安好，大理国唯大齐马首是瞻的意思。 齐修远再一次表示接受，一时相谈甚欢。 期间，段玉卿一直垂首坐在段思文下侧，脸上带着淡笑，她虽然一句话未说，却一直是全场的焦点，因为大家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看看这位未来的贤妃娘娘。 而大理的目的则是让皇帝见一见他们的公主，所以让段玉卿盛装出席，她只需美好的坐在那里就好，不用言语。 齐修远看没看段玉卿齐浩然不知道，反正他是看了好几眼，然后就在心里撇撇嘴，觉得还不及阿灵的一半，瞥眼看向那些低声称赞段玉卿的人，觉得他们的眼神都有问题。 觉得他们眼神有问题的不仅是齐浩然，还有小熊。 小熊挪到母亲身边，低声道：“娘，她们说谎，你最漂亮，然后是坐在第九席的阿姨……” 第九席是崔家的席位，穆扬灵朝下面看了一眼，果然在那里看到一个明艳照人的小姑娘。 穆扬灵先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就惊讶的看向儿子，齐浩然同样惊讶，他心里闪过狂喜和担忧，低声问道：“儿子，你能听到她们说话？” 小熊理所应当的点头，再次强调，“娘才是最漂亮的。” 穆扬灵和齐浩然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担忧，很是默契的没有再问，只是『揉』『揉』小熊的脑袋，笑道：“儿子觉得娘亲最漂亮就好了。” 宫宴到戌正三刻（20：45分左右）结束，亥时（晚上九点左右）出宫，亥正关闭宫门。 大家还在观赏歌舞的时候，小熊就睡着了，穆扬灵才将人抱在怀里，一个宫女就过来小声的道：“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带小世子到后殿休息，”顿了顿，道：“大皇子殿下也要去后殿，皇后娘娘托娘娘代为照顾一二。” 穆扬灵看向上座，见小宝虽然还端坐着，但眼睛却已经微眯，齐修远一只大手撑在他后面。 穆扬灵微微点头，抱了小熊起身，和齐浩然微微点头打过招呼就往后殿去了。 有人扶了小宝过来，穆扬灵见他摇摇晃晃的，生怕他一个脚下不稳就摔倒，而身边的宫女内侍为了让他保持大皇子的威仪，只是扶他，并没有抱他的意思。 穆扬灵就微微蹙眉，就算小宝要当太子，他现在也不过一四岁孩子。 穆扬灵上前屈身将人抱起来，转身就走，“在前面带路吧。” 扶着小宝的宫女和内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忙走在前面带路。 穆扬灵一手抱了一个，一直行到晚晴殿才停下，穆扬灵微微惊诧，问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文翠站在门口笑道：“给王妃娘娘请安，您总算是来了。” 文翠上前抱过她怀里的大皇子，引着穆扬灵往里走，笑道：“这都是皇上的吩咐，说宫宴结束天『色』太晚，小世子来回折腾太辛苦，就让皇后娘娘将晚晴殿收拾出来给您和王爷暂住。” 又道，“不仅您，安国公夫人也老早被安排进隔壁的淑媛斋，今晚就住在宫里了，两位国舅爷也被安排进西殿居住，也就是现在皇宫空落落的，只三位主子，所以敢一下子留下这么多人，以后可就不敢了。” 穆扬灵问道：“怎么不去昭华宫？” 昭华宫是齐修远给齐浩然在宫里安排的宫殿，让他来不及出宫时可以留在宫里住，有时候李菁华想和穆扬灵说话，小熊要到宫里来住时也是直接住到昭华宫，可以说，昭华宫相当于他们的第二个家。 文翠就隐晦的道：“皇上晚上只怕有话和王爷国公爷说，昭华宫晚上要下宫门，来往不易。” 穆扬灵点点头，不再问询。 第721章 不眠 晚晴殿虽是坤宁宫的偏殿，却离坤宁宫正殿很远，站在门口看，树木葱郁，道路弯曲，只能看到正殿翘起来的楼角。 文翠将穆扬灵送到内殿就要抱着大皇子告辞，穆扬灵见外面风大，又有雾『露』，就道：“不如就留在这儿吧，让他和小熊一块儿睡，现在更深『露』重，抱来抱去的着凉怎么办？” 大皇子出宫也都是和小世子一张床上睡，小世子进宫时也多是歇在大皇子那里，文翠没有多犹豫就将大皇子安排在了小世子身边。 穆扬灵给两个孩子脱掉繁重的礼服，大被子一盖就了事，正想问起齐浩然，前面内侍就来汇报，宫宴已结束，皇上将荣郡王和安国公都叫去书房了。 穆扬灵问起小夏氏，宫女笑道：“安国公夫人早歇下了，王妃放心，夫人身边是她惯用的老嬷嬷伺候。” 穆扬灵知道她说的是夏嬷嬷，顿时放下心来，抱着两个孩子安心的睡过去。 而今天晚上，整个皇宫中，除了穆扬灵和两个孩子，也就小夏氏睡得安稳，其他人都失眠了，睁眼到天亮。 夏氏自从到后殿后就没再出现在宫宴上，她此时正眼睛红肿，脸上落着巴掌印，怔仲的看着祝青。 祝大舅母就叹息一声，上前扶住夏氏，低声道：“你也别怪你大哥，子衿这孩子也太心苦了些，你这个做母亲的……” 而齐修远则将齐浩然赶到书房外间去睡，和范子衿彻夜长谈，“我总想这是你心中的遗憾，总要你亲自解决才好，但这一年多来，你和姨母的关系不见好，反而比以往还要恶劣，齐家才能治国，你总要将家里的事安排好了才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国事上，子衿，姨母纵有不是，我和浩然也总是羡慕你，至少，姨母一直都在，而我和浩然的母亲……” 而李菁华则是在查内侍为何没将齐浩然和范子衿请到后殿。 去请齐浩然的内侍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差点哭出声来，“奴，奴婢去请荣郡王，一直没来得及开口，光替荣郡王捧见面礼去了。” 李菁华嘴角一抽，显然之前已知道了经过，这件事看到的人太多，想查不到都难，所以她只简单的一问，就挥手道：“办事不利，罚你半年的俸禄，退下吧。” 内侍大松一口气，真情实意的磕了个响头才退下。 李菁华这才看向去请范子衿的内侍，她好奇的是这个，他竟然没去请范子衿。 李菁华眯着眼睛看他，见他也是瑟瑟发抖，脸『色』发白，就问道：“你呢？” 内侍磕头道：“奴，奴婢路上『迷』路来了。” “从后殿到前殿也能『迷』路？”李菁华忍不住拍桌子道：“本宫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路痴？” 内侍战战兢兢的道：“奴婢不是在昭阳殿伺候的，因昭阳殿人手不够才从浣衣局调派过来的，本来只用在后殿看守烛火，管事公公突然让奴婢去前殿通知安国公，奴婢明明看好了路程，但走到半路却『迷』了，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路上不见一个人，只能到处『乱』转，还是侧殿的管事嬷嬷找到了奴婢，奴婢才走出来。” 李菁华看向一旁跪着的管事公公和管事嬷嬷，俩人都证实内侍没说谎，但同样的，他『迷』路的那一个多时辰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李菁华『揉』了『揉』额头，这就是人手不足的坏处。 宫里主子少，平时伺候的人是绰绰有余了，但一旦遇上大的宫宴人手就不够用，就连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内侍都要派出去帮忙。 李菁华低头看着那内侍，却总是觉得有些怪异，文翠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娘娘，天『色』已不早了，您明天早上还要招待国舅夫人们，还是先休息吧。” “将人看守起来，明天再查。” 晚上李菁华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心有些不安，她翻了个身，问道：“皇上还在御书房？” 脚踏的文翠立刻清醒过来，“是，奴婢熄灯的时候前面的内侍来回话，说御书房的等还没熄。” “小宝呢？也不知道他在晚晴殿睡得安稳吗？” 文翠笑道：“娘娘放心好了，有王妃娘娘在呢，大皇子不会受委屈的。” 李菁华『迷』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文翠等来了半响见她没了声响也合着眼睛睡过去了，觉得才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一声尖叫，文翠跳起来，见外面天『色』已有些发白，忙起身去撩开帐子。 李菁华也被惊醒过来，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此时就有些头疼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奴婢这就去看看。” 文翠小跑的出去，蹙眉看向外面，见是东侧殿喧哗，那是大皇子的起居室，就不悦的道：“怎么回事，坤宁宫内如此喧哗，大皇子在殿里住时你们也敢如此吗？” 有宫女给她披上衣服，簇拥着她一起过去东侧殿，王嬷嬷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扑到文翠的腿边，指着里屋道：“文翠姑娘，死，死了……” 文翠脸『色』大变，越过她快步往里屋去，“唰”的一下扯开帘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眼睛圆睁，七窍流血的倒在桌子上，一双流血的眼睛正直溜溜的看着文翠。 文翠手微抖，上前『摸』了一下她的鼻息，气息全无，而且脸上的皮肤已微冷，看来已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文翠目光四顾，就看到一边的榻上放着一个包袱，上面散落着各『色』玉佩，玉环等佩饰。 她目光一凝，问道：“哪儿是什么？” 王嬷嬷已被人架着送进来，她哭道：“那是立春姑娘送来的，说是小世子收到的见面礼，先放在大皇子这里，出宫的时候再拿，奴婢想着大皇子和小世子的东西一直混用，就让人送到大皇子的寝宫来了……” 文翠脸上冷凝，道：“昨日和今日进过这屋子的人全关起来，屋内的东西一律不准动，谁若是违令，视同谋逆。” 第722章 莹红 李菁华直接闯进内室，看到小宝和小熊睡得横七竖八，估计是被打扰，他直接翻了一个身，砸吧砸吧嘴，将小脚丫抵在小熊的嘴边，头一歪继续睡。 李菁华大大的松一口气，穆扬灵已经坐起来披上衣服，『迷』糊的问道：“嫂子？怎么过来这么早？” 李菁华见穆扬灵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眼睛一红，忍不住哽咽道：“阿灵，你得帮帮我……” 东殿那小宫女七窍流血的模样吓到了李菁华，如果昨天晚上小宝不是留在晚晴殿，那今天她看到那七窍流血的人是不是她的儿子？ 只要这么一想，李菁华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凝，她下意识的朝身边的人请求帮助。 穆扬灵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先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这才拉着李菁华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才醒过来的齐修远一掌就震碎了身前的桌子，齐浩然脸『色』同样铁青，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心中的愤怒。 范子衿看了俩人一眼，问前来禀报的领侍卫首领，“事情可传出去了？” 领侍卫首领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同样皱眉看着他，忙道：“文翠姑姑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因事涉大皇子，不知歹人是否还藏身于宫中，因此才找了臣……” 最重要的是，后宫和御书房之间是下了宫锁的，除了巡逻的侍卫，内监和宫女无诏一律不准走动，此时还没到开门的时辰，里面要通知皇帝最可靠的路劲就是他。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即起身，“摆驾坤宁宫。” 三人到坤宁宫东殿的时候，穆扬灵和李菁华已在那里了。 东殿伺候的人全被五人一组的单独关押起来，文翠现在正在审问他们昨天都有谁进过东殿。 穆扬灵正在勘察现场，她拿起那小宫女的手看了看，目光在茶杯和香炉上滑过，最后看到了小熊的那些见面礼。 李菁华还有些发抖，她青着脸道：“小宝身边的人都是我和皇上千挑万选的，吃食更是重中之重，因小孩子熏香不好，屋里的香炉只是摆设，我猜不出还有哪里有漏洞。” “太医来了吗？” “已叫人去宣了，估计快到了。”李菁华抬头看到齐修远他们进来，忙屈膝见礼。 齐修远摆摆手，看向穆扬灵，“何时死的？” “应当是昨晚子时左右，更准确的时间则要问仵作了。” 齐修远上前看了看那小宫女的样子，蹙眉道：“七窍流血，是剧毒。” 穆扬灵点头，“桌上的茶水有用过的迹象，不知是否有毒，得等太医来验过。” 齐浩然在屋里转了一圈，蹙眉道：“小宝的吃食一向严防死守，在茶水中下毒只怕不易。” 他总觉得屋里有些怪异。 穆扬灵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太医很快过来，检查过尸体和茶水后道：“人是中了莹红，此毒见血封喉，很是毒辣，在茶杯边沿倒是找到了一些毒，但在茶水里却没有，另外，臣还在她的手上发现了大量的毒粉，应该是喝茶时误食，而妙的是，莹红不仅口服会中毒，皮肤长久接触也会渗入体内，虽然见效较慢，可一旦渗入血『液』，则神仙难救。” 穆扬灵仔细查看过小宫女的手，上面并没有粉末状的东西，太医解释道：“这就是莹红的另一个特点了。” 太医申请从太医院里取一些水银里，他将水银涂抹在茶杯和宫女的手上，上面立即现出一些白『色』荧光。 “莹红为粉末时为红『色』，可一旦泡水，则变无『色』，将毒水涂抹变干之后用水银涂抹则会有荧光，但莹红也不是不可查，莹红为粉末状时有『色』无味，泡水却会发出淡淡的青草气息，晒干后气味会更重，现在屋里就有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臣就是据此和小宫女的症状推断出她是中了莹红。” 齐修远眼里闪过寒光，问道：“这小宫女是在何处接触到的莹红？” “这个却还要再查。” 齐修远挥手让他们放手去查，带头往坤宁宫而去，脸『色』沉凝，任谁一晚上没怎么睡，一醒来就得知这么个消息脸『色』都不会好。 因为事涉大皇子，皇帝和皇后又亲自坐镇，领侍卫大臣和前来的太医不敢怠慢，在魏公公和万公公的帮助下很快就查到了大概。 毒是混在小熊的见面礼里进来的。 这下连荣郡王府也牵涉进去了。 齐修远脸『色』难看，道：“给朕彻查！” 齐浩然想到那数目庞大的见面礼，不由缩了缩脖子。 当时他有些得意忘了形，认识不认识的都让小熊去打招呼了，宫宴只邀请了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加上权贵和一些友情邀请的世家，人数也不少。 齐浩然还真记不得谁送了什么。 东西他直接交给了穆扬灵，而穆扬灵则用包袱装起来，在装满一个大包裹时就交给了立春，让她和一个宫女一起送到小宝那里，他们日后再取走。 因为小熊进宫都是和小宝一起住，小宝的东殿其实是有一间小熊的房间，里面各种日常用品都齐备，说是送到小宝那里，其实是要送到东殿小熊的房间里。 见面礼每一样齐浩然都亲自过手，而太医检查过，他的手上没有毒，除非他清洗过手。 而在场的四人除了李菁华都知道齐浩然是多么的懒，没人逼着他，他吃饱了没事干去洗手，所以齐修远直接怀疑这毒是之后塞进去的。 见面礼中共有五件东西沾有毒，太医根据浓度直接选出一个玉环，道：“毒是下在这个玉环中，其他四件是跟玉环接触后沾上的，浓度不大，那宫女应当是朋友这个玉环或这几样东西，沾上后喝茶，却不慎用手碰到了嘴巴，吸入了毒。” 齐修远看向齐浩然，问道：“这玉环是谁送的？你可有印象？或是，这东西是后来直接塞进去的？” 这么多东西，男人不是送玉佩，玉环就是送扳指，他哪儿记得这么多？ 齐浩然偷眼看向大哥，缩了缩脖子。 齐修远就冷哼一声，对领侍卫首领道：“去查东西从荣郡王妃手里离开到进入东殿这一段时间都有谁可以接触到。” 第723章 调查 既然每一件东西都过齐浩然的手，那东西在他交给穆扬灵之前就是安全的，而东西到了穆扬灵手边，齐修远和齐浩然都不相信见过血的穆扬灵能让人不知不觉的将东西塞进包袱里。 而东殿是小宝的住处，齐修远和李菁华一直对这里严防死守，从贴身伺候的宫女内监到殿外洒扫的小太监，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如果有人可以将东西混进东殿，那不用等这个时机，任何时候都可以。 小宝早就不在了。 所以齐修远更倾向于东西是在昭阳殿到东殿的路上混进去的。 立春和那名宫女成了主要调查对象。 立春虽然惶恐，但面上还算镇定，努力的回想道：“奴婢一直跟在红袖身后两步的位置，她从没碰过包袱……” 包袱里虽然只是见面礼，但因为送礼的和收礼的身份都不凡而很贵重，就是最便宜的玉佩也有近百两银子。 涉及钱财，不仅立春很小心，红袖也很小心，从不敢碰包袱，不然出事，她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这是能在宫廷里生存下来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从昭阳殿走到东殿要过三个宫殿，要走三刻钟左右的时间，因立春着急回去伺候穆扬灵，所以她走得特别快，只用了两刻多一点就走到了东殿，要说路上有什么意外，只有一件。 她和红袖在过乾元殿走廊时碰到了一个小太监，红袖被他撞得倒在了一边，而在红袖身后的她也被拌得踉跄了一下，是那小太监扶了她一把…… 东西没损坏，立春和红袖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 红袖的说法和立春一样，好在俩人的记『性』不差，当时光线虽暗，但还是大概记住了对方的长相。 李菁华却突然眉眼一跳，问道：“派去给子衿送信的那个内侍呢？” 魏公公一愣，立马小跑着出去，齐修远也猜到了什么，不由坐直了身子。 那个内侍死了，几乎是在魏公公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那个太监就直接往嘴里塞了东西，魏公公立马冲上去抠他的嘴巴，他动作快，但那人服下的毒更厉害，他嘴里涌出黑『色』的血，眼孔扩散，死死地瞪着魏公公。 魏公公脸『色』难看的瞪了尸体半响，转身去和皇帝皇后汇报。 所以昨天晚上那个内侍没有通知到范子衿，不是因为『迷』路了，而是因为他突然接到了一个任务，不得不“『迷』路”以获得更多的时间。 昨天齐浩然的举动完全是临时决定，因为据他所说，他一开始只想和众人炫耀一下他儿子有多出『色』，但荣轩和每一个被打招呼的人都给小熊掏了见面礼。 而儿子捧着东西笑得眼睛眯眯，就跟一只小仓鼠一样，让齐浩然心里稀罕的不得了，一稀罕，他就忍不住带着儿子边炫耀边讨见面礼了。 因为东西太多，穆扬灵也是临时决定送去小宝那里，而昨天齐修远要请齐浩然和范子衿去后殿也是临时决定。 三个临时不凑巧的凑在了一起。 而幸运的是，齐修远为了让范子衿和夏氏修好母子关系，他留宿齐浩然和范子衿两家，穆扬灵和小熊也就留了下来，跟着他们一起提前退场的小宝直接歇在了晚晴殿，从而逃过了一劫。 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可见小宝的不幸与幸运，齐修远却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他现在只想知道幕后凶手是谁，放任这一条未知的毒蛇在身边，而那人的目标还是毫无缚鸡之力和防备之心的小孩子，齐修远觉得，在凶手未抓到之前，他可能都要睡不好了。 但那内侍死了，线索就断了。 齐修远道：“去查那内侍，将他的来历及亲朋故旧都要查出来。” 齐修远将刑部尚书叫来，将此事交给他和领侍卫首领一起调查，等他们这里交代完毕，小宝和小熊两个就手牵着手一起找了过来。 看到两个孩子，大家脸上不由放柔，齐修远直接挥手让刑部尚书和领侍卫首领退下，对两个孩子招手。 小宝和小熊乖巧的倚在齐修远怀里，抬头向大家问好。 小宝是每一个人都点名问道了，小熊则很懒，直接懒洋洋的抬头道：“爹好，娘好，大家好！” 齐修远不由失笑，将小熊抱在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子道：“怎么这么懒了？上次见的时候可是皇伯伯一直叫个不停。” 小熊精神一震，喊道：“皇伯伯好。”冲着齐修远伸手，双眼亮晶晶的。 齐修远一愣，穆扬灵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直接扭过头去，齐浩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大哥，小熊这孩子被我教坏了，他这是问你要见面礼呢……” 一提起见面礼齐修远就来气，忍不住伸脚踹了齐浩然一脚，“我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简直是钻到了钱眼里，你也知道是你教坏了？小熊多好的一孩子，你要是不会教就把人给我留在京城，滚一边去，看见你就来气。” 齐浩然耷拉着脑袋站在穆扬灵身边，用手指戳了戳她，穆扬灵就为齐浩然说情，“大哥，浩然一向大手大脚的，什么时候吝惜过钱财？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可劲的尽着小熊用，只是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就喜欢财宝，他也是为了讨好小熊这才在宫宴上……” 齐修远冷哼道：“可见他这个当爹的有多失败，连儿子都要讨好，阿灵，你不用为他说话，我是他大哥我能不知道他？他但凡对小熊多用点心，小熊能到现在才会开口说话吗？以前我还以为小熊是像他，所以开口晚一点也没什么，但现在看来，小熊明明机灵得很，就是你们疏忽大意，这才让孩子迟迟不开口……” 将俩人训得头都抬不起来。 李菁华和范子衿也低头站在一边，只当没看到俩人的求救眼神，而小宝则怜惜的看向小熊弟弟，原来叔父和婶娘这么不靠谱啊。 而小熊则拍着齐修远的胸膛『奶』声『奶』气的道：“皇伯伯别气了，小心短寿，我爹说，他早晚得被我这个兔崽子气死，然后我娘就让他别跟我生气了，没教训到我反而气得自己短命多不划算？所以他们要开开心心的看着我闯祸……” 齐浩然和穆扬灵一起瞪着小熊，这小子昨天明明只能一次吐一个长句，为什么才过一晚上就能冒出一长串的话来了？ 关键是你冒就冒，别坑爹坑娘啊。 第724章 说和（上） 齐修远听到夫妻俩如此不负责任的教子，气得将俩人骂了一顿，直到出了一身的汗，感觉一晚上没睡的昏沉消除了不少，脑子重新的变得清明，就连身体都感觉爽利了不少。 没想到骂人还有这种效用。 齐修远再一次狠狠地瞪了齐浩然和穆扬灵一眼，抱起小熊道：“舅父舅母们估计已在等着了，走吧，去用早膳。” 此时太阳已升到屁股上了，是齐修远登基以来最晚的一次早膳。 早膳放在乾元殿的侧殿里，祝青和祝枫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他们并不知道宫里出了何事，但皇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们也猜到有什么事耽误了。 皇帝不见人影也就罢了，皇后和浩然夫妻子衿夫妻也不见人影，看来这事还不小。 祝大舅母就担忧的看了夏氏一眼，祝家和夏家的小姑子好像都命运多舛，她想到一直到闭眼都不放心的公公婆婆，幽幽的叹息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 外面传来内侍的拍掌声，众人立马起身侯立。 齐修远一左一右的牵着小宝小熊进来，见祝青等人跪拜下去，忙松开两个孩子的手，紧走两步将他们扶起来，笑道：“大舅舅，今日就是家宴，没有那么多客套。” 祝青这才抬起头，感激的笑笑，“臣多谢皇上。” 齐修远笑笑，向身后的齐浩然和范子衿挥手，“还不快来见舅舅。” 齐浩然和范子衿忙带着穆扬灵和小夏氏上前给祝青等人磕头，祝青正要拦着，齐修远就道：“舅舅们只管受着，这是他们应该的。” 祝青就手一松，但也只等他们磕了一个头就将人扶起来了，爽朗的笑道：“行了，剩下的先欠着，以后你们不听话了再来给我磕。” 他的目光看向穆扬灵和小夏氏，满意的点头，“这就是外甥媳『妇』们吧？好，好，好啊！”他欣慰的看着齐浩然和范子衿，“你们外祖父外祖母要是知道你们已能成家立业，在天之灵必定欣慰，你们现在已长大，应该知道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齐浩然和范子衿躬身应“是”。 祝青就点点头，让穆扬灵和小夏氏见过祝家两位舅母。 祝大舅母就拿出三个盒子，道：“这是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给你们的见面礼。” 齐浩然脸上明显不信，他外祖父外祖母早过世了，怎么可能还给阿灵他们准备礼物？ 齐浩然脸上的神『色』太过明显，惹得祝大舅母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你和子衿未出生时就备下的，都是从一块玉上抠下来玉镯，一共有五对，你们外祖父走的时候说了，先紧着你娘和你姨母，这边，剩下的才传给你们表哥。” 所以这里面还有李菁华的一对。 祝大舅母将盒子递给她们，笑着解释道：“不是多好的玉，你们现在估计也不稀罕，只是老人的一片心意。” 长者赐不敢辞，何况这是在齐浩然他们未出生时外家准备的，更见其情义，包括李菁华在内都毕恭毕敬的接过盒子。 齐修远看了李菁华一眼，李菁华就含笑请女眷到偏厅去用膳，将偏殿主厅留给男人们。 皇宫的隔音措施就是好，门一关，除非主厅的人大喊大叫，否则偏厅这边是听不到的。 祝大舅母和祝二舅母跟着李菁华过去了，一直低头不语的夏氏却留了下来，联想到昨天晚上大表哥和他说的话，范子衿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祝青的确是来给他们母子说和的，这也是他这次来京的主要目的之一。 福州离临安不近，但也不远，一些消息很快就传到那里，之前他们只听说安国公和其父不和，这点他们早知道，范思文那人，要不是下小彤一直拦着，他和老二能把他打得半身不遂。 不和就不和，反正现在子衿也有出息了，上头坐的是他的亲亲表哥，难道还能委屈了他？ 所以祝青他们很放心，他们觉得他们祝家与皇帝有恩，这时候就不好太凑上去，免得让皇帝难做，也让更多的人盯上祝家。 所以他们一直不声不响的守在福州。 可这小半年来，他们却陆陆续续听说安国公母子也不和，安国公进京入城时甚至直接住进了安国公府，没有回去向其父其母请安，而小夏氏有孕，宁愿住到齐府让荣郡王妃照顾，也没接夏氏过来看护。 祝青再也坐不住，原定于八月下旬启程，九月初到达京城的路程改变，他六百里加急的送折子给皇帝，希望能允他提前进京。 正巧碰上快过中秋，齐修远想到多年不曾见过两位舅舅，也很想阖家团圆吃个团圆饭，就答应了。 祝青兄弟带着两个媳『妇』和十几个忠心的家仆连夜赶路，终于赶在中秋那天到京城。 他不介意子衿和其父关系不好，因为范思文的所作所为摆在那里，他虽然不会再去离间父子俩，但也绝不会去撮合他们。 但夏彤不一样，夏彤是他妹妹，也是他的责任，比起范子衿这个外甥，夏彤这个妹妹显然份量更重。 两家虽然姓氏不一样，但在血缘上，比起亲兄妹也不差了，夏彤的母亲是他姑妈，但也是他舅母，加上夏家只她一根血脉，从小祝青就被灌输要抚养照顾夏彤的思想，虽然俩人只相差五岁，但他一直把这个妹妹当女儿养的。 她已经够苦，丈夫那样不尊敬她，偏她身陷泥潭，一心只想着范思文，要是唯一的儿子还和她离心，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祝青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因此他来了。 此时，范子衿和齐浩然就跪在祝青面前，夏氏红着眼眶立在一边。 祝青恼羞成怒，是对着齐浩然的，要不是顾忌齐修远在一边，他早一脚踹上去了，祝家人脾气一向火爆，虽然克制了踹人的冲动，但话说的很不客气，“齐浩然，你给我起来，我教训我外甥，轮得到你来『插』嘴？你也是你姨母抚养长大的，不劝着你姨母表哥和好，反而在里面搅和，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现在是王爷了我就不敢抽你。” 第725章 说和（中） 齐浩然梗着脖子道：“大舅舅，姨母抚养我长大，我自然会孝顺他，不仅我，子衿该尽的孝道也会尽，但这不意味姨母就能『插』手子衿的屋内事。” “混账，”祝青暴喝道：“她是子衿嫡亲的母亲，他屋里的事凭什么不能『插』手？你见谁家儿子成亲了就能不听母亲的话？娶妻纳妾，哪一件是做母亲的『插』不了手？” 齐浩然眼里闪过幽光，梗道：“可人家母亲那是真真为儿子着想，姨母初衷是为子衿吗？” 齐浩然扭头直直的对上夏氏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姨母是在帮子衿，还是在害他？” 夏氏面『色』一白。 祝青的脚动了动，恨不得就踢出去，他是来说和的，不是来挑拨的，结果齐浩然竟然在他面前将母子俩的伤口都撕开了。 齐浩然固执的瞪着对面的人，范子衿是当事人，大舅舅和姨母是长辈，此时他说什么都是错，都是狡辩和不孝，而大哥是皇帝，经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算不是圣旨也是盖棺定论，对子衿和姨母都不好，所以只有他能提子衿的委屈，至少不能让大舅舅用长辈的身份强压子衿。 祝青瞪着齐浩然，齐浩然梗着脖子和他对抗，他的旁边范子衿虽然低着头跪着，但脊背挺直，显然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祝青的身后，祝枫正蹙着眉看他们，不由看向一遍的皇帝，齐修远正端着杯喝茶，显然是不打算『插』手。 也是，夏氏虽然抚养过浩然，但子衿是与浩然同吃同住一块儿长大的，夏氏虽是他们的姨母，但子衿十二岁后就在他身边长大，论关系情分，子衿与皇帝似乎更近一层。 昨天晚上皇帝能答应帮他们做说客已经是让一步了。 祝枫微微一叹，看向夏氏，现在只能看夏氏怎么选择了，他们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如果夏氏想不通，就算此时他们压着范子衿认错，让他们母子和好，过后夏氏也能消磨掉范子衿对她的感情，到时候回顾往昔，只怕母子之间的关系更糟。 而此时，夏氏正直愣愣的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范子衿和齐浩然。 这两个孩子一直在她膝下长大，明明昨天还是虎头虎脑的两个孩子模样，今天就变成了大人，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她知道子衿和浩然过得苦，浩然不必说，他寄居范府，底下的奴才背着她没少说闲话，子衿就常和她告状，有人克扣他和浩然的份例，她当时怒气冲冲，却只能紧盯着对方，抓到把柄后才能处置，但就是这样，转身婆婆就能将人换个位置或是重新启用。 不是婆婆，丈夫也会觉得她太过大惊小怪，觉得她因为娘家外甥而怠慢自己的庶子。 她那时被人欺负，两个孩子看在眼里，对着她时什么都不说，转身子衿就『乱』出主意，叫浩然将婆婆或柳姨娘的首饰偷了塞进那些仆『妇』的屋里…… 在范府，他们三个几乎是相依为命的，是从什么时候子衿开始对自己有怨言的？ 夏氏仔细的回想，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祝青的那巴掌，当时祝青骂她，“简直是情令智昏，范思文心里但凡有你，当年会让她母亲一再的为难你，会不停的抬高柳姨娘和范子萧的身份打你和子衿的脸？为了那么一个男人竟然算计起自己唯一儿子的子嗣，你怎么，你怎么……” 祝青满脸失望，“以前你还骂婉儿糊涂，对齐丰狠不下心，可我看你连婉儿都不如，婉儿再怎么样，也不会将齐丰看得比修远和浩然更重，你看看你这么些年都做了什么？ “当年范思文上折将恩荫给范子萧，你就该果断与我们说，我和你二哥别的本事没有，参他一个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还不行？你和他吵有什么用，用马鞭把他追得满府跑有什么用？他除了在下人面前丢一些脸是少一块肉还是掉了一滴血？你舍不得，可他对子衿却舍得！ “子衿在北地多少年？他过问过？还是给子衿送过人，送过钱？范子萧十六岁成亲，而子衿呢？回到京城时他都多大了，范思文提过他的亲事？你对他不狠，对你自己的儿子倒是舍得，竟然放任他在北地这么长时间，你要是在子衿离家出走时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你看范思文现在还蹦跶得起来吗？ “他为什么能当我和你二哥是死的？因为是你当我们是死的！不怪子衿对你生嫌，就是我……” 祝青运了运气，见她脸上青白交加，终于不再说更难听的话，他袖子一挥，道：“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说情，你要是想得通，子衿就还能拉回来，想不通，”祝青闭了闭眼，道：“一旦你在范府呆不下去了，你就回娘家来，你几个侄儿别的本事没有，给你养老送终总没问题。” 意思是，她要是想不通，范子衿这个儿子她估计是留不住了。 连儿子都没有了，那她这一生到底还有什么？ 父母在她出生时就不在了，祖父祖母都没能看到她长大就去了，丈夫却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此时，夏氏看着范子衿，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子衿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才九岁，第一次参加童生试，没想到他一路闯到了院试，一举考入前三甲，成了新鲜出炉的秀才爷。 年仅九岁的秀才，就算是在卧虎藏龙的京城也很让人瞩目，夏氏高兴地不得了，给府里的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还定了一品楼的上好酒席打算庆贺一番。 范思文也很高兴，但在那天晚上睡觉时却提出要给柳姨娘记为贵妾，理由是子衿出息了，在子衿前出生的子萧有些尴尬，最近仆人迎高踩低竟然欺辱起他来，所以范思文想给他更多的依靠…… 当时夏氏只觉得心中悲凉。 府中的下人迎高踩低不是第一次了，她和儿子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被那些老仆明里暗里欺辱不是一次两次，怎么不见他为他们出头？ 第726章 说和（下） 那是夏氏第一次对范思文气得失去了理智，她连夜收拾东西回了娘家，两个哥哥早因为她在范府受委屈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因为她的阻拦一直没出手，这次她被气得回娘家，两个哥哥顿时没了顾忌，不仅将范思文套了麻袋痛打一回，还用自己手中的人脉将范思文快要到手的升迁成了泡沫，在官场上将他压得透不过气来。 本来因为他要提柳姨娘为贵妾而蠢蠢欲动的下人一下就老实了。 范思文在公事上手忙脚『乱』，硬抗了半年，她也就在娘家住了半年，那时候子衿和浩然常去看她，脸上却没有父母争吵分离的忧虑，反而兴致勃勃，很是高兴的和她说起自己和浩然在书院的趣事，告诉她他们与同窗打算相约一起去大明山打猎…… 事情最后以范思文主动到祝家认罪接回她结束，柳姨娘提为贵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她也是通过这件事趁机收复府中的权利，让自己和儿子在府中好过了不少。 但也是从那时起，子衿的眼中常出现戾气，常劝她去舅舅家住，当时范思文与两个哥哥的关系非常差，只在面上维持一点客气，她当时为了范思文，也就渐渐远离两个哥哥，哪里肯回娘家住？ 也是那时候子衿看着她越来越沉默，直到范思文要将恩荫给范子萧，那时候子衿冲到他面前，问她要不要回娘家，当时他说，“娘亲，大舅舅和江南松山书院的老山长有恩，他曾是国子监祭酒，名下学生无数，现任御使大夫就是他的学生，只要大舅舅出面……” 当时夏氏面『色』大变，压根没有再听下去，丈夫是御史台的御史，要是御使大夫出面弹劾他，意味着他的仕途和人生全完了。 而以大哥的为人秉『性』，以及对山长的恩情，这件事极有可能成行，夏氏怎敢那样做？ 毁了丈夫的前途和人生，那他们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她只当那是儿子的愤慨之言，可现在再回想，当时儿子分明很冷静，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得很明白，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给她选择，是选丈夫，还是选儿子。 当时她做出了选择，所以儿子撺掇着浩然一起跑去了北地，这一去就不再回来。 夏氏欲哭无泪，她的心里也有所感吧？ 所以当时她急忙给子衿送去研墨和钱，在子衿派人回来说他需要钱时立刻就动用了手上的嫁妆，凑了钱给他送去…… 以前夏氏一直不明白，子衿为什么一定要她在他和他父亲中选一个，他们是父子，她是他们的妻子和母亲，同时拥有他们并不相饽，可现在她突然间就明白了。 是因为范思文的心太大了，在他的心里，有她和子衿，可也有他其他的儿子，特别是他最爱的庶长子，为了他，难免就要损害到子衿的利益，所以他们不是守望相助的父子，而是敌对的父子，她一直看不明白这一点，就连范思文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才十二岁，或是说，才九岁的范子衿预料到了。 他知道，未来他的父亲会为了他的庶兄或家族不停的从他手中抢夺资源和利益，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打压父亲，企图将他按压到不会威胁到他的地步。 夏氏神经质的呵呵一笑，所以，有这么聪明的一个儿子到底是福还是祸？ 想通这些，夏氏忽然就觉得身心舒透，她扭头问坐在上位的齐修远，“远儿，昨晚你姨父有没有问起我？” 齐修远一愣，继而想起这是自己的昵称，小时候母亲和姨母经常这么叫他，齐修远面『色』一柔，点头道：“姨父和内侍打听过，我让内侍告诉他说是舅母们来了，你在后殿与舅母们叙旧，晚上要留宿在宫中，姨父很放心，就没再问了。” 夏氏笑起来，声音愉悦，范子衿和齐浩然却奇怪的看着她，直觉这笑容有异。 夏氏就突然低头看向齐浩然，声音轻柔的问道：“虎头，你媳『妇』要是被留在宫中，你会怎么做？” 齐浩然脸一红，扭捏道：“姨母，我早长大了，这个小名还是不要叫了。”见夏氏含笑看着他，齐浩然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名字，不假思索的道：“还能怎么办，我也留宿呗。” “那要是皇上不让你见她呢？” 齐浩然眼一瞪，问道：“大哥凭什么不让我见她？她可是我媳『妇』！” “是啊，我可是他媳『妇』，”夏氏低声喃喃，“可他为什么都不亲眼见一见我再走？甚至都没有亲口问过皇上，就那么相信一个内侍的话。” 范子衿嗤笑一声，突然就抬起头来，道：“母亲，你在期盼什么？” 是啊，她在期盼什么？ 当年的琴瑟和鸣，恩爱情深似乎都是一场虚幻，一切都在她迟迟不能诞下孩子开始变了，她觉得那不是丈夫的错，毕竟当年他们是那么的恩爱，如果不是她进门两年一点动静也没有，婆婆不会逼着他纳妾，他不会先有庶长子，而将一腔父爱都放在庶长子身上，从而忽略随后降生的子衿。 可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当年的恩爱才是假的，或许范思文从来都没有变，只是她蠢，她笨，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已。 夏氏蹲在地上又哭又笑，神情狼狈，祝青兄弟脸『色』铁青的看着她，而齐浩然红了眼圈，忍不住膝行两步，上前抱住她。 身后，范子衿依然挺直了脊背冷漠的看着她，但眼里却不时的闪过寒光，显然迁怒了范思文。 他从没在范思文那里得到过父爱，迁怒他做得理所当然。 而齐修远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收起了脸上的闲适，冷肃无比，他此时也有些迁怒范思文，因为他自己有一个渣爹，所以对这类人就更讨厌，而范思文显然被他归为那一类。 不过因为范府对浩然的恩德，他一直没出过手，只将事情交给两个小的去折腾，可现在看到姨母这样子，他是不是对范思文太宽容了？ 要知道官员的家事被归为官员作风，在政绩考察中也占了一定比重。 内帷不休，已经够罢黜一个官员了。 就在齐修远在给范思文罗列罪名的时候，夏氏突然一手推开齐浩然，擦干眼泪，起身抬高了头颅道：“大哥，二哥，这事你们别管了，”她扭头看向儿子，眼中复杂，“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夏氏那里，我就不去照顾她了，苏姨娘是良妾，你要是不喜欢，直接给她一纸放妾书送回来吧，多给她陪送一些嫁妆便是，我想她会很乐意的。” 众人都愣愣的看着她，包括一向聪明的范子衿，一时对她的转变有些惊诧，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来。 只有齐浩然，在惊诧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心里为姨父捏汗。 第727章 戳破 夏氏多年的执念就这么被戳破，她一时心里空落落的，恨有，怨有，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愧疚，她现在压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夏氏有些站立不稳，自子衿入京直截了当的表示要她在丈夫和儿子中选一个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昨天晚上又一夜没睡，如今一阵一阵的疲倦袭来，偏她精神很亢奋，一点想要休息的意思也没有。 屋里一时奇怪的沉寂下来，还是齐修远率先打破沉默，他上前微微扶住夏氏，笑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便是，只要姨母和表弟安好，这些家事不还是你们一句话的功夫，我们现在还是先用早膳吧。” 夏氏笑笑，眼眶微红，紧紧地抓着齐修远的手，笑道：“皇上，没想到最后倒让你来『操』心我的事。” 齐修远见她这样，就给还跪在地上的齐浩然和范子衿使了一个眼『色』，齐浩然机灵的察觉到子衿不用违背自己的心意服软了，反而是姨母的态度变了，他立刻爬起来代替齐修远扶住夏氏，笑得谄媚，“姨母，我们去看看早膳都准备了什么，您一定没吃过皇宫的早膳，虽说和外面一样是白粥馒头，但细细品味，这味道还真不一样……” 夏氏也不想这时候和儿子面对面，因此顺从的跟着齐浩然往饭桌上走，嘴里笑着应道：“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一尝了。” 范子衿在后面慢腾腾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直身立在一边等祝青他们先走。 祝青也不知该喜该是该忧，叹息一声，拍了拍范子衿的肩膀，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母亲，养育了你一场，孝道万不能忘。” 范子衿似有似无的点头，祝青和祝枫对视一眼，都微微一叹，他们之所以这么担忧，就是因为范子衿这脾气秉『性』都太像他们的舅舅和姑父了。 穆扬灵她们用完早膳有说有笑的过来时，他们才开始用早膳，齐浩然殷勤的给两位舅舅和夏氏夹小菜，还越过内侍，亲自给他们添粥夹馒头，齐修远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用膳。 但李菁华却知道，齐修远不高兴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小叔一眼，明白过来，他这时吃醋了，心中暗暗一笑。 而范子衿却异常的沉默，在用完早膳后向候在一边的小夏氏招手，“过来见过母亲。” 大家迥异的态度让穆扬灵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小夏氏还是恭敬地上前向夏氏行礼，“婆婆。” 夏氏复杂的看着小夏氏的大肚子，这还是他们回京后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小夏氏，这才发现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现在里面怀的是她的孙子或孙女。 夏氏微微一叹，扶住她，想了一下，就将手上一直戴的镯子给套到她手上，道：“这是子衿的祖母传给我的，我现在把它传给你，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子衿。” 小夏氏征求的看向丈夫，见他微微颔首，就笑着接过镯子，应了声“是”。 夏氏此时虽依然精神奕奕，但身体却已经撑不住，一直留意众人的李菁华察觉有异，忙伸手拉了拉齐修远的衣袖，齐修远忙让人带祝舅舅一行人下去休息，见夏氏神『色』疲惫，忙宣了太医进来。 因为才发生东殿中毒事件，太医院里谁也不敢怠慢，一听到皇上宣，立刻背了『药』箱赶过来。 夏氏其实没多大问题，她之前被范子衿抛出的问题赶进了死胡同，茶饭不思，加上心情抑郁，所以才这样急剧消瘦，但她从小习武，身体一直保养的不错，加上抑郁时间短，只要好好调理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太医给她开了一个宁神的汤『药』，服用下去睡一觉才吃饱，只要心能想开就算痊愈了。 齐修远松了一口气，同时却想到了范子衿的身体状况，想着是不是将人留在经常调养一段时间，但想到对方闲不下来的『性』格和京中盘根纠结的势力，齐修远还是决定让他去黔南，留在京城，别最后没养好身体，反而更劳损了。 夏氏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范子衿表示可以接她去安国公府住，她是他的母亲，随儿子去安国公府荣养是天经地义的。 夏氏却摇头，道：“你父亲还在，我要是去了安国公府，他跟着过去了，你是让他住，还是不让？他要是住进去了，你的官儿再大，在家里，他也是你爹，我就在范府里住着，哪儿也不去，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去看看。” 范子衿沉默了半响，点了一下头，反正等太子受封后他也得去黔南，夏氏就是过去住也住不了多长时间，正如她所说，范思文还在，她总不能跟着他们去黔南。 祝家两个舅舅本是想说和母子俩的，现在见到如此状况，也不知道这说和算成功还是算不成功。 说不成功，但母子俩的关系的确缓和了，之前范子衿见到夏氏连话都不愿意说了，现在不仅愿意搭理对方，还邀请对方去国公府住，而夏氏以前遇到丈夫和儿子的事，虽然嘴上将范思文骂得很惨，行动上却总是向着他，可现在，夏氏连提都不提范思文，祝青等人也看出她对范思文已死心。 可要说成功，母子俩的关系却还是淡淡的，夏氏对范子衿没多少话，范子衿对夏氏也少了些儒慕之情。 祝青不由头疼起来，祝大舅母却看得很开，道：“总要慢慢来，心放开了就行了，以后关系自然会越走越亲。” 祝青反驳道：“他们又不是别的什么亲戚，而是母子，天『性』就该亲近，哪里还要来回走动才能亲？” 祝大舅母就道：“不然你想怎么样？按着子衿的头亲亲热热的叫他娘？看上次浩然的态度就知道，这孩子对你这个当舅舅的也有怨气，我们这么多年没怎么管他，现在突然这样『插』手他的事，又不是圣人，心里能舒坦才怪，”见丈夫要张嘴辩驳，她就忙道：“别跟我说这是小彤拦着你们，小彤是小彤，子衿是子衿，你把他们母子当一体，子衿却从没这样当过，不能相提并论的。” 祝青就沉默不语。 祝大舅母知道夏彤几乎成了他的一桩心事，毕竟当年祝宛的死给了他太大的震动，让他一直后悔不已，因此安慰他道：“你就放心吧，再不济还有皇上在呢，他可是小彤的嫡亲外甥，难道还能眼看着自己姨母被人欺负？ 第728章 难受 齐修远的确不会看着夏氏被欺负，因此在夏氏出宫回家后没多久，封赏的圣旨也跟着到了范府。 齐修远封夏氏为一品恩国夫人，理由是她抚养了荣郡王，也曾教养过他这个皇帝。 也就是说夏氏的诰命不是儿子挣的，更不是丈夫给的，而是她自己挣的，而且封号“恩国”，为一品诰命之最，夏氏一时成了大齐贵『妇』羡慕的对象。 就因为抚养过一个外甥，在另一个外甥式微时帮扶一下就能得到一品诰命，亲生的儿子又是超品国公，尚在列侯之上，以后可能还是郡王，实在是太幸运了。 她们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外甥？ 而范思文则几乎成了官场中隐形的笑话，嫡亲的儿子成了国公，前途无量，嫡妻也成了一品夫人，只有他还是三品官，他没有因为上位者是外甥而得到任何实惠，反而因为他对范子衿的态度让他在官场中越来越艰难。 那些因安国公而为难范思文的人见范子衿没有为他爹讨回公道的意思，而齐修远也并未『插』手，这样的事就渐渐多了。 毕竟，范思文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一直是宠妾灭妻，扶持庶子打压嫡子，没人会觉得范子衿对他有多少感情，而范子衿早年离家北上不就是因为和范思文闹僵？ 范子衿是范思文的儿子，他就是再恨也没办法对他爹做什么，这是基本的孝道，可要是他们代他做了能讨得他的欢心，说不定自己能搭上安国公这条路。 抱着这样的想法，私底下为难范思文的人不要太多。 当然，这样做的人多是钻营的小人，但那些正直的大人也一直看不惯范思文的为人，因此一时除了范思文比较要好的几个朋友，还真没人给他出头。 如果说官场上的为难让范思文恼怒，那夏氏的变化则让他心力交瘁。 夏氏的脾气一直不好，甚至是有些火爆，和他吵架吵到兴起，能抄起鞭子追着他在府里跑两圈，如果从皇宫里回来的夏氏是和他大吵大闹，那他还有应对的办法。 毕竟二十多年下来，他一直都在应付这种状况。 但夏氏不哭也不闹，更没有揍他，可对他的话也不再听，甚至做事都不再征求他的意见了。 要不是夏氏带着人将范子萧等人赶出立松园，他还不知道夏氏变了。 立松园曾是范子衿的院子，但范子衿搬到了安国公府，子萧一家住在原来的小院子有些窄了，他就让人隔了立松园的两个抱厦给子萧的孩子居住，正院并没有动。 但此时，夏氏连抱厦都不给子萧他们住，直接将人赶出来，东西也给扔出来了。 范思文不是不恼怒，而他跑去找夏氏时才发现她不哭也不闹，也不像以前一样据理力争，只是喝着茶淡淡的通知他，“立松园是子衿的院子，不管是抱厦还是倒座，只要子衿还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就决不允许派人染指，范子萧要住进去也可以，你把子衿分出去单过。” 范思文脸『色』立即铁青，这怎么可能？ 范子衿不分出去，他就是安国公的父亲，子萧就是安国公的兄长，他们范家这一支出了一个超一品的国公爷。 可要是分出去了，他虽然还是安国公的父亲，别人却觉得范府和安国公府是两家，关系远了何止一分，而以他和子衿的关系，这个儿子要是分出去，想要再认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夏氏似乎知道他的顾虑，冲他微微一笑，道：“不分出去也好，他是嫡子，按朝廷律法，他能继承七成财产，这范家的一切本来就该他拉继承，虽然他现在可能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他的，为什么要拱手让与别人？” 范思文总算是确定了夏氏的异常，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祝青和你说了什么？” 夏氏微微一笑，道：“我和祝家名义上是表亲，但我们的关系你知道，我们的血缘近，就是当一家人生活的，我也都是把祝家当娘家走动的，但除了我们成亲最开始的几年，你似乎都没怎么叫过大哥和二哥。” 范思文面『色』一沉，“果然是祝青说了什么？小彤，你要知道，我才是你丈夫，是你最亲近的人……” “你最亲近的人是范子萧，”夏氏打断他的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而我最亲近的人是子衿。” 范思文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一时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有些狼狈的转身离开。 夏氏却专心收拢手中的权利，现在全府的下人没人敢怠慢她，就算范思文对她冷淡，也没人敢像以前一样对她阳奉阴违，因为她不仅有个一品诰命，更有个厉害的儿子。 夏氏没过多为难宿敌柳姨娘，反而是对范子萧步步紧逼，面对范思文的愠怒，夏氏的解释是，“我在教他作为庶子的本分，我不拘他有多大的本事，但这范府中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就要少觊觎，越过了线就会很危险，说起来，他如今如此痛苦还是拜你所赐。” 夏氏微微一笑，“你常担心我这嫡母为难他一个庶子，所以对他处处维护，甚至让他越过子衿成为府里最尊贵的孩子，我以前为了你从未为难过他，但我现在却要为我的儿子争取他应得的利益，因此少不得要为难他一下。” 范思文很想问，那你现在就不能为了我再让一让？ 但看着夏氏淡漠的眼神，范思文这话就问不出口，他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得到的。 范思文快速的消瘦下来，只是三四天的功夫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是以前，夏氏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一定会『操』心他的吃穿，给他延医问『药』，嘘寒问暖，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范思文一天比一天沉默，夏氏本来以为自己至少会心痛，但没有，她心里甚至升起了一抹快感，她很想问一问范思文其中的感受，告诉他，曾经她就是这么被他折磨的，但她一直活得很好。 以前是范思文折磨着夏氏，但现在是夏氏折磨着范思文，夫妻俩在互相折腾的时候，范子衿却早就脱离了苦海，他以前会为母亲抱不平，而现在他压根不会再去关注俩人，因为他事情太多，占据他心神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比如，胎动越来越厉害的小夏氏。 小夏氏七个多月的身孕，肚子越大就显得她越瘦，偏最近孩子活泼得很，几乎每天晚上都踹得对方睡不着觉。 范子衿不放心，也搬到了齐府，就住在外间的软榻上，一有动静就去查看，让小夏氏感动之余也不免脸红，小夫妻俩的感情倒是急剧发展，比以前更好了些。 第729章 查不到 齐修远脸『色』微沉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人，沉声问道：“什么都查不出” 刑部尚书有些羞愧的低头：“是，臣无能，实在查不出。” 刑部尚书解释道：“臣将那内侍身家查了个遍，他是个孤儿，在外没有亲人故旧，八岁入宫，到现在十年，在宫里也没有非常要好的朋友，臣审问过他身边的内监宫女，都说他胆子小，做事虽勤奋却不够机灵，不少比他后入宫的内监都有了前程，只他一人还跟着他师傅在浣衣局，这次能被调到昭阳殿服差还是因为宫中年轻的内监宫女数量少，管事太监见他办事还算勤勉才用他的，皇上，那天有许多巧合，荣郡王收见面礼是临时起意，皇上要宣见安国公也是临时起意，背后之人肯定没有机会提前布置，所以那人应当就在宫宴中，至少他看到了荣郡王在收见面礼，却能预料到王妃会因东西太多而暂时放置到大皇子的宫殿之中。” 刑部尚书见皇帝低头沉思，继续道：“臣本想从毒源上调查，但不管是守宫门的侍卫，还是后宫内侍处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立春姑娘说她们是在乾元殿撞到内侍的，那里离昭阳殿已有一段距离了，皇后让他去前殿通知安国公，他不管怎么『迷』路都不会走到乾元殿去。” “所以他是接到了任务，或是去乾元殿等待立春她们，或是去拿毒？” “或者两者都有，”刑部尚书思路很清晰，道：“臣假设过两种情况，内侍受命去前殿通知安国公，结果还没进殿就被幕后人拦住下了命令，此时幕后人将毒给了他，若他去通知安国公，再领着安国公回后殿，他的时间就不够他将有毒的玉环混入包袱中，所以他直接到乾元殿埋伏等待；第二种则是他接到任务后，毒却不在与他接头的人身上，需要他自己去另一个地方拿，这时候就更耽误时间，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何将埋伏地点定在乾元殿，乾元殿再过一道宫门就是坤宁宫了。 “若是第一种，毒多半是当晚从宫门流入，守门的护卫在臣询问后不会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守门的侍卫眼睛都毒得很，谁的身上佩戴了什么饰品就算不能记全，也能记个七七八八，而且这样的剧毒带入宫中不可能一点行迹不『露』，可这毒若一直在宫中……” 刑部尚书的话没说完，齐修远却明白了。 他对皇宫管理甚严，李菁华对后宫的管理同样严密，整个皇宫只有三个主子，伺候的人也少，每天进宫的人就这么多，想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毒递到后宫太困难，可这毒要是从前朝藏到现在就要容易得多。 前朝后宫早生『乱』象，想要传递东西要容易得多。 但他能推理出这些可能，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没有证据，甚至连怀疑对象都没有，怎么破案？ 刑部尚书考虑了各方势力和人都不觉得有谁非需要在这时候置大皇子于死地。 如果对方针对的是皇帝，那还有的怀疑，毕竟皇帝死了就要换一个，大皇子还小，一切皆有可能，杀死大皇子，皇帝还年轻，以后可以有很多皇子，除非对方的目标就是后宫。 但皇上现在的后宫就皇后一人，就算是要为以后夺位做准备也太早了，对方都还没把人送进宫，能不能生出皇子，长不长大都是问题，怎么可能现在动手铲除大皇子？ 所以刑部尚书觉得多半是皇上得罪了什么人，而刑部尚书不可能问皇帝，“您得罪了什么人，想想会是谁想要置您和您家人于死地？” 齐修远能当上皇帝，得罪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可谁会想要置一个皇帝及其家属于死地？或是说，谁有那个胆量和本事去实施？ 说真的，在历代开国皇帝中，齐修远得罪的人算少的了，跟随他的功臣在开朝后一个不落的活下来了，以皇帝现在表现出来的行事和心胸看，以后飞鸟尽，走狗烹的可能『性』也很小。 而前朝留下来的官吏，除了特别贪的贪官和残暴的『奸』吏，也都活了下来，以张诚为例，他曾是秦相的一把扶持起来的官员，却也没有被清算，无非就是他虽贪污，却还有限度，连张诚都活了下来并能继续在朝为官，可见皇帝的仁慈。 而一向被他讨厌的世家，皇上也多是勘定他们的田地和查勘他们隐户的情况，没有谁因此而丢命，这和前朝世宗皇帝位削弱世家直接派兵圈禁世家不同，刑部尚书敢说，世家虽然同样讨厌甚至是恨当今皇帝，但比起前朝世宗皇帝来，这种恨要轻得多。 他不认为世家会因此而想要杀大皇子。 世家传承百年千年，他们行事更阴险，但也更温和，不会如此粗暴的置人于死地。 所以问题回到原点，到底是谁要杀大皇子？目的是什么？ 没有怀疑对象，刑部尚书根本就查不下去。 齐修远看了荣轩一眼，只能挥手让刑部尚书退下，让他在暗中查这件事，无论何时，只要有进展就要告诉他。 齐修远看着刑部尚书的背影消失，问道：“瑾瑜，你怎么看？” “除非刑部尚书说谎，不然没有比他更好的调查人选了。”荣轩道：“我们在京城的根基太浅，而刑部尚书在景炎十一年就在刑部任职，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京城和皇宫的势力了。” 齐修远点头，“这也是朕让他调查此事的原因，”齐修远叹道：“我们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荣轩则笑道：“皇上，我们能在两年时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您不要太着急。” 齐修远一想也是，道：“此事只能暂且搁置下，不过大皇子的安全却要格外的注意。” 荣轩想了想道：“皇上，大皇子不宜再住在坤宁宫，受封太子后可以搬到东宫，明年选秀，来往坤宁宫的人就多了……” 所以坤宁宫未必有东宫安全。 齐修远微微点头，在荣轩走后就对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道：“百里，朕让你给大皇子准备的暗卫如何了？” 百里在一个书架前出现，跪地道：“回皇上，人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到大皇子身边。： 齐修远微微点头，道：“明日将人送过来吧，朕亲自看看。” 第730章 庇护 齐浩然和范子衿知道东殿投毒之事查不出幕后黑手，脸上都是一沉，但俩人知道，这其中最着急的应该是皇帝，所以并没有说什么，但俩人私底下都开始慢慢调查。 俩人似乎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因此也没浪费资源，直接头碰头合二作一，一起调查。 可才两三天的功夫，连齐修远都查不到，他们更别说能查到什么了，齐浩然回家越来越晚，脸『色』也越来越沉。 不仅穆扬灵，就是小熊都乖巧了不少，不再缠着父亲将他顶在脖子上满园子的玩，也不再去折腾他的武器，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小花园，带着他的三个小伙伴一起爬树掏鸟窝钻地里的挖虫，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才两天功夫，齐府的小花园就好像遭了大灾，穆扬灵看了头疼不已，她试图和他讲道理，小熊却是听过就忘。 穆扬灵揍他，这孩子哭得震天响，齐浩然回来还会和父亲告状，从大门口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委屈的念着：“娘亲打我，娘亲打我……” 一直念到进入二门到他们住的昭华院才停下。 齐浩然就回了他一句，“调皮了吧？该！” 小熊努力许久，见父亲不站在他这边，只能瘪着嘴巴去找同盟，于是他转移阵地，当天晚上他坚决不和父母一起吃饭，自己拎着小饭碗穿过小花园，走过夹道，直接到了范子衿他们住的院子，可怜巴巴的道：“伯伯，我想跟你们吃饭。” 范子衿和齐浩然前后脚回来，刚坐下，屁股还没热乎呢，因此并不知道西府发生的事，他眨眨眼，怎么看小熊怎么可怜，就点头道：“过来，到伯伯这儿来。” 小熊就迈着小腿跑到范子衿身边，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他是独自一人跑过来，就皱皱眉，才要发火儿，一个人影就在门口散了一下，然后继续消失在门外的阴影里。 范子衿心中冷哼一声，这才不再追究，低头求看小熊，『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你怎么跑到伯伯这儿来了？” 小熊瘪嘴，告状道：“娘亲打我，，爹爹还不帮我。” 范子衿连问都不问穆扬灵为什么打他，直接下结论，穆扬灵一个大人竟然跟孩子计较，大晚上的将孩子逼到外面来，浩然那小子竟然还站在他那边，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么一想，范子衿越发可怜小熊，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道：“你爹你娘对你不好，我们也不和他们好了，今天晚上你就在伯伯这里吃饭睡觉，看他们急不急。” 小熊狠狠地点头，捧着饭碗就递给范子衿，这是他从小就用的碗，专属于他的，小熊从八个月开始就用它，因此没到吃饭时就只认这个碗，他要过来找范子衿做主，也没忘带它。 但范子衿却误会了，在他的眼里，小熊正可怜兮兮的捧着一个碗递到他跟前，就好像街上的小乞丐饿极了求一口吃的，满眼的渴望和期盼，不巧的是，此时小熊也饿得潜心贴后背了，他每天都是酉时（下午五点左右）吃饭，今天又是告状，又是生气，还一路从西府走到东府，耽误到现在早饿了，所以他湿漉漉的大眼睛里也全都是期盼。 范子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一边温柔的抱了小熊去饭厅，一边吩咐下人，“立刻摆饭。” 一边心里还大骂齐浩然和穆扬灵不会当爹当娘，就算是为了教育孩子也不应该饿着他，饿坏了孩子算谁的？ 小熊饭量本来就大，两岁的时候就能吃下一大碗饭，堪比一个大人，现在三岁了，食量直逼齐浩然，他力气大，所以齐浩然夫妻见怪不怪，穆扬灵也说她小时候饭量也很大，五岁的时候就吃的比穆石还多了。 但范子衿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小熊力气大，但饭量这种小事齐浩然怎么会告诉他？ 所以一连添了两碗饭，扒着菜狼吞虎咽的小熊在范子衿眼里就成了被虐待儿童，本来对齐浩然夫妻的三分火气瞬间变成了七分，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夏氏正是母爱膨胀的时候，见小熊这样简直泪盈于睫，她温柔的『摸』『摸』小熊的头，抬头对范子衿道：“爷，要不你和四叔说说，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孩子啊，我也去和阿灵谈一谈，平时见她只磕着一点小熊就心疼的不得了，谁知道这次这么狠，小熊这是闯了多大的祸啊？” 怒气冲冲的范子衿理智回笼了一些，低头问道：“小熊，你今天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小熊说了不少，但范子衿没找着一个能让穆扬灵这样罚人的，不就是爬树下水，掏鸟窝抓虫子『摸』鱼吗？浩然这么小的时候比小熊还皮呢，都敢抓着小蛇扔到范子萧的身上…… 此时范子衿完全忘了，此事是他主谋，还是他带着齐浩然找到了蛇，指使着他往范子萧的脖子里扔的，不然，以齐浩然的『性』格，直接往范子萧的方向一扔了事。 范子衿觉得需要给这对父母一点教训，要让他们知道，教孩子可以，却不能这么折腾孩子，所以他叫人给小熊收拾房间，他就不信，这俩人就真能坐得住。 齐浩然和穆扬灵还真坐得住，俩人正愉快的就小熊的教育问题进行了亲密的交流，得到一致的结论后就安心的吃饭了。 至于小熊。 齐浩然：这小子竟然知道去找他子衿伯伯了，够聪明，但这个习惯不能惯，不过子衿会不会太宠小熊？万一我儿子叫人宠成纨绔怎么办？ 穆扬灵：才和父母吵架就离家出走，这次要是妥协了，下次他还玩这招怎么办？好在这次他只出走到子衿那里，可要是下次换地方了呢？这个习惯太危险，得让他纠正过来。 至于儿子在范子衿那里你不担心？ 快别开玩笑了，以子衿和浩然的兄弟情，她只会担心他会不会把小熊给养娇了。 怎么办，儿子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担心他被人宠坏。 夫妻俩坐住了，小熊却没坐住，因为到了亲子互动的时间，他坐卧不安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就算是被范子衿抱在怀里也还是想父亲想母亲了。 三岁的孩子从不会忍耐，小熊一想父母，抬头去找不着，张嘴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爬下范子衿的腿就往外奔，边跑还边震天的哭喊，“爹——娘——” 第731章 惊喜 拿着书正看得入神的范子衿僵立在当场，他忙丢下书本追出去，他没想到小熊是想父母了，只觉得是自己抱他的方式不对，让他难受了，见小熊哭成这样，心中担忧不已，难道刚才他看书入了神，不知不觉扭到了孩子？ 小熊不仅力气大，速度也快，像小炮弹一样飞出去，就算范子衿在后面一连串的喊人抱住小熊也没能抓住他。 范子衿就气喘吁吁的跟在小熊后面跑到了昭华院，小熊直接冲进母亲的怀抱，哭得直打嗝，一抽一抽的跟她认错，“娘，我再也不贪玩了，你别不要我。” 本来还硬着心肠的穆扬灵瞬间心软，她轻柔的抚摸他的头，嘴上却强硬的道：“知道错了，那以后还捣不捣蛋？” 小熊连连摇头。 穆扬灵又道：“以后还敢不敢一受委屈就离家出走了？” 小熊再次连连摇头，穆扬灵就低声威胁他道：“下次你再离家出走，娘亲就把门给关起来，你就是哭得再大声我也不给你开。” 小熊抽抽泣泣的道：“没关系娘，小熊能把门拆了……” 才欣慰下来的穆扬灵和齐浩然：“……” 正要冲齐浩然发火的范子衿：“……” 小熊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还一个劲儿的拍着母亲的胸膛安慰，“小熊可厉害了，能拆门板。” 穆扬灵将小熊塞齐浩然怀里，道：“这孩子还是你来教吧。” 范子衿瞬间平复了心情，手指轻轻地拂了拂袖子，满怀笑意的转身就走。 抱着小熊的齐浩然和儿子大眼瞪小眼，看着儿子还有些红的眼睛，齐浩然微微一叹，决定要和儿子好好的教导一下儿子，他可以不聪明，可以调皮捣蛋，但怎么可以对危险如此的不敏感？ 他母亲明明都这么生气了，他还能如此大无畏的说出这样的话。 作为未来的兵马大元帅，脑子可以不够聪明，功夫可以不特别好，但对危险的感知却不能少，在战场上，这一点尤其重要，运气超好，实则是六感灵敏的齐浩然深有体会。 齐浩然低头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儿子，微微一叹，给他盖了个小被子，转身回屋。 穆扬灵抬头问道：“教育事业成果如何？” 齐浩然摇头晃脑的叹道：“任重而道远啊，这小子太没心没肺了，一点也不像我儿子。” 穆扬灵则点头道：“这一点和你像了十成十，可见他的确是你儿子。” 齐浩然就眼一瞪，道：“爷怎么没心没肺了？明天你跟爷出去，看看爷是不是有心有肺，还心肺特别好。” 穆扬灵就“扑哧”一声笑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齐浩然就拉着穆扬灵起床，扛着儿子一起上马车往城外去，此时天还没亮，穆扬灵打了一个哈欠，不满的道：“一大早的你带我们去干嘛？” 齐浩然哼哼道：“让你看看爷是不是没心没肺。” 穆扬灵无言，半响才问道：“这个要怎么看？总不至于你把胸膛剖开让我看吧？而且这一大早的，天都是黑乎乎的，能看出什么？” 齐浩然哼哼两声，不作答，只让车夫往城外去。 此时城门才开，守门的士兵点着火把仔细清点进出的人，看到荣郡王府的马车忙恭敬的上前，只查看过令牌就放行了。 他们一路往十里长亭去，到那里的时候晨曦乍现，初阳透过雾气撒在树木花草之上再投射到人的身上，明明天气微凉，穆扬灵却舒服的眯起眼睛，一大早被打扰睡眠的烦躁在此时散去，心情愉悦起来。 穆扬灵抱着小熊坐在车辕上，看了看四周，点头道：“精致倒是不错，不过一大早的你不会就带我来看这林间的日出吧？” 齐浩然看傻瓜一样看她，“谁会白费那么多功夫就为了看一太阳？” 正被这初阳愉悦的穆扬灵：“……这是没情调，那你一大早的把我们母子弄到这儿来干嘛？” 齐浩然指着前路，高兴地道：“你看！” 穆扬灵伸着脖子往那儿看，是一队车队，打头的是并行的两匹马，后面还有两列，虽然还远，但穆扬灵还是察觉到他们气势不同于一般车队，应该是出自军中，穆扬灵眯起眼睛认真的注视，直到马车越走越近，车队中间一个骑马的人跃入眼帘，她才有些愕然。 穆扬灵眨眨眼，不确定的道：“博文？” 齐浩然露出得意的笑，“怎么样，这个惊喜喜不喜欢？爷的心肺好不好？” 穆扬灵尖叫一声，抱着小熊就跳起来，一点也不避讳的直接抱上齐浩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喜欢，爷，我真是太爱你了，你的心肺功能天下第一。” 齐浩然脸上通红，飘忽的眼睛瞄向四周，低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一些……” 下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站在一边，好似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 混在车队中间的博文也发现了姐姐，没办法，十里长亭这里只有两拨人，而穆扬灵他们站在最前面，还有一拨则远远的候着，越发衬得他们显眼。 博文立马调转马头凑到一辆马车前，穆扬灵看到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要调转马头过来，但车帘子突然撩开，一个九岁左右的孩子从里面跃出来，直接跳到博文的马上…… 穆扬灵正看得目瞪口呆，里面就又冲出一个孩子，也艰难的爬上了博文的马…… 博文满脸无可奈何，扭头对一双弟弟妹妹道：“你们先下来，我去把姐姐迎过来。” 可嘉凶悍的将他手中的缰绳夺过来，道：“大哥，我去叫姐姐！” 博文还没来得及阻止，可嘉已经一夹马肚，大喊道：“驾！” 博文只能赶紧拉住抱他腰身的弟弟，满脸生无所欢的朝姐姐奔去…… 穆扬灵认出了马上的双胞胎，沉默了下来。 可嘉兴奋的挥鞭大喊，“姐姐，姐姐，我来接你了！” 她身后的护卫都见怪不怪的当没看见，依然以之前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赶，就是后面李家的车队都没有人侧目，没办法，一个月的旅程让他们早已习惯。 可嘉骑马冲到穆扬灵跟前，把马一勒，马鞭一扔，一下就从高马上跃下，脚在地上一借力就冲着穆扬灵飞去。 穆扬灵伸手接住她，满脸黑线，“可嘉？” 这是她软软萌萌，可爱无比的小萝莉妹妹？ 爹和娘到底是怎么养的孩子？ 第732章 想念 博文和博思一路颠簸到穆扬灵跟前，好不狼狈，博文先不说，博思他冲出来时根本就没来得及坐好，只能牢牢的抱住大哥的腰，一路被马顶着肚子过来的，此时马一停下，他直接就从马屁股上滑下来了，被齐浩然一把拎住。 齐浩然拎到手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小舅子，忙改拎为抱，将人轻柔的放在一边，还语调温柔的问道：“博思，你怎么样了？” 博思抬头见他一脸的柔情，顿时抽抽嘴角，扭头问大哥，“大哥，这真是姐夫？” 穆扬灵和齐浩然离开北地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早有记忆，记忆中，浩然哥哥最喜欢抱着他们去骑马，那时候他和妹妹很顽皮，姐姐常试图和他们讲道理，浩然哥哥则是直接吼他们，脾气火爆的浩然哥哥成了姐夫竟然变得温柔了？ 齐浩然对他温柔的笑笑，道：“你们先叙旧，我去迎接岳母大人。” 穆扬灵正拉着妹妹的手打量，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忙扯过马道：“对啊，娘也来了，我们赶紧去接她。” 舒婉娘正焦急的坐在马车中，看到钻进来的大女儿，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抱住穆扬灵哭道：“孩子，娘的孩子！” 穆扬灵眼睛也微湿，却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娘，小熊也来了。” 舒婉娘立即擦干眼泪，“外孙在哪儿？快让我抱抱他。” 外婆的怀抱软软的，香香的，小熊难得乖巧的窝在舒婉娘的怀里，还不时的抬头冲她微笑，让舒婉娘的心软得不得了，抱着他一连亲了好几口，将随身带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他，道：“外祖母还给你准备了好多衣服玩具，等回到家就给你。” 穆扬灵忙道：“娘，你也别太宠着他了，这孩子熊着呢，我和他爹都差点管不住他了。” 舒婉娘嗔道：“又在胡说，哪里那么说孩子，我们穆家的孩子再顽皮也有限，长大了也就懂事了，你看看你和博文，小时候就乖巧懂事，你两个弟弟妹妹小时虽然顽皮，但现在也懂事了不少。” 一旁标准坐姿的可嘉抬头冲姐姐和母亲笑笑，微微低着头羞涩起来，简直乖巧得不像话，博思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但穆扬灵却看到两个孩子的脚正踩在一起，她还看到可嘉在博思的脚上碾了碾。 “……”穆扬灵总算是知道爹爹为什么总是写信给她抱怨，说两个弟弟妹妹越大越不服管教，几乎让他白了头。 穆扬灵扭头看着单纯的母亲，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博文的样子，他多半也知道内情，看来只是瞒着母亲了。 可嘉主动接过母亲怀里的小熊，笑道：“娘，你和姐姐叙旧，我们带着外甥出去骑马。” 舒婉娘也想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点点头道：“要听你们大哥和姐夫的话，别闯祸，知道吗？” 可嘉和博文连连点头，抱了小熊就钻出去。 舒婉娘见穆扬灵一直盯着他们，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是不是觉得他们大了好多？” 穆扬灵笑笑，抱着舒婉娘的手问道：“娘，姨婆他们呢？” “你姨婆年纪大了，秀红本想接了她去孝敬，但她和我们住惯了，这次我们举家南下，家里也要留人看护，她就留下来了。” “秀兰妹妹呢。” 舒婉娘满脸无奈，“你秀兰妹妹也留在家里，我本来想带她出来见见世面的，但她腼腆，你姨婆也怕她被外面的繁华迷了眼，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出来。” 穆扬灵惊讶，“姨婆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舒婉娘笑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自然是不知道人心易变的，这些年，因为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来我们家给你弟弟和秀兰妹妹说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你弟弟还好说，他是男子，再怎么样他也委屈不到哪里去，你秀兰妹妹却不一样，女子在这世间多有束缚，要是许到居心不良的人，以后该多苦？加上她性子腼腆内向，我们就更要谨慎了，在北地，有你父亲在，地方小，我们穆家也还能说得上话，你秀兰妹妹再不会持家，看在我们家的面子上，她的婆家也等敬着她，可要是来这京城……” 姨婆就是怕秀兰年轻把持不住，到时候看到繁华的江南就不回来了，到时候在夫家被欺负谁能替她做主？ 她们姐妹两个没有兄弟，在这世道本就艰难，是因为有穆家做后盾才能比别人过得好，姨婆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不管多富贵都坚守本心，不管舒婉娘和穆石如何敬重她，穆家如何富贵，她都能准确的定位自己的位置，并让秀红和秀兰知恩图报，她知道，穆家愿意，她才是穆石的姨母，穆家不愿意，她有什么资格住在里面？ 秀红嫁回娘家，又有陪嫁，现在也生儿育女过得很好，而秀兰也学了一门手艺，就是走出去她也能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这是姨婆十年前离开西山村，离开那个被雪压垮，无一遮蔽处的家时想也不敢想的。 在她看来，孙女在北地找一户殷实人家，在穆家的庇护下安乐一辈子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到京城嫁富贵人家，她实在是想也不愿意，也害怕那样的归宿。 其实在舒婉娘看来，就算不想嫁到京城，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但姨婆却不愿意，所以硬是将秀兰留下来了。 而秀兰甘之如饴，在她看来，与其花费时间去江南见世面，还不如留在家里刺绣呢，就算要见世面，她去育幼院里帮工也是一样的，大不了，到其他两府去看看也好。 多少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出去过，不一样活着？ 而她能走遍三府，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很多了。 见秀兰这样想，舒婉娘也就不再勉强。 和秀兰的安静不同，博思和可嘉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外出的机会，几乎是穆石才收到入京的公文，两个孩子就躺倒在地上想要跟着入京了，理由是，他们已经快要不记得姐姐长什么样了，还有小外甥，自出生后他们还没见过呢。 将穆石吵得头疼，加上妻子也表示想要去看看女儿，穆石就大手一挥，全家南下，为了让他们路上有个照应，还亲自拜访京兆李氏，托付李谏代为照顾一二。 李谏有这个机会拉近两家关系，求之不得，所以很是高兴的应允了。 毕竟，他和皇后侄女的关系并不多好，若是能和荣郡王妃的娘家人搞好关系，对他们在京城的发展将有很大的好处。 第733章 撒娇 李菁华也派了人来接李谏等人，所以一进城，两家就分开了。 李谏要给齐浩然行礼，因为顾忌到对方是皇嫂的二叔，齐浩然下马和他交谈了一下，然后才骑上马，回去后对穆扬灵道：“李谏此人太过奸猾，大嫂将他请来，别引火烧身就好。” 穆扬灵不在意道：“嫂子聪明着呢，她既然敢请，自然有把握，何况，此事对大哥有好处，大嫂都已经是皇后了，还需要顾忌李家什么？” 齐浩然笑笑，没有再说，嫂子嫡亲的大哥腿残，娘家无以为靠，李谏只要拿住这一点，就能让大嫂顾忌良多，有怎么会毫无顾忌？ 不过齐浩然也没有再解释，这种未知的事还是别让阿灵去操心了。 穆扬灵将娘家一行人安置好，晚上大家就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范子衿和小夏氏也被请过来了。 舒婉娘拉着小夏氏的手认真看，低声教她一些怀孕期间需要特别注意的事，还有生产后的一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全都教给她，这让小夏氏感动不已。 夏嬷嬷和穆扬灵虽然也教了她不少，但一个是下人，有些事自然不好出口，而穆扬灵只生产过一次，许多事情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然不可能教她了。 而舒婉娘正可惜当初女儿生产坐月子时她不在身边，碰到小夏氏正挺着个大肚子，加上范子衿当初也算她看着长大，自然将小夏氏当做晚辈一样教。 舒婉娘低声和小夏氏说话，完了又拉着范子衿的手叹息，“五年没见，你怎么反而瘦了不少？” 范子衿当年离开时是介于少年和青年的形象，身体还算康健，翩翩如佳公子，当初舒婉娘私心里还动过他和阿灵的念头，而现在已成长为青年，按说身体应该更加健硕才对，偏偏却更瘦了，舒婉娘拉着他的手都能感觉到他手上没多少肉，都是骨头。 再看齐浩然，虽然女婿脸上嘟嘟的婴儿肥不见了，但那健硕的身板一看就没问题。 舒婉娘眉眼间带上两分忧愁，怜惜的看着范子衿。 范子衿也乖觉，开玩笑道：“阿姨又不是不知道，浩然吃得多，跟他一桌吃饭我哪儿抢得过他？加上阿灵也偏心，所以我就这么瘦了。” 小夏氏惊讶的看着范子衿，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丈夫和长辈撒娇，她快速的抬眼看了一下舒婉娘，见她笑靥如花的轻拍了一下范子衿，“你这孩子也太调皮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今天晚上有我看着，你尽管放开肚皮吃，我不准他抢你的。” 范子衿连忙道：“可那些厨子做的菜都不太对我的口味，侄儿总是想念阿姨做的那些菜，梦里都能流下口水。” 说着，还真吸了两下口水。 小夏氏更是惊诧，眼睛闪烁的看了舒婉娘一眼，低下头去沉思，夏嬷嬷见了高兴，夫人总算会留意身边的事，也会思考了，看来自己教她的，她都听进心里了。 舒婉娘闻言，立刻起身道：“厨房在哪儿，我这儿就给你做两道菜去。” 齐浩然就瞪了范子衿一眼，忙按住岳母大人，表示她舟车劳顿，哪里还能叫她下厨。 舒婉娘却笑道：“我就做在马车里，一路上也不赶，走走停停的，哪里劳顿了？你们也好久没吃过我做的菜了，今儿时间有点急就先给你们做两道，明儿我好好的下一次厨。” 齐浩然没能拦住舒婉娘，穆扬灵高兴的跟着母亲去厨房，厨房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舒婉娘直接就能下锅。 穆扬灵很想让母亲做一道自己爱吃的蟹粉狮子头，但舒婉娘却记着范子衿，两道菜都是他爱吃的，一道松鼠桂鱼，一道蜜汁火方，一边盛碗，一边还低声安慰女儿，“……明天就给你做，狮子头要亲手做的才好吃，你们现有的都不和我的味。” 齐浩然看到这两道菜，瞬间嫉妒了。 就算狮子头赶时间做不了，岳母，小婿爱吃的红烧肉却是材料充足，比松鼠桂鱼和蜜汁火方要容易做多了。 范子衿果然高兴，殷勤的跟在舒婉娘身后伺候，晚上吃饭的时候直接占了齐浩然的位置，用公筷给舒婉娘夹了好几次菜。 让齐浩然他们也不得不变换位置，此时要是有客人来看到这个座位，十成十觉得范子衿和小夏氏才是舒婉娘的女儿女婿…… 博文见状不由抿嘴一笑，看了姐姐姐夫一眼，博思和可嘉却毫无所觉的正围着小熊转。 俩人一左一右的夹着小熊坐在中间，穆扬灵要把小熊带到旁边，方便喂食，可嘉还挡住她，拍着胸脯道：“姐姐放心好了，我们会照顾好外甥的。” 小熊也抱着博思的腰道：“我要小舅舅和小姨。” 果然是个喜新厌旧的，穆扬灵伤心的看了儿子一眼，席中见他乖乖巧巧的坐在两个大孩子中间扒饭吃，顿时放心了。 可嘉和博思对投喂外甥抱有很大的兴致，他们在家时就是最小的，常被人照顾，现在好容易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小需要照顾的，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两个人空前耐心的投喂小外甥。 而小熊只要碗里有饭有菜就能自己扒着吃，根本不用大人多操心，米粒也不会掉到外面，让人省心得很。 在两个人惊讶的目光中，下人给小熊又添了一碗饭。 可嘉惊讶的低头去瞄小熊的肚子，暗地里冲双胞胎哥哥使眼色，博思看到了，暗地里点了一下头。 两个孩子吃完饭后就以不打扰大人们的叙旧为由要自己玩，顺便把小熊带上。 穆扬灵觉得这是在自个家里，也没多想，挥挥手就让他们去了，谷雨忙跟上伺候。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惊呼声，舒婉娘看向外面，问道：“是不是你弟弟妹妹惹祸了？” 穆扬灵拍了拍她的手道：“弟弟妹妹们才来，能惹什么祸？多半是下人们遇见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我去看一看就好，您先坐着。” 就给齐浩然使一个眼色，让他好好招待舒氏，博文对姐夫点点头，忙跟着出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一双弟弟妹妹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闯祸了不要紧，别带累了外甥才好。 第734章 长歪 谷雨正满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低声劝道：“二公子，二姑娘，你们快带我们小少爷出来吧。” “怎么了？” 谷雨看到穆扬灵前来，松了一口气，忙将门口的位置让给她，低头站在一边，低声在穆扬灵耳边将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可嘉和博思拉着小熊就直跑进舒婉娘的房间，可嘉撺掇着小熊将一个箱子的锁拔了。 谷雨见了忙阻止，开箱子用钥匙便是，何苦要坏一只箱子和一把锁？ 但博思直接将人推出去了，小熊已经眼疾手快的将那把大锁给扯坏了，打开移开，里面一排三个小箱子，下面则铺着棉絮，掀开一看，下面垫着一张绸缎，再下面则整齐的摆着十来匹的上等布料，还没等谷雨等惊讶，小熊已经快手的将三个小箱子也撬开了，里面一溜的珍珠宝石和美玉。 珍珠最小的也有小指般大小，宝石放在最上面的一颗有拇指般大小，闪过一眼，只觉得光彩夺目，美玉也都不是凡品，小少爷撬了如此贵重的箱子，而且还是来做客的外祖家的，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说小少爷没教养呢。 虽然是被二姑娘和二公子撺掇的，但谷雨还是面色一白，而赶上来的丫鬟却被那些珠宝迷花了眼，直接惊叫出声，让她阻止不及，只能边拦住还要带着小熊乱窜的可嘉博思，边让人去通知穆扬灵，还叫人守住院子，谁也不准私自往外跑。 穆扬灵看到屋内一片狼藉，面色一沉，可嘉毫无所觉的跑上前，告状道：“姐姐，这丫头拦着不叫我们出去。” 她不觉得自己撬了自家的箱子有什么不对。 穆扬灵沉沉的看了她两眼，直到看到她低下头躲闪她的眼睛，这才移转开目光看向一旁立着的博思。 博思也板了脸，很快就认错，“姐姐，是我们错了。” 穆扬灵冷哼一声，扭头问跟进来的博文，“他们两个一直如此吗？” 博文羞愧，“都是弟弟管教不及，还请姐姐出手。”又抬头瞪了龙凤胎一眼，道：“早叫你们听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才入京就闯祸。” 可嘉嘟着嘴道：“我们哪儿闯祸了，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爹和娘送给姐姐的，我让外甥打开怎么了？” 穆扬灵问，“你通过物主的同意了吗？” 可嘉一噎，穆扬灵就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母亲知道了吗？还是你问过我了？” 可嘉愣愣的看着姐姐的眼睛，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穆扬灵对身后的谷雨挥手道：“将东西收拾好来，让院子里的下人闭紧嘴巴，要让本王妃知道谁敢传不该传的话，就直接叫了人牙子全家发卖出去，不用再审，我也不要听他们的理由。” 谷雨一凛，低声应下。 穆扬灵上前牵了小熊的手就走，头也不回的道：“跟上。” 可嘉和博思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发怵，但也有些隐隐的兴奋。 父亲回到家看到他们的时候常感叹要是姐姐在家就好了，大哥教训他们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红着眼睛自责，要是姐姐在，他们一定变不成这样。 总是听说姐姐如何厉害，但姐姐离开的时候他们才五岁，对姐姐的印象只停留在，姐姐很疼他们，总给他们好吃的东西，姐姐很漂亮，但姐姐到底如何厉害，他们还真的不知道。 穆扬灵带着他们去了花厅，她在主座上坐下，没理站在底下的龙凤胎，两人见大哥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只好也垂手立在下面。 穆扬灵却将小熊拉到跟前站好，柔声道：“小熊，还记得昨天晚上你和爹爹的约定吗？” 小熊歪着脑袋看母亲。 穆扬灵就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小熊不是说自己是大人了吗，那就要像大人一样讲理是不是？” 小熊高兴的拍掌，“我是大人了。” 穆扬灵就点头道：“你是大人了，那今天母亲就来教你一个大人都懂的道理，很简单，就是如何分忠奸好坏，孩子，你要知道，生活中很多事是不能做，也不应该做的，而你要分清好坏，然后判断这事该不该做，而不是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嘉和博思脸色一白。 小熊迷茫的看着母亲，穆扬灵这话是对小熊说的，也不是对小熊说的，但她依然通俗易懂的举了个例子，她指着他身后的可嘉和博思道：“你小舅舅和小姨拿了块糕点让你送给饿肚子的蛋儿，这是好事，你要不要做？” 小熊狠狠地点头，“蛋儿肚子饿了会哭。” 穆扬灵又问，“那要是你小舅舅和小姨指使你去抢小宝哥哥的糕点给饿肚子的蛋儿吃，你去不去？” 小熊就皱了皱鼻子，他和小宝哥哥最好了，怎么能去抢他的东西呢？ 穆扬灵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这是坏事，当然不能做，不仅不能抢小宝哥哥的糕点，别人的糕点也不能抢，是不是？” 小熊问，“那蛋儿怎么办，他饿着呢。” 穆扬灵笑道：“你可以征询小宝哥哥，问他愿不愿意把糕点给蛋儿吃，也可以去厨房问下人要些吃的东西，想要做成一件事有许许多多的办法，只要你想，总能想出来，但却不能以不正确和不正常的途径方法去达成，小熊，既然你已经长大了，这些道理你就应该懂。” 可嘉和博思的脸色更白。 穆扬灵就直直的看着他们，道：“箱子是你外祖母的箱子，你为什么要私自撬开？” 小熊羞愧的低下头，低声道：“我知道了，箱子是外祖母的，所以打开前要问过外祖母。”他难过的皱了皱鼻子，道：“那我是怀孩子了，外祖母还会喜欢我吗？” 穆扬灵摸着他的脑袋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现在让你大舅舅陪着你去给外祖母道歉好不好？” 小熊连连点头，上前拉了可嘉和博思道：“小舅舅，小姨，我们快去给外祖母道歉。” 可嘉和博思脸色苍白，很想跟着小熊离开，但在穆扬灵的注视下却不敢移动分毫。，穆扬灵冷冷的看了他们两眼，就移开目光，对小熊笑道：“娘亲还有话和你小舅舅小姨说，小熊先跟着大舅舅去，我们一会儿就来。” 小熊从不会纠结一件事太久，闻言就拉着博文的手，着急的往外跑，他要去给外祖母道歉。 第735章 失望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穆扬灵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站着的龙凤胎，见他们脸色越来越白，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父亲还有半个月才到京城，母亲带来了他的亲笔信，说在京里的这些日子，你们由我教养，但我从不觉得我有什么需要教给你们的。 “正如母亲所说，穆家的孩子都很听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大哥三岁就知道抱着父亲的小腿说不想吃细米粮食，走路还颤颤巍巍的时候就知道把木柴往家里拖，再长大一些，更是自己照顾好自己，从不叫大人担心，还能帮着母亲烧火做饭，至于做人的道理，不仅是我，就是父亲都没教他多少，但做人以德立身，我们只用看的，就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我以为，只要会想的人就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穆扬灵有些失望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从小认字，就是再不爱读书，最基本的《论语》总该读过吧？家里又有姨婆，母亲以身作则，难道你们到了这个年纪，却连最基本的忠奸好坏都不分？” 可嘉和博思脸上越发苍白，但却紧抿着嘴角，脸上有些不服气。 穆扬灵微微一叹，只觉得弟弟妹妹都被宠坏了，穆扬灵失神的看着外面的天空，问道：“你们会打猎种地，洗衣做饭吗？” 两个孩子都是一愣，他们自懂事起家里的条件就一直很好，别说打猎种地，就是洗衣做饭也没看过多少次。 穆扬灵苦笑，问道：“你们知道以前穆家过得有多苦吗？” 两个孩子不知道，除了姨婆，没谁喜欢念着以前的事，但姨婆念也是对着秀红和秀兰表姐念，多是说她们以前的日子有多苦，现在有多好，叫她们以后对穆家要知恩图报。 她们一开始还会好奇的去听，但见姨婆来回都是那些话，听了两遍就不愿意再听了。 两个孩子成长的环境很不错，除了刚出生那两年受过苦，后面几乎没遭过罪，而头两年他们年纪还小，根本不记事。 等他们懂事的时候，穆石已经是兴州府的参将，家里已经不缺吃少穿，根本不用两个孩子担忧什么，而后来，穆扬灵更是直接嫁给齐浩然。 京兆汉中兴州三府齐修远最大，众人就是不看穆石的面子，看在齐修远的面上，也会对穆家的人礼遇有加，加上龙凤胎长得玉雪可爱，大家也都愿意夸奖奉承，到了这两年，穆石直接成了西营二品大将军，穆家在北地就更不用看人眼色了。 虽然穆家人员依然少，只有那么几个下人，舒婉娘又会亲自下厨，实在用不到两个孩子做什么事，他们只要好好上学，不闯祸就行。 穆石忙，忙到每天回去时两个孩子都已睡下，他出门时两个孩子还没醒，因此就疏忽了他们的教育问题，而两个孩子人精一样，在外调皮，在姨婆和母亲面前却表现得如同乖宝宝一样，除了不像他们的姐姐和哥哥一样爱读书，姨婆和舒婉娘实在找不到其他缺点。 而博文是知道的，但也晚了。 他要上学，要管理育幼院，吃住几乎都在外面，只每月旬休时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回去，等发现弟弟妹妹不妥想要纠正时他已拿他们全无办法。 讲道理他们不听，揍他们，他们却是记吃不记打，打的时候哭得惊天动地，凄惨无比，过了痛劲儿却依然我行我素，这次博文也力求父亲带上龙凤胎，就是抱着让姐姐管教一二的心思。 以前村里的孩子多皮啊，但被姐姐调理了几次就变得乖乖的了，而且，在穆博文的心里，姐姐就是万能的。 万能的穆扬灵正看着两个紧抿着嘴角的弟弟妹妹失望无比，她从不觉得生活安逸幸福就可以骄纵无理，小宝还一直被保护在象牙塔里呢，但他小小年纪却有自己的是非对错判断，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碰。 可嘉和博思已经十岁，不小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知道，穆石硬朗却对家人一腔柔情，但却有底线，有道德，舒婉娘更不用说，就算被家人抛弃陷害，一颗善良的心从没变过，外柔内刚，原则性比穆石还强，就算父母从未口头上教过他们，但他们的作为摆在那里，看也能学会如何做人了，为什么两个孩子还能长歪？ 但她怪不了两个孩子，因为他们还是孩子。 穆扬灵没说他们以前过得有多苦，只是问道：“你们觉得你们叫小熊撬箱子错了吗？” 可嘉嘟嘴道：“姐姐，那是母亲的箱子，是我们家的，又不是别人家的，要是别人家的，我自然知道不能撬。” “我们家的东西就一定是你们兄妹俩的吗？” 可嘉和博思一噎。 穆扬灵继续道：“先不论你们能不能撬母亲的箱子，但论撬箱子这件事本身，你们就觉得你们没错吗？你们知道那只箱子撬坏以后只能修补或丢弃吗？知道那只箱子和那把锁加起来值多少钱吗？” 可嘉和博思愕然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微微一笑，道：“那只箱子是樟木箱子，不贵，三四两银子就能买到，锁虽然是把好锁，也足够大，但它也只是一把锁，不到一两银子就能买一把，可你知道五两银子有多贵重吗？” 穆扬灵因为气愤微微红了眼睛，道：“需要我在山里转一天打五百只以上的兔子，需要我靠运气抓到一只不小于两百斤的活野猪……” “五两银子是我们穆家以前两个月的花销，包括你们母亲和大哥所吃的细米，所要吃的药钱，当年，就因为缺五两银子纳税，父亲去求里正宽限时日，而今天，价值五两银子的东西，你们说撬就撬了，明明可以问母亲拿钥匙，为什么要去撬箱子？”穆扬灵脸上微微沉怒，“而且，为什么要特意指使你们外甥去？” 可嘉和博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语。 穆扬灵就忍不住拍着桌子怒问，“说，到底为什么要指使你们外甥去？” 可嘉红着眼睛道：“我们就是想试试小熊的力气是不是很大……” 俩人常听亲戚说姐姐力气大，八九岁的时候就能扛着两百多斤的野猪健步如飞，而父母和大哥都没否认，还让他们多吃饭，说吃饭多了才能长力气，姐姐以前就很能吃，而晚餐的时候，小熊明明只是个三岁小娃娃，吃的却比俩人还多，他们难免起了好奇心，就想试探一二。 穆扬灵气得够呛，“想要试小熊的力气多的是法子，出门往左拐就是练武堂，下午小熊不是就带着你们在那儿厮混的吗？好的不选，非要选这么一个法子！” 第736章 打磨 可嘉和博思红着眼睛跪在地上不动，穆扬灵阴沉的看了他们半响，道：“你们回去在娘面前跪着吧，至于小熊，就算他只是你们的外甥，你们错了就是错了，明儿见着他必须给我道歉，等父亲来到京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你们的教育问题的。” 可嘉和博思纵然有些不服气，此时也不敢说什么。 而舒婉娘知道两个孩子干的事，气得第一次伸手打了他们，红着眼眶道：“你们怎么变成这样？怎么变成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舒婉娘身体不好，一激动就胸口生闷，可嘉和博思见母亲脸色不好，忙扑上去扶住她，哭道：“娘，你别生气，是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 舒婉娘推开他们的手，咬着牙硬挺，红着眼睛道：“你们给我出去跪着，出去！” 两个孩子红着眼眶跪到外面。 这些动静不小，范子衿和小夏氏只当不知道，而齐浩然却对穆扬灵道：“弟弟妹妹们还小，他们有不对的你慢慢教便是，干嘛生那么大气？”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道，“你那只眼睛看到他们还小了，要是小熊敢这样做，你是揍还是不揍？” 穆扬灵哼哼道：“他们应该庆幸我现在出嫁了，不好太过插手娘家的事，不然我非得把他们扔到山旮旯里去改造不可。” 她的儿子以后可以纨绔，却不可以是非善恶不分。 而此时，舒婉娘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头上的帐子，她很少留意孩子的教育问题，现在才发现她对孩子的疏忽。 不管是阿灵还是博文都很听话懂事，博思和可嘉小时候也玉雪可爱，懂事得不得了，在今天之前，她只觉得两个孩子有些娇气任性，但他们是被宠着长大的，她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她觉得，他们娇气就娇气，只要该他们知道的道理他们知道就是了。 她从没想过孩子会不懂那些是非对错，怎么会不懂呢，阿灵和博文都不用人教就知道了。 舒婉娘认真的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当娘的，这才发现自己非常的失败，她很少关注孩子这方面的问题。 阿灵出入都跟着丈夫，自有丈夫教导，她只需教她女工厨艺和一些身为女子应该会做的事，而博文更不必说，不仅有穆石手把手教育，还有阿灵带着，几乎不用她操心。 可轮到博思和可嘉，舒婉娘心一突，再也躺不住，她披了衣服起身出去，两个孩子还咬着牙跪在门口，现在已过中秋，更深露重，她披了衣服都觉得发冷，舒婉娘拉了两个孩子起身，将他们拽进屋，吩咐下人煮了姜茶给他们喝下，将两个孩子推上床。 两人都有些羞涩，站着不愿意动，自七岁以后，他们就很少一块儿睡觉了。 舒婉娘就躺在中间，道：“来，陪娘说说话。” 可嘉和博思就一左一右的躺在她身边，可嘉直接抱了母亲，嘟嘴道：“娘，我和二哥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那你告诉我，你哪儿错了？” “我们不该不问过您就撬您的箱子，更不该指使小熊去做这些事。”可嘉总结道。 博思也连连点头，他们虽然骄纵，但并不是就听不进别人的劝慰，姐姐说的话，他们虽然一开始不服气，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舒婉娘却叹息一声，道：“你们啊，只怕到现在都无法体会你们大姐的恼怒……” 舒婉娘知道，她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两个孩子没有吃过苦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 她只能将他们大姐和大哥小时候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讲穆扬灵是如何在天还没亮时就要进山打猎，如何扛着猎物从山上下来再送到镇上卖掉给他们换回来细米的…… 有时候深夜寒冬，穆扬灵和要跟着穆石进山，博思和可嘉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把这些当故事听。 舒婉娘心中苦笑，不过她既然已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再退缩，只是更加细致的说他们的大姐曾经如何在山林，在贫困的农村生存并照顾家人，具体到如何到镇上找屠夫卖掉猎物或如何用猎物跟农户换粮食…… 可嘉和博思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觉得母亲说得过于具体影响了故事性，不过想到这些都是发生在自家姐姐身上的，也就释然了，母亲很少提起以前的生活，这次虽然被罚，却也得了一个福利。 两个人的好心情维持到第二天早上，全府一起吃饭，只有他们两人跟前的饭食有所不同，都是粗粮，但肉食和蔬菜都营养搭配好。 俩人愣愣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道：“以前你们年纪小，身体也不好，所以我和父亲一直将你们养得精致，却将你们养成了不知疾苦的性子，既然如此，从今儿开始，你们就吃当年我吃的那些饭菜，放心，我吃的虽不如你们的精细，但相比一般人家来说，已是好多了。” 龙凤胎昨晚才听完姐姐的英勇故事，对她的敬佩之情正如滔滔江水一般，加上昨天的震慑，俩人对她是又敬又畏，看了母亲一眼，见她低垂着头吃粥，也就没敢求饶，老老实实地拿起一个馒头塞嘴里，虽然口感上比不起细粮，但也很不错啊。 龙凤胎感觉良好。 但才过了一天，俩人就觉得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们一定收回今天早上的感想，如果说粗面馒头还能忍受的话，那粗粮煮出来的米饭就和细米煮出来的相差太多了，吃在嘴里有一种硬邦邦的感觉，只有淡淡的米香，他们从没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米饭。 俩人才想求饶，抬头就看见了姐姐似笑非笑的眼睛，两个都是不服输的，一下子就把话咽了下去，咬牙挺着。 穆扬灵转身就吩咐立春，“循序渐进，过两天将米再下一等，面也再下一等，半个月后，我要他们能面不改色的吃下掺了糠的米饭。” 立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娘，我中午看见二公子和二姑娘去厨房端了一盘点心……” 穆扬灵就微微一笑，“放心，这样的机会他们不会有了。” 于是，博思和可嘉发现他们穷得连当的东西都找不出来了，身上的银子全被暂时没收，连衣物，饰品都被收起来锁进库房里，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他们要是当了可就没得穿了。 穆扬灵也不是就堵住了他们所有的后路，道：“没有钱，你们大可以去挣，以前我们家逃到兴州府，别说钱，连吃饭的粮食都是借的，结果我和父亲两年就挣下了一笔家业，当时我也不过九岁，比你们还小好几个月呢。” 两个孩子就咬着牙硬挺着，他们觉得同是父母所出，大哥小有才名，姐姐也这么厉害，他们也不会太差的。 第737章 打听 穆扬灵打磨龙凤胎，让俩人每天都没多余的时间闲着，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京城竟已有七八天了，而且俩人至今没再第二次闯祸，博文眨眨眼，问穆扬灵，“姐姐，你是故意的吧？” 穆扬灵横了他一眼，道：“长兄如父，爹没时间，你就不能霸气一点？” 博文讨好的冲她嘿嘿一笑，穆扬灵就哼哼两声，道：“今天要陪娘亲去荣盛街逛逛，你姐夫要进宫，你来押车护卫。” 博文立刻绷直身子应“是”，转身大踏步的去安排行程。 一旁陪着小熊玩的博思和可嘉对视一眼，扑上去抱住穆扬灵的腿，喊道：“姐姐，我们也要去逛街！” “我们也要领略京城的风土人情！” 穆扬灵抽抽嘴角，点头道：“没问题，走吧。” 博思就讨好的上前主动抱起小熊，笑道：“姐姐，小熊交给我们就好，您放心，保证不会让他磕到碰到，我们也再不敢撺掇他去干坏事。” 小熊却不领情，张着双臂冲母亲大喊，“我要自己走，我要自己走！” 博思只能将人放下，和可嘉一左一右的牵着他。 荣盛街是京城最繁华的生活商业街之一，舒婉娘和小夏氏一起去绸缎庄看布料，穆扬灵见三个孩子闲不住，就让下人护着他们出去逛着。 可嘉和博思就算已经十岁了也还是孩子，看到街上的小吃一下子就挪不动脚步了，但他们没钱，身后跟着的下人也得了姐姐的吩咐，不会给他们付钱的。 两个人看了小熊一眼，最后艰难的将目光从那些小吃上移走了，俩人回去决定问问大哥，这京城做什么可以挣钱，有没有适合俩人的。 可嘉最后想起母亲说过她曾刺绣赚钱，而秀兰姐姐现在的绣品可是百金难求，所以可嘉凑到博思耳边道：“二哥，你说我刺绣卖钱怎么样？” 博思想到妹妹的绣艺，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昧着良心点头道：“你可以试试，不过你哪来的布料和针线？” 可嘉就骄傲的道：“一会儿我们去绸缎庄，娘亲肯定会买布料，到时候我顺势和掌柜的求一些碎布，回去再和谷雨姐姐要一些针线就是了，一串冰糖葫芦才要三文钱，”可嘉口水差点就下来了，“我做一个荷包怎么也能卖个几百文吧？” 博思听可嘉这么说也升起了些许信心，道：“一会儿我替你和掌柜的打听一下那些荷包的价格。” 俩人低声商议妥当，再看街上的小吃时就已经想象的到它们进嘴时的美味，狠狠地吸了一下口水，毅然决然的转头牵着小熊回绸缎庄。 小熊也看着那些小吃流口水，但他年纪小，肠胃弱，下人们哪敢给他吃，都骗他说没钱买不了。 所以小熊冲回绸缎庄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进母亲的怀抱，伸手问她要钱，“娘，小熊肚子饿饿的，要钱。” 穆扬灵摸着他的脑袋笑问，“要钱干什么呀？” “买东西吃。” “不用你买，我叫人给你买来好不好？” 小熊摇头，“我要自己买。” 穆扬灵想了想，就招手点来一个小厮和一个婆子，道：“你们领着少爷去一品楼买些易克化的东西。” 穆扬灵掏出一块银子交到他手里，笑道：“小熊，要记得自己吃多少就要买多少，不要浪费，也不能太撑着，知道了吗？” 小熊还是第一次亲手拿钱，很是兴奋的点头。 那小厮也明白主母的意思，直接上前就抱了小世子拐弯去了一品楼，小熊正要指着大街喊去那边，就闻到了一品楼里传出来的一阵阵香味，顿时老实的呆在那小厮的怀里不动了。 小熊可不会点菜单，他非要看着实物选择，那婆子就去找一品楼的掌柜。 得知是荣郡王世子，掌柜忙迎出来，就算对方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他依然笑容满面，恭敬非常的弓腰道：“原来是小世子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啊，来，来，厨房烟大，可不好让小世子去那儿，您既要看实物，那就楼上包厢请，小的这就去给您传菜，到时候您看上哪一道就直接留下来。” 小熊眨眨眼，有些话没听懂，但最后一句听懂了，想起父亲教他要注意皇家威仪，就板了脸，小手一挥，指了楼上道：“走！” 小厮忙恭敬地将人抱上去，掌柜的满脸是笑的跟上，亲自推开二楼的尊贵包厢，将人请进去，他提前和那老嬷嬷打过招呼，知道王妃就在隔壁不远的绸缎庄了，王妃是想给小世子吃一些美味且又易克化之物。 掌柜的也精乖，早就伙计厨房做一些小孩的吃食，要精致美味，还要健康，既能讨好了小世子，也能博得王妃的好感。 掌柜的亲自给包厢上菜，还低声细语的用通俗易懂的话和小熊解释这些菜的做法来历，小熊闻着香味就口水横流了，小厮忙伺候他用膳。 吃到一碗软软糯糯的甜点时，小熊瞪大了眼睛，道：“真好吃，比小宝哥哥家里做的还要好吃，我还要一碗，晚上给小宝哥哥吃。” 老嬷嬷吓了一跳，忙低声道：“世子爷，大皇子是不能吃外面的东西的。” “为什么，”小熊瞪大了眼睛，不满道：“我们上次出来玩的时候就吃了。” 掌柜的听得眉头一跳，对小熊越发恭敬了些，他见那老嬷嬷满脸焦急，就为难的道：“不敢欺瞒小世子，其实这道甜品是前段时间大厨研究出来的，因材料难得，今儿也就做了几碗，小世子的这碗是最后一碗了。” 小熊有些可惜，好在不再要求再带一碗回去给小宝。 掌柜的倒退两步，这才毕恭毕敬的退出去，却不知，他的行为一直落在二楼对面一间包厢里的人的眼里。 舒老夫人看着掌柜的退出包厢，移回目光，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是，楼里的伙计应该是得了嘱咐，不管奴婢怎么问都不说，但当时在那掌柜身边的顾客都听清楚了，说那老嬷嬷报名号时说的就是荣郡王府，还说荣郡王妃就在不远处的绸缎庄里。” 舒老夫人垂下眼眸不说话，舒淑娘着急道：“娘，我们没事去惹穆扬灵那个煞星干什么？她有荣郡王宠着，行事霸道，以前又撕破了脸皮，我们该避着她才是。” “那是以前，”舒老夫人放下茶杯，道：“如果婉娘没来，我自然不会去招惹那冷情冷性的东西，可你没听说婉娘也来了吗？再怎么样，婉娘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舒淑娘就犹豫起来，她的公公现在依然是朝中的二品尚书，她实在没必要冒险去得罪穆扬灵，可正如母亲所说，婉娘来了，以婉娘的性子，不会不认他们。 第738章 闯入 舒淑娘和舒四奶奶一左一右的扶着舒老夫人进去，绸缎庄的大堂里正有人在挑选布料，舒老夫人和舒淑娘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要找的人。 是了，穆扬灵是荣郡王妃，自然会被请到内室，说不定还会被请到后院，怎么可能会呆在大堂？ 舒老夫人沉吟片刻就看向舒淑娘。 舒淑娘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对前来招待她的女伙计道：“我刚在外面看到一辆青色罩布却异常宽大的马车，不知是谁家的，如今京中能用得起如此宽大马车的人家怎么还有青布罩车？” 女伙计一愣，继而笑道：“张二太太好眼力，那辆马车的确不是一般人家的，”女伙计想了想，张家老爷位居二品，这位太太应该也认识荣郡王妃才是，因此笑道：“那是荣郡王府的马车，虽是青布罩车，但里面是什么光景我们就不知道了，那样的人家，合该是低调奢华的吧。” 舒淑娘微微一笑，点头道：“皇上节俭，荣郡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响应圣意也是有的，没想到荣郡王妃也在这儿，我倒有几日不曾见她了，一会儿要去给她请安才好。” 女伙计见怪不怪道：“二太太先去挑选布料，我一会儿去问问，若是荣郡王妃有空，我就领您过去。” 舒淑娘含笑点头。 进入包厢后，女伙计就离开了，舒老夫人就转头看了自己身后的老嬷嬷一眼，那老嬷嬷忙跟着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道：“她往后院去了，荣郡王府的人应该是在后院……” 话音才落，刚才那个女伙计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布料的人进来，她笑盈盈的道：“这就是我们绸缎庄新到的布料，老夫人和两位太太看看，若是有喜欢的，我给你们包起来。” 舒淑娘点头，挥手道：“这些我们自己看就好，你们先去招待别人吧，一会儿我们选好了把单子给你们。” 女伙计知道有人选东西时就不喜欢店家有人看着，就喜欢自己商议，而作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之一，她们自然是最大程度的满足顾客的需要，所以女伙计不仅自己退下了，连后面的人也都带走了，只留了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在外面听候差遣，里面要是有吩咐，小丫头就能快速的通知她们。 女伙计她们才走了不到半刻钟，包厢门就打开，一个老嬷嬷笑盈盈的给她一块银子，笑道：“我们老夫人想喝白毫银针，还请你们姑姑去沏一壶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忙接过银子行礼退下，心里却在腹诽，不愧是世家，这白毫银针都能喝一整壶的，人家都只是一杯一杯的点。 小丫头一走，包厢门就彻底打开，舒四奶奶留下来应付，舒淑娘扶着舒老夫人往后院去。 舒四奶奶虽然也想去见见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姑奶奶，但在舒老夫人的眼神之下，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后院的门虚掩着，古代不管是规矩还是治安都比现代要好得多，最重要的是，进后院得上二楼再下一道楼梯才行，为了不让进入后院的贵客多想，绸缎庄向来只在一楼进二楼让人看护把守。 能上二楼都是非富即贵的人，谁能想到有人会厚颜无耻无邀请就闯入后院？ 绸缎庄开到现在，顾客最出格的行为就是守在二楼想要结识从后院出来的贵客，但后院另有一道门离开，所以想要在此堵住贵客还真的困难，但今天，绸缎庄就发生了可以载入绸缎庄大记事的事件，竟然有人闯入了后院，俩人皆出自世家！ 绸缎庄的女掌柜脸色难看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舒老夫人和舒淑娘，脸色变了几变后，见荣郡王妃脸色难看，忙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请罪。 穆扬灵看着手脚微颤的女掌柜，慢慢收起脸上的怒色，道：“起来吧，也不全是你的错，有的人非要强闯，你就是设置了千险万难，她也能厚着脸皮往前闯。” 舒淑娘脸上臊得慌，微微低下头去，舒老夫人瞥了穆扬灵一眼，心中生怒，就看向低垂着头坐在一边的舒婉娘，这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婉娘除了一开始看了她一眼后就低下头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那一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她并没有错过。 舒老夫人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舒婉娘的眼神渐渐柔和，叹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舒婉娘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咬住手帕，埋首痛哭。 穆扬灵眼里闪过心疼，忙上前抱住母亲的背，轻轻地叫道：“娘——” 小夏氏有些无措，看向夏嬷嬷，夏嬷嬷看了面容与舒婉娘三分相似的舒淑娘一眼，知道她们肯定撞破了一些隐私，就微微颔首。 小夏氏就轻轻地起身，在夏嬷嬷的搀扶下往外走，女掌柜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她还以为舒淑娘和舒老夫人闯进来是想巴结讨好荣郡王府，可看现在这样子，其中分明有隐情，作为大齐第二幸福尊贵的女人，穆扬灵的身世和身份早被人扒出来了。 就是她都知道穆氏出自猎户之家，父亲是猎户，就连她自己是猎户，不过运气好，小时候就因缘际会的救了荣郡王和范公子，后来两家经常走动，穆石成为军户后收到重用提拔，一路从一最低等的士兵变成了二品大将，穆氏更是从一农家女变成了荣郡王妃。 但穆氏的母亲，她们还真没留意，之前她只觉得这位夫人竟然如此有气质，温婉如水，站在颜如桃花的女儿身边毫不逊色，现在看来，其中的隐情不是一般的大。 她虽然好奇，但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啊，知道了谁知道会不会死？ 她几乎是鼓起最大的勇气，求救一般的看向已经起身的小夏氏。 小夏氏脚步一顿，到底心软，冲她招了招手，女掌柜大松一口气，轻轻地爬起来，跟在夏嬷嬷身后悄无声息的出门，才将门关上，门里就传来一声叹息，“我们母女也有二十来年没见面了……” 女掌柜手一抖，就将门全部关上了，但里面的声音依然若有若无的传了出来。 舒婉娘狠狠地哭了一场，抬头看向母亲，见她含笑看着她，她就起身轻轻地跪在她跟前…… “娘！”穆扬灵脸色有些难看，舒淑娘和舒老夫人却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舒婉娘抬头看向母亲，哑着声音道：“母亲，女儿没想到还能活着见你。” “好孩子……”舒老夫人抚摸着她的头。 舒婉娘眼中带泪的看着她，微微摇头，“女儿不好，母亲，女儿一直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所以有些事总也想不明白，女儿想过许多种与您再见面的场景，想着见到您后应该说些什么话，女儿想了许多，但今天见着了，女儿只想问母亲一句话，”舒婉娘直直地盯着舒老夫人的眼睛问道：“您和父亲为什么要把我们编入军户？难道您不知道那样相公会战死沙场，他一死，我们孤儿寡母的再没有活路吗？” 第739章 以退为进 舒老夫人和舒淑娘身体僵住，舒老夫人眼中的泪光一点一点的消失，放在舒婉娘手上的手也拿了下来，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柔声道：“婉娘，你不信别人，难不成还不信母亲吗？这多半是有人从中作祟，离间我们母女关系……” 舒婉娘微微摇头，抬着头眼含热泪的看着她，“母亲，女儿早已长大了，不再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十年前，穆家什么也不是，只是个猎户，别说京城，就是兴州府，认识我们的都没几个，但相公的名额是在京城就定下的，皇上是不会骗我们的。” 舒老夫人身体僵硬，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来，她低头看着哭得泪流满面却难掩柔婉的女儿，问道：“所以，你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母亲了？” 舒婉娘心神巨痛，所以母亲这是承认了这件事？ 她虽然怀疑，却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这才诈她，却没想到母亲真的不再辩驳。 舒婉娘软倒在地上，穆扬灵忙上前抱住她，舒老夫人只当她是在考虑，心思转了转，就叹气道：“婉娘，母亲知道你委屈，只是当年你父亲也没商议我就做下此事，等我知道时，一切都晚了，你也知道，军户一旦入籍，除非积累足够的军功，否则是很难脱籍的，这些年你父亲也没少后悔心痛，怪他当年太好面子了。” 穆扬灵心中冷哼，只怕是后悔心痛当年让他们入了军籍，反而让他们腾飞，从而被抓了把柄吧？ 舒老夫人只当看不到穆扬灵的冷脸，淑娘说的没错，这孩子除了眉眼没一处像婉娘，果然女儿肖父，出身猎户，粗鄙得很。 舒老夫人心中讥讽，面上却柔情的望着舒婉娘，想要拉住她的手，“如今你父亲后悔不已，都不敢来见你，但他到底一把年纪了，我怎忍他受这个苦，只能亲自来找你了，好孩子，你只说一声，你到底还愿意认我们这对父母吗？” 舒婉娘转头看了一眼女儿，见她满眼担忧的看着她，心神一震，眼里就闪过幽光，她回头看母亲，苦笑道：“母亲，女儿是您和父亲生育的，就算不认，您和父亲也是我的父母。” 舒婉娘的意思很明白，她没有权利选择认不认父母，只有父母可以选择认不认女儿，而这，也正是这个世界的实情，作为女儿，她的确没有这样的选择权。 “娘，”穆扬灵忍不住跺脚。 舒老夫人嘴角这才微微挑起，露出一抹真实的笑容来。 舒婉娘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苦笑道：“女儿实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认回舒家，能重回舒家的族谱，女儿就是立时死了也甘心了。” 舒老夫人愕然，嘴巴张了张，对上舒婉娘的灿若星辰的目光，一句话都说不出。 舒婉娘就继续道：“这次也是沾了大皇子册封的光，各世家都有人来，到时候就请了他们来见礼，也好将女儿这些年的去处解释一下，免得被人胡乱猜测，倒乱了我们舒家的名声……” 舒老夫人和舒淑娘气苦，请了人来才是乱了舒家的名声好不好？ 但想到穆扬灵和穆石的身份，俩人的大脑急速的运作起来，其实只要瞒下当年的一些事情，舒婉娘的经历说出来不仅具有传奇色彩，运作得好，还能被人赞一句有情人总成眷属，穆石到现在可只有舒婉娘一人，听说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舒老夫人和舒淑娘心思电转，脑海中的计划越来清晰，正要顺势应下，就见舒婉娘转而紧紧地抓住穆扬灵的手，又哭又笑道：“你去和你父亲说，让他休了我。”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她娘离了她爹能活？娘这是在搞什么？ 舒婉娘流着泪道：“你爹虽然一直不说，但我心里都清楚，他怨着舒家呢，你们父女俩的脾气一样硬，我出自舒家，回到舒家是理所应当的，但你们却是穆家的人，舒家害过你们，我怎能逼着你们认舒家？你父亲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舒家，不去计较当年的那些事，母亲已感激不尽了，怎好要求更多？” 穆扬灵眉心一跳一跳的，突然就安定下来了，她别的不敢肯定，却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她娘一定不会离开她爹，穆扬灵沉着脸不说话，舒婉娘就交代她，“好好照顾你弟弟妹妹，回头他们要是闹，就把他们送到庄子里去，也好打磨打磨他们。” 说完回转头对舒老夫人笑道：“母亲，我们走吧。” 此时，舒婉娘的脸上还带着泪水，笑容也是苦涩无比，不知道，还以为舒家怎么逼她了呢。 舒老夫人气得够呛，她不太确定这是女儿的心里话，还是故意为之，跟她回舒家她能理解，但被穆家休弃，她还要活路吗？ 而且，如果舒婉娘因舒家被穆家所弃，穆石和穆扬灵穆博文岂不是更恨舒家？ 穆扬灵是荣郡王妃，穆石是二品大将，而舒家四房里，她丈夫从前朝覆灭后就不再被启用，儿子也只是六部小官，哪里是穆家的对手？ 就算本家有不少人在朝为官，但他们会为了他们四房而得罪荣郡王府和穆石吗？ 舒婉娘不能认回舒家！ 舒老夫人一口气梗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发不出来，让胸口隐隐作痛，她之前对舒婉娘说的那些话全都成了笑话，更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舒老夫人怀疑的看向舒婉娘，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当年这个女儿有多蠢她是知道的，一同去参加花会，所以的小姑娘都知道是去结交人脉的，只有她一个傻乎乎的拿着笔去画花样子，回来一副献宝的样子，还说要给她做衣服…… 她一个当家主母是没衣服穿吗？用得着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给她做，就算要尽孝心也要看时候，如果她是在与众夫人分别时说这样的话，还能为她赢得至纯至孝的名声，偏偏她等回到了家才偷偷的来她的屋里告诉她。 连她嫡亲的姐姐都不敢告诉，这样怯弱的蠢货竟学会咬人了？ 舒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向舒婉娘扫去，穆扬灵感觉到母亲的身子抖了一抖，心中生怒，就大步一跨挡在她前面，直面舒老夫人，冷笑道：“认回我母亲？我母亲没有权利反对，却不代表我们穆家没有，想认回我母亲，可以呀，明儿我就进宫求一求皇后娘娘，让她下一道懿旨如何？” 不仅舒淑娘，舒老夫人也是心一颤，下意识的避开穆扬灵的目光，脸色有些发白。 她们一直在躲避皇后。 第740章 打人 皇上皇后团聚将近两年，后宫又只她一人，但她至今没再有孕，周家早已搬出京城，甚至都不敢再与舒家联系，舒家和张家也一直缩着脖子过日子，就是怕皇后有朝一日算总账。 如果这时候穆扬灵将舒家的事捅到皇后跟前，不是将舒家的把柄塞到皇后手上？ 舒老夫人不认为对方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和舒淑娘的脸色一变，铁青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冷哼一声，道：“我母亲善良怯弱，我穆扬灵可不是吃素的，谁要是逼得我和三个弟弟妹妹失去母亲，我必与他们不死不休，不信就试试看。” 舒老夫人当然不敢试。 舒婉娘却轻拍了一下她，嗔怒道：“阿灵，你怎么能这么和舒老夫人说话？就算你爹不认她，她也年长你许多……” “母亲，舒家和齐家有仇，当年大皇子早产就是拜他们所赐，我如此说已经够客气了，舒家是什么人您应该比女儿更清楚才是，我现在只问舒老夫人一句话，到底要不要认我母亲？”穆扬灵紧盯着她道：“你要是认，我即刻就进宫。” 舒婉娘也抬头看向母亲，见她铁青着脸不语，心中就明白了她的选择，其实早有预料，舒婉娘倒是没伤心，只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舒老夫人见向来怯弱的女儿都敢这么看她，顿时大怒，偏偏在穆扬灵的眼睛底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怒气憋得胸口难受。 舒老夫人挥袖转身就走，舒淑娘抬头看了一眼舒婉娘，含泪道：“妹妹，你太伤母亲的心了。” 舒婉娘移目看向姐姐，低声道：“我伤了母亲的心？那我的心呢？” 舒淑娘咬牙不语，转身追上舒老夫人。 可嘉和博思问了店里的女伙计要了不少碎布，还打听到了荷包的价格。 说是碎布，但其实也不小，最小的一块儿也有巴掌般大小，而荷包没自己想象的这么贵，最差的十八文一个，为什么是最差的？ 因为可嘉最好的技艺也只能绣最差的。 但两个人还是很高兴，好歹有个方向了不是？ 所以两人提着两个小包袱高兴的往后院跑，迎面就和舒老夫人撞上了，可嘉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舒老夫人也被撞得向后倒，幸亏舒淑娘赶过来抱住她，但舒老夫人有点胖，她有点抱不住，两个人摔在了一起。 舒老夫人满胸的怒气就冲可嘉去，也没看清楚人，就大骂道：“放肆，小小年纪就如此莽撞无礼，你父母是如何教导你的？” 可嘉本想道歉，闻言也生气了，正想回骂，想起前两天姐姐教她的，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她的错，骂就骂吧，因此她咬着牙忍下，道歉道：“老太太，我刚才不小心撞了你，对不起，不过我父母很好的，不许你骂他们。” 舒老夫人被舒淑娘扶起来，闻言冷笑一声，抬头正要教训她，就看到了可嘉的脸，瞳孔不由一缩，如果说穆扬灵只是眉眼像舒婉娘，那眼前的小女孩简直就是舒婉娘小时候的翻版，不用她说，舒老夫人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刚才被舒婉娘和穆扬灵气的怒火瞬间有了发泄的对象，她冷笑道：“原来是他们，难怪如此无教养。” 这话不仅点爆了可嘉，还点爆了博思，不过博思比可嘉细心，抬头细看两人，目光就停在舒淑娘身上，这人和母亲倒有三四分的相似，想到刚才无意中从女伙计嘴里得知的消息，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女伙计明明说了，这后院每次只招待一位贵客，而现在他母亲和姐姐在里面，这俩人怎么会从后院出来？还一脸怒气的样子，在来之前，不仅大哥，就是父亲也特意找了他们去，让他们不要在京城闯祸，免得被舒家抓到把柄。 他们都知道母亲出自舒家，当年的事父亲虽然不与他们说，只说母亲与舒家关系不睦，但他们也不是傻子，而且还有大哥在。 父亲不想让他们这些做儿女的轻看母亲，所以不愿说母亲娘家的坏话，但大哥却毫无压力。 大哥说，母亲当年差点被那所谓的外祖父外祖母给杀了，是父亲英雄救美，于千人中将母亲英勇救出，母亲因此喜欢上五大三粗的父亲，然后和父亲成亲，这才有了他们。 但外祖家实在是太过分，在他们落难的时候不帮一把也就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的把父亲编到了军籍，简直是结下死仇了。 不仅博思，就是可嘉，在来之前可都商量了不下二十种报仇方式，本来他们被姐姐拘着已经忘了此事，没想到对方倒找上门来了。 博思歪了歪头，再一次确认的问道：“您是京兆舒家四房的舒老夫人？” 舒老夫人冷笑一声，“果然是没有教养的，见到外祖母不仅不叫，反而还直呼起你外祖家的房头来了。” 博思确认了，看了可嘉一眼，可嘉也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看到仇人了。 孩子报仇的方式直接得不得了，加上俩人从没受过什么气，自然也没多少心机，俩人确定对方的身份，顿时放心的出手了。 博思率先冲出去，直接用脑袋将俩人顶倒在地，然后瞄着她们头上的饰品直接拔了扔到旁边的水池里，俩人尖叫起来，舒老夫人大骂道：“畜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外祖母！” 博思道：“我外祖家早死绝了，哪来的外祖母，你这小偷不仅偷东西还骗人！” 可嘉也已经坐在地上尖叫道：“快来人啊，抓小偷啊，大人了，救命啊！” 趁着人未到，她跑上去扑住舒淑娘，不停的去抓她的头发，务必让人第一时间认不出她来。 两个十岁的孩子按说是按不住两个大人的，但俩人从小就力气大，加上一直骑马练武跑动，压住两个大人绰绰有余，等二楼有人闻讯赶来时，舒老夫人和舒淑娘已经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叫人认不出来。 穆扬灵和舒婉娘也赶了过来，俩人看到如此场景，气得差点升天，舒婉娘指着两个孩子气得差点晕倒，穆扬灵则直接道让谷雨上前押俩人，一边伸手抽他们，一边骂道：“就算是小偷也轮不到你们来抓，喊一声有的是人听你们差遣，你们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简直和泼妇一样，还有，父亲让你们学的功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741章 维护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拨到一边，目光生寒的看向舒老夫人和舒淑娘，不等她们开口，直接扭头对谷雨道：“将人嘴巴堵了先关到后院，回头送到衙门里去。” 谷雨带了两个婆子上前，立马堵住她们的嘴巴拉下去，舒老夫人“呜呜”两声，怨恨的看向穆扬灵和舒婉娘。 舒婉娘脸色苍白，上前猛的抓住穆扬灵，嘴巴微张，看着两个低垂着头的孩子，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过来围观的人却一寒，纷纷和穆扬灵见礼，她们虽然没看清被带走的人，不过能通过二楼跑到后院来，应该不是什么小偷平民，可荣郡王妃既然说是，那就是了。 女掌柜也赶了来，她先和穆扬灵认罪，然后就表示此事必定严查，一定会给穆扬灵一个交代。 她心中忐忑，就是怕穆扬灵会因此事而怪罪绸缎庄。 穆扬灵微微点头，没有过多追究，简单的和众人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穆扬灵看着狼狈的舒老夫人和舒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瞪了博思和可嘉一眼后才吩咐人将舒老夫人和舒淑娘整理好。 穆扬灵抚着茶杯坐在堂上，一句话不说，谷雨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声道：“娘娘，舒老夫人和张二太太已收拾好了，只是她们脸上的伤……” 穆扬灵放下茶盖，道：“舒家的其他人呢？” “舒家四奶奶就在二楼里的包厢里等着呢。” “将她带来，让她将舒老夫人和舒淑娘接走。” 舒方氏听到后院的动静，本来想过来看看情况的，但她们的包厢有点远，等她们赶到的时候穆扬灵他们已经走了，只剩下围观的人还低声猜测那俩人是谁，看身上的衣着也不像普通人家。 舒方氏一打听，才知道荣郡王妃的一双弟妹在后院抓到了两个女小偷，将人打了一顿，现在被荣郡王府的人拖到后院去了。 舒方氏听得心一颤一颤的，几乎是立刻认定那就是婆婆和大姑太太，她面色有些苍白的回到包厢，才坐下女掌柜就过来了，请了她出去。 女掌柜对舒方氏没什么好脸色，想在他们绸缎庄巴结上位者的多了去了，但都把握着分寸，既不会让贵人们恼怒，也不会拖绸缎庄下水，可像舒家这么厚脸皮直接闯入后院的却是第一次见，害得她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这舒家真是害人不浅。 所以女掌柜对舒方氏没多少好脸色，将她带出去后直接绕到后院的另一道门进去。 女掌柜停下脚步道：“舒四奶奶，您还是叫人将你们的马车也驶到院子里来吧。” 舒方氏不敢多问，忙让人将她们的马车赶进来，等人肃清后，舒老夫人和舒淑娘就被两个婆子扶出来，脸上沉郁。 舒方氏看到她们鼻青脸肿的样子大吃一惊，忙小跑的上前扶住舒老夫人，“母亲。” 舒老夫人阴郁的瞪了她一眼，看向女掌柜，冷笑道：“荣郡王妃这是打算直接将我们送走？打的好算盘，以后出了这道门这事就算了？” 女掌柜淡淡的道：“舒老夫人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荣郡王府找王妃理论，不过我这店小，就不留您了，至于您是怎么从二楼包厢出现在后院的，我也不追究了，您好走。” 舒老夫人脸色顿时青白，冷哼一声，挥开搀扶她的婆子，在舒方氏的帮助下上了马车，舒淑娘脸色也很沉郁，在上马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以前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的舒婉娘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没想到，到最后却是她骑在了她头上，明明她比她更漂亮，更能干，才华也更出众，没成想，她的丈夫和女儿最后却都远胜于她。 舒淑娘内心一阵扭曲，紧握着拳头，眼里闪过阴鸷，慢腾腾的爬上马车坐到了母亲身边。 穆家厉害，舒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弟弟现在官职微小，但舒家在朝为官的不少，又是世家，如果被人打到脸上来，就算本家恼恨他们，最后也一定会为了他们出头。 谁说好面子不是好事？ 而穆扬灵却在安慰舒婉娘，道：“娘，舒家早没落了，你放心，有爹和浩然在，他们不敢强求，现在出面的是舒老夫人和舒淑娘，要是男人，我早揍上了。”穆扬灵心里已拿定主意，回去就去找舒家的家主和她那位所谓的外祖父谈谈，免得舒家总是纠缠于他们，实在太烦。 舒婉娘瞪了她一眼，道：“你弟弟妹妹都是跟你学的……”竟然像了泼妇一样和人滚在一起打架，就算她不打算认舒家，但舒老夫人毕竟是他们的外祖母，就算再气也不能动手打人。 穆扬灵叫屈，“我可是都离家五年了，怎么教他们？” “那就是跟你爹学的，你们三人的脾气都跟你爹一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你们就是占再多的理儿，现在也不占理了。” “娘说的是，我们的确需要好好教教弟弟妹妹，他们也太混了，”就算是要打架，也该有技巧，怎么能和人滚在一起揍？ 要知道，这是最容易受伤的打法，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许多手段都不能施展，最重要的是，打人虽然爽，但在京城，更要学会如何不打人就打脸。 穆扬灵觉得，弟弟妹妹都是被宠坏了，遇到事情挥着拳头就上，这次幸亏打的是舒家，要是别人家，她肯定得带着母亲去给人赔罪。 对此，两孩子很理直气壮的道：“就是因为她们是舒家的我们才打啊，要是别人家的，我们肯定道歉，就算是骂我们，我们大不了忍一忍，回头找机会骂回去就是了。” 舒婉娘听到他们说专打舒家，脸色顿时不好了。 两个孩子都不会看眼色，博思握着拳头愤愤道：“以前他们欺负娘亲也就算了，那会儿我们不在，可这会儿我们都在，她们还敢欺负到门上来，不揍她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吗？” 可嘉连连点头，对母亲拍着胸脯道：“娘，你别怕，回头我叫人查清楚舒家有没有孩子出门，只要他们敢出门，我和二哥就去揍他们，一直揍到他们再也不敢来找我们。” 舒婉娘捂着胸膛道：“阿灵，你把他们给我关起来，我，我怎么生了这两个孽障？” 第742章 后悔 博思和可嘉这次一点也不服气，他们又没有做错，难不成还看着外人欺负娘亲不成？ 但面对盛怒的母亲，俩人不敢反驳，只能委屈的低垂着头站在一边。 穆扬灵也没有选布料的好心情了，让人去把避出去的小夏氏找回来，她们收拾一下就回去。 可嘉就桶了哥哥一下，无声的比划：“水池里的首饰。” 博思就瞄了一眼来来往往的人，就悄悄的朝外面挪去，可嘉拉住他，难得机智一回，冲穆扬灵喊道：“姐姐，我们去接小熊回来。” 穆扬灵抬头定定的看了俩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俩人就手拉手冲了出去，俩人回去就被禁足，大哥要是知道他们干了什么，肯定又罚他们抄书，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们已经明白了没有钱寸步难行的道理，被禁足抄书，他们肯定没时间赚钱了。 俩人冲到水池边，仔细一找，发现他们扔到水里的首饰全都不见了，两个孩子如遭雷劈，震惊的杵立在水池边，是谁动了他们的战利品？ 当然是穆扬灵了。 穆扬灵叫人将东西捞上来原封不动的给塞到舒家的马车里了，力争一点证据把柄都不留下。 博思和可嘉伤心不已，而在一品楼的小熊却心满意足的一抹嘴巴，捧着肚子道：“饱饱哒。” 掌柜的也很高兴，微微弯着腰问，“小世子要不要打包些东西回去孝敬王妃娘娘？” 小熊眨眨眼，“还可以打包？” 掌柜的笑容更盛，连连点头。 小熊就从口袋里摸出母亲给他的那块银子递给掌柜，问道：“够吗？” 掌柜的很想说这顿算他们酒楼请的，不收钱，但看到小世子身后那位老嬷嬷的神色，立马改口笑道：“够了，够了，还有多余的。” 小熊顿时大松一口气，大手一挥道：“全买了。” 于是，小熊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好在东西不用他提，他只要腆着肚子在前面走，自有后面的老嬷嬷和小厮提着，为了他们的安全，酒楼的掌柜还叫了两个伙计陪着他们一起过来，就怕有人不长眼冲撞了这位世子爷。 两个伙计手空着，本想替俩人拿东西好让小厮或老嬷嬷抱着小世子，但小熊坚决不让，他心里清楚得很，不能白叫人干活，他现在身上没钱了，要是叫这两个伙计提东西，他给不起钱怎么办？ 所以还是叫老嬷嬷和小厮提着吧，至于他的走路问题，这个更简单了，吃饱了就要走路消食，正合适。 小熊看到母亲，就欢喜的蹦过去，“娘亲，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穆扬灵此时还想着舒家的事，所以只是微微点头，摸着他的脑袋夸奖道：“小熊真孝顺，还知道想着娘亲，有没有给外祖母的？” 小熊狠狠地点头，“有，还有给爹爹的，给大舅舅，小舅舅和小姨的……” 穆扬灵就让他带着好吃的去找外祖母，让人给两个伙计打赏送走了。 荣郡王府的人很快就启程回府，女掌柜忐忑不安的将人送出后院，很是发愁，本是想讨好荣郡王府，没想到却出了这等意外。 而此时，舒家也闹翻了天。 舒庆已年逾六十了，在舒家算辈分最大的一群人，加上他早几年就将四房的事交给了儿子舒明祥，平时就会会友，看看书，能让他受气的事很少了。 五年前皇后早产，舒家被迫赔偿是一件，而现在，又有一件。 相比于那次，这一次舒庆更气，他没想到他的女儿竟敢威胁他！ 看着鼻青脸肿的老妻和女儿，舒庆怒发冲冠，道：“给我备车，我要去荣郡王府问问舒婉娘，她这条命是谁给她的？” 舒方氏着急的看向丈夫。 舒明祥忙跪在拦住父亲，“父亲，二姐早在二十一年前就死了！” 舒庆脸色一青，眼里闪着寒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舒家的舒婉娘早在二十一年前就死了，难道要将当年的事扒拉出来？那对舒家有什么好处？ 既丢了面子和名声，又与穆家和荣郡王府彻底撕破脸皮，他们却得不到一点好处。 现在穆家和荣郡王府虽然同样敌视他们，但好歹大家对面只当不相识，就算要对付他们也只是私底下动作两番，要让人知道三家的恩怨，到时候不用穆石和穆扬灵授意，多的是讨好他们的人踩舒家。 舒家是有底蕴，但四房的实力摆在那里，父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而他也只有一个儿子，势单力薄，实在不能与穆家相抗，所以这时候不如避其锋芒。 自己那位二姐自己了解，就算她硬气了一回儿，她也绝对不会对娘家赶尽杀绝，他们只要不再惹着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只是要让母亲和大姐受些委屈了。 此时，舒明祥也有些怨怪舒婉娘，明知道母亲年纪大了，竟然还如此刺激她，还让一双十岁小儿殴打母亲，简直是岂有此理。 舒明祥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羞愧的谢罪道：“父亲，此事都怪我，若当年我不提议将他们记入军籍，舒家和穆家就不会结仇，以二姐的性子，想要私底下认回她是轻而易举的……” 舒明祥已从舒淑娘那里得知舒婉娘的心结所在，一时也唏嘘后悔不已，谁能想到屹立不倒的大周会亡国，谁又能昔日食不果腹的穆家会与皇室结亲，并发达？ 原来，当年舒明祥刚考中举人，正要更进一步时就碰上金国扰边，兴州府大乱，舒庆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当年离开兴州府时就觉得活着的舒婉娘是个把柄，但当时情况危急，穆石又劫走舒婉娘躲到了深山中，他不可能留下人手去追杀俩人，他的人经过流寇本就折损不少，再留下人手追杀穆石和舒婉娘，那他们能不能走到临安府都不一定。 盖因穆石功夫不错，力气又大，要杀掉他，最少要留下八个护卫力量，这对损兵折将的舒庆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而且还不保险，因此，他只留下一个较为机灵的小厮，让他在兴州府落脚，想办法打听到穆石的身份，暂时盯着他。 第743章 阻止 兴州府人不多，穆石的样貌又异于常人，他又经常扛着猎物售卖，想要找到他容易得很，果然，那小厮没两个月就查到穆石是临山村人，他在镇上落脚做伙计，见穆石带自家二姐从深山里出来住在临山村，这才传信回去给家主。 那时舒庆正忙着和本家打好关系，置业安家，根本抽不出手来处理这事，只叫人给那小厮送了钱，让他继续盯着，只要穆石带着二小姐老老实实地呆在兴州府，不做出有损舒家名誉的事就暂且不管。 等舒庆终于在临安城站稳脚跟，腾出手来处理这事时已过去了三年，当时穆扬灵都能满地跑了。 那小厮在兴州府也安家立业了，到底心软，给舒庆的信就暗示了穆石和舒婉娘很老实，可能就一辈子呆在临山村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既然妨碍不到自己，舒庆自然不会杀她，所以他只吩咐小厮继续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做妨碍舒家的事，不出兴州府就无碍。 一点没提帮一下生计困难的女儿。 小厮觉得心寒，但还是照做了，他的妻儿虽在兴州府，但还有父母亲人在舒家呢。 一直都相安无事，不管穆家是富是贵，小厮从未露面过，穆石自然也不可能发现，一直到金兵突袭兴州府。 小厮在战乱中死去，小厮的妻子知道他是临安城舒家的奴才，留在兴州府是有差事的，他们孤儿寡母的要活命只能求助于主家和远在临安城的公婆，所以小厮的妻子叫人写信将这边的情况写明，拿了不少的银钱求人给舒家送去。 舒庆只留意到信中的一句话，“许多人为活命都往南逃去……” 许多人，那包括穆家吗？ 舒婉娘会不会因为舒家在临安城而选择来这里求助于他们？ 不止舒庆有这个忧虑，舒明祥也有，当时他才考中举人，正要参加会试，要是中了就能更进一步，而不管是做官，还是科举，名声都极其重要，如果舒婉娘南下被别人碰见，不用她说话，只她那张和母亲大姐极为相似的脸就能让人浮想联翩，加上她的名字…… 舒明祥只一想就不寒而栗。 四房的日子在京城并不好过，他们虽然有钱，但无权，人丁又单薄，又是舒家的旁支，钱多反而让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当时舒庆不过是一五品的小官，还是走的舒家本家的关系，拿钱砸出来的，并不是两榜进士出身，当时四房太需要一个两榜进士。 舒明祥就是四房的希望，因此舒明祥只是在父亲面前露出担忧的神色，舒庆就自动帮他想好了办法。 让穆家彻底消失，或是让穆家离不开兴州府。 前者很难办到，而且要等他们的人过去才能动手杀人，乱世之中能不能找到人都不一定，但后者，恰巧知道兴州府西营要扩招军户的舒庆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让穆石去当兵！ 入了军籍，没有人脉金钱，穆石进军营几乎是死路一条，别的不说，他那身本事必定会被编入前锋营，冲锋陷坚一次不死十次不死，难道百次还能活着？ 而军中冒领军功的将领比比皆是，到时候他们再运作一番，必定能叫他从此翻不了身，而失去穆石的穆家还有穆博文一个男丁。 只要还有男丁在，军籍就不能取消，穆博文体弱多病，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失去了穆石的穆家就没了爪牙，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害怕舒婉娘妨碍到他们。 这件事，舒老夫人也知道，她虽然为这个女儿哭了一场，但也仅此而已，心里甚至还隐隐怪罪她当年不小心，竟然被劫匪劫掠上山又没死，以至于让舒家落下这么一个把柄。 但此时追究起来，舒明祥当然不可能说这是父亲的主意，只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心里却真的是后悔不已，都怪当初那个小厮不察，竟然连穆家搭上了齐修远这条线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穆扬灵于齐浩然有恩，他们怎么会将穆石记在西营的军户中？ 现在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舒家四房凑云惨淡，想此事到此为止，再大的亏他们都咽下了，却没料到他们想就此算了，穆扬灵却不愿意，她回到家就找来祝良，让他给舒家下帖子，她要和舒家的家主及舒庆好好地谈一谈。 祝良见王妃怒气冲冲，忙恭敬的应下，小跑的出去，路上就碰到了王爷，齐浩然一问，就挥手道：“帖子先别送，等我去和王妃说说。” 齐浩然不太同意穆扬灵出面，他道：“你是出嫁女，并不能代表穆家，你去了，只怕还要被舒家羞辱，那些世家的口齿都利着呢。” “还有博文在呢。” “所以你们更不能去了，舒家再不是，在血缘上，博文也是舒家的外孙，本来就低了一头，让他出头，不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吗？而且底气也不足。” “那你说怎么办？” “等，”齐浩然道：“等岳父来，岳父姓穆不姓舒，跟舒家也没血缘关系，当初舒家先是要置岳母于死地，再算计他军籍，前者可恩断义绝，后者则是死仇，不管他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而且，岳父是二品大将，只这个身份就能压他们一头，到时候我也跟着去，爷不说话，就只坐在那里就能压得舒家踹不过气来，到时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舒穆两家谈好条件，也免得以后总是拉扯不清。” 齐浩然拉着穆扬灵的手叹气道：“岳父就算要镇守边关，以后也会经常回京城，难免会跟舒家碰上面，不能总避着他们，所以该解决的，就解决了吧。” 穆扬灵思考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如此有理，但我现在就是忍不下这口气怎么办？” 一想到今天舒老夫人竟然逼得她母亲下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娘这么身娇体弱，什么时候这么大悲大痛还要下跪？ 齐浩然：“……” 看着怒气冲冲的妻子，齐浩然觉得要是不叫她发泄出来似乎他和儿子就要遭殃了。 齐浩然犹豫道：“打舒家的前辈是不可能的，但这平辈跟后辈，作为荣郡王妃，你教育一下他们应该还是可以的。” 见穆扬灵嘴角露出淡笑，齐浩然就心惊胆战的道：“不过也不要太过分，不然御史弹劾……” 第744章 教 因为要参加册封大典，所以京城很热闹，热闹中还带着三分喜气，加上秋高气爽，官眷后宅的女人们最喜欢办花会，生辰会，诗会等各种会，给小夏氏送帖子的不少，给穆扬灵送帖子的一个都没有。 因为大家默认穆扬灵不爱交际。 穆扬灵觉得很冤，她以前只是习惯性的将这个战场交给李菁华而已，她真的没有不爱交际。 但现在要堵舒家的人，只能去这些花会，诗会，至于生辰会，人家要办生日，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去破坏。 刑部尚书的闺女们一起给京中的闺秀发了帖子，约大家一起去大明山登高踏青，顺便赏永福寺的菊花。 穆扬灵手中拿着京中宴会清单，最后指了这条道：“这个适合，舒家的人会去吗？” 立春躬身道：“舒家是世家，一定会被邀请的。” 穆扬灵放下清单，“那就去问陈家要张帖子。” 刑部尚书姓陈。 立春应“是”，都没亲自出面，只是让人给陈家漏了一句话，荣郡王妃嫡亲的妹妹入京，正愁没有伙伴一起玩耍，陈家立刻就送来了三张请柬，意思是，荣郡王妃除了自家妹妹，还可以多带几个人来陪穆二姑娘。 穆扬灵想了想，她实在找不出人手，但让可嘉一人去，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被人欺负怎么办？ 齐浩然就从她手上将请柬抽走，道：“爷给你安排。” 进京恭贺的将领也有带家眷的，齐浩然直接挑了两家把请柬送去，那两人都曾是齐修远的手下，和齐浩然共事过，他们的女儿正当年华，这次带进京来是找婆家的，正愁打不进京城的交际圈，这次他给送请柬去，他们还求之不得。 只是打舒家的脸，这也简单。 当年舒家，张家，周家和齐家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还记着呢，皇上为了国家，为了朝廷不得不忍下，继续任用张家和舒家，但皇后不一定忍。 因为皇后至今只有一子，迟迟不怀孕，民间早传闻当初皇后受伤过重伤了身体，再无可能有孕，所以打舒家的脸不仅能完成和荣郡王的承诺，还能讨好了皇后，何乐而不为？ 穆扬灵就去见关着的龙凤胎，问道：“姐姐让你们去办一件事，要是做到了，我就解开你们的禁足，如何？” 博思和可嘉眼睛一亮，问道：“什么事？”又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姐姐，你放心，只要是你吩咐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能给你完成。”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们上刀山，下火海。” 穆扬灵坐在椅子上，让他们坐下，叹气道：“你们的火爆脾气和我一样，你们年纪小，考虑得少，这次我可以暂时绕过你们，但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必定严惩。” 见俩人嘟起嘴吧，穆扬灵就道：“你们不服气？” 龙凤胎道：“她欺负娘亲！” 穆扬灵点头，“我知道，但你们知道你们揍她们的后果吗？如果那时我们不能及时赶到堵嘴她们的嘴，她们又鼻青脸肿且头发四散让人认不出来，后果会有多严重？ “舒老夫人只要喊一句‘我是你们的外祖母，你们竟然殴打外祖母及姨母’你们这一生就算不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是最基本的伦理道德。 “而且母亲的身世被人捅得人尽皆知，舒家自然是名声尽毁，但母亲和父亲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见弟弟妹妹眼中的迷茫，穆扬灵涩然道：“父亲是从山贼手中将母亲救出来的，我们都知道母亲清白无辜，但这世上从不缺少以恶意揣摩别人的人。” 这世上以卫道为名义的男人和女人不少，就算舒婉娘是无辜的受害者，这些人也会以“贞洁”和“操守”逼她自尽，就如同舒家，女儿被掳走，他们想的不是救人，而是当这个女儿已不存在，女儿被救回，他们不是开心，也不去讨伐那些山贼，而是觉得这个女儿活着就是舒家的耻辱，所以必须死！ 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现代都有不少，何况于这时代？ 穆扬灵要的是家人开心幸福，她现在位高权重，没有办法将舒家打压下吗？ 有，但她不愿逼得他们鱼死网破，因为那样，受伤害的最后还是自己的亲人。 但她也绝对不能让舒家以此讹上穆家便是，她给的就是一个态度。 舒婉娘的事是一柄没有剑柄，两边都是剑尖的剑，一边立着舒家，一边立着穆家，全看谁的心更狠，谁的心理素质更强，将对方逼退，然后将剑撤掉。 要打舒家的平辈，她不好亲自动手，但龙凤胎却刚好合适。 但她希望他们能明白更多的道理，知道更多的利害关系，而不是挽起袖子就上，这是两个家族的对决，不是小儿打架。 穆扬灵就道：“此事得等爹爹来才能处理，但我们却不能放任不管，免得让舒家以为我们穆家怕了他们，越发得寸进尺，但对上舒家的那些长辈，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有些不占理，因此只能打舒家的后辈。” 博思和可嘉眼睛亮晶晶的。 穆扬灵就道：“我说的打，不是让你们去打架，而是让你们去打脸，要让舒家知道，这事还没完，穆家不是好欺负的！” 可嘉豪情万丈，一拍桌子，吼道：“姐姐，你放心，打脸我最擅长了。” 穆扬灵瞥了她一眼，可嘉瞬间觉得被一盆冰水浇了透凉，坐回椅子上，乖巧的道：“姐姐让我们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穆扬灵道：“你本来想怎么打？挽起袖子就揍人？” 可嘉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穆扬灵就拍了拍手，一个老嬷嬷就从门外进来，恭敬的对穆扬灵行礼，穆扬灵就抬了抬下巴，冲可嘉点一点，道：“告诉二姑娘，京中的姑娘平时都是怎么打人脸的，可嘉，我也没想让你短短的两天就学会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此打脸非彼打脸，做什么事要考虑后果。” 穆扬灵的目光转向博思，见他挺胸收腹的站好，微微满意，“至于博文，你则要简单得多，舒家的那些后辈在武上就是废物，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直接挑衅他们让他们与你或赛马或射箭，然后用你的本事将他们踩在脚底下就行。” 第745章 得知 可嘉双眼发光的看着二哥，感觉好羡慕，好想抢过他的差事怎么办？ 穆扬灵手一挥，身后的老嬷嬷就含笑上前为可嘉讲故事，穆扬灵转身离开，她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可嘉则快要疯了，老嬷嬷说的那些她全都不会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就暗藏杀机，骂人不吐脏话，她在北地的时候娇俏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她，谁会这样挖坑给她钻？ 而且就算要吵架，挽起袖子吵就是，大不了打一场，可嘉觉得要是打机锋，她一定会才上去就会被秒杀的。 老嬷嬷笑道：“二姑娘不用担心，娘娘给您找了两个帮手，而且谷雨姑娘也会跟着您一起去，您只要听谷雨姑娘的劝告，就一定不会有事，而舒家那些人，您大可以对她们露出敌意，不用隐藏起来与她们打机锋。” 可嘉转了转眼珠子，道：“也就是说我可以说她们长得丑，品行不端，家教不好？” 老嬷嬷抽抽嘴角，点头，反正更隐晦的一些话您也不会说，那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表明此行的目的，做不到迂回，就直插中心。 虽然二姑娘年纪小，众人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却能让众人看到穆家和荣郡王府的态度，这对舒家来说就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了。 舒家四房发生的事舒家的小姑娘小郎君们并不知道，就是舒家的家主都不知道四房的这些事，他们只知道舒老夫人生病了，似乎病得还不轻。 虽然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突然病重有些奇怪，但只要想到舒老夫人的年纪就又不觉得奇怪了，年纪大了，毛病自然多了。 所以本家的人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该做的探望还是要做的，就算女眷们被挡在门外，大家也只以为四房担心舒老夫人劳累，不愿她们去打扰，倒让不少人觉得舒明祥是真的很孝顺。 但舒家的少女少男们哭着从外面跑回来时大家不这么认为了。 先告状的是男孩子们，世家内部虽一直有竞争，但对外又一向团结，舒家也一样。 所以一人收到帖子，总喜欢呼兄唤弟的一起出去，五个男孩子脸色铁青的跑回来说舒家被人针对，家长们还只当是孩子们的意气之争，并不多放在心里，闻言对方是荣郡王妃才十岁的弟弟，就恨铁不成钢的道：“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比不过，要你们何用？我们和穆家没什么恩怨，多半是碰巧，这事今次就这么算了，下次遇到穆二公子要好好相处，十岁的小孩子，你们都哄不住……” 但到傍晚，舒家的女孩是哭着回来的，有三个还形容狼狈，脸上隐见青肿，得知是荣郡王妃才十岁的妹妹干的，舒家的长辈们沉默了。 舒家家主听到汇报，眼里闪过寒光，问道：“你们谁得罪了荣郡王妃或穆家？”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大家一致看向大房和四房，道：“五年前，皇后早产……” “噤声！”舒家家主一拍桌子，恼怒的瞪着他们道：“此事你们早该烂在肚子里，竟然还敢提起，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何况，荣郡王妃又不是皇后，怎么会因此而在五年后针对我们舒家？” 舒家家主拢起眉头，道：“出面的都姓穆，那此事必定与穆家有关，”他目光凌厉的看着下面，问道：“你们谁最近得罪过穆石？” 舒庆的心就紧紧地吊起来，面上不露异色，舒家家主环顾一周，见看不出行迹来就冷哼一声，“退下去好好想想。” 舒庆回到四房就忍不住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了。 舒明祥赶忙进来，脸色苍白的问道：“父亲，怎么办，家主要是问起来……” “还能怎么办？这事一查就知道，你母亲才去过绸缎庄，回来就病了，舒家还被针对……”舒庆恨得牙痒痒，这事他一直瞒着本家，就是怕本家拿捏住把柄后胁迫他们，没想到此时他不得不将把柄递到本家手里。 舒庆对舒婉娘和穆扬灵恨得咬牙切齿。 而本家那边，消息很快回馈上来，“……最近十日内，只有四房的老夫人有机会和荣郡王妃及穆家的人碰上面，三日前，四房的老夫人去绸缎庄，那天荣郡王妃也带其母与弟妹在绸缎庄，有意思的是，那天在绸缎庄内，穆家的龙凤胎似乎还在后院抓到了两个女贼，但小的去衙门打听过，荣郡王妃没往衙门里送过人。” 舒家的家眷京城出门，但荣郡王妃却不常出门，因此查他们碰面的机会很好查。 “四房？”舒家家主眯起眼睛，问道：“我记得五年前皇后早产之事，事后四房出嫁的大娘曾带着明祥的媳妇去齐家拜访，后来舒老夫人还带着她庶女去过齐府？” “是，不过人没进门就被拒了。” 舒家家主冷哼一声，“舒庆有事瞒我们。” 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小厮的禀报声，“老太爷，四房的老太爷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舒家家主慢条斯理的起身，弹了弹衣袍，道：“将人请到花厅，我这就来。” 等舒庆走的时候，舒家家主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狞笑一声，低声道：“真是蠢货，此时不夹着尾巴躲着穆家，竟然还上赶着认亲，当穆石是泥塑的吗？” 大总管低下头，不敢发一语。 舒家家主气得胸膛起伏，要是他一家被设计陷害如军籍，还是在只有独苗的情况下被陷害，那他必定跟对方不死不休，他一个顾全大局的文人雅士尚且如此，何况穆石那等茹毛饮血的武夫？ 自然是有仇报仇，本来有舒婉娘在，只要舒家四房躲着一些，穆石又远在北地，那事说不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压下了，再过两代，谁还会记得这种陈冤旧事？ 到时候穆家若是还能辉煌如昔，舒家再上门认亲便是，非要赶在这时候，不说穆石，只荣郡王妃穆氏就对舒家恨得咬牙切齿，荣郡王又向来宠爱王妃，真要吹了枕头风，那舒家就是腹背受敌了。 这事本是四房所为，但穆家和荣郡王府说不定将罪名记在了整个舒家头上，四房不过是旁支，竟然让整个舒家替他受过，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746章 吐血 舒家家主能带着舒家屹立不倒，并不是傻子，知道当务之急是让穆家歇火，不然在太子大典之前闹出大事来，穆家跟皇室是姻亲，可能没事，舒家却讨不了好。 皇上本就不喜世家，就是崔氏，卢氏这种一等世家都得避起锋芒，遑论舒家这种三等世家？ 舒家家主可没有舒庆的自信可以扛住皇族的压力，也正因此，皇上登基后舒家一直低调，就是怕被皇上皇后抓到把柄，趁机报了当年冲撞皇后的仇。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穆扬灵对舒家不可能有多少感情，舒家在他们有难时不仅没帮过他们，还害过他们，只要穆氏没毛病，就不会对舒家有好感。 而舒婉娘，就算四房说她善良怯弱，但人总是会变的，四房与她二十一年不往来，又曾害她性命，再多的感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在丈夫儿女和娘家之间，她会选择谁已是毋庸置疑，舒家家主实在不明白四房的老夫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她只要找上门去，舒婉娘就会感激涕零的为她所用？ 四房以前看着明明还挺精明的，什么时候成了蠢货？ 虽然恼怒，但事情还是要处理。 舒家家主不同舒庆，他当机立断，第二天就给齐府递帖子，又给齐府送礼，做足了低姿态。 穆扬灵将礼收下了，帖子却还了回去，让祝良告诉他，一切需等到她父亲来再说，现在穆家留在京城的都是老弱妇孺，博文辈分又低，实在做不了主。 舒家家主就明白，穆扬灵是怕穆博文辈分低被他们压制，而穆扬灵收下了礼单，说明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舒家家主一想就明白了，舒婉娘的身世就是双刃剑，能伤到舒家，自然也能伤到穆家，而伤害最大的则是舒婉娘，在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时，她应该是不想自己的母亲受伤。 舒家家主这么一想松了一口气，回家后严令舒庆收敛一些，不要惹恼了荣郡王妃，穆家有了顾忌是好事，但要是逼得穆家丢弃顾忌则是天底下最蠢的事。 事情已经脱离了舒庆的掌控，他只能听家主的，但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对准舒老夫人，回去时难免说些怨怪的话，因为，这次去见舒婉娘是老妻和大女儿的私自决定，并没有告知他。 舒老夫人本来就被舒婉娘气得够呛，又被龙凤胎殴打，又惊又气之下身体就不太好了，她年纪大了，要调养回来本就难，现在好容易有了一点精神，却听到丈夫如此责怪她，连日来的委屈愤怒一下就爆发出来，她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涌，喉中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四房的正院顿时一阵惊慌，老夫人被老太爷气得吐血了！ 舒庆也气得够呛，他不就说了她两句，竟然就吐血了，要吐当时被荣郡王府送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吐？ 舒庆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赶来的舒明祥虽有些怪父亲，但见父亲如此也不敢说责怪的话，生怕把这位也气出个好歹来。 大夫出来时微微摇了摇头，舒老夫人中风了，她年纪大了，只怕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又快要冬天了，渡过了冬天，她就能多活一段时间，过不了…… 过不了四房就要守孝，舒方氏愣愣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的丈夫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这时候守孝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且三年后能否被启用都是个问题，穆家还戳在那里呢。 舒庆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一时有些后悔，他只要明祥一个独子，这些年他和老夫人一直很注意保养，惜命是一点，但也是为了给儿子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不然，他们要是死了就得守孝，现在是开朝时期，要做出政绩很容易，要升迁也比太平和战乱时候要快捷得多，现在儿子就处在一个关口，之前他的上峰已经传了话，只要舒明祥接下来办差不出意外，就可以再升一级，成为正四品了。 舒老夫人为什么急哄哄的去认舒婉娘？不就是想给她儿子多拉一条人脉？ 搭上荣郡王府和穆家这两条线，再加上舒家帮忙，儿子以后的仕途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但现在别说平步青云了，能不能继续当官都是个问题。 舒庆推开下人，踉踉跄跄的跑进去，一把抓住舒老夫人的肩膀，眼睛灼灼有神的盯着她，咬牙道：“你得活着，活着，明祥就要升迁了，为了我们的儿子，你得给我活下去！” 舒老夫人眼里迸射出亮光，歪着的嘴里“呜呜”两声，艰难的冲他点了点头，舒庆这才放开她，对跟进来的舒明祥道：“让大夫给你母亲开药，四房库房里没有的，去求求本家，我们愿意用东西换，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你母亲的性命。” 舒明祥脸色苍白的应下。 四房是一片凑云惨淡，他们忙着给舒老夫人保命，一时也没留意到穆家，而舒明祥的儿女在外被欺负了，回来见家里忙乱成一团也没敢开口。 现在京中已经传出舒家不知为何得罪了荣郡王妃和穆家，让荣郡王妃的一对弟妹极度针对舒家的郎君闺女，只要有舒家人出现的地方，就有穆博思和穆可嘉，而要邀请到俩人，只要告诉他们舒家人也被邀请了，他们就一定会去，一时之间，舒家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郎君闺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恶意。 他们十来个人竟然斗不过两个小屁孩，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总结经验，得出的结论是，穆家的龙凤胎脸皮太厚，年纪太小，让他们许多手段使不出来，最关键的是，他们不知道哪里得罪那俩人了，问长辈，长辈们语焉不详，一看就知道是长辈们得罪了穆家的大人，所以这龙凤胎才来找他们麻烦。 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游戏规则？ 大人的事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只是晚辈好不好？ 要是家族之间不和好，不在一起玩不就好了，用得着一直这么针对我们吗？ 几个有长兄长姐的去找兄姐告状去了，舒家几个年纪较长的子弟看不过眼，特意找了时间要去教训穆博思，当然是——文斗。 这也是让舒家泪流满面的原因之一，虽然对方才十岁，但骑马射箭打架无一不精，他们功夫最厉害的一个兄弟上都能被对方比趴下，既然这样，还不如文斗。 穆博思在外被欺负了，他自然要把自家大哥给拉出来，于是穆博文以一敌五的将舒家的几个子弟讽刺了一遍，然后拎着自家弟弟回家了。 舒家家主只觉得青筋一跳一跳的，严令家族中的子弟最近少出门，也让后宅推掉那些应酬，最近就呆在家里读读书，绣绣花，一切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第747章 才华 李菁华直到贤妃入宫后才有时间关注到穆家和舒家的官司，李菁华也有些好奇，不知道穆家怎么就和舒家杠上了。 在齐修远来她这里吃饭的时候就笑着提了一句，道：“阿灵似乎对舒家不喜。” 五年前她就察觉到了，不过是觉得穆扬灵是为了自己，但结合此次事件，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齐修远在穆石入伍时就知道舒婉娘的身份了，对舒家对舒婉娘和穆家所做之事也猜中了七七八八，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等内侍宫女全都退下后才道：“穆舒氏出自舒家四房，当年穆石入军籍就是舒家动的手脚，这件事你别管，让他们自行解决，等他们出了胸中怒气也就差不多了。” 李菁华吓了一跳，“这，这得多大的仇啊？” 齐修远眼中闪过冷光，道：“事是舒家四房做下的，舒家其他在朝为官的子弟还算得用，但当年他们依附于秦芳，也犯下不少事，若他们真心改过，朕就当不知道那些事，若是再犯，朕不介意新账旧账一起算。” 齐修远说的旧账就是当年小宝早产的事了。 李菁华微微点头，第二天就召了穆扬灵进宫来见她，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动作，不代表她就忘了当年的事，当年的确是她倒霉，如果舒家和张家不曾推脱，这么多年下来，她虽然会对他们不喜，也不至于太讨厌。 可现在既然有机会能让舒家不高兴，她自然要插手一下。 所以她希望穆扬灵在出气的时候捎带她一下，只要她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穆扬灵见她都不避讳皇帝，就知道李菁华不打算动大手脚，也就打打舒家的脸，忙点头应下了。 临走前见她消瘦了不少，就拉着她的手道：“明年各宫就要陆续进新人了，你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李菁华苦笑，道：“一年前太医就说好了，但我到现在也没身孕，我觉得这辈子也就小宝一个了。” 这一年，齐修远要是不住在正殿和书房就会来她这里，像寻常夫妻一样生活，而这三个月来，齐修远明显也对房事更上心，李菁华隐隐猜到，他也想给小宝一个嫡亲的兄弟，好让他更有助力，毕竟李家示弱，给不了小宝多大的帮助。 但就是如此频繁的房事她也每年怀孕，李菁华现在已经死心，不渴望再要一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李菁华又是幽幽一叹，道：“皇上子嗣少，对国本只怕不利，回头你帮我看看底下的官员中有没有身体强壮好生养的姑娘，给我个名单……” 穆扬灵囧囧有神的看着她，道：“我哪会看那个？” “说的也是，”李菁华发愁道：“但送进宫来的都是官员的女儿，我也不好叫太医给她们把脉。” 穆扬灵就低声道：“可以找医女，不过，此事皇兄知道吗？” 李菁华笑道：“这选妃是后宫的事，不用特别通知皇帝。” 穆扬灵不信任的看她。 李菁华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笑道：“你啊，说你机灵却又愚钝起来了，能到我手里的名单自然是先过了皇上的手的。” 谁的女儿可以进宫，谁的不能进，自然是皇帝先选过后才将名单交给皇后，至于那些可以留下的人中最后能留下多少人则由皇后选择了。 其实齐修远不太喜欢用后宫制擎前朝，这样会容易造成夺嫡，让后宫和皇室混乱，李菁华也正是了解齐修远，知道到最后送到她手上的必定是没多少实权的官员的女儿。 而她要做的就是为齐修远选择人品相貌都不错且易生养的后妃，好开枝散叶。 虽然明年开春后才开始选妃，但皇帝和皇后现在都开始筛选名单了，京中的闺秀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最近都很活跃，就是希望自己能进皇上或皇后的眼。 但李家却有一个别人没有的途径，在贤妃入宫后，皇帝依然更多的是歇在坤宁宫，贤妃也受宠，但短期内不会超过皇后。 不过后宫嫔妃太少，只有俩人，实在没法对比，不管是皇后，还是贤妃都长得很漂亮，因此想要送女儿进宫的官员，女儿样貌要是比皇后和贤妃还低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于是，最近，或温婉如水，或冷艳高贵，或娇俏可爱的漂亮小女孩们活跃于京城，而李谏带进宫来的两个小姑娘却都是温驯听话类型的，虽然长得漂亮，却有些怯弱的站在下面，并不显得出彩。 李菁华却冷笑不已，以为听话她就会让她们入宫？ 李家在后宫只能有她一个，多了，不仅皇帝会厌烦，她也不再是李家的唯一，她是昏了头才会让她们入宫。 但李谏却觉得李菁华不会再有孕，大皇子帮手少，李家若是能再进人，生下皇子，以后对大皇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个没有坏处也只不过是李谏哄人的话罢了。 看着李谏带着人消失在视线中，李菁华冷笑一声，李驰坐在轮椅上含笑道：“皇后不用忧心，李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一切都要仰仗你，二叔父就是再大的心此时也不得不收起来。” 李菁华吐出一口气，道：“大哥，李家现在是要仰仗我，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李驰笑道：“到时大皇子已长大，自然不用忧心。” 李菁华问道：“小宝长大，我们母子就不用皇帝的宠爱了吗？” 李驰一愣，沉默下来，李菁华意有所指的道：“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自然也可以收回。” “娘娘说的是，是我短视了。”李驰微微躬身，看着面庞依旧年轻的妹妹，不得不承认她成长了许多。 “所以，李家绝对不容许有第二个女人入宫。”李菁华眼里闪过寒光，坚定的道。 后宫出现两个李家的女人，那平衡就会被打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不会喜欢的，到时候连带着她都看会被他厌恶。 李菁华看向大哥的腿，道：“大哥，皇上对一些礼仪知之不详，但你博闻强识，我记得我们李家的藏书几乎被你翻遍了。” 李驰笑道：“你给我写信时我就知道你心中所想了，这次我可不是空手来的，还带来了一车的书。” 李菁华眼里闪过亮光，道：“那晚上您就留下用膳吧，皇上一直想要见见你呢。” 真以为她写信让李谏来京城是为了拉拢他？她的目标从不是李谏和他带来的那几个李家子弟，而是自己惊才绝艳的哥哥，她的哥哥，曾是李家的天才，李家第一顺位继承人，却因为腿残而不得不隐居，不得不藏起自己的才华。 第748章 到京 穆石快马加鞭，赶在太子受封五天前到达，他只带了数十护卫，昼夜赶路，因此只用了十二天就从北地赶到了京城，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三天，自然没人来接他。 穆石勒马站在城门口思索了一下，不知道他能不能先去女儿的那里梳洗一番。 身后的军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将军，您应该先进宫去见皇上。” 穆石沉着脸点头，指了一人去齐府和妻儿报信，自己带了其他人去皇宫。 穆石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守宫门的侍卫还是很快将这个情况上报，正要上朝的皇帝脚步一顿，就转身往御书房去，道：“速将穆将军请进来。” 他以为穆石急着赶路是有军情相报，但穆石真的是路上无聊，赶路赶得快了点，比预计快了三天到达。 皇帝认真的打量穆石的神色，在他的大胡子底下看到了他的无奈，就抽抽嘴角，挥手道：“将军一路辛苦，不如先回去梳洗休息……”早知道他就不丢下群臣先来见穆石了，应该让穆石等他上完早朝再说。 穆石松了一口气，就躬身退下。 前朝大家正在讨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皇上竟然上朝迟到了，这是他登基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所以大家在皇上到来，他们三呼万岁之后就低着头做认真倾听状，但皇上竟然没解释，于是，这件事出大发了？ 大家都将心提起来，只希望不是有人不长眼的在这时候撞上皇上的刀口。 就是齐浩然和范子衿都担忧的看向皇帝，齐修远发现后抽了抽嘴角，然后就安然的坐着了，既然自己被你岳父坑了一笔，那你被我坑一下吧，至于其他人，皇上闭上一只眼当没看到。 于是，这一次早朝就在大家的担忧中过去，直到太监总管喊出退朝，皇帝起身后脚步一顿，看着底下跪着的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的道：“朕忘了说了，北地西营穆将军到京了，荣郡王，穆将军是你岳父，这段时间就由你招待他吧，过后记得带他去吏部备案。” 齐浩然应下，起身后转身就要跑，被范子衿一把拉住瞪了一眼，“急什么，慢慢走。”这样急哄哄的跑去伺候岳父，身段放得也太低了，大表哥知道了怎么想？ 可惜齐浩然没领悟到范子衿的潜在的意思，他急着回去伺候岳父呢，因此他一甩手，边跑边朝后挥手，“你慢慢走，我先回去了。” 范子衿瞪着他背影气得不想说话。 齐浩然跑回到齐府时，穆石已经抱着小熊在院子里飞了一圈，小熊兴奋的抱住外祖父的头，手还小心翼翼的扯了一下他的胡子。 穆石忙抓住他的小手，哄道：“这胡子可不能乱抓。” 小熊羞涩的一笑，埋头进穆石的怀里，然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脖子都红了，穆石担心的拍着他的后背，舒婉娘就从他怀里接过孩子，道：“还不快去洗澡，瞧把孩子给熏的。” 穆石一路风餐露宿，骑在马上，睡觉也是跟马睡在一起，婚事的马尿马粪味，不臭才怪。 穆石嘿嘿一笑，穆扬灵已经迎了出来，道：“爹，热水已准备好了，您快去吧。” 穆扬灵从舒婉娘手里接过小熊，“娘，你带爹过去吧，我去厨房看看饭食准备得怎么样了。” 穆石眼睛一扫，问道：“博文和博思可嘉怎么不见？” 他进府也有三刻钟左右了，阿灵都给他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其他三个孩子怎么还不见人影？ 穆扬灵笑道：“博思和可嘉跟着博文去书院了。” 穆石惊奇了一下，“博思和可嘉竟然会去书院？”不是他对他儿子女儿没信心，而是这两只连先生的作业都不能完成，他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会主动去书院的样子。 穆扬灵笑道：“是啊，博思和可嘉懂事了不少，爹，你先去洗漱吧。” 穆石半信半疑的跟着舒婉娘往后院去，不确信的问道：“真是博思和可嘉主动跟着博文去书院的？别是博文押着他们去的吧？也不对，博文不会这么做。” 先不说博文能不能押得住龙凤胎，只一点，博文就不会押他们，这两只小的要是在书院里闹起来可得不偿失。 舒婉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解释，自舒家的人不再出现后，俩人虽然被解了禁足，但没钱他们能去哪儿？ 出去逛街只能看着好吃的好玩的流口水，至于挣钱大计，可嘉在努力了两天依然出不来一个荷包后就放弃了，他们只能跟着小熊一块儿玩，但小熊明显得到过母亲的嘱咐，很遵守约定，陪他玩可以，拿他的东西就不行，吃他的好吃的也不行，而且，俩人虽然才十岁，但毕竟比小熊年长许多，又是长辈，也不好意思抢，所以他们只能把目光对准更容易心软的大哥身上。 于是，他们就天天跟着博文去书院。 博文没在书院里念书，他去书院是谈经论道的，他也没想一双弟妹去那里看书，他只希望他们能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有时候他们听进去一句话比读十年书还要来得有用。 穆石将自己洗干净后习惯性的拿起刀要刮胡子，想到外孙似乎特别喜欢自己的大胡子，他就犹豫了一下，放下刀不刮了。 舒婉娘正在给他叠衣服，见他依然胡子拉碴的跑出来就一愣，不免多看了几眼。 穆石在军营中不太讲究，嫌麻烦就不刮胡子，但只要回到家，他洗漱的时候就会顺手把胡子刮了，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这样顶着一脸胡子出来还是第一次见。 穆石套上衣服的动作就不免一慢，想起军中那群老爷们说的荤话，难道婉娘也比较喜欢我大胡子的样子？ 舒婉娘多看了两眼就不看了，边帮他整理衣服，边轻声细语的将他们到京城后发生的事告诉他。 待听到博思和可嘉引诱小熊撬了自家的箱子时，穆石脸色就一冷，再听到舒家找上门来，穆石眼里更是闪过寒光，他伸手拍了拍妻子，柔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舒婉娘蹙眉道：“舒家的事我不管，博思和可嘉却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也怪我不好，这俩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起来，等回到北地就送他们去尝尝苦头，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以前的生活有多不易。” 穆石点头，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性情未定，只要下狠手，就还能掰过来。 第749章 见面 博思和可嘉看到穆石几乎是热泪盈眶，扑上去就吊在他身上不下来了，他们这些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父亲再不来，他们就要考虑离家出走了。 本来还硬着心肠的穆石见两个孩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就用手抱住他们，无奈道：“快下来，你们都大了，瞧这眼泪鼻涕流的，成何体统？” 小熊见外祖父被抱住，忙冲过来从俩人中间挤进去，抱住穆石的腿巴巴的抬头看他。 穆石怕挤到外孙，忙将两个孩子拨开，将小熊抱到怀里，瞪了龙凤胎一眼，“你们外甥看着呢，不嫌丢脸？快把眼泪收起来。” 博思一抹眼泪，挽起袖子给父亲看，巴巴的道：“爹，你看我是不是瘦了，是不是？” 穆石捏了捏他的手臂，赞许的笑道：“嗯，结实了不少” 博思嘟着嘴不满的看他，可嘉就扯着父亲道：“看我，看我，爹爹，你有没有觉得我憔悴了许多，这些日子女儿吃不好，也睡不好……” 穆石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女儿，更加满意，“可嘉都长大了，苗条了不少，跟个大姑娘一样了。” 博思和可嘉瞪着眼看他，穆石直接扭过头去，对穆扬灵道：“阿灵，帮我给舒家下个帖子，我们约个时间见见面。” 穆石不想将事情拖下去，想要速战速决，齐浩然为了讨好岳父，主动表态，“父亲，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穆石被齐浩然喊得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喊他，穆石老脸微红，点点头满意道：“好。” 穆扬灵见了抿嘴而笑。 齐浩然就忙上忙下的招呼起岳父来，知道穆石爱酒，还找范子衿拿了不少酒楼私藏的好酒，舒婉娘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不少好吃的，中午范子衿一回来也被请过来一起用餐了。 三个人就着餐桌喝酒聊天，倒处理了不少公事，齐浩然时不时的给穆石斟酒，范子衿一直将眼睛对准穆石，生怕他看到齐浩然那狗腿的样子会忍不住抽眼角失态。 晚上，齐浩然就一身酒气的摸进房间倒到床上，将穆扬灵的被子抢过来。 穆扬灵被他熏得受不了，就爬起来将他推到一边去，见他连外衣都不脱，边扯他的衣服边将人推醒，低声道：“都是酒味，你得去洗澡。” 齐浩然睁开一只眼睛看她，道：“我这是陪岳父喝的酒，爷累得走不动了，不洗！” “你就是陪的天王老子也得洗，”穆扬灵扇了一下空气，道：“你闻闻，酒味也就算了，还有汗味。” 齐浩然就突然跳起来扯过穆扬灵将她压在身下，死死地抱住，幼稚的冲她哈了一口气，道：“现在好了，你跟爷一样臭了。” 穆扬灵怒，使劲儿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将人翻到一边，真要发火，齐浩然已经翻了一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穆扬灵嘟着嘴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能认命的给他脱鞋子脱衣服，拧了湿毛巾给他擦身…… 齐浩然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他已经忘了昨晚上的事，伸着胳膊要穆扬灵伺候他穿衣服，还不停的催促：“快点，快点，一会儿我们要去一品楼见舒家的人。” 穆扬灵将昨天晚上给他找好的衣服拿过来，边给他套衣服边道：“你今天不许再喝醉了，不然我就搬到榻上去睡。” 齐浩然穿好衣服，鄙视的看着穆扬灵，道：“你懂什么，那酒是岳父叫我喝的，我要是不喝，岳父还以为我不愿意陪他喝酒呢。” 穆扬灵就拍了一下他，“我爹年纪大了，也要少喝酒，你不劝着也就是了，还给他找这么多酒，小心下次我娘给你们做菜的时候我叫她加一把辣椒，辣死你们！” 齐浩然缩缩脖子，忙讨好的拿过她的衣服给她套上，“阿灵，我伺候你穿上。” 穆扬灵躲过他手里的裙子，把人往外推，“赶紧出去吧，别让我爹久等了。” 舒家显然也急着解决这件事，因此穆扬灵当天送帖子当天就有了回复，两家约定第二天在一品楼见面详谈。 穆石只带了博文和齐浩然一起去，而舒家这边则是舒家家主和舒庆父子。 舒庆和舒明祥是第二次见穆石，根本已经认不出对方了。 当年穆石将舒婉娘送回，是舒庆亲自出面接见的，后来穆石偷偷将舒婉娘救走，逃的时候就和舒明祥面对面碰上了，按说记忆应该深刻，至少穆石是记住这俩人的。 但舒庆父子是真的忍不住穆石了。 看着胡子拉碴看不出面容的穆石，舒家家主率先打破沉默，他笑着冲齐浩然拱手，“见过荣郡王，这位就是穆将军吧？在下舒沅，舒家的家主。” 穆石还算客气的握拳回礼，道：“舒家主。”他目光移向舒庆，微微米了眯眼，道：“舒大人别来无恙，一别二十多年，不知大人可还记得本将？” 舒庆扯了扯嘴角，道：“想不记得也难。” 舒家主轻咳一声，警告的看了舒庆一眼，率先请穆石坐下，他们包了一品楼的三个包厢，如今就坐在正中的一个包厢里，中间是实木的隔音墙壁，只要不是大声吼叫，外面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 舒家主瞥了一眼温雅端正的穆博文，想到这几天打探到的消息，不得不感叹四房的好运和噩运，没想到四房能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外孙，更没想到四房把这个女婿一家得罪得不能再得罪了。 如今只能希望对方不要继续追究，两方相安无事下来，不然一个不慎，舒家不仅名声受损，还会面临腹背受敌。 而穆石的要求也很简单，他不是不想为妻子讨回公道，但那势必会伤害到婉娘，所以要对付舒家四房，还得私底下来，而明面上，他则是要舒家给他一个承诺。 舒婉娘和舒家无关系，以后不管出于任何目的，舒家四房都不能再打扰穆家的生活，两方见面不相识，至于私底下，则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第750章 吃醋 舒沅根本就不在乎四房的利益，舒庆害得整个舒家代四房受过已让他很气愤了，四房又是旁支，而且穆石的要求也并不过分，所以他没多犹豫就应下了，只要舒庆的意见，在舒家本家和穆家的权势面前，他还能有意见吗？ 舒庆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了紧，却真的没有反对，点头应下了，算是和穆家订了盟约。 穆石只是沉沉的看了舒庆和舒明祥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齐府，穆石就拉了齐浩然和博文到书房，道：“舒家也太老实了。”他的心有些不安。 齐浩然道：“舒沅那人女婿了解过，很是小心谨慎，他答应我们的条件并不奇怪。” “那舒家四房呢，他屡次纵容舒家的女眷找上门来认亲，显然不是能认清现实的人。” 齐浩然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舒老夫人要不行了，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穆石一怔，想到舒老夫人是婉娘的母亲，又想到当年的事，一时心中又是怅然又是畅快。 博文见父亲没明白过来，就解释道：“舒庆在新朝更迭时就赋闲在家了，而舒明祥虽在朝围观，却只是从四品，一直未能进益，儿子听说他最近办差不错，他的上峰给他的考核为优，明年年初述职时有可能官升一级为正四品，可若是舒老夫人此时病故，那他就要守孝三年，不仅升官一事泡汤，三年后能不能起复都是问题。” 穆石是武将，官不大到一定地步还真不用守制，他眨眨眼，道：“也就是说，如果舒老夫人死了，四房可能就没出头的机会了。” 穆博文笑道：“至少在儿子这一辈想要出头很难。”他虽然温雅，却不代表没有脾气，不然也不会将舒家的事查得那么清楚了。 “四房怕我们报复，他此时就是再不甘也不敢惹我们的，父亲，其实我们不用多做什么，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穆石看着已长成大人一样的穆博文，叹气道：“你长大了，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他起身道：“你管不了你弟弟妹妹，那就把外面的事处理好吧。” 博文脸色一红，羞愧的低头，“让父亲担心了，您放心，舒家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穆扬灵惊诧的眨眨眼，“这事就这么完了？” 齐浩然闭着眼睛抱住她道：“岳父都开门见山的跟他们谈了，不完还能怎么样？岳父当时一坐下就问舒庆当年为何以权谋私将穆家记入军籍，有这个把柄和这个仇在，就算岳母出自舒家，舒沅和舒庆也提不出什么要求来的。” 齐浩然轻轻地拍了拍她道：“出嫁从夫，岳母现在是穆舒氏。” 穆扬灵嘟嘴，“那我怎么就解决不了？我身份比爹还高呢，他们怎么就不愿意听我的？” 齐浩然理所应当的道：“你是穆家的出嫁女，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岳母在这儿，他们拿捏住岳母，自然不会给你面子。”他拍了拍穆扬灵以作安慰，道：“别伤心了，爷以后听你的话便是。” 那能一样吗？ 不过穆扬灵也没和他分辨，见他累得已经微微打呼，就低声问道：“最近也没见你在干什么，怎么累成这样？” 齐浩然翻了一个身，道：“伺候岳父本来就是个体力活儿。” 齐浩然这两天简直比博文这个亲儿子还要殷勤，跑上跑下，如果说博文是穆石的亲儿子，那齐浩然站在穆石身边，别人说不定会以为他是穆家的大管事。 仅仅只是两天时间，虽然穆石进京只去了一趟吏部，但大家都认识他了。 没办法，三人走在街上难免碰到人，穆石当头走着，身后稍退一步站着个俊俏小郎君，小郎君旁边并排站的是大齐威名赫赫的荣郡王，如果是这样大家也就惊讶一瞬，关键是向来板着脸的荣郡王此刻是满脸笑容，带着三分讨好的为前面的人引路，一边介绍沿路风情。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惊悚的事，大家不好直盯着对方看，只能暗暗打量，络腮胡子，伟岸身材，能让大齐第二尊贵的荣郡王放下身段退后一步招待的人，答案呼之欲出——荣郡王的岳丈！ 原来荣郡王也怕岳父！ 原来荣郡王也要讨好岳父！ 大家都星星眼的暗地里打量穆石，心里对他敬佩不已。 但也有人看他不过，觉得齐浩然太过谄媚，太丢皇室的脸了，齐家现任族长很想找齐浩然谈谈，但到底胆子不够大，只能在面见皇帝的时候隐晦的提醒一两句，希望齐修远能规劝一下齐浩然，让他注意一下皇室面子。 齐修远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齐氏族长顿时收声，不敢再说，出宫的时候不由在心中腹诽，你就宠吧，比宠亲儿子还要宠，看你能宠出个什么花来。 齐修远的怒气却不是对着齐氏族长，而是对着齐浩然。 长兄如父啊，齐修远也是真把齐浩然当儿子养的，结果齐浩然从小到大少有听他话的，就是公事上认同了也要从里头挑出些毛病来或是顶两句嘴，什么时候顺从过他？ 更别说亦步亦趋的伺候他了。 齐修远长这么大只有上次中毒伤重的时候有过这待遇，但那时候齐浩然也就给他端个药碗什么的，也就那么一两次。 齐修远压下心中的怒气，告诫自己，穆石是长辈，他怎么能去和他比呢？ 但第二天，荣郡王陪同穆将军去逛了大明山，还亲自跑去租了轿子的传闻就传进宫来了。 齐修远继续忍，第三天，荣郡王陪着穆将军将到京的各位封疆大吏和以前共事的官员拜访了个遍，荣郡王为了不打扰他们叙旧，只将人送到门口就甘愿独自一人去旁边的小茶楼坐着等候，穆将军一出来就牵着马上去接人…… 其孝顺成都堪称百年第一孝顺女婿。 正因太子受封大典忙得昏头昏脑的齐修远再也忍受不住，连夜将齐浩然叫进宫来，说有要事相商。 第751章 勤勉 齐浩然急忙赶进宫，齐修远见他气喘吁吁地样子，心中的怒气勉强平复了一些，他扔给他一堆东西，道：“朕听说你最近闲得很，就帮着朕将这些事处理了吧。” 齐浩然眨眨眼，敏感的感觉到了大哥的不悦，他大哥登基至今，除了在朝上对着他自称朕，私底下从来都是“我”。 他忐忑的将东西拉过来，一翻开就忍不住皱眉，等将所有的折子大概翻了一遍，就嘟嘴不满道：“大哥，这不是礼部干的活吗？” 齐修远瞪他，“再过两天就是你侄儿受封大典，你这个做叔叔的为他受一些累怎么了？这些都是礼部呈上来需要批阅的，你赶紧弄好，明天天一亮就要发下去。”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要是让他弄个兵部刑部的东西他还有耐心，礼部…… 不是他不愿意为大哥分担，而是怕他不懂礼部的搞错了。 齐修远拿起手边的一个折子冲他的脑袋就丢下去，齐浩然往后仰了一下，折子就“啪”的一声摔在他胸口又掉落在地上，因为穿着衣服，不疼，“你伺候你岳父倒是挺用心的，替朕办些差事却推三阻四的，不懂你不会问？出门左转就有礼部的官员在议事厅里当值……” 齐修远边说边朝他扔折子，殿里除了折子摔在人身上“啪啪”的声音，就是齐修远骂齐浩然的声音：“……我看你就是闲的，你说说，你进京多长时间了，除了最开始的半个月还勤勉上朝，你后头几天上一次朝会？我在宫里忙得恨不得一人分成三人，你倒好，满世界的乱转，去完大明山，还有兴致跑去茶馆里一坐一天……” 齐浩然觉得很委屈，他分辨道：“大哥，我又不是为自己去玩的，我是陪我岳父去的，他好容易来一次京城，又不能久待，我自然要做到地主之谊……” 齐浩然不反驳还好，一反驳，他本来已经降下去的怒火腾腾的又冒上来了，手中的折子不间歇的朝他扔去，喝道：“合着你还有理了，穆将军进京是恭贺太子受封的，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想着出去玩，而不是呆在家里享天伦之乐？朕还想着你才进京劳顿得很，所以让你歇歇呢，但你需要歇吗？朕看你生龙活虎得厉害。” 现在齐修远就差直说，我想着你，你却只想着你岳父，你有想过我这个大哥吗？ 好在齐浩然还没蠢到需要齐修远直说的地步，他眨眨眼，弯下腰去捡折子，然后捧着一堆折子往外走，面上萧瑟的道：“那我去旁边看折子去了。” 齐修远冷哼一声，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连日来的疲累竟然消散了大半，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果然，骂浩然有助于身心健康。 而耷拉着脑袋出门的齐浩然则看着怀里的折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不无得意，大哥竟然吃岳父的醋！ 齐浩然面上痛苦，心中得意万分的朝侧殿的议事厅走去，这些折子都是礼部官员对于两天后的受封大典的最后确定，他要做的就是确认这些折子没问题然后圈上朱笔。 齐浩然早留意到，虽然自己捧走了三分之一还多的折子，但大哥御桌上留下没批阅的折子也不少，要是凭齐修远一人，他就是再能干，今天晚上也批阅不了，一晚上没睡，明天还得继续，后天一早还要折腾着穿礼服祭天受封等，这样算下来，大哥几乎是两天两夜不睡觉了。 齐浩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去找礼部官员的时候就催促他们赶紧一些。 礼部当值的官员见齐浩然捏了朱笔要在折子上批阅都提起一颗心，心中惊骇，皇上竟对荣郡王信任至此，这可是御笔才能批阅的折子！ 几个当值的官员都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齐浩然皱眉看向明显走神的他们，皱眉道：“几位大人没听到我的问题吗？这朝臣站位是与确定了吗？” 几人忙回过神来，谨慎的道：“还请王爷念一下折子，臣等再检查一遍。” 齐浩然点点头，他就是想这么干的，只要把折子念一遍，几个人一起检查，有问题当场改过，没问题直接画圈通过便是。 这样一来速度就快了许多，也保证了正确性，齐浩然心神沉浸在其中，没留意到时间流逝，等最后一封折子批完，这才发现劲椎酸疼，外面已敲响了三更。 齐浩然这才觉得又困又饿，再看其他几位大人，已经微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了，齐浩然挥手招来内侍，内侍忙眨眼让眼中的酸涩消失，小跑着上来，“王爷。” “去拿些吃的来给几位大人。” 内侍躬身应下，齐浩然收拾了一下折子，捧着它们回去找大哥，齐修远的确没有休息，他正闭着眼揉眼睛，有内侍拿了剪子要将火烛剪亮，齐浩然就瞪了他一眼，内侍心中一凛，忙收了剪子躬身退下。 齐浩然将折子放在御桌上，绕到齐修远身后替他揉他的太阳穴，和宫女内侍不一样的力道让齐修远瞬间清醒过来，齐修远睁开眼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闭上眼睛，问道：“你怎么会这个？” 齐浩然自豪的道：“我累了的时候阿灵就是这么给我按的。” 齐修远“嗯”了一声，道：“难怪。” “大哥，今天晚上就先到这儿吧，内侍说这几天您都没怎么睡，后天你要带着小宝祭天，总不好黑着一双眼去。” 齐修远沉默不语，齐浩然道：“我今天就不出宫来，帮您把折子都处理了。” “倒是难得，”齐修远淡淡的道：“你也会心疼大哥了。” 齐浩然脸一红，低声嘀咕道：“我啥时候不心疼你了？这不是我第一次招待岳父紧张了些，忘了和您说一声吗，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给我未来的女婿做个表率，以后他也得这么伺候我。” 齐修远冷哼一声，问道：“你女儿在哪儿？” 齐浩然一噎，道：“大哥，你放心，阿灵下一胎一定是个闺女。” 齐修远立马睁开眼睛，微微露出笑容，“弟妹有孕了？”他们兄弟子嗣都有些单薄，都只有一子，所以他只要听到怀孕就高兴。 齐浩然嘿嘿一笑，道：“快了，快了！” 第752章 拒绝 齐修远才升起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要不是齐浩然力道不错，按得舒服，他一定会叫侍卫将这人打出去，实在是……太可恶了，害他白高兴一场。 齐修远闭着眼睛倒在椅子上，冷冷地道：“我和你嫂子身体都不太好，齐家要繁盛还得靠你和阿灵，在子嗣上，你也上心些，我为什么要让阿灵带着小熊去西南陪你？” 齐浩然看着突然冷下脸来的齐修远，嘻嘻一笑，道：“大哥，我知道，是为了子嗣，这不是我才到岭南实在太忙，有些不着家吗，您放心，这次再去，我一定国事家事两不耽误。” 齐修远淡淡的道：“你知道就好。” 齐浩然在齐修远的头顶上偷偷的吐了一下舌头，他当然知道大哥的担心，齐修远因为毒伤了身体，虽然现在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但毕竟中过毒，比一般人要体虚一些，他子嗣不丰，但偌大的帝国不可能只依仗小宝一人。 以后小宝的兄弟，堂兄弟都要帮他的，自然是他们子嗣越多越好，至少不能只小宝与小熊俩人。 若他们兄弟俩子嗣不丰，而齐少盛兄弟俩子孙繁盛，两代之后这大齐落到手里还不一定呢，毕竟，就算他们不愿承认，那俩人也是离他们最近的血脉。 齐浩然当然也想造人，在黔南的时候就不懈的努力过，为此他和阿灵还请王太医看过，王太医说俩人都没问题，健康得不得了，至于为什么没怀孕，太医只能归结为缘分未到。 齐浩然边给齐修远揉额头，边叹气，这缘分上哪儿求呢？ 齐修远被齐浩然按得昏昏欲睡，想到弟弟说今天他不回去的话，就拨开他的手，起身挑出一垒折子推到一边，道：“你先看着，我先去歇歇了。” 齐修远转身进内室，内侍忙伺候他更衣，他也不洗澡了，直接拉了被子就躺下，几乎是头一沾枕头人就睡着了，只留下齐浩然对着空荡荡的殿堂瞪着桌子上的折子。 内侍心惊胆战的上前，小声道：“王爷，您要不要也去歇歇？” 齐浩然想到天一亮又要有新的折子送来，就挥挥手让他在底下给他立张桌子椅子，自己捧了折子去批阅。 因为受封大典，从昨天开始朝会就停了，要是有重大事情禀报可直接进宫向皇帝汇报，所以齐修远不用五更起床，齐浩然自然也不会让内侍在他才睡下去就叫醒他，一直任他睡着，直到外面天色大亮，左相右相和几位重臣前来求见，齐浩然才打着呵欠让内侍把皇帝叫醒，自己趴在桌上不动了。 齐修远神清气爽的出来，这是他这几天睡眠最充足的一天了，他上前用脚尖踢了踢自家的蠢弟弟，见他不动，就捏住人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齐浩然果然在装睡，他哀叹一声立正起身，“大哥，我饿了，先吃饭再议事行不行？” “也别耽误时间了，叫人把早膳端来，去把左相大人他们也请来，我们便吃边说。” 齐修远在宫中是一言堂，此时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内侍跑出来说这不合规矩。 这就是皇权，当皇权微弱时，皇室定下的规矩就是规矩，当皇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时，皇帝说出的话就是规矩。 齐浩然跟着齐修远去洗漱时随手抓过来一个内侍，道：“去吩咐门口的侍卫，叫他派个人到齐府和王妃说，本王在宫里有事要忙，今儿就不出宫了，让她自行安排好府里的事。” 齐修远停住脚步，回头道：“让万公公去，你随便叫个内侍去通知，她能信吗，正好，让他把你的郡王礼服也拿到宫里来，今晚也别出宫了，明天直接跟着我一块儿去祭天。” 万公公忙低声应“是”，看向齐浩然，意思是您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就赶紧说了，小的给您传话去。 齐修远也不管俩人，直接走了，齐浩然则是拉着万公公将他扯到一边，低声嘱咐他，“祭天和太子受封之事重大，世子还小，你告诉王妃，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进宫，明儿先把人给安排妥当了再来，我去宫门口接她。” 万公公眉头一跳一跳的，直觉这是苦差事，但仔细回味却只见荣郡王对王妃的宠爱之情，并没有找到不对，只当是自己多想了，就满脸笑容的应下。 齐浩然彻夜未归，穆扬灵本还担心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正想着人去问一声，万公公就来了。 穆扬灵安抚住缠着他要爹带他去骑马的小熊，一叠声的道：“快把人请进来。” 有外人在，小熊就安静了下来，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去看万公公，万公公下意识的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弯腰行礼道：“见过王妃，见过小世子。” 穆扬灵回了半礼，道：“万公公客气了，您这时候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万公公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管着齐修远身边的事，穆扬灵没见过他几次，交情也不深，和坤宁宫的魏公公倒是常见面，平时来她这府里传话的除了小内监就是魏公公，万公公每次来都是带了皇上的谕旨。 万公公知道皇帝信重荣郡王和荣郡王妃，所以在穆扬灵面前很客气，闻言笑道：“皇上让奴婢给您传句话，说宫中忙碌，要留了荣郡王帮忙，今天晚上荣郡王就不出宫了，还让奴婢来带荣郡王的礼服进宫，省了出宫的时间。” 穆扬灵忙转身让立春去拿齐浩然的礼服，那是郡王最繁重的一套礼服，轻易不穿的，所以她早早的找出来洗干净晾晒好了，此时就收在柜子里。 穆扬灵吩咐完才回头问万公公，“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皇上只交代了这一件事，倒是荣郡王让奴婢给王妃传几句话。” “您说。” “王爷说世子还小，只怕受不住祭天和太子受封典礼的繁重，所以让您将世子安排好，无论如何不能将世子爷带进宫……” 穆扬灵眨着眼睛示意万公公不要再说了，却已经迟了，她看见儿子的眼中迅速噙满泪水，他猛的抬头看向母亲，穆扬灵立马把头抬起来不让他发现，但小熊动作突然且快，他看到母亲这个躲避性的动作，委屈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他扑到穆扬灵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母亲的大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动地，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第753章 坚定 小熊抱着母亲的腿哭得伤心极了，他边哭边喊道：“爹爹骗我，他骗我！坏人，大坏人！” 万公公愣愣的看着他。 穆扬灵忙对万公公歉然一笑，叫人将他送出去，自己抱了小熊哄，小熊哭着的时候却听不进去劝告，他只认准了一点，父亲欺骗了他，明明答应了带他进宫的。 穆扬灵无奈，只能边给他擦眼泪，边道：“你爹没欺骗你……” 小熊只闭着眼睛哭，委屈的喊道：“爹爹骗人，是坏蛋，大坏蛋，我再也不和他玩了，不和他睡觉了。” 穆扬灵将他抱进怀里晃着他在屋里转圈，可能是母亲的怀抱让他安心，也有可能是穆扬灵的低声安慰抚慰了他的心灵，小熊终于愿意睁开眼睛看向母亲，只是一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穆扬灵觉得很难拒绝他的要求，而且，她也不能让齐浩然背上欺骗儿子的罪名。 穆扬灵抱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让他跨做在她腿上，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就这么想入宫参加太子受封典礼？” 小熊嘟嘴，道：“爹爹骗人，明明说好了带我进宫的。” “当时爹爹是怎么和你说的？” 小熊已经很聪明了，大人说过的话他能一字不落的复制出来，他委屈的道：“爹爹说要带小熊进宫，要看小宝哥哥当太子，他说话不算话，是坏人！” “爹爹说他要亲自带小熊进宫？” 小熊狠狠地点头。 “可爹爹现在不在家里，他进宫去了呀，皇伯伯很忙很忙，忙到不能睡觉，所以爹爹进宫去帮他工作了，他不能出宫，是不是就不能带小熊进宫了？”穆扬灵低声道：“这是工作，是属于突发事件，你爹爹也不能控制的，所以不能怪他。” 小熊歪着头看母亲，依然有些疑惑，他指着母亲道：“娘带我进宫。” 穆扬灵就解释道：“你太大了，娘亲抱不了，又不能做步撵，带不了你的。” 小熊眼里又噙满泪水，他委屈的看着母亲，道：“爹爹为什么不来？” “爹爹要帮皇伯伯工作。” 小熊却不管，只道：“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他滑下穆扬灵的腿，冲着门口就要跑出去，穆扬灵连忙追上他，边追边哄道：“爹爹在宫里，现在还没出宫呢。” 小熊边抹眼泪边往外跑，嘴里哭道：“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小熊扶着大门口，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往外一看，空荡荡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小熊抽动得更厉害，泪眼朦胧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喃喃的喊道：“爹爹，爹爹……” 太子受封之前还要祭天，因为是齐修远登基后最隆重的一次册封，加上齐修远不愿意委屈儿子，这次庆典可不是简约版了，而是完整版，穆扬灵早半个月前就在宫中老嬷嬷面前培训了，知道这种劳累强度绝对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受得了的。 他们早上五点就要排队入宫，可能要到晚上八点才能出宫，只有茶水提供，只能自己在荷包和袖子里带一些抗饿且没有太大气味的糕点，穆扬灵哪里敢把小熊带进宫。 如果是齐浩然带着他，那小熊还能找着时间歇在皇帝的休息室里，找人看住他就没事，去皇后那里就不用想了，因为这次皇后自己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和空间。 只有皇帝和太子有。 可看着儿子扶着门框望着大街哭着要爹爹，穆扬灵也很揪心好不好？ 穆扬灵许诺了他许多好玩好吃的，小熊却坚定的看着大街的入口，坚定要等他爹回来，每天下午，他都是来这里等他爹的，他爹都会从大街那头骑着大门跑过来，然后接了他就上街转一圈，然后才回家。 小熊决定今天他就坐在这儿等了，他不相信他爹爹不回来。 穆扬灵只能改口道：“爹爹就是要回来也要下午才能回来呀，现在才上午，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小熊坐在门槛上，看着大街不做声。 穆扬灵就起身，拍拍屁股道：“娘亲做了酿豆腐哦。” 小熊继续做望父石，穆扬灵幽幽道：“哦，现在厨房被外祖母承包了，所以娘亲不用下厨，所以酿豆腐是外祖母做的。” 小熊的耳朵动了动。 穆扬灵继续道：“外祖母还做了蟹粉狮子头，是我最爱吃的菜。” 小熊回头道：“也是我最爱吃的。” 穆扬灵叹气，“可是你不回去就吃不到啊，我这么喜欢吃，万一控制不住全吃了怎么办？” 小熊流着口水挣扎起来。 “你爹爹要到晚上才回来，现在离晚上还有很久很久，你打算早餐不吃，午餐不吃，下午茶也不吃了吗？娘亲有没有告诉你，外祖母下午要做虾滑？” 小熊大声的控诉，“没有！” “那娘亲现在就告诉你，你外祖母下午要做虾滑给我们当点心吃哦，怎么样，要不要跟娘亲回去？” 小熊再扭头去看空荡荡的大街，嘀咕道：“爹爹要晚上才回来。” 穆扬灵狠狠地点头。 “外祖母现在就做酿豆腐和蟹粉狮子头了。” 穆扬灵继续点头。 “下午还有虾滑……”小熊撑着下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扒着门框爬起来，对母亲道：“我吃完虾滑就来等爹爹。” “好的，到时候娘亲来陪你等……”如果那时候你还能记得这件事的话。 穆扬灵简直是费尽了心力，用美食和玩具将小熊牢牢的勾在后院，为此甚至不惜打乱他的生物钟，让他吃完了下午茶才去午睡。 穆扬灵筋疲力尽的起身，道：“这孩子太难伺候了，娘，明天还得您勾引他，让他留在府里。” 舒婉娘就道：“我觉得难，这孩子脾气跟你和浩然小时候一样，都倔，认准了不改的，明天我要是哄不住他怎么办？” “哄不住也不能带他进宫啊，没人带他，万一御前失仪可是要被御史弹劾的，而且，要晒一天的太阳呢，他怎么受得住？”穆扬灵觉得留在家里有母亲和弟弟妹妹陪着他一起玩，总比进宫受罪强。 但谁知这孩子执念那么深，就在穆扬灵觉得今天可以混过去的时候，小熊迷迷瞪瞪的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大门口去，嘴里嘀咕道：“爹爹回来了，要去等爹爹。” 第754章 两小 卯时初刻（早上五点钟），穆扬灵就抱着裹得严实的小熊下马车，前面的人忙侧身让她先行，穆扬灵微微颔首，带着小熊入宫，晨雾中，后面排着长队的官员官眷也左右两边分开排队进宫。 齐浩然小跑着过来接人时就看到她怀里厚厚的一团，他有些无奈的扯开毯子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见他一抖，隐隐还抽泣两声，显见是哭得狠了，心中又酸又疼，他伸手将儿子抱进怀里，低声问道：“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穆扬灵同样无奈，“他就认准了你答应过他……你就带着他吧，以后要是不想带他干嘛，可不能再为了讨他欢心就乱许诺，别以为孩子小就不懂，他都记着呢。” 齐浩然低声应了一下，将毯子包好，抱在怀里，“你去吧，吃的带了吗？途中要是站累了就换一下脚，别老实的像站军姿一样站，找着空就去偏殿休息一下，我都和皇嫂说过了，让她多照顾一下你。” 穆扬灵应下了，道：“你快带着孩子去吧。” 小熊昨天晚上一直哭着要爹爹，几乎到凌晨才睡下，在穆扬灵答应带他进宫后他就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服，生怕母亲丢下她独自进宫。 这孩子梦里都是爹爹不要他的场景，在梦中吓哭起来，齐浩然才走到半路就听到儿子细细密密的哭声，忙掀开毯子看，见他握着小拳头闭着眼睛小声的哭着，就心疼得不得了，低声哄道：“小熊乖，爹爹在这儿呢。” 小熊就睁开眼睛，看到父亲一愣，眨掉眼中的眼泪，确认这就是父亲，顿时生气的嘟起嘴巴，道：“爹爹说话不算话，是坏人。” 齐浩然急道：“爹爹没有说话不算话，这不就带你进宫了吗？你看，我们这就在皇宫里呢，爹爹现在就带着你去见小宝哥哥。” 小熊从父亲怀里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他们正在一条甬道里，他好奇的左看右看，见都是宫墙，晨风吹进脖子里一寒，他不由重新缩到毯子里，怀疑道：“不对，这不是皇宫，皇宫是有花和树，还有大房子的地方。” 齐浩然抽抽嘴角，抱着他继续往前走，道：“过了这条甬道你就看见花树和大房子了。” 小熊抱着父亲的脖子，左右一望，问道：“娘亲呢？我要娘亲。” “你娘去皇伯母那里了，今天你就跟着爹爹混了，到晚上才能看到她。” 小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道：“我想要娘亲。” 齐浩然身子一僵，问道：“那你不要爹爹了？” 小熊沉默良久，又低声道：“我还是想要娘亲。” 齐浩然顿时觉得自己对儿子的伤害大发了，要知道这几天他跟儿子玩得好，几乎每次问他是要跟娘亲玩，还是跟爹爹玩，这小子都会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大声回答：“跟爹爹玩！” 齐浩然怜惜的摸着儿子，道：“儿子，爹对不起你，等明儿爹给你赔礼道歉，不过今天你娘带不了你，所以你就老实跟着我吧。”见他瘪着嘴巴，就道：“我们现在去见小宝哥哥，你要是哭了就该被小宝哥哥取笑了。” 小熊的眼泪一下就憋了回去，他转着脑筋想着一会儿见了小宝哥哥一定要他带他去找娘亲…… 小熊迷迷糊糊的想，在皇宫里，跟着娘亲比跟着爹爹好玩。 毯子里太舒服，齐浩然抱着他又一摇一晃的，小熊只想到这一点就睡着了，等到了小宝那里，这孩子已经睡死，连齐浩然将他放到榻上都没醒过来。 小宝刚给宫女内侍挖起来，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凑上去看了小熊一眼，见他睡的香，自己更想睡了。 齐浩然就将他抱到一边让内侍赶紧给他穿上衣服，小宝穿的是太子服，穿完整得折腾三刻钟左右，未免后面出现意外，衣服要提前穿好。 等给小宝穿上衣服，他已经低垂着脑袋睡着了，内侍忙小心的将他抱到另一张榻上放好，将衣服撸顺，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和小熊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的睡姿不同，小宝睡觉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双手交合放在肚子上，腿自然的垂在两边，齐浩然看得一愣一愣的，别说小熊，就是他也保持不来这个睡姿啊。 天一亮，小熊就爬起来了，他发觉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眼珠子一转，就悄悄的留下软榻，想要躲起来，就听到头顶一声轻笑，小熊听到笑声一下子就蹦起来，“哈”一声跳着转身，小宝正坐在一张高椅上冲他笑，招手道：“弟弟快来。” 小熊跑过去，看到他面前摆的吃的，口水直流，喊道：“哥哥，我也要吃。” 小宝就滑下高椅，抱了小熊就要往上推，一边的内侍见了忙接过他手里的小熊放在对面的高椅上做好，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殿下，您快做好来，奴婢来抱小世子就好。” 这小世子比大皇子还高那么一小指，大皇子竟然想着把他抱上高椅！ 小熊则拍着桌子道：“我要坐在小宝哥哥旁边，我要坐在旁边。” 内侍忙连高椅带人抬到小宝身边，兄弟俩的高椅就碰在了一起，人小椅子大，两个人挪一挪才头碰头的在一起讨论桌上的美食。 见大皇子和小世子无忧无虑的样子，内侍不得不低声提醒道：“殿下，小世子，这祭天仪式就要开始了，皇上一会儿该着人来接您了。” 小宝立马抓起一个豆包往小熊嘴里塞，道：“你快吃，父皇和叔父一会儿要来接我们了。” 小熊还有片刻的茫然，小宝就“哎呀”一声，老气横秋的道：“快吃，快吃，父皇说祭天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连更衣都不行，你再不吃，一会儿就再也吃不着了。” 小熊一听要饿肚子，立马抓了东西往嘴里塞，内侍忙给他倒水，低声道：“您慢着点，可别噎着。” 小熊一瞪眼，不服气的道：“不是你让我们快点的吗？” 小宝习以为常的挥手道：“弟弟，你别管他们，他们都是这么说话的，唉，”小宝叹气一声，道：“有时候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总是说些自相矛盾的话。” 内侍：“……” 第755章 祭天 小熊身为荣郡王世子，可以参加祭天，也可以不参加，前者，因为他的品级摆在那儿，后者，他的年龄摆在那里。 但祭天不是那么轻松的，他们要从昭享门出去，再从左门进入天坛，而从昭享门到天坛，就是皇帝也得用走的，到了天坛还得进行一系列的祭祀活动，这一折腾得到申时初刻（下午三点），期间不能休息，更不能饮食。 齐浩然是陪大哥排练过的，真的能要去小半条命，自家儿子能不受这个罪自然不受。 所以齐浩然是能把祭天说得多累就说多累，就差直言这不是人过的了，但小熊不仅没打消跟着去的念头，目光还越发坚毅，他上前抓住小宝的手，坚定的道：“小宝哥哥，你别怕，我保护你！” 他扭过头来对父亲道：“爹爹，我要陪着小宝哥哥去祭天，怎么能让小宝哥哥一人去受苦呢？” 齐浩然差点给坐到地上了，得，他这是白费什么功夫啊？ 小熊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在小宝身后，齐修远看到他微微一笑，就冲他招手，将他抱在怀里，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在齐修远面前，小熊有些羞涩，低头道：“我想爹爹了。” 齐修远哈哈一笑，大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下他道：“去跟在你小宝哥哥身边，帮皇伯父照顾一下你小宝哥哥。” 小熊瞬间骄傲的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小宝哥哥。 此时，皇后已在昭享门门口等着了，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参与祭天的女性，其他的官眷则被穆扬灵带着候在昭阳殿里，祭天仪式开始时，她们则在昭阳殿为大齐祈福。 小熊跟在小宝身后，自信的仰着头跟着大人们一起往前走，祭天仪式主要由皇帝来完成，他只需站在小宝身后看着就行。 圆慧大师已提前在天坛那里等着了，看到皇帝带众臣进来就微微一笑，合十行礼。 齐修远伸手虚扶他，道：“有劳圆慧大师了。” “能辅助天子祭天，是小僧福气，”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小宝，眼中亮光更甚，微微弯腰道：“太子龙章凤质，实乃大齐之福，恭贺皇上了。” 大皇子虽才五岁，但周身已有隐隐的龙息，只要天道不变，那他必定是下一任明君，再看齐修远身后那凝实的真龙之气，圆慧更加满意，就算齐修远身体有损，在真龙之气的庇佑下也能安然渡过危机，在位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匡扶乱世，扶佑明君的功德应该可以抵消他身上不少的煞气。 也不知道他前几世做了什么孽，落得三世轮回都孤苦无依，为天煞孤星，师傅警告他不能插手天道，只需存善心，行善事，终有一日能消除身上的业障。 但三世为善都还能让他身后的天煞之气如此浓黑厚重，谁知道还要轮回几世？ 为了自己后世着想，也为了这受苦受难的苍生着想，他愿意一赌，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虽然付出了代价，但天下初平，百姓已呈安居乐业之势，而他身上的业障也的确消除了不少。 只是让天下太平之势提前了二十来年他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功德，如果他再保下一任明君健康长寿，又能消掉多少业障？ 只需有匡扶齐修远三分之一的功德就够了，至少下一世他能过得好一点。 圆慧心思电转，脸上不露分毫，微微闭上眼睛，将杂思摒弃，真心实意的为大齐，为皇帝和太子祈福起来。 小宝体弱，还真没试过大太阳底下站那么久，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到脖子里，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小熊见了眼珠子就滴溜溜的一转，见众臣都低垂着头老实站着，内侍们也不敢抬头，就悄悄移步到小宝身后，伸出手掌撑住他的身体。 小宝身子一僵，眼神不由往父皇那里看去，齐修远和齐浩然正微闭着眼跟着圆慧祷告，哪里注意到两个孩子？ 小宝这才放心下来，两个孩子很有默契，小宝从宽大的衣袖底下伸出两根手指朝后比划了一下，小熊就微微错步，收回手掌，身子直挺挺的站着，让小宝微微靠在他的肩头上。 感觉到身体的疲累有所缓解，小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前也没那么晕了。 小熊却还有余力转着眼珠子四看，见大家都肃穆无声，也不敢太过分，偏头见小宝也微闭着眼，嘴里喃喃有语，念着祈福的祷告词，只有他一个没学过，但他也不好就睁着眼睛四处看，只能也微闭着眼睛，本来还觉得热，但一闭上眼睛才感觉有凉爽的风吹过脸颊，深秋的太阳虽大，但并不毒，小熊觉得才流的汗都慢慢被风吹干了，风吹过脸颊又吹入脖子，舒服得不得了…… 小熊的意识渐渐迷糊起来。 小宝靠在小熊身上半响，觉得他应该累了，就想起来，正想示意他退后，就听到小熊浅浅的呼吸声，小宝跟小熊同床共枕这么多次，对此熟悉无比，他愣了一下，悄悄伸出手指朝后拧住小熊手上的肉，拧了一下，见他没反应，这才确信他是真的睡着了。 站着也能睡着，小宝对小熊的佩服已不能用言语表达，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父皇和叔父，又看了一眼站在上面的圆慧大师，没敢动作，生怕他一动小熊就“扑通”一声前扑了。 堂兄弟俩就这么靠着，小宝受小熊传染，闭着眼睛祷告到一半差点也给睡着了，等小熊饿着醒来，祭天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大半，他伸手推了推小宝，朝后挪了两步，耸耸有些僵硬的手臂，又动动僵硬的脚，正想打个哈欠，就正巧与上面的圆慧大师对上了眼睛。 圆慧目光温和的含笑看他，小熊的哈欠就硬生生的消失了，他愣愣的看着圆慧，圆慧则朗声道：“送帝神！” 齐修远睁开眼睛，行三拜九叩之礼，奏清平之章，前面的小宝也缓缓跪下，伏地不起，小熊忙跟着跪下，无心再去看圆慧。 圆慧收回目光，祭天仪式上睡觉靠扶，两个孩子显然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若事发，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能让才受封的太子和小世子落下深渊。 圆慧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只等齐修远三拜九叩完就立刻宣送祭品，焚烧。 祭品才焚烧完，就奏起佑平之章，祭天终于结束，皇帝可以起驾回宫，但在起驾回宫前，皇帝得先活动一下。 齐浩然上前一步扶住齐修远，笑道：“皇兄，臣弟送您回龙撵。” 第756章 册封 齐修远冲两个孩子招手，道：“到朕这儿来。” 小熊就牵了小宝的手慢腾腾的过去，没办法，俩人都跪得脚发麻。 齐修远将他们抱在怀里，示意起轿，扭头对齐浩然道：“准年过五十的老臣乘坐轿撵回乾清宫。” “谢皇上隆恩！”还未起身的众臣再次拜伏。 齐浩然放下帘子，内侍抬着皇帝和大皇子小世子离开，身后皇后的轿撵紧紧跟上。 回到乾清宫，齐修远就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进偏殿，将他们交给内侍，道：“小宝，你还有三刻钟可休息。” 小宝呼出一口气，应了一声“诺”，就要被带下去擦背上的汗，小熊则蹦跶的喊道：“快，快，我要尿裤子了！” 小宝一张脸涨得通红，内侍见状，明白大皇子只怕不好意思说，忙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冲进屏风后面，不时传来小熊的惊呼，“不要脱衣服了，直接脱裤子。” 还没走远的齐修远僵硬了一下就摇头失笑开来。 等解决完三级，两个孩子舒服的被抬出来，又是洗手，又是熏香，宫女这才把吃的端上来，小熊的是一碗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配着几碟小菜，小宝则是一碟小点心和半碗白开水。 小熊很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东西推给他，“哥哥你吃我这个吧。” 小宝摇头，“弟弟吃，我一会儿还要上朝受封，不能吃这个。” 他下午可能还得站一段时间，要是吃了粥，万一憋不住怎么办？ 小熊立马将东西拖回来，将自己的粥呼啦两下吃完了，见小宝碟子里还剩下两个小点心，就问：“你还吃吗？” 小宝摇摇头，将碟子推给他，小熊边吃点心边喝水，觉得当太子真可怜，不能吃粥，连水都不能喝，尿尿还得憋着，小熊越看小宝越同情，这种同情在他换了衣服爬上榻睡觉，而小宝则被抱到乾清宫受封时达到了顶点。 心中不由一阵庆幸，幸亏他爹爹只是王爷，而他只要做小世子就好，不然也像小宝哥哥一样要读很多书，做很多作业，这样不能吃，那也不能玩该多可怜啊，小熊决定以后对小宝宝哥哥更好一点，他都这么可怜了，他更应该照顾小宝哥哥才是。 乾清宫正殿上，齐修远正为小宝正式赐名文宸，赐字天佑，受上天护佑，享一时安泰，可见齐修远对太子的期望。 齐修远正式为小宝加冕，封他为太子，小宝恭敬的跪下三拜九叩谢恩，他正式成为太子。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众臣恭敬的退下出宫，路上，有人赶上前面走着的左相荣轩，笑道：“皇上对太子期望甚深啊，以‘宸’为名，古来只有太子一人耳。” 宸，天地之交宇也，为北极星所在，北极星，帝王也，太子的这个名字就表明了他定为储君，除非以后犯了大错，不然下一任帝王就是他了。 只是他不明白皇上为何用“宸”为名，而不是赐为字呢，按说，这个字更适合做皇帝对太子的期望。 “皇上是皇帝，但也是父亲，天佑不比宸差。”荣轩笑着解释。 官员大惊，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将疑问说出来了，荣轩停下脚步，看着低头后退的官员道：“太子的名字不是我等所能议论的，大人以后还请谨言慎行。” “是，下官受教。”官员见荣轩走远，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一定是站了一天中暑了，所以才会问出这等可能惹祸的问题，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忙跟上同僚们的脚步出宫。 齐浩然也没想到齐修远会临时改变主意，“不是说以天佑为名，以宸为字吗？” 齐修远笑道：“我总想着他们兄弟少，所以还是和小熊一样从文字好，以后兄弟们一溜排下来，往外一站，大家就知道他们同出一脉，而且，我是他父皇，做父亲的都希望孩子健康安泰，受天护佑，就当是我的期望吧。” 齐浩然垂下眼眸，道：“大哥，小宝的身体已经很好了，他也一定会健康长寿，子孙繁盛的。” 齐修远含笑的点头，“这是自然，好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你和弟妹也别出宫了，我们一家子一起庆贺庆贺。” 家宴就放在了坤宁宫侧殿，李菁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贤妃给请过来，齐修远已经换了家常衣服抱着小宝出来，小熊蹦蹦跳跳的，自己冲过去抓着桌上的糖果塞嘴里，李菁华瞬间就打消了念头，面上露出微笑，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小熊的小爪子，嗔道：“就快要吃晚饭了，可不能再吃糖果，小心你娘来了揍你。” 小熊就双手捂住嘴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脸颊鼓起来快速的嚼动，生怕一会儿母亲来了他没有咽下去，齐修远见了就将小熊拉到怀里来，嗔怪道：“你吓孩子做什么？小熊别怕，慢慢吃，你娘来了还有皇伯父在呢。” 小熊边鼓着脸颊嚼动，边思量皇伯父的权威性，他还没想通呢，就见母亲和父亲各拎了一坛酒，小熊“呜”一声，一头扎进齐修远的怀里，小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继续嚼嘴里的糖果，他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塞这么多的。 齐修远就瞪了一眼夫妻俩，拍着小熊柔声安慰道：“小熊别怕，还有皇伯父呢。” 穆扬灵和齐浩然冤枉死了，他们只是取当年齐修远闯进皇宫后埋下的酒，为什么一进门就被瞪？ 坑爹坑娘的小熊竖起耳朵，见父母不敢反驳，一下就不着急了，干脆就继续窝在齐修远怀里将嘴里的糖果吃干净，把全身的力气放在皇伯父的膝盖上，小腿还一翘一翘的，齐浩然见了就斥道：“小熊，你这样成何体统？赶紧给我站好来。” 齐修远安抚性的拍了拍小熊的背，淡淡的道：“这儿是你教训儿子的地方吗？你小时候还没有他一半乖呢。” 小熊的两条腿都得意的翘起来了，冲着齐浩然的屁股还得意的扭了扭，齐浩然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穆扬灵淡定的帮李菁华摆筷子，在齐修远面前教子，不是变相的宠小熊吗？ 她擅长的是秋后算账，县官不如现管，回到家里再慢慢教便是。 第757章 安排 小宝将嘴里的糖果全部吃完，一抹嘴巴，这才从皇伯父怀里出来，他自以为痕迹全无的冲父母一笑，道：“我在跟皇伯父躲猫猫呢。” 齐浩然盯着他一嘴一脸的糖渍，冷笑道：“躲猫猫躲到皇伯父的怀里去了，这是怕你皇伯父不知道你躲到哪儿去？” 小宝抿嘴一笑，在父皇身后偷偷的冲小熊指了指脸，小熊眨眨眼，小手掌跟着去摸自己的脸，他本来就是用手抓的糖果，这一摸，脸上的糖渍更多了，黏糊糊的，小熊看了看手，冲父亲伸手道：“我要洗手。” 都到了这个地步，这小子竟然还没察觉自己暴露了，齐浩然忧伤的看着他，再以控诉的目光看向大哥，这小子哪点像他了？ 他小时候可机灵了好不好，做坏事都是第一时间消灭证据的。 齐修远微微挪开目光，然后才想起这是齐浩然的儿子，他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教育问题就应该找父母，应该又理直气壮的瞪回去，还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示意他看被他儿子那双小手抓脏的衣服。 齐浩然则盯着齐修远肚子上的那块污渍，他敢保证，那是他儿子的口水，肯定是这小子刚才窝在里面吃糖的时候沾上的，大哥这身衣服貌似是新的，齐浩然轻咳一声，拉过儿子带他去洗手，见离得够远了，他就低声教育他，“以后不准再躲起来吃糖了，尤其不能扑到皇伯父怀里吃糖知道吗？” “那你和娘亲会揍我吗？” “我一定不会，”齐浩然保证道，至于你娘会不会，齐浩然同情的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在心里道：那是毋庸置疑的。 “那会扣我的零食吗？” “我肯定不会，”齐浩然回答得斩钉截铁，零食这种事一项是阿灵管的，他应再多也没用。 小熊呼出一口气，安心了，拍着胸脯道：“我下次不会躲进皇伯父怀里吃糖了，其实我在里面吃糖也很闷的，都不能好好回味糖的味道了。”小熊学着小宝老气横秋的叹气一声，很是忧伤，那些糖都白吃了。 他砸吧砸吧嘴，不停的回味口中的甜味。 齐浩然就给了他一杯盐水，道：“赶紧漱口，一嘴的甜味一会儿还能吃得下饭吗？” 小熊不愿意，再漱口，他那些糖就真的白吃了。 齐浩然押着他用盐水漱口，将人牵出来时脸上气鼓鼓的，本来就婴儿肥的脸上更圆了，不说李菁华，就是齐修远也被萌了一脸，他松开儿子的手，冲小熊招手，让他坐在他身边，问道：“快来看看皇伯伯家给你准备的好吃的，你想吃什么，皇伯伯给你夹。” 小宝站起来夹了一个肉丸子丢进小熊碗里，道：“父皇，小熊喜欢吃肉丸子，鱼丸子，虾丸子。” 小熊挣脱开父亲的手，跑到小宝身边，撑住桌子就往自己凳子上爬，抓了筷子道：“那不是肉丸子，那叫狮子头，像狮子的头一样，嗷呜~” “你不是熊吗，怎么去吃狮子头，应该吃熊头才对，”小宝目光在桌子扫了一圈，没看到符合熊头的东西，就看向母后，道：“母后，小熊要吃熊头。” 小熊恍然大悟，“是啊，我是熊，要吃熊头，娘，我要吃熊头！” 一桌子大人呆滞的看着俩熊孩子，穆扬灵揉了揉额头，道：“这世上没有熊头这道菜，狮子和熊差不多，你就先吃狮子头吧。” 小熊嘟嘴，“为什么狮子头能做菜，熊头不能做菜，熊不是比狮子厉害吗？” 齐修远正要解释，齐浩然就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哥，求别解释，你要是解释，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吃饭了，就让他自个嘀咕吧，一会儿他就忘了。” 要是解释，一个答案中他能延伸十个问题出来，充分展示了什么是十万个为什么，偏阿灵从小教孩子就是“不懂就要问”，这孩子一向活学活用，从来是不懂就要问，如果有人作答，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千奇百怪，让人接都接不上来，要是没人理会他，他自己嘀咕一阵就能玩忘了。 现在大家都饥肠辘辘，可不是回答问题的好时机，虽然还是让他自个嘀咕吧。 齐修远果然闭上了嘴巴，拿起筷子先夹了筷子菜，“吃饭吧。”大家这才动筷。 等小熊啃完一个狮子头，他果然就忘了这个问题，小熊忘了，小宝却没忘，不过他谨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将问题压在心里，打算吃完饭后再求解。 和齐浩然了解自家儿子一样，齐修远也深知自家儿子的秉性，所以才放下筷子，齐修远就率先道：“你们先自己玩，我和浩然有些事要谈。” 拉了齐浩然转战到另一边，才要开口的小宝就咽回问题，父皇有正事要做，不能打扰，他转头看向母后和婶娘。 做菜是厨房里的事，母后和婶娘会下厨，应当比父皇和叔父更了解这些才是。 主意一定，小宝牵着小熊的手上前。 齐修远见状松了一口气，招手让齐浩然坐下，他倒是真有正经事和齐浩然说。 太子受封典礼结束，齐浩然他们就要准备去黔南了，毕竟边关也不能无主帅太长时间。 而现在已九月中旬，如果不尽早启程，天气一冷就更不好走了，但小夏氏也快要生产了，这时候显然不好南下，而范家情况特殊，就算夏姨母现在想通了，他们也不敢单独将小夏氏留在京城，万一范思文把孩子接到范府，再想带出来就难了。 齐修远因为身份原因，不好插手范家的事，所以他道：“先让子衿留下，黔南的事你先多分担些，而且，我给子衿找了个大夫，对方年事已高，不好离开京城，正好让他这段时间养养身体。” “子衿会答应？”他可是个工作狂，片刻清闲不下来的。 齐修远笑道：“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将黔南的事管好就行，他也不是天生就爱劳碌，说到底也都是被我们兄弟给逼的，要不是我们这儿太缺人……” 论起享受，兄弟俩加一块都不及范子衿一半，但这几年他苦行僧似的工作，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们兄弟的基业。 第758章 用人 穆石比齐浩然他们更早启程，在太子受封典礼后第二天，齐修远就将诸位封疆大吏集中到宫里开了个座谈会，会上，齐修远表达了对他们的信任和期望，希望他们能到边关继续发光发热，为国效力，特别是对代表袁将军来京的袁照小将军，齐修远一再强调了袁家军在抗金战争中做出的卓出贡献，希望他回去后代皇帝和大齐向袁将军表示崇高的敬意。 被召进宫的将领见皇帝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隐隐还透出要精养兵，勤练兵，收复被西夏和大金所占故土的意思，所有人都觉得豪情万丈升起，兴奋不已，恨不得立时跪下表示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皇上见状满意，就提起军中常见的吃空饷和侵占士兵粮饷的情况，皇帝道：“士兵为军队根基，你们都是随朕出生入死将领，也都当过小兵，应当知道士兵有多苦，大齐刚立，万里长城不过才打了根基，谁若是敢贪吃空饷，克扣士兵粮饷，毁坏我大齐的根基，哪怕他是朕出生入死的兄弟，朕也绝不容情！” 皇上说完，“砰”的一下砸了手中的酒杯，众臣立刻在坐席上跪下，齐浩然同样恭敬的跪着，道：“皇上，臣等必不负皇上，不负大齐，不负士兵！” “臣等必不负皇上，不负大齐，不负士兵！”声音响彻云霄，回荡在皇宫回廊中。 齐修远“嚯”的起身，拿起另一杯酒，举道：“众卿只要不负朕，朕，也必不负众卿！” 知道齐修远重诺的将领隐隐都有些激动，虽不知齐修远当了皇帝后变了没有，但他以前重守信诺，此时既然刚当群臣的面许下这样的诺言，又让史官记下《起居注》，那就有八成的可能。 这如何不叫他们激动？ 武将最怕的是什么？ 一个是没仗打，良弓被藏，二是遭帝王忌讳，兔死狗烹，史上建朝后被清算的武将有多少？ 数都数不清楚，哪个皇帝在登基前不是许下重诺？有善终的，自然也有连累一族的，但不管是立下万世功业，还是与皇帝关系良好，在建朝后皇帝依然倚重立下大功将领的很少，多数是提拔副将或新人为将领分他们的权。 荣郡王独自带了这么多将领驻守岭南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培养新将领？ 可现在看来，皇帝或许有提拔新将领的意思，但也并没有雪藏他们的倾向，倒像是为收复故土培养更多的士兵。 钱财虽好，却没有权势重要，有权有势后多的是捞钱的法子，皇帝说的也对，要是克扣士兵激起兵乱，不仅他们不保，只怕连家人都要受牵连。 只要皇帝肯用他们，还愁钱财花用吗？ 更何况，大齐穷啊，现在军中除了士兵的粮饷还真的没有什么可贪的，总不能去贪军备吧，他们守着边关，现在边境还不算稳定，要是贪了军备，那就跟自杀差不多了。 本来担心此次进京会是鸿门宴的将领纷纷高兴起来，和皇帝表达他们的忠心。 袁照也抬头偷偷地看了一眼上座的齐修远，眼角的余光瞄向齐浩然，见他依然恭敬的低头跪在下方就微微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化弄人，谁能料想当年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袁照兄的齐修远能当上皇帝？ 他本身的威望在那儿，加上齐浩然的支持，大齐的江山三十年内是不会出问题的，那他呢？ 一辈子在袁将军镇守国土吗？ 他身为将领，镇守国土是理所应当的，可别人镇守国土的时候还能建功立业，留下不世功勋，而他镇守国土就只是镇守国土，他是袁家军中袁将军的儿子，可又有谁还记得他还是袁家军的参将？ 袁照双手紧握成拳，深深地低下头去，所以他没看到齐浩然微微抬头，奇怪的朝他看了一眼。 宴会过后，将领们就陆续与皇帝辞别回营，他们底下虽有副将和诸多参将主持，但他们也不可能离开军队太久。 齐修远一一批准，穆石也要告辞了，他带着军师和十数护卫快马先走，舒婉娘他们两天后才启程，由护卫护送着慢慢回去，一路上有各地驻军帮扶，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穆石焦心的是穆博文的婚事，这一次带穆博文来京城，夫妻俩还打着给他找媳妇的主意，舒婉娘从舒家的事情解决后也出去走动了一下，但她提起儿子的婚事，愿意搭腔的人很少，还是穆扬灵叫人悄悄打听才知道缘由。 愿意和穆家结亲的，多是看上了穆家和穆扬灵的权势身份，不然就是家中的孩子性格有问题，而舒婉娘看上的姑娘，其家一个都不愿意搭理穆家。 穆家现在的身份是不低，但根基浅薄，穆博文虽是嫡长子，但他学文，再看他那身板，一看就知道以后不可能子承父业，武将之子去当文官，这意味着以后多半要靠穆博文自己努力，而在官场之中，只靠个人的，必定比那些有家族可以倚靠的人差得多。 而且，都说穆博文文采斐然，多么多么厉害，但对方此时也还只是一个秀才，虽然十八岁的秀才也很厉害了，但只有考上了举人才有资格踏入官场，有的人光这一步可能就要走二三十年，那些人家还真的不敢赌。 不过穆家的确是难得的联姻对象，别的不说，能和荣郡王府成为姻亲就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了，但大家看着的是穆博文之下的龙凤胎。 可嘉是姑娘，长得还不错，其母又性子温软可亲，其姐又是荣郡王府，她应该也不差多少，而穆博思，大家更喜欢，因为他虽才十岁，但就表现出了很高的军事能力，听说他一人就把舒家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郎君给挑了，骑术更是跃居京城同龄人第一，没有意外，以后穆将军在军中的人脉资源都归他了，又有掌握了大齐半数兵力的姐夫做后盾，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大家都看不到年华正好，温雅爽朗的穆博文，全都盯上了豆丁身，豆丁心的穆博思。 舒婉娘难免觉得愧疚，拉着大儿子的手道：“早知道前两年就不该压着你不让你去科举，若你早早有了举人身份，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难了。” 穆博文却很庆幸，笑道：“儿子还要多谢母亲当时的阻止呢。” 第759章 期望 穆博文成长的环境一直比较单纯，虽然他经历过贫困和战乱，但他一直被父亲和姐姐护在羽翼之下，身边的人虽然也有纷争，有自私自利的坏人，但大多数人友爱互助，长辈慈爱照顾晚辈，晚辈也孝顺长辈，虽有愚昧胆怯之人，但更多是勤劳勇敢的人，何况，他还一直处理育幼院的事。 虽然见多了人间悲剧，育幼院中的孩子也有好有坏，但多数人都对他，对穆家抱有善意，所以博文心性简单，而他骨子里又有韧性和傲气，就算在世家子面前他也能从容应对，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那些人家觉得他差，他倒也不生气，他自个有姐姐和妹妹，自然知道家人担心女儿所嫁非人的那种感觉，但他也有些庆幸，受父母和姐姐姐夫的影响，他认为婚姻就是像他们一样相濡以沫，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他希望他未来的妻子和岳家更看重的是他这个人，而非穆家的家世与荣郡王府的关系。 而京城的这些人看到他首先看到的是穆家，然后是他姐姐，最后才是他，这同样让穆博文不愿与他们结亲，所以他很庆幸他们的拒绝，不然他还得花费时间去说服父亲和母亲。 舒婉娘却有些自责，犹豫道：“不如回去后你就准备乡试吧。” 穆博文一愣，就笑道：“娘，您不是让我再等三年吗？” 大家都羡慕少年成才的，但舒婉娘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且自家儿子自家知道，如果博文受过大苦磨练，心性坚定，做一个少年英臣并无不可，但他心性单纯，尚欠磨练，这样的他年纪太小就推上政治舞台，就算他有父姐照顾，在官场上也施展不开手脚。 官场，不是有才华，心性好，够坚韧就能混下来的，舒婉娘虽愚钝，但从小在世家长大，听得多，见得多了，也就明白了一些世事。 这世上前半生顺风顺水，突遭打击性情大变的人不在少数，也许在大多事情上她不够坚强，也不够自信，但对孩子，舒婉娘的心却始终如一，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遭受这些，所以压着他在年满二十之前不能参加乡试。 可现在舒婉娘又担心儿子没有举人功名娶不到好媳妇。 事业和家庭，事业固然重要，可要是在家里过的苦闷，儿子也一定不会幸福。 穆扬灵见母亲犹犹豫豫的样子，就明白她的想法，拉住她道：“娘，弟弟的品貌才学摆在这儿，难道您还怕他娶不到好媳妇吗？京中的闺秀看博文多是看他背后的穆家，到底美中不足，还不如回北地去找，知根知底，关键是弟弟喜欢，对方也喜欢弟弟才行。” 舒婉娘拧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我在北地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京中优秀的闺秀多，我还以为能找到……” “娘，弟弟还小呢，慢慢找就是了，难道你还愁弟弟娶不到媳妇？” 舒婉娘哭笑不得，“你弟弟都十八了，你这么大的时候小熊都出生了，不算小了，要不是你来信说不让你弟弟早娶，我早两年就给他说亲了。” 穆石听女儿那么说，心里就转过所有属下家中适加的闺女，他摸了摸下巴，难道回去后要儿子和她们相亲？ 可儿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吵架后是谁欺负谁。 “行了，既然在京城找不到，那就回北地找，正如阿灵所说，难道我们的儿子还愁娶不到媳妇吗？”穆石看着端雅清丽的妻子，自豪的笑道：“当年我家无恒产都能娶到一个好媳妇，更何况他？” 舒婉娘本来还有些担忧的脸瞬间红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是说的什么话？ 穆扬灵和穆博文抿嘴一笑，乐呵呵的看着，博思和可嘉还没开窍，但见兄姐乐了，他们也跟着瞎乐，让舒婉娘瞪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推穆石，“赶紧上马出城吧，晚上你们还得住驿站呢。” 穆石笑着应下，伸手捏了捏舒婉娘的手，转身上马，低头嘱咐了博文一句，就对阿灵道：“带你母亲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齐浩然忙上马，亲自送岳父出城。 也许是曾在齐浩然手底下当过兵，穆石平素虽端着岳父的架子，但对齐浩然也有一种隐隐的敬畏在，还是这次入京齐浩然跑上跑下的伺候他才让穆石对齐浩然亲切不少。 此时俩人并肩出城，顾忌就要分别，穆石语气也更好，他对齐浩然道：“阿灵脾气有时候有点急，但心是好的，以后你多多包涵，说起来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她从小就要养家，出嫁又早，许多事情她母亲都没来得及教她，一些事上难免有些疏忽，以后她要是做错了事，你该骂骂，该斥斥，她要是不听，只管给我写信，我叫她母亲教训她。” 齐浩然连忙为穆扬灵说话，说她哪哪都好，手心却有些冒汗，和岳父告妻子的状？ 齐浩然自问还没那个胆子。 穆石却是真心这么说的，他想，女儿脾气急，女婿的脾气更急，这俩急凑一起不吵架才怪，女婿要是告诉了他，他还能从中调解，要是不说，以女儿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们远在北地，只怕女儿受委屈了都不知道。 夫妻俩吵架总要有劝和的人，他们相距虽然远，但有信鸽在，来回也不过十天，有他们各打五十大板再劝慰一番，夫妻俩好歹有缓和的时候。 齐浩然却没领会到岳父的苦心，穆石越说穆扬灵不好，他就越觉得穆扬灵好，一个劲儿的夸她，等到十里长亭，齐浩然就差赌咒发誓说穆扬灵是天下第一美好女子了，再无人能出其右。 送走穆石，齐浩然这才发现口干舌燥，他快马加鞭回城，先路过他们的酒楼，没多想就勒住马进去喝茶。 一进门，掌柜的就小跑着迎出来，道：“王爷您来了，国公爷在二号包厢，奴才这就带您过去，您看您今儿中午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叫厨房开始准备了。” 齐浩然惊奇道：“子衿也在这里？倒是巧。” 掌柜的笑道：“奴才还以为您和国公爷约好了呢，没想是碰巧，国公爷一早就来了，就临窗坐着看外面的风景呢。” 第760章 袁照（上） 范子衿看到齐浩然进来，微微挑眉，笑道：“把你岳父送走了？” 齐浩然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有空儿到这儿来坐？” 范子衿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现如今这京城还有谁比我有空？你和大表哥不是已经决定让我留京了吗，没差事干了，可不就出来喝喝茶，散散心。” 齐浩然翻了个白眼道：“给你机会躲清闲你还不要了，等表嫂生育回岭南时，多的是事让你干，”齐浩然微微坐直身体，伸脚轻轻地踹了踹他的脚道：“我说真的，这次让你留京，不止是侯表嫂生产，更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王太医早说过，食疗再好，若不能好好休息，就是神仙药都不管用。” 见范子衿垂下眼眸不说话，齐浩然眸色微深，低沉着声音道：“你和大哥年纪都比我大，现在却都身体不康健，可有想过三四十年后我的感受？” 范子衿目光怪异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还有妻儿？你们才是一家。” 齐浩然正色道：“孩子总要飞出去，怎么可能陪在我身边？阿灵是我妻子，我们虽会相伴到老，但兄弟是兄弟，夫妻是夫妻，怎能混为一谈？” “我还以为你会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 “兄弟的确如手足，别的女人连衣服都不如。”齐浩然大言不惭的道。 范子衿身子微微前倾，面色怪异的问道：“别的女人？那阿灵呢？” 齐浩然轻咳一声，道：“阿灵当然不是别的女人了，她不是我孩子的娘吗？就勉强当双眼睛什么的。” “哎呦，看成了眼珠子呀，”范子衿重新倒回椅子，嘲讽道：“可惜人现在不在这儿，你说的再好听她也听不见。” 齐浩然涨红了脸道：“爷又不是要说给她听的。” 范子衿哼了一声，端着茶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条街是出城必经之路，可以说从内城到外城都要途径这条道，而过了这里再往前则有街道往各个城门口。 当年范子衿开这个茶楼不仅要赚钱，也有收集情报之用，别的不说，只要打开一面窗户，他们就能知道内城中哪些人家出来往哪个方向去了。 范子衿心情郁闷，所以早早就来喝茶了，今天齐浩然送穆石出城都经过他窗户底下，此时他就点着窗户道：“还有三位将军们出城，除了袁照，其他两位据说是在给家中的儿女说亲，所以要多耽误两天，和京中的权臣联姻，大齐第二代也要起来了。” “袁照？”齐浩然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奇异感觉，道：“袁家一家都被袁将军接到了北地，以袁照的性格为人，他应当是第一批出城的人才是啊。” 范子衿虽然也觉得怪异，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个闲人。” 齐浩然瞪着眼睛看他，“之前情报的事一直归你管，我才不信你不知道，赶紧说。” 范子衿哼哼两声，吊足了他的胃口，自觉报复回去了才道：“我猜袁照应该是想脱离袁将军，自己建一番功业。” 齐浩然吃惊的瞪眼，道：“袁将军是大齐仅次于齐家军的军队，他舍得？” “那要看怎么看了，”范子衿敲着桌子道：“大哥今年才二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没有意外，二三十年后也是春秋鼎盛之时，而小宝要做的无疑是守成，只要注意保养，二十年的太平盛世是跑不掉的，袁将军看着年纪渐长，但廉颇七十尚不服老，以袁将军现在的年纪，再在军中筹谋十五年不成问题，而袁照，”范子衿直视齐浩然道：“你别忘了，他尚且还比大哥年长两岁，袁将军能等，他却等不得。” 齐浩然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于我们未必是坏事。” “是啊，如果能将袁照收用，十几二十年后，袁家军未必还存在。”范子衿笑道：“倒也省了流血死人。” “袁照不是还有好几个弟弟？” 范子衿不在意的道：“他们都不足为惧，胆勇有余，智谋不足，而且，袁家军能克扣袁照的军功，自然也会克扣他们的，袁照是长子，已经长成，如果他不能接手袁家军，他底下几个弟弟就更不可能了。” 齐浩然笑道：“那我们几乎不用做什么就可以避免袁家军一家做大，”他拍着胸脯道：“我本来还担心迟早有一天要和袁家军对上，寒了将士们的心，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范子衿冷哼一声，道：“袁将军对国的贡献自然无话可说，但也没你们夸的那么好，太过重名，反而失真了。” 袁将军一直是齐浩然的偶像，就算范子衿是自己的兄弟，说自己偶像的坏话也不能原谅，因此他瞪眼道：“谁说武将就不能爱名了，他能顶住景炎帝的压力守住边关二十年，这就值得我们钦佩。” 范子衿淡淡的道：“我也没说他不值得钦佩，我只是觉得他没你们宣扬的那么好，起码公正二字他就有失偏颇，不然此时袁照也不会滞留京中，想要另谋出路，却苦于父亲的名声，有苦说不出，换了是你，你愿意小熊如此？” “爷的儿子爷自会为他铺好路……” “你也这样说了，那又何必一心把袁将军推上神坛？袁照不求他偏心，他但凡公正一些，袁照还会舍袁家军吗？” 齐浩然沉默。 袁将军的确是个好将军，好忠臣，忠于职守，守卫边关二十年，就是底下的参将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造反，对百姓也宽厚仁爱，约束军纪，从不扰民害人，更不会贪属下军功，甚至还会把身上的功劳平分给属下。 但那都是对外人，袁将军对家人甚为严苛，特别是对几个儿子，袁家的儿子都是十三四岁参军，都是从小兵做起，但他们立下的军功，他们的上司不敢贪，袁将军却会主动分给别人。 其中以袁照最为憋屈。 袁照是袁将军的嫡长子，他参军最早，十二岁入伍，就是当小兵，上战场杀敌也勇猛非常，又继承了他父亲的军事才华，可以说是有勇有谋。 在齐浩然未出现前，他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军事才华的年轻人，齐修远都要退一射之地。 第761章 袁照（中） 袁照入伍时，袁将军才升参将不久，当时袁家军还未成立，名声不显，袁将军将他安排在麾下当一小兵，才入伍不到一年就上阵杀敌，以他斩敌首级的军功升为总旗绰绰有余，但袁将军以他年幼未到参军年龄为由，将他的军功都给了与他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 后来袁照年满十四，袁将军又以他多需历练为由将他继续留在底层，袁照是底层士兵中年纪最小的，却是资历最老的，他一直当了四年小兵，一直到十六岁，军中出了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齐修远时才在众参将的求情中升为小旗。 以杀敌数计，齐修远未必比得上袁照，但他十八岁就升到了参将，袁照不过是个校尉，齐修远能独立领兵时，他还要听命于上面的命令。 齐修远是将，袁照是兵。 可以说，是袁将军限制了袁照的发展，齐修远眼光向来敏锐，他崇敬袁将军，对他的事自然也知道得清楚，他一直是优则学，缺则自省其身，所以齐浩然十二岁闹着要参军时，他虽然想着要多磨砺他，却不会限制他太过，甚至直接丢了一个五营给他自己管。 十四岁年纪一到就先提校尉，收复汉中府后更是不避讳的给他请功升为参将。 袁照在二十岁之前袁将军绝对不许军中人称他为小将军，但齐浩然还没参军，齐修远手底下的人就小将军小将军叫得欢了。 也正有俩人对比，世人多称赞袁将军教子甚严，而皇上太过宠爱其弟。 要不是袁将军对他另外几个儿子都是一视同仁，大家只怕要怀疑袁照是不是袁将军的儿子了。 齐修远不否认袁将军品德高尚，也不质疑他的教育方式，因为目前看来，在二代普遍跋扈的情况下，袁家子弟的自律的确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袁家子弟除了袁照，官职的确都不高，还名不见经传，但他们自律，公正，爱民的品德却是有目共睹的，别说齐浩然，就是齐修远有时候都自认做不到那些小孩正在做的程度。 他不质疑，不代表他就赞成，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狭隘也罢，反正他是不忍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去受这样的苦的，那种被压制不能出头的苦楚，他从小就承受，知道那种苦闷的心情。 就算袁将军不像齐丰，是含着善意的压制，齐修远也不敢苟同，所以在教育弟弟和表弟的时候，齐修远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们，我们是不能将孩子教成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也不能压制孩子的发展，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放开手脚让他们走。 受齐修远的影响，齐浩然就算把袁将军当偶像，此时也不得不说他在教育孩子上有失偏颇了，看，现在袁照就受不了那种苦闷，要另寻出路了吧？ 齐浩然贼贼的问范子衿，“那我们要不要帮帮袁照？说起来当年我还和他弟弟五郎打过架呢，交情还有一些。”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道：“袁照从小受袁将军教育，此时就算生出另谋出路的心思，只怕也不好提出来，你出面拉拉皮条也不错。” 齐浩然瞪眼，“我这是为国分忧，怎么能说是拉皮条……” “行了，要去就赶紧去吧，入京的将领不可能久呆，那两位将军就算是要为家中儿女定亲，这一两日内也要离京了，袁照面皮薄，他肯定不会比他们留得还久，你要再不去，明天人估计就走了，这人一一回到北地，才升起的火苗只怕又熄了，你得去给他添一把柴，把那火苗直接变成大火，”范子衿眼中闪闪发亮，道：“只要袁照这把火烧得旺了，我们再撺掇着他把他几个弟弟也给带出来，火把就能变成燎原之势的大火，到时候，大齐多了几个能领兵守边的好将领，还瓦解了袁家军！” 齐浩然被他说得热血沸腾，蹦起来道：“那我去加柴了。” 此时，袁照正呆坐在书房中，看着外面萧瑟的院落，树上嫩黄色的叶子被风一卷轻飘飘的脱离树叶，落在了地上，因久无人打扫，院子中的落叶堆了一层又一层。 这是袁家在京城的府邸，是前朝景炎帝赐下的，曾经，他的祖母，母亲和幼弟们就是生活在这里为质，好保证父亲和他在边关不会造反。 当时父亲满心是收复故土，对此并无疑意，因为他坚信，只要他对大周忠诚，对皇帝忠诚，他的家眷就不会有事。 但父亲高估了景炎帝，也高估了大周朝，他的祖母，母亲和妻儿差一点就陷在京城了，好在有当今皇上帮扶。 袁照佩服齐修远，甚至是近乎将他当做仰望一样的崇拜。 除了妻子，没人知道他崇拜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当今圣上，毕竟，他父亲是很多人崇拜的对象。 想到这里，袁照不免自嘲一笑，少时，很多人都将他和齐修远放在一起对比，功夫，勇猛及谋略，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说齐修远不及他多矣，若不是袁将军压着他，他只怕早走在齐修远前面了。 但袁照却一直清楚的知道，他比不上齐修远，不在于功夫，勇猛和谋略，而在于勇气和心性。 齐家是文官出身，齐修远一直被他父亲压制，听说小时候连先生都不给他请，更是多次在外说他不孝不悌，但他就敢自主让其舅给他安排武师傅，他就敢独自离家去参军，他就敢独自一人在军中打拼却不失本心，袁照自问，你能做到吗？你敢去做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一直都在徘徊犹豫，这一犹豫，十年就过去了，他错过了年华最好的时候，此时，他还要再错过一个十年，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吗？ 脱离袁家军，随便在一个军队中，他都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袁照面色越来越难看，双手紧握成拳，一进门的军师沈琪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知道他正在天人交战，若他能迈出那一步，那他今天就不用再出口劝说，若是不能…… 沈琪站立一边，见袁照面色变幻莫测，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就幽幽一叹，这个表弟什么都好，打仗是一员好手，来往交际也不弱，偏在这一事上犹豫寡断。 沈琪的叹息声传入袁照的耳朵，袁照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双目通红的坐在椅子上，背佝偻了不少，近乎颓丧的坐在那里。 第762章 袁照（下） “各地的将军都陆续离开了，现在京中包括你还剩下三家，那两家是为儿女亲事耽搁了，皇上容情，不会计较，但你继续留下来就于理不合了，袁参将，你得拿主意，我们何时启程？” 袁照垂下眼眸，紧握的双手松了又紧，沈琪见他如此拿不定主意，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表弟，踏出那一步没你想象的那么难，姑父是一品大将军，按制，他手下可拥有两个从二品大将，但有几位跟着姑父出生入死的老将在，你觉得你出头的机会有多少？以你的本事，随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比在袁家军中得到更好的发展。 “若你在军中无二品的权利，有二品的名望，姑父荣退后你能掌握袁家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姑父他将你的军功给别人，那些人念的不是你，而是姑父，现如今袁家军里姑父声势浩天，可一旦姑父退下，你没有姑父的那个名望，你能掌握袁家军吗？” 沈琪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姑父好名，他百年后就一定会将袁家军掌握在你手中吗？当今也不是吃素的，他念着和姑父的交情，在他任职内不会对袁家军做什么，可一旦姑父不在，大齐宇内就不该出现异姓家军，你守不住袁家军，底下的将领和世人不会想着是姑父的错，只会当你能力不够，不堪大任，但表弟，你是真的能力不够，不堪大任吗？” 袁照瞬间握紧了拳头，眼睛通红的看向沈琪，他这一生最渴望的就是证明自己，沈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上折求见圣上吧，只要你请求，就算是降职留用到别的军队，以你的本事，想要再升回来也简单得多。” 袁照咬牙，“好，我这就去上折。” 袁照才拿起笔，一军士就赶忙来报：“将军，军师，荣郡王来访。” 袁照微微讶异，“荣郡王怎么会来？他是一个人来的？” “荣郡王只带了个小厮，属下已将人请到花厅休息了。” 袁照与沈琪对视一眼，道：“他怎么也不避讳？我可是袁家军的人，不像穆石是他岳父……” 袁照想到这里自嘲的一笑，“倒是我多疑了，皇上宠信荣郡王，别说他只拜访我这一个将军，就是将各路将军都拜访过，只怕也皇上也不会生疑，走吧，我们去看看荣郡王有何事，难道是因为五郎？” 袁五郎和齐浩然年纪相仿，听说俩人幼时常打架。 沈琪却眼睛一亮，低声道：“将军，此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袁照脚步一顿，就微微点了点头，沈琪大松一口气，袁照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低，只要他敢迈出那一步，那外面的天空就不会低矮。 沈琪露出微笑，跟着袁照往外走。 来添柴的齐浩然见到袁照的第一句话就是，“袁大哥，袁五郎现在也在军队中？” 袁照一愣，就点了点头，笑道：“五郎早几年就入伍了。” “他现在任到什么官职了？” “如今在方参将麾下任总旗。” 齐浩然眉头就皱起来，“五郎勇猛非常，入伍多年，怎么会才是总旗？这几年金兵总是不时犯边，加上前年的大战，按说他应该杀敌立功不少啊。” 袁照舌尖苦涩，他五弟的确杀敌立功不少，但却没有记在他名下，比起他，五弟行事更加不羁，或许是从小在祖母和母亲身边长大的缘故，五弟对父亲虽有崇拜，却少了些敬畏，父亲很是看不惯他的一些行为，压制五郎比压制他还厉害，势要将五郎身上的那些“坏毛病”都纠正过来。 但袁照却觉得，少年人，哪里能没有一点锐气？ 不过在父亲的权威面前，他说的话一贯不管用，袁照虽如此想，却不想在齐浩然面前露出异状，只是道：“父亲觉得五郎还要多历练几年，而且那些军功也不是靠他一人所立，所以……” “话不能那么说，”齐浩然挥手道：“在军队中是要团结合作才能立下军功，但主次却要分清，不然该多拿军功的人没拿到，本应少拿的却多分了，久而久之，被薄待的人难免生怨，多拿的人也难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倒把人的胃口养刁了，不管五郎是不是你弟弟，都该一视同仁才是，” 袁照觉得，齐浩然这话实在是说到了他的心窝里。 “像我大哥，用人从不避亲，我和子衿只要立下功劳，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齐浩然自豪的道。 袁照瞬间觉得，其实齐浩然未必有那么高的觉悟，他就是来炫耀的，瞬间好想揍人怎么办？ 齐浩然也轻咳一声，重新想起他此行的目的，所以他揽着袁照的肩膀，叹气道：“不过有一点却是我们兄弟怎么也比不上你们的，我们齐家就我们兄弟三人，人手上也缺的很，不像你们兄弟五人，个个成才成器，单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可惜你们都在袁家军中，若是能出来为朝廷分忧，我们不知能轻松多少。” 袁照心中狂跳，还未从齐浩然公然不认齐少盛兄弟的震撼中醒过神来，就被齐浩然递过来的橄榄枝打晕了。 一旁的沈琪也微微惊诧，忙给袁照使了一个眼色，袁照沉吟片刻，就拱手道：“荣郡王，臣愿意为皇上分忧，”他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将他五弟也拉出来，“但凡皇上有所差遣，臣与五郎愿肝脑涂地，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齐浩然目光烁烁，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道：“好，我大齐疆域辽阔，边境一直不稳，千兵易得，一将难求，现如今还有不少边城空虚，只靠校尉领兵把守，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 齐浩然眼睛闪闪发亮，不愿久等，立即拉着袁照道：“走，我们立刻进宫告诉皇兄这个好消息。” “……”袁照和沈琪都没料到事情会顺利成这样，有些恍惚的跟着齐浩然进宫。 范子衿也没想到齐浩然这捆柴添得这么得力，直接就把人给领到皇宫去了，他此时还在酒楼里喝茶赏路人，等知道齐浩然把人给领到宫里，他才发现坏了。 说好的大表哥那里由他去知会，但他还没来得及进宫呢。 范子衿也只紧张了一小会儿，就放松的倚靠在躺椅上，想道：反正他就是留京修养的，不干活也情有可原，接下来就看浩然和大表哥的默契了。 第763章 国士 齐修远听说荣郡王拖着袁照进宫求见，他很是愣了一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才宣。 袁照进宫求见他可以理解，浩然跑进宫来他也不见怪，但这俩人怎么凑一起了？ 齐修远好奇的撑着下巴等待俩人的到来。 压根不用齐修远问，齐浩然粗粗行了一个礼就急切的表示袁照和袁五郎愿为皇帝分忧的急切心情，当然，他也表达了大齐急需袁照和袁五郎这样的人才，就差把俩人夸得大齐不能没有他们了。 这让袁照面色通红起来，有些不安的看向皇帝，皇上不会以为是他引诱欺骗齐浩然，让他为他们兄弟俩说情吧，荣郡王将他们夸的也太过了。 袁照想多了，自家的弟弟自家清楚，齐修远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齐浩然的用意，如果袁将军的几个儿子都为他所用，那这世上还有袁家军吗？ 而且，大齐的确缺武将，弟弟培养的那些武将还得两三年才能用，但就算是全部任用，大齐也还是缺能领兵打仗的人。 别的地方是缺将，但在袁家军中，最不缺的就是良将，因为袁将军经营了二十多年，一路提拔了不少人，袁家军从一万人成长为二十万人，可见培养了多少良将，袁照在袁家军中也领了一支军队，但不代表他就能独立自主的打仗，在袁家军中，他不仅要听他父亲的，还要听上头好几位将军的，所以他能施展的空间有限，加上他的军功总是被父亲拿来提拔他的副将或底下的属下，造成袁照的属下都先于他得到重任，可以说，压在上面的袁照不会给底下的将领带来升迁困难，所以袁家军中将领可以源源不断的培养。 这也是袁照可以离开的原因，如今袁家军中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做武将做到这个地步能积累什么军功？ 袁照不想十年后接替父亲的职位被人说成是摘现成的桃子，他又不是没有能力的纨绔子，他有本事有魄力，手下也有十来个忠心耿耿的班底，可以说，只要给他出来的机会，他就能站起来，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 齐修远赞许的瞥了弟弟一眼，亲自下台将袁照搀扶起来，笑道：“大郎愿为朕守卫边关，这是朕之幸，大齐之幸。” 齐修远沉吟片刻，道：“潼川府巴州卫所那里缺一员大将，一直由前朝留下的校尉镇守，那里西去不远就是西夏，一直是西夏中路侵袭我大齐的路线，不知大郎可愿屈就。” 巴州卫所最高的长官为正三品，比袁照此时的从三品还高一级，如果是在袁家军中，谁也不知道他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父亲为他请封正三品的武将。 袁照感动的热泪盈眶，单膝跪地道：“皇上，臣愿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齐修远忙将他拉起来，笑道：“朕还要谢你为朕守卫国土呢，你五弟朕也听浩然说起过，你新到巴州，总要有人帮忙，所以不如将你五弟也带去，不过他在朕这里没什么军功，想升官去却不可能了，朕只能给他平调，巴州卫所艰苦，比不上袁家军，也不知他愿不愿意。” 袁家儿郎什么时候怕过吃苦？ 在巴州吃苦，总比在袁家军一直被压制得好，袁照了解自家五弟的性格，忙替他谢恩。 齐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御座上，问道：“朕现在就下明旨？还是你回去后与你父亲商议一番，朕给你任职文书？” 袁照没想到皇上贴心至此，但皇上一片真心待他，他自然不愿意给他招致猜疑，所以跪下道：“请皇上给臣任职文书，臣回到北地后亲自与我父解释。” 袁家儿郎果然够正直，齐修远心中都微微有些愧疚了，他看向齐浩然，微微挥手让他退下，殿中的内侍也退了个一干二净。 齐修远这才上前将人扶起，道：“大郎，你既以国士报朕，朕自然会以国土待你，朕也不瞒你，朕用你，自然是倚重你的才华，但也存了削弱袁家军的想法。” 袁照震惊的看着齐修远，不知他是太过风光霁月，还是太过信任他，竟然将这等事告诉他，但不管事哪一种，袁照都真心臣服，他撩起袍子重新跪在齐修远的脚下。 君以国土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这不仅是读书人才会有的承诺与情怀，他袁照也有此胸怀和抱负。 齐修远没有再扶他，而是注视着他的头顶，一字一顿的道：“朝廷是不容除朝廷和皇室外其他人手握家军，但袁家军形成特殊，朕也不会蛮横收回兵权，只是希望，袁将军百年后，袁家军能正式融入大齐，而不再独属于一个家族，而你及你兄弟，若有本事，朕必重用，若无，保你三代富贵总不成问题。” 这已经是很好的承诺了，而且务实，比起那些画了个大饼子让他们钻陷阱的人让袁照安心不少。 他并不能替父亲和弟弟们做选择，他只能选择自己的道路，但他不认为袁家军能传到第二代。 父亲没有培养他们的意思，或是说他还没意料到这个危机，他太看重属下，而轻忽了家族和他们兄弟五个。 袁家军现在能上下一心，是因为父亲的威望摆在那里，一旦父亲离世，他们兄弟五人威望不足，压制不住那些大将，皇上只需挑拨一二就能让袁家军分崩离析，但那样一来，勇猛的袁家军也有可能不复存在，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袁照看出皇帝也不想这样，他想要保住袁家军的勇猛，却不能再让军队效忠的是袁家。 若他们几兄弟都另谋出路，袁家军没有了袁家人，皇上再分治，军队就不会动荡，那种情况自然也不会发生。 皇上比他想的看得还要远，比他想的还要睿智，袁照心悦诚服的道：“皇上，臣愿为您坚守国土，若不能平定西北，收回故土，绝不回京！” 也就是说，他不会插手朝廷和袁家军的事。 齐修远哈哈一笑，拉起他，大笑着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进宫来了，今天中午就留下陪朕用膳，我们君臣好好喝一杯。” 第764章 送行 小熊知道要跟外祖母分开，牢牢的抱住她的脖子，死也不松开，穆扬灵要是上前要抱他，他就死嚎，干嚎不掉泪，一看就是假的。 齐浩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瞪着儿子道：“赶紧下来，外祖母他们还得赶路呢。” “我要跟外祖母一起，”小熊用他的小脸蛋去贴舒婉娘的，眼含泪水的看着父亲，“小熊乖乖的，要跟外祖母一起。” 齐浩然就转头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就对小熊道：“你跟着外祖母走，那爹爹和娘亲怎么办？我们没有小熊陪着会很伤心的。” 小熊将头靠在舒婉娘怀里，纠结的咬着嘴唇，穆扬灵就叹气道：“外祖母有小舅舅和小姨陪着，而爹爹和娘亲只有小熊陪着，要是小熊也走了，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吃饭，自己玩耍，自己睡觉了，没有小熊陪，爹爹和娘亲伤心了也没人哄我们开心了。” 小熊就犹豫的看向外祖母，又看看眼巴巴看着他的父亲和含笑的母亲，最后只能松手，轻轻地拍了拍外祖母的肩膀，小声在她耳边道：“外祖母，等小熊长大了去陪你玩。” 舒婉娘眉眼间荡开笑容，轻笑着点头，“那外祖母等着你来找我玩。” 小熊有些恹恹的冲母亲伸手，嘟囔道：“外祖母会做好吃的。” 穆扬灵忙道：“回去娘也给你做好吃的。” 小熊一点也提不起劲儿，勉强给面子道：“既然是娘亲做的，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吃一点吧。” 穆扬灵囧，“为什么是勉为其难？娘亲做的菜有这么难吃吗？” 小熊大人似的叹气，“吃过了外祖母做的饭菜，谁还能吃得下娘亲做的？” 齐浩然在小熊说这话的时候就感觉不妙，果然，小熊转头过来看他邀宠，“爹爹，你看我聪明吗，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你答应过我，只要记住了你说的话就可以去骑大马了。” 齐浩然几乎要仰天长叹，决定回去就要特训儿子，让他知道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话，最重要的是，他要他记住的是他念的三字经，不是他平时说的这些话呀！ 穆扬灵瞪了齐浩然一眼，承诺道：“回去我就让你爹带你骑大马。” 穆扬灵重重的咬了“大马”两字，小熊高兴起来。 舒婉娘抿嘴一笑，拍了拍小熊道：“行了，我们该走了，不然下午赶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博文就带了博思和可嘉上来和大家道别，穆扬灵嘱咐博文路上小心，博思和可嘉则和小熊抱成一团，依依惜别，两个大的低声答应小熊回到北地就给他寄信，寄北地好吃的东西。 小熊也拍着胸脯表示他会给小舅舅和小姨写信的。 齐浩然将小熊抱在怀里，目送他们的车队离开，直到车队的背影都消失，穆扬灵才回过头来瞪齐浩然，“嫌我做饭难吃，以后都不做给你们吃了。” 齐浩然抱着儿子垂头丧气的跟在她后面，表示这句话真的不是他说的。 小熊立马瞪眼，控诉道：“爹爹说谎，不是好孩子。” 齐浩然立马闭紧嘴巴，生怕教坏了孩子，穆扬灵就从他怀里接过孩子，道：“爹爹撒谎，我们罚他两天不准吃肉怎么样？” 小熊同情的看了爹爹一眼，想到母亲说的有错就要罚，就点了点头，点着手指道：“罚一天好了。” “不行，罚三天。” 小熊瞬间不敢求情了。 齐浩然却一点也不担心，明天他们也要启程了，除了小熊，他们都是吃干粮，那肉都是剁碎了混在饼里，这罚相当于没有，不过面上的痛苦还是要做的。 不然惩罚不痛还能称之为惩罚吗？ 小熊见父亲脸上如此痛苦的神色，立马乖乖的抱住母亲的脖子，将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偷眼看着父亲，暗下决定，他以后一定不撒谎，三天不吃肉肉，好可怜啊。 而此时，才走了不到十里的穆家车队停了下来，穆博文蹙眉，撩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大公子，前面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我们的人上前交涉，她说要求见夫人。” “对方报了名号了吗？” “她说她是夫人的妹妹。” 穆博文脸色一冷，道：“不见，此是官道，岂容人随意占道？她要是不让，直接将马车牵走，我们过去。” 舒婉娘也隔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穆博文忙下马车，到母亲的车外，笑着安抚她，“没什么事，只是前面有人挡道，我已叫人去处理了，母亲只要安心等着就行。” 舒婉娘并不是小孩子，她撩开帘子看了儿子一眼，问道：“是谁挡道？” 他们的车队为了安全，会有俩人提前探路，若有阻碍早处理好了，怎会让对方挡在路中间不让他们走？ 官道也分来往车道，他们只占了往，若前面有车队行走，他们慢慢跟着，或越过他们便是，若是车队冲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走的自然是“来”车道，也挨不着什么。 需要请示过穆博文的，那就是特意来堵他们的了，舒家早与他们定了协议，还有谁会堵他们？ 舒婉娘定定的看着穆博文。 博文无奈，母亲经京城一事后行事强硬了许多，他犹豫片刻只能据实以报，“……说是您的妹妹。” 舒婉娘微微蹙眉，然后就想到了舒青娘。 她也打听过舒青娘的消息，毕竟她害过她，但知道对方嫁给一个商户人家，现在已不在京城她就不关心了。 舒婉娘沉默片刻，点头道：“让她过来吧。” “娘。” 舒婉娘笑道：“这是在我们家的车队里，难道你还怕她欺负了我不成？让她过来吧，我也想听听她说什么。” 想想也是，穆博文挥手叫来侍卫，让他去把人请来，“只请他们的主人，多余的人不用过来。” 周家的奴仆觉得穆家欺人太甚，舒青娘的脸色也一阵难看，但见侍卫横刀立马的看着他们，舒青娘就知道这事不能再宽容，她挥手让下人闭嘴，扶着婆子的手下车，定定的看着马上的侍卫道：“走吧。” 第765章 分辩 舒青娘没想到要见舒婉娘会这么困难，她打听到他们今天启程，特意等在了半路，却被早早的拦下，站在她的位置上，只能勉强看到为围在中间的马车。 舒青娘一步一步的朝马车走去，脑海中却不断的回想幼时的那些事，那时候她觉得嫡母的忽视，与姐妹们的相争就是最大的事和仇恨了，她觉得自己生为庶女就已是最大的不幸，没料到还有更大的不幸等着她。 身为世家女，却被嫁进商户，丈夫对她漠视，婆婆也常磋磨她，就算她已经出嫁，舒家也依然掌握着她的生命和生活。 这一切都是因为舒婉娘！ 如果她过的差也就算了，偏偏她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听说就是在最难的时候，她的丈夫也不愿委屈了她。 凭什么？ 明明她这么蠢，凭什么却能一直过得比她好？ 在京兆府时她需要拼尽全力去讨好人才能得到世家女该得的一切，而她什么都不用做，那么蠢笨，只需坐在屋里就有人给她送到跟前。 舒青娘心中恨意滔天，但面上木木，一点异色都没露，这么多年来，再多的表情也消磨完了。 舒青娘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舒婉娘的马车前，舒婉娘撩开帘子，定定的看了舒青娘半响，叹气道：“若是你不报名号，我几乎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舒青娘抬头看她，眼里忍不住一红，道：“姐姐几乎没变……”她声音稍轻，感慨的看着舒婉娘，袖子底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掐破手心的肉，丝丝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舒家三姐妹，论颜色，舒婉娘长得最好，但因为她性格懦弱生怯，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反倒让她相貌不显，而舒淑娘自信大方，所以明艳照人，而舒青娘当年诗书了得，同样被人赞一声清秀佳人。 但二十一年过去，不管是明艳照人的舒淑娘还是清秀佳人的舒青娘，脸上都带了不少风霜，特别是舒青娘，因为嫁得不如意，更因为婚后生活不幸福，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脸上全呈现出来了。 舒青娘微微抬头去看舒婉娘，强笑道：“姐姐，妹妹想私底下和你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 舒青娘脸色局促的看着她，不愿开口，舒婉娘就放下帘子，道：“你不说我就要走了。” 舒婉娘等了一会儿，见外面的人不做声，就吩咐道：“启程吧。” 舒青娘面色变换，拦住她道：“姐姐请等一等，”见舒婉娘连帘子都不掀开，心中又惊又气，却很快调节过来，是人都会变，舒婉娘也是人，她变了也是再正常不过。 舒青娘眼中闪过亮光，她的变化于她并不全是坏事，她道：“姐姐，妹妹来找你，一来是和你道歉，祈求你的原谅，二来则是要为自己分辨一二。” 舒婉娘撩开帘子看向她。 舒青娘微微仰着头道：“姐姐还恨我吗？” 舒婉娘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你认为呢？” 舒青娘苦涩的道：“自然是恨的，毕竟当初是我推你下去的，妹妹对不起姐姐，其实当时我伸手推你并没有多想，我只是恨他们，明明都是舒家的儿女，我们的马车为何要向后这么多，那些护卫凭什么不保护我们，只顾着长姐和幼弟，难道我们俩就不是舒家的女儿吗？” 舒青娘掩面痛哭，“当时那些山匪眼见着就抓住了马车，我，我一慌就把你退下去了，”她脸上似哭似笑的回忆，“当时我怕极了，我以为这次我必死无疑，母亲不会放过我的，但当我们都脱离了危险，我去求父亲派人去救你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一言不发，就是长姐也只是愤怒的看着我，我以为是因为人手不足，他们不愿冒险去救你，虽然心寒，却更多的是为自己担心，生怕去到京城后母亲秋后算账打死我，当时我就想派我奶兄去找找你，毕竟，毕竟是我把你推下去的，要是我能把你找回来，说不定能将功补过。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你就被送回来了，当时我松了一口气，想着你回来了，虽不是我奶兄找到的，但也减轻了我的罪责。”舒青娘神经质的一笑，“可我也没想到父亲和母亲能狠下心要你的命，父亲也就罢了，明明你出事的时候母亲恨不得生吃了我，但她竟然也同意喂你毒药，不管你信不信，姐姐，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杀你的。” 舒婉娘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蔚蓝的天空，道：“可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不管你想不想杀我，你做的都是置我于死地的事，从我跌落马车开始，我们姐妹情分就已了，你此时再来找我又有何意义？” 舒青娘微微仰头，“没什么意义，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这些话我窝在心里很久了，以前是没法说，也没人听，现在你来了，也就能和你说说。 “再去京城之前，我们姐妹三人的亲事其实已经私底下定好了，长姐不用说，她是我们四房最优秀的，再差不会差她，你虽一直懵懂，但却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所以母亲给你定的是当时工部右侍郎家的次子，”舒青娘脸色微微扭曲，问道：“可你知道母亲给我定的是什么亲事吗？” 舒婉娘微微惊奇，那时候她就整天知道读书刺绣，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管，当时她也刚刚及笄，乳母不在她身边，她更不会去关注。 舒青娘扭曲的笑道：“母亲打算让我去给当时的刑部尚书之父做妾，刑部尚书都五十有八了，他父亲年龄都能做我曾祖父了，明明我一直听话讨好她，对你和长姐也恭敬有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舒婉娘惊诧的看着她，然后又自嘲的一笑，道：“如今已过二十一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况，我们姐妹的婚事向来不是她一人能做主的，都要经过舒大人的手，而这也不是你能害我的原因，”舒婉娘道：“你都知道当时山匪已奔到跟前，不会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子落到山匪中间会得什么下场。” 舒婉娘想到当时她被山匪一路扛着上山，几乎是肝胆欲裂，当时她想要自尽，却偏偏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若不是碰上穆石，这一辈子，她可真真是生不如死了。 所以她不会原谅舒青娘，永远不会。 第766章 气人 “我是错了，但这些年我也受到了惩罚，这一辈子要过这样的日子我也认了，但他们呢，姐姐就真甘心他们那样对你？” 舒婉娘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看了她半响，道：“我与舒家早没了关系，我们之间已彻底断得干干净净了，就不劳你操心了。” 舒婉娘认真的看着她道：“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差，嫁给周家至少要比原先给你定的婚事更好吧？舒大人重利益，以你的聪明才智会过成这样不过是你不想过好日子罢了，这并不是我给你的惩罚，而将来，不管你过得好，或是坏也都与我没有关系，舒大人真要惩罚你，你就不会活着到京城了。” 舒青娘脸色一白，瞪大眼睛看向舒婉娘。 舒婉娘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启程吧。” 车队缓缓走动起来，舒青娘让到一边，看到骑在骏马上的俊朗小生，她就冲他微微一笑，穆博文面无表情的将目光移开，敦促大家加快速度。 舒青娘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队神经质的笑起来，低声道：“断绝了关系？好极了，真是好极了，没有舒婉娘的帮忙，又断了周家的钱财，失去了本家的支持，我看你们能活出个什么样子来！” “太太，”周家的仆人心惊胆颤的上前，小声道：“我们回去吧，老爷只怕要找人了。” 舒青娘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愉悦的扶着婆子的手上马车，虽然没有打击到舒婉娘，但却知道了舒家的情况，她不介意回去踩上一脚。 舒青娘回到周家果然收拾得容光焕发带了已出嫁的女儿去舒家走亲戚。 周老爷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舒青娘就笑道：“舒氏把我们赶出京城，你心里就不恨？” 周老爷目光一暗，舒青娘继续笑道：“放心吧，这次我会帮你，帮周家出气的。” 周老爷冷哼一声，“你是舒家女，又是商人妇，能拿舒家怎么办？他们可是官家。” 舒青娘眼里闪过寒光，道：“我那个被我害过的姐姐才回过京城，她的夫君刚做主为她和舒家断绝了关系，现在老太太已经气的很，你说我要是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我拿好弟弟还怎么出仕？” 周老爷一愣，面色就好了些，他比舒青娘知道的还要多，有一年舒明祥曾找他要了一笔很大的钱，他当时生怕舒明祥学坏，舒庆将账算在他头上，派了人去盯着，却意外发现他们用大价钱收买了兵部和吏部的官员，将一个远在兴州府的人记为了军籍。 直到五年前舒张周三家意外推倒当今皇后的事发生，舒老夫人找上门来，他才知道当年那被记入军籍的是齐穆氏的父亲，荣郡王现在权势滔天，荣郡王妃和穆家想要查当年的事简直是轻而易举，周老爷不信穆家会放过如此算计他们的舒家。 周老爷高兴起来，他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大之人，当年和舒家结亲是各取所需，他需要舒家在官场中的人脉和权势将生意坐到京城和北地，而舒家四房需要他提供的银钱，但这些年舒家四房对他颐指气使，当年发生三家推倒事件更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周家身上，新朝建立后更是百般手段将他们逼出京城。 得罪了皇后，他本来就不敢再在京城做下去，已制定好了退出计划，但他自己退出和被人逼出是有很多区别的，因为舒家四房手段凌厉，打断了他许多的计划，让他损失不少，本想将家迁到福建一带远离京城，却因为种种事情被迫安家金华。 周老爷隐隐明白过来，舒家这是怕皇后秋后算账，打算留了他在附近好关键时刻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周老爷虽被制擎，却也不是站在那里任人宰割的，这两年没少动作，好在舒青娘还没蠢到家，知道这时候应该站在哪一边。 想到这里周老爷又隐隐有些惋惜，要不是他许多儿子中只嫡长子最聪明有用，他还真想休了她，简直是白娶了。 周家已有两年没有进京城了，他们也就能派仆人进京收集一些消息，之前舒青娘能知道舒婉娘今天离开还是因为一直派了仆人盯着他们家门口，只要一有动静就回报。 为了能更好的得到消息，她从金华搬到京郊居住，周老爷是因为要寻找机会带着周家的物资离开金华所以来这儿的，本来是想重新找个靠山，哪怕是舍去半数财产也要从金华脱身，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舒家四房拿来做替罪羔羊，可现在听说舒家四房可能自顾不暇，周老爷也就不急了，要是能不舍钱财而脱身自然是最好不过。 舒青娘打扮好就高兴的进京去了，舒家守门的人看到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是说不准三姑太太和三姑爷回京吗？怎么人都到这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舒青娘没等那家丁反应过来就往二门去了，家丁骇得神魂俱裂，忙跑去禀报。 舒家这段时间有些愁云惨淡，因为四房给本家和其他几房造成了损失，被逼着赔偿了不少产业，又少了周家的供奉，舒家只能卖掉一些仆人，这让舒家有些混乱，舒青娘快步的走到舒老夫人的院子外下人们才反应过来要拦她。 但舒青娘就是来气舒老夫人的，怎么可能没准备，她身后的几个婆子上前将人推开，舒青娘畅通无阻的进入到内室，看到眼斜嘴歪的舒老夫人，舒青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愉悦的“咯咯”笑起来，坐到舒老夫人床边，无视她眼中的愤怒，笑道：“老夫人这是中风了？可真是意外，上次见您还精神得很呢，怎么就中风了？” 舒青娘不说还好，一说舒老夫人就更生气了，眼中好似有两团火在跳跃，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忍住气，舒青娘就是故意来气她的，但看着庶女脸上的得意，她还是忍不住胸中升腾的怒火。 舒青娘反倒不着急了，道：“老夫人见过我二姐了吗？说起来我运气真好，今天在来京的路上碰到了正要离京的二姐，我们还坐下来聊了会天呢，我这才知道原来二姐和二姐夫竟然回京了，不知道他们来拜访过老夫人没有。” 第767章 气死 舒青娘的话戳到了舒老夫人的痛处，本以为一直最听话的女儿不再听话，还因为她让舒家四房和她儿子陷入困境，这简直比剜了她的心还要痛。 舒老夫人怒目看向舒青娘。 舒青娘见状愉悦的笑起来，她紧紧地握住舒老夫人的手，一字一顿的道：“老夫人，我的母亲，您知道我都和二姐说了什么吗？” 舒老夫人眼一沉，舒青娘就抚摸着她头发上的鬓角道：“我告诉二姐，有一年冬天特别的冷，老爷和我吵架，失手把我打了，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我带着囡囡跑回娘家，缠着父亲给我做主，但你记恨我，撺掇着父亲以此为借口向周家借了一大笔银子，我害怕老爷因此记恨我，回去更遭毒打，就想去求向来风光霁月的弟弟，求他帮我说说情。” 舒老夫人察觉不好，“呜呜”的叫了两声，想要阻止她说下去，外面伺候舒老夫人的人正恼怒的对上周家的下人，“这是我们舒家，你们好大的胆子，再不让开，若是我们老夫人有个什么事，我们老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家的仆妇在来之前就得了老爷太太的吩咐，有恃无恐的道：“我们太太是老夫人的闺女，正和她说体己话呢，你们做下人的闯进去像什么样子？还说舒家是世家呢，可我看这规矩还比不上我们周家呢。” 反正周家和舒家早撕破了脸皮，现在舒家还逼着周家不能南下，只能窝在金华城中，这仇早结大发了。 舒家的下人气了个倒仰，就算是最下等的人家，也不会为了说个话就把下人都打发掉，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周家才是没规矩的人家。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太来，还要派人去请老太爷，老爷回来。” 而屋里，舒青娘无视舒老夫人的愤怒，继续轻声道：“当时你对我严防死守，我只好叫丫头婆子去把你的人扯开，我自己牵了囡囡去找弟弟，想着我的囡囡才两岁，最是可怜可爱的时候，弟弟见了肯定心疼。 “弟弟的整个院子静悄悄的，竟然连守着院子的婆子都不见了，当时我担心在门口叫人会惊动你的人，就没敢发出声响，悄悄的推门进去，”舒青娘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书房里，弟弟正在与人说话，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是父亲留在兴州府的人来信了，弟弟找了人问二姐的情况，得知二姐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成亲生子了，当时已生了第二个孩子，但那个孩子早产体弱，据说一生下来就要吃药，今年北地特别的冷，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那下人看着二姐可怜，就写信来问要不要帮一把。” 舒老夫人只觉得心发寒，她闭起眼睛，不想听舒青娘说话，但她中风严重，手抬不起来捂不住耳朵，自然只能继续听着。 “弟弟比我们年幼两岁，跟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特别是和二姐，家里的人都疏忽她，但或许是因为二姐性情温和，又总是给他做荷包做衣服，我想，他肯定会帮一下二姐的，就算是被父亲知道，他是家中的独子，又是友爱姐妹的举动，父亲不会怪他的，可你猜他是怎么吩咐那人的？ “他让那人给那下人写信，让他不用多管，说二姐已不是舒家的女儿，她活着本就是有伤风化，若是让父母知道了还要伤心，这就是大不孝，话里话外暗示了那人若是可以就想办法取了二姐的性命，好叫她不能再威胁到舒家，”舒青娘看着舒老夫人，道：“我当时怕极了，我一直认为单纯善良的弟弟竟是我们姐弟四人中心最狠的，二姐在的时候最疼他，现在她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她，当时我根本不敢久呆，捂住了囡囡的嘴就要往外走，结果我又听到弟弟说，‘如果大人不好动手，那孩子体弱，总有办法’。” 舒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伸出两指指着舒青娘，戟指怒目的道：“你，你，胡说！” 舒青娘愉悦的一笑，道：“不管我是不是胡说，只要二姐相信了不就成了？如果说这家里还有人能让二姐顾念旧情的，只怕就是小弟了，可如果连这一丁点的情义都不在了，二姐还会拦着穆将军不对付舒家吗？” 舒老夫人目眦欲裂，胸膛起伏不定的瞪着舒青娘，“你，你，故，故~意的。” 舒青娘起身，站在她的床前低头看着她，“我告诉二姐，小弟算计得厉害，如果当时你的长子死了，你悲痛之下只怕也活不成了，留下个三四岁的独女，这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二姐当时的脸色可难看得紧啊。” 舒老夫人只要一想到舒婉娘把小儿子也恨上了，极有可能将此事告知穆石，让穆石更恨舒家，更恨明祥，她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喉咙都是干的，她瞪大了眼睛怒指舒青娘，却突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她双目圆睁，手颓然垂下。 舒青娘吓了一跳，她见舒老夫人突然没了动静，就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却发现她气息全无，舒青娘一时心中又悲又喜，竟不顾场合的呵呵笑起来。 舒方氏冲进来就看到舒青娘神经质的样子，“三姑太太，你这是干什么？”她上前推开舒青娘，见舒老夫人双目圆睁的瞪着这边也骇了一跳，她扑上去捏住舒老夫人的手指，叫到：“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倒是快醒醒啊，来人，来人，快去把大夫请来，让前院的人套马，快马加鞭的把老爷，老太爷请回来，快！” 舒方氏知道此时舒老夫人不能死，不然不仅她丈夫的仕途会受到影响，她的儿女也会受到影响，他们这两年正是说亲的年纪…… 有了舒方氏撑腰，舒老夫人的仆妇都冲了进来，进进出出的忙碌起来，舒青娘冷笑一声，给周家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率先走了出去。 第768章 顺势 舒家四房上下乱成一片，根本没有注意到舒青娘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大夫宣布回天乏术，舒方氏想起找舒青娘算账的时候，人已经找不到踪迹。 舒方氏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吩咐道：“着人去城门口堵人，一定要把三姑太太‘请’回来。” 下人被舒方氏狰狞的样子吓住，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但舒青娘一出舒家就上了马车，叫人快马加鞭的离开，等到舒家的人追到城门口，舒青娘走走得远远的了。 她撩开帘子，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树木，神经质的笑了起来，直到笑得喘不上气才停止，同一马车的仆妇和车夫都噤若寒蝉的低头，都只当自己没听见。 车夫还罢，跟着舒青娘的嬷嬷是吓得手脚冰凉，她只是奉命拦住舒家的下人，还真没想到太太能这么狠，直接把嫡母给气死了。 她眼角的余光小心的瞟着舒青娘，想到太太这些年过的日子，却又觉得情有可原， 她是周家的下人，却在舒青娘嫁入周家后就在她身边伺候了，外人只以为舒青娘嫁了周家，就算没有权势，钱财是不少的，过着当家太太的生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却不知道老爷因为太太在舒家说不说话，而舒家一味的压榨周家，让老爷和老太太对太太极为不满，不仅老太太找着机会就磋磨她，老爷对她也是动辄打骂。 太太进门的头十年就掉了四个孩子，现在的大公子和三小姐还是好容易保住的，偏大公子一出生就被抱到老太太那里，府里除了三小姐没人会陪太太说话。 嬷嬷叹息一声，偏偏三小姐因为五年前的事被老爷迁怒，随便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走商做继室，还是太太舍不得三小姐吃那南来北往，生活不定的苦，不仅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给那女婿做生意，还冒着被老爷大骂的危险动用周家的人脉让姑爷留在身边经营，这才免了母女分离。 但就是这样，太太也越发可怖，时常冷笑不语，就是大公子和三小姐过来请安都不管用了。 嬷嬷下意识的离舒青娘更远一些，生怕她发起疯来波及到她。 舒青娘却是心情愉悦的一路回到了周家在京郊的农庄，眼睛闪亮的对周老爷道：“老夫人死了。” “什么？”周老爷惊愕的看着她。 舒青娘愉悦的笑起来，和他分享道：“老夫人死了，现在舒家四房应该在忙着办丧事。” 周老爷精神一振，他沉沉的看了舒青娘一眼，就招手叫来跟着她去舒家的嬷嬷，他不关心舒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只想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那嬷嬷沉吟片刻道：“奴婢当时守在门口，听到里面喧哗就跟着冲了进去，当时舒老夫人双目圆睁，的确是没了气息，”嬷嬷含糊道：“奴婢听到舒太太叫人去请大夫，也许大夫有回天之术也不一定。” 舒青娘坐在一边，喝了一口茶，淡笑道：“不会有回天之术的，我知道，她死了。” 周老爷挥手让那嬷嬷退下，回头对舒青娘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若周家能从金华脱身，看在大郎的份上，你就还是我的嫡妻。” 舒青娘一笑，并不是很在乎，周老爷运气不好，他头几个孩子都是女孩，直到她生下囡囡，又掉了两胎才给他生下长子，而他的那些妾室一连给他生了四五个女儿才生下庶子，和她儿子年纪相差有些大，而且蠢笨无比，而现在她儿子已经开始接手他的生意了，地位稳固不已，根本不用她担心。 而她女儿也被她女婿捧在手心里，虽然身份低，家产也少，但日子过得还算舒心，舒青娘除了对舒婉娘高高凌驾于她之上不满外，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她特别留念了。 所以周老爷对她好，她就活着，对她不好，大不了带着他一块走，这世间也就清净了。 周老爷不知道舒青娘的想法，他此时正忙着布置，如果舒老夫人真的死了，那他们必定分身乏术，周家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了。 离开要路引，而且，他们还要迁移户籍，最要紧的是，他们周家的财产一直被舒家四房派人盯着，一旦发现他们有离开的迹象，他们就通知金华县城的官吏前来阻挠，借口他们周家税务不明，或是找些混混前来撕扯，借口有纠纷需要判决。 官官相护，他们周家就是如此被留在金华两年。 除非他舍得断尾求生，将大半数财产放弃，可这是周家三代的积累，他哪里舍得？ 可现在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老爷一回到金华县就赶紧拿着准备好的银钱去拜访金华县的官吏，暗示他们舒家老夫人仙逝，舒明祥必须守三年孝期，问他们是想与三年后是否能起复的舒明祥合作，还是和现在能给他们大笔银钱的商人合作。 官场中瞬息万变，只要是稍聪明一点的人就不会选择去等待舒明祥，但金华县的官吏也不是吃素的，几人合谋一拖，就谋算了周家近半数的财产。 除了新到任的县令，底下的大小官吏都分到了一些，主要的几个官吏分得最多，那几乎是比他们积累三代还多的银钱让他们红了眼，好在他们还有些理智，怕将周家逼得太过鱼死网破，所以很是惋惜的让周家离开了。 周老爷纵然心疼，也不得不妥协舍了将近半数的家业，总比被舒家拖死，或是被他们合谋侵掉大半数家产要好吧？ 周家急忙收拾了行礼，请了镖局的人帮忙押送，一家人启程南下，就连他的三女婿都带着三女儿跟着他们一起走，也打算到福建安家。 等到舒庆和舒明祥将舒老夫人入殓发丧找上门来时，周家早就逃之夭夭了。 舒庆想到他布局两年的屏障被打破，一口气没上来气撅过去。 舒明祥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小厮抬回去的父亲，他知道，他这一生就这样了，只要皇后和穆家在，他想要起复的机会几近于零。 而此时，皇帝正合上一本折子，冷笑一声，道：“金华的官场该整一整了。” 他一直不动作是因为身为帝王不好以公谋私，但不代表他就会轻轻放过当年的事，如果他们不作死，他自然不好拿他们怎么样，但如果他们自己闯进来，顺势而导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第769章 捐钱 “父亲，”张川疾步走来，将书房门关上，道：“金华县贪污案发，除新任县令外的三十六名官吏全被下狱，皇上派人去抄家的人回来了。” 张诚等写完一幅字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他将笔放在笔洗上，道：“金华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不过是件小小的贪污案，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张诚以前是贪，但新朝建立后他可是干净得很，不该拿的钱一分没收，所以说这话他底气很足。 “是儿子沉不住气了，”张川脸上有些羞愧，“可据查抄回来的官员说，从金华县官吏家中抄出大批财物，讯问他们贪污所来，其中以周家的财物最多，就是淑娘庶妹所嫁的那个周家，父亲，周家才离开金华县不久，皇上就收到举报说金华县官吏贪污，一查就查准，这事怎么都透着邪性……” 张诚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出自周家？” “是，据说是舒家四房与金华县官吏勾结扣押下周家，周家舍了近半数的财产才得以脱身，父亲，您说皇上是不是一直记得五年前的事，却一直隐忍不发，这次舒家四房……” 舒家四房也很惨，舒老夫人死了，舒庆也气撅中风，估计也熬不了几年，而舒明祥三年起复的几率近乎零，可以说当年害得皇后早产的只剩下他们张家了。 而张诚手上也很不干净，张川想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父亲。 张诚脸色也很难看，他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只要小心一些，别叫皇后抓了把柄就行。 皇上计较和皇后计较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质，他压根不敢去想前者的后果。 张诚手紧了又松，想到皇上对太子的厚爱，咬了咬牙道：“你带上账房，算一下我们家有多少银钱，变卖一些家业。” “父亲！”张川震惊的看着他，变卖家业？ 张家的家业都是张诚在前朝做户部尚书时趁机置下的，有钱也很难买得到，可以说那都是可以传给后世的宝贝，父亲一直以此为荣，怎么会想到要变卖家业？ 张诚无奈，揉着额头道：“趁着皇上艰难，我们尽心尽力一些，累积一些情分，就算后面皇后和太子要找我们算前账，皇上顾念旧情，我们张家总不至于落得与舒家四房和周家的地步……” 张川沉默，父亲虽没点明，但他之前都不太害怕皇后，此时却忌惮无比，显然他和自己一样，觉得做这些事的是皇帝。 张川虽然不舍，但还是咬牙退下了，不就是花钱买平安吗？ 他买了！ 张诚却身形微微佝偻的看着儿子退下，叹了一口气，好在当今圣上还算仁慈，不然只怕连花钱买平安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许多年后张诚回到老家含饴弄孙，张川清点剩下的家产，这才发现他们陆续给皇帝送去的钱正好和张诚贪污的钱数差不多，不仅张川，就是已过花甲之年的张诚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又止不住的庆幸，幸亏当时他们愿意将钱捐给朝廷，不然张家也许也逃不掉没落的命运。 张诚拿着一盒子的银票进宫，只说他不忍见百姓寒意素食，君王忧愁苦闷，所以愿意为大齐，为朝廷捐献一些银钱和粮食。 皇上沉默的看着桌子上的盒子半响，不得不承认张诚能将官坐到这个份上的确够敏锐，也够果断，他点头收下盒子，和颜悦色的道：“让张卿费心了，朕可要好好的嘉奖你。” 张诚退下后皇帝就将荣轩叫进宫来，将张诚给的银钱交给他，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刑部和户部私下合作，已查了三分之二，从目前看来，张诚在前朝时贪渎的数额站到了第九位。” 齐修远冷哼一声，道：“他倒是识趣，将这笔银钱记下，就算抵消了，这两年杀的人不少，朕不想再见血，等事情查出来后，从前到后，你悄悄的让人去传消息，国库能收回多少是多少，让六部和翰林院加快立法步伐，对贪渎暴戾二事加重刑罚，朕平生最恨贪官酷吏，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混，鱼也会死光的。” 荣轩应是，将盒子接了，问道：“皇上，这事一向不是子衿在管吗？” 齐修远笑道：“我让他近日专心养病，这些事就先托给你了，等他好了再交给他。” 荣轩闻言只能接下差事。 范子衿虽然在家养病，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才陪着小夏氏喝完下午茶就知道了这件事。 范子衿想想，就微微一笑，叫管家从账户上取了两万两白银分作他和齐浩然的份额给皇帝送去，而且是大张旗鼓的送去。 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国公爷，这些银子本来就是要送到国库的，这，我们现在用了，那国库的那笔银子怎么办？” 范子衿坐在躺椅上道：“这就是入国库的银子，不过是没直接抬到国库，先抬入皇宫罢了，让你送去就送去，别这么多废话。” 这怎么能一样？ 直接入国库的银子是直接记在生意收益下面的，现在却要记在国公爷和王爷的名下，但管家也不敢多说，只能边在心里嘀咕，边给皇上送白银去。 继张诚捐了一大笔钱后，安国公和荣郡王也捐了一笔钱，皇上和正在商议事情的大臣一样都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容满面的道：“让人抬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荣郡王和安国公捐了多少银子，回头在宫门口立个功德碑，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上。” 大臣们都暗骂安国公狡诈，就算他想给国库搂钱也没这么搂的，当谁不知道他在给皇帝做生意，赚的钱都拿出来入国库支持国家建设了，而张诚，谁知道这厮抽什么风突然要给国库捐钱？ 大家都私底下猜测是他前朝时贪得太多，良心不安所以要捐出来一些，但你们捐就捐，别把我们拉下水啊，这皇上都要立功德碑了，他们好意思一文钱不捐吗？ 有几个大臣几乎是肉痛的跟着皇帝去看范子衿叫人送进来的白银。 荣轩则感叹范子衿不亏是天生做生意的主，他收到张诚的东西只想着把东西入库，查看哪些地方急需这些银两，哪里像他，还能从中想到可以生钱的法子。 虽然是用别人的钱生国库的钱，但那也值了。 第770章 有孕 “哈哈哈哈，阿灵，你快看京城的来信，子衿给国库拉了十八万两白银。”齐浩然脖子上顶着小熊，手中拿着信冲过来。 穆扬灵打开一看，微微挑眉，“在功德碑上还有你的名字呢，钱是子衿帮我们付的吧？回头我叫人给他送一万两去。” “不用，不用，”齐浩然挥手道：“那银子本来就是要入库的，不过是被他拿去多转了一道手，你要是送钱去，他还得给我们送回来。” 穆扬灵微微点头，将那名单后面的数额扫了一眼，微微惊诧，捐钱的都是朝中官员，上下共有三百余人，但捐钱的数额却相差很大。 最少的一个是御史台六品经历，只捐了五十八两，但他的名字却被写在第二行的第八名，排在很前面。 除了齐浩然和范子衿，捐得最多的就是礼部右侍郎，为九千两白银，偏他的名字是记在后面，与他并排在一起的是张诚及几位同样捐献许多的官员。 “他们捐得最多，怎么反而摆在最后面？” 齐浩然哼哼，道：“张诚就不说了，前朝时有名的贪官，这礼部右侍郎前朝是江南布政使，贪的钱也不少，前朝的事我们自然不好再去追究，但除了张诚外，其他人这两年手脚也有些不干净，上次我进宫的时候大哥还气恼，说他们再多手，免不得就要翻旧账了。” 因为他们此时就是贪也贪不了多少钱，现在处理威慑不大，反而会让国库的钱流失，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贪污也不行。 看来这次是大哥在警告他们了，不然，以这几人的贪婪，怎么可能会捐这么多钱？ 齐浩然将信团巴团巴塞到怀里，道：“京城的事自有大哥他们去管着，我们还是操心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吃鸡，吃鸡！”小熊用小手“啪啪”的去拍父亲的头，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齐浩然哀叫一声，忙应道：“好儿子，吃鸡就吃鸡，爹这就给你打野鸡去，你可别再打了，爹爹疼死了。” 就算控制了力道，儿砸你的力气也很大好不好。 坐在他脖子上的小熊一怔，然后就赶紧抱着父亲的头呼呼，用小手给他揉额头，眼中带着些忐忑的问道：“爹爹，不痛不痛啊，小熊给你呼呼。” 齐浩然虽看不到儿子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声音里的哭音，立马挺直腰背道：“爹不疼了，走，爹带你打猎去，不过你以后可不能打爹的脑袋了。” 小熊狠狠地点头，保证道：“再也不打了。” 齐浩然扛着儿子往林子里冲，穆扬灵只来得及喊一声：“把他放下来，别摔着他了！”人就不见了踪影。 后面的侍卫拿着弓箭呼啦啦的跟上。 穆扬灵叹气一声，揉着腰走到一边坐下，吩咐谷雨，“去车上找些做叫花鸡的食材来，一会儿我们做叫花鸡吃。” 谷雨应下，带着小丫头和一个厨娘去翻装食材的车，立春见穆扬灵神色疲倦，就给她倒了一杯茶，“王妃，要不叫王太医给您看看，这几天您一直犯困多睡，别是水土不服。” 要是以往，王爷和小世子要去打猎，王妃必定会跟着的，但这几天休整，王妃从没提过跟着去。 穆扬灵挥手道：“没觉得哪儿不舒服，旅途之中睡不好犯困不是正常的事吗？” 可以往也没见你困成这样啊？ 立春低声劝道：“还是看看吧，王太医就在左近，也不远。” 穆扬灵见她实在不放心的模样，就好笑的点头，挥手道：“那就去把人请来吧。” 王太医正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听说王妃请他过去看病就吓了一跳，忙丢下家人提了药箱就赶去。 做大夫的，最怕的就是碰上路上的病人，因为病人得不到休息，还缺药材，各种治疗手段都施展不开。 这次一听说安国公和其夫人不一起来，他就暗暗心喜，觉得这一路可以安心欣赏风景了，可这眼看着还有几天就到矩州了，一向身体康健的王妃竟然请她过去看诊。 王太医心中忐忑，不怕身体一向虚弱的人生病，就怕那种身体康健的人突然生病，这又是在路上…… 王太医一路都在祈祷王妃没什么大毛病，等到中央被围起来的区域，看到王妃正用手指从一个盘子里捏一个辣椒吃时就一震，他仔细的去看王妃的面色，见她面上虽疲惫，却脸色红润，不像生病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立春正无奈的将盘子收起来，看到王太医忙起身，让人搬了小凳子来给他坐。 穆扬灵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擦了擦手，抱歉的道：“王太医来了，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毛病，但立春她们大惊小怪的……” 王太医恭谨的笑道：“立春姑娘她们伺候王妃，小心谨慎些是应该的，就当做是请平安脉了吧。” 立春叫人从马车上搬来一张小桌子，让王太医可以更好的把脉。 看见这边王太医在给王妃把脉，众人都不自觉的将脚步放轻，关注起来。 王太医把脉半响，满脸是笑的道：“恭喜王妃娘娘，这是喜脉，已有一个月出头了，之前出京日子尚早，所以臣把平安脉时没看出来，幸亏立春姑娘将臣找来了。” 穆扬灵一惊，担心道：“那这段时间赶路，是不是影响到孩子了？” 王太医见她担心，忙道：“娘娘身体康健，并没有多少影响，只要今后好好休息就没事。” 穆扬灵脸有忧色，“没多少影响，那还是有影响了。” 王太医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对方，但也知道这是孕妇常有的担忧，因为怀孕而性情大变的比比皆是，相比之下王妃只是多担忧一些也就不奇怪了。 王太医看向立春，立春忙领着众人恭喜穆扬灵，好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车队，许多人都过来给穆扬灵磕头恭喜，穆扬灵见了不免一笑，道：“行了，这是在路上，你们就是磕头我也没红包给你们，得等回到将军府，还得看你们王爷够不够大方。” 立春笑道：“王爷听了这个好消息肯定比王妃大方，我们先磕头，等王爷来再磕一遍，不然要对不起那些赏钱了。” 第771章 惊喜 齐浩然左手拿着弓箭，右手拎着儿子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营地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大家似乎，都很高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捡了三百两银子的笑容。 小熊没发现，他左手拎着他的小弓箭，右手提着一串野鸡，觉得被父亲拎着不舒服，就在空中踢踏着腿，一边冲坐在远处的母亲大喊，“娘，娘，快来救小熊啊！” 穆扬灵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远远的冲他们招手，道：“快过来。” 齐浩然觉得不对，要是以往，穆扬灵早跳起来让他好好的抱着儿子了，他拎着儿子快步走过去，看着穆扬灵的笑脸，他虽没察觉到危险，但最后还是不嫌脏的将儿子抱在怀里，走到穆扬灵身边才放下。 穆扬灵也闻到了儿子身上发出来的恶臭味，愣了一下才问道：“小熊，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你儿子太笨了，竟然去翻鸟粪，他还以为爷没看到呢，急哄哄的擦干净手，他要是往草上或用树叶擦爷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却往自己身上擦，本来就够臭的了，得，这一来，那些猎物还没看到他就全跑走飞远了，这几只野鸡还是侍卫们走远了打的。” 齐浩然边说边嫌弃的看他儿子。 小熊一点也不在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父亲说他笨，并不是真的认为他笨，而是一种疼爱的谦虚，这是母亲告诉他的，所以小熊很骄傲的提着那串野鸡对母亲说，“娘，这是我提回来的。” 穆扬灵含笑着点头，柔声道：“我们晚上做叫花鸡吃，再叫厨娘炖一道汤好不好？” 小熊口水横流的点头。 “那你先去洗澡，洗得香喷喷的，我们再来吃饭。” 小熊就提出要求，“我要自己做叫花鸡。” “没问题，娘叫他们先拔毛，等你来了再做叫花鸡。” 小熊心满意足的跟着小厮去洗澡换衣服了。 齐浩然奇怪的看着穆扬灵，阿灵今天也太温和了吧，往日小熊要是弄得这么脏臭回来，就是不骂，肯定也会教训一顿，今日竟然这么温柔。 儿子走了，穆扬灵转而笑盈盈的看着齐浩然，齐浩然犹豫了一下就伸手去摸穆扬灵的额头，嘀咕道：“也没发烧啊。” 穆扬灵听见了也不生气，柔声道：“浩然，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齐浩然正襟危坐的看向她，就见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笑道：“我又要当爹了。” 齐浩然下意识的道：“爷早就当爹了……”说完才反应过来，放在穆扬灵肚子上的手就微微一颤，瞪大了眼睛看她。 穆扬灵笑颜如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看着他。 齐浩然只觉得心脏处有温水流淌而过，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被带到半空中，手脚软绵无力，他只能不停的吞咽口水来确保他身在真实之中，而非虚幻。 穆扬灵见他半响没动作，就好奇的歪头看他，见他双目发直，一时也有些愣怔，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她又不是第一次怀孕，明明已经有小熊了不是吗？ 小熊洗好澡，衣服还没穿好就冲过来，老远就喊道：“爹——娘——我来了——” 齐浩然回过神来，回头看见儿子冲着阿灵去，忙从中截留他，将他抱在怀里，生怕他扑进穆扬灵的怀里。 小熊没发觉不对，见父亲抱他，他就转而抱住父亲的脖子，双腿跨坐在父亲腿上，大喊道：“我要做叫花鸡，做叫花鸡。” 齐浩然还有些迷糊，摸着儿子的头笑呵呵的道：“儿子，你要有弟弟了，你喜不喜欢？” 小熊左右一看，问道：“弟弟在哪儿？” 齐浩然指着穆扬灵的肚子道：“在你娘亲的肚子里，所以最近你不能再扑到母亲的怀里了知道吗？” 小熊瞪大了眼睛，“弟弟在肚子里，那要是饿了，想睡觉了怎么办？” 齐浩然笑道：“你娘吃的就是你弟弟吃的，你娘睡觉的时候弟弟自然就睡觉了。” 齐浩然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笑呵呵的看向穆扬灵，道：“阿灵，你真厉害，又怀孕了，哈哈，爷又要当爹了，爷这就给大哥写信，让他好好的嘉奖你。” 穆扬灵见他说话已无逻辑，就无奈道：“我怀孕干嘛要让大哥嘉奖？你可别胡来，让御史知道了弹劾。” “爷才不怕呢，”齐浩然笑呵呵的道：“你为我们齐家开枝散叶，可不是大功臣？长兄如父，大哥本来就该嘉奖你。” “你见过谁家儿媳妇怀孕，公公嘉奖儿媳妇的？”穆扬灵就算心中还高兴，也忍不住瞪他一眼，道：“不许你乱写信，传出去丢死人了，你要是写了，我以后都没脸回京城了。” 齐浩然此时对她千依百顺，闻言忙点头道：“行，我不写，你可别生气，好好养胎。” 小熊没怎么听懂，但父亲认错的话他还是听出来了，就跳下父亲的膝盖，伸手打了一下他，回过头来对母亲道：“娘，别生气，我给你打他，”说着又回头一连拍了齐浩然两下，道：“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惹娘生气了吧？小熊比你乖多了。” 齐浩然如遭雷劈一般的看着自己原本单纯善良的儿子，吼道：“这是老子揍你的话，你怎么学到我身上来了？” 小熊常惹穆扬灵生气，齐浩然又怕穆扬灵责罚过重，就常主动下手，拉过儿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屁股道：“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惹你娘生气了吧？你看小宝哥哥比你乖多了。” 小熊一下就躲到了母亲怀里，偷眼看向父亲，辩解道：“爹爹惹娘生气了，要打，要打。” 穆扬灵就摸着小熊的脑袋道：“那也不能你打呀，那是你爹爹，不管何时，你都不能冲着你爹下手，知道吗？” 小熊歪头，问道：“那谁能打爹爹？” 穆扬灵想了一下，道：“论理，这世上也只有你皇伯父能打你爹爹。” 小熊就小声道：“可告状不是好孩子，我怎么能和皇伯父说爹爹的坏话呢？” 齐浩然听到这话感觉心里舒爽了不少，就听到儿子惋惜的道：“娘，你不能揍爹爹吗？” 齐浩然瞪眼看向儿子，穆扬灵瞥了一下他，笑道：“论理是不能的。”论情就不一定了。 齐浩然不敢再让儿子问下去，将他从穆扬灵怀里拎出来，给他整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行了，你现在就是大哥哥了，要更懂事才行，以后不许在随便闯祸了，你不是要做叫花鸡吗，赶紧去把东西拿过来，爹教你。” 第772章 双喜 齐浩然直起身子摸了摸小熊的头，确定他睡熟后立马将人轻轻地抱起来放到他右侧，将他和阿灵隔开。 齐浩然挪到穆扬灵身边，给母子俩盖好被子，就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抱着俩人躺下，穆扬灵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又闭上，然后又“唰”的睁开，这才确定睡在她旁边的是齐浩然，就迷糊的问道：“儿子呢？” “在这儿呢，”齐浩然拍了拍他的另一边，给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肚子道：“这小子晚上睡觉不老实，我怕他踢到你。” 说到这儿，齐浩然有些担忧的道：“我之前也不知道你怀孕了，前天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腿就架在你肚子上，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穆扬灵道：“哪儿有那么娇贵，你把他放在外面可要注意些，别让他着凉了。” 小熊要是睡在中间，自己肚子上盖着小毯子，又有夫妻俩撑着被子，再怎么样也不会冷着的，在外面就不一样了，这孩子晚上睡觉能把东西南北都转个圈，在中间也就把脚架在他们身上，在外面还不得把被子蹬光。 “我看着呢，”齐浩然低声道：“快睡吧，明儿还得赶路呢，要不然我们明天找到落脚的地方休息两天？” 穆扬灵打了个哈欠道：“不用，我身体好着呢，王太医不也说我没事，以前怀小熊的时候也是嗜睡，早点回去到也好早点休息。” 齐浩然点头，晚上时不时的醒来给小熊盖被子，虽然醒来的次数不少，第二天一早醒来却精神奕奕的。 齐浩然将小熊移到他母亲身边，就神清气爽的打开帐篷出去，下人与侍卫们已经起来，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和准备早饭。 齐浩然洗漱好就拿了纸笔给齐修远和范子衿写信，阿灵有孕是大喜事，怎么也要告诉他们一声。 穆扬灵嗜睡，小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横着身子睡得香香的，齐浩然将信绑在信鸽上送进京后也不叫醒俩人，让人在马车里垫上厚厚的被子，就把俩人用被子包了抱上去。 小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他踢开被子，将车窗打开，半个身子都探出去，让守在外面的侍卫吓了一跳，忙伸手托住他的身子，“小世子，您先进去坐好，会摔下来的。” 齐浩然上前瞪了小熊一眼，小熊就乖乖的退回马车，只探出半个头，喊道：“爹爹，我饿了！” 齐浩然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穆扬灵还在睡，就道：“低声些，别吵到你娘，出来吧，爹带你去吃早饭。” 小熊忙转身就要往车门处爬，见母亲的被子掀开了一个角，他忙上前给她扯好，又按了按，觉得严实了，这才手脚并用的爬出马车，向父亲张开双臂。 齐浩然一把将儿子抱上马，将车窗关好，带着他去另一辆马车，车上正有个小炉子煨着粥，香气不断的从小炉子里飘出来，小熊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喊道：“香菇鸡肉粥！” “答对了，奖励你一个大烧饼。”齐浩然摸摸他的脑袋，从一边掏出一个烧饼给他。 小熊幸福的抱着烧饼啃，齐浩然给他盛了一碗粥，道：“慢点吃，这都快要中午了，留着点肚子到中午吃大肉。” 小熊从不知道什么叫留肚子，他向来是有吃的就吃，一直吃到饱才会停下。 齐浩然估计他也不懂，所以给他按了量，等他吃完一小锅粥和一张烧饼就沉痛的摇头道：“没有烧饼了，还有一锅粥但要留给你娘亲吃，你要吃吗？” 小熊抱着半饱的肚子眼泪汪汪的看着齐浩然，“谁抢了我的饼？” 小熊每天早上都是吃两张大饼外加一锅粥的，今天他只有一张。 齐浩然轻咳一声，道：“我们家带的面粉不够，所以今天就少做了一些，我也少吃了一张饼呢。” 小熊立马道：“我有钱，很多很多钱。”意思是他们可以用钱买面粉。 齐浩然就道：“有钱也得有地方才能买，这荒郊野外的上哪儿买面粉去？行了，爹带你骑大马去，我们中午吃大肉，保证让你吃个够。” 小熊的注意力被转移，就高兴的和父亲骑大马去，一行人这样慢悠悠的往矩州走，本来两三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五天。 回到将军府，齐浩然诸事不让穆扬灵管，只让她好好休息，将府中的事交给王妈处理，又拉住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他娘亲看好，别让她累着，这才放心的去军营。 小熊拿着鸡毛当令箭，每天拿着一把木剑跟在母亲身后监督她，嘴里念念有词，“爹说娘要好好休息，不准管事……” “爹说娘要好好坐着，不许到外面乱走……” “爹说娘要好好吃东西，不许挑食……” 让穆扬灵担心不已，摸着儿子的头道：“小小年纪就成了管家公，以后可娶不到媳妇了。” 小熊叉腰道：“爹说娘要好好听话，不准胡思乱想！”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愉悦不已。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拿着手中的信和钱先生炫耀，“阿灵就是福星，圆慧果然没说错，你看，我们阿灵才检查出有了身孕，皇后也有身孕了！” “王爷噤声，”钱先生满头大汗，道：“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皇后才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她的福气却要王妃带来，就算她们妯娌现在关系好，也难保以后不起嫌隙，而且，这样的话说出去也不通，多遭人忌讳。 齐浩然没能理解钱先生的深意，道：“这是大喜事，自然要说出来才更开心，皇嫂和阿灵有孕不过相差几天，说不定两个孩子还能一起出生呢，我们齐家一下就多了两个人，可得提前给他们取好名字才行，别像小宝和小熊一样，这么大了才有大名，我这就给大哥写信，和他商议一下。” 钱先生见齐浩然兴冲冲的离开，阻止不及，只能无奈的叹气。 第773章 生产 齐修远也没料到事情能这么巧，他这边收到弟弟的飞鸽传书，晚上去坤宁宫用膳的时候自然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李菁华。 李菁华一兴奋就晕过去了，叫来太医一看，她也怀了一个月出头的身孕，从时间上来看，和穆扬灵相差不了几天。 李菁华一直以为她不可能再怀孕了，就算齐修远一直想和她再生一个孩子，就算太医告诉她，她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她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可能怀孕。 毕竟，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都没能怀孕，当初大出血又厉害，所以惊喜砸下来的时候，李菁华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齐修远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才让她回神。 李菁华一回神，就抚摸着肚子道：“皇上，我日子还浅，这事还是先别公开，我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齐修远知道李菁华的顾虑，笑着点头道：“这事朕心中有数，你只管安心养胎。” 齐修远一出坤宁宫就把百里叫来，吩咐他要保护好太子和皇后。 范子衿收到消息，兴冲冲的跑进宫来，“皇上，皇后怀孕了？” 齐修远见他这样不免好笑道：“皇后怀孕你怎么比朕还要高兴的样子？”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道：“您可别误会我的意思，皇后怀孕是大喜事，宫中的安全要加强，可别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钻了空子，您让我进宫来给您帮把手吧。” 齐修远知道他这是闲不住了，不过想到那老大夫的嘱咐，就摇头道：“你还是老实的在家休养吧，小夏氏再过不久也要生产了，你初次为父，应该多陪陪妻儿才是，等过了年，你的身体好些了，有的是你忙的。” 齐修远加强宫中的保护工作，本以为宫里的消息应该传不出去了，加上给皇后看诊的太医如今吃住都在宫中，也算信得过，但不过才过了一月，外面就渐渐有传言称皇后有孕了。 而他们调查消息的源头，揪出了几个不起眼的宫女内侍，齐修远这才知道前朝那些权贵和世家经营之深。 百里跪在地上，问：“皇上，是否要杀鸡儆猴？”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低调些处理，鸡要杀，猴也要儆，但就不要惊动无辜的人了，免得让外面也跟着人心惶惶的。” 百里瞬间明白，将揪出来的几人都拖到暗堂处理，后宫突然少了几个人，不关注的人自然不觉得起眼，但在有心人心里却是一个震慑，而且外面的人突然和自己的人失去了联系，也不由多想，偏皇帝面色平常，并没有异色表露。 但这才是更让那些人担忧。 皇帝在皇后怀孕快三个月时才公布这一大好消息，有官员见他实在高兴就提议大赦，让皇帝驳回了，能被判刑流放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要是为了孩子大赦，天知道是为了他积善，还是积恶？ 但皇帝表示他还是要与大家同乐的，所以大手一挥，全民放假两天。 全民：“……” 全民对皇帝的抠门已无话可说，您好歹布施一些粥米才算应景啊。 皇帝无视大家的眼神，兴冲冲的跑回去看皇后的肚子，当年李菁华怀小宝时已离开京兆府，所以他没法见证孩子的出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孕育长大，所以兴奋，新鲜度一直保持着。 结果他才回到后宫，万公公就疾步而来，低声道：“皇上，安国公府来人，国公夫人生产了，要求了太医院擅妇科的太医去看看。” 齐修远脚步一顿，问道：“可是她有危险？什么时候发动的？安国公可在家？” “就是安国公派人来的，今天吃完早饭就说肚子疼，现在就请了太医，应该是为预防。” 齐修远就松了一口气，忙下令让太医院擅妇科的太医都去安国公府候着，小宝和小熊出生时都有波折，只希望子衿的这一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诞生。 太医们知道皇帝对安国公的看重，背着药箱就赶紧往安国公府赶，只有太医院的院正不着急的在后面走，道：“急什么，安国公夫人是第一胎，现在才发作，还早着呢，最快也得到晚上才能生。” 大家都知道第一胎阵痛时间普遍长。 其他几位太医闻言依然加快脚步，心中腹诽，您有所依仗，自然不惧，就算小夏氏明天晚上才生，该有的姿态还是有的。 院正见状撇撇嘴，觉得他们拍马屁太过，不过他一人一辆马车倒也不比他们慢，而且他有人帮忙背着药箱，倒比他们还早下车，一行人相携往安国公府后院走去，谁知道还没到院子，里面就传来一声嘹亮的儿啼声，众人身子一僵，然后就是眼睛一亮，连忙进院子。 范子衿正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哈哈大笑道：“几位大人来晚了，内子已平安产下麟儿，你们快来帮小世子看看，看看他是不是身体康健。” 小夏氏这一胎生得特别的快和顺利，就连稳婆和夏氏都没预料到。 她的肚子已有九个多月，很是臃肿，人越发懒惰，要不是穆扬灵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坚持每天走动，她早躺在床上不动了。 今天早上她吃完早饭就照往常那样到院子里走，结果才走到一半，肚子就疼起来，然后下体一股热流流了出来，穆扬灵曾偷偷的和她说过生产的事，她慌乱了一下，很快就在镇定下来，然后就让人扶着她进产房，又一边叫人去通知范子衿和稳婆。 稳婆早半个月就被请到府里来住着了，来得很快，她一看小夏氏羊水都破了就知道快要生产了，一边叫人烧热水，一边伺候下夏氏躺好，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 范子衿对生产的事两眼一抹黑，因为李菁华和穆扬灵生产都不算顺利，所以他边叫人去请太医，边叫人去范府把夏氏给叫来。 谁能知道小夏氏生得这么快而且顺利，夏氏才进产房没多久，太医还没来到，小夏氏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第774章 转变 夏氏用指腹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就动作轻柔的把孩子包起来，对小夏氏道：“孩子要是醒了就先喂他喝些水再喂奶，”夏氏顿了顿道：“看看你有没有奶水，要是有，头几天就先吃你的，孩子吃头奶以后才长得壮，这是我姑母告诉我的，皇上，浩然和子衿都是吃的头奶。” 小夏氏红着脸应下，夏氏就把孩子放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让夏嬷嬷多多照顾照顾她。 小夏氏等夏氏一走就大松一口气，犹豫的问夏嬷嬷，“孩子由我喂养？这和我娘说的不一样，会不会不合规矩？” 夏嬷嬷笑道：“夫人不用担心，也不是一直要您喂，就是头三天最好是您自个喂，其实老太太说的没错，孩子吃头奶好，府里请的乳娘与您的日子虽然近，但也隔了十来天，她们的头奶都叫自家孩子吃去了，轮到小世子还有什么好奶水？皇后世家出身，当年也喂了太子好几天，更别说荣郡王世子就是王妃喂养大的。” 小夏氏松了一口气，轻快起来，“既然有先例，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她探头看睡在床边的孩子，惊奇不已，“好小啊。” 所以才能生得这么快，夏嬷嬷给她背后垫好迎枕，低声道：“太医说小世子康健得很，国公爷很高兴，一下就赏了府里下人三个月的月前，又给稳婆拿了上等的封红，太医也得了不少银钱……” 小夏氏脸色微红，低声道：“他才出生，你们别小世子小世子的叫着，让国公爷听到了不喜欢。” 夏嬷嬷抿嘴一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小世子这个称谓可不是奴婢们叫的，是国公爷亲口叫的，我们总不好再叫小少爷。” 这是夏嬷嬷喜洋洋的原因之一，小世子小小年纪世子之位就定了，以后不管这府里有多少孩子，他的地位都摆在那儿，轻易不会动摇。 “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这事高兴，太太只怕会亲自带着大奶奶她们来看您，您看我是收拾了哪个院子给她们住下？” 夏嬷嬷所说的老爷太太却是小夏氏的亲生父母。 “嬷嬷做主便是，这些事不用问过我的。” 夏氏见小夏氏面色有些疲惫，知道她肯定是累了，就将迎枕抽了让她睡下，低声道：“那奴婢下去安排了，您先休息。” 夏嬷嬷退出里间，看着屋里伺候的丫头们，道：“你们要警醒些，别夫人醒了都不知道。” 又去看候在一边的四个乳母，道：“你们万事别管，只要看好小世子，伺候好他，国公爷和夫人不会亏待你们，可你们要是谁敢偷奸耍滑，或是拿了小世子做筏子，不用国公爷和夫人开口，我就能处置了你们全家。” 四个乳母心一颤，低声应下，她们都是从外面买来的乳母，身家清白，在来之前就被培训过，知道怎么照顾小世子，倒不用特别担心。 夏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找儿子。 范子衿正捧着一本书给他儿子找名字，本来他之前已找了不少，但今天看到他儿子，却发现那些名字都不太妥帖，所以想要再取一个。 夏氏站在门口看他捧着书认真看的模样，想起当年她生他的生活，范思文也很高兴，也是这样捧着一本书找名字，最后将他的名字定为“子衿”时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子衿喻贤才，我儿以后定为国之栋梁。” 范子衿的确成为了国之栋梁，却也和范思文背道而驰。 夏氏苦笑一声，就算她心里已放下范思文，也会下意识的去想他。 范子衿察觉有异，抬起头来，看到母亲就放下书，淡笑道：“母亲怎么来了？” “过来和你说声，我看你府里除了夏嬷嬷也没老人了，你丈母娘她们过一段时间来做客，总不好叫她们管府里的事，那不是叫人笑话吗？但让一个下人主持府里的中馈也不像话，不如我搬过来住一段时日，等小夏氏出月后再说。” 范子衿这次倒没拒绝，起身行礼道：“那就拜托母亲了。” 夏氏避也不避的受了他的礼，叹气道：“这本来就是母亲应该做的。” 她是小夏氏的婆婆，教导儿媳本就是她的责任，但这两年她和儿子关系闹得僵，连带着和小夏氏也处得不好，自然没机会教导她什么。 夏氏就此在国公府住下，她让人回范府将她日常要用的东西搬来，又把她惯常使唤的下人也给带来，范府的精锐一下就去了一小半，柳姨娘等人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范子萧为此找上父亲，想要接管府里的庶务。 他读书不好，还是靠着范思文才恩荫了一个虚职，想要做官，上面压着范子衿是不可能了，他早就想接手府中的庶务了，但之前是被范子衿恶意压着，他拿不到，现在范子衿好似不管这事了，一直对范思文妥协的夏氏却又强横了起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管府中的庶务，这事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现在趁着夏氏不在家，是最好的时机，若他能在这段时间内将那些田庄铺子的管事换上他的人，就算夏氏回来后生气也拿他没办法。 范子萧算计了所有，却算漏了范思文，范思文竟然不答应将庶务交给他。 范子萧瞪大了眼睛问：“为什么？” 为什么？范思文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总不能告诉儿子，他良心发现，打算守规矩了，这府中的财产也有范子衿的份儿，所以在他明知范子萧的心思下不能将财产交给他吧？ 这段时间，范思文过得很不好，皇上虽然没有训斥他，却绕过他敕封了夏氏为一品夫人，这已经是态度，最近他身边时常有人议论，说他亡故伦常道德，嫡庶不分，宠妾灭妻。 重阳节时，范子衿连府门都不登，更是坐实了他们父子不和的传言，那天他脸色铁青的要求夏氏去将范子衿叫来，却发现一向只会与他大吼大叫的夏氏冷静了下来，为范子衿说话，反倒将他讽刺了一遍。 第775章 郁气消 范思文这才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府中的下人一下分成了三派，恶斗在一起，以前总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夏氏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自己人那边，不仅将范子萧的人又打又卖，还将忠心于他的几个仆人赶到了田庄，让他的威信大跌。 如果说这已经够让他难受，那后面则是他沉寂下来的痛苦，他发现夏氏不再将眼光放在他身上，而是一心守着家中的祭田家产，夏氏明言告诉范思文，“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他是嫡子，又没有犯错，该他得的一分都不能少，你要想将家业全都留给范子萧也可以，从此以后范家的事不准找上安国公府，两边分宗，井水不犯河水。” 夏氏如此不在乎他，反倒让范思文怯步了，两个月来没有找范子衿的一点麻烦，加上范子衿在府中养病，父子俩见不着面，更是无架可吵，放在外人眼里，反倒是父子关系和缓了。 但那是在外人眼里，在范子萧的眼里，则是范思文对范子衿失望不已，范子衿也彻底不理范思文，父子俩形同陌路，这时候不是应该趁机将府中的庶务和祭田交给他打理，好转移财产吗？ 范子萧连后路都想好了，他要快速的将府中的财产转移到他媳妇的嫁妆中，这样最后分家的时候就算范子衿以权压人，他也不至于一文钱落不着。 没想到，父亲竟然不答应！ “父亲，为什么？”范子萧伤心的看着他，“儿子是庶子，弟弟向来对我有偏见，您要是不帮我，那儿子以后真的没活路了。” 范思文头疼的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庶子，你底下几个弟弟都不急，你急什么？年前我不是给钱给你去经营生意了吗？做得怎么样了？” 范子萧一噎，低声道：“本钱不够，加上儿子没有门路，所以……” 范思文叹气，看来长子就是怎么也比不上子衿，不仅读书比不上，这做生意上也比不上。 他挥手道：“你下去吧，我和你母亲还在呢，府中的庶务还是交给你母亲，等以后我老了，自然会给你们分家，该你的，不会少的。” 范子萧面色一阵扭曲，他要的自然不是只有庶子的那一份，他不是父亲最疼爱的长子吗，为什么不愿意将府中的庶务交给他？ 范思文浸淫官场二十多年，自然没有漏看长子的面色，一时心中又酸又痛，复杂无比。 夏氏的冷淡似乎也泼醒了他的大脑，让他留意起了身边以前从不会留意的事。 范子萧一走，范思文就坐不住了，将管家找进来，让他打开库房找了些贵重的药材和补品给安国公府送去，那毕竟是嫡子的第一个孩子，他这个做祖父的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夏氏和范子衿在范府都有人，书房里发生的事压根瞒不住他们，夏氏是心思复杂，想起这些日子范思文的改变有些茫然，以前她不变，范思文也不变，可在她放下他不久后，范思文竟然也变了，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改变…… 范子衿则要直接得多，他道：“以前我还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这么犯贱，现在我相信了。” 站在底下的研墨只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范子衿哼哼笑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那边送过来的东西一律丢进库房里，改天卖出去，既然范家舍不得我这个安国公，那该我的就是我的。” 研墨道：“要不要奴才叫人盯着他们一些？” “不用，”范子衿笑道：“我巴不得他们多做些动作呢，到时候打起脸来才爽快，反正爷是不怕丢脸的。” 研墨顿时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范子衿神清气爽，觉得一直沉郁胸中的郁气一消而散，他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范思文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觉得之前受的气也值了。 然后第二天过来给范子衿请平安脉的老大夫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的把了把脉，确定心中所想后脸上就露出了笑容，道：“国公爷身体好了不少，再调理三两个月就可以断药，平时以食调养就差不多了。” 范子衿挑眉，“上一次先生不是说还要调理半年左右吗？” 老大夫笑道：“国公爷，病理不是只由身体而起，也有可能因心而起，或是两者兼之，一般而言，病不可能只因一种情况，身体生病，心理多少受些影响，若是人乐观向上，就可能反过来将病情往好的方面影响，若是人悲观，一道小小的病，也有可能会变成大病。” 老大夫顿了一下笑道：“国公爷这几天心情很好。” 范子衿挑眉，心情愉悦的没有反驳。 他喜得贵子，对范思文的心结又解开了，自然心情愉悦，以前觉得难受的赋闲在家养病也变得甘之如饴起来，每日逗弄一下孩子，看一下书，在到外面茶馆坐坐，生活不要太美妙。 范子衿病情大好，皇帝第二时间知道，他大松一口气，一下子就给安国公府划拉了不少好药材做赏赐。 至于赏赐的理由，恭喜安国公喜得贵子。 朝臣已经麻木，根本无力吐槽。 和小宝小熊年纪大了才取大名不同，范子衿早早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取自诸葛亮的《诫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次范思文没在孩子的事情上为难范子衿，他好似忘了自己曾想拿捏孙子制擎儿子的目的，很快就给孩子上了族谱。 范子衿看着对方沉着复杂的脸就心情愉悦，孩子才上完族谱就给他请封世子了。 和齐修远齐浩然一样，他没有利用爵位让儿子们互相激励或争斗的想法，他想早早的确定名分，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会疼爱他们，也会为他们安排好前程，但世子之位早定，不是他们争斗的目标。 兄弟阋墙向来是乱家的根本，他不希望范家的事再在他儿子们身上上演。 所以，范致远成功的成为小宝小熊后排行第三的全大齐受宠孩子。 第776章 有意 这是大齐建朝后的第二个年头，各地算得上风调雨顺，加上减免赋税，开荒分田，劝课农桑等利农政策，各地百姓都有了喘息之机，加上穆扬灵让人将粮铺开满中部和南部和西部地区，广播粮种，又有朝廷印发的播种手册，就算有干旱和水涝的地区也不至于颗粒无收，小年一到，大家都相约去逛集市换年货。 黔南地区也一样，小年这天，矩州下属乡镇的百姓扛着东西蜂拥进矩州城换年货。 钱是稀罕之物，全大齐的钱也不过是供三分之一的人交换和使用，还有近三分之二的底层百姓习惯以物易物，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铜板长什么样，更何况是银子。 所以当有一锭银子伸到自个跟前的时候，赵根儿瞪大了眼睛愣住了，小熊见他不接过银子，嘟了嘟嘴，问道：“你不是要卖背篓吗？” 赵根儿慌得连忙摇手，道：“不，不卖，不是，这东西哪能算钱，”他拿起那小背篓塞进小熊手里，有些慌张的搓着手，“这是小东西，不值钱，您拿着，拿着。” 赵根儿的女儿躲在父亲后面巴巴的看着，小声道：“这是我爹编给我的。” 赵根儿就扯了女儿一下，慌张的看向小熊身后的奴仆，他是第一次进城，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尊贵的公子，听说要是惹恼了贵人被打死了都没人管的。 小熊就纠结了一下，惋惜道：“原来是你爹送你的礼物，不卖的呀。”他爹给他的礼物，他也不会卖的。 小熊垂头丧气的将小背篓放下，一个小厮就要上前分说，却被柱子拦住，他是庄户人家出身，知道那小姑娘并不是非那小背篓不可，小厮出面难免会坏主子的名声，所以他凑到小熊耳边道：“世子，我们可以用东西和她换。” 小熊眼睛一亮，“用什么换？” 蛋儿立马指了一边挂着的冰糖葫芦，大喊道：“用那个，用那个。” 小熊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就喜欢吃？” 谁知道那小女孩真盯着冰糖葫芦流口水了，小熊机灵，小手一挥，道：“买！” 蛋儿立马乐颠颠的跑过去，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指甲盖大的小银子递给小贩，流着口水道：“买多多的。” 小熊也咽了一下口水，不过他自觉他是主子，应该要稳住，所以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并不跑上前。 那一角银子能买不少糖葫芦，蛋儿先给了小熊两串，然后就一一分下去，那小女孩也分得了两串，就连赵根儿手上都拿了一串，蛋儿道：“你吃了我们的东西，就得把小背篓换给我们。” 她家里就有好几个这样的背篓，小姑娘一点也不稀罕的把小背篓给小熊，啃糖葫芦啃得满脸糖渣。 小熊啃了一串，见她吃完一串却将另一串收起来，就道：“留着就不好吃了。” 小女孩就小声道：“我要留给我弟弟吃。” 小熊歪着头疑惑的问道：“你弟弟想吃再买就是了。”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道：“我们家没钱。” 小熊好奇道：“为什么会没钱？” 小女孩却理所当然的反问：“为什么会有钱？” 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赵根儿着急，低声下气的道：“小公子，我们没本事，挣不到钱，所以就没钱了。” 小熊同情的看着他道：“原来你是傻子，不会挣钱。” 小女孩涨红了脸，生气道：“你凭什么骂我爹。” “我没有骂你爹呀，”小熊很茫然，他觉得他只是在陈诉事实，他道：“我给你钱，买你的背篓，你不要，用糖葫芦换就要，但换和买是一样的，钱比糖葫芦贵，能买糖葫芦，糖葫芦不一定能换钱，你们好笨啊，比蛋儿还笨。” 蛋儿在一边连连点头，边啃糖葫芦边道：“比我笨。” 因为话很长，小熊说的有些迷糊，小姑娘没听懂，赵根儿也有些迷糊，但一旁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罗展却听懂了。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小熊，没想到这孩子才三岁多就有如此见识，可见其父的睿智，他垂下眼眸略思索片刻就笑盈盈的上前道：“小公子，平民愚钝不开化，听不懂您的意思，他们既然已愿意跟您交换，您拿了便是。” 小熊瞪大了眼睛看他，很想告诉他，他也没听懂他前面说的话，不过想到父亲说过的，在外什么都能弱，就是气势不能弱，小熊所理解的气势就是抬头挺胸，所以他挺直了小胸堂瞪眼看着罗展。 罗展以为他不认同他的话，就诧异的问道：“小公子有别的见解？”他瞥了一眼赵根儿，笑道：“只怕公子就是解释了他也未必听得懂。” 小熊很不喜欢他的那个目光，见赵根儿涨红了脸羞愧的低着头，就道：“不懂才要教呀，不教怎么可能会懂？”他不懂的事情，娘每次都很细心的教他，还让他对蛋儿耐心一些，一次不会教两次，两次不会教三次…… 罗展挑眉，笑道：“只是普通百姓上不起学堂，谁会来教他们呢？” 小熊很茫然，深知自家世子水平的柱子立马上前凑到他耳边道：“他说的是教化百姓……” 小熊就小手一挥，霸气的打断柱子的话，道：“教化百姓不是当官的责任吗？他们没尽到责任，拉下去打板子。” 罗展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小熊一眼，道：“小公子说得对，教化百姓的确是百官之责，罗某受教了。” 说罢转身就走。 柱子蹙眉看他离开的背影，小熊身后的侍卫长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悄悄的离队而去，跟上前面的人。 小熊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没搞明白刚才发生的事，和他爹一样，想不通的事他从来不纠结，所以小熊很快放开，回过头来和小女孩道：“我要打猎，进山要被背篓，你家还有小背篓吗？有就卖给我，我给你钱，这样你家就有钱了，想买多少冰糖葫芦就买多少冰糖葫芦。” 和小熊说了半天话，赵根儿也看出来了，这位公子不像村民们说的那么可恶，他犹豫了一下，道：“背篓是有的，不过不用这么多钱，您就看着给几个铜板就行，”他解释道：“编背篓不用多少工夫，您要的又小，更好编了，那竹子都是从山上砍的，不要钱，不过您要的都是小背篓，得过两天我才能编出来。” 小熊想起母亲说过的订东西要给订金，他就把荷包解开，从里面把所有的钱都倒出来，选了一颗最小的银豆豆给他，道：“这是订金，你编好了送到我家去，我再给你结账。” 第777章 喜欢 小熊见他不敢接，就接了一句，“我没有铜板，你多给我编一些，大的小的我都要，钱不够我再加给你。” 赵根儿听见他那么说就小心的将银豆子接过去，保证道：“小公子放心，我一定给您编好，不知道您家住在哪里？” 赵根儿很担心，他来城里还是跟乡亲们搭伙，拿粮食来还赊欠丰收粮铺的粮种的，再换了自己一个人来，却没那么大的胆子了，可要是断然拒绝，得罪了贵人怎么办？ 赵根儿满心忧愁，小熊却很骄傲的挥着小手道：“我家就在那边，你只要说找大将军府或是荣郡王府就有人给你指路了，记得编好了就给我送去哦？” 赵根儿却已经瞪大了眼睛，惊叫道：“您是小王爷？” 小熊摇头，“我是小世子，小王爷是什么？” 赵根儿直接两眼一翻，激动的跌坐在地上，小熊见状，跳起来就冲过去按他的人中，他见王爷爷这么给人按过，那人一下子就醒了。 而赵根儿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疼的，但他却彻底清醒了过来，荣郡王府可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赵根儿忙拉着女儿跪下给小熊磕了一个头，又赶紧把装好的银豆重新拿出来塞给小熊，道：“小王爷，不，小世子，这钱您拿着，背篓不管您要多少我都给您编，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小熊兴奋起来，“难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救过你们了？我是帮你们打过大灰狼，还是打过恶霸？” 侍卫小厮们：“……” 赵根儿抹了抹泪，钦佩的道：“小世子年纪这么小就已经能打大灰狼和恶霸了，真是太厉害了，您对我们家，不是，对我们整个村子都有救命之恩，去年要不是王府收土特产换粮食给我们，我们说不定就熬不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又给我们赊欠玉米种子和旱稻种子，今年收成比去年多了两倍多，家里一下子就有余粮了……” 小熊失望的回头看柱子，为什么他说的他从未听说过，也听不懂？ 柱子忙上前贴心的对赵根儿道：“行了，你念着王府的好就行，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们小世子既然和你买东西就没有不付钱的道理，这银豆子你拿着吧，该编多少背篓你们就给我们送多少来。” 柱子将银豆塞他手里，这才牵了小世子和蛋儿往前走，桂哥儿早呆的无聊，见队伍终于重新走动，就冲到小熊跟前道：“小世子，我知道哪儿有好玩的，我带你去。” 柱子就瞪了他一眼，道：“王妃说了，不准带小世子去不好的地方玩，就只在街上走走就行，我们带的钱可不多。” 穆扬灵为了不让儿子变成不知肉糜，不食五谷的富二代，都是将零花钱直接交给他，让他自己计划着用的，那些钱搁在一般人家里很多，但搁在他的身份上就不是很多了，而桂哥儿常想拉着小世子去珍宝阁，里面的东西奇巧淫技，虽好，但也极贵，小世子的钱根本买不了多少。 桂哥儿对柱子总是阻止自己跟小世子玩很恼火，而柱子则也对桂哥儿总是想带坏小世子恼火。 蛋儿年纪还小，心思单纯，他的世界里只有玩和吃，又极听小世子的话，他此时就懵懂的看着争执的柱子和桂哥儿，手下意识的抓紧小世子的手。 小熊就对大眼瞪小眼的俩人挥手道：“桂哥儿想去就去吧，我和柱子蛋儿去逛街，”小熊兴奋的道：“今天我要逛到西门去，那边的人一定不认识我。” 附近走过的百姓就笑道：“小世子，西门多远啊，您就在这儿逛着，我们一定不认识你。” 小熊哼道：“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我才不做这种傻事呢。” 没读过书的百姓都一愣，没怎么听明白，但附近有识字读书的书生则感慨，“小世子年纪小小就懂如此道理，听说太子殿下比小世子还要聪敏厉害。” “此是我大齐之幸，百姓之福啊。” “是啊，是啊。” 普通老百姓挺那几个读书人这么说，虽不太明白小熊说的话，但也明白他肯定说了大道理，就弯腰笑道：“那世子就往西门去看看，若是那边的人也认识您，您就继续回来这儿玩。” 掩耳盗铃是前两天穆扬灵给小熊讲的故事，就因为此事而起。 小熊在矩州城的闻名度仅次于齐浩然，大家都知道荣郡王有一个疼爱非常的儿子，齐浩然每天都从家里骑马出城去军营，辨识度不要太高，应该说，只要是生活在矩州城，想要瞻仰一下荣郡王的，每天一大早守在东城门不远处的茶馆就能看到。 而小熊这张脸和齐浩然长得太像了，出门后面又跟着一群人，矩州城又不大，屁点大的地方，这边小世子刚逛到东市门口，那边西市的人就知道了。 今年矩州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不仅常侵袭骚扰他们的西夏兵没来，就连与苗汉之间的冲突都少了不少。 本来黔南山地多，平地少，能种粮食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地，然后王妃的丰收粮铺卖的玉米种子可以在山上播种，粮食产量一下就上去了，只要是够勤奋的，家中都有留够明年渡过青黄不接时段的粮食。 更别说，荣郡王还叫当兵的给他们修建了不少梯田，上面种上旱稻和传统的水稻，也都收获良多，但他们能力衰微，就算心有感激，也回报不了王爷和王妃什么，突然在街上看到了小世子，小世子还貌似对他们小摊上的东西挺感兴趣，大家就都争相送给他。 所以小熊第一天出门，一文钱没花，还白得了不少东西，他记得母亲说过，别人送他礼物，要么是有所求，要么就是真心喜欢他。 小熊见大家只送他礼物，不做要求，就自信的下结论，自己人见人爱，大家送他礼物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他喜滋滋的捧着东西回去找父母了。 等从父母那里知道，他能收到这些礼物还是因为父母和王府时，他一下子不愿意了，加上齐浩然告诉他，有取有予才是大道，你现在只取不予，以后就要给出价值更高的东西，比如你的声望，更或者是你的品格。 而穆扬灵则是告诉儿子，百姓多有不易，我们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对我们没多少用处，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极其贵重的东西，你若是想要那就花钱去买，对我们来说，那点钱并不多。 第778章 遇到恶霸了吗 小熊虽然没完全听懂，却也知道这样收东西的行为是不对的，所以再上街时，他就不愿意要别人塞给他的东西了，而是问穆扬灵要他寄存在她那里的俸禄，自己买。 没错，小熊是有俸禄的，从他被封为世子开始，每个月都能从朝廷那里领到俸银和禄米，穆扬灵都给他记好当做他以后的零花钱。 以前小熊从没有花钱的意识，现在想要买东西了，却坚决不肯要父母的银子，而是拿自己的钱，硬气得很。 整条街的人都认识他，只要他一出现大家都冲他推销自己的商品，久而久之，小熊就不耐其烦了，就有谄媚的小厮要去警告大家装作不认识小熊。 小熊觉得这个办法好，回去对父母一说，穆扬灵就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还特意让人在屋檐下挂了一串铃铛，将掩耳盗铃的故事讲给他听，还边说边让柱子扮作小偷，桂哥儿扮作主人的将这个故事演了一遍。 齐浩然见儿子目瞪口呆的样子，就吐出两字，“真笨！” 小熊掐腰道：“我才不会想出这么笨的方法呢，我要铃铛光明正大的买便是，干嘛要偷。” “是啊，你男子汉大丈夫，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间，为什么要怕别人看？他们看他们的，你做你自己便是。” “可我想当娘亲说的微服私访的小王爷，看看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恶霸欺负小百姓，怎么我出去这么久都没碰到过恶霸？肯定是因为我是世子，所以恶霸都躲着我了。” 齐浩然一愣，扭头冲穆扬灵喊道：“你这看的都是什么话本？” 穆扬灵也很冤枉，儿子问她看的什么书，她就顺嘴回了一句，“我看的是小王爷微服私访，从恶霸手中救下老百姓惩恶扬善的故事”，谁知道这孩子就给记下了。 穆扬灵嘟囔道：“我还没说我看的是小王爷微服私访英雄救美从恶霸手中救下良家妇女的故事呢。” 齐浩然挑眉，狠狠地瞪了一眼穆扬灵，在她耳边咬着牙道：“那要不要爷给你演一遍？” 总之，现在小熊热衷于微服私访遇恶霸的游戏，但人人都认识他那张脸，想要在矩州城微服私访实在是太困难了。 见又有人提出这样掩耳盗铃的方法，小熊顿时没了逛街的兴致，提着买到手的东西回家去了。 小熊将小背篓交给祝良，道：“管家叔叔，你要帮我收好来，爹爹休沐的时候我要背着去打猎的。” 祝良笑着连连点头应下。 小熊就拿了一个拨浪鼓去找母亲，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弟弟，我给你买了拨浪鼓，我摇给你们听。” 咚咚的摇起来，让穆扬灵一下子从半梦半醒的境界中清醒过来，她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弟弟睡着了，再摇就要把他吵醒了，还是等他吃过晚饭后再摇给他听吧。” “好吧，”小熊微微有些失望。 穆扬灵笑问，“你今天上街遇到恶霸了吗？” 小熊失望的摇头，“没碰到，但我碰到卖小背篓的了，我要和他买很多，他答应了给我送货……” 穆扬灵含笑听着，她很喜欢听孩子说这些事情，似乎一件很小很小的事都能说半天。 “……那个人很讨厌，我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他看不起赵大叔，看不起唐小哥，看不起很多人……”小熊伸着大大的手比划了一下。 穆扬灵收起脸上的笑容，知道他说的是那人不喜欢普通的老百姓，小熊感觉敏锐，和他爹一样，在有些事情上很擅长抓住本质，就算他们听不懂那些隐藏的暗语，但也能感受到话中的意思。 看不起普通的老百姓，那就说明他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前面响起请安声，母子俩就知道是齐浩然回来了，俩人都懒懒的坐在椅子上不动，齐浩然进来见小熊趴在阿灵的脚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不免失笑，“你今天上街碰到恶霸没？” 穆扬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刚才她也问过这句，此时再听齐浩然问，不免觉得好笑。 小熊气嘟嘟的瞪了母亲一眼，回答道：“没有，恶霸都被我吓跑了。” 齐浩然也哈哈大笑起来，将他抱在怀里往上抛了抛，道：“谁说恶霸都被吓跑了？明天爹就带你去看恶霸去。” 穆扬灵紧张起来，“你要带小熊去哪儿？” 齐浩然笑道：“去见罗氏的人，有斥候汇报，有罗殿的人到矩州来了，矩州知府却说没看见人，明天我带小熊去街上逛逛，矩州城又不大，人只要进城来不会找不到。” 穆扬灵就想起儿子刚才说的那人，沉吟道：“也许那人已经出现，甚至是见过小熊了。” 齐浩然气势一凛，眯起眼睛，咬牙道：“好大的胆子。” 齐浩然对这些少数民族一直很忌讳，因为他们手上总有一些诡异的手段，比如苗人擅蛊，罗氏擅诅咒，他不介意和他们打交道，却不愿意他们私底下接触自己的家人，因为未知，所以忌讳和恐惧。 而那些人也知道他们汉人忌讳他们，一般很少会先接触妇孺，罗氏的人先接触的是小熊，那态度可算不上友好。 齐浩然将儿子放到地上，道：“我去查查，你先坐着，叫王太医来给小熊看看，你也看一下。” 齐浩然将今天跟着小熊出去的侍卫和小厮都叫来问了一遍，还有两个去跟踪的侍卫没回来，齐浩然面沉入水，道：“既是陌生人，为什么要让他近世子的身？” 侍卫们低着头跪在地上，无从分辨，矩州城虽然小，但他们也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所以…… 不过这都不是理由，其实那人不是本地人的破绽很多，怪只怪他们反应慢，观察也不够仔细。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自己下去领罚，下不为例。” 侍卫们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退下，只要不是被剥了职位就行。 这边才退下，另一边执行跟踪任务的侍卫也回来了，他们道：“那些人不避不躲，就住在城中客栈里，属下等问过老板，说人是今天才住进去的。” 第779章 求见 “人走了？”罗展背手站在窗前，低声问道。 “是，”进来的护卫低头道：“才走不久，二公子，汉人对我们向来戒备，若是荣郡王知道我们提前接触了他儿子，会不会……” 罗展轻笑道：“不过是在街上偶遇，何况，这次我们可是带来了重礼。” 他转身走到桌前，拨弄了一下上面的锦盒，道：“去认人准备拜帖吧，要是让荣郡王先找上门来就不好了。” “是。” “矩州知府那里也递一张，大齐和大周一样军政分开，我们总不好坏他们的规矩。” 侍卫低头应下，躬身退下。 柳清收到拜帖，先是将底下的两位找来，将拜帖交给他们看，徐知州拿着帖子沉吟半响道：“大人，罗殿虽也属于我大齐，但那里高山险峻，又有密林阻挡，里面多为布依族人，从前朝高宗皇帝时就一直自治，那里的人又排外，怎么会到矩州来？” “不管是为什么来，他们总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方知州道：“罗殿和我们矩州可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他们多半是冲着王爷来的，给大人下拜帖也不过是循例，我们只管找了王府听王府行事便是。” 徐知州觉得方知州如此太没有骨气了，正想反驳，就听柳清道：“罗殿西接西夏，东接安南国，与两地一直私下有来往，还是谨慎些好，前两年西夏进犯大周，黔南，受损严重，但罗殿却安然无恙。” 徐知州和方知州顿时不语。 柳清看着俩人道：“所以如何招待罗殿来人，还得问过王爷才知道。” 齐浩然脖子顶着儿子进来，一手抓住他的小腿，一手拿过桌上的拜帖看了一眼，直接将帖子丢给祝良，对他和柳清道：“罗殿不过一小县，也值得本王亲自出面招待？你们两个自己商议着办吧。” 说完就扛着儿子出去了，外面传来小熊哇哇的欢呼大叫声，“要去打猎，去打猎！” 柳清和祝良面面相觑，祝良轻咳一声，道：“罗殿的人在这之前私自接触过小世子……” 柳清面色一变，他也听说过罗殿擅诅咒，王爷这是生气了。 罗展没想到自己连齐浩然的面都没能见到，他笑着和柳清祝良告辞，回到客栈时脸上的笑容就彻底落下来，他捏着锦盒的手指青筋暴出，半响才“嗤笑”一声，将锦盒递给一个侍卫，道：“你亲自送去王府，就说是之前落下的礼物。” “二公子，这不是应该您亲自送去的吗？”这样才见郑重。 罗展哼笑道：“我连人都见不到，怎么送？直接送去，他们要是重视，自然会亲自来见我，要是不知其中深意，哼，我看大齐也强盛不到哪里去。” 侍卫低下头，可罗殿也是大齐的领土，如果大齐不好，罗殿也必定会不好，侍卫暗自叹息一声，接过锦盒慢慢退下。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正巧碰上打猎回来的齐浩然父子俩，圆墩墩的小世子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背篓，里面放着满满的猎物，正坐在荣郡王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父亲的衣服。 见到王爷世子回来，祝良忙丢下侍卫，带着下人上前恭迎。 齐浩然才勒住马，正要转身将儿子放下去，小熊已经转过身，直接从高马上跳下去，齐浩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抓他，却只能抓住一片衣角，再回神去看时，小熊已经站在马下，仰头乐呵呵的看着父亲。 齐浩然手指颤了颤，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这才感觉活了过来，他没立即下马，而是坐在马上缓了一口气，这才翻身下马。 祝良等人早吓得跪伏在地上，身后的侍卫更是面无人色，刚才小世子跳下来，他们是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熊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正欢快的招呼父亲，“爹爹，我们快走，让娘和弟弟看我的猎物。” 齐浩然深吸一口气，上前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府里走，看到站在大门前的陌生侍卫，不由米了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那侍卫正感叹好运变厄运，听见齐浩然问，赶忙将锦盒掏出来，道：“回禀王爷，小的是罗殿罗氏二公子的护卫，此是我们二公子给王府的礼物遗漏下的，特叫小的送来。” 齐浩然接过锦盒挑了挑眉，看了两眼，正要将锦盒丢给祝良，小熊就小跳着将锦盒拿在手里，高兴的道：“好漂亮啊。” “啪”的一声就打开了，齐浩然看清里面的东西眉头皱了皱，也不管，直接对那侍卫道：“东西送到了，你回去吧，告诉你家二公子，谢谢他的礼物了。” 说完拎着儿子的后衣领道：“赶紧给我进去，瞧你身上脏成这样，不洗澡不许去见你娘和弟弟。” 小熊吐吐舌头，将锦盒合上后背着小背篓就颠颠的往里跑，齐浩然跨步跟上他。 侍卫一直留意着齐浩然的神色，见他除了一开始皱眉外，后面都神色平平，他要么是不懂这礼物的深意，要么是不在乎，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二公子想看到的。 侍卫脸色有些晦暗的去和祝良告辞，却发现除了祝良外，其他人都还跪在地上，直到那欢呼着的小世子的声音听不到了，人才敢起身，可见荣郡王的声威和对小世子的宠爱。 侍卫回去和罗展道：“……卑职见荣郡王脸色都白了，却不舍得责怪小世子，还牵了他的手往里走，神态间皆是宠溺，二公子，我们在荣郡王之前先见了小世子无疑激怒了他。” 罗展捏了捏手，面色晦暗不明，早听说过荣郡王宠妻宠子，可没想过这么宠，竟然牵扯到公事上了，简直是昏聩！ 罗展闭了闭眼道：“再等等，三天后荣郡王要是还不肯见我，我们就回去。” 侍卫脸上犹豫，“二公子，这样一来，我们这次不是毫无所获？回去后祭司和大公子只怕要怪罪我们了。” 罗展道：“回去后让三弟来，我要是再去求见，罗殿就更落下风，到时候条件就不是这么好谈的了。” 罗展苦笑，他也没想到自己临时兴起的一举竟让他们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当时他不过是想试探一番荣郡王府的深浅，看到荣郡王世子就利用了一番，哪里知道那荣郡王气性竟然这么大？ 气性大的齐浩然正在和穆扬灵抱怨，“你不知道当时把我吓成什么样了，那么高的马他一下就跳下去了，爷的后背都是湿的，当时我是真手痒，差点就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了，不过是在大门外，我要是揍他，他那破嗓子一喊，明儿全矩州城都知道爷虐子了，你可得好好教训他，这样的事再多来两趟，爷非得夭寿不可。” 第780章 稻穗 小熊将锦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一边，将他的小匕首拿出来放进去，喜滋滋的和父亲炫耀，“爹，好漂亮吗？”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扭头对穆扬灵道：“孩子这说话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回头对儿子道：“问人漂不漂亮不用加‘好’，直接问‘漂亮吗’就行了。” 小熊锲而不舍的问道：“漂亮吗？” 齐浩然点头，“漂亮。” 穆扬灵则拿起放在榻上的谷串，问道：“这哪来的？怎么放在锦盒里？” “是罗殿的人送的，”齐浩然撇撇嘴，“送一串谷串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给爷的军队捐军粮？那直接写了单子递上来不就好了，非得装一串谷串来糊弄爷，哼，爷理都没理他们。” 齐浩然不懂罗殿人的这个表示，但他知道气势什么时候也不能弱，所以就算他不懂他也没问，真打算回来就找钱先生问一问呢，谁知道锦盒先被儿子给霸占了。 穆扬灵却不是齐浩然，对农田里的事她很关注，加上北地弄出的旱稻一号，她也叫人收集了各地旱稻一号的收获情况，其中就有底下的管事送来的谷串样本。 穆扬灵手指轻轻一搓，将谷壳搓碎，从里面捏出一粒米来，放进嘴里仔细的尝了尝，味道比传统的中等粮种差一点，却比旱稻一号的味道好一点。 穆扬灵看了一下谷串上的数量，掂了掂重量，道：“他是让你看粮种。” 穆扬灵将谷串放在桌子上，对立春道：“去我的小书房把上次各位管事送来的数据和谷串拿来。” 穆扬灵将数据给齐浩然看，自己打开盒子，里面全是谷串，上面还贴有标签，穆扬灵将那些谷串一一摆在桌子上，又将那串放在一边对比，齐浩然看完数据，再看桌子上摆的谷串，就不由眯起了眼睛。 立春嘟哝道：“也没差多少啊，看着都差不多。” 穆扬灵就微微一笑，道：“那你们就认真数一数，看上面各有多少谷粒。” 立春和谷雨对视一眼，拿了谷串下去数，这些谷串都差不多长，一眼看上去还真没什么区别，但仔细一对比，就会发现罗殿送来的比他们的要长半指，一粒一粒的数下来，这么多的谷串竟然没有一串能越过罗殿送来的。 立春将东西送回来，低声道：“最多的比我们多八粒，最少的多四粒。” “就这么几粒米，其实也不算多的。”谷雨不明白为什么王妃非要与一串谷串一较长短。 穆扬灵道：“只是一串谷串就多出四到八粒，你们知道一亩地里有多少串稻穗吗？旱稻一号的优点就是耐旱却高产，同等条件下，它的亩产比我们之前播种的传统稻种高出十二斤左右，这是近万亩的稻田对比计算出来的数据，一亩多出十二斤，那一万亩，十万亩，百万亩能多出多少斤？”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道：“而罗殿拿出来的谷串比我们的更优，这就说明，我们的增长单价不仅是十二斤，可以是更高，就是不知道这种粮种的播种条件怎么样，稳定性如何，如果能和普通粮种对比，哪怕是不及旱稻一号，也能让百姓和国库增收许多。” 齐浩然不笨，穆扬灵一说他就明白了，他拿起那串谷串，眼睛微微一眯，“难怪会用一个价值百金的锦盒装一串谷串，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扬灵点头，“它倒当得起锦盒装，你去见一见那罗殿的人吧，我想，他们肯定是知道我们在推广旱稻一号，知道我们对粮食产量很重视，所以特意挑选了我们会感兴趣的礼物。” “这么费心必定是有所求，可这谷串就算贵重，爷还是不开心怎么办？”齐浩然哼哼道：“他们就是觉得我们必定会求着他们要粮种，所以敢堂而皇之的先接触小熊。” 穆扬灵笑道：“罗殿要想藏住别的东西或许会很容易，但要想藏住稻种是不可能的，你别忘了，罗殿也属于我大齐，现在大齐减免赋税，但明年是最后一年，最迟后年，他们就要交粮纳税，难不成他们为了不让我们得到稻种，还不种这种稻种不成？所以我们也有优势，无非是晚一年种植罢了。” 齐浩然却犯了小气的毛病，道：“一年也少了很多粮食了。” 照阿灵刚才那个算法，一亩多产十二斤，一百亩就是一百二十万斤粮，这能做多少事啊？ 齐浩然捏着谷串连夜召见柳清徐质和钱先生。 柳清手捧着那串谷串和徐知州亲自对比，然后又去看旱稻一号的数据，徐知州眼中闪闪发亮，他是知道今年的粮食收入不错，但他以为那是风调雨顺的原因，毕竟，今年除了开春的时候干旱过一段，其他时候都雨和晴都还算及时。 但王府做的这些数据对比说明，同等条件下，旱稻一号比传统稻种平均亩高产十二斤，那如果是更高产的罗殿稻种呢？ 徐知州着急的问道：“王爷，罗殿的人有没有说这稻种播种的条件如何？”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罗殿的人不是你们见的吗？” 徐知州一噎，转头去看柳清，柳清想的要比徐知州要多，他是知道穆家为了研究出旱稻一号付出多长时间和多少代价的，这东西因为是穆扬灵的，为了大齐她才自愿将稻种出售，但不代表别的人也有她这样的魄力。 柳清问道：“不知罗殿有什么要求。” 总算有一个明白的了，齐浩然撩袍坐在椅子上，道：“我还未见过他们，所以条件还没开始谈，爷叫你们来，就是想问你们的意见，这稻种要是到了我们手里能不能种活，也能有如此高产，别到最后朝廷付出了代价，却弄回来一批废物。” 柳清对种地的事不太懂，闻言转头看向徐知州，钱先生也看向徐质，徐质倒是一直抓劝课农桑这一块儿，也亲自下田耕种过，但这种事情哪里是看稻种就能看得出来的，须得种出来才知道啊。 所以他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三人。 第781章 改主意 穆扬灵将黔南的地图找出来，又翻开《西南记事》和《大周舆志》仔细查阅罗殿的地理环境和人文环境，眉头不免紧紧地皱起。 罗殿的人多是越人之后，和苗人在上古时候倒是同一个祖先，后来迁徙分化，苗人遍布岭南，布依族却大多聚居在罗殿。 和苗族一样，布依族同样好客却排外，以族作为统治，族长和祭司的权利最大，而土司统治各族，但约束力并不大，和朝廷关系不远不近。 因为罗殿比岭南的苗寨还要偏远贫瘠，朝廷对那块小地方没多少兴趣，多让他们自治，每年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些赋税了事，只要不遇上暴君污吏，罗殿人很少会与朝廷发生冲突。 罗殿不像岭南的其他苗族那样被压迫，自然也不会反抗，他们似乎将山门紧闭，独立成一个小世界，既热情又排外，不管是社会关系，还是社会经济，发展得都不怎么样，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他们怎么会种出如此高产的粮种？ 如果他们有这个地理环境也就算了，偏那里三面环山，罗殿县内60%以上都是高山，剩下的40%中还有一半是低矮的山林，剩下的才是河流平原，水稻种植面积并不广。 如果那稻种真的出自罗殿，那穆扬灵该担心的就是稻种的稳定性了。 因为在真正播种的时候，种子的稳定性其实比它的高产还要重要，因为只有稳定，种子才能向外推广，不然，不稳定的种子随时有可能造成大范围的绝收。 旱稻种子早在她离开京兆府的那一年就种出来了，那时候的旱稻种子比旱稻一号还要高产和耐旱，但为什么直到去年她才推广开来？ 就是为了试验它的稳定性，他们种了五年的时间才让它稳定下来，也只有在确定它稳定下来的那一刻，它才是旱稻一号。 齐浩然回来的时候见穆扬灵还俯首案上写写画画，就道：“不是说不给在夜里看书写字吗？小心以后眼睛不好。” 穆扬灵抓紧写完最后一句，放下笔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怎么样，柳先生他们怎么说？” “定了章程，明日我亲自去会会那罗展。” 穆扬灵就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道：“见到他一定要问清楚，他们种这粮种多少年了，产量各是多少，有没有重大的虫灾和病害发生过，有没有过绝产的现象，他们是大范围播种，还是分开参差播种，耐旱性怎么样……” 齐浩然听得头都大了，他哪里懂得这些，忙道：“我明天带徐知州去。” 穆扬灵点点头，“这样也好，徐知州懂得多些，你要记得，这稻种先别要太多，我们得先自己种上几年确定他的稳定性后才能大规模种植。” “那照你这么说，这稻种还有绝产的危险？” “当然，气候气温不一样，水土不一样，虫害病灶也不一样，如果有某一点集中了它的致命弱点，说不定就绝产了，当然，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少，减产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总要问弄清楚才能放心的推广。” 齐浩然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他们并没有落下风。 齐浩然微微一笑。 徐质看到纸条上的东西还很激动，道：“王爷想的可真周到，昨天卑职想了一晚上也只列出几项而已，总觉得有许多未尽之处，却又总想不出是什么问题，现在看了王爷罗列的问题，卑职才豁然开朗。” 齐浩然挥手道：“爷又不会种地，这都是王妃列的，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些人。” 徐质就目光犹豫的瞟向他怀里的小熊，小熊立马抱紧父亲的脖子，埋首在他怀里不抬头。 齐浩然抱着他的屁股，翻身上马，见徐质还愣着不动，就蹙眉道：“怎么还不走？” “小，小世子也去？” “嗯，徐知州要是不会骑马就坐马车吧。”说着打马先走。 徐质见了忙扯过家丁手中的缰绳，也翻身上马，心里却对齐浩然大摇其头，他们是去谈正事的，怎么能带着孩子呢？ 王爷也太宠着小世子了。 齐浩然却一路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将儿子放在身前坐好，一路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都会勒住马让他看一看，有时候看儿子嘴馋了还会叫侍卫去买一些来，就在马上边坐边吃。 徐质脸色越来越难看，很想上前去进言两句，但每次都叫王府的侍卫挡住，他总不能隔着几匹马冲着荣郡王大喊大叫，实在是有辱斯文。 逛到后面，徐质已经从壮志满酬变成了恹公鸡，耷拉着脑袋任由马跟在几人身后，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罗展等人落脚的客栈底下。 罗展的人早就禀报了罗展，荣郡王带着他儿子出来逛街，正巧路过他们这儿。 罗展站在客栈窗口往下看，见齐浩然耐心的抱着他儿子从街头一路逛过来，那小世子对路边杂耍卖艺的感兴趣，骑在马上不好进人群中看，那荣郡王竟然就抱着他下马，将孩子顶在脖子上方便他看杂耍。 罗展心中一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早听说过荣郡王如何疼宠他的嫡长子，却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汉人讲究的是严父慈母，父亲对儿子一向严厉，还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荣郡王位高权重，以后必定不止一个儿子，怎么会对他如此宠爱？ 他算定了他是做戏或是故意放出这些话，就连他的侍卫也是被骗的，可现在看他满眼含笑的将三岁小儿顶在脖子上的模样，这荣郡王却倒真的是性情中人，对他这个儿子看重得很。 罗展瞬间就改了主意，既然齐浩然不是抹不开面子，罗殿已经得罪过他一次，那下次三弟再来只怕也打不开局面，还不如他现在下去，该赔罪赔罪，该搭话搭话，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这么一想，罗展立马换了一套隆重一点的衣服，带着侍卫下去直奔人群中的齐浩然。 第782章 见面 罗展笑吟吟的站在齐浩然面前，拱手行礼，“罗某见过荣郡王。” 齐浩然顶着小熊挑眉看他，“罗殿罗展？” 罗展谦恭的弯腰，“正是罗某人，王爷，在下在对面的酒楼里定了位置，不知可否赏脸上去一坐，”他看了一眼小熊，微笑道：“小世子逛了半天也口渴了吧？” 齐浩然就将脖子上的儿子抱进怀里，问他，“要不要去喝点水？” 小熊要求，“喝果汁。” “大冬天的去哪儿给你找果汁去？”齐浩然道：“我让人去给你买豆浆，就豆浆和水，选一样。” 小熊喊道：“豆浆！” 齐浩然就带了小熊跟罗展进酒楼，齐浩然中途才想起后面还跟着一个徐质，回头冲他招手，“徐知州也跟了一天了，也上来歇歇脚吧。” 徐质见齐浩然没忘了他们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高兴的一抹额头上的汗，屁颠屁颠的跟上去，他此时已隐隐猜出，王爷这样做是要引罗展亲自上钩，而不是他们巴巴的去找人。 罗展带他们进一个比较大的包厢，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刚才他们所站的地方，底下的杂技表演一目了然。 小熊兴奋的大叫一声，搬了凳子过去站上去，趴在窗口那里就往下看。 齐浩然扶着他的身子，等他的兴奋劲儿过了才把人抱回来，此时桌上已摆了不少好吃的，几人逛了半天，肚子都有些饿了，齐浩然却没急着吃，只是给小熊夹了一些易克化的食物，就抬头对徐质道：“徐知州不是追着小王问了一天那谷串是哪来的吗？”齐浩然冲罗展点了点下巴，道：“就是罗二公子叫人送来的。” 徐质一愣，继而眼睛发亮的扭头看向罗展，“二公子，原来那谷串是您拿来的，不知您是从哪儿得来的，可还有多余的？” 罗展眉头一跳，眼角看向齐浩然，见他正低头给小世子喂吃的，见徐质正紧张的看着他，就微微一笑道：“那稻种是我们罗殿种植，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我父亲见谷串饱满多粒，就特意叫人选出一串特别好的给王爷送来，寓意丰收。” 徐质眼睛一亮，问道：“罗殿种植这样的稻种多吗，亩产几何？种了几年，可有过虫灾或其他病灾吗？……” 徐质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且都问到了点子上，罗展就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了，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只要荣郡王动心，他就还有机会谈判，罗展松了一口气，微笑的回答徐质的问题，有些不能说的，他则打哈哈而过，毕竟，他不是种地的人不是，对那些问题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种稻种罗殿种植了两年，但都是小范围播种，按照罗展所说，这种稻种是佃户偶然种植出来，现在也就在原来的产地上向外扩大一些而已，因为亩产比一般的水稻多所以引起了地主老爷的关注，这样一层层的上报，等到他们手里时已是上个月，因为这种稻种的亩产实在可观，罗氏的族长就让罗展给齐浩然送来，希望能为大齐，为皇上尽一份力。 罗展的这种说法，别说是齐浩然，就是徐质都不相信，见问不出更多的信息，徐质不免有些失望。 齐浩然则接过罗展的话头，道：“罗氏族长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知道了必定欣慰不已。” 罗展则趁势跪在地上，道：“王爷，罗殿乃大齐国土，我罗氏也为大齐国民，我罗氏一族上下六百余人，皇上旦有差遣，必万死不辞，” 齐浩然眯了眯眼，扶着他的手道：“皇上知道你们的忠心，罗二公子快起来说话。” 罗展心思电转，却已经拿定了主意，再抬头时却是眼睛含泪的看向齐浩然，“今日罗某斗胆，恳求皇上和王爷为罗氏族人做主。” 齐浩然扶着他的手不变，笑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 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罗展心内一松，从善如流的起坐在椅子上。 齐浩然好奇的问道：“罗殿不是你们罗氏一族自治吗？小王记得就连土司都是出自你们罗氏一族，难不成在罗殿还有人能欺负你们？” 罗展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罗殿与西夏接壤，两者本是相安无事的，全因罗殿多为高山密林，土地贫瘠，西夏人就是打草谷都不愿来罗殿，但自两年前您将西夏兵赶出黔南始，西夏人就时不时的越过边境骚扰罗殿。 “罗殿土司衙门里不过百余人，因西夏到罗殿也只有那么一条小路，所以从没有驻军，这两年，西夏人越来越过分，已从边境的村庄深入到二十里内的乡镇，再任其发展下去，罗殿只怕……” 罗展看向齐浩然，咬牙道：“还请王爷怜惜罗殿县内五千民众，派兵驻守罗殿。” 齐浩然愕然，没想到罗展提出的是这样的条件，话说这样的事应该是土司向朝廷提议吧，干嘛要舍近求远的来找自己？ 齐浩然将问题问出，罗展就脸色发红的道：“此事罗殿内部意见并不统一……” 有人提议让朝廷驻军，但驻军哪是那么好驻，建设卫所得要钱吧，这钱多半是摊在罗殿百姓的身上，还要安置驻军，不管是像大周前期那样由当地百姓负责驻军的军饷粮饷，还是像现在一样分给驻军军田，由他们自己自给自足，对罗殿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前者，他们身上的赋税会加重很多，后者，他们本来就没多少地，再分出去，那更没地，更穷了。 所以有人提议招本地青壮防卫，可就算朝廷不管他们招兵买马，他们招了人也不会练兵啊。 布依族是悍勇，但因为常年安逸无战事，打仗就跟打群架似的，怎么可能比得上训练有素的西夏兵？ 这两年他们招的人全死在边境了，罗展的父亲就是见不得这种消耗，这才让儿子拿了重礼来求齐浩然，希望能绕过土司直接求齐浩然给他们派一支驻军去。 罗展在罗殿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二公子，又是最聪明绝顶的，就连他大哥都要仅次于他，所以他来时很是信心满满，加上他们又打听到荣郡王府对农桑之事尤为重视，他手握着如此重要的稻种，谈判的几率更大，可谁知一来就被齐浩然冷处理，让他的信心大受打击。 第783章 计划 一直到齐浩然带着人消失在视线中，罗展才收回目光，挺直了腰背，他的贴身侍卫担忧的看着他，除了面对土司和祭司，二公子从未对别人弯腰过。 罗展回到桌前坐下，问道：“你觉得我刚才那么说，荣郡王会相信吗？” 侍卫斟酌的道：“荣郡王是一个聪明人，只听我们一家之言，只怕不信，不过二公子说的也是实情，倒是不怕查。” 西夏人的确常侵犯他们，罗殿也的确划分两派，一派主张请求朝廷驻军，一派想要自己建一支护卫军，荣郡王只要肯用心派人到罗殿就能查到。 罗展摇头轻笑道：“我说的是稻种的事，你说他会相信稻种出自我们手吗？” 侍卫迷茫。 罗展叹气道：“这是我们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如果他们不相信，我们又以什么来打动他们呢？刚才，他只要求要一千斛稻种，一千斛能种多少地？显然他还不相信我们。” 侍卫压低了声音道：“难道真的要拿出县内的铁，银……” 罗展一凛，道：“此话不要再说。”土司等人为何坚决反对求助朝廷驻军，不就是怕朝廷发现县内的银，铁矿产，将矿产收走吗？ 县内百姓困苦，土司和族中长老靠什么养？不就是那些银铁？ 说到底他们能拿得出的贵重东西也这一个，因这种稻种产量不错，所以来之前罗展是信心满满，可再好的稻种，如果对方不重视，那也就谈不上条件。 罗展其实还有其他选择，毕竟这种粮种齐浩然不重视，自有别人识货，可见过齐浩然本人后，罗展对第二种方案的可行性产生了怀疑。 此时，徐质正紧紧跟随在齐浩然身后，道：“王爷，您怎么只要了一千斛的稻种？那不过够种一万亩左右的稻田，别的地方且不说，光矩州就不够分的。” 齐浩然哼哼道：“小小的罗殿能拿出多少稻种？而且你们不是说还未确定这稻种是否稳定吗？你敢拿去给百姓播种吗，要是绝收了你养百姓？” 徐质一下就不敢说话了，齐浩然道：“将稻种交给王妃，她底下有人专门做这些实验的，等确定了这稻种能种再推广出去，现在有玉米和旱稻一号，只要够勤奋，没有贪官污吏，百姓饿不死。” “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徐质见王爷面色平平，就好奇的问道：“那王爷，您要答应罗展派驻军进入罗殿吗？”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罗殿乃我大齐国土，用得着爷答应他吗，朝廷让派，罗殿拦不着，朝廷不让派，罗殿自然也求不得。” 徐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齐浩然走远。 齐浩然回去就将儿子交给穆扬灵，转身去找钱先生来商议。 西夏人能从罗殿进入，这对大齐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他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 钱先生看了地图半响，道：“王爷，从西夏入罗殿只有一条小道，您也说了，罗展说那条小路只容两人并行通过，粮草辎重根本不能从那里走，而从罗殿出来，也只有一条小山道，山路崎岖，西夏很难从那里大规模进攻。” “但这毕竟是一个漏洞，”齐浩然道：“如果对方先蚂蚁搬兵一样的潜入罗殿，在两边山林中藏身，然后一举拿下罗殿，由罗殿作为补给向岭南进攻，你觉得我们发现军情的几率是多少？” 钱先生沉吟。 齐浩然道：“您也说了，从罗殿那里出来只有一条山道，沿途没有村庄镇落，他们只要藏身于山林中，我们的斥候又主要分布在乌蒙一带，根本不会留意这边，一旦他们屯兵结束……” 钱先生想到那个场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道：“要在罗殿设驻军！” 齐浩然点头，“不错，宁愿花费大一点，也不能留这么大的空隙给西夏，”他拿了笔在地图上画下一个点，道：“既然已经在罗殿设驻军，那不如就做得更完善一些，我想在这里设一个驿站，作为密报快速传递的通道，只有六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能走这里。” 钱先生看着地图上的那一点愕然，“王爷，这，这不是在深山老林里面吗？” 齐浩然点头，“但罗殿出来经过它，乌蒙往京城去也要经过这里，我们只把点稍微往里移点躲开普通人的视线就好。” 钱先生沉吟，这样一来，整个西北地区六百里以上的加急军情都会经过这里，专人专项的情况下将会提速很多。 只要运作得当，就算西北距离京城遥远，也一直会在京城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样一来，花销只怕不小……” 齐浩然也头疼的撑住脑袋，是啊，钱总是问题。 齐浩然叹息一声，道：“此事先提一提，也不必现在就做成，先将罗殿驻军的事搞定，而且要想军情畅通无阻还得把罗殿那条路修一修。” 钱先生忍不住道：“修路也要钱。” 齐浩然就瞪了他一眼道：“爷知道要钱，这个爷来想办法，你赶紧起草折子，将刚才我们说的整理一下，明儿就发完京城。” 钱先生闻言大松一口气，他还真怕齐浩然将弄钱的事交给他来办。 第二天钱先生就将折子交给齐浩然，齐浩然转身就要交给侍卫，钱先生瞪大了眼睛，道：“王爷，这折子……” 齐浩然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抄写，顿时轻咳一声，道：“行了，叫人去军营通知一声，今儿照常练兵，爷这就去誊抄。” 一般的折子都由钱先生替他写好了他誊抄交上去，今天这不是想钱想到忘了吗？ 幸亏没交上去，不然大哥就是想帮他掩藏也藏不住，这折子得先经过朝臣的筛选，那些人眼睛厉得很，是不是他的字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齐浩然拿了笔照抄，完了以后通读一遍确定没问题了就递出去了。 齐浩然刚想出门去军营，就在门口碰上了上门造访的罗展，齐浩然不由挑眉，罗展倒是对他的行踪知道得清楚，竟然知道他今天没去军营。 罗展倒不是心急，只是忍不住想要来打探一下消息，齐浩然昨天可没给他答复，到底是肯不肯派驻军前去。 第784章 试探 新设卫所是一件大事，就算那个卫所很小也得经过皇帝和朝廷的同意，以齐浩然的权势，他虽然也能做主派兵前去，却不想在这事上让人猜忌，何况，他也想冷一冷罗展，他总觉得罗展有许多事情瞒着他。 所以齐浩然告诉他，“此事我已上报朝廷，皇上一有决断我这儿就会知道，到时候罗殿若是建卫所，那驻军自然是从我这儿出，罗二公子不如回去静等。” 罗展忙问道：“那驻军军制是按旧制还是新制？” “自然是新制，大齐国土内都执行的新制。” “可罗殿多为崇山峻岭，少有田地，只怕，只怕没有供给驻军的军田。”这也是他亲自来矩州的主要目的之一，希望朝廷能够宽容一些，为他们分担那些军田。 罗殿是真的没平地，连荒地都没有，凡是人畜能站稳的地方都开出来种植了，就是这样也只够普通百姓不饿死罢了，按照朝廷制定的军制，没个军户分那么多军田，不知道要占去多少田地，多少族人会因此失去土地。 齐浩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一点他却是可以立马应承他，道：“若是皇上同意建立卫所，那他们的家眷会被安排在岭南这边，到时军田也是在这边分，不过别的县镇为你们分担了压力，你们却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不然只怕那些县镇的官员百姓有怨。” 罗展忐忑的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 “这个到时候我将柳知府和徐知州等人叫来与你谈，”齐浩然说完正想端茶送客，谷雨就在门口一晃而过，齐浩然端着茶的手就一顿，继续放下，不一会儿，小亭就进来，低声在齐浩然耳边道：“王爷，王妃想要见一见这位罗二公子。” 齐浩然挑眉，小亭恭敬的退下。 就在罗展斟酌着是不是该告辞的时候，齐浩然开口道：“罗二公子之前到过岭南吗？” 罗展一凛，笑道：“罗殿山路难行，所以我们罗氏族人也很少出来，我这次也是第一次来岭南，一路倒领略了不少风光。” 他在撒谎，齐浩然微微一笑，道：“那正好，小王的院子是今年才修好的，因用的是江南的工匠，所以亭台楼阁，倒别有一番滋味，罗二公子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罗某求之不得。” 两人相携往花园而去，穆扬灵直接带了小熊坐在亭子里，一旁的炉子上烧着热水，两人才走进园子，就有丫头迎面而来，笑道：“王爷，天气冷，王妃请了您和客人去亭子里喝茶。” 亭子是建在花园的西面，北西南三面都放下竹帘挡住了风，只余东面敞开看外面的风景，里面暖洋洋的，在冬日里倒别有一番滋味，要是外面下着雪，在这里面煮上羊肉锅子，只怕更惬意。 罗展跟随齐浩然进亭子，微微抬眼朝荣郡王妃看去，穆扬灵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笑道：“这位就是罗殿来的客人吧，请坐。” 罗展忙跟她行礼，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却已经撩袍坐在穆扬灵的身边，对罗展道：“罗二公子坐吧，听说你们很喜欢喝茶，正巧，小王这里也有江南带来的茶叶，不如你也尝一尝。” “那罗某可有口福了。”他坐在齐浩然的对面，心里却有些忐忑起来，不知他为何将他带到这里来，他不信齐浩然会特地招待他，要知道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齐浩然对他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样子，而他也的确因为私底下接触小世子而得罪了他。 最主要的是，荣郡王妃和小世子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小熊本来是坐在母亲身边啃板栗的，见父亲来了，立马抓了小篮子挪到父亲身边，将小篮子放在桌子上，拿了一个板栗塞齐浩然手里，眼巴巴的道：“剥。” 齐浩然去看他的爪子，意思是，你自己有手有力气，好意思使唤你爹？ 小熊就捏了一个栗子，里面的果肉一下就碎了，他将壳弄掉，将果肉塞自己嘴里，脸颊一鼓一鼓的看着父亲，委屈得不得了，他还掌握不好力气，一不小心就把板栗全捏碎了，这样一点也不好吃。 齐浩然看着板栗若有所思，但有外人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了儿子手里的板栗就给他剥。 罗展一边喝茶一边留意对面父子俩的动静，就算昨天已经见过荣郡王对其子的宠溺，此时再看还是忍不住感叹，他父亲对他算宠的了，但和齐浩然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及。 “罗二公子，不知你带来的那串稻种可有了名字。” 罗展思绪还在齐浩然和小熊这边，突然听到有人问他，心就漏跳一拍，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转头去看王妃，见她正微笑抬头望他，罗展就笑道，“回王妃，稻种并没有取名字，若是这种稻种能在中原推广，到时候请皇上赐名才更好。” 穆扬灵微微点头，紧盯着他问道：“那你觉得叫占城稻如何？” 罗展握着茶杯的手就微微一抖，脸色也微微一变，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这名字倒是别致。” 穆扬灵笑道：“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别致。” 一旁的齐浩然就眯起了眼睛，将罗展送走后立刻回亭子找穆扬灵，问道：“占城不是安南的一个城池吗？难道那稻种是从安南传过来的？” “之前只是猜测，不过现在多半可以确定了。”罗展神色变化虽细微，但穆扬灵和齐浩然都不是傻子，当时又留意他的神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假装镇定？ “安南？”齐浩然将儿子拎到一边，自己坐在椅子上，嘿嘿一笑，道：“看来罗殿不仅与西夏有往来，与安南也有往来。” 穆扬灵点头，“这稻种既然是从安南传进来的，那就更要确定一下稳定性，等稻种一到，我分为四份，分别给北地，西北，江南和岭南一些，大规模种植在一起，先种植两年看看情况，如果稻种稳定，再推广。”穆扬灵一笑，“而且这稻种应该是早稻，我想试试看它和旱稻一号杂交后会怎样，看看能不能再将产量提高一些。” “稻种你要多少告诉我一声，我去和罗殿要，他们可是隐瞒了我们一件大事。” 穆扬灵就拦住他道：“这事还是别点明的好，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第785章 岁月静好 罗展回去就将所有的侍卫都交到跟前，眼神微沉的盯着他们，罗殿离矩州不远，但路途难行，就是最熟路的骑兵来回也得五天，他们肯定不可能去罗殿打听到稻种的消息。 何况，占城稻在罗殿的确是小范围播种，并没有扩展开来，询问一般的老百姓肯定得不到答案，而上层早就统一意识，别说五天，就是给他们十天的时间他们也打听不出来。 而他到矩州不过才四天的时间，那稻种更是前天才交给荣郡王的，荣郡王妃怎么会知道稻种是从安南国占城流进来的？ 这事只能是从他身边的人得到消息，有人背叛了他！ 贴身的侍卫见罗展脸色难看，就凑上去低声道：“二公子，说不定只是巧合……” 罗展瞪他，“这话你信？一般人谁会用占城两个字命名稻种？她分明就知道这稻种是从安南国占城传进来的。” 贴身的侍卫猜测道：“或许是荣郡王府有认得这稻种的人呢，不是说，大齐才收服大理，而大理的大公主曾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吗，安南国和大理私交甚密，他们知道这些并不足为奇。” 罗展就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贴身的侍卫低声道：“二公子，既然荣郡王府已猜出这粮种不是出自我们罗殿，那驻军的事……” 罗殿咬牙，道：“等！等到消息我们再回去。” 如果是昨天未见齐浩然之前回去，虽然得罪了荣郡王府，却还有办法补救，他回去不过被父亲罚一顿了事，但现在他已经将他们的底牌都漏光了，再跑回去就是给族人惹祸，还不如得到了确切消息再决定是不是回去。 如果荣郡王府要怪罪他们欺瞒之罪，到时候他一力承担，说自己贪功冒进便是，可以将父亲和族人摘出来。 罗展暗暗咬牙，怪只怪他一开始太过轻视荣郡王了。 他去过西夏，也去过大理和安南，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而齐浩然以前也不过是四品官之子，比他也强不到哪里去。 贴身侍卫则是在心中叹息一声，二公子轻敌的毛病一直有，他们也规劝过，但因为罗殿自治，二公子在罗殿县内势大，又聪明，一直没受什么挫折，听了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次吃了亏也好，免得下次吃大亏。 荣郡王虽然对自家二公子不假辞色，但却不会对付他，这样的教训显然比以后惹下大祸的后果要轻得多。 罗殿拿定了主意要等一个结果，之后就厚着脸皮每隔一日就要上门去问一声。 齐浩然见本来还有些浮躁自负的罗展变得谦恭起来，就笑哈哈的对穆扬灵道：“没想到爷倒阴差阳错的帮罗氏的族长教了一次儿子。” 他看向盘腿坐在炕上玩积木的儿子道：“以后咱得教教儿子，甭管心里多么骄傲，对手多么弱小，都不能轻敌。” 穆扬灵也看着小熊，点头。 齐浩然就摸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道：“肚子里的这个也要教好来，到时候就让小熊带着他弟弟一块儿学。” 穆扬灵拍掉他的手，道：“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儿子？万一是闺女呢？现在小熊天天弟弟，弟弟的叫着，生出来万一是妹妹，我看你拿什么赔他。” 齐浩然自信的道：“爷说这是儿子就是儿子。” “你怎么知道？” “爷的种，爷还能不知道？” 穆扬灵就有些脚痒痒，很想把人踢下炕去。 齐浩然乐呵呵的笑，抓了穆扬灵的脚问，“一直忘了问你，你当时怎么想到诈罗展的？” 穆扬灵能告诉他那是自己苦思了两个晚上的猜测吗？ 历史的发展是有迹可循的，没有了大宋有大周，而且大周和大宋的历史进程差不多，但不可否认，大周灭亡的速度要在大宋之上，而且，大周的商业活动要比历史上记载的大宋还要繁华。 穆扬灵翻遍了史书和地志，又努力的回想前世学过的历史，唯一想到这个时候出现的高产稻种只有占城稻，而不巧的是，罗殿可接西夏，也接安南国。 她记得前世历史上占城稻是在北宋时通过海上传到福建，然后传播到江南的，按时间计算，现在的时间点是在南宋，但福建那边并没有占城稻的消息。 历史都能在后唐那里拐了个大弯将大宋给变成了大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将占城稻的传播途径从水路变成了陆路。 如果说穆扬灵当时只是隐隐有所猜测，并不敢确定，那么当时她一诈，罗展脸上的异色就坐实了这个猜测，但这个话要怎么和齐浩然说，不能实话实说，也不能骗她，穆扬灵只能直勾勾的看着他道：“这是我结合史书和各地地志综合猜测出来的。” 齐浩然乐呵呵的看着她，知道妻子隐瞒了关键点，但他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自夸道：“不亏是爷的王妃，就是聪明！”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眼中微微湿润，齐浩然总是这样，当你觉得生活平淡如水，安稳幸福的时候，他就能丢下一颗蜜糖，搅动一湖池水，让人从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穆扬灵微微偏头，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等以后我们老了，你要是还待我这样好，我就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这次齐浩然没有因为穆扬灵质疑他们的未来而暴跳起来，只是双手环抱住她，轻声应下。 阿灵心中有事，他在少年时就察觉到了，但他以前不问，现在不问，未来，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小熊将积木搭成了一个房子样，自己开心的拍了一下手，正要和父母炫耀，转头就见他们抱在一起，父亲还将手放在母亲的肚子上和弟弟打招呼，小熊瞬间嫉妒了，喊道：“弟弟是我的！” 他快速的爬过去抓起父亲的手拿开，挤进母亲的怀里，整个脑袋都趴在母亲的肚子上，良久抬起头来认真的和父亲说，“爹爹，你挤到弟弟了，真是太讨厌了，以后不许再乱摸弟弟了知道吗？你看弟弟现在都生气不和我打招呼了。” 齐浩然低声嘀咕了一声，“臭小子……” 穆扬灵吃吃的看着父子俩笑，任由他们闹在一起。 第786章 兑诺 齐修远同意了齐浩然的申请，不仅通过了在罗殿驻军的申请，建设军情驿站的事也通过了，因为要从黔南派兵，罗殿的驻军直接隶属于黔南。 罗殿偏僻贫瘠，大家都不是很想去，齐浩然也担心驻军在罗殿做大，耽误训练，所以将刘大黑等人叫来商议一下，决定普通士兵三年一轮换，而黔南和罗殿都算直面边境，训练都抓得紧，普通士兵之间不存在较大差异。 军户的军田不变，依然照之前分配，这样，士兵们的怨气小了许多，罗殿也不用担心负担不起士兵的粮饷。 但罗殿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因为按制，驻军的军田是在当地分的，现在士兵不在罗殿占份额，就要在黔南分田地，黔南也不比罗殿好多少，田地也少，当地衙门肯定有意见。 至于什么代价，齐浩然挥手让柳清去和罗展谈。 罗殿能拿得出手的除了不能言说的银铁，就是稻种了，柳清也知道罗殿没多少好东西，粮食也拿不出来，而如果那稻种证实可以播种，那必定会被争抢，所以柳清要求的就是稻种。 他要求，矩州和罗殿要求粮种时，罗殿需要一次性付清矩州可播种良性粮种一万斛，之后罗殿驻军的军田一直由矩州所出。 罗展大松一口气，这个条件尚且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忙不迭的应下了。 齐浩然速度也快，罗展地方小，用不到派遣参将校尉驻扎，只派了一个千户带他的人前去，至于建设卫所，材料和金钱军队出，但人力就要罗殿本地负责了。 罗展没想到齐浩然动作这么快，驻军能够立马派去，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是不怕矩州这边推诿，驻军迟迟不到，担忧的是，这次他来矩州只跟父亲和几位长老商议，并不曾公布，特别是土司和祭司，他们可不知道他是来请朝廷派驻军的。 齐浩然并不容罗展拒绝，军队整装待发，第二天就押了一批物资往罗殿去了，罗展只能无奈的跟上。 跟着去的还有齐浩然特意安插进去的十个斥候，他们要通过罗殿去西夏和安南转一转，将接壤的边境线画出来，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边防情况自然更好，就是不能，他们也能知道他们对面有多少卫所，好做到心中有数。 齐浩然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到年节了，他这才想起要过年了，忙急哄哄的打马回家。 还没到门口，他就看到前面乱哄哄的，他耳朵尖，虽然未看清人影，却听到了儿子高兴的大叫声，他加快马速，等看到堆在家门前的东西时就怔在了马上。 一地的小背篓大背篓，看那颜色就知道是新编织出来的，他儿子正欢快的站在一堆背篓中间挑选，因为人长得矮，要不是他一直兴奋的大喊大叫，齐浩然视力也够好，不然还真发现不了他。 一旁正站了十来个汉子，看到齐浩然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队侍卫回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整个人趴在了雪地上。 齐浩然眉头一皱，下马道：“起来吧。” 见他们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脸上带着惧色，不免怀疑，难道爷真长得这么恐怖？ 小熊看到父亲回来，顶着一个小背篓就跑过来，炫耀道：“爹爹，你看我有这么多背篓，这么多！” 小熊恨不得将手臂张到齐浩然脸上比划，齐浩然将他头上顶的小背篓拿下来，将人抱进怀里，看着一地的背篓发愁道：“这么多背篓你打算用到什么时候？” “长大啊，”小熊手一挥，道：“把它们和我的衣服放在一起。” 齐浩然就囧囧有神的看着他，齐浩然和穆扬灵第一次当父母，难免兴奋过度，私底下没少给小熊添置东西，比如齐浩然在小熊周岁的时候就给他买了一个田庄给他做私房，不算在王府内，后来又陆续添了一些东西，让他以后做私房，不至于像他一样为钱烦恼。 穆扬灵则是热衷于给孩子做衣服，做鞋子，但做得多了难免浪费，穿不过来，于是她就往上做，目前为止，穆扬灵已经给将他十四岁之前的四季衣裳都做好了，连各类鞋子和靴子都准备妥当了。 这小子在翻箱倒柜的时候把东西翻出来，还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提前准备呢，竟然把背篓都准备到了长大时候用。 齐浩然有些头疼，道：“这些背篓等你长大都坏掉了，关键是，你长大后还要背篓干什么？” 现在他人小，对扛猎物感兴趣，所以进山必要背着自己的小背篓，但等他再长大一些，对这种事失去了兴趣，猎物自然有侍卫或小厮们扛，他们进山打猎干嘛一定要背着背篓？ 齐浩然想到自己背着一个大背篓骑在神骏的马上，后面跟着同样背着背篓骑在小马上的儿子，表情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 赵根儿等人见王爷脸色不好看，纷纷吓坏了，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边。 他们本来早几天就应该到的，这编织背篓并不难，全村老幼一起动手，才两天时间就编好了，因路途遥远，又是王府要的东西，赵根儿不敢怠慢，约了村里的青壮一起来送货，但路上就遇到了下雪，山路难走，他们被困在山里好几天，好容易滑了下来，送到这里的时候却到了大年三十，他们都有些忐忑，生怕王府怪罪。 但小世子见了他们特别高兴，在门口就选起背篓来，他们见了也高兴，可王爷似乎生气了。 齐浩然没生气，只是对儿子的认知有些无奈，打算回去好好教教他，不过他也留意到旁边村民的表情，转过头和缓了神色道：“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这些背篓我们都收下了，工钱去和祝总管结算。” 赵根儿忙颤声道：“王，王爷，小世子已经给足了银钱了，那，那没事，小的们就告退了。” 齐浩然蹙眉看他们湿透的衣服和踩在雪地里露出脚趾头的鞋子，“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赵根儿心怀忐忑的答了，齐浩然眉头更紧，“本王记得那一段路比较陡，雪又下的大，路还能走？” “我们都走惯山路了，只是比平时多花费一些时间就能回去了。” 齐浩然的目光再次滑过他们的脚，扭头对祝良道：“天色已暗，他们也不好启程，将人带到客院休息，明天再让他们走。” 第787章 熊孩子 齐浩然吩咐下人将这些背篓拿到院子里去，拎了儿子就往里走。 穆扬灵正扶着肚子在屋里走路，看到齐浩然这样拎着儿子进来，就嗔了他一眼，将儿子接下来，警告他道：“以后不准这么拎着儿子了，他难受怎么办？” “要拎，要拎，”小熊大喊道：“像飞一样，爹爹，我还要拎。” 穆扬灵&齐浩然：“……” 穆扬灵直接无视小熊，扭头问齐浩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齐浩然瞪眼，“今儿不是大年三十吗？” “是啊，但年夜饭是晚上吃，算了，回来也好，免得我还得叫人去请你。”穆扬灵道：“晚饭安排在晓春院，我们在那儿受了大家的跪拜后就在那里用饭，然后回来正院守岁。” “你做主吧，给小熊送背篓来的那十来个村民我给安排到客院去了，你叫人将通往那边的角门全锁了，不许人往那边走。” “他们怎么这时候送来？”大年三十可是举家团圆的日子。 “大雪封山，山路崎岖，他们被堵住了，”齐浩然想起他们湿透的衣服和膝盖上的痕迹，就知道他们路上没少摔跤。 见阿灵正安排给军中将士送年夜菜，也就没麻烦她，直接出去安排。 “那些人都安排好了？” “是，都安排在西边一个小客院里，三个人一间房，刚好住满，”飞白道：“小的已经通知下去，不许他们出院子，也交代了护院晚多留意那边。” 齐浩然点头，道：“给他们准备一套冬衣冬裤，再给他们找些冻伤药……”毕竟是给他儿子送东西来的，齐浩然不想他们出事。 飞白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王爷的态度，对那十来个村民倒是更和颜悦色了。 赵根儿等人却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本来承诺三天送到的东西却推迟了这么久，以为就算不被抓起来，也肯定讨不了好去，没想到王府并不怪罪他们。 不仅如此，他们还住进了王府，吃到了一生从未吃到过的好东西，还给他们每人送来了一套棉衣棉裤。 十几个汉子窝在一间房里抱着棉衣怎么也不舍得换上，有个汉子低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的棉衣呢，带回去让孩子他娘给改一改，应该可以给孩子改出两套来。” 其他人也心动起来。 小熊蹑手蹑脚的从墙上爬进来，守着这边的护卫看到小世子身后跟着的人就停住了脚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然后一挥手，重新做了部署，保证小世子的安全。 小熊却趴在墙上不动了，因为他发现他下不去了。 柱子在下面焦急的道：“世子，您好了没有啊？” 小熊应了一声，低声道：“你快上来，”接我下去，小熊将最后一句话咽下，小心的转了一下头，看向柱子这边。 柱子搓了一下手，就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爬上了围墙，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柱子松了一口气，道：“世子，我们快下去吧。” 小熊巴巴的看着他，道：“你先下去，然后再接住我。” 柱子猛的一点头，然后低头一看，头顿时一晕，他眨眨眼，将眼前的晕眩眨掉，看清楚这高度，两条腿顿时发起抖来，低声道：“世，世子，这太高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熊嘟嘴，就听到蛋儿在下面问：“世子哥哥，柱子哥哥，我能进去了吗？” 柱子忙道：“蛋儿，你快回去吧，这儿太高了，你不能上来……”话没说完，门一响，蛋儿就从大门那里伸着小脑袋进来，眼睛闪亮的问道：“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吗？” 说完还蹑手蹑脚的跑到围墙下抬头往上看，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快下来呀，我给你们望风。” 小熊和柱子：“……” 话说大门为什么没有关？ 柱子看向小熊，眼巴巴的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小熊眨眨眼，慢慢的道：“我明明听见飞白叔叔说不许他们出门的，那不应该把门关上吗？” 要不然他怎么会升起来冒险的念头，还非要爬墙呢？ 都怪飞白叔叔太不敬业了，既然不许他们出门，那不应该把门给锁起来吗？ 蛋儿是偷偷摸摸从门进去的，桂哥儿则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两个小的抬头看着围墙上的俩人，希望他们能够快点下来，不然惊动了护院和房间里的人就不好了。 围墙太高，柱子不敢下去，也不敢让世子尝试下去，因此急得开始额头冒冷汗。 小熊保持着趴的动作，他扭头看向围墙外的小厮，下命令道：“你们进去接我们。” 四个被派来贴身保护小熊的小厮很是无奈，但还是根据小世子的要求“轻手轻脚”进去，然后伸手要接住他。 四个小厮并不是一起行动，两个先进去，还有两个留在原地看着小世子，免得他在他们进院子的这段时间发生意外。 小熊见有人在下面接着了，胆子大了不少，直接爬起来改趴为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两只小腿都面向围墙内…… 齐浩然一直站在外面一块石头上看着，面上淡然，但拳头紧握，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边，他看见围墙上的那小点突然从上面一跃而下，一颗心顿时提起，他不由飞身而上，一下就站到了围墙上，低头一看，儿子正从一个小厮的怀里蹦下来，兴奋的抬头冲柱子喊道：“柱子哥哥，快下来，好好玩啊。” 齐浩然身形一晃，就飞到了一旁的树上，因为动作够快，小熊并没发现，但其他四个小厮却是脊背僵直，将头微微低着，恭敬的站在一边。 柱子刚才被小熊的动作吓到了，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现在听到小熊喊，就咬咬牙，颤颤巍巍的转过腿，双眼一闭就从上面跳下去，一小厮伸手就将人接住，直到被放到地上，柱子还有些腿软站不住。 小熊却已经兴奋的扯着他和蛋儿要往房间跑。 四个孩子就趴在窗口往里看，见里面的人捧着棉衣棉裤也不换，就兴奋的在讨论什么，小熊很疑惑，问道：“他们的衣服好脏，怎么也不换上？” 第788章 除夕 小熊红着眼睛坐到母亲身边，伸手道：“娘，我的红包呢？” 穆扬灵一愣，道：“红包要到明天才发。” 小熊嘟着嘴道：“那你记得包多一点。” 穆扬灵惊奇起来，小熊对钱财一向不看重，给他红包，他都是转身就塞她怀里，要她帮忙保管的，从不看里面有多少钱，这倒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增加红包数目。 穆扬灵轻咳一声，问道：“你现在很缺钱吗？” 小熊严肃的点头，强调道：“很缺，很缺。” 坐在一边的齐浩然抬头瞥了他一眼，打断他们母子俩道：“小熊，去把羊肉端进来，晚上我们刷锅吃。” 不管是齐浩然，还是穆扬灵，年夜饭的时候都不喜欢下人在跟前站着，所以他们将东西端进来后就陆续退下了，除了还在王府各个角落巡逻的护卫，其他人都下去用饭去了。 身边没了使唤的人，齐浩然理所应当的指使儿子干活。 小熊眼珠子一转，道：“我端来你要给我钱吗？”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扭头对穆扬灵道：“才半下午的功夫，爷的儿子就钻到钱眼里去了，再过几日，爷看他就变成子衿的儿子了。” “谁说子衿的儿子就要钻到钱眼里去的？”穆扬灵笑道：“小心这话叫子衿听到了揍你。” 齐浩然伸手正要接荷包，穆扬灵就拍了一下他的手，扭头对小熊道：“儿子，你今天晚上要是不吃羊肉我就考虑给你钱，如果你也要吃，就要为我们的年夜饭付出一份力，怎么能因为要干一点活就要求我们付钱呢？” 齐浩然一想也是，立马不解荷包了，看向儿子。 小熊歪着头想了想，在金钱和羊肉锅子上犹豫了不到一息，就爬下炕，“我去端羊肉。” “就在外间的桌子上，可别拿错了。”穆扬灵见他出去了，就扭头问齐浩然，“这孩子下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变得缺钱起来了？” 齐浩然叹息一声，道：“明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才落，小熊已经端着一个小盆子蹬蹬的跑进来了，乖巧的将盆子放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桌上冒热气的热锅，口水直流，“我要吃，我要吃。” 穆扬灵抿嘴一笑，给他涮了一片羊肉，道：“这锅子本来是留在晚上吃宵夜吃的，你们下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浑身冒冷气，我刚才摸你的手都是冰冷的，这是熬好的羊肉汤，你和小熊先喝一点，然后吃年夜饭，这个锅子慢慢热着，我们晚上边吃边守夜。” 齐浩然缩缩脖子，老老实实地喝了一碗羊肉汤，今天他在树上站了半天，封凉丝丝的吹着，一动不动，手脚自然冻得冰凉。 小熊也乖乖的喝了半碗汤，吃了几片羊肉，齐浩然这才把锅子端到一边，将桌上的盘子掀开，看厨房准备的年夜菜。 无非就是鸡鸭鱼肉，最有亮色的就是桌上那三盘青菜了，那是自家庄户送来的，才建好的大棚产出，比之江南低产很多，但因为是第一年，穆扬灵也没计较产量，只要够自家吃就行。 齐浩然还好，他还是更喜欢肉食，动了几筷子就不动了，穆扬灵却差不多把三盘青菜包圆了，惹得齐浩然不住眼的看她，穆扬灵直接给他和小熊夹了一筷子青菜，道：“营养要均衡，多吃一点蔬菜。” 齐浩然夹了一筷子，问道：“你这两天怎么尽吃素的，可别委屈了爷的儿子。” “就是肚子里的这个想吃的，”穆扬灵道：“我觉得这是个女儿。” 齐浩然不信，穆扬灵佐证道：“我怀小熊的时候还是爱吃肉，而且他动得可欢快了，黑天白夜没一刻消停的，可你看这胎，我改喜欢吃青菜了，还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好，都说酸儿辣女，而且，这孩子懒得很，一天也动不了几下，和小熊那时候完全相反。” 小熊嫌恶的往自己嘴里塞青菜，闻言问道：“那等妹妹生出来我可以把我的青菜给她吃吗？” “不可以，”穆扬灵虎着脸道：“自己的青菜自己吃，每个小孩每天都要吃掉一定青菜的量。” 小熊泄气的往嘴里塞青菜，边嚼动边嘟哝道：“那还是要弟弟吧，不要妹妹了……” 穆扬灵就瞪眼去看齐浩然，低声道：“以后小熊要是跟女儿处不好，就是你整天念叨儿子念叨出来的。” 齐浩然瞬间挺直腰背，义正言辞的对儿子道：“你怎么能想着让妹妹帮你吃青菜呢？你是哥哥，应该是你帮妹妹才是，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爱护妹妹，不仅自己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这是作为哥哥的责任知道吗？” 小熊含着青菜愣愣的看着父亲，半响才点头。 齐浩然就呼出一口气，求表扬的看向妻子，“你看，儿子教好了。” 穆扬灵咧嘴一笑，将盘子里剩下的青菜全倒到他碗里，道：“这是奖励你的。” 小熊瞬间同情的看着父亲，齐浩然却乐呵呵的夹起一半放在儿子的碗里，笑道：“儿子正在长身体，更需要补，来，多吃点青菜，对身体好。” 无视儿子控诉的小眼睛，齐浩然低头猛吃。 穆扬灵看向小熊，温柔的道：“小熊，你是不是还想要？厨房里应该还有青菜，娘叫你爹去端来？” 小熊连连摇头，低头努力的将碗里的青菜消灭掉，穆扬灵这才满意。 穆扬灵怀有身孕，小熊年纪也小，说要守夜，但才亥正（晚上十点左右），两个人就东倒西歪的靠在齐浩然身上睡着了。 齐浩然小心的将儿子放在炕上，然后才让妻子躺好，给俩人盖上被子，自己坐在炕梢守着烛火，轻柔的将阿灵耳角的一缕头发撸到脑后，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母子俩。 齐浩然见母子俩在睡梦中都微微嘟了嘟嘴巴，神情出奇的一致，不由抿嘴一笑，都说小熊长得像他，但有时候他觉得小熊更想阿灵，特别是一些神态，与阿灵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齐浩然眼带柔情的看着母子俩，本以为剩下的一个时辰会很难熬，却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外面就敲起了钟声，齐浩然扭头看向外面，见小熊睡得香沉，到底没舍得将人叫醒，给他们按了按被子就出去。 祝良和飞白已带了全府的下人候在前面，见齐浩然出来，忙奉上一炷香。 新年伊始，头一封鞭炮要他来放，齐浩然微微一笑，点燃了挂起来的鞭炮。 第789章 同情 小熊身子一翻就从床上坐起来，他有些迷糊的揉揉眼睛，看到外面天色大亮，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将被子一掀开，跳下炕就往外跑。 齐浩然撩开帘子进来就看到儿子光着脚丫子，穿着里衣里裤就往外冲，忙伸手要抱住他，想到自己刚从外面进来，浑身冒着寒气，就改抱为拎，快走几步将人塞被子里，吼道：“谁让你这么往外跑的？要是着凉了，我让你喝一个月的苦药。” 小熊扑腾着从被子里冒出来，才冒头就喊道：“红包，红包，我的红包！”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挑挑拣拣的拿过他的衣服笨拙的给他穿衣服，道：“先把衣服穿上，红包少不了你的。” 齐浩然给了小熊一个大红包，因为小熊强调大，齐浩然临时就把银票换成了金裸子，装满了一个小荷包，掂量一下足有七八两，全都是金子。 但齐浩然不会告诉他，他之前打算给他一百两银票的，不过见儿子不识数，临时换成了金裸子。 谁知道小熊还不满足，捂着荷包控诉的看着父亲，“不够大，小小的。”说着捏了里面的一个金裸子给父亲看，只有拇指大小，实在是太小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拉开床头的格子，拿出五锭银子，每锭都是标准的十两，递给儿子问道：“换不换？” 小熊对比了一下大小重量，果断交换。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告诉儿子一两金子能换十两银子。 才三岁多的小熊对数字不太敏感，板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还是没算明白，但他见父亲这样嘲笑他也知道他换亏，他将银子塞回去，又将金子给抢了回来，委屈的嘟着嘴去找母亲。 穆扬灵正在准备早饭，齐浩然难得有五天假期，这个早饭自然要好好准备，见一大早的儿子嘟着嘴跑来找她，就知道他又被齐浩然欺负了。 说来也怪，要说宠孩子，齐浩然比之穆扬灵更甚，平时也乐意带儿子出去骑马打猎兜风之类的，父子俩好的时候恨不得就黏在一起了，不好的时候分分钟吵架，简直就跟两个孩子似的。 小熊委屈的站在母亲脚边，控诉道：“爹爹欺负我。”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道：“我们不理他，来帮娘亲摆早餐，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就去你子衿伯伯家看梅花。” 小熊爬上椅子，道：“伯伯回来会给我红包吗？” “不会，”穆扬灵道：“子衿伯伯回来已经过了春节，没有红包了。” 小熊很失望，问道：“那娘亲，你包红包给我包大一点，今年我的红包太少了。” 穆扬灵哈哈笑道：“那你还记得你去年收了多少红包吗？” 小熊傻眼，问道：“我去年就收红包了呀。” 孩子的记忆很短，一年前他不过才两岁多，哪里能记住？ 他激动的问道：“那我的红包呢？” “娘都给你存起来了，”穆扬灵笑道：“一会儿给你拿，不过你得告诉娘，你为什么要那么多红包。” 小熊要红包是为了帮助别人，昨天他们四个孩子偷溜着闯进小客院，见里面的人捧着新棉衣却迟迟不穿，只是将湿掉的衣服脱下来搭在一边晾着，不免感到惊奇。 小熊一直秉持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当下就闯了进去，在赵根儿等人眼里，小世子就是大官，是遥不可及的人物，现在问他们问题，他们哪敢隐瞒，而且因为害怕小世子怪罪他们不穿他们发的衣服，所以很详细的解释缘由，希望小世子不要怪罪才好。 一个人一生可能只做过两次新衣服，其他的衣服不是穿父母兄姐的旧衣服改造的，就是其他亲戚改造的，不然也是到当铺里面挑那种别人当的旧衣服，一般二三十文钱就能挑两三套，很便宜。 对于每季都有新衣裳，还把衣服都做到十四岁后的小熊来说，这样的生活是不可能想象的。 问题越问越深，小熊自然也知道了更多的乡村贫困，其中，柱子和蛋儿体会更深。 蛋儿为什么对吃的那么执着？ 因为他太饿了，从出生到来齐王府之前，他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因为饿，所以对吃的特别执着，来这里才半年时间，他就变成了一个小胖子，要不是穆扬灵叫人控制他的饮食，只怕他还要更胖。 所以蛋儿告诉小熊，“……好穷，好穷，都没有吃的，肚子饿饿的。” 小熊怜惜的看着他。 柱子说的就要具体得多，他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六岁了，农村的孩子在养家这方面早熟，小熊听得同情心暴起，想到钱可以买吃的买穿的，就想把他的钱送给他们。 但柱子说小熊的钱不够，村子里的人太多了。 柱子并不知道小熊有多少钱，但他不以为一个三岁的娃娃能有多少钱，所以极力阻止。 小熊就想起小宝哥哥说过过年是有红包的，所以才急哄哄的问父母要红包。 穆扬灵听说儿子这么有同情心，额外给他包了个大红包，摸着他的脑袋道：“小熊真厉害，都会帮助别人了，不过你买了粮食和衣服给他们，那他们以后衣服旧了，又没有吃的了怎么办呢？” 小熊歪头，“再给他们买？” “那要是一村二村三村的村民们都找上来，说他们也没吃的没穿的，你要怎么办呢？” 小熊咬着手指道：“没有钱了。” 穆扬灵含笑看着他，小熊可怜巴巴的道：“娘亲，你能给我钱吗？” 穆扬灵摇头，“娘亲也好穷的，没有钱。” “那怎么办？”小熊苦恼的撑着下巴，半响眼睛一亮，喊道：“我知道了，找伯伯要，伯伯最有钱了，爹爹没钱的时候就问伯伯要的。” 穆扬灵在心里为范子衿默哀，替他道：“子衿伯伯也没钱，”又道：“你皇伯伯也没钱。” 小熊嘟嘴，“你们怎么都那么穷？” “因为我们要养你们啊，我们的钱都用出去了，自然没有了。” 第790章 看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所以你要帮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钱了。” 小熊同情了一下穷得叮当响的父母，然后就开始板着手指头算自己手上的钱能帮多少人，但他现在只会算到五十，后面的数字总是闹不明白，现在自然也算不明白。 穆扬灵就看着他坐在椅子上板着手指头不停算来算去，他父亲来了都没反应，齐浩然坐在桌前，好奇的看了儿子一眼，问道：“他怎么了？” “他在想事情呢，你别打扰他，”穆扬灵往齐浩然嘴里塞了一个馒头，道：“吃完你带着儿子去底下的庄户人家看看，别提前通知他们，就去看看人家是怎么过年的就回来。” 齐浩然蹙眉，“不是说去赏梅吗？底下庄户人家有什么好看的？” 穆扬灵就叹气，“你儿子不知柴米油盐贵，我是让他去看看一般人家过年时过的什么样子，叫你去就去，回来我还有事要和他说。” 齐浩然磨磨蹭蹭的扛着儿子出去，他们家出去外面一整片都是农田，底下的庄户人家都是齐府和范府的佃户。 当初买地时穆扬灵是连着这一整片带两座山一起买下来的，除了建了两栋大宅子，剩下的山和田都是一分为二，记在了齐浩然和范子衿名下，之前那些佃户也没驱散，依然用着。 但地并没有多少，两家一共也才二十几户佃户，都住在原来的小村庄里，离他们家并不远，以前穆扬灵带着小熊在田间地头玩的时候，那些佃户只敢远远的看着，并不敢靠近。 所以齐浩然扛着儿子进村是他们第一次与主家近距离接触，就跟看见什么东西一样，在村口扫雪的村民惊慌失措的往回跑，跑到半路觉得不好，又停下，跪在了地上冲齐浩然磕头。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挥手道：“都起来吧，大过年的爷过来看看大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齐浩然自然不是只扛着他儿子来，后面还跟着两辆骡车，上面放着米面粮食和一些肉，是分给庄户的。 齐浩然将儿子放到地上，道：“去帮忙干活去。” 小熊冲着骡车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这份年终福利两边府上的佃户都有，属于范子衿那边的佃户也知道两家不分彼此，因此回家拿了口袋屁颠屁颠的跑来排队。 小熊就站在边上帮忙分东西，但其实他也就帮着扶扶口袋，他人站着都还没一袋粮食高，能干什么？ 佃户们的孩子一溜烟的跑出来围观，看到分下来的白面白米和肉都眼冒绿光的瞪着，站在一边不停的吞咽口水。 孩子总是最容易被孩子吸引，自这些孩子来以后，小熊的目光瞬间转移了，他也不在这里呆着了，直接跑到那群孩子们面前，歪着脑袋看他们。 看着穿着精致，干净白皙的小世子，孩子们都有些胆怯的缩在一起。 齐浩然正在和村子里上年纪的老人说话，眼光瞥见这边的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儿子，就见儿子转身跑回骡车拎出来一个布袋，冲着孩子们去。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那是他们临出门前穆扬灵给小熊装的，说是给小熊准备的外交工具，一开始他还嫌弃带着那些易碎的糕点麻烦，但现在看来貌似不错，至少儿子能找到孩子一起玩了。 小熊拎着袋子跑回来，打开抓出一块点心塞在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手里，道：“吃啊，快吃。” 看到小孩手里的点心，其他孩子都不约而同的围上来，有庄户看见就想上前把自家的孩子带回来，齐浩然扫了一眼，立即有侍卫上前阻止。 小熊成功的用一袋糕点攻克了村里的孩子，他见他们身上的衣服缀着不同颜色的布，就好奇的摸了摸，单薄的衣裳在冷风中冰凉冰凉的，因为身体好比别的孩子穿的要单薄一些的小熊震惊了，这衣服比他的还要薄，真的可以保暖吗？ 见大家狼吞虎咽的将糕点往嘴里塞，小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村里的孩子见小熊好相处，加上吃人的嘴软，都愿意带着他玩，不一会儿一群孩子就能说到一起去了，然后手牵着手一起满村子的跑。 小熊被父亲抱在怀里要回家的时候还努力伸出脑袋冲他们挥手，喊道：“我们明天继续玩捉迷藏。” “明天不行，明天你得陪着爹一起接待客人。”齐浩然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小熊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立马改口喊道：“明天我要收红包，后头一起玩。” 这次齐浩然倒没阻止，小熊兴冲冲的跑回去找母亲，喊道：“娘，小客院里的叔叔们呢，我要分他们钱。” “他们回去了，”穆扬灵板着手指算道：“娘把他们的工钱给了他们，还给他们御寒的衣物，还有一些粮面，这些娘都算好了钱，一会儿你给我就行。” 小熊就张大了嘴巴，捂着荷包问道：“娘亲最好了……” “嗯，所以娘亲给你打八折，”穆扬灵满意的点头，接过他的话头道：“是因为小熊想要帮人，娘亲才给他们这些东西的，那些可都是我们吃的，要是不拿钱买了东西补上，那我们就要没饭吃了。” 小熊没想到自家这么穷，只能拿出荷包倒出一把金银裸子，穆扬灵却把账目拿出来给他看，道：“衣服和米面一共要三两六钱银子，娘亲也不多要你的，立春，去拿剪刀来。” 穆扬灵挑出三个一两的银裸子，又拿剪刀剪了六钱银子，这才把剩下的还给小熊。 小熊歪歪头，这似乎不是很多钱啊。 穆扬灵则拿过算盘，问道：“你今天去过小庄子了，觉得他们过得怎么样？” 小熊抽抽鼻子，道：“他们好穷，大黑子说他一年只吃过两块肉……” “那你想帮他们吗？” 小熊狠狠地点头，眼睛闪亮的看着母亲。 穆扬灵就问他想怎么帮他们。 在小熊看来，帮助他们就是给他们吃的，穿的，简单而又粗暴，穆扬灵就照着他说要送的东西给他算所要花费的银钱。 第791章 目标 小熊数着自己的钱傻眼了，穆扬灵就引导他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养着他们，不如教会他们养活自己。” 小熊歪头，“什么鱼？” 穆扬灵就笑着和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小熊就撑着下巴苦恼道：“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教呀。” “你不会教，可以请先生教他们，教育可以改变观念，可以让他们学到本事，学会求生的本领，所以小熊，你帮他们建一个学堂吧！” 小熊眼中就迸射出亮光。 齐浩然就站在门口张大了嘴巴看妻子忽悠儿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就问道：“这不是和育幼院差不多吗？” 穆扬灵“嗯”了一声，道：“但还是有些不同，这只是庄子里的小学堂，就看他能坚持多久了。” 穆扬灵只是想用这个培养儿子的心性，锻炼他的能力，一个人如果从小就做好事，那长大后就不会变成什么坏人。 齐浩然犹豫半响，还是低声道：“育幼院影响太大，当年北地情况特殊可以这么干，但在别的地方却不行。” “那这事如果是皇室牵头呢？没有穆家，也没有你，就以大哥的名义办呢？” 齐浩然沉默半响，道：“没钱。” “又没有让你们现在就开遍全国，”穆扬灵嘟囔道：“而是慢慢来，总要给子孙们找点事做，不然和其他王朝一样一代不如一代，几代之后就消亡……” 齐浩然蹙眉，道：“一国之事多着呢……” “总要有个目标，比如五年安定流民，十年收回故土，十五年百姓安居乐业，二十年百姓能够吃饱穿暖，五十年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再细致一些的，五年内全国的教育率要达到多少，粮食产量要有多少……总要有个目标，不能接到什么折子就批阅什么折子，事情发生了才去处理，现在大齐才成立，大哥虽然忙碌，但他的目标定在那里，有个方向向前走，小宝可以继续大哥未完成的事业，守成，那小宝之后的帝王呢？他们做什么？” 穆扬灵躺在齐浩然怀里，低声道：“你看历朝历代的帝王，第三代第四代之后他们都干了什么？任期内修一下水利，然后按部就班的举行科举，选才任用，只要勤勉上朝，批阅奏章，处理贪官污吏就算明君了，遇上一个好贪图享乐的，就拿着祖辈积累下来的钱财搜罗美女，兴建园林，银子像水一样花出去，然后珠宝珍馐再流进皇宫里，我们大齐要是也这样，也不过一二百年的王朝，你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们的满腔抱负，就愿意这样在断绝在子孙的手里？” 齐浩然听得热血翻滚，抱着穆扬灵的手不由微微用力。 穆扬灵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所以我们得给他们找点事做，给后代子孙找点目标。”古人别的不说，对祖先却是异常的尊崇，祖先定下的规矩，后人很少愿意去打破，想打破的，也会有一帮热血的大臣拼死拼活的去维护。 如果是陈规陋之，祖先的规定的确很让人蛋疼，可如果只是给后人定一个目标呢？ 凡事有弊有利，谁说信奉祖先没好处？ “你们想将国家建成什么样子？告诉他们，让后代子孙去努力和守护。” 齐浩然眼中迸射出亮光，道：“兵强马壮，无外辱欺国！” 穆扬灵微微点头，“那你去问大哥，他想把国家建成什么用。” 齐修远想将国家建成什么样？ 他希望大齐子民“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而这，也是大多数帝王的梦想，却迄今无人能做到。 拿着弟弟的信，齐修远沉思起来，阿灵的目标显然要比他的更具体，也更远大，她希望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病有所医，有教无类，但是这怎么可能？ 齐浩然也认为不可能，但他写信的时候阿灵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将阿灵说的那些写上，想到她说起这些时，脸上柔和的表情，他就不忍打破她的幻想。 但其实那时候穆扬灵只是想起前世的生活而已，虽然前世她的国家还没能做到那些，但比之现在要好得多，而且，政府在朝着那方面努力，大家虽然总是骂各种政策不公平，不完善，却不会像现在一样缺衣少食，二三十里外就像另一个世界，普通民众根本就不能出行，不敢出行。 齐修远看完信，将信件放在专门放置家信的盒子里，拿起笔开始考虑该给子孙定下一个怎样的目标，既不会让他们能轻易达到，又不会让他们觉得遥不可及从而放弃。 等到齐修远列好大纲要回寝室的时候，想起今天一天都没见过儿子，脚步一转就去了东宫。 齐修远挥手打断要通报的内侍，举步进去，本以为孩子温习功课的儿子却盘腿坐在榻上，正在数面前小山一样的金银。 齐修远张大了嘴巴，心中疑惑，最近他儿子也没跟子衿挤在一起啊，怎么爱起钱财来了？ 齐修远踱步上前，小宝正专心的数钱。 和小熊一样，他也有很多存款，应该说，他的钱比小熊还要多。 因为他住在京城，出去转一圈，过年的时候就能收到很多红包，太子的俸禄也不少，而他现在年纪小，又是宫里唯一一个皇子，不用想着用钱打赏宫女内侍拉拢人脉什么的，只要该吃吃该喝喝就行，只进不出，几年下来，存的钱不要太多。 最关键的是，他的钱都是自己拿！ 不对，之前钥匙是他乳母拿着，不过现在到他手里了，想用就用，不像小熊，钱都在婶娘那里，要花钱还得伸手问婶娘要，好可怜。 小宝边在心里同情小熊，边努力的算钱，完全不知道他爹正站在他背后看着他。 小宝算完钱就记录起来，打算写信告诉小熊弟弟，他的钱整整比他多出四倍多。 齐修远见小宝乐滋滋的，就忍不住问道：“宝儿，你在干什么？” 小宝吓了一跳，扭头看见父皇，就高兴的道：“父皇，你来了，我在数钱，你快帮我看看我有没有数错。” 虽然小宝自认聪慧，不会数错，但他毕竟才五岁，还是有些忐忑的。 齐修远就坐在榻边，身上边数边问道：“你怎么想起数起钱来了？” “小熊弟弟和我借钱，他现在可穷可穷了，还欠了婶娘好多钱呢。” 第792章 教育问题 齐修远愕然的拿着儿子的信看，半响才将信递给他，轻咳一声，老脸微红的道：“你给父皇念一念吧。” 将近而立，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信都看不懂了。 小宝接过满是墨点的信，严肃的站起来，以小熊的口吻念了一遍，最后叹气道：“父皇，叔父和婶娘为什么会那么穷？我们把家里的钱分一些给他们吧。” 小熊在信里极力哭穷，告诉小宝他为了办三所学堂不仅将多年（三年）的积蓄花光，还倒欠她母亲五十六两银子，穷得连买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了。 小熊在信里说，到他写信给小宝那天，他已经三天上街都没敢伸手买东西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他这才知道没钱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所以他只能向小宝借钱，等以后回京，他会还他，如果还不起，他就拿他那套豪华出行玩具抵债。 那套豪华玩具是齐浩然在小熊会说话时送给他的礼物，找了内务府的两个工匠协助完成的，有豪华马车，宝马宝刀，还有一个酷似小熊的孩子坐在马上的雕像，小宝眼馋了许久，小熊也只给他摸过一次。 小宝见他连那套玩具都拿出来抵债了，心疼得不得了，当下就问乳娘要了钥匙，将他存放银子的箱子搬出来数钱了。 小宝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就好像齐修远虐待了齐浩然一样，让齐修远气恼不已。 弟弟就算穷也不可能穷得拿不出百八十两，办三个小学堂罢了，用得着抠孩子的钱？ 齐修远拿过小熊的信看了又看，差点把上面瞪出两个洞来也只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小熊的这个字…… 齐修远看向儿子，觉得他是真的很聪慧，竟然能在一堆墨点中读出这么多内容来。 齐修远放弃的将信还给他，道：“不用你的钱了，父皇给你叔父拨钱。” 小宝眨眨眼，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借小熊弟弟钱了，父皇给叔父的，又不是我给小熊弟弟的，不一样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你寄信出去了？这钱不还在这里吗？” 儿子和小熊的信件来往可都过他的手的，每次都是搭了他写给弟弟信的顺风车，什么时候单独送信了？ 小宝严肃的道：“我在心里答应小熊弟弟了。” “……”齐修远揉了揉额头，道：“那好吧，你要借多少？父亲直接给银票给你。” 小宝蹙眉，不赞同道：“父皇，我要拿我自己的钱借给小熊弟弟，才不要你的钱呢，你怎么能总是宠坏我？” 齐修远：“……” 齐修远捂着胸口回去，走到自个的寝宫门口，想想还是转身去坤宁宫，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就儿子的教育问题和皇后好好的谈一次。 跟在齐修远身后的万公公满眼无奈的跟上皇帝。 皇后也在看穆扬灵给她的信，每次黔南来信都是这样，齐浩然给齐修远写，小宝会收到小熊的信和东西，皇后则是收到穆扬灵的信，除非是重要的公函，否则每个月总要收到两次信件。 丈夫不好说，两个妯娌两个谈得更多的是孩子，对孩子的教育，孩子的衣食住行，还有安胎的各种小消息，甚至于她们自己的嫁妆经营都谈。 此时，皇后就反复看着穆扬灵的信沉思，见皇帝来了，忙扶着肚子起身。 她和穆扬灵的日子相差不远，此时肚子也是微凸，但和穆扬灵只是嗜睡的怀孕反应不一样，她几乎每天都吐，一直到现在都是一点油腻的味道都闻不得，所以她对这胎紧张得很，齐修远也不敢让她行礼，快走两步将人扶住，一起坐在榻上。 “这天色也不早了，怎么还没歇息？” 皇后笑道：“下午睡多了，晚上就不好睡早。”她见皇帝连常服都没换，就心疼道：“皇上才从御书房出来？” “不是，刚从皇儿那儿过来，”齐修远斟酌了一下，将刚才儿子和他的对话叙述了一遍，正想说他们家不差钱，没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却见皇后欣慰的笑道：“没想到皇儿小小年纪就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还怕我们宠他太过，以后他不知民生艰苦，一味的挥霍奢侈呢，现在看来却是妾身多想了。” 齐修远就一振，蹙眉思索起来。 皇后见了就将穆扬灵的信递给他，笑道：“阿灵为了小熊那孩子也是煞费苦心，特意引了他跟田庄里的孩子玩，又让他捐钱建学堂，这样看那些人还说不说小叔只一味疼宠孩子，私下里编排我们家小熊要变成纨绔的话了。” 李菁华知道，齐修远并不太懂如何教孩子，齐浩然和范子衿一半是娇宠，一半是在军队打磨着长大的，但要说两个人没长歪也不对，齐浩然那个暴脾气，火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少了一份顾全大局的沉稳，而范子衿就不用说了，那压根就是个披着温文儒雅皮的奸诈之人。 可你要说他们长歪了也不尽然，齐浩然不说，那是一腔为国为民的伟大情怀，而范子衿虽然不将国与民放在心里，但心里眼里却全都是齐修远和齐浩然，他听俩人的话，有这个底线在，他歪也歪不到哪里去。 齐修远教养他们，从来都是不许外人欺负自家两个弟弟，事后拿着鞭子逼他们将走歪的路再走回来，也就齐浩然和范子衿成长环境比较畸形，对齐修远有着非一般的信任和情怀才能不叛逆反目，搁一般人家里，孩子不是被他宠坏了，就是被他给抽离了心。 就看小宝和小熊就知道了，齐浩然够宠孩子的了，齐修远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他更宠孩子。 李菁华是疼小宝，但她相比于齐修远算得上严母了，她也担心齐修远把小宝宠得太过啊，趁着这个机会，她可得好好的和他谈一谈儿子的教育问题了。 夫妻俩不谋而合，齐修远晚上就歇在坤宁宫了，洗漱过后夫妻俩合衣躺在一起就儿子的教育问题展开了深切的讨论。 齐修远第二天就黑着眼圈去上朝，看到这个情形的宫女内侍们不约而同的想歪了。 甚至有老嬷嬷欲言又止的看着皇后，最后见她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完全不知道被误会的皇帝正拿着穆扬灵的那些信研究，最后眸色转深，将昨天晚上他收起来的家信拿出来，心里不可抑制的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说不定大齐就能办到他们梦想中的那些事情呢？ 第793章 合作 京城的包裹送到的时候，小熊正在田庄里和新认识的朋友们撒丫子的追赶，听到家丁远远的喊：“小世子，有您的信！” 小熊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告诉伙伴们，“小宝哥哥给我送钱来了，明天请你们吃糖。” 小熊和新朋友们告别，率先往家里跑去，柱子和他们挥手，也忙拉着蛋儿跟上，桂哥儿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柱子翻了个白眼，拉着蛋儿跑得更快了，还往回做鬼脸，道：“叫你偷懒，活该！” 小熊早一溜烟冲到正院了，穆扬灵正在分信，齐浩然的信给他放到一边，将李菁华和小夏氏写给她的信拿出来，剩下的一个不小的包裹是小熊的。 穆扬灵还好奇的掂量了一下，感觉挺重，真想拆开来看看，儿子就炮弹一样冲进来了。 穆扬灵若无其事的将包裹扬起来，道：“儿子，你小宝哥哥给你的包裹。” 小熊还没有隐私意识，高兴的“嗷呜”一声，冲上去就抱在怀里，鞋子一蹬，爬上榻就开始拆卸。 里面是个盒子，没上锁，轻轻一扭就开了，将盒子打开，上面是给小熊的信和几张纸，他直接拿起来放在一边，眼睛发亮的看着盒子里的银块和金块，他倒出来数了数，最后自己数不清，只能求助母亲，“娘，这有多少钱？” 穆扬灵却拿起被他撂在一边的银票，笑道：“傻儿子，这才是大头呢。”又去看那些金块银块，看得出那是用剪子从大块银子金子上剪下来的，她让立春去拿秤来，当着小熊的面称了一下，道：“银子有十二两，金子也有五两。” 穆扬灵让他去看信，小熊看信也需要求助母亲，因此大大方方的展开，和他全是墨点的信不同，小宝的字虽然还软绵绵的，有些字也糊成一团，但整体来看，是能看出字的形状的。 穆扬灵给他念，小熊又结合自己的理解，想要读懂一封信并不困难，最后一张纸则是画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孩拳头碰在一起歃血为盟的情景，小熊看得眼睛发亮，指着其中一个圆头圆脑的孩子大喊道：“这是我，这是我。” 穆扬灵猜出这多半是齐修远帮忙画的，笑着点头，“就是你和小宝哥哥，画得真像。” 小熊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趴着看那张画，问母亲，“可爱吗？” “可爱！” 小熊满足了，将信和画珍惜的收起来，跑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里抱出一个小盒子，将信和画放好，这才锁起来。 那里面放着小宝给他写的信，本来这孩子是看完就扔的，但有一次他看见父亲就是这么放皇伯伯的信，顿时打滚也要求一个盒子，将小宝的信也这么放起来，还写信给小宝，要求他也这么收他的信…… 小熊此时放好了信才跑出来，拿起那些他没看懂的银票，炫耀的对母亲道：“这是小宝哥哥给我的，我有这么多钱。” 穆扬灵哈哈一笑，问道：“那你还记得小宝哥哥怎么说的吗？” “记得，以后学堂就叫宝熊学堂！” 看着弟弟和弟媳的信，齐修远一下就想通了，他觉得他也应该锻炼一下儿子，而且，以后这片江山是要传给小宝的，让他从小接触这些民间疾苦，培养仁心义德并没有什么不好，所以齐修远鼓励小宝将他的资产交给小熊筹办学堂，那些学堂就算做两个人的。 两个孩子一直天南地北的分离着，齐修远本来还担心他们感情疏远，现在他们能每月两封信的交流，但随着以后年纪增长，信件只怕会越来越少，现在有了共同的事，联系也更紧密些。 小宝早被小熊办学堂的事勾起了心思，几乎是父亲一提，他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装起来打算寄给小熊。 这么重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这么寄过去，齐修远就让他用金银和他换同等价值的银票。 最后小宝又担心起小熊弟弟没钱买糖吃，很是大方的剪了几块金银给他另作零用，那些银票则要求他全部投到学堂的建设之中。 这时，小宝还没有意识到金银的重要性，所有的资产给出去一点也不心疼，就像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送人一样，只不过那块糕点很贵重罢了。 齐修远见儿子这副样子，暗暗惊醒，作为太子自然不能小气，但也不能不知道金银之贵和其难得，像他，一国之君，一块银子还掰成两瓣花呢，他觉得要让儿子明白金银之贵，就要让他体会到没有金银的寸步维艰，因此齐修远并没有提醒他要留下一些银钱防身，还特意去交代了皇后，不许她私下补贴儿子。 才心疼儿子没钱，想要给他送钱去的皇后一愣，只能将钱收起来。 于是，小熊这边富裕了，小宝则贫穷了，不过小宝还没意识到这对他有什么影响。 这边穆扬灵帮儿子算好钱记好账，就道：“现在有钱了，却不能乱花，因为你虽然建了学堂，请了先生，却还没给他们买书，也没买笔墨纸砚，他们都穷得很，买不起这些东西，所以你得自己花钱。” 于是小熊的钱就又去了一些，这还是穆扬灵看在小熊的面子上，从自家书局里提书，给他打了八折的结果，不然花销更大，穆扬灵也实话告诉他，道：“你和小宝可得好好感谢我，我为你们省了不少钱呢。” 小熊嘟着嘴看被母亲抽过去的银票，才到手的钱就去了一半，感觉好伤心怎么办？ 穆扬灵却视而不见的在账本上将这笔钱记好，道：“这是建学堂的花销，回头你给小宝哥哥寄一份去，既然学堂有小宝哥哥的一半，那钱怎么花的一定要公开明朗，务必要让他清楚自己的钱花到了哪里，学堂有什么事也要和小宝哥哥商议着来，鉴于这种事琐事太多，等你爹回来你就和他申请一只信鸽吧，专为你们兄弟俩沟通所用。” 本来还伤心花钱太多的小熊闻言一下子高兴起来，拍着小手道：“我去大门口等着爹爹。” “去吧，去吧。”穆扬灵一点也不心疼他，只道：“记得不准把雪塞脖子和衣服里面。”又让小厮看好他，这才放人。 第794章 厚脸 小熊缠了齐浩然三天，很乖巧的给他端茶送水，甚至晚上还给他端了洗脚水，蹲在地上给父亲洗脚，齐浩然享受了三天孝心，总算是松口借他一只信鸽，专门负责他和小宝的信件传递。 小熊兴奋地当天晚上就写信给小宝，告诉他这一好消息，顺便告诉他，他决定将学堂的名字定为宝熊学堂，然后珍而重之的在父亲的指导下将信放进小竹筒里塞好绑在信鸽的腿上，让它给小宝送信去。 小宝收到信鸽送来的信惊呼一声，午觉也不睡了，抱着信鸽就亲了两口，读完信后就亲自拿了东西喂它吃东西。 齐修远将一切看着眼里，看着两个孩子通过信鸽讨论学堂的名字，招收的学生，请的先生，包括教授的课程都谈论到了，终于，信鸽在两个孩子的如此折腾下——累瘫了！ 小宝只能抱着信鸽去找父皇，求他再给他们多拨两只信鸽，这样就能交替着来。 齐修远头疼不已，之前他是担心两个孩子分隔两地感情生疏，可现在看来，这哪里能生疏？ 两个臭小子恨不得长一块算了，只要鸽子一回来小宝就写信过去，而这边也是每隔三四天就能收到一次信鸽送来的信，显然小熊的状态和小宝一样，都是只让信鸽歇一晚上。 再多的话，这一个月下来也该说完了吧？ 偏两个孩子从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完不成作业被先生打了手心，母后肚子里的宝宝今天踢了三下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写上去，每天都有新话题。 特别是小熊，也不知道浩然和阿灵是怎么教的，写过来的信都说的什么？ 大黑家养了八年的牛生病了，为了给牛治病，大黑的爹要把他妹妹给卖了，雪开始化了，农民伯伯们要开始耕田，大孩子被大人赶回去干活，不能再到学堂里上学，他带着人直接打到了家里将人抢出来…… 惹得小宝也泪水连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问他，“父皇，为什么牛生病了要卖人？难道牛比人还重要吗？如果我有妹妹，就算是所有的牛都生病了，我也不会卖她的。” 齐修远只能苦涩的握紧筷子，他要怎么跟儿子说？ 说牛在农户人家是很重要的财产，还是说女人在家中的地位很低？或是告诉他，在他的统治下，他的百姓是如何的困苦？ 齐修远闭了闭眼，道：“这些父皇也不懂，得你自己去找答案。” 皇后诧异的看向他，齐修远垂下眼眸，给他夹了一块鸡肉，道：“所以皇儿，你要多吃一些，快快长大，等你找到了答案也告诉父皇。” 小宝狠狠地点头，“父皇放心，我找到了原因一定告诉你。” 两个孩子的话题太杂也太广，非他们大人所能理解，但这不妨碍齐修远看到小宝的成长，本来只是每天跟随先生们读书的儿子突然充满了活力，他会捧着书本去问先生“有教无类”的意思，也会在晚上跑到他的寝宫窝在他怀里好奇的问他“粟和稻”的区别。 他会努力的将自己得到的每一文钱藏起来，然后计划着用这些钱做什么，然后写信给小熊一一的教他，甚至无师自通的做了一份计划表。 所以就算齐修远有时候会被两个孩子问住，也会被他们的问题弄得伤心，但还是表示支持的给他们多拨了两只鸽子，于是两个孩子之间就可以畅通无阻的通话了。 这让齐浩然眼红不已。 要知道信鸽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就算军鸽也没这么随便用的，齐浩然都忍不住和齐修远多申请了两只。 对小宝和小熊如春风般和煦的齐修远对齐浩然则一点也不客气，不仅无情的驳回了他的申请，还让他赶紧将罗殿卫所建好，最好能够培养出两只从罗殿到京城的军鸽。 随给齐浩然的信一起过去的还有他写给穆扬灵的信。 齐浩然收到信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将信封都快瞪出两个窟窿来还是无比确定那是大哥的字迹，而不是皇后的。 齐浩然拿着信蹙着眉头去找穆扬灵。 以前大哥也给阿灵写过信，但那都是阿灵没嫁给他之前，阿灵嫁给他之后，大哥要和阿灵说什么话都是直接在信里和他说，由他转告，而阿灵有什么想要告诉大哥的，也是通过他的信，这样直接给阿灵写信倒是第一次。 所以齐浩然纳闷的捏着信去找穆扬灵，怀疑是不是出了大事，大哥不好跟他说，就直接告诉阿灵了。 他自认是一家之主，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他，所以把信给穆扬灵后就直愣愣的站在她跟前，穆扬灵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拆开心，一边拆还一边嘀咕，“大哥怎么想起给我写信了？”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齐浩然在心里嘀咕，脚下不动声色的移动，站到了穆扬灵身后，伸长了脖子看。 齐修远憋了好几天，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不好意思的给穆扬灵写信的。 这事是他不对，自然不好意思通过弟弟，所以直接给穆扬灵写信了。 他想要征用穆扬灵的牛场，当然，不是无偿的，他会给她一些田产和金银作为补偿，但已发展到北地最大牛场，成年牛有五千多头，年产小牛六百多头的牛场显然不是田产和金银可以补偿的，所以他很不好意思。 但儿子那天问他的话却时不时的回荡在他脑海中。 牛对于农户来说，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听着让人感动，却也悲哀不已，是什么让人连牛都比不上？ 贫穷！ 全国有多少头牛？ 只要调阅户部的文书就知道，没有多少，而其中最具规模的就是穆扬灵在北地的那个牛场，朝中不知多少官员盯着那个牛场，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有木有？ 整个江南加起来的牛都不过这个数，可见穆扬灵这个牛场有多大。 如果能把牛场的牛分化到各地，让牛得到最充分的使用，那耕种率要高上那么一点点，虽然从全国来看还是杯水车薪，但杯水多了就能汇成江河。 第795章 建议 齐修远也是憋了好几天才厚颜给穆扬灵写信的，穆扬灵却没有多想，当初建牛场一半是为赚钱，一半也是不忍农民那么难过，每年春耕都要人拉着铁犁耕地，现在她并不十分缺钱，而且齐修远交换的田庄价值并不少于牛场。 她要考虑的是，牛场在朝廷的手里能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结果是，朝廷中利益纠葛太多，还不如掌握在私人手里或是皇室的手里。 穆扬灵敲了敲桌子，叹道：“皇室人太少了，连个管牛场的人都找不到。” “大哥手下不能出仕的能人不少，找出一个为皇室尽忠的人并不难，而牛场里的人都配齐了，直接让他们在牛场继续养牛便是，不过，”齐浩然蹙眉道：“岳父能答应把牛场给皇室吗？” 穆扬灵眨眨眼，问道：“为什么要父亲同意？牛场是我的嫁妆啊？” 齐浩然轻咳一声，低声问道：“真的不用问过岳父？” 齐浩然摇头，“这事我就能做主。”她笑道：“就算大哥不提，牛场和育幼院迟早也要交到皇室手里的，这两样，牛场还罢，育幼院的影响却很大，你现在又手握重兵，北地现在又是我父亲当大将军，现在没人说什么，不代表以后也没人有意见，这些事都要早早处理。” 见齐浩然蹙眉，她就拉了他的手道：“知道你和大哥兄弟感情好，大哥不会疑你，你也不会起歪心思，但我们总要为后代子孙想一想，要是你拥兵过重，又声威过大，朝中别有用心的臣子在孩子们耳边挑拨，你就敢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一定能像你和大哥一样？” 齐浩然沉默不语。 “牛场这几年发展不错，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不再租赁牛，而是将牛买回去，而现在牛场的牛已经达到上峰，想要分流出去倒也可以，只要留够一定数量的母牛，两三年后数量就又发展上来了。”穆扬灵转身从书架上挑出牛场去年的账册，道：“不过我不同意将牛场收归国有，朝中利益纠葛太多，如果牛场由朝中官员把持，那牛场的牛只怕会先流向那些富县和富贵人家，这与我们的初衷不符。” “所以你的意思？” “由皇室牵头，这牛场属于皇室的，”穆扬灵灿然一笑，道：“我一直嫌弃一个牛场太少，而北边地广人稀，当年金人撤退留下了不少草场，现如今全都荒废在那里，如果牛场归为皇室，那就可以再多建两个，现在牛场里技术人员不少，分出去一些也不影响牛场的运作。” 齐浩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让穆扬灵小脸微红，她扬起脸，骄傲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阿灵，你刚才真漂亮，我好久没见到你这么漂亮了。”每当说起她擅长的事时，她脸上似乎就闪着一道辉光，骄傲自信得让人心悸，恨不得直接把人压在床上生吞活剥才好。 穆扬灵脸色越发红润，却瞪了他一眼，殊不知这眼中带着润光，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齐浩然哈哈一笑，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低声问道：“如果将牛场和育幼院交给你管，你能管好吗？” “不是说要给皇室了吗？” 齐浩然轻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不也是皇室的人？” 穆扬灵怀孕之后身子敏感了不少，她抖了一下，就挣扎着要离开齐浩然的怀抱，齐浩然抱住她的手微紧，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嘶哑的道：“别动，”话音一落就含住了耳垂，用牙尖轻轻地咬了咬，低声道：“你是我妻子，如今除了我们兄弟俩和皇嫂，你是最合适的掌权人，何况，这牛场和育幼院本来就是你的嫁妆，再由你来管，谁也说不出什么。” 穆扬灵缩着脖子道：“你先放开我，我们坐着好好说话。” 齐浩然就抱着她低笑两声，热气铺在她的脖子上，让穆扬灵脸上更红，连脖子都好像天边的霞光一样。 齐浩然呼吸微微粗重，直接抱了人往正屋走，边在她耳边低声道：“四个月了吧，爷记得太医说过，三个月胎就稳了的。” 穆扬灵面如霞云，伸手掐着他的腰，低声道：“快把我放下，这样被人看到了。” 齐浩然却听而不闻的直接抱人回屋，沿途看到的丫头婆子都低头恭立在一旁，等人走远了才敢重新走动。 立春见王爷将王妃这样抱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见王爷面上镇定，就稍稍安了心，忙将帘子掀开让俩人进去，齐浩然吩咐她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你们伺候。” 立春脚步一顿，恭声应下，拉了丫头们退下。 穆扬灵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齐浩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臊了？ 齐浩然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到床上，不理会妻子掐着他腰上肉的手，以阿灵的力道，她要是想掐得他走不动路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在他只觉得腰上好似被蚂蚁咬一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于是，齐浩然就真的忽略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穆扬灵，将帐子放下，将人整个抱在他怀里，含住她的嘴唇，手却一点也不慢却温柔的解开她的衣裳…… 齐浩然直起身子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见她鬓角生细汗，就微微一笑，伸手擦去，这才动作轻柔的给她盖好被子，只是他才躺下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想睡一下就听到外面蹬蹬的跑步声。 敢在他卧室外这么跑，却脚步如此细密的只有一个，齐浩然有些无奈的起身，他刚套上裤子，小熊就蹬蹬的跑进来，他瞪大了眼睛看上身****的父亲，喊道：“爹爹，好冷！” 齐浩然“嘘”了一声，小声道：“你母亲还在睡觉呢，我们出去外面说话。” 小熊很疑惑，跟着父亲出去，才到外面就好奇的问道：“娘怎么又睡觉？午睡的时候我陪她了。” 齐浩然轻咳一声，道：“是你弟弟想睡，所以她就睡了，行了，你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干什么？” 小熊委屈的看着父亲，“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我肚子好饿好饿，什么时候才能吃晚饭啊？” 齐浩然这才发现他折腾过了，竟然连吃晚饭都不记得了，他轻咳一声，摸摸他的脑袋，道：“你先去饭厅等着我，爹爹一会儿就来陪你用饭。” 第796章 揍儿子 穆扬灵一觉睡到了半夜，她是被饿醒的，她一动齐浩然就醒了。 他忙坐起身，道：“肚子饿了吧？外面热着骨头粥，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穆扬灵饿得手脚发软，嗯了一声。 齐浩然忙起身点灯，从外头端了碗粥进来，却是先喂她喝了半碗水才开始喂她吃粥，等穆扬灵觉得手有力了，就自己接过碗自己吃。 她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又填了好几块点心才停下。 齐浩然生怕她吃多了积食，见她停下了忙将点心盘子移得远远的，道：“要不要下来走两步消消食？” “不要，”穆扬灵懒洋洋的靠在床头，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睛道：“我还是想睡觉。” 齐浩然知道阿灵自怀孕后就是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差不多有十个时辰是在睡觉的，这段时间还算好的，前三个月的时候几乎眼睛就没睁开过，除了吃喝拉，几乎全在床上睡觉了。 齐浩然也有些后悔今天下午的胡闹，让她错过了饭点，往常她吃了饭还能清醒半个时辰左右，等消食了才睡的。 虽然心疼，齐浩然还是没让她继续躺着，而是给她套了衣服将人抱到铺了厚厚毯子的榻上，道：“先消消食再睡，不然你明天该难受了。” 穆扬灵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轻轻的应了一声。 齐浩然见她这样有些无奈，就伸手从她的衣服底下进去，给她轻轻地揉肚子，嘟囔道：“早知道刚才不让你吃这么多了……” 但看着吃得那么香的阿灵，齐浩然也不舍得将东西抢了，就好像现在看人睡得香，他就不舍得将人叫醒一样。 手突然被轻轻地踢了一下，齐浩然手一顿，顺着那个凸点抚摸过去，本来已静止不动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他的抚摸，又蹬了他一下，齐浩然兴奋起来，正想引着他多动一动，就见穆扬灵眉头微蹙，忙收了手，低声哄着孩子道：“好儿子，赶紧睡觉吧，你娘都睡着了。” 见肚子里的孩子没反应了，这才轻柔的给她揉肚子，等确定穆扬灵好受了，这才将人抱回床上，将人牢牢的抱在自己怀里，夫妻俩头靠着头睡过去。 第二天齐浩然也没去军营，问她道：“你要管牛场和育幼院吗？要是管我就和大哥说一声，叫他给你拨几个人，先将牛场和育幼院记在皇室名下，再由你统管。” 穆扬灵点头，“可以，现在博文还在育幼院帮忙，我继续管着也好，免得交到别人手里生变，那些孩子也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规矩。” 齐浩然点头，决定一会儿就去给齐修远写信。 小熊则边吃早饭边好奇的来回看父母，穆扬灵发现了他的目光，就笑问：“你怎么了？” 小熊放下花卷，道：“娘，下午我不出去玩了，我回来陪你睡觉吧。”说完讨好的对父亲笑笑，“爹爹，这样你就不用特意赶回来陪娘亲睡觉了，你赶紧去工作赚多多的钱。” 齐浩然额上青筋凸了凸，问道：“你现在心里除了钱还能有什么？” “有你和娘亲啊，”见父亲瞪着眼看他，他又忙补充道：“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弟弟。” 齐浩然扭头对穆扬灵道：“我觉着还是让先生们来教他吧，爷和子衿都是先生教出来的，也没长歪，我看他现在还不如之前呢，至少之前他不会这么惹我生气，现在爷是三天一大气，隔天一小气，前儿他跟在爷屁股后面去了军营，爷想着他是我齐浩然的儿子，从小在军营里打磨一下也好，正想叫人带了他去看校场点兵，结果他跟在爷后面进了主帐，伸手就恭喜人发财，爷的脸当时都丢到他姥姥家了，这都进二月了，他竟然还伸手讨红包，丢不丢脸？” 穆扬灵忙拍着他的胸膛让他息怒，对儿子道：“小熊，这事是你不对，快跟你爹爹道歉。” 小熊不解道：“可当时叔叔伯伯们都给了，还夸我机灵呢。” 齐浩然差点跳脚，“这是好话吗？” 当时要不是当着诸多属下的面不好发作，齐浩然早揍他了，偏这小子就是冲着红包来的，等他这边把要紧的公事处理完再找儿子时，小熊已经带着护卫回家去了，后面他有事也耽搁了，就暂时忘了这事，今天才想起来要揍人。 穆扬灵也发现最近她儿子太抠了点，似乎有些矫枉过正了，见齐浩然要揍人，正想拦住他，小熊却已经机灵的跳下椅子飞跑出去了，还在回廊那里抱着柱子回来冲着齐浩然喊道：“爹爹不讲道理，明明叔叔伯伯们都夸我机灵了的，这不是好话难道还是坏话吗？” 穆扬灵见齐浩然一脚踹去竟然踹空了，就知道他不舍得揍儿子，顿时放心了，扶着肚子站在一边看他们父子斗法。 齐浩然怒吼一声，冲上去就捉住他，怒道：“爷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反话，什么叫真话！” 小熊在齐浩然的手里扑腾，声嘶力竭的冲母亲伸手，“娘，救我啊！” 只是将人拎手里的齐浩然被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就把人给弄摔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屁股，吼道：“喊什么喊？爷还没揍你呢！” 小熊本来被父亲吓到，正双脚腾空的扑腾着，见父亲真的没揍他，哭得更凶了，哇哇大声哭道：“大人欺负小孩，坏蛋，大坏蛋！” 齐浩然忙将人抱在怀里，嘴里却不肯认输，道：“那也是你不听话，谁家老子揍儿子，儿子敢往外跑的？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地站着让人揍？” 小熊哭声一顿，满脸是泪的问道：“他们是傻子吗？” 齐浩然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偏还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齐浩然哀叹一声，也不叫嚷着揍他了，把他抱回去告诉他，不是所有人夸他都是好话，有的人面上说好话，但意思并不是好的，有的人在骂你，但或许不是字面上的辱骂…… 这话太复杂，小熊听得星星眼，完全忘了哭，齐浩然也觉得这时候要让儿子明白这点有点难，因此直言告诉他，“你那些叔叔伯伯说你机灵，并不是在夸你，而是在讽刺你，或是碍于爹的面子勉强说那么一句而已，那就叫做口是心非。” 小熊大怒，一抹脸上的泪，恨恨道：“他们太坏了，竟然骗我！” 第797章 同意 齐浩然愤愤的给齐修远写信，本来想教训的儿子的，结果到现在也每年下手揍他，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听懂他说的那些话。 穆扬灵见他字迹几乎透纸而过，就知道他还在生气，就握了他的手道：“行了，孩子本来就跟张白纸似的，什么都不懂，他才三岁，我们能教他的有限，他能记住的也有限，现在他知道过了正月就不能再拿红包，以后自然不会再闹这样的笑话……” 齐浩然将笔仍在桌子上，脸上隐隐有怒气，“爷的儿子就是问他们要红包又怎么了？多少人想送他红包还送不着呢？他们当着爷的面就敢眼神交汇的讥讽起来，那私底下呢？” 得，自己又护起来了，穆扬灵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听他发怒。 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他儿子，他能教能教训，却不许别人如此来讽刺他儿子，这几天那几个眼露讥讽的将领可没少被齐浩然磋磨。 齐浩然声音森寒的道：“再过半年，他们若是本事没大到让爷忽略他们的忠心，那爷就只能另换一批人。” 穆扬灵默然。 齐修远将这么大一支军队交给他，又交给他这么多将领，就是希望齐浩然以黔南为基地为大齐训练出能领兵打仗的将帅，因大齐人才缺失，而这些人是之前土匪招安来的匪首，齐修远承诺过给他们优待，所以他们才成为第一批被培养训练的参将，但一年下来，齐浩然显然收效甚微。 或许是之前投降的太快，没和齐浩然率领的军队打过仗，这让他们对齐浩然很不服气，甚至对大齐都有些看轻，除了刘大黑，林满等四五个将领外，其他几人这一年多来虽然被齐浩然训练得很惨，傲气却是越打磨越盛。 如果说齐浩然一开始还佩服他们那口傲气，现在则是轻蔑无比，他都将他们手下的校尉，千户和百户收服了，甚至整个东西中营的士兵都从心里顺服他和皇帝，这几个将领却偏偏梗着一口气，不服，不变，如此看不清局势和自己的位置，怎能让齐浩然看得起他们？ 而这次他们看向小熊讥讽的目光显然激怒了齐浩然，不就是仗着曾归安的功劳以为这天下有他们一份？ 现在他们的爪牙都被他掰断了，他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维持住这份傲气。 现在齐浩然还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半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做出改变，半年后，他们若是还不认清自己，却又没有让他不得不退一步的才华本事，那他就把他们丢到山疙瘩去。 军中别的不多，想要往上爬又有忠心且有本事的士兵还少吗？只要他下苦心，下狠手，还怕练不出将来？ 齐浩然这么一想，怒气才稍歇，将桌子上的纸团成一团扔到一边，扯过一张白纸，边给齐修远写信边道：“小宝已启蒙，爷看小熊年纪也到了，也让他入学吧，大哥不是给小熊找了个先生吗？总不能一直白养着，找个日子让他给小熊开蒙。” 可小熊开春也才四岁，男孩子本来就晚熟，读书早未必是好事。 穆扬灵犹豫着不愿答应，“还是再等两年吧，等满六岁再入学，他现在每天又要跟你习武，又要出去玩，哪有时间读书？不如我先教他认一些简单的字，每天告诉他一些道理，等他满六岁大一些了再开蒙。” 齐浩然无奈，道：“真是慈母多败儿，出去玩也算正经事？你睁开眼看看朝中官员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三四岁开始启蒙的？小宝身子还弱呢，早启蒙了。” “别人家是别人家，这次回京城你没看到那些孩子老气沉沉的样子？五六岁的孩子活像十五六岁，端着一张脸站着，看见小熊玩玩具，一双眼睛里全是歆羡，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说也不敢说一声，我可不想我儿子以后变成这样，他现在还小，至少我觉得在六岁之前，他就应该快乐的玩耍，至于六岁开蒙后，就算要学习，那也应该尽量让他快乐的去学习，读书是一辈子的事，不是读个十年八年就完了的。” 齐浩然蹙眉，见阿灵坚持，他只能撇撇嘴，道：“好吧，不过他的字还是爷回来教他，你的正楷写得倒还算可以，但板正有余，骨气不足，还不如跟着我写柳体呢。”说着示意她看他写的字，洋洋得意的道：“我这手字可是连先生都夸过的。” 穆扬灵幽幽地道：“那是因为先生夸无可夸，只能把你的字给拎出来了。” “你那是嫉妒我，就连子衿都说他的字都不及我……” 齐浩然边斗嘴边将信写好，也不走公文，直接蹭儿子的信鸽将信送到京城。 小宝收到信的时候脑袋里就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小熊弟弟这么寄了这么大一封信给他？ 拆开来才发现是写给父皇的，小宝拿出被叔父的信挤到角落里的小纸条，哭丧着脸去找父皇，肯定是叔父写的太多了，信鸽带不了这么多，小熊弟弟只能写这么一张小纸条给他。 小宝将信交给父皇，一再叮嘱，“一定不能再用我们的信鸽了，小熊弟弟还有好多话没跟我说呢，他要哭了的。” 齐修远抽着嘴角应下，很想问儿子，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话天天说不完？ 齐修远抽开信一看，齐浩然提议将牛场和育幼院都归为皇室经营，再由阿灵管着，不交由朝廷。 一来是怕朝廷中利益纠葛下让牛场和育幼院的作用降低甚至是消失，二来交由皇室可提高皇室的声望，不管是牛场，还是育幼院，都能极快的获得百姓的好感。 齐修远就敲了敲桌子沉思起来，这种事从来都是朝廷出面，历代皇室所要做的不过是维护皇室的颜面，约束宗室子孙罢了，很少出面参与这样的事，因为，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就代表了整个皇室。 可并不代表皇室就不能做这些事，正如浩然所说，由皇室出面经营牛场和育幼院，不仅将可以将两者扩大经营，还能增长皇室的声威，就算以后坐在皇位上的子孙不肖，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而皇室之中，再没人比穆扬灵更合适了，虽然经营的人没变，但挂在明面上的名义却变了。 齐修远没多想就同意了，第二天就把范子衿叫进来，道：“我要将阿灵陪嫁的牛场和育幼院收归为皇室，你拿着单子挑选一些差不多价值的皇庄，回头我与她交换。” 第798章 皇庄 范子衿只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牛场暂且不说，育幼院的影响却很大，这是一个很吸收民心的机构。 这些年育幼院已不再只收民间孤儿，还有阵亡将士们的遗孤，育幼院也会专门拨出一部分钱来抚养教育，加上他挂在五营下的作坊，让齐修远本来的手下和前来投奔的将士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们打江山。 齐修远带兵南下，只留了一支军队守住北地，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育幼院和兔肉作坊就占了大部分原因。 当时育幼院经过几年的发展已初具规模，穆扬灵开始叫人将育幼院经营所得分出四成来安排照顾军中阵亡将士的遗孤，加上兔肉作坊用的全是军中老兵和残障士兵，让跟着齐修远打江山的人对他忠心耿耿，加上军政界限越来越不明显，齐修远在北地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声望也越来越盛，这才敢放下的南下抢夺皇位，而不是继续留在北地。 而这几年，育幼院越做越大，但名声并不只在穆家身上，因为谁都知道，育幼院虽是穆家的姑娘开的，却早作为她的陪嫁到了齐家，加上，育幼院一直被军队庇护，所以百姓们说起此事都是笼统的感谢穆家，感谢穆扬灵，感谢齐将军和皇帝。 此时若正式将育幼院挂名皇室之下，那以后百姓们就只会感谢皇室和管理此处的穆扬灵，不再扯上穆家。 齐修远道：“兴州府和京兆府的知府曾找过穆博文，想让他将育幼院开到两府，但此事他不能做主，而阿灵也不放心让穆家做此事，就一直推脱，若育幼院挂在皇室名下，她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你给她选的皇庄就尽量选在京城附近吧，他们夫妻俩看着产业挺多，但每年收入自己腰包的……” 说到这里齐修远就微微一叹，道：“你们这几年也都没个私房钱。” 范子衿嬉皮笑脸的笑道：“等天下安定，难道表哥还会少我们的私房钱？” “那可不一定，”齐修远板着脸道：“说不定到时我一小气，就什么都不留给你们了。” “那到时候我就浩然就带着一家老小住进宫来，吃喝都用您的，没有家私就省出来。”范子衿一本正经的和他开着玩笑。 皇上的内务府由范子衿管着，现在宫里就住着三个主子，花销并不大，而前朝时，景炎帝也跟着世家圈了不少的地，虽然齐修远登基后放出一批，但名下的皇庄田产还是数不胜数。 想到浩然的确没多少钱，这虽然是穆扬灵的嫁妆，但赚的钱最后还是到齐浩然和小熊兜里，所以范子衿很是用心的给他们挑了三个上好的田庄，将各个田庄的详细情况写好，叫人送去让他们从中选出两个来。 齐浩然看到三个田庄的地理位置和大小肥沃情况，暗暗咋舌，道：“子衿这是把大哥最好的三个皇庄给挑出来了吧？也不怕族中的几位叔伯去堵他的门。” 能作为皇庄，面积自然不小，上面最小的一个都有六十八顷，地理位置好到让齐浩然眼都红了，加上这不是以皇庄之名赐下，而是以交换的行事让给穆扬灵的，也就是说，这田庄是可以买卖的。 齐浩然对着三个田庄流口水，凑到妻子身边，问道：“你想选哪两个？爷觉得这三个都好。” 穆扬灵则蹙眉道：“怎么都是在江南这一片？” “子衿徇私特意给我们选的，”齐浩然看向妻子，道：“你可别告诉爷，你看不上江南的地，这儿的一亩上等地值得上北地的两亩上等地。” “江南也不是不好，但这也太打眼了，”穆扬灵低声道：“大哥自然不会说什么，我就怕齐家其他叔伯真的能去堵子衿的门，我们也不好让他太难做。” “那我们就选一个就行了，只要你不觉得亏。” “皇庄又不是只江南一片，其他地方也不少，”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道：“就在江南选这个最小的，然后让子衿再在保定一带给我们选个大一点的皇庄。” 齐浩然就瞥了穆扬灵一眼，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问道：“你知道大哥想迁都？”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惊诧的“啊”了一声，齐浩然忙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算了，你一看就是不知道的。” 穆扬灵就抱住他的脖子问道：“大哥想要迁都？迁到哪里去？” 齐浩然哼哼，道：“等到收回故土，自然是迁回长安，那里易守难攻，是天然的都城。” 穆扬灵蹙眉，“再难攻，金兵不一样攻进来了？而且那里经济发展早已饱满，如果迁回去，这么多人跟着一起迁徙回去，本来还算宽松的地又拥挤起来，还不如留在江南呢。” “可都城设在南边，危险却在西和北，偏安一隅不利于子孙上进。” 穆扬灵心中一动，道：“那也不一定非要选择长安啊，北地多的是地方。”见齐浩然眉头紧蹙，穆扬灵就道：“你们现在还有半壁江山没收回来，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了，还是好好练兵收回故土吧。” “爷也没打算此时就论，这不是你突然要保定的皇庄，这才多嘴问了一句吗？” “我选保定是因为那里地广人稀，而且水土也不错，但皇庄的价值不高，就算我选了保定最大的一个皇庄，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保定再上去一些就是被金人占领的区域了，所以那边的皇庄价值并不高，甚至皇庄里的播种率都不高。 “保定是袁将军的地盘，有他在倒不必担心金人南下侵略，到时候可以将人移过去一些，就不怕耕种的问题了，”齐浩然顺着往下想，点点头道：“行，那就在保定再选一个大一点的皇庄。” 齐浩然给范子衿写信，而此时范子衿正被齐氏族长堵在家里。 皇帝的内务府是范子衿管着，但不能所有的事都由他做，底下还有办事的人，而这些人多数是齐修远的心腹，比如祝总管等，他们曾是齐家的奴才，齐修远当了皇帝，他们自然水涨船高变成了内务府的官员。 而除了他们就是齐氏的子弟了，他们没本事出仕就在内务府混个官做，帮皇帝管管田庄铺子和其他生意什么的。 所以范子衿拿走那三个皇庄的资料地契，齐氏族长很快就知道了。 第799章 职位之争 齐善就是来打听打听他要那三个皇庄干什么的，他怀疑皇帝缺钱用，要范子衿将那三个皇庄变现。 谁都知道国库缺钱，现在又快到了新一年的春耕，正是用钱的时候，皇庄一般除了拿来赐给皇室子弟，就是交给内务府的人管理，范子衿突然将地契拿走，由不得他不生疑。 如果猜测成真，他觉得这事他说什么也要拦一拦，这皇庄可是皇室的面子，怎么能拿去变现呢？ 范子衿听出齐善的意思，翻了一个白眼，道：“世伯也太瞧不起我范子衿了，我能变卖皇上的皇庄吗？国库要是缺钱还有我那些生意顶着呢。” 齐善迟疑道：“那你拿地契干什么？” “自然有别的用处，您也别问了，这事是皇上同意的。”范子衿端茶送客。 齐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胆子去问齐修远，要怪就怪当年齐丰做得太过，而齐氏一族一直对兄弟俩睁只眼闭只眼，所以现在齐修远虽然当了皇帝，不怎么用齐氏一族的子弟，他们也不敢进宫求恩，没看见皇上两个庶弟一直缩着脖子过日子，一直也没能分到个差事吗？ 齐善犹犹豫豫的走了，没两天，皇帝就正式下旨将江南和保定的一处皇庄赐予穆扬灵，感谢她对皇室的杰出贡献。 众人这才知道，皇上将北地的牛场和育幼院收回来由皇室经营了。 不管是牛场，还是育幼院，从建立到现在，后面一直站着皇上和荣郡王的影子，但皇帝不是收回到朝廷手里，而是收回到皇室手里则让大家有些接受不能。 内务府从不掺和这种事的，这种明显应该由朝廷来负责啊。 不管是牛场和育幼院，后面所牵涉的利益都不小，于是不少有志于此的官员纷纷上折。 而内务府的官员也精神一震，想要将差事抢到自己手上。 范子衿坐在家中见状冷笑一声，皇上都说了是收到皇室手里，并不是内务府，也不是宗室，而如今皇室有多少人？ 那些人听个圣旨都能听不明白意思。 皇帝显然也没料到大家竟然连个圣旨都听不明白，他还特意将圣旨找来从上到下仔细读了读，发现自己主宾都清楚明白得很，除了夸阿灵的那几个形容词含蓄了一些，其他都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样也能歪曲圣意！ 不是自己的错，那就是别人的错了。 皇后见他唰的沉下脸，就笑道：“这也在所难免，毕竟历朝历代从没有皇室特意将某些东西划为皇室经营，不是交由朝廷，就是由内务府出面。” 齐修远冷哼一声，“朕看他们是利益熏心所以才没注意吧？牛场谁都能建，不过育幼院却只有皇室能经营，他们想要经营，就自己去建一个，拾人牙慧的事做得倒挺顺。” 齐修远也没闲心看他们折腾，直接下旨申饬，让他们好好读读《说文解字》 又正式下旨让穆扬灵管着这两处，明言告诉他们，牛场谁都能建，但不准圈地损害老百姓的利益，一经发现，全家抄没，而育幼院只能皇室出面或经由皇室同意后才能建设。 乱哄哄的争斗一下就平息了，朝中官员虽然觉得惋惜，但并没有异议，因为这本来就是穆扬灵的嫁妆，再交由她管理也行。 而齐氏这边，大家心思则有些微妙，族中不少老人子弟找上族长齐善，问道：“不是说给了两个大皇庄换的吗？那这东西就是我们齐氏的了，怎么能让一外姓人来管？” “是啊，是啊，族中的子弟读书不好，不能科举入仕也就算了，管管牛场和育幼院还是能做的。” “您看我们齐氏的子弟在内务府就占了那么几个名额，还有一大帮孩子赋闲在家，总要给他们找点事来做。” 齐善能在齐修远登基后依然坐在族长这个位置上，依赖的就是齐修远的支持，所以他知道哪些心思可以有，哪些事情却绝对不能碰，此时他就生恼的对几人吼道：“外姓人？你们说的这外姓人跟着皇上和荣郡王一路打下了江山，为荣郡王生下了嫡长子，你们到皇帝跟前站着，看他是认得你们，还是认得齐穆氏！” “都说了这两样归的是皇室，不是内务府，更不是宗室！”齐善瞪着他们道：“你们是皇室吗？是吗？不是就一边呆着去，别说你们，”齐善指了指西南方，冷哼道：“就是那两位，只要皇上不松口，他们都算不上皇室，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呆着，想要好职位就回去自己读书科举去，不行就老实蹲着，内务府啥时候空缺出位置来，啥时候就顶上！” 齐善见有的人面上还不服气，就冷笑道：“你们若是不服，大可以递折子进宫求见，说起来皇上还是你们的族兄弟呢。” 几人皆胆寒的低下头，在场上了二十的年轻人小时候都没少欺负齐浩然，特别是几个差不多而立之年的青年，他们小时候还合伙揍过皇帝呢，虽说那时候年纪小，皇帝不会与他们计较打架的事，可那时他们可不仅仅是打架，欺负他的时候可是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他们可不确定皇上记没记这个，谁敢进宫去找皇帝啊？ 穆扬灵这边动作也快，几乎是一收到圣旨就通知了穆博文和牛场，正式挂上皇室的牌子，再在北地宣传一番，让穆博文与兴州府京兆府两府的知府接洽，先在两地试点增开两个小的育幼院，而除了牌子换了，其实里面的人和各种规矩并没有换。 孩子和员工们担忧了两天见一切如常也就放下心来了。 因为快要春耕，穆扬灵先调派出了近三千头牛出来，分与各府，除了京兆，汉中和兴州三府，再受益的就是潼川府了。 穆扬灵告诉齐修远，牛场的牛有限，只能从北往南慢慢推送，想要一次性牵到南边是不可能的。 齐修远也明白这个道理，按捺下心急，让穆扬灵自己拿主意。 牛场的牛也不是白给地方的，他们得拿东西换，或是付银钱，也可以以租赁的形式租赁，和以前只在农忙时候的出租不同，这次牛场是直接和地方官接洽，将牛租给他们，期限为两年到五年不等，到期限后他们可以以粮食，金钱或牛犊还租，算下来，一年他们只要付出两斗米，简直便宜得不像话。 但为了防止地方官以牛牟利，他们对牛的去处有严格的规定，务必最大可能的将牛的使用界限在贫困农户家中，富户也有机会租赁，而本身就养有牛的地主就不要想了。 不是穆扬灵歧视他们，而是，齐修远将牛场扩大经营，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那些贫农，要是再让牛给地主们租去，她这么劳心劳力是为什么？ 第800章 苦夏 因博文要参加两年后的乡试，所以不能再打理育幼院，加上如今育幼院归了皇室，也要将它和穆家分开，因此穆扬灵开始让博文与她派去的人交接。 等她遥控将这些办好，已进入四月，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她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大起来，心情难免烦躁，立春见了就提前开了冰窖，往房间里放了冰盆，这才好了一些。 齐浩然回来，一进入房间就觉得凉丝丝的，和外面的闷热完全不一样，小熊正乖乖的坐在母亲身边捧着一本画册在念书。 那是一本故事书，齐浩然画好，穆扬灵给搭配故事，当然，为了培养儿子正确的字体审美观，故事的文字也是齐浩然写的，前不久刚完成，小熊每天都捧着翻一遍，看见父亲进来，他捧着书就滑下榻，跑到父亲身边，“爹爹，给我讲故事。” 齐浩然将他抱起来放在榻上，道：“让你娘给你讲。” 小熊嘟嘴，“娘讲的没你好听，我要听你讲。” 要是往常，齐浩然一定得意起来，但今天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就拿过故事书照着上面的念给他听，小熊生气起来，扯过故事书塞在母亲的手里，道：“娘，你讲。” 穆扬灵也诧异的看了齐浩然一眼，以前他给小熊讲故事都是惟妙惟肖，有动物学动物叫，碰上严肃的先生板着脸学先生说话，不仅小熊听得入迷，有时候她都会被吸引得瞪大了眼睛听他讲故事，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见小熊气嘟嘟的样子，穆扬灵也没来得及问他，拿过故事书翻开他最喜欢的那个故事和他说。 齐浩然则起身走到外面，招过立春，蹙眉问道：“现在才四月下旬，怎么就装冰盆了？” 立春低头道：“这几日实在闷热了些，王妃中午总是睡不着觉，连饭都少用了一半，叫王太医来看，王太医说是苦夏，却又不能吃药喝冰的东西，所以只能装冰盆。” 齐浩然微微蹙眉，道：“晚上的冰盆少装一个，叫人将水榭收拾出来，四周装上轻纱，抬一张宽大一些的木榻过去，王妃中午就在那里休息，屋里的冰盆少用一些。” 又叫来厨娘仔细问了王妃的饮食，听说今天穆扬灵中午连一碗饭都吃不完，顿时怒道：“连个饭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王妃不爱吃这个就做其他的，她不吃就是你们做得不好。” 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谁能想到一向吃嘛嘛香的穆扬灵怀孕后苦夏？ 齐浩然见厨娘战战兢兢的，就扭头对飞白道：“出去找擅长做清爽小菜的厨子，清淡为主，既然王妃胃口不好，那就给爷养好来。” 飞白应下。 立春等人带着战战兢兢的厨娘躬身退下。 晚上穆扬灵就拉了肚子，起夜三趟，让齐浩然担心不已，连夜叫了王太医过来，得知没有大碍后脸色依然臭臭的。 穆扬灵就有些愧疚，拉着他的手道：“都怪我贪凉不注意，你别生气了，我以后注意些，不叫他们放冰盆了。” 齐浩然将她抱在怀里，摸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道：“这个孩子也太折腾你了，现在都六个月大了，你怎么还那么嗜睡？还苦夏，才七八天的功夫你就瘦了一圈了……” 齐浩然捏了捏穆扬灵的手臂，更加心疼起来，明明之前丰腴了不少，一双手臂欺霜赛雪一般，胖嘟嘟的，一摸上去肉肉的，和小熊藕节一样的手臂差不多，但才几天的功夫，这手臂一摸上去又全是骨头了。 齐浩然轻柔的摸着她的肚子，低声道：“等他出来，看爷不揍他的屁股。”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感叹道：“只怕到时候你就舍不得了。” “爷一定舍得，小熊爷都揍，难不成他就揍不得？” 穆扬灵就鄙视的看着他，幽幽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揍过小熊了？轻轻地拍那几下屁股不算，你是揍他呢，还是给他掸灰尘呢？” 齐浩然就涨红了脸。 所以也别说慈母多败儿了，他们家是慈父多败儿。 “我叫人将水榭收拾出来了，那儿凉爽，中午你就去那儿午睡，我再叫柳太太过来陪你说说话，散散心，王太医不说了吗，你心情好了，苦夏或许就不这么严重了。” 穆扬灵打了一个哈欠，嘀咕道：“我和柳太太也不熟，她来我还得招待她，还是算了，何况我一天要睡八九个时辰，总不能说着说着话就睡过去吧？那多失礼？” 齐浩然就沉思起来，第二天穆扬灵就搬到水榭去休息，因为有轻纱遮挡，蚊虫进不来，而这纱透气透风，清风一吹，夏天的燥热就去了三分，加上这儿临水，温度本就比别的地方低一些，穆扬灵倒没觉得闷热了，但胃口还是不好，明明肚子很饿，但看见吃的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只能强迫自己吃下东西，总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齐浩然看着穆扬灵白着一张脸强咽食物，很是心疼，他给她夹了一筷青菜，道：“吃这个压压。” 穆扬灵低头看，见青菜上面有油光，差一点就吐出来，她扭过头去将嘴里那口饭咽下去，摇手道：“不行，吃不下了，你们吃吧。” 齐浩然见她碗里还有一半的米饭，眼里闪过担忧，却点了点头，亲自扶了她坐到榻上，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和儿子吃完饭来陪你说话。” 小熊担忧的看着母亲，正要问话就被父亲一手扳回脑袋，“赶紧吃饭，吃完饭给你娘表演节目，要是能逗你娘开心，爹明天带你去跑马。” 小熊就赶紧往嘴里塞饭。 齐浩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让人在厨房守着，晚上穆扬灵饿得醒过来时就要白水下了一晚面条放了一把青菜给她吃，一点油都不放，见她将一小碗面条吃完，齐浩然大松一口气，笑道：“你喜欢这样吃，明天我就还让他们这样做。” 穆扬灵点头，“希望我明天还能吃得下。” 齐浩然就抱着她笑道：“一定可以的。” 第801章 心疼 随着月份增大，天气也越来越炎热，穆扬灵能吃下肚子的东西越来越少，齐浩然眼见着她因怀孕长了一些肉的脸迅速消瘦下去，心急不已，但面对穆扬灵时却笑呵呵的，就连小熊都不出去玩了，每天上午练完功夫就陪在母亲身边，给她表演节目，给她乖乖的念书。 穆扬灵知道父子俩是在讨她欢心，她也有些着急，但就是不想吃东西，油腻的，不油腻的，看见了都没有食欲，本来还觉得这胎怀得轻松，谁能想到会苦夏？ 明明当初怀小熊时什么问题也没有。 齐浩然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面的王太医和请来的三位大夫。 最后还是王太医顶住压力道：“王爷，若让王妃去凉爽一点的地方，或许就好了。” “爷难道不知道吗？”齐浩然生怒，“但你说，整个岭南，哪里可以避暑？” 王太医顿时沉默，今年的岭南虽然时不时的下雨，温度却很高，比之去年要高出很多，矩州土生土长的老人也说没见过才进五月就这么热的，幸亏隔一段时间能有一场雨，不然今年的庄稼收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本来可以用冰盆降温，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用冰盆王妃都会着凉拉肚子，就是在肚子上盖上小毯子也没用，就好像那丝冰气能渗透毯子和衣服从她肚子里钻进肠胃一样，王太医束手无策，从岭南各地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王妃搬进水榭后情况也的确好转了一些，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水榭那里的温度也逐步上升，根本没多少用处了。 齐浩然见大家默默无语，就冷哼一声，甩袖离去，道：“给爷继续想去。” 齐浩然到正院的时候，里面正笑声一片，他站在门口调节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着进去。 穆扬灵正靠坐在榻上，旁边两个小丫头正给她打扇，小熊正坐在一边往嘴里塞樱桃，一边往母亲嘴里塞，看见父亲进来，就跳下榻，拉着他的手过来，指着盘子上的樱桃得意的道：“这是樱桃，飞白叔叔拿来的，好好吃哦。” 齐浩然见穆扬灵见她吃了小熊塞给她的那把，并无反胃的现象，大松一口气，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好吃就多吃点，吃完了爷再给你们找来。” 穆扬灵就好奇的道：“现在才五月，怎么就有樱桃卖了？” 和前世阳历六月上市不一样，这里是到农历的六月才能上市，大概是前世的七月份左右，而这个世界的水果可能是因为日照，肥料等各种原因，上市的月份都比前一世要晚一个月左右，以往她都要六月中旬才能在集市上找到樱桃的，但现在才五月中旬就有樱桃出现了。 齐浩然不在意的道：“今年天气比往年热，水果自然成熟的快些，虽然集市上还未出现，但果园却已经开始向外出售，我直接叫人去果园里买便是。” 新鲜的早季水果向来是先提供给官员富商，因为卖得起价钱，穆扬灵习以为常的点头。 齐浩然见她一连吃了十来个。嘴角不免微微上扬，握着她的手道：“你还想吃什么水果？我叫人去给你找。” 穆扬灵歪了歪头道：“你这一下叫我点我也说不出来，看集市上有什么，你就给我买些回来，我试试看能吃哪些。” 齐浩然点头，却已经在心里一连串想了好几样水果，也许是下午吃的樱桃开胃，晚上穆扬灵意外的吃下一整晚米饭，虽然只是吃些榨菜青菜之类的清淡小菜，却也让齐浩然高兴不已。 当天晚上就吩咐飞白多找一些水果来，飞白听到齐浩然点的那些水果，不由苦笑，这可都是找的早季水果，有没有都还不一定，更别说成熟了。 这樱桃也是他找了许久，又许于重金才买到的，不过王爷对王妃很看重，他此时可不敢说自个办不到。 他办不到，底下自有撑破了脑袋想要为王爷王妃办事的人，飞白收敛了情绪，郑重的点头应下，又道：“王爷，国公爷他们还有三天左右就到了，小的已经叫人过去收拾房屋，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收拾房屋的事就交给祝良，你先顾着王妃这头，明儿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些。” 齐浩然第二天一早安排完军营的事就奔着西营去了，让前来找他的柳清扑了一个空。 齐浩然去找刘大黑了，确切的说，他是去找刘大黑的夫人金花。 金花前不久才给刘大黑生了一个儿子，刘大黑高兴不已，看到谁都一副傻愣愣的模样，没办法，他年过而立才有这个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得不得了，见王爷前来，头一句话就是：“王爷，您来了正好，快去看看我儿子，他长得可壮实了。” 站在刘大黑身后的副将们恨不得把头缩到裤裆里去，王爷一向勤于政事，这时候来肯定是有要紧事，您开口不说公事，却说自个儿子，这不是找抽吗？ 刘大黑话一出口也感觉不妙，立马闭紧嘴巴，挺直了腰背，正想解释两句，就听齐浩然道：“好啊，爷也没见过你儿子，走吧，先去你家看看。” 刘大黑傻眼了，刘大黑身后的副将们也傻眼了。 齐浩然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大黑，蹙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马，这都半中午了，爷下午还得赶回去呢。” 见刘大黑身后一排的属下，就挥手道：“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去练兵吧。” 刘大黑忐忑的领着齐浩然回家，齐浩然就真的低头盯着他儿子看了半响，点头夸道：“是长得很壮实，差不多比得上小熊小时候了。” 刘大黑知道小熊是早产的，当年王妃早产还写了信来给王爷，那信还被他截过呢，他儿子是足月生产，他可不信他儿子比不上小世子，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 齐浩然塞给那孩子一块玉佩，就问道：“他母亲呢？” 刘大黑一愣，，忙道：“金花在厨房忙活呢，”见齐浩然面上神色淡淡，就试探性的道：“卑职让她出来见过王爷？” 齐浩然点头，道：“让她过来吧。” 第802章 请教 刘大黑心中一凛，王爷有什么事需要找金花？ 难道是和苗人有关？ 可最近没听说苗汉之间有冲突啊，反而因丰收粮铺向他们推广的玉米种子和旱稻种子让他们粮食收成不错，关系和缓了不少，加上距州府柳知府在各县办了苗汉学堂，专门教苗人学汉话，汉人学苗语，让两方的关系好了不少。 上次岳父来看他儿子的时候，岳父还问他小世子生辰要送什么礼物好，难道才几天的时间两边就闹掰了？ 刘大黑心惊胆颤的叫人去请金花过来，眼睛小心的打量王爷的神色。 齐浩然垂下眼眸，静静地喝茶，面上不露一丝表情，见金花进来，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就不由露出淡淡的羡慕。 金花才生完孩子没多久，整个人都胖乎乎的，是之前的两倍还大，如果是以前，齐浩然看过一眼绝对不会再看第二眼，但此时看在齐浩然的眼里，却是一个宝贝，阿灵若能有这么胖，他做梦都能笑醒。 齐浩然微微挺直脊背，示意金花坐下，问她最近饮食如何，是否苦夏，都比较爱吃什么，用的是哪里的厨娘…… 刘大黑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问题就连他这个做丈夫的都没关心过，王爷无缘无故怎么问起金花这些事来？ 金花也觉得很怪异，但却想不出哪儿不对，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虽然是第一胎，但除了最开始一个多月有点孕吐的反应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齐浩然微微有些失望，问道：“天气这么热，你也没什么不良反应吗？” 金花微微歪头，问道：“不想吃饭算吗？” 齐浩然精神一震，连连点头，“这个算，”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道：“你食欲不好？” 刘大黑怪异的来回看着俩人，为什么他老婆吃不下饭王爷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前几天天热，胃口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那现在呢？”齐浩然双眼发亮的看着她。 “现在好多了呀，大夫给开了两剂药就好了，而且厨房也多给我做些清淡开胃的饭菜。” 齐浩然微微蹙眉，“药方还留着吗？” 刘大黑想起最近听到的流言，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忙叫人去将药方拿来。 齐浩然展开一看，眉头更加紧锁，这个药方他知道，是消暑健胃的方子，王太医有几张药方比这个还好，但阿灵吃过两三剂也都没有用，她又怀着身孕，不能多喝药，喝了两天见没效果就不肯再喝了。 齐浩然虽有些失望，但他此行目的并不在此，而是问道：“你在岭南长大，听说你父亲常带你四处走动，这岭南许多地方你都去过？” 金花点头，骄傲的拍着胸脯道：“我阿爹疼我，出门的时候不带我阿哥都带着我的，许多地方我都去过。” “那你知道哪儿比较好避暑吗？”齐浩然强调道：“适合孕妇避暑。” “是王妃要出去避暑吗？”金花歪头，道：“你们汉人真是讲究，过个夏天都要出去避暑。” “咳，”刘大黑轻咳一声，打断金花的话，低声道：“问你就说，岭南有什么地方在夏天凉爽一些好避暑的。” 金花撇嘴道：“我就是说有，难不成你们还能现盖一栋房子不成？” 齐浩然沉声道：“你只要说有还是没有，在什么地方就行，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金花转转眼珠子，就道：“有啊，远的不说，俾沙部落那里有个大山泉，那里有个小山谷，出来是密林，所以很凉爽，每年六七月最热的时候那里晚上都要盖上被子才能过夜，我听我阿爹说起来，那里有个风口，水多，树也多，所以特别凉爽，那里的山泉冬暖夏凉，特别的好，不过那是俾沙部落的地盘，毒虫蛇蚁之类的特别多，你们汉人去了能住得下吗？” “除了这一处还有没有？” “有啊，不过那些地方你更不可能去了，比如猴儿岭的峰顶，青崖的谷底，这些地方你敢带着你婆娘去住吗？”金花嗤笑道：“不过是个夏天而已，用得着这么折腾吗？” 齐浩然扭头对刘大****：“你府上的厨娘我先带回去用两天，我叫人重新给你找几个来。” “不，不，”刘大黑忙摇手道：“王爷看得上她们是她们的福气，您只管把她们带走，回头您不用了再给卑职送回来便是，至于新的厨娘就不用了，灶上还有几个能用的人，不用担心。” 齐浩然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刘大黑忙送人出去，一边叫厨娘赶紧简单收拾一下跟着齐浩然一起走。 齐浩然空着手来，走的时候多带了三个厨娘，刘大黑见人走远了，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叹道：“王爷对王妃可真够情深的，竟然还亲自跑过来了。” 最要紧的是，他还能那么仔细的问金花那些日常问题，刘大黑都要怀疑王妃平时是王爷亲自伺候的，他自认够疼他媳妇的了，但要问他媳妇早中晚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他还真不知道，更不可能亲自去过问。 刘大黑叹息的回去，就见金花正在撇嘴，嘀咕道：“汉人真是娇贵。” 刘大黑就解释道：“王妃是情况特殊，听说王爷这段时间正疯了一样的找大夫呢，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又怀着身孕，可不得急吗？” “我怀孕的时候也没这些问题呀。” 刘大黑笑道：“各人和各人不一样，听说王妃当年怀小世子的时候也没这么难受，不过今年岭南的确是太热了，才五月份，我出去都恨不得脱光衣服才好。” 齐浩然将人带回到府里时天色已暗，他甚至不让厨娘们休息，立即叫人将她们带到厨房，让她们先做一些清淡开胃的菜出来，齐浩然洗漱好就急忙赶去饭厅。 穆扬灵正看着小熊美美的吃饭，每当看到小熊吃得开心，穆扬灵也会多吃一点点，所以她现在完全是就着儿子在下饭。 第803章 落泪 “你回来了，刚才厨房新送来好几道菜，我正要说你呢，我们家就三人吃饭，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做出来也是浪费。” 小熊“嗷呜”一声啃了个猪蹄，含糊的应和道：“浪费不是好孩子。” “吃你的饭吧，哪来那么多的话？”齐浩然给他擦了一下嘴，一屁股坐在一边，谷雨忙盛了一碗饭上来，齐浩然先尝了尝那些新送上来的菜，边点头边给穆扬灵夹了一筷子，道：“你尝尝，还可以。” 穆扬灵已经感觉到心口的那股恶心感，但还是吃了一筷子，意外的竟然没吐出来，她大呼一口气，扯了一抹笑道：“是还不错。” 齐浩然就高兴的笑起来，也不敢给她多夹，就每次一筷子，每样小菜穆扬灵都尝了一些，断断续续就多吃了小半碗饭。 齐浩然很是高兴，虽然她的胃口还是没比上以前，但也好很多了，齐浩然高兴的转身就赏了厨娘每人十两银子，让她们再接再厉，一定要每天都做出王妃喜欢吃的菜来。 整个王府就好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起来，等到隔壁国公府传来动静，大家就更加高兴，谷雨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来，笑盈盈的福礼道：“娘娘，国公夫人回来了，说了一会儿就带表少爷过来看您呢。” 穆扬灵正撑着头昏昏欲睡，闻言精神一震，扶着肚子就起身往外走，惊诧的问道：“不是说他们要过了中秋再来岭南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谷雨笑着上前扶住穆扬灵，道：“多半是京城的事处理完了，所以就来了。” “你们之前也不提前告诉我，国公府那边打扫过了吗？吃的用的可缺什么？” “您放心好了，王爷一早就让祝管家去安排了，他是个周全人，肯定都弄好了。” 才出二院，他们一行人就和抱着孩子撑着伞的小夏氏等人迎面碰上了，穆扬灵还是第一次见范子衿的孩子，忍不住凑到小夏氏面前仔细的看了看，见孩子正眼睛紧闭的睡觉，而小夏氏粉面微湿，呼吸都微喘了，就知道孩子是重的，忙主动接过孩子抱在自己怀里，低声道：“怎么也不叫下人抱着，这孩子都六个月了吧？” 小夏氏脸色微红，低声道：“这孩子不叫别人抱，别人一抱过去就醒了。”她担心的看着穆扬灵的大肚子，道：“还是我抱着吧。” 穆扬灵笑道：“没事，我力气比你大多了，抱着个孩子罢了，走吧，先回我那儿歇歇，让他们去收拾，等收拾好了你再带着孩子过去。” 小夏氏也不跟她客气，满脸疲惫的和她去了正院。 立春隔着屏风放了一只冰盆，小夏氏一进来就惬意的呼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这儿好，站在外面好似站在蒸笼里，今年这儿可真热，我们从江南出发的时候那边还是阴雨天比较多，虽然温度可以，却湿哒哒的，让人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似的，也不好过。” 正好小熊也在睡觉，穆扬灵就将孩子放在小熊的旁边，才把孩子放下，孩子就突然大吐一口气，吓了穆扬灵一跳，见对方伸了伸腿和手，就舒服的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不由低声笑道：“这孩子也知道这儿舒服。” 小夏氏眼中的笑意好似要溢出来似的，高兴的点头，“聪明着呢，不舒服会哼哼，舒服了就张着嘴巴啊啊的跟人说话，乖的不得了。” 小夏氏给他肚子上盖了点小被子，和穆扬灵出去外面坐着，见她瘦成这样，就捏着她的手怜惜道：“怎么就瘦成这样？难怪王爷不停的写信来催我们，还求了皇上让我们提前启程。” 穆扬灵一惊，问道：“是浩然让你们提前来的？” 小夏氏抿嘴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还不止呢，说你在这边也没个伴，说话都找不到人，又苦夏，就想求了你母亲过来照顾照顾你，只是北地和岭南多远啊，光过来就要走差不多两个月的功夫，你母亲身体也不好，没办法，他就求了国公爷，让他赶紧南下，说让我们妯娌好好说说话。” 穆扬灵眼圈一红，她并不知道齐浩然为她做的这一切。 小夏氏很是羡慕的道：“这一路上，王爷隔三差五的来信催，心急的不得了，可见他待你的心，我听国公爷说，他还要和俾沙部落借他们的圣地给你避暑呢，也不知道要给多少东西给他们才够。” 穆扬灵的眼泪“哗”的一下就落下来了，小夏氏忙抱住她道：“你可别哭，不然王爷看到了一定以为是我欺负的你，我只是让你知道王爷待你的心，我听大夫说过，苦夏是大病，但也不是什么大病，有时候心够放得开，一下就好了，也有可能要过了整个夏天才能好……” 穆扬灵摇了摇头，擦着眼泪笑道：“让你见笑了。” 小夏氏见她的眼泪慢慢止了就大松一口气，嬷嬷说让阿灵哭一场说不定就好了，她虽然之前就有所准备，但真等她哭了，小夏氏还是焦虑不已。 立春进来时见王妃脸上有泪痕就微微一惊，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上前道：“娘娘，夫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上要用饭了奴婢再叫你。” 小夏氏也的确觉得累，就微微点了点头，拍着穆扬灵的手道：“那我先去休息了，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 穆扬灵笑着应下，等人一走，整个人就沉寂下来，她是知道齐浩然的努力的，让人收拾水榭，让厨房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吃的，这些她都知道，但她没想到齐浩然会特意请范子衿他们提前南下。 范子衿他们原定于清明后就南下的，但齐修远手头上积累的事一下太多，加上齐浩然这边也周转得过来，他就将范子衿留在京城帮忙了，加上孩子还小，也不适宜长途奔波，所以就定于中秋后启程，到那时候孩子都十个多月了，大了不少，不用这么担心。 范子衿提前南下，不少一两封信就能做到的，穆扬灵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更不知道他因此挨了多少骂，更何况，还有俾沙部落圣地的事。 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齐浩然为她做了多少？ 每当想起这个，穆扬灵是既为他心酸，又生自己的气，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等看到齐浩然，穆扬灵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的腰就呜呜的哭起来。 第804章 无力 齐浩然有些手足无措，他轻轻地拍着穆扬灵的头，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爷给你叫太医。” 穆扬灵扯住他，没让他叫人，边流泪边摇头，“没有不舒服，你别叫人了，都是我不好，以前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大冬天的趴在雪地里狩猎，回来照常活蹦乱跳的，大毒日底下还拉着犁耕过地，也没见有头疼脑热的，我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会苦夏，我哪儿知道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 齐浩然当然不会怪穆扬灵，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肚子里孩子的错，他将阿灵抱在怀里，恨恨的道：“这不怪你，都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的，等他出来爷揍他，揍到他屁股开花，他大哥都没他这么闹腾。” 穆扬灵抱着齐浩然的腰身呜呜的哭着，哭得齐浩然心里又酸又疼，只能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 等穆扬灵停住哭声，他的衣襟也全湿了，低头一看，阿灵已趴在他胸前睡着了。 齐浩然大松一口气，将人抱到床上去睡，亲自拿了扇子给她扇风。 长长地眼睫毛湿润润的，眼角还带着泪痕，齐浩然微微叹息一声，小心的给她擦干眼泪，开始发起愁来，本以为小夏氏来了阿灵能有个说话的人，心情也能好些，谁知道会把她惹哭？ 早知道不费心的将子衿他们一家找来了。 齐浩然头疼的挠着脑袋，而另一边，醒过来的小熊正瞪大了眼睛瞪着睡在旁边的小孩，范致远的乳母见了不由抿嘴一笑，低声道：“请小世子安，这是……” “我知道，”小熊压低声音打断乳母的话，惊奇的道：“这是我弟弟。” 范子衿和齐浩然亲如兄弟，这么说倒也没错，范致远的乳母微笑着点头，笑道：“那小世子可要好好和我们家的小世子相处。” 说着上前小心的将小床里面的小熊扶下来，小熊趴在一边惊奇的看着床上小小的一团，转身蹬蹬的跑去找父母。 齐浩然正无意识的摇手扇扇子，半睡半醒的靠在床头睡着，儿子蹬蹬的跑进来，他一个激灵就行了。 小熊喊道：“爹爹，我娘生弟弟了，我有弟弟了！” 齐浩然惊得去摸穆扬灵的肚子，鼓鼓胀胀的，而阿灵正安然的躺在床上睡觉，顿时大松一口气，他转头斥道：“胡说些什么？你弟弟还在肚子里呢。” 小熊一愣，不信邪的爬上床去看母亲的肚子，见还是那么大，就满脑袋问号的道：“那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一个弟弟？” “那是你范伯伯家的小安弟弟，”齐浩然松了一口气，又瞪着儿子道：“以后弄清楚了再喊，不准再这么咋咋呼呼的吓人。” 小熊却惊奇的掰着手指头道：“那我就有两个弟弟了。” 相对于父母，弟弟的吸引力显然更大，小熊转身又跑去找弟弟，齐浩然忙把立春叫来，道：“看紧小世子，别让他打扰表少爷休息。” 立春应了一声，连忙追出去。 好在小安的乳母一直守着孩子，看到小熊跑进来，就“嘘”了一声，哄着他小声一些。 小熊一向喜欢比自己小的小孩子，闻言小心翼翼的凑到小安跟前，见他嘟着嘴睡觉，胖嘟嘟的手放在脑袋两边，顿时惊奇的“哇”一声，伸手去勾他的小手指，感叹道：“好小啊。” 小安的乳母年纪并不大，不过才二十出头，闻言不由抿嘴一笑，觉得这位荣郡王府的小世子很可爱，他自己都是小小的一个，竟然来感叹小。 小安醒过来，第一眼没看见自己的母亲，张嘴既要哭，小熊吓了一跳，忙笨拙的拍着他的后背哄他，“不哭，不哭，弟弟好乖。” 小安的乳母忙将他抱在怀里，道：“小世子先坐着，奴婢送我家世子过去找夫人。” 小熊忙跳下床跟在后面跑，等到齐浩然想起儿子，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竟然都没看见他，不由惊奇的问道：“小世子呢？” 谷雨低头道：“小世子跟表少爷一块儿玩呢。” “玩得倒是挺久，”齐浩然也就嘀咕了一声，不再管他，觉得他玩得再久也不可能呆一下午，谁知道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齐浩然才有幸再见到儿子。 而且儿子还是跟在小夏氏屁股后面进来的，满眼都是趴在小夏氏肩膀上的小安，齐浩然瞥了他一眼就揽着穆扬灵进去。 穆扬灵因为下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现在感觉倒是好多了，看着比之前都还要精神，毕竟之前她因为苦夏，整个人都是恹恹的，一看就是生病的，但今儿下午通哭一场，倒像是将病都通过眼泪排出来了一样，所以看着精神了不少，所以齐浩然也挺高兴。 但时隔七个月再见到穆扬灵的范子衿却吓了一大跳，身形消瘦，肚子却大大的鼓起来，脸色苍白无血，他没想到穆扬灵的情况会这么糟糕，之前因为齐浩然因私废公的恼怒消了大半，他沉默片刻，扭头问齐浩然，“王太医怎么说的？” 齐浩然无奈，“他说除非天气凉爽下来，不然没什么办法，室内放冰盆都不行，放一盆没多大用处，放两盆，时间一久，她就会拉肚子，而且也吃不下什么东西，肚子里的孩子又闹腾，几乎天天都在肚子里踢踢踏踏……” 齐浩然说到这里，眼圈都忍不住一红，这段时间他一直强忍着不在穆扬灵面前露出异状，但他的确很惶恐，穆扬灵怀着身孕，吃的却没有她怀孕前的三分之一多，怎么可能养得起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每次看她强忍着恶心往嘴里塞东西，完了又吐出来，他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一样，他想说不要这个孩子了，但每次话到嘴边他都张不了这个口。 那是他的孩子！ 从小小的那么一点，到慢慢的长大，到会动，每天晚上睡觉前会踢两下跟他道晚安，他此时可能正全心信赖的躺在肚子里，等待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他怎么可能下得那个狠心，但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他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生怕哪一天醒来，就见阿灵躺在床上不醒来了。 范子衿见齐浩然眼圈都红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不行我们让表哥再派几个御医来，实在不行，我们就先送她回江南，那儿温度不高。” 第805章 好转 范子衿这话也不过是安慰之语，以穆扬灵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宜长途跋涉，何况，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产了，怎么可能再回江南？ 范子衿在心里叹息一声，也开始发愁起来。 穆扬灵正低头逗小夏氏怀里的小安，见他张大了嘴巴“啊啊”的冲她挥舞，不由笑道：“这孩子适应性真强，赶了这么久的路也不见疲累。” “他一坐马车就睡觉，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再放上凉席，一摇一摇的，睡得特别的香，每次一停下马车，就属他最精神了。” 小熊窝在母亲的怀里，抓住弟弟的手大喊道：“我也喜欢坐马车，我也睡觉。” 几人哈哈一笑，道：“那下次坐马车让你和小安弟弟作伴。” 立春指使着人将晚膳摆上来，穆扬灵就让小熊坐好，道：“弟弟要去吃奶了，你也赶紧吃晚饭，吃饱了再和弟弟玩。” 小熊高兴点头，拉过碗就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只等他通知开动就开吃。 齐浩然转头过来一笑，给阿灵夹了一筷子榨菜，对儿子道：“行了，快吃吧。” 小熊就“嗷呜”一声，率先夹了一块猪蹄，穆扬灵看看自己碗里的榨菜，又扭头去看儿子碗里的猪蹄，竟然感觉到肠胃紧缩，浑身细胞都叫嚣着“要吃，要吃。” 她愣愣的也夹了一块猪蹄，试探性的放进嘴里，又甜又软的触觉在嘴里炸开，穆扬灵试探性的嚼了嚼，竟然没恶心反胃，穆扬灵眼睛一亮，扭头愣愣的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筷子上夹的鸡肉就“啪叽”一声掉下来，他紧张的看着穆扬灵，小心翼翼的问：“想吐吗？” 穆扬灵微微摇了摇头，齐浩然眼底微湿，低声呢喃“好，”话一出口，他就紧闭嘴巴，但大家还是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哽咽。 范子衿惊诧的看着穆扬灵，这就——好了？ 小夏氏则是惊讶的看着齐浩然，荣郡王竟然哭了！ 穆扬灵眼圈也微红，她在桌底下伸手握住齐浩然的，冲他微微一笑。 范子衿率先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既然能吃了，那就多吃一些，也给孩子补补。” 说罢，拿公筷给她夹了一个鸡腿，笑道：“以前你和浩然总是抢着鸡腿吃，现在总算是不用抢了。”转移开话题，想将齐浩然哭的事情就此掀过去。 小夏氏很识相，果断的低头吃饭，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但小熊却没这个眼力见，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心疼的滑下椅子跑到父亲身边，挤到他怀里去摸他的脸，着急的问道：“爹爹，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小熊去揍他！”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是齐浩然的儿子，说的话一样一样的，范子衿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将小熊扯过来，喝道：“胡说些什么呢？你爹是刚才吃辣的呛了嗓子，赶紧回去吃饭。” 小熊有些怀疑的看着桌上的菜，桌上好像没有辣的菜呀。 范子衿看到他的眼神，立马道：“吃完饭伯伯带你去看礼物，这次伯伯从京城来给你带了不少的礼物，还有你小宝哥哥送给你的。” 小熊眼睛一亮，顿时不追究父亲哭鼻子的事了，只是转身回去的时候踮起脚尖拍了拍父亲的背，老气横秋的道：“爹爹，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可一定要告诉小熊，我去帮你教训他。” 齐浩然已经调节过来，闻言心中又一酸，感动起来，穆扬灵则直接将儿子拎过来放在椅子上，道：“这事等你长大后再说吧，赶紧吃饭。” 穆扬灵的胃口好像好了，这让齐浩然兴奋不已，见她吃了猪蹄没有不适，就给她夹了一个狮子头，又给她夹了一些鱼肉，见她都吃了，就大松一口气，最后见她还想吃猪蹄就忙按住她的筷子，低声道：“你之前久不吃油水，现在不能一下子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今天晚上先吃这点，晚上我叫人给你煮些宵夜吃。” 一顿晚饭下来，范子衿全看齐浩然伺候穆扬灵去了，见小夏氏也吃饱了，就对她挥手道：“你和阿灵先去说说话吧，叫人把我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拿过来分给阿灵和小熊。” 见齐浩然也要起身扶着穆扬灵离开，就扯住他道：“你先坐下，阿灵都吃饱饭了，你跟着去干什么？” 齐浩然就重新坐下，等人走远了才回头着急的对范子衿道：“有什么话你赶紧说，我得去看看阿灵，万一她又吐了怎么办？还得叫王太医给她好好看看，她的病是不是就好了，还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怎么就好了呢，今儿天气也挺热的呀，没感觉降温了啊。” 齐浩然现在是满脑袋的问号，范子衿则是叫人拿来一个大碗，盛满了米饭放在他面前，道：“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再去，一顿饭下来光见你伺候人去了，你不饿啊？” 齐浩然却很着急，见范子衿瞪着眼看他，知道他要是不吃饭估计走不了，就拿起饭碗就扒，范子衿见他连夹菜的时间都不愿浪费，就吃白米饭，不由边给他夹菜，边冲他翻白眼，“那么多伺候的人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真以为没了你就不行了。” 齐浩然埋头苦吃，压根不理他，让范子衿郁闷不已。 立春疾步赶来，低下头道：“王爷，王妃叫了王太医来看，太医说王妃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可以试探性的吃一些荤食，但不要一次性吃太多……王妃让您不用担心，您和国公爷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的话要说，所以叫奴婢们给您和国公爷准备了酒水，您和国公爷慢慢说话，小世子由王妃带着。” 齐浩然就犹豫了一下，范子衿则直接挥手让立春退下，道：“将酒拿上来吧，你们都退下，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立春忙叫人将酒送上来，然后带着人悉数退下，范子衿就给齐浩然倒了一杯酒，道：“你以为阿灵真是叫我们喝酒呢？她也是心疼你没吃饭故意这么说的，你要是回去太早还得惹得她担心，反正她那里丫鬟仆妇太医都不少，不用你操心，还不如好好吃个饭呢。” 齐浩然喝了一口酒，就将酒杯放到一边，挥手道：“行了，我不喝了，晚上阿灵闻到我身上的酒味该不舒服了。” 他端起饭碗继续吃饭，这次却慢了很多，范子衿就撑着下巴看他，道：“你们夫妻俩这次也够能折腾的，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事，都在背地里说你惧内。” 齐浩然愤愤，“这次又不是我折腾，明明是肚子里的孩子折腾，什么都怪在我身上，等那小子出来看我怎么揍他，还没出生就让我背黑锅了。” 第806章 友好 齐浩然在进屋前仔细的嗅了嗅自己身上，觉得还是有些酒味，就转身去练武场上耍了一套剑法，出了一身的汗又洗了澡，这才进屋。 穆扬灵见他头发都是湿的，就拿了毛巾给他擦，问道：“子衿回去了？” 齐浩然嗯了一身，问道：“你是真的好了？” 穆扬灵点头，“好了，口里有味了。” 晚上，齐浩然就躺在穆扬灵身边，摸着她的肚子惊奇的道：“怎么就突然好了呢？早知道你哭一场就能好，爷早想办法惹你哭了。” 穆扬灵已经睡得迷糊，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闻言想要捏他一下，也只是能把手搭他身上，齐浩然就误会了，他抓着穆扬灵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将人抱在自己怀里，感叹道：“好了就好，你想吃什么告诉我，爷叫人给你弄去。” 穆扬灵迷糊的“嗯”了一声就沉沉的睡去。 之后几日，齐浩然见穆扬灵的胃口的确越来越好，就算天气热，叫人打扇也能熬过去，并不会再有口舌无味，恶心反胃的现象发生。 王太医也诊断穆扬灵的情况在好转，齐浩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叫人搜罗了不少好吃的送到穆扬灵跟前，见她脸上长出一些肉来，就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 齐浩然写信给齐修远报喜，让他们放心，要不是范子衿也写信来说明情况，齐修远几乎要以为弟弟是在骗他了，哪里前面要生要死，结果子衿才到矩州，人就没事了的？ 但范子衿提到阿灵是痛哭了一场胃口变好的，齐修远只能归咎于齐浩然，一定是这小子做了什么事惹怒了阿灵，阿灵偏还不好说，小夏氏一去，她有了倾诉的渠道这才好了。 这么一设想，齐修远就对齐浩然恨得牙痒痒，偏他是他亲弟，总不能揍他，只能叫皇后给穆扬灵赏一些药材衣料什么的以示歉意。 齐浩然却理解为这是大哥的恩宠，很高兴的对穆扬灵道：“回头我们和大哥多要些古物，留给孩子们当传家宝，前朝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放在皇宫里也是落尘。” 齐浩然乐滋滋的拆开另一封信，笑脸就凝固了，他苦恼的挠挠脑袋，疑惑的道：“我最近没惹大哥生气啊，怎么又骂我？”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一定是你太讨打了。” 讨打的齐浩然撇撇嘴，不在意的将信丢到一边，抱了穆扬灵就要休息。 穆扬灵见他眉宇间紧蹙，脸色疲劳，就握住他的手道：“你中午别回来了，我叫人给你送饭，中午就在军营里睡一觉，我现在好多了，不用你来回的跑动。” 穆扬灵见他不说话，就道：“还有两个多月我就要生了，你总要养足精神才好，到时候你得帮我带着小熊。” 齐浩然之前担心穆扬灵，中午就跑回来，午休时间过后才再打马去军营，正午的太阳能把人烤熟，他骑着马走在路上能好受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不仅穆扬灵瘦了，齐浩然也瘦了不少，养了一个冬天还算白的脸此时也跟黑炭似的。 穆扬灵心疼得不了，齐浩然似乎知道穆扬灵心中所想，抓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第二天果然不再回来，穆扬灵大松一口气，叫人给他送午饭去。 这让来串门的范子衿惊奇不已，“你今天还真的不回去了？” 齐浩然埋头苦干，头也不抬的道：“阿灵心疼我，我要是硬跑回去她心才不安呢，反正有王太医和王妈照顾着，又有小熊和表嫂在一边开解，我放心。” 范子衿哼哼，掀开桌上的食盒，见有两份，心情这才好点，坐在桌前道：“那你前两天怎么又总是往回跑？瞧你那脸，拉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昆仑奴呢，除了一嘴牙就没白的地方了。” 齐浩然得意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这是男子汉气概，像你白得跟个女孩似的。” 范子衿哼了一声，点了点桌子道：“赶紧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来好好的聊一聊军队后勤的问题，本官不过半年不在，你把我账本都弄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了。” 本来还得意的齐浩然顿时气势一消，讨好的对范子衿笑笑，主动将自己食盒里好吃的东西都夹给他，范子衿嫌弃的道：“谁稀罕你这几块肉？拿走，拿走。” 齐浩然将自己的食盒放在范子衿跟前，讨好的表示他想吃什么就夹什么。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将食盒里齐浩然最喜欢吃的菜全给拨到自己这边来，齐浩然傻眼了。 范子衿心气顺了，他管理军队后勤，账本一直做得干净明白，结果才半年的时间，账册上不说一片混乱，但也绝对不干净，他还得带着人重新核算一遍，这几天早憋了一肚子的气了，今天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齐浩然可怜巴巴的看了范子衿半响，见他真的没有把菜还给他的打算，只能可怜兮兮的就着两样素菜拌饭吃。 范子衿欺负完齐浩然心气顺了，就拍拍屁股回自己的后勤部睡觉，打算午睡过后再起来干活。 自从他的身体调理过来后，他就对作息很重视，不重视也不行，他可不想再喝小半年的药。 自从有了儿子以后，范子衿就对健康特别看重。 而小安和他爹一点也不像，身体好得不得了，加上又有小哥哥陪着玩，每天范子衿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小安就“咯咯”的笑醒，闹着要去找小熊玩。 范子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只是天蒙蒙亮，顿时头疼的拉过毯子盖在自己脑袋上，迷糊道：“这才什么时辰啊？这孩子怎么天天醒那么早？” 小夏氏歉意的道：“他晚上睡得早，所以早上也醒得早了些，你继续睡吧，我带他去偏屋。” 但小安显然不上当，见母亲不是带他去见小熊哥哥，顿时生气的紧握拳头，“啊啊啊”的大叫起来，小夏氏着急不已，忙低声道：“快别喊，你父亲还在睡觉呢，小熊哥哥还没醒，我们等天亮了再去找他。” 话音才落，院子的一角就传来一声大叫声：“小安弟弟——” 小夏氏吓了一跳，小安愣了一下，然后就高兴的“咯咯”笑起来，整个人在小夏氏怀里蹦起来跳下去，冲着声音的方向张开胳膊。 小熊一路大叫的跑过来，看到小夏氏抱着小安，就敷衍的冲小夏氏行了一个礼，忙伸手要抱小安弟弟。 小夏氏哪里敢给他抱，就带了人去偏殿，让他们在榻上玩。 第807章 子肖父 小熊有了新玩伴，但也没忘记他的小宝哥哥，但写信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炫耀，今天小安弟弟亲他了，今天小安弟弟哭着要他抱…… 小宝对此羡慕不已，他也见过小安几次，但因为当时小安年纪小，皇后和小夏氏关系一般，所以她只带孩子进宫两次，在小宝的印象里，小安就是一个只会躺在乳母怀里睡觉吃奶的孩子。 哪里像小熊弟弟说得那么有趣，会吐泡泡，还会爬着追他要玩具…… 小宝就觉得自己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应该领头才是，小安怎么能不认识他呢？ 所以小宝缠着齐修远给他画了画像寄给小熊，叮嘱他一定要教小安认他，告诉他，他是他们的大哥哥。 小熊此时就展开小宝的画像，指着上面的人教小安，“这是小宝哥哥，快叫哥哥。” 小安瞥了那画像一眼，啊啊两声，很是不屑的用屁股对准小熊，穆扬灵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小熊恼羞成怒，回头吼母亲，“不许笑，不许笑！” 穆扬灵憋着笑道：“娘不笑，你继续教小安弟弟。” 小熊哼哼两声，拿着画像爬到小安前面继续要教他，他严肃的对小安道：“这是小宝哥哥，是太子，每个人都要认识他的，你要是乖，我们以后就带你玩，不然我们就不和你好了。” 童声童语，让小夏氏也忍不住抿嘴而笑。 小安似乎听懂了小熊的话，坐在炕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小熊满意了，指着画像教他，“这是小宝哥哥，”又指了自己道：“我是小熊哥哥，我比你大，快叫哥哥。” 不知是不是穆扬灵的错觉，她只觉得小安高冷的看着小熊，轻轻哼了两声，扯过画像就摆在自己的腿上，指着上面的人“呱啦呱啦”的和小熊说话，半天才把画像还给小熊。 小熊疑惑的问母亲，“娘，弟弟说什么？” 穆扬灵好笑道：“娘以为你知道的，以前你不就常这样说话吗？我见你说话小宝哥哥都听得懂，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孩儿国的语言呢。” 小熊挠挠脑袋，看着小安惋惜的叹气，道：“他太小了，肯定还不会说话。”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晚上齐浩然和范子衿回来，俩人才进屋，小熊就跳到了自个父亲身上，小安也冲自己爹伸出了一双小胖手。 范子衿伸手将儿子抱在怀里，对小夏氏道：“赶紧叫厨房准备吃的，我们饿死了。” 这是齐府，小夏氏怎好发号施令？ 好在范子衿话音一落，穆扬灵就看向了谷雨，谷雨立马下去安排了。 同时，范子衿话音才落，小安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正对着小熊，他拍了拍父亲的脸蛋，指着小熊道：“笨！” 屋中顿时一静，范子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刚是我儿子说话了？” 小安就在父亲怀里哼哼两声，指着小熊继续道：“笨笨。” 小熊顿时委屈了，“弟弟撒谎，我明明很聪明，我还教你说话了呢。” 范子衿则把儿子调整过来与他面对面，笑呵呵的道：“好儿子，快叫爹。” 小安懒洋洋的叫了一声“爹”，齐浩然也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小子才八个多月吧，说话倒是挺早。”但并不多惊奇，因为像这样的孩子并不少，别的不说，小宝也很早熟。 齐浩然乐呵呵的凑到他面前，“来，叫一声叔叔来听。” 小安含糊了一声，说的并不标准，小夏氏在一旁也激动不已，但有齐浩然在，她没敢凑上前去，却眼睛发亮的看着儿子。 穆扬灵见了就扯过齐浩然，让他们一家去逗孩子说话，小熊不乐意了，他都教了他一天了“哥哥”了，结果小安先说的竟然不是这两个字，刚才还骂他笨，小熊很不服气的插入一家三口之中，硬是从范子衿的身前挤进去，凑到小安跟前，严肃的道：“要叫哥哥，”他还不忘将小宝的画像拿出来，指着上面道：“这是小宝哥哥，我是小熊哥哥。” 小安哼哼两声，道：“笨。” 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面色怪异的范子衿道：“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姨母也说你第一次叫人时就这么不屑的看着别人，还总是骂我笨……” 齐浩然说到这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幽幽地道：“那时候爷还不会说话，被你说笨也就罢了，现如今爷的儿子可四岁了，怎么还被你儿子说笨？” 范子衿轻咳一声，嘀咕了一句“子承父业”就果断的转移开话题道：“饭菜摆好了吧？赶紧去吃饭吧。”见小熊还不依不饶的要小安改口，他忙道：“小熊，快去看看厨房给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有没有你爱吃的菜。” 小熊在让小安改口和吃饭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吃货的本质占了上风，蹬蹬的跑去看菜去了。 范子衿大松一口气，将小安给乳母抱走。 晚上送走范子衿一家，齐浩然就趴在穆扬灵身边抱怨，“子衿蔫坏蔫坏的，肯定是他教了小安，不然小安怎么可能说小熊笨？” 穆扬灵靠在床头问道：“你不是说子衿小时候也这样吗？说不定就是遗传。” 齐浩然撇撇嘴，趴在她肚子上道：“这一胎你给爷生个聪明点的，最好能指着小安骂他笨。” “小熊不够聪明吗？这话要是叫他听到他铁定伤心。” “你也太小看爷的儿子了，爷还从小被人叫傻瓜，也没见爷现在就成傻瓜了呀，”齐浩然很乐天派的道：“我的儿子我知道，真要这么脆弱，我趁早给扔到军营里去。” 穆扬灵很好奇的问道：“你小时候很多人说你是傻瓜吗？” 齐浩然就微微一叹，状似伤心的点头，“是啊，这个先例还是子衿先开的。” 子衿九个月就会叫人了，但他叫人晚，过了一岁却连最简单的爹娘都不会，一岁多不会叫人，放在一般人家一句晚熟也就搪塞过去了，父母不在意也就没事。 但那会儿他母亲早就过世，父亲恨不得不见他，大哥自己生存都难，他也寄人篱下，所以异样的目光就多了。 第808章 提前 当时范老太太还在世，府里姨母过得也难，所以难免有些下人背地里说些什么，他虽不会说话，却是能感觉到的，因此当时哭闹很厉害，范子衿比他要早熟，亲自拉了他一声一声的教他，他总是学不会，就会被他居高临下的骂一声“笨”，然后继续教。 这些都是后来他们长大后懂事了夏氏常说了取笑他们的，还有他乳母的感叹，当年他因为子衿弄死了他的蛐蛐和他生气，他的乳母就拿了这事和他说，道：“子衿表少爷也就嘴巴毒了些，却是真心为您好的，这世上，除了大少爷，也就表少爷有这颗心了，您可别因一些吵嘴就远了表少爷，不然表少爷该伤心了。” 所以不管范子衿怎么敲着他的脑袋骂他笨蛋，他都不生气。 因为他学东西比别人慢，从去书院启蒙开始，他就比别人慢一拍，所以大家总取笑他是傻子，子衿为这事没少带着他去打架，齐浩然凑到穆扬灵耳边道：“子衿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我是笨蛋可以，却不准别人骂我，小时候范子萧他们带头骂我是傻瓜，没少被子衿设计。” 穆扬灵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打击他道：“难道你想你儿子也靠他儿子保护？” 齐浩然哼哼两声，道：“如今谁敢欺负咱儿子？而且小熊那身手，又比小安大了三岁多，他们这一辈当然是他保护小安了，而且，咱儿子聪明着呢，这世上谁能比得过咱儿子？” 穆扬灵忍不住一笑，“是，这世上你儿子最聪明了。” 穆扬灵躺下，伸了一个懒腰道：“懒得听你炫了，赶紧睡觉吧，明儿你还得去军营呢。” 齐浩然见妻子不理他了，就摸着她的肚子低声对孩子道：“你娘不理爹了，来，你跟爹打个招呼，我们睡觉去了。” 齐浩然贴着肚子的手掌就突然被踢了一下，齐浩然还来不及惊喜，穆扬灵就脸色微变，一下就抓紧了齐浩然的手。 “怎么了？”齐浩然见穆扬灵脸色有些苍白，就着急的问道。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定之后就对齐浩然强笑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吗？” 穆扬灵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疼，要紧了嘴唇不语。 齐浩然见她脸色煞白，吓了一跳，忙冲外喊道：“来人，来人，快去把稳婆和王太医请来，快去！” 立春让谷雨去叫人，自己冲了进来，见王妃痛得厉害，就对齐浩然喊道：“王爷，快把王妃抱到产房去。” 产房才准备好没两天，本来是习惯性的提前一个月准备，没料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齐浩然将穆扬灵轻轻地抱起，才把人放到产房的床上，稳婆就跑了进来，四个稳婆都不用摸肚子，只一看就知道穆扬灵就是要生了，她们也没料到提前这么多天，一个稳婆也顾不得齐浩然在旁，上前就摸穆扬灵的肚子，手上的劲儿不轻，穆扬灵忍不住痛呼出声，齐浩然瞪着她。 稳婆一颤，就对两人告罪，对齐浩然福礼解释道：“王爷，我得摸摸王妃娘娘的胎位是否正，这是产房，您还是出去吧。” 穆扬灵也不想他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慢慢松开齐浩然的手，道：“你出去等着吧，我没事，都生过一胎了，听说第二胎都很快的。” 齐浩然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阿灵还僵硬着身体，所以握紧了她的手，将人更加抱进了一些，瞪着稳婆道：“赶紧摸。” 稳婆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就是因为知道这位王爷紧张王妃，王妃若是出事，她们四个只怕一个也活不了，她这才不顾王爷在场也要上前摸胎，只要王妃平安产子，就算她现在得罪死了王爷也没事，可要是王妃出事，她就是此时讨得王爷心花怒放也没用，能够进王府接生，稳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齐浩然坚持留在产房中，稳婆咬咬牙，和其他稳婆对视一眼，决定无视齐浩然，上前就摸胎。 摸胎不是像齐浩然平时轻轻柔柔的去抚摸肚子，而是重重的按压下去，摸到孩子在里面的胎位情况，因此用的劲儿不轻。 穆扬灵咬住嘴唇，但手却紧紧地抓住齐浩然的，齐浩然就知道她很痛，他怕自己忍不住去瞪稳婆会给对方造成心理负担，因此握紧了手就紧紧地盯着穆扬灵的脸庞，不去看稳婆，也不去看她们的动作。 四个稳婆却惊奇不已，纷纷对视一眼，然后相约到外面商议，她们的手一离开穆扬灵的肚子，穆扬灵却感觉好受多了，她满头大汗的抬头去看那四个稳婆，对齐浩然道：“你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齐浩然强笑一声，“能有什么问题？定是她们商议着一会儿要怎么给你接生，你好好休息一下，爷叫王太医进来给你看一看。” 话音才落，谷雨就带了王太医疾步进来。 王太医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听到齐浩然与他说话也没敢抬头说话，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他将穆扬灵的手放在脉枕上，把脉思量半天，最后笑着安慰夫妻俩，“回禀王爷，王妃，这是孩子想出来了，算得上是自然生产，不算坏事。” “可孩子少呆二十多天岂不是要比别的孩子差？”穆扬灵担忧的问道。 王太医就笑道：“王妃放心，瓜熟蒂落，这并不是意外早产，而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出来，将他强留在肚子里并无好处，您已生过一胎，第二胎就要容易些，您只管安心听稳婆的指挥便可。” 王太医说完要退出去，却在外面被四个稳婆拦住了，五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王太医又满脸羞愧的进来，“王妃，下官能否再给你把一下脉。” 穆扬灵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齐浩然瞪着王太医，恨不得活剥了他，不停的给他使眼色，让他识相些，别说出不好听的话来。 王太医正在羞愧中，所以并没有看到这个眼色，因此他实话实说的道：“实在是在下还有一点有待确认。” 穆扬灵忧心忡忡的将手递给他，王太医微微闭上眼睛听脉，却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正想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甘寂寞的踢了穆扬灵两下，然后新一轮的阵痛就开始了。 穆扬灵忍不住低声痛呼出声，王太医却是眼中一亮，道：“原来如此！” 第809章 担忧 王太医将齐浩然请出去，羞愧的道：“王爷，王妃怀的是双胎，下官竟一直未查探到，实在是羞愧羞愧。” 见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王太医忙道：“不过王爷不用担心，稳婆说胎位没有问题。” 齐浩然狂喜，在原地转了三圈，这才挥手让王太医退下去，他急慌慌的跑进去，握住穆扬灵的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灵，是双胎，我们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儿子，哈哈哈，爷就知道你是有福气的，肯定是那俩小子在肚子里太闹腾，所以你才会苦夏的，现在他们又心疼你，所以才提前出来的，没事，有爷在这儿呢，等他们出来了，我揍他们屁股。” 这可真敢想，新一轮的阵痛过去，穆扬灵刚才抬头驳他，就见他额头脖子上全是汗，握着她的手也紧紧地，话就咽下去，冲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定是这俩孩子淘气，你揍他们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围观。” 四个稳婆侍立在一旁，心里为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默哀。 齐浩然满头大汗的点头，穆扬灵就趁机道：“你赶紧出去吧，我就要快生孩子了，你留在这儿不好。” 齐浩然就和她黏糊，“爷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看着你。” 穆扬灵肚子又隐隐作痛起来，闻言横眉倒竖的瞪着他道：“赶紧给我出去，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生了。” “别，别，”齐浩然哪敢再违抗她，小心翼翼的放开她的手，哄着她道：“那你要是有事一定得叫我，我就在窗口底下。” 稳婆们见王爷终于退下去了，顿时大松一口气，纷纷围上穆扬灵，做准备工作。 齐浩然在院子里看到王太医时，喜悦已经褪去，全都变成了担忧，此时看到王太医，忍不住冲他一瞪眼，道：“每半月一次的平安脉，加上这两个月来几乎每日都请脉，你竟然看不出王妃是双胎！” 王太医跪在地上，满头冷汗，愧疚的磕头，“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是有罪。” 齐浩然冷哼一声，甩袖不理他，自己趴到窗户底下听动静，见里面半天都没一丝声音传出来，不免急得团团转，又跑回来问王太医，“王妃真的没问题？” 生产本来就是生死大关，王太医哪敢保证，只能斟酌的道：“王妃身体很好，力气也足，稳婆刚才摸胎也说了，胎位很正，若无意外，应该没问题。” 齐浩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挥手让王太医起来，道：“你就在这儿等着，随时听候。” “爹，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小熊只穿着睡衣就蹬蹬的跑过来了，后面追着一群丫头婆子。 齐浩然瞪了伺候的人一眼，忙将小熊抱在怀里，道：“你娘要生小弟弟了，你赶紧回屋去睡觉，明天一早醒来你就能看到小弟弟了。” 小熊惊奇的瞪大眼睛，滑下父亲的怀抱就要往里冲，“我要陪着娘亲！” 齐浩然忙抓住他，“小熊，你给我听话些，赶紧回去睡觉，爹要照顾娘，没时间顾着你。” “我不要你顾着，我也要照顾娘和弟弟，你放我进去，”小熊见父亲拎着他，就悲愤的冲屋里喊道：“娘——娘——救命啊，爹爹不让我见你——” 齐浩然恨不得把儿子的嘴巴捂上。 屋里穆扬灵喊了一声小熊，小熊闻言就要往里面冲，但齐浩然牢牢的抱住他，他的挣扎完全无用。 穆扬灵无奈的道：“小熊，你到窗户底下来，娘亲和你说话。” 齐浩然就抱了小熊过去，穆扬灵柔声道：“小熊，你就要做哥哥了，要听话懂事，娘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也很忙，可能没时间照顾你，你听爹爹的话好不好？” 小熊抽泣着道：“可我要陪着娘亲，我不要回去睡觉。” 小熊往后窝在父亲怀里，睁大了眼睛看院子里匆忙进出的下人，小手抓紧了父亲的衣襟，道：“我要跟爹和娘亲在一起。” 齐浩然就知道是院子里的气氛吓到了孩子，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儿子，没事，你就留在院子里，不过得听爹爹的话，知道吗？” 小熊连连点头，穆扬灵也安慰了他几声，道：“小熊，你帮娘亲一个忙，你就要做大哥哥了，你前两天不是才学会编团圆节吗？你给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编一个，等他们出生了就能看到了好不好？” 小熊狠狠地点头，然后想到这是在窗口外面，母亲看不到，就又忙响亮的应了一声。 齐浩然忙叫人在院子里摆了桌椅，就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继续占据窗口位置，声音轻柔的和穆扬灵说话。 范子衿带着小夏氏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王妈正站在廊下指挥着丫头仆妇们井井有条的准备东西，齐浩然满头大汗的弯腰贴耳在窗口上，声音轻柔的不像话，小熊则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编着团圆节，时不时的亮嗓子和屋里的穆扬灵说几句话。 范子衿提着的一口气就呼出来，眼睛一扫，看到坐在廊下眼观鼻鼻观心的王太医，就走过去，问了穆扬灵的情况，得知她怀的是双胎，眉头不由一皱，不悦的看着王太医道：“她怀着双胎，你竟然一直未能查出来？” 王太医羞愧的低下头，道：“此是下官疏忽，但之前下官的确一直未能查出，还是刚才稳婆摸胎似乎摸到了双胎，下官再去把脉时本也看不出端倪，只是突然胎动，这才觉得是双脉。” 王太医斟酌了一下道：“两个孩子的心脉似乎跳动一致，所以下官从不觉有异，只觉得孩子心脉很强，但王妃身体一向好，就算之前厌食两月，也一直温补着，就算人消瘦了些，但脉象上并无大的问题，所以……” 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觉得孩子也很强壮，心脉强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可现在看来竟是两个孩子的心脉跳动完全一致重合在一起所致，王太医一直有些担心，这两个孩子心脉重合在一起却也只有这么强，不知道身体如何，因为他从没有看过这样的脉，所以不敢确定，只能往好的方面安慰王爷。 但面对完全冷静的范子衿，王太医则不敢隐瞒。 第810章 隐瞒 穆扬灵生小熊时虽是早产，却生得很快很顺利，这是第二胎，本来以为应该更容易，谁知半个晚上过去，穆扬灵还是没生下来，她的力气却在急剧的消耗。 稳婆也是满头大汗，她着急的喊道：“娘娘，您得使劲儿，羊水流光了，宫口才开了三指……” 穆扬灵疼的不住的摇头，喘息的问道：“怎么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稳婆们对视一眼，又摸了摸胎位，安慰道：“娘娘，您这是双胎，生产难一些也情有可原，您再使使劲儿看看，照我们说的方向使力。” 穆扬灵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微微点头，对立春道：“去拿碗参汤来给我。” 立春忙跑出去端进来，小心的喂她喝进去，穆扬灵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主动拿过布条塞进嘴里，抓紧了绑在床上的带子，对稳婆微微点头。 稳婆就教穆扬灵调节了一下呼吸，然后让她使劲儿，穆扬灵知道，羊水流完了，孩子再呆在肚子里就有缺氧窒息的危险，所以她微微闭上眼睛，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照着稳婆的吩咐使力，但半响过去，还是没有听到稳婆说“看到孩子的头”之类的话，这和生小熊时完全不一样。 穆扬灵又使了一会儿劲儿，见稳婆还是在不停的叫她使劲儿，就气怒的问道：“宫口开了几指了？” 稳婆们对视一眼，道：“开了四指了……” “王妈，王妈！” 穆扬灵突然叫起来吓了屋里人一跳，立春忙跪在地上握住穆扬灵的手，“娘娘，您要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去帮您拿来。” “去把王妈叫进来，快去，让她洗干净手进来。” 稳婆们脸色一白，强笑着上前安抚道：“娘娘，您怀的是双胎，生产慢一点也是有的，您别急，先听我们的话使劲儿……” 正在外面指挥着众人的王妈听见喊声已经疾步跑进来，“娘娘。” “去洗手，看看宫口开了几指。” 四个稳婆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王妈和立春看到这个情形哪里还能不明白？顿时恨恨的拿眼去瞪她们。 穆扬灵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要乱，她沉声道：“去把王爷叫进来。” 立春满脸是泪的朝外跑去，齐浩然正蹲在窗口底下听动静，见立春跑出来就跳起来问道：“王妃叫王妈干什么？” 见立春满脸是泪，顿时骇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冷，身子一软，差点就倒在地上，范子衿忙扶住他，安抚他道：“没事，没事，阿灵吉人有天相，你总得听听是什么事。” “王爷，王妃要见您，您赶紧进去看看吧。” 范子衿的一颗心也凉了，竟然到了要交代后事的地步？ 他一下就松开了齐浩然的手，齐浩然脸色冷肃下来，推开范子衿就大步往产房里走。 一进入内室他脸上就扯开一抹笑，疾步进去，他无视了跪在地上的稳婆，直接将穆扬灵抱在怀里，动作轻柔的给她擦掉脸上的汗，问道：“怎么了？是，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太痛了？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再生，这会儿不急。” 穆扬灵听到他颠三倒四的话，一下就问委屈了，哭道：“你上哪儿找的稳婆？换掉，全给我换掉，难道距州府就没别的稳婆了吗？” 齐浩然一愣，他找的稳婆都是距州府排名前列的，每个人都有二十年左右的接生经验，而且经常出入达官士绅之家，怎么会不好？ 四个稳婆却浑身发抖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齐浩然。 穆扬灵哭道：“羊水流完都快半个时辰了，宫口明明全开了，孩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们不说想办法，却一味的瞒我，说什么宫口才开了三指，四指，你把她们撵走，我不要她们接生了。” 齐浩然面色一冷，阴寒的看向她们，见她们面色苍白，就知道穆扬灵没有冤枉她们，他目光生寒的看向她们，指着为首的稳婆对王妈道：“将她拖下去，天亮以后交给衙门，就说她谋害王妃。” “王爷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您饶命啊！王妃娘娘……” 王妈却带着两个婆子将人的嘴巴堵了拖下去。 齐浩然看向剩下的三个稳婆，问道：“说吧，为何要欺瞒王妃？” 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生怒，就冷笑道：“看来，你们也想去和她作伴，来人，” “王爷，奴婢说，”其中一个稳婆脸色苍白的抬头道：“王妃宫口已全开，却迟迟不见孩子的头，我们之前又摸了两次胎，两个孩子似乎是抱在一起的，不管王妃怎么使劲儿，两个孩子都没往外头来……” 稳婆犹豫片刻，咬牙道：“王爷，奴婢以前曾见过这样的例子，抱在一起的孩子有可能是习惯抱着对方，出生也要一块儿出生，所以就牢牢的不松手，还有一种……” 稳婆磕头道：“两个孩子可能是连在一起的，分不开……” 连体婴！ 穆扬灵脑海中只闪过这三个字，她瞬间握紧了齐浩然的手，可怎么会？ 齐浩然也握紧了穆扬灵的手，他眼如黑墨的看着稳婆，定定的道：“本王得苍天护佑，本王的孩子也如此，你觉得他们会是那种怪胎吗？” 稳婆低下头，齐浩然眼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他冷声道：“你们最好别再想着得过且过，无功无过的混过去，听着，王妃若是有事，你们谁也活不了。” 穆扬灵的眼泪流下来，哽咽的道：“还有孩子，还有孩子！” 齐浩然却没接她的话，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没事，万事有我呢。” 剩下的三个稳婆就知道这事不能再混过去，三人商议了一番，就推出一人来和齐浩然谈：“如今只能试试看能不能将其中一个孩子推开，若能推开，应该就能把孩子生下来，若是不能，只能下药了。” 稳婆忐忑的看着齐浩然，刚才王爷强调的是王妃，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一旦两者只能保一个，那他们只需保住王妃即可。 第811章 双胎 穆扬灵瞬间握紧齐浩然的手，“不，不能下药。” 齐浩然安抚性的拍拍她的后背，低声道：“不下药不下药，”转头就吩咐立春，“将王太医请进来。” 相比于稳婆，齐浩然更信任王太医一些，何况，太医的本事也非稳婆能比。 果然，将稳婆的猜测一说，王太医沉吟片刻，就抓起穆扬灵的手仔细把脉，齐浩然见他面有难色，就将屋里的人都遣退出去，只留下立春和王妈俩人，道：“你有何难处就趁早说明，若想稳婆一样隐瞒，休怪本王不顾皇上的面子。” 王太医忙道：“回禀王爷，下官斗胆请求为王妃摸胎。” 王太医说完，脸色也有些发白，解释道：“望闻问切，王妃的脉象一直是下官负责，按说若出现连体婴，不可能一点端倪也没有，但要想确定府中的孩子的确实情况，只靠把脉是不能查知的，所以下官斗胆。” 齐浩然冷哼一声，厉眼看向王妈和立春，“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往外说。” 女子生产如同一脚踏入鬼门关，除了生产本事的风险外，还因为女子诊病困难。 就算是富贵之家，女子生产，也不可能请大夫入产房，多是请医女诊脉说出脉象，大夫再在外面对脉象下药或下针。 但中医讲的是望闻问切，问和切脉属于最后两项，大部分医女医术都不精，这切脉自然也有不足之处，哪里比得上大夫亲自上手？ 更别说还有望和闻两项，所以很多女病人就因此耽搁丧命，难道那些女病人和病人的家属不知道吗？ 他们自然也知道，但为了女子的声誉和贞洁，是宁死也不会让大夫看见女子的肌肤的，更别说上手摸胎，若是在皇宫之中，王太医敢提出这话，只怕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拖下去乱刀砍死了。 也就是王太医跟了齐浩然几年，知道他爱王妃入骨才敢提出这话，不然，他也是宁愿装糊涂糊弄过去的。 见王爷同意，王太医就松了一口气，慢慢掀开盖在王妃身上的肚子，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和稳婆们的重手不一样，王太医只在几个关键点轻轻一按，穆扬灵并不觉得疼痛，她的腰腹上方却突然被肚子里的孩子踹了一脚，穆扬灵大喜，刚才孩子一直没动静，让她担忧不已，此时再见胎动，差点就落下泪来。 王太医也松了一口气，忙道：“王爷，并不是连体婴，两个孩子是面对面的躺在一起的，下官先下针让另一个孩子错位，先把一个孩子引产出来，下一个就容易多了。” 齐浩然眼睛一亮，问道：“需要准备什么？” “得给王妃熬一副药。” 王太医知道王妃羊水已流完，现在体内只剩零丁一些，须得加快速度，不然孩子在肚子里极有可能会被憋坏，他唰唰两下写下药方，递给立春，让她立刻熬好端进来，又拿出银针，歉意的对穆扬灵躬身，“王妃，下官得罪了。” 下针自然不可能隔着衣服下，他自认还没那个隔衣辨穴的本事，所以只能掀开穆扬灵的衣服，好在有王爷在侧，所要裸露的地方也不多，不然就算他年纪够大，心性也够坚定，手也是要抖一抖的。 等到他将针全都扎下去，立春也熬了药来，王太医忙拔出几根针，让穆扬灵赶紧喝药，见她喝完，才又下了几针，穆扬灵只觉得腹中剧痛，肚子一处凸出来，就好像孩子在里面翻了一个身一样，王太医却是大喜，将针拔了，退到一边道：“王爷，可以了，快叫稳婆进来吧。” 立春忙又疾步出去将那三个稳婆叫进来，王太医正想退下，谁知道齐浩然看向他道：“你留下来，若王妃和孩子有什么问题，你也可尽快施救。” 王太医心惊胆战的站在一道布帘后面，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只恨不得自己会隐身，大家都看不见他。 稳婆已经开始教穆扬灵调节呼吸，她的宫口之前已经全部打开过，再打开一遍却要容易得多，可能是因为两个孩子真的错身开来，这一次生得异常的顺利，穆扬灵才使了两次劲儿，稳婆就高兴的叫道：“看见孩子的头了，王妃您再加把劲儿。” 齐浩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穆扬灵就憋住了一口气使劲儿，屋中就传出一声惊呼，王妈高兴的喊道：“娘娘，生了，是位少爷！” 一个稳婆小心的接过孩子，将他口鼻中的秽物清除，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孩子的屁股，手里的孩子就发出小猫一样“嘤嘤”的哭声。 几人听到这一声哭皆松了一口气，忙交由一个稳婆清洗孩子，另外两个忙叫人给穆扬灵灌一碗参汤，她们可没忘记，穆扬灵肚子里还有一个。 齐浩然见穆扬灵肚子中没有动静，就看向王太医，王太医低垂着头没看到眼色，立春忙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王太医忙上前把脉，然后道：“再等片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在缓口气，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穆扬灵的肚子才重新疼起来，这一个生得更快，似乎穆扬灵才使劲儿，他就自己出来了，比他哥哥就晚了一刻钟。 “王爷，王妃，这也是位少爷，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屋中一下子全是道贺声。 稳婆们见孩子面色尚可，也是闭着眼睛“嘤嘤”两声，就知道他没被憋着，问题应该不大，将他清洗干净放在他哥哥身边，发现两个孩子不仅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大小都一样，比一般足月的孩子小一些，她们照惯例称了一下，发现兄弟俩一个四斤四两，一个四斤二两，若是抱在一起，难怪王妃怎么生也生不出来。 齐浩然虽然心急看儿子，但更担忧穆扬灵，因为穆扬灵都没来得及看孩子们一眼，就头一歪睡过去了，齐浩然忙叫王太医帮她诊脉看看，得知是疲累过度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812章 傻傻分不清楚 小熊惊奇的趴在小床边看两个弟弟，见他们脸上皱巴巴的，略微有些嫌弃的问父亲，“怎么弟弟们长得这么丑？” 齐浩然也觉得两个儿子长得丑，心中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担心的，但却不能让小熊也这么嫌弃他弟弟，因此道：“再丑他们也是你弟弟，以后你要保护照顾他们，知道吗？” 王妈很无奈的道：“王爷，世子，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的，等过一段时间孩子脸上的红皱就会褪下，到时候就好看了。”见俩人怀疑的看她，就道：“世子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 小熊大惊，瞪大了眼睛看向父亲，问道：“真的吗？我小时候也这么丑？” 齐浩然哪里见过小熊刚出生时的样子？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小宝刚出生的时候也是浑身红皱，顿时轻咳一声，点头道：“嗯，刚才爹一时没想起来，你小时候的确也这么难看的。” 小熊立马转身去找铜镜，见镜子里的人圆头圆脸，圆嘟嘟的脸上白皙透红，一点也不丑，他大松一口气，将铜镜放好，庆幸的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我现在很俊俏。” 屋里伺候的人都不由抖着肩膀暗笑，只有齐浩然觉得儿子太过丢人现眼，将人丢到一边，道：“赶紧出去，别打扰你弟弟们睡觉。” 小熊扒着门口不愿走，道：“我要和娘亲和弟弟们在一起。” 齐浩然见小熊眼里有些委屈，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受惊了，扒拉人的动作就一顿，又将人给拎回来放到榻上，道：“你娘累坏了，正在睡觉，弟弟们也正在睡觉，我们要静静地，不能打扰他们睡觉知道吗？” 小熊点头。 齐浩然就给人换上睡衣，道：“赶紧睡觉吧，昨天晚上你也没睡几个时辰。” 小熊昨天晚上又吓又怕，后来是窝在范子衿怀里睡着的，但两个弟弟一出生，父亲的一声大笑他就醒过来了，一直兴奋的围着两个弟弟打转，直到现在，所以他还真的累坏了，头才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齐浩然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睡熟了才起身，让立春等人看好孩子们，这才带着王妈出去。 院子里还跪着四个稳婆，虽然结局是欢喜的，但也不能抹灭她们想要欺上瞒下，致穆扬灵和孩子于陷阱的事实，齐浩然对她们没有什么好脸色。 几个稳婆也知道，王妃能平安产子是王太医的功劳，她们只怕难逃惩罚，因此早早就跪在了院子里请罪。 王妈见齐浩然眼中闪过戾气，就低声道：“王爷，王妃才产子，不宜见血，就将她们赶出去便是，也算是为王妃和两位少爷积德了。” 齐浩然思索片刻，转身就走，等到无人处，方才道：“查问清楚，若真的无人指使，就把人赶出去。” 四个稳婆心惊胆颤的跪着，后悔不已，早知道王妃能平安产子，她们当时说什么也不冒那个风险隐瞒消息了。 齐浩然处理完这些，这才转身回屋，将小熊抱着往木榻里头挪去，自己躺在外面睡着了。 穆扬灵醒过来的时候，齐浩然还抱着小熊睡得香甜。 立春静悄悄的抱了两位少爷给穆扬灵看，低声道：“王爷和世子在外面睡着了，娘娘，您看要不要把他们叫起来用饭？” “不用，他们昨天晚上也累坏了，就让他们睡吧，叫厨房留两个人，等他们醒了，拿了老母鸡汤给他们下面吃，多打了个鸡蛋。” 立春应下，笑道：“他们倒和娘娘吃的一样了。” 立春见穆扬灵要亲自喂养两位少爷，不免劝诫道：“娘娘，还是交给乳娘们喂养吧，您的身体……” “王太医不也说了没事吗？”穆扬灵道：“那两个乳娘的孩子比他们大了两个多月呢，奶水不够好，我先喂着，等我的奶水不够，孩子也大一些了再交给乳母喂养。” 立春见她坚持，只好不再提。 穆扬灵看了两个孩子半响，最后迟疑的问道：“我又忘了哪个是老二，哪个是老三了。” 立春闻言抿嘴一笑，道：“王爷和世子爷也分不出来，很多丫头也会叫混，所以奴婢让人在他们的襁褓后面做了记号。” 立春将其中一个孩子抱起来让她看襁褓后面，道：“您看，这是二少爷，那边的就是三少爷了。”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摆在一起端详，半天也没分出来两个孩子哪里不一样，发愁道：“这样岂不是得时时刻刻都得分开？不然襁褓一拿错，这兄弟俩就混了，以后谁是老二谁是老三都分不出来了。” 立春就自信的道：“娘娘放心，我认得出来的，就是拿混了我也能给纠正过来。” 分辨不了双胞胎的不止穆扬灵一家，范子衿一家也分不出来，范子衿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分出谁是老二，谁是老三，不过他不像小夏氏那么诚实，认不出就惊呼着说认不出，他是直接扭过头去，抱了他儿子坐在一边。 偏小熊很没有眼色，向夏伯母炫耀完弟弟后就蹬蹬的跑到范子衿面前，抬头问道：“伯伯，你分得出我二弟和三弟吗？” 范子衿高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都分不出弟弟，我就是分出来了，你怎么判断对错？” “他们襁褓后面写着呢，一看就知道是对是错了，而且，我都记牢了二弟和三弟的位置了，睡在外面的是二弟，睡在里面的是三弟。” 范子衿微微点头，道：“我分得出了。” 小熊就钦佩的看着范子衿，“伯伯好厉害，我们家就立春阿姨和王妈分得出来，我们都分不出。” 齐浩然在一旁听着，就忍不住点了点儿子的额头，道：“你怎么那么笨，你范伯伯根本就分不出，没听出来他在套你话呢？” 范子衿瞥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将小熊护在自己怀里，道：“别听你爹瞎说，伯伯是真的分得出来。” 齐浩然冷哼一声，第二天范子衿再过来的时候，他特意当着小熊的面抱了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到他面前，问道：“子衿，你说我怀里抱的这个是老二还是老三？” 小熊目光炯炯的抬头看他。 “……”范子衿在心里暗骂齐浩然一句，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猜了一个，“老二？” 齐浩然顿时愉悦的笑了，范子衿低头一看，就对上小熊满是控诉的眼睛。 第813章 公主 孩子满月礼只请了范子衿一家过来吃饭，不过两家本来就总是合做一家吃，因此除了饭菜丰盛些，并没有什么区别。 齐浩然觉得这有点委屈两个儿子了，就临时叫人请了两个说书的过来。 兄弟俩就靠在躺椅上听书，穆扬灵则和小夏氏在屋里逗着四个孩子。 穆扬灵此时已经能分出老二老三了，但小夏氏还分不出来，十次有四次猜中，也是靠蒙的，小熊下了苦功夫，只要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他对比着就能分出来，单独抱出一个来，他就分不出来了。 齐浩然更惨，两个孩子对比着都分不出来，而且他蒙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猜不对，运气降到最低点。 两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虽然小，但身体却很健康，才一个月就张开了不少，眉眼清朗，穆扬灵看的时候就在心里哀嚎，这么俊的孩子，长大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和小熊完全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一样，两个孩子眉眼间更像穆扬灵，因此颜色昳丽，但那挺直的鼻子和大眼睛却继承了他们的爹，因此更显清俊，反正穆扬灵有时候都看呆，觉得她这两儿子长大后肯定很帅。 齐浩然对两个孩子的长相也很满意，扭头对穆扬灵道：“我们下一胎生个女儿，就跟你一样。” “没怀上之前你都说要个女儿，一怀上你又儿子儿子的叫着，我信你才有鬼。” 齐浩然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为了给咱女儿找更多的靠山吗？她现在有三个哥哥了，以后谁敢欺负她？” “孩子们的名字你到底取好了没有？” 齐浩然将两个孩子放在小床上，低声道：“我想着还是等他们再长大一些再取大名，现在先用小名吧，这样好养活。” 穆扬灵怀疑的看向他。 齐浩然摸摸鼻子，好吧，他承认是因为他取名字不怎么在行，所以打算慢慢找。 穆扬灵幽幽一叹，“都八个多月了，我记得当时你一知道我有孕就开始翻书找名字了。” 齐浩然看向窗外，坚持道：“叫小名好养活，小熊都是三岁了才取大名的，他们两岁后再取也不迟。” 穆扬灵哼了一声，没再反对。 齐浩然就大松一口气，回到书房继续翻书找名字，其实他列了不少名字，但每一个他都喜欢，却每一个都不甚满意，就这样拖了下来。 但两个孩子的小名却很好取，接他们大哥的名字，直接叫了虎头和小狮子，穆扬灵觉得她生了一整个动物世界，但这名字是小熊取的，他坚决认为自己是熊，那弟弟们就是老虎和狮子，总不能相差太多，齐浩然对这两个名字也很满意，两票对一票，将穆扬灵这一反对票拍死在沙滩上。 等小熊通过信鸽向小宝炫耀他给两个弟弟取了名字时，小宝正守在坤宁宫外泪眼朦胧。 齐修远将人抱在怀里等待，天才初晓，皇后就生下了一个红通通的小姑娘，这是齐修远的大公主，也是齐家的第一个女儿！ 齐修远高兴的抱着小姑娘看了又看，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递给乳母，见小宝眼巴巴的看着，就抱起他让他凑近了看自己的妹妹。 小宝看见这么小的孩子惊叹不已，问道：“虎头弟弟和小狮子弟弟也是这么小吗？” 齐修远笑道：“他们可比你妹妹还要小，你妹妹有六斤八两，他们才四斤多。” 小宝就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严肃的道：“那妹妹要乖乖吃饭，一定不能让两个弟弟赶上。” 齐修远微微一笑，没说那两个孩子现在已经赶上了，只是哄着小宝道：“那你以后要照顾好妹妹，监督她多吃饭，好好长大才行。” 小宝狠狠地点头。 这是齐修远的第二个孩子，齐修远很重视，才洗三就给她取了学名为“明珠”，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和喜爱。 后宫的嫔妃们都有些震动，大家都知道皇帝很喜欢孩子，都鼓足了劲儿想怀一个，毕竟现在皇后要坐月子，又在哺乳期内，至少三个月内不会承宠，而贤妃一直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那这三个月就是她们的机会了。 而齐修远后宫的嫔妃并不多，春季选妃的时候，他只选了五人，位份都很低，最高的不过贵人。 整个后宫就只有那么点人，齐修远又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大家因怕皇后出月后独霸后宫，纷纷放下戒备联手合作，私底下先把日子给分了。 齐修远并不知道此事，一切随心所欲的来，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皇后宫中陪伴她和两个孩子，倒让后宫不少嫔妃咬碎了手帕。 只有贤妃一人无动于衷，她早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齐修远这样神骏的人她也心动过，但她看到过他和皇后相处的模样，那时候他们站在御花园的花丛中，皇后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朗朗大笑起来，动作亲昵的点了一下皇后的额头，而太子则在一旁绕着两个人跑，攀住皇上想往他身上爬，皇上并不生气，只是将太子拨到一边，让他到前面去玩，自己和皇后边走边说话…… 就和她的父皇和母后一样，小时候她父皇也是这么待她的，将她放在脖子上就往外跑，宠爱得不得了，如果她没有受伤，如果没有过那段逃亡的生活，她说不定会放开手去搏一搏，但那一刻，看到皇上和皇后在一起的模样，贤妃所有的心思都沉淀了下来，她知道，她争不过皇后的，而只要她父兄还坐着云南王的位置，她在宫里就不会太差。 生活中除了爱情和孩子，还有许多可以期待的东西，这话荣郡王妃和她说过，父皇和大哥也与她说过，贤妃之前还有些看不透，但如今宫中人心浮躁，她的心倒是安宁了下来，一下子就通了。 她微微一笑，扭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去把前段时间我王兄送来的颜料找出来，我要画画，很久不曾画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要让父王知道了，他该生气了。” 第814章 借钱 小熊盘腿坐在炕上，剥开花生就往两个弟弟嘴里塞，虎头和小狮子急急的含住他的手，让他一阵哇哇大叫，穆扬灵忙将他的手扯出来，将两个孩子嘴里的花生也给拿出来，道：“小熊，你弟弟们还小，不能吃这个。” 虎头和小狮子就哇哇大叫起来，抓住大哥的手就啃上去，才长出来的牙齿咬在手上不要太疼，小熊哇哇大叫起来。 穆扬灵只能掰开两个孩子的嘴巴将人拎到一边，心力交瘁的阻止他们把花生连壳塞进嘴里。 小熊扭头看看一旁乖乖坐着的小安，控诉道：“明明可以吃。” “小安比较大，可以吃，但虎头和小狮子还小，不能吃，吃了要拉肚子的。” 两个孩子现在才八个多月，前儿吃了几颗花生就拉肚子了，穆扬灵可不敢再给他们吃。 小熊只好转身去帮小安剥花生壳，一边剥一边往自己嘴里塞，间或拿出几颗来塞到小安嘴里。 小安很喜欢吃这种嫩嫩的花生，此时不嫌弃小熊手不干净了，他只要给，他就张开嘴巴等待投喂。 “好吃吗？”小熊星星眼的看着表弟。 小安难得的冲他点头，扭头对穆扬灵道：“婶婶，我父亲也爱吃。” 穆扬灵才不相信范子衿喜欢吃呢，但还是顺着点头笑道：“那婶婶一会儿叫谷雨阿姨给你们家送半篓过去。” 小安点点头，安心的坐在炕上继续等待小熊的投喂。 这是大棚里种出来的早花生，刚过完春节，大棚里的蔬菜拔完了，庄头不舍得就此浪费土地，就来问穆扬灵能不能在里面种上一茬小麦，穆扬灵觉得与其种小麦，还不如种挑选出来的糯玉米或花生。 庄头就将大棚一分为二，各种了一半，所以不过才三月多，田间大家才种上花生，他们这边就已经吃上新鲜的了。 这花生是今天早上庄子上送来的，厨房洗干净放盐煮了一锅给正房送来，正巧孩子们都在，就吃上了。 现在花生还嫩，甜甜的，穆扬灵还好，孩子们却很喜欢。 “小熊，娘亲明天要去庄子里看庄稼，你要去吗？”穆扬灵边给双胞胎擦嘴，边问道。 小熊歪头想了一下，问道：“爹也去吗？” “你爹不去。” “那我也不去了，”小熊道：“我要在家陪爹还有弟弟们玩。” “那你不准给弟弟们吃奇怪的东西，也不准带他们去水边，”穆扬灵威胁他道：“要让我知道你带弟弟们去危险的地方，我就扣你两个月的月钱。” 小熊张大了嘴巴，没想到惩罚这么重，顿时哀嚎一声，愤然道：“你怎么可以总是扣我的钱？我现在一文钱也没有了！” “那也是因为你顽皮，你要是不这么捣蛋，不知道存下了多少钱。” 小熊板着手指算他金库里的钱，发现真的不能再扣了，他可是答应了大黑他们帮他们买书的，小宝哥哥在京城里捐办的学堂刚刚开始，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时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小熊忧伤的叹息一声，觉得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他拿起一颗花生，狠狠的捏开壳，将花生粒塞嘴里，也就吃的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第二天是齐浩然休沐的日子，他和范子衿约好了去钓鱼，因穆扬灵要去田庄，齐浩然就把三个孩子带上了，范子衿自然也带上了小安。 两个大老爷们自然不可能伺候四个孩子，都是交给下人，他们只需坐在河边垂钓就行。 小熊丢下三个弟弟，跑到水边看了一眼，问道：“爹，我能拿钓上来的鱼去卖吗？” 范子衿扭头问齐浩然，“你们到底是怎么养的儿子？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缺钱，这小子前几天还引诱小安把他的压岁钱拿出来给他用。” “儿子，告诉你伯伯你为什么缺钱。” 小熊就挺直了胸膛道：“我们三个学堂要一共要添加一百零四本书，这个花销很大的，还有小宝哥哥在京城新开的学堂，因为是刚开，所以花销更大。” 小熊星星眼的看向范子衿，“伯伯，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学堂？” 范子衿不感兴趣的问道：“就是你们的宝熊学堂？投资你们我能有收益？你们又不收束脩，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我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不会亏本的，大黑已经决定学习木工了，等过两年他出师了，伯伯要是有需要干木活的，只管使唤他，还有大柱，他要学账房，伯伯这么多庄子，肯定需要很多账房，他也可以免费帮忙一段时间，这样您就可以省很多工钱了……” 范子衿这下正色看小熊了，见他挺直了胸膛，眼巴巴的看着他，范子衿就有片刻的心软，正想答应他，就听一边的齐浩然打击道：“你范伯伯会少干木工和账房的人吗？你到铺子里去看看，在你范伯伯那儿干活的，哪个不是签了卖身契？你的那些小伙伴也就能去外头的铺子里找活，不然你就留着资格用，想要你范伯伯这样的人用他们，难！” 范子衿这样的身份，用得上的心腹不是谋士就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不然他哪里敢放心使用？ 范子衿本来还担心打击到小熊，正想安慰他一下，就见他沉思着摸着下巴道：“有道理，那我们可以单干吗？自己开个铺子，我们有会做木工的，有会纺织的，也有会打算盘的……” “你们有钱吗？”齐浩然扭头问道。 小熊就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尽量想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可怜一点，可惜齐浩然早已经免疫，这一年多来，他和儿子斗智斗勇，一个使劲儿的想从他兜里掏钱，一个使劲儿的想守住财产，想不免疫都难啊。 小熊见打动不了齐浩然，只能耷拉着肩膀和齐浩然借，齐浩然这才嘿嘿一笑，示意飞白去拿账本过来，在范子衿的目瞪口呆中翻开账册，道：“你现在已经欠为父三十八两银子了，你这次打算借多少？” 小熊犹豫良久，道：“我得回去和柱子他们商量商量，到时候再跟您说。” “行，爹等着你。”齐浩然就叫飞白将账本收起来，笑眯眯的对儿子道：“行了，快去玩吧，别想着钓鱼卖钱了，先不说你能不能钓上来，就是钓上来，一条鱼也不过二十文左右，能抵什么用？” 第815章 发现 听父亲这么说，小熊也觉得赚钱这条道实在太过艰难，他叹息一声，弯着腰去找弟弟们玩。 虎头和小狮子很喜欢青草的气息，所以一个劲儿的朝垫子外面爬，说什么也要和才冒出尖的青草亲密接触，小安也很喜欢绿茵茵的青菜，罕见的在草地上撒欢，还扯了不少的小花朵送给两个不能出垫子的弟弟玩。 只不过是草地，有什么好玩的？去年冬天，他还和父亲进山打猎了呢，小熊不感兴趣的盘腿坐在垫子上撑着下巴想赚钱的法子。 他和小宝哥哥的俸禄和月钱加起来不少，但这一年来的花销同样不小，办学堂的花销是一部分，更多的花销则是因为今年去年冬天的大雪。 不仅岭南这边叫雪给埋了，京城也冻死了不少人，他和小宝哥哥支助了不少小孩子，买衣服和修缮房屋就花费了不少，他们过年好容易存下的压岁钱全给花完了。 范子衿见小熊唉声叹气的模样，扭头对齐浩然道：“你们这样教孩子真不怕把孩子教坏？赈灾这样的事本是我们做的。” “但他们也可以在能力范围之内做好事，”齐浩然道：“大哥也说自从小宝亲手支援那些孩子，懂事了不少。” “妇人之仁是为君大忌。”范子衿沉声道：“小熊也就罢了，小宝并不合适。” “仁善并不是妇人之仁，”齐浩然自信的道：“不仅是小宝，就是小熊我也不会让他长成那样的，我们齐家的天下不可能一代而终，那后代子嗣的教养就尤为重要，你见我和大哥什么时候因为政事疏忽过两个孩子的教育？有我们盯着，不会让他们长歪的，如今他们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适宜让他们知道，但并不是一直不让他们接触。” 范子衿这才微微点头，见小熊已经趴在垫子上驮着两个孩子玩，就失笑的摇头，“这小子还真像你，刚才还愁得脸都皱起来了，我以为他今天中午都吃不下饭了呢，谁知道现在就玩去了。” 齐浩然骄傲道：“我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范子衿见他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踹他一脚，“我这是夸奖的话吗？” 此时，穆扬灵正站在地头间，忍不住踹了庄头一脚，问道：“打量我不认得种子，打算拿这些腌臜玩意糊弄我？” 庄头跪在地上，磕头道：“实在就是从粮铺里提的种子，小的并不敢糊弄。” 穆扬灵胸中怒气翻滚，捏紧了才从田里挖起的稻种，一把扔到他脸上，“旱稻一号的种子长成这样？本姑奶奶亲自把那种子种出来的，敢糊弄到我头上，先打量看看你们有几条命！” 庄头扒下脸上的种子仔细看，脸上越发惨白，磕头道：“娘娘，这不是旱稻一号的种子，可小的从粮铺里提的的确是旱稻一号的种子，实在不知怎么就变了。” 穆扬灵眯眼，如果庄头说的是真的，那…… 穆扬灵看向跪在后面的佃户，踱步到他跟前，问道：“这地是你种的？” 佃户哆嗦着道：“是，是小的种的。” “那去年也是你种的？” 佃户应“是”，“小的佃了三年了。” 也就是说从她来岭南将地租出去开始，他就租种她的地了，“那前两年你种的是什么稻种？” “小的前两年没种稻子，只因岭南时不时的干旱，所以小的一直种的小麦和玉米，因同村的人都说娘娘的旱稻一号种子好，耐旱，也比较高产，小的这才心动，入冬前就早早翻了地沤着，一开春就灌上水打算种水稻。” “所以你不认得旱稻一号的种子？” 佃户抹着眼泪点头，“小的实在是不认得，这种子是跟着大家的一块儿发下来的，不仔细看，谁也不会觉得有差，天一回暖，小的就把种子撒下去了，出苗率还挺高，小的也很高兴……” 可谁知道王妃随便挑中了他的地，只是将种子轻轻的挖起来一看就说种子是假的？ 穆扬灵脸色难看，问道：“是谁把种子发给你的？” 佃户小心的看向庄头，庄头主动道：“回娘娘，种子是小的亲自发给他们的，甚至装种子都是小的亲自监督着的，不可能有错。” “你没错，佃户也没错，那你告诉我，这种子是怎么回事？” 庄头脸色苍白。 穆扬灵脸上冷肃，冷声道：“给我查！从粮铺开始查起。” 穆扬灵沿着田埂往里走，几乎每一块田都挖开看看种子，越挖她的脸色越难看。 并不是每一块地的种子都有错，但每一块出错的土地，租种的佃户都没有种过旱稻一号，显然，对方也怕佃户发现。 穆扬灵一整个上午检查了二十八块田，额头上已经冒汗，立春边给她擦汗边道：“娘娘，先回去休息吧，叫人去挖，您坐在庄子里检查便是。” 穆扬灵扔掉手里的种子，就着田里的水洗了洗手，看着水里倒映的影子，道：“粮食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去年是三年减免赋税的最后一年，今年各地的赋税都要开始征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穆扬灵这句话，庄头和身后跟着的佃户纷纷跪在地上，有的佃户已经痛哭出声，沿着只容下一双脚的田埂，穆扬灵蹲的地方，后面跪了四十多个汉子，全是王府的佃户，这时候没有人抬头，只为穆扬灵这一句话，他们就觉得他们跪的值。 庄稼人最不愿冒险，就算东家要求他们种植旱稻一号，他们也是能不种就不种，因为没种过，所以他们不敢，好在有选择，所以很多人选择种植玉米，而不是旱稻一号。 直到连续两年，旱稻一号的表现很好，他们才兴高采烈地将原先种植小麦的地改种了稻种，可谁知道会遇上假的种子？ 每年播种的种子都是他们前一年精挑细选留下来的，或是到衙门领取上好的粮种，现在种植这种不知底细的种子，也不知道收成抗虫和抗旱性如何，若是不好…… 想到今年就要开始纳粮税，大家都不由打了寒颤。 第816章 查 这意味着他们要是交不上田赋粮税就要变卖家业，意味着这休养生息三年才缓下来的这口气又要提上来，甚至情况比之以前更加的糟糕。 庄头也面色惨白，他极力的回想从拿到种子到发放种子这一过程中所有的事情。 穆扬灵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道：“叫人收集地里的种子，今天晚上之前送到我府里去，是哪一块地的种子，地有多大，属于谁，全都给我记录清楚。”穆扬灵回神盯着庄头道：“约束好佃户，告诉他们，只要不是他们的原因，本王妃自然会给他们的交代。” 庄头磕头应“是。” 穆扬灵转身就走，立春忙跟上，王府的侍卫忙叫人将马车赶过来，穆扬灵没上马车，反而扯过一个侍卫的马，对领头的人道：“你留下一半的人帮庄头查，控制庄子里的人，别叫他们往外透出消息去。” 穆扬灵骑上马，对立春道：“你坐马车回去吧。” 自己带着四五个侍卫就往回赶，有两个侍卫自觉的留下来保护立春等人。 立春无奈，只能通知大家赶紧启程，但马车怎么可能追的上穆扬灵？ 穆扬灵快马加鞭的往矩州府赶，直接就往丰收粮铺去。 大家看到马匹急驶，纷纷退出马道，看到当首为一女子，在春日的阳光中迎面疾驰而来如同皎月照水，都惊艳了一把，等到六匹马急速消失，大家纷纷凑在一起问道：“那是谁啊？好俊的姑娘！” “你眼瞎了吧？没看见人盘头了，人家早为人妇了，就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能娶到这么俊的娘子。” “我知道，”一旁一个摇着扇子踱步出来的富家公子听到大家的议论，笑盈盈的道：“在我们岭南这地界，最有福气的自然是荣郡王了。” “吁，”大家一致嘘他，耻笑道：“岭南谁不知道荣郡王心里眼里只有王妃一人？只看王爷现在的后院就知道了。” 富家公子摇着扇子笑道：“所以才说只有荣郡王才有福啊，因为那就是荣郡王妃呀。” 大家一惊，富家公子就哈哈大笑道，“放心好了，王妃宽厚，不会怪罪你们的。” 矩州府的百姓大多都认得荣郡王和荣郡王家的小世子，因为这两位的曝光率实在是太高，而且一点也没有王爷和王府世子的架子，就看每旬休沐王爷都会领着世子出来逛街就知道了，但王妃和另外两位小公子，作为平民百姓，还真的没怎么见过，他们只见过坐着王妃的马车。 富家公子还是因为陪着他娘逛首饰店的时候碰到过王妃一次才认得的。 穆扬灵直奔丰收粮铺，此时已是播种的最后时段，因此前来买种子的人并不多，穆扬灵将马丢给侍卫，直接抬脚进去，正在算账的陈掌柜才一抬头就看到穆扬灵，立马迎出来，“娘娘，您怎么来了？” 穆扬灵的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道：“带我去存放粮种的仓库看看。” 陈掌柜虽心有疑惑，但还是赶紧拿了钥匙在前面带路，穆扬灵脚步一顿，扭头对跟进来的侍卫道：“关闭店铺，休店一天，将店铺里的伙计全都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踏出店铺一步。” 陈掌柜就知道出大事了，他越发恭谨的带穆扬灵去仓库。 里面的旱稻一号种子没有多少了，穆扬灵随意的打开几袋，都没有问题。 她搓着手中的种子沉思，不是粮铺这边的问题，她大松一口气，那多半是庄子上的问题，范围还算控制住了。 陈掌柜忐忑的问道：“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田庄上的种子出现了问题，”穆扬灵回头问他，“最近粮铺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陈掌柜闻言想了想，摇头道：“并无异常情况，田庄的种子出了什么问题？” “种子被人换了。”穆扬灵将上头的几袋种子拎下来，陈掌柜大惊失色，怎么能让王妃做这样的事？ 只是话还没出口，穆扬灵已经快手快脚的搬好了上面的，灰尘都没有沾到衣服，她打开下面的袋子一看，也是上好的旱稻一号种子。 穆扬灵蹙眉，问道：“去年的账本还在店里吗？” “是，还未来得及封存。” 矩州的丰收粮铺只是分店，这些账本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抄送一份送去京城，然后这边封存一份，去年的账本按理说年底的时候就要封存了，但还有人欠着粮种未还，所以还留在店里。 “将账本找出来，对照今年的账本，将去年没买种子，今年却买了的人圈出来。” 这可是个大工程，但陈掌柜不敢叫苦，连声应下。 穆扬灵又细细叮嘱一番，就算现在问题很可能是出在田庄那边，粮铺这边也要查一遍，田庄毕竟只是自己的庄子，影响有限，可若是粮铺这边出了问题，想到今年从她的粮铺出去的种子，穆扬灵脸色不由一变。 直到下午齐浩然怀里抱着两个儿子，背上驮着小熊回来，穆扬灵的脸色也没好过，不过看到他被三个孩子缠成这样，她不由露出笑容，直接从他怀里将两个儿子接过来，道：“你也不怕把小熊摔了。” 小熊手脚灵活的爬上父亲的脖子，大喊道：“我不会摔的，娘，你看我高不高？” 齐浩然就抱紧他的腿，炫耀的带着他在屋里跑了一圈，让小熊惊叫不已。 穆扬灵没理他们，带着两个儿子去吃奶。 等到欢欢乐乐的哄着三个儿子睡觉，齐浩然才抱住满脸疲惫的穆扬灵，问道：“出什么事了？”伸手给她揉了揉她皱起来的眉头。 穆扬灵将田庄里的事告诉他，蹙眉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赶在我们的田庄里弄鬼？” “照你这么说，庄头和佃户都没问题，粮铺的仓库也没问题，那就是中间可以接触到粮种的人了。” 穆扬灵点头，“我也是这样怀疑，庄头在入冬前就会将他们田庄里需要的种子数量报给府里，由府里报给粮铺，粮铺准备好种子后通知府里，府里就会在开春的时候让庄头拿着单子直接去粮铺拿粮种。 “他们都是检查过的，我问过庄头和陈掌柜，因为种子数量不少，他们俩人都在场，每一袋粮种都打开了检查，双方确认无误后才画押交接。 “庄头拿了粮种运回去，就根据去年佃户报上来的重量称好分成一个一个袋子，在袋子上写上佃户的名字，直接就可以交付到佃户手中。”穆扬灵沉声道：“而佃户一般只看种子是否饱满，是否受潮，重量是否足够，根本不会想这是不是旱稻一号，加上有许多人不曾种过旱稻一号，这稻种又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就发现不了。” 第817章 内奸 因今年旱稻一号的种子需求量直接比去年涨了五倍还多，穆扬灵要考察种子性能，就特意去庄子里巡视。 她是种过地的，此时种子才撒下，就算已经冒牙也担心禾苗能不能熬过接下来的春寒，因此挖了些种子出来查看，谁知道随意挑的一块田里挖出来的种子却不少旱稻一号？ 旱稻一号是穆扬灵用齐浩然送来的野生稻和北方惯种的水稻不断的杂交而成的，这又是第一代杂交稻，穆扬灵非常的重视，府里就单独劈有三分田专门种植这个稻种，都是穆扬灵带着小熊亲自下地耕种的，所以她对这个粮种熟悉无比，就算已经冒牙，她也能看出这不是她的种子。 今年是齐修远登基以来第一次全国性的征税，之前他大力扶持她的丰收粮铺，甚至要求凡是符合旱稻生长条件的都要种植不低于三成的喊道，就是为了能多征收一些赋税，缓解国库压力。 这三年多来，国库全靠范子衿做生意和东挪西借支撑着，这是一个国家，这样做必定不能持久，范子衿也和他们说过，三年已是他的极限，国库再没有收入，他手上的生意只怕都要变卖出去才能偿还那些富商的债务，到时候国库彻底没了进项，人心浮动之下国家必定动乱。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年！ 她绝对不允许出现问题，更不允许问题出现在她身上！ 之前种子也被层层把关，没想到还是出现问题，穆扬灵有些碾转反侧，道：“也不知道是单我们的庄子有问题，还是都有问题……” “别怕，”齐浩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还有我呢，明儿我就去见柳清，让他带着官员下地查一查，现在时间还早，发现得还算及时，翻地重新补种便是。” 穆扬灵发愁，“哪里这么简单，种子就算有多余的，也不会有多少，范围若是不广还好，只怕……” 穆扬灵心中总有些不安，生怕这种事情是大范围的，不然谁敢独独针对他们荣郡王府做这种事？ 穆扬灵忐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留在田庄的侍卫就带着庄头和两个庄户求见。 齐浩然和穆扬灵顾不得用早饭，将孩子们交给王妈，就赶紧去花厅见他们。 庄头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他的身后绑着两个庄户，倒在地上，看到王爷王妃皆有些惶恐。 “王爷，查清楚了，是这两个庄户在拿种子去发给佃户们的时候私底下调换了种子。”侍卫上前禀道。 齐浩然看向穆扬灵，示意她处理，府中的事一直是交给穆扬灵的，无必要的时候，他不会插手。 穆扬灵就看向庄头，问道：“他们两个你可认识？” “认，认识，李二是小的妻弟，邹大是小的手底下的庄户，他们和王府签的都是死契，平时在庄子里干些杂活，也要耕种田地的。” 庄户和佃户是不一样的，佃户一定程度上还是自有人，只是租种主人家的田地，闲时按要求帮主人家耕种田地或干一些杂活，遇上不好的东家就会被盘剥的厉害，但想要解除关系却简单得很，只要租金交清，不再租种土地就行，户籍上一直是良民，而且，佃户也可有自己的私产。 但庄户不一样，庄户大多签了死契，大部分是活契，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主人的奴仆，不说生死全在主人手里，至少主人有支配，发卖他们的权利，一般来说，庄户比之佃户要忠心得多。 听说背叛王府的是庄户，齐浩然不由眯起了眼睛，阴谋化起来，觉得他们必定是受人指使潜伏在他的庄子里。 但实际情况却是，李二和邹大好酒喜赌，在外欠了些钱，被逼无奈之下本想借着王府的势力赖账，但穆扬灵治家甚严，早早就留下话，凡是在外面借王府势力行不轨之事的，罪加三等，所以一直踌躇不前。 但赌馆却不能一直任由他们欠着，就找上门来，打算剁了他们的手抵债。 他们本身就是奴才，卖不了，只能剁手，还是有人替他们偿还了赌债才逃过一劫，但那人的钱也不是白给的，他只有一个要求，他要旱稻一号的种子，越多越好！ 旱稻一号的种子并不贵，想要去买便是，但丰收粮铺为了避免士绅和地主们垄断种子，要求每户购置的种子数量不得超过其家所拥有的田所需的种子数量，且每户最多只能买够五十亩播种的种子数，要购买种子必须拿上户籍证明，凡是查出倒卖种子的，丰收粮铺都永久的将人记入黑名单中，十年之内不卖任何一种种子给他及其亲眷。 这种够买连坐法极大的保证了普通农民的耕种率，也断绝了士绅垄断的道路。 虽然得罪了一大批人，但穆扬灵身后站着荣郡王和皇帝，这又是人家自个的嫁妆生意，谁也说不出什么，谁叫这种子只有她一人有呢？ 所以那人想要多的旱稻一号，从丰收粮铺这里是行不通的，而到去年种过旱稻一号的农户人家收购，购上来的种子都不太好，没办法，当初穆扬灵的种子全是赊欠，和农户签了合同，收获后他们先要用最优良的稻种偿还赊欠的，而要卖粮，在价格波动不超过80%的时候也必须优先选择丰收粮铺。 而丰收粮铺的收购价格一直和其他粮铺齐平，这就意味着，最好的一批稻种和谷子重新回到了丰收粮铺，他们所能收购到的不过是农户留下来吃的稻子，需要千挑万选才能选出饱满，粒大的稻种。 但大家都知道，稻种要选是先选稻穗，而不是单一的选一粒，因为一粒稻种可能很饱满，但它就可能出现在穗短粒少的稻穗上，这样选出来的稻种种植后更大可能是这样的收获。 李二和邹大痛哭流涕，“王妃娘娘，他只说他不会要太多，小的们就把自己负责的那几块田的种子给了他，他就用了另一种稻种换，可谁知道转身他就反悔，要更多的种子，庄子里的佃户有六成都种过旱稻一号，小的们哪敢替换，还是他说找那些没种过的，他拿了其他稻种过来换，因他拿来的稻种也饱满粒大，粗粗看去并没有什么差别，小的们就斗胆换了。” 第818章 大范围 穆扬灵和齐浩然对视一眼，心都有些发沉，问道：“你们这么大的动作，竟然都无人发觉？” 李二抹了一把泪，道：“邹大家中只有他一人，因天气还有些寒，我们每日都上山打柴去卖，回来时就运回稻种放在他家，我们早早打听好了佃户们报上去的数额，提早称好了稻种，然后和庄头讨了给那些佃户发稻种的差事，路过邹大家时就将之前准备好的稻种换过来就行，因天色还早，并无人发觉。” 而庄头也不识几个字，袋子上记的是简单的数字和记号，因已有头两年的经验，想要知道他在上面写什么并不难打听。 所以很容易仿造，而且，田庄里不会有人认字迹，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个替你们还债的是谁？” “他让我们叫他秦二爷，却不知是哪里人士，也不知具体名姓。”李二小心的看着穆扬灵，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 穆扬灵目光生寒的看着他们，问道：“他给你们的种子，你们还有多余的吗？” “有，有，剩余了一些，还在邹大家里。” 穆扬灵看向一个侍卫，那人躬身退下，前去取种子。 李二和邹大见穆扬灵淡漠的看着他们，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几乎五体投地的求穆扬灵开恩。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穆扬灵道：“你们犯的错想要我们宽恕是不可能了，你们只能想着能不能戴罪立功。” 冷汗从邹大额头上滑落下来，他口才不如李二伶俐，之前一直是李二再说，就算是戴罪立功也未必有他的机会，他急速的吞咽了两下口水，脑海中不停的闪现秦二爷的那种脸，最后脑海中迸射出亮光，他扑上前去，喊道：“娘娘，娘娘，我知道，我知道，秦二爷不止指使我们买了种子，也指使了其他人，好多地方的种子都被换了。” 穆扬灵脸色一寒，手下的桌子瞬间崩塌肢解，茶杯没了支撑跌落在地，邹大和李二都恐惧的看着穆扬灵的手。 穆扬灵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问道：“你如何得知的？” 邹大满头冷汗的道：“小，小的看见过他和其他说话，后来小的暗暗留了心眼，发现我们去拿种子的时候里面堆放了很多，但我们每天去里面的种子都减少很多，不是我们拿走的，自然是别人拿走的。” 齐浩然面寒如水，问道：“你可记得那些与他来往的都有哪些人？” 邹大摇头。 齐浩然看向李二，李二也连连摇头。 他们是合谋挖王府的墙脚，本来就是提心吊胆，恨不得无人看见，又怎么会在秦二爷与人相处时找上门去？就是远远的看着都恨不得当不认识。 齐浩然挥手叫人把他们带下，看向穆扬灵，“此事不简单，不能再独有王府出面，我和柳清说一声，叫他带了衙役过来帮忙。” “此事牵涉甚广，是该立案侦查。” 根据李二他们提供的地址去抓人的侍卫空手而回，道：“回禀王爷，王妃，我们去时，那处已人去楼空，附近的人道租院子的人早在五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早已在预料之中，那人做下这样大的事，不走难不成还等着人抓吗？ 穆扬灵和齐浩然食不知味的用了早餐，范子衿听闻消息也赶了过来，低头想了想，道：“让祝良带人去我的庄子里看看，是不是也有人调换了种子。” 齐浩然眉眼一跳，突兀的问道：“这事是单针对我们俩，还是对整个岭南？或是，整个大齐？” 穆扬灵和范子衿眼中都有些凝重，齐浩然冷哼一声，道：“我这就写信去给大哥，让他着令各地知府查一查，还有，初春时，各地县府都从丰收粮铺购置了一批种子安置流民和贫民，不知他们收到的种子是真是假。” 穆扬灵起身道：“我去发令，让各地的粮铺准备好，将仓库中剩下的旱稻一号的种子都集中起来，再想办法筹集一下玉米种子和其他粮种，如果那种粮种有问题，立刻替换上去。” 范子衿则道：“我去吩咐各地商行注意，看看去年到现在有谁大肆收购粮种，他动静如果够大，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齐浩然目沉如水，“我让军队戒严道路，进入军备防范。” 三人分头行事，各地的消息陆续汇总到三人手中，先是陈掌柜根据账本对照找出了名单，然后是柳清根据名单一一排查过去，被罗列出来的名单中，有10%左右的人的稻种被更换，而且多集聚在一起，比如只要找出一人，那他所在的村庄，凡是没有播种过旱稻一号的有七八成被换了种子，和王府的田庄一样。 好在通过衙门发下去的粮种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出现问题的都是在丰收粮铺买的种子，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委托的别人统一带的种子。 柳清满头大汗的拿着名册来找穆扬灵，道：“您看，被替换种子的多是距离矩州府至少三天脚程的村庄，这些村民不能一一亲自来买种子，从衙门里领回去的种子数有限，有的人家甚至不在名额之内，因此他们会推荐村里德高望重之人统一购买粮种，粮种就是在运输途中被换掉的。” “查得出来是谁干的吗？” 柳清惋惜，“只说是一个叫秦二爷的人，但每一个人所诉的身量面貌都有异，显然不是同一个人，而有的村庄甚至都没见着人，稀里糊涂的就被换了稻种。” “距离矩州府越远越混乱，前面还有人静心设计的将粮种稻种分开，以确保稻种到达的是未播种过旱稻一号的农民手里，但后面，替换种子的人直接将稻种换掉，那些种过旱稻一号的人纵然心有疑虑，但因为距离矩州府太远，也将疑问压在了心头，若不是我们让各地知县严查，只怕都查不出来。” “情况这么严重？总体的受灾情况如何？” 第819章 告密 “还在摸排，彻底查清还得需要几天的时间，”柳清疲惫的道：“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涉及的范围虽广，但人数并不是很多，衙门里的师爷算了一下，大概是三十五户中一。” 2。9%左右，这个几率看着不大，可若是在整个岭南的基础上，这个数据也不小了，何况，也不知道除了岭南外，别的地方是否也有影响。 “王妃，不知那替代的种子来源找到了没有，是否符合岭南的气候，若是产量还可以，今年就种这个稻种也行，不然现在又要摸排，又要补种，只怕错过了春耕。” 穆扬灵脸色一冷，道：“稻种倒是好稻种，还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泗县的稻种。” “什么？”柳清大惊失色，“泗县的？” 泗县水土丰厚，十亩中有七亩是上等田，那密布的水网让泗县即使是干旱时节也不缺水，所以那儿稻香鱼肥，泗县的稻子出了名的香，碾出来的米堪称上品，但同样的，这样的水稻也很挑水土，除了泗县和同样水土丰厚的江南水乡，别的地方根本种不活。 就是临安城都没多少人敢种泗县的稻种，更遑论水土贫瘠的岭南。 柳清苦恼的皱起眉头，“这是谁，这么大的手笔？那稻种可不便宜。” 穆扬灵冷笑，“所以这人难找，却也好找。” 因为挑水土，泗县每年留的种子有限，这人能够买下这么多的种子本身就不简单，岭南的农民虽然认不出这种子的种类，但种子的好坏和年份却不会认错，所以这种子都是去年留种的。 想要调这么多种子来岭南，不会不留一点破绽。 “查案的事我们自有王爷和国公爷负责，我们当务之急是将损失降到最低，我已叫丰收粮铺准备好了其他种子，回头你通知就近的农户拿了你们衙门开具的单据亲自来领，远的，则由你们衙门拿了种子亲自去发，趁着时间还不晚，赶紧补种。 “旱稻一号种子不够，就种其他的水稻，也可以种玉米，或是花生，总之不拘于哪一种，一定要将泗县的稻种全都替换出来。”穆扬灵揉了揉额头道：“不然，一旦夏旱，凡是种了泗县水稻的田地只怕都要旱死了。” 柳清点头应下，叹气道：“今年的耕种和收获必成两极分化，一大半人提早插秧灌溉收获，剩下的这些则要退后半个月左右，到时候也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情来，可要是不翻种，那些被波及的农户秋收后收赋税只怕要卖掉田地或儿女了。” 穆扬灵心中一动，晚上齐浩然回来就很疑惑的问道：“你说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看不得大齐好过，特意搞破坏？”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齐浩然累得趴在床上，让穆扬灵给他按按肩膀和腰背，道：“大哥给我来信了，说江南没有异常，但潼川府等中部地区也有这样的现象，但情况不像岭南这边眼中，北地那边大哥也叫人查了，也没事。” “江南是天子脚下，他们动不了手脚情有可原，而北地又一直是大哥的地盘，他们也无孔所钻，倒是岭南和潼川府都是当初叛乱最严重的地方，现在恢复得也最慢。”穆扬灵漫不经心的给他捏着肩膀，趴在他肩上道：“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比如，我们在岭南也经营了三年，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察觉？” 要知道，除了军队，范子衿的商行也开到了岭南，那些店铺都是他们的眼线暗堂。 “除非……” “除非有人给他们掩护，”齐浩然眼里闪过寒光，翻了一个身直直的看着妻子道：“岭南！” 能给他们打掩护的自然在岭南有一定的势力，齐浩然心中瞬间列了几个人选，头一个就是岭南的各地州府，但他很快否决，因为这两三年来，岭南州府官员上中下各个官层都被齐浩然兄弟抽调一些，再安排进去一些，根本不是一块儿铁板。 加上其中几个忠臣直臣的为人品性他还是敢保证的。 那是苗人？ 或是岭南本地的士绅？ 齐浩然紧紧的蹙着眉头，道：“这事还得再查，不过敢动到爷的头上来，爷定不会叫他们好过。” 此时，矩州府内，的确有几家很不好过，好不容易趁着一家有寿宴几人凑在一起，各自互相埋怨对方行事不周，叫荣郡王府发现了端倪。 钱士绅铁青着脸道：“行了，别互相埋怨了，谁能料到堂堂一国王妃会到庄子里去看庄稼，还亲自挖种下去的种子，甚至能认出种子来？” “那钱世兄认为此时该当如何？此事已经败露……”韦士绅想到荣郡王的铁血手段，脸色微微发白。 钱士绅瞥了他一眼，对众人道：“此事与我们有何相干？我们甚至都没有在朝为官的，平日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朝中的事我们哪里懂得？” “以静制动？”覃乡绅轻声反问道。 钱士绅就露出赞赏的笑容，几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也只能有这个办法了。 但韦士绅总觉得不保险，低声道：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地里可是多出了不少旱稻一号的种子。“ 钱士绅冷哼道：“现在禾苗都有两寸高了，种子早发得不成样子了，她还能认得出来？再过一段时日，叫长工们插秧，那种子更不见踪影，世上的秧苗不都长那样？难不成她还能认得出来？” 在场的几人都是好几代的地主，自然不知道种地的事，在他们看来都是绿油油的秧苗，一点区别也没有。 却不知在会种地的人眼里，秧苗也是能分得出来的。 而以前连小麦和粟的幼苗都分不清的穆扬灵自然也能分得出来。 还没等穆扬灵怀疑到这些人身上，伺候着稻田的佃户先疑惑起来，就有胆大心细之人偷偷的跑到了荣郡王府告密。 彼时穆扬灵还在用早饭，闻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昏沉沉的，不过凌晨四点左右的模样，她是因为要提前去巡视粮铺的仓库才早起的，这时候竟然有人上门？ “告密？告什么密？” “奴才不知道，怎么问他都不说，非要亲自见了王爷或王妃才肯说。” 第820章 背后之人（上） 穆扬灵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喜乐，是韦士绅家的佃户，”喜乐局促的跪在地上，咬牙道：“小，小的有些事情要禀报。” “起来说话吧，”穆扬灵放缓了神色，问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喜乐踌躇了一下，就从湿透的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恭敬地递给穆扬灵。 小亭接上来，一打开纸包，小亭就愣住了，里面放着一小把两寸左右长的禾苗。 穆扬灵却快速的接过纸包，就着油灯仔细的看，半响，她问道：“这是旱稻一号的禾苗，韦士绅好似从粮铺里买够了播种五十亩的量。” “但我们田庄里现在撒的种子能够插两百亩，而据小的了解，我们东家在别的庄子也有撒种，同样不少于这个数。” “除了你们东家，你知道还有谁家有这么多的种子吗？” 喜乐见穆扬灵目光灼灼却温和，顿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小的听说钱士绅家也有不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穆扬灵就笑问：“你怎么知道要来找我的？” 要知道这时候消息闭塞，可能村与村之间得到的消息都是不对等的，更别说他不仅能打听到他东家的事，还能找到她这儿来。 “这段时日官衙下村盘查，小的堂兄弟不幸就被调换了种子，因此小的知道衙门在找被掉包的种子，平日里就多了一个心眼，我们庄子里东家播撒的那些稻种正好是小的在照料，不巧去年小的也种过旱稻一号，那秧苗一长出来小的就知道是旱稻一号了，但数目却不对，一户最多只能买到五十亩，就算我们东家走了关系，四处凑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来，因此……” 接下来的话喜乐不说穆扬灵也明白了。 “你想要什么？”穆扬灵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喜乐咬咬牙，重新跪下，道：“小的不敢多求，就求王妃能帮我弟弟赎身，再佃两亩地给我们兄弟俩种就行，小的一点勤勤恳恳，做牛做马的报答王妃。” “你弟弟卖身在哪里？” “就在东家府上。” 穆扬灵窥见他眼眶都红了，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就微微点头道：“这件事我应下了，你先回去，这事不要叫人知道了，耐心等上几天，我会将你们兄弟带出来的。” 喜乐大松一口气，向穆扬灵磕头谢恩，跟着小亭慢慢退下。 等到小亭回来，就看到穆扬灵依然拿着那些秧苗在看，就上前道：“娘娘，是韦士绅调换了我们的种子？” “单他一个人还没这样的胆子，就是整个矩州府的士绅联盟也做不下这件事，何况，这与他们有何好处？一旦被发现，王爷能抄了他们。”穆扬灵思索片刻，道：“你叫人去查一下那喜乐的情况，看看他弟弟在韦士绅府上是干什么的。” 小亭恭敬的应下。 穆扬灵吩咐完立即起身往外走去，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巡视完粮铺她还得回来陪三个孩子，她可是答应了小熊今天要带着他和弟弟们出去踏青。 这几天为了粮种的事有些忽视三个孩子了，昨天晚上她抱着虎头时，他一个劲儿的哼哼，小狮子干脆的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等穆扬灵巡视完仓库，安排好粮铺的事情回来时，小熊才哄着两个弟弟吃完蒸蛋，看见母亲捏着马鞭穿着骑装英姿飒爽的进来，顿时丢下碗跑过来，大叫道：“娘，今天我们去骑马。” 穆扬灵就用马鞭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不是说去踏青吗？叫人将你的小马驹牵上，就在草地上跑两圈就行。” 小熊欢呼一声，飞奔着跑回去换上骑装，两个孩子见哥哥这么高兴，也坐在炕上“咯咯”的拍手大乐，穆扬灵看了不由一笑，点着他们的鼻子笑问：“你们知道我们说的什么就乐？” 小狮子就冲母亲吐泡泡，抓住她的手指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穆扬灵眼睛一亮，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的护着他，等到小狮子完全站住，穆扬灵这才露出愉悦的笑容。 屋里的丫头仆妇皆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因为怕吓到三少爷，都不敢动弹一下。 虎头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就快速的爬过去，自己扶着墙壁就站了起来，还大胆的朝她走过去，这是才松开扶着墙壁的手，他一屁股就摔了下去，穆扬灵忙一手接住他，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 她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晚上回来告诉你们爹这个好消息。” 屋里的丫头仆妇们纷纷和穆扬灵道喜。 穆扬灵就抱了他们进屋换衣服，道：“去看看国公夫人，看她准备好了没有，我们在门口等她。” 小夏氏早准备好了，带着小安过来等待，而马车和野餐的东西也早就准备好了，穆扬灵带着孩子一上马车就能走。 只是她才和三个孩子在马车上坐好，范子衿就拦了马车，他蹙眉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穆扬灵：“去踏青。” 小夏氏车窗里探出头来问道，“爷有什么事吗？” 范子衿看着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四个孩子，他将人拉下来的话就咽了回去，直接上马车，道：“走吧，一起。” 小夏氏就张大了嘴巴。 小安主动爬到父亲怀里，扭头看着毯子上一起玩耍的小熊三兄弟。 范子衿摸摸了他的头，看向对面的穆扬灵，道：“泗县那边有消息了，浩然晚上回来吗？” “他巡视边关去了，没有半个月回不来。” 范子衿面沉如水，道：“是西夏。” 穆扬灵眼睛一缩，范子衿就道：“泗县有秦芳的影子在，秦相的家人还在西夏，据说他手底下有几个忠心的家臣效忠于西夏，而江南曾是他的势力范围，泗县因为是鱼米水乡，他在其中经营不浅，没想到叫他运走这么多稻种，不过这次他将他在泗县的钉子也暴露了大半，现在大哥已叫百里接手泗县的事，让我们边关戒严。” 小夏氏紧绷起来，紧张的看着俩人。 穆扬灵沉声问，“那应该通知浩然，”怎么倒先找起她来了？ 第821章 背后之人（中） 范子衿沉吟道：“边关的事我自然不担心，我只怕他们会对你们下手，他们能在岭南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稻种，万一潜入进来……” 范子衿看着穆扬灵，道：“所以最近你们尽量不要出门，两府并作一府，日夜巡视，以确保安全。”他扭头看向小熊，捏了捏他的下巴道：“最近不要出门，听到了没有？” 小熊扭头去看母亲，穆扬灵微微点头，对范子衿道：“府中的巡防我会安排好的。”又将韦士绅庄子里的佃户喜乐的告密说了，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和秦芳的人勾结做下的？” “这事你别管了，我让暗堂的人去查。”范子衿眯起了眼睛，“果真如此，必定叫他们不得好死，当初岭南被秦芳卖给西夏，水深火热之中可是浩然救了他们！” “只是不知他们图的是什么。”这才是穆扬灵百思不得其解的。 秦芳的人搞破坏她能理解，毕竟，秦芳是间接被浩然逼死的，而他的妻儿早被他转移到西夏，他们要替秦相报仇倒也说得过去，但岭南的这些士绅图什么？ 齐浩然当年领兵驱赶西夏兵，可是救了整个岭南，这三年来很少插手地方政务，与他们根本没有矛盾，而此事一旦被发现，他们就是死罪，他们图什么？ 就为了那些种子？ 穆扬灵知道，那旱稻一号的种子对农民和国家来说很重要，但对这些地主来说还真的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因为他们田地多，又不少这一口吃的，用别的稻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范子衿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轻易下论断，让暗堂的人去查，他才拿到暗堂递过来的资料，研墨就疾步进来，递给他一个令牌，躬身道：“爷，这是外面一人递进来的。” 范子衿看清那令牌时面色一变，问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只带了两个。” 范子衿搓了搓手指，道：“让人将议事厅围起来，把人请进来，我一砸杯，你们就进来拿人。” “爷，您不能以身犯险，”研墨跪在地上，道：“人如今就在门外，我们即刻冲出去拿人便是。” 范子衿冷哼一声，道：“你当他们会没有准备？将人请进来！” 研墨只能退出去，让人将花厅围起来的时候眼珠子一转招手叫来一个侍卫，低声道：“快进后院通知王妃娘娘。” 如今府里能说服国公爷的也就只有王妃了。 穆扬灵听说却只是挑了挑眉，扭头对立春道：“给我换身衣服。” 穆扬灵穿了轻便的衣服到前面去，范子衿看到她晃悠悠的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将手中的令牌给她看，“这是前朝皇帝的虎贲令。” “是二皇子留下的？” “多半是，只不知才府外等候的是谁。” 不管是谁，他们都见定了。 穆扬灵在范子衿的另一边坐下，敲了敲桌子道，“让两个人呆在房梁上，两人在屏风后，外头再留下四人，其他人都退下。” 范子衿想到穆扬灵的武力值，对研墨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若是浩然在，连这些人都不用安排下的，那小子也不知道在边关怎么样了。 穆扬灵也在想齐浩然，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不知道边关会不会有问题。 元虎带着两个随从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上的范子衿，然后目光一扫，就看向了穆扬灵，他摘掉斗篷，笑道：“早听说荣郡王看重王妃，没想到王妃连这种事也能参与。” 穆扬灵不语，看向范子衿，范子衿在看到人时眼孔就微微一缩，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前朝的元虎将军，久仰大名。” “在下对范国公也是如雷贯耳，”元虎握拳回礼，看向穆扬灵时也同样如此行礼。 穆扬灵就伸手请道：“元虎将军请坐吧，不知将军冒险前来有何贵干。” 元虎哈哈大笑起来，欣赏的看着穆扬灵，拍着桌子道：“好，我就喜欢爽快人，本来以为荣郡王不在，和范国公很难搭上话呢，既然王妃在此，在下自然没有什么顾虑了。” 穆扬灵和范子衿齐齐挑眉，这人倒是胆大，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就挑拨起来。 范子衿心中讥笑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元虎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交给随从，随从连忙递上去，研墨忙接过来交给范子衿。 元虎目光炯炯的看着，见荣郡王妃低头喝茶，并不看向那本册子，心中微微有些惋惜，不过他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把人给挑拨开。 范子衿看完后递给穆扬灵，穆扬灵只简单翻了翻，见上面都是人名，她的目光就停在了为首几个姓秦的人名上，看了半响，她合上名单，将册子压在手下，看向范子衿。 “是秦芳的人？”范子衿虽是问话，语气却很笃定。 元虎笑道：“不错，当年秦芳跟着皇上撤退，先一步将他妻儿送到了西夏，皇上宾天后给我下了命令，入西夏将秦芳一脉尽皆屠戮，只是可惜，在下还是晚了一步，到西夏后，他们已被西夏人层层保护起来，在下虽不确定他们应承了西夏什么，但当年国库失窃的银子应当是一项。” 范子衿讽笑道：“所以元虎将军此时找来是何意？” “我知道你们在查稻种盗换案，此事就是秦芳后人所为，为的不过是让大齐乱起来，西夏好有机可趁，若是不乱，也只是损失一些人手，范国公纵然能查出其中猫腻，只怕没有证据，也拿那些吃里扒外的士绅没办法吧？” 元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道：“所以，我想我们两方可以合作。” “你是前朝将军，并没有降我大齐，我泱泱大国为何要跟你一个逃亡将军合作？” “因为在下能在西夏出入，手中亦有你们所掌握不到的消息，而在下对恢复大周没兴趣，只是想完成先皇的遗愿，让秦芳一家为先皇陪葬！”元虎眼中迸射出狠厉的光芒，目光炯炯的直视范子衿。 第822章 背后之人（下） 穆扬灵站在范子衿身边看着元虎一行人渐行渐远，问道：“真的不会是放虎归山？” “他手底下就这么些人，值得一赌，秦芳留下了不少人手，他们与西夏勾结一起，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元虎一心要诛杀秦氏一族，留着他就是给我们留下一个帮手，即使这个帮手不听命于我们。”范子衿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冷声道：“等哪天秦氏一族没了，他的使命完成了，他自然就可以去见他的主子了。” 穆扬灵感叹，“没想到二皇子那样的人也有人这样效忠。” “元虎是孤儿，二皇子年幼出宫时碰到他被善堂帮工的人殴打，当时他才七八岁就勇猛非常，几乎是不要命的和几个大他十几岁的大人对打，二皇子喜欢他那股血性，就把人给带进宫了。” 范子衿曾负责京城的暗堂，这些资料烂熟于心，“元虎并不陪同在二皇子左右，而是被送到二皇子的侍卫总领那里培养，长大后直接送到军中历练，等到二皇子谋逆时，元虎已经是一员大将，他忠心耿耿，一直是二皇子的心腹，当初浩然围困二皇子和秦芳，二皇子毒杀秦芳后自尽，但二皇子的心腹却全不在营中。”范子衿轻笑一声，“当时底下人要追，浩然还拦住他们了，那小子一定提早预料到元虎去西夏不是投奔西夏皇室，而是去杀秦芳一族的。” 穆扬灵想到秦氏一族手中的砝码，轻声道：“你说秦芳到底把国库的那些钱藏到了哪里？” 范子衿沉默不语，但其实心里也很复杂，明明知道钱就在京城，但他们就是找不到，而国库空虚成那样…… 俩人同时感叹了一下秦芳藏钱的功力，范子衿就收起这些心思，转身回去将暗堂查到的资料给穆扬灵看。 穆扬灵看完上面的东西，顿时面色一寒，正如元虎所说，他们想要光明正大的办那些盗换稻种的士绅是不可能了。 因为一点证据也没有。 资料上显示韦士绅等人的种子是从一江南走商的手上买来的，那人就是秦二爷。 要说他们不知道这种子的来历，打死穆扬灵都不相信，但他们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证明他们知道秦二爷的身份，知道这些种子的来历。 到时候问起来，他们只是普通的生意来往，只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这位走商秦二爷身上就什么事都没有。 而江南比岭南更早一年播种旱稻一号，真要有心，想要买到种子并不难，穆扬灵此时限定每户购买的数量，不过是因为手中的稻种不够，不愿厚富户而薄农户，这才弄出这样的限定条件，等过两年，稻种数量增多，她自然不会再限制。 而在江南，今年这样的限制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因为通过三年的耕种，那些大地主和富豪手中已经积累下了一批种子，售卖到这边来也不是不可能，就凭这个理由，穆扬灵就拿他们没办法，她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资料，面寒如水。 范子衿道：“虽然面上不能拿他们怎样，但私底下，难不成荣郡王府和安国公府还惧他们不成？” “若做得太狠，对你们名声不好。” 范子衿冷哼一声，道：“你见我何时在意过名声？这事交给我，你别管了。” 穆扬灵蹙紧了眉头，不能一遇到什么为难的事都丢给他吧？但见范子衿已经潇洒的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只好耸耸肩膀回后院。 小夏氏正坐立不安，看到穆扬灵连忙拉住她的手问：“前院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有位故人来访，”穆扬灵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上前看了看在炕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孩子，见小安撅着屁股睡觉，不免好笑，“这孩子平日里都端着一张脸，一点也不像小孩子，也就睡觉的时候会这样。” 小夏氏也不由一笑，“都是跟他爹学的，他见他父亲总是板着脸，平日也喜欢板着脸，又仗着自己聪明，常指使人做事，但他不过才一岁多，能知道什么？晚上都还会尿床呢。” 穆扬灵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声对她道：“孩子就应该多玩，总是板着个脸有什么意思？回头你见着表兄好好说说他，让他带着小安玩，小安既然喜欢学他父亲，那他父亲玩什么，他自然会玩什么。” 小夏氏有些失落，又带着些艳羡道：“国公爷忙得很，哪里有那个时间，他也不像王爷那么孩子气，可以带着孩子上山下水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穆扬灵道：“现在他不也稳定作息，每日回家吗？陪孩子玩能花多少时间？总要陪着孩子，孩子以后才和他亲，不然以后父子见面除了行礼问安就是说正事，有什么意思？” 小夏氏沉默，其实她也羡慕齐浩然能那样和孩子们相处，但或许是因为范子衿积威甚重，小夏氏从不敢做这方面的要求，何况，范子衿做的已经够好了。 他会抱着孩子，会带他去花园里散步，比之她父亲还要强上百倍。 要知道以前他父亲只在晚饭的时候见她的哥哥们，问两句，然后是考校功课，别说抱他们了，连带他们去花园的经历都没有过。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觉得小安很受宠了，还怕以后这孩子会被宠坏，但两家重新住在一起，对比下来才发现，要是荣郡王府的孩子都不会被宠坏，那她的小安就更不会了，齐浩然把他家的三个孩子都宠上天了有木有？ 小夏氏看了一眼撅着屁股睡得香香的儿子，点了一下头，低声道：“我会和爷说的。” 因岭南混入秦氏和西夏的人，所以就连小熊都被拘束在府里，这孩子很顽皮，一天不出去跑一趟就浑身不舒服，穆扬灵生怕他跑出去，就让人在花园里收拾出一块空地出来，当场考校小熊的功夫。 花园里树木掩映，底下一路都是花丛草地，不远处是一个小池子，紧靠着水池边是一处大假山，中间就是空地了。 穆扬灵让人在树下的草地上铺上垫子，三个小孩子就坐在上面，仰着头巴巴的看着小熊哥哥，见他扎了马步打拳也跟着哼哼哈哈的叫起来，小安甚至兴奋的跑到小熊身边跟着比划了两下。 小熊三岁开始习武，多数是扎马步，但也学会了一套简单的拳法，此时就虎虎生风的演练，冷着一张脸很有震慑感。 小夏氏都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感叹道：“不亏是王爷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威势了。” 第823章 算盘 岭南突然平静了下来，和前几天官衙下乡查抄稻种闹得沸沸扬扬不同，此时重新发放种子显得很宁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荣郡王府不可能咽下这个亏，朝廷也不愿意吃这个亏。 农民的粮种被换，罪魁祸首传说中的秦二爷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如果是前朝或是任何一个朝廷，被替换稻种的农民可能只能自己咽下这个苦果，因为出售稻种的丰收粮铺没错，衙门也没责任，他们又抓不到“秦二爷”，只能吃这个亏。 但现在丰收粮铺和衙门重新给他们发种子，虽然旱稻一号直接少了一大半，而是其他稻种或是玉米种子，但他们也很知足了。 但丰收粮铺和衙门就要负担这二次种子的花费吗？ 是谁都不可能默默忍下，所以此时的宁静却很让人心不安，不仅中上阶层，就是街上的小商小贩都留心起荣郡王府和衙门的消息，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在这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氛围中，几个心中有鬼的士绅更加不好过，他们觉得这事过后他们起码要减寿五年，太难熬了有木有？ 韦士绅更是后悔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心动的答应这件事，现在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一旦被荣郡王府知道他们与外人勾结挖大齐墙脚，荣郡王一定会把他们碎尸万段的。 想到齐浩然在西夏中的残暴名声，韦士绅坐在椅子上两腿都在打抖。 钱士绅很看不上韦士绅的样子，道：“事情已经做下，韦世兄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 “当初你们可没说会被发现！”韦士绅怒道：“当时你跟着那秦二爷劝我们的时候可是说了，种子替换掉不会被人发现，等到秋收的时候水稻绝收，他们也只会怀疑是旱稻一号本身的问题，可种子才发芽就被发现了，一旦此事被荣郡王府得知，我们还有活路吗？” 覃乡绅看看俩人，斟酌着道：“事情也没那么糟，他们毕竟找不到证据，而且，现在他们也没发现我们……” 韦士绅冷笑，“你如何得知他们没发现？说不定他们现在是忍而不发呢，证据？哼，以荣郡王府的权势，他们要收拾我们还需要证据吗？” 众人被他说得心慌意乱起来，钱士绅见他煽动人心，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道：“任他是谁，皇天后土之下，难不成他还敢不讲证据就抓我们不成？你若是怕，当初又何必上我们这条船？别闻着香味的时候往前冲，一看到危险就怂了。” “你！”韦士绅脸色难看的瞪他，“闻着香味？此时还有什么香味？丰收粮铺和衙门一起调来大批粮种，就算他们晚种了十来天，收成也不会比之少到哪里去，除了冒风险种在地里的那些旱稻一号，我们还得到了什么？但我们哪个少那几斤稻子？我们看中的是地，不是种子！”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带些怨气的看向钱士绅，钱士绅气了个倒仰，他又没有拿着刀逼他们上船，结果一出事反倒都赖起他来了。 但在韦士绅等人的心中，钱士绅是此事的牵头人，出事不找他找谁？ 当初是钱士绅带着秦二爷来见他们的，说好了他们帮秦二爷隐藏消息，扫清痕迹，秦二爷就将所得稻种分他们三成，当然，这三成得要钱买。 但他们看中的是稻种吗？ 不是，稻种这东西，今年买不够，明年后年就是自己留也能留够了呀，他们看中的是那些绝收农民的土地！ 水稻绝收，一到秋天收取赋税的时候，他们就得卖地，这时候就是他们买地的好时候。 没办法，大齐的皇帝和荣郡王太狠了，皇上立法每户田产超过二百亩的就不得开辟无主荒地，只能买。 而西夏当年肆虐岭南，他们逃难时丢了不少地契，还有那些因战乱便宜胡乱圈下来还没来得及到衙门立契的地全被齐浩然以雷霆之势分给了流亡的百姓和失去土地的农民。 他们圈地没花钱，但他们收买官员却是花钱了的，明明已经挣下一副大家业，转眼就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他们如何甘心？ 但大齐不像大周，土地并不能随便买卖，本想趁着新朝建立，秩序未稳时低价购买一些田地，谁知道大齐其他秩序乱归乱，却在土地买卖这一条上卡得特别的严，就算卖家也愿意，条件没达到，也轻易过不了衙门那道关卡，就算给官员塞钱也没用。 所以钱士绅只与他们点了一下其中干系，想到如果秋收时那些被换了稻种的人交不上赋税，只能卖地，而衙门为了能收到赋税，必定不会再阻拦他们立契，所以就答应了。 因为钱士绅和他们分析得很清楚，他们只针对那些认不出种子的农户，而且，稻种都长得差不多，从粮铺里买回来的，谁会想到这是假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被发现了，衙门也找不到不利于他们的证据，稻种他们是付了钱的，大可以说是和江南的走商买的。 但事到临头，韦士绅等人才感到恐惧，如果荣郡王府发现了痕迹，真的需要证据才能问他们的罪吗？ 或者说是这几日矩州的平静让他们越发心慌。 韦士绅和钱士绅吵了一架，气呼呼的回到家中，迎面就撞上了管家，他被撞得后退两步，管家诚惶诚恐的拉住他，“老爷，您没事吧老爷？” “滚开，”韦士绅挥开他，怒道：“赶着去投胎吗？” 管家抹了一把汗，唯唯诺诺的道：“小的，小的是去追人？” “追谁？”韦士绅随口问了一句。 管家脸色苍白，小心的看着韦士绅的脸色道：“去追喜兴。” 韦士绅本想转手离开，闻言身子一顿，阴寒的盯着管家，问道：“喜兴逃了？” “不，不，喜兴的哥哥喜乐拿了银子来赎人，小的当时正好不在，他们就求到了太太跟前，太太一心软就答应了，现在喜乐已经带着他弟弟走了，小的正要追出去呢。” 第824章 偷 韦士绅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他怒发冲冠的往后院走，见管家跟着他，就气得转身踹他一脚，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派人去追？” 管家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韦士绅则是满脸怒色的往后院去。 韦太太正蹙着眉头坐在椅子上，看见丈夫进来就站起来，刚想问话，韦士绅一巴掌就甩过去，怒道：“谁让你自作主张放走我的人的？” 韦太太捂着脸倒在椅子上，震惊的看着丈夫，他竟然当着下人的面打她！ 韦太太心寒，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好，好，”她慢慢的坐直身体，道：“这府中哪一处不归我管，老爷提早画下道来，妾身以后自然不会再管。” 韦士绅冷笑道：“府中什么能管什么不能管，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屋里的下人恨不得缩起来当自己不存在，却又不敢退出去，生怕老爷再动手打太太。 韦太太冷笑一声，知道韦士绅只是个会窝里横的，她并不害怕他，她有儿子，有娘家，除非他不想再过安生日子了，否则他绝不敢再动手。 看着妻子冷冷的目光，韦士绅纵然有些后悔刚才动手打她，看到她这目光也不由觉得解气。 他甩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韦太太放下捂着脸的手，她的大丫头梅香就心疼的上前用湿帕子给她敷脸，“太太，老爷怎么下得去手？” “他有什么下不去的？你去叫人备车，去学堂接上少爷，把小姐带上，我们回娘家。” 梅香一愣，忙劝道：“太太，这样就闹得太大了，到时候老爷面上不好看，你们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韦太太讥笑道：“我们有夫妻感情吗？” “为了一个奴才何至于如此，太太，您刚才就不该答应喜乐给喜兴赎身。” 韦太太目光如刀的看向梅香，面上一寒，问道：“你是我的奴才，还是他的奴才。” 梅香忙跪在地上，“太太，奴婢这也是为了您好，您之前和老爷从未有过这么大的争执……” “所以我就该眼睁睁的看着喜兴被他作弄死？” 梅香脸色一白。 韦太太冷笑道：“以前我不管，因为那些人是小倌，他用钱买回来的，我想管也说不上话，但喜兴不过是个孩子，本身是个良民，要不是他威逼着让人写下卖身契……既然喜乐能凑够赎身的钱，我没道理不放人。” 梅香垂下头颅，韦太太冷冷地看着她，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带着家丁追出去的管家却满眼震惊的看着喜乐兄弟俩坐上有王府标示的马车，喜乐甚至掀开车帘，扭头对他做着鬼脸，喊道：“韦管家，您快回去吧，不用再送了，我租的那两亩地就不种了，租金已经给了太太，您回去记得给小的消租啊。” 喜兴从他哥哥身下钻出头来，白净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大喊道：“我们要去租王府的地种，以后我们就是王府的佃户了！” 赶过来的韦士绅刚好听到最后一句，他瞪大了眼睛见马车越走越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王爷一定是知道了！ 韦士绅双眼一翻，“扑通”一声就晕过去了。 韦管家忙带着人跑回来将人抬回去。 韦士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韦太太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去了，并不知道韦士绅晕过去的事，此时，他心如死灰，自然也想不起妻儿，只觉得他这一生算是被钱士绅害惨了。 喜乐不过一小小的佃户，怎么可能让王府替他们赎身交租金？一定是王府查到了什么盯上了他，这才将喜乐和喜兴带走，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消息。 韦士绅心思电转，极力思索他的事情喜兴知道多少。 因为实在喜欢喜兴，就算对方年纪还小，韦士绅碰不着也把对方放在书房里伺候，不过他好像不识字，他也没在书房里招待过其他人。 韦士绅松了一口气，喜兴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喜兴的确不知道也不识字，但他却知道韦士绅藏东西的地方，他不管是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塞在了包袱里带走了。 哥哥说是王府给他们赎身的，虽然没说清楚，但喜兴也知道王府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赎身，他直觉书房暗格里的这些东西有用，他就给偷了。 说起来也该韦士绅倒霉，因为喜兴只是个八岁小儿，不识字，也没见过世面，也就没怎么防备他，有时候喜兴明明就睡在隔间里，他也敢打开暗格拿东西。 喜兴早被抢进来的时候就被哥哥嘱咐过，不要明着反抗他们，要多长几个心眼，多听多看少说话，将所有的事都记在心里，不要乱说，更不要乱问。 喜兴年纪虽小，但哥哥说的话却牢牢记在了心中，三天前哥哥偷偷告诉他，王府会替他赎身，让他小心一些，千万不能让韦士绅得手时，他就暗暗做了准备，今天哥哥一到，他就偷溜着进书房把东西偷出来塞自己包袱里了。 当时韦管家不在，喜兴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一看就只有一两套衣服的样子，韦太太知道他们心急离开，她也防着韦士绅突然回来，自然不会检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喜兴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偷出来了。 穆扬灵看着桌子上的信和账册，听喜兴说了过程，不免失笑，道：“韦士绅此时只怕要疯了，你做得很好，最近几日你们先别去田庄，就在府里住着吧，等这件事了解，我再让人送你们去田庄。” 喜乐大松了一口气，拉着喜兴跪下给穆扬灵磕头。 看着兄弟俩手拉着手离开，穆扬灵脸上的笑容就慢慢落下来，立春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低声道：“那喜兴看着才七八岁，那韦士绅可真够禽兽的。” “世上不缺好人，但也绝不少这样的恶人，”穆扬灵翻看着账本，将册子“啪”的一声合上，道：“让人查查，这几年从韦士绅府上抬出来的小倌有多少个。” 穆扬灵面寒如水，“就算是贱籍，他们也不是任人想杀就能杀的。” 第825章 反击 这是封建王朝，自然不可能做到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只存在于话本和戏剧里。 王子杀庶民和庶民杀庶民是不同罪的，更遑论买进府里的小倌，那是贱籍，士绅杀奴不用偿命，但也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就算签的是死契，士绅杀奴也要杖八十。 虽然只是杖八十，但一个八十，十个八个呢？ 人数达到一定程度，衙门是可以人性化的判他残暴不仁，而以县官好恶为定，可以判流刑。 穆扬灵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要利用人治的短处来治人。 韦士绅喜欢娈童，这在他们那个阶层里并不是秘密，他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但也并不掩盖自己的爱好，他买了多少个小倌，又买了多少人娈童并不难调查，待看到累积在案牍上的卷宗，别说穆扬灵，就是柳清都脸色一变。 柳清没想到自己治下还有这样的事，顿时气得手都哆嗦了。 穆扬灵目光晦涩，问道：“这么多条人命，你们官衙就一点作为也没有？” 柳清跪在地上，头低下道：“娘娘，他这是杀奴，一般民不告官不究……” 主子杀奴，连刑案都算不上，他如何管？ 穆扬灵冷笑一声，“只怕他也打点了掌管刑狱的官员了吧？” 她不信，这么多孩子之中，就没有他们的家人找上门过。 柳清跪在地上，不知如何辩解。 穆扬灵合上卷宗，道：“查！既然在外面找不到他们盗换稻种的证据，那就从里面找。” 柳清应了一声，捧着卷宗退下，转身就让人拿住了韦士绅，将韦府封了起来。 钱士绅吓了一跳，忙着人去打听，得知韦士绅是因虐杀娈童入狱，不免蹙眉，“那些娈童都签的死契，衙门怎么还管起这事来了？” “老爷，杀奴也有罪的，虽然轻，但数案并罚，人能不能熬过杖刑就不一定了。” 钱士绅若有所思，低声道：“既然熬不过，那少不得我们以后多照看一下韦世兄家的孤儿寡母了。” 管家一愣，瞬间明白过来，钱士绅是想吞并韦家的田产？ 想到韦士绅和自家老爷一向玩得好，管家不由心一寒，却低头应下，低声问道：“那要不要小的去狱中打点一番？” “不用，此事有些怪，你再着人去打听，是不是有人告他，他才被抓走的。” 管家应下，等到晚上回来就告诉钱士绅，是韦士绅以前的佃户叫喜乐的状告的，管家感慨道：“也是那喜乐运气，就得了王妃的眼缘，不仅替他弟弟赎身，还给他租王府的田地耕种，不然他也没那个胆子去告韦士绅。” 本来还悠哉喝茶的钱士绅脸色顿时一变，手颤了颤，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挺直了背目光炯炯的看着管家，问道：“你刚才说谁？” “小的说的是韦士绅从前的佃户……” “你说谁替他弟弟赎身？”钱士绅脸色难看的挥手打断管家的话。 管家愣愣的看着钱士绅，道：“是王府，荣郡王府。” 钱士绅就颓然的倒在椅子上，脸色青白的道：“被发现了，一定是韦士绅不小心露了行迹，蠢货，一群蠢货。” 管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老爷脸色这么难看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他战战兢兢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钱士绅就指了他道：“去请覃乡绅他们过来，不，不能让他们来家里，去备马车，我要出门。” 而此时，韦士绅正梗着脖子站在堂下，毫不畏惧的看着堂上的柳清，他是监生，见官可以不跪。 柳清也没勉强他，只是静静地翻阅卷宗，然后将最近的这一卷递给师爷，道：“既然韦士绅认字，那就请他看一看吧，看上面是否有误。” 韦士绅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这是他虐杀娈童的卷宗！ 韦士绅不是没被人告过，所以卷宗也立了两三卷，但每次都被他拿钱摆平了，这并不是大事，判下来也只是打八十杖，他贿赂行刑的衙役也能轻松度过，因此县官乐意见他贿赂自己直接消刑。 但是，这本卷宗并不在那两三卷中，也就是说，有人私底下给他另立卷宗。 韦士绅看到上面的日期，眼珠子转了转，拱手道：“大人，此是前朝卷宗，做不得真……” “你也是前朝时买的监生，这个也做不得真吗？” 韦士绅一噎，柳清淡笑道：“还有如今韦家的田赋地产，也都是前朝时置下的，难道也做不得真？” “这，这如何不真，我是说，这卷宗有可能是造假的，毕竟卷宗上的仆人早几年就死了，而人有生老病死，这又只是个九岁小童，生病夭折实属常见……” “啪！”柳清怒拍惊堂木，喝道：“你也知道他只是个九岁小童，那你怎么下得去手！真当本官是好糊弄的？你那点爱好，全矩州府谁不知道？还是要让仵作开棺验尸从头查起？” 柳清将手上的卷宗扔到他脸上，冷笑道：“你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衙门里给你立卷宗吧，每次你家有小奴身亡消籍，衙门里都有一个人时时盯着你填写卷宗！” 韦士绅想到这些年他一直被人盯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柳清冷哼一声，让人将韦士绅带到狱中关押，特意嘱咐就关在死刑犯旁边。 “大人，那私下做卷宗的孙知事该如何处置？” “明明知道有如此残暴之人而不制止，反而私下做卷宗敲诈人，就算此次他算立了一功，这样的人我也用不起，革除他的功名，将人打五十大板逐出矩州府。” 师爷应下，躬身退下，他也很看不起那孙知事， 柳清就转头和捕头说，“准备一下，我们后半夜去会会韦士绅，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盗换稻种的事。” 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那些吃里扒外的士绅地主，要是不拔掉，在紧邻西夏的岭南就是一个大钉子，随时可能扎他们一下。 一个捕快快步从外进来，低声汇报道：“大人，钱士绅出门往城外去了，听说是要去开福寺进香。” 柳清冷笑一声，道：“叫人盯紧了他，三次见面都是他派人通知各人，他就算不是领头之人，也是很重要的人。” “那其他人……”捕快为难道：“卑职人手不够，只能盯着三个人。” “着重盯着钱士绅就行，其他人选上两个，若有被发现的危险就撤回来，不用强求。” 第826章 威吓 深夜，柳清带着捕头悄悄的来到死牢，见韦士绅被吓得缩在一角，眼睛就看向两边关押的死刑犯。 柳清微微抬起下巴，道：“将人带到刑房。” 捕头将哇哇大叫的韦士绅拖到刑房，韦士绅看着刑房里各式各样的刑具，吓得面无人色，他抖抖索索的抬头看柳清，结巴道：“你，你不能刑讯我，我，我并没有否认……” 意思是他会认罪。 柳清嗤笑一声，拿起火炉里的钳子拨了拨里面的炭火，道：“你以为本府大费周章的拿你就是为了审你杀奴案吗？” 韦士绅面如土色，他就知道，一定是荣郡王府发现了什么，这才拿了借口抓他，根本不是因为喜乐告他！ 柳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和钱士绅他们计划着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找上你不过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韦士绅闭嘴不语，他虽然胆小如鼠，但也知道什么罪能认，什么罪不能认。 承认杀奴，最多也就流放个几百里，家里再舍得花钱走动一下，他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过个几年他就能回来了。 可要是承认盗换农户种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劝课农桑一直是朝廷大事，他们一下换了这么多人的稻种，杀十回都不够抵的。 韦士绅咬着牙不说话。 柳清就淡淡地道：“本府不太喜欢判人流刑，我更喜欢杖刑，简单利落，当场就能了结，你杀奴，一条人命八十杖，记录在册的有九人，数罪并罚便是七百二十杖，为了省时间，还是一次性打完，你觉得如何？” 韦士绅震惊的看着柳清，这不是要把他打成一滩肉泥吗？ 如果不能买通衙役，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八十杖下来也去半条命，买通衙役，八十杖可能也就伤伤皮肉，但有柳清亲自盯着，哪个衙役敢徇私？ 以他的身子骨可能一百杖不到就一命呜呼了，更何况是七百二十杖？ 韦士绅一想到自己会被活活打死，身子一哆嗦，身下就一热——他失禁了！ 柳清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捕头就要提了他回牢房，见他面如死灰，就状似不忍道：“韦老爷何必硬扛着？我们老爷那里已确定就是你们和外人勾结盗换稻种了，这事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王妃都将这事记在了你们头上，你们不认这个罪，王妃也会找你们的其他罪名，谁身上又是干干净净的？您算是几位老爷中洁身自好的了，但您看，现在不还的握在知府大人手中？” 韦士绅沉默不已，捕头就知道他还心中存疑，就压低了声音道：“您要是交代了实情，王妃说不定还会看着您立功的份上饶您一命，您不说，大人这里已是掌握了您杀奴的罪证，别的不说，数罪并罚之下您还能活着出去吗？” 韦士绅颤了一颤，却微微闭起眼睛还是一言不发。 捕头就叹息一声，道：“算了，您义气，小的也不能逼您不仁，不过您倒是仁义，却不知道钱老爷却没有您这份义气……”捕头说到这里，惋惜的叹息一声，拉着韦士绅就要送他回死牢。 韦士绅却一把拉住他，问道：“钱老爷怎么了？” 捕头一愣，犹豫了一下，“这，我们是不能和犯人通消息的，这要是让上头的人知道了……” 韦士绅就颤颤巍巍的除下腰上带的环佩塞在他手里，道：“这东西不是多贵重，你且拿着，回头我让韦管家再给我送些银子过来。” 捕头摸了摸环佩，确认是好东西，这才打开刑房的门往外看看，确定无人后才在他耳边道：“这事你可别传出去，其实早在好几天前王府和大人就怀疑你们了，你们自以为事情做得机密，却不料处处都露出了痕迹，王妃忍而不发不过是因为农民的种子还未落实，不好节外生枝，现在混乱已平，种子也全都重新发下去了，这才反击起来。” 果然如此，韦士绅就说自己的感觉没错，王妃果然很久之前就怀疑他们了。 捕头又道：“其他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你和钱士绅几人却是我带着兄弟们监视的，继而你才被抓，钱士绅就约了覃乡绅他们见面，上门让韦太太拿钱出来打点衙门救你出去……”捕头同情的看着他道：“韦太太记挂韦老爷，二话不说就拿出钱来，既走我们这边的关系，又让钱老爷拿了钱去走别的关系，就是想求得您平安……”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要用那种“你很可怜，你全家都很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韦士绅只迷惑了一下就大惊失色，问道：“我太太把钱给了钱士绅？” 捕头可怜的看着他，点点头，道：“钱士绅拿着钱去干什么小的不知道，不过韦太太送到府衙来的钱，大人是悉数照收，却都封了起来，说最后是要充公的，就是打点我们手里的那点钱，大人也给搜刮去了……” 韦士绅跌坐在地，抓住捕头的裤子道：“我要见贱内，只要你能让我见到她，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韦老爷，您怎么还不明白？”捕头扯掉他的手，低声道：“大人将你关在死牢里，就是不让外人见您，更何况，就算您见着韦太太又如何？让她不再给您打点？就算她舍得，可韦少爷才十一岁，他能受得住那些家业？钱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我们去通知韦太太的人回来说，韦太太虽骂您骂得厉害，却是求了娘家人无论如何要把您捞出来的。” 韦士绅现在根本就不感动，他只觉得他陷入了一条死胡同中，怎么走都是死路。 他为什么宁死也不招供？ 不是为了保钱士绅他们，更不是为了所谓的仁义，而是为了保住家业和他儿子。 如果他承认盗换稻种，那他的资产只怕大半要充公，他照样是死，本以为不承认，他虽然会被活活打死，好歹韦家的家业是保住了，可现在看来，钱士绅和柳清明显是要算计他的家业，只怕还不如资产充公呢。 钱士绅是什么人，有多热爱圈地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他的妻儿落到他手里，只怕连祭田都保不住。 韦士绅悔恨的抱住头，当时他怎么就答应了钱士绅去趟这趟浑水的？ 第827章 抢劫 韦士绅一把扯住捕头，犹豫却又带些期盼的问道：“你说我可以戴罪立功？” “这个……” 韦士绅立刻道：“我会给你钱。” 捕头很爽快的低声道：“就算没有韦老爷，也有其他人，既如此，韦老爷何不先行一步？想要保住命估计有点难，但以此换家小平安应该不成问题，至于家业，王妃难不成还会盯着你家那点产业？到时候你一求，也不过是点一下头的事情……” 韦士绅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他硬抗，王妃和衙门已经认定了是他们干的，没证据也能找其他罪名治他们，比如他现在。 他先于钱士绅等人死，柳清拿不到证据肯定会恼羞成怒的对付他韦家，又有钱士绅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十一岁的儿子必定守不住家业。 他招供，戴罪立功，求王妃放过他妻儿，保下他的家产，只要王妃点头，柳清就不会再对他出手，而钱士绅等人被他拉下马来，也没人去算计他那点家业了。 捕头见韦士绅脸色变幻，但眼中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嘴角就忍不住一挑，扶着他回死牢。 韦士绅就请求他和柳清说一声，他想见见柳清。 捕头又收了韦士绅承诺的银子，低声保证明天一定将人递到，将人关进牢房，捕头在门口看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几个捕快正坐在地上，不时的冲里面张望，见捕头过来，忙起身，“大哥，怎么样，他招了吗？” 捕头瞪了他一眼，道：“将这里守好，不准任何人进去，瞧你们坐坐靠靠的，成何体统？”骂了几人一顿，捕头才问：“大人呢？” “在外面呢。” 捕头忙快步出去，柳清正站在墙根底下，见他出来，问道：“如何？” “他要求见大人，为免他生疑，我承诺天亮后就通知您，大人，这世间会不会太赶？”现在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 “有些话是经不起推敲的，所以我们不能给他太长的时间，叫牢房里的犯人惊一下他，别让他有太多时间思考。” 可怜的韦士绅回去后也担惊受怕了一夜，几乎是他才眯上眼睛，牢房就上早饭了，一夜没睡，加上担惊受怕，他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难受。 韦士绅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提溜上堂，等柳清将人都打发走后，韦士绅才战战兢兢的问道：“大人，我若是提供证据，那王妃那里是不是可以戴罪立功？” 柳清冷哼一声，道：“本府会帮你美言，但王妃肯不肯放你一把，本府可不敢保证。” 柳清这么说韦士绅反而安定了下来，他想了想道：“大人，这事要从正月开始说起，当时钱士绅带了个人来找我们，那人叫秦二爷……” 韦士绅将他们的目的和算计说了一遍，柳清眉头紧蹙，问道：“你们有来往的证据和账册吗？” “秦二爷当时用的身份是江南的走商，我们有交易种子的账册，其他的就没有了。” 柳清脸色很难看，这些账册根本就做不了定罪的证据，这只能说明他们的种子来源正常，就算是用上李二等人的证词证明秦二爷是盗换种子的人，那也只能说明秦二爷交易给他们的种子是盗换来的，他们大可以推脱自己并不知情。 柳清垂下眼眸看韦士绅，不知道搭上这个人证，他们赢的可能性有多少。 未免人狡辩，物证还应该再多一点才是，“难道就没什么证据证明你们居心不良？” 韦士绅脸色一红，想了想，咬牙道：“未免那里有一份名单，是被替换种子的农户名单，当时我们几个划了范围，秋收时，各自只能在各自的领域内买地，不得互相抬价竞争……” 柳清眼睛一亮，这就是重要的物证了。 “东西在哪儿？” “我的那份在书房的房梁上。” 柳清忙着人去取，将这名单和他们统计的对比，发现九成相同，顿时大悦，拿了名单去找穆扬灵，想要立即抓捕钱士绅等人。 只是柳清没见着穆扬灵，先碰到了范子衿，范子衿拿着名单，沉吟道：“若是我们反控制住钱士绅等人，你说能不能引诱出那个秦二爷？” 柳清只觉得不妥，斟酌道：“秦二爷未必会再出现，而钱士绅等人明知道秦二爷有异常还吃里扒外，这样的人留下只怕对岭南不利。” 范子衿蹙眉，还是想试一试，才要下令，大门外就传来马嘶声，抬头一看，就见齐浩然捏着马鞭大步进来，范子衿眉头一松，笑问道：“边关的事都安排好了？” 齐浩然点头，蹙眉问：“怎么站在这儿？” 三人一起往花厅去，范子衿趁机在路上将矩州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齐浩然拿过那证据，问道：“所以凭这个就能定他们的罪了？” “只要韦士绅肯作证，加上李二等人的证词就可以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抓人！” 柳清就看向范子衿，齐浩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范子衿道：“我想用他引出秦二爷，就是不行，反将他们一军也可以。” “时间太长，我们等不起，”齐浩然冷哼道：“何况，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没必要留着，要对付那秦二爷，我们有的是方法。” 齐浩然有急事和范子衿谈，没心情再谈这事，将证据重新塞回柳清怀里，道：“去抓人吧，这事交由你全权处理。” 然后急不可耐的拉着范子衿去书房，一进门齐浩然就压低了声音道：“我抢到好东西了。” 范子衿有些发愣，“什么好东西？” 齐浩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金块给他，范子衿不赞同的看他，“就抢了这么一个金块值得你……”范子衿声音一顿，有些尖锐的道：“你抢了多少？” 多少金子能让他这么贼眉鼠眼的和他炫耀？ 齐浩然眉开眼笑，张着手比划了一下，道：“一个大金矿！” 范子衿不觉高兴，只觉得脚有些发虚，他强撑着问道：“这金矿是谁的？” “爷抢到了自然就是爷的……”齐浩然在范子衿的逼视下不得不道：“是西夏的。” 第828章 冲突 范子衿很想晕过去，但他最近身体养得太好了，气血足，晕不了，只能坐在椅子上瞪着齐浩然，企图让他改口。 齐浩然摸摸鼻子，道：“这也是意外。” 范子衿冷笑，不相信他，“你去告诉大表哥和阿灵吧，别告诉我了。”抢金矿抢到西夏去了，是嫌他们日子过得太安宁了吗？ 虽然他们之前打败了西夏，但西夏的日子比他们好过多了，现在大齐才刚刚稳定下来，正朝着蓬勃发展的道路上走，他可不想此时再兴战事。 “告诉我什么事？”穆扬灵牵着小熊推门进来，听说齐浩然回来了，她过来看看，小熊也非要跟着。 小熊松开母亲的手，冲父亲冲过去，在跑到父亲跟前的时候临时刹住脚步，手放在鼻子跟前使劲儿的扇，嫌弃道：“好臭啊，好臭啊，爹爹又不洗澡。” 齐浩然把小熊拨到一边，和穆扬灵道：“正要和你说呢，这次去边关出了点事，我过西夏那边抢了个金矿。” 小熊已经看到桌子上一大块金光灿灿的金子了，他跑上前去抱在怀里，抬头仰望父亲，“爹爹，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齐浩然抽抽嘴角，将儿子拨到一边，和穆扬灵道：“这就是金矿里炼出来的金子。” 穆扬灵将小熊怀里的金子拿出来看了看，道：“纯度还挺高的，你才去边关几天？不仅抢了金矿，还炼出金子来了？” “这是金矿里本来就有的，”他哪有时间炼金？何况，他身边都是士兵，哪有这方面的工匠？ 小熊看到金子被母亲拿走了，就蹦起来想拿，穆扬灵干脆塞他的怀里，指着书房里的软榻道：“你去那里坐着玩。” 穆扬灵让守在门外的立春去厨房拿些汤水和食物来给齐浩然，这才坐在他的身边，问道：“说说吧，你不是去边关巡防了吗？怎么跑到别人家的地界抢金矿去了？” 其实齐浩然抢到这个金矿真的是意外。 西夏兵最近扰边比较严重，加上矩州稻种盗换扯出了逃到西夏的秦氏一族，齐浩然就更加小心了，所以才带着军队去边关加强防守，并且巡视防线。 西夏兵扰边的动作并不大，每次都是三四百人冲过来劫掠一番就又退回去，或是找大齐这边的卫所士兵打一架，可能对方也不想把战事扩大化，所以他们没伤人性命，这段时间下来，边界各地劫掠的不少，但百姓多是被打伤，一个死亡人数都没有，就连总是被西夏兵抢的大姑娘小媳妇只要躲起来也不会出事。 士兵这方面，沿线十二个卫所只阵亡了五人，而他们这边也杀了四个西夏兵，大家有输有赢。 这样的战术大家不少见，以前他们在北地时，金兵也常这么骚扰他们，有时候甚至不是为了劫掠，就是为了练新兵。 以前齐浩然也没少带着新兵蛋子去冲金兵的营帐，好练他们的身手和胆量。 但西夏如此天天冲击大齐边界不是为了劫掠，更别说为了练兵，加上矩州的事在那儿杵着，齐浩然担心妻儿，就不愿在边关耽误太多时间，他一再的让底下的将士警告西夏，见他们不停，心火正烧得旺盛，出门就正好碰上一队好死不死冲上来的西夏兵，齐浩然抄了刀就和他们干上了。 齐浩然倒是想把他们全杀了，好在理智还在，知道真的全杀了他们，这小打小闹的战事就要扩大了，所以带着人把人重伤后驱逐出大齐边境，谁知道这伙人随后又带了四五百人来想要找回场子。 刘大黑压下了齐浩然，先发制人的指责他们越过边境，他们大将军能够留他们一条命已是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网开一面了，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大齐，以后不得再越过边境。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在阵前和刘大黑对骂起来，俩人你来我往就骂了一天，刘大黑喝水的时候趁机和齐浩然说，“他们肯定不会将战事扩大了，明儿再骂半天，他们心火消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离开。” 齐浩然却盯着对方队伍中的几人冷笑道：“那几个是汉人，去问问，他们是谁？” 刘大黑一愣，转头去看，果然看到几个汉人混在对方的军队中，眉头不由一皱，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汉奸总是让人厌恶的。 但他们现在是敌人，总不能跑过去勾肩搭背问人家对方是谁吧？ 刘大黑正在想措辞，齐浩然却已经不耐的打马上前，用马鞭指着中间的人问道：“那几个汉人是秦奸相的人？” 中间那几人嚯的抬头，其中一个眯着眼睛看了齐浩然半响，突然大喊道：“他是大齐的荣郡王，杀了他，就是立了大功，皇上必定会赏金封侯！” 齐浩然眯着眼睛看他，恍然大悟，“爷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原来你是秦芳的儿子，爷正到处找你不到，你却自己撞上来了，将他留下，你们才能走。” 在秦二爷喊出齐浩然的身份时，西夏的军队中就一片吵杂，然后大家看向齐浩然的目光都泛着绿光，蠢蠢欲动起来。 刘大黑这边则是戒备不已。 西夏尚武，崇拜勇士，本来就不惧死，再听到杀了齐浩然能立大功，就全都动起了心思。 他们本来就是为军功而生的人！ 齐浩然自然能察觉到他们的变化，但他并不害怕，他们不过才四五百人，别说原来卫所里的兵，光他带过来的亲兵就有两千人，难道他还会害怕这四五百人？ 他想要留下那位秦二爷，他把他的矩州府弄得人心惶惶，他总要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因此齐浩然坚持的看着对方的将领，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双方都有心打架，不管刘大黑怎么拦，火气都是越说越大，然后不知是谁先动手，反正就打起来了。 齐浩然的目标是秦氏的那几个人，一打起来他就冲过去了，而对方的目标是齐浩然，瞬间战场就以他为中心，等到齐浩然指挥大家杀出重围，将大半敌军歼灭时，秦二爷已经带着他们的护卫跑出老远了，齐浩然想也没想，带着自己的亲军就追上去。 第829章 追杀 秦二爷于齐浩然来说比西夏的一支军队还要重要，因为这货知道秦芳在大齐的暗线和经营，还有被秦芳藏起来的国库银子，他们可一直没放弃寻找。 齐浩然就带着一千亲兵追入西夏境内，让刘大黑焦心不已，但齐浩然临走前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守好边境线，不用管他。 他这一千亲兵都是骑兵，就算是深入西夏境内，他也有自信再出来。 齐浩然的这点自信有些狂妄，但刘大黑却为之心折，只能送与他担忧的目光。 秦二爷是从矩州府退出来的，本来是在卫所里稍作休整，明天就启程回西夏都城的，可西夏一支小队被挑，听说对方一个汉人将军英勇非常，指挥若素，再听对方的形貌描述，秦二爷就觉得很像他见过的齐浩然。 他在西夏的日子并不好过，元虎一支在追杀他们，为了得到西夏的庇护，他们所带的钱财花出去大半，现在西夏国内分成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想要与大齐建交，重新建设榷场，进行互市交易，没办法，他们现在打又打不下大齐，总得给大家找点事做，不然三天两头的闹腾，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西夏皇室给推翻了。 而另一股势力却觉得汉人羸弱，齐修远兄弟也不过才经营大齐三年，肯定没多少积累，他们冲进去，对方可能连粮草都凑不齐，而西夏一向以战养战，又以骑兵为主，根本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多抢几个城池，他们奴隶金银就都有了。 如果是第二股势力占上风也就算了，秦家还能带带路什么都，偏现在是第一股势力更加强劲，为了能顺利和大齐搭上话，竟然有人提议把他们秦家砍了送给齐修远当礼物。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们只能极力表现自己的重要性，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亲自来大齐，秦二爷不知道他父亲知道这些事后会不会生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因为那些东西父亲交给他们时是让他们重振秦家声威的，他们却用来保命。 而现在，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秦二爷死命的拍打坐下的骏马，想让它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但身后的一千骑兵还是渐渐逼近他们。 齐浩然在后面追着，还有闲心在心里嘲笑秦二爷，亏得他父亲是秦芳，不然这么蠢的儿子谁家养得起？ 竟然引着他们往偏僻的深山里跑，这不是找死吗？ 秦二爷的护卫也觉得他们的主子很蠢，他们嗓子都喊哑了，让他朝东走，那里有西夏的卫所，将齐浩然等人引到那里去，就算不能拦住对方，但也能给他们争取不少的时间，何况，齐浩然冒险深入西夏境内，他们多转几个西夏卫所，拖也能拖死他们。 可他们的主子却一路向西，一会儿又转了方向跑西北，再渐渐的偏东，方向不停的变幻，马速一点没下降，却成功避开了所有的西夏卫所，这让几个护卫愈加的绝望。 他们很想用马逼着对方改变方向，但秦二爷的马是最好的，他一上马又死命的抽打，好几次护卫都赶上去想要用马迫使对方的马向东行驶的时候，秦二爷又死命的一抽，马一下加速，顿时蹦出老远，他们计划失败，就只能继续追。 护卫们已经在心里抓狂，我们是您的护卫，您躲我们干什么？我们不是在追您，而是在保护您啊！ 秦二爷却听不到护卫们的心声，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快逃！ 耳边全是风声，除此之外就是背后那千骑发出的如雷般的“哒哒”声，让他一步不敢停留的往前冲。 看到护卫赶上他，秦二爷只觉得更加恐惧，他要跑得快些，只要比他们快就能保住性命。 护卫们若是知道他们主子的心理，一定会告诉他，他们现在是被齐浩然追，不是被熊追。 秦二爷这个骑马的方式在极大的消耗马的体力，虽然他座下的马是一匹千里马，也不可能这样跑上一整天，因此到达一个很大的山谷的时候，秦二爷的马匹力竭，不管他怎么抽打速度都渐渐慢下来，齐浩然带人赶上来，对方压根都不反抗就被他们捆了。 笑话，五人对千人，怎么反抗？ 护卫们倒想自杀以全忠义，但他们的主子愣愣的坐在马上，他们手中的剑就怎么也拿不起来，就只能任由齐浩然的人将他们押下。 齐浩然都没来得及审问秦二爷，就下令赶紧撤退。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谷，至少前方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平地，两边是低矮的山峰，上面树木稀松，根本就藏不了人，自然也没有埋伏，所以士兵们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听从命令后队变前队的有序退出去了。 等出了山谷四五里，齐浩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叫人停下找了个背风的地儿休息，刚才那种被人窥视心悸的感觉消失了。 齐浩然从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但这是敌国，敌国一切信息都可能决定战场上的胜负，因此齐浩然找了几个侦察能力最棒的亲兵，让他们迂回去查一下。 齐浩然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刚才一定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齐浩然又派出几队，让他们去山谷附近晃悠，去打兔子也好，撒尿也罢，总之一有危险立刻回来。 打兔子撒尿用得着跑到四五里外的山谷吗？ 不过亲兵们还是骑着马去了，斥候队就借着这些掩护迂回混进了山里，等回来的时候就兴奋的告诉齐浩然，里面是一座矿，虽然他们没确定是什么矿，但看着就很值钱的样子，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守卫不是很多，他们这一千人轻易就能拿下。 齐浩然就好奇的看向秦二爷，蹲在他跟前问，“你是故意引着我们跑到这儿来的？里面有埋伏？” 秦二爷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答，齐浩然就捏了捏他的大腿，对方顿时惨叫一声，齐浩然认真的看了他半响，对自己的亲兵道：“他父亲是秦相，说不定之前真的是做戏，但我等也不是胆小之辈，既然都来了，就不能稀里糊涂的退回去，让人去侦察附近的山势，我们进里头去看一看，他和西夏人搞什么鬼。” 第830章 心动 秦二爷一听要进山，心里也有点高兴，齐浩然要是此时带他走，那他就真的是逃不掉了，他不知道山里的矿是谁的，但只要齐浩然留在这里，他就有希望逃走或得罪。 但秦二爷太高估山里的人了。 齐浩然带着人啃了干粮后睡到半夜，布置一番就悄悄的围了那个矿场，没花费多大功夫就把矿场给端了。 齐浩然将设在矿道里的栅栏踹掉，踢了踢地上缴获的刀具，踱步到一个管事面前，用西夏语问道：“矿里有多少人？” 管事看出齐浩然是汉人，惊疑不定，用西夏语问道：“你不是我西夏人，你是大齐人？” 飞白就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用西夏语道：“废话那么多，问你什么说什么，赶紧说，你们这矿里有多少旷工，有多少守卫！” 管事脸色难看，但见把守住矿口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就知道逃不掉，自己不回答，对方也能自己统计出来，就咬牙招供了。 原来这个矿场不是西夏朝廷在开采，而是西夏一个小贵族私自开采的，因为瞒着朝廷，所以矿场规模不大，旷工只有八百多人，守卫更是只有三百来人。 齐浩然去看那些被拉出来的旷工，竟然大部分是汉人，少部分也是其他民族的人。 管事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奴隶，被劫掠来的，齐浩然恨其不争，只三百人看守，他们八百多人都逃不出去。 齐浩然让人将人分开看押，这才黑着脸进矿道。 因为管事说了规模不大，所以齐浩然也没想里面能有多少金子，但一个亲卫上前将一个矿洞一打开，看到里面堆积的金块和金砖，齐浩然只是瞪大眼睛，前边走着的亲卫却是两眼发直，动也不动一下了。 齐浩然合上嘴巴，淡定的扫了他一眼，道：“把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亲卫下意识的抬手抹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立正站好。 齐浩然进去拿了一块金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回头对飞白道：“你亲自带着人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飞白应下。 齐浩然就将矿场的管事拎过来，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规模小？” 管事哭了，道：“将军容禀，这其中是有缘由的，因这里距离城池太远，路上运送困难，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的金子是每半年运送一次，每年的三月末雪化之后和九月雪落之前，这些金子就运送一次，可谁知今年西夏边境活动很频繁，又有其他大军前来，为了不让人发现，主家就让我们延后运送金子，矿洞里的金子是这半年的量。” 齐浩然眯眼，踩着他的胸口问，“说，除此之外你还隐瞒了什么？” 管事唉唉大叫，表示没有了。 一个亲卫就小声的问道：“你们这矿场开采了好几年了吧？还要几年才能开采完？” 管事哭声就一顿，齐浩然脚上就用力碾了碾，管事立马喊道：“十年，以现在的速度最少还能再开十年。” 齐浩然眼睛就一亮，这个金矿不小！ 和齐浩然同一想法的亲卫们一对视，就有人低声提议道：“将军，我们把这金矿抢了吧。” 齐浩然瞟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当这山是一块块的金子啊，抢了就跑，你们有本事移山吗？” “那我们就把这一片都给抢了，反正这儿原先也是我们的国土……” 大家就瞟着那个亲卫不说话，这片地是大周丢的，都丢了二十多年了，别说能不能抢回来的问题，关键是抢了会不会引起两国大战，别最后抢的这个金矿还不够付粮草的。 齐浩然摸着下巴考虑半天，最后觉得这事关系重大，他一个人做不了决定，得回去问过大家的意见，但有三点可以肯定，第一，现有的金子他们得搬走，第二，矿洞里的旷工他们得救走，大齐缺人啊，这些旷工八成都是汉人，正好带着他们回去落户种地去，第三，这个矿洞他们得先守着。 因此，齐浩然当机立断的留下七百人和一半的旷工，他带着三百人押着秦二爷和四百旷工先回去，在走之前，齐浩然悄悄处决了那个管事和守卫的几个领头人，将矿场的守卫分开关押，然后每人揣着几块金子就往大齐边境撤。 他们追着秦二爷等人深入西夏，但也不过是大半天的功夫，此时虽然带着四百旷工，速度慢了一些，但天黑之前还是回到了卫所。 刘大黑看见他们，死灰的脸色这才好转，忙奔上去，“将军，您这是跑到哪儿去了，末将还以为您死在西夏了呢，我将西夏附近的两个卫所全挑了，就是怕他们给西夏大军报信，但也不知道能瞒多长时间，您今儿晚上再不回来，末将就要给皇上上折……” “行了，”齐浩然边走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做得很好，将他们的卫所挑得好，断绝了消息也好让我们去搬金子。” “是啊，不对，搬什么金子？”刘大黑反应过来，将军说的话他貌似没听懂。 齐浩然将人拉近帐篷里，将怀中带着的金块掏出来塞他怀里，道：“这个金子，赶紧叫另外一千亲兵埋锅造饭，准备好马车和骡车，天黑之后你就带着他们去装金子，明天天黑之前要回来到，边境交给爷，爷不会叫人发现你们的。” 刘大黑捧着金子发愣，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有多少金子啊？” “不知道，没称过，不过上万两应该有的，所以你们要快，将那些旷工也带回来，带上信号烟花，一旦有危险就通知爷，爷带人去救你们。” 刘大黑每人双骑的带着人在几个亲卫的带路下前去那个山谷，齐浩然则是眯了一下眼睛就展开地图查看边境线，齐浩然在上面几个位置画了几个圈，哼哼道：“他们不是喜欢骚扰劫掠吗？这次爷也让他们尝尝这样的滋味，通知各卫所，明日酉时（下午五点钟）所有卫兵用同样的方法给爷去西夏境内走一遭，看到什么就抢什么，别伤妇孺，不杀平民，至于碰上西夏兵，之前西夏兵怎么干的，我们就怎么干，别把事态扩大，但我们也不当孙子，明白了吗？” 第831章 倒打一耙 西夏边境上的卫所一下就被挑了七八个，这让收到消息的西夏大将军怒火冲天，抄了刀子就要去和齐浩然拼命，被底下的人拼命拦住，“大将军，我们没死人！” “没死人我们的东西也被抢了，还打伤了我们那么多的士兵，齐浩然他欺人太甚！” 副将抽抽嘴角，道：“大将军，汉人是在学我们呢，他们不是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我看齐浩然就是那个意思。” 大将军怒得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到底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他们那边？” “大将军，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并没有替他们说话的意思。” “大将军，此时天色已暗，我们就是去了也不可能摸黑和他们干仗，不如等等，明天再去找他们。” 反正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双方都不想引起大规模的战事，就是小打小闹。 不过他们这边是为了将齐浩然的目光吸引到边关来，好让秦二带着他的人撤退，那齐浩然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为什么？ 就为了出一口恶气？ 齐浩然这么大费周章自然是为了给刘大黑他们做掩护了，虽然西夏边境这边人烟稀少，举目望去就好似没人住似的，但也要小心来回巡防的西夏兵，齐浩然就怕他们太闲发现了两个卫所没消息从而找过来发现刘大黑他们的踪迹。 将时间选在酉时，也是因为那会儿是他们估算出来刘大黑回到这附近的时间。 他们将人引走了，刘大黑带着的两千多人和金子才能平安出来。 此时，齐浩然就双眼冒光的看着箱子里的金子，问道：“你们过称了吗？有多少？” 矿洞里就有称，刘大黑怕人夹带和偷盗自然过称，还记录在册了，此时就贼兮兮的掏出一本册子来，道：“一共两万三千五百八十七两黄金，王爷，我们发了！” 齐浩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没夹带？” 刘大黑嘿嘿一笑，道：“我们哪敢啊，知道您是要送去国库的，我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己手上的那些零碎我也就不缴了，不过也要分匀了，爷不想兄弟们为几块金子打架。” 刘大黑背后冒下冷汗，连忙应下。 齐浩然只说要运矿洞里的金子，但那时除了矿洞里的金子外，炼炉还开着，那儿还有一些金子没来得及送到矿洞，而飞白说，他一走，亲卫们就领着剩下的旷工炼了一天的金子，这又是一批，刘大黑就带着人把那些金子分了。 金子不多，人却不少，除了刘大黑和为首几个校尉的，分到底下小兵手中的也就每人二三两，小小的一点，齐浩然警告他，只是让他别忘了他之前带回来的三百亲兵。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可不希望就那么一小块金子就让他手底下的士兵有矛盾。 刘大黑爱钱，但更爱权，他向来知道如何取舍，回去以后就把自己的那份金子取出大半来，又从几个校尉那里搜刮了一些给那三百亲兵分下去了，这下人人都有了金子，高兴了。 齐浩然等他们的兴奋劲儿一过就把人招过来，道：“行了，金子既然运回来了，咱就来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做什么，矿洞那边还留着我们一个小旗，是抢，还是退总要有个说法，还有，对面那两个卫所，人全叫我们杀了，这估计也瞒不了几天，咱不能叫西夏人知道我们抢了他们金子，得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大家开动脑筋想一想吧。” 大家伙面面相觑，道：“咱大齐和西夏是仇敌，这打仗杀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还要理由啊？” 齐浩然就瞪他，“你是想让边境重开大战？不管如何，我们得占理，赶紧想，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先发制人的去找他们算账。” 众将领：“……” 他们突然觉得西夏将领有些可怜怎么办？ 金矿要占要退齐浩然拿不定主意，但杀人的理由他却找到了，他躺在床上对刘大****：“天一亮你就带着人去找西夏的大将军算账，就说他的士兵冲入大齐边境和我的亲兵碰上，伤到了爷，让他们给个说法。” 刘大黑抽抽嘴角，道：“大将军，这有损您的威名。” “你傻呀，不会说当时我正带着亲卫在散步，只带了四五人，他们四五百个士兵冲过来重伤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就说你杀了两个卫所是在为我报仇，顺便问他要一点补偿，爷伤得很重，需要很多贵重的药材……” 刘大黑觉得齐浩然太无耻了，简直比他这个当过土匪的人还像土匪。 “大将军，末将知道怎么做，末将这就带人去。” 齐浩然躺在床上懒洋洋的吩咐，“要气愤一些，装得像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来了。” 刘大黑脚步不停的往外跑。 齐浩然等人走远了才翻身起来，招手叫来飞白和他的副将，道：“你们亲自押送这批金子回矩州，如果到时候我还未回到矩州府，你们就将东西交给安国公处置。” 飞白和副将应下，等人退下后齐浩然就又躺回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边西夏的大将军才吃完早饭，正在摆弄个卫所送来的消息，疑惑道：“怎么少了两个卫所的消息？昨天没送来，今天竟然也没消息。” 话音才落，一个侍从匆匆进来，禀道：“大将军，大齐那边的将军在对面喊话，点名要见您。” 大将军蹙眉，“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卫所？” 他们的指挥部是移动，他前天才到的这个卫所，今天正打算离开，大齐那边竟然能准确的找到他的位置，要知道他们还找不到他们的指挥部呢。 帐中的其他人都是一凛，是有奸细，还是汉人那边有什么秘法可以找到他们？ 大将军推开案桌大步出去，骑上马就带着亲军前去察看，刘大黑真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们，马堪堪停在边界线前，大将军眉头一皱，问道：“你是谁？” 第832章 妄想 西夏大将军脸色难看，大齐挑了他们两个卫所，他们竟然毫不所知，他瞪了属下们一眼，阴寒的看向刘大黑。 刘大黑一点也不怕他，坐在马上几乎跳脚，叫嚣着让他们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何要犯边，竟然还刺杀他们的王爷，是想挑起两国战事吗。 西夏大将军只觉得满腹憋屈，却不得不忍，他并不想和大齐交战，他们屯兵西南的兵力足有三十五万，又有齐浩然坐镇，想要打胜仗，很难！ 所以他们就只能打死不认，这样一来，两个卫所的士兵就白死了。 两边吵了一天，西夏大将军脸色难看的回到中帐，道：“即刻叫人去两个卫所查探情况。” “大将军，说不定他们在诬赖我们，昨天他们汉人就越境劫掠我们西夏的百姓……” “之前大齐的人只是防守，为什么昨天晚上会突然大规模的反击？”西夏大将军怒吼。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因刺杀他们的荣郡王惹恼了他们展开的反击。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相信刘大黑的话了，因为他们西夏人，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战士了，如果他们在边境上遇到敌国的高级将领，对方人少，在有可能杀了对方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也会出手的。 荣郡王啊，杀了他，起码能在皇上那里领到千金，爵位也不会是问题。 真是可惜，两个卫所的人没能杀掉荣郡王，反而叫他逃了反击。 “大将军，既然齐浩然受伤了，那不如我们一鼓作气……” “不行，”大将军想也不想就拒绝，瞥了他一眼道：“我们现在边境有多少人？他们有多少人？而且也不知道齐浩然伤得如何，万一他就擦破点皮呢？他是将帅，哪怕不用上战场，只坐在后方指挥就够我们折腾的了。” “大将军也太长他人志气了。” 大将军就冷笑，“那是因为你没和齐浩然打过仗，如果说齐修远是将才，那齐浩然就是战场上的天才。” 众人皆沉默，和齐浩然干过架的都不约而同想起四年前的那场大战，没干过的，见其他人面色凝重，也不由板直了脸。 “这事得拖，我这就上折请皇上派天使过来谈和，”大将军轻咳两声，道：“我们的卫兵虽然伤了齐浩然，但他们也杀了我们两个卫所的士兵，这事说不出谁对说错。” 一众将领顿时觉得他们的大将军也够无耻的，这战事明显是他们不占理，不过打仗这回事谁在乎呢？ 大家在心里安慰自己。 齐浩然在床上躺了两天，见刘大黑天天去和西夏人打嘴仗，对方虽然去给两个西夏卫所的士兵收尸了，但却没有再和他们干仗，就连之前不断的犯边行动都停止了，齐浩然略一想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既然他们不想动手，齐浩然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立即让军医给他胸前缠了几道纱布，再把脸色涂抹得惨白一些，就让人抬了他远远的看热闹。 西夏大将军在马上看到齐浩然，脸色就一变，见他只是远远的看热闹就松了一口气，对齐浩然他也有些了解，没办法，他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想不了解都难。 此时见他坐在躺椅上看热闹，就知道他和他们一样，也不想将事态扩大，应该只是想要些补偿，听说大齐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呢。 西夏大将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也没心情再和刘大黑对骂下去，这两天喊得他嗓子都哑了，他将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副将，自己偷偷的溜走了。 总不能叫齐浩然逮住，不然他立马让他给出一个说法怎么办？还是等天使来再说吧。 刘大黑晚上回营就不满道：“王爷，您今天怎么去边境线那里了，害得对方的大将军溜走了。” 齐浩然却已经换好了衣服，回头道：“我现在就要回矩州府，边境的事我交给你了，不要让人发现我不在营中，不过就是发现了也没事……” “这时候就要回矩州？” “对，西夏那边应该也在等着他们皇帝的旨意，反正这段时间就是打嘴仗，这方面你擅长，爷先回矩州府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来了。” 齐浩然交代一番，带了几个亲兵就往矩州赶，因为他们轻车简从，所以比押送金子的飞白等人还要快的到达矩州府。 齐浩然一回来就走范子衿，就是为了问他要不要趁机打一仗，将有金矿的那片地给抢回来，那可是一个不小的金矿啊。 面对齐浩然眼巴巴的眼神，穆扬灵脱口道：“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你不是说他们伤了你吗？那就让他们赔地好了。”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道：“阿灵，你可真敢想啊。” 他也就想让西夏意思意思赔一点药材就行了，阿灵直接要赔地了，从边境线推移到金矿那边可是一块不小的地啊。 范子衿这下正视夫妻俩了，他摸着下巴道：“这倒不是不可以……” 这下轮到了穆扬灵和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穆扬灵咽了一口口水道：“我，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范子衿哼了一声，道：“你立即给刘大黑写信，让他将留在矿场里的人全都撤回来，将痕迹全都清扫干净，这事你先别管了，让大哥派一个天使来与他们谈判，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国事也和做生意一样，不提怎么知道不可能？” 齐浩然就张大了嘴巴，“那万一那金矿的主人将金矿上报……” “他不敢，”范子衿冷笑道：“你们不是说那金矿开采了近一半了？说明那金矿开了差不多有十年了，他敢上报，西夏镇守边关的那几个将领能活吃了他，西夏朝廷也不会放过他，所以这事不用考虑他。” 穆扬灵就拉了拉齐浩然的手，道：“我觉得这事还是交给子衿吧，这叫术业有专攻，谈判这事他更擅长。” “爹爹，娘亲，我也术业有专攻，我最擅长藏金子了，这块金子就给了我吧。”小熊捧着那块金块眼巴巴的看着父母。 穆扬灵和齐浩然无语的对上小熊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 范子衿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第833章 审问 金子最后还是落在了小熊手里，齐浩然言明这是给他们三兄弟的礼物，要他们三兄弟平分，但虎头和小狮子还是只会抓着东西往嘴里塞的孩子，并不知道金子的可贵，因此就暂由他们的大哥保管。 小熊一度想要和两个弟弟借钱，但见他们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只能哀叹一声，和母亲抱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啊？” 让穆扬灵好笑不已，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你过了三岁才会说话的，你弟弟们还没满一岁，急什么？” 小熊只能将金子剪成三份，把两份依依不舍的交给母亲，“这是弟弟的，娘帮弟弟们收着吧，等他们懂事了我再和他们借。” 穆扬灵就赞赏的摸摸他的脑袋，保证道：“娘会帮你弟弟们保管好的，你欠娘的钱也不急，反正你还小，多欠几年也没关系，娘又不收你们的利息。” 小熊连连摇头，叹气道：“欠钱心里不好受。” 说完小大人一样的捧着自己的那份金子离开。 穆扬灵很疑惑，欠她的钱是欠，欠弟弟们的钱也是欠，这小子怎么就愿意欠两个弟弟的钱？ 却不知道小熊心里自有一本账本，欠母亲的钱是一定得还的，她只接受金银，但欠弟弟们的不一样，他可以用玩具，用他的礼物抵消欠债，再不行，到时候也把弟弟们拉进来和他一起做投资慈善。 总之，这小子借弟弟们的钱就没想过再还金银。 齐浩然睡了一天一夜，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小熊牵着摇摇晃晃的弟弟们进来，齐浩然瞪大了眼睛，他才去边境十天，这俩小子竟然会走路了！ 念头才起，两个孩子“扑腾”一声摔在地上，小熊忙放开一个去扶另外一个，谁知道那个不领情，推开大哥的手自己扶着地板摇摇晃晃的又站了起来，就扭头去看自己的双胞胎兄弟，见他也站起来了，就伸手去拉他。 俩人抛弃小熊手拉着手摇摇晃晃的朝父亲的床边走去，小熊则张开双臂在后面护着他们。 齐浩然看他们走一步停一下摇一下都觉得胆战心惊，忙掀开被子要去抱他们，小熊就喊道：“不许抱，不许抱，弟弟们要自己走。” 虎头和小狮子也睁大眼睛瞪父亲，小手挥舞着“啊啊”的叫着，示意齐浩然离开。 齐浩然囧然，看着他们兄弟俩手拉着手颤颤巍巍的走到床前，很是无语，道：“父亲在这儿呢，你们跑到床那边去干什么？脑子都不会拐弯的？” 虎头和小狮子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他们的目标变换了位置，歪了歪头，继续摇摇晃晃的冲他过来。 等到齐浩然抱着两个小的，领着小熊坐在桌子边用饭，穆扬灵才过来，见他怀里坐着两个，他正一人一勺的喂他们吃饭，就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将他们放在高椅上，将碗放在他们跟前让他们自己吃，“你快吃东西吧，你都睡一天一夜了，饿坏了吧？” 齐浩然就拉过自己的碗，一边吃面，一边问，“边境有消息送过来吗？” “刘大黑已经将人撤回来了，没人发现金矿的事，西夏那边依然跟他骂着，好在两边都停止了扰边行动，”穆扬灵说到这里一笑，道：“现在他们把活动改成了骂战，每天太阳刚升起来大家就聚在那里叫骂，中间隔着边境线，除了骂人很少动手了，刘大黑讲事情交给了底下人，自己解脱了。” 穆扬灵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两国将士隔着边境线冲着对面叫骂，她也是当过兵的，只听说过两国隔着边境线对峙，却很少会有言语间的交流，更不要说对骂了。 但骂人是古代将军打仗的必备素质，不说土匪出身的刘大黑，就是齐浩然，真到了阵前，骂人的话也是一串接着一串，区别只在于刘大黑说的太糙太俗，齐浩然更文雅一些，而作为军师的范子衿，更擅长骂人不吐脏字，却能把人活活噎死的那一种。 这就是两军叫阵传承而来的，总之怎么损人这么来。 齐浩然习以为常的继续吃面，有时候攻城，对方却据城不出，拉着士兵在城下骂上三天三夜的事不是没有过，这不仅是想激怒对方，也是打击他们士气的方法，因此齐浩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去见过刘大黑和对方骂人，他们只是在争论此次谁是谁非，只要刘大黑和西夏大将军不是傻瓜，就不会让将士们扯到战事上，让矛盾激化。 齐浩然快速的吃完面，就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道：“我去见子衿了，看他把人审的怎么样了。” 秦二爷一被押回来就被拎到范子衿跟前受审了，一天一夜过去，估计也有些成效了。 而此时，钱士绅等人正双腿无力的跪到在范子衿跟前，恐惧的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秦二爷，这人不是早就逃走了吗？ 为什么会被抓到？ 范子衿冷哼一声，压根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挥手就让人将这几个士绅拉下去，对柳清道：“这秦二是前朝秦奸相秦芳的二子，早已投靠了西夏，这几人通敌卖国，尽快审理完毕，此事是要上报皇上的。” 钱士绅等人骇得软倒在地，通敌卖国是夷三族的罪名，要是皇上恼羞成怒，诛九族都有可能。 柳清应下一声，叫人将他们拉出去。 秦二爷晃晃悠悠的醒来，抬头看向范子衿，露出带血的牙齿，虚弱的道：“通敌卖国？我是大周的臣民，你们这些谋逆窃国篡位，景炎帝若是知道他养出了一群白眼狼，只怕九泉之下，他也不会放过你们，哈哈哈……” “放肆！”研墨厉眼瞪向秦二爷，手中一动，鞭子就抽向秦二爷，秦二爷顿时痛呼一声。 范子衿却不甚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道：“窃国篡位？这不是前朝的二皇子吗？我听着，你倒不像是在骂我，而是在骂二皇子呢，篡位是他，白眼狼也是他，景炎帝死于二皇子和你父亲之手，他要找也该找你秦氏一族和前二皇子才对呀。” 秦二爷一噎，范子衿眼里就闪过寒光，问道：“你现在装什么贞洁烈臣？你们秦氏在景炎帝时就叛国谋逆，弑君卖国，扶持起二皇子，按说你们就是二皇子的臣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你们秦氏一族却无视先二皇子的命令私自投靠西夏，你说，你现在与我装贞烈，有多少人相信？” 第834章 天使 秦二爷气得脸色发青，满眼血丝的瞪着范子衿。 没有人不爱名，谁喜欢让人指着鼻子骂？还是让全天下指着鼻子骂。 秦二爷咬着牙不说话，范子衿却不相信他有这份骨气，他要是真的不怕死，也不会投靠西夏寻求庇护了，所以他手一招，让研墨去审他，自己出去了。 秦二爷的确怕死，更怕疼，但他妻儿亲人全在西夏，有些事他承认，但有些事却是打死也不说，比如他父亲留在大齐的暗桩，研墨差点将人折磨死对方都咬着牙不说。 这倒是让齐浩然高看了他一眼，扭头对范子衿道：“这一点倒是和他爹差不多，只是可惜没继承他爹的脑子，不然也不会带着几个人就跑到岭南来兴风作浪了。” 范子衿：“秦芳留在泗县的人被我们拔了大半，但在京城及江南各处却不知还有多少人暗中效忠他，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秦二现在不说，不代表我们之后撬不开他的嘴，他身边不是还带了几个护卫？我叫人都审一遍。”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秦芳的儿子就逃了两个吧，这就要失去一个了，让秦三拿东西来换他二哥回去。” “你想要什么？” “国库银子的下落，”齐浩然道：“反正我们都把秦相府掘地三尺了都找不着，东西一定还留在京城，他们也运不出去，不如拿来和我们换人。” 反正瞥了他一眼，道：“是你你愿意？” 齐浩然肯定的点头，“你和大哥要是被抓了，我肯定愿意，反正那笔钱我也拿不走，用来换人干嘛不换？” 范子衿向来以险恶用心去琢磨别人，因此冷哼道：“只怕秦二秦三没这么兄弟情深。” 秦三和秦二是同胞兄弟，也的确没那么情深，但如今秦家就剩下他们兄弟俩，他们在西夏皇室和各权贵的压迫下艰难求生，如果他知道国库银子的下落，他是愿意拿去交换他兄长回来的，关键是他不知道啊。 不仅他不知道，秦二也不知道，就连他们的母亲也不知道，当时战乱一起，他们就被父亲送出大周，直接往西夏来，等他们到西夏时就听说父亲和二皇子逼死了景炎帝，篡位了。 还没等他们缓一口气，二皇子登基为新帝后却被齐修远领着众将士逼得不得不退出京城，一直到他父亲死在大周和西夏边境，他们都没有收到过父亲关于国库金银的只言片语。 要不是大齐发布缴文，连父亲的下属也肯定大周国库的银子的确是父亲所拿，他们都要怀疑是大齐栽赃陷害了，可国库的银子在哪儿，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连父亲的下属也不知道。 所以此时齐浩然让他们拿消息换人，秦三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能去求西夏皇室，让他们去和齐浩然谈判的时候能把他哥给救出来，他愿意给出金银财宝，如果他拿得出来的话。 此时，西夏人还以为秦二是在大齐境内被抓的，见秦三愿意给金银财宝，也乐得替他们传话。幸亏收留了秦二的那个卫所的士兵全死了，不然西夏肯定生疑。 西夏那边派了一队天使出使大齐，主和派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说和机会，因此阵容强大，西夏太子亲自领队前来。 而主战派却怕他们骨头太软割去太多利益，也强硬的塞了几个人进去，就算是他们的人先伤了齐浩然，齐浩然也杀了他们不少人，扯平了，休想他们赔太多东西。 大家都知道齐浩然是暴脾气，因此他们直接绕过西南边境，直接从潼川府过境到京城去求见皇帝。 齐修远略一思索就飞鸽传书给范子衿，让他即刻回京，由他主持此次外交谈判。 齐修远和范子衿传话，“文官选官，一直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拜相，你虽是进士，但当年你不考庶吉士，也没入翰林，第一代丞相可以以功论之，到第二代却不行了，你又身居高爵，年纪又轻，只怕朝中不服气的人不少，这次你回来就开始接触内政，将生意上的事交给底下的管事，我会另派人给浩然接手后勤。” 范子衿一直赚钱往国库搬银子，按说官员们应该感激钦佩他才是，但在士人们看来，做生意到底是末技，大家除了感叹范子衿的无私和苦心，赞扬一下他对皇帝的忠心及他们表兄弟三人的感情外，真正赞赏他的少之又少。 但齐修远是想让范子衿给他当宰相的，如果不能让官员心悦诚服，如何管理百官？ 而今年各地开始收取赋税，国库的赤字能得到一定缓和，生意上的事自然不需要范子衿再亲力亲为，他这时候就要为他打算一下了。 而这次西夏使团来访就是一个契机，反正子衿正想着从西夏那儿咬一块地下来，不如就让他来谈判。 于是，范子衿就带着刚到黔南的金子启程回京，因为天气渐渐炎热，他没让小夏氏和小安跟着他回去，他道：“你们先留在黔南，等我叫人来接你们，你们再启程。” 小夏氏边给他收拾行李，边应下。 范子衿想了想道：“偏院关着的苏氏放了吧。” 小夏氏身子一僵，问道：“让她跟着爷回京城？” 范子衿摇头，“去和她说，爷看不上她，她要在府里也行，我们范家也不是养不起她，去庙里修行也可以，全都随她，但她若是不想留了，爷给她放妾书，给她准备一笔嫁妆，随她在这儿找个人嫁了。” 范子衿倒不是为小夏氏守身如玉，只是他只要一想到这人是范思文给送来的，他就不想见人，这都两年多了，他也没觉得自己能忍受，既然这样，不如将人放了，免得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小夏氏连忙应下，犹豫了一下道：“爷这次去京城路上也没个人伺候，妾身给您安排两个人在身边伺候吧。” 范子衿不在意的点头，“这事你做主就行。” 小夏氏心头难免有些酸涩，虽然是她主动给他安排通房的，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够拒绝。 第835章 散心 范子衿走后小夏氏就有些情绪不佳，穆扬灵不知道她给范子衿安排通房的事，只以为她是想范子衿了，就主动带着一群孩子去闹她，让她没时间想，又约她一起去庄子里散心。 小夏氏被她闹得没办法，嗔道：“我只怕我跟你去了田庄，王爷要怪我的。” “不会的，”穆扬灵道：“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没空理我们，所以我们只管去。” “……”小夏氏道：“你不用伺候王爷吗？” 穆扬灵笑道，“我们在他出门后才出发，我们回来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并不影响的。” 小夏氏只好抱着小安跟着她去田庄。 范府的产业范子衿是交给管家打理的，每半年前院都会拨一笔钱到后院，她只管理后院就好，而她的嫁妆也是交给忠仆打理，每年年终时检查一下账本而已，所以她对田庄并不太感兴趣。 但孩子们却很兴奋，不仅小熊和龙凤胎，就是小安都兴奋得到后半夜才睡下。 小夏氏见儿子这么开心，心情也愉悦起来，觉得去田庄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现在是水稻抽穗灌浆，小麦快要成熟的时候，田庄或是连成一片的绿油油，或是连成一片的黄橙橙，不管是哪一种，在早晨和晚霞中吹着微风漫步在田野中都是一种很美的享受。 穆扬灵和庄头边走边检查地里庄稼的情况，小夏氏则慢慢的走着，看着满眼青翠，心情良好。 后面小熊和小安护着跌跌撞撞的虎头和小狮子，四个孩子不是扯一下草，拔一下花，在路上追逐，发出“咯咯”的愉悦笑声，穆扬灵没空理他们，小夏氏就站在一旁含笑看着。 夏嬷嬷看着松了一口气，趁机劝慰道：“夫人，您看小世子和小王爷他们玩得好呢，小世子如今只有您在身边陪着，您更该高兴才是，不然他都没心思和小王爷他们玩了。” 小夏氏脸上的笑容微淡，道：“嬷嬷，我知道的，只是心里有些难受而已。” 夏嬷嬷就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夫人，国公爷和王爷不一样，您和王妃也不一样，这次国公爷回去是正式入仕的，他接触的可不仅是那些生意人了，这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这种事在所难免，您主动安排了，总比别人安排要好。国公爷看不上老太爷送过来的苏氏，不代表看不上老夫人送的其他女人，现在老夫人和国公爷的关系好了很多。” 小夏氏就笑道：“嬷嬷，这些我都知道，您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的。”但知道不代表心里就不会难受。 夏嬷嬷就叹气道：“您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甚至比老太太都强。” 老太太指的是小夏氏的母亲。 小夏氏微笑的看着小安，并不回答，夏嬷嬷就退到一边，有些话再深说下去就不好了，好在她家夫人是个能想开的。 穆扬灵蹲在田边，捏了一块田里的泥土在手里，湿润的泥土一点一点的被穆扬灵搓散，她微微点头，直起身来道：“今年还算风调雨顺。” “是，去年高温，但隔三差五能下一场雨，今年雨水少一点，但温度不是很高，山上的水并没有断流，小的叫人用竹筒将水导进田里，一块一块的往下放水，因此附近这片地都不缺水。” 穆扬灵赞赏的点头，“很好，再过十来日，灌浆结束，只要不下大雨，今年的收成就算定了。” 庄头看着稻子上挂的稻穗，脸上也不由露出笑脸，“是的，因旱稻一号用水少，只要泥土不干就能活，所以今年抢水的事都少了许多。” 虎头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扯了一把稻穗，小胖手一捏，谷浆就黏在手上，他觉得有股淡淡的清香，捧着一把青壳就往嘴里塞，穆扬灵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啊啊，”虎头愤怒的大叫，这是他的食物，就算是娘亲也不能抢。 穆扬灵摸摸他的肚子，发现还是圆滚滚的，就用帕子给他擦了一下手，“肚子还饱着呢，不准乱吃东西。” 穆扬灵将他抱在怀里，对庄头说，“不是说有李子吗？带着小世子们去摘吧。” 小熊和小安牵着小狮子的手过来，听到这话顿时欢呼一声，“太好了，我们去摘好吃的。” 虎头听懂了最后一句，口水一下没收住流了下来，穆扬灵就边给他擦口水，边笑道：“也没少你吃喝，怎么总是没吃饱的样子？” 山上的李子树并没有几棵，小熊一个人就能祸祸掉，他才跑到树下，把鞋子一甩就蹭蹭的往上爬，不断的摘了果子往下面的筐里丢，谷雨在下面喊道：“世子爷，您得摘熟的，又大又熟的，这种青青的可吃不了。” 小安还小，抱着一棵树死活上不去，他转头怒视小亭，吩咐他道：“抱我上去。” 小亭一愣，小熊世子都是自己爬树的，所以他没想到爬树还能这么作弊的，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抱了小安世子就往树杈上放，小夏氏就护在一边，哄着他道：“小安，我们让小熊哥哥摘好不好？” 小安拒绝，他坚持要自己动手。 小熊在上面看到了，就溜下来一些，伸手给小安，“小安弟弟，我拉你上来。” 小夏氏就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拒绝，小安已经冲小熊伸出了手，而小熊一把就将人抱起来，单手抱着他就蹭蹭的往上爬，选了一个很粗的树杈让他坐着摘果子。 小夏氏按着胸口的手一紧，见儿子稳稳当当的坐在树杈上，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才抓紧穆扬灵的手道：“可吓死我了。” 穆扬灵就笑道：“你就放心好了，他们两个摔不下来，就是摔下来也不要紧。” 穆扬灵的目光滑向几个方向，齐浩然在小熊和小安身边都放了暗卫，她并不多担心两个孩子，何况，她就站在树下，孩子摔下来难不成她还接不出？ “小熊那孩子力气也太大了吧，我看他抱着小安就跟拿一个包子似的。”小夏氏心有余悸的道。 小熊在树上撇撇嘴，趴在上面冲小夏氏喊道：“伯娘，小安弟弟一点也不重，真的！”他觉得抱着小安跟拿一双筷子也没多大区别。 第836章 童年 小熊天生力气大，又跟着齐浩然习武，轻功也开始起步，脚步轻盈，拎着小安在树上爬来爬去就跟只猴子似的灵活地不得了。 而小安也不知是对小熊异常信任，还是一点都不怕，总之被这样拎来拎去不仅不紧张，还高兴的哇哇大叫，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兴奋的四处乱看，还摘了果子和树下的虎头小狮子炫耀。 惹得两个小的也在下面哇哇大叫，挣扎着要上树。 穆扬灵就指使两个侍卫将他们顶在脖子上，让他们去摘果子，上树是不用想了。 他们也不挑，重在参与，指使着侍卫到处乱跑，这儿摘两颗，那儿摘两颗。 小夏氏观望了一下，见儿子总是被小熊这么拎来拎去的，也不紧张了，反倒有空看树上结的果子，指使着儿子摘他附近的。 在小安胳膊范围内的他就会伸手摘了丢给母亲，不在范围之内，他心情好了就会沿着树枝爬过去几步，没心情的时候就指使了小熊摘，然后扔给母亲。 等到摘满了一个筐子，穆扬灵才阻止他们，将果子分别放在各个小背篓里面，让他们背回去。 小安的背篓里就只能放上两捧，而虎头和小狮子的背篓压根就是工艺品，只有大人的两个巴掌那么大，穆扬灵意思意思的往里放了几个李子，剩下的就让小熊和侍卫们分了。 小熊眼巴巴的看着侍卫们手里的筐子，道：“我还能背多一点。” 穆扬灵就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他们又不要你的，你能背，但娘亲心疼啊。” 小熊就勉为其难的道：“好吧，那就给侍卫叔叔们背，但娘你不是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吗，他们背回去了我们要不要送一些给他们？” “你自己做主好了。” 小熊就做主道：“那就分他们一些吧。” 虎头却凡是吃的都不愿分给别人，跑过来扯住筐子眼巴巴的看着大哥，大有他再说“分”就大哭的架势。 小熊瞬间犹豫起来，侍卫叔叔们虽然好，但好像弟弟更重要。 穆扬灵觉得儿子太丢脸了，将他抱在怀里，转移开他的视线道：“晚上我们吃肉羹。” 虎头“哇”了一声，口水又流了下来，果断的指着马车，催促母亲赶紧走。 小狮子也呼吸急促起来，攀着母亲的腿就往上爬，含糊的道：“肉肉，肉肉……” 穆扬灵：“……”不要告诉她，她儿子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肉肉”啊！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着两个孩子不愧是她和齐浩然的亲生儿子，全是肉食动物。 晚上齐浩然才走进饭厅，两个孩子瞬间坐直了身子，拿着勺子就冲父亲大喊“肉肉——” 齐浩然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惊讶的瞪着两个儿子，“他们会说话了？” 小夏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四叔，两个孩子叫了一个下午的肉肉了，因阿灵说只有你回来了才能吃肉，这两个孩子一直在等你呢。” 齐浩然先是一喜，然后是一囧，问道：“这俩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啥？” “就是肉肉。”穆扬灵无奈的看着他，“赶紧去洗手，你儿子等着吃饭呢。” 齐浩然见两个儿子急成那样，就心疼道：“我没回来，你们可以先吃嘛，饿着孩子怎么办？” 穆扬灵吩咐人去拿两个孩子的肉羹，道：“饿不着你儿子的，他们吃了奶，又吃了蛋羹和饭，还喝了小半碗青菜汤，怎么可能会饿到？我是等你回来镇他们的，这两个臭小子吃起肉羹来就没个满足的时候，但他们现在还小，肠胃还弱，不能多吃。” 小夏氏也在给小安拌肉羹，闻言点头道：“小安比他们还大七个月呢，我现在也没敢给他多吃肉羹，四叔，你就压着他们一些，别让他们吃太多了。” 齐浩然点头。 小熊就边往嘴里塞肉变可怜的看着三个弟弟，还是他幸福，他现在长大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念头才起，穆扬灵就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笑盈盈的看着他，“小熊，要多吃点青菜，这样才能健康长大，知道吗？” 小熊点头，把青菜往嘴里塞，再伸筷子的时候还是伸向肉菜。 虎头和小狮子一边往嘴里塞肉羹，一边看着哥哥，模模糊糊的想着，要快点长大到能自由吃肉的时候。 小安则要比他们更挑食，肉食做得粗糙一点他都不吃，青菜不合胃口也不吃，因此他不太能理解兄弟们那种急切渴望肉食的感觉，他边嚼着嘴里的肉羹，边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他们。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这孩子长得慢一些，虽然比虎头和小狮子大七个多月，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个小的蹭蹭的赶上他，等到他三岁的时候，才两岁出头的虎头和小狮子就与他一样高了，三个孩子站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三胞胎呢。 虎头和小狮子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非常的好动，自从可以不用人扶着摇摇晃晃的走路时，两个小的就开始飞奔起来，将齐府和范府两个宅子都翻了一遍，小安有些不屑于和他们玩这种游戏，但小熊习武的课程加重，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练武堂练武，剩下的时间也要在书房里描红，又有自己的事业——宝熊学堂要忙，玩耍的时间也是带着三个小的到处祸祸。 小安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小熊哥哥都那么大了，还是喜欢玩这种游戏。 他觉得不能任由两个弟弟跟着小熊哥哥一起总是周而复始的玩上树掏鸟窝，草丛里掏老鼠洞的游戏，因此他主动站出来，道：“我们来玩藏宝游戏吧。” 虎头和小狮子刚从草丛里抓了一只虫子来折腾，闻言问道：“什么是藏宝游戏？” “就是每个人拿出一件宝物藏起来，大家去找，谁找到了就是谁的，最后谁藏得最严实，那个人就赢了。” 小狮子歪着脑袋问道：“赢了有奖励吗？” 小安想了想，“用西瓜来做奖励，谁赢了，谁就能得到输的人的西瓜。” 虎头的口水一下就流下来了，他抹了一下嘴巴，连连点头，喊道：“我要赢！” 潜台词是，我要吃西瓜！ 第837章 调换 小安虽然不屑于和虎头小狮子满府乱跑，但却喜欢在他们身后护着他们，所以他们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最了解不过，相比之下，虎头和小狮子就要茫然得多，不过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小安应该也和他们一样，这府里就没有他们没去过的地方，因此两人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满世界的乱窜。 但他们把两府的假山，花丛，亭台和楼阁都翻过了也没找到小安藏的宝贝，小安却已经拿着他们俩人的玩具等在一边了。 眼见着天快黑了，婆子们劝他们，“二少爷，三少爷，我们先回去洗澡吃饭吧，明儿再找便是。” 小狮子问小安，“小安哥哥，你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小安摇头，“你们要是认输，我就告诉你们。” 虎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小安，“我的西瓜！” 穆扬灵怕几个孩子贪吃，吃坏肚子，特意规定了每人一天只能吃一块，虎头的西瓜输了就没有了。 看着虎头眼泪汪汪的样子，小安犹豫了一下，小狮子就“啪”的打了一下他，道：“二哥，我们要说话算数，不然不是好孩子。” 转头和小安道：“小安哥哥，我们输了。” 虎头还是想他的西瓜，但他不想变成坏孩子，何况他还要给弟弟做榜样，因此勉为其难的同意将明天的西瓜输给小安。 小安就带了他们去找他藏起来的东西。 虎头和小狮子站在齐浩然的书房门前张大了嘴巴，小安就骄傲的道：“我的宝贝就藏在这里。” 齐浩然开门出来，挑着眉看着三个孩子，问道：“什么宝贝？” 小安就蹬蹬的跑到台阶下的一块石头旁，使出吃奶的劲儿将石头推开，把下面藏着的一本用油纸包着的书抽出来。 虎头和小狮子跑上来帮忙，都探头去看他手里的书，小安将油纸打开，骄傲的道：“这是我父亲送给我的，我以后要好好读书，当状元！” “我也要当状元，”虎头和小狮子喊道，都抬头去看台阶上的父亲，抱怨道：“爹爹，你怎么不送我们书？” “爹爹肯定不想我们当状元。” “我们不是爹爹的亲儿子吗？” 齐浩然抽了抽嘴角，将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推开，将小安抱在怀里，冲他们龇牙道：“你们不是爷的亲儿子，是谁的亲儿子？谁教你们说的这些话？赶紧给我回去洗漱，瞧你们都脏成什么样了？” 扭头看小安时，齐浩然面色却柔和了很多，笑盈盈的问道：“小安，想不想你父亲？” 小安情绪低落的点头，问道：“四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父亲？” 齐浩然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快了，你皇伯伯下了旨意，让我们进京，最多两个月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真的？” 见他点头，小安眼睛登时一亮，抱紧齐浩然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那我可以上街给父亲买礼物吗？” 齐浩然微笑着点头。 虎头和小狮子就扒着齐浩然的腿往上爬，差点把他的裤子给扒掉，齐浩然只能将三个孩子都抱在怀里，小安乐得“咯咯”的笑，“四叔，你真厉害。” 虎头满脑袋问号，“爹爹，小安哥哥为什么叫你四叔？那二叔三叔是谁？” 小狮子鄙视的看着他，“二哥，你怎么总是记不住，爹爹排行第四，皇伯伯最大，二伯伯就是小安哥哥的爹，三伯伯，”小狮子噎了一下，果断道：“三伯伯一定是死了。” 齐浩然满脸黑线，“胡说些什么？你二伯和三伯都在京城。”虽然不喜欢齐少盛兄弟，但他们的确是他哥哥。 将三个孩子拎到浴室，直接让人打来一大盆水，三个孩子一起放进去洗，齐浩然边用毛巾给他们擦身子边道：“我排在第四，所以小安和太子哥哥可以叫我四叔，你们范伯伯排在第二，所以你们可以叫他二伯伯，也可以叫他表伯伯……” “为什么要叫表伯伯？”虎头边往深山泼水，一边大声问道。 齐浩然本来不想回答的，这小子总是记不住话，他前一天才跟他说了太子哥哥就是小宝哥哥，这小子转天就问太子哥哥和小宝哥哥为什么还没来看他？ 但想到穆扬灵说的说多了孩子才能记住，他只能任劳任怨的再解释，“因为我和范伯伯是表兄弟，所以可以叫表伯伯，你们二伯和三伯是父亲的庶兄弟，他们都在京城，等进京了，你们肯定要见他们，但机会很少，到时候只要不说错话就行。” 见虎头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齐浩然就微微一叹气，扭头对小狮子道：“你二哥有点迷糊，到京城后你要多照顾一下他，知道了吗？” 小狮子狠狠地点头，道：“爹爹，让我当哥哥，二哥当弟弟吧。” 齐浩然想也不想就点头，“好，以后你就是老二，虎头就是老三。” “不行，”虎头觉得自己的合法利益被侵犯了，站起来掐腰大喊，“明明我先出生的。” 齐浩然趁机给他洗屁股，边洗边道：“你要是当弟弟，我们以后就多疼你一点，有好吃的也先让着你。” 虎头忙转头去看小狮子，得到他点头后又沉思了一下，放才点头道：“说话要算数，来拉钩。” 齐浩然抽抽嘴角，很想问他，他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齐浩然和小狮子都和他拉钩发誓，就连一直坐在水盆一角旁观的小安也被迫拉钩了。 齐浩然给三个孩子洗完澡，自己也浑身是水了，想了想就让人打了水进来顺便把自己也给洗了，等他扛着三个孩子到饭厅的时候，穆扬灵和小夏氏已经在坐着等了。 见齐浩然身上挂着三个孩子进来，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齐浩然将三个孩子放在各自的位置上，见小熊的位置空着，心里就有些空，对穆扬灵道：“明儿一早你就打发人去接小熊回来，就说他皇伯伯来信让我们进京。” “收拾行李得小半个月呢，你不是答应了让他住三天的吗？” 齐浩然生气道：“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住的？宝熊学堂不是交给庄子的管事了吗，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去了能看出什么来？明儿一定要把他接回来，外面那么乱，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 有王府的侍卫跟着，什么歹人会不要命的去招惹小熊？ 穆扬灵知道他这是想儿子了，她也想，不过这是小熊第一次主动要出去走走，她不想太束缚孩子的脚步，但见齐浩然面寒如水，穆扬灵还是点头应下了，安抚道：“我明天就让人去接他回来。” 转头却看见小狮子站在椅子上给虎头夹了一个鸡腿，“弟弟，快吃。” 第838章 默认 穆扬灵眨眨眼，又仔细看了看小狮子和虎头，难道时隔两年，她又分辨不出双胞胎来了？ 她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半响，最后犹豫的叫道：“虎头？” 正在啃鸡腿的虎头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母亲，“娘，什么事？” 穆扬灵就扭头去看还在努力给虎头夹菜的小狮子，问道：“小狮子，你刚叫你哥哥什么？” 小狮子满脸严肃的给虎头夹了一块红烧肉，认真的对母亲道：“叫弟弟，娘，我和哥哥换过来了，以后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齐浩然低头扒饭，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小安以一种“弟弟你真愚蠢”的目光看着小狮子，然后慢条斯理的吃饭。 小夏氏明显被惊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来回看双胞胎，这长幼还能调换？ 穆扬灵则是转头去看齐浩然，见他这样心虚的表现，顿时磨了磨牙，但当着大家的面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糊的对小狮子道：“赶紧坐下吃饭，别给你哥哥夹了，他会自己吃。” 晚上主屋里传出穆扬灵一声暴喝，“齐浩然，我告诉你，你要不能让他们纠正过来，你就一直睡在外面的软榻上！” 穆扬灵掐着腰看向两个孩子，道：“先出生的是哥哥，小狮子，虎头比你先出生，他就是哥哥！” 虎头对母亲这样维护他的权益一点也不领情，他鼓着脸道：“我要当弟弟！” 小狮子也喊道：“我要当哥哥，二哥都答应了，爹爹也说好。” 齐浩然在一旁小幅度的点头，争辩道：“阿灵，你看虎头多像弟弟，我觉得他之所以先出生，肯定是因为小狮子礼让，先把他推出来然后才自己出来的，按照顺序，小狮子就应该是哥哥。” 穆扬灵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见两个小的都坚持的看着她，她就自暴自弃道：“你们就作吧，看回到京城你怎么和大哥交代。” 长幼顺序都是要写进族谱里的，两个孩子现在还没取大名，所以没进族谱，但这次回京肯定要祭祖开祠堂将两个孩子写进族谱，到时候问起长幼顺序看他怎么圆过去。 齐浩然摸摸鼻子，将两个儿子赶到小床上去睡，自己抱了穆扬灵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我这不是看虎头心思简单，什么都听小安和小狮子的吗？他是哥哥，总这样跟在弟弟后头像什么话？还不如就让他当弟弟，以后小熊和小狮子多给他拿拿主意，多好。” “说得好像你儿子没脑子似的，”穆扬灵觉得虎头很正常，“他才刚满两岁，你想他拿什么主意？” “小狮子也听小熊和小安的话，但他也有自己的主意，但虎头是跟一个听一个的，和小狮子单独玩的时候也是听小狮子的，怎么说他也比小狮子大一刻钟，怎么能这么没有主意呢？”齐浩然苦恼道：“他是哥哥，不仅要自己立身正，也要保护照顾好弟弟才是，但两个小的在一起，你觉得是小狮子照顾虎头多一点，还是虎头照顾小狮子多一点？” 穆扬灵有些理解不能，“为什么一定得哥哥多照顾弟弟，不能弟弟照顾哥哥？” “那还是哥哥吗？”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穆扬灵今天才知道齐浩然也有强迫症，非得哥哥照顾弟弟！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穆扬灵就哼哼道：“随你们便吧，只要孩子们长大后不为排名的事打架就行，还有，族谱的事你自己搞定。” 齐浩然就大乐，捧着阿灵的脑袋亲了一口，道：“放心吧，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 穆扬灵一放任，两个孩子就正式确立排位，小狮子高兴的抱着和他一样高的虎头喊“弟弟”，虎头也乖乖的叫小狮子“哥哥”，外头伺候的丫头婆子不知道兄弟俩交换排位的事，听见小狮子喊虎头“弟弟”就对他行礼道：“二少爷，您的玩具昨天晚上忘了收了，奴婢给您放在玩具箱里了，一会儿您去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胡说，”小狮子喊道：“我明明收起来了。” 虎头在一旁举手道：“玩具是我的。” 丫头和茫然，道：“可箱子上写的是二少爷的名字……” 两个孩子就急红了脸和她解释以后二少爷变成三少爷，三少爷变成二少爷了…… 不仅丫头满眼茫然，两个孩子也把自己绕晕了。 穆扬灵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扭头对立春道：“把这事漏出去，免得府里一脑门的官司。” 立春笑着应下。 穆扬灵一边让人去接小熊回来，一边让人安排人收拾行李，他们这一走，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宅子留着是浪费，还得费人手看房子，穆扬灵就没打算留，所以还得找买家卖房子。 齐浩然和范子衿对穆扬灵的行为很不理解，他们又不缺那几个下人和银钱，他们住过的房子怎么能往外卖呢？ 外放的官员各地都有庄子房屋店铺不是常有的事吗？ 穆扬灵就道：“这宅子当初建的时候图的是安全和宽大，里头倒没有多精致，要是不卖，得留多少人打扫管理？你一卸职，公田也要上交，我们也就能收这一季的粮食，而我们自己花钱买的私田就外面这些，庄子里赚的只怕都不够这房屋维修的支出呢。” 齐浩然说服不了穆扬灵，只能在小熊回来后告诉他这一个坏消息。 小熊还没来得及从二弟变三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得到这一惊天霹雳的消息，他嚎了一声，冲去找母亲，抱着她的腿哭道：“娘，你把房子和庄子都卖了，那我的学堂怎么办？” 穆扬灵身子一僵，她还真没想到这个。 “娘，小黑他们多可怜啊，现在才开始学手艺，我们要是把庄子卖了，他们的新东家肯定不愿意他们再去学堂上学，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您可不能卖房子和庄子啊。” “那你说，把谁留下来照看房子？” 正站在花厅外面听宣的管事们身子都一颤，他们可都不想留下来，主人家都走了，这里又没有多少产业，留下来能有多少出息？ 小熊比穆扬灵还心疼钱，闻言道：“就交给小黑的爹，让他帮忙看一下门户就行了呗，我们家在城里就有铺子，也不怕小黑他爹贪我们家的房子。” 穆扬灵想了想道：“那我把这房子送你，由你来打理好不好？不管你用它来做什么，总之，房子要是卖了，庄子就得卖，而你要留着房子，我可一分管理修缮的房子的银子都不会给你。” 第839章 谈判 白得一套房子小熊却没有多高兴，因为房子没有产出，他拿在手里还得砸钱，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小熊眼珠子一转就决定将房子交给小黑的爹管，反正里面也没住人，隔几个月进来检查一下就好。 房子的事解决，小熊这才有空关注其他的事，他先问母亲，“怎么二弟和三弟调换过来了？” “这事你去问你爹，这都是他和虎头小狮子决定的。” “那我们这次回京城要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 穆扬灵摸着他的脑袋道：“没看见娘都要把房子卖了吗，你和弟弟们会不会回来娘不知道，不过我和你爹十五年内是不会回来了？” 小熊一呆，问道：“为什么？” “这是你皇伯伯和西夏那边谈好的条件。” 小熊一下子就蹦起来，道：“西夏凭什么欺负爹爹？” 父亲十五年内不得来黔南，这话一听就是欺负人的，他怎么能不怒？ 他握拳喊道：“爹爹竟然被人欺负，他不是大将军吗？娘，我去召集小黑他们，我们去打他们。” 穆扬灵一巴掌将他拍下，道：“你才多大就想着打仗了，老实给我呆着，你以为我们大齐和你爹吃亏了？这次亏的是西夏。” 穆扬灵在心里为西夏点蜡，对儿子郑重的道：“这次西夏亏惨了，你要记住，以后不要跟小安玩心眼，都说子肖父，玩心眼你一定玩不过小安。” 小熊满头雾水，因已经签订了国书，穆扬灵倒也不再瞒着小熊，牵了他的手带他去书房，和他说起国事来。 小熊是荣郡王世子，穆扬灵虽然觉得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玩着长大，却不可能真的放任小熊一直天真无邪，所以她并不拦着齐浩然与他说国事，虽然这孩子从没听懂过。 此时，穆扬灵也没指望他懂，却希望他能够记住其中的一些道理。 这次齐浩然调回京城是因为大齐和西夏的谈判。 一年多前，齐浩然在西夏境内拉回一万多两的黄金，还发现了金矿，却诬赖西夏伤他，要西夏赔偿，西夏开始派遣天使前来谈判。 西夏太子对大齐表达了友好，与大齐正式建交后就回国了，把手下留在了大齐，由他们负责和范子衿谈判赔偿事宜。 他们觉得，这事应该很简单，他们西夏的士兵虽然伤了齐浩然，但齐浩然的人也杀了他们不少士兵报仇，他们西夏这边再意思意思给点药材和医药费也就完了，这次谈判的主题应该是两国建交及未来友好发展为主题。 谁知道他们的太子前脚一走，范子衿后脚就狮子大开口让他们把河西走廊平原还给大齐。 西夏的使者差点就糊了范子衿一脸血，主战的几个官员当场就拍案而起，差点和范子衿的侍卫打起来。 而范子衿很是能屈能伸的和他们说，“你们可以还价。” 众人心中就憋了一口气，还价？你一上来就要河西平原，能让他们怎么还？ 那地都是他们西夏国的勇士征伐而来，是用鲜血浇灌的，他们要是割让土地，回去后还能活吗？ 大家都怀疑范子衿是不想看到两国建交，故意激怒他们好让两国交恶的，但他的态度又好得不得了，说不赔地就给钱，开出来的价却是天价。 小熊对两国恩怨情仇还不是很了解，此时听母亲叙述，他就为西夏抱不平道：“二伯怎么要抢别人的地？我也没看见爹爹受伤啊。” 穆扬灵囧囧有神的看着他，解释道：“西夏占的那些地本来就是中原的，上面生活的人大多是汉人，他们如今在西夏是四等公民，等同于西夏国的奴隶。” 小熊张大了嘴巴，然后红着眼睛道：“爹和皇伯伯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们的地会被占？” 穆扬灵忙安慰他，道：“这地是在前朝的时候被占的，那时候你皇伯伯还没当皇帝呢，”顿了顿又道：“你爹那时候还没出生呢，所以这事不怪他们。” 小熊就紧握拳头，“那我们就再去把地抢回来。” 穆扬灵就含笑道：“现在你父亲练兵是在为这件事准备，你二伯与西夏使者谈判也是在为此努力，这两者性质是一样，但打仗就意味着死人，能和平解决就尽量和平解决。” 穆扬灵不希望小熊觉得他父亲退出岭南是懦弱，也不想他觉得范子衿如此应对西夏是狡诈，所以她尽量美化他们，道：“你皇伯伯这次能和西夏签订国书你二伯居功至伟。” 小熊就眼睛发亮的问道：“二伯把那什么平原抢回来了？” 穆扬灵一笑，“河西平原当然不可能，但他们把西南那块地给抢回来了，这就是以退为进，你二伯压根就没想过西夏会把河西平原还给我们，他就是故意漫天要价。” 范子衿为了这事可谓是使尽心计，先是找人暗示了西夏使者一番，让他们可以依次提出条件，又找人去西夏国内收买大官，历时一年零四个月，总算是将事情谈下来了。 包括那个金矿在内的一大片领地被割让给大齐，他们这边付出的代价就是，齐浩然十五年内不得在岭南担任任何官职，也不得踏入岭南一步。 没办法，齐浩然对西夏的危险太大，当年秦二的事发后不久，齐浩然一鼓作气将黔南大军内不服气的将领调派出黔南，扔到京城荣养或是别的地儿，又将下面一直被压着的几个校尉提拔上来，制作了训练计划，将士兵们分组，轮流拉到西南边境去历练。 这一年多来，两国大的纷争没有，但小股冲突不断，黔南大军的士兵常时不时的跑到西夏那边去逛一圈，他们很少骚扰百姓，却总是能摸到对方卫所的粮草，逼得西夏大军都后撤了三里，西夏使臣为此没少在齐修远面前怒吼，但齐修远表示他对这个弟弟也没办法，因为他记仇，还记着西夏士兵刺杀他的事，心里那股气憋着没发泄出来。 暗示西夏赶紧给赔偿。 西夏的使臣差点被气死，这气都憋了这么久，怎么没把齐浩然憋死？ 眼看着齐浩然练兵如神，黔南大军越发神勇，西夏紧张起来，他们当年被齐浩然追怕，也杀怕了，在大齐，世人和官员们提起齐浩然，首先想到的是皇帝的弟弟，但在西夏，提起齐浩然，首先提的是他杀神的称号。 当年他以少胜多，带着两万多人冲杀他们西夏大军的血战还存在许多人的脑海中。 西夏国将他列为头等大敌，他们不知道有多想杀了他，但杀不了，就只能远离。 第840章 有恃无恐 因此西夏有人提议齐浩然二十年内不得在西南和西北边境任职，范子衿和他们讨价还价一番，又在将开的榷场上让利一些，终于商定西夏将昌都——林芝以东都还给大齐，而齐浩然十五年内不会再到西南任职，榷场对西夏商人的税赋减轻一成半。 范子衿对这个要求应得很爽快，两国交好，齐浩然去不去黔南无关紧要，而两国交恶，战事一起，这些盟约自然撕毁。 而在西夏看来，能够将齐浩然拒在西南外十五年就是一个大的收获，齐浩然练兵之能是袁将军亲口称赞的，看着黔南大军一日比一日强，他们的压力很大的，而且总有一种时刻会被齐浩然破国的危机感，当然，他们之所以会答应这个要求，还因为他们割让出去的那块地并不是很重要。 那已经是高原地区，人烟稀少，土地贫瘠，每年九月中旬开始下雪，直到第二年的三月雪才化，可以说寒冷占了这个地方很长的时间，而这里并没有出名的牧场，牧民也很少，当初他们占下这块地是因为它在他们继续东进的路上，如今将这片荒原之地割让出去，他们并不心疼。 如果范子衿继续坚持河西平原，那西夏宁愿破坏才建立的国交也不会答应的。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有一个储量不低的金矿，他们也一定不会答应的，可关键在于他们不知道。 而范子衿之前一直纠缠的是河西平原，这块地是西夏使臣“忍痛”提出来的，两边各让一步，以快捷的速度签订了国书。 私开金矿的西夏小贵族都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块地就被割让了，可不管他是否收到了消息，他都不敢将这个金矿告诉西夏朝廷，不然他和他的家族一定会有灭顶之灾。 不管在哪个国家，金银铜铁都是国营，朝廷尤为看重，而西夏国对此的管束更甚，那个私开金矿的小贵族也是看那里人烟稀少，方圆二十里内一个人都没有，那里又是荒山，所以才胆大到私开金矿，但就是这样他也很小心翼翼。 所以在一年多前，他知道矿场出事后一点也没敢声张，就算矿场一直空置，八百多个的矿奴和三百多个守卫及管事凭空消失，他也没敢露出一点风声，他甚至都不敢再重新开矿，只能悄悄的叫人盯着那座山，以期知道是谁发现的。 这一年多来，他以为他等不到了，结果国家竟然把那一片地都割让给大齐了。 小贵族突然有些不敢确定了，难道发现金矿的不是西夏人，而是大齐人？ 谁有本事越过边境跑到他们西夏来，在巡防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夺了他的金矿？ 那一千两百来人是死了，还是被他带走了？ 小贵族将大齐人想了一遍，只能想到齐浩然，但他此时就是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声张，他私开金矿的事，不被发现的时候自然是万事好遮掩，可一旦被发现，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查到他身上。 小熊听母亲说还回来的那块地上有一座金矿，一双眼睛就跟天上的启明星一声明亮，他惊叹道：“二伯可真厉害啊，比皇伯伯和爹爹还厉害。”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道：“这话等你爹回来和你爹说。” 晚上齐浩然回来时听了小熊对范子衿表达的崇高敬意，眼皮都没掀一下，“要是没你爹发现金矿，你二伯能去和谈吗？” 小熊崇敬的看着父亲，挤进他的怀里，仰头问道：“爹爹，你好厉害。” 齐浩然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正在一旁玩耍的两个小的闻言也蹬蹬的跑过来挤进他的怀里，大喊着恭维他，“爹爹，你好厉害。” “爹，你最厉害了！” 穆扬灵看着笑逐颜开的齐浩然不由抿嘴一笑，就撑着下巴看着他们父子四人。 两个小的本来只是凑热闹，但见大哥对父亲那么崇拜，他们也没问原因也盲目的崇敬起来，造成了直到离开黔南，三个孩子都牢牢的跟在齐浩然身后，像个小兵一样挺直了胸膛在他屁股后面跟着。 齐浩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小熊带着弟弟们先去和阿灵坐马车，刘大黑见状笑道：“小王爷们很崇拜王爷。” 齐浩然犯了一个白眼，他的儿子不崇拜他崇拜谁？ “你派人去看过金矿了？”齐浩然没空和他闲聊。 说到正事，刘大黑脸一肃，郑重的点头道：“是，那个小贵族还派人盯着金矿呢，王爷，我们要不要……”刘大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齐浩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能杀到他家里去？先别管他，现在西夏军队正在往外撤，等我们把卫所建好，彻底接管了那片区域后再开矿，让他知道也无妨，那金矿开了一小半，那些矿洞和开采的痕迹怎么也掩盖不掉，他不敢声张。” “一年两万六千两左右的黄金，十年就是二十六万，”齐浩然冷哼，“西夏朝廷若是知道他私吞了这么大一笔财富，就算他现在主动上交，他的家族也一定会覆灭，他现在派人盯着金矿不过是不甘心，且想知道是谁挑了他的金矿罢了。” 所以是谁说荣郡王有勇无谋的？ 刘大黑在心里大喊，那人出来，他一定不会打死他，这妥妥的就是一只狐狸啊，抢了人家的金矿还大摇大摆的进去，这不是往人心窝里撒盐吗？ 齐浩然却一点也不愧疚，他道：“这些本来就是我大齐的，被他们占了这么多年，白便宜他们了，对了，既然那里有个大金矿，那其他地方说不定也有，你叫人到各地查访一下，要是能多找出几个金矿就好了。” 刘大黑“呵呵”一笑，您以为金矿是大萝卜啊，哪儿都有。 齐浩然就要离开黔南，有些惆怅，这毕竟是他呆了五年的地方，他拍了拍刘大黑的肩膀，道：“不要干涉地方政务，要促进汉苗人民之间的和谐，西南的边境本王就交给你了。” 刘大黑躬身应是，他能够当上这个西南大将军，靠的就是对皇上和齐浩然的忠心及服从。 第841章 送行 他们车队才进入主街，就见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百姓，看到齐浩然的车队，纷纷下跪，有的甚至哭得不能自已。 齐浩然骑在马背上，眼圈也不由一红，柳清带着府衙官员候在城门口，看见齐浩然过来忙上前行礼，这才让出身后的两位老人，他们手里拿着一把伞，跪在地上献给齐浩然，“王爷，这是我黔南百姓给您做的万民伞，您虽不能再到黔南来，但我们大家伙都在心里记挂着您。” 跪在地上的百姓就痛呼要为齐浩然立长生牌位。 小夏氏抹了抹眼泪，感动道：“没想到黔南百姓如此爱重四叔。” 穆扬灵则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这就是换个工作地点的事情，用得着这么感性吗？ 虽然她也很感动他们离开能有全城百姓来送，但大家这样跪在地上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浩然受了委屈呢。 齐浩然坐在马上也有些惊愕，他有些奇怪的回头去看后面跪了一地痛哭流涕的百姓，忙下马将两位老者扶起来，道：“本王是受调回京，留下来的刘大将军本事不弱，黔南大军又兵强马壮，你们放心，西夏人欺负不了你们。” 老者哭声一顿，随后哭得更惨，紧紧地握着齐浩然的手叫道：“王爷，您是好王爷啊，只可惜，让您受了这样的委屈。” 齐浩然再迟钝也听出来了，这黔南的百姓是在为他抱不平，他抽抽嘴角，他能告诉他们，他对于此次谈判的结果很满意吗？ 当时范子衿的飞鸽传书才到，他就高兴的拉着穆扬灵喝起了小酒。 五年的时间他已经将西南的边防布置好，也练出了一批能用的将士，所以他离不离开问题并不大，反正当年他和大哥商定的也是六年的时间，现在不过提前一年回去，如果黔南没有战事，他这辈子多半也不会再来这里了，所以他能受什么委屈？ 齐浩然不能让自个大哥给他背黑锅，因此将人拉起来，扬声笑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本王有皇兄在上，谁敢给我委屈受？” 笑声爽朗，如清风拂耳，两位老者愣愣的抬头看他，见他面上没有一丝愁绪，并不像是受了委屈的。 齐浩然将手中的万民伞还给俩人，笑道：“本王不过做了分内事，当不起这万民伞，诸位是被前朝官吏剥削过狠了才觉得本王好，但本王除了公事，私底下并不曾为大家做过什么，这万民伞还是留给该得的人吧。”顿了顿，又笑道：“本王临走前也拜托大家一件事，圣上最厌恶贪酷之人，若黔南有贪官酷吏，食君禄却不尽职的官员，大家只管上告，皇上必定会为你们做主，而若有因公忘私的好官，你们再把这万民伞给他吧。” 齐浩然转身上马，朗声对众人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崇敬本王，黔南五年，本王不敢说是居功至伟，但也算尽职尽责，诸位要给本王立长生牌位，本王自然高兴，但在立的时候可别忘了圣上，黔南能够从战乱中这么快喘息过来，一半靠圣上免税三年，又给诸位购买粮种农具，另一半嘛则是靠诸位大人和你们的辛勤努力了，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把诸位大人的长生牌位都给立上吧，哈哈哈……” 两位老者无语的看着齐浩然，却真的确定他没有受委屈，反而快活得很，看来这位对离开黔南很高兴呢。 俩人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觉得自己那么丰沛的感情都白费了。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百姓们也都觉得他们刚才都白哭了，好像很自作多情，大家都抬着头憋红了脸瞪着齐浩然。 齐浩然摸摸鼻子，正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小熊就掀开帘子，将半个身子探出来，好奇的问道：“爹，你还要说多久的话呀，我们还要出城骑马呢。” 这时候王府几位主子以前的亲民行为起了作用，大家纷纷站起来，选择性的遗忘了刚才的事，一抹眼泪，纷纷和坐在马车里的小熊小安和双胞胎告别。 有的人甚至将礼物塞给护卫在马车两边的侍卫，示意他们交给几个孩子。 但更多的人是通过掀开的帘子看向坐在车里的王妃，再次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她磕头，王爷说的没错，他们的日子能过好，一半是因圣上英明，是当世一代明君，让他们能够休养生息，但另一半中却有二分之一是因为车里坐着的王妃。 如果没有她的丰收粮铺一路帮忙，又是赊给他们粮种，又是平抑粮价，他们一定没有现在的生活，因此这一跪，大家心甘情愿。 和面对齐浩然的嚎啕大哭不同，这一次大家是对着马车安安静静的磕了三个响头，先是马车旁边，然后是前面和后面，最后蔓延到整条街，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冲着马车磕了三个头，并不喧哗，甚至连祝福声都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默念。 五年的时间，足够大家知道王妃有多低调，她除了喜欢时常去庄子上和郊外游玩，很少到城中来逛，和每天都上街逛街的小王爷们完全不一样，所以此时，大家也不愿打扰她。 齐浩然这次没有再咋呼，而是含笑看向马车里的阿灵，穆扬灵显然没预料到这一点，手足无措了一下才镇定下来，她撩开窗帘，道：“大家快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伤腿。” 齐浩然见众人起身，就扬手道：“走吧。” 一旁候着的柳清就大松一口气，刚才可吓了他一跳，他也没想到矩州城的百姓会搞这一出，一早上他都在心惊胆颤，生怕这些事传到京城让朝中的官员忌惮。 荣郡王在黔南声威已经够盛了，此时弄个万民伞回去并不是好事，好在荣郡王一番插科打诨掀过去了，而今天之后，皇上在黔南的声望也会上升。 柳清将他们一行人送至城外，见车队渐行渐远，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而此时马车里，小熊正在发表自己的宏愿，“以后我也要像爹和娘一样，让大家都尊敬崇拜我。” 第842章 重逢 小宝挺直了腰背坐在马上，远远的看到整齐有致驱使过来的马车，心中不由激动起来，他打马就要上前，侍卫长忙拦住他，“殿下，还是等王爷他们近跟前我们再上前吧。“ 小宝挥开他的手，道：“我们叔侄之间不用在意这个。”说罢，打马迎着他们就去。 小宝的骑术并不多好，侍卫长忙带着侍卫们上前护佑，小宝老远看到骑在马上的四叔，就高兴的挥手喊道：“四叔！” “小宝哥哥！” 小宝话音一落，一声巨吼从马车里传出来，小熊睡眼惺忪的扯开车帘，看到骑在马上的小宝哇哇大叫起来，叫得齐浩然耳朵疼，手一伸就将人从马车里拎出来放在马前，朝着小宝去。 齐浩然在他身后找了一圈，诧异的问道：“怎么只有你来？你范叔叔呢？” “不知道，”小宝老实的摇头，“只有我来接四叔，父皇叫我将你们接进宫去。” 小宝的眼睛看向小熊，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他朝他身后的马车望去，小声问小熊，“二弟和三弟在马车里？他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 小熊连连点头，探出身子几乎要够到小宝的马，低声道：“一会儿你猜他们谁大谁小，你肯定猜不出来。” 小宝也兴奋起来。 齐浩然见两个孩子已经投靠头说起悄悄话来，就抽了抽嘴角道，“行了，我们先进宫。” 想了想，就把活泼好动的小熊给放在了小宝后面，道：“你们兄弟俩共骑吧，路上小心点。” 小熊比小宝小一岁，但此时坐在小宝的身后，却是比小宝还高半个头，齐浩然抽抽嘴角，上前摸了摸小宝的手，叹气道：“你要多吃点饭啊。” 小宝满头雾水的看着四叔，小熊就拉过他，凑到他耳边道：“你别管我爹，大人说的话我们经常听不懂，我娘说，较真我们就长不大了。” “为什么？” “因为精力全拿去想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了，哪里还有精力来供我们长大？” 小宝默，所以他长不大是因为他热爱思考吗？ “我娘说，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要想，真有不解的问题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小宝哥哥，我们快进宫吧，进宫了我再给你看我弟弟们，他们长得可像了，现在家里的下人还有认不全他们的呢，小安弟弟也很可爱，还很聪明……” 两个孩子边说着悄悄话，边骑着马往皇宫去。 齐浩然骑马走在一边，额角动了动，他实在不明白两个孩子哪里有那么多话来说，隔三差五的飞鸽传书，现在一见面就聊上了，从矩州府的夹肉烧饼到上书房里的先生，从城门口到皇宫门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就没断过。 等到了宫门口，齐浩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俩孩子都太能说了，他耳朵就没清净过。 跟着齐浩然进宫来的只有穆扬灵和小夏氏的马车，其他的车和人都先回了荣郡王府。 一大早的，三个孩子都还在睡觉，穆扬灵直接将双胞胎抱在怀里下车，齐浩然知道以她的力气没有问题，就走到后面将车里的小安抱在怀里，微微后退一步以示对小夏氏的尊敬。 进宫人员精简，小安都三岁了，小夏氏不可能将他一路抱进宫，但孩子还在睡，她也不舍得叫醒，齐浩然将孩子抱上算是解了她的围。 小宝和小熊已经手牵着手蹬蹬的跑到穆扬灵跟前，探了头去看打鼾的双胞胎，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小宝还真分不出谁是谁。 齐浩然抱着小安过来，见小熊在一旁窃笑，而小宝还在探头看孩子，就忍不住伸手揪住他们的耳朵，低声道：“赶紧给我前边带路，再惹你们弟弟，我揍你们。” 小熊赶紧拉了小宝在前边跑，俩人不一会儿就笑哈哈起来。 齐浩然就边走，边扭头对穆扬灵道：“小宝这孩子比以前活泼多了。” 穆扬灵抽抽嘴角，道，“那是因为你儿子太熊了，衬得小宝安静的。” 齐浩然不服气道，“那现在呢？” “现在小宝被你儿子带着熊起来了。” 齐浩然正要反驳，宫里的太监就急匆匆的带着人抬着轿子过来了，满头大汗的和他们请罪，说他们来晚了。 齐浩然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带着人坐上轿子去坤宁宫。 皇上和范子衿还在上早朝，齐浩然将人送到坤宁宫，和皇后见礼后急匆匆的往前殿赶，他是回京述职的官员，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皇帝的。 皇后没让穆扬灵他们叫醒孩子，让她们把孩子放到内室的软榻上，见三个孩子排排睡得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就笑道：“我还怕孩子路上不适应呢，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这些孩子都像他们父亲，皮实着呢，路上比谁都兴奋。”穆扬灵转头看看，笑问，“小公主呢？我还没见过她呢。” 李菁华就拉了穆扬灵出去，笑道：“那孩子也是贪睡的，现在还没醒呢，等她父皇下早朝就差不多了。” 小夏氏才洗漱换好衣服，看到皇后和阿灵手牵着手走出来，忙起身站到一边。 李菁华就笑道，“你快坐下，在我这儿不必拘束，不然一会儿子衿来要说我欺负他媳妇的。” 小夏氏脸色微红的低下头去，李菁华就感叹，“你怎么还是这么腼腆？在黔南有没有被阿灵欺负？” 小夏氏慌忙看了穆扬灵一眼，忙道：“阿灵对我好着呢，并不会欺负我。” 李菁华见她慌成这样就哈哈大笑起来，取笑道：“子衿那样一个人精，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纯良的媳妇？以后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穆扬灵就把小夏氏拉到身边坐下，对皇后道：“不用以后，现在就吃得死死的了，不过皇后你也太坏了，没事吓她做什么？” 皇后忙和她道歉，道：“我和阿灵玩笑惯了，一时没刹住，你可别介意。” 小夏氏连称不敢。 穆扬灵和皇后说话，时不时的将小夏氏扯进来，三人说的都是平常话，岭南的风光习俗，京城这几年发生的事，小夏氏很快就放松下来，认真的听皇后讲这几年京城的变化个局势，暗暗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皇后此时和她们说这些是提点她们，让她们不至于行差踏错，所以听得很认真。 皇后见了就微微点头，小夏氏胆子虽有点小，却当得上贤妻良母， 第843章 团聚 小安最先醒过来，他翻身起来见身处陌生的地方，一时有些心慌，看到躺在身边睡得七仰八叉的双胞胎，忙摇醒他们，“快起来，快起啦，我们被坏人抓走了。” 外间候着的宫女听到动静，面带微笑进来，“几位小少爷都醒了？” 小安眨着眼睛看他，把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的双胞胎护在身后，挺直了胸膛问，“你们是谁？” 宫女听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以为是冷的，忙给他披上衣服，笑道：“奴婢是宫里的宫女，奴婢伺候少爷洗漱吧。” 虎头和小狮子已经清醒了，叽叽喳喳的问道：“我爹和我娘呢？” “王爷去上朝了，王妃和国公夫人正陪皇后说话呢，奴婢伺候三位少爷洗漱吧。” 小安听出来他们不是被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推开宫女的手，鞋子也不穿，蹬蹬的就往外跑。 “小安哥哥，等等我。”小狮子屁股一撅，滑下软榻，也跟着跑出去。 虎头也忙跟在弟弟身后跑了，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力气有限，根本拦不住几个孩子，大惊失色的跟在后面跑。 小安一跑出内室，就茫然四顾，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小狮子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手道：“我听到娘亲说话的声音了，跟我来。” 我怎么没听到？ 小安来不及问就被小狮子拉着在前面跑，宫女太监们想把他们抱起来皆被小狮子拍打着手打落，喊道：“我们自己走。” 虎头从后面追上来，掐腰道：“不许你们欺负人！” 小熊和小安听到声音从大殿跑进来，见太监宫女们围着他们三人，忙喝道：“你们做什么？” 宫女太监们流泪，他们只是想让三位小主子穿上鞋子啊…… 看到熟悉的人，小安的心彻底落下来，然后就委屈得红了眼睛，控诉的看着小熊，问：“我乳母呢？” 小熊忙上前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她在宫外呢，等我们出宫就看见她了。” 小安就嘟嘴，“那你怎么不陪我们？” 虎头和小狮子却已经围住小宝看稀奇了，“原来这就是太子哥哥。” “比我们哥哥小。” “长得好漂亮……”小宝综合了齐修远和李菁华的所有优点，又一直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只含笑站在那里，即使是没小熊高大，也让两个小的仰望不已。 因此才一见面，双胞胎就在心里确定了小宝的地位——等同于大哥。 小宝看着两个堂弟，心中也惊奇不已，他盯着两人看了半响还是没分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小熊，弟弟们是不是醒了？”小宝正想摸摸俩人的脸，听到说话声“咻”的一下收回来，虎头转身奔着母亲去了，小狮子却盯着小宝的手看，最后一把将手拉起来放在脸上，笑嘻嘻的道：“太子哥哥，你想摸就摸。” 小宝：“……” 有了孩子的说话声，大殿一下子热闹起来，皇后将小狮子和虎头拉到跟前排排站好，分辨半天也没分出来谁是谁，她稀罕的将人搂在怀里，羡慕道：“阿灵，你这两个儿子可是宝贝呢。” “他们顽皮着呢，您可别夸他们，不然回去尾巴该翘到天上了。” “谁的尾巴翘到天上了？”齐修远带着齐浩然和范子衿笑盈盈的进来。 众人忙起身给他行礼，齐修远摆摆手，也看向双胞胎，笑容满面的道：“几个孩子朕都见过，也就这两个没见过面，过来让皇伯伯看看。” 双胞胎高兴的跑到齐修远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一双和浩然和他完全一样的眼睛，齐修远更加高兴，将俩人抱在怀里，坐在榻上和他们说话。 两个小的也对皇伯父很新奇，但很快就被殿门口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齐修远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见是公主的乳母抱了公主来，想到三个孩子就相差一个来月，就笑着张手，“把公主抱过来，让她渐渐她堂哥们。” 明珠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小熊和小宝也凑到了皇帝跟前看明珠。 明珠有些害羞，将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半响又偷偷的抬头去看大家，小狮子见她乖巧漂亮，又比自己小，就摸了一下身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草蜻蜓给她，炫耀道：“这是我爹爹给我编的，送给你。” 明珠好奇的看着草蜻蜓，小心的拿在手里打量。 一国王爷竟然去拿草编蜻蜓，齐修远瞪了一眼齐浩然，齐浩然没看见，他正忙着瞪小狮子。 虎头看了两眼妹妹就没兴趣了，旁边桌子上的点心对他的吸引力更大，此时他正捧着点心吃。 这下穆扬灵和齐浩然都瞪这孩子去了。 齐修远忙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点心，见这孩子满脸委屈的看着他，忙哄道：“皇伯父叫人准备早膳，我们一会儿就吃早膳了，不能吃点心。” 点心又甜又腻，怎么能当饭吃？ 齐修远自听从大夫建议养生后对这些尤为重视，所以就算心疼也绝对不把点心给虎头，还叫宫女将大殿里的点心全撤了，让人赶紧准备早膳。 虎头满脸震惊的看着皇伯父，没想到他这么小气，转头就扑进了父亲怀里，道：“爹爹，我们给一点钱给皇伯父吧。” 齐浩然不敢问儿子为什么，只连连点头应下。 齐修远却好奇的问了，“为什么要给皇伯父钱？” “给钱给你花，太可怜了，连点心都不给我吃，比大哥还小气。” 齐浩然恨不得将儿子的嘴巴捂起来，齐修远将明珠放到榻上玩，冲虎头招手，“过来皇伯父这里。” 齐修远抱着虎头问，“为什么我小气，不给你点心吃，你反而要给我钱呢？” “我知道，我知道，”一旁的小狮子举手叫道：“大哥很穷，没钱买零食，都只买一份给我们分，你有点心都不给我们吃，肯定是拿去卖钱了，你比大哥还可怜。”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齐修远却听懂了，一时心中又酸又甜，他摸着虎头的头赞道：“真是好孩子，不过皇伯父不要你们的钱。” 又去瞪齐浩然，“知道你要锻炼小熊，但也不能让他太束手束脚，我们齐家的儿孙总不能为那两三文钱发愁。” 第844章 出宫 小熊缺钱花，以至于他带着两个弟弟上街的时候买东西都只给他们买一份，一根冰糖葫芦，一个夹肉烧饼，就连玩具都是一，买来了两个孩子分。 曾有人私底下说小熊小气被双胞胎听到了，于是双胞胎就记住了，像哥哥这样不舍得花钱的就是小气。 小熊虽然在外面不舍得花钱，但在家里却不拘着他们吃东西，都是想吃就拿，见皇帝连桌子上摆的点心都不舍得给他们吃，虎头和小狮子自然而然的觉得皇伯父是肉痛了，而之所以会肉痛，肯定是因为他穷的，别以为他们不知道点心能卖钱。 小熊给两个弟弟单买一份东西的事情齐修远也知道，因为这孩子什么都写在信里和小宝说。 我今天带着弟弟们上街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一个夹肉烧饼，一个竹蜻蜓，齐修远想要不注意都难。 可能是被两个孩子的天真懂事打动了，齐修远大方的叫人送上来两锭大银子，一锭足有二十两，他一把塞到小熊手里，笑道：“这是皇伯父只给你一人的，明儿带着弟弟们去京城逛逛，想买什么就挥手买下，不需要省着。” 小熊满头雾水，不明白说着说着皇伯父怎么给他钱，但他依然很高兴，点头保证，“皇伯父放心，我一定带好弟弟们，那明天小宝哥哥能出宫陪我们玩吗？” 齐修远犹豫了一下，就道：“那我跟小宝的先生请个假，让他陪你们两天？”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齐修远见他们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拍拍几个孩子的屁股让他们自己去玩。 小宝就告诉小熊他们京城有多繁华，就连窝在父亲怀里的小安都被小宝吸引过去了。 范子衿微微一笑，就推了推儿子，道：“去和表兄表弟们玩。” 小宝就蹬蹬的跑过去，和小熊他们一样瞪大了眼睛听小宝描述京城的繁华。 几个孩子瞬间按捺不住，小安就低声撺掇双胞胎，“我们今天就去逛街吧，宫里不好玩。” 双胞胎也觉得宫里不好玩，房子太大了，刚才他们跑了好久还是在房间里，他们想要去那人挤人的京城街道上看看。 三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商量对策，最后小安和小狮子把虎头推出来，虎头就蹬蹬的跑到母亲跟前，问道：“娘，你一会儿要我们陪吗？” 穆扬灵一愣，摇头道：“我不需要你们陪。” 虎头高兴了，问道：“那我们能和小宝哥哥一起玩吗？” 孩子们相处融洽，穆扬灵很高兴，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当然可以。” 虎头就蹬蹬的跑回来，高兴的和小安小狮子道：“娘亲答应了。” 小安和小狮子兴奋起来，小狮子就推小安，“你快去求伯娘。” 小安挺了胸膛道：“不用求，我娘听我的。” 小狮子和虎头都羡慕的看着他，三个人都觉得上街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才吃完早膳，虎头就一抹嘴巴，上前拉住小熊的手，对穆扬灵道：“娘亲，那我们走了。” 穆扬灵以为他们是要出去逛逛御花园之类的，想也不想就点头应下了。 三个小的高高兴兴围着小宝小熊往外走，等走到半路，三个小的才知道小宝是把他们往御花园领，小狮子顿时不高兴道：“你们不是说要带我们去逛街的吗？” 小宝安抚他们，“那得明天呢，今天先在宫里玩。” “可我娘都答应了，”虎头喊道，“回来娘问我们玩了什么好玩的，我们回答不上来不是骗娘亲吗？” 小熊疑惑，“娘真的答应了？” 虎头板着小脸点头，“我亲自问娘亲的。” 小熊就看向小宝，“不然我们就今天出去吧，我也很想看看京城有多热闹。” 他们在矩州府的时候是天天上街，去逛街就跟逛自家的后花园似的，所以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事。 小宝听闻婶娘都答应了，就沉思了一下道：“行，我们就今天去，我叫人去准备马车和侍卫。” 等到一行人到宫门口的时候，马车和侍卫已经候着了。 小宝有出宫令牌，因为他在京郊庄子里开学堂，还要时不时的出宫体验民情，因此皇帝给了他令牌，可以让他每旬出去一天。 今天并不是他出宫的日子，不过荣郡王府家眷回京是他亲自到城门口接的，守宫门的侍卫们都知道，见太子殿下带着荣郡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少爷们出宫，他们还以为是圣意，所以只是检查了一下出宫令牌就挥手放行了。 等到齐修远知道五个孩子出宫时已是一刻钟之后了，小宝的马车不慢，已经离开宫门前那条大街了。 齐修远揉了揉额头，吩咐万公公道：“让侍卫统领多派几个人去保护他们，务必保护好太子和几位少爷的安全。” 马车一进入京城的主街道就停了下来，五个孩子一下马车，四个就“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巴，只有小宝习以为常的站在一边。 矩州府很穷，偌大的州府只有一条主街道一条副街，商家小贩几乎全集中在那条主街道上，也就只有过年前置办年货那会儿才能在街上看到许多人。 但京城不一样，里面道路相交，光大集市就分为五个，现在他们所站的主街道还不是最繁华的。 但街上拥挤的人群，各种叫卖声让几个孩子目不暇接。 除了小宝，四个孩子都像是乡下进城的，小熊更是怕把弟弟们弄丢，让他们手拉着手走路。 而包括小宝在内，大家穿的衣服都是质量上乘，外表很低调，落在不识货的小商小贩眼里就是穷，何况小熊依然坚持节约原则，依然是每样东西都买一份，这次是五个孩子一起分。 虎头想要尝尝京城的冰糖葫芦和他们的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要比他们矩州府的贵一文钱，小熊买了来，正好一人两个。 虎头嚼了嚼，摇头道：“我觉得一样，大哥，我们被坑了。” 小宝说，“一直是这个价。” 大家都同情的看小宝和京城的人，“你们都被坑了。” 虎头吃到了一个烙饼觉得很好吃，就让小熊再多买一份，小狮子就扯住他，“真是笨，留着肚子吃其他的，你看，这么多好吃的，你要是再吃烙饼，没肚子了怎么办？” 虎头摸了摸肚子，很惋惜道：“早知道我不吃早餐了。” 第845章 打架 两三岁的孩子胃能有多大？就算虎头和小狮子很能吃，又有小熊帮忙分担，也很快就吃撑了。 小安捧着一杯酸梅汤小心的喝了一口就递到虎头嘴边，哄道：“弟弟，来喝。” 虎头打了一个饱嗝，接过杯子喝下两口就摇摇头递回去，“喝不下去了。” 小安有些惋惜的看向其他人，小宝连忙把头转开，他早就撑了，小狮子抱着肚子无辜的回看他，小熊就砸吧砸吧嘴，将杯子接过来一口喝完。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重新高兴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开始瞄向其他美食，但这次几个人都不开口叫买了，都只站在摊子前观望。 虎头：“好香好香啊，我还想吃。” 小安：“把位置记下来，我们明天来吃。” 小狮子：“我们先闻闻味道好了。” 小熊，“颜色也很好看，先问好价钱，明天我多带一些铜板出来。” 小宝：“那边还有，我们一会儿再去问问那家，对比一下，谁家的又香又大又便宜就买谁家的。” 另外四个孩子连连点头，开始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下去，后面跟着的侍卫大哥们一脸囧然的跟着他们，恨不得竖起一块牌子，上书“我等不认识他们”。 附近的小贩都好奇的看着五个孩子，觉得这群乡下人和以前的乡下人不一样，以前的乡下人进城都缩手缩脚的，恨不得缩起来让人看不见，但这五个小孩却咋咋呼呼的一路又跑又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但再高调也是乡下人，而且你们这样当着摊主的面这样议论真的好吗？ 不过这五个孩子都长得太好了，尤其是其中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还长得一模一样，大家都给予了很大的包容，因此五个孩子没有因此和小贩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但注意到他们的不仅是附近的小贩，还有过路的路人们，一辆马车里，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就鄙夷透过车窗看着他们道：“真是乡巴佬，把马车停下，我要下去逛逛。” “冲弟，不要胡闹，”齐岳生气道：“我大哥还等着我们呢。” 齐冲闻言骄横的喊道：“我就要下车，就要下车，有本事你把我丢在这里，快停下，我要下车！” 齐岳没想到齐冲这么蛮横，一时张大了嘴巴，马车一停下，齐冲的乳母立马将人抱下车，齐冲哼了一声，扭头对齐岳喊道：“我才不要你管呢。” 说完带着自己的乳母小厮蹬蹬的跑了，齐岳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的乳母就不悦道：“二少爷，我们不用管他，我们先回去吧，大少爷还等着您呢。” “这样好吗？万一婶娘问起来呢？” 乳母对小吴氏早就不满，闻言道：“您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呢，比西府的冲少爷不过年长一岁，是冲少爷自己要下车的，他又有自己的乳母小厮伺候，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先回去，再通知西府的人来接他便是。” 齐岳才要点头，那边却突然传来齐冲“哇哇”的大哭声，声音之凄厉吓得他差点从车上摔下去。 齐岳的乳母也是面色一变，按住要下车的齐岳，喊道：“二少爷，您可不能下车，万一是歹人呢，您在车上坐着，奴婢去看看。” 跑到那儿一看，却见齐冲被一个小孩压在身下揍，一变还站着三四个孩子，一边呐喊助威，一边指导那孩子揍人，再看齐冲的乳母和小厮，他们被一群人拦住，齐岳的乳母一看就吓了一跳，虽然那些侍卫穿着低调，却手握宝剑利刃，京城重地，不是谁都能佩戴刀剑的。 她知道对方身份不凡，却也松了一口气，有身份的人必定认识他们府上，那只要报上名号就没事了。 被压着的齐冲被打得哇哇叫，恼羞成怒道：“你们敢打我，我叫我娘杀了你们。” 小安在一边喊道：“杀人要偿命。” 小狮子补刀，“你果然是坏人，三弟，揍他。” 虎头捏着拳头就朝他脸上打去。 “我大伯是皇帝，你们敢打我，我叫他杀了你们！哇……”齐冲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委屈的“哇”一声，大哭出来。 虎头的拳头却更加重，喊道：“你骗人，我皇伯伯怎么可能是你大伯。” 小狮子和小安连连点头，这人一看就是假的。 小熊也是义愤填膺，不过因为他年纪比较大，不好上前以大欺小，所以站在一边指导弟弟怎么打人。 只有小宝一人若有所思的站在一边。 齐岳却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冲过来喝道：“你们大胆，快住手。” 小安指着齐岳喊，“又来一个小骗子。” 小狮子握拳威胁他，“再敢骗人我揍你哦。” 齐岳脸色难看，“我堂弟没有骗你们，我大伯就是皇帝，我爹是皇上的二弟安乐侯，你们赶紧放了我弟弟，不然叫你们好看。” “还敢说你不是骗人，”小狮子跳起来，手指几乎戳到齐岳的脸上，喊道：“我二伯的儿子是小安哥哥，怎么变成你了？” “就是，骗子！”虎头从齐冲身上爬起来，捏着拳头冲着齐岳就冲过去，俩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小狮子和小安忙在一边助威。 虎头虽然勇猛，到底只有两岁，四岁的齐岳很快就能回拳，小狮子和小安见状，也来不及遵守一对一规则了，一下子就冲上去抱人的抱人，助拳的助拳。 小宝在齐岳喊出他的父亲是安乐侯时就有些确定了，他知道除了四叔外父皇还有两个弟弟——二叔和三叔，但记忆力他从没见过他们，父皇和母后也从不提及，因此他很少能想起，而范叔叔因排行老二，他们也一直二叔二叔的叫习惯了，此时再听到有人说是他二叔的儿子，一下子就没反应过来。 小宝都只是听说，小熊却是连听都没听过，所以他见弟弟被打，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助架，小宝忙拉住他，小安他们三个冲上去最多只能算是小孩打架，小熊要是也上前估计就要发生血案了。 他扭头问侍卫长，“我有个二叔？他的封号是什么？” 小熊一愣，问道：“什么二叔？范伯伯不是在宫里吗？” “主子，那小孩估计说的是真的，安乐侯是圣上的庶出二弟。”侍卫长忙道。 第846章 害怕 小孩打架是常见的事，所以就算五个孩子滚做一团，一开始也没多少人在意，但齐岳和齐冲带的下人却被小宝他们的侍卫拦住，眼见着自家主子被压着揍，推搡也就大了起来，就算打不过，但几人叫喊的声音都不小。 路人们就都知道安乐侯和安平侯的儿子们被打了，纷纷围观过来，这条不算窄的路一下子就就被堵上了。 小宝确定了齐岳和齐冲的身份，自然不好再旁观，忙叫侍卫长将几个孩子分开。 虎头肿着一张脸和他告状，“小宝哥哥，他欺负我，快揍他！” 小狮子和小安同仇敌忾的瞪着齐岳和齐冲。 齐岳和齐冲就要比三个小孩惨得多，脸上又肿又红，一看就是被揍得狠的，俩人悲愤的瞪着对方，齐岳最委屈，他只是来劝架，都还不明白为什么打起来就被揍了，此时他再生气，却摄于对方人多，不得不忍气吞声。 他识时务，齐冲却没他这个眼色，才被分开就躺到地上打滚，喊道：“我要叫我娘杀了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打我，”扭头吼他的奶娘，“把他们抓起来，快把他们抓起来呀。” “二少爷——”他的奶娘也大哭起来，喊道：“您等着，奴婢已经叫人去报官了，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将他们抓起来，我们府上可是皇亲国戚，他们竟敢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三个小孩震惊了，打不过还能报官？ 他们在矩州打架的时打不过就跑，事后再找回场子便是，他们这里竟然是报官？ 虎头叫道：“懦夫，以后再也不跟这样的人打架了。” 小狮子：“这样的人没朋友。” 小安：“我们要不要跑？” 小熊也震惊了，扭头问小宝，“小孩打架也要坐牢吗？” “我回去问父皇。” 小宝压低了声音说话，因此除了小熊和站在他身后的侍卫长并无人听见。 齐岳的乳母只觉得齐冲的奶娘也是傻子，对方的护卫比他们的还多，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告到衙门也不过是叫主人家出丑罢了，此时就应该拿住对方动手打人的把柄，争取私了，告到衙门有什么用？ 没听说过衙门还受理小孩打架的案件。 她正想挤进去将自家少爷抱出来，一队五成兵马司的士兵就迅速围了过来，将他们这群人团团围住，大喊道：“你们干什么？扰乱京城治安秩序，想吃板子吗？” 挤进来一看，见被围在中间的是七个孩子，其中五个脸上都带伤，成两派对峙，他眉头顿时一皱，小孩打架竟然把半条街都给堵了？ 小宝紧张起来，他出宫来可是和父皇约法三章过的，若是违反了律法要照平民算的，他紧张起来，小声的问侍卫长，“小孩打架要被抓到牢里去？” 小熊也眼巴巴的看着侍卫长。 这天底下谁敢把这几位抓到牢里去？ 侍卫长忙安抚的看了太子一眼，迎上五成兵马司的人，虽然皇上说过不许他们插手太子的事，但今天毕竟情况特殊，他们总不能看着太子，荣郡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公子们被抓到五成兵马司去。 所以侍卫长亮了一下腰牌，低声道：“此是私事，你们尽快带人疏散人群，我这就带几位主子离开。” 五成兵马司的伍长瞪大了眼睛看他的腰牌，脑袋僵硬的转向那边站着的五个小孩，所以，那是皇家的人？ 他的目光再瞟向齐岳和齐冲，这两位似乎也是皇家的人，这皇室小孩打架都打到街上来了。 伍长在心中感慨一声，皇室就是复杂啊。 侍卫长既然插手了，自然不会让两边继续误会下去，他目光冰冷的看向依然大喊大叫要治他们罪的齐冲和他的乳母，直接上前找齐岳的乳母，道：“那是太子殿下和荣郡王府安国公府的公子们，安乐侯和安平侯若是不平，只管到宫里来找皇上评理，此时道路拥堵，再对峙下去只怕也分不出对错来，不如就此散了吧。” 乳娘自从他说对面的是太子时，就骇得说不出话来。 自家主子在外面自然是皇亲国戚，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身为皇室成员，侯爷也就过年和吴太妃过生辰时能进宫一趟，自家的小主子却和太子打起来了…… 乳娘不敢多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把抱住齐岳，对着五个孩子的方向“砰砰”的磕头，然后抱着他就要上马车。 此时她已经管不了齐冲了，此事太大，她要赶紧回去通知夫人才是。 安乐侯府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事故现场，围观的人和齐冲及他的乳母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当事人之一就走了，大家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齐冲身上。 齐冲脸色涨红，心中惶恐，才被乳母鼓励起来的胆气一下就散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伍长看不过，上前对他的乳母喝道：“不过是小二打架，要不是你们这些奴才架柴添火，何至于变成这样？没见你家小主子吓着了，还不快把他抱走？” 那乳母虽然骄横霸道，却并不傻，见东府二少爷的乳母一声不吭的就跑了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很高，至少不是他们能惹得起了，一时心中又恨又怕，忙上前抱住大哭不止的齐冲，让人去租了马车来，在等待的时候对齐岳的乳母是愤恨不已，明明是同支同族，竟然丢下他们就跑了。 齐冲的乳母一回到安平侯府就赶紧找到小吴氏告状，无非是东府那边弃他们于不顾，不仅把他们赶下马车，害得少爷与旁人发生争执打架，最后关头竟然还丢下少爷跑了。 这让小吴氏面色一阵扭曲，问道：“和冲儿打架的是谁？” 乳母哪里知道？ 只含糊道对方有五城兵马司撑腰，并不怕他们。 小吴氏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面色一阵扭曲，“嚯”的起身，道：“去东府，我倒问问我那好嫂子，做哥哥的丢下弟弟独自逃回来，这是什么道理？” 第847章 安乐侯府里，徐氏也气得脸色铁青，她心疼的将儿子抱在怀里，用手帕轻轻地擦了擦他脸上的伤口，目光生寒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乳母，“让你们伺候少爷，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 乳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几乎趴伏在地上，“奴婢有罪。” 徐氏让人去请大夫，这才问道：“说吧，是谁动的手？” 乳母咬咬牙，道：“夫人，太子殿下带着荣郡王府和安国公府的公子们上街，不知怎么就和西府的冲少爷发生了冲突，” 徐氏张大了嘴巴。 乳母硬着头皮继续道：“太子他们是微服私访，所以并没有表明身份，二少爷见冲少爷被打就上前去劝架，但孩子们说不拢就又打起来……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长亮了身份，奴婢这才知道闯了大祸，奴婢该死。” 徐氏浑身发冷，抱着齐岳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她一直竭力低调，让皇帝不注意到他们，好求一世安稳，结果现在她的儿子竟然和太子殿下打了起来。 徐氏看着满脸懵懂的儿子，她怪不到她身上，只能咬牙恨道：“小吴氏！！” 那个蠢货，若不是她教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蛮狠耍横的东西，何至于连累她的儿子？ 她早就劝过她，皇帝不喜他们，他们就应该低调，谨言慎行，以求安平，可她倒好，仗着皇亲的身份周旋在官眷之中，在外也是跋扈无比，教出来的小东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她给自己招祸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了安乐侯府。 徐氏脸色一阵铁青，小吴氏就是这时候打上门来的。 一个丫头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喊道：“夫人，西府的夫人带着人闯过来了，说是要见您，奴婢们快拦不住了。” 小吴氏来势汹汹，守门的婆子一看就知道不好，自然不会像往常一样将人放进来，而是一边拦住对方一边叫人来通知徐氏。 徐氏将齐岳交给一个丫头，让她抱下去，起身整了整衣服，仰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安平侯夫人来此有何贵干，”说罢讥笑一声，“我本来还想去找她，这下倒省了我不少功夫了。” 小吴氏正被安乐侯府的仆妇拦在外面，她们不敢和小吴氏动手，只能张开双臂挡着，小吴氏的仆妇扑上前去推搡掐打，她们却不必忍着，因此很快就缠打在一起，一个小道上滚了一群人，小吴氏就站在中间破口大骂。 徐氏此时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却在讥笑，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从没见过一个做主子的和奴才对骂的。 “行了，你们要打到何时？”徐氏蹙眉道：“你们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氏的人立马分开，退到她的身后。 小吴氏就挑眉看向徐氏，“二嫂，你这些下人也太没有规矩了，当着我的面就敢打人，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安平侯夫人？” 徐氏淡淡的道：“安平侯夫人见谅，他们不过是照规矩办事，吴夫人想见我从前门递拜帖求见便是，何苦从侧门这里闯进来？” 小吴氏一愣，徐氏这是不认她这个弟妹了？ 她就不怕二伯把她给休了？还是这是二伯的意思？ 小吴氏一下惊疑不定起来，徐氏却目光生寒的看着她，转身道：“吴夫人既然来了，那就进来说话吧。” 小吴氏脸色铁青的跟在徐氏身后进屋，才进去屋里的下人就退下去，屋里一下就只剩下两人的心腹，徐氏转身“啪”的一巴掌就甩上去。 小吴氏一下倒在椅子上，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氏，“你，你竟敢打我？” 徐氏脸上一阵扭曲，“我为什么不敢？我还想杀了你呢，你知道你给我们惹了多大的祸吗？蠢货！” “你，我还跟你算你儿子丢下我儿子的罪呢，你竟然敢打我！”小吴氏差点跳起来扑到徐氏脸上。 徐氏冷笑，“我只恨我儿子太顾念兄弟情，跑得慢了，你知道你儿子招惹的是谁吗？” “管他是谁，敢打我儿子，我绝不放过他们，”小吴氏眼睛通红的瞪着徐氏，目眦欲裂的喊道：“你以为跟你一样，懦夫的躲在一个角落里，连出门应酬都不敢？” 徐氏笑了，笑颜如花，偏偏眼睛里没一点笑意，她站在小吴氏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好胆气，那我就看看你怎么不放过他们，忘了告诉你，你儿子打的是太子殿下，是我们的四叔大齐荣郡王的三位公子，还有安国公府家的公子，你够胆气，你去找他们算账吧。” 看着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吴氏，徐氏声音轻柔的问道：“怎么，不敢了？刚才的胆气都去哪儿了？小吴氏，你听着，我的儿子是被你儿子牵累的，你养出这么一个东西，不知道三叔回来还容不容得下你。” 小吴氏手脚发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齐少泰这两年越发荒唐了，隔三差五的往家里带女人，府里的长子是庶出，如果让他对儿子生怒，那以后这个爵位是谁继承还真的不一定。 徐氏出了一口恶气，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她对左右道：“请吴夫人出去吧，我近日不想看见她。” 小吴氏的贴身丫头惊疑不定的看向小吴氏，见她如失了魂魄一般的坐在椅子上，忙上前扶起她慢慢的往外走。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徐氏淡淡地道：“去抱上二少爷，我们进宫请罪。” 而此时，五个孩子刚被侍卫们护卫回到皇宫，齐修远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的伤，再看一边衣服干净的两个孩子，就问小宝和小熊，“你们就这么看着弟弟被欺负？” 站在一边的侍卫长低头，到底是谁欺负谁？皇上您有看到安乐侯和安平侯府公子的伤吗？ 小宝和小熊理直气壮的道：“他们三个打一个，我们要是也冲上去那就是不讲理了。” 侍卫长嘴角抽抽，三个打一个也很不讲理了。 齐修远也摸着下巴问，“三个打一个和五个打一个有多大的区别？” “当然有区别，”小熊给他分析，“那个孩子岁数比小安都大，他们三个打一个是理所当然的，要是我也动手了，我岁数比他大，就不占理了。” 这孩子的意思是，对方年纪大，那他们这边就人数多，正好扯平。 齐修远抽抽嘴角，问道：“跟你们打架的人是谁？” 第848章 节俭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正考虑怎么和齐修远解释，双胞胎已经按捺不住的喊道：“是二伯和三伯家的儿子。”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就微顿，眼中的笑意也微微冷了起来，双胞胎还没察觉，他们着急的问道：“皇伯伯，我们的二伯不是小安哥哥的爹吗？怎么还有一个二伯？” 小安也疑惑的看着齐修远。 齐修远就看向齐浩然，“你没把家里的亲戚告诉几个孩子？” “来之前就和他们说过，路上也说过两次，但这两个孩子都是听过就忘，”齐浩然去瞪小熊，道：“你弟弟们记不住，难不成你也记不住？” 小熊张大了嘴巴，他能说他忘了吗。 父亲让他背齐氏家族的族谱，各种叔伯兄弟，他哪里知道哪些是亲的，哪些是堂的，哪些是在五服之内三服之外的？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小狮子沉思，突然大喊道：“我记起来了，洗澡的时候爹爹说过，二伯和三伯在京城，要我们记住不要弄混了，回来可能要见他们的。” 虎头缩起脖子，小声的问道：“爹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齐浩然翻白眼，“你这脑子能记住什么？” 小安弱弱的问道：“那我们要去道歉吗？” “不道歉，”小狮子涨红了脸，喊道：“我们又没错，错的是他们，他们是坏人，挨打活该。” 虎头狠狠地点头，扭头对父亲道：“爹爹，二伯和三伯的儿子是坏蛋，我不要和他们玩。” 小安在一旁连连点头。 齐修远就好奇的问，“你们不是去逛街吗？怎么会和他们打起来？” 三个孩子就七嘴八舌的讲述，小宝和小熊时不时的添上几句。 几个孩子本来玩得很高兴，虽然肚子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填东西，但这不妨碍他们参观的热情，而且道路两边除了吃的，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都是他们在黔南没见过的，五个孩子热情高涨。 他们才参观完一个小摊准备去下一个摊子时，转身就被一个小孩碰上了。 被碰到的人是虎头，据他讲述，当时他只是转身往外走了一步，突然就有一个孩子冲他撞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推，于是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虎头觉得这事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但他也推了对方一下，对方也和他一样摔倒了，而且一屁股墩子并不痛，所以虎头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去追哥哥们，谁知道那小孩这么可恶，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贱民”。 虎头并不了解“贱民”两个字的意思，没办法，长在矩州府，他们兄弟往街上一站，大家都知道这人是荣郡王府的，谁敢在他面前骂“贱民”？ 虎头一直生活在一个和平且有爱的环境里，但他也知道“贱”不是好字，何况对方的表情摆在那里，他自认为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所以只是把小脸一板，告诫对方不准骂人。 谁知道那小孩爬起来就冲他吐口水，喊道：“贱民就是贱民，买不起就别上街挡别人的道，敢撞小爷我，我叫人打死你！” 虎头震惊了，他也和哥哥们吵架打架过，和庄子里的小伙伴玩的时候也打过架，但都只是挥着拳头说，“你抢我的东西，我不跟你好了”“你不听话，我揍你哦”从没有像齐冲这样直接要打死人的。 虎头震惊得忘记了反应，但小安和小狮子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发现弟弟没跟上来，立马返回，听到齐冲骂弟弟的话，小安一下就怒了，他在三人中一直充当领头人的角色，所以此时他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他，骂道：“这是谁家的疯狗没看住放出来咬人？我弟弟也是你能欺负的？小狮子，上。” 小狮子袖子都不撸，直接挥着拳头冲着齐冲的鼻子就去，一下就把刚站起来的人给揍趴下了。 跟着齐冲的下人们见状，呼啦一下就围上去，刚要动手就被侍卫们拦下了。 小狮子才两岁，刚到齐冲的眼睛那里，比他矮了一丢丢，但他常跟庄子里的孩子打架，不是齐冲能比的，他将人揍趴下后就骑在他的腰上要揍他脸，才打了两下，齐冲就变哇哇大叫边把小狮子给拽下来了，虎头见小狮子被打，虽然他说要让小狮子做哥哥，他做弟弟，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比小狮子要大一刻钟，怎么也不能叫他被欺负了。 所以他也冲上去，两个对一个，瞬间把齐冲压在下面完虐。 小狮子打得手疼，这才停手爬起来，见虎头能压着对方打，就满意的站在一边指导，而等齐岳跑过来时，因为对方比他们高了一个头，一看就是大孩子，三个人只能一起上，因为配合得当，所以他们在揍齐岳时并没有受伤，还是后来齐冲冲上来加入战场，他们这才挂了一点彩。 三个孩子现在就团团站在齐修远前面，一再声明，这次不是他们的错，大人不能罚他们。 齐修远就扭头问齐浩然，“你常罚他们三个？” 齐浩然抽抽嘴角，低头道：“这三小子比小熊小时候还要顽皮，而且因为有伴，胆子大得很，我和阿灵不敢松懈，他们做错了事自然要被罚。” 齐修远哼了一声，转头问小熊，“皇伯伯不是给了你两块银子？你怎么还是只没一份食物，不给弟弟们买玩具？” “买那么多好浪费啊，”小熊还没解释，三个小的就已经喊道：“就是要买一份，这样我们才能吃得多一点。” 三个小的已经习惯买一份分着吃，这样他们能吃很多样食物的模式，真叫他们一人买一份，他们只会以看傻子的眼光看对方，小熊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可不觉得他这样是小气。 “那玩具呢，你们不喜欢那些玩具吗？” 三个孩子连连点头，道：“喜欢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买呢 小安疑惑的反问，“喜欢就要买吗？我们喜欢很多东西，都要买下来吗？” 范子衿挑眉，赞赏的看向自个的儿子。 齐修远就笑道：“当然不是，只是皇伯伯以为你们会买下来。” 小狮子就挺了胸膛道：“我们不买，我们看了要是自己会做的就自己做，不会做的就交给大哥，让大哥给我们做。” 虎头点头，“能省好多钱。” 齐修远没想到这三只也是勤俭节约的，这完全和自家弟弟不一样，要知道齐浩然就没有多少金钱的概念，小时候是有多少花多少，自己不够就伸手拿子衿的，他何时想过省钱？ 齐修远觉得这全是阿灵的功劳，节俭总比奢靡要好，齐修远赞许的点点头。 第849章 请罪 “你们懂得节约是好事，”齐修远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见五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就伸手摸了摸形象最惨的虎头，笑道：“行了，不过是小儿打架，这次皇伯伯不罚你们，不过下次可不能再动不动就动手了。” 万公公小心翼翼的进来，低头站在下方道：“启禀圣上，安乐侯夫人带着其子在宫外求见，说是来给太子殿下和几位公子道歉的。” 齐修远笑容不变，问道：“只有安乐侯府吗？” “是。” 齐修远挥挥手道：“去告诉她，这只是小孩子打架，又不是多严重的事，让她带孩子回去吧，别吓着了小孩，从库房里拿些药材给他们拿回去，给孩子压压惊。” 万公公应下，毕恭毕敬的退下。 徐氏让人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东西，给对方塞了一个荷包，确定皇帝没有大发雷霆后才松了一口气，抱着穿戴整齐的齐岳上马车。 那小太监目光在齐岳身上一扫而过，见他穿着干净，面上虽有瘀伤，却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就知道他被打理过了，心中暗自点头，将徐氏送走后就进宫汇报。 万公公听罢微微点头，进去和皇帝回话。 半响，才听到皇帝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万公公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的退下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国公道：“徐氏还算聪明，就是可惜了……” 万公公将门合上，殿里的声音一下就听不到了。 齐浩然不解道：“她有什么可惜的？阿灵说徐氏是个人精，她不喜欢她。” 范子衿“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那阿灵喜欢小吴氏吗？” 齐浩然想到那个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顿时脸色难看。 “这就是了，徐氏虽然也让人讨厌，但她识时务，知道什么人算计，什么人只能躲着，小吴氏嘛，”范子衿撇撇嘴，“这人就是被打疼了，转身一忘掉痛又会出来蹦跶，拍又拍不死，实在让人厌恶得很，看她养出来的小东西就知道了，才三岁多就敢当街喊着要杀人，可见他平时有多跋扈了。” 范子衿看向齐修远，道：“皇上，要不您再吓吓他们？之前他们不挺老实得吗，肯定是最近好日子过多了，忘了本分了。” 齐修远知道他是因为齐冲借着皇亲的身份作恶生恼了，齐修远就笑道：“我没那个闲功夫，这次徐氏的儿子被她连累，我不信他们两府还能相安无事，让徐氏去对付小吴氏吧。” 主要是齐修远也很恶心小吴氏，不想沾上对方任何一点事。 范子衿眼珠子转了转，齐修远一看就知道他有了坏主意，随手拿起榻边的一本书砸过去，道：“好好办你的差事，这些后宅之事交给皇后她们，用不着你去费心。” “大哥，我这次回京就要去北地吗？”说起差事，齐浩然忙问起大哥对自己的安排。 “你就留在京城吧，”齐修远道：“我打算让禁军统领徐士达外放，空出来的职位你填补上，将禁军给我好好操练一番，还有，看看能不能研制出新武器，大舅舅来信说福州一带的海盗船上有利炮，甚是厉害，让他们最近连连败仗，还是二舅舅带人请君入瓮重创了他们，福州一带才安宁了许多，我想，那大炮既然能用在船上，自然也能用在陆地上，我已经叫两位舅舅想办法弄一门大炮来，回头你和工部商议一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齐修远叹气，“这次海盗猖獗，福州都督又请旨将渔民内迁，禁海封关，但大舅舅私底下和我说，再内撤，盐产就不敢保证了，到时候盐价势必要上升，现在福州城内的盐价已到一百五十文一斗了，京城这边也已经升到一百八十文一斗，再往里和往北，就有二百文，听说有的县城已经涨到二百五十文一斗，盐价不稳，虽然不像粮价一样影响大，但也不可小觑。” 范子衿身子微微前倾，“所以您不想禁海？” 齐修远当然不想，他是武将出身，知道在战场上退怯是下下之策，只有主动出击才是上上策，但现在他们水军太弱，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我已下令让沿海各地的统领加紧练兵，总之不能总让我们被动挨打。” 齐浩然听得牙痒痒，叫道：“大哥，让我去看看那海盗能有多厉害。” 齐修远和范子衿都鄙视的看着他，问道：“你会游泳吗？” 齐浩然一噎，齐修远就拍着他的肩膀道：“海战和陆战不一样，在陆地上，我承认你厉害，但海战，”齐修远微微摇头，道：“大舅舅和二舅舅镇守福州多年，到现在都不敢主动招惹那些海盗，可见他们的厉害，你还是老实的在京城呆着吧，从我登基到现在，我们兄弟总是聚少离多，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好把京城里的势力梳理一下。” 齐浩然指着范子衿道：“这事不是一直是子衿负责吗？” 齐修远道：“子衿有新的差事，你不能什么都指望子衿。” “西夏的使臣不是走了吗？他还有什么事？” “西夏的使臣走了，所以他要换新的官职，你要历练，子衿也一样要历练，所以下个月他要去广东任知府。”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怎么去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齐修远吐出两字，“滚蛋。” 两个人就被齐修远给踢出去了，齐浩然摸了摸生疼的屁股，范子衿就斜睇了他一眼，道：“活该！” “我那不是为你抱不平吗？”齐浩然叫道：“真是不识好人心。” 范子衿哼道：“你的好心还是收起来吧，大表哥给我安排这个去处是让我历练的，除了福州，就只有广东有海贸，这是我擅长的领域，有大表哥支持，我手脚放得开，广东又贫瘠，很容易能看到政绩，我去呆上个两三年就能往上走一走。” 范子衿顿了顿，道：“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我们的丝绸，茶叶和瓷器很好卖，但因海盗猖獗，广东一带自己出海的商人很少，都是直接贩卖给进港的洋人，为了一张单子恶意压价的不少，我这次去广东，也是想规范一下市场，而且，我对海贸很感兴趣。” 第850章 不舍 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兴趣和擅长的领域，齐浩然是在军事上，而范子衿则是在经济上，他的心中自有一副蓝图，到了此刻，他才是真正的为自己理想而奋斗，他很喜欢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齐浩然见他双眼发亮，犹如黑夜中的星辰般璀璨，心里也为他高兴，“要不要我给你几个侍卫，广东是蛮夷之地，多带些人保护安全。” “你不说我也正要与你要人呢。” “那嫂子和侄儿怎么办？” “他们暂时留在京城，等我到那边安定下来你再把人给我送过去，”范子衿也不想与妻儿分别太久。 齐浩然自然满口应下，俩人就去坤宁宫接上孩子回家。 坤宁宫里，除了太子和明珠公主外，还有才半岁大的二皇子也在那里，二皇子是赵嫔所出，而现在还有两位贵人怀有身孕，其中一个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产了。 齐修远的后宫女人不多，也就五六个，但上面有李菁华压着，从没有小产的事发生，所以一人平安生下了二皇子，另外两人也一直安全怀着胎。 齐浩然没见过二皇子，对他这个侄儿也很喜欢，抱在怀里哄了一下，塞给他一堆礼物，这才带着妻儿离宫。 范子衿也领着小夏氏和小安一起出宫。 齐修远已经叫人将前秦相府修缮好，挂上了荣郡王府的牌匾，所以这次齐浩然并不回齐府住，而是直接住进荣郡王府里。 荣郡王府和安国公府就隔了一条街，所以在岔路口的时候范子衿直接挥手道：“你回去吧，府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就让管事到我那里拿。” 齐浩然也不客气的应下了。 双胞胎很舍不得小安，三个人在黔南的时候不说同吃同住，但出入都是一起的，这一下住得这么远很不习惯。 俩人就掀开车窗，将小脑袋挤出来冲着旁边一辆马车喊道：“小安哥哥，你明天记得来找我们玩。” 小安也撩开帘子，喊道：“你们也来我家，看一下谁家比较好玩，以后我们就去谁家。” 两个小伙伴高兴的应下了。 安国公府虽然也挺大挺精致的，但要论精致和富贵，还真比不上荣郡王府，谁让它的前身是秦相府呢。 当年秦相权倾朝野，花费了多少心力修建他的丞相府，湖边的石头都是叫人从太湖里挖来最好的，虽然当初为了找国库银子掘地三尺挖坏了不少地板，但里面的景致和布局却没坏，建筑也还完好，所以修缮好后的荣郡王府比之皇宫都不差的。 三个孩子两边考察了几天，最后觉得还是荣郡王府最漂亮，所以大家就把基地定在了王府了，小安每天醒来就坐马车过来找他们玩，中午在此休息，下午母亲会过来，等父亲下班后就把他们母子一起接回家。 小安觉得，这种日子比在矩州府时还要幸福，因为他不仅有母亲，有兄弟，还有父亲。 但他没想到这种幸福日子会这么短暂——范子衿在准备去广东赴任。 小安见母亲收拾行李，还以为他们又要换地方住了，谁知道竟然是父亲要离开了，小安一下子就嚎哭起来，扯住范子衿的裤腿这么都不肯松手了。 晚上睡觉都要扯着，不然必定哭得谁也不能睡觉。 范子衿第二天就顶着两只黑眼圈抱着小安去找双胞胎。 小安眼睛还是红的，委屈的靠在父亲的胸膛上，看见双胞胎，嘴一瘪，哭道：“我父亲不要我了，他要走。” 虎头和小狮子一听，顿时义愤填膺，俩人冲上来给了范子衿一拳头，喊道：“坏人，快放下小安！” 范子衿有些尴尬，却又不舍得对小安说狠话，只柔声道：“哪里就不要你了，父亲先去安顿好就叫人来接你和你母亲，到时候我们又一家团聚了。” 小狮子一愣，问道：“小安哥哥，你不跟我们玩了？” 范子衿把小安放心，揉着小狮子的头发道：“虎头，你小安哥哥有些伤心，你们要哄他高兴知道吗？” 小狮子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不是虎头，我是狮子，嗷呜——” “我才是虎头，”站在一边的虎头挤进来，眼巴巴的看着范子衿。 范子衿来回看了俩人一眼，目光最后定在他们袖子上的数字上，问道：“你们兄弟俩又换着穿衣服了？” 鉴于齐修远等人还没学会认兄弟俩，为了避免俩人做错事互相推诿的事发生，穆扬灵特意叫人在他们的袖子上绣上二和三两个数字，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谁是谁了。 “没有，”小狮子矢口否认道，“我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胡说，”范子衿指着上面的二道，“你不是老三吗？怎么穿着老二的衣服？” “我现在是哥哥了，我爹和虎头都答应给我当哥哥了。” 虎头连连点头，“我是老三，娘亲太坏了，不告诉我们袖子上绣了排行，让我们穿错了好几天的衣服。” 小狮子严肃的点头，“好在我们现在改过来了。” 范子衿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你们爹的胆子够大，这事你们皇伯伯一定还没知道吧？” 虎头好奇道：“我爹的胆子一向很大呀。” 范子衿“呵呵”一笑，将小安塞给他们，“别管你爹的胆子了，要帮我照顾好小安哥哥，带他去玩，让他高兴一些。” 小安就眼巴巴的看着父亲，问道：“你晚上还来接我吗？” 范子衿摸摸他的下巴，笑道：“当然来，你跟着小熊他们好好玩，父亲并不是立刻就走的，还有二十多天呢，而且我去了广东也会很快叫人来接你们的。” 小安依然闷闷不乐的，范子衿却不能再呆下去了，又安慰了小安两句就急匆匆的出府了。 虎头和小狮子就一左一右的拉住小安的手，道：“走吧，我们带你去玩。” “都玩过了，我不想去玩了。”小安蹲坐在一边的花圃上，眼泪汪汪的不愿意动弹了。 “我带你去看我爹和我大哥玩水，”虎头上前拉他，道：“你比我们大，到时候让我爹也带你玩水。” 小安满眼迷惑，“玩水？婶娘不给玩水的。” “给了，给了，”小狮子大喊道：“就是我娘叫我爹带我大哥去玩水的，不信我带你去看。” 第851章 泅水 齐浩然正带着小熊泡在水里，一个擅泅水的侍卫正在手把手的教他们，小熊已经能来回游一段路了，齐浩然还在水里扑腾。 小狮子三个孩子一路欢呼着冲过来，齐浩然听到他们的声音差点呛水。 几个侍卫在三个孩子冲进湖前将孩子拦住了，虎头看着泡在水里的父兄，伸手就扒拉自己的衣服，喊道：“我也要玩水。” 小狮子和小安已经快速的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 齐浩然忙叫人把他们扯住，他敢让小熊下水是因为小熊已经六岁，身体一向强壮，现在又练出了内力，这两个小子可才两岁出头，小安的身体又偏弱，他哪敢让他们下水？ 齐浩然也不套上衣，直接将三个小子拎起来远离湖水，这才哄道：“你们现在年纪小，等再大一些再下水。” 虎头就挣扎起来，“我也要报国。” 小狮子狠狠地点头，严肃的道：“爹你不能歧视我们年纪小。” 小安满头雾水，“玩水就可以报国？” “我们不是玩水，我们是在训练，游泳游得好，以后就可以保家卫国，这是娘亲说的。”小狮子认真的转述母亲的话。 虎头“嗯，嗯，”的应着。 齐浩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臭小子，你记这些就这么好的记性，叫你记住家里的族谱怎么就这么难？还有你，”齐浩然矛头对准虎头，“你不要什么都跟着你弟弟应是，你是哥哥啊！” 小狮子愤怒的道：“明明我才是哥哥，爹爹你又要反悔。” 齐浩然噎了一下，转口道：“就算虎头成了弟弟，他也不能总是听你的，他得有自己的想法。” 小熊已经游了两三个回合，见父亲还在和三个弟弟讲道理，就喊道：“爹，你就让弟弟们下水吧，我觉得他们学得肯定比你快，你看我现在都会游了你还不会浮起来。” 齐浩然：“……” 齐浩然盯着小熊不说话，这熊孩子是专门来给他插刀的？ “娘都说了，小孩子学得更快，爹，你得听娘的。” 齐浩然无比的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答应几个孩子跟他们睡一张床上，就算他们哭着喊着房间陌生睡不着也不行。 他们夫妻俩的话全被这三个小子学去了，虎头还好，这小子记东西绝对不超过一晚上，小狮子却能记住好几晚，更别说现在已经完全记事的小熊了。 游泳于他们而言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但报国一说完全是扯淡，他答应穆扬灵来学游泳，一是闲着无事，天气又热得厉害，二则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的，对于他而言，陆战远比水战要重要得多。 因为大齐的敌人几乎全是来自于陆地，比如西夏，比如金国，比如逐渐强大起来的吐蕃。 但在战略上一向听从于他的阿灵就好像是吃了药一样坚持大海和陆地一样重要。 非逼得他学会游泳，还要写论大海对大齐的重要性策论给皇兄看。 早知道阿灵对海盗这么痛恨，当时他就不应该告诉他沿海闹海盗的事。 原来穆扬灵在得知范子衿要到广东任职的时候就感叹了一句他们又要分别的话，齐浩然就将范子衿说的立功之说拿出来，告诉穆扬灵，他们两三年后就又能团聚，到时候范子衿多半不会外放了。 既然说到了广东的海贸就顺便扯了一下福建的海盗，齐浩然就义愤填膺了一下，感慨了一句盐价要涨的忧虑。 穆扬灵却震惊了，没想到此时东南沿海一带就被海盗威胁了，照时间轴推算，此时应该是前世的南宋，海贸很繁华，南宋在海上并不会被欺负得太惨。 但现在大齐的情况显然和前世南宋时是不一样的，穆扬灵查阅了典籍，这才知道祸根在大周。 穿越而来的世宗皇帝应该也知道大海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而且大周的海岸线那么长，所以他在位期间大力支持海贸，那时候朝廷甚至有一支专属于国家的船队，专门在东南亚一带做海贸生意。 但好景不长，到高宗皇帝时，这位皇帝对他父皇与民争利的做法很不赞同，应该说这位皇上和他父皇大部分政见都不同，但摄于世宗皇帝不禁海的旨意，只能强忍下，但他却先后解除了朝廷的船队，世宗皇帝名下的船队，后来又削减水军的军饷粮草及军备，因为他同时提高了陆军的待遇，所以这件事虽然遭到反对，但依然在几位陆军将领的支持下实行了。 到高宗皇帝的子孙，因受金国和西夏的威胁，他们将全部精力都放在陆战上，水军一再被削减，到最后连维持基本的军队编制都难了，同样的，朝廷摄于世宗皇帝的旨意不能明面上禁海，却通过增加海商的税收来阻止他们出海。 史书上记载，最重的一次税收达到了商品价值的百分之四十。 购买商品的成本，出海的风险全部由海商负责，朝廷只设置关卡收税就能拿走商品价值的四成，减掉所有的成本，相当于一下抽取了利润的八成。 本来繁茂的海贸一下就清减起来，能够坚持的也不过是一些家底丰厚的海商，而到现在能坚持下来的海商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海商都转而守在港口，等着洋人来收购，只要不出海，他们的税收就只和普通商人一样，并不额外加重。 到景炎帝的时候，东南沿海受海盗抢掠，而金国和西夏对大周也是虎视眈眈，为了不腹背受敌，他就正式禁海，并让祝枫兄弟镇守福州，沿海情况这才好些。 到现在，只有福州和广东有港口能给洋人们停靠，正如范子衿所说，僧多粥少，两地的海贸非常的混乱，海商们为了让洋人选择自己的货物经常发生价格战，反而让洋人得了便宜。 被海盗威胁而禁海，齐浩然看到的是盐价波动造成的民生艰苦，范子衿看到的是海贸的萧条，而穆扬灵却看到了大齐放弃了整个领海权益和大海市场。 当然，她有这个认识不是她多有远见，而是她多了前世的记忆，站在了历史的肩膀上回头看。 第852章 说服 如果她是普通人，她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她现在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丈夫，要是不做点什么，穆扬灵觉得她实在是有愧于后代子孙，所以当天晚上她就拉着齐浩然，告诉他大海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广阔，我们应该争取属于我们的利益，而不应该对海盗一忍再忍。 齐浩然道：“大海全是水，再广阔又有什么用？你说的利益不会就是海贸吧？阿灵，自己看重这个是因为他喜欢做生意，你不是喜欢种地吗？怎么也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了？与田地山林相比，海贸只是小项，它只有利于部分群体，于国于民没多少影响，除了海盐，爷想不出禁海有多大的影响，而田地山林却是百姓的命根子，我们只要做好这些，不愁国家不强势，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不应该对海盗一忍再忍。” 齐浩然叹息，“只可惜爷不懂水战，不然一定将那些海盗打得连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穆扬灵当即思考起来，反驳道：“田地山林对老百姓的确是最重要的，但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有田地，”见齐浩然要反驳，穆扬灵立马举手止住他，道：“别和我说朝廷分的永业田和份田，在沿海地区，地少人多，又多是盐碱地的情况下，那些渔民想要分得田地无异于登天，他们只能靠打渔为生，朝廷禁海，影响到的不仅是海盐，海盐沿海一带数百万的百姓。” 见齐浩然沉思，穆扬灵再接再厉道：“何况，用兵最忌讳后退示弱，如今我们后退禁海，无疑是告诉海盗我们怕了，他们只怕更加有恃无恐，他们以前能在近海骚扰我们，现在敢上岸抢掠，在我们禁海让出五里的海域时，他们以后就敢越过防线直接杀到内陆来。” “这怎么可能？”齐浩然鄙视穆扬灵，“他们只有几条船，能运来多少士兵？顶了天去四五万大军，难不成我陆地上数十万的大军都是摆设？” 是啊，可清朝就是被这么打开国门的，人家几千个人就硬是突破了大清的防线，大清不也有数十万的驻军吗？ 此时，穆扬灵就带着些悲伤的反问齐浩然，“那时光倒回世宗时期，若那时候有人和世宗及其大臣说，有朝一日，大周的近海会被海盗肆虐，甚至沿海渔民会被海盗屠杀抢掠，你觉得世宗和其臣子会信吗？” 齐浩然沉默不语。 穆扬灵就叹气道，“国力日渐衰弱，你退一步，别人就能进两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现在禁海，的确是只减少海贸，让盐价上升，使沿海百姓生计困难些，但长远来看，我们失去的是对战海盗的信心和决心，我们会一步一步退让，将本应属于我们的国土让与别人，浩然，陆地是我们的，我们不能让，大海也是我们的，同样也不能让，所以，你努力的学习水战吧，为保家卫国做准备。”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阿灵张嘴就要他去学水战，他立马道：“我可连泅水都不会，要是去打水战，一个不稳从船上掉下来就死了。”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游泳吗？回头叫人教你就是，你现在年纪轻轻的，很容易就学会了，也不用出去，我们家不就有一个大湖？随便你游。” 听说可以玩水，本来乖乖睡觉的三个孩子一下就蹦了起来，纷纷要求学习游泳，他们也要为“保家卫国”做准备。 穆扬灵笑盈盈的全应下了，还自告奋勇的道：“娘明天就带你们下水。” 让阿灵去湖里游泳？ 齐浩然拍着床铺镇压他们，唬道：“你们年纪还小，都不准去。”又瞪穆扬灵，“你又不会水，又不用去打水战，下水去干什么？给我老实呆家里。” 穆扬灵一愣，道：“谁说我不会水的？” 这下轮到齐浩然瞪眼了，“北地少有河流溪湖，你怎么会水？” 穆扬灵这才想起这世自己的确没学过游泳，她轻咳一声，含糊道：“我家背后不就有一条小河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确定你现在还会游？” 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道：“会不会明儿我下水游给你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了，”齐浩然瞥了一眼儿子们，咬着她的耳朵道：“你还是在浴室游给爷看就好。” 穆扬灵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脚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把笑嘻嘻的齐浩然给蹬下船去，但也瞪了他一眼，“你不给我下水，明儿你就带着小熊他们三个下水吧，府里这么多人，总有会水的，选一个水浅，底下是沙石的地方练习。” 三个儿子都眼巴巴的看着齐浩然，但一向宠孩子的齐浩然这次却异常的坚决，他绝对不带双胞胎下水，这俩小子才两岁多，就那么一丁点，他哪里敢带到湖里去？ 就是小熊都是他被他们母子硬逼着带上的。 小熊秉持着保家卫国的热情来学习游泳，才半个上午下来就学会了游泳，而齐浩然还被会水的侍卫扶着打水，实在是太丢脸了有木有？ 此时看着三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豆丁，齐浩然依然咬牙坚持不给他们下水。 三个孩子再懂事也是孩子，见齐浩然一再的拒绝，干脆“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声震天，直接把穆扬灵给引过来了。 齐浩然看见穆扬灵脸色一红，连忙把外衣套上，一边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穆扬灵莫名其妙，完全不懂齐浩然为什么要瞪她，不过她很快没时间去想了，因为三个孩子奔着她来了。 听了孩子们的诉求，穆扬灵又尝试和齐浩然沟通，“现在你们选的这个水就不太深，只到你的腰际不是吗？底下又是沙石不会下沉，给孩子们找三个教练，一对一的练习，你要是还怕他们出意外，就每人再配一个教练……” “不行，”齐浩然满脸严肃，“这水对孩子们来说太深了，除非你能在这一片湖上找出只到他们脖子处的水域，不然爷绝对不让他们下水。” 穆扬灵就鼓起脸颊，气恼的瞪着他。 第853章 争取 荣郡王府依山傍水，后面就有一座小山，而有条小溪流从山上流下来后经西北角到东北角再拐向东边的大湖，这是真的大湖，据说有六十八亩，是秦芳特意取的吉利数字，在湖中央还有一个小岛，只有七八亩左右的样子，只盖了一个小房子，四周摘满了树，湖中栽种了许多荷花，边上则是柳树凉亭。 可要穆扬灵在这么大的湖岸中找到一片只到两三岁小孩脖子深，又可练习游泳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齐浩然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找到，因此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穆扬灵一怒，哼道：“在湖里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难不成我不会建一个？” 有人有钱，想建一个小型的儿童游泳池还不容易？ 穆扬灵哄三个小的，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后天我就能叫你们下水游泳。” 三个孩子破涕为笑，欢呼起来。 穆扬灵转身就去找管家，让他找来工匠和工人，带着人沿着湖岸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地方，就隔着湖一米宽的距离开始挖游泳池。 因为有现成的大湖在旁边，穆扬灵根本就不用挖多大的，直接照着三个小孩和小熊的身高挖了上下水区，因为人多力量大，当天晚上就挖好了，第二天一早工匠就在池底填上青石板，又把四边的泥土清理干净，把水放进来冲洗了几次，一个简易的游泳池就好了。 小安因为游泳池兴奋得暂时忘掉了就要离家的父亲，干脆就和双胞胎住在了一起，不回家了。 范子衿臭着一张脸在儿子跟前走来走去，发现他压根不看他，只顾兴奋的和双胞胎讨论游泳的事，顿时抑郁了，干脆转身甩袖回家。 小安一整天都没想起父亲来，第二天直接和双胞胎手拉着手去小游泳池了。 小熊对游泳池也很感兴趣，在里面游了两圈，发现比不上大湖就爬上岸直接摔大湖里去了。 三个小的却在游泳池里玩得很开心，脱掉上衣，三个孩子就在浅水区里玩水，他们站在青石板上，水只到他们的胸前，又每人有一个侍卫看着，就是整个人扑腾到水里也不怕。 齐浩然站在边上看了半响，确定孩子们不会有危险后才去湖里继续练习。 一个时辰过去，齐浩然勉强来回游了十来米，等爬上岸后看到三个小的已经嘻嘻哈哈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时，他的嘴巴大张，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住惊诧。 齐浩然回头瞪教他游泳的侍卫，他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只有是教练的错了。 十八九岁的小侍卫磕磕巴巴的道：“王，王爷，王妃说得对，小孩子学得本来就要快得多。” 信你才有鬼！ 齐浩然转头瞄向儿子们的教练，想着他是不是要换一个过来。 而随后的事实证明，齐浩然就是换了教练，进度依然赶不上他的三个儿子，就连扑腾得最厉害，学得最慢的小狮子都甩了齐浩然一条河。 没错，四个孩子之中，小熊是学得最快的，而小狮子是学得最差的，虎头和小安都甩了他一头。 十来天下来，齐浩然勉强游向湖深处，小熊和三只小的倒是跃跃欲试，但不仅是齐浩然，穆扬灵也禁止他们往深水区去，每次只允许他们在岸边的浅水区游泳，而且每次都有侍卫在一旁看着。 见穆扬灵要求严格，齐浩然这才松了一口气，穆扬灵听到他吐出来的这口气，就不由问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你觉得我会让他们几个游到深水区去？” “还不是被你一副非要孩子们学游泳的架势吓的，又总是说孩子一定比大人学得快，爷现在能游向深水区，就想着你是不是要让孩子们游向湖中心了。” “你以为我傻呀，”穆扬灵哼道：“他们学得再快也是小孩，体力和智力摆在那儿，别说有侍卫在一旁看着，就是有龙王在一旁守着我也不会让他们去深水区的。” 穆扬灵说到这儿顿了顿，到底不愿意太打击齐浩然的积极性，道：“其实你学得够快的了，别人十来天下来说不定才刚回游呢……” “哼，现在才来讨好爷，晚了。” 穆扬灵看着他傲娇的小模样，干脆“啪叽”一声亲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通红，就开怀的大笑起来。 齐浩然干脆将人抱住压在床上，伸手就要去剥她的衣服，“敢取笑爷，爷叫你好看！” 小狮子和虎头“砰”的一声闯进来，看见父亲压在母亲身上，顿时大喊，“亲亲！我也要亲亲！” 说罢冲上前去跳上齐浩然的背，就一个叠着一个的压着穆扬灵。 穆扬灵本来还有些惊慌的要推开齐浩然，见他气恼得脸色通红就“扑哧”一声笑出来。 齐浩然瞪了穆扬灵一眼，低声警告道：“等着，看爷晚上怎么收拾你。”转身把趴背上的两个小的拎下来教育。 双胞胎要是听话就不叫熊孩子了，他们闹腾着大喊大叫，把隔壁屋的小熊也给引了过来，听说要亲亲，他也爬上床要求父母要一视同仁，率先捧着齐浩然的脸就“啪叽”一口亲上去。 齐浩然嘴上一边责怪他们不知庄重，一边翘起嘴角，和三个孩子玩了一下，就手里抱着两个，背上背了一个送他们回去睡觉。 等再跑回来，齐浩然就教育穆扬灵，“孩子们渐渐大了，可不能再让他们再和我们亲来亲去的了，叫外人看了像什么样？” “你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等他们长大了，你再要求他们亲你，他们也不会亲你了，”穆扬灵道，“他们现在亲你是愿意亲近你，以后不亲了是知道了世故人情，除非我们现在能立马再生一个，不然再过两三年，你看谁还愿意亲你。” 齐浩然哼哼道：“小熊现在六岁了也愿意亲爷。” “小熊晚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三岁多才会说话呢，现在也比同龄孩子表现得幼稚，晚熟。” “而且，你不刚要求孩子们不要亲你了吗？” 齐浩然就掀起被子盖头，道：“睡觉，明儿爷要跟着子衿去喝饯别酒。” “哼，你就口是心非吧。” 第854章 误解 范子衿还有几天时间就要启程赴任了，他在京城朋友多，一连几天都被拉着赴各种饯别的酒席，没办法，先不说彼此间的友谊，只范子衿现在受重用的趋势就让他们竭力想与他交好。 齐浩然是去帮范子衿挡酒的，大家看见荣郡王都来了，就更加兴奋了，酒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他嘴里灌，每天都是满身酒气的回家，穆扬灵是又担心又气恼，每晚都守在家里等他回来灌醒酒汤，又费心给他做养胃养肝的药膳。 齐浩然见他出去陪酒，穆扬灵比他还辛苦，再出门时就不再是来酒不拒了，而是意思的喝两杯就要求换茶，范子衿倒是想喝酒，却被齐浩然挡住，一场酒席下来，就他滴酒未沾了。 荣郡王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自然引发了大家的猜测，要知道荣郡王可是很爱酒的，之前他们只要上前敬，他就会高高兴兴地喝，就算安国公在一旁劝着都没用，怎么转天就变了性子，还主动让人把酒换成茶。 在场的人爱茶的不少，范子衿就是一个，但要说齐浩然爱喝茶，别说他们不信，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人来，对方也不可能说荣郡王爱茶。 所以大家都怀疑是王妃出手了，大家都知道，荣郡王惧内！ 对于那一位不常出门也不爱应酬的荣郡王妃，大家可都是如雷贯耳，能够让齐浩然十年如一日的待她，孩子都生了三个也不纳一个妾室，不收一个通房的王妃不知有多厉害，既然对方不希望他们多灌齐浩然酒，他们只能惋惜的收手。 得到荣郡王妃的好感总比招她厌恶要强。 而其他人见荣郡王妃还没出手，大家就“放过”齐浩然了，纷纷感叹王妃的手段厉害。 不知不觉间，穆扬灵在众人心中统一的形象是：心机深沉，聪明绝顶。 范子衿也问齐浩然，“阿灵说你了？” 齐浩然满头雾水，“阿灵说我什么了？” 范子衿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眼里的确迷茫，就收回视线，道：“教训你不该喝酒，不然你怎么突然不喝酒了？之前你不是还和我炫耀他们拿出来的酒都是好酒吗？” 齐浩然顿时不悦道：“你怎么尽往不好的方面想我和阿灵？阿灵对我好着呢，她知道我是在外头应酬，必须得喝酒，虽然我浑身酒气臭味的，但她一点也不嫌弃，又是给我做醒酒汤，又是给我做药膳，体贴的不得了。”当然，还有给他洗澡，但这话就不用和子衿说了。 齐浩然脸上洋洋得意，偏偏做出一副叹息状的感叹，“我就是不忍阿灵这么为我担心，而且喝酒的确伤身，所以我就少喝一点。” 范子衿只觉得他脸上的得意很刺眼，哼道：“难得你竟然知道喝酒伤身，回头我会和阿灵说一声，让她不给你喝酒了，好好养养身子，把你收藏的那些酒全都收起来。” 齐浩然闻言一呆，大喊道：“子衿，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范子衿甩袖在前面走着，压根不理他。 齐浩然就跟在后面求饶，阿灵真要把他的酒都收起来了，那人生岂不是要少一大乐趣？ 你见过哪个有成就的武将不爱喝酒的？ 范子衿就问，“你知道大家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阿灵的吗？” 齐浩然面色一寒，“竟然有人敢在私底下议论阿灵？我妻子是他们能议论的？” “他们都说阿灵心机深沉，聪明绝顶，不是好相与之人，所以你一嚷着要喝茶，他们就觉得是阿灵跟你说了什么，这才纷纷应和，不然他们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容许你以茶代酒？”范子衿道：“由此可见阿灵在他们心目中有多恐怖。” “他们又没见过阿灵，凭什么说阿灵心机深沉不好相与？”齐浩然愤愤，“阿灵明明很好说话，心地善良，心思单纯，聪明绝顶的。” 范子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虽然他现在和穆扬灵也是小伙伴没错，但真要他觉得穆扬灵心思单纯是不可能的，因为聪明绝顶从不会和心思单纯连在一起。 而此时，聪明绝顶的穆扬灵正在拿教鞭打五个孩子，小宝和小熊被她特别照顾，每人多抽了五鞭，她掐腰用教鞭指着五个孩子的鼻子骂道：“谁让你们钻莲丛里面去的？不知道里面水深淤泥厚吗？小宝，小熊，他们三个小的不懂也就罢了，你们两个都多大了，竟然也不懂？” 小熊喊道：“我会游泳了。” 穆扬灵就抽了他一鞭子，喝道：“会游泳很了不起吗？那里那么多莲花，底下全是淤泥，又有水草，多少水性好的人都不敢去那里游，你倒好，专门跑那里去了。” 小宝弱弱的道：“婶娘，我们没下水，就坐船上而已。” “还狡辩，你们五个就坐那么一艘小船，你们谁能安安静静的坐下一刻钟过？那船还不够虎头翻两个跟斗的，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小宝很想伸手表示他能够安静坐够一刻钟，不过看着暴怒中的婶娘，他识趣的没说出口。 小安就戳了一下小狮子，小狮子手指却戳向虎头，站在边上的虎头立马大喊，“那坐大船就可以了吗？” 小宝和小熊都敬佩的看向虎头。 穆扬灵磨了磨牙，问道：“你们怎么就想着跑到那里面去？你们没发现里面很多蚊虫吗？” “我们穿着长袖不怕，”虎头喊道：“我们要进去摘莲蓬。” 穆扬灵木着脸道：“莲蓬早就摘完了，你们要想吃我叫人上街给你们买去。” 东湖这里的确很多莲蓬，但早被下人们采摘完了，还被祝良给卖出去了，现在东湖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快要残败的荷叶。 虎头却喊道：“还有的，我们都看到了，不信你看。” 虎头踮着脚指着荷中心，希望母亲能够看到。 穆扬灵一眼望去，满眼的荷叶，看不到一个莲蓬，但她相信，里面的确会有漏网的莲蓬，或是当初因嫩而没有摘下的莲蓬，但那毕竟是少数，他们又不缺莲蓬吃，为什么一定费大劲儿去找那几个莲蓬？ 第855章 跳水 “你们想吃莲子，我叫人上街给你们买去。” 五个孩子一起摇头，小安道：“婶娘，我们是想摘莲蓬，不想吃莲子。” 三个孩子巴巴的看着她，穆扬灵哼道：“想要到深水区去，除非我不在家，不然，哼哼，你们就老实给我在地上呆着。” 小熊喊道：“我都能在水里闭息五十息，教练说我很厉害了。” “你没听过一句古语吗？”穆扬灵摇头晃脑的掉书袋子，“善水者溺于水，你现在只能勉强算得上会水就已经这样狂妄，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小熊没听懂古语，转头看小宝，小宝就钦佩的道：“婶娘说的是《南华经》，上书‘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因为失去了敬畏之心，有恃无恐，所以更容易出事。” 小宝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扭头对四个弟弟道：“你们学会了游泳，所以觉得有水的地方都不可怕，游起来就好，但最擅长游泳的人往往也死于水，你们本事不到，却已经狂妄至此，婶娘自然不给你们去。” 小熊就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娘，我们不狂妄了，我们能去了吗？” 穆扬灵哼哼两声，以为说两句话她就相信了？ 做梦呢吧！ 穆扬灵坚决不同意，转身就走，小熊和双胞胎正想要不要打滚求答应，小安就扯了扯小狮子和虎头的手，双胞胎立马安静下来，小熊察觉到异常，回头看了三个弟弟一眼，也不说话了。 穆扬灵只当他们屈服了，吩咐众人看好他们，不准他们再下水和上船，转身就走了。 五个孩子看穆扬灵走远了，就聚在一起商量，见下人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三个小的就去赶人，虎头挥着手道：“快走，快走，走出去一点。” 等把人赶出一定距离，五个小脑袋就凑到了一起，小宝惋惜的道：“这事就算了吧，婶娘盯着我们呢。” “不行，”小熊先道：“我们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三个小的狠狠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哥哥。 “可婶娘不答应，又有人看着我们，我们怎么办？” “我有办法，”小安举着小手得意洋洋的道：“后天我爹就要走了，四叔和四婶肯定要去送行，到时候我们……” 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谁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下人们一整天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几位主子突然闹出大事来，但直到太子殿下下午离开，五位小主子都没做什么让他们为难的事，虽然依然调皮捣蛋得想要他们碰头自尽，但还在做的事还在王爷和王妃的容忍范围之内。 下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而穆扬灵只当她的一番道理已经说服了孩子们，所以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晚上齐浩然清清爽爽的回来，穆扬灵心中高兴，就和他温存了一番，更是将白天的事忘在了脑后，第二天他们一家进宫和皇帝皇后给范子衿饯别，当天晚上吃完饭后大家就各回各家。 齐浩然给范子衿送了八个护卫，都是好手，正想着明天送别时要不要和范子衿商议一下，他再从他身边调几个人到小夏氏身边，也好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 而穆扬灵想的是明天要怎么劝慰一下小夏氏，他们夫妻才团聚一个来月就又要分别，也不知道她要哭成什么样。 所以他们都没看到跟在俩人身后挤眉弄眼的三个孩子。 范子衿是卯正（早上六点）出发，所以才卯时，齐浩然和穆扬灵就穿好衣服一起去城门口送他了。 小夏氏跟着范子衿一起出来，一行人将他送到了十里长亭，太阳升起之时才依依惜别。 穆扬灵见小夏氏眼圈已经红了，就站在她的边上拍了拍她的手，范子衿和齐浩然碰了一下拳头，回过身来看小夏氏，低声道：“你好好照顾小安和家里，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再叫人来接你。” 小夏氏低声应下。 范子衿就看向京城的方向幽幽一叹，那臭小子前段时间那么粘人，这两天怎么就不愿意跟他完了呢？天天早出晚归的，比他这个大人还忙。 范子衿也只想了一下，拍了齐浩然的肩膀一下，低声道：“帮我多照顾一下小安。” “放心吧，我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来教的。” 范子衿想到小熊和双胞胎，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反对的话，想想他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了，转身就往马车走去，手挥了挥就当是告别。 三人看着范子衿的马车消失，这才上车慢悠悠的往回走。 穆扬灵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巳时（上午九点），我们要快点走，不然太阳大了不好受。” 见小夏氏还在伤心，就抱了她的胳膊道：“你可不能哭了，要是回去叫小安看见你的眼睛，勾起了他的心思，他也跟着哭怎么办？ “那孩子一哭起来就不会停下，现在他也醒了，不知道他在家有没有吵着要父母。” 小夏氏强笑道：“那孩子最近玩疯了，睡觉前喊着要跟虎头弟弟和小狮子弟弟玩，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就张手要虎头弟弟和小狮子弟弟，哪里还能想起他父亲要离开的事？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吩咐了下人，他要是醒了就送到你那里去，让小熊带着他们玩，他是肯定不会哭的。” 说起几个孩子穆扬灵也有些头疼，“小熊这孩子最近不上学，都快玩疯了，我正和我们爷说呢，过两天就送他进宫去和小宝一起读书，双胞胎也要开始习武打磨性子了，不然王府非得叫他们折腾得面目全非不可。” 说着孩子小夏氏的心情好了点儿，俩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的，齐浩然送她们回到王府，正想说他进宫去，就见小亭跌跌撞撞的从后院跑出来，嘴里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娘娘，少爷他们跳水里去了。” 齐浩然坐在马上翻白眼，道：“他们哪天不跳个四五十回？” 自从学会游泳，这三孩子天天跳水。 “不是啊，这次少爷他们是从船上跳下去的，就在湖中心不远处！” 齐浩然和穆扬灵面色齐齐一变。 第856章 虚惊 齐浩然当即从马上飞下，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众人面前，穆扬灵也“唰”的一下从马车上跃下，跟在齐浩然身后用轻功飞往东湖。 小夏氏这时才面色苍白的撩开帘子我，问道：“小安呢？他是不是和虎头他们在一起？” 小亭眼睛闪烁，小夏氏身子就一软。 夏嬷嬷扶住她，喊道：“夫人，小少爷身边跟着人，不会有事的，而且王爷和王妃也过去了。” 小夏氏推开夏嬷嬷，咬着牙爬下马车冲着东湖就跑去，夏嬷嬷等人忙跟着她后面。 此时，齐浩然已经到达东湖，看着茫茫一片水波，齐浩然只觉得眼前一暗，人晃了一下，定神看到湖中心的画舫和在水中起伏的人，他脚尖一点，借着弹力就飞向湖中心，穆扬灵远远的就看到齐浩然踩着水和荷叶飞向湖中心，她没有这个轻功，咬着牙看向四周，看到一旁放着的小船和竹排，她挑了一根最长的棍子，跳上竹排，手上一个巧劲儿，竹排就乘风破浪的向前飞出。 而此时，小熊才将小安推上小船，回头看水上只有搜救的侍卫，一点也看不到虎头的人影，他只觉得寒气从心里冒出来，手脚冰冷不已。 小宝抱住湿漉漉的小狮子，冲小熊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虎头啊，他刚才就是从你那地方沉下去的，下去下面找！” 小熊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闭紧嘴巴就往下沉，一旁的侍卫阻止不及，他们也只能闭气跟着，二少爷可能已经出事了，王府却不能再失去世子。 小狮子伸脚去踢小宝，哭喊道：“我要找弟弟，放开我，你放开我！” 齐浩然飞上画舫，通红着眼睛一扫，看到坐在小船上的小安，红着眼睛问一旁的婆子，“世子和二少爷呢？” 婆子跪倒在地上，“二少爷沉到水里去了，世子下去找人了。” 齐浩然身子晃了一晃，问道：“在哪儿沉下去的？沉下去多久了？” 婆子看着一般无二的水面一时语塞，在这水里如何能确认方向和位置？ 几个侍卫陆续从水里冒头，看到画舫上的王爷，几人忙喊道，“王爷，二少爷是从画舫上跳到这儿来的。” 齐浩然看了看他们的位置，问道：“他是自个儿跳下去的？” “是，”侍卫们沉痛的道。 齐浩然扭头去看小狮子，小狮子扑到父亲脚边，指着水面道：“我们都是跳到那儿去的，然后大家分开游，要游到荷丛那里去，虎头是游到那里的时候沉下去的，爹爹，小安哥哥和大哥下去找了，但没找到，你快去把弟弟找上来。” 齐浩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眯着眼睛看向湖面，然后目光就投向荷丛的方向，“没事，你弟弟肯定是调皮，觉得水里好玩，偷偷的呆在下面和我们捉迷藏呢，爹这就下去接他上来。” 齐浩然快速的脱掉衣服，直接从画舫上跳下去，侍卫们张大了嘴巴，在心里大喊，王爷，二少爷是在这边消失的，您跳错方向了。 齐浩然才跳下去，小熊就从水里冒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也往荷丛那边偏移了。 小安和小狮子很快回过神来，冲着荷丛的方向就喊：“往那边找，快往那边找！” 小宝也明白过来，让人将画舫划到荷丛那边。 齐浩然一路向荷丛那边找去，他游泳的技术并不高超，更没有学会潜水，但此时他运作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潜，在发现没有的时候就继续往前，直到胸口憋不住了才上去透一股气。 他在赌，赌儿子跳下水后一定会往念念不忘的荷丛那里游去，如果抓到那小子，他一定不会打他，也一定不骂他，只要那小子平安就行。 齐浩然眼睛湿润，泪水混着湖水，让他的心一钝一钝的疼。 湖中心的动静不小，她耳朵又灵敏，小安和小狮子的喊话她全听到了，她也不到湖中心来，直接往荷丛去，看了一眼水中起伏的齐浩然，穆扬灵直接丢掉手中的长杆，也跳到了水里。 她一入水只停了几秒钟就适应过来，她咬牙往下潜去，下面是淤泥和水草，根本没有虎头的踪影，一刻钟过去，穆扬灵和齐浩然迎面碰上，此时大家都静默不语，侍卫们不敢停下，继续在水下寻找，但大家都知道，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人就是救上来只怕也没用了。 穆扬灵脸上全是泪水，齐浩然伸手给她抹了一把，咬牙道：“不会有事的，那小子一定在跟我们玩捉迷藏，我们一定能找着他，一定能……” 小熊被一个侍卫在怀里在水里飘着，听到父亲这句话，他“哇”的一声哭出来，“虎头，你在哪儿，都是大哥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怂恿你下水了，哇——” 小安和小狮子听到小熊的哭声也“哇哇”大哭起来，小宝也红了眼圈，泪水一滴滴的往下掉。 小狮子推开小宝，掐腰冲着湖面大喊，“虎头，你这个笨蛋，连路都不认得了！” “你才是笨蛋呢”一声暴喝传来，大家皆是一静，众人僵硬的转头去看声音传出的方向。 荷丛里，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道：“明明我是第一个到的，你们输了就骂我是笨蛋，哼，你才是笨蛋，你们全都是笨蛋。” 齐浩然暴喝：“虎头！” 荷丛里声音“扑腾”一声，穆扬灵就一巴掌把齐浩然拍水里，喊道：“这时候你吓孩子干什么？” 齐浩然也后悔起来，他应该等孩子安全再喊的，俩人忙朝荷丛里去，两个人耳力都了得，何况虎头还喊了好几句话，所以他们早已确定方向，但里面荷叶交纵，很难游进去，穆扬灵担心孩子，当机立断的道：“我给你踏脚，你飞进去，快点！” 齐浩然也没空思考，当即点头应下，穆扬灵就潜下水抓住齐浩然的脚，双手用力把人甩出去，自己反方向扑进湖底…… 齐浩然被穆扬灵扔出水面，真气一提就落在一张荷叶上，借着力往前一冲就看到了正抱着一根荷杆在扑腾的虎头，当下心中一喜，跃过去提起他的衣领就往停在荷丛外的画舫飞去。 第857章 湖底 将虎头放在膝盖上，让他将喝进去的水吐出来，见他面色还算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拍拍他的屁股，将他放在四个孩子中间，语气尽量轻柔的道，“让下人给你们换衣服，我先去把你娘接上来再说。” 而此时，穆扬灵正陷在湖底的淤泥里，她刚才用力过猛，反冲力直接将她给冲到湖底淤泥里了，而且力道还没消，穆扬灵就察觉她的屁股撞在了一个尖角上，她觉得太倒霉了，这一甩竟然甩到了石头上，为了头不磕到石头，她只能用手向后一伸，用上大力，希望那反力能抵消掉之前的冲力并把她反弹出水面，谁知道手刚触上拿东西，那东西就碎了，她不仅没被反弹出去，反而让自己陷得更深，而且淤泥浮起，视线一片模糊，穆扬灵很快就分不清方向了。 她的手撑住一块块硬硬的东西，这让她知道这不是石头，因为她能清楚感知到刚才她手使力的东西不是大石头，触觉反而像木箱，不然也不会被她一个用力弄碎，但现在掌下的东西却像是一块块石头，是谁这么讨厌在箱子里装了石头还扔到湖里的？ 穆扬灵心中生疑且不由多想了一下，察觉到氧气快要用尽，脚就在这时踩到了硬处，她下意识的抓了一把石头，双脚一蹬就往上浮去，齐浩然刚好下水找到她，他见穆扬灵难受，抱住她就过了一口气给她，然后才一起向湖上浮去，俩人一出水，穆扬灵就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 齐浩然伸手将她额前的头发都给撩到后面，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穆扬灵摇摇头，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齐浩然就瞪大了眼睛看她手上抓的东西，“你这哪里来的金块？” 穆扬灵这才看清自己手上抓的东西，竟是四五块只一指长的金块，穆扬灵目瞪口呆，指着水下道：“在下面抓的。” 俩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秦芳搬走的国库银子，齐浩然道：“国库里都是官银和按制打造的金元宝和金条，不可能有这么短的金条。” 也就是说穆扬灵手中的不符合条件。 但秦芳能把这种金条仍在湖底，不会把其他金银也扔在湖底吗？ 齐浩然立马将她手里的金条拿到自己手里，道：“这事先别声张，回头我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下去看看。” 穆扬灵点头。 此时画舫的船板上除了五个孩子就只有三个婆子站着，侍卫们全被打发坐着小船离开了，没办法，王妃在水里泡着，他们要是不走，难不成还要看王妃出水吗？ 要知道现在只是夏末，天气还热着，大家穿的衣服一定不会太厚，这水一泡，衣服贴身上，他们若是看了不该看的，王爷还不得把他们眼珠子挖了。 齐浩然却庆幸提早把那些侍卫打发走了，看到他手上拿着金条的也就那三个婆子，至于几个孩子，齐浩然磨了磨牙，他还没跟他们算今天的账呢。 至于之前自己在心中发的不打不骂不追究的誓言，齐浩然很无赖，他又没有说出来，谁知道？ 三个婆子将王爷和王妃拉上画舫，看到王爷手中拿的金条，她们心中虽然疑惑，却不并不表示好奇，她们年纪这么大依然只能在画舫上撑船就可以看出她们不是多有心机和野心的人。 穆扬灵和齐浩然瞪了五个孩子一眼，警告道：“给我老实呆着，我们先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再上岸，不准再调皮捣蛋了知道吗？” 小狮子就戳了一下虎头，虎头立马问道：“那爹和娘会揍我们吗？” 他眼巴巴的看着俩人。 齐浩然生怕他说揍，几个孩子就能再跳下去，忙道：“不揍你们。” 虎头就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四人道：“你们放心吧，爹爹说他不揍我们。” 小宝恨不得去捂住虎头的嘴巴，他怎么就当场说出来了？ 小熊和小安都忧伤的看着虎头，恨不得立时告诉他，罚人不是只有揍一项而已，只有小狮子单纯的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兄弟俩手牵着手一起往甲板上走，一边还感叹，“今天真是虚惊一场啊，你看，我也会用成语了。” 虎头星星眼，“你好厉害呀，太子哥哥只说一次你就记住了。” 众人：“……” 国库的银子虽然重要，但儿子们的教育问题同样重要，齐浩然和穆扬灵不约而同的将家事排在了国事前面。 俩人换好衣服后就一人一边的将画舫快速的撑回到岸边，打算将几个孩子拎下去好好地教育教育。 船才靠岸，小夏氏就赶紧跑上来，看到安然无恙的小安这才觉得心定下。 虽然回来的侍卫说过小安平安无事，但还是要亲眼看到她的心才彻底安宁下来。 穆扬灵本来伸向小安的手就转而伸向小夏氏，扶住她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白？” 小夏氏强笑道：“没事，就是被吓了一下。”她蹲下去将小安抱在怀里，刚要直起身时眼前却一黑，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亏得穆扬灵一直扶着她才没让她摔下去。 “夫人，”夏嬷嬷急忙过来扶住她，穆扬灵一把将她抱起来，对夏嬷嬷道：“让人去把王太医叫去晚晴轩。” 晚晴轩是距离东湖最近的一处院子，穆扬灵直接把小夏氏抱到晚晴轩的正屋，王太医小跑着过来，见小夏氏面色不好，不敢耽误，忙拿出脉枕替她诊脉。 小狮子和虎头一左一右的牵着小安的手，安慰他道：“别担心，有我们在，你娘不会有事的。” 小安踮起脚尖看向床，担忧道：“我娘会不会不理我了？” “不会的，我娘从来都舍不得不理我。”小狮子自信的拍着胸脯。 虎头则道：“你吵她，她就会理你了。” 小宝和小熊就扯住俩人，低声道：“快闭嘴，没看到（婶娘）娘要揍你们了？” 王太医放下手，转头问了夏嬷嬷几个问题，心内很是无奈，话说他是太医没错吧？ 医术在太医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初跟着荣郡王是为了王府诸位主子的身体健康，但实际上这些年他把的脉象最多的就是喜脉，嗯，还有就是给安国公调理身体，给荣郡王看诊的机会只有每月一次的平安脉。 王太医转身看着担忧的荣郡王夫妇，道：“王爷，王妃，安国公夫人的脉象是喜脉，日子还浅，所以嬷嬷们没发觉，今天是惊惧之下受到了惊吓，好好调养一下就好了，下官给她开个压惊安胎的方子。” 第858章 审问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子衿可刚走，他回过神来，立马大步朝外走去，叫来一个侍卫，“快马加鞭赶上安国公，告诉他安国公夫人怀孕的事，快去！” 侍卫领命飞奔而去。 穆扬灵也很高兴，让立春亲自去抓药熬药，回身见五个孩子依然瞪大了眼睛站在屋中，她就把小安拉到床前，对他道：“来，和你娘和你弟弟道个别。” 小安瞪大了眼睛，“四婶，我要和娘分开吗？” 穆扬灵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既然你娘没事了，那接下来就是算你们的账了，我想你们可能要分开一会儿。” 五个孩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都打了一个寒颤，虎头不服气的喊道：“你说过你不会揍我们的！” 穆扬灵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几个孩子张大了嘴巴，齐刷刷的看向才走进来的齐浩然，眼里不由流露出控诉的委屈来，大人们竟然这么狡猾，父亲（四叔）说的竟然不等同于母亲（四婶）说的，太坏了有木有？ 齐浩然满头雾水，扭头问穆扬灵，“他们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穆扬灵一边手拎了两个，伸脚踢了踢还站在的小宝，道：“给我出去。” 夏嬷嬷看了看被王妃拎在手里的世子，再看躺在床上的夫人，到底还是咬咬牙什么都没说，世子胆子也太大了，今天敢跳水，明儿估计就要放火了，国公爷现在不在，夫人性子又绵软，一味的疼孩子，这孩子还得王爷和王妃帮着教。 穆扬灵将五个耷拉着脑袋的孩子拎回正院，将他们放在院子里，就围着五人走了两圈，然后指了小宝问道：“小宝，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浩然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他们，他们一回来就救人，然后小夏氏晕倒，到现在也不知道几个孩子是怎么跑到湖中心去的，外头可还跪着一府的管事奴才呢。 不过齐浩然和穆扬灵都不急，他们不仅要伺候孩子，也该知道什么能给孩子们玩，什么不能，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的守在孩子中间，阿灵明明下过命令，不准几个孩子去深水区游泳，他们却还没拦住，那就是他们没尽到责任了。 所以夫妻俩谁都没理跪在外面的奴仆，俩人打算先把几个孩子审完再说，下人有错自然要罚，但几个孩子犯的错误也要罚，不能让几个孩子觉得他们犯了错自有下人替代，以后做事更加肆无忌惮了。 小宝耷拉着脑袋道：“我们想去摘莲蓬……” 穆扬灵脸黑如锅底，怎么这几个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摘莲蓬？ “四婶不同意，所以我们就想等你不在家的时候再去，这样就没人拦我们了。” 穆扬灵气急而笑，“真是好机智呀。” 四个孩子都听出了穆扬灵语气中的嘲讽和怒火，都低头不语，只有虎头傻乎乎的挺直胸膛炫耀道：“娘，这是我们想出来的，不是你说的，只要有我在，你们就别想下水吗？那你不在的时候就可以了呀？” 小狮子连忙扯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闭嘴，小宝和小熊觉得这个弟弟好笨，小宝就拉了一下小狮子，冲他眨眨眼。 坐在一边的齐浩然扶额，儿子犯蠢，当爹的也很丢脸的。 穆扬灵被虎头气着了，愤怒的喊道：“这事还是我的错？所以我就应该寸步守着你们吗？” 小安立马拉了一下小狮子，俩人立刻冲上去拉住穆扬灵的手，安抚求情道：“四婶，你别生气了，虎头一直笨笨的，我们帮你教训他。” “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看着弟弟，不让他犯蠢。” 穆扬灵听到俩人避重就轻，又听小狮子这错乱的称呼，火气更大，“你们别想避重就轻的混过去，我是因为虎头说的这些话生气吗？我是生气你们怎么这么不省心，竟然跑到湖中心去，不知道会死人吗？你们谁都是父母心中的宝贝，你们要是出事，叫爹娘怎么办？” 穆扬灵喝两个孩子，“给我回去站好了。” 小安和小狮子立马跑回去，且将虎头拉到了中间站着，两个人伸手抓住虎头的手。 虎头却很生气，将俩人的手甩开，两个小伙伴都说他笨，明明他今天赢了的，比大哥还先到的荷丛，凭什么骂他笨？ 小安和小狮子着急起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要手拉手，万一你又说错话了怎么办？” 虎头生气道：“你们说我笨，我以后不跟你们好了。” 小安就着急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就是跑上去让四婶生气，然后才有机会把你拉到中间来。” 小宝和小熊扭头看小安，再回头看眼睛喷火的四婶（母亲），然后立马低头，当做没看到。 穆扬灵压了压火气，她知道，要是顺着这个追究下去，今天铁定什么事都问不出来了。 她扭头问小宝，“然后呢，我明明下令不许你们到深水区去，你们是怎么说服侍卫们放行的？” 小宝茫然道：“我们没说要去游泳啊。” 穆扬灵就和齐浩然一样眯起了眼睛。 小宝道：“我们和他们说我们要到湖中心的小岛上野炊，他们就拿了画舫出来，我们还特意叫他们从荷丛那边走，这样我们跳下去就能很快到达了。” 穆扬灵是说过不许几个孩子去深水区游泳，却不禁几个孩子去小岛上玩，就是齐浩然也常带几个孩子坐着船去小岛上烤鱼烤肉吃，穆扬灵也跟着去过几次，所以下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认为这也在禁止之中。 实际上穆扬灵也的确没禁止。 因为这次有五个孩子，又有太子殿下，所以祝良特意给他们安排了画舫，那也是之前秦相府留下来的，又大又华美，而且还安全，就是遇上大风大浪也不怕。 谁知道几个孩子没遇上大风大浪，到了湖中心的时候自己往下跳了。 跟着五个孩子的侍卫自然也上了画舫，就连暗卫都躲在了船上的小角落里，本来一切都好，五个孩子在船上追逐打闹，他们只要守着不叫他们上边沿上闹就行，然而到临近荷丛的湖中心时，孩子们就分各个角落站着，然后小熊吹了一声口哨，五个孩子就一起往水里跳，别说侍卫们来不及反应，就是暗卫都只来得及抓住他们的衣角。 小宝的暗卫最快，抓住他的同时人也往水里掉了，虽然暴露了，但好歹把人给抱住了，然后小宝都没能在水里扑腾两下，就被暗卫送回了船上。 第859章 挨打 这一下把各个暗卫都暴露了，会水的侍卫也纷纷下水去抓人，不，是救人。 本来各自负责各自的主子，但小安和小熊一入水脚就抽筋了，小熊就在俩人不远处，看到俩人面色不对，立马惊叫一声，冲着他们就游过去了，当时虎头的暗卫就在小狮子不远处，因此他想也没想就先把小狮子给抱起来了，等到小熊把小安抱上船再回头看，就发现虎头不见了。 想到小安和小狮子一入水就抽筋，他自然会有不好的联想，一时心中又急又气，就哭着大喊“虎头”。 那么，当时虎头在哪里呢？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虎头身上，齐浩然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躲过大家的搜索的？” 虎头就挺直了胸膛，骄傲的仰着头道：“我早知道他们会抓我的，特别是暗卫叔叔们，爹你不是说他们什么都会吗？那他们肯定会游泳，我怎么能露头呢？我一露头就被抓了。”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泪流满面，二少爷，我们应该感谢您的赞扬吗？ “那你怎么在水里呼吸？” “芦苇啊，”虎头疑惑道，“娘不是教过爹吗？” 齐浩然回头去瞪穆扬灵，穆扬灵则瞪虎头，这小子学了本事不用在正途上，却用在这种地方。 穆扬灵和齐浩然说起会游泳的重要性时就曾说过，学会游泳不仅不会被水淹死，万一遇上追杀之类的桥段，在碰到河流湖塘之类的也能用水躲过大家的搜索。 只要能找到芦苇或是中空的东西就可以在水下呼吸，躲过追杀。 四个孩子对此非常的感兴趣，除了在皇宫里的小宝，四个孩子都扯了芦苇在众人的帮助下试过，但谁也没想到要用在实战中，谁能想到虎头在身上藏了一根，一进入水里他连头都不冒，直接潜游出一段距离后把芦苇杆掏出来呼吸，一边往荷丛那边游，一边呼吸。 小宝被救上船后往下看，一开始还能看到在水里的虎头，但不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虎头是在那里沉下去的，其实是这小子想起来他要是在水面往下一点点，那上面的人也是可以发现他的，所以他特意往下游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始往前游，好在那根芦苇杆够长，虽然最后只露出半指的长度。 大家只顾着找人，谁会留意到一根芦苇杆？ 何况当时水面上乱糟糟的，虎头久久不浮上水面，众人心中慌乱，就更加不可能留意到了。 虎头就这么一路游到了荷丛里，进了荷丛就不用担心暴露了，因为荷叶茂密，一层叠着一层的阻碍视线，虎头还是仗着人小灵活在钻进去的，因为人小，他直接就爬上一张大荷叶坐着，为了稳定身子还牢牢的抱着一根荷杆。 这小子才两岁多，虽然吃得多，但也就二十来斤，那大荷叶底下还叠着两张荷叶，所以虎头坐上去虽然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坐稳了。 要不是后来被齐浩然一吓，他“扑腾”一声摔进水里，只怕大家找到他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金童坐荷叶的姿势。 几个孩子出发之前就说好了，他们这次是要比赛谁最快到达荷丛，谁赢了谁就能从其他人手里拿一个玩具，所以此时虎头就眼巴巴的看着父亲母亲道：“爹，娘，你得让他们把玩具给我，刚才小狮子说我惹大家担心了，所以玩具没有了，哼，我看他就是想赖账，他要是赖账，我就不让他当哥哥了。” 穆扬灵只觉得手痒，她跑进屋里将一直悬挂当装饰品的戒尺拿了出来，却发现戒尺很厚，想想怕打坏了他们，在院子里看看，就去扯了一根细树枝…… 孩子们被穆扬灵难看的脸色和气势汹汹的气势吓到了，都缩着脖子站在一边。 穆扬灵扯下树枝，也不管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齐浩然，扯过虎头就揍，虎头“哇哇”大叫起来，发现母亲是真大，“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知道错了吗？以后还敢不敢跳水，还敢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五个孩子扯到一起，全被穆扬灵打了一遍，小宝和小熊因为年长，受得最多，两个孩子哭得震天响，喊道：“我们知道错了！” 外面跪着的下人们听到这鬼哭狼嚎的哭声都吓了一跳，五位小主子都被揍了，他们也一定得不了好去。 齐浩然最后拎着满眼通红，不停抽泣的小宝回宫，他还得和大哥商议一下湖底金子的事呢，他们得找可靠的人下水去看看。 齐浩然直接把孩子拎到皇帝面前，齐修远面色深沉的看着儿子，他已经知道王府里发生的事了。 他一收到消息本来是要出宫的，但到了宫门口，暗卫又来报说孩子们都找到了，他就又回来了。 他一直等着浩然把孩子给拎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看儿子这样就知道他被揍了。 被揍了也好，免得他又忍不住动手。 齐修远把他的裤子剥下，看到屁股上的红条，就问齐浩然：“你打的？” “不是，阿灵打的。” 齐修远点头，“打得好。” 手掌就在小宝的屁股上“啪啪”打了两下，小宝又“哇”的一声哭出来，齐修远虽然心疼，但面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把孩子放在跟前，问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小宝摇头，小声哭着道：“不敢了。“ 齐修远就沉声道：“你是哥哥，应该带好头才是，却领着弟弟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幸亏今天虎头没事，虎头要是出事，你去哪里找一个虎头赔给你叔叔婶婶？” 小宝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父皇，抽泣道：“我知道错了。” 齐修远就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吓到了没有？” 小宝点头。 “吓到也要罚，回去抄十遍《论语》，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宫。” 小宝就低着头往外走。 万公公亲自领着太子回坤宁宫，太子殿下的屁股受伤了，怎么也得让皇后娘娘知道。 齐浩然等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了才坐到大哥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几块金子，低声道：“大哥，这是阿灵在湖底发现的。” 第860章 捞金 齐修远拿着金块惊得站起来，“湖底？秦芳把金银丢在湖底，那国库的钱……” “我还没来得及叫人下去查看，”齐浩然道：“当时光顾着折腾几个孩子去了。” 齐修远坐回椅子，紧了紧手中的金块道：“我记得你们那个湖很大，如果是随便找个地方扔下去，再找只怕有些困难。” “阿灵是在荷丛边发现的，那箱子深陷淤泥，要不是阿灵要把我甩出来被反弹到泥地里只怕也不会发现底下的箱子。”将他们因要救虎头而意外发现箱子的事说了，道：“当时阿灵说她只触摸到了一只箱子，因用力过猛，所以那只箱子碎了，要想知道底下还有多少箱子就得找水性好的人下去看。” “大哥，”齐浩然压低了声音道：“我想此事暂时别公开，我们偷偷的把东西捞起来，直接放到你的私库里，国库要用再从私库里借就是，反正国库借你的私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齐修远眼珠子一转，“你是说瞒着所有人，让他们继续寻找秦芳留下的金银？” 齐浩然点头，“谁都知道秦芳临走前把大周掏空了，我们大齐就是一个空架子，全靠我们三人东挪西凑，这时候要是传出我们找到了国库银子，底下的人可能从节俭又跑到奢华，还有可能让西夏和大金对我们更加戒备，我们三国的关系可刚缓和了一些。” 大齐穷，士兵素质都直逼西夏大周，如果大齐富有起来，那士兵素质又该如何？ 这对大金和西夏无疑是危险，现在三国牵制的局面有可能会被打破。 西夏和大金对大齐虎视眈眈，但他们两国也互相觊觎，也狠狠地打过一场大战，所以三国现在暂时维稳，边境虽时有小冲突，但都不大，三国为了不激怒对方，都约束士兵尽量不杀人。 齐浩然虽然是将才，但并不想发生战争，至少在大齐还没准备好之前不想。 齐修远也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他道：“也好，悄悄叫人打捞，别声张出去。” 齐浩然就苦恼，“可去哪里找又可靠，水性又好的人？” 他常年不在京城，叫他去哪里找这些人？ 齐修远笑道：“这事我来安排，你只管将府里的下人安排好，别叫他们察觉就行。” 齐修远很快就给齐浩然送去了二十人，人再多动静就大了。 而府中的下人很快就收到命令，谁也不准再到东湖那边去了，特别是几位小主子被严格禁足，只要出现在晚晴轩以内就被驱逐。 下人们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个禁令，谁都知道五位小主子之前掉水里把王爷王妃吓坏了，现在禁湖是理所应当的事。 而很快，就传出王妃想要拔掉荷丛的话，几位小主子为了摘莲蓬才跳的水，王妃觉得那些荷留着简直是祸害，就每年结几个莲蓬，连莲藕都不结，有什么用？ 下人们很想告诉王妃，秦相种的那些荷是观赏用的，每年夏天荷花接连开放，红白相映时美如仙境，当年秦相为了种植这种荷花费可不少。 但没人赶在穆扬灵盛怒时和她说这样的话。 但此时穆扬灵也很心疼的道：“真把这些荷都拔了？” “只拔一些，”齐浩然道：“他们是来捞金子的，又不是真的来拔荷的，不过要是一点都不拔也不好，没法掩人耳目。” “那我叫人去问问，看谁买这种荷，我们卖给他们，听说这种荷能值不少钱，十节莲藕就值一两银子，我问过侍弄花草的师傅，他们说现在是秋初，这种莲藕能移植，我们卖便宜点，十五节一两银子也能卖不少钱了，先声明，这钱是我们的，不归在国库里。” 齐浩然不服道：“凭什么我们要卖十五节一两银子？就卖十节一两。” 穆扬灵抽抽嘴角道：“我们货太多，对方肯定会压价的。” 齐浩然冷哼一声，“谁敢压爷的价？行了，这事你别管，让祝良去办，爷刚才去看了一眼，一棵荷下面就那么两三节小小的莲藕，虽然清脆可口，但也太小了。” 穆扬灵就笑道：“这荷是观赏性的，并不产莲藕，回头等我气消了我再叫人种上肉莲藕，每年冬天能收很多莲藕。” 齐浩然点头。 俩人说话的功夫，沉到水里的人陆续上来，禀报道：“王爷，王妃，沿着荷丛这条线下来有很多箱子，属下等打开看了，里面全是金银，其中有国库的官印，也有私造的金银。” 齐浩然和穆扬灵对视一眼，“看来这底下不仅有国库银子，还有他以前贪下的钱。” 这下国库丰盈了，要知道秦芳可是富可敌国，当初他们在花园里找出来一批，数额不少，但跟他贪污的相比远远够不上，除了他享乐花去的，肯定还剩下不少钱。 齐浩然吩咐道：“立刻叫人套上绳子拉上来。” 秦芳显然是计算过的，东湖的东面有近二分之一都种着荷，而沿着荷丛和湖面相接的那一条线，在离岸二十米左右开始投箱子，那里的深度就达到了七八米。 而距离一米的荷丛却只有三四米，显然当初开挖东湖的时候秦芳就计算过。 别说这些观赏性的荷丛无人清理，就是有人将这些荷拔了也不会发现旁边沉没的箱子，因为它们被淤泥掩盖，而且中间还有三四米的深度距离，要不是几个熊孩子跳水，而穆扬灵阴差阳错的被冲力反弹进淤泥中，只怕这些箱子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谁会想到秦芳把钱丢在湖里？ 简直比他把金子做成地板砖还要变态好不好？ 二十个人足足忙活了快一个月才将所有的箱子都拉上来，然后又借着运送荷的借口将东西运了出去。 没办法，东西太多，而水太深，水压也强，他们来回作业是会疲劳的，齐浩然并不想因此闹出人命，所以都是干两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天一黑就停工 但二十人速度不慢，一个月拉起来的箱子不少，一开始打开看见里面金灿灿亮瞎眼的黄金还会激动，一个月下来众人都麻木了，然后深深感觉到了秦芳的贪酷，这些钱可都是民脂民膏啊。 第861章 数钱 齐浩然数着金子很高兴，“这相当于大齐两年的税收了，有了这些钱我们还有什么可愁的？幸亏大哥的私库一直是子衿管着，现在要把这些金子抬进去也简单得很，谁也不知道大哥私库里有多少钱，这些钱哪来的。” 穆扬灵也在数钱，她在数卖莲藕的钱，正如齐浩然所说，没人敢压荣郡王府的价，所以他们挖出来做掩饰的莲藕卖出了一个好价钱，虽然才挖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莲藕，但收入不少，而且因为莲藕是从荣郡王府里挖出来的，大家都知道那些荷的品种很不错，当年秦相布置他这个园子可是费了不少心，因此造成了哄抢。 京城从来不缺有钱的雅人。 荣郡王妃要卖，就肯定有人买，所以价格节节攀升，这样不劳作白得的钱穆扬灵还是第一次赚，因此很高兴的把赚的钱拿出来和齐浩然共享。 齐浩然看着榻上的银子，皱着脸道：“爷也没少你银子啊，不过几百两的银子，瞧你高兴成那样。” “这是白得的。” “谁说是白得的？”齐浩然不服气道：“这王府可是爷挣下来的，甭管这府之前是谁的，现在里面的一草一木可都是我们的，怎么能算是白得的？” 穆扬灵听他那么说也在理，就点头道：“你说的对，但我还是觉得高兴，就是可惜了，现在的人不流行卖剪下来的花，不然到了明年夏天我把这些珍贵的荷花剪了拿去卖，也能卖不少钱了。” “爷也没少你的花用啊，你现在怎么钻到钱眼里去了？”齐浩然苦恼的道。 “养孩子不得花钱呀？而且我对金钱的渴望只一般，你还没见真正嗜钱如命的人呢。” “那你跟也说说真正嗜钱如命的是什么样的，还有，你什么时候见过真正嗜钱如命的人，爷怎么不知道？” 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间就没有什么秘密过，穆扬灵以前打猎打了多少兔子，现在每天去练武堂射了多少支箭他都知道，她要认识陌生人，也肯定瞒不过他。 穆扬灵翻着白眼道：“就不兴我从书上看到有趣的人？” 俩人边斗嘴边往箱子里装钱，齐浩然临睡前有些理解不能的问道：“明明换成银票更方便，你干嘛非得换成银子？” 穆扬灵已经闭上眼睛快要进入梦乡，闻言翻了一个身道：“银子数着才过瘾啊，银票不跟人民币一样，早就激不起我心中的激动了……” 齐浩然俯身看穆扬灵，问道：“什么币？” 穆扬灵已经砸吧砸吧嘴睡着了。 齐浩然也没往心里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躺在她旁边道：“银子数着是过瘾，但爷搬来搬去的也累啊。” 可惜穆扬灵没能听到他的这句抱怨。 湖底的金银财宝全部被拉上来，二十个人又来回找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后就回去复命了，穆扬灵就解除了东湖的禁令，开始叫人往湖里种肉莲藕。 众人：…… 所以王妃大费周章的把价值贵重的荷拔了就为了种廉价的肉莲藕？ 虽然才拔了十分之一左右，但也很破坏美观好不好，特别是到夏天的时候，众人只觉得一个好好的荷塘被王妃糟蹋了。 但小熊等人听说种下去的荷冬天的时候能挖藕就都高兴的欢呼起来，表示他们很喜欢。 众人：果然，不能对王府几位小主子的审美抱太大的希望。 小夏氏本来也想劝劝穆扬灵的，但见她已经拔了，总不能再叫她去把莲藕买回来种下去，那样王府不成了笑话？因此她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支持穆扬灵的行动。 穆扬灵依然严禁几人去东湖，对他们道：“你们就是欢呼也没用，第一，现在才种下去的荷，今年冬天肯定没产莲藕，第二，就是产莲藕你们也别想亲自下去拔，都给我老实的呆在地上，让我发现你们敢偷跑到东湖里玩水，我就揍你们，相信你们对一个月前的竹笋炒肉还记忆深刻吧？” 四个孩子只觉得屁股一紧，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那一次大家都被打得很惨，其中以小熊和虎头最惨，每人多被抽了五下，小熊是因为身为长兄带着弟弟们冒险，虎头是因为惹得大家为他担心。 所以两人记忆更深，几乎是穆扬灵话音一落，虎头就喊道：“我们一定不偷玩。” 小熊则争取他们的权益，“那我们能去小游泳池里玩吗？” “不能，”穆扬灵道：“作为惩罚，今年你们都不准玩水了，以后要是还敢做这样危险的事，惩罚加倍。” 四个孩子都耷拉着脑袋排着队出去，小安走到一半又跑回来，仰头问道：“四婶，祖母要接我出去玩，我要去吗？” 穆扬灵就问，“那你想去吗？” 小安连忙摇头，嘟着嘴道：“一点也不好玩，那些孩子都瞪着我，不跟我玩，祖母她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道：“那就不要去了，跟着虎头和小狮子去习武，我去和你祖母说。” 小安顿时苦恼起来，皱着小脸问道：“可我也不想习武怎么办？” 穆扬灵就想了想，小安并没有习武的天分，这孩子不愧是范子衿的孩子，虎头和小狮子比他还小七个月蹲马步能蹲一炷香，这小子却连三分之一炷香都坚持不住。 但这小子在识字上却很有天赋，小熊现在才勉强能读半本《三字经》，还得照着书念，这小子已经能背半本《三字经》了，不要问她为什么是半本，因为这小子压根没学过，就听小熊每天磕磕巴巴的读书他就背下来了。 事实是如此的伤人，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逼着孩子习武了，反正这小子以后肯定和他爹一样科举出仕。 “行，不习武就不习武，四婶给你找个开蒙的先生，你三岁了，可以开蒙了，不过你还得做些孩子的操，练操身体棒棒的，才能长得又高又壮，知道吗？” “练操会很辛苦吗？” “不辛苦，”穆扬灵道：“就跟跳舞差不多，我让王太医教你好不好？以后你每天早上练完****就去读书，等虎头他们习武玩你们再一起玩。” 小安高兴的应下。 第862章 学习之争 小熊被齐浩然送进宫里和小宝一起念书，结果没两天这小子就满地打滚要回家跟着他的先生。 小熊的先生是齐修远找的，虽是有大才之人，但和太子庞大的教师团队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及，所以他很好奇为什么小熊宁愿放弃和小宝一起念书的机会，也要出宫。 要知道，这俩小子知道能一起读书时可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但这才几天，新鲜劲儿就过了？ 齐修远秉持着教育问题是大问题的原则把俩孩子拎到了御书房，问道：“你们兄弟俩闹矛盾了？” 俩人摇头。 齐修远就满意了，扭头问小熊，“那是原先生教的比宫里的先生们好？” 要是这样，他就请宫里的几位先生学习学习原先生的教学方法。 小熊依然摇头，“宫里的先生教学的很庞杂，但讲解很到位，对着小宝哥哥时，讲解的高深一些，对着我时则是通俗易懂，有的先生还会给我讲些小故事，比原先生要博学。”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在宫里读书？”齐修远疑惑的问道。 小熊耷拉着脑袋道：“宫里上学太早了，每天卯正（七点）要点卯，午正（十二点）才休课，未时二刻（下午一点半）再上课，中午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而且宫里是旬休，十天才休一天，我在家里的时候卯时二刻（五点半）起床，然后习武，到辰正（八点）到先生那里去点卯时间都有余，学习到午时二刻（十一点半），吃完饭后消食片刻午休，未正（下午两点）再上课，中间有将近一个时辰的午睡时间，但在宫里，还没到卯时我就起床，眼睛刚睁开就被送到宫里，然后上课，除了武课，我根本没时间习武，皇伯伯，父亲说习武是要持之以恒的，我这样还怎么当大将军？” 小熊泪眼汪汪的看着皇帝，道：“最重要的是，我家里是学习五天休息两天，这样我有空余的时间做很多事，但在宫里根本就不行。” 小宝同样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道：“父皇，我也要五天休两天。” 齐修远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看两个孩子，最后冲小熊吼道：“你爹竟然让你这么玩忽学习？五天休一天？你去问问你范伯伯，他小时候上学是多久休一次，你们能旬休已经是我冒着史官口诛笔伐的危险给出的最好待遇了。” 要知道，不管是在族学还是在书院中，学生都是月休的。 考中秀才的因为要处理的俗务增多所以能够半月一休或是旬休，但像小宝这样的孩子都是月休，一月休息一天，其他的除非碰上重大的节假日书院和族学才会放多几天假期。 为了给儿子出宫体验民间生活提供方便，他可是和太子少傅等人争执了好久才定下旬休的规矩，现在小熊竟然嫌弃旬休学习时间太长，要求五天休两天？ 齐修远觉得不能放任浩然这么宠孩子下去，不然再好的孩子也能被他给教坏了。 齐修远板着脸道：“既然不是先生们的问题，那你就继续在宫里学习吧，你的先生已经给小安了，难道你要回去和小安一起上学？” 小熊道：“我不介意带着弟弟读书。” 齐修远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我怕小安追上你你心里会不好受。” 小熊就伤心的看着齐修远，齐修远无动于衷道：“朕听说你能照着书念完《三字经》了？” 小熊骄傲的点头。 齐修远就叹气，“真是难得啊，小安已经能背下整本《三字经》了。” 小熊张大了嘴巴，齐修远就摸着他的脑袋道：“虽然你比不上小安，不过你比你爹强多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小熊想到父亲现在的成就，瞬间自信起来。 只有小宝看着父皇，暗道，您这么破坏四叔在小熊心中的形象真的好吗？ 小熊不想跟小安一起读书受打击，但也不想在宫里读书，所以他出宫后就去找母亲，让她再给他找一个先生，“娘，我睡觉少，以后要长不高了，所以你把我接回来读书吧，再给我找一个先生，我就不和小安抢了。” 小安的先生是齐浩然安排的，小熊进宫去，原先生就闲了下来，因他是齐修远费了不少劲儿找到的先生，所以齐浩然没舍得辞退他，正巧小安要开蒙，他就让原先生去教小安了。 现在小安大部分时间是描字，他年纪小，需要学的东西有限，穆扬灵觉得原先生一人负责两个孩子绰绰有余，所以穆扬灵道：“你就跟着小安一起学习吧，再换一个先生不仅费时间你也要重新适应。” 小熊就情绪低落道：“可小安太厉害了，我怕我赶不上他，明明我是哥哥的。” 穆扬灵就笑道：“小安是天生聪明，这个是不能比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你在读书上的天分不够，那就勤奋一些。” “可再勤奋也比不上小安怎么办？” 穆扬灵没想到儿子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就把他拉到跟前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读书上比过小安呢？你的天赋是在习武上，你不是说以后你要当大将军的吗？但小宝以后是要当文状元的，你们努力的方向本来就不一样，自然不用放在一起相比，小安就不会和虎头小狮子他们比习武。” 小熊眼睛一亮，“是的，虎头和小狮子功夫比小安好，他们比小安年纪还小呢。” “所以比较也要找对人来，你和小安理想不一样，努力的目标不一样，自然不用放在一起相比。” 小熊就抱住母亲的脖子道：“那您去和皇伯伯说，让我回家读书吧，我不想去宫里读书了，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呢。” 穆扬灵也觉得宫里读书的时间太早了，这小子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进宫，晚上完成作业后都晚八点了，洗漱之后睡觉都九点了，一天下来睡觉的时间也就七八个小时，小孩子睡觉时间一般都是十个小时左右的。 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了，想着这不过是让齐浩然进宫说一声的事。 但此时，齐修远正在御书房里将齐浩然骂成了狗，最后严令道：“小熊必须在宫里上学，免得被你们给教坏了！” 第863章 争取（上） 齐浩然求之不得的点头。 他也觉得穆扬灵在学习上对孩子们很宽松，他小时候虽然不是个爱学习的主儿，但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不爱学习。 齐浩然得了圣旨，回家的时候就有了底气，他背着手告诉小熊这一惊天霹雳，还不等他们母子回神，又转过来对正在一边吃点心的三小道：“皇上说了，等你们年满五岁，也都要进宫去读书，一个都逃不掉。” 小夏氏心中一喜，问道：“他四叔，小安也要进宫读书吗？” 齐浩然点头，“皇上说了，宫里的先生比较好，等你们从广东回来，小安刚好可以入学。” 能够进宫读书，那儿子与皇家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小夏氏不由抿嘴而笑。 小安却不乐意了，他虽然是天才，但天才也好玩，明明他能学习五天休息两天，为什么要进宫学习？ 所以他喊道：“我不进宫，四叔，我不进宫读书，我就跟着原先生读书。” 虎头和小狮子也紧张起来，他们也听明白了，这里面还有他们的事，顿时蹬蹬的跑到母亲前面，问道：“娘，我们也要进宫读书吗？” “听你们父亲的意思是这样的。” “那我们也要像大哥一样天不亮就起床吗？” 穆扬灵沉重的点头。 双胞胎对视一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身扑进齐浩然的怀里，哭喊道：“我不要进宫，爹，我们不要进宫。” 小安也大哭起来，跟着扑进去齐浩然的怀里，三个小的哭声震天，差点把房子给震塌。 小夏氏手足无措起来，她没想到儿子对进宫读书这么排斥，明明以往进宫的时候他都和太子殿下玩得很开心的。 齐浩然自诩严父，但他对孩子们还真的一直是有求必应，相比于穆扬灵，几个孩子有了要求更喜欢和齐浩然提，因为他一般都会答应，答应的都会做到。 所以这下他被三个孩子抱着哭，一下就硬不起心肠来了，他有些无措的求助穆扬灵。 本来还慌张的小夏氏倒是心中一乐，都说四叔是杀神，可现在看来他一点也不像杀伐果断的将军。 穆扬灵却是面色一冷，抬头对齐浩然道：“你不许管他们，就让他们哭，有要求不会讲理由，摆事实的说服我们，反而只会哭，那是不是以后一有事就要哭，我们就要答应他们？由他们哭去。”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屋里每一个人都听见，本来也要委屈掉泪的小熊一下就把眼泪收了，六岁的孩子已经很懂得利害关系了，他知道，除非母亲答应，不然就是父亲答应的事母亲也能推翻。 齐浩然微微抿嘴，但果然不再哄几个孩子。 小安最聪明，他满脸眼泪的抬头看向四叔，又回头看看四婶，就拉住已经停顿下来抽泣的小狮子和闭着眼睛干嚎的虎头，道：“别哭了，我们去求四婶，四叔做不了主儿。” 又教训虎头，“你哭也要哭得像一点，干嚎不掉眼泪算怎么回事？” 虎头摸摸脑袋，道：“我觉得宫里的点心也很不错，做的饭菜也好吃，比家里的好吃。” 齐浩然手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抽上去，但小狮子却做了父亲想做的，一巴掌抽在虎头的脑袋上，严肃的道：“弟弟，你要听小安哥哥的话，进宫读书不仅要起床早，我们还不能休息，也不能去街上玩了。” 小安在一旁连连点头，“你要听我们的话，我们让你哭你就哭，要掉眼泪。” 虎头觉得这个有点难，小狮子就用他的下午茶点威胁他，“你要是哭起来不掉眼泪，我就再也不给我的点心给你吃了，小安哥哥的也不给你了。” 虎头这下觉得不难了，他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一定能掉眼泪。” 齐浩然就扭头问穆扬灵和小夏氏，“他们这是觉得我们听不到他们的悄悄话？” 小夏氏轻咳一声，觉得齐浩然也太和孩子计较了。 小熊已经坐在一边捂住脸了，他觉得弟弟们好蠢啊，但是他此时只能希望弟弟们能说服母亲，不然，他也只能进宫去学习了。 只有穆扬灵坐在上面看着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并不打断他们，也不提醒他们。 三个人商量完毕，大家一致决定由小安作为主要谈判人出面和大人们谈判，而小狮子作为助手，虎头则是声援，他们要他哭就哭，要他打滚卖萌就要打滚卖萌。 三个孩子商量好就站在了穆扬灵面前，小安和穆扬灵讲道理，“四婶说我们是孩子，孩子主要是快乐的玩，快乐的成长，快乐的学习，但我们进宫就不快乐了，所以你们不能送我们进宫。” 穆扬灵和齐浩然齐齐挑眉，心中高兴的看着小安，嗯，很不错，这么小就会用大人说过的话反驳大人了。 小夏氏更是惊诧，她愣愣的看着儿子，小安从不在她面前表露这些，他只会和他说他和虎头小狮子弟弟们又玩了什么有趣的游戏，四婶给他们说了好听的故事，带他们做了好玩的游戏，他从不会对她要求要什么。 穆扬灵一直和她说小安很聪明，她以为这些聪明只在读书识字上，而此时，她才深刻的觉得，儿子到底多聪明，她的眼睛一胀一酸，心中既骄傲又自责，相比于穆扬灵，她给孩子的教育少之又少，所以她明明坐在这里，他还是选择和穆扬灵争取吗？ 小夏氏看向穆扬灵，她很想看看她是怎么应对她儿子的。 “为什么你们进宫就不快乐了？太子哥哥一直在宫里念书，他不也一直很快乐吗？” 小安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因为太子哥哥一直是十天一休，所以他习惯了，而我们是五天两休，我们不习惯。” 穆扬灵就笑道：“习惯是可以改变和养成的，你们以前只会吃和睡，后来长大了一点会爬会走会跑然后除了吃和睡外就学会了玩，再到现在你们长大了一些就要学习，等你们再长大，学习的任务自然会重，习惯自然也要改变，你们不可能永远五天两休啊。” 小安就指着小熊道：“可小熊哥哥六岁才进宫，凭什么我们要五岁？” 穆扬灵就满含笑意的问：“所以等你们年满六岁就可以了吗？” 小安咬住手指，他觉得不对，他被四婶带进坑里了。 第864章 争取（中） 虎头及时的喊道：“不可以！” 穆扬灵扭头问他，“为什么？” 虎头着急的道：“我们要长高，我们还要玩，没有时间了。” 小安瞬间调整战略，给小狮子使了一个眼色，小狮子立马拉住虎头，虎头立刻就闭上嘴巴，小安就慢悠悠的和穆扬灵道：“四婶，是你说我们睡够才能长高的，所以我们每天要睡五个时辰，晚上四个，中午一个，这样我们就能长得高高壮壮的了。” 小安抬头看着四婶和她确认。 穆扬灵见他目光真诚的看着她的眼睛，顿时微微一笑，她不过一次偶尔提起与别人谈话有所要求时直视对方的眼睛可以表达自己的真诚，没想到这孩子就记在了心里。 她揉了揉他的头发，鼓励道：“四婶是说过这样的话。” 小安精神一震，继续道：“四婶，我们要快乐长大就要玩耍，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我们要是进宫读书就抽不出时间来玩耍了，我们会不快乐的。” 连带小熊在内的三个孩子狠狠地点头，他们都会不快乐的。 “而且你不是说过成长不仅是学习书本知识这么简单吗，还要学怎么做人，怎么做朋友，做儿子。” “在宫里学习这些也都能学到的，”穆扬灵道：“太子殿下在宫里学习都能学到这些。” 小安立马道：“我们在外面也能学到这些呀。” “可你皇伯伯觉得我们对你们太宽容了，学习五天休息两天会让你们对学习的热情不够，进度赶不上别人。”穆扬灵提醒了对方一句。 “不会的，”小安立刻道：“我们一直很热爱学习，以后也会一直热爱下去的，要是进宫了说不定反而被逼的不爱了，是不是？” 小狮子和虎头连连点头，“我们现在都很爱学习。” “四婶，你就和皇伯伯说说，让我们在宫外学习吧，我们不会比别人差的。” 小熊也说，“娘，我进宫读书都没时间习武了，我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不习武我还怎么当大将军？” 齐浩然蹙眉，这倒是一个大问题，儿子武学天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天生力大，他不习武简直是浪费。 宫中的皇子长大后自然也要选择一个方向发展，但那都是长大后确定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和能力之后决定的事，至少要年满十二。 但小熊的天赋能力和爱好在他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呈现了，自然不用等到长大再选择方向。 齐浩然摸摸鼻子，对穆扬灵道：“小熊的事我去和皇兄谈，不过我觉得让他出宫读书有点悬，更不用说三个小的了。” 齐浩然同情的看向三个小的，道：“我只能和皇兄提一提，事情成不成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穆扬灵一眼就看出了齐浩然心底的想法，他也是支持孩子们进宫读书的。 穆扬灵皱了皱眉，想着要如何劝服齐浩然，她不知道是先宽后严的教育方式好，还是先严后宽更好，但她一直觉得孩子是保留天性最多的时候，他们这时候更多的是要去引导他们成长，让他们快乐，让他们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疑问，自己去寻找答案，经历越多，以后可回忆，可思考的方向才更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每天都被书本压着，睁开眼睛就出现在学堂里，闭上眼睛之前是在做作业，每天思考的都是老师提出来的问题和对书本的不解。 能被老师提出来的，都是前人们给出答案的，一代学习一代，知识循环往复，却没有新的知识出现，为什么？ 因为孩子们没有提出新的问题。 春秋战国时为何可以百家争鸣？ 因为大家都在不停的提问，不停的求索，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止过，大家互相驳斥却又互相学习，他们挤出时间来学习，却要更多的时间提出疑问，然后思考，求解，再推翻，再求解…… 现在呢？ 大家捧着书学习，有多少人可以有自己新的疑问，新的见解？ 穆扬灵躺在齐浩然身边，问出自己的疑问，最后道：“我们不能只把目光放在一城一国，我们还得着眼于整个天下，不仅要看到金国和西夏，还要看到西夏金国之后的国家，大海之后的国家，甚至是整个宇宙，孩子们的目光才是这个世界发展的基石。” 齐浩然翻了一个身，道：“看得太远，小心连一国一城的小事都做不好，不是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吗？” “可你要扫天下你就得先看到天下，只看到眼前方寸之地如何会想到扫天下？”穆扬灵低声道：“立志扫天下与扫一屋并不冲突，他们只有看到这整个天下，才能从屋里走出去。” 齐浩然沉思。 穆扬灵叹气道：“前朝程朱理学在江南一带渐渐盛行，我不否认它很好的解读了四书五经的一些知识，归纳也做得不错，让天下的读书人方便了不少，但为方便而读书，为科举而读书，真的是国家之幸吗？我一直觉得，读书是为开阔视野，是为了在人生道路上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追求宇宙中的真理，而不单单是为了封妻荫子，名留青史，更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鱼跃龙门。” 齐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妻子，他不知道阿灵还有这样的，这样的思想，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直睡在床侧的妻子变成了圣人一般。 齐浩然突然有些心慌，张手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穆扬灵并未察觉丈夫的不安，她只是叹气道：“我们两个都是俗人，这辈子也就努力工作挣钱养儿子的命，再多的理想是不用想了，可我总希望孩子们能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让他们的人生和大多数人一样浑浑噩噩。” 齐浩然将下巴顶在穆扬灵的头顶上，紧紧地收拢手臂，低声道：“做俗人很好，我就喜欢和你做俗人。” 穆扬灵就用手指戳了戳他，“我知道我俩是俗人，你不用一再的强调，我是说的孩子，你进宫去和皇兄说说，给孩子们一些自由度，学习的事我们并不急，他们这个年纪除了学习还有许多可以学的东西，这样强度的学习，十五六岁就能出师然后入朝为官吗？” 齐浩然道：“这个年纪不算小了，历朝历代的皇子都是这个年纪入朝历练的。” 穆扬灵则道：“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性还未定，就把他们放到朝中，他们一下从单纯的学习生活跳进了朝廷这个大染缸里，你们考虑过对他们的心灵的冲击吗？” 第865章 争取（下） 齐浩然想说，你太小看皇室的孩子了，就是他小时候都没这么单纯的，十五六岁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算是孩子呢？ 但考虑到穆扬灵对博文等人的教育和爱护，齐浩然微微一叹，这话到底还是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其实孩子成长得慢也有慢的好处，皇兄正值春秋鼎盛，他现在又注重保养，再过三十年身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那时太子已经年近四十，其他皇子也长成了，这争权夺利只怕免不了。 他不怕争权夺利，这是人的本能，但他怕因争权夺利而父子兄弟相残，但都说天家无父子兄弟，他不确定等小宝他们长大，他们能否像他们兄弟一样友爱互助，相扶相持。 不管他怎么成长，经历过怎样的斗争，齐浩然心底永远有一块是无垢的净土，而这正是齐修远说的赤子之心，弟弟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又总是能打动人心，有时候齐修远就算知道不可为也不忍心打击他。 齐浩然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有些无精打采的抱着小熊送他进宫读书。 把人送到上书房后齐浩然才转身去上朝。 齐修远眼光再一次瞥向弟弟，今天这小子是怎么了，低着头一个早朝都没说话。 朝中的官员也微微有些不适应，今天竟然没听到荣郡王的咆哮声，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户部尚书，他同意荣郡王增拨军费的折子了？ 户部尚书眨眨眼，只能低头不语，他没同意增拨军费，也没听到皇上的吩咐，至于荣郡王今天如此消停，他觉得多半是圣上没同意增拨军费。 秋收刚结束，税收工作刚刚开始，虽然各地回馈过来的消息不错，但等着用钱的地方也不小，特别是圣上想要疏浚黄河，这个花销可不少，所以增拨军费什么的还是靠后站吧。 齐修远一边分心听大臣们的汇报，一边想弟弟如此低落的原因，半天才想出一个，难不成是昨天晚上小熊和他闹腾了？ 想到弟弟宠孩子的度和小熊的性格，齐修远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为了齐浩然不和自己闹，才下朝齐修远就往御书房去了，没叫上齐浩然。 齐浩然却是习惯性的跟在他后头走，才到门口就被万公公给拦住了。 万公公尴尬的看着荣郡王，小声道：“王爷，皇上马上要和左相右相议事，您看，要不奴才领您到茶厅里坐坐？” 齐浩然挑眉，他什么时候到茶厅里等过皇兄？ 他略一沉思就明白大哥是在躲他，齐浩然耍无赖道：“没事，皇兄忙我就在外面坐着等。”撩起袍子就要坐下。 “哎呦，王爷您可别，”万公公忙扶住他，满头大汗的道：“您再稍等等，奴才这就进去给您禀报。” 他今儿要是敢让荣郡王坐在门槛上，明儿他就能掉脑袋，里头那位可是弟控，自己欺负弟弟可以，别人却是说荣郡王一句不好都不行。 万公公忙跨步进入御书房，凑到皇帝耳边将齐浩然的无赖行径说了。 齐修远抽抽嘴角，觉得他今天要不把弟弟处理了，肯定什么政事都办不了，他道：“让左相和右相先在茶厅等着，让荣郡王进来吧。” 万公公躬身应下，把荣郡王请进来，又拦住刚过来的左相右相，让小太监把他们领到茶厅，自己亲自守在门口。 御书房内，齐修远正点着齐浩然的头说不出话来，“昨儿还说的好好的，赌咒发誓说绝不纵着小熊，结果你倒好，才过了一晚上，你连小的那几个都不送进宫，有你这么宠孩子的吗？” 齐浩然梗着脖子道：“小熊的天赋在习武上，让他进宫跟着小宝读书哪儿还有时间习武？这不是浪费时间和天分吗？” 齐修远噎了一下，道：“那就进宫习武，朕会给他安排好武学师傅和教书的老师，总之不能让他跟着你们读书，免得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 齐浩然脸色涨得通红，道：“小熊可都说了我是好父亲，大哥你不能替孩子们下定论。” 齐修远哼哼，“谁的老子要是定下学五天休两天的课程，是个孩子都会觉得他爹是好爹。” “那您就让宫里也这样不就行了？到时候我把几个孩子都送进宫来读书……” 齐修远没等齐浩然把话说完就拿起桌上的折子扔向他，“你可真敢想，让太子和皇子们也学五天休两天？你自己不学就想让所有人都不学习？” 齐浩然一边跳脚躲过飞舞的折子，一边喊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和孩子们好。” 齐修远见他不思悔改，心中更气，干脆就把桌上的折子全扔他身上去了，他一直觉得弟弟虽然不爱读书，不爱学习，但他还是一个好孩子，好父亲，他不爱学习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而是在发现自己不擅长，又被人耻笑的情况下慢慢变成这样的。 这小子做了父亲后虽然宠孩子宠过了头，但大是大非的教育问题上还是站稳了立场，所以他也一直放任他宠孩子，觉得他们夫妻俩能站住立场就不会教坏孩子，可现在看来，他完全错了，这小子宠孩子宠得没边了，为了孩子竟然想让宫里也实行学五天休两天的学习制度，实在是太丧心病狂有没有？ 齐浩然被逼无奈，就把昨天晚上穆扬灵和他说的那些话一股脑的喊出来，最后叫道：“大哥，孩子们的所有时间都放在了课本上，还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去想别的事？而且孩童是性格成长最重要的时候，这时候一味的将他们绑在书本上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多带他们去体验民间疾苦，不至于让他们成年后还五谷不分。” 齐修远沉下脸，眼睛沉沉的瞪着齐浩然，“这是你想出来的？你能想出读书是为人生多几个选择，是为追求宇宙真理这样的话来？” 齐浩然摸摸鼻子，道：“这是阿灵说的，不过我觉得阿灵说得对，皇兄，你现在到外面的学堂看看，一圈问下来，有多少人读书是为了科举入官，又有多少人单纯是为了明理而读书？不说寒门子弟，就说世家大族里，多少人是抱着封侯拜相的目的读书的？” “我读书虽少，但也知道，不管是圣言还是战书多出自于春秋战国时期，后世所著多是解读圣人言，这些不过都是为方便读书人科举而来，真正有新思想，有新见解的屈指可数，而且大多也是从圣人言中延发而出。” 第866章 说服（说服） 齐修远沉思，良久才道：“我不可能让我齐家子弟去冒这个风险，浩然，若大家都早熟，而小宝小熊等人却要比别人学得晚，那对皇室而言可能是场灾难。” 如果为君者比为臣的还要晚熟，到最后说不定是臣凌驾于君，到时候将国之不国。 “这点我也想过，”齐浩然忙道：“可是皇兄，我们身体健康，除非发生意外，不然我们还活不到他们长大吗？而我们不可能为了未知的意外而放弃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而只要他们有时间成长，就算他们要比同龄的孩子晚熟一些又怎样？” “历朝皇室中少有皇帝能活过六十。”齐修远怅然道。 “那是因为他们或奢靡****，透支生命，或是为国操劳过度，透支身体，皇兄，就以我们兄弟为例，哪怕我们晚婚直到二十才有第一个孩子，二十年后孩子也已长成，可以慢慢接触政务，再经过十年历练，我们年纪渐长，而他们也可以慢慢接手国事，最多再过五年，我们就可放手……” 皇室的人坐拥全天下最好的资源，却为什么一直不长寿？ 除了你下毒我刺杀等各种阴谋陷害之外就是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态度了。 皇子年满十三就要安排服侍的宫女教导对方****，初衷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和引导皇子懂得这方面的知识，不让对方在外面乱来闹出不好的事。 但实际上，这时候产下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身体不好。 十三岁，自己本身就是孩子，身体没长成，精元也很少，这时候经常性的进行性生活无疑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而皇室中人大多不会在这方面克制自己，加上饮酒作乐等生活习惯，让大多数皇室成员大多命不长。 至少很少有活过花甲之年的，大多是年过四十就殒命。 明明坐拥天下最好的医疗资源，寿命却如此短，穆扬灵不相信宫中的太医会不知道其中关窍，但太医不提，皇室中的人也不问，显然大家心知肚明，至少因为习惯使然保持了这种规矩。 此时齐浩然就捅破这层窗户纸，告诉齐修远，他们可以重新制定皇宫的规则，皇子年满十八方可派宫女给他们开窍，也才可大婚。 齐浩然提议到时让太医去给皇子们讲这方面的性知识，只要知道年纪小的时候性生活会让自己长大后性冷淡和寿命减短，他不相信还有皇室子弟会按捺不住的犯错。 如果真有人不怕死的撞上去，那么他们也不必多管，人自己都不怕死他们何必去拦着？ 而且这也是检验皇子自制力的一个重要手段，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不能控制住，这样的人自然不配为君。 只要保证了寿命，那他们就能为后世子孙提供学习的时间，齐浩然和穆扬灵算过，五天两休，孩子们会晚四年毕业，因为和现如今先严后宽的教育方式不同，五天两休只存在于他们十四岁之前，在他们年满十四岁后，学习强度会加大，到时候会变成十天一休，到时候他们刚好年满二十，而在前面的十五年的时间里，他们学到的不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许多其他的本事，足够他们应付进入朝廷后的历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齐浩然低声道：“大哥，汉武帝巫蛊之乱为何会发生？因为他的太子当得太早太久了。” 齐修远面色一变，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语，直到齐浩然感觉腿站得有些酸了，他才道：“我想见见阿灵，你让她明儿进宫来一趟吧。” 齐修远没见穆扬灵，而是直接叫人把她带到了上书房，他让万公公对穆扬灵道：“你要想宫里也是五天两休，你就去说服先生们吧，你只要说服了他们，朕这里没问题。” 小宝和小熊都眼巴巴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想了想就对万公公道：“您去告诉皇上，就说我知道了，不过他得给我一些时间。” 万公公讨好的道：“皇上说了，王妃用多久的时间都行，只要您能说服了先生们，皇上就能马上下令。” 穆扬灵满意的点头，就拎了两个孩子去见太子少傅。 自卢太傅被罢官后，方少傅就是东宫老师中最大的官儿了，而小宝的功课也的确是这位主讲，皇上然她说服所有的先生，但其实穆扬灵觉得她只要说服了方少傅就差不多了。 方致远性格耿直，学识渊博，在士林中很受尊重，他从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会直接和一妇人对上，并且俩人还会一壶清茶的摆在案桌上面对面的谈道。 太子和荣郡王世子就躬手立在一边，方致远实在是坐不住，起身道：“王妃娘娘，不如让太子和世子坐下吧，臣站着便好。” 穆扬灵安坐在席上，挥手道：“先生坐着便是，此时他们两个只是学生，而您是老师，他们站着是理所应当的。” 小宝也忙拱手行礼道：“四婶说的是极，先生快坐下吧。” 方致远见穆扬灵安坐不动，只能无奈的盘腿坐下，穆扬灵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从旁边抽出一本她刚叫小宝从书房里拿出来的《四书注解》递给方致远，问道：“方先生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圣人所言自然是好的。” “先生觉得朱熹可以和圣人相比较？” 方致远挑眉，世人多尊崇朱熹为朱子，倒很少有人这样直呼其名，更别说穆扬灵只是一妇人了，不过方致远一点也不生气，斟酌了一下道：“《四书注解》通俗易懂，对寒门子弟而言，此书当得上是圣言。” 这本书说白了就是朱熹读四书的笔记和教案，寒门子弟为何读书困难？ 除了读书成本高外，还因为没有良师益友，书不是读了就会的，还要解其意，但汉字博大精深，一字可有多种解释，断句不同，意思也不同，而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可能都解不透其中的意思，而朱熹愿意将四书注解成书，惠及天下读书人，自然会受人尊重爱戴。 而有些贫穷的学子，都不用再买四书，只需要买一本《四书注解》就可读尽四书，而江南文风盛行，朱熹在江南寒门学子中可当圣人。 方致远家世不显，他也读过《四书注解》甚至一度很推崇这本书，但随着阅历的增长，对书中所言所注不免生出不一样的解析，所以他现在对这本书态度平平，也从不会推荐学生们去看。 穆扬灵看到他这个态度就轻忽的把书扔到一边，道：“这本书于寒门学子来说短时期内是好书，但从长远来看，于国于民都不算好。” 第867章 说服（中） 方致远挑眉，“王妃今日来是想与下官讨论《四书注解》的？那大可不必，因为下官并不打算推荐殿下和世子阅读这本书。” “不是，”穆扬灵抬头正视方致远，笑道：“我来是想告诉方少傅，世人皆认为好的，未必就是好，世人所习惯的也未必就是好。现在不仅江南学子入学都要买一本《四书注解》，其他地方的学堂也渐渐有此要求，但《四书注解》只是一家之言，读《四书注解》的人其实是在读朱熹对四书的注解，但读书人却奉为圣人语，几十年过去，或百年过去，这世上的读书人对四书都只有这一个解释，方少傅，您觉得这是好是坏？” 方致远面色一变，这是于国大事，为什么会由荣郡王妃来与他说？ 方致远心思电转，深沉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正在心里斟酌如何引出休假制度的事，加上方致远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她并不知道方致远心中的惊骇，只是继续道：“您熟读诗书，又是太子少傅，应该知道读书见解各异，不该强求统一，毕竟人不同，思想经历各不相同，见解自然也不同，所以孔子早早就提议教学应该因材施教。” 方致远谨慎的点头，“王妃此话说的不错。” 穆扬灵见他赞同自己的看法，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方少傅觉得何种教学方式才适合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室子弟？” 方致远一愣，看了一眼垂手立在一边的太子和世子，笑道：“王妃放心，对太子和世子，我们上书房的先生都有一套教学方式，不会让他们枯燥读书的，更不会照搬《四书注解》与他们解析。” 上书房的教师团队阵容强大，现在只有两个学生，可以说教学任务非常的轻松，如果荣郡王妃只是想让他们照顾世子，根据他的性格和爱好教学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方少傅，孩子成长不止是有书本而已，现在以你们的时间安排来读书，孩子们有多少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方致远蹙眉，“太子和世子皆是孩子，他们能有什么自己的事？” 穆扬灵等的就是方致远这句话，扭过头来对太子道：“小宝，你来告诉你老师，你每旬要做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你老师。” 小宝要做的事不少，因为他的时间很紧张，这两年下来，这些事都形成了习惯，所以叫他说来就跟背书一样简单，从早上几点起床去念书到念书期间想了什么，干了什么他都说得一清二楚，到旬休时出宫去庄子上看他办的学堂，处理一些事情，然后去逛街，给父皇和母后及皇弟皇妹们买些小礼物…… 方致远并不知道太子还在庄子里资助孩子们上学，因此听说后不由瞪大了眼睛，听说太子下学后还要去带着二皇子去和大公主玩，更是心颤了一颤。 皇家兄弟之间除非是同胞兄弟，不然感情少有融洽的，但太子却可以私自将二皇子接到身边带着玩耍却一点意外也不出，方致远瞬间想明白了帝后的意思。 小宝偷偷的看了四婶一眼，见她鼓励的冲他点头，他就小声的和方致远道：“可是先生，我陪着弟弟妹妹的时间很少，经常只带他们玩一会儿就要去做功课或睡觉了，旬休时间也很少，我还有许多事情想做而不能做。” 方致远扭头看看穆扬灵，这一下也有些不确定穆扬灵这次来的目的了，难道是为了替太子说情，让他们放学早一点？ 可这话让皇上或皇后来说岂不是更合适？ 他们虽是太子的先生，却也是臣子，皇上下令，他们不会不从。 还没等方致远想出个所以然来，穆扬灵又道：“方少傅听完了太子的，再来听听小熊的，小熊，你先来说说你之前跟着原先生读书时每天要做的事，再来说你进宫读书后每天做的事。” 小熊没有小宝的条理性，何况他每日做什么并没有形成计划，所以说得有些混乱，但方致远是太子少傅，归纳总结的能力不要太好，所以他很快总结出了小熊的精彩生活。 这小子在王府的学习生活很精彩，每日起床后先是跟着他父王习武，然后洗澡用早餐再去上学，原先生对他很宽容，完全是因材施教，以至于他开蒙半年后依然只会读《三字经》。 好吧，歧视学生智商的老师不是好老师，所以方致远端正态度继续听。 小熊下午的时候下学也早，最主要的是他有一门课程叫“格物”，他实在不明白王府怎么会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安排“格物”这么高深的课程，所以这小子下学后要么带着弟弟们上房揭瓦，下水摸鱼，爬树挖土，要么就是自己折腾木头机械。 格物，说白了就是现代的物理课。 穆扬灵没想给他开这门课程的，但小熊在参观了小黑的木工课程后就对此表达出浓厚的兴趣，他想要自己制作一把弓弩，齐浩然向来宠儿子，所以大手一挥就请了军中一个做弩箭的师傅教他，但他学了之后却对其中的机械原理很感兴趣，这就不是一个弩箭师傅能教他的了。 穆扬灵在问过原先生，得知他也会基本的格物知识后就放心的把儿子给他教了，而要学格物首先要学好算术，当然，深知世子性子的原先生当然不可能只一味的教他算术，而是隔三差五的给他讲一些基本的物理原理，然后给他布置动手作业，比如做风筝，做孔明灯，再到做船，做木马…… 所以世子很忙。 这是方致远最后总结出来的结论，而和皇宫不同，世子是学五天休息两天，碰上春至夏至这样的节日都要休息，额外再补充一句，农忙时候世子也要放假的，而且是放长假，因为他是要到庄子里去亲自下地播种插秧的。 对此方致远表示怀疑，王府世子插秧？不会是只站在边上田埂上看吧？ 方致远很会掩藏情绪，所以并没有表露出来，在场的其他三人自然也不知道方致远怀疑小熊作假，但他耿直，不愿看王妃受蒙蔽，所以额外问了一句，“那世子种田之后有什么感想？” 第868章 说服（下） 小熊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农民这么辛苦也依然吃不饱饭，生病了也没钱看病抓药，爹说是因为种地完全是靠天吃饭，天好时丰收，天坏时缺收，日子时好时坏，再多的积累碰上灾年也会一无所有，何况百姓少有能有大积蓄之人。” “而我娘说是因为粮食产量低，而地租税收过高，让百姓难以积累下钱财粮食，而副业较少，农忙时忙死人，农闲时却又全都无所事事所致，”小熊道：“他们说的我不太懂，我觉得是因为没牛，小黑家没牛所以他家很穷，大才家有两头牛，所以他家日子要好过很多，我娘管着一个大牛场，我觉得只要把牛都送给没牛的人家，那他们就都能吃饱饭了。” 方致远愕然，然后看向穆扬灵，肃然起身，行礼道：“世子宅心仁厚，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人，实在是有愧。” “先生何出此言？您快快坐下，我还要请您多包涵呢，这孩子从小跟着我们没读过几本书，所以高深一些的话就听不懂，只怕给先生惹了不少的麻烦。” 方致远正要谦逊一二，就见小宝满脸严肃的道：“弟弟，你说错了，有牛不一定能吃饱饭的，柱子家就有牛，但他家也吃不饱饭，而且连生病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以有牛没牛区别不大。” “不对，明明区别很大。” 两个孩子就此吵了起来，方致远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一时瞪大了眼睛。 小熊毕竟才进宫念书不到半个月，每天累死累活，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多少，自然没有时间和小宝争执，所以方致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 就在他瞪大眼睛的时候，穆扬灵挥手打断两个人的争执，道：“行了，你们这样吵到明天也分不出谁对数错，赶明儿找个时间去做个调查，看看有牛的人家和没牛的人家情况对比就明白其中的区别了。” 穆扬灵眼角的余光看到方致远眼中微带惊诧，就道：“你们做好调查后就给你们的先生抄录一份，让他给你们指点一二吧。” 小宝和小熊忙应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此时心里已经在打腹稿，打算休沐的时候就出宫去做调查。 “方少傅您看，孩子们很忙，他们并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不管是友爱兄弟，孝顺父母，解心中疑惑，这些都是要时间的，所以我并不想太子和世子将全部的时间都花费在课本上。” 方致远不由坐直了身体，知道重头戏来了，对方铺垫了这么多，不就是向他提出要求吗？ 他道：“那依王妃之见呢？” “我想，皇室子弟比之寒门子弟坐拥更多的教育资源，他们自然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因材施教四个字在他们身上并不难实现，所以方少傅，何不放慢教学，让孩子们有更多自由的时间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寻求他们的答案？就好比小熊刚才问的，为何农民如此辛劳却一直不富裕，连基本的温饱都难维持，这个问题诸位先生能给他答案，你们的答案能让他们满意吗？” “与其给他们或敷衍或固定的答案，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王妃是想皇宫也像王府一样学五天休两天？”方致远并不笨，穆扬灵说了这么多，重点不过是在时间二字上。 穆扬灵点头，坦然道：“不错，方少傅，他们并不急着长成，二十岁后再进入朝堂比之别人也要早很多，不是吗？”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在二十岁之前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方致远道：“皇子几岁入朝自然是听皇上的。” “可皇子学业未结自然不可能入朝，只要方少傅这里同意新的学习课程安排，皇上那里自然会调整皇子入朝时间，”穆扬灵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是皇上让我来找方少傅的，显然皇上认为这事可以由方少傅拿主意。” 方致远心思电转，皇上若想不同意，大可以一口回绝荣郡王和荣郡王妃，而若心中不同意，也大可以一口回绝，完全没必要将人推到他这里来。 而此时荣郡王妃来了，就说明皇上心中也拿不定主意。 而来的是荣郡王妃而不是荣郡王，示人以弱，有所求。 如果是荣郡王来，以荣郡王的性格，只怕是一开口就要求他调整时间，而以自己的性格，两边只怕没说上两句话就吵上了，而来的是荣郡王妃，对方是女的，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与对方太过计较，就算是说错话也没什么要紧。 所以皇上心中虽然拿捏不定，但其实是偏向于荣郡王妃的。 方致远幽幽一叹，认真思索起来。 太子若能像之前一样保持这样的探究学习态度，宽松教学时间也没什么不可以，正如荣郡王妃所说，他们是皇家子弟，并不用科举入仕，所以有众多的选择。 而一个人的成长从来不是只读书就可以，生活中每一件事都可以让孩子成长和学习，长则学其优，短则诫其缺。 可这样的学习方法并不是适用于每一个皇室子弟的，因为不是所有的皇子都有荣郡王妃这样的人引导的。 至少他就不会，他也许会告诉孩子地租税赋过高，或许会感叹土地贫瘠，风不调雨不顺，民间之疾苦，却不会想到让孩子自己去找答案。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安排能让皇室子弟有更宽广的道路，至少能让他们更大的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不至于让他们长大后都一窝蜂的涌向权利的漩涡。 但最主要的是这对太子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教学方法。 方致远是太子少傅，自然一切要从太子的利益上出发，能够让太子小小年纪就接触民生，对他以后参政议政有着重大的影响和作用，有这样的学习经历，只要太子心性不是太差就不会长歪。 那他以后就是一代明君。 能够教出一代明君，这对方致远是多大的诱惑？ 文臣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名留青史，而作为帝师，最大的愿望则是教出一代明君。 方致远最好还是采取了穆扬灵的提议，他道：“至于其他博士那里就由下官去说服吧。” 穆扬灵感激的冲方致远行礼，又让小宝和小熊给他们的先生行礼，这才要带着两个孩子告辞。 方致远在穆扬灵转身之际问道：“王妃似乎很不喜欢朱熹。” 穆扬灵笑道：“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如果他的《四书注解》不是影响如此大的话，我也许会赞他一句心思灵敏，博学大才，可这本书现在被人病态的追捧，我对他也就谈不上好感了，这并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整个程朱理学，毕竟，他也不过是写了一本书而已。” 第869章 辩论 方致远垂眸，不过是写了一本书而已，所以情势如此未必是对方所愿所预料，而程朱理学被推到如此高度也不过是有心人有目的的推导罢了。 可笑许多读书人和为官者都看不透的事被一女子点破了。 方致远想到江南士林如今的局势心头就如同被火一般煎熬，正如荣郡王妃所言，真的放任程朱理学如此盛行下去，只怕再过几十年，士林中就再无新的进举了，每个人都只照搬朱熹的理解。 他有心想要打破这个规则，但又怕引起皇室不满，朱熹的四叔注解显然正中皇室下怀，因为对方他所有的注解都在暗示忠君和孝道。 忠君和孝道不是不对，但如此强调却失了圣人言中的原本意义。 方致远看着已经走远了的荣郡王妃，幽幽一叹，王妃都明白的道理，只不知皇上是否明白。 齐修远自然不明白，因为他根本没空留意到这些，他实在是太忙了，不过再忙，在收到方致远的折子时，他依然将人叫来恳谈一番，然后才批复，然后翰林院的学士们都知道了宫中的教学时间做了大调整，给诸位皇子空出了大部分自由的时间。 上书房里的先生们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方致远请到家中论谈，他叫人将他书房隔壁的大房间收拾出来，统一摆上席榻，大家效仿两晋时期的名士各抒己见。 方致远当然不是照搬穆扬灵的话，她的话，平常百姓听了还罢，饱读诗书性格傲然的翰林学士们却是有些不屑的，所以范致远将其归纳润色，以一战十，说服了大家。 能够被齐修远选为上书房先生的翰林学士年纪自然不会太小，最年轻的一个也有三十八了，所以大家都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方致远说的话他们自然会去思考。 大家关在房里辩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不敌方致远一派，不得不接受新的教学时间。 说他们在争教学时间，不如在争教学方式，而皇家能影响世家和权贵，世家和权贵又影响民间，上行下效，几十年过后，只怕整个国家的教学方式都会改变。 但世家和权贵有资源有能力，寒门子弟呢？ 他们连买一本书都困难，更别说采用这样自由的教学方式了，这对他们无疑是一个打击。 而且此次辩论中，不少翰林学士都露出对朱熹注解的《四书注解》有所不满，辩论内容泄露出去也会对寒门学子造成冲击，因为坐在房间里的学士都是名人，在士林中影响深远。 其中有识之士难免扼腕，“寒门与世家相斗由来已久，前朝世宗皇帝时寒门占上风，后一直是世家稳居上位，因当今不满世家圈地隐户，所以大力扶持寒门，可这一次论辩传出，只怕下一年的科举取题要偏离朱熹的四书注解，这对寒门来说将是一场大难啊。” 方致远也幽幽一叹，特意将这番话传到穆扬灵耳边。 穆扬灵就惊诧的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齐浩然则理所当然的道：“出题的官员大多出自那几位翰林学士门下，或是就由他们亲自出题，他们偏向自己的好恶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穆扬灵就坐直了身体道：“我一直认为教育改革应该采取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法子，不在快，而在稳，因为不稳，我们毁掉的可能是一代人的人生，我虽不喜欢朱熹将四书统一了答案，并不代表我就同意一下取缔它的地位和作用，，除非国家拿出安置这批从小以《四书注解》为教科书的学子方法，不然我不同意擅改考试范围。” “浩然，你得让皇兄下一道旨意，不然天下读书人心不安，要生乱的。” 齐浩然瞪眼，“一群书生还敢闹事？” “事关他们的人生前途，只要不是孬到家了，谁都会争一争的，皇兄下圣旨，我们正好借此打破《四书注解》的垄断地位，表明皇室和诸位翰林学士的态度。” 穆扬灵推齐浩然，“赶紧进宫去。” 直到齐浩然进宫，齐修远才意料到这事大发了，他只是想给他儿子们多一点自由时间，怎么还得罪了全天下的读书人？ 齐修远问道：“他们说话就说话，争论便争论，为什么要把朱熹扯进来？” 齐浩然一个武夫怎么会明白？只道：“大哥，别管他们为什么扯进来，总之现在已经扯进来了，这事得解决，阿灵说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些读书人肯定得闹腾，让你赶紧下旨安他们的心。” 齐修远并没有读过朱熹的《四书注解》，他小时候启蒙的四书直接由先生讲义，而当时这本书还未在士林中有如此大的影响，等到长大，他虽然偶尔也翻翻四书，但他已有自己固定的理解，又是武将，自然不会再去翻阅那本书。 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本书注解类的书这么让人推崇。 齐浩然告诉齐修远，读这本书的多是寒门学子，因为有的上不起学堂，请不起老师，而许多注解类的书不仅分散还不全，朱熹将四书注解出来，虽然是他一家之言，但对天下的寒门学子而言却算得上是天大的功德了。 就是现在，穆扬灵也没否定他的贡献，但他的后人和程朱理学一派的人却包含着别的居心一味的推崇这本书，将其他读书人的注解和解析排挤在外，让众多读书人只认这一本注解，穆扬灵就算不是读书人也难免被他们的霸道气到。 更何况，她清楚的知道只认一本书的后果就是思想僵化，穆扬灵是想让她的儿子们走向宇宙的，她不拘束孩子们的奇思妙想，现在他们年纪还小不显，长大后这些想法一定会和其他人固定的思想碰撞，到时候只怕孩子们会被人归为异类。 穆扬灵知道盟友的关键性，所以齐浩然进宫前穆扬灵就一股脑的将这些担忧都丢给了他，并让他想办法把齐修远拉到他们这边来，只要皇帝也站在他们这边，他们还怕什么？ 至于朱熹书中宣扬的忠君和孝顺思想，放眼望去，哪本书会宣扬造反言论？ 而且这本书真要有用，为什么你们兄弟俩还会造反？ 好吧，你俩没读过这本书。 那为什么朝中读过这本书的前朝臣子依然给皇兄打工？怎么没见他们跳出来自杀以全和景炎帝的君臣情？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人是趋利的动物，所以，不要相信一本书有多大的作用，你要相信的是利益。 朱熹的书能盛行是基于利益，它能让寒门学子以更小的成本考取功名。 大家遵从书中的忠君思想也是因为利益，违反自然也是因为利益。 第870章 圣旨 读书人的事自然读书人更了解，所以齐修远把翰林院的学士召进宫商议这个圣旨应该怎么写。 写好了圣旨却不是立刻发出去的，齐修远需要一个契机，只是还没等他运作，程朱理学一派的人就义愤填膺的闹了起来。 其中以朱家人最为愤怒。 朱熹才逝世没几年，他虽然也在朝为官过，但官职并不大，但他对朱家的影响力却不小。 因为他注解四书，他在江南一带被崇为圣人，特别是寒门学子，提起他都尊称一声“朱子”，而其家人也受益良多，他们自然不希望朱熹的地位受到挑战，所以几位翰林学士的论辩传出来后他们是最为愤怒的。 因为在论辩中，不少人都贬低《四书注解》这本书，这怎么叫他们不愤怒？ 但朱家最大的官也只有五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不能当朝提出反对意见，所以他们就鼓动学生帮他们讨回公道。 那些一直以《四书注解》为参考书的学生也害怕朝廷出“刁钻”的题目，所以纷纷响应。 京城就在江南，所以皇上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外面的动静，他准备好的圣旨此时就派上了用场，为了能够更明确的传达圣意，齐修远叫人在各地县衙门口一遍一遍的诵读。 齐修远在圣旨中肯定了朱熹对教育事业的贡献，对方为四书注解的确给很多学子提供了方便，有一些注解甚至很精辟，就是当世大儒也有所不及。 但这都是一家之言，课本中的知识有些是有固定答案的，但有些却是千人有千种解释，还不冲突，朱熹给出的不过是千万种解释中的一种，他希望读书人也要开拓进取，积极思考，而不是拿现成的答案糊弄别人和自己。 至于大家担心的考题问题完全不是问题，因为除了策论，大部分题目依然会从四书五经中出，就算大家用的教科书，学的注解都是一样的，鉴于各人思想，文采都不一样，答案自然也不同，他们不会为了求异就出稀奇古怪的题目，这是科举，为国举贤才的考试，又不是儿戏。 但皇上也说了，如果百张试卷中九十九张的答案都差不多，而另有一张不同，只要不是错误的答案，考官自然会优先给他高分，所以他鼓励学生能用自己的理解，而不是照搬注解。 这个圣旨传遍了天下，引起了众多学子的讨论，尤其是江南学子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朱家人和程朱理学一派的人有苦说不出，因为皇帝并没有说朱熹不对，他赞扬了朱熹，只是觉得大家不该只认一本书的注解。 而其他流派在这时候汹涌抬头，遏制住了程朱理学的反抗，让派别之争消弭于无形。 说到底还是因为程朱理学刚刚抬头，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穆扬灵一个无意的举例拔起来了，如今以朱熹的书为教科书的也不过是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学子，并没有成长为一派官员，所以势力有限。 而且，他的书也只在江南备受推崇，在其他地区刚刚抬头，还没来得及盛行，所以这一场风波才能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齐修远却留心起读书人来，虽然他们没兵马可以造反，但引起的混乱依然能够使国家损失不少，而且因为读书人掌握着言论，更易挑起百姓的恐慌。 齐修远没当过皇帝，但也知道任何领域都不允许一家做大，不然皇权很容易被限制或旁落。 读书也一样。 科举以儒家学说为主，但道家也占了一席之地，朱熹注解的四书显然更为推崇儒家，他又怎么能让朱熹一人独占鳌头？ 所以齐修远将各位翰林叫进宫来，暗示他们也可以著书立说，朱熹能写注解，难道你们不行？ 能考入翰林的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从科举那条独木桥上挤过来的，谁也不曾服气过谁，闻言都不由眼睛一亮，但几人也有苦恼，道：“臣等钱财有限，只怕……” 出书也是要钱的，他们要赚钱也得书能卖出去之后，在没卖出去之前，这出书的钱得他们先出，正因为如此，写书的人才不多。 齐修远微微蹙眉，道：“此事朕会与户部尚书说说，看能不能拨一笔款子给你们。” 翰林们感恩戴德的退下了。 穆扬灵听说连忙进宫和齐修远道：“大哥，这出书的事就交给我吧，不用户部另外拨钱了。” 以齐修远现在抠门的劲儿只怕拨钱也拨不了多少，事情已经做了九十九步，总不能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出岔子，最关键的是现在程朱理学的人都知道这事是她挑起的，可恨她了，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市场上依然只有一本注解。 反正她有自己的书局，而且还是最先进的活字印刷，除了墨和纸张，工人和机器都是现成了，花销根本不大，只要书能卖出去，她这里就能赚上不少钱。 而且，还能得了几位翰林学士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齐修远却觉得穆扬灵是在为他分忧，很高兴的应下了，还道：“钱要是不够就和我说一声，我叫內府拨给你。” 穆扬灵连连点头，却不会真的问他要钱。 齐浩然也说，“大哥多半只是说说，他现在抠门得紧，每一文钱都卡得很紧，你可千万别去问他要钱，不然回头他肉痛了又该折腾我了。” “放心吧，大哥就是硬塞给我钱我也不能要。” 齐浩然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自觉性了？” “你懂什么，著书的都是翰林，未来十年内的科举题目可能就是他们出了，你觉得他们要是著书，买的人会有多少？”穆扬灵哼哼道：“所以我才说一切不过是基于利益之上，你只管看吧，他们的注解一出来，朱熹的书就得靠后站一站了。” “这书太贵了寒门学子也买不起吧。” 穆扬灵笑道：“放心吧，我这儿的成本只是别的书局的三分之一，定价不会太高的，但也不能太便宜，不然别的书局该恼羞成怒了。” 第871章 合作 穆扬灵让书局的管事找到了各位翰林家的管家，双方签订了合同，穆扬灵表示，只要是几位大人写的，她这边一律帮忙出书，不用他们提前付一文钱。 还暗示他们书局不仅可以出他们的注解，他们的诗文散记游记和各种读书心得都出，甚至有闲暇时写的话本，他们也出，服务之周到让众人受宠若惊。 “诗文散记游记他们都出？”有翰林怀疑的看着自家的管家问道：“这成本可不低，而且得花费多长时间啊，荣郡王府舍得投入这么多？” 管家低头道：“可那是书局管事亲口说的，奴才觉得堂堂王府也不可能骗人，这事对老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就签了，您看……” “签了好，”翰林摸着胡子笑道：“注解需要慢慢整理，这诗文散记却不用，老爷我书房里就有不少，回头我整出一沓来你送去看看他们是否刊印，要是真的印出来了，就说明他们所言不虚。” 其他翰林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第二天书局的管事就给穆扬灵送来许多书稿，穆扬灵翻阅了一下，点头道：“不愧是翰林出身，随便拿出来的书稿质量和数量都是上等，既然他们肯试，你们就赶紧叫人刊印，每本印上五百册，给每位翰林送一册去，其他的分送到各个分店，价格上优惠一些。” 这些年书局积累下不少活字，可以说除了个别特别生僻的字外，每个字模都积累有二三十个，而常用字则达到了五六十，按照部首比划分门别类的放在架子上，要取用非常的方便快速。 现在要印一本书并不像以前一样要把整本书雕刻下来再刷印，而一字之差就会毁于一旦。 书局人手充足，加上江南其他分局也收到书稿刊印，互相合作之下，不到三天就把所有的书稿都刊印成册了。 穆扬灵让人将书给各翰林送去，大家都以为王府书局是先刊印了自己的，自然洋洋自得，结果第二天才知道大家是一起收到的书，回家再听到管事说书店已经上了他们的书不由大惊，“王府这是投入了多少人手，怎么可能这么快？” 管家就说，“小的听说是他们用的印刷法不一样，叫什么活字印刷，早几年在北地就盛行了，不过各个书局都不愿改变印刷方法，因此除了王妃的书局就只有一些北地的小书局用这个法子。” 没办法，雕版印刷发展到这时候早就成熟，哪个书局不是藏版丰富？ 他们根本就不用重新刻字也能与大家竞争，而版坏了再雕一版时间上也绰绰有余，但这样一来，呈现在市面上的书就很少有新书，大多是旧内容不断刊印。 少部分新书也卖得很贵。 翰林们拿到簇新的书籍，叹道：“荣郡王妃心思灵敏，难怪能独得荣郡王的宠爱。” 此时，方致远也在感叹，荣郡王妃能有那样的见识和这样的手段，难怪能独宠王府后院，还得到皇上的敬重。 今天太子和世子把他们做的调查整理好交给了他，上面是图表对比图，有牛的人家的收入及耕作情况，没有牛的人家的收入及耕作情况，一目了然，下面还有分析及一些推测。 方致远从来不知道问题还可以这样被解答，沉思之下难免将小熊当初的那个问题写在宣纸上，小儿子跑来交功课时就看了去，那小子不敢来问他，就去问他母亲，“为何农民辛苦劳作一年，依然温饱不继？” 方夫人当然不会让孩子自己去找答案，而是告诉他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告诉他只要努力读书，农民成为耕读人家，或考取功名或举孝廉就可摆脱农的身份，就可更进一步，让家族脱贫致富…… 方致远想着那个低调的几乎不出现在官眷交际中的王妃，想着那位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夫人，方致远就叹道：“行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不该和孩子说这些。” “我说这些有什么不对？”方夫人着恼道：“难道我让孩子读书上进还有错了？” “你让孩子读书上进没有错，但你的答案和孩子的问题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这样会让孩子不知所以然，难道他科举答题也要这样答非所问吗？” 方夫人面色一红，她不觉得自己是答非所问，但丈夫是太子少傅，学识渊博，他说答案和问题不相符，那自然是不相符的了，她有些着急的道：“我真的会影响到孩子？那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胡说了。” 方致远挥挥手，道：“行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焦心了。”他牵着小儿子的手回书房，把他收起来的作业给他看，摸着他的脑袋道：“有空你也跟着管事去我们家的庄子里走走，问一问庄稼的收获情况，或许能有所得，” 小儿子低头丧气的应下了。 此时，小宝和小熊却开心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喊道：“我们终于自由了！” 李菁华刚踏入门槛就听到这句兴奋的喊话，她挑着眉进来，点了两个孩子的额头道：“让先生知道给你们放假，你们却是在床上打滚，看他们还同不同意给你们休假。” 小宝立马滚进母后的怀里，撒娇道：“母后，您可不能告诉先生们，我就是高兴的，这才一时忘形，我们一会儿就要去做作业了。” 小熊也爬起来连连点头，“先生给我们布置了好多好多作业。” 怕李菁华不相信，小熊还跳下床拿了作业给她看，垂头丧气的道：“昨晚这些作业起码得要一天的时间，我们两天的假期一下就去了一半了。” 小宝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所以母后，我们一点也不自由的，刚才我们就是乱喊的。” 李菁华被他们逗笑不已，“行了，我是吓你们的，小熊，赶紧收拾一下，你父王一会儿来接你出宫，宝儿，今天你就跟着你四叔去弟弟家住，你们明天不是要去庄子吗？从你弟弟家那儿走要方便一些。” 小宝欢呼一声，边让宫女收拾他的书本和作业，边和小熊咬耳朵，“我们明天早点出发，还能去庄子里打野兔。” 第872章 太宠 穆扬灵把五个孩子打包送上马车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些担忧伤心的小夏氏见了不由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不待见这几个孩子呀。” “他们太闹腾了，这两天差点把王府给拆了，送他们去庄子上也好，让他们好好收敛一下性子，以为离开我们就好玩了？” 小夏氏担忧，“我只怕他们没大人在身边更无法无天了。” 皇上同意改了上学的时间，几个孩子为了庆祝这几天可是闹腾的不得了。 小熊因为还要进宫读书还好，三个小的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在院子里“喔喔”的叫着，还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到厨房“买”了许多好吃的在院子里摆起了“野餐”。 他们要是自己热闹也就算了，偏还拉着他们玩买卖的游戏，非要他们装作顾客去买他们的食物才行，折腾得她们筋疲力尽的。 在家里有她们压着尚且如此，到了庄子里，要是没她们看着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穆扬灵却一点也不担心，道：“放心吧，我让祝良跟着他们去了，他们要是出格祝良肯定能压住他们，不然把他们身边的下人全都调走，他们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三个小孩子正为可以彻底的离开大人们而兴奋着，小狮子眼睛闪亮的握拳，“我们终于逃出狼窝了！” 小安和虎头连连点头，觉得天地都开阔了几分，蓝天白云也更蓝更白了。 他们一到京郊的庄子就风一般的冲进去，然后跟着庄子里的几个小孩一起去池塘里捉泥鳅，小宝和小熊虽然也很想去，但还是强忍住，自觉的先去看过学堂的情况，然后就去看粮仓，问他们今年的收成情况，然后一一记录下来。 他们可是答应了皇上要做一份今年和去年的粮食收成对比表，完不成下次再想来庄子玩就难了。 当然，这份对比仅限于这个庄子，更多的对比两个孩子就爱莫能助了。 而齐修远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对此心中有个数，并不指望从他们这里拿到什么数据。 当两个孩子问过所有的庄户，将数据都填上后，天色也暗下来了，而三个孩子也浑身是泥的被带到了他们跟前。 小宝张大了嘴巴看排排站在面前的三个泥孩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熊却习以为常的把东西放下，大手一挥对下人们道：“去烧水给他们洗澡。” 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能弄得满身泥土，更别说在庄子里了。 虎头一抹脸，虎头虎脑的问道：“大哥，娘亲呢？” 小熊皱皱鼻子，道：“你怎么又忘了，娘在家里呢，没跟我们一起来庄子。” 三个孩子一同扭头看向黑乎乎的外面，黑夜中好像张开了一个洞在等待他们进去一般，他们这时候才意料到今天晚上没有母亲，没有大人陪伴，白天的欢乐和窃喜一下就消失了，三人心中都有些恐慌。 小安含着泪道：“我要回家找娘亲。” 小狮子和虎头也吵着要娘亲。 小宝和小熊忙抱住他们哄道，“有哥哥们陪着你们呢，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带你们回去。” 三个孩子不愿意，嚎哭起来，他们只知道他们想要父母陪伴，哪里还能听进去其他？ 虎头干脆的从小熊的咯吱窝里钻出来，冲着外面就哭跑出去，叫喊着要回家。 小熊满头大汗，抓了这个又跑了那个，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见一道声音啧啧道：“你们也会带孩子了？” 小熊抬头看到父亲拎着鞭子进来，嘴巴一瘪，就委屈的喊道：“爹！” 齐浩然将跑到院子来的虎头拎起来抱进怀里，一点不在意他身上的泥土，大手给小熊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板着脸道：“你都多大了，在弟弟们跟前哭像什么样子？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行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上马车吧，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齐浩然一把将三个小的全抱怀里给塞马车上了，祝良就忙指挥着下人将东西都搬上马车，只有小宝和小熊瘪着嘴站在院子里。 “怎么还不走？”齐浩然回过头来瞪他们。 小熊嘟嘴道：“我们今天还什么都没玩呢。” 齐浩然就撇撇嘴道：“这样一个小庄子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先回去，改明儿我带你们去西湖边上野炊，到时候划上两条大船，我们就住在船上。” 小宝眼睛一亮，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 小宝欢呼一声，拉着小熊爬上马车。 齐浩然也弃马坐车，几个孩子都窝在他身边，虎头三个身上的泥土都糊他衣服上了，齐浩然也不介意，想着反正已经脏了，就干脆的让三个孩子坐他身上。 小熊就问，“爹，你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是啊，”齐浩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想着回去后要怎么跟阿灵解释。 知道几个孩子要住在庄子里，齐浩然有些担心，本来都回到城门口了，但想到双胞胎第一次离开父母，他还是忍不住骑马过来看看。 谁知道才进庄子就听到虎头和小狮子震天的哭声？ 差点没心疼死他，所以他就想也不想的就把人给带上马车带回去了，他隐隐有些后悔，他应该自己留在庄子里和孩子们过夜，然后让侍卫回去通知阿灵一声就行了。 何必要巴巴的赶回家呢？ 阿灵都说了磨磨几个孩子的性子，他这一把人接回去也不知道她生不生气。 齐浩然正忐忑，谁知道车刚进入大门停稳，穆扬灵就过来接他们了，见三个孩子身上脸上都是泥巴她也没生气，只是把三个孩子上下左右检查了一番就交给嬷嬷们，“快带他们下去洗澡，一会儿还要吃饭，千万别让他们睡着。” 齐浩然一下就不担心了，他将小宝和小熊抱下马车，低声凑到穆扬灵耳边道：“我还以为你不担心孩子们呢。” 穆扬灵哼了一声，上前牵起小宝和小熊的手，道：“走，我带你们去洗澡去。”不理齐浩然。 齐浩然咧开嘴一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第873章 推卸 等把几个孩子洗干净放在椅子上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齐浩然也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人就坐在穆扬灵的旁边，见她一点也不怪他自作主张的将孩子接回来，就心安理得的吃着她夹给他的菜，道：“亏得爷去接几个孩子了，不然今天晚上你不得哭死？你说你宠孩子就宠孩子，非得找虐的让孩子去独立。” 穆扬灵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肉，道：“赶紧吃饭吧，哪儿那么多话，不知道食不言？” 齐浩然吃下嘴里的东西继续道：“你宠孩子和爷说一声怎么了，爷又不会骂你，那是你儿子，你不宠谁宠？他们是爷的种，你就是再宠他们，他们也不会变成纨绔的。” 穆扬灵无奈道：“是，是我宠孩子，你要是不把他们接回来，今天晚上我肯定急得睡不着觉。” 齐浩然满意了，低头吃饭，吃饱后放下碗筷对穆扬灵道：“孩子也不能太宠了……” 穆扬灵差点就冲他伸腿了，知道他是不想给人留下太宠孩子的印象，但也不用这么欲盖弥彰吧？ “爹，你就别推卸了，明明是你主动去接我们回来的。”小熊边低头扒饭边冲父亲喊道，他讨好的对母亲笑笑，道：“娘，爹爹是在推卸责任，但我们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旁的三个小的连连点头。 小宝捧着饭碗好奇的看着他们，父皇对母后说话一直是轻声细语的，就算是吩咐母后做事也只会用郑重的语气，从不会当着他的面这样“教训”母后。 所以他也没尝试过为母亲打抱不平。 齐浩然瞪了一眼拆台的儿子，给他夹了一个鸡腿，道：“赶紧吃饭睡觉去，你看现在都多晚了，明天我要考校你功课，要是发现你学得不好，明天不准你出去玩。” 小熊鼓着脸看父亲，道：“你答应我要带我出去骑马的，你别又想反悔。” “爷什么时候反悔过？”齐浩然正要和儿子好好的理论理论，穆扬灵就插在他们父子之间道：“行了，你们是要吃饭还是要争论？没看到虎头他们都快要睡着了吗？赶紧吃饭睡觉去。” 三个孩子的生物钟早到了，所以此时正捧着碗无意识的扒饭，脑袋都快埋在碗里了。 穆扬灵将他们抱起来，擦掉他们脸上的米粒，轻轻地揉着他们的肚子道：“赶紧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我们喝一口水就去睡觉了。” 三个孩子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着了，穆扬灵扭头对立春道：“派个人去小夏夫人那里，告诉她小安今天晚上在这儿睡下了。” 立春躬身而下。 小夏氏住在另一个院子里，她因为怀孕极度嗜睡，天还没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听到说话声迷迷糊糊的醒来，抬头看了一眼又睡过去。 夏嬷嬷就回头对立春低声道：“立春姑娘回去替我们夫人多谢王妃照顾世子了，我们夫人最近又是孕吐又是嗜睡的，一时照顾不来世子，不如就让世子先留在那边和两位少爷一块儿住，等夫人这儿好点了再把他接过来。” 立春笑着应下，道：“夏嬷嬷放心，小安世子那儿都有伺候的人呢，他与我们二少爷三少爷又要好，不会有事的。” 夏嬷嬷当然放心，这又不是两个府，就隔着几个院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不放心的是小夏氏，按说随着日子增长，她的反应该是越来越好才对，但这几天却是越吐越严重，和当初怀世子时差不多，整个人都消瘦下来。 亏得国公和王爷亲如兄弟，王妃也以妯娌待夫人，不然他们夫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心养胎呢。 夏嬷嬷又想起夏夫人，微微一叹，最近夏夫人也常过来看他们夫人，帮她处理一些家事，又给夫人找了两个老嬷嬷伺候，但到底中间夹着老太爷，她就算有心帮忙也没提过要住回国公府，估计她也明白，国公爷不在京城，她要是住到国公府照顾儿媳妇，只怕老太爷也会借口住进去吧？ 所以他们夫人只能在王府里养胎了。 齐浩然也正在和穆扬灵说起小夏氏养胎的事，“今天姨父找我说话，说表嫂不能总住在王府养胎，要么就回范府去，要么就回国公府去让姨母过去照顾，我给推了，说我和子衿亲如兄弟，他走前又托我和你照顾好嫂子，所以在胎儿稳定之前就让她住在王府，现在子衿不在，范府那边来接人，表嫂要是不跟他们走，只怕会落得不敬长辈的名声，到时候你直接把人拦住，不让他们见到表嫂。” 齐浩然叹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本来我还怕嫂子住在我们家有些不习惯，想着等她胎稳了就送她回国公府，反正两边也不远，回头你多照顾一些就行，可现在看来，还是让她住在府里合适。” 穆扬灵就笑道：“有什么不习惯的，在黔南的时候两府就开着一个角门互通，说是一府也不为过，她现在院子吃穿全是夏嬷嬷管着，她又心宽，不会受委屈的，反倒是回范府，她胆子小，又有人针对，只怕姨母护不住她，我们既然答应了子衿会照顾好她的妻儿，自然要尽力，这后面有我，你只要在前头挡住姨父就行。” 齐浩然嘿嘿一笑，道：“我明天就去禁军营区练兵，不上早朝了，早出晚归的，姨父别想堵住我。” 那穆扬灵这里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夏氏对范思文已经死心，几乎是铁了心的在范府替范子衿守着那些祖产，根本不听范思文的号令。 只要上门来的不是夏氏，她还有什么好怕好顾忌的？ 范思文总不能亲自登门和她这个侄媳妇说接儿媳妇回家的话吧？ “表嫂最近还吐得厉害吗？” 穆扬灵微微点头，“越来越厉害了，我觉得应该是闻到了什么味让她犯恶心，我正想重新给她弄个院子，里头尽量不种花草，也不熏香，看看有没有作用。” 齐浩然就摸了摸她的肚子，心有余悸的道：“当时你怀虎头和小狮子时也把我吓得够呛，”齐浩然犹豫片刻，道：“要不，我们还是别生了，我们都有三个儿子了。” “那是你吃药，还是我吃药？”穆扬灵转身看他，低声道：“是药三分毒，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874章 收买 想要在荣郡王府里找到一个没有花草的院子是不可能的，只能将院子里的花草搬空。 穆扬灵让人费了两天的时间腾出一个院子，又通风让屋子清清爽爽的，这才让小夏氏住进去，孕吐的症状稍解，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王太医笑道：“娘娘，看来夫人的确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才反胃的，住在这个院子里正好。” 能不好吗，外面光秃秃的一片，除了院子里两棵大树不好挪开，所有的花草都被挖走了，现在院子里除了淡淡的泥土气息，什么气味也没有。 “那她也不能总呆在这里不出去吧，最好还是查出是什么气味引起她孕吐。” 王太医摸着胡子点头，道：“下官会竭力寻找的，王妃放心，夫人胎满三个月后情况应该会好转。” 正如王太医所说，小夏氏一开始吐得昏天暗地，但满三个月后情况渐渐的好转，不到一个月她的脸色就红润起来，肚子也微微凸起一块儿，小安每天都指着她的肚子和虎头小狮子炫耀，“我也有亲弟弟了。” 小夏氏整个人都闪着母性的温柔，拉住三个孩子问道：“你们说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 夏嬷嬷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打断他们道：“夫人，国公爷打发二管事来送信了，还送回来不少东西，您要不要去见见？” 小夏氏有孕时范子衿刚出城，因此他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当时只让送信的侍卫传回来几句话，无非是要她好好养胎，有事就找穆扬灵。 又给齐浩然带了句口信，让他多照顾一些他的妻儿就潇洒的去上任了。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终于有封信回来，小夏氏当然要亲自见见二管事。 小夏氏让下人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扶着夏嬷嬷去花厅。 二管事正候在花厅，见小夏氏进来忙起身行礼，将怀中的信呈上去，等小夏氏看完信后才道：“国公爷说夫人身体不好，此时不宜长途跋涉，所以让您多养些日子，等满五个月后再启程，好在广东离京城不是特别远，慢些走，二十来天也到了，广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世子一过去就能安顿下来，不用您多费心。” 二管事顿了顿又道：“小的这次回来还带了些海货，国公爷说让夫人斟酌着给各家送一些过去，王爷王妃这里不用留了，国公爷另有一份给他们。” 小夏氏点头应下，见二管事踌躇，就柔声问道：“国公爷是不是还有其他吩咐？” 二管事低声道：“小的临出门前，国公爷又对小的说，夫人走前问问老夫人，看她愿不愿意跟着您一块儿去广东，若是愿意，国公爷就让王爷一块儿把她送去。” 小夏氏想到神情麻木的夏氏，心中也不由一酸，连连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让国公爷放心，我会尽力说服母亲的。” 二管事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 老夫人和国公爷关系奇怪，按说他们是亲母子，应该是最亲密的才对，偏偏之前跟仇人似的，现在软和一些了，但国公爷也常不管老夫人的事，明明就在京城，却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几乎不去见老夫人，现在能松开接老夫人过去，估计也是因为夫人有孕，国公爷心软了吧？ 二管事被王府的下人带下去休息，他晚上还得去见王爷，所以并不回国公府。 此时，穆扬灵正在一院之隔的花厅里见书局的管事，眉头微微挑起，问道：“你是说有人买通了工人要偷学活字印刷的手艺？” 管事脸色通红的应“是”，“不过那工人忠心耿耿，对着他们应下了，转头却将此事报给了小的。” 穆扬灵暗暗点头，赞道：“不错，那个工人倒是机灵，回头你看着提拔一二吧，买通他的是谁？” 管事将头深深的低下，低声道：“是朝廷书局的一号管事。” 穆扬灵冷笑一声，“这是打量我不敢跟朝廷对上了？直接去五城兵马司，让人把他抓起来，就说他剽窃我们书局的机密。” “娘娘，那毕竟是朝廷的人……” “当初在北地时，林刻第一次把活字印刷术给弄出来我就给皇上看过了，当时皇上没看上这门手艺，难不成隔了几年，他倒偷到弟媳的书局上了？他们是打算陷皇上于不义，还是打量着披着朝廷的皮，我就不敢闹大？”穆扬灵冷哼，“这门手艺我从不曾藏着掖着，在北地也不是秘密，他们要想学大大方方的找上来便是，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作甚？你只管去报官，剩下的自有朝廷去处理。” 书局的管事没料到王妃如此刚烈，竟是一点沙子不揉，虽然害怕事情闹大，但还是低头应下了，正想如何跟穆扬灵分析一下局势，就听到她道：“我们书的价格比其他书局略低，收益却更多，这得益于我们低廉的成本，这时候只怕不少人都盯上我们书局了。以前售卖的书都差不多，那些老书局都有丰富的藏版，算下来成本也算不得高，印刷量也远远在我们之上，所以我们书局不显，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觉得活字印刷有多好，但现在我们新书不断，就算是老书局也受了影响。” 管事见王妃明白，顿时大松一口气，连忙道：“小的也是如此想的，我们书局分店虽不少，但毕竟经营年份短，势力有限，要是其他书局联合起来，只怕我们书局吃不消。” 王府可能不在乎书局的收益，但他是书局管事，书局好了他才能好，所以他是把书局当做生命一样经营的，此时自然不能眼看着书局树敌。 穆扬灵却冷笑道：“他们以为我会藏着这一个技艺？传出去，我们卖活字印刷术，五百两一份，签订合约，若是有人私自外传，我们就衙门见。” “娘娘，”管事惊叫，“那我们书局就失去了优势了。” “我们王府又不少那点钱，何况我们比他们早走了几年，怎么会一点优势都没有？这门技艺是林刻的，回头你把收到的钱全给我送到祝良那儿，让祝良给北地的林刻送去。” 第875章 冤枉 穆扬灵从没有想过独享活字印刷术，不说这是先人的成果，这也是林刻弄出来的，他都不心疼，她又怎么会小气？ 当初她将就将这门技艺送给齐修远过，齐修远看不上，她这才自己开了一个书局， 现在他想要，不过是和她说一句话的事，而她也不相信有官员敢派管事到她的书局来收买人。 不过是借着朝廷的皮好办事罢了。 但凡认真查过就知道她并不藏着这门技艺，但这不意味她就不生气，被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穆扬灵怎么可能不气？ “一定要查清楚那管事背后的人，要是他们来买技艺就给我压着。” 这事说大不大，不过是一书局的管事要收买另一书局的工人，想要偷艺罢了。 但事情涉及到荣郡王府和朝廷的书局，这事就不小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怠慢，层层上报，五城兵马司的统领正好进宫有要事要向皇上汇报，在退出御书房的时候就多嘴提了一句。 皇上的脸色立马冷下来，问道：“有人假冒朝廷官员的意思收买荣郡王府的下人？” 统领吓了一跳，忙道：“不是收买荣郡王府的下人，是收买王妃名下书局的一名工人，想要打探书局用的印刷方法。” 齐修远冷笑一声，问道：“有区别吗？” 都是王府的下人，是没有区别，但书局的工人只涉及商业秘密，要是王府的下人可就涉及几位主子的生命安全了，前者那管事还能活命，后者可是连坐全家的罪名。 不过统领见皇帝生气了就识趣的没提。 “活字印刷术？”皇帝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词，“王妃曾和朕提起过，那时候还是前朝呢，我们在北地，她的育幼院里有个小孩弄出来的玩意，朝廷的书局，吃着俸禄，却连一个小孩都不如，他们要想要和朕说一声，或是去求王妃便是，用得着派管事去收买下人？” 皇帝冷声道：“派人去查清楚来，若真是朝廷书局的官吏干的，就全撸了，身为朝廷命官却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若不是，那更要查，朕也很想知道是谁那么大的本事能指挥的动朝廷书局的管事出面干这等事。” 统领忙应下，反正这事得查清楚就是。 齐修远等人退出去后才拢着眉瞪桌上的折子，不过是一印刷的方法，不就比雕版的快一些吗？ 真有这么重要？ 当时阿灵拿着方子兴冲冲的来找他时说的什么来着？ 齐修远头疼的摇头，一连两件事都涉及到书，他觉得这跟读书人挂钩的事都让他有些不能理解，又不是高产稻种之类的东西，用得着偷吗？ 当初阿灵不是卖法子吗，几百两的银子那些书局也出不起？ 而且这些人胆子也够大，心思竟敢动到荣郡王府上。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在心里大骂那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平白给他们增加了工作量。 他们以为这次多少会得罪一些大人物，毕竟敢把心思动到荣郡王府上的能是多小的人物？ 但这次还真的是小人物。 就连五城兵马司的统领都不由感叹一声，“真是胆大包天啊。” 穆扬灵的书局一下印了不少翰林的诗文散记和游记，甚至还有一些为官心得，可以说大受欢迎，书局的生意好得不得了，不少书店都找上门要货，本来只要那几本新书，但见他们家的其他经书批发价格也不贵，而且买多了还有优惠，一下没抵制住诱惑就买了不少的书。 他们这边多买了，与其他大书局的合作自然少了，那些大书局难免着急，若这是一般的书局也就罢了，他们几家联合起来或压价或弹压总能把人打垮，但这是荣郡王妃的，荣郡王府家大业大，可能不会在乎这一个书局的赢利，但得罪了荣郡王，他只要让朝廷多收那么几分印花税他们就得动元气，所以众人虽着急，但打的是收买王妃书局管事，让对方手松一点，给他们一条活路的主意，这样生意大家做，虽然要给出一笔钱，但至少不会得罪荣郡王。 但文翰书局东家的一个侄子在看到叔父列的礼单后肉痛了，他们家做了将近百年的书局，这门手艺早熟得不能再熟了，凭什么王妃才入这行就把他们给压下？ 他倒不觉得王妃是以势压人，而是觉得她书局里工人能弄出来的技艺他们也能。 所以他就找了朝廷书局的管事。 朝廷的书局和几个大的书局向来有合作和联系，大家对家传的手艺的确捂得很紧，但大家也会彼此间做交流，好改善技艺，而朝廷的书局一直在其中任调节的角色，朝廷的书局有改进的技艺后也会与几个大书局交流。 而天下最好的匠工莫不是在公家，然后才是各大书局的老工人。 文翰书局的东家侄子找上书局的管事就是问他听没听说过王妃书局所用的刻法，能不能也研究出来，若是可以，他们可以省下好大一笔钱，毕竟，收买书局管事这样的法子治标不治本。 那书局管事手里管着最得力的几个工匠，正巧最近他缺钱用就拍着胸脯表示，“我们都是干惯这行的，就是没具体的方子只要有个方向也一定能研究出来，回头我和老师傅们商议一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东家侄子自然高兴，留下了五十两银子就回去了。 书局管事让老工匠们研究，但大家没有方向，一时也没地方使力，管事心思一动就想起收买王妃书局的工人。 他也没想买具体的方子，只要对方说说他们如何能在段时间内雕出这么多版的书的？ 活字，怎么个活法。 大家总是听他们叫活字印刷术，但字怎么活他们却不解其意，他们要是知道是单个字模组成的文章，不用穆扬灵多解释，那些老工匠研究几次肯定能做出来。 那工人面上应得好好的，说找个安全的地方就告诉他，谁知道转头却把他给出卖了。 那管事哭得稀里哗啦的，道：“真没想买王妃娘娘的方子，只是打探一下对方那法子，哪怕给出个只言片语我们也能有个研究的方向，小的承认小的是卑鄙无耻，抱着偷艺的想法去的，但却真的没想能买整个方子啊，就那么四五两银子，就给一句话，那字怎么个‘活’法！” 第876章 大乐 统领抽抽嘴角，问道：“这打探偷艺就不犯法了？胆子也真够大的，敢把心思动到王妃身上来，给我狠狠地打。” 那管事大叫道：“小的冤枉啊，大人，您找个懂行的去问问，这样的打探还没触及底线啊，没犯忌讳！” 管事痛哭流涕，“这印刷哪儿是那么简单的？那字模的材质，刻字的深度，字的间距，还有浇铸的温度，甚至是用的墨稠淡都有讲究，只有把这些都一一标注清楚才是方子，小的只听他们喊我们用的印刷法叫雕版，他们的叫活字，雕版小的明白，刻板嘛，朝廷书局收藏颇丰，光藏版就有五个大房间，还不算我们正在刻的，但活字怎么刻？重点只在这一‘活’字，所以小的也只问这一个问题，他要是答了，小的给他五两银子，他要是不答我另找一人便是，就是被他们的管事知道了，小的也能说是闲聊，在书局里头混的都知道，这个问题不犯忌讳啊……” 真要犯忌讳，他就是再想要钱也不可能把心思动到荣郡王府上，他又不是嫌命太长了。 技艺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谁都想学到对手的手艺，都想把自己的东西捂紧，但他们也知道，有的东西可以藏着掖着，但有的东西你得交流了才能进步。 大家说着话，脑袋一灵光说不定就想到好法子了，这就是技艺，所以大家久而久之就有了共识，什么的问题能背地里打听，什么底线却是永远都不能越过，一旦超过就要被全行业的人唾弃的。 管事问的问题正好擦边，并没有越过那条线，他在印刷这行干了三十多年，从八岁做学徒开始就在行当里面混了，虽然手艺比不上局里的老师傅，但该懂的规矩他都懂。 可王府真要定他的罪也来得，对方权势大可以直接把擦边变实的，他也承认自己心思卑鄙，他不怪王府，却恨那个告发他的工人，那人在这行当里干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规矩，他不愿意拒绝他就是，何苦拿了他立功？ 统领被管事气笑了，明明是觊觎王府的技艺，竟然被他说成是情理之中，但人都招了他也不好用刑，直接挥手让人把他拖到牢里去关起来，出去时却脚步一顿，道：“让人把他的供词誊抄一份给王府送去。” “大人，您怎么还替他说起情来？” 统领冷笑道：“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他说情？不过他既然说这是行业里的规矩，不算犯忌讳，那工人告发他却是另有心思了，他要踩着人往上爬没什么，只是可惜，不该欺瞒荣郡王妃。荣郡王妃什么样我不知道，但荣郡王却是眼里不揉沙子，肯定容不下这事，我们将那管事的口供交上去既做了人情，又不害人，何乐而不为？” 口供直接放到了穆扬灵的案前，穆扬灵敲了敲桌子，抬头问书局的管事，“他说的都是真的？” 管事弯腰，道：“倒也没错，行当里是有这个规矩，只要不越界，互相打探彼此的技艺是常有的事，但，”管事斟酌道：“当时那工人与我说那管事是想出大价钱买方子，并不只打探这一件事。” “那你觉得是谁说谎？” “这……” “把人送去五城兵马司，查清楚了回我，”穆扬灵笑道：“王爷眼里不揉沙子，难不成我的眼睛就能做沙场？” 管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磕头，“小的这就去查。” 爬起来倒退到门口才敢转身离开，立春等他走了就给穆扬灵倒茶，道：“娘娘不用生气，估计是书局的工人想往上爬想疯了，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穆扬灵叹了一口气道，“我要是不叫五城兵马司的人仔细查问，只怕这事就混过去了，他是高升了，可却白害了一条性命和一个家庭，这心思也忒的狠毒了。” “娘娘是认定那管事说的是真话了？” “看口供是真的，不然那管事就藏得太深了，他要有那智慧也不会被抓了。”穆扬灵道：“现在他人在牢里，我们又拿住他的把柄，以王府的权势，要问他的罪不难，这时候他没必要说假话，而且这话也容易查证。” 穆扬灵认为容易查证的话五城兵马司却迟迟不给回话，她难免好奇，就和齐浩然提了一句，问道：“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还不给个回话？我这方子都卖出去好几张了。” “爷明儿去帮你问问，”齐浩然绕过桌上的汤，只吃肉。 穆扬灵就给他夹了几筷子青菜，又给他盛了一碗汤，道：“把这些都吃了，别仗着身体好就挑食，你侄子和儿子们都看着你呢。” 齐浩然筷子一僵，低头一看，正好和对面的四个孩子眼对眼，他抽抽嘴角，筷子一转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嘴里，等到他把青菜吃完，看着面前的汤，苦着脸道：“里头有一股腥味，也不知道子衿怎么给我们送这些东西来。” “这是海里的东西自然腥，快喝吧，你看孩子们都喝了一碗，补铁和补锌的。” 齐浩然撇撇嘴，道：“爷的心全着呢，不用补，从没听说过人还要补铁的，我们又不是锅，要是补铁，直接啃一口铁剑不就完了吗？” 穆扬灵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大笑不止，几个孩子见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瞪着他们，问道：“你们笑什么？” 小狮子去扯母亲，“娘，你笑什么？” 小熊道：“看着娘好笑就笑了。” 小安道：“四婶笑了，我们也想笑。” 虎头道：“大家都笑了。” 齐浩然就翻了一个白眼，穆扬灵笑得打跌，扶着他的胳膊摇手道：“是，是我不好，我不笑了，再不笑了。”却依然笑得停不下来。 齐浩然就端起桌上的汤一饮而尽，虎着眼看她，道：“行了，我现在铁也补了，心也补了，能领着四个小的去消食了吗？”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挥手道：“去吧，去吧，就在花园里走一圈就行。” 虎头就去拽母亲，“娘，你得跟我们一起去，你答应了要给我们讲故事的。” 小熊大喊，“讲孙悟空大闹天宫，太子哥哥也要听，娘你快讲给我听，我明天进宫说给太子哥哥听。” 第877章 细作 齐浩然下朝的时候堵住五城兵马司统领，问他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在他看来，这不就是底下人想往上爬弄出来的小事吗？ 若是那管事真的冤枉，把人放了便是，那小工他们打上几十板子赶出去便是，怎么会拖这么长时间？ 谁知道统领面色严肃的道：“王爷，那白老二的身份只怕有异。” 白老二就是他们家书局的工人。 齐浩然脸色一冷，问道：“查出了什么异状？” “白老二年过三十，却无妻无子，无父无母，是太康元年卖身进书局的，王爷知道，王妃心善，很少和工人们签死契，而书局中除了管事，就只有他一人和王府签的死契，按说，他应该更受重用才是，但这五六年来他在书局中一直是个打杂的，这次他告发收买案只怕是抱着往上爬的心思。” 齐浩然淡淡的看着他，这个目的大家不一早都猜出来了吗？ 统领淡淡的道：“当时下官就多嘴问了贵府的管事一句，既然他是死契，为何不重用他？” 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定，签了死契的下人和活契的下人，前者要更受信任和重用，哪怕能力达不到也会先用他们，所以他对白老二工作五六年之久依然是最低等的小工有些好奇。 “贵府的管事说，王妃一早立下规矩，不管死契活契，在书局之中都是一样的工人，按照能力和出勤升迁，那白老二出勤倒是够了，之前管事也徇私提点过他，但他在印刷一途上实在没有天分，所以五六年来依然只能在书局中打杂，”统领道：“可当初他应聘的时候说自己曾在书局里做过，又是他自己求签的死契，不巧下官因为要查他，所以得知他经济状况还不错，虽然住的穿的贫酸，但吃喝却较一般小富之家还要富裕，而且五六年来皆是如此，由此可见他并不穷，但以他的工钱，是肯定支撑不起来的。” 而且，男人有钱去吃喝，不应该想办法存钱娶了媳妇，生个孩子传宗接代吗？ 他都年过三十了，无妻无子却一点也不着急，而且表面上表现得和众人一样穷，私底下日子却过得宽裕，统领敢用自己的脑袋保证，这个白老二一定不简单。 而对方受刑三天，供词却没有一点破绽，所以他才说对方身份有异。 齐浩然面色阴冷，道：“那就加刑。” “王爷放心，下官会给您一个交代的。”这也是他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统领回去就加大了审讯力度，却依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他没想到对方嘴巴这么硬，急得嘴唇都冒泡了。 齐浩然也在冥思苦想，他没有往别人家派探子的习惯，但不代表别人家没有这种习惯，特别是那些世家大族，连皇宫都有他们的探子。 但他王府里的人根本没达到规制，所用的人大多是以前在北地就伺候他们兄弟俩的下人，大哥不好带进宫里，基本上都跟了他，而侍卫全是他在军中的心腹，他们也都是有品阶官职的，值得信任，那些人是不好混进他家里，所以就往书局里安插人了？ 可为什么是往书局安插？ 要知道书局属于生意，阿灵几乎全都交给管事打理，书局和王府也很少有人员来往，按说，农庄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因为阿灵对农事最重视，不仅自己时常到农庄去，有时候还要从庄子里给孩子们选玩伴，想要混进府里，农庄更容易。 还是说，农庄里其实也有他们的人？ 只是不巧的是书局的白老二被发现了而已。 一想到自己的妻儿有可能身处危险之中，齐浩然在禁军里就坐不住了，当即把公文一收塞给飞白，道：“把东西带回府里，我回去再处理。” 一溜烟的跑到了牢房里，五城兵马司的人依然在审白老二，他整个人都被打坏了，却依然不说自己是谁派来的。 齐浩然脸色难看，沉默半响，问道：“你有家人在对方手中？” 白老二垂着眼眸不说话，齐浩然就围着他走了两圈，盯着他的眼睛突兀的问道：“是秦芳让你来的？” 白老二心中剧跳，眼睫毛颤了一下，虽然轻微，但对方瞬间的紧张还是被齐浩然捕捉到了。 齐浩然气急而笑，“秦芳倒是看得起本王，巧得很，你的小主子正好在本王手里，要不要让你们主仆团聚叙叙旧？” 白老二不由握紧了拳头，齐浩然转身就走，道：“把人送到禁军衙门，这宗案子禁军接手了，把那个管事打二十大板放了。” 统领急匆匆的赶来就听到这句吩咐，他正想说话就见他的心腹冲他微微摇头，顿时将话咽了下去，把齐浩然送走后才回头问道：“怎么回事，这案子不是我们在查吗，荣郡王怎么突然插手了？” 之前荣郡王虽然也过问，但并不插手调查，怎么才半天不见面他就改了主意？ “这人是前朝秦奸相留下来的人，”心腹低声道：“王爷说秦奸相的儿子在他手里，让他们主仆相聚呢。” 统领顿时不说话了，涉及到前朝，那就和谋逆差不多了，的确不是他应该插手的。 秦奸相怎么会把人安排进荣郡王这里？ “不对，白老二是太康元年进书局的，那时候秦奸相已经死了。”统领若有所思，“他这是在死之前就做了安排？他到底留了多少人下来啊，都死了这么多年这些人还听他的人号令。” 这也是齐浩然想知道的，秦芳到底留下了多少人，又是怎么控制他们的，人都死了五六年了，前朝都成灰土了，却还能指使那些人为他效命。 齐浩然去审问秦二，秦二却是一问三不知。 本来一直相信他的齐浩然却不相信了，问道：“你不知道，难不成这些人是秦三调遣的？你父亲总不能把人留给下人调派吧？那他图什么？” 秦二爷也想知道他老爹图的是什么，他父亲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把藏宝的地点告知他们，却一直不说。 但到现在，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兄弟俩肯定知道藏宝的地点，那可是国库所有的藏银和父亲半世的积攒啊。 财帛动人心，但他们兄弟俩白担了风险，却是真的不知道藏宝的地点，要不是确实知道父亲就只有他和秦三两个儿子还活着，他都要怀疑外头老爹还有一个私生子了。 第878章 拔除 齐浩然把白老二关进秦二的牢房里，让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就不再理会了。 他将祝良和飞白找来，道：“王府和王妃名下的产业都要仔细的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混进来的人，一个不落全给爷揪了。” 这一查却查出了许多别家的探子，连齐修远都惊动了，他看了那些名单，看着咬牙切齿的弟弟，温声道：“好在他们经营有限，都是些小喽啰，他们这些人是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 “那是因为时间短，”齐浩然咬牙，“若是过个十几二十年呢？难不成到时候我给小熊留下一个筛子一样的王府？这都是查出来的，还有没查出来的呢。” 而不少人家此时也是心惶惶然，他们的钉子全被拔了，虽然他们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上，但也不保证他们就一定能熬住刑。 心里对那些书局是又气又恨，不就是一个印刷的方子吗？竟然害得他们损失了这么多的人手，往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而书局的东家们正在酒楼里喝酒庆祝，江南的大小书局都刚和王府的书局签订合约，交了钱拿到了方子，五百两一张方子看着挺贵，但算到收益里来也不算什么了。 尤其是中小型书局，他们的东家一天下来脸上的笑容就没变过。 只有势力庞大的大书局脸色不太好，除非他们的书局能揽下大部分的新书，不然刻印以前的旧书，还不如用雕版呢，他们有藏版，直接刷印就行，根本就不用再雕刻。 这场买卖受益最大的无疑是那些中小型书局，因为此时，除了王妃的书局，大家都在统一起跑线上。 刚离开酒楼，就有东家吩咐管事，“立刻派人给几位翰林和老大人们送礼，务必将他们的书稿拿到手，我们已经落后许多，不能再掉队。” 管事纷纷应下。 但此时穆扬灵正喜滋滋的数着桌上的合约，道：“散记和游记也全都签了，最好还能拿到他们对一些国事的看法，到时候将意见相悖的几篇汇成一本发售，肯定也能大卖。” 管事目瞪口呆，结巴道：“王，王妃，这议论国事不太好吧？” “我朝言论开发，你到茶馆里坐着听听，每日连猜测皇上睡几个宫妃的猜测都有，难不成还怕这个？你只管去求，出事了算我的。” 管事沉默半响，道：“只怕几位老大人不愿写呢。” 穆扬灵就笑道：“他们不写便算了，总有愿意写的人，记得将稿子先送到我这儿来审阅过。” 管事见王妃坚持，只能应下，又为难的道：“娘娘，我们一下子买了许多的书稿，这经费一时有些困难。” “我会让祝总管给书局多支些银子的，回头以投资入账。” 小熊正巧带着弟弟们来找母亲，闻言跑进来道：“娘，你要给管事什么钱？” “稿费钱，”穆扬灵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道：“你们又去干什么了，怎么流这么多汗？” “稿费？”小熊不在意的抹一把脸，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什么稿费？” “就是有人给我们书局写书，我们给他们付钱。” “写书也能得钱？”小熊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我写的《三字经》能换钱吗？” “《三字经》是你写的吗？须得是你自己写出来的才可以，《三字经》是你照抄练字的，比如你自己写的文章才能刊印换钱，”穆扬灵笑道：“不过我记得你现在还是在学认字，你小宝哥哥才开始写文章吧？” 小熊虽然有些失望，却把这一挣钱的途径记在了心里，原来写出来的文章也能赚钱，那到时候先生给他布置了作业，他写出来后再拿去刊印不是能赚一笔钱？ 小熊在心里算了算，发现这样下来他和太子哥哥一个月光作业就有好多。 管事却退到一边，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话说世子爷很缺钱吗？ 穆扬灵让管事下去，就带着几个孩子去西北边的小花园，那里此时被改成了小块的农田，此时田里挂着黄橙橙的成熟稻子。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冲着稻田就飞奔过去。 三个小的是想去抓虫子玩，小熊则是奔着其中一块田去的，他掐腰站在地里，哈哈大笑道：“娘，我的稻田也能割了。” 穆扬灵含笑点头。 小花园里的稻田分成了六块，每一块都只有两分地大小，不算大，小熊自己种了一块，剩下的五块则是穆扬灵带着人种的。 这是第二季水稻，他们回京后穆扬灵带着人种下的，为的就是看看旱稻一号和占城稻能不能在江南种第二季，穆扬灵捏了捏谷粒，将谷壳剥开放嘴里嚼了嚼，满意的点头。 第二季比第一季的口感还要好。 穆扬灵冲着四个孩子招手道：“明后两天是大晴天，明儿叫人将前面的石板地收拾收拾，后头我们来收割，小熊，后天你们休沐，你可以邀请小宝一起来收割。” 虎头从田里钻出来，手里捏着一只青蛙，问道：“娘，我想吃这个。” 穆扬灵额头青筋跳了跳，道：“青蛙是益虫，专门给我们稻田抓害虫的，不能吃，赶紧放了。” 虎头不信，“酒楼里有吃，爹爹说好吃。” 穆扬灵上前将他手里的青蛙解救出来，无奈的看着他道：“也没少你吃喝呀，怎么总像吃不饱的样子？行了，我们不吃青蛙，晚上让厨房给你炖一只鸡，给你一个大鸡腿。” “我把我的鸡腿让给弟弟，”小狮子立刻表态。 小安懒洋洋的道：“虎头弟弟把我的也吃了吧。” 虎头口水一下子下来了，小狮子就和小安咬耳朵，“我又不喜欢吃鸡腿。” 小安点头，“鸡腿肉太多了，不够甜，鸡肉毕竟好吃。” 穆扬灵听着他们的“悄悄话”抽了抽嘴角，看着喜滋滋的虎头忧心不已，大哥和子衿都说虎头最像齐浩然，难道齐浩然小时候真的有这么笨？ 小夏氏坐在太师椅里看着他们在田里收割，穆扬灵穿着短打的练功服，带着草帽在地里干活，五个小孩除了小宝和小熊能帮把手外，其他三个就是来回捣蛋的。 小夏氏见这里只有她和夏嬷嬷坐着，其他下人全被打发走了，就幽幽一叹，“这场景看了好几年了，我还是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夏嬷嬷见小安世子小脸红扑扑的抱着一小捆稻子往这里走，就笑道：“我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您看少爷们都勤快得很呢，多在地里跑跑，身体会好很多。” 小夏氏仔细去看儿子，也点头道：“小安是比以前健康了不少，前儿王太医把平安脉不就说他心脉强健了不少吗？” 第879章 玩孩子 小安抱着一小捆稻子过来，才看到脚下的青石板就“嗬”的一声扔出去，本来就绑的不太紧的稻子一下散开扑得他满头满脸都是。 小安一点也不介意的甩甩头，甩着手又朝田跑去，小夏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过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多月，她那个哪怕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就一定要板着脸换掉的儿子变成了如此的不拘小节，如果不是那张脸，她几乎以为刚才扔稻子的是虎头或小狮子了。 夏嬷嬷却很欣慰，她觉得孩子就应该这样。 穆扬灵带着五个孩子把六块地都收割了，然后打好谷粒晒干，然后称重做比较。 三小对此表示不感兴趣，他们手牵着手快了的去街上玩了，只有小宝和小熊蹲在穆扬灵旁边看她记录。 小宝问道：“四婶，我们的庄子能种第二季水稻吗？” “能。”穆扬灵点着本子道：“不过要不要种还得再试验两年。” 小熊瞪眼，“为什么？” “因为土地也是要休养生息的，”穆扬灵和他解释道：“就好比你学习，白天忙碌了一天，那晚上就要休息，第二天才有精神继续学习练武，土地也是一样的，上半年一直在耕种，那下半年就要休息。” “可农民伯伯不是说地是越种越肥吗？” 两个孩子到庄子里去玩的时候经常听人说谁谁家很懒，把好好的熟地荒成了生地，说，地是越种越肥的，这样把地丢着，就是把地给丢生，把肥力都给丢掉了。 穆扬灵就笑道：“这也都要有个度的，就好比你们学习，突然给你们放了半年的假，你们的注意力和脑力都发散开来了，再叫你们读书上学你们就会觉得很困难，地也是一样的，长久不耕种，肥力就会流失，但如果耕种过度，则会过度消耗它的肥力，我们得在中间找一个平衡点，或许是找到给它补充肥力的东西，这不是一年两年能办成的事，所以我们不能急。” 前世土地能一年到头都种着东西是因为有化肥这样的东西，但这世，别说她造不出化肥，她就是能造出来也不会造的。 此时国家人口密度并不大，人均百亩地之外还荒芜着许多地，更别说满目的山林，就算是没有化肥，只要种子和水利能跟上，百姓也能过得很好。 穆扬灵的目标一直是放在改善种子和改进耕种技术两者上，至于水利工程，那是朝廷的计划了，她从没想过弄出化肥来。 “第二季水稻该不该种我还没拿定主意，不过这占城稻却是可以大范围的播种了，现在的种子已经稳定了下来，北地那边的试验应该也有了结果，”穆扬灵捏了捏小宝的脸蛋，笑道：“我们大齐又多了一种高产稻种。” 小宝和小熊听得满头雾水，小熊发觉自己不感兴趣就丢开了，小宝却记在了心里，晚上回去的时候和父皇转述，问道：“父皇，水稻还分稻种吗？那我们庄子里种的是什么稻种？” 齐修远哪里知道庄子里种的是什么稻种？ 那小庄子是他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儿子买的，是给他搞学堂和研究用的，他全交给管事去打理，他一个一国之君哪里去关注这个？ 因此他道：“父皇也不知道，你要想知道明儿可以去问问管事，”又问道：“你四婶说的占城稻已经稳定，可以播种了？” 小宝点头。 齐修远不由心喜，今年收上来的秋税很不错，究其原因除了各地还算风调雨顺外就是因为粮食高产。 玉米，水稻，甚至是麦子都有新的品种，前两者增产数目可观，所以他们收上来的粮食不少。 各地的流民大大的减少了，他们再拿出一批粮食来赈济流民，让他们全部就地安置，相信不超过三年，全大齐就不会再有超过百人的流民集聚了。 朝廷每次生乱都是从流民开始，他们解决了这一群体，国力就能往上升一大截。 齐修远高兴的让人去拿酒来，皇后见他高兴，就笑问，“皇上，要不要把四叔他们叫进宫来庆贺一番？” 齐修远摇头道：“算了，他最近火气大得很，我还是不要见他了。” “四叔火气大，皇上更应该劝劝他才是，”皇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扭头问小宝，“你四叔今儿回家的时候脸色不好看？” 小宝正努力给弟弟妹妹挖苹果吃，闻言摇头道：“没有呀，四叔可高兴了，还把虎头小狮子小宝他们顶在脖子上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还拎着小熊用轻功在天上飞来飞去，可好玩了……” 皇后就怀疑的看向儿子，“你是不是也被你四叔拎着飞来飞去了？” 小宝就不好意思的一笑，挖了一大块苹果塞到二弟嘴里，明珠见了就不服气的大喊一声，叫道：“太子哥哥，我也要。” 二皇子才一岁多，闻言就往小宝那里坐了坐，冲着他张大了嘴，等待投喂。 小宝就合上他的嘴巴，道：“先把嘴里的吃下去。”用勺子割下一大块塞进妹妹嘴里。 皇后一边把苹果从女儿嘴里拿出来，一边教训他，“你以后可不能再玩飞来飞去的游戏了，多危险呀。” 齐修远则道：“浩然心中有数，总不会让小宝摔下来，男孩子调皮一些没什么的，”又道：“我也不盼着他练出多好的功夫，但马上的功夫却不能丢，为君者必须得能统帅全军，让他四叔带着他练练胆子也好。” 小熊比小宝还小一岁，不仅能练出内力，脚步轻盈，连轻功都学会了一些，更别说一套拳法使得虎虎生风，小宝却还在练养生的体操，齐修远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的武学造诣虽比不上弟弟，但也不差，何况，他是马上的将军，真要骑在马上对阵，全天下能敌过他的也不过五人。 小宝以后要当皇帝，就算军队里有小熊辅佐，他也不能什么都不懂，至少马上的功夫要会一些。 李菁华自然也听出了齐修远未尽的话，点头算是认同了，只是低声嘀咕道：“不是说四叔心情不好吗，怎么还有心情和孩子们玩？” 齐修远抽抽嘴角，道：“你以为他在和孩子们玩？他在玩孩子们呢。” 此时，穆扬灵正恼火的将缠着齐浩然要飞飞的四个孩子丢到水盆里洗澡，转身怒视齐浩然，“你要再敢这么玩他们，信不信我把你关门外不让你进屋？” 齐浩然摸摸鼻子，认命的去给四个孩子洗澡。 还不知道被当了玩具的四个孩子在水盆里扑腾，“爹，洗完澡带我们去飞飞，我要飞到最高的那棵树去。” “四叔，我想去湖上飞，你带我去吧……” 第880章 晕倒 齐浩然心情不好，但总不能板着脸，那不过是让阿灵跟着自己担心，吓到孩子罢了，所以他只能拎着孩子们飞来飞去，出了一身的汗，在孩子们的哈哈大笑中心情也能好些。 晚上三个孩子睡着后依然哼哼的要飞，穆扬灵见他们睡觉都不安生，就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看着他们三个，我去看看小熊。” 齐浩然嘀咕道：“他又不是第一次飞来飞去，哪里还用看？” 小熊的确睡得很香，抱着被子，嘴巴微张，穆扬灵揉了揉他的头发也没反应，穆扬灵一笑，帮他盖好被子就回去了。 齐浩然则要在三小房间里的榻上守着他们，以免他们晚上做噩梦，穆扬灵就推他，“你赶紧回屋去睡吧，明儿一早不是还要去军营吗？我来守着他们。” 齐浩然就侧身躺着让她也躺下，将她抱在怀里，头埋进她的脖子，声音闷闷的道：“明儿不去军营了，我打算将府里的下人清一清，将拿不定的人派到庄子上去。” “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那次就查了履历，这次爷打算把他们的家人和亲朋都查一遍，看看府里有没有行为异常的人，”齐浩然低声道：“你们娘几个都住在府里，爷一天到晚的不在家，我怕……” 穆扬灵就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低声道：“也不用草木皆兵的，府里下人少，我们贴身用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你要查就查，但也别累到自己，也不用心里过不去，我总是在府里的。” 齐浩然此时也不由庆幸穆扬灵的坚持。 他们这样的身份，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就有八个，更别说二等丫头，三等丫头和院子里伺候的人，但阿灵不喜欢这样的排场，身边依然是立春和谷雨两个大丫头，一个管着里面，一个管着外面，而他身边，飞白虽依然跟着他，但已经能独当一面，现在跟在他身边伺候的是小楼，而小亭则留在府里听阿灵差遣，时不时的伺候几个孩子出府。 阿灵几乎不管府里的家务，日常都是交给王妈处理，自己管着府中的庶务，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得。 也因府里下人少的缘故，烦心事也少很多，他们这时候要排查也容易，而且一旦发现有异，此时也好控制。 “你说秦芳怎么就盯着爷了呢？按说大哥才是皇上，该盯着他才是啊。” 齐浩然这里查出了不少细作，齐修远那里自然也排查了一遍，但他那里抓出来的探子要么是大齐各官员派的，要么是其他国家的探子。 前者为的不过是打探圣意和未雨绸缪，后者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就算是还没招供的细作，齐浩然也仔细辨别过，并没有秦芳派的人。 所以他对秦芳是如何选择他的很好奇。 “你说会不会是为了那些钱？” 齐浩然眉眼一跳。 “不然我们哪里有什么值得他特殊对待的？他是死于四皇子之手，就算要怪你逼迫他，这也是王朝之争，要恨也是一起恨你们兄弟俩，但如果是为了那批银子，别忘了我们现在住的可是藏银子的地方。” 穆扬灵推测道：“他把银子藏得那么隐秘，连他儿子都不知道，你觉得他甘愿放弃这么多钱？” “可他已经死了。”齐浩然惊恐，“他不会没死吧？” 穆扬灵也瞪大了眼睛，“不是你给他收尸的吗？” 齐浩然的心又安定了，挠了挠脑袋道：“他那时候的确是死绝了，尸体都硬了，肯定不会有错，那他是怎么指挥人办事的？最要紧的是，他不把钱留给自己的儿子，打算拿钱去干什么？” 穆扬灵表示奸臣的心思她不懂。 夫妻两个大眼瞪小眼良久，齐浩然最后恨恨道：“幸亏我们运气好，早把银子给起了。”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就凑到他耳边道：“当初你和大哥隐瞒发现国库银子的事是对的，当时要是昭告天下，只怕他们会铤而走险，现在他们自觉藏银隐秘，那只会徐徐图之，他们目的是银子，自然不会轻易伤人，我们不如等这一阵冷下来后来一招请君入瓮……” 齐浩然眼睛越来越亮，低声道：“这个好，最好能把秦芳留下的人连根拔了，他在前朝经营三十年，得势二十余年，势力庞大，我和大哥都怀疑大周皇室有一部分的势力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秦芳当年太得宠了，景炎帝多疑贪权却又好享乐，他不放心掌军权的将领，也不放心世家，所以几乎将全部的政务都交给了寒门出身，没有家世依仗的秦芳。 秦芳名声越坏，景炎帝当时就越放心。 有景炎帝的这种纵容，秦芳要发展暗地里的势力实在是太容易了，齐浩然兄弟俩甚至怀疑贪图安逸享乐的景炎帝会把皇室一部分势力交给秦芳经营。 可惜除非抓到秦芳留下来的心腹，不然他们是无从得知了。 每每想到这个齐浩然就觉得憋屈，明明他都抓到秦芳的一个儿子了，偏生对方知道的不多，他们除了拔掉一些他知道的钉子外，就只剩下抓着人威胁在西夏的秦三了，用处并不大。 夫妻俩靠在榻上渐渐睡过去，三个小的晚上惊了几下，穆扬灵伸手压着他们的肚子，低声哄他们。 小狮子弹了一下身子就没动静了，虎头这伸着脚踢了几下，直接把睡在旁边的小狮子和小安踢到一边，小安则是“呜呜”两声，在被压着胸口后翻了一个身就安稳睡过去了。 齐浩然没想到孩子还真做噩梦了，就不免有些自责，穆扬灵安抚下三个小的，就捅了捅他，道：“回屋去睡吧，晚上他们不会再醒了。” 穆扬灵让在外面值夜的乳母警醒些，和齐浩然一起回屋了。 第二天三个孩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齐浩然已经带着祝良去排查府中的下人了，屋中只有穆扬灵和小夏氏在，见三小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的走过来，就笑着捏了捏他们的脸蛋道：“洗脸了没有，就跑过来了？” 虎头摸着肚子喊道：“肚子饿了！” 小夏氏笑道：“虎头，你再多吃，别人就能分得出你和小狮子了，大家会指着你说，那个比较胖的就是虎头。” 穆扬灵也捏了捏虎头的小胖脸，正想取笑两句，谷雨就大惊失色的跑进来，“王妃……”看到含笑坐在一旁的小夏氏，谷雨眼睛闪了闪，道：“娘娘，庄子上的管事打发了人来回话，说今年的账本做出来了。” 庄子上的账本都是冬至的时候出来，穆扬灵不动声色的扭头对小夏氏道：“嫂子帮我看着他们洗漱用早餐，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这儿有我呢。” 穆扬灵和谷雨往外面去，刚出院子，谷雨就在穆扬灵耳边急声道：“娘娘，广东来人了，说国公爷带着人去剿匪在海上失了踪迹，王爷听说怒极攻心，刚才晕过去了，您快到前面去看看吧。” 第881章 心急如焚 齐浩然的晕倒吓坏了所有人，他造反时没晕，面对千军万马时没晕，就是带伤杀敌时都没晕，现在却听到范子衿失踪时晕了，大家虽然感怀他们兄弟情深，但也担心他的身体。 飞白和小楼将人抬到偏厅的榻上，才放上去，齐浩然就醒过来了。 其实他没彻底的昏迷，他就是觉得脑子一晕，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也只过了两息，他就又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他知道自己醒着，只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穆扬灵从后院赶过来的时候，齐浩然的手才能抬起来那么一点，王太医正在给他看诊，见阿灵过来，齐浩然的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就落下来了。 飞白忙带着人退下去，屋里一下就只剩三人。 王太医头也不敢抬，小心的把齐浩然的手放好，将脉枕收起来，低声道：“王妃，下官出去给王爷开药？” “先把爷的病说清楚，”齐浩然抬眼坚持的看着穆扬灵，“阿灵，子衿有危险……” 穆扬灵对王太医微微点头。 王太医就道：“王爷没事，只是忧思过度，之前也没休息好，这一下听了坏消息，惊怒之下气血上涌才晕倒的，放宽心休息两日就好了。” 齐浩然气笑了，“你觉得这时候爷的心能有多宽？下去做药丸，爷要带着走。” 王太医就看向穆扬灵。 齐浩然扭头对穆扬灵道：“阿灵，子衿在我心里就跟大哥一样，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我们兄弟没话说，我们兄弟长这么大没欠过谁，却一直欠着他的，说句实话，要没有他，爷能不能长大成人都不一定呢，我这次好好吃药，太医让我扎针我就扎针，只一件，你得让我启程，我两个时辰后就走，我得亲自去找他！” 齐浩然一张嘴几乎咬出血来，可见心里的难受劲儿。 穆扬灵去握他的手，对王太医道：“去准备药丸吧。” 王太医躬身退下，屋里一下只剩下俩人了。 穆扬灵去抱他，齐浩然咬着牙忍住泪，道：“子衿除了为我，从来都惜命得很，哪里有危险，他铁定不会往那里去，他怎么会出海？之前爷在湖里学游泳，叫了他一起学，他还取笑我，说他又不下海，学那个做什么？当时我就不该听他的，把人拎起来就扔水里去，他不学也得学，要是掉进海里，好歹还能游一段，他现在就是个旱鸭子，却在海上失踪，爷听说那海大得没边，一眼望去全是水，他怎么办？” 穆扬灵见他身子微微发抖，就知道他怕得厉害，忙拍了拍他道：“你别急，广东也有海师，他是知府，又是国公，他们肯定会出海找他的，我们快马加鞭去找他，说不定等我们到了广东就找到人了。” 齐浩然咬着牙点头，他知道此时不是自己慌张的时候，起身要去安排出行的事，穆扬灵却压下他，道：“这些事我来安排，你躺着，我让王太医给你扎针，你再好好地吃一顿饭，你放心，两个时辰后你铁定能走。” 齐浩然犹豫了一下就又躺了回去，此时他恨急了自己，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之前他就不该为细作之事上火劳顿，弄得关键时刻掉链子。 穆扬灵转身出去，一叠声的吩咐，“让王太医把药丸交给他的药童，让他给王爷扎针，叫厨房准备十人五天的干粮和水，我们一个时辰就要，把王爷和我的马都拉出来，喂好草料，让侍卫们出来列队。” 飞白惊愕，“娘娘，您也要去？” 穆扬灵咬着牙点头，“王爷这个时候我不放心他。” 齐浩然要是活蹦乱跳也就算，她肯定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和小夏氏，偏齐浩然自己都先病倒了，但要拦下他不让他去，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要让他病着上路，穆扬灵觉得她留下就相当于要杀她了，既然担心，不如就跟着他一起去。 穆扬灵一向有决断，想做就做了，反正京城有齐修远和李菁华在，几个孩子和小夏氏她并不担心。 飞白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王爷和王妃都是心里藏不住事却熬不得担忧的人，留下来还不如走呢。 “去选七个一等侍卫，加上你，我们两个时辰后就走，皇上那里知道了吗？” “来报信的有两队，去皇宫的是广东衙门的人，来我们府上的是表公子身边伺候的人。” “你去准备路上所需的药，让立春随便捡两套轻便的衣服带上，我和小楼去看报信的人。” 来王府报信的人正摊在花厅里，此时被放在椅子上，被下人灌了一碗热汤，正喘着气摊倒在椅子上，看到王妃进来，挣扎就要起身行礼，穆扬灵挥手止住他的动作，“不用行礼了，坐着吧。” 穆扬灵蹙眉问道：“国公爷怎么想到出海？都有谁跟着？船有多大，怎么失踪的，什么时候失踪的，广东海师派人去找了吗？” 来报信的是范子衿身边一个叫德福的小厮，其实他是跟在研墨身边伺候的，见广东衙门瞒下国公爷失踪的事，偷偷带了银子扮成乞丐偷溜出城门，奔了下一个县城买了马才赶来的，他比广东衙门的人早走两天，却和他们一块儿到的京城，要不是路上碰到他们，他们让出一匹马来，他到得更晚，此时听到王妃问，一腔恐惧委屈再也忍不住，边流泪边和穆扬灵说起原委。 其实他知道的并不详细，他毕竟只是伺候研墨的小厮，并不是心腹，研墨将他留在身边是看中了他的机灵和忠心。 范子衿到广东时正好是秋收刚过，除了征税并没有其他要忙的，德福只知道国公爷对海贸很感兴趣，那段时间来往的除了各级官吏就是做海贸的商人，他在研墨身边伺候就负责大街小巷的打听那些舶来品的价钱和各商人之间的小道消息。 也不知是谁提起的，国公爷就想试试新海船，就带了人出海，说好的只在近海转一圈就回来，快的话一天就能回来，晚了两天也能回到港口，可谁知国公爷的船开出去就不见了踪影，一连三天，连个影子都没有。 第882章 准备 “广东衙门和海师派了船去找，但最好的海船被国公爷他们开走了，海上有海盗，他们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找了找，但一点消息也没有，”德福哭道：“夏管家看着不对，就要给皇上和王爷报信，想求了福州的海师去找人，但广东衙门却派官兵把我们府上给围了，不许我们的人出入，夏管家说他们是怕担责，怕皇上怪罪下来，但国公爷在海上失踪，是早一天找人就多一点生机，所以夏管家叫人拿了钱出来在各个侧门收买看守的官兵，一连放出了四个报信的人，说只要一出门就想办法往京城来，给王爷王妃送信，奴才因为常在广州街头打探消息，一出门就钻贫民窟去了，换了乞丐的衣服，又拿钱雇了街头的一帮乞丐帮着才混出城门的。” “奴才走了大半天才到下一个县城买了匹马，因为不多好，日夜兼程，走到京城郊外就用了六天，马累死了，当时天都没亮，正想跑着走，结果才走了几步路就被后头赶着送信的信差赶上了，他们一行三人，有一人让出了一匹马给小的，小的这才能赶到王府送信。” 德福眼巴巴的看着王妃，问道：“娘娘，王爷能调遣福州的海师去救我们爷吗？” 穆扬灵问，“为什么一定要从福州调遣？按说潮州离广州更近，应该从那里调兵更快些。” 德福苦笑，“可那里没大船呀，奴才听那些当官的说，只有福州有出近海的大海船，这次广东新弄了一艘，国公爷这才高兴的亲自上船试船，要不然也不能出这事。” “船上有多少天的补给？” 德福不知，摇了摇头。 穆扬灵起身道：“那你休息吧，回头我让人把你送回国公府，现在你们小夏夫人住在王府里，她怀着身孕，这事不能告诉她。” 德福连连称是。 穆扬灵转身回内院，将王妈和立春谷雨叫来，低声吩咐道：“我和王爷不在家，你们要看好内院，王妈，府中的事你能处理的就处理，不能处理的就问小夏夫人，前院的事要瞒着她，我不管你们是堵也好，说谎也罢，谁要是赶在她和孩子们面前说漏了嘴，我饶不了她。” 众人忙应下。 穆扬灵就把三个孩子都叫来，道：“边关出大事了，我和你们爹，或，小安，我和你四叔要出一趟远门……”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叽叽喳喳的问，“那我们能自己睡吗？” “不要乳母守夜了。” “真是太好了，四叔和四婶都不在家……” 穆扬灵抽抽嘴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板着脸道：“不管你们想干什么，要是敢惹事，就算我现在不在家，回来了照样收拾你们，前两天我记得刚教了你们一个成语叫秋后算账吧？” 虎头愤怒的指责母亲，“秋后算账的都不是好人！” 小安和小狮子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穆扬灵冷哼一声，“我不是好人我乐意，我就乐意跟你们秋后算账。” 三个孩子只能愤怒的看着她，穆扬灵道：“不过你们要是乖乖听话，不惹事，好好的陪着你们小夏伯母，回来后我会奖赏你们的，小安，你母亲正怀着弟弟，身体不好，你更应该听话，不准惹母亲生气，知道吗？” 小安道：“四婶，我娘心宽着呢，不会生气的。” 穆扬灵额头青筋跳了跳，但此时不是跟孩子打嘴仗的时候，她武断的道：“我会和你们小熊哥哥说的，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让皇伯母把你们全都接进宫里去关小黑屋。” 三个孩子都缩了缩脖子，他们没被关过小黑屋，但母亲常威胁他们要关小黑屋，所以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恐惧的东西。 穆扬灵见他们终于安静了，满意了，叫人把他们领到后院去，自己亲自去和小夏氏解释。 用的也是和三个孩子解释的说词，她道：“边关出大事，王爷必须得亲自过去看，偏他急怒攻心晕了过去，我实在不放心，所以要跟着过去看看，家里就拜托嫂子了，一会儿我进宫去一趟，拜托皇后娘娘多照看你们，你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叫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要是不好意思，也可以去找姨母拿主意。” “四叔晕倒了？”小夏氏关心的问道：“他没事吧？” 穆扬灵苦笑，摇头道：“没多大问题，只是之前忧思过重，又一直没休息好，这一听说边关出事了就急了，一下子晕了过去。” 小夏氏知道穆扬灵和她不同，她听丈夫说过，以前在北地时她还上过战场呢，心里也不无羡慕，她笑道：“你放心，把孩子们交给我，又有王妈立春她们在一旁照顾，不会有事的。” 穆扬灵见她不起疑，就松了一口气。 夏嬷嬷看着穆扬灵眼睛闪了闪，她不是小夏氏，想得更多些。 齐浩然面对千军万马都能面不改色，边关出了什么事能叫他怒极攻心而晕倒？ 何况，王爷之前在黔南练兵，练的就是将领，朝中现在也不缺带兵打仗的将军，并不用王爷如此火急火燎的赶，竟然让王妃也跟着去，可如果不是王妃说的那样，她又何必瞒着夫人？ 除非那事能惊到夫人，于夫人养胎无益，但夫人从不管国事，除非灭国，不然什么事能惊到她？ 答案在夏嬷嬷舌尖转了一圈，她心脏剧跳，手脚发冷，在穆扬灵起身离开的时候就和小夏氏笑道：“夫人，我去送送王妃。” 小夏氏说了半天话已有些困倦，闻言忙点头，“快去吧。”却不想这是在王府，并不用夏嬷嬷送。 穆扬灵留了心，直到走出院子老远才找了个僻静地方让人退下，“夏嬷嬷，你是有话与我说？” 夏嬷嬷跪在地上，问道：“娘娘，可是我家国公爷出了事？”她抬头直直的看着穆扬灵，道：“还请娘娘告知奴婢，奴婢也好早作准备。” 穆扬灵看着夏嬷嬷心思转了转，良久才道：“表嫂正怀着身子，此事不能告诉她。” “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夫人察觉到异样的，”又道：“娘娘告诉了奴婢，奴婢也好遮掩得更好些，夫人的性子再没人比奴婢熟悉了。” 第883章 日夜兼程 夏嬷嬷听说范子衿在茫茫大海上失踪，也不由踉跄了一下，如果是在陆地上，有人护卫着，国公爷总能脱险，但在大海上，只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不仅国公爷不会水，跟着国公爷的那些护卫水性也不怎么样啊，别说保护主子，就是他们自己只怕都保不住。 任是夏嬷嬷经历了不少风雨，此时都差点晕过去，她终于明白王爷为什么会怒极攻心的晕过去了，王爷和王妃此次虽是去救人，但更多的是去给国公爷收尸吧？ 国公爷要是出事，才三岁的世子不可能支应门庭，到时候老太爷带着范府的大爷不是可以登堂入室？ 老太爷一向偏心，对国公爷这个亲生的儿子尚且如此，更别说一向不怎么亲厚的小世子了，到时候他把带着大爷住进国公府，夫人一个内宅妇人和两个孩子还不是任由他戳圆捏扁？ 此时能帮他们的只有王爷和王妃，夏嬷嬷膝盖一软就冲穆扬灵跪下，流泪道：“娘娘，奴婢求您和王爷一定要救救国公爷，世子他，他才三岁啊！” 穆扬灵将人拉起来，道：“国公的事交给我们，你只要照应好家里就行。” 穆扬灵并不敢应承一定能把人救下，大海茫茫，他们要是迷路了或是遇到海盗还好，前者还有遇到陆地或被他们找到的可能，后者，对方求的不过是财，以范子衿的精明，可能说服对方留下他们的性命以求财，可要是遇到风浪，或是船体触礁之类的事件，那可真是九死一生，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们…… 穆扬灵想到这里脸色异常难看，转身就走。 齐浩然已经换好衣服，忍着恶心的感觉硬是往肚子里塞了一碗饭，见穆扬灵也穿着简便的短打装过来就不由蹙眉，本想留下她的话在想到子衿如今生死不知的情况又咽了回去，也好，阿灵武功高强，对海战似乎也有研究，有她在他更安心。 俩人带着人进宫，齐修远已经下令让福州潮州的海师去找人，见弟弟夫妻俩一身利落的打扮进宫，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他这边都收到消息，也派了人去通知他进宫，偏一个时辰后人才进宫，以浩然和子衿的关系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他想要亲自去救人了。 齐修远不好拦他，也知道拦不住他，只是对他道：“你要走便快些走，大齐的海师都给你调遣，务必将人找回来，”齐修远艰涩的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齐浩然眼圈一红，梗着脖子道：“怎么就要死要见尸了？他命大着呢，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去救他。” 齐修远胡乱的点头，但其实和夏嬷嬷一样，觉得范子衿若是在陆地上失踪还好，他身边不仅跟着侍卫，还跟着暗卫，总能护着他，但在大海上…… 齐浩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就是不敢去想，更不愿去想。 齐修远扭头对穆扬灵道：“你跟着去也好，他要是疯，你就把他打晕带回来，我可能已经丢了一个弟弟，不敢再丢一个。” “大哥！”齐浩然不满的瞪着他。 齐修远看也不看他，只看着穆扬灵，“大海茫茫，要看住他！” 穆扬灵点头，“大哥放心，有我在呢。” “京中你们不用担心，有我和你们嫂子在，你们只管去找人。”齐修远起身拿起玉玺在一张素绢上盖下玉玺，将它递给齐浩然，“把这个带上，整个广东官场由你便宜行事。” 这相当于给了齐浩然任免权和生杀大权，可以不经过齐修远就动人，甚至是抄家灭族，显然，他也不认为此事像广东衙门里说的那么简单。 试海船？ 这要是齐浩然干的，齐修远一点不带怀疑的，但要是范子衿，当他是笨蛋吗？ 那小子能躺着就不想坐着，能坐着就绝不会站着，听说前面有危险，除非浩然不要命的冲到前面去了，不然他一定会远远的饶个道有多远躲多远，海上风浪大，他一个旱鸭子会去试海船？ 齐修远武断的觉得他要么是被人利诱了，要么就是广东衙门的人欺瞒他。 而他更偏向于后者，不然，这世上得有多大的利益才能利诱到他？ 齐修远并不耽搁他们的时间，只和他们说这几句话，就起身亲自送他们出宫。 小熊早早的被从上书房里带出来，正满头雾水的等在外面，看到父母一身便装出来便眼睛一亮，“爹，娘，你们是要带我去骑马吗？” 齐浩然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穆扬灵就蹲下和他平视，摸着他的脑袋道：“小熊，你是大哥哥了，要看好弟弟们，照顾好小夏伯母，知道吗？” 小熊疑惑的歪着脑袋看母亲。 “爹和娘有事要去办，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就是一家之主，要照顾好弟弟们，这个你能做到吗？” 齐浩然也道：“小熊，你是大孩子了。” 小熊就挺了胸膛道：“我是哥哥，会照顾好弟弟们的。” 穆扬灵就摸摸他的脑袋，抱着他往宫门走，在宫门口将他交给齐修远，飞白已经带着人候在宫门口，看到皇上送王爷王妃出来，忙跪地迎接。 齐修远挥手让大家起来，和俩人告别，齐浩然和穆扬灵上马，冲他微微点头就快马离开，飞白忙飞上马带着众侍卫赶上。 他们一行十骑，人并不多，骑的马都是耐力足的千里马，日夜兼程，每到一个驿站就换马，仅用了四天就赶到了广州城。 不说穆扬灵，就是齐浩然都憔悴了许多，他们路上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马上，齐浩然还好，他当将军的时候比这更难的时候都经历过，每天出门进门都是骑马，穆扬灵则差点站不稳，她太久没有骑马了，果然，近些年生活太安逸，骑术虽没下降，但皮嫩了不少，磨得她双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齐浩然扶了她一把，穆扬灵拍了拍他的手，看向急匆匆迎出来的广东海师参将和府衙的各级官员。 第884章 形势严峻 周舟和余成带着人出来迎接荣郡王，见他面色铁青，形容狼狈，本来就忐忑的心更是颤了两颤，但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范子衿出海到现在已经十一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俩人又隐瞒消息在先，他们想要活着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积极配合，希望圣上和王爷能够饶过他们的家人。 齐浩然虽然恨不得将眼前的俩人生撕了，但心系子衿，压下心中的戾气，问道：“人找到了吗？” 海师参将周舟摇头，惭愧道：“末将一直派人搜索，并没有消息。” 齐浩然的手动了动，穆扬灵就握住他的手，冲他微微摇头，此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他们找人还得用广东的官兵，冲他们长官动手，他们虽然会奉命搜索，但听命和尽力是两回事，何况他们对广东海域并不了解，还需仰仗他们。 齐浩然压下动手的欲望，扶着穆扬灵进府衙，周舟和余成这才看到跟在齐浩然身边的穆扬灵。 穆扬灵颜色清丽，虽然穿着男装，却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是谁。 见两人带着侍卫进府衙了，余成忙追上去，躬身道：“王爷，下官叫人准备了热水饭食，您先用过我们再商议事情，下官等人在前院等着您。” 府衙前面是衙门，后面则是官员的住所，知府和两位知州的官衙都在府衙后面，官眷也安排在那里。 范子衿因为要接小夏氏过来，看不上后面三进的小院落，就叫夏管家在外面买了宅子，但后面的小院落并不空着，收拾出来给他做了简单的起居室，中午休息时可以在后面小歇。 余成就叫把荣郡王安排在这里，这样洗漱好后他们可以立即到前面商议寻找营救安国公的具体事宜。 齐浩然一句话都不与他说，派人围了范府，隐瞒不报就是余成这个知州下的命令，他不立即砍了他已经算不错了。 余成显然也没想荣郡王会给他好脸色，几乎是谦卑的将人送到府衙与后院的角门。 穆扬灵转过头来道：“将海师校尉以上的将领都找来，还有军师，府衙五品以上的官员及他们的师爷，一刻钟后我们在府衙开会。” 穆扬灵目光锐利的看着他，道：“逾时不到者，军法处置！” 余成愕然的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头也不回的拉着穆扬灵走，余成和周舟对视一眼，忙低头应了一声。 抬头再看时荣郡王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一刻钟？他们能洗好澡吗？” 周舟转身就走，道：“荣郡王是军旅之人，一刻钟洗澡吃饭已经够了。” 他现在也不想跟余成说话，这人将他拉下水，害得他性命不保，可能家人都保不住，此时却不得不与他合作，怎能叫他不恨？ 余成闻言，也忙去通知府衙的官员到前面候着。 热水早就备好，他们抬了水就能洗漱，穆扬灵去了浴室，齐浩然则带着其余的八人在露堂里把衣服一扒，把头埋进水里一顿挠，在把水一浇就算洗好了。 他边洗边叫过一旁目瞪口呆的小兵，问道：“你是衙门里听差的？” “是，是。”小兵合上嘴巴，腰弯了七十度。 “派人去范府，把范府的夏管家给本王叫来。” “小的这就去。”小兵连忙跑到前面去找余成，余成挥手道：“快去叫！” 当时他们既然没拦住范府往外报信，此时再阻止双方见面不是找死吗？ 凡是荣郡王想做的，他全都满足他！ 周舟显然也是如此想的，此时没人敢撞在荣郡王的刀口上。 荣郡王在军中声威很盛，远远盖过其兄，和他的声威一样为将士们所知的是他和皇上安国公的兄弟情，此时谁也不敢侥幸的想皇家无亲情，荣郡王和安国公也只是面上情。 面上情会把十五天的路程缩短到四天？ 广东官场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在等待着荣郡王的雷霆之怒。 一刻钟不长，几乎在周舟和余成刚把人集中到府衙的时候，齐浩然和穆扬灵就出来了。 俩人用过热饭，脸色都好看了些，一上来齐浩然就问道：“海域图呢？” 周舟忙把图拿出来，上面画了几个红圈，他指着那些区域道：“王爷，这些地方下官都找过了，但一点踪迹都没有，十一天时间都够范大人他们飘到南洋去了。” 穆扬灵看到地图上用红线在海岸五里以内画了一条，点着线问，“这是什么？” 周舟道：“这是禁海五里空出来的海岸。” “也就是说，渔民不能下海？” 周舟犹豫起来，齐浩然就喝道：“王妃问你话为何不答？渔民到底能不能下海？” 周舟心中一颤，道：“能下海，虽然禁海，但渔民靠此为生，不可能完全禁得住，依然有渔民偷偷下海，而广州港口能停靠洋人的海船，稍大一些的渔船可在衙门里登记后从港口离开。” “传令下去，解除禁海令，渔民都可下海，凡是能找到安国公船只的赏金千两，能找到线索的赏金百两，”穆扬灵顿了顿继续道：“洋人和南洋人也在此列人之中。” 周舟见王爷不反对，连忙应下。 穆扬灵看向齐浩然，见他眼睛失焦，一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热，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就说一向杀伐果断的齐浩然为何要将决策权交给他，原来是发热了。 齐浩然拉下她的手，扭头对飞白道：“你继续。” 穆扬灵见他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也说不出让他下去休息的话，扭头问周舟，“你们海师在编制内的有多少人？有多少条海船，船有多大？现在停靠在岸上的还有多少人多少船？”穆扬灵直直的看着他道：“我要听实数。” 周舟舌尖苦涩，这次没有再看荣郡王，他知道，这位王妃能完全做主，他道：“广州海师有一千二百人，还有五百六十个民兵，全广东的海师有六千四百余人，海船，海船统共有十二艘，能出海的有八艘，现在全部派出去了。” 第885章 海船 饶是齐浩然烧得昏昏沉沉的，此时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整个广东海师竟然只有这么些人？ 他来之前就叫人从兵部调了广东海师的卷宗，虽然只看了一些，却也心中有数，没想到他们吃空饷竟然吃得这么严重，三万多人实数竟然只有六千余人。 齐浩然本来就因发烧而有些红的脸此时更是通红——气的。 周舟也知道这事瞒不住，低下头去，穆扬灵心也一沉，沉声问道：“你们那八艘海船能远航？” “不能，”周舟几乎是破罐子破摔的道：“海船都是旧的，吃重不够，走不远，范大人用的那条船最好，是周家巨资打造的，今年年初刚造好，但因为朝廷政令，一直没能下海……” “不能远航，我们怎么去找他们？” 周舟咬牙道：“将士们带足了干粮和淡水，也能到南洋一带的。”虽然有危险，但他们已经有两船的将士走了个来回的，却依然没找到人。 这才是让他们最绝望的。 但齐浩然和穆扬灵都不满意，没有大海船就意味着他们走不远，时不时的要回来补给，如果遇到大一点的风浪，他们可能连出海都办不到。 穆扬灵此时也恨不得宰了这些吃空饷的人。 “周家既然能造出新海船，那他们还有没有大的海船？” 周舟摇头，他就出自周家旁支，“广东的海商多少年不下海了，当年的海船要么是搁置在那里年久失修，要么就卖给了海师当战船，周家也是近几年才起了重新下海的心思，这次试船，周家家主和几位嫡出的公子都在船上……” 所以周家也损失巨大，此时又还担着谋害朝廷命官的嫌疑，周府上下愁云惨淡。 齐浩然生气的道：“那你告诉爷，广东哪里还有大海船？” “只有洋人有，”周舟道：“最近倒有两艘洋人的海船靠岸，都是西洋人的海船，吃重大，上面还有火炮，可，那是洋人的……” 齐浩然“嚯”的起身，冷笑道：“只要有船就行，让广东驻军集合，将那两艘海船给爷围了，让你的海师准备好，我们明日就出海找人，周舟，爷在这儿把话儿放下，找着人还好，找不着人，你们全都要给安国公陪葬，你斟酌斟酌该叫什么人随我们上船。” “王爷，万万不可呀，”余成喊道：“那是洋人的船，我们抢了他们的船只怕会引起两国纷争？” “两国纷争？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或者是法国意大利，你知道他们国土在哪儿吗？要挑起两国纷争首先他们得到我们大齐来，不过是两条海船，要是连这你都怕得尿裤子，难怪能把海岸五里都让出去！”穆扬灵大骂道：“就照王爷说的办，周舟，你亲自带着人去，洋人若是反抗，直接抓了，他们要是敢杀人，你就把他们全宰了，我们还多得两条海船。” 众人都吓了一跳，震惊的看着站在上面的王妃，王爷是土匪，王妃就变成土匪夫人了？ 这，这真是太丢大齐的脸了，但此时没人敢不听号令。 穆扬灵和齐浩然回后院，“让人去请大夫来。” 穆扬灵将药丸拿出来，想了想加了一倍的量，“多吃一点看有没有效。”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你也不怕爷吃死。”但还是接过一把塞进嘴里就着水喝下去，他摸了摸额头，道：“爷也没觉得烧，就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连动一下都难，他奶奶的，等爷腾出手来，一定把秦芳的人连根拔了，害得我病得这么厉害。” 穆扬灵见他眼睛几乎要合起来了，就推他上床，握着他的手保证道：“你先睡一觉，等海船准备好我们就出海，我给你安排这些还好，指挥军队肯定还得你来，你得养好身体。” 齐浩然闻言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阿灵说得对，他得好起来，子衿说不定正可怜的飘在海上等着他去救呢，绝对不能再病了，绝对不能！ 齐浩然想着，内力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额头慢慢的浸出细汗，穆扬灵拿着毛巾给他擦了擦，飞白快步进来，“王妃，夏管家来了。” 穆扬灵将毛巾放在一边，低声道：“叫个小厮进来照顾王爷。” 夏管家正跪在台阶下，穆扬灵让他起来，把人叫到室内，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德福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爷为什么要去试海船。” 夏管家泪流满脸，重新跪下磕头道：“娘娘，我们爷是被余成他们给骗了！” 夏管家哭道：“我们爷对海贸有兴趣，让大管事和广东的海商们联系，想要插一手，但那些洋人仗着奇货可居一味的抬价，不说广东的海商，就是我们爷能从中拿的利润都没有多少，爷跟他们谈判，那些洋人却接连提价，我们爷不由恼火，他在生意场上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拿捏过？就联合了广东的海商一起抵制了洋人的货物，谁都没买。” “但这事不能就这么僵持着，总得解决，我们爷就想重开海岸，吸引更多的洋人来，也让沿岸的百姓多一条生计，但余成说海盗横行，海师根本抵挡不住海盗，重开海岸只会让海盗骚扰百姓，那些洋人也叫嚣着再不来广东港口停靠，本来跟我们爷一心的海商都有些犹豫起来，有人开始私底下接触那些洋人，”夏管家抹泪道：“就在这时周家找上门来，说他们早几年就偷偷造了一艘大海船，因朝廷禁海，他们一直没能试船，说要是国公爷愿意，周家愿意把海船献出来和国公爷一起做海上生意，我们爷正愁没机会收拢人心，闻言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说圣上这边他来想办法，周家只要能组织好人手就行，为了逼那些洋人就范，国公爷这才想着亲自试船，可当时说得好好的，当天就能来回，再不济第二天上午也能回来，但爷这一去就没了消息，余成他们是过了三天才开始找人的，奴才觉着这是大事，在陆地上失踪也就罢了，爷身边有侍卫，有暗卫，也会骑马，会功夫，可在海上……” 第886章 抢 夏管家满脸是泪，“爷他可不会水呀，奴才让人快马加鞭去给王爷报信，但人才出门就被余成带着人给堵回来了，还派兵将我们府上给围了，说是要保护我们，但却不许我们往外递消息。” 穆扬灵盛怒，手掌一拍，旁边的桌子瞬间肢解，“周舟是周家旁支，那他和余成是什么关系？” 夏管家知道穆扬灵是问他们为何勾结，忙道：“回王妃，王爷一出事，周参将就派人出海寻找了，围困我们的是府衙的官兵，并无海师。” 也就是说周舟和余成不是一条心。 穆扬灵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她道：“此事我知道了，你暂且退下吧。” “是。”夏管家躬身退下。 此时港口那里却是一片混乱，周舟的海师没回来，但广东的驻军人数也不少，周舟动作快，只拉了五千人出来瞬间就把港口给围了。 几个洋人住的地方也被团团围住，他们的佩剑还没拔出来就被一排排弓箭手对齐，顿时不敢妄动。 洋人们涨红了脸，道：“抗议，我要严正的抗议，我要见你们的余大人！” 周舟从外面进来，冷笑道：“余大人？你现今见不到余大人了，只能见本将，我来是通知你们一声，你们的船被我们征用了，识相的就快点让你的船员下船，不然等我的人攻上去，损毁了货物可就不妙了。” “你们这是违反法律的，这是我们的财产，你们凭什么征用？我要见你们的余大人。” 一个洋人直接拔剑道：“你们这是破坏两国邦交，难道你们要和我们国家为敌吗？” “邦交？”周舟用王妃的话回敬他们，问道：“我们大齐有与你们国家建交吗？再说了，这港口是我们大齐的，你们停靠在此又是补给，又是做生意，却一文商税都不交……” “周参将，”飞白打断他的话，疾步进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说，我们虽是抢他们的船但也要占理。” 周舟目瞪口呆，低声问道：“这个，这要如何占理啊？” “广东沿海海盗横行，我们内撤五里都被劫掠，更别说行商的海船，这些洋人能在海上来去自如会是干净的？你们不是回报说海盗有东瀛人也有西洋人吗？那就说他们与海盗勾结陷害我们大齐的安国公，知道安国公是谁吗？那是圣上和王爷的生死兄弟，现在国公爷生死不知，他们身上的嫌疑洗不掉，我们现在肯用他们的船是救他们一命，”飞白深得齐浩然身传，无耻得很，道：“国公爷要是出事，不仅你们得陪葬，这些洋人也得陪葬。总之你得晓之以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海船让出来。” 周舟看着飞白，暗想，难道上头的权贵都这么不要脸？ 周舟扭头去看正注视着他们的洋人，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飞白在他耳边道：“周参将是觉得王爷说的不对？”飞白语调微冷，冷笑道：“要说这些人跟海盗完全没关系打死我都不信，你何时见他们被劫过？” 周舟道：“但他们船上有大炮，那些海盗不敢也是正常的。” “可他们船上的货物价值万金，而我大齐背靠大陆，有数不尽的兵丁良将，他们赶来劫掠我们，不敢去劫故土不知在何方的西洋人？”飞白老道的道：“听王爷的没错，你只管理直气壮的去要求，不用拿出一副土匪的架势。” 当年他们在北地时就时不时的跑去抢金国的大户，强盗心理摸得透透的，要说军中谁最了解强盗，非王爷莫属。 海盗不就是强盗？一样的道理。 周舟则抽抽嘴角，想说他这样还不是王妃吩咐的？ 他回头看几个洋人，轻咳一声，抬头挺胸，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们一圈，就上前去…… 此时，齐浩然正半靠在床上喝水，他刚出了一身的汗，一下觉得身轻体壮，脑力也恢复正常了，他这才回想起穆扬灵下的命令，忙把飞白叫进来盲羊补牢，他倒不是顾忌几个洋人，而是想着子衿回来后还得跟洋人做生意，他这一下子把人全得罪了也不好。 而且抢了洋人的船，传到京中肯定被弹劾，得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齐浩然几乎没多想就让洋人和海盗勾结了。 此时他正给穆扬灵说教，“你要抢人就得理直气壮的抢，还让周舟去和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攻进去把人全杀了，按一个勾结盗匪的罪名就行了，难不成还有人替几个洋人伸冤？现在还得爷给你擦屁股。” “合着我不杀人还有错了？”穆扬灵翻了一个白眼，递给他一个肉饼，道：“你既然好了就起来处理事情吧。” 齐浩然点点头，接过肉饼三两口就吃完了，他大病初愈，肚子饿得很。 填饱肚子洗干净身上的汗，齐浩然就大步往前面去，穆扬灵看着他坚毅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气，齐浩然能恢复状态对他们无疑是最好的。 但余成等人却觉得灾难来临，本以为王妃就够厉害的了，又是斥责他们，又是叫他们抢船，可此时再看王爷，他们才明白为何他们能成为夫妻。 穆扬灵好歹只是抢船，齐浩然连对方的船员都抢，还要洋人给他们带路，美其名曰：戴罪立功。 广东海商久不出海，对海域的了解仅限于二十年前，而且都是以前留下的船手，不说他们的经验，单这过了二十年的记忆就让齐浩然不信任。 而洋人的海船常来往于西洋和广东海域，在广东海域停靠后他们还会去福州，可以说他们对这片海域的了解不亚于广东海师。 海师只在海岸附近抗击海盗，连南洋都不涉及，齐浩然要找范子衿实在是指望不上他们，所以他要连洋人都征用，他们的命在他的手上，不怕他们不听话。 商人逐利，这样的人都惜命，齐浩然不怕他们耍花招。 但周舟没能学到齐浩然的无耻，和洋人连船都谈不拢，更别说人了。 齐浩然气得够呛，直接下令将洋人绑来，余成想要劝阻，齐浩然只一个眼神就压下了他，齐浩然轻声问道：“本王记得余知州是闽南人？但家小都接到了广州？” 余成心一凛，退后一步，微微弯腰道：“是。” 第887章 出海 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齐浩然手中，余成纵然心焦也无法，等看到洋人形容狼狈的被绑来，他已然是破罐子破摔，他连安国公的命都背上了，难不成还怕收受贿赂的事泄露吗？ 余成此时的心态有些破罐子破摔。 齐浩然的心神全都到几个洋人身上了。 这是齐浩然第一次看见洋人，他从小长在京城，后又去北地，北地不说，洋人不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京城，因为大周禁海，繁华如京城也不会有洋人出没。 所以他很是看了个稀奇，但此时他脸色端得很正，他的眼睛又大，旁人根本没发现他眼睛稍稍瞪圆了一些。 被拉进来的洋人第一眼就看到了齐浩然，发现这人不认识，然后才看到了余成，张嘴就要喊，却见刚才那人冷哼一声，不仅余成，屋中的其他人都低下了头，洋人们就知道这人的身份最高。 翻译对洋人道：“这是我们大齐的王爷。” 几个洋人常来往于中国，他们也知道前一个王朝被推翻了，现在的皇帝是新皇，而王爷就是皇帝的弟弟，是除皇帝之外最大的官，脸色齐齐一变。 如果之前只是周参将针对他们，有余成在，他们还能博弈，可要是皇帝的弟弟？ 几人心中不免一沉。 前面谈了什么穆扬灵不知道，此时她正和周舟的军需官见面，让他准备足够的粮水弓箭投石机等物搬到船上。 不知道是否会遭遇海盗，但有备总能无患。 军需官却苦笑，低声道：“娘娘，您说的这些数目都太大，下官一时备不起。” 穆扬灵脸色一沉，道：“每条船上三架投石机，一千支箭还多？别告诉我，你们六千余人的营地竟然拿不出六架投石机，两千支箭！” 军需官跪下，道：“回娘娘，下官的确拿不出……” 穆扬灵忍不住拍桌，“那你们的军费都用去干什么？六千多人吃着两万四千人的空饷，却连两千支箭都拿不出来！” 军需官忍不住老泪众横，“娘娘去看过海师军营就知，不是我等怠慢，实在是拿不出啊，至于吃空饷之事，”军需官咬牙，忍不住道：“周参将是两年前方上任的，而他上任以来，报给兵部的士兵从未增加过。” 所以周舟是冤枉的？ 穆扬灵冷笑道：“安国公找不到，空饷是谁吃的还有区别吗？” 军需官脸色一变，默默地垂下头颅。 穆扬灵揉了揉眉头，道：“去找驻军要，我不管你们是协商也好，借也罢，总之东西给我备好，你们的海师调回来了多少？” “已调回了五千人，另有一千人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选出四千人，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日分两营上船，留两千人防守，要准备多少粮食和淡水不用本王妃教你了吧？” “是，下官明日凌晨前定能安排妥当。” 粮食和水并不是问题，之前为了找人，军中的粮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府衙并不敢怠慢，就连海商和士绅们也多有匡助。 穆扬灵这边刚把东西调好，前面齐浩然也“借”好了船和人，明日有两个洋人会带着他们经验丰富的船工跟着他们一起去。 周舟作为海师参将自然要跟着，他见王妃也跟着就欲言又止，但见王爷面色无异，他只能压下到嘴的话。 出海危险，但如果王爷都没异议，他巴巴的凑上前去不是找抽吗？ 齐浩然第一次坐海船，这和在自家湖上的船很不一样，风浪一过来，船就摇晃起来，才出五里，齐浩然脸色就微白，有些头晕想吐。 穆扬灵一开始也有些晕，后来随着船摇摆了一下她倒习惯了，她拿出大夫做好的晕船药喂了齐浩然一颗，低声道：“你仔细感受一下，让身体跟着船晃，很快就好了。” 齐浩然点点头，招手叫来周舟，“就按照之前我们定的航线去找。” 范子衿他们出海试船也不是随便乱逛的，出发之前就商定好了航线，在东南边有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他们计划去那里转一圈就回来，预计可能要花费一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大家想要上岛游玩，则是一天半的时间。 船上掌舵的船手是海师的士兵，又有周家二十多年前的老船工，就算偏离的方向应该也是在东南方向附近，而这十一天来，周舟将小岛到港口的找了许多遍也没发现人，齐浩然就让他们越过小岛往更远的地方找，等找不到，他们回途时则分开，一船偏南寻找，一船偏东寻找。 掌舵的事交给周舟和两个洋人，齐浩然要做的不过是适应晕船和忧心的望着大海。 见到了大海他才知道这水域有多广，虽然海中零星有岛屿，但谁知道子衿能不能碰到海岛呢？ 齐浩然是忧心忡忡，而范子衿此时却恨不得一头撞地自杀算了。 他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用手戳研墨，“派出去这么多人，一封信都送不出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研墨愧疚自责，“爷，都是小的的错。” 外面“砰”的一声响起，研墨猛的一下将范子衿扑到地上，替他挡住落下来的泥石，范子衿将人推开，拍了拍头上的泥，阴霾的看向外面，道：“信送不出去，浩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吧！” “范大人，您可不能灰心啊，”周德扑过来，抱住范子衿的腿道：“我们现在还有人，那些海盗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我们再试试，这次多派一些人往外送信，总有漏网之鱼。” 范子衿冷哼一声，已然灰心，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六天了，吃的也到了极限，根本撑不了多久。 周德却不能让范子衿就此死心，范子衿要是死在了这里，他和两个嫡子死了也就死了，可在广东的族人肯定也要受牵连。 虽然范子衿被外放到广东，但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受宠成都，前朝禁海二十余年，就是余成都只敢收些洋人的礼物，不敢开海，但这位国公爷一来就露出重开海岸的意思不说，还要解除海禁，未禀明圣上就敢插手海事，所仰仗的自然不可能是知府的权柄和国公的权势，而是圣上的恩宠和意旨。 所以范子衿一定不能死在这里，就是他们全都死了，范子衿也得活着。 研墨就跪地抱着范子衿大哭，“爷，您可不能灰心，您想想世子爷，想想还未出世的小少爷，还有王爷，王爷知道您出事，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说不定王爷此时就在海上找我们呢！” 第888章 求救 范子衿咬牙，他很不想答应研墨，但同时他也不想死，想到他在大齐美好的人生，还有牵挂的人，他怎么舍得死？ 然后他现在觉得活着一息都是折磨！ 他不是齐浩然，没吃过行兵打仗挨饿生病的苦，就是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他也只是成天的熬夜忙碌，透支身体，但那时候只是精神上的疲累，谁敢饿着他，渴着他？ 范子衿从不觉得身体上的折磨会比精神上的折磨痛苦，然而现在，他觉得他愿意承受百倍的精神折磨，也不愿受一点身体折磨。 两天来，范子衿一共就吃了三个手指宽的干饼，胃一抽一抽的疼，他觉得自己连抬一下手指都有些困难，此时，他想的不是自己身尊体贵时下人端上来的美味佳肴，而是很多年前他和浩然去投奔大表哥迷失山林，一天一夜不进食软倒在地上的场景。 那时候阿灵就仿似从天而降，给了他们一张烧饼，还丢给他们一只野鸡和野兔，野鸡叫浩然拔干净烤了，当时虽没有盐，但烤出来的野鸡金黄金黄的，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范子衿咽了一口口水，看看四周光秃秃的山石，他们下面倒是有树林，可他们一站起来不是被箭射就是被炮轰，别说打仗的地方没野鸡野兔，就是有他们也抓不着。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范子衿，希望他能给句话。 范子衿看着一双双眼睛，咬牙道：“等晚上天黑，多送几批人出去报信……” 报信一直是俩人一组，因他身边的侍卫和安慰要保护他，一直是船工和海师的士兵组合，这次范子衿的侍卫长咬咬牙，将十个侍卫聚到身边来，道：“这是最后一次送信，若还送不出去，我们没人也没力气再突围了，所以这次由我们的人来送信，出来三人。” 三个人站出来，侍卫长低声道：“我们都是王爷千挑万选出来送给国公爷的，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想想留在京城的家人，我们若能突围出去，自然皆大欢喜，出不去，埋骨在这儿也不怕，王爷自会照顾好我们的家人。” “大人放心，我等必尽心竭力！” 侍卫长舔舔干燥的嘴唇，点点头，将范子衿才写好的求救信分给他们。 求救信是周德几人撕了衣服给范子衿写的，用的也不是笔墨，而是血，上面就一个“救”字。 三个侍卫和三个船工过来给范子衿磕头，本来瘫坐在地上的范子衿微微直起身子，勉强把他们扶起来，苦笑道：“去准备吧，把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给将士们分食，这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次突围，然后我们会守在这上面等着你们。” 六人眼眶一红，重重的和他磕了一个头。 所有的食物也不过是几块干粮，当然不够剩余的四百多人分食，因此只给了六人，范子衿为了不失态干脆将眼睛闭起来。 以前听浩然说他们打仗的时候没干粮没水，端起马尿就喝，可他们现在连马尿都没有…… 彻底天黑后，四百多人分组向下面抛掷石块，他们占据的这个高地似乎是一个石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也因此，他们才能守住。 当然，也要感谢侍卫长，要不是他指挥得当，他们是不可能坚守到现在的。 侍卫长也是齐浩然给范子衿的，当初他就是看上了侍卫长的派兵固守能力，想着他跟在范子衿身边，应该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范子衿想到这里眼眶微湿，侍卫长是能保护他，但不能给他找来食物，浩然当初就应该送他一个擅找吃的侍卫，特别是做过灾民的，据说这种人特别能找吃的，泥土都能叫他们弄成吃的…… 三组人不像之前的分开突围，而是凑在一起趴在地上慢慢的往前挪，等到对方的警戒处，两个侍卫暴起，冲着外面趴伏的敌人就杀起来，俩人能被选到范子衿身边，武功自然没话说，一下就撕开了一个口子。 另一个侍卫则拎起自己的船工，对另外两个船工暴喝道：“走！” 话音一落，施展轻功已跃到十步开外，海盗们连忙拉弓搭箭，另两个侍卫忙阻杀他们，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侍卫三直接奔着海盗停留在岸上的船去，因为海盗的势力都被牵制在上面，岸边留下的人并不多，主要是看着大船，小船绑在岸边，来回巡逻的人看到侍卫三和船工，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杀了。 侍卫三爬上小船，满眼血红的回头看他们来的路，他的两个伙伴迟迟不见踪影，就连那两个船工都没踪迹，他哑着声音道：“我们快走。” 船工把握方向，小船快速的朝海里划去…… 齐浩然捏着拳头看海图，瞪着眼看洋人，“你说不能去？” 洋人道：“那是海盗的窝点，去了就是送死，不能去！” 齐浩然扭头看周舟，问道：“你说老船工推算出他们可能会迷向这个方向？” “是，”周舟道：“跟来的老船工有二十年前出海的，他说在这一带极易迷航，要么是偏北，要么是偏南。” “这偏的也太多了吧？” 周舟没法和齐浩然解释，只是道：“这是他们的经验，王爷，我们出来已两天了，就快要到南洋地界了……” 齐浩然一拳捶到桌子上，道：“就往这儿方向去。” “这不行，”洋人摇手大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去送死，你们知道那里的海盗是谁吗？那是葡萄牙人……”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他就是苹果牙人都没用，就朝这个地方去，周舟，命令下去，两船进入战备，把弓箭和投石机都给爷准备好了，船上不是有一门大炮吗？让会开炮的洋人也给爷准备好来，安国公不在上面还好，我们掉航就走，若是在上面，爷把那个海岛夷平了。 洋人气笑了，“你们太狂妄了，葡萄牙人的大炮和坚船不是你们能打败的。” “闭嘴！”他们都没被金国和西夏打怕，难不成还会怕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家？ 第889章 相遇 齐浩然一意孤行的冲着海盗的岛屿去，已经是第十四天了，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 穆扬灵见他枯坐在海图前，就给他披了一件衣服，低声道：“先去眯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阿灵，我觉着我离子衿不远了，他肯定还活着！”齐浩然突然说道。 穆扬灵一愣，眨了眨眼，问道：“直觉？” 齐浩然点头，揉了揉胸口，“从昨天晚上开始爷心里就开始发慌，我觉得肯定是我离子衿不远了。” “那你更得去眯一会儿。” 齐浩然点头，“让两船值守的将士瞪大眼睛，不要错过了子衿的船。” 穆扬灵应了一声，推着他去睡觉，亲自去找传令官，却发现本应守在门外的传令官不在。 穆扬灵皱皱眉，往前去，就见传令官整个人坐倒在船板上，头歪在一边睡死了。 齐浩然一天也就睡两个时辰，传令官要时刻传令，睡得更少，穆扬灵脚步一顿，招手叫过巡逻的士兵，让人给传令官盖了件衣服亲自去找巡逻的校尉。 校尉应命而去，并打旗语告诉另一条船。 穆扬灵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隐隐绰绰的海岛，此时天边已经出现朝霞，海上的日出很早。 朝霞很美，穆扬灵却只能感叹一声，全无欣赏的心思，不仅齐浩然担心范子衿，她也担心，三人一起长大，她最了解范子衿不过，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贵公子，根本吃不了苦，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穆扬灵叹气一声，正想转身回去，眼角的余光瞥见海中黑黑的一点，不由眯起眼睛。 她的视力一直比常人好，比之齐浩然也不差，此时看到那点，她直觉不对，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招手叫来一人，指着那处问道：“那是不是人？” 士兵眯着眼看了半天，道：“回王妃，小的什么也没看见啊。” “让人全力驶进，过去看看。”穆扬灵忍不住拍了一下船，心中大喊失策，他们来广东的时候应该带上千里眼的。 穆扬灵心中一动，道：“立刻去找那几个洋人，问一下他们带千里眼了没有，还有，去把王爷叫起来。” 齐浩然相信自己的直觉，穆扬灵同样相信，她直觉那就是人。 士兵听令连忙跑去，先让人去叫了王爷，自己亲自去问洋人，等他手握着一个千里眼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王爷。 齐浩然劈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疾步到甲板上找穆扬灵。 齐浩然将千里眼递给穆扬灵，着急问道：“怎么样，是人吗？”他们这两天在海上漂，却是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穆扬灵快速的调焦，当看到出现在千里眼的俩人时，穆扬灵大喜，“是人！” 穆扬灵再仔细一看，道：“是子衿身边的侍卫。”待看到后面追击着的两艘船时顿时脸色一沉，“有人在追他们，我们赶上去。” 齐浩然一边下令，一边接过千里眼，在穆扬灵的指点下很快就看到了努力在划船的侍卫三和船工，再看后面追着的洋人，眼里闪过阴沉，子衿果然是落在了洋人手里，简直是太岂有此理了！ “阿灵，他们手上有火铳，和我们用的不一样，你去拿弓箭来。” 穆扬灵连忙回去取自己的大弓和箭，她的弓只有她能拉满，齐浩然也只能拉开大半，射程不低，但此时他们眼里才刚出现人影，显然还足以让她射中对方。 发现了人，两条船都轰动起来，周舟等将领更是围在齐浩然身边，听从号令，见王妃拿了一把大弓出来都有些愕然，估量了一下那弓弦的拉力，再看向齐浩然时，眼中都带上敬佩的神情。 齐浩然正肃然看着前面，那三条船也发现他们的大船了，侍卫三正全力朝他们这边划来。 那两条船也只是稍稍一顿，就全力追击，齐浩然听到“砰”的一声，不由惊了一下，举起千里眼看了一下，脸色黑沉，“叫他们再快一些。” 火药就打在船侧，船工吓得整个人都趴在船上，侍卫三就知道不好，大船离他们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对方一条船上有四人，他们才俩人，如何比得过？ 侍卫三念头只是一闪，丹田气一沉，朝着后面的水面就挥出一掌，内力****在水上，船如同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出去，一下就和后面的两条船拉开了距离。 侍卫三拉了一把船工，道：“已在射程之外，快划！” 船工一边手忙脚乱的划船，一边喊道：“那会不会也是海盗？” 侍卫三一顿，咬牙道：“肯定不是！”心中却也有忐忑。 话音才落，大船上就有传来喊声：“前面的人听着，这是大齐荣郡王的战船，尔等身处大齐海域之内，必须遵守大齐律法……” 侍卫三和船工大喜，“是王爷，快！” 后面的洋人也吓了一跳，叫道：“快杀了那俩人，他们知道我们的靠岸点。” 他们重新举起火枪…… 大船上，穆扬灵同样举起弓，一支箭搭在弦上，齐浩然拿着千里眼低声指点她坐标，穆扬灵眯着眼睛看几个小小的人影，听到齐浩然轻声道：“放！” 弓上的箭离弦而出，海盗船上传来一声惊呼，穆扬灵嘴角一翘，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嘴角也含笑，却偏冷，寒声道：“再来！” 周舟等将领瞪圆了眼睛，谁都没想到拉弓的会是王妃，那可是十石的弓啊！ 肯定是天没亮，他们没睡醒。 对方显然知道不妙，调转船头要走，但他们大船速度不慢，就在他们调转船头的功夫，穆扬灵已经不用齐浩然用千里眼报坐标就能看清人了。 她依然拉满弓，一箭射出一下就串了两个人，不说被追杀的海盗，就是观战的将士们都觉得脊背一凉，不约而同的明白了王爷为何要带着王妃上船，此种凶器肯定要带上船啊，不然留在广州城内对付的就是自己人了。 而前来观战的几个洋人都瞪圆了眼睛，双腿都不由一软。 第890章 登岸 八个海盗死了六个，还有两个都受了重伤，被士兵们丢在甲板上。 齐浩然揪了侍卫三问话，知道范子衿此时就被海盗围在海岛上，他瞬间就不着急了。 找着了人，战场又在陆地上，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齐浩然瞬间恢复作战状态，将周舟几个将领拎到船舱里商定救人战略。 穆扬灵站在甲板上看几个海盗的火枪，握着弓的手就不由一紧。 这又是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她是军校生，她自然知道不仅火药发明自中国，火枪同样发明自中国。 最开始的火枪不过是用竹筒填充火药绑在枪上发射，在发明之初还很盛行，但竹筒不耐用，加上填充火药需要时间，还不如刀剑迅猛，逐渐又被弃之不用。 火枪发明于南宋，那时候市场经济发展得非常的好，不管是陆路还是海路的丝绸之路都异常繁华，因此火枪很快传到欧洲，相比于中国，欧洲更喜欢火枪，因此他们很快赶超东方，不仅是火枪，就连大炮都属一流。 这一世，历史在世宗皇帝那里拐了个弯，所以海上贸易在经历了极度繁华之后就戛然而止，东西交流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没想到他们的火炮和火枪依然发展得这么快，按照时间轴来算，此时正好是南宋火枪传出去的时期。 穆扬灵知道世宗皇帝弄过火枪的，虽然不怎么成功，每次只能发射三次，但也很不错了，可惜，火枪在中国在火热过一段时间后依然沉寂了下来。 此时，看到这个火枪，穆扬灵则担心岛上的海盗的武器储备，如果只是火枪，他们分兵抗着，以浩然的天分肯定能成功，但如果还有大炮…… 穆扬灵担心起来。 此时，侍卫三也在和王爷道：“他们有火炮，但火炮的威力不怎么样，也就声响大，能轰掉一些石土，而且准头也不够，属下觉得他们应该也没多少炮弹了，我们两边刚交上手的时候，他们一天能轰我们三次，但这两天，他们一共就轰了我们一次。” “那也不排除他们留有存货，”齐浩然敲了敲桌子，看向外面船上架的大炮，问道：“你说我们用那两门大炮去对付他们怎么样？” “王爷，那大炮有千斤重，很难搬运。” 他们没车，就是有车除非提前布防，不然突然架着大炮跑这不是找轰吗？ 齐浩然却不在意的道：“这个不用担心，本王自有法子，他们有五千人，又有大炮，而我们只有两千，所以必须要用一门大炮。” 如果来的是他的精锐部队，两千灭五千的海盗，就是有大炮也不怕，但这些海师被海盗打得这么惨，他对他们实在没多大信心，所以完全之策是把一门炮搬上去吸引海盗的注意力，他带着另一船的士兵悄悄摸上去。 齐浩然很快定下计策，他把穆扬灵叫来，道：“阿灵，你带着一船人带着大炮从西南岸登岸，将大炮架在这里。”齐浩然在海岛刚画出来的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道：“让洋人冲着洋人开炮，爷不求有多少杀伤力，但炮弹一定要打在他们附近，吸引住他们全部的注意力，爷带着另一船人从南岸登陆，我们给他包个饺子。” “他们的火枪发射距离不短，你们要小心。” 齐浩然道：“你放心，爷等他们打完一轮就冲上前去，让他们没工夫换火药，我问过他们，他们一支枪一次也只能发射五次，所以能不能消耗他们的火药就看你们的了，我们这一次速战速决。”齐浩然心疼道：“侍卫说山上早断粮了。” 穆扬灵也担心起来，起身道：“把周舟给我带着吧，让他领军。” “嗯，我把侍卫都留给你，把火炮带到地方后你带着他们先行去见子衿。” 跟着齐浩然过来的八个侍卫都是翘楚，和穆扬灵组成一个突击小队绰绰有余。 八个侍卫闻言下去默默的带上干粮和水，王爷让他们提前上山不就是担心国公爷没吃的，作为下属，他们要懂得体贴。 穆扬灵和八个侍卫压着三个洋人坐着小船登上了另一艘船，两艘船就分开两边走，穆扬灵他们先到达西南岸，岛上的海盗看到大船早早就哇哇大叫起来，做手势要他们停下来。 洋人站在穆扬灵手边，操着不熟练的汉语道：“他们在问你们是谁。” 穆扬灵挑眉，道：“告诉他们，我们是过路的商人，想要登岸补给。” 一个士兵将旗子交给他，洋人只能无言的接过，使出一套旗语，对方很快做出回应，洋人道：“他们不欢迎我们，要我们立刻离开。” “看来他们力有不逮，不然海盗窝会拒绝靠岸的商船？” 洋人默默无语，想道，那是因为他们这条船和他们是熟人，对方起了疑心好不好？ 谁知洋人心思才起，穆扬灵就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或者他们是认识这艘船和船上的大炮？” 洋人心一跳，虽然面不改色，但却着实忐忑起来，大齐的王爷抓他们就是以勾结海盗的罪名，要是…… 大齐会不会将安国公被抓的事误会到他头上？要知道，他和安国公之前可是闹得很不愉快。 洋人有些焦心起来，以前的皇帝在位的时候，他在东方大国做生意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新任的统治者真是太不友好了。 船渐渐的靠近海岸，岸上的海盗已经不止在用言语警告他们，而是举起火枪对着船威胁，只是船还没到他们的射程之内，而且他们也不想将事情弄得太僵，所以迟迟不动手。 穆扬灵却不等船停下，直接下令道：“射箭。” 早在一旁蹲着的弓箭手立刻站起，齐刷刷的向岸上射箭，有海盗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岛上跑去。 穆扬灵搭弓射箭，将那些人都射死，站在她旁边的洋人对她的凶残已经免疫，虽然脸色依然难看，却不会再发抖。 大船停下，周舟下令道：“登岸！” 第891章 救人 士兵们一下分为四个纵队上岸，中间有几人抬着炮弹，穆扬灵则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一把将大炮举起来下船。 穆扬灵人小，举着一台将近两千斤重的大炮瞬间就看不到人了，岸上的人往上看只能看到大炮在自己移动。 八名侍卫表情有些皲裂，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依然有些不能接受，王妃一人就把需要二十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大炮给扛起来了。 好吧，扛起来并不觉得恐怖，关键是您健步如飞算怎么回事？ 周舟担心大炮能不能运上来，毕竟后面连上王妃只有九人，所以登上岸后回头看了一眼，脚步登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去。 大炮正向他快速移动过来，护卫在大炮四周的是八个侍卫，唯一不见了人影的是王妃，周舟惊骇的盯着大炮底下的一双腿，木然的回头，对副官道：“让大家加快速度……” 一定不能让王妃走到前面，不然士兵们还没打仗只怕就先乱了。 往前冲峰的时候士兵自然不会回头看，因此大家没发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大炮。 但洋人不是他们的士兵，他也在担心他的大炮，他倒是不担心他们运不下来，运不下来更好，他担心的是把他的大炮给磕碰坏了，因此回头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再次刷新了他们的世界，本来已经勉强镇定下来的洋人再次脚步踉跄起来。 大齐人都这么厉害吗？ 那他们怎么还会被海盗打得这么惨？ 还是只有那位王妃是奇人异士？ 穆扬灵将大炮放在指定位置，压着那三个洋人让他们放炮。 三个洋人此时生不起一点反抗或消极怠工的情绪，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炮弹飞过一片小树林落在海盗中间，正在准备最后一次冲锋的海盗顿时被炸飞一片。 穆扬灵眨眨眼，冲调整大炮的洋人竖拇指，“你打得可真准。” 虽然大炮的威力有限，但如果炮弹落在密集的人群中伤亡依然惨重，她没想到这个炮手这么厉害，都不用千里眼调整就可以打出这么漂亮的大炮。 洋人则呆住了，上帝作证，他真的就随便一调，虽然他的国家现在和葡萄牙算不上友好，但依然保持着盟友的关系，他真的没想炸翻他们。 后面放炮弹的士兵则不管他，见正好可以落在人群中，他连忙把手里的炮弹也给塞进去，直接点火引爆…… 一连三枚炮弹打出去，对面的海盗彻底被激怒了，他们驱使着当地的土著向前冲。 但土著们早在第一颗炮弹落下来后就四散着跑开了，他们拿着枪逼他们冲上前去他们也没敢冲，对方显然比他们更厉害，他们留下来是死，冲上前去也是死，还不如留下来歇歇呢。 周舟留下一部分人守卫大炮，将剩下的人分为两队，左右包抄过去，穆扬灵和八个侍卫人手一把弓，潜伏进林子里将对方的炮手射杀了。 要不是他们的海盗头子呆在一群人中间，穆扬灵真想把他也给射杀了。 侍卫见差不多了，低声道：“娘娘，我们快上山吧，王爷已经快到了。” 穆扬灵收弓，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刀，道：“我们走。” 一行九人从侧面杀上去。 海盗看见他们举枪就要开枪，一个侍卫身形一晃就到了他面前，手一拿就夺过他的枪，一刀将人砍下，其他七人也忙跃入海盗中屠杀。 距离缩短，海盗们根本来不及开枪就被杀了，穆扬灵的轻功虽然菜了一点，但在洋人面前速度也很快了，她走在前面，一路杀一路往上，很快就突破对方的包围圈，没办法，他们选的是边沿地带，大部分的海盗又被炮弹给吸引到下面去了，留下来继续包围的海盗少之又少。 加上这八人就没拖后腿的自然快。 八个侍卫将穆扬灵护卫在中间，脚步轻盈的往山上跃去，几个起落就到了山口。 山上的人从炮弹落入海盗中间时就全都趴在山口那里观望了，见九个汉人打扮的人往上飞来，大家都低声欢呼起来，研墨更是泪流满面的扑出来，喊道：“王妃娘娘，我们爷在这儿呢。” 穆扬灵听到声音忙冲着研墨而来，“研墨！” 穆扬灵冲上来，一眼就看到闭着眼睛躺在研墨脚边的范子衿，面色一惊，一步上前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脖子，脉搏的律动传来，穆扬灵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饿的，我们爷饿晕过去了，娘娘，你们带吃的来了吗？” 穆扬灵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又扯下腰上的水壶，先给昏迷中的范子衿灌了一口水，等他嘴唇湿润一些了，这才将包裹打开。 她带了不少的干粮，考虑到范子衿的娇惯，她还把船上仅剩下的所以点心都给打包带来了，虽然留了两三天口感不太好，但总比干粮要好吃。 还有两个大苹果呢。 看着昏迷中的范子衿，穆扬灵为难起来，“怎么喂？” 研墨豪不犹豫的拿过一个苹果，拿着一把匕首绞了绞，将细碎的苹果塞范子衿嘴里。 范子衿尝到嘴里的甜味就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关切的看着他的穆扬灵，他的眼睛就眨了眨，他扭头看向研墨，低声道：“爷这是饿晕了，都有缓解了。” 研墨哭道：“爷，这不是缓解，这就是王妃，王爷和王妃来救我们了。” 范子衿身体一僵，然后就伸手捏了捏穆扬灵的脸，确定是真人后就忍不住扯住穆扬灵的袖子哭起来，“你们还知道来救我，这都十几天了，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周德等人暗暗着急，心中道：这事怎么能怪王爷和王妃，这不是让他们寒心吗？安国公就不怕和王爷王妃离心？ 研墨抹了抹眼泪，转过头去，他觉得这事他就当没看见，这么丢脸的事被他看见了，事后爷想起来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穆扬灵却柔了面色安抚的拍他的头，“我们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第892章 擒王 范子衿木着脸啃点心，对穆扬灵带着些母性的目光视而不见，他觉得刚才他会扯着穆扬灵的袖子哭完全是因为他脑子还迷糊，以为还是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穆扬灵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不妨碍她高兴的看着他，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落下，丢脸什么的能比命重要？ 研墨小心的挪过来，道：“爷，小的已叫周老爷去清点人数了，等王爷上来我们就能下山。” 范子衿轻哼一声，对研墨同样没好脸色，就算当时他把旁边的人全都撵了，没让他们看更多的笑话，但他的失态已被众人看去，这就是不可原谅的。 他发狠一般啃了半块点心，然后就噎着了，穆扬灵边拍他的背边给他灌水，见他盯着地上的半块点心，小心的问道：“我这儿还有不少呢，要不要再吃一点？” 范子衿一连吃了八块点心，这在以前看来是不可能的，他的胃一直比较娇，人又自律，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能一下吃这么多。 范子衿摸摸肚子，摇摇头，嘀咕道：“点心吃多了不好……” 坐在一边啃干粮的周德只觉得安国公实在招恨。 山下，齐浩然也吸引了所有海盗的恨意。 炮声一响，齐浩然就带人摸了上来，看到海盗营区大乱，一下就明白了，对方人心不齐。 而那四散奔跑的和他们一样是黑头发黄皮肤，倒是那些洋人，白肤黄发，齐浩然当即下令，“只杀洋人，那些黑头发的只要不动手就不要理他们，走！” 打海战齐浩然没办法，打陆战他还没信心吗？ 大齐除了袁将军他服过谁？ 齐浩然带着人身先士卒的冲上去了。 海师是孬，吃不饱力气小，是对付不了人高马大的洋人，但一个打不过，三个还打不过吗？ 他们谨记王爷的教诲，步兵三人成组的冲上去，三个对付一个，三组再成队的守望相助。 而在步兵冲上去前，弓箭手先给对方来了一场战雨。 齐浩然专挑站得远的枪手杀了，他虽然不爱用火枪，但并不是不知道这种火器，小时候也玩过，这东西距离拉远了不亚于弓箭，但距离近了就废了。 洋人也不是人手一支枪的，大部分拿的还是刀剑，拿枪的人都在后方，刚才几炮下来有些打散了。 齐浩然安排了两队弓箭手专门朝这里放箭，海师的弓箭手射程和准度都不高，齐浩然也不指望他们能射中人，但弓箭射过来也能给造成不少困扰，齐浩然则拿着剑用轻功在他们之间闪动，动作快，一剑一个的解决他们。 洋人还没来得及瞄准，那人影就闪到了别的方向，他们和汉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没见过这种身法，皆大惊失色，用自己的国语喊道：“魔鬼，这是魔鬼！” 周舟也带着人冲了上来，围住洋人就杀，两边彻底交战起来，这时候人和人混在一起，大炮完全失去了作用。 那些土著见官兵放过他们专奔洋人去，就哇哇大叫道：“快逃呀！” 土著跑得更欢了，洋人根本阻止不住。 他们只有三千人多人，土著有两千来人，这一下就跑了一小半，加上之前的消耗，两边差不多势均力敌起来。 因洋人体壮人多，暂且占优势。 但齐浩然成功分散了枪兵，让他们不能首尾相连，而他的步兵之后就是弓箭手，朝集聚的洋人处射箭，就算准头不够也能杀死不少。 战局一下胶着住了，齐浩然一边杀敌一边大恨，说到底还是士兵太弱，三个对一个，他带着为首几个校尉压阵都没能减少伤亡。 但他不知道几个校尉的震撼，他们也和洋人海盗交过手，因为他们力大，又有火枪，每次他们都伤亡惨状，以往他们这边阵亡十人都未必能伤到他们一人，就是因为人还没冲到跟前人就死了，冲到跟前的因为缺少配合也很快被杀，现在见士兵也能杀敌不少，顿时觉得这种战术好，打算回去后就让士兵们苦练。 而山上，一直留意山下战况的侍卫向穆扬灵汇报：“王妃，山下胶住了。” 穆扬灵拿起弓箭，道：“留下三人保护国公，你们五个跟我下去。” 侍卫长忙道：“娘娘，我们四百人还有些用处，不如让我们从他们背后给他们一下。” “你们还有箭？” 侍卫长笑道：“有，属下特意留着决一死战用的，但也不多。”他叫人把留下的箭搬出来。 穆扬灵看了一下山下的地势，指着一处道：“你带着人去那儿趴伏，你们虽然吃了东西，但奔跑会消耗体力，所以你们就据守那里，不要一下把手中的箭放完，按照急缓缓的攻势房间，留够自己活命的箭。” 侍卫长应下。 穆扬灵转头对他的突击队员道：“我们的目标是那些带枪的人。” 穆扬灵拍拍范子衿的肩膀，低声道：“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不要冒头，记住，一定不要冒头！”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他现在困死了，用刀逼着他站起来他都不会动弹一下。 穆扬灵一笑，明白他的意思，带着人潜伏下去。 穆扬灵的箭和别人的不一样，她的箭比别人的长出一截，齐浩然身边接连倒下几个枪手，他光听声音就知道是穆扬灵来了。 他变杀敌边喊道：“阿灵，擒王！” 洋人们就算学会了汉语也没能听懂这个词，但他们下意识的绝对对方要放大招了，纷纷紧张起来。 穆扬灵手中的箭不断发射出去，因为距离较近，有一箭直接射穿一人的脖子又串了一个，俩人距离不短，他没想到对方箭势这么强。 这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士兵们是士气一振，喊杀声一下冲上云霄。 洋人们则是目露惊骇，弓箭怎么可能比火枪还威猛？ 火枪都不能射穿俩人，又不是近距离…… 海盗头子喊道：“找出那个人，杀了他！” 一直围着他的人顿时散开，朝着刚才出箭的方向进攻。 穆扬灵几乎在出现缺口的那一刻就把箭搭上弓，弓瞬间发出，直射海盗头子…… 络腮胡子的洋人瞪大了眼睛，直到倒下时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 首领死了，海盗们顿时大乱，此消彼长之下终于在日落之前把海盗拿下。 第893章 俘虏 齐浩然脸色难看的围着洋人走了一圈，问道：“都是投降的？” 周舟低头，“是。” 齐浩然冷哼一声，“洋人都这么没节操？不战死为什么不自尽？” 他是想要活捉海盗，但那仅限于三四个，而不是三四百。 三四百的俘虏，他和金国西夏交战的时候，起码得上五万的人才有这个数的俘虏，但他们才三千人就有四百多个俘虏了，这也太贪生怕死，太没有节操了吧？ 穆扬灵就问：“如果是你，不战死你会自尽吗？” 齐浩然就瞪眼道：“谁能俘虏爷？” “我这不是说如果吗？” “没有这样的如果，”齐浩然严肃道：“我绝不可能被俘虏。” 打不赢他还不会跑吗？ 他傻呀！ 齐浩然招来周舟，道：“抓紧审问，查出他们的老巢，看看他们那里还剩下多少人。” “王爷，这里离他们巢穴近，我们不如先回去再说。”这次他们损失也不少，要是这群海盗不止这些人把他们围在这儿怎么办？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问道：“到了海上你有多大的把握打赢海盗？” 周舟沉默，齐浩然就冷哼道：“你没有把握，本王不会打海战，真被他们在海上围了，我们都下海喂王八去？留在陆地上，爷至少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周舟羞愧不已。 齐浩然拉着穆扬灵上山去见范子衿，临走前吩咐他道：“先问清楚他们的巢穴和人数以及武器装备。” 周舟忙应下，一边安排伤员，一边提溜了一个海盗去问话。 齐浩然看到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满脸脏污的范子衿不由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这么狼狈过。 范子衿见瞪圆了眼睛，就问道：“你还要看多久？” 齐浩然撇撇嘴，蹲在他边上道：“这要是在大街上，我铁定把你当乞丐了，来跟兄弟说说，你是怎么落到这地步的？” 范子衿翻了个白眼，把他往边上踢了踢，问道：“那群海盗呢？” “死了一大半，俘虏了四百多人，其中有些跟我们一样黑头发的全跑光了，我没让人去追。” “不追就对了，”范子衿道：“那是这儿的土著，被洋人逼着入伍的，他们逃了肯定不会再回土匪窝，回了自己的村寨，说不定还能跟洋人斗起来。” 齐浩然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些海盗的巢穴里还有很多人？” 范子衿摇头，“具体有多少人不知道，但肯定还有人，”他瞟了一眼远处的周家人，道：“周家一直想重新出海，所以这二十年来从没断过打听海上的事，他们听说这群洋人有七八年的时间了，那证明他们至少在此经营了八年，不可能只有这些人。” “那他们围了你们这么长时间打不下，为什么不求助？”毕竟打劫不是打仗，是速战速决最好。 范子衿很光棍的摇头，“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海盗。” 齐浩然就好奇的问道：“我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跑到土匪窝来的呢，不是说去试船吗？怎么试到这儿来了？迷航了？” 范子衿脸色一黑，不想和齐浩然说话。 齐浩然打了一个激灵，更加好奇了，“你们到底是怎么陷进来的？你不说我可去问别人了。” 范子衿恼怒的道：“你很闲吗？那些俘虏你还没处理呢，还有，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齐浩然也苦恼起来，道：“带回去还得养着他们，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关键是没先例，以前也抓到过海盗，但都是汉人，要么是发配，要么是处死，再不然是放回乡去从良，但现在抓到的都是洋人。 不管是哪样都不合适。 范子衿冷笑道：“审完后就全杀了。” “不行，”齐浩然严肃道：“虽然我也很看不起他们投降，但他们既然降了那就不能杀。” 倒不是齐浩然有善待俘虏的念头，而是他处事的原则。 齐浩然不是没俘虏过敌人，以前和金国西夏交战时，最多的俘虏达到了五千数，齐浩然从不杀他们，当然也没钱没粮养着他们，多是拿他们去和对方换人，或是换回他们的俘虏和汉人奴隶。 但这些洋人手上有他们的俘虏和汉人奴隶吗？ 所以按照常规也处理不了。 范子衿看着齐浩然苦恼的样子，依然撺掇着他把人都杀了，道：“大齐海岸沿岸有不少海盗，趁此机会警告他们一下，这些洋人又着实可恶得很，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杀他们并不怨，难不成你还把他们运回去让府衙宣判然后拉到菜市场砍头？那还不是脏了我大齐的地方。”范子衿道：“我是知府，反正你要让我审判，他们定是死罪。” “那也得宣判之后再杀。”齐浩然坚持原则。 俩人斗嘴的时候，士兵们已经从船上搬来粮食埋锅造饭，研墨亲自给范子衿煮了一锅粥，锅就在不远处，香味一飘出来，范子衿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起来了。 齐浩然惊奇的看着他的肚子，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发生在他身上吗？ 范子衿也有些脸红，齐浩然就贴心的道：“你饿了早说啊，研墨，赶紧把粥端过来。” 范子衿刚拿起碗，周舟就上来禀报，“王爷，海盗说他们的老巢不在这儿，在另一个岛上，距离这儿有一天的路程，这只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在岛上虽然也有寨子，但规模不大。” “他们老巢里还有多少人？” “还有五千人，但有三千人左右是当地的土著，是被他们雇佣来干活的，只有两千人和他们是一国的，说是雇佣，但其实就是抢来的奴隶，那些土著可怜得很，冲在前面卖命，只能半饱。” “他们没回去通知那些人来援助？” 周舟摇头，“他们不敢，他们说，因为他们和土著的人数是一对一，他们最近不老实，所以每次他们不敢带太多的土著出来，也不敢留下太多，如果再调就失去平衡了，而他们自信能把范大人他们抓住，所以……” 第894章 原因 齐浩然冷哼一声，道：“那更好，你带着人去把他们在岛上的山寨给剿了，我们准备回营。” “那些俘虏怎么办？”周舟问道。 齐浩然沉思片刻，道：“都绑上带回去。” 齐浩然对范子衿道：“你不是想重开海运？这些洋人估计有用，要是没用，到时候你再判他们死罪，全拉到海边杀了，也算给海盗们一个警示。” 范子衿这次没斗嘴。 他们来的时候是两条船，回去的时候却是五条。 一条是周家的新船，两条是海盗们的，其中海盗们的船是战船，比周家的船还大，连同缴获的两架大炮，这下是收获颇丰。 士兵们都很高兴，觉着缴获的两条海船应该会被分到海师。 但齐浩然却嫌弃船空，周家的船也就罢了，海盗的船也是空落落的，里头连粮食都没几袋。 两个士兵急匆匆的赶来报信，喊道：“王爷，周参将在海盗窝里发现了许多金银珠宝和海货。” 齐浩然皱眉，“不是说这只是他们的落脚点吗？” 两个士兵咧开嘴笑，“是啊，海盗们说他们是定时将东西运到老巢去的，但这个月还没来得及运，不巧的是前两天他们才干了一票，抢了两条船的货物。” 范子衿张大了嘴巴，齐浩然眉开眼笑，对他自豪的道：“爷说什么来着？爷打仗什么时候空手回去过？” 范子衿闭上嘴巴，微微将头扭到一边。 齐浩然高兴的吩咐士兵去把东西都搬回来。 周舟带着士兵们搬了半个晚上才搬完仓库里的东西，不仅齐浩然，就是范子衿都没想到一个落脚点的仓库竟然就有这么多东西，那他们的老巢得有多少宝贝？ 范子衿扭头看向齐浩然，齐浩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俩人同时想到，这里面有多少是要前往他们大齐的商人的东西，甚至想到当年大周禁海用的理由。 齐浩然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穆扬灵走到他的身边，泼了他一盆冰水，“我们大齐没有海师。” 齐浩然眼中战意更盛，道：“没有可以建，只要有人就行。” 穆扬灵嘴角也微翘，道：“子衿，我们一起做海贸生意吧。”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想要钱就直说。” 夫妻俩同时嘿嘿一声，都略带讨好的看着他，海师穷成那样他们都看到了，要打海战首先得有船，而且还是大船，不然一切都是扯淡。 造船得要钱啊，还是大钱，他们出不起，但范子衿肯定出得起。 出得起钱的范子衿就被齐浩然夫妇毕恭毕敬的送回主舱，看他抱着被子睡了才一起退出来。 齐浩然低声问，“子衿他们为什么陷进土匪窝问到了吗？” “问到了，”穆扬灵抽抽嘴角，道：“一句话总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齐浩然眨眨眼，不解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就靠在他的肩膀上道：“研墨说他们当天就到了那个小海岛，子衿很高兴，还上去逛了逛，因为和周德谈得太尽兴，所以上船晚了，反正他们当天也回不去，范子衿就提议在附近转转……” 按照范子衿一向谨慎的性子一般情况下不会做这样的提议的，但他被海贸的利润迷了眼，一下心中激荡，就提了这种一向只有齐浩然会提的主意。 对此，范子衿归结为他近墨者黑，这几年和齐浩然呆在一起久了，所以智商和性子都有些偏移。 他们这一转就看到了两艘海船，也就是海盗们的船，如果上面的人是黑发黄肤，范子衿他们还不敢靠近，因为最近骚扰海岸的都是东瀛人，那些人和他们长得差不多。 这次船上是黄发白肤的洋人，而且他们船上没有海盗的标识，还很友好的冲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范子衿就站在船头和他们对话，得知他们是西洋过来的商人，要到附近的南洋去做生意，但迷航了，正想找人问路。 对方拉了一个操着半生不熟汉语的洋人，连指带划的和他们沟通，于是范子衿知道他们是第一次到这边来，而那个会汉语的洋人在十年前来过中国，在里面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勉强会一些汉语。 范子衿并没有怀疑，因为他没听海师说过有黄头发的洋人海盗。 而海师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话，因为军政分家，他们只负责保护范子衿，没必要告诉他实情，而实际上，黄头发的洋人也就三四年前骚扰过他们的海岸。 周家人倒是知道一些，但对方表现得太过完美，所以他们也没怀疑。 范子衿正打算开一间铺子专门卖舶来的东西，和靠岸的洋人正谈不拢，此时见到这么一个自然不愿放弃机会，因此他直接和对方说他想看看他们的货物，要是有合适的，他就买下。 但范子衿不可能去他们的船，对方也不放心来他们的船，他们又不能隔着船对吼，没有生意是这么做的。 但范子衿也不想带他们回海岸，虽然这个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但港口那里还停着两艘洋人的货船，这些洋人看长相就是一国的（实际上他们是两国的），到了港口他还能以便宜价钱拿下那些货物吗？ 范子衿算盘打得啪啪响，想了好几个策略，不管哪一种都是在外面先把生意谈好，签好合约，然后再带着他们回去付钱。 正巧他们就飘到了海岛附近，于是两方商议了一下，大家就靠岸了。 海岛们是看出范子衿他们非富即贵，而船上的配置一看就是远游的，船上金银珠宝和物资肯定不少，所以打算把人骗到他们的落脚点后下手。 他们不是不可以在海上动手，而是他们不舍得这艘看上去簇新簇新的海船，所以想靠岸后动手，然而他们失策了。 侍卫长不会海战，但陆战却难不倒他，他毕竟跟在齐浩然身边五六年了，多少学会了一些，所以上岸发现对方居心不良后，侍卫长就当机立断的带着范子衿他们逃到山上，占据了高地。 范子衿一向自诩心计厉害，这次输给了一群海盗自然不想提起，但穆扬灵问研墨，研墨却是知无不言，因为他觉得他家主子对海贸的热度太高，是时候有人提醒一下他了。 而能做到这点的非王爷王妃莫属。 第895章 回 可这次研墨的打算落空了。 齐浩然觉得不能叫妻子小看自个兄弟，所以竭力替他开脱，“那些海盗常这样骗人，子衿心计过人，但走的也是正道，自然算计不过他们。” 穆扬灵则还想着怎么让范子衿在海贸上插一脚。 只要范子衿插手海贸，齐浩然肯定舍不得他受委屈，到时候不说肃清海盗，这海岸肯定是要重开的，来往商人多了，剿匪的自然也多了。 商人们为了货物安全，不仅会积极配合朝廷剿匪的方针政策，有的还会雇人去剿匪，倒是让沿岸的渔民们更安全，也多了一条生计。 而只有生意和利益会让他们越走越远，不至于让中国落后于西方，现在，以大齐的国力和生产力依然是站在世界的前列，他们根本不用去追赶别人，哪怕是慢慢的走，他们也领先于许多国家，只要不停步就好。 所以没人想着要去劝范子衿回头，不再管海贸。 这一夜，范子衿疲累过后睡得很熟，齐浩然也抱着穆扬灵睡得很香，只有来回巡逻的士兵和不放心的周舟还睁着眼睛，而另一条船中，周家的人也是彻夜未眠。 他们此时已经不担心被问罪了，但他们担心范子衿经此一事会抵制海贸，毕竟他的命差点没了。 周德懊恼的抱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提议试船了，范大人对海贸本来就感兴趣了，徐徐图之虽慢了点却稳当，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满盘皆输。” “父亲，我们未必就没有机会，这次荣郡王亲自带兵，他肯定看到了海师之弱，不是说他是血性男儿吗？他就忍心我们被海盗这么欺凌？” “是啊父亲，不行我们就请他们去看看禁海后那些渔民过的是什么日子……” “胡闹，”周德斥道：“你是要得罪整个广东官场？” 余成连范子衿都瞒着，他们要是引着荣郡王看到了那些人，他们必定会成为广东整个官场的仇人，他们家还要在广东生存下去呢。 虽然这一艘船可能白费了，周德的心在滴血，却不可能真的破罐破摔得罪这么多人，谁知道之后荣郡王会不会护着他们，而又能护多久。 但周家人显然是多虑了，因为一上岸，范子衿就对齐浩然道：“船上的金银珠宝你拿去吧，货物留给我，我折算价钱给你，爷的铺子既然开张了就不能没货，这批好歹能先顶一段时间。” 周德在一旁听到激动起来，问道：“范大人，您还愿意做海贸生意？” 范子衿翻着白眼道：“爷差点连命都丢了，不做海贸，难不成这次的罪就白遭了？” 周德这才深切体会到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有广东官场那些软蛋，自然也有像王爷和国公爷这样的人。 范子衿还不知道他在周德这里得了一个这么高的评价，他殷殷嘱咐齐浩然，“海师的人搬东西时小心一点，一定得叫他们完好无损的把货物送我库房里去。” 齐浩然挥手道：“放心吧，爷告诉他们，谁要是搬坏了东西分赃就没他的份儿。” 范子衿冲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纠正他的话，看了一眼狼狈的冲他跑过来的余成等人一眼，扶着研墨的手上马车，甩下帘子，道：“回府。” 研墨对齐浩然和穆扬灵行了一礼，爬上马车，对赶到的余成视而不见，架马车离开。 余成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远，扭头对王爷王妃行礼问道：“王爷，范大人怎么样了？” 齐浩然没甚诚意的睁眼说瞎话道：“范大人受了伤，又受了惊吓，此时不宜见人，余知州还是回去吧。” 余成眼角瞥见众人从船上搬下来的东西，犹豫了半响还是没敢问这是哪儿来的。 很快，士兵压着四百多个俘虏下来，他张大了嘴巴。 齐浩然手一挥，道：“这些人暂时押在府衙地牢里，由海师看管。” 余成想说这于理不合，但在看到齐浩然的目光后，思及他临走前的威胁，忙强笑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齐浩然冲他挥挥手，回头对穆扬灵道：“阿灵，你先回去休息吧，让他们把东西搬到子衿那里去，我们不住在府衙了。” 穆扬灵微微点头，带了四个侍卫回去。 那三个作为“向导”的洋人一直目视王妃离开，齐浩然回头看到他们的盯着阿灵看，顿时不悦的挡住他们的目光，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几位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让人把船上的东西搬干净就还给你们。” 三人正想开口说话，齐浩然又道：“不过最近你们最好别离港，你们是否与海盗勾结还没调查清楚呢。” 三人顿时面色一变，颔首离开。 齐浩然见他们走远了，这才冷哼一声，在他看来，要不是这几个洋人不识好歹的乱提价，子衿也不会跑到海上去，所以这事一大半得怪这几个洋人。 本来他打算子衿要是找不回来就把这几个人扔海里喂鱼，算给子衿陪葬，不过现在人既然没事，他自然不会再要他们的命，但不代表他会就此放过他们。 在他们大齐做生意，却随意提价，把他们大齐当什么了？ 正当他们没人了不成？ 齐浩然吩咐周舟，“叫人给我看紧了他们，别叫他们跑了，还有，俘虏那里你亲自派心腹去看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他们递消息，更不许见他们，违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周舟一凛，应了一声。 齐浩然又道：“将阵亡将士的名单报上来，这次缴了不少金银，抚恤金厚一些，受伤的也酌情加重抚恤，其余兵丁要分多少钱你们自己拿主意，报上来给夏管家，让夏管家给你们拨银子。” 周舟大喜，没想到士兵们还能分钱，响亮的应了一声。 齐浩然就瞥着他道：“本王知道你和余成等人不一样，但安国公之事你依然有罪，这次你救人有功，圣上多半会免了你的死罪，但活罪却逃不掉。” 第896章 旧人 “王爷，港口附近出现了海岛，还是洋人。”周舟一收到手下的消息就赶紧来报。 齐浩然慢条斯理的将早餐吃完，这才问道：“他们登岸了吗？” “没有，只是在港口附近徘徊，甚至都不敢近海。” “那他们有几条船？” “两条，”周舟道：“海盗们说他们一共就四条船。” 齐浩然冷哼，“那你们还怕什么？调兵去把港口围了，洋人的船还了？” “没还，”周舟道：“正想一会儿去还。” 东西太多，他们昨天搬了半个晚上，又要把缴获的大炮抬下来，他们不是王妃，为了不损坏大炮是一点一点往下挪的，所以没来得及还。 “那就再借一天，上士兵们上船去看看海盗们是来干什么的。” 周家的船还停在港口上，要借用就一句话的事，五条对两条，他又不是让他们去打仗，就吓吓对方也不行？ 齐浩然略带些失望的神色去看周舟，“你以前到底是怎么应对这些海盗的？明明我们都打了一个打胜仗，他们不逃不避，竟然还敢来挑衅。” 周舟羞愧的低下头。 一旁的穆扬灵就伸脚踢了踢他的脚，齐浩然就挥手道：“赶紧下去吧。” 周舟连忙退下。 “只有洋人海盗来，东瀛人和其他海盗都没动静，看来他们在观望。”穆扬灵问道：“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现在有齐浩然在海师才能这么硬气，他要是不在了，只怕他们的骨头又软了，但他们是紧急出京，显然不能久留。 齐浩然却不想虎头蛇尾的结束，沉吟半响道：“我和大哥说说，看能不能留在这儿给子衿撑撑腰，那些海盗可不会卖子衿面子，要不你先回京？” 齐浩然也不放心家里的孩子。 穆扬灵道：“问问大哥吧。” 齐浩然点头，去了书房。 穆扬灵则打算去逛一下集市，看看此时的广州是什么样子。 才到集市上就发现今天的人似乎特别兴奋，摆摊的都没多少心思招待客人了。 穆扬灵和一个小贩买了一块玉，问道：“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吗？” 小贩见她不是本地口音，说是官话，就问道：“您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穆扬灵笑道：“我跟着我家爷来做生意的，今儿有空就好奇出来看看。” 今天穆扬灵穿着女装，小贩没有怀疑，高兴的笑道：“那太太运气好，正碰上我们王爷打了个大胜仗，今天那不长眼的海盗竟然敢来挑衅，周参将正带着人去拒敌呢，由不得大家不兴奋，您看，不少人都跑去看呢。” 穆扬灵挑眉，问道：“大家就不怕波及到他们？” 小贩自信的道：“怕什么，王爷还在我们广州呢，他们敢上岸吗？王爷可刚剿了他们三千人，这可是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旁边一个老贩冷哼道：“你才活多少年就敢说二十多年了。” “可我说的是实情，从禁海以来，我们啥时候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以前汪参将在的时候十场还能赢两场，可自汪参将被斗败，我们这几年完全是被海盗压着打……” 老贩叹气，道：“这次的确是大胜仗，不仅是这二十多年来的唯一一次，就是再往前数十年，广东海师不算弱的时候也算是大捷了，可小子，人不要太得意，那是王爷，是得回京城的，王爷在的时候，府衙那帮人的腰再弯也得挺起来，王爷一走，那些人的腰肯定又得弯到腿肚子上了，留下个破烂水师有什么用？到时候海盗要是反击，苦的还是我们。” 穆扬灵惊诧的去看老贩，不经意的问道：“这打仗是水师的事，跟府衙有什么相干？” 老贩摇头一笑，道：“太太，这打仗得要武器，得要船，得要粮，还得要药，这些东西都得跟府衙要，他们不给，水师怎么打仗？连箭都凑不齐，难不成拿着木棍去和海盗干架？所以这水师还得听府衙的。” “军政分家……” “那是说的驻军，他们有军田，自给自足，自然不用看府衙脸色，但水师都在海上，他们可没有军田，都靠府衙供给。” 穆扬灵好奇的问，“不应该是兵部给吗？” “兵部下达命令，都是在地方赋税这里拿取，但地方上层层盘剥下来，能到水师手上的少之又少。”老贩叹气，“当年汪参将为什么被斗倒？就是因为不想再忍这口气……” 老贩说到这里连忙收声，笑道：“小老儿年纪大了就喜欢胡说，太太可别介意。”他起身匆匆收摊，笑道：“我也去港口看看热闹去。” 穆扬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着痕迹的扫了侍卫们一眼，跟着的侍卫有一个悄悄离开跟了上去。 穆扬灵继续挑选小贩摊子上的货物，笑问，“那位老人家懂得好多，一点也不想摆摊买东西的，可真厉害啊。” 小贩见她拿了一块玉雕的骏马，立马讨好的道：“太太不知道，他可不是一般的小贩，早几年前他也是水师里的一号人物，跟在汪参将身边杀敌的，后来余知州把汪参将斗倒，他们跟着汪参将打仗的都被遣散了，生活无以为继，这才摆摊卖东西，他还算好的，以前跟着汪参将的，还有现在就呆在东城的炉石坊里给人抡锤子打石头呢，或是在港口跟苦工一起等着扛货物，赚洋人几个铜板的，惨得很。” “余知州？为什么不是前任知府？他一个知州还能大过知府？” 小贩面露犹豫。 一个侍卫就塞给他一角银子，小贩眼睛都直了，这银子足有二两重，差不多是他一年的收入了。 小贩犹豫了一下，想到余知州因为范知府的事只怕也性命不保了，这可是老贩说的，他说的话一向很准，小贩下定决心就左右看看低声和穆扬灵道：“太太是外来人不知道，其实我们前任知府是个好官。” 能死在抗击海盗上能不是好官吗？ 穆扬灵从不认为他是坏官。 “……这些事我也不知道，都是老贩说的，他可是一号人物，当年是汪参将身边的军师，就像书里写的一样，料事如神什么的，他说知府大人是被余知州压制住了。” 第897章 旧事 小贩拿了银子，心中高兴，拿出了说书的架势，小声且激动的道：“外面这位余知州从做县令开始就在广东了，经营了小二十年，就算祖籍不是在广东，也算是地头蛇了，知府大人是新朝建立后委派下来的，他新来乍到，虽然官职高，却也得听余知州的。” 小贩道：“知府大人倒是好官，刚来小半年，知道内迁的渔民日子不好过，就和汪参将商量着放松海禁，让渔民们去赶海，好歹能捡些海货换些粮食之类的，余知州却不同意，说怕海盗杀人。 “海盗们也喜欢乘着涨潮的时候上岸杀人，这的确是个问题，知府大人就和汪参将商议了把水师拉到海上训练，这样也算给渔民们撑腰。 “渔民们感激不尽，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几乎每天都有人饿死，都说与其饿死还不如去海上搏一搏，哪怕被海盗杀了，也总比饿死以后再被人吃了强。” 穆扬灵一惊，问道：“那时候已经人吃人了？” 小贩叹气，“可不是，那会儿日子太难过了，新朝更迭，刚打完一仗，我们家还有两亩薄田，我又有一门手艺，这才饿不死，那些渔民的本事就是打渔，不叫他们打渔可不就是要杀人吗？” “可禁海已有二十年……” “那都是禁的港口，偏远一点的海岸是不禁的，官兵们也知道民生艰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渔民们去赶海，有的渔民在官兵中面子抹得开还能架着小渔船下海溜一圈，打上来不少海鱼，所以大家伙日子虽然难，吃不饱穿不暖，好歹不会饿死。” 小贩低声道：“但那会儿余知州不知发的什么疯，把这些海岸也全给禁了，一个渔民都不给放进去，大家没了活计只能等死，那时候城外的观音庙里全是求观音土的渔民，但拿东西吃多了也会死人的，不少孩子就是受不住饿多吃了一口，小命就没了……” 穆扬灵眼里闪过泪光，脸带寒霜，她身后的侍卫面色也很不好看，小贩就惊吓的看着他们。 一个侍卫忙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太太是头次听这些，心疼孩子，吓着你了吧？这点钱你拿着买些酒压惊。” 小贩连忙躬身接过，笑道：“现在好了，范大人是国公爷，余知州肯定不敢像欺瞒前知府大人一样欺瞒他，又有王爷在，大家都有一条活路了。” 穆扬灵就问道：“你刚才说的汪参将又是谁？” “那可是一位英雄，以前有他在，他们对海盗虽然还总是打败仗，但十次总有两三次是赢的，那些海盗也顾忌一二，没敢太过分，但他被人诬陷贪墨军饷丢了官。” “你怎么知道是诬陷？” “这还有问吗？用眼睛看就看出来了，他要是贪墨军饷家里能穷成那样？听老贩说，汪参将不仅没贪墨，还把家里的钱给水师添了一些武器呢，不然水师更拿不出手了。” “你们的知府大人是战死的，他是知府，怎么会上战场？”穆扬灵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当时海盗总是骚扰海岸，知府大人和周参将就带了人去抗击海盗，结果知府大人就战死了。” 穆扬灵见问不出什么了，就掏了一把铜板给他，笑道：“难为你记住这么多话，回去告诉你背后那人，就说我记住这些话了。” 小贩脸一僵，笑呵呵的道：“太太说笑了，我背后哪儿有什么人？” 穆扬灵也不辩解，只是一笑就转身离开，小贩看他们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摊收了回家。 侍卫问穆扬灵，“王妃，他们是故意在这儿等我们的？” 穆扬灵笑道：“我之前也不确定的，但现在确定了，只怕这集市中有不少人在等着给我讲同样的故事呢。” “目的是为了什么？给汪参将喊冤？” “不管是为什么，只要事实如此就行，将此事告诉国公爷，让他去处理吧。” “王妃不和王爷说吗？” 穆扬灵摇头，“这是广东的事，我和王爷只是为救国公爷而来，而且，我也看不上他们，行为太过鬼祟，现在余成被王爷和国公爷压制，他们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府衙告状，或是去范府找国公爷和王爷，却在路上拦着我一个妇道人家。” 侍卫张张嘴，道：“娘娘，他们可能觉得这事您就能做主。” 穆扬灵惊奇的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做主？” 穆扬灵一直觉得自己是贤内助，虽然经常给齐浩然建议，但仅限于建议，并不会插手他的公事，他听得进去自然好，听不进去她也不强求，因为她并不敢保证自己说的就是正确的，也许他要走的路才是正确的呢？ 所以她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 但大家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才一个晚上，跟着穆扬灵回来的水师就将她的箭术和力气传遍了整个广州城，她现在的形象无比光辉，没人会相信她不插手王爷的前院事，要是不插手，她怎么会跟着王爷跑到广东来，还出海去救人？ 显然，双方的标准不在一个度上。 “那娘娘，我们还去逛吗？” 穆扬灵想了想，笑道：“我们也去港口凑凑热闹去。” 而此时，小贩正满脸懊恼的和老贩道：“平叔，我露了行迹，您说会不会坏将军的事？” 老贩叹气道：“这都是时运，不过荣郡王妃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我们等两天看看，要是没人来找，那就是我们和将军时运不济了。” 小贩咬牙，“那我们就一直这么窝囊着？” 老贩喝着茶沉默不语，汪参将想要出头，他们这些跟着他的人也不甘愿就此平庸，如果回不去水师，其中有些人只怕会铤而走险的出海去当海盗了。 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局面，也因此才设计了这次见面，那条街上有不少他们的人，荣郡王妃不在他们的摊子上停留，也会在其他摊子上停留，如果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也有办法把话递到她面前，他什么都算到了，唯一没算到的是王妃竟然猜出他们是故意为之。 老贩叹气，所以他才说这是时运，他已经尽力，事情不成，虽然惋惜却不悔。 第898章 再击 港口那里很热闹，里外围了不少人。 以往大家听到喊海盗来了，都是拼了命的往外逃，现在，人们却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人手上还拿着扁担菜刀等物。 港口附近都站满了人，胆子大的甚至敢站到海边上，冲着海上的海盗大吼大叫。 穆扬灵在侍卫们的护卫下挤了进去，见此情景不由蹙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百姓来？” 侍卫比穆扬灵高了一个头，踮起脚尖一看，道：“您放心，那些海盗被拦在港口外，距离很远，已在大炮的射程之外，不会伤到百姓的，水师估计是因此才没有驱散他们。” “广东百姓对水师信心不够，周舟应该是想以此重新确立水师的威信。”另一个侍卫猜测道。 穆扬灵没有再说话，而是同样看起热闹来，不少人都在热烈的讨论水师会不会把海盗打回他娘家去。 但话题说着说着大部分都会偏向会不会重开海禁，有的人还压低了声音道：“柳树坊那边最近饿死了不少人，要是王爷重开海禁那能救活多少人啊。” “嘘，快别胡说，里正早说过不准讨论柳树坊的事，要是让范知府知道了，余知州……” “怕什么，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明年的税赋肯定不过他的手。”虽如此说，那个人也不敢再议论，还担心的左右看看。 穆扬灵垂下眼眸，看来这余成的问题不小，而且影响好大，百姓畏他几同畏虎。 穆扬灵见海中的海盗和水师迟迟没有动静，离得又远，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就好奇的问，“他们在干什么？” 这时，佩德罗也在问他的副官劳尔，“他们在干什么？” “伯爵，他们在抗击我们？”劳尔肯定的道，那些人收拾挥舞着武器，可不是在抗击他们？ 佩德罗的脸色很不好看，放下千里眼，沉声道：“我们回去。” “伯爵，我们不救我们的战士了吗？” 佩德罗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五条船，沉声道：“你觉得我们能救出来吗？我们去和那些黄猴子谈谈，他们能混进广州城，让他们打听一下广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汉人对我们突然强硬了起来。”又生气道：“一定是维克多做了什么，不然汉人怎么会一夜之间改变了态度，以前看见我们就软了双腿，现在竟然敢拿大炮对准我们。” 佩德罗是葡萄牙国王亲封的伯爵，他是偶尔来到南洋，又从南洋到了这里的，汉人富庶，他很喜欢这里，而他的家族需要他贡献金银珠宝和茶叶绸缎等奢侈物，所以他才留在这里当殖民者，他需要把这里的东西运回他的祖国。 从来到这里开始，他是无往不利的，这是第一次如此大的失败，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五分之三的人手，这简直是不能忍受的。 而且他也不相信一向软弱的汉人有本事重创他们，所以抱着威慑和查明真相的目的过来查探，谁知道汉人的水师不仅一下出动了五条船，岸上还站满了对抗他们的平民，这根本就不对。 他最近只劫掠了来往的海商，并没有抢掠汉人，他们应该对准那些黄猴子才对。 可惜他们长相迥异，除非扮成行商的洋人，要不然根本混不进广州城。 但行商的洋人有文牒，他们没有，一被查就露馅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战士，就连他最得力的助手维克多都死了，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伙伴，所以只能让那群贪婪的黄猴子出面了。 佩德罗道：“我们走。” 劳尔下达撤退命令。 他们的船一动，对面的水师就察觉了，他们连忙来报，“将军，他们撤了！” 周舟眯起眼睛，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枚炮弹？” “缴获的有三枚，没还的有两枚。” 周舟转了转眼珠子，道：“都搬上来，让弓箭手准备好，一会儿我们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等走远一点给他们几炮。” 士兵目瞪口呆，“将军，会不会再把他们惹来？” “怕什么，他们既然撤了就说明他们心中畏惧了，心有畏惧就放不开手脚，”周舟咬牙道：“现在百姓们都说我们水师是孬种，只有王爷在的时候脊梁骨才直那么一下，兄弟们，难道我们的脊梁骨真是弯的？” 周舟此话一出，将士们都挺直了腰背，坚定的喊道：“不是！” “那我们就让广州城的百姓瞧好了！” 周舟资历虽浅，但也跟在汪参将身边打过几次海战，很快四条船就形成战队慢慢的跟上海盗的两条船，而周家的那条船孤零零的飘在海上，因为船上没炮，这条船不能跟上。 岸上的百姓见船渐渐走远，就有些失望的想要回去，谁知道突然一声巨响吓了大家一跳，大家回头去看，就见海上打了起来，顿时兴奋的“嗷嗷”叫起来。 穆扬灵也眯起了眼睛，对侍卫笑道：“这个周舟倒是会抓住时机。” 侍卫担心道：“娘娘，水师不会有事吧？” “海盗先退了，说明他们心有畏惧，这就先输了，只要周舟挑起将士们的士气就不会输，打仗有时候打的就是一口气，气不落，不败！” 周舟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对海盗发起攻击，又想在齐浩然面前表现一番，自然是全力以赴，而水师的将士们也是憋着一口气在打仗。 水师的士兵都是就地征兵，谁家没有亲朋死在海盗手里，谁家没有因为海盗而内迁食不果腹？ 只要想到这个，大家胸中就燃着怒火，大炮过后是投石机，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向对面投掷石头。 佩德罗愤怒的大叫，偏这个距离很远，不在火枪的射击范围，有心想要开船反击回去，又怕他们的大炮。 他们的船上虽然也有大炮，但炮弹并不多，对方一下就落下三颗炮弹，说明他们不缺炮弹。 因为拿不准他们的实力，佩德罗只能下令，“快撤退，快！” 周舟追了他们一段距离，远看着他们走远，挥手让众船停下，道：“穷寇莫追，我们回去。” 第899章 征税 东南沿海的海盗都震惊了，大齐竟然连续两次打击海盗，而且都取得了胜利，虽然第二次只是炸伤了船和砸死了一些海盗，但相比他们一人未伤，一船未损就算是胜仗了。 本来预定要上岸抢东西的海盗顿时取消行动观望起来，整个广东海岸平静了下来。 齐浩然正跟范子衿商议怎么将那些俘虏的利益最大化，“你既然想组建商队出海，那海图是必备的，那些洋人能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儿来当海盗，那对航线肯定很熟，你叫人分开审问，无论如何要绘制好海图。” 范子衿点头，他此时怒气微消，已经不想着把那些人全杀了，他道：“要不你在广东多呆一段时间，帮我把海上的海盗收拾收拾，免得他们总是来扰民，我之前已经上过折子要重开海岸和海禁，应该早到大表哥案前了。” “我们之前全担心你去了，哪里还关心什么海禁？”齐浩然道：“你手底下那帮水师不中用，再练上半年或许能拉出去打一场，之前能取胜一半靠了那大炮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又是偷袭，真面对面的干架，他们肯定打不过海盗。” 范子衿冷笑，“这并不全怪水师和周舟，他们吃不饱饭，根本没法练兵，余成叫人克扣了军粮，以为把账本抹平，不让我去水师查问就能蒙混过关？他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爷连国库都能撑起来，他那两本账本还想瞒过我？” “因他是地头蛇，我就想徐徐图之，不过这次他将把柄送我手上来，不用白不用，借着他拦堵消息的罪名查他一查，”范子衿道：“你既然不想用水师，那就到驻军那里走一趟，让他们最近警醒点，别让广东乱起来。” 范子衿这次是打算来个彻底的大清算，把整个广东的官场彻查一遍，算是给自己换个班底。 像他运气这么好的知府只怕从未有过，虽然之前受了苦，但回报也是丰厚的。 范子衿指使不动驻军，但他们却会听齐浩然的。 俩人将整个广东官场的事都拎出来谈了，齐浩然就教范子衿，“既然要开海禁了，你就张贴公告招安海盗得了，凡是我大齐百姓，之前因生活困苦做了海盗的，身上没人命官司的自首可免罪，有人命官司的，若肯自首，也酌情减轻刑罚，剩下的不是外国人，就是穷凶极恶之徒，到时候水师的压力也能减少不小。” 范子衿叹惋，“你要是能留下就好了，周舟资历浅，只怕练不出多好的兵。” 齐浩然意动，低声道：“其实我也想留下……” 不是别的原因，而是阿灵说如果他们不对大海引起重视，只怕以后他们不仅要面临来自陆地上的威胁，还会面临来自大海的威胁。 而大齐海岸线很长，到时候敌军登岸，他们只怕防不胜防，现在，他们的水师对付海盗不就有些疲于奔命吗？ 别的事情他或许做不了，练兵打仗却自信，就算他现在不会海战，也可以学，二十年前的广东水师还算不错，年代距离不远，他不信他找不到会海战的人，再不行还有舅舅们，去找他们要几个擅长海战的人或是请教他们便是。 表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打算晚上回去要给皇上写信求一求，说不定能求下来呢？ 而此时，一个侍卫正拿着才从鸽子上拿下来的密信跑到御书房，这可是从广东来的信鸽，多半是有关于安国公的。 安国公失踪已半个月，这几天皇上的心情越来越差，几乎每天都在朝中发脾气，回到御书房也总是青着一张脸，有两次还砸了东西，皇上一向节俭，爱护公物，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砸东西，所以不管是太监宫人还是侍卫全都提着一颗心伺候。 不知道这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侍卫忐忑的一颗心给皇上把信送进去。 齐修远接过信一看，是齐浩然的笔迹，当先一行就写着，子衿平安，齐修远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这才有闲心去看弟弟写的前因后果。 得知全因海贸而起，齐修远面色不变，但心中对洋人却很不满，在大齐国内竟然随意提价，毫无收敛，逼得子衿不得不亲自去试船（明明是他想去的），实在是可恶。 而那些围杀子衿的海盗竟然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洋人（其实并不一样，是两国的），简直是不可饶恕。 齐修远护短心起，敲了敲桌子满脸严肃的道：“来人，去把左相和右相及户部尚书请来。” 万公公见齐修远眉宇间的郁气消散，就知道是好消息，声音响亮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齐修远对两位相爷和户部尚书道：“朕打算重开海岸和海禁，海商入关税收可酌情减轻，但进入港口的船只却不可能只有我大齐商船，前朝对外藩多优容，进入船只并不收取税赋，但对国民多苛刻，税赋过重，此举实乃不妥，所以朕打算收取外商入关税，三位爱卿觉得如何？” 荣轩脸皮和齐修远一样厚，觉得没什么不好，欣然同意，还提议这类关税可适当高于本国海商的关税。 这是给国库创收，户部尚书自然也不会反对，眼中闪动着精光，已经在想重开海岸能给户部赚多少钱了。 只有严渡带着些士大夫的面子，犹豫道：“会不会显得我泱泱大国有些小气？” 荣轩严肃道：“右相此言差矣，大气与税赋并不相干，如果免税是大气，那我大齐岂不是要免掉所有百姓的税赋？” “左相，我说的是对外。” “我觉得在税赋上没有内外之别。” 齐修远抬手打断两人的争执，道：“朕对那些洋人倒是够大方了，但他们却不思报恩，反而一味提价扰乱我大齐市场秩序，甚至在沿海抢掠客商和渔民，实在是罪大恶极，若不做约束，只怕他们越发得寸进尺。” 严渡顿时不说话了，他觉得海贸是末微小计，并不值得太过关注，既然皇上想对外藩征税，那就征好了。 齐修远见严渡也不反对了，就打算第二天在朝堂上提出来。 征多少税，谁来征，这都得朝臣提出意见并解决，而且，他还要定下进口商品的价格上下浮动率，不能再叫洋人想抬价就抬价，真当他们好欺负不成？ 第900章 同意 朝中还在为对外藩征税吵架的时候，齐浩然和范子衿的折子就到了。 范子衿在折子里向皇帝哭诉水师之弱，根本不足以保护广东沿海岸线，请求皇上派能人来训练治理水师，隐隐暗示了想让荣郡王留在广东。 齐浩然则是直接表达了自己想留在广东训练水师的愿望，希望皇帝答应。 群臣听了两封折子都不由抽了抽嘴角，这俩人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办差，现在才分开半年就又凑到一起了？ 皇帝将两份折子合上，面色严肃的道：“朕觉得荣郡王和安国公说得有理，我大齐水师羸弱，却不能任其如此下去，被海盗欺辱。” 群臣低下头，暗道：您宠弟弟就宠弟弟，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荣郡王想做什么，您反对过吗？ 何况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安国公。 然后众臣一个激灵，对呀，皇帝怎么会突然非要对外藩征税？ 听说安国公这次会出海就是被洋人给气的，而他在海上出事也是因为洋人…… 皇上这是给安国公出气呢，群臣心中叹息一声，觉得这事虽然有点丢我泱泱大朝的面子，但为了这么件事和皇帝对着干也不妥。 于是这个早上一直争论不休的关税也定了下来。 齐修远回到后宫就对李菁华道：“你去把小夏氏和孩子们都接进宫来，让他们收拾一下，我派人护送他们去广东。” 浩然的钱师爷和随从等都还在京城，这些都要给他送去。 李菁华一惊，问道：“四叔也要去广东任职？” 齐修远点头，“朕打算将广东水师交给他。” 李菁华看着齐修远的面色，斟酌着道：“皇上，在西夏一事上四叔居功至伟，您不是说要给他升一级吗？怎么反而调去广东水师？那儿最大的品级才三品。” 齐修远笑道：“这是他求的，广东水深，子衿虽然聪慧，但没有多少从政经验，在地方上只怕受缚，让浩然去帮帮他也好。” 齐修远没说的是，随着齐浩然的折子来的还有他的密折，齐浩然在密折里和齐修远说了广东水师的现状，吃空饷的厉害程度他前所未见，而兵部对此竟然丝毫不察。 齐浩然不相信广东水师能一路收买御史和兵部所以负责人，那问题出在哪里？ 其他军队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大周吃空饷的情况就很厉害，却一直拿不出好的解决方案，现在大齐才建朝，各地将领都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吃空饷的情况并没有多少。 但十年二十年，甚至是百年以后呢，这些空子是不是就能钻了？ 齐浩然想要告诉齐修远，他想要改军制。 而军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一不小心就是血流成河，而且，怎么改，改到什么程度这些没有经验就得先试验，动别的军队都有可能被察觉，但广东水师不会。 破成这样，又不受重视，连弓箭都凑不齐，这样的军队用来试验改制最合适不过。 所以齐修远很爽快的应了。 但这事却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齐修远连荣轩都没告诉，自然不会告诉皇后。 小夏氏听说他们要去广东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小熊他们也要去？”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笑道：“四叔和阿灵也在广东呢，皇上让四叔管广东水师，所以孩子们也跟着你去。” 小夏氏心中有些不安，问道：“是广东出了什么事吗？” 皇后笑容满面的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海盗骚扰沿岸，四叔担心安国公，就跑去给安国公撑腰去了，这不，这一去就不想回来了，和安国公一起上折请求留在那里呢。” 小夏氏听说丈夫也上折了，心内一松，她看了下面垂眸站立的夏嬷嬷一眼，知道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不然齐浩然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急哄哄的跑去广东，连阿灵都去了。 小夏氏回头笑道：“妾身听皇后的。” 皇后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现在肚子大了，也不要累着自己，让祝良去收拾，你们两府下人少，我派些宫女内侍给你用，尽早收拾东西尽早启程，安国公可是来信催了，说想你们母子呢。” 小夏氏面色一红，艳如朝霞，被皇后送出坤宁宫时脸上还有些发烫。 等上了马车，小夏氏就看向夏嬷嬷，道：“嬷嬷，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夏嬷嬷就一叹，之前为了不让夫人察觉到异常，她撺掇了三位小少爷天天来闹她，让她没时间多思多想，好在现在终于有了国公爷的消息，就算发现了也不要紧。 夏嬷嬷不敢深说，只是道：“奴婢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国公爷出海去了，府衙这边一直没消息，王爷担心，就亲自去看了，不过显然是虚惊一场，您看现在国公爷不就没事了吗。” “那怎么阿灵也跟着去了？” “王妃那时候不放心王爷呢，那段时间王爷正为公事烦心，身体不太好，这从京城到广东，风餐露宿的，谁知道王爷会不会生病？您也知道，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 小夏氏这才相信了一些，夏嬷嬷就低声抚慰她，“国公爷这不是派人来接您了吗，用不了多久您就能见着国公爷了。” 小夏氏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不管之前出了什么事，至少现在范子衿是安全的。 小夏氏回去叫人收拾行李，还派人去宫里把小熊接回来。 而皇上则昭告天下，大齐重开海岸，解除海禁，还海于民，凡入港口交易的海船都要交关税。 晚上，圆慧站在观星台上，瞪大了眼睛，星象变了！ 思及今天皇上发布的诏令，圆慧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激动，之前天象预示大齐起码有三百年的安定繁华，但现在天象骤变，他根本算不出来了。 但这未必就是坏事，他抬头看着如同点点闪烁的星光，勾勒出来的天象却如同迷雾，圆慧没有焦急，只有高兴，他一直喜欢这种未知的刺激。 第901章 发怒 皇上任命齐浩然的旨意才到广东府衙，广州城的百姓就轰动起来，破天荒的买起鞭炮放起来。 再听说解除海禁，别人还罢，住在柳树坊里的渔民却是走出了低矮潮湿的贫民窟，面北而跪，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被穆扬灵拉来找汪参将的齐浩然看到跪了一街的人，无一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心中一酸。 穆扬灵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场景，一时愣在当场。 齐浩然牵起她的手，深深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转身道：“我们回去吧，要想知道那汪春能不能用，将他叫到府衙查问便是。” 穆扬灵静静地跟在齐浩然身边往回走，不时关切的看着他。 齐浩然走到府衙门口抬头看上面的匾额，道：“阿灵，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一直觉得你说的不对，国家兴时百姓总不至于食不果腹，但看着这么混乱的广州城，我又觉得你说的未必不对。” 穆扬灵听他语气低落，生怕他由此厌世，就忙道：“这种事情是可以杜绝的，现在大齐秩序未稳，所以才顾忌不到……” “可没有规矩，只靠官员自觉是不够的，”齐浩然眼里闪着寒光，道：“余成不仅贪污受贿，还勾结海盗残害忠良，这些事都明显得很，但偌大的广东府竟然无一人告发他，就连巡查到此的御史都没弹劾他，余成的人缘就好到如此吗？” “不是，”齐浩然咬牙道：“不过是因为利益，为了利益忘国之大义，民之艰苦，阿灵，我们治国不能只靠官员的忠义，还得有制度，让他们一犯罪，我们就能知道。” 穆扬灵握紧他的手，低声道：“我们慢慢来。” 齐浩然点头，“嗯，我不急，就先从广东府，从余成开始好了。” 范子衿出海失踪案已结束，周舟功过相抵，没受什么惩罚，但他御敌无能，放任海盗横行海岸，被将为校尉。 余成则由于妄图隐瞒消息，勾结洋人等被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他贪污受贿，甚至是勾结海盗陷害前任知府和汪参将的事也被牵扯出来了，现在人已经被关在大牢，全家都被软禁在家中。 牵涉官员之广也算罕见，广东府四分之一的官员都牵涉其中。 范子衿倒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一些人，毕竟牵连太广，官员补充也是一个问题。 本来不打算过问此事的齐浩然在得到柳树坊等各地贫民窟和渔村的数据时勃然大怒的插手，他将东西仍在范子衿跟前，吼道：“你知道这三年死了多少人吗？” 范子衿翻开册子，脸上也青黑一片，他是广东知府，死的都是治下的百姓。 齐浩然怒得团团转，“都是饿死的，从太康元年时，每年国库都给广东拨赈济粮，御史回报说都到了百姓手中，可你看这些册子，有的渔村十不存一，就是我们在北地遇上打草谷的金兵也不过如此，他们好歹是死在金兵的手中，这些人呢？都他妈是活活饿死的！饶过他们？” “做梦！”齐浩然吼道：“凡是参与此事的，不论深浅，皆一查到底！” 范子衿深吸一口气，合上册子，板着脸道：“这事我会处理的，现在解除海禁，不少渔民都开始赶海下海，你带着水师注意戒备，我担心会有海盗会趁此机会生事。” “我们刚打了两次胜仗，他们现在还摸清我们的底细，应该不会这么快动手，不过你说的也对，不排除他们趁此机会试探我们，我会叫周舟带人去海边巡逻的。” “你不是说周舟经验有限吗？” “再有限，巡逻也不成问题，”齐浩然道：“我已经见过汪春了，他今年五十三岁，但人精神还不错，在打海战上的确有一套，我现在让他在水师里训练士兵，已经上折替他说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官复原职，到时候水师的事我会主要交给他，他身边还有不少人，都能用上。” 他身边的人费尽心机的找上穆扬灵演了一出戏，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只要有用，齐浩然并不介意他们的自荐方法，他现在就缺水师方面的管理训练人才，所以来者不拒。 齐浩然不仅用以前水师的旧人，甚至让飞白到渔村里找那些会听海的老渔民到军中效力。 这些老渔民打了一辈子的鱼，最了解大海，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落潮，包括附近哪儿有暗礁都一清二楚，齐浩然不可能完全依赖广东水师里的人，他手上也得有些砝码。 不仅如此，他还去地牢里和那些洋人海盗聊天，有时候说说他们的国家，说说他们去过的地方，打过的海战，甚至是抢过的金银珠宝。 小半个月下来，齐浩然倒是把他们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就有洋人海盗仗着交情问他们会被怎么处理。 齐浩然明言告诉他们，“杀过我大齐百姓的处死，其他的被送去劳役。” 众海盗皆沉默，齐浩然拍拍屁股起身，道：“你们每个人手上肯定有不少人命，既然都杀过人，就应该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别人的命也只有一条，也很珍贵，在生死面前，没有贵贱！” 齐浩然转身就走。 而此时，佩德罗趁着解除海禁的便利终于摸进了广州城，悄悄的进了一栋房子里。 安德烈一转身就看到了佩德罗，脸色顿时一变，急忙去将房间门关上，转过身来低声怒吼，“你怎么会来这里，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通缉犯吗？” 佩德罗将帽子放在桌子上，安抚道：“好了，安德烈，没人知道我进城来了，我进来可不是为了和你讨论我是否是通缉犯的问题，现在你能不能和解释一下为什么大齐的官兵会坐着你们的船来打我们？” 佩德罗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道：“你要知道，我的人之所以没示警，就是因为看出了那是你的船。” 安德烈，也就是当是战场上的洋人之一在心中冷笑，对方不是没示警，而是没机会示警，被大齐的王妃杀死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我正想问你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为什么大齐朝廷会知道我们有联系的事？我这边的人都没有问题。” 第902章 贿赂 “难道你以为我的人会出卖我？”佩德罗嗤笑道：“就凭那些黄猴子？” 安德烈垂下眼眸，淡淡的道：“可那些黄猴子打败了你。” 佩德罗脸色难看起来，安德烈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茶，这是大齐的一个商人送给他的，据说是今年的碧螺春，难得的精品。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起的，”佩德罗道：“安德烈，你要还想继续和汉人做生意，你就得帮我。”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把我的人救出来，一共四百五十八人，我们的每一个勇士都很珍贵，大家好容易从艰苦的航海中活下来，我不能让他们在此陨落。” “这不可能，”安德烈道：“如果是以前，我还能活动，但现在不行。” “活动的经费由我出。”佩德罗看着他的脸色道：“三倍！” 安德烈就犹豫起来，他是商人，只重利益，他虽然怕死，但佩德罗给出的利益值得他去冒一次风险，“我得先去探探口风，行不行另说。” 见佩德罗面色不好，安德烈就解释道：“之前与我们合作的余大人被抓了，现在大齐的府衙是那个范大人做主，而那个王爷对我们的态度很强势，和以前的人不一样，而那个王爷就是这次带兵攻打你们的人。” 佩德罗这次没再说话，起身和安德烈行了一礼就转身大踏步离开，他得在天黑之前离开，留在广州城里过夜太危险了。 佩德罗一走，安德烈就坐在屋里思考了半天，最后从自己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倒出十几颗红蓝宝石，他从中选了两颗最大的装起来。 汉人很喜欢他这种宝石，相信那位想要插手海贸的范大人也会喜欢的。 但其实这东西一点也不贵，一匹上好的丝绸就能换这一小袋，因为这东西除了装饰，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用处。 他去过的许多国家都有这个，但丝绸只有大齐有。 佩德罗和安德烈不知道的是，佩德罗才从他这里离开，齐浩然那里就收到消息了。 飞白低声道：“爷，那海盗头子这会儿还没出城，不如我们……” 齐浩然抬手，道：“既然我们留在这儿了，就不急着弄死他了，这些洋人最近几年都是对付的过路的海商，并没有我大齐人，而上岸烧杀抢掠的是东瀛人，先留着他们，等我们把东瀛人拒绝再说，留着他们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用处。” “那还要盯着那宅子里的洋人吗？” “盯着，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盯着，盯着，就把人盯到了府里来，几个当兵的也没想到盯到范府来了，这会儿里面不仅住着国公爷，也住着王爷和王妃，难不成是那洋人发现被盯梢，所以直接来找王爷了？ 可这会儿王爷也不在府里呀。 安德烈是来找范子衿的，是专门来送礼的。 穆扬灵过来找他的时候正好看见安德烈离开的背影，进花厅一看，范子衿手里正转着两颗宝石，看到她来就随手把宝石给她，“给你打首饰用吧。” 两颗宝石都很大，色泽很亮，也算精品，但并不难见，但无缘无故的，干嘛给她宝石？ “这东西哪来的？” “刚那洋人贿赂的，”范子衿露出嘲讽的神色，“真当我们没见过好东西，两颗宝石竟然就想叫我放人，我大齐有这么穷吗？” “他怎么会想起给海盗说情？” “算不得说情，”范子衿道：“他是商人，应该是接了海盗的生意来赎人的，这两颗宝石算是投石问路。” “你答应他了？”不然这么会接受他的宝石？ 范子衿嗤笑道：“当然没有，以为爷这么好应付？那些可是想要爷性命的人，怎么能说放就放？不过有的人关着也是浪费粮食，就让他们赎买去也没什么不好。” 穆扬灵正想反对，范子衿就抬手道：“别，你可别冲我嚷嚷，这是在给渔民赚安家造船的费用，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不会改主意的，所以你还是省些力气吧，而且，我也不是浩然，不会听你的。” 穆扬灵气得鼓腮但瞪他。 范子衿转移开话题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来跟你借银子。”穆扬灵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和他说。 范子衿就露出肉痛的表情，道：“你们夫妻俩莫不是说好了，他才跟我借了两万两，你又来？” 穆扬灵一愣，“浩然跟你借了两万两？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范子衿的眼珠子就往一边瞟，穆扬灵动也不动的瞪他，范子衿轻咳一声，出卖兄弟道：“我好似听他说起过，水师连人手一件的武器都备不齐。” “这不得朝廷拨银子吗？”他们可是刚找到前朝的国库银子。 “这拨银子也得一定的时间，少则一个月，多则三四个月也是有的。” “那朝廷总得还吧？” “这个是自然，”范子衿立马道：“别人不说，就是皇上也不能叫浩然吃亏。” 穆扬灵放心了，挥手道：“借就借吧，反正到时候让国库直接还你钱就是了。” 范子衿一愣，想，那不变成他掏钱给水师买武器了吗？ 皇上是不可能叫浩然吃亏，但户部可不会这么轻易掏银子，最关键的是，多少钱也不够浩然投在军队上，如果记在他账上，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 范子衿正想和穆扬灵分说，穆扬灵就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子衿，我和浩然这次来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钱，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一笔钱安家，等祝良他们到了再还你。” “安家？” 穆扬灵点头，絮絮叨叨道：“我去看过朝廷给我们分配的官宅了，水师衙门都能破城那样，你觉得后院的官宅能好到哪里去？我家那两个小子又皮，那两堵墙都不够他们拆的，所以我们就想重新买个房子。浩然说就在这左近找就好，我们两家做惯了邻居，最好还是在一处，所以我就让飞白问了左右两家，巧的是，隔壁的钱员外就乐意把房子卖给我们，但这买房子的钱……” 穆扬灵冲他讨好的一笑，“我们有些不凑手。” 范子衿眼前就浮现了昨天齐浩然和他借钱时的讨好笑容，和穆扬灵这笑容逐渐重合起来，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嘀咕说，“以后再没钱了。” 但还是给穆扬灵拿了一万两银子。 穆扬灵忙摇手道：“要三千两就够了。” “拿着吧，那屋里的摆设不得全换掉？别委屈了浩然和几个孩子，这点钱我还拿得出来。”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那您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如此肉痛的表情？ 第903章 赎金 范子衿失了血，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安德烈等人看不起大齐人，这种轻视就先让他们输了。 他拿了安德烈的两颗宝石，转身却开始审问那些海盗，四百多人全都分开关押，分开审问，仅一天时间他就找出三个杀过大齐人的海盗。 他们都是参加过上岸抢掠大齐人的行动，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海盗们总是喜欢互相炫耀杀过多少人，到过多少地方，因此他们不记得，也会有人帮他们记得。 他们人太多，范子衿要从内部分化他们太容易了。 审问出来的三个，在他们也认罪后，范子衿第二天就叫人拉到了海滩上，让人行刑，既是对屡次犯边的海盗的威慑，又是他对安德烈的警告。 安德烈收到消息时脸色一变，跳起来道：“无耻，他收了我的宝石竟然还杀人！” 安德烈愤怒的要去找他理论，他的副手保罗拦住他，“大人，您忘了他们的武力值吗？他们并不害怕我们，我想，这或许是他对我们的警告。” 安德烈冷静下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的大齐人看到那些宝石就很喜欢，愿意用很多绸缎来换，我光打听消息就用去两颗，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大人，我这几天出去打听过，他们的京城是在繁华的江南，而广东，他们叫蛮夷之地。” 安德烈瞪大了眼睛，“所以……” “所以我们认为很重的礼物在他看来也许是个讽刺。” 安德烈沉默，他是商人，既是遭遇了挫折，他依然想要再坚持一下，不为别的，只为那三倍的利润。 安德烈提了不少西洋的珍品去找范子衿，范子衿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却依然每日审问海盗，每天都杀两三人。 一开始百姓们还会特意跑到海滩上呐喊观看，连续三四日来的人少了，但依然有不少人义愤填膺的朝被处死的海盗扔石头。 佩德罗终于坐不住了，再次混进广州城，催促他加快速度，他可不想他的人全被砍掉脑袋，要知道，从他的祖国到这里要半年的时间，而这半年里，船员有可能会遇上各种意外死亡，能够活到这儿来的都很珍贵。 安德烈也有些憔悴，范子衿虽然收下了他的钱，但都没有松口放人，他头一次觉得大齐人很难缠。 佩德罗和安德烈又一次发生争吵，他面色不愉的离开，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佩德罗和他的副官浑身戒备的看向突然冒出来的人。 飞白做出请的手势，“两位，我们王爷和国公爷想见见你们。” 佩德罗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不得不跟着他们去范府。 屋里的安德烈收到消息，大惊失色，在门口徘徊了一下，到底不敢开门出去。 他们竟然被人盯着！ 齐浩然坐在书房里翻着子衿的报价单，啧啧称奇，“这么多钱他们也舍得？有这钱要招多少海盗办不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有这一想法的必定不止我们华夏，金人还与我们一样黑发黄肤呢，这都不一心，更别说他们黄发白肤，在这儿招人，一旦人数失衡就等同于找死，所以这四百多个同胞对他们很重要。”范子衿笑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国家太远了。” 范子衿从没想过要和安德烈做这门生意——收受贿赂，放人。 就算他上面有齐修远做后盾，他也不可能让人抓住这个把柄，所以要放人，他就光明正大的放，要收钱，他就光明正大的收。 从齐浩然那里知道洋人海盗头子进过广州城后他就想直接与他谈了。 和安德烈谈，意味着安德烈要从他这里赚走一批本属于他的钱，他对齐浩然和穆扬灵大方，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大方，何况，他还记着仇呢，自然不会让安德烈赚这笔钱。 所以收礼收得差不多了，正巧佩德罗也来了，他就见一见。 佩德罗被押到书房来见两人，双方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范子衿想起自己当初的狼狈，而佩德罗则想起他最近的损失，最要紧的是，现在他的命在对方手上。 因为语言限制，范子衿也没和对方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想赎的你的手下？” 佩德罗一愣，然后就是一喜，点头道：“不错，你们愿意让我赎吗？” “开价多少？”范子衿淡淡的道：“安德烈开的价钱我很不满意。” 佩德罗就沉默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安德烈的开价是多少，但他了解安德烈的为人，必定不会有多少，正想说一个数据，范子衿突然伸出手指摇了摇，笑道：“先忠告你一句，安德烈之前开过三次价，我都很不满意，而你这次只有一次开价机会，我满意了，我们才能继续谈，不满意，那就劳烦你去牢里和他们作伴，我会等待下一个愿意赎买你们的人，或者送你们去蛮夷之地流放。” 佩德罗见范子衿笑眯眯的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一阵扭曲，他知道，有的贵族喜欢折磨人，看人煎熬，显然他遇到了一个喜欢虐待人的贵族。 佩德罗这次不敢侥幸，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价，这是他舍得拿出的最高价钱了，高于这个就不行了，就算让他坐牢也不行。 范子衿这下笑起来，满意的点头，“看得出来你很有诚意，作为回报，我们可以谈一谈。” 范子衿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他，佩德罗接过，上面有他们国家的文字，上面是一百二十三个人名，他有些疑惑的看向范子衿，问道：“我是要一起赎买，并不分批，你放心，这点钱我拿得出来。” 范子衿摇摇手，笑道：“这些人不是给你赎买的，而是告诉你，除了这些人外其他人你都可以赎走，”范子衿收起脸上的笑容，眼里闪过寒光道：“而这些人手上都有我大齐百姓的鲜血，他们需要血债血偿！” 佩德罗张嘴就要反对，才抬起头就对上一直不发一语的齐浩然，齐浩然冷冷的看着他，佩德罗只觉得身上像压了一座山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等他好容易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却发现后背冷湿，再看上面坐着的两人，齐浩然依然如先前一样垂眸坐在那里，而范子衿正闲适的端茶喝茶。 佩德罗脸色变了几变，捏紧了手上的名单，艰难的点头道：“好。” 范子衿脸上露出笑容，“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谈一谈你和你副官的赎金吧。” 范子衿笑容满面的对愕然的佩德罗道：“佩德罗，别忘了，你和你的副官现在也是我们的俘虏。” 第904章 小账本 等佩德罗离开，齐浩然才动了动身子，瞪大眼问道：“这钱就到手了？” 范子衿自得一笑，弹了弹手中的纸，道：“重建渔村，安置渔民的钱有了。” 因为禁海，海盗时常上岸抢掠，近海十里少有人烟，以前的渔村全都被迫搬迁或废置，上千人窝在两三个贫民窟里，几乎每日都有人饿死或病死。 现在重开海禁，他们肯定要离开贫民窟，到海岸附近建造房子，可以更方便的打渔赶海。 范子衿若还是以前的身份，肯定一心只看到重开港口的事，来往皆是官宦和富商，但他现在为一府知府，肯定得先看到治下的百姓，才看到那些富商和官宦。 后者他们自己就有能力和钱财，他只需提供朝廷的支持和表明态度即可，前者却是弱势，不仅没有立身的资本，只怕连活下去都困难。 重建渔村和安置渔民就是府衙的责任，可库房里面连只老鼠都没有，他怎么安置？ 总不能和浩然一样拿私房银子贴补吧？ 范子衿拿钱给齐浩然贴军队已经算大方了，自然不可能再拿钱贴库房，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 他也没想到佩德罗肯为那三百多个海盗付这么大的价钱，看来，船员比他预想的还要贵重。 事情谈妥，范子衿也不再慢功夫推磨，直接把剩下该杀的海盗拉到海边，对着围观的百姓和渔民道：“这些人手上都沾有我大齐百姓的鲜血，所以该杀，本府在此发誓，凡杀我大齐百姓之寇者，虽远必诛！” “青天大老爷英明！”围着范子衿的百姓呼啦啦跪了一圈，外围者听不到范子衿说的话，却能得到前面人的转述，凡闻者，无不下跪感激，不一会儿，整个海滩上的百姓都跪下了，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 范子衿看着这些衣衫褴褛却虔诚的冲他下跪的百姓，第一次有一种“当为天下人”的豪气。 冲动之下，范子衿大手一挥，道：“本府会助流散渔民重建家园，资助其建造渔船。” 此话一出，有的渔民当场就哭出来，冲着范子衿“砰砰”的磕头。 对种地的农民来说，地是命根子，而对于渔民来说，船就是命根子，船就等于地。 范子衿此话无疑于给了他们第二条性命，怎能不叫他们感恩戴德？ 齐浩然眨眨眼，歪头对穆扬灵低声道：“以后谁再敢说子衿不大方，爷肯定能抽死他，你看，之前子衿只打算每个渔村建三条渔船，但现在看来，必定得一户一船啊。” 范子衿和齐浩然离得近，刚好能听见，一时气得肝都疼了，他狠狠地瞪了齐浩然一眼，挥手让人行刑，沉着脸站在一边，大家只觉得范子衿是气海盗杀掠百姓，对他更是折服。 穆扬灵却是最了解范子衿，知道他肯定是肉痛了，忙伸手扭了一把齐浩然腰间的软肉，叫他老实点，别火上浇油了。 要知道他之前只打算用海盗赎买的钱帮助渔民，现在话说大了，肯定不能每村只给三条渔船，但多余的银子库房拿不出来只能他自己贴了。 就算知道范子衿有钱，但穆扬灵此时也不由担心起他来。 他做生意赚的钱大部分都搬进了齐修远的私库，再从齐修远的私库搬到国库，可以说留在他手里的没有多少，加上自家的这个时不时的和他打秋风，她前不久也刚和他借了一笔钱，这么一想，穆扬灵顿时觉得范子衿可怜起来，好像他总是往外借钱。 幸亏小夏氏不管外务，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作为好朋友，好兄弟，穆扬灵觉得不能叫范子衿这么吃亏，回去的时候就特意拉了齐浩然落后几步，低声道：“你身上没钱了？” “你急用钱？”齐浩然懊恼道：“是了，我们来的时候都没带多少钱，你要买什么东西也不方便，你等着，我一会儿和子衿借一些。” “……”穆扬灵忙拉住他，道：“我有钱，你别和子衿借了，我们回家再说。” 回到家，穆扬灵就将人按在对面的椅子上，端正的问道：“浩然，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借了子衿多少钱？” “子衿和你要钱了？”这是齐浩然想出来的唯一理由，不然从不过问这些事的阿灵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齐浩然苦恼道：“子衿手头肯定吃紧，不然不会和你张口的，我身上还有一些钱，回头我给他送去，祝良他们要来到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我看不如让人先回京多运些白银过来，他要赈济渔民，花销肯定不少，我们就给他送几万两呗，”齐浩然小心的看阿灵的脸色道：“子衿可经常借银子给我们，帮了我们许多事。” 穆扬灵翻着白眼道：“行了，别用看悍妇的眼神看我，我只问你，你到底借了子衿多少银子？再说一次，他没要我还钱，我就突然想起来问的，虽然你和子衿亲如兄弟，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总不能只借不还，日子久了以后还怎么当兄弟？” 齐浩然正想说他和子衿之间不论这个，但想想，要是能趁此机会把欠子衿的钱还上，子衿手头也能宽裕些。 这么一想，齐浩然就屁颠屁颠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小账本拿来了。 这是和他的要紧公文和官印放在一处的，因为只有这个地方阿灵不会翻找，齐浩然的私房钱和私密账本都藏在这里，这些都是要随身带着的，所以走的时候飞白就一并收拾了，这让他一找就找到了。 穆扬灵惊奇的上下看了一眼他的小账本，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东西？” 齐浩然脸色一僵，完了，光顾着还钱，把私密账本都拿出来了。 穆扬灵见他身子发僵，就不明意味的一笑，齐浩然身子抖了一抖。 翻开账本，里面的账目简直是不能直视，穆扬灵在心中鄙视，好歹也是一位王爷，竟然用小学生式的记账法。 虽然幼稚和混乱，却还能看得明白。 大到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收了谁的贿赂，小到何时剩下了多少月例都记得一清二楚，中间甚至还夹着一些日记式的感慨，比如，爷一定要省下钱给阿灵买个玉镯，虽然到现在穆扬灵都没看到玉镯的影子，但这心意也足够她心里甜丝丝的。 第905章 孩子到 总之，这就是齐浩然攒私房钱的小账本，穆扬灵直接翻到最后，账上只有欠款，加上他之前和范子衿借的三万两，一共欠了范子衿五万两，倒是凑了个整数。 穆扬灵看了他的支出，大头都是投进军队，只有少部分被他用作他用。 齐浩然并不是只借不还，从账上看，他前后几年从范子衿那里借的有十二万之多，但也还了不少，钱大多是一些灰色收入和他从她这里骗的钱，只有少部分是自己省下来的月例。 穆扬灵捧着账本有些忧愁，丈夫这么能花钱，她该怎么办？ 骂他也不好骂，因为他拿钱不是去嫖，甚至不是去喝酒和买自己喜欢的马与刀，而是为了强国强兵。 想到几百年后中国步步被欺的现状，穆扬灵就说不出反对的话，甚至连生气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她还觉得他做得对怎么办？ 虽然拿的是家里的钱，但仔细一想，他们现在不缺吃少穿，那些钱留着不过是给小熊他们，但她的儿子就真的差到需要他们给他们留下这么多的钱吗？ 又不是姑娘，有他父亲的人脉在，还怕他们长大后闯荡不出来吗？ 相比之下，她以后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有可能会被外国人欺辱，甚至是屠杀，她现在留再多的钱，他们可能都用不着，还不如现在多做一些，说不定能让几百年后的中国不至于太弱，他们能保下一条小命。 齐浩然忐忑的看着阿灵的脸色，见她脸上变了几变，就更加小心翼翼，“阿灵，你没事吧？” 穆扬灵合上小账本，叹气道：“我这儿也欠着子衿一万两，等祝良下来我们就先把他的钱还了吧，他现在也难着呢，做海贸肯定要投入不少。” “你不怪我花这么多钱？” 穆扬灵没好气的道：“我怪你了你就能改过来吗？” 齐浩然摸摸鼻子，小声道：“你要是真不高兴我会改的，”但效果怎么样爷就不保证了。 齐浩然明智的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穆扬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叹气道：“算了，我还是别怪你了，看着你这么东凑西借的也怪可怜的，不过我事先声明一点，我们家的钱你拿去研究先进武器装备我勉强同意，可要是做其他投入我可不答应。” 穆扬灵要是说乐意让他拿钱去做这些，他肯定得寸进尺的拿钱再去做别的事。 穆扬灵退一步，他能试探性的往前走三步，穆扬灵发飙了他就退回两步，怒了他就退回一步继续试探，所以穆扬灵只能事先声明，她愿意拿钱出来，但也得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齐浩然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不仅能把子衿的钱还上，从此以后还能光明正大的花钱。 齐浩然乐得一下抱起穆扬灵，在她的惊呼声中连着亲了她好几口，高兴道：“阿灵，你对爷真好！” 要换在别人家，知道他拿贴补出去这么多钱，早和他闹掰了。 要知道，家里的庶务可不在他手里，而是在阿灵手里，府里赚钱的事一直是阿灵管着的。 想到这里齐浩然又有些发愁，“我们家有这么多钱吗？不如我们先还子衿一些钱，等他缓过来我们再去借。” 穆扬灵就忍不住踹他，“合着你还想借钱研究军备啊，你直接和朝廷打报告不就完了？” 齐浩然撇撇嘴，道：“你以为我没上过折子？每次他们不是假装没看见，就是直接反对，就是大哥也不站在我这边，说民生多艰，国库的银子得先紧着百姓，军队里连士兵的军饷都发不齐，更别说军备研究了。” “总之我先跟你约法三章，你拿家里的钱投进军队我没意见，但得在我们家的承受力之内，你要是为了军队让家里负债我肯定不答应。” 齐浩然就忧愁道：“那除去家用我还能拿多少钱？” 他觉得他不能答应阿灵，他们家就那么点钱，怎么可能够？ 穆扬灵无奈道：“在你心里我们家是有多穷啊，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银子吗？” 齐浩然老实的摇头，却道：“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也猜得出不多，我俩都不会做生意，也没多少产业，能赚多少钱？加上之前的钱都给打仗用了，就是存钱也就这几年的事……” 穆扬灵没告诉他家里有多少钱，只是道：“你放心好了，我们家虽然比不上子衿有钱，但还掉他的钱，再给你拿几万两还是可以的。” 先不说他们和子衿合伙的生意一直拿着分红，光每年庄子和丰收粮铺的收入就上十万两了，再加上齐浩然和黔南苗寨暗地里做的走私生意，穆扬灵敢肯定，满京城，他们家每年的收入能进前十。 但穆扬灵没告诉齐浩然，就是怕他没限制后花钱大手大脚的。 齐浩然果然忧愁的叹气，抱着穆扬灵道：“爷听说海贸赚得很，要不我们也和子衿借一点钱掺一脚，爷这里再省着点花，我们总得给孩子留下一些，而且，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生个闺女呢，这钱可以不给儿子留，却不能不给闺女留。” 齐浩然花的是家里的钱，果然节俭了不少，虽然水师里有的东西依然不多，但他不再一味的花钱添置，而是带着人把会做的东西做了，不会的就和兵部打报告开口要。 就在天色渐冷，穆扬灵穿上夹衣时，小夏氏带着几个孩子到了。 提前一天得到消息的穆扬灵三人早早的等在城门口接人了。 小熊为了表现，特意在离城门口还有五里的地方从马车换到了马上，挺直了腰背在侍卫们的保护下骑着马朝城门口飞去。 三个小的挤在车窗边上，羡慕的看着前面飞驰的兄长，他们也想骑马，但大人们都不答应，明明他们也学会骑马了的。 小夏氏扶着肚子看越来越近的城门口，心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二十天担惊受怕的生活总算要结束了。 以前见阿灵带着四个孩子也挺轻松的，孩子不听话，只要一瞪眼，他们立马就老实了，但换做她来，就是手上拿了戒尺，几个孩子也有恃无恐，虎头最可恶，竟然还凑上来用屁股面对她，安慰她道：“二伯母，没关系，你打吧，不过你轻点，不然会伤到肚子里的弟弟的。” 第906章 安全感 远远的看到城门口的父母，车里的三个孩子就哇哇大叫起来，小熊已经先行一步投入到父母的怀抱中，站在父母的中间对着车子笑得无比灿烂。 车一停，三个孩子就争先恐后的从车里爬出来，小安直接投入到范子衿的怀抱，虎头和小狮子也奔向父母，穆扬灵头一次离开孩子这么久，想得心都颤了，此时抱住儿子就忍不住在他们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范子衿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抱着小安直接去马车那里接小夏氏，看她凸起来的肚子，就有些关切的问道：“路上还适应吧？” 小夏氏红着脸点头，“孩子除了头三个月闹腾，最近都乖得很，就是在旅途上也没什么不适。” 范子衿点点头，将小安塞进马车里，自己也爬上马车，道：“走吧。” 小夏氏愕然的看向他，又看看还堵在路中间和孩子叙衷肠的齐浩然夫妻，问：“爷，我们不等四叔和弟妹吗？” “不用等了，”范子衿淡淡的道：“这么丢脸的事我们还是尽快避开的好。” 因为穆扬灵亲了三个孩子一下，三个孩子秉持着公正的原则也大方的将脸伸出来让齐浩然亲。 如果是在家里齐浩然就啃上去了，但这是在外面，齐浩然顾忌着世俗不愿意。 三个孩子迟迟等不到父亲的亲吻，不由愣了一下，小熊长大了一点，懂事多了，略一思索就认为父亲肯定是等他们先亲过，他才好亲他们，因此小熊很大方的抱住齐浩然的腰身就往上爬，捧住父亲的脸就“啵”的一声亲在他脸上，一抹嘴巴，就道：“爹，到你亲我们了，快一点，我们还要去参观我们的新家呢。” 虎头和小狮子也很敷衍的亲了父亲一口，然后等着他完成他们家的见面礼，好快点回去参观新家。 偷偷围观着的群众都惊呆了，王爷不仅像一般父亲一样把自个的孩子抱在怀里，竟然还和孩子们亲来亲去，这是什么礼节？ 一般百姓觉得王爷亲近了好多，原来王爷做父亲也和他们一样。 而士人却觉得王爷此举太过有辱斯文，虽然他现在没亲孩子，但从三个孩子的表现来看，他明显经常这样做的，如此宠孩子就不怕宠出纨绔来？ 三个孩子迟迟等不来父亲的吻，再迟钝也觉得不对了，小狮子嘟嘴道：“爹爹，你不爱我们了吗？” 小熊委屈的看着父亲，虎头则直接嚎出声来，从齐浩然怀里转身要穆扬灵抱。 齐浩然忙着急的给穆扬灵使眼色，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好亲孩子们？ 又不是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穆扬灵就对干嚎的虎头瞪眼，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你看有多少人看着你，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穆扬灵拎着小熊上马车，本来要骑马的齐浩然看着委屈的双胞胎，也忙改坐马车，见范子衿的马车已经走远，不免抱怨，“子衿也太不讲义气了，竟然跑这么快。” 而双胞胎还在纠缠这点，“爹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齐浩然就一人给他们一巴掌，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脑袋问道：“谁教你们问出这种屁话来的？我不要你们谁要你们？” 小狮子就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和虎头道：“弟弟，别伤心了，爹爹不是有妾生的儿子不要我们了。” 齐浩然差点从马车里摔出去，他急忙去看阿灵，摇手道：“阿灵，我可没说过要纳妾，小狮子胡说的。” 说完又去瞪儿子。 穆扬灵则担忧的问道：“谁告诉你们这些的？” 几个孩子都被她保护得很好，别说双胞胎，就是小熊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小妾是干什么的。 而现在孩子竟然怕被父亲抛弃，难不成他们这么没有安全感？ 双胞胎就争先恐后的道：“英招哥哥说的，他母亲没有他父亲的妾好看，所以他父亲不喜欢他母亲，也不喜欢他，只喜欢小妾和小妾生的孩子，他在家里过得可苦了，他妾生的弟弟只要一哭他就得去跪祠堂。” 小熊在一边补充道：“英招就是太子哥哥的表哥，我走了就没人陪太子哥哥读书了，他就进宫来陪太子哥哥念书，结果他身上带着伤，虎头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他，他就哭了。” 虎头在一边委屈的点头，“我不是有意撞他的，是地不平，皇伯伯真穷，没钱修地，里头坑坑洼洼的全是石头，我一跑就摔跤了。” “那是鹅卵石，”小狮子喊道：“是专门铺地的，不是皇伯伯没钱，和你说过这么多遍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 小熊没被两个弟弟影响，思路很清晰的继续道：“我让他不要哭了，把他扯起来，结果他哭得更凶了，明明没用多少劲儿的，飞白叔叔曾和我说过，街上有的人就爱用这招讹人，所以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讹我和虎头，我一生气就把他压在地上揍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张大了嘴巴。 “不过我没使劲儿，”小熊忙解释道：“就揍了他两拳，然后太子哥哥就拦住我了，然后我们就把他带回东宫给他上药，我们对他可好了，亲自给他脱衣服上药。” 齐浩然和穆扬灵合上嘴巴，默默地想，那位英招小朋友未必喜欢你们给他上药。 “结果脱掉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我敢发誓，我真的没使劲儿，那些伤口都不是我弄的，然后太子哥哥就帮我逼问他，这才知道那些伤都是被他父亲的小妾生的儿子打的，虎头撞在他身上弄疼了他，所以他才哭的。”小熊眼巴巴的看着父亲，道：“爹爹，英招哥哥说，男人都会纳妾，而且都会喜欢漂亮的小妾，不喜欢正室夫人，等小妾生了孩子，爹就只喜欢小妾生的孩子，不喜欢我们了。” 双胞胎也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控诉的道：“你刚才就不愿意亲我们了。” 齐浩然为了安抚他们，忙先一人亲了一下，这才严肃的对他们三个道：“第一，爹不会纳妾的，所以你们没有妾生的兄弟姐妹，你们也不用担心失宠，第二，英招说的也不完全对，纳妾的不一定就不喜欢嫡子，你们看你们皇伯伯，他也有妾，但他不还是最疼小宝吗？” 第907章 朋友 齐浩然的这个例子明显没列举好，因为三个孩子都是很惊诧的瞪眼，“皇伯父有小妾，我们为什么没见过？” 其中小熊叫得最厉害，“太子哥哥太不够义气了，竟然不告诉皇伯父有小妾。” 齐浩然&穆扬灵：“……”这件事还需要告诉吗？宫里这么多娘娘不是明摆着吗？ 不过将宫妃叫做妾应该会招很多人恨吧？ 穆扬灵瞪了齐浩然一眼，轻咳一声，补充道：“你皇伯父是皇帝，他是例外，许多事都不能以他为例，但实际上，世俗中，庶子的确是越不过嫡子的，英招家的情况只是个例。” 齐丰是情况特殊，范思文是脑袋有坑，而像英招的爹，李菁华的堂兄那样宠妾灭妻的也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尤其是文人，特别注重嫡庶之分，在他们看来，妻子是能与他们比肩共事的，而妾室只是玩乐之物。 就是范思文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只是尤重庶子，并不看重庶子的生母。 既然话题以及扯到了这里，穆扬灵就没打算让孩子们一知半解的误会着，而是告诉他们何为妻，何为妾，用一些妻妾相争的小故事让他们更直观的明白妻和妾的地位，嫡和庶的区别。 三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小熊咋舌道：“我以后也不要纳妾，不然回家她们都找我哭怎么办？” 听母亲说，妾室最喜欢用哭来告状，小熊瞬间下定了决心。 小狮子则是松了一口气，拍着虎头的肩膀道：“弟弟，幸亏我们娘够漂亮，不然爹纳妾你一定死定了。” 虎头鼓着嘴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蠢了。”小熊和小狮子脱口而出，小熊也庆幸起来，“幸亏娘漂亮，不然我还得天天看着你们，不让你们被庶子欺负，连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得好像穆扬灵不漂亮齐浩然就会纳妾似的。 齐浩然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三个儿子的眼睛都像齐浩然的，一下子全都瞪圆了，穆扬灵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就笑着安抚道：“你们放心，你们爹不敢纳妾。” “什么是不敢？”齐浩然嘟嘴道：“明明是爷自愿不纳的。” “是，是，你们爹是自愿的。” 齐浩然就轻咳一声，挺直了腰背严肃的和他们道：“行了，别跟惊弓之鸟似的一惊一乍的，我这辈子只要你们同胞所出的兄弟姐妹。” 虎头好奇的问，“什么是同胞？” 小狮子同样好奇。 小熊举着手抢先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同一个娘生的，爹说了，他只跟娘生孩子。” 齐浩然就叹了一口气，转头忧愁的穆扬灵道：“爷小时候挺机灵的，绝对不会这么犯蠢。” 穆扬灵立马道：“我小时候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机灵，我要是读书那就是天才，所以别看我，他们不像我。” 她可是胎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虽然浑浑噩噩的，但也有意识自己是谁，更别说出生之后她的记忆一点一点复苏，更不可能蠢笨，她一直是超前生长好不好？ 齐浩然对此表示怀疑，他觉得阿灵在有些事上虽然聪明，但在更多的事上的确很糊涂蠢笨，难道儿子们还会选择性成长？ 只学到了阿灵笨的一方面，没继承她聪明的那一边？ 齐浩然忧愁起来，看来他不能再大手大脚花钱了，虽然他们是儿子，但也得给他们多留一点钱和多置办一些家业，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啊。 齐浩然满腹忧愁的回到家，才到范府门口就被夏管家满脸为难的拦住了，他支支吾吾的道：“我们爷说王爷那边也收拾好了，今儿就过去那边住吧，我们爷和夫人世子爷才见面，有些家常话要说。” 齐浩然撇撇嘴，转身就走，站在马车前和穆扬灵道：“子衿可真小气，不就忘了和他说句话吗，他不也丢下我们提前回来了吗？竟然不给我们进门。” 齐浩然还以为范子衿不让他进门是因为在城门口接人的时候，他满腹心思都是即将到来的儿子们，而没有理会他所致。 穆扬灵道：“反正我们家的也收拾好了，那就回我们家吧，让人把我们东西搬过来便是。” 这次，他们的家依然安在范子衿家旁边，是一个前朝致仕的员外郎卖给他们的。 他们家在这不远处还有一栋房子，将此处卖给荣郡王既卖了王爷一个好，还得了一笔不少的钱。 因为急着交房，穆扬灵以市场价高一成的价格买下房子。 早在几天前，她就把房子里的床，软榻等摆设给换了，就等孩子们来了就住进去。 虽然比预计的早半天入住，但他们能够一家人呆在一起，穆扬灵也觉得很开心。 双胞胎见了父亲很兴奋，和他说路上的见闻，小熊则说他们离开后京城发生的事，当然，他所知道的就是他和小宝，和弟弟们身边的事，但齐浩然和穆扬灵都听得津津有味。 得知他现在除了小宝，还和李英招成了好朋友，穆扬灵就好奇的问道：“你打了他，他还愿意和你做好朋友？” 虽然小孩之间打架吵架好得快，但前提是他们有友谊基础，要是没有，那就只能是先有矛盾后结仇了，她前世的小时候就有这样的事，所以第一印象很重要。 “我和他道歉了呀，”小熊理直气壮的道：“他都原谅我了，还是太子哥哥说和的呢。” 齐浩然和穆扬灵对视一眼，只怕这位是迫不得已和好的吧？要是换了他（她），就是不揍回去，也得一辈子不理他。 在某种程度上，夫妻一致的记仇和小心眼。 “而且我还帮他把他庶弟打回去了，还教训了他爹一顿，”小熊得意洋洋的道：“他可感激我了，现在我们是好朋友。” 穆扬灵再次张大了嘴巴。 齐浩然则怒吼一声跳起来，“齐文谨，你老实说你都在京城里干什么了，别给爷避重就轻，一五一十给爷交代清楚！” 其实小熊真的没做什么，他就是觉得李英招的爹做得很不对，在替他讨公道揍了他庶弟一顿后就溜进了李家，和正抱着妾室欲做些儿童不宜的李欧说了他爹是怎么对他们兄弟的，希望他能够向他父王学习。 第908章 扰邻 小熊和父母团聚的头一天就被齐浩然追着在院子里跑了一圈，虽然最后父亲的腿没踢到他屁股，但用晚饭的时候，他还是特意挑了一个离父亲最远，离门口最近的位置，预备好逃命。 齐浩然已经懒得理他，倒是对两个小的和颜悦色，为了奖励他们没闯祸，他还特意吩咐厨房给他们做了最爱吃的菜。 小熊看着把头埋在碗里的弟弟们，决定还是不告诉父母两小在他们离开后到底有多顽皮。 一家人渡过了和谐的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小熊就蹬蹬的跑进两个弟弟的房间，把他们拎起来，道：“快起来，我们去看大海。” 两只小的迷迷糊糊的睁眼，听到这话一下清醒，挣扎着从大哥的手里跳下，捞起衣服就胡乱套身上，虎头不忘提醒大哥，“大哥，还有小安哥哥。” “我们先去叫父亲，然后去找小安。” 齐浩然正抱着穆扬灵睡得香甜，孩子们跑动过来蹬蹬的脚步声让他不由睁开眼睛，大脑迷糊了一下，然后才恍然记起孩子们已经从京城到这儿了。 齐浩然不由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三个混小子，怎么越起越早了？ 穆扬灵也抬了一下脑袋看门口，推了推齐浩然嘀咕道：“孩子们快到了，你快起来吧。” 一刻钟后，齐浩然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了范府的主院前，三个孩子上前砰砰的敲门，边敲边大喊，“小安哥哥，你快出来呀！” 齐浩然一脸的惨不忍睹，但心却幸灾乐祸的快要飞起来。 范子衿被惊醒，差点以为海盗攻进城来了，等听清楚外面喊的是什么，顿时满心无奈，拍了拍小夏氏的手让她继续睡，自己披了衣服起来，还没下床，就有丫头来汇报具体情况，“王爷带着三位小少爷来找世子去海边玩，世子也起来了，正在门口那儿等着呢，但夏嬷嬷说海边湿冷，要请示过国公爷才能开门。” 范子衿呆了一下，打断她的话，“你说是谁带隔壁那三位少爷来的？” “是王爷。” 范子衿脸黑，“齐浩然就站在主院门口？” 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国公爷会直呼王爷的名字，但还是点头了。 范子衿发出一声暴喝，“齐浩然，你给爷滚出去！” 声音穿过房门越过照壁直接砸在了齐浩然头上，敲着门的三个小的静了一下，然后就更剧烈的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凄厉的喊道：“小安！” “小安哥哥！” 齐浩然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过去拉他们，“你们是想把小安家的门给拆了吗？” 虎头喊道：“二伯肯定是揍小安哥哥了，爹，快把门踹开，我们进去救小安哥哥！” 范子衿“砰”的一声打开大门，对虎头怒目而视，“我怎么就会揍小安了？犯熊的是你们，又不是爷的儿子，要揍也是让你们爹揍你们！” 虎头却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原来二伯你不是要揍小安哥哥啊，那就好，你放心，我爹不会揍我们的。” 范子衿一点也不放心，他看向齐浩然，问道：“他一直这么像你吗？” 齐浩然不乐意了，“虎头怎么就像我了？子衿，你别污蔑我。” 虎头却骄傲的挺胸，“我是我爹的儿子，我当然像我爹了。” 看着齐浩然发黑的脸色，范子衿舒心了，他收起脸上的怒容，高兴的对虎头招手，“来，到伯伯这儿来。” 范子衿摸了摸他的头，又搓了搓他的脸，见他一直睁着一双懵懂好奇的眼睛看他，满意了，笑问：“你们要去海边？” 虎头连连点头，“二伯母说到了广州我们就能去海边了，大海比我们家的湖还大，我们就要去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行，你们去吧，回来告诉我这大海到底有多大，”范子衿和一边候着的丫头要了个荷包，塞他手里，道：“来，这是范伯伯给你的，拿去买糖吃。” 小熊就眼巴巴的看着范子衿，只可惜范子衿光顾着去看齐浩然的脸色和留意虎头了，没发现，所以小熊没能如愿。 而小狮子和小安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了。 齐浩然不想再承受范子衿的目光，上前拎起几个孩子就往外走，“快走吧，这天都快亮了，等我们到海边什么都没有了。” 齐浩然曾跟着渔民去赶过一次海，知道他们有多早。 一行人抱着小木桶上了马车，朝海边驰去，四个孩子觉得他们到的挺早的，但下马车一看，海边上已有不少人了。 但四个孩子的目光不在海边的人上，而是在大海上。 此时，天已破晓，海边的日出又早，此时太阳已经整个跃出海面，目之所及都是橙红色和蓝色交映的海面，半边天都被染成了橙红，四个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宽广蔚蓝的天际，更别说这么宽阔的水面，四人不由张大了嘴巴，一股热流流淌在胸膛里，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豪情万丈这个词汇带来的美妙感觉。 小熊双手紧握，兴奋地道：“这就是大海？” 齐浩然满意的看着他们的反应，大手一挥，“行了，你们不是要赶海吗？快去吧。” 四个孩子提着自己的小木桶就哇哇大叫的朝人群中冲去。 渔民们的孩子就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们，现在潮水还没落呢，他们干嘛这么激动？ 小熊领着三个弟弟在海滩上跑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大家都站着看眼前的海水不动，就好奇的问：“不是说要捡东西吗？他们怎么不捡？” 跟着他们的侍卫都是北方人，哪里知道为什么，一时面面相觑起来。 虎头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去问他们。”左右一看，见不远处有个和他们差不多一样大小的小孩，冲着他就跑去。 小狮子和小安忙跟上。 三个孩子就站在那个孩子面前，虎头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站着？怎么不去捡东西？” 那个小孩也是有哥哥的，他哥哥和他的朋友们见三个小孩围住了他弟弟，忙跑过来，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第909章 赶海 小狮子喊道：“我们没欺负他。” 小安忙道：“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想问问你们怎么不去捡东西，不是赶海就是捡东西吗？” 涛声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把他弟弟给拨到身后，问：“你们来赶海？” 三个孩子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熊看见许多大孩子朝三个弟弟跑去，也忙跑到他们身边，涛声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对三个小的道：“现在潮水还没退，捡不到什么好东西，你们跟大家一起等着吧，一会儿大家往前跑的时候你们就跟着吧。” 说完拉了弟弟走到一边，让他离他们远点，那几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是来凑热闹的，和他们可不一样。 他们赶海是为了活命，他们却是玩。 三个小的依然听得一头雾水，扭头去看小熊，“大哥，你听懂了吗？” 小熊道：“等潮水退了，我们跟着跑就是了。” 这话一落，就听见有人大喊：“退了！” 本来还站着的渔民和孩子们呼啦一声朝前跑去，小熊也忙带着三个弟弟往前跑，但他们拎着小木桶，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小熊忙转头去看刚才那群小孩，见他们边往前跑边捡东西，就喊道：“跟着他们！” 于是，涛声和他的小伙伴们捡了大鱼，他们身后的四个孩子就惊奇的发现了地上的鱼，然后捡了起被他们弃之不要的小鱼。 涛声的余光看见，拿着小鱼的手就一顿，他对伙伴们喊道：“我们只捡大的，把小的让给他们。” “凭什么，”人群中有人不服，“明明是我们先看见的。” 涛声边往前跑，边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不跟着我。” 那人咬咬牙，到底还是没捡地上的小东西，跟着涛声，他捡的东西至少能保住，他要是离队，捡得再多也保不住。 于是，看见海参，前面的涛声等人就把大的中的全捡了，就留下一些小的，后面的四个孩子看见他们走了，忙跑上去捡那些小的，虎头惊奇的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被问的三个都很老实的回答。 四个孩子扭头看向侍卫，侍卫们忙抬头看天，呀，这天真的好蓝，这大海真的很宽广。 他们从没见过大海，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平时吃的海货都是做成吃的端上来，就是在厨房看见未入锅的东西，那也是经过处理的干货，和生的可不一样。 四个孩子跟在涛声身后捡东西，完全不知道捡的什么，就是见他们拿他们，他们就跟在身后拿什么。 海水褪去，留下了许多被海浪冲刷上岸的生物，有鱼有虾，有螃蟹，有海参，还有一些翻着肚皮的乌龟，还有海螺，贝壳等好看的东西。 四个孩子的小木桶在他们捡到海水前就装满了，但捡东西的乐趣就在于捡，就算没东西装了，他们也捡捡捡。 捡了东西就往涛声的大木桶里装。 小熊学着涛声捏起一只大螃蟹，大叫着扔到涛声的木桶里，转身继续去找好东西。 涛声等人傻愣愣的看着四个怪叫着四处乱跑找东西的孩子，一时默默无语。 跟在四个孩子身边的侍卫不时还会指点一下小主子们漏网之鱼，他们就会转身去把东西捡起来继续再扔到涛声的木桶里，等到太阳高升，将这一片天地彻底照亮，大家的赶海行动也结束了。 齐浩然提着一只木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鄙视的围着儿子们的木桶走了两圈，嫌弃道：“这么小的东西谁吃啊。” 正在查看涛声一伙人收获的小熊闻言，立马跑过来护住他们的小木桶，“我们吃！” 齐浩然就给他看他的大木桶，道：“爹桶里的东西有你们的三四倍大，我还稀罕你们的东西？” 小熊哼哼道，“我们现在也认识东西了，等明天我们来，肯定找的比你大。” 三个小的也蹬蹬的跑过来，道：“我们找到小伙伴了，明天我们跟着他们一起找，找的肯定比你多。” 虎头回头讨好的对涛声笑笑，“你愿意带我们玩吧？” 涛声眼角的余光看到往这边张望的人，再看护卫在四个孩子身后的侍卫，缓缓的点头道：“我愿意，明天你们还是今天这个时间来，我带你们赶海。” “太好了，”虎头骄傲的对三个哥哥道：“你们看，我没说错吧，我们都是朋友了，他当然愿意带我们了。” 虎头高兴的和涛声道：“我叫虎头，我家里我是第二个出生的，你可以叫我小三，也可以叫我虎头。” 涛声眨眨眼，不明白他是第二个出生的，为什么要叫他小三，不应该叫小二吗？ 小熊几个对虎头都有些无语，这也太轻信人了吧？ 小狮子和小安怕虎头吃亏，就先声明道：“我们不要你照顾，只要你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可以捡就行。” 这还不是照顾？ 小熊知道有得就得付出，所以他上前把三个弟弟推到一边，和涛声面对面的谈判，“你告诉我们啥时候赶海，应该捡什么东西，我们就帮你，”小熊歪歪头，“帮你捡一些东西？” “不用，不用，”涛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围观不语的齐浩然，低声道：“你们只要帮我们一个忙就行。” “你说，”虎头拍着胸脯道：“我最爱给人帮忙了。” 小狮子和小安忙一左一右的把人拉下来，重新捂上他的嘴巴。 小熊好似没看见似的，继续看着涛声。 涛声看了虎头两眼，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每次赶海结束都得给海老大送些东西才能回去，所以我想问问，我们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儿回城，这样我们就不用交出三分之一的海货了。” 虎头扯下两个哥哥的手，瞪大眼睛问：“为什么要交海货给他们？我们也要交吗？” 这次小安和小狮子没再阻拦虎头，他们同样好奇。 小熊跳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保护费！” 涛声苦笑，低声道：“对，这就是保护费，但这保护费太贵了，所以我不想教。” 涛声身后的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这四个小孩，这四个小孩真的能让他们逃掉保护费？ 第910章 童言 涛声的话很直白，几个孩子都听懂了，虎头疑惑的歪头，“你不要他们保护，不就不用交保护费了吗？” 涛声苦笑，看着几个天之骄子，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小熊在岭南的时候和小伙伴们混过，知道这所谓的保护费中的猫腻，就大手一挥道：“没问题，你教我们赶海，我们保护你，不收你的保护费。” 涛声眼角的余光见那个大人还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并不生气和反对，不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主动蹲下去看他们的木桶，将他们捡到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教他们辨认。 小熊几个要回城的时候就把他们带上了，进了城门口，涛声几个见海老大他们果真没有来找他们收保护费，不由都松了一口气，高兴的和小熊几个告别。 他们还要拿着桶里的东西去卖，说不定能换几个钱和粮食，剩下的他们就留下自己吃，只要饿不死就行。 这样的日子和前两年比起来简直像天堂，涛声很满足。 进了城，海老大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他们也就在外头横一些，在城里，他们也只能当孙子。 海老大看着几个小子拖着木桶进村，吐出嘴里的草根，一言不发。 “老大，要不要我们去教训一下他们，反正他们还得出城回家，才几岁，竟然就敢反抗我们了。” 海老大一巴掌打在小弟头上，吐了他一脸的草根，道：“你懂什么？涛声这小子像他爹，有手段也有心思，还讲义气，他要真入了那几个贵人小少爷的眼，那不仅是他的福分，也是我们的福分，传话下去，以后涛声那几个小子我罩着了，别让人去收他的保护费了。” “啊？大哥，这不是便宜他们了？” 海老大又揍了他一拳，道：“你还真想收一辈子的保护费啊，现在刚开海禁，事情多，大人们才不管海滩上的混乱，再过一年半载，海禁的事稳定下来，渔民们也结成帮派，你还有胆子收保护费吗？” 这也是海老大始终坚持让大家打渔赶海的原因，比起收保护费，这才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他们是渔民，而且还赶上了好时候，他们就不能糟蹋这个生机。 而此时，齐浩然也刚拿到海老大的资料，飞白边跟在王爷身后边汇报道：“这个海老大本名叫海娃，今年二十七，是一个小渔村的渔民，后来余成禁止偷渔，又让他们把渔村再内迁三里，海盗时常上岸抢掠，他们就搬到了城中的柳树坊，他就一四处打苦工的，后来朝廷开海禁，他就跟着去赶海。” 飞白道：“海禁刚开，海滩上很混乱，赶海结束后经常有人结伴抢别人的海货，这个海娃也被抢过几次，他干脆就找了几个人组成帮会，划了一块海滩，凡是在这片海滩上赶海的都受他保护，但他收的保护费也很贵，要是身强力壮，他就收一成，要是年老体弱或是像涛声这样的孩子群，他就收三成半，可要是单独一个孩子，他就收八成，但会把对方送到城门口或渔村。” 齐浩然挑眉，“倒也算不得恶。” 因为那些弱者不受他保护多半连两成都保不住。 飞白也点头，“可王爷，就算他不太坏，让小主子们和他们来往也不太妥。” 涛声和那海老大的关系应该不算坏，不然和世子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不会多加一句，“海老大收我们的保护费，也履行了保护的职责。” 齐浩然却道：“让他们去吧，难不成让他们长成阳春白雪般的人物？” 齐浩然放任，穆扬灵在跟着他们去过两次之后也不管了，范子衿见这对宠孩子的父母都这么放心他就更没什么可担心了。 于是四个孩子和涛声那群孩子玩得更好了，每天早上都一起去赶海，然后才回家该念书的念书，该习武的习武。 遇上两天休沐日就会大半天呆在海边，跟在涛声屁股后面找各种海货。 跟着四人的侍卫都练出了一身好水性。 小熊从一块礁石上撬出一只海参来，呼啦一声冒出水面，举着手中的东西喊道：“看，我找到了什么？” 三个小的抬头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继续蹲在地上围观一只蚌，虎头好奇的问道：“珍珠真的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涛声的弟弟平浪狠狠地点头，道：“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珍珠就是在蚌里。” 虎头的手动了动，很想撬开看看，平浪继续道：“但这个蚌太小了，里面肯定没有珍珠。” “你怎么知道？” 平浪就站起来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道：“得要这么大的蚌才有。” 三个小的低头看正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只有一只手掌般大小的蚌撇嘴，害他们白期待了。 三个小的沉默许久，小安就问道：“这只蚌是公的还是母的？” 平浪满头雾水，“蚌还分公母？” “当然要分了，”小安板着脸道：“世间的事物都分阴阳，这要是母的，我们就给它找一只公的，养起来，以后等它大了它就能给我们生珍珠了，它要是公的，我们就给它找一只母的。” 平浪眼睛一亮，“再找一只蚌就能生珍珠了？珍珠可是很贵的，我也要养。” “我们得先知道怎么分公母。”小安严肃的道。 小狮子心急道：“我们多找一点，总会有公母，把它们放在一起养就是了，找人还浪费时间。” 小安考虑了一下觉得小狮子说的也对，就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去找蚌。” 虎头却已经心急的开始找了。 等小熊和涛声拖着木桶来找四个孩子时，得知他们要找蚌养珍珠都表达出了很大的兴趣。 小熊道：“等我们养出珍珠，我们就给娘亲做一条珍珠项链。” 涛声却道：“要是能养出珍珠，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你们真笨，竟然不知道养蚌生珍珠，”小狮子鄙视了一下他们，从他们的桶里随机拿了两只蚌给他，“你拿回去养吧，等它们长大了就让它们成亲，然后就能生出珍珠来了。” 虎头喊道：“我娘喜欢黑珍珠，你要它们生黑色的。” 第911章 养珍珠 “这个也能由我们决定？”涛声瞪大了眼睛。 虎头骄傲的道：“你对它们好，它们肯定听你的。” 小安和小狮子纷纷点头，要求道：“我娘喜欢粉红色的，你让它们第二胎生一颗粉红色的珍珠。” 小狮子则道：“还有皇伯母，要一颗白色的送她。” 涛声看着手上的两只蚌，觉得它们任务实在艰巨，弱弱的问道：“一只蚌一生能生几胎？”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良久小熊才道：“要不我们回家问问父亲和母亲。” 在海边想要找到大蚌不容易，但想找一些小蚌却不难。 小熊和涛声的水性最好，他们潜下水去给弟弟们找了不少蚌，最后每人分了一些就相约回家。 小熊遵守约定送涛声和他弟弟回到渔村，这才坐上马车回城。 他们非常珍惜的把蚌用海水养在桶里，穆扬灵看见说了一声，“蚌也挺好吃的。” 四个孩子一愣，立马张手护起来，“这是拿来生珍珠的，不是吃的。” 穆扬灵惊讶的看着那些小海蚌，惊诧道：“这么小的海蚌能养珍珠？” “养大了就能了，”虎头骄傲的道，“多给它们吃一点饭，它们很快就会长大了。” 这是齐浩然常和他们说的一句话。 穆扬灵囧了一下，道：“海蚌好像不吃饭。” “那它们吃什么？” 穆扬灵摇头，表示不知道，“等你爹回来你问问他好了。” 齐浩然当然也不知道海蚌吃什么，但他却知道海蚌和海蚌是生不出珍珠的，他瞪大了眼睛问道：“谁跟你们说海蚌和海蚌能生出珍珠的？” “咦，是平浪哥哥说的，他说珍珠都是从海蚌里找到的。”小狮子道。 这个齐浩然知道，“珍珠从海蚌里找到的就是母海蚌生的？” 三个孩子瞪大了眼睛，惊奇的喊道：“难道是公海蚌生的？” 齐浩然气得吐血，穆扬灵笑跌。 齐浩然拍着桌子道：“谁说珍珠就是海蚌生的？海蚌不应该生海蚌吗？怎么能生出珍珠来？” “那珍珠为什么会在海蚌肚子里？”虎头不服气的问道。 齐浩然也回答不出来，但他却知道海蚌只能生海蚌，生不出珍珠，他道：“你们以为没人养过海蚌？他们养了也养不出珍珠，我估计那珍珠是海蚌在海底下吃进去的。大海那么大，茫茫大海要找一颗珍珠和找一根针也差不多了，但海蚌就大得多，海蚌把珍珠吃了，人只要找到海蚌就行了。” 小熊失落道：“所以珍珠不是海蚌生的，是它吃进肚子里的，要找珍珠还是得把它们放回大海？” 齐浩然点头。 穆扬灵笑够了，揽着他们的肩膀道：“别听你们爹瞎说，这珍珠也不是天然就形成的，这海底哪有那么多珍珠给海蚌吃，还只有海蚌能找着吃着？这珍珠就是海蚌养成的。” 三个孩子眼睛一亮，都敬佩的看向母亲。 穆扬灵就笑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海蚌喜欢张开壳，这时候要是有风吹过来就有可能把沙子给吹进壳里，海蚌和贝里面都是软肉，掺进沙子肯定很不舒服，就像人的眼睛进了沙子一样难受，所以它们就分泌液体，就像我们的眼睛进了沙子就会流泪排挤沙子，海蚌和贝也一样，但它们不像我们有手，也可以叫人给我们的眼睛吹风将沙子吹出来，它们只能不断的分泌液体，那种液体就叫珍珠质，液体包裹着沙砾，不停的在软肉中磨来磨去，天长日久之下，那颗沙砾就被磨得圆润光滑，珍珠就形成了。” 几个孩子瞪大了眼睛，就是齐浩然也听得忘了神，穆扬灵继续道：“这年代越久，这珍珠就会越圆越光滑，也就越珍贵，你们要养珍珠倒也不难，只要有海场，有足够的蚌和贝，应该能养出珍珠来。” 几个孩子眼睛闪闪发亮，问道：“那我们能在家里养海蚌吗？” 穆扬灵知道他们就是抱着好玩的态度去做的，也乐得支持他们，大手一挥，道：“后院还有一点空处，我叫人给你们挖个小池子，装了海水养吧。” 不等几个孩子欢呼，齐浩然就拦住，“后院怎么能养这个呢，爷还打算把那块地平了建个小的演武场呢，你们要想养海蚌就去海边养，不行就找个渔村养，你们不是和涛声要好吗？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你们养，你们每月给他一些月钱便是。” “好，就叫涛声哥哥帮我们养。”几个孩子商量了一下就定了下来。 而另一边，小安正被范子衿说得灰心丧气，原来海蚌生的还是海蚌，并不是珍珠。 而对于珍珠是怎么来的，怎么在海蚌肚子里这个问题范子衿也回答不上来。 他不知道就是直接告诉儿子他不知道，并不像齐浩然一样胡乱猜测，所以小安是抱着一肚子疑问睡的，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脸的没睡够。 他垂头丧气的去找虎头和小狮子，道：“珍珠不是公海蚌和母海蚌生的。” 虎头和小狮子满脸兴奋，点头道：“是呀，海蚌只能生小海蚌，我爹都告诉我们了。” “那你们怎么还那么高兴？” “但珍珠还是海蚌养的。”小狮子高兴的将他母亲的话告诉小安，道：“我们去找涛声和平浪，在他们家附近挖一个小池子养海蚌，让他们经常帮我们看看，说不定过了年我们就能养出珍珠来了。” 对于他们来说，从现在到过年都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小安重新振作起来，四个孩子商议一会儿见到涛声要怎么说服他。 涛声也是一晚上没睡，他把海蚌拿回家给他爷爷看，和他说了养海蚌生珍珠的事，惹得他爷爷哈哈大笑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想到一条生财之路就这样没了，涛声很是沮丧，直等到潮水快退了，他这才打起精神来。 “涛声哥哥，小熊他们还没来，他们今天会不会不来了？”有人担心起来，“那我们岂不是又要给海老大他们交保护费？” “海老大不会跟我们要保护费的，只要你们不离队就行。”涛声笃定的道。 这段时间，海老大每每见了他态度都还不错，并不像介意的样子，而他找小熊他们庇护，并不是防的海老大，而是防海老大之外的人。 毕竟，他们不交保护费海老大也不会抢他们，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涛声想，海老大之所以在他们不交保护费还保护他们，多半是因为小熊他们的身份。 第912章 合作 小熊他们赶到的时候，眼见着快要减退的潮水又往上打了一个浪。 涛声皱了皱眉，让小伙伴们不要乱走，他跑过去找站在不远处的老人们。 小熊见了忙跟着跑过去，就听到涛声问一个老爷爷，“春爷爷，今天海水怎么退潮那么晚？” 春爷爷笑道：“傻小子，这退潮涨潮每天都不一样，这段时间风稳，所以看着差不多，但其实每天时间都差那么一些，今儿风浪大，该退的潮就又涨了一些。” 春爷爷复杂的看着海面，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要是有渔船，他们只怕要好几天出不了海，可这对赶海来说却是好事，我们也就多等一会儿，等海水一退，只怕会有许多好东西，运气好，还能碰上搁浅的大家伙。” 小熊和涛声听得眼睛闪闪发亮，“谢谢春爷爷。” 小熊也喊道：“谢谢春爷爷指点。” 春爷爷略带好奇的看了小熊一眼，笑眯眯的点头，“好孩子。” 他也知道涛声结交了一个富家公子，受他们庇护，看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跑了，春爷爷心中感叹，涛声比他父亲还强些，拿得起，放得下，也弯得下腰，骨头却是直的。 涛声和小熊商量，“春爷爷说潮水退了有好东西，但我们木桶少，我看不如在边上先挖个大坑，等木桶装满了就倒进坑里，这样我们能捡多一些。” 小熊眼睛发亮，赞道：“这是个好主意，那是我们自己干，还是带上他们？” 小熊指的是涛声的小伙伴们，涛声的捡东西的速度又快，眼睛又狠准，要是跟别人分肯定吃亏。 涛声笑道：“带上他们一起，我们先事先说好怎么分，把手脚不够快的人留下看着大坑，等我们找满了木桶他们还得搬运，这样速度能够快些。” “听你的。” 三个小的听小熊的，涛声的小伙伴们自然是听涛声的，因为他在孩子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很快就确定了分配比例，他道：“我们先挖坑，等潮水退了大家都去捡东西，等到大家的桶都满了就按照刚才我安排好的干，该守着坑的守着，该给我们换桶的换桶，手脚快的只管往前捡海货，要是听到这边喊就是有人要抢我们的东西，赶紧跑回来……” 孩子们应下。 三个小的听得热血沸腾，虎头悄声和小安小狮子道：“你说会有人来跟我们打架吗？” 小狮子眼睛也闪闪发亮，看着附近的人，悄声道：“可能有。” “那我们要不要先找些趁手的工具？”小安武力值最低，道：“我们人小，到时候肉搏肯定打不过，不如先找根木棍什么的。” “小安哥哥 小安傲娇的哼哼道：“我才不要你保护呢，我比你们大，到时候你们躲在我后面。” 身后站着的侍卫嘴角抽抽，小主子们，请你们回头看看我们，我们不是摆设呀。 可不近小熊几个把侍卫们当摆设，就是涛声等人也经常忽视掉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因为他们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除非是极其危险的事，否则不管小熊他们做什么，侍卫们都不会出声干预。 而侍卫们早习惯做隐形人了，王妃说，只要不是要他们命，或是他们要别人命的事，能不干涉就不干涉，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侍卫们是亲眼见过王妃撺掇着几位好奇心旺盛的小主子去掏牛粪晒干了燃狼烟的，他们知道王妃说的放任就是真的放任。 而他们的首要之任就是看住几位小主子，不让他们因为旺盛的好奇心而不回家或忘记回家。 第二就是保证他们能活着及被他们折腾的人活着。 所以现在见三位小主子满世界的找木棍，他们也只能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的悄悄指点一下他们，什么地方有可能有更好使的木棍。 于是，在小熊和涛声带着人在海滩上挖出一个大坑来的时候，三个小孩也拖着几根比较大的树枝回来。 主要劳力是虎头和小狮子，小安试了一下，发现虎头都走出十来步了，他才拖动一些，立刻放弃劣势转把树枝给他们，转而指点起他们拖动的方式和路线。 他们当然不能用树枝去打人，他们倒是想，但举不起来，他们拖回来是让小熊把那些岔枝掰掉，给他们做直溜溜又趁手的木棍。 跟在他们的身后的侍卫捏了捏手中的剑，很想告诉主子们，其实他们也能办到，他们大可不必拖那么远的路。 但没人听到他们的心声，小熊围着几根树枝走了走，就拿起一根，咔嚓咔嚓几声，只比手臂长一些的木棍就有了六根，他选了两根大概有小手臂粗的木棍给虎头和小狮子，道：“你们捡东西慢，一会儿你们也在这儿守着，要是有人来抢，你们就用这个揍人。” 选了一根最细的给小安，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一会儿你就跟在虎头和小狮子后面，别让人打到你。” 小安直直地看着小熊， “我知道啊，”小熊不过心的应了一声，转头嘱咐两个弟弟，“你们一定不能分开，要保护好小安，知道吗？” 虎头和小狮子郑重的点头，小安继续强调，“我比虎头和小狮子大！我是哥哥！” 三兄弟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小熊继续教他们战略战术。 小安就愤怒的握拳，喊道：“我才是哥哥！” 小狮子终于重视小安了，他回头好奇的道：“是呀，你是哥哥，我们都知道，小安哥哥你先坐一会儿，我们要和大哥学好本事，好保护你。” 虎头则是挥着拳头威胁他道：“你要听话，不然我们不保护你了。” 小熊继续补刀，“小安，这事关你的安全，你先在一边坐着等一下，我很快就和二弟三弟说完了。” 小安只能虎着眼瞪他们。 小熊教了弟弟们一些招式，就让他们练去了，至于配合度，压根不用他教，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三个人要怎么合作了。 第913章 海盗 地上还剩下一根没折的树枝，这是最粗的一根，一般孩子根本握不住，他就问涛声：“你要不要？” 涛声抽抽嘴角，摇头道：“我是要捡海货的，不是保护海货的。” 小熊高兴，“那这根就全属于我了。”他也不折了，直接抓起来，挥打了两下，分叉的树枝和树叶被挥得哗哗作响，显得很笨重，但对他来说正好。 他力气大，要是单使木棍，可能会使人重伤，但这个就不一样，分叉出去的树枝会减弱力道，而且这树枝还有两个好处，能更好的防守，还能打击尽可能多的敌人，用来对付抢劫的渔民正好。 小熊手握树枝，一下插在沙滩上，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的武器了！” 虎头已经不耐的问道：“这潮水什么时候退啊？” “应该快了，”涛声重新看向大海，转过头要安抚几个小孩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从侧面使过来的小船，脸色顿时大变，“海寇，是海寇，海寇要上岸了！” 涛声大喊起来。 渔民们顿时一阵混乱，朝涛声指的方向一看，六条船已经借着礁石的阻挡摸了什么上来，正借着又一波浪潮靠上案，众人顿时一片慌乱，转身就跑。 “快跑啊，海寇来了——” 涛声也一把抓住自己的弟弟平浪，对小熊等人喊道：“快跑，往城门口跑。” 小熊瞪大了眼睛，道：“他们才有六十多人，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怕他们？” “是啊，不行我们还有侍卫叔叔，潮水就要落了，我们还得赶海呢。”三个小的也不愿意走。 涛声跺脚，他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这么不怕死，都快要哭出声来，“海寇凶残得很，那些人看打扮就知道是东瀛人，他们更恨，抢完东西还要杀人的，我们快逃吧，你看大家都逃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他们附近的渔民已经跑了大半，那些海盗眼看着就要从水里淌上来了。 小熊不乐意走，他打过这么多架，就没有临阵脱逃的，就算要逃也得打输以后才跑，他举起树枝，目光狠狠地瞪着跑上岸来的海盗，哼道：“海盗而已，爷去收拾他们。” 涛声就着急的去看他们的侍卫，喊道：“侍卫叔叔，快把他们拉走吧。”他们这一群孩子全都跑光了，现在就剩下他们兄弟俩还站在这里陪小熊等人了。 不是涛声不想跑，而是他觉得是他蛊惑了小熊跟他们来赶海，他就得对他们负责，他倒是想让他弟弟跑，但平浪年纪小，早吓坏了，紧紧的抱着哥哥的胳膊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侍卫们无动于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眼睛看向跑上岸来的海盗，一个侍卫对小熊道：“世子，这些海盗都是可杀之人。”意思是您不用留手，想用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 侍卫们护卫住各自的主子，他们只要保证他们没有威胁就行。 而海盗们也不蠢，看着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还冲过来，他们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去追那些逃命的渔民。 小熊见他们追上那些渔民就抢他们身上的东西，还将他们掀在地上踢打，有的还想拿刀杀人，顿时大怒，“你们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小爷在这里！” 小熊举着树枝就冲过去，虎头和小狮子也哇哇大叫的冲上去，小安忙跟在他们身后跑。 小熊树枝一扫，把正想举剑杀人的海盗给掀到地上，虎头冲上来，手中的木棍直接朝着他脑袋狠狠地一敲，就把人给打晕过去了。 虎头吓了一跳，正想娘会不会揍他，就听小安大叫道：“虎头打得好！” 虎头顿时放心了，只要小安觉得正确的，娘亲八成不会揍他。 小狮子冲到虎头身边，小脚踩上海盗的脸碾了两下，责怪他道：“你打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动手。” “那我下次让你。”虎头很有兄弟爱的道。 小安站在他们身后，不发一言。 一个海盗见他们侮辱他的同伴，举起武士刀，哇哇大叫的冲过来，小安就喊道：“上头下脚。” 虎头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棍子直接朝那海盗头上敲去，而小狮子也同时抽向他的小腿…… 海盗本没有将这三个孩子放在眼里，所以单手接住虎头的木棍，刀朝虎头砍去，一边还伸脚去踹小狮子，但手才碰到木棍，他就哀嚎一声，他觉得他的手掌骨一定是断了，而小狮子的木棍直接抽向他踢过来的脚，海盗小腿剧痛，一下就跪在了沙上，砍向虎头的招式自然也解了。 他才跪到地上，小安就冲他眼睛里洒了一把沙，拿着棍子直抽了他脑袋好几下，但对方只是怪叫着扭头躲开，并不晕，小狮子见状，一个木棍直接敲在他天灵盖上，对方翻了一个白眼，扑腾一声倒在了沙上。 侍卫们默默地帮他们处理掉冲过来的多余海盗。 三人首场告捷，都很高兴，举着棍子去找下一个目标。 而另一边，小熊则要快速得多，他力气遗传自穆家，虽然才六岁多，但拎着树枝却是一扫一个的把海盗给扫出去，他见渔民只顾往外跑，就大喊道：“你们倒是打啊，跑有什么用啊，他们连我都打不过，你们跑什么！” 有渔民中途回头看了一眼，见四个孩子都敢拿着木棍和海盗干上，最大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其实我才六岁，只不过长得比较壮而已），最小可能只有三四岁，一时又羞又愧，转身拎起自个的木桶就冲着海盗去：“狗崽子们，爷爷跟你们拼了！” 有一个就有两个，不少渔民都停下了脚步，拿起自己能找到的武器冲过来。 小安回头看了一眼，就指挥虎头和小狮子，“我们去小熊哥哥那里，让他把人扫在地上，我们敲人。” 于是在小安的安排下，小熊大叫着把举着刀的海盗一下拍到沙滩上，小狮子和虎头一人给敲上一棍子，彻底被人敲晕过去，而要是遇上能和小熊对招的，小安直接一把沙子撒进他的眼睛，小熊和对方面对面的干架，小狮子就用棍子扫他的腿，虎头则蹦起来敲他的头，功夫再好的海盗都能被他们高效率的解决。 当然，这得感谢侍卫叔叔们的清场行动，要不是他们围在他们四周，帮他们把围拢过来的海盗拍死在沙滩上，他们四个孩子再机灵能干，也能被人围死。 第914章 震惊 等周舟带着水师赶来，海盗们已经都被打得半身不遂了，没办法，他们没有绳子绑人，为了不让人逃走，他们只能把人的脚打断，旁边的渔民为了发泄恨意和怒气，也时不时的在边上踹两脚，海盗们就这么狼狈了。 周舟张大了嘴巴看躺在沙滩上半死不活的海盗，问侍卫：“我们这边的伤亡如何？” 侍卫轻咳一声，道：“伤了几个，没有人阵亡。” 侍卫说伤了几个，还真就伤了几个而已，和海盗们身上的伤相比，他们的伤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周舟以为这些海盗是这些侍卫打伤抓到的，不由表示感激。 他知道，渔民碰上海盗只能逃命，是不可能抗击得住海盗的。 他听他的父辈提起过，以前没有海禁的时候，海盗常趁着涨潮的时候上岸杀掠渔民，潮退时就退去，而海禁之后，这些海滩都成为禁区，海盗就会趁他们巡逻不到或防守的空隙溜进来，跑到渔村烧杀抢掠，偏偏海岸线很长，他们登岸的地方和撤退的地方并不一定，他们人数有限，又没有大船，实在是疲于奔命。 他知道王爷厉害，实在没想到王府的侍卫也如此厉害，只是十二个侍卫就拿下了六十个海盗。 如果只是双方砍杀他自然不奇怪，但他们在杀敌的时候不仅要保护好四位小主子，还要保护好渔民，这就很困难了。 留下回话的侍卫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的告诉他，“周大人误会了，这些海盗并不全是我们擒拿，能抗住海盗，全靠我们家的四位小主子和渔民们同心同力。” 周舟瞄了一眼已经撒丫子去赶海的四个孩子，抽了抽嘴角问道：“四位小主子？” 侍卫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转身道：“周大人既然来了，那在下就把这些海盗交给你了，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只管问渔民好了，他们也目睹了全过程。” 说罢，转身回到队伍，他还要保护小主子们呢，可不能离岗太久。 四个孩子兴奋坏了，他们在把所有的海盗都打倒后发现大家都围观海盗去了，竟然不去捡海货了。 这次的潮水的确很大，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好东西，小熊甚至看到一条和他一样大小的鱼在浅谈那里扑腾，想要挪到深水里游回大海，他想也不想，尖叫一声就冲过去把那条鱼抱上来，他们的小木桶太小，压根就装不下去。 三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惊叫一声，都好奇的围着它打量。 涛声木然的拖着木棍过来找他们，愣愣的道：“我刚才打死了两个海盗。” 小熊依然抱着大鱼不肯撒手，闻言反驳道：“你没打死，就是打晕了而已，不过他们的确被你打得好惨，脸上都是血。”小熊和他炫耀手上的大鱼，问道：“你见过这么大的鱼吗？” 涛声的手紧握着木棍，平浪亦步亦趋的跟着哥哥，见他双眼依然发直，就拉着他的手叫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当时眼看着小熊和三小都敢拿着木棍打海盗，涛声捡起地上被伙伴们扔下的木棍也冲了上去，不要命的捶打被小熊扫到地上的海盗，当时海盗满头满脸都被他打出血来，实在太惨，平浪吓到了，他自己也吓到了，不过平浪依然紧紧地跟在哥哥身边，也帮着上前踹了几脚，竟然比他哥哥还要早恢复。 听到平浪喊，四个孩子这才发现涛声还有些回不过神，虎头就皱着鼻子道：“原来涛声哥哥的胆子也这么小。” 小狮子和小安全跑上去安慰他，“涛声哥哥，你别怕，再有海盗来我们保护你。” 小熊也叹气，“只是打一架而已，你怎么这么胆小，你不是也跟别人打架吗？上次我们去你们村，我明明看见你把欺负你弟弟的小孩打哭了，怎么现在却又怕打架？” 那个打架和这个打架能一样吗？ 和村里的小孩打架不会死，但和海盗打架会死的！ 涛声渐渐恢复过来，看着眼神纯净，都有些懵懂的四位少爷默默无语，他转过头去看小熊怀中的鱼，道：“这鱼还活着，得要水养起来，活着杀才好吃，”又道：“这鱼还不算大，等我们家有船了，我带你们去海里打大鱼。” 四个孩子眼睛一亮，“你说话要算话。” 涛声点头，主动拎起地上的木桶，转身道：“我们去赶海吧。” 见四人完全不将那些海盗放在心里，他再强调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了，还不如就跟他们继续赶海呢，虽然他现在依然怕得双脚打颤。 海滩上的渔民第一次面对面的抗击海盗，都兴奋不已，围着海盗们议论纷纷，完全忘了他们到海滩上的初衷。 看着岸上不停蹦跶的大鱼和大螃蟹，小熊高兴坏了，道：“我们全都捡了拿去卖，能挣好多好多钱呢。” 小狮子见大哥又钻到钱眼里去了，连忙声明，“最大的那条鱼不能卖。” 小安也忙喊道：“要留给我们吃。” 虎头也紧握着双拳看大哥，小熊理所当然的点头，“这么大的鱼当然要留着自己吃了。” 等周舟了解完实情，小熊几个也满载而回了，他们见海滩上丢了不少木桶就暂时征用了，小熊一人就提了四只大木桶，大家只能看到移动的木桶而看不到人。 周舟想到王妃的大力，只能默默流泪，所以这是遗传？ 所以真的是六岁多的小世子带着一群渔民抗击了海盗？ 周舟觉得他这二十多年都是白活了，他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海盗压着打？ 因为他没有投一个好胎，祖上没有力大如牛的祖先啊。 周舟满脸是泪的回去和汪参将汇报，他因为范子衿出海失踪的事已经被降为校尉，汪参将重新回到水师任参将。 汪参将叹息，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几位小少爷年纪还这么小就能抗击海盗了。” 周舟连连点头，所以这天下不被齐家坐都说不过去。 汪参将起身道：“走吧，我们一起去找王爷汇报。” 第915章 布局 齐浩然一来广东水师就打了两场胜仗，第一场不仅歼灭两千多个海盗，还俘虏了四百多人，可以说是震慑住了整个东南沿海的海寇，两个月来，没有一支海寇敢上岸。 而现在海禁也开了一个多月了，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因为海寇们没踪迹，齐浩然虽然发布了好几条针对海寇的命令，但其实并没有机会查看成效。 谁也没想到海寇会这么快就敢上岸，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么长的海岸线，他们偏偏选中了有世子在的那块海岸登录，而且一上岸就给拍死在沙滩上。 汪参将找齐浩然，是问问他要不要出兵剿匪，毕竟这次海盗们差点就伤到几位小少爷了。 齐浩然闻言翻了一个白眼，他是那种为私事怒发冲冠的人吗？ “此时出兵，你们有多大的胜算？” 汪参将沉默了一瞬，道：“有五成的胜算，胜，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齐浩然就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出兵？” 汪参将沉默，周舟左右看看，犹豫道：“但我们若不反击，只怕海寇们会越发猖狂。” “那猖狂登岸的海寇现在是什么下场？”齐浩然看着两人，高深莫测的道：“叫人守住海岸线，继续练兵，海寇上岸格杀勿论，将大船开出去，一旦有海寇登岸，绝对不许他们再逃出去，本王现在是没把握剿灭他们，却要把敢前来冒犯的海寇全部灭杀，他们摸不准我们的实力还会前赴后继的来送死吗？” 汪参将和周舟沉思。 “本王会给你们争取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不管你们的水师有没有练出来，我都要拉他们上战场，你们听着，他们若是战死，就是你们的责任。”齐浩然冷然道：“汪参将，你打了三十年的海战，不会要本王来教你怎么训练水师吧？” 汪参将“嚯”的起身，道：“王爷放心，末将定会抓紧将水师训练出来，绝不辜负您所托。” 齐浩然点头，敲了敲桌子，笑道：“本王是不懂海战，但不管海战陆战都是打仗，只要是打仗就有想通之处，这次海盗一上岸就被拘拿，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王府和国公府的公子们小小年纪就聪慧英勇，实在是厉害，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齐浩然翻着白眼道：“本王知道他们厉害，不用你们特意告知，难不成你们就只能看到这个？”齐浩然看向周舟，问道：“你不是亲自去了解情况了吗，你说。” 周舟憋了半天，道：“王府侍卫也很厉害。” 齐浩然眉头紧紧的拢着，拿起桌子上的公文比划了一下，到底没扔出去，看着缩脖子的周舟怒道：“真是朽木，从此事上我们得知，渔民的力量是强大的！本王翻看过你们的记载，凡海寇登岸，就算有水师抵抗，渔民逃窜时依然会有伤亡，不是被海寇所伤，就是被自己人推搡所致，而伤亡者多伤在后背，后肩和后脖子上，本王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周舟依然有些迷茫，汪参将却若有所思，“他们伤在后面，是在逃命时被伤，王爷是说，他们不逃，转身抵抗，生存的几率更大？” “这要看情况，像今天只有五六十海寇登岸，而岸上渔民达三四百，自然不用急哄哄的逃命，可如果换过来，自然是越早他们越好，本王本意是叫他们活命，又不是让他们去抵抗海盗，毕竟这事还得水师来，但渔民能做的事也有很多。” 齐浩然展开图纸，点着上面绵延的海岸线道：“我们水师只有这么多人，海岸线却这么长，每日除掉训练的人，能抽调出来巡视的人手少之又少，其中总有疏漏之处，所以往往我们收到海寇登岸的地点赶过去时他们都撤退了。” 齐浩然虽然没打过海战，但这两个月日夜翻看档案和听水师的老兵们说以前的战斗，多少也知道一些。 加上他和两位舅舅通信，也学了不少，知道海寇最擅长的就是速战速决，让水师疲于奔命。 这都是因为他们的海岸线太长了，防守力量很分散。 但士兵少，渔民却很多。 齐浩然道：“这次世子他们鼓动渔民抗击海寇，效果显而易见，说明这些渔民都能用起来，汪参将，你手底下不是有许多老兵吗，让他们去把那些渔民集中起来训练一下，海寇登岸，是逃是战，他们不仅要能快速做出判断，还要会利用地势人和尽可能的抗击海寇。” 齐浩然冷笑，“都说海寇地形熟悉，但他们再熟悉，有比生活于此的渔民熟悉？发现海寇，边抗击边于最快速度通知到海师，我们必定能大大的减少伤亡和损失。” “可渔民怎么通知我们？往往他们找到我们，我们又跑过去的时候，海寇就撤退了。” “这就是本王要说的第二件事。”齐浩然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道：“陆地驻军除了主营之外还有分散在各地的卫所，以作防守警戒之用，而水师却只有一个水师衙门，不管是训练，防守还是巡视，都从此主营出，所以海寇只要选择远离水师主营的海岸登岸你们就疲于奔命，既然如此，不如就和陆地驻军一样分卫所。” 汪参将眼睛闪闪发亮，看着地图上的圆圈，“这就是王爷想建卫所的地方？” “这些地方本王都去勘察过，不过我对海岸还是没你们熟，你们若有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建卫所后就在各个渔村建烽火台，一旦发现海寇登岸立即点燃，不仅可以通知水师前去剿匪，也可以让看到狼烟的渔村坚壁肃野，留给海寇们一个空村。” “这样就算我们赶不及，海寇们转到下一个渔村时看到的也是一个空村。” 齐浩然点头，“如今我们没有实力清剿海寇，就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尽量减少伤亡和损失，等到我们将兵练好……” 齐浩然紧了紧拳头，眼睛生寒的看着两人，一字一顿的道：“本王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916章 不识价 穆扬灵一到沙滩边上就看到了孩子们，没办法，小熊提着四只木桶，目标实在太明显，见孩子们安然无恙，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上前接过几只木桶，目光落在涛声和平浪身上，含笑问道：“这就是你们常提起的涛声和平浪吧？” 涛声和平浪看见穆扬灵有些手脚无措，放下木桶就要下跪，穆扬灵忙拦住他们，笑道：“你们是小熊他们的朋友，不必如此，你们打算把这些东西送去哪儿？我送送你们。” “送回城去，”虎头高兴的喊道：“我们要卖了赚钱。” “行啊，那娘就在一边看着。” 小熊他们以前捡到的海货并不是很多，送到范子衿的酒楼就行，管事会给他们合适的价钱。 但这次他们捡到的特别多，而且品相还不错，小熊把家里的留出来后就带着剩下的去酒楼，让管事选出他们想要的来。 管事很想说，这些我们都包圆了。 但在四位小主子的目光下，管事还是只选了以往的量，小熊高兴了，喊道：“看，我就说有剩的吧？我们去摆摊吧。” 穆扬灵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管事就挪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其实酒楼还能再消化一些……” “你们都有自个的供货商，而且他们都是在海里打上来的，新鲜度不比他们的差，几位小主子不过是因好奇而在体验生活，没道理抢了别人的生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穆扬灵说到这里一笑，道：“何况，你就是把他们的货包圆了，给出一个大价钱，他们也不会多感激你，还不如实事求是，该挑剔的时候就挑剔，你们国公爷不过给他们一个合作的机会罢了。” 管事苦笑，他们敢不给几位小主子合作的机会吗？ 王府里的三位小主子就不说了，里头可还有一位他们的世子爷，不过王妃说的也对，几位小主子又不缺钱，却每天都去赶海，眼巴巴的把东西卖到他这里来，为的不还是好玩？ 管事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王妃的话，提着胆子想，要不下次小主子们送货来的时候他挑剔一二？ 孩子们却已经快手快脚的把剩下的海货分门别类的放在木桶里，提着就往外走。 他们要去东市旁边的小市场，那里临近东城门，赶海的渔民捡到海货后都是在小市场里出售，因为这里不收摊费，大家只要找到位置就能摆。 而大宗的海货交易是不能在这里，而是在东市里，那里有一条街专门卖海产的，收获比较大的渔民和船队会选择这里，虽然要交摊费和纳税，但来这里的都是大商人，很容易出手，不像小市场，有时候守上一天，手里的东西也卖不出去。 小熊他们把海货摆出去，就蹲在摊位后面撑着下巴等客人上门。 穆扬灵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虎头左右转转脑袋，无聊的问道：“我们就这么等着？” 涛声道：“只能这么等，现在大多数人都没有渔船下海，海产品少，城里人多，所以客人还是很多的，你们放心，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买了。” “可我们的位置这么靠后，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我们这儿呀。”小狮子嘟着嘴问道。 小安眼珠子转了转，就用手指捅了捅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嗓门大，你来叫卖。” 虎头满眼好奇，“怎么叫卖？” 小熊在一旁听到，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要喊‘新鲜的海鱼，螃蟹，海参，贝壳’，反正什么都是新鲜的，好吃的就对了。” 虎头左右看看，整条街上并不安静，到处是讨价还价的声音，但叫卖声却没有，他没有借鉴，只能听哥哥们的，他清了清嗓子，突然想到站在后面的母亲，忙回头看她，“娘，我要叫卖了哦。” 穆扬灵好笑的点头，“叫吧，叫吧，娘听着呢。” 虎头就上前一步，双腿微微张开，双手掐腰，气沉丹田，大喊道：“新鲜美味的海鱼，螃蟹，海参，贝壳——” 小安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便宜卖了。” “便宜卖了——” 小狮子也凑上去道：“不买就后悔一辈子。” “不买就后悔三辈子啦——” 整条街都是一静，待循着声音看到几个孩子都有些惊奇，虽然四个孩子着装朴素，但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细棉布，和小贩们身上的麻布和葛布不一样，而且，四个孩子都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渔民家的孩子。 众人再看向站在一旁的涛声和平浪，都有些怀疑这摊子是他们俩的，只是这是谁家的小少爷，竟然喜欢上玩商贾之事，还是小贩小卖。 虽然他们这个摊位叫人怀疑，但也算成功吸引了目光，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价。 今天他们捡到的海货的确很不错，都是捡的又大又好的东西，所以看的人也很满意。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捏起一只大螃蟹，问道：“这东西多少钱一只？” 涛声还来不及回答，虎头已经小手一挥，自信的道：“十两！” 中年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失声问道：“多少？” 声音尖锐而高亢，虎头被吓得一缩脖子，回头去看大哥。 小熊上前一步给自己弟弟撑腰，道：“我弟弟是说，十两银子包圆。” 中年人低头看只有半桶的螃蟹，鼓了鼓脸颊，放下螃蟹，扭头看向明显比较靠谱的涛声，“你来说，你们这螃蟹怎么卖的？” 涛声盯着四位少爷目光艰难的道：“一两银子。” “对，就是一两银子一只，”小狮子不等涛声说完，忙上前道：“我弟弟不识数说错了，你看我家的螃蟹多好呀，又大又新鲜。” 小安也上前推销，“都是我们今天早上去海边捡的，今天的海浪特别大，所以冲上来好多，我们专门挑大个的捡，都特别美味。” 小熊狠狠地点头，“你买回家，你爹你娘你妻子儿女肯定都会特别感动的，这么好吃的螃蟹他们肯定没吃过。” 中年人眼睛瞪得溜圆，涛声和平浪退后两步，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穆扬灵和侍卫们撇过头去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虎头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围上去和他道歉，说自己说错价格了。 最后中年人只能捏着鼻子买了五只大螃蟹，涛声见他走远了，这才幽幽的道：“螃蟹是一两银子一篓。” 第917章 罚 东西虽然卖贵了，但好歹卖出去了，四个孩子都很高兴，只有涛声耷拉着脑袋，卖得这么贵，肯定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只怕轻易不会有人来他们这里问价了。 六人把钱平分了，各回各家。 穆扬灵将体质最弱的小安抱上马安置在身前坐好，低声问道：“今天杀海盗怕不怕？” “不怕！”小安摇头，开心的道：“他们都弱得很，连小熊哥哥一只手指头都比不上。” 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叹道：“但你们涉险，你父母会担心，毕竟你们现在还太小了，你们得再长大一些大人们才放心让你们去做这种事啊，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尽量躲开好不好？” “可我们不会有危险啊，有侍卫叔叔们呢。” “他们总有照顾不及的时候，比如夏天那次游泳，侍卫们不也跟在你们身边吗？何况，侍卫也不能时刻跟在你们身边，当时要是侍卫不在你们又怎么办呢？” “我们打不过就逃。” 穆扬灵含笑的点头，“逃命也要趁早，下次再遇到这样危险的事不要轻易涉险了。” 小安乖巧的点头，穆扬灵就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小狮子和虎头都听你的，回头你帮婶娘说服他们。” “那小熊哥哥呢？” “我让你四叔去和他谈。”穆扬灵道。 小安吐吐舌头，问道：“小熊哥哥会不会被揍？” 穆扬灵肯定的点头，道：“揍一下也好，免得胆子越来越大，以后要无法无天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一样的想法，他觉得这三个小子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海寇冲上来，他们就敢迎上去。 虽然他很自豪，也不觉得他们做错，但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要是不警诫一番，以后只怕要捅破天去了，所以下午一下班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把正在练武堂里哼哼哈哈的三个小子给拎到了“好学堂”。 这是几个孩子读书的地方，齐浩然要教训他们都是把他们拎到这儿来。 小安一脸兴奋的跟在后面跑，到了好学堂后就乖巧的站在一边旁观，见四叔看过来，还讨好的冲他笑笑。 本打算送过小安的齐浩然一怒，指着他道：“小安，你也给我站下来。” 小安张大了嘴巴。 小狮子和虎头忙上前将他扯到中间站好，小安哭丧着脸道：“四叔父，我是冤枉的，我是提议回家的。” 齐浩然哼一声，叉腰道：“你当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指挥他们打仗呢？不然这俩傻小子肯定满海滩乱跑了，怎么知道跟在他们大哥屁股后面打人？” 小安低下头。 齐浩然就气呼呼的瞪着他们道：“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一丝一毫不敢损伤，你们倒好，小小年纪冲着海盗的刀口就去了。” 小熊不服的喊道：“那打仗的将士受伤了就是不孝了？” 齐浩然瞪眼，“他们多大，你多大？哪怕你再多长六岁我都不会说这句话，你们听着，你们想打仗杀海盗我不拦着你们，只有一点，不满十二岁谁也不准给我上战场！” 小熊哀嚎，“五年好长啊！” 虎头和小狮子更是泪眼汪汪，掰着手指头算半天也没算出来他们还要几年。 小安凑到他们耳边道：“你们还得等九年……” 齐浩然看着三个孩子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欣喜的是他算后继有人了，他三个儿子都是将才，担忧的是儿子们这么善战以后会不会变成战争狂人？ 齐浩然罚四个孩子在好学堂里面壁思过，因为小熊是长兄，他带头犯事，还被罚两百张大字，五天不能骑马。 后者可算是要了他的老命了，闭着眼睛嚎了半天也没能让齐浩然心软收回成命。 他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决绝的转身离开。 范府那边，直到吃完饭了也不见小安回来，小夏氏就让人过去把人接回来，范子衿就挥手道：“不用去了，人现在还在面壁思过呢，让他在那边用过饭再回来吧。” 小夏氏一惊，问道：“小安做什么坏事了？” 不然齐浩然和穆扬灵也不会罚他，那俩人可都是宠孩子的，孩子犯了错也大多是跟他们讲道理。 范子衿淡淡地道：“那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碰上海寇不跑还凑上去把海寇给抓了。” 小夏氏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范子衿道：“行了，等他回来我收拾他，你赶紧吃饭吧。” “孩子没受伤吧？”小夏氏着急问道。 范子衿撇撇嘴，“他受的哪门子伤，躲在小狮子和虎头身后冲海寇撒沙子，小熊都把人打趴下了让他把人打晕，他八棍子下去那海盗还是瞪着大眼睛，小狮子就一棍子补上就把人敲晕了，都是一样水米，一样的武学师傅，还比虎头他们大将近八个月，怎么就差这么多？” 小夏氏忙替儿子回护，“我们儿子天赋在读书上，他脑子机灵，不是知道往海寇眼睛里撒沙子吗？他胆子也够大，要是别人家的小孩，早吓死了。” “跟着虎头他们打了这么多架，闯了这么多祸，要是胆子再练不起来，爷要他有什么用？” 小夏氏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背地里悄悄吩咐夏嬷嬷，“快叫人偷偷去把小世子接回来，看看他受伤了没有，吓着没有，让他见了他父亲好好说话，别气他父亲。” 夏嬷嬷应下，亲自带了人去隔壁把小安接回来。 几个孩子刚被解除面壁思过的惩罚，还没来得及吃饭，他才揉着腿出来就被抱回去了。 夏嬷嬷本来是想把人直接抱到夫人那里，有夫人在一旁劝着，国公爷的怒气能消一些，只是他们才过角门就碰上了候在一边的研墨。 研墨对夏嬷嬷笑道：“夏嬷嬷，国公爷要见世子，您把世子给我吧。” 夏嬷嬷脸色一僵，对小安劝慰道：“世子，您见了国公爷要好好说话……” “夏嬷嬷，”研墨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道：“国公爷正等着呢。” 夏嬷嬷只能把小安给他，小安感觉到夏嬷嬷的不安，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在他看来，去见父亲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研墨不等小安想明白，就对他笑道：“世子，小的带您去见国公爷。” 范子衿在书房里，小安推门进去时他正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摆满了美食佳肴。 范子衿看见儿子，就冲他招招手，道：“回来了？到父亲这儿来。” 第918章 教 小安蹬蹬的跑到父亲身边，撑着他的腿就爬上旁边的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好。 范子衿问：“你吃饭了吗？” 小安老实的摇头，脆声道：“四叔罚我们面壁，还没来得及吃。” 范子衿就给他夹了他爱吃的菜，道：“那就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话。” 小安抓起筷子乖巧的吃饭，范子衿边含笑看着他，边给他夹菜。 小安很高兴，父亲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少，在他的记忆力，俩人这样相处的场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范子衿见他胃口很好，小脸蛋红通通的，心情也高兴，不断的给他夹菜，一直到小安摇头说够了他才停下动作。 吃完饭，研墨带着人把饭桌撤下，范子衿这才把儿子抱到软榻上，问道：“四叔罚你，你生不生气？” 小安摇头，“虎头和小狮子比我还小，他们也被罚了。” “那你服不服气？” 小安先是点头，在看到父亲带着笑意的眼睛后就止住动作，犹豫的说出真心话，“侍卫叔叔们真的可以保护我们的……” “也就是说，再来一次，你还是会涉险？” 小安低下脑袋。 范子衿就摸着他的小脑袋叹息，“不愧是爷的儿子。” 指望齐浩然教服小安？ 都说子肖父，小安要是像他，肯定就是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下次该怎样还是怎样，典型的阳奉阴违。 范子衿小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不过他显然不想他儿子也这样，正如齐浩然和穆扬灵所说，他们年纪太小，而抗拒海寇这样的行为太过危险，他们大人又不是死绝了，需要几个孩子去冲锋陷坚。 范子衿知道只是像齐浩然一样说几句道理，再抽一下，罚一下很难让小安服气的，小熊几个熊孩子虽然同样不服气，但却会收敛，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犯，以后也会小心注意。 但小安不一样，这孩子面上看着乖巧，但虎头和小狮子干坏事哪次不是他在背后出主意？ 这蔫坏的性子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心里主意大，哪里是能被揍服的。 他自己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两年虽然和儿子聚少离多，但对儿子的了解不比齐浩然少，他将儿子带来就是要教他。 他知道，道理说得再多他也未必听得懂，听得懂也未必会接受。 他只是告诉他，如果发生了那万分之一的事情，他和他的母亲就有可能永远失去他，他们会很痛苦，而他会失去生命，不会再有机会和虎头小狮子们玩耍，就连虎头和小狮子都有可能出事。 范子衿摸着他的脑袋认真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还愿意去冒那个险吗？” 小安泪眼蒙蒙，靠在父亲的怀里小声道：“不去了。” 范子衿摸着他的脑袋笑，他不觉得他这次劝说能止住他危险的举动，毕竟孩子还小，性子未定，事到临头未必会考虑这么多，但这次劝说肯定能在他心里留下种子，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思虑，有思虑就有顾忌。 见小安乖巧，范子衿就知道他今天的目的达到了一半，而另一半，他就是教儿子如何发挥自己的所长。 他在小夏氏面前虽然极度嫌弃儿子，但其实心里很是自豪。 在他看来，虎头和小狮子自然勇敢英武，但他的儿子却是睿智勇敢，小小年纪就知道指挥大家合作，可见他的聪慧。 比武力，他的儿子自然比不上齐浩然的儿子，但论聪慧，齐浩然的三个儿子加起来也不及小安，而他要教儿子的就是在团队中找准自己的位置，不妄自菲薄。 范子衿的分析让小安眼睛闪闪发亮，他在三人团队中本来就是充当智囊的角色，这一次更是叫他认定了这个位置，后来，三小闯祸都是他在背后指挥，让范子衿对今天的谈话懊恼不已。 他要知道会把儿子教歪，说什么也不会和他说今天这番话。 小宝看着父亲笑吟吟的眼睛，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好。” 父子俩进行了一番触及心灵的恳谈，小安软糯糯的道：“爹爹，我能和你睡吗？” 范子衿的心正是最柔软的时候，连连点头，“当然可以，父亲抱你回房。” 在回房的路上，范子衿柔声道：“本来你四叔罚过你了，我这里就不好再罚，但你不听话却假装听话，骗了你四叔，这个父亲不能不罚你，所以你两罪并罚，写四百张大字好不好？” 小夏氏见他们父子相处融洽，放下心来，就拉了小安问是否有哪里受伤。 小安摇头，兴高采烈的道：“没有受伤，我们可厉害了，小熊哥哥一树枝过去就把人拍趴下了，我和虎头小狮子就负责把人敲晕，海寇很好打的。” 范子衿听他描述具体的对战经过，倒是诧异的挑眉，“树枝？这倒是个好武器，可惜得要力气大的人才能使上，不然这就不是利器，而是累赘了。” 小夏氏松了一口气，摸着他的头道：“以后可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们会担心的。” 小安看了父亲一眼，老实的低头表示错了。 小夏氏以为小安这次受惊怎么也能老实几天，谁知道第二天早早的爬起床，还是要去赶海。 小夏氏无奈，问道：“赶海不就是捡东西？你们都玩一个多月了还没玩够？” 小安辩解道：“我们不是在玩，我们有正经事做的，我们要去抓海蚌养珍珠。” 小夏氏只当是孩子们的又一个新奇想法，等他们玩够了就丢，无奈的道：“从没听说过珍珠也能养的。” 要是能养，珍珠就不会这么贵重了，特别是近几年因为禁海，这些海中的宝贝价格越来越高。 “所以我们要做第一人！”小宝自豪的喊道，他夺过母亲手中的毛巾胡乱在脸上一擦就丢掉，“娘，我去找虎头他们了，他们肯定等急了。” 小夏氏见他就往外跑，忙追上两步，道：“你可早点回来读书，别像昨天一样去闹事。” 小安应了一声就跑远了，虎头和小狮子的确在等着他了，小熊因为被罚五天不能骑马，所以也坐在马车里，看到小安被抱上来就摸了摸他的手，见他的手有干热，这才放心，他大手一挥道：“我们出发。” 他们今天不去赶海了，而是去涛声家，找他们村找个好地方挖池子养珍珠。 第919章 翻译 五十八个海盗全是东瀛人，齐浩然和范子衿一起去看清醒过来的海寇，俩人对他们敢率先打破僵局上岸表示疑惑。 东瀛海寇哇啦哇啦的躺在地上大骂，看见齐浩然和范子衿进来，眼睛更是瞪眼，满眼都是愤恨，要不是身上拴着锁链，只怕要冲到两人的跟前了。 齐浩然只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范子衿忙跟在他后面出去，齐浩然扭头冷眼看周舟，“怎么审问海盗还让爷教你们吗？先把他们打顺服来再说，爷中午再来的时候不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脏话。” 周舟忙低头应下。 范子衿见他走了，就对齐浩然道：“中午你自个来审吧，有结果了告诉我。” 齐浩然道：“广州也太多外藩人了，说的话爷全都不懂，那几个海寇也不知道懂不懂汉语，得找几个精通各种语言的人。” “常和外藩做生意的商人手上应该有这样的人，还有水师中的老兵，”范子衿分析道：“他们常和藩商海盗打交道，应该懂。商人这边我帮你找，水师那边你自己去找。” 齐浩然点头，吩咐身边的亲兵去办，就和范子衿去衙门。 府衙的官员看到齐浩然，纷纷起身行礼，然后拿着公文去范子衿那里听宣。 汪参将早在府衙里等着了，见俩人相携而来，忙起身行礼，在齐浩然挥手后才在他的位置上坐下，而堂中分作两列，左文右武，这是齐修远和范子衿出任广州军政第一把手以来第一次军政双方开会。 而开会只有一个内容，清查余成。 之前余成因为贪污受贿，勾结海盗，残害忠良等罪名已押解进京，但随着范子衿重建渔村，这才发现之前罗列的罪名还是少了。 因为在渔民内迁十里，渔村荒芜的地方发现了两个晒盐场，那两个盐场属于余成。 当年那些渔民都是被海盗屠杀抢掠之后不得不内迁的，在那里发现两个隐藏的盐场，他们不由怀疑当年屠杀村民的到底是不是海盗？ 还有，广东的官员就真的一无所知？ 要想瞒住广东这么多的官员建两个盐场，晒盐，卖盐，运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其中肯定有人大开方便之门。 盐场是八年前建的，当时大齐还没建立，正处于乱世，想要做这样的事并不难，但之后大齐建立，秩序渐稳，再想隐瞒就难了。 范子衿还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浩然却是眼里不揉沙子，从范子衿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决定将军政双方的官员聚拢在一起开会，因为是前朝遗留问题，他可以酌情见面罪责，前提是官员有自首情节。 齐浩然道：“爷不管你现在是在职，致仕，或是外调，凡是参与到此事来的，最后自首，否则，叫本王查出来，绝不容情，除非你死了，不然该当何罪就当何罪！” 范子衿冷眼看着底下的官员，淡淡的道：“诸位别忘了，余成一案的犯官都被压在案，就是余成本人也被抓了。” 底下的官员脸色都有些苍白，本来以为地震已经过去，没想到这次来个更猛的，看来，广东官场又要震动一回了。 等将此事交代完齐浩然才回水师衙门。 海寇们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相比早上，此时他们就像一条即将断气的鱼，看见齐浩然进来，眼里有愤恨，但更多的是恐惧和忌惮。 齐浩然站定，扭头问周舟，“翻译找到了？” “找到了，”周舟回神推出一个衣裳褴褛的中年人，道：“王爷，这人叫赵三，几年前被东瀛人抓去当了海寇，他在里面学会了东瀛话，所以做翻译没问题。” 齐浩然皱紧眉头，问道：“你是海寇？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赵三诚惶诚恐的弯腰道：“回，回王爷，我被他们抓去是当伙夫的，只负责做饭，两个多月前，海寇们回来说广东的天变了，来了什么人很厉害，打败了洋人海盗，还有了大船，所以他们得搬家，哦，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海岛离我们的海岸很近，有了大船，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他们害怕了，就打算搬家，小的也被押上了船，因为我这些年都很老实，他们也没怎么防备我，等船到礁石附近，我就假装失足落水，潜到水里躲在了礁石群里，直等了一天才敢偷偷的游回来。” 赵三想到那时候的九死一生，眼圈依然不由发红，“幸亏小的水性好，运气也好，游了半天就游过来了。” 他一上岸就被巡逻的水师发现给带了回来，周舟叫人核对他的身份，发现他在八年前的档案中就是一个死人了。 找到当时那个渔村的里正和老人都还能认识他，周舟这才没把对方按细作处置。 齐浩然要找精通东瀛语的人，周舟一时也找不到，水师里倒是有能喊几句的，但精通的还真没有，想到赵三在东瀛人的海寇窝里生活了八年，应该懂才对，所以就把人给叫来了。 当然，为了预防对方说谎或玩猫腻，周舟还找了两个勉强能听懂东瀛话的士兵来旁听。 齐浩然看向周舟，周舟对他微微点头，示意赵三可以相信，他就微仰着下巴道：“问问他们，他们当海寇多久了，巢穴在何处，这次怎么敢登岸抢掠，老窝里还有多少人。” 赵三忙弯腰点头，上前叽里呱啦的询问对方，海寇们一开始都对他冷眼以对，旁边的狱卒见他们不答就一个鞭子抽上去，他们不用听懂东瀛话，只看人的神色就知道对方是服从和抗拒，他们早得到了命令，对海寇不必客气，打算就算，因此下手毫不留情，反正五十八个海寇呢，多的是，这个不说总有会说的。 这些海寇并不耐打，被抽几鞭子后就屈服了，就算眼中依然愤恨不已，但已经肯开口说话回答赵三的问题。 赵三就一句一句的翻译给齐浩然听，半响，齐浩然总算是弄懂了事情的始末。 这些海寇都是老手了，并不是第一次上岸劫掠百姓。 他们不过是东瀛的流民，以前也是渔民，但因为东瀛国乱，他们在国内活不下去，这才坐着船漂洋过海，后来在福州一带登岸，见百姓富足，就当了海盗，靠抢劫为生。 但福州的水师厉害，他们人少，被打散过几次，逃亡后流落到了广东一带，而这就是他们的发家之地。 第920章 杀鸡儆猴 广东当时禁海并不严厉，渔民只要找偏僻的海岸线依然可以下海捕鱼，所以海岸五里内的渔村不少，他们时常上岸抢掠，发现广东水师比福州水师差了一大截，心一大就一路从渔村抢到了乡镇，有一次差点就进了县城。 抢了不少的金银财宝，这些海寇就想回家乡，毕竟家里还有亲戚朋友，他们带了财宝回东瀛，但财宝很快被挥霍，加上本国动乱越来越严重，他们找了一些身强力壮的流民重新漂洋出海，因想到广东的水师弱，他们也在这里混了三四年，也有一些熟人，就特意朝这里来。 东南沿海的海盗除了中国人和西洋人外，最多的就是东瀛人和高丽人，他们知道怎样找到自己的同胞。 因为他们这次带来了不少人，加上他们就有五十八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五十八人就能组成一个团队，他们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所以不愿意依附强大的同胞海盗，免得被他们剥削。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他们被隐瞒了实情，被推出来做问路的石子。 这五十八人这次要是得手了，就说明广东海岸线依然漏洞多多，他们有可为的可能性很大，而他们要是不得手，他们就继续观望，反正之前抢的东西还有许多，他们可以继续等别人去试探。 虽然是刀口上舔血的，但能活到现在的就没有不惜命的，除了那些没有粮食储备的海盗小团伙，他们这些大海盗轻易不会冒险。 齐浩然很好奇的问道：“你们国内要改朝换代？这时间也太久了吧？这都八年了还没安定？” “王爷，他们没改朝换代，只是他们国家的将军和皇帝争权，所以国内动乱不堪。”他和东瀛的海盗打交道最多，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他们国内的一些情况，他道：“现在他们的皇室不甘心大权旁落，拿了他们的百姓做棋子，和掌权的将军士人相斗，国内就混乱不堪，听说他们的流民许多都逃到了海上。” 齐浩然冷哼，“逃到海上便逃到海上，到我们大齐来干什么？既来了就老老实实地打渔，偏想陷我大齐百姓于不义，他们自己倒是丰衣足食了，我大齐百姓却是家破人亡，没有到别人家来做客还杀了主人一家，抢掠主人家财产的道理，拎出那些老海盗，审问他们海寇的窝点，画出海图，其他的拉到海滩上杀了，爷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来试探。” “最近可有投诚的海盗？” “有，”周舟道：“但少，都是我大齐的百姓，将军，海中有两伙比较大的海盗都是由我大齐百姓组成，领头的曾是海商，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做的海盗，这些年虽然也抢掠过百姓，但从不动手杀人，不如末将派人去招安他们？” “他们和那些东瀛人相比呢？” “比不上，最大的一伙也只有一百多人，但东瀛最大的那伙海盗足有一千多人，而且他们和其他东瀛出身的海盗有联系，有时候我们出海剿匪，他们就互为联系，联合一起对付我们，人数足有三千人，这还不算福州一带的东瀛海寇。” “他们和福州一带的东瀛海寇还有联系？” “有，不仅是福州一带，再往北的去的北直隶一带也和他们有联系。” 齐浩然怒得一拍墙壁，“这海岸线到底是我大齐的，还是这些海寇的？” 周舟低头。 “再发招安令，就说自首从轻处置的政令年后取消，到时候不管是哪儿的海盗，朝廷皆一视同仁。”齐浩然冷笑，“招安？爷招的是主动贴上来的安，而不是巴上去的安，他们要是不回来，以后剿匪的时候一并剿了。” 周舟见他发怒，不敢再替那些人求情，其实他们和本土的海盗也合作过几次，共同打击日渐强大的东瀛海盗。 第二天海滩上，就在之前处决海寇的地方，府衙的刽子手又一连砍了四十八个海寇的脑袋，众多老海盗中，齐浩然只愿意留下十个。 愿意招供的，他给他们一个痛快，不愿意招供的，他让他们生不如死，水师衙门的狱卒会的刑罚少，他就到府衙的大牢里去借人。 这些海盗本来就只是普通的渔民，靠着一股狠劲儿和轻蔑活到现在，根本没受过专业的训练，自然顶不住狱卒的大刑，虽然知道说了就是死，但在折磨之下还是一一招供，前后不过就隔了一个晚上。 齐浩然拿到了描绘出来的海图和供词，就让人把他们拉去海滩上砍了，他知道海上的海寇都在看着，这次他没让人把这些尸体拖下去火化，而是让人在战船上支起木柱，把尸体给挂在上面，算是对那些蠢蠢欲动的海寇的警告。 佩德罗收到手下的报告，叹息道：“我们的目标是过路的海商，大齐的渔民很穷，我们没必要和齐浩然为敌。” “那维克多他们的仇就算了？”劳尔不服的叫道。 佩德罗静默许久，缓缓的道：“大齐有句古话，来日方长。” 而另一个海岛上，藤田英雄砸碎了一个花瓶，气呼呼的道：“他这是对我们的挑衅，木柱上挂着的是我们同胞的尸体！” “将军，他是在警告所有的海盗，而不单单指我们。”小野三郎低声道。 藤田英雄微微冷静了些，问道：“我们的人混上岸了吗？南田他们虽然愚蠢了些，但勇猛有力，又手握利刃，怎么会被水师抓到？难不成两三年不做海盗，他们连逃命的本能都忘了吗？” 小野三郎很羞愧，“将军，大齐现在管制特别厉害，赶海的渔民都是以村或家族为单位，如果出现陌生面孔，他们就算不会当场抓人，也会很快通知水师前来调查，我们的人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混进人群就被人盘问，如果不是他们走得快，只怕就被人抓到了。” 他们是要上岸打听消息，得和人接触，而和人接触就会被发现，也不知道水师衙门和他们说了什么，凡是遇上生面孔，他们不是将人扣住，就是通知最近的水师前来盘查，让他们连城门都进不了，自然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而最可怕的莫过于未知，正因为不知道广东水师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才恐惧，才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武器最精良，最勇猛的西洋人都输在了广东水师手上，这次他们投进去的石子连个水纹都没荡起来就被抓了，实在是让人恐惧。 藤田英雄咬牙，“继续等，我们有足够的存粮，但其他人手上可没有多少粮食，饥饿可以毁掉一切恐惧，会有人主动站出来继续去做问路的石子的。” 第921章 主意 东南沿海一带的海寇除了三伙规模比较大的之外，其他的海寇都是几十或百人之数，他们往往占了一个小海岛就能成一个窝点，这几年余成将渔村内迁十里，他们需要深入很多才能抢掠到村镇，因此惯常是干一票吃三月。 因为人少船少，他们的存粮并不多，从范子衿出海失踪，广东水师大规模出海搜寻开始他们就没上岸过，到现在，家里的米缸已经快要见底了。 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心思在看到被挂在船杆上的尸体又歇了，没过两天，巡逻的水师巡逻的时候陆续带回来十几个投诚的海盗，都是大齐人。 周舟立刻加强了巡防，然后带了投诚海寇的口供去见齐浩然，“他们粮食不多了，王爷，小的想其他的海盗情况应该也差不多，您说他们会不会上岸？” 齐浩然敲了敲桌子，道：“加强巡防，告诉汪参将，广东沿海一带三级戒备，另派人通知泉州，福州一带的水师，让他们也小心戒备，谨防海寇流窜到他们那里作案。” 齐浩然面色凝重，道：“说到底，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许多布防都施展不开。” 周舟内心激动，问道：“王爷，要不要招兵。” “招兵容易，你养得起他们吗？” 周舟低头，赶在年前让户部拨银子给他们招兵显然是不可能的。 齐浩然回家和穆扬灵商量，“要不爷让周舟带兵出海剿匪，只要再赢一次，起码又能震慑他们大半个月。” “那万一输了呢，”穆扬灵道：“到那时候你竭力营造出来的神秘感就消失了，不仅那些缺吃少穿的小股海盗会上岸，那些观望的大股海盗也会上岸的。” “可如果防守不住海岸线，让那些小股海盗得手，那些人也能猜到我们兵力不足，到时候还是会上岸。”齐浩然懊恼，“爷怎么就知道他们连半年的存粮都没有，这都快要过年了，百姓都没个安生日子过，爷和大哥也不好过。” 穆扬灵见他苦着脸，心里也为他焦急，苦着脸和他一起想，齐浩然转脸的时候见她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眉头拢着，就伸手给她抚平眉头，“别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儿爷把水师衙门那些人都叫过来商议，群策群力总能找到办法。” 穆扬灵点头，冲他笑道：“那你也别想了，快睡吧。” 齐浩然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背对着穆扬灵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轻地鼾声。 穆扬灵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总觉得这事是有比对抗更好的解决之道，说到底，他们就是人手不足，不精，没法将那些海寇剿灭，只能先拖着，以期明年或后年实力大增时再把人剿灭。 可他们拖不下去了，为什么拖不下去？ 因为那些小股海盗没存粮了，他们要不想挨饿，要想活命就得上岸抢粮食，而那些大股海盗就等着他们动了看看情况。 可如果小股海盗们不动了呢，那些大股海盗敢动吗？ 穆扬灵想到齐浩然拿回来的那些资料，大股海盗只有三伙，一是佩德罗那伙西洋人，他们刚交战过，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对他们动手，而且，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大海上的商船，并不是大齐的渔民们。 另外两伙人一是东瀛人组成的，一是高丽人组成的，其中前者的大致人数是后者的两倍，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在东南沿海都经营了十多年，他们规模大，人数多，不得不小心谨慎，在查探不到水师的具体情况下，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佩德罗的实力在他们中是最强的，佩德罗都输在了他们手上，现在战船上又挂着尸体，所以关键是不能叫他们查探到广东和广东水师的情况，那就不能让小股海盗上岸或得手。 那怎样才能让他们不上岸？ 粮食！ 怎样让那些小股海寇手里有粮，穆扬灵想到了与海寇勾结的余成。 穆扬灵忙摇醒齐浩然，道：“你说我们和海盗勾结，用粮食换他们的珍宝怎么样？” 迷迷糊糊的齐浩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瞪着眼睛看穆扬灵，“你疯了？” 穆扬灵道：“不是你说的拖时间吗？让人和他们做生意，确保他们今年不会上岸劫掠，等明年你们训练好水师再去剿匪便是。” 齐浩然蹙眉，不赞同的道：“可他们是海寇。” “你以前不也和土匪做过生意？” “那是我大齐百姓，他们为匪都是官逼民反，外头那些海盗都是外藩人，平白无故来杀我大齐百姓，我还和他们做生意？” “能屈能伸方为英雄，你们现在不是没能力剿匪吗？难不成眼看着他们登岸抢掠百姓？” 齐浩然鼓着脸颊瞪她。 “你也不用亲自出面，叫手底下的去，或是找个商人去和他们接头，把价钱提高一点，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海盗，手上的珍品肯定不少，卖出去又是一笔钱，到时候你哪来招兵也好，买军备也罢，都是有用处的。”穆扬灵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道：“这事最好秘密进行，别叫太多的人知道。” 齐浩然背着身不愿意听，嘟着嘴道：“爷可是大齐的王爷，竟然跑去和海寇勾结？不去！” 穆扬灵就趴在他的背上，继续道：“你到时候叫人留意一下他们的人数，粮食只给够他们明年六月的，卡得死一点……” 齐浩然掀起被子捂头，含糊道：“爷不同意，他们又不是我大齐人。” 穆扬灵躺在枕头上，道：“甭管是什么人，你别想着我们是在跟海寇勾结，而是要想我们是在打仗，而这也是战争的一种方式，这场战争从我们到广东时就开始了，会一直持续到剿灭所以的海盗。” 齐浩然躲在被子里若有所思。 穆扬灵见他安静了就悄悄掀开被子，靠在他的背上道：“而且你可以借此往海寇那里派细作，得到他们更多的信息，浩然，不是只有在战场上排兵布阵真刀真枪的干才是打仗，我们现在也是在打仗。” 第922章 接过 穆扬灵劝说完就睡着了，这下换齐浩然睡不着了。 让他去跟一群海寇做生意， 看见他们，齐浩然不砍了他们就不错了，竟然还和他们做生意提供粮食。 但阿灵说的也不错，从利益上来说，与他们做交易可以拖时间，让他们的损失更小。 齐浩然能让军中这么多将领信服还在于他有一个很高贵的品质，他很擅长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一点学自齐修远，所以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却开始认真的去考虑阿灵说的这个方法。 第二天一起床剑也不练就跑到隔壁找范子衿。 范子衿还在睡梦中，被丫头叫醒时还有些迷糊，他问道：“你说谁找我？” “是王爷，王爷已在国公爷的书房里等着了。” 范子衿问：“什么时辰了？” “卯正二刻。” 范子衿运了运气，挥手道：“伺候我更衣。” 范子衿穿好衣服，就对同样起身的小夏氏道：“你继续睡吧，对了，吩咐角门上的婆子，以后隔壁除非发生着火或被叛贼杀进去这样的大事，不然不许她在辰时（早上七点）之前开门，谁叫也不许开。” 小夏氏好笑，道：“爷别跟四叔计较，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范子衿撇嘴，真要有急事，来找他的就不是丫头，而是研墨了。 范子衿黑着一张脸去书房，卯正正是齐浩然每天练剑的功夫，他是早睡早起习惯了，他可是每天睡到辰时二刻的，白白提前了半个时辰起床，范子衿表示心情很不爽。 齐浩然也是跑过来才想起范子衿的作息时间和他的不同，但人都到了，惊动了范府的人，他总不能转身就走吧，那才肯定更混乱，所以他只能让人去把范子衿叫起来。 见范子衿进来，齐浩然连忙蹦起来，冲他讨好的一笑，亲自给他倒茶，“你睡醒了没？要不你再去补一下觉，我的事不急，等你清醒过来再说也行。” 范子衿拿着茶杯的手就扬了扬，想到这是新到手的汝窑，碎了这个，一整套茶具都用不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就放下茶杯，瞪着眼看他，“你要是再不说你找我什么事，信不信我叫夏管家把你打出去。” 齐浩然摸摸鼻子，将投诚的海盗的口供和穆扬灵出的主意提了提，道：“这和海寇做生意只能是暗地里进行，毕竟勾结海寇，不管我们是什么目的都是违法的，但我对做生意的事不懂，对广州城内的商人也不熟，所以来问问你。” 范子衿冷哼，“对生意不懂，和广州城的商人不熟？那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齐浩然跳脚道：“你不行，这事要是被捅出来，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齐浩然要找的是一个不牵涉各方的商人，最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这样最后事发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范子衿却不这么想，他对钱财一向敏感，齐浩然刚说到一半，他脑海中就已经开始酝酿整个计划。 说到底，那些海寇也是为了金银珠宝，既然西洋和东瀛的那些海寇会把宝贝积累下来运回本国，那其他海寇是不是也会如此？ 他们手上肯定有不少海外的宝石，海中的珍品，以及从大齐抢到的金银珠宝，用廉价的粮食就能换来一批批珍宝，还有比这更暴利，更划算的生意吗？ 范子衿可没有齐浩然的那种节操，只要对己方有利，管他是谁，曾干过什么事，他都愿意和对方合作。 范子衿敲了敲桌子，大包大揽道：“这事你别管了，就交给我，你想知道海盗的时候情况，回头列给我，我让前去接触海盗的人留意。”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你还真的亲自接手？那万一被发现……” “谁会相信？”范子衿斜睇着他道：“谁会相信大齐的安国公，荣郡王会去勾结一群小小的海盗？就算信了，难不成他们还敢问我们的罪不成？到时候你早把海盗们清剿了，难道朝臣会愚蠢的说你在杀人灭口吗？我们不害大齐百姓，不损朝廷利益，难道他们真会吃饱了撑的来问我们剿匪的过程？浩然，你行事越来越受拘束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还觉得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呢。”虽然这样说，却没有再反对他与海盗接触。 范子衿摸了摸下巴，道：“阿灵的这个法子还真的好，海盗都是唯利是图的，我们既然能和他们做生意，你说我们能不能雇佣海盗去剿灭海盗？” 齐浩然歪头，问道：“这得出多少钱？” 范子衿转着眼珠子道：“不出钱，只出粮食，到时候给他们分缴获的金银珠宝。” 齐浩然认真考虑起来，道：“西洋人先不论，我听回来投诚的海寇说，高丽的海寇和东瀛的海寇不和，有时候上岸遇见，他们自己都会打起来，现在东瀛不管是从人数，还是从船只武器装备上都力压高丽，你说我们扶持高丽的海寇打东瀛怎么样？” 范子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现在心里不便扭了？” 齐浩然正色道：“之前是给他们提供粮食，不能损伤他们半毫，而现在是借力打力，这才是战场。” 范子衿翻着白眼道：“阿灵不都说了吗，这是为半年后的剿匪做准备，也是战场。” 齐浩然哼哼，范子衿就起身道：“行了，既然你不心服，那我就去和阿灵谈去，这个时辰他应该醒了吧。” 齐浩然忙拉住他，“你和我商量就行，阿灵昨天晚上睡得晚，现在肯定没起，让她多睡一会儿。” 范子衿怒道：“她睡得晚，难不成我就睡得早？现在也才到我起床的时辰，怎么不见你体谅我？” 坚决要去把穆扬灵闹醒。 齐浩然跟在他身后嘀咕，“你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提前半个时辰吵醒你吗？大不了明天你卯时（早上五点）去吵我不就完了吗……” 范子衿冷笑道：“我是有多蠢，提前一个时辰又两刻钟起床就为了让你少睡半个时辰。” 齐浩然：“……” 第923章 贴心 范子衿到底没能吵醒穆扬灵，因为他过去的时候穆扬灵不仅醒了，还让厨房准备好了早餐。 齐浩然得意的笑，“阿灵肯定担心我太早出门吃不到早饭，所以一早起来准备的。” 范子衿讽刺道：“贵府的早饭竟然还需要王妃亲自动手准备不成？” 齐浩然自豪道：“你没说错，我们家的早饭一直是阿灵准备的。” 范子衿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就恨不得把桌上的粥给扣到他脸上去。 穆扬灵在门外遇见俩人，想到范子衿脾虚胃弱，就笑道：“你们先进去坐着，我去厨房再做一道汤。” 齐家的三个小子正拿着布包装馒头，小熊和小狮子是一次一个的往布包里塞，虎头则是撑开布包直接把桌子上的竹篮拿起来往布包里倒。 范子衿正好走到门口看见，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一个馒头不大，也就小儿手掌般大小，但那一篓馒头足有二十来个，范子衿一个大人也就吃两个小馒头，一碗粥就饱了。 小熊和小狮子见了，分了另一个竹篓里的馒头，这才拿过食盒装粥，看到父亲和二伯进来，就懒洋洋的抬头打了一个招呼。 范子衿道：“浪费粮食不好。” 小熊点头，“是啊，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那你们装这么多干什么？” 小狮子抬头看了一眼他，低声和小熊道：“二伯睡迷糊了，竟然不知道馒头是拿来吃的。” 范子衿气得瞪眼，齐浩然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胡说些什么？赶紧装了走人，”又讨好的对范子衿道：“表哥，几个孩子人小你别跟他们计较，他们胃口大着呢，别看他们装得多，这些也就够他们吃个八分饱，再分给小安一些，刚好七分饱，不会浪费的，几个孩子这么能吃，所以我才愁啊，家里的钱都叫他们吃光了。” 范子衿斜睇了他一眼，问道：“你们这顿早餐花费多少？能有半钱银子吗？不说你那些铺子庄子的收入，只你的俸禄就够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都不奢靡，除了浩然时不时的抽风买一些兵器宝马的花销大一些，家庭支出这一块儿几乎不怎么花钱，几个孩子也好养，只要有饭有肉，他们就能茁壮成长，省心的不得了。 不像小安，一年得吃几副药，光他的那几副药钱就能养这三个小子一年了。 范子衿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家里的厨子是齐修远送他的前朝御膳房里退出来的御厨，他厨上三个月的花销就是这边王府一年的花费了，所以齐浩然想借此和他哭穷，门儿都没有。 他刚借给府衙一大笔钱用来安置渔民和勘造渔船，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齐浩然也不是非要借钱，就是想闹闹他，好让他把之前的恼气都给散了，所以胡搅蛮缠道：“几个孩子都皮得很，养孩子又不止吃的要钱，还有穿的玩的，哪一样不要花钱？” 范子衿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他胡诌，而已经装好早饭的三兄弟却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 因为父亲常在他们耳边念叨“吃穷了，吃穷了，爷光养你们三个小子就把钱花光了”，加上小熊的钱一直属于入不敷出的状况，所以在三兄弟的眼里，其实他们家很穷，此时听到父亲哭穷，小熊就拍着胸脯安慰父亲，“爹爹，你放心，等我再长两岁，我就能挣大钱了。” 小狮子和虎头也纷纷丢下他们的早餐上前安慰父亲，“爹爹，我们也能很快赚钱了。” 范子衿心里酸酸的，觉得这么好的孩子竟然投生在齐浩然家，简直是送子娘娘不长眼，他看着两个小豆丁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赚钱？” 虎头道：“我们去赶海捡海货卖钱，上次我们就卖了好多。” 小狮子道：“等我们有了渔船就去打渔，也能赚很多钱。” 范子衿愕然的看着两小，这是要做渔夫的节奏啊，皇室子弟去做渔夫，不知道大表哥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范子衿看向齐浩然，齐浩然高兴的神色僵硬在脸上，他道：“你们不是想当将军的吗，怎么又变成渔夫了？” “将军要当，钱也要赚。”虎头着急的道，“爹爹急着用钱呢。” “先赚钱给爹爹用，等我们长大了再去当将军。”小狮子替虎头翻译。 范子衿的心更酸了。 齐浩然脸上重新笑开了花。 范子衿看不过眼，就朝小熊招手，“小熊，你也要和弟弟们一样去当渔夫赚钱吗？” 小熊摇头，范子衿舒心了，笑盈盈的引导他道：“你爹不缺钱，哪里用得着你们亲自去赚，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就应该好好读书习武，这赚钱的事交给你父母便是……“ “子衿，孩子们这是孝顺我……”齐浩然忙打断他的话，小熊则开口道：“我爹爹很缺钱的，他之前还欠了二伯好多钱呢，我们家现在刚还完钱，家里一文钱也没有，只有粮食，但我和弟弟们太能吃了，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看着三张担心的小脸，范子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起来，不赞同的看向齐浩然，男孩子穷养他没意见，但让孩子如此为生计操心就不应该了。 齐浩然也一愣，没想到他偶尔的哭穷会给孩子留下这么严重的印象，他忙把三个孩子拉到身边来，宽慰他们道：“家里现在的确不太宽裕，但也艰难到那个份上，不管怎么说，你们爹都是王爷……” 三个孩子却觉得父亲是在强撑着，小熊大人似得叹气，拍着父亲的胸脯道：“爹爹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给家里赚钱了，到时候你和娘就不用烦心了，也可以给我们添弟弟妹妹了，我们三个肯定能养活他们。” 范子衿怪异的看了齐浩然的下身一眼，似笑非笑道：“原来府上一直没添丁是因为没钱养孩子吗？你早说啊，我们兄弟之前客气什么？说吧，要借多少，你打算什么时候生下一个？” 齐浩然不理他，继续担忧的看着三个儿子，“你们打算怎么赚钱？可别和我说去打渔，打渔能赚多少钱？都不够你们自己买零嘴吃。” 虎头骄傲的道：“我们养珍珠，爹爹，珍珠可贵了，我和哥哥们都去问过了，十颗小珍珠就要一两银子呢。” “珍珠不仅能当首饰，还能当药，我们不愁卖不出去的。”小狮子也自信满满。 “我们已经把池子挖好了，等过完年我们就能开始养海蚌让它们磨珍珠，到时候我们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都给爹买粮食养我们。” 第924章 白日做梦 范子衿直接略过最后一句话，感兴趣的问道：“你们真打算养海蚌？那你们知道那东西吃什么吗？” 孩子们齐齐摇头，小熊心很大的道：“它们会自己找吃的。” “是啊，是啊，大海里的海蚌也没人喂。”小狮子和虎头同样很放心。 范子衿的兴趣就收起来，扭头问齐浩然，“你就任由他们胡闹？” “男孩子总要受些挫折，”齐浩然同样心大，“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范子衿撇撇嘴，觉得他们不愧是父子。 “虎头，小狮子！”小安蹬蹬的从外面跑进来，嘟嘴道：“我在门口等了好久。” 虎头和小狮子忙和他道歉，“我们正在安慰我爹呢。” “四叔怎么了？”小安瞪着眼往上看，这才看到他老子也在这儿，忙跑到他身边，倚在他身上瞪着大眼睛观察齐浩然，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小熊就上前牵了他的手，道：“快走吧，我们路上和你说，涛声哥哥他们肯定等急了。” 虎头和小狮子闻言忙把他们的食盒和布包给拎上，回头和俩人打招呼，“爹爹，二伯，那我们走了。” 出来的时候碰见母亲，也叫了一声，“娘，我们走了，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屋里的范子衿蹙眉，“这四个孩子玩疯了？怎么连学也不上了。” 齐浩然惊诧的道：“今儿不是他们休沐的日子吗？” 范子衿这才想起穆扬灵定的上学制度，鼓了鼓脸颊。 穆扬灵端了汤进来，笑道：“子衿，这是厨房给你做的养胃养脾的药膳。” 范子衿就收了脸上的怒色坐到桌边，齐浩然看看穆扬灵，又看看范子衿，嘟了嘟嘴，就一屁股坐在主座上。 三人沉默的用过早饭，范子衿这才提起与海寇勾结的事，不，是和海寇做生意的事。 穆扬灵见齐浩然担心的看着范子衿，就忙道：“这个生意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做，算上我们府，听说海盗手上有不少珍宝，我也眼馋呢。” 范子衿斜睇了齐浩然一眼，哼笑一声，知道他是担心事发后于他不利，他掺一脚，到时候就好解决得多。 毕竟，皇帝的表弟和皇帝的亲弟弟在朝臣那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既然如此，宜早不宜迟，我尽早叫人接触他们，不过你得再给我几个侍卫，深入匪穴，我总得给手下人多几分保障。” 齐浩然想了想道：“我从府上的侍卫里给你挑几个。” 范子衿闻言越发愉悦，道：“做生意有人愿意，自然就有人不愿意，不愿意的人只能上岸，你提前做好准备吧。” 齐浩然沉思，他现在临时将水师分为十二个卫所驻扎各海岸点，但海岸线这么长，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登录，而且天一黑，晚上更难巡查。 他敲了敲桌子道：“我打算在临近海岸的渔村里建烽火台，只要有海盗来，他们就点狼烟，离狼烟最近的卫所士兵会去救援。” “你哪来的银子建烽火台？” “就是在村子里架一堆柴火，上面放一些易生烟的生木柴或生树叶，我们现在人少，只能这么做。” 穆扬灵就问，“你不是让老兵们去训练渔民自主防卫吗，何不让他们组成民兵？夜里巡逻，海寇要是上岸，他们也能抵挡一阵。” “民兵？”齐浩然叫起来，“你这是想让老百姓习武？” 穆扬灵道：“算不上习武吧，就学几招制敌杀敌的招式，最好能组成战队什么的。” “阿灵，这话你在我们跟前说说也就算，最好别传出去，民以武犯禁，浩然不过是让老兵激励一下他们，教他们巡逻之法和一些制敌技巧，并没有教他们武功招式，更别说排兵之法了，要是让他们学了武艺和排兵之法，被有心人撺掇利用，怕对朝廷不利。” 直接说怕他们学了武艺，以后造反的时候，敌方的势力增大便是。 穆扬灵对他们垄断这些知识很不理解，这就和朝廷表明上鼓励百姓读书，方针政策却一直是倾向于少部分人，限制私塾的发展一样。 让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穆扬灵道：“我从不觉得教百姓们抗击海寇会让支持他们的王朝灭亡，大哥一直兢兢业业，百姓们为什么要造反？” 范子衿不悦道：“愚民易受蛊惑，哪里会考虑这么多？” 穆扬灵：“那要是他们不是愚民呢？” “他们怎么不是愚民？” “识文断字了就不是愚民了，”齐浩然眼睛闪闪发亮的道：“阿灵是说教他们识文断字吗？” 齐浩然和穆扬灵从小一起长大，又朝夕相处，对她的一些想法很容易接受，这时候他想起阿灵在黔南时说过的话“知识改变命运，这话有些夸张，但知识却真的能让人眼界开阔，有更多的选择”。 话糙理不糙，对此，齐浩然完全赞同。 “这怎么可能？”范子衿鼓着眼睛道：“难不成你还要给渔民们开个学堂不成？” 齐浩然笑呵呵的道：“爷现在是没法给他们开学堂，但爷可以让他们听说书，在让人给他们念念《论语》之类的，其实教他们武艺和排兵之法也没什么不好的，水师也正要招兵，这些民兵可做后备。” 穆扬灵连连点头，“我们没必要垄断知识，其实让更多的人掌握知识对皇室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因为利益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皇室就有可能受他们所制，但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识文断字，都能有自己的一番前程，还会有人造反吗？” “这不可能。”这次是齐浩然和范子衿异口同声的道。 穆扬灵道：“我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但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之后呢？我们总要先确立目标，才能去做，去做了才有可能实现。” 范子衿总算是知道齐浩然时不时的异想天开是从哪儿来的了，都是从穆扬灵这里学的。 他看着渐渐激动起来的齐浩然，撇撇嘴，起身弹了弹袍子，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这种白日做梦的事他还是别参与了。 第925章 珍宝 齐浩然让汪参将派老兵到渔村去将渔村的青壮组织起来训练，还组织了一只文艺队下村，主要有说书和唱曲两种表演方式，因为白天大家都要干活，所以文艺队的表演时间都是在晚上，丰富了沿海渔民的生活。 没过两天，小熊他们都会扯着嗓子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虎头唱不出调来，直接喊了出来，也很有气势。 而小安则会搬过来一张椅子，站在上面给他们讲霍去病驱逐鞑虏的故事，这也是他们从涛声那里听来的，而涛声从文艺队的说书先生们那里听来的。 而齐浩然给村民们请的先生也隔三差五的到渔村里去给他们讲《论语》，他请的先生有的连童生都不是，他不要求对方有多博学，只要会读《论语》，能把它翻译出来给渔民们听就行。 而此时，范子衿派出的方管事也和那些海上的海盗搭上了关系，这还要多亏了那些投诚的海盗。 范子衿雇了两个人让他们带路和牵头，有他们在，方管事又狮子大开口的要珍宝，对方没多怀疑，却把价钱压了不少，两边你来我往的谈了好几天才定下第一笔生意。 也是在这时，有海盗终于忍不住在夜里偷偷的摸上了海岸，一路悄悄的摸到了最近的渔村，人还没进村，村里养的狗就狂吠起来，本来已经困倦得想要睡过去的巡逻村民立刻惊醒，偷偷过来一看，就看到黑夜中不时闪过的刀光，几人就知道有海盗进村了。 几人不敢声张，分作两队，一队留在此戒备，一队回村叫醒村民们。 而海盗们则是把准备好的药骨头喂给狗，一边喂一边互相责怪，“你们怎么看的，竟然漏了一只，”见村中没有亮起灯火，这才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惊醒村民。” “谁能知道他们会在村口栓三条狗，还是分开栓的。” 村庄青壮纷纷拿了东西集拢过来，而家里的人也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了，村长见对方就要往村里走了，忙叫人敲锣。 锣声突然响起，海盗们吓了一跳，然后村尾就着起大火，他们知道，他们被发现了。 海盗们低咒一声，举了刀跑进村里，“别杀人了，赶紧抢了粮食跑。” 村民们牢记老兵们的话，如果海寇不杀人，那就不要冲上前去，他们敲锣打鼓的大喊，让他们惊慌失措，村里的老弱妇孺都退到了村外。 海盗们本来就心虚气短，加上被发现就更显慌乱，村民们又躲在暗处敲锣打鼓的大喊冲啊，杀啊的，让他们更是惊慌，只抢了半个村就赶紧撤退了。 他们根本没带出多少东西。 “要不要去下一个村？” 为首的犹豫了一下，道：“不行，他们刚才用狼烟报信了，附近的村子看见肯定都收拾东西躲起来了，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这点粮食也够我们吃上两三天的了。” 但人刚跑到海边就被水师堵了个正着，一个没落的全被抓了。 敢在老虎嘴边拔须，就算他们是汉人，齐浩然也没容情，手上沾过血的全拉海滩上砍了，剩下的则按律流放或充军，想到现在水师正缺人，齐浩然直接把人给充军队里去了。 反正广东已经是蛮荒之地了，再去也就是去广西或岭南，也没多大区别，还不如留在这里为大齐的海防贡献一份力量，就算是为了洗清他们的罪孽。 于是，本来不屑于和方管事做生意的海寇纷纷递上话来，表示愿意用海中的珍品换粮食。 于是，方管事很快就让人抬回来两箱珠宝。 范子衿让人把东西抬到后院，让小夏氏和穆扬灵先选喜欢的留下，剩下的他要送回京城出手。 小熊他们也跑过来围观，箱子里竟然有两盒东珠，虎头把盒子挑出来，“哇”了一声，流着口水道：“这就是珍珠啊，好漂亮啊，大哥，我们也能养出这么漂亮的珍珠吗？” 小熊自信满满，“肯定能的。” 小熊更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从箱子里面掏出一匹水晶马，不愿意放下了。 小狮子则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比较了一番，最后选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这种匕首的样式不像他们平常用的，一看就是舶来品。 小熊看到，也心动起来，小狮子就道：“哥哥，这里面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小熊只好继续抱着自己的水晶马， 虎头则抱着那盒东珠不撒手，小安左右看看，把另一盒东珠找出来，把珠子都倒给母亲，道：“娘，你选这个吧。” 然后拿了盒子去捡箱子里又大又好看的宝石，直接捡了一盒子盖上，他抬头乖巧的对候在一旁的方管事道：“我就要这个了。” 方管事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主子手里价值连城的宝石说不出话来，不愧是国公爷的儿子，这精明的性子…… 三兄弟也被小安的机智惊呆了，纷纷看向箱子，很想重新选择，穆扬灵忙道：“行了，每人一样，你们已经选定就不能再选了，方管事，快把东西抬下去吧。” “娘娘，您还没选东西呢。” 穆扬灵见三兄弟的眼睛发亮，恨不得冲上去，就忙道：“我首饰多的是，下次再选吧。 方管事也看到了三位小王爷的眼神，忙叫人把东西抬下去。 出门了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主子们的，就是小主子们挑去也没什么啊，方管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幸亏之前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不然他死定了。 屋里，小夏氏正不好意思的对穆扬灵笑，“这孩子也太机灵了些。” 穆扬灵好笑道：“聪明还不好啊，要是笨了有的你哭。” 她看向捧着宝贝的四个孩子道：“老规矩，这些东西都要登记造册，谁都不准往外拿，要让我知道你们拿东西去换钱，小心我揍你们。” 四个孩子连连点头应下，虽然不能换钱，但他们的财产也增加了不是？ 特别是小安，这小子几乎把最宝贵的宝石全给选了，见三兄弟围过来，他也很爽快的一人送了一块儿。 反正他有满满的一盒子呢。 第926章 关税 “娘娘，这是洋人会所里的安德烈送来的。”祝良奉上一个盒子。 穆扬灵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宝石，一蓝一红，都有鸽子蛋大小，关键是色泽鲜艳，一看就是极品。 她合上盒子，问道：“他想求什么？算上这次，他往我这儿送了三次礼了吧？”还一次比一次贵重。 祝良低头道：“小的听说安德烈的船在外头飘了四五天了，一直没能入港。” 穆扬灵挑眉，“这是为什么？” “安德烈觉得朝廷收的关税太重了，他想见见王爷，重提关税之事。” 穆扬灵冷笑，合上盒子，道：“去告诉他，我可以让他见到王爷。” 祝良悚然一惊，王妃从不插手王爷的公事，不管多少人求到她面前来，她都问过王爷的意思，能帮的就收礼，不能帮的要么就把东西还回去，要么就回同价值的礼，这还是第一次不问过王爷的意思就决定要见洋人。 祝良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娘，要不要问问王爷？” 穆扬灵摇头，“安德烈既然能找到我这儿来，自然也能找到别人那里去，和王爷谈，总比和市舶司及府衙的人谈好，我可没觉得我们的关税高。” 祝良明白过来，王妃这是怕市舶司和府衙的人受不住安德烈的糖衣炮弹，给对方开方便之门或是代为上书降税的折子，这是要把问题折在安德烈这里，让对方知难而退呢。 祝良忙应下，转身去回复安德烈的人。 穆扬灵看着桌上的宝石沉思。 距离开海禁已近一年，齐修远将地方划归十三个行省，下又设府、县二级地方政权，在沿海地区开设港口，以做海贸来往交易，设立市舶司，由其统管。 朝中吵了许久，终于在开春的时候出台了进口关税和出口关税，在这一点上，朝廷采纳了穆扬灵的意见，分类别关税，奢侈品，生活必备等，进口和出口的关税都不一样。 其中奢侈品进口的关税尤重，但再重大齐的商人们都不觉得是问题，比以前大周面向海商所有商品皆税一半的关税，这算是低的了。 奢侈品也只税三成，而其他的商品进口关税更低，最关键的是，他们出口的关税更低啊，有的东西甚至是全免关税。 这对大齐商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据说有心于海贸的商人还聚在一起捐了不少钱物给朝廷，用来建设港口和支援沿海贫穷的渔民，至于具体收了多少就只有范子衿和齐修远知道了，齐浩然对此一向不太关心。 这对大齐商人是福音，对洋人来说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以前总是动不动就关闭港口的大齐一下向他们开放了这么多港口，忧的是，他们也要交税。 要知道，以前大齐只向他们本国商人纳税，对藩商虽看不上，却为示天朝恩威，并不向他们征税。 而如今，他们不仅要交税，有的还要交特别重的税算怎么回事？ 安德烈第一次交税的商品就是去年怎么也不愿意卖给范子衿的那一批，那时候关税未定，范子衿说收多少就收多少，他又被齐浩然吓破了胆子，虽然肉痛，但还是忍痛交了。 这次却是他在此跟船在此，因为知道大齐开海禁，海外之物肯定大受欢迎，所以这次他一下带来了三条船，每条船上的商品都价值非凡。 他在市舶司那里一听说要交这么多税，顿时肉痛得不愿意了，加上时隔大半年，他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让他暂时忘了荣郡王的可怕，不停的找上门来想求一求恩典，要么给他免税，要么就减一些赋税。 不要怪安德烈这样想，他和这个国家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虽然现在统治者换了一个人，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这个国家的人文和思想并没有改变，前一个皇帝在位的时候，他只要求一求，就能入港，有时候向上敬献一些不太贵重的宝石琉璃，他就能得到十几倍的赏赐，天朝的统治者都很傻。 被认为很傻的齐修远在弟弟和弟媳的轮番书信轰炸下已经坚持藩商纳税原则，弟弟说得对，凭什么我大齐的商人做生意要纳税，一个外人到我家来做生意反而畅通无阻？ 至于天朝的威望，连税都不收，哪还有威望可言？ 穆扬灵知道有些文人就喜欢叽叽歪歪，所以特意写信给齐修远，告诉他，我们大齐在洋人的心里就是傻缺，皇帝是傻缺，大臣是傻缺，尤其是户部的官员更是傻缺，因为他们竟然不收我们的税，只收自己国人的税。 这封信被齐浩然加工润色过，没那么粗糙，但骂得更狠，朝中再有人反对对藩商纳税，齐修远直接把信丢在对方头上。 朝臣炸了，尤其是被点名的户部官员炸得尤其厉害，当场跳脚，主动请缨道：“皇上，关于藩商进出口关税臣等定能很快制定，请圣上放心。” 于是，洋人们苦逼了。 穆扬灵本来还怕两边相差太大会让本国商人与洋商勾结逃避关税，但见户部制定出来的税率表，穆扬灵放心了，户部的官员显然也知道这点，虽然加重了洋商的税率，却并没有多重，如果他们委托大齐商人代为记名也不划算，因为多出来的关税可能也就够他们支付劳务费。 而大齐商人这边，也制定了严律，凡是有与外商勾结损害大齐利益者，以谋反罪论处，罪及三族。 商人虽爱财，但为了那么一点钱祸及身家性命就不值了，于是，安德烈运作无路的情况下只能求到穆扬灵这里。 在他的心里，齐浩然是皇帝的亲弟弟，可以给他们优惠，而穆扬灵是齐浩然的妻子，可以说服齐浩然，而且，穆扬灵当初的英勇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这是一个不弱于男子的女子。 穆扬灵收下了东西，晚上齐浩然浑身是泥的带四个孩子回来的时候，穆扬灵就提了一下这件事，道：“你找个时间见一见他吧。” 四小立马喊道：“我们也要去。” 穆扬灵瞪眼，“大人是去谈正事，你们跟去干什么？” 齐浩然护着几个孩子，“和洋人说话算什么正事？这生意上的事爷就不乐意管，行了，回头我带他们去海边的时候顺便见一下那什么安德烈吧。” 第927章 请求 他摸了摸那两颗宝石，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说爷再推两天，他会拿什么东西来贿赂你？” 穆扬灵翻了个白眼道：“你再推两天，他直接去找市舶司的人了。” 齐浩然哼一声，“市舶司敢收他的贿赂，给他开方便之门吗？海滩上的血还没干透呢。” 市舶司才建立没多久，官员们就被海贸之丰迷了眼，只是他们忘了上头还镇着一个精明的范子衿，一个胆大的齐浩然。 范子衿把贪污的人找出来，齐浩然直接就砍了，市舶司才建没多久，海滩上就泼上了新鲜的血液，众人被金银珠宝冲昏的理智瞬间回归大脑。 齐浩然说顺便见见安德烈，还真是顺便，第二天不仅是孩子们的休沐日，还是他休沐的日子，他说好要带孩子们上战船巡海，小夏氏刚生下次子没多久，穆扬灵要留下照顾她，而范子衿的船队今天靠岸，这是他们的第一笔海贸生意，范子衿要亲自去港口接货，也没空，所以只有齐浩然带着四个孩子去。 穆扬灵想反正她只答应安德烈让他见到齐浩然，之后他们怎么谈就是他们的事了，所以就丢开手不管了。 齐浩然就领着四个孩子特意走过洋人会所，对守门的人道：“去告诉安德烈一声，就说本王来见他了。” 安德烈忙跑出来，刚给齐浩然低头行礼，齐浩然就道：“爷来是告诉你一声，这关税是朝廷制定的，就算本王是王爷也更改不了，所以你要想在大齐做生意就老老实实交税，捷径在我大齐走不通。” 安德烈不信，他和余成合作过将近十年，走的不就是捷径，大齐人也有一句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相信他只要给出足够大的利润就能打动对方。 他酝酿了一下，正想劝说齐浩然，就见齐浩然骑上马，根本不给他机会，很是随意的道：“行了，该说的说了，爷还有事，先走了。” 安德烈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见到齐浩然，当然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他忙喊道：“王爷且慢！” 他见他身后有四个孩子正骑在小马驹上，忙笑道：“王爷，这次我们的船上还带来了许多小玩具，也许小公子们会喜欢，不知王爷有没有时间带公子们上船去看看。” “等你们的船进了港口，他们想看自然会去看，”齐浩然戒备的看他，“你不会是想利用几个孩子把货运进来吧？” 齐浩然撇撇嘴，道：“别说你的船上只有一些玩具，就是有一条龙，你也得过市舶司进港口。” 安德烈忙道：“王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有个请求，希望王爷能够答应，这话说来很长……” “那就不要说了，爷还要陪几个孩子出海去玩呢。” 安德烈被噎住，难道大齐的父亲都会为了陪孩子玩而耽误正事吗？ 安德烈觉得自己有些倒霉又有些幸运，遇上了一位慈父。 “王爷要是不介意，可否允许我和你们同行？如果是出海，我还能为你们解说一二。” 齐浩然有些犹豫，虽然这半年来，他对大海也了解了不少，但和在海上飘了二十年的安德烈比起来，阅历还是少很多，有他在一边解说，孩子们也能知道更多的知识和体会更多的乐趣。 安德烈察觉到齐浩然态度松动，再接再厉道：“而且，这次我的货船上还带了好几副千里眼，用它们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也能发现大海中更美妙的风景。” 齐浩然眼珠子转了转，同意了。 千里眼都是舶来品，他之前的那副是大哥以前用大价钱买来的，很稀少，这些年他也想给孩子们准备一副，却找不到，既然安德烈这里有，正好都给孩子添置上。 安德烈高兴的和齐浩然上船。 战船是去年俘虏海盗的，船上也没多添置什么东西，所以齐浩然不怕安德烈看。 站在甲板上，迎风破浪，四个孩子兴奋地“哇哇”大叫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甲板有他们家一个院子这么大，他们兴奋的跑来跑去，然后立在船头趴在上面看风景。 齐浩然在一旁紧张的护着他们，一边呵斥他们道：“赶紧给我站好，要是摔下去就喂鲨鱼了。” 虎头问：“我们能看到鲨鱼吗？” “肯定能看到，”小安喊道：“我爹说深海就有鲨鱼，嘴巴张开有这么大。”他张手比划了一个最大的圈。 小狮子“哇”了一声，就左右看看，往父亲那边移动了两步，依偎在他身边。 小熊见了就拍着胸脯道：“弟弟别怕，我保护你们，我力气大得很，不怕鲨鱼。” 虎头就趴在船头流口水，“鲨鱼这么大，得吃多久才能吃完啊，到时候让娘红烧的，清蒸的都做一遍。” 齐浩然满头黑线，喊道：“虎头，鲨鱼不好吃。” 虎头眼睛闪闪发亮，“爹爹你吃过？” 小安指责齐浩然，“四叔吃独食。” 小熊和小狮子皆不赞同的看向父亲，齐浩然差点暴走，掐腰道：“爹没吃过，但越大的东西味道越不好，这是常理。” “不对，”虎头喊道，“牛和羊比鸡鸭大这么多，但比鸡鸭好吃，鲨鱼比牛还大，肯定比牛肉还好吃，爹，我们钓一条鲨鱼回去吧。” 齐浩然“呵呵”一笑，问道：“用什么做饵，你吗？你娘不在这儿，谁拉得动那东西？还有，鲨鱼是吃人肉的，它们吃了人你再去吃它们？” 虎头立马缩起脖子。 齐浩然就拍拍他们的脑袋，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等再走远一点，你们想钓鱼就钓，但只一点，不准对鲨鱼动心思。” 鲨鱼见血后都会成群出动，他又不是傻子，去招惹这东西。 安德烈见几个孩子终于安静了，连忙插上话，他先是恭喜大齐海贸昌盛，然后说起大齐的前皇室大周的皇帝当年对他们是如何的优待，然后说起他们的困难。 他们要从大洋彼岸走到这儿，大概要航行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旅途劳顿，船只需要供给，他们希望大齐能够拨给他们一个港口或海岛做补给，还有，大齐的关税太高了，安德烈表示他们的国家依然有许多贵重的宝石，琉璃，如果大齐的关税一直这么高的话，他们的许多商品都不能卖给大齐，大齐将失去许多利益，所以他希望大齐能够适当的降低关税，当然，如果大齐担心关税降低给本国造成损失，可以只针对他们西班牙降税。 第928章 疑惑 齐浩然蹙眉道：“你们要补给，广州不就有海港，除广州外，还有广海卫，惠州等港口停靠，你们的补给完全不用担心。” 安德烈笑道：“这样的港口太繁忙，有些事忙不过来，我是想求一个小港口，只接纳我们西班牙的船队停靠补给，王爷，如今与贵国做生意的多是我国商人，我们也不过是想些优惠。” 安德烈见齐浩然面色平和，就继续道：“我们不敢要求太大的岛屿，在广州港口出去一些有个小渔村叫濠境澳，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把那个小渔村赐给我们，让他们的船只在此停泊补给，船员在此居住。” 齐浩然心中一凛，肃着脸道：“安老爷，我朝没有分封领土传统，何况，你非我朝功勋，更不可能把土地赐予你。” 齐浩然虽然不懂海贸生意，但对土地所有权尤其敏感，他们现在和大金西夏为了一寸领土都能争得头破血流，怎么可能轻易就把一个村子割让给洋人？ 安德烈忙道：“我们可以支付租金租赁。” 齐浩然眼睛一转，道：“贵国船员若想定居大齐，也可以在广州城内购买或租赁房屋，至于船只补给之事，广州港口要是不能胜任，本王会和朝廷上折，请求再开一个港口。” 安德烈见齐浩然坚持，只能换另一个话题，“那减免关税之事……” “这事你更不用提，本朝关税全由朝廷和户部共同制定，本王并没有减免的权利。” 安德烈不相信，他可是和好几位官员接触过，他们都说，只要这位王爷肯开口，减免赋税就是对方一句话的事，据说这个王朝的皇帝对他这位弟弟很宠爱。 安德烈还想再求，虎头在一边听得不耐烦了，这人不是说来给他们解说大海风情，让他们长见识的吗？他着急的问道：“安老爷，你家离这儿远吗？” 孩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被打断话头的安德烈本有些不耐烦，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齐浩然正目光柔和的注视这边，他忙拿出郑重的态度，笑盈盈的和虎头道：“离这里很远，日夜不停的航行大概要七十多天，将近三个月。” 小狮子凑上来和虎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张大了嘴巴道：“好久啊。” “你们那里的人都长得和你一样吗？”小熊也凑过来，好奇的问道：“都和你一样黄头发，白皮肤，眼睛这么蓝的……” 安德烈笑开来，点头道：“当然，就和你们都是黑发黄肤一样，我们的国家也全都是白肤黄发。” “不对，我们广州城也有像你们一样的人，那你们那里有没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小狮子问道。 安德烈摇头道：“没有，我们那里来往的商人都是我们那一片大陆的，并没有贵国去的商人。” “为什么没有？”小安好奇的问道，“你是商人，他们也是商人，你们那里不是有很多宝石，香料和琉璃吗，他们为什么不去你的国家收购？” 安德烈自豪的道：“可能是因为贵国刚开海禁，你们的船只不够强大，也不知航线，没有海图，所以到不了我的国家。” “可你不是要回国吗？他们跟着你走不就行了？”小熊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安德烈一噎，小安则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刚才叫我四叔给你一个海港专门停泊，那我们的船只要是去了你的国家，你们的皇帝是不是也能给我们一个海港？” 安德烈尴尬的哈哈笑道：“小公子，我只是个商人，并不能做我王的主儿，甚至猜测不到他的意思。” 小安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我们得去找像我四叔一样的王爷才行，或者直接拜见你们的皇帝？” “他们的皇帝也像他们一样白肤黄发吗？”虎头皱皱鼻子，道：“那一定很不好看，我觉得还是父亲和母亲最好看。” 小狮子偷眼看看安德烈，很是赞同的点头。 小安就一人一巴掌的拍他们脑袋，呵斥他们道：“别转移话题，我们要多问一点，以后做海贸生意就能知道怎样最赚钱了。” 小狮子和虎头一震，忙拉住他问道：“我们也要做海贸生意？” 小安严肃的点头，“我爹说海贸生意很赚钱，这次周家的船回来，除去所有的成本和税收，我们起码还赚三倍，我爹说，做生意有三成的利润就很高了。” 虎头星星眼的问道：“那三倍是多少成？” 小安鄙视的看着他，“先生讲课的时候你又不认真听了，三倍就是三百成。” 虎头张大了嘴巴，不记得先生什么时候说过这个。 “所以我们以后也要做海贸生意，”小安算盘打得啪啪响，“让涛声哥哥做船长，平浪哥哥做船手。” 小熊飘过来，插嘴道：“让黑子给你们造船，他的木工现在很厉害了。” 黑子是岭南庄子里宝熊书院的学生，他选了木工作为未来发展目标，现在正朝成为一个优秀的木匠努力着。 三小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了，纷纷要求他便宜一些。 几个孩子的声音都不低，安德烈和齐浩然听了全程，不同的是，齐浩然知道这几个小子说了肯定会做，担心他们长大后都跑到海外去，而安德烈只当这是孩子的戏语，毕竟最大的小熊也才七岁多，最小的虎头和小狮子才四岁，他要是当真了才疯了。 四个小的临时谈好盟约，小安转身继续缠着安德烈问，“那你们国家的港口对我们收税吗？” 安德烈笑道：“自然要收的，关税是一个国家的重要收入。” 旁听的齐浩然挑眉，关税既是一个国家的重要收入，那你为何要我朝减免关税？ 齐浩然不动声色的后退两边，对安德烈笑道：“安老爷，你帮我带一下几个孩子，我去船舱里看看。” 安德烈乐得和几位小公子搞好关系，连连点头，“王爷去吧，我带着几位小公子。” 齐浩然转身的时候就对四个孩子使了一个眼色，小熊目光流转，就着重看了小狮子和小安一眼，小安就悄悄地掐了一把虎头，拉着安德烈就东问西问起来。 小熊忙将小狮子推出去，自己站在安德烈稍后的地方，不时也问上几个问题。 第929章 打探 齐浩然拉着小狮子让他记下几个问题，低声道：“悄悄的告诉你小安哥哥和大哥，让他们问安德烈。” 齐浩然知道他要是留在那里，就算是孩子们提问题，安德烈也会有些戒备，但让他和孩子们单独相处就不一样了，他的孩子都太小了，安德烈不会戒备的。 正如齐浩然所想，他走后，安德烈就放下心神，尽心尽力的回答孩子们的各种求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还能开几句玩笑。 比如，虎头会问，“你们早餐吃什么，午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也喝茶吗？” 而小狮子会问，“你们国家的孩子几岁开始认字……” 而小安则表示他对海贸依然最感兴趣，他问道：“如果我开着船去你们国家，我也要交税吗？小孩子不能免税吗？” 小熊瞪大了眼睛听，这可是父亲交代的问题。 安德烈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公子，关税是按货物算的，不按主人的年龄。” 小安有些惋惜，问道：“那我十匹绸缎要上交多少？” 安德烈笑道：“四匹。” 小熊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是宝石交的多，还是香料交得多？” “肯定是宝石。”小狮子喊道，“宝石比较好看。” “那我们去了就全都买香料吧。”虎头提议，“到时候让立春多给我们做几个荷包，我们全都装上香料带出来，身上带的东西应该不用交税了吧？” 安德烈本有些戒备的心在听到这种童言后哈哈一笑，道：“几位小公子错了，香料的关税要比宝石还要重，不过这位小公子没说错，带在身上的东西的确不用纳税，不过我们身上所带之物也有限，而且要是对方认定你有意避税，只怕还要到牢里走一趟，我们并不屑于此。” 他们每次出海都是带一整船的货物，难道还怕纳身上多带的那几样东西的关税吗？ 也就船手会夹带一些东西上船，这样来回能多赚一些，但船手的花销也很大，有时候去风流几个月就没了，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和孩子们说的。 安德烈就被几个孩子拉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一句，有的是童言童语，有的却是涉及海贸经济，有时候还会问到政治。 当然，几个孩子不可能明着问，他们只会问，“你们的皇帝有多少个嫔妃？有多少个皇子？他们有我们大吗？公主漂亮吗？也有一个像我爹一样能干的王爷吗？你们的宰相会留胡子吗？……” 等到几个孩子终于心满意足了，安德烈嘴巴也干了，而他们此时已经走出老远，海上只零星飘着几只渔船，远处传来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几个孩子趴在船头远望，惊叫起来，“快看，那是鱼，会喷水的鱼！” 那群鱼又清脆的叫了一声，并不同于之前的尖锐，好听了许多，四个孩子哇哇大叫的趴在船头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安德烈笑道：“那是鲸鱼，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呢。” 鲸鱼并不是朝他们来，离他们有很远的距离，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它们消失在天际。 虎头惊叹道：“娘亲说过这种鱼，说它很宝贵，我们要保护它们。” 安德烈笑笑，道：“鲸鱼很强大，并不用人类保护，而且，据我所知，有很多临海的国家都喜欢捕捉鲸鱼。” 四个孩子“啊”了一声，问道：“鲸鱼很好吃吗？为什么要抓它？” 安德烈刚要回答，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中的一个突然大叫起来，兴奋的喊道：“海盗，是海盗，我们遇上海盗了！” 安德烈一凛，忙转身去看大海，因为动作剧烈，脖子还不小心扭了一下。 本来已经不关注大海的三个孩子听到虎头的大叫立马跑到船头，看到远处一个竖着骷髅的旗子立刻兴奋的大叫起来，“真的是海盗！” “开着战船的海盗！” “前进，前进，我们要打败海盗——”小熊兴奋的大叫，恨不得立刻冲着海盗船而去。 船上的士兵也发现了那艘海盗船，立刻警戒起来，纷纷将武器准备好，有人还想上来把几位小公子给抱回船舱，免得他们在这里被误伤。 但虎头和小狮子拳打脚踢的就是不愿意回去，还帮着力气小的小安打退前来抱他的士兵，而小熊则是在表达不愿意走后就没人敢上前强制抱他，这一位主子的力气可大得很，一巴掌拍过来不控制力气，他们能给拍到船下去。 几位士兵正有些焦急的看着他们，齐浩然就大踏步出来，一个眼神就镇压了四个小子，不过他也没要求把他们送回船舱，现在离海盗船还远着呢，怕什么？ 现在他们的眼睛才看到海盗船，要到它跟前去，或是它要追上来都得很久。 齐浩然没打算把四个小子养成胆小鬼，看看海盗船还是可以的，反正他又没想着跑上去挨揍。 齐浩然对校尉下令，“往前走一段，让他们看清海盗船，我们就起航回去。” 校尉满头黑线的应是，和船员一起转舵，往前走了一刻钟左右，这才看清那边的情况。 有人喊道：“海盗船好像在打劫商船。” “怪不得他们把骷髅旗给挂上了，平时都是收着的，好迷惑商船。”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救？” “你傻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怎么去救，王爷和小公子们还在船上呢，别没把人救着，反而把我们给搭上了。” “这些海盗也太猖狂了，这儿离港口这么近就敢打劫了，王爷之前不是剿了许多海盗，难不成他们就不怕遇上我们的战船？” “其实也不算近了，从港口出来我们航行了快两个时辰了……” 船上的士兵在窃窃私语，四个孩子听了个正着，扑上去就缠着齐浩然去剿匪，小熊还主动请缨道：“爹，让儿子亲自去把他们抓来好不好？” 齐浩然瞪眼正想教训他，就听到一个老兵喊道：“那条商船怎么这么眼熟？船身上不是周家的标记吗？” “哎，还真是周参将家的标记。”周舟因剿匪立功，刚从校尉提为参将。 齐浩然和四个孩子一下就绷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去看那商船。 周家的商船就是子衿的船队=他们的船队。 他们的商船被劫了！ 虎头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那是我们家的！” 第930章 空城计 四个孩子哇哇大叫起来，“我们家的商船被劫了！！！” “快把船开过去，”四个孩子胡乱指挥士兵们把船开过去，“去晚了我们家的东西就被抢光了。” 虎头和小狮子见士兵们不动，就去气得伸脚去踢他们，“快去开船，快开船。” 小安聪明一点，喊道：“去踢掌舵的士兵，让他们转方向。” 小熊直接夺了他父亲的指挥权，跑进船舱指挥里面的校尉，“我爹爹叫你们全速前进，去救商船。” 校尉眼角直抽，小世子，您父亲就在您身后，您就这样夺权真的好吗？ 齐浩然对他的四个儿子怒目而视，吼道：“都给我安静着，难不成以后你们当了将军遇到敌军也这样慌慌张张的？” 四个孩子排成一排，绷直了身子看父亲。 不仅安德烈，就连士兵们都感叹，不愧是王府和国公府出来的公子，才小小年纪就胆略过人。 像他们这么小的孩子，别说真遇上海盗，就是喊一声海盗来了，孩子都得吓哭，可这几位不仅不想着赶紧逃，还想着去海盗跟前把商船给抢回来。 想到去年这几位小公子亲手抓了一帮海盗，士兵们都以敬佩的眼光看向他们。 王爷和小公子们都这么厉害，就算他们船上人少，也不用惧那些海盗，将士们挺直胸膛，自信起来。 自开春以来，齐浩然发动了好几次对海寇的战争，不仅把东瀛和高丽来的海寇剿灭大半，还招安了大半从大齐出去当海盗的渔民，可以说他们就没输过，士兵们空前的自信。 但齐浩然不这么想，他自己打的账他知道，除了一开始对维克多那群海盗是以少胜多，其他的都是以多胜少。 士兵们只看到他们上战场杀敌多，伤亡小，却不知道他基本上是以三倍的兵力碾压过去，而且战前他做了多少准备？ 他不仅让方管事摸清了海盗们的位置，有些海盗窝的防守都大致摸清楚了，在这么多准备下他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获得胜利。 而海战部分他虽然也参与，却是把指挥权给了汪参将。 如果他现在人足够，和海盗船势均力敌，他还有五成的把握取胜，而他现在船上就有一门大炮，因为是带孩子们出门看风景外加巡视，士兵们只装备了一半。 如果船上没孩子，他说不定会冒险一试，就算不能以少胜多，他逃跑总没问题，可现在船上有孩子，他心已生了怯意，不可能再赢，有时候打仗打的就是一股气。 但让他当着四个孩子的面下令撤退显然也是不可能的，阿灵说过，孩子都是照着大人的行事做人的，如果今天他不战而退，那将会对孩子留下怯弱的印象，今后这四个孩子就有可能也变成这样。 齐浩然大脑快速运转，低头就对上四双全然信任的亮晶晶的眼睛，齐浩然叹息一声，最后下令道：“全速前进，我们去看看。” 四个孩子欢呼一声，小熊问道：“爹爹，我能打炮吗？” 小熊早就眼馋那门大炮了，眼巴巴的看着他。 齐浩然斜睇了他一眼，对四个孩子道：“现在你们是士兵，我是将，你们在船上就得听我的号令，小熊，去选一把弓箭，回头你就守在父亲的身边，我不让你动作你就不准动作，也不准说话，听到了没有？” “是！”小熊浑身热血，跑去选了一把弓回来。 三小眼巴巴的看着巧合，“那我们呢？” 齐浩然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现在是士兵，将军发号施令的时候有你们插嘴的份儿吗？” 三个孩子立马绷紧身子闭紧嘴巴，只用眼睛表达他们的渴望。 齐浩然转身吩咐校尉，“甲板上留下最简标配，大炮那里留两个炮手，其他人全部撤回船舱。” 校尉应声而去，本来站满士兵的甲板上一下就空了。 最简标配，除了掌舵的三个士兵和在齐浩然身边听令的两个亲卫，就只有船的四角各站了两位士兵，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十七人，这还是算上了小世子。 安德烈眼睛微微转动，有些闹不懂大齐王爷的意思。 齐浩然则转身很客气的请他回船舱，在他走后，齐浩然对校尉道：“叫人看紧他，只许他留在船舱中间，不许他靠近外面，更不许他有机会向外面传递消息。 此时，齐浩然也认出了那艘海盗船，那是东瀛藤田的船只，他们曾在海上遭遇过两次，也打过两次，他虽没输，但也没赢，在齐浩然看来，他没有拿下对方的船，就不算赢。 而藤田英雄却对他恨得牙痒痒，每次遇上齐浩然他都要损失一些船员，上次他的船更是被他的炮轰塌了一角，此时远远的看到那艘船上升起的大齐标志，他就咬牙切齿的道：“那是大齐水师的战船，看看是谁带兵，我们****一票大的。” 船离得太远，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船上的旗帜，看不清船上的人。 此时，齐浩然正面色严肃的对三小道：“现在，本将交给你们一个艰巨的任务。” 三人眼睛冒光的看着齐浩然。 “你们进船舱给我看住里面的士兵，没有我亲自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出船舱一步，明白吗？” 三小狠狠地点头。 齐浩然补充了一句，“包括你们！” 三小继续点头，满怀豪情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要是出了船舱，我们这一仗就有可能败仗，到时候我定军法处置你们。” 三小皆郑重的点头。 齐浩然挥手，“行了，去吧。” 三小转身排队离开，三人进入船舱，就把守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里面整装待发的士兵。 士兵们和几位小公子大眼瞪小眼，心都砰砰跳起来。 而接到新命令的校尉也紧张的看着三小，王爷说了，一定要看紧了三位小公子，绝对不许他们漏出一点踪迹，让对方的人知道他们船上还有三个小孩。 校尉心里狂汗，心中大叫，“王爷这手‘空城计’使的也太过冒险了，船上可有四位小公子，他的儿子可全在船上呢。“ 第931章 聪明 齐浩然也在赌，赌藤田英雄不敢下手。 两船渐渐靠近，齐浩然这才发现，有一艘船也在快速往这边靠近，三方汇合，佩德罗站在甲板上远远的向齐浩然示意。 齐浩然挑眉，今天倒是齐，他们这一片海域最大的两个海盗都到齐了。 站在齐浩然身边的校尉后背一下就湿了，两船海盗，他们要是合作…… 齐浩然挥手和佩德罗打招呼，“你怎么也在这儿，本王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劫掠我大齐商船。” 佩德罗笑道：“王爷不要误会，我不过是见这边有热闹可瞧就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在齐浩然的战船上滑过，心里很疑惑，对方的船上只有十来个人，他怎么敢过来？ 佩德罗直觉有诈，加上这半年来这片海域的海寇都被齐浩然压着打，佩德罗以示他没有恶意，直接下令船只往后退两射之地，这样他们双方要是打起来也不波及到他。 佩德罗都起疑，更别说一向多疑的藤田英雄了，对方眯着眼看向战船，见齐浩然身边站着一个孩子，背上背着大弓，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顿时一惊。 那孩子简直是小版的齐浩然，他敢带着孩子前来涉险，显然是早有准备。 藤田英雄恨恨地看向对面的商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得手了！ 周德带着两个儿子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看到站立船头的齐浩然，激动的扑腾一声跪在甲板上，喊道：“王爷，王爷，您来救小的们了。” 齐浩然瞪了他一眼，斥道：“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不就是被海寇围住了吗？你那船也不比他们的差，撞上去便是。” 齐浩然冲身后的侍卫招手，侍卫给他拖来一张椅子，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撑着下巴看他们，“爷用大炮轰过船，也用石头砸过，但就是没用船撞过，不如你给爷试试？” 周德眼珠子一转，磕头道：“王爷有命，小的莫敢不从。” 对面的藤田英雄见齐浩然无视他，气了个倒仰，用武士刀指着他喊道：“齐浩然，你别太得意，我藤田以后就看准你大齐的商船打劫。” 齐浩然冷笑，“有本事你就冲着本王的商船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好厚的脸皮。” 站在齐浩然身边的小熊很想跟着放两句狠话，不过想到父亲的嘱咐，他只能闭紧嘴巴，狠狠的用眼睛瞪对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对面的藤田英雄已经死了不下百遍。 藤田英雄看出小熊眼里的跃跃欲试，一个孩子若是没有依仗哪里那么大的胆子敌视他？ 他这次把精锐全都带出来了，就是为了将周家的这只商船截下，他可不敢和齐浩然硬碰硬，要是再损在他手里，他真的没多少人手了。 藤田英雄衡量一二，到底没敢冒险，手背在身后悄悄打着手势，嘴上则不饶人的喊道：“齐浩然，你以为这次我为什么会选择周家的船队？你听着，大家都在海上讨生活，要的不过是个活命的机会，你真把大家逼急了，我们与你鱼死网破。” 齐浩然大怒，一拍椅子，指着他怒道：“你们要讨生活就断我大齐百姓的活路？要想做海盗回你们东瀛国做去，本王还没闲心管到你们东瀛去，但只要在我大齐境内，我就不许汝等作恶！” 藤田的船急速倒退，藤田冲齐浩然喊道：“这片海域是我们先来的，什么你们大齐境内？我呸，这又不是土地，难不成大海也是你们大齐的？” 齐浩然涨得面色通红，小熊在一边着急，顾不得父亲的嘱咐，跳起来道：“你强词夺理，这里离我们大齐最近，这些海岛本就是我大齐的，这片大海自然也是我们的，这叫领海，上面的管理权叫领海权，你没读过书就回去多读几本书！” 小熊这大半年来可没少听穆扬灵说海上的故事和知识，一点也不怂藤田，喊道：“你说这大海不是我们大齐的，难道又是你们东瀛国的？大家都正经在海上讨生活，凭什么就能杀人越货？” 小熊越说怒火越炽，扭头对父亲喊道：“爹，既然他们抢我们大齐百姓，那我们也去抢他们东瀛，我们大齐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就只有沿海百姓靠打渔为生，但东瀛国不一样，他们可有近一半的百姓靠渔业为生，我们把他们的渔民全抢了，也不准他们下海捕捞。” 众人都吃惊的看着小熊，这心思够毒的。 齐浩然则是眼珠子转了转，沉思起来，小熊见父亲心动起来，就继续说服道：“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叫东瀛的皇帝好好管管他们的国民，免得他们总是跑到我们这儿来打劫，不是你和二伯说的堵不如疏吗？我们总不能总是剿匪剿匪，这得剿到什么时候才完？直接堵到他们国家去，让他们的皇帝管。” 小熊嗓门大，说话几乎是喊的，藤田的船虽然走出了一段距离，藤田英雄还是听到了，他气了个倒仰，还想说什么，突然战船上的人好似才发现他们逃走一样，指着他们喊道：“王爷，他们要逃！” 齐浩然眯眼，下令道：“让他们走远一点，别误伤了商船，上头可是我家半年多的成果。” 藤田英雄隐约听到这句话，就回身喊道：“齐浩然果真有准备，趁着他们顾忌商船，全速离开。” 而齐浩然的战船则慢慢的跟了上去，直跟出一段距离，齐浩然就下令放炮。 炮手一连放了三炮，虽然没打中藤田的船，但也给他们造成了些损失。 齐浩然并没有追出很远，他让人调转船头对准佩德罗，问道：“佩德罗，你这热闹看完了吗？要不要跟我到广州喝杯茶？” 佩德罗看甲板上依然是十七个人的战船，心急剧动摇起来，如果他能把大齐的这条战船拿下，他不仅能抢回一条船，还能用这位大齐王爷换不少的利益…… 念头刚起，一个舱门就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校尉，对方快速的关上门，疾步走过来附在齐浩然耳边禀告：“爷，范世子叫小的来跟您说一声，他知道您使的这招叫‘空城计’，两位小公子又给临时改成了‘空船计’。” 校尉说完，深深地低下头，心里已经万念俱灰，这是三位小公子威逼利诱叫他说的，说是要找机会让佩德罗看到他们船舱里满满的士兵和刀枪。 佩德罗的确看到了，虽然那门掩得很快，但他们还是看到了门后站立的一排排士兵及他们手上发亮的刀刃…… 第932章 玩剩下的 这位大齐王爷果然有准备，佩德罗才兴起的心思立刻按了下去，他和藤田不一样，东瀛国离这里很近，人少了可以很快补员，只是生手和熟手的区别，他这里则是缺了人就得等上半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这段时间，他有可能会因为缺少人手而被其他海盗吞并或被大齐官兵剿灭，所以除非他有把握抓到齐浩然，不然他不会冒险。 也是因为他的国家离这里很远，他可以很大胆的对上这位王爷，杀了他或是抓了他，拿到一笔大财后就可以带着人离开这片海域。 但藤田不一样，东瀛国离这里不远，他要是杀了这位最受皇帝宠爱的弟弟，只怕他的国家下一刻就要承受大齐的怒火，这相当于引起两国战火，所以他不敢，反而放不开手脚。 放开手脚想要杀死齐浩然的佩德罗看见门后的那一排排士兵和刀刃后对齐浩然笑道：“多谢王爷的美意，我还有些急事，喝茶的事放到下次，我若有幸去广州，一定去找您讨这杯茶。” 佩德罗带着人离开。 齐浩然看着对方渐渐远离的船只冷笑，他扭头看向周家的船，挥手道：“架板，让周德过来回话。” 周德见危机解除，大松了一口气，带了一个儿子和一个管事就通过两船架起的木板到战船上，一上船他就给齐浩然跪下。 齐浩然先吩咐校尉们开船，这才叫他起来，“你们怎么回事，不是应该一早到港口的吗，怎么叫藤田给堵在这里了？” 周德泪流满襟，他也冤得很，同行五条船，同去同回，他们估计今天早上能到，昨天晚上就放飞一直在船上养的雨燕，让它把信带回去，谁知道天刚亮没多久，他们就碰上了海盗。 他们都是大齐的商船，除了他们周家的船是新造的，其他四艘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海船翻新下海的，哪里是藤田的对手？ 藤田的船上虽然没大炮，却有投石机，弓箭等武器也不少，反观他们这边，连弓箭都没有多少，更别说投石机等物了，不过对方想要吃下他们五条船也不可能，所以他们就极力往前开，希望能碰上大齐的巡逻水师。 可藤田却不是追五条船，而是只追他们这一条，目标明确。 因为他们这一艘船有安国公和荣郡王参股，其他船不敢丢下他们独自逃命，但周德也不想把同行都得罪死，以后要出海还得和他们守望相助，所以咬咬牙，通过特殊的方式和另外四条船约定，他把海盗往侧外引开，他们尽早回去报信，让人来救他们。 这要是别的商船不可能有人来救，但这条船上的货物可是有安国公和荣郡王的份子，别的不说，只荣郡王一个名头，水师就不敢耽误。 所以周德抱着六成的成功性咬牙把人引开，因为他这船是新造的，各个性能都还不错，一直溜了他们近两个时辰才被追上，藤田正想叫人杀上商船就碰到了齐浩然他们。 得知荣郡王今天是带几位小公子出来散心的，周德只觉得他这辈子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小熊同情的看哭得稀里哗啦的周德，在穆扬灵的教育下，他一直很尊老爱幼，见周德跪在地上哭得厉害，就上前扶起他，还把他父亲刚坐的椅子拖过来让他坐。 周德受宠若惊，抹了抹眼泪道：“多谢小世子，多谢小世子。” 思及自己收取到的情报，周德忙道：“王爷，您没来之前，藤田说了，他就是瞄准了我们周家和王府国公府有合作，所以才……” 齐浩然抬手打断他，道：“爷知道，这段时间爷把东瀛来的海寇剿灭了大半，他这是在报复爷呢。” 齐浩然眼里闪过冷光，看来，藤田这帮海盗得尽早剿灭，他倒是不怕他针对他们的生意商船，可要是他们有一天不满足对付他的生意，而是对付他的家人呢？ 周德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刚才小的才知道王爷和那群洋人有约定说是不抢我们大齐的商船，可其实我们大齐的商船还是被他们抢，不过海域离这儿比较远……” “他们是海盗，你指望他们讲信誉吗？” 齐浩然当初对佩罗的作此要求，不过是警告他不准在近海抢大齐的渔民，至于商船，除非大齐水师威望远播，不然佩德罗这群人就还会这样阳奉阴违。 齐浩然正想挥手让周德三人去休息，船舱里突然传出暴喝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齐浩然这才想起还被关在船舱里的三个小子，和小熊对视一眼，忙快步上前打开舱门。 里面，一群士兵正团团围着三个小的，虎头和小狮子将小安夹在中间，一边怒吼着，一边往外冲，遇上挡路的士兵，两个孩子毫不留手的踹他们，或是把人推开，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士兵，正抱着腿，或是抱着肚子哀哀的叫。 小安边跟着虎头和小狮子往前挪，一边对挡着他们路的人喊道：“你们最好让开，不然我把你们丢下去喂鲨鱼，鲨鱼可是吃人肉的，哇呜一口就把人吃了，你们怕不怕？” 围着他们的士兵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苦口婆心的相劝，“小公子们，校尉下了死命令，除非王爷下令，不然不准你们出去。” 小安生气的掐腰，“外面的海盗都退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出去？我还献了大计呢。” “说不定海盗还会杀回马枪呢。”那个士兵喊道。 小安扭头对虎头道：“这个人好笨，四叔竟然用他当兵，海盗怎么可能杀回马枪？我们刚才的的士兵和武器肯定吓得他们的胆子一颤一颤的，逃命还来不及，还敢撞上来？” 齐浩然推开士兵，将三个小子拎到甲板上，扯过椅子一坐，闲适的问道：“小安，你来说，你怎么知道打开舱门一下就能吓退他们？” 反正现在也没事做，齐浩然对小安能想出这法子很感兴趣。 小安自豪的道：“四叔，空城计我们早就玩过了。” 虎头和小狮子一副你们都太落后的模样看齐浩然。 第933章 被调教 “四叔把我们关在船舱里，船上只留了这么一点人，虎头一看就知道你用的是空城计，但我想，空城计吓走了藤田英雄，肯定吓不走佩德罗，所以还得再吓一吓佩德罗，我就威胁校尉出去，把门打开再快速的掩上，就让他们看上一眼，我让士兵们在门口排排站好，又拿着利刃，粗粗一看，就是整个船舱都塞满了士兵，看不吓死佩德罗。”小安骄傲的道。 小安一向聪慧，倒是虎头先看出他用的计策，齐浩然好奇的问虎头，“你怎么知道爹用的是空城计？” 虎头鄙视的看父亲，“一看就知道了啊。” 因为他们就用过整个计策坑过人。 三小现在虽然不再每天都去赶海，但还是时不时的跑到海边去捡海货，和渔村的小朋友们一起玩。 养珍珠的事全由小熊和涛声负责了，三小也就不那么忙的时候到那里转一圈。 三个孩子年纪小，正是爱玩的年纪，他们和涛声那个渔村的孩子玩得最好，平时去赶海都是跟他们一起，因为虎头和小狮子武力值高，他们身后又总是跟着身高体壮的侍卫，所以他们总能抢到好位置。 久而久之，其他渔村的小朋友就不服气了，凭什么他们人多且先来的要把好位置让给他们？ 三小的身份高贵，他们动不了，但揍其他孩子却没问题，因此其他渔村的小朋友们一商量，就围殴了跟着三小的孩子。 三小一看自己的小伙伴们被揍，不乐意了，带着他们就打起群架，因为有三小参与，对方不敢对三小下手，而三小从来都是哇哇大叫的冲入战圈，让他们手忙脚乱，所以对方人数虽多，却是输多赢少。 但来来往往几次，大家也互相了解了一些，那些渔村小朋友恨极了三小和那个渔村的孩子。 有一次三小只带着四个小伙伴就去海边捡海货，冤家路窄的遇到了另一个渔村的孩子，对方有十来个人，双方仇结大了，就算不揍人也肯定会抢东西。 三小他们肯定打不过，小安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四叔才和他们说过的诸葛亮用空城计退敌的故事，就把虎头小狮子和另一个小伙伴塞到礁石后面，他自己和另外三人站在海滩上挑衅对方，对方一看他们只有四个人先是心动，然后是迟疑。 谁都知道三小从不分开，现在只有小安一个，那另外两个去哪儿了？ 这么一犹豫就不动了，几个小朋友商量了一下就跑开，远远的和他们放狠话，就跑走了。 事后小安自豪的告诉虎头和小狮子，“这就是空城计，看，我们不仅不用挨揍，还保住了东西。” 蔫坏的小安事后将此事大大的宣传出去，传得附近几个渔村的孩子都知道了，然后有一次他特意让小伙伴们埋伏后，自己带着几个人将另一个渔村的小朋友引过来，对方还以为他们又闹空城计，气势汹汹的跑来，谁知道一下就被包围了，他们辛苦捡的海货全被抢了。 三小得意忘形，回去吃午饭的时候虎头就和穆扬灵炫耀，穆扬灵先是笑着夸了小安聪明，转身就把他们拎去抽鞭子，骂他们仗势欺人，让他们以后不准插手渔村小孩间的争斗，因为有他们三个在，这种争斗显然对大多数小孩不公平。 三个孩子不服气，就道：“我们使了力气抢过来的，有本事他们抢回去啊。” 穆扬灵就敲着桌子告诉他们，“你们以为他们真的抢不过你们？不过是顾忌你们的身份不敢动手罢了。” 虎头不以为意，“那是他们胆子小。” 小狮子更是道：“就算我们不仗势，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小安也点头，“打仗是要看脑子的。” 穆扬灵就翻了一个白眼，问道：“你们当真以为你们没仗势欺人？” 小安就道：“四婶，仗势欺人有什么不好的？我爹说了，我可以仗他的势，这是我的福分，他当官就是为了封妻荫子，这也是庇佑子孙的一部分。” 穆扬灵气得倒仰，喝道：“你爹都教了你些什么东西？你们仗势欺人倒是爽快了，那你们知道被仗势欺人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三小很老实的摇头，虎头更是狂妄的问道：“谁敢仗势欺负我们？” 穆扬灵当时只是冷笑一声，第二天就特意去找了另外一个渔村的小孩，给钱给他们，雇了他们去抢三小他们抢占的海滩和海货，一连三天下来，不仅三小，连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伙伴们都一点收入都没有，被几个渔村的小朋友排挤到最差的一片海域。 穆扬灵当时就站在海滩上告诉他们，“现在他们仗的是我的势，欺负的是你们。” 虎头当场就委屈的嚎哭起来，指责母亲是坏蛋。 穆扬灵等他哭完了才对一群眼泪汪汪的孩子道：“这就是孔老夫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安，你现在应该已经学到这篇文章了吧？” 小安羞愧的低头，穆扬灵就对虎头和小狮子道：“等你们回去，我会让你们先生教你们《论语·颜渊篇》。” 晚上穆扬灵特意把小安留下来和双胞胎一起睡，临睡前去给他们讲故事，问道：“你们现在觉得被仗势欺负的感觉如何？” 三个孩子都羞愧的低着头，穆扬灵就教他们，“他们不过是最普通老百姓，你们就算不仗势，你们所受的教育和所拥有的资源就完胜他们了，何必再去欺负人？你们要知道，对老百姓，对君子都不能仗势欺人。” 小安聪慧，立刻举一反三，“那是不是对小人就可以？” 穆扬灵笑道：“如果你们非得仗势才能赢，那你们就仗势吧。” 三个孩子立刻骄傲的道：“我们就是不仗势也不会输的。” 穆扬灵只是含笑摸着他们的脑袋。 因为事情是从“空城计”开始，又是虎头在穆扬灵跟前炫耀才引发了之后的苦难生活，所以虎头将这一件件事记得尤为清楚，他之前在甲板上听父亲安排就觉地熟悉，再到船舱里一“埋伏”就想也不想的和俩小道：“我知道了，爹爹要使‘空城计’。” 小安聪明，一想就明白了，后来见藤田英雄的船走了，佩德罗的却没走，就觉地一招空城计肯定不能用两回，就临时决定惊敌。 第934章 改变 齐浩然只下令让校尉看紧三个小孩，不管小安怎么吩咐他都不动弹，但这难不倒虎头和小狮子。 俩人威胁他，他要是不出去，他们两个就大喊大叫，让外面的人知道船舱里有三个小孩。 校尉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完全拿三位小公子没办法，因为三人背对背的站在一起，他压根没把握在孩子发出声音前捂住他们的嘴巴或把人打昏。 不要试图和几岁的孩子讲道理，这是校尉这短短一刻钟的深切体会。 所以他只能出去，并且还得让士兵们按照小安的吩咐排成一排排，把刀刃立在身前。 至于他，出去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所以小安还特意给他安排了几句台词。 此时，见佩德罗果然退走，别人怎么想校尉不知道，他却是如劫后余生，范世子的计谋奏效，他不听将领的罪名应该能轻一点吧？ 齐浩然哪里还能想起校尉，他现在全心全眼都是小安，他抱着小安感叹，“你怎么就是你爹的儿子呢？你该是我儿子才对啊，多好的帅才啊？” 虎头和小狮子眼巴巴的看着父亲，“那我们呢？” 齐浩然表情有些嫌弃，道；“你们本来就是爷的儿子呀，虽然笨了点，好在身体倍儿棒，武学天赋也还过得去……” “二伯说我们笨是因为遗传，”虎头喊道：“这事可怪不得我们。” 小狮子狠狠地点头，补刀道：“你看小安哥哥就很聪明，这是因为二伯聪明。” 这下不仅是虎头，就是小熊也幽怨的看着齐浩然，齐浩然跳脚，“你们敢说爷笨？你们到底是谁生的？” “我们是娘生的……”三个孩子异口同声。 小安靠在齐浩然的怀里咯咯的笑，一旁的周德等人目瞪口呆，王府的几位小公子竟然会这么和王爷说话，这在寻常父子家都是不可能的。 周德等人迷迷糊糊的被请回船舱，看到了依然被限定自由的安德烈。 安德烈正在焦虑，看到周德，两人也算老相识，忙打听外面的情况。 周德对唯利是图的安德烈感官不是很好，只简单告诉对方藤田和佩德罗都退了。 安德烈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两边再打起来，好像他每次遇上大齐的王爷运气都不怎么好。 而外面，齐浩然看到了急速过来的另一艘战船，他就知道这是范子衿派来的。 他把小安抱在怀里，让人对他们打旗语，让他们立刻回港。 两条战船都跑出来，万一被海盗钻了空子怎么办？ 周舟也看到了王爷的战船，见周家的商船正好好地跟在战船后面就松了一口气，要是安国公的这船货物真的出事，只怕他们和这片海域的海盗都不得安宁了。 正如齐浩然所想，周舟的确是范子衿叫出来的。 他一大早就到港口等着周家的船，这是他的第一次海贸，他自然重视，但一起出发的四条船都回来了，唯独少了周家的船，其他四船的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他面前，扑腾跪在地上将海盗追击周家船的情况说了，周德让他们先回来报信去救他们。 范子衿一听就明白周德的顾虑了，他也没怪那几个商人，把人扶起来后就去找周舟，拜托他率兵去救。 渔民在海上遭遇海盗或是商船被打劫，报到水师这里来，水师都会出兵，就算抢不回货物，也要尽量把人救回来。 以前水师没船，他们有心也无力，现在有了船，又有齐浩然在头上压着，水师们不敢怠慢，而现在又是范子衿的事，周舟更不敢轻忽。 即刻点兵就出发。 几个才踏到实地的海商见了纷纷羡慕周家，“他们巴上了安国公和荣郡王，运气可真好，说出兵就出兵了，这次只要大难不死，有这两个靠山在还愁不富贵吗？” 旁边有正和他们谈工钱的工头闻言，忙笑道：“几位老爷是刚从外头回来吧？你们不知道，开春后王爷把水师整顿了一番，现在别说是国公爷的船被劫了，就是渔民在海上遇到海盗，只要能报出信来，水师也去救的，现在王爷还弄出了限制条件，凡收到消息，营内有兵，一刻钟却尚未出兵的都要被罚，轻则扣薪降职，重则军法处置。” 几人眼睛一亮，“那要是我们海商在海上遇到海盗，水师是不是也出兵？” “这是自然，只要水师能收到消息，不过那得出大战船，你们得给出一定好处的。” 几个商人都是刚过完年就出海，那时候齐浩然还没制定这些条件，所以他们一无所知。 虽然知道回到家后他们都能打听到，但此时他们心急，直接掏了一块银子塞工头手里，问：“要给什么好处，给谁？” 工头脸上满是笑容，收了银子，左右看看，就低声道：“这事在广州城已不是秘密，听说水师衙门里有一张价格表呢，就是范知府帮王爷弄出来的，为的是积累钱财再造一艘海船，能放两门大炮的海船，到时候别说是这片海域的海盗，就是走到福州港那边都不怕的。” 几个商人着急，问道：“什么价格表？” “你们要是只被海盗堵着，水师帮你们把海盗惊走或打退，只要给一些孝敬就行，被海盗追也是这个价格，而你们要是已经被海盗抢了，他们则会负责帮你们把货物再抢回来，抢回来的三成给他们，要是抢不回来，你们也不用给孝敬了，”工头见几人眼中有些惊疑，就压低了声音笑道：“几位也别怕出勤的水师故意任由海盗抢掠后再去夺回，我们那位王爷手段凌厉的很，要是有这等事，只要报上去，涉事的为首之人都要以通敌，勾结海盗罪论处，同船的士兵都要被罚，严厉得很，这半年来就没人敢越线。” 几个商人眼中都闪过惊喜，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将得到大大的保证。 三成的货物是多，他们也肉痛，但相比被海盗抢掠就会失去所有，三成的货物反而不算多了。 几个商人深吸一口气，对视一眼，觉得这位荣郡王还真的是他们的福星，当然，提出这个方法的范知府就有些奸诈了。 第935章 挑选 范子衿焦虑的在港口等着，远远的看见三条船回来，心下微松，等看到周家的船没什么损害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见齐浩然抱着小安下船，他忙迎上去，问道：“你碰到了周家的船？” 齐浩然点头，“他们被藤田和佩德罗给堵了，也是他们运气好，爷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散心正好路过那儿。” 周德上来和范子衿见礼，这一船的货他们家占了四成，安国公也占了四成，而王爷则是占两成，安国公紧张也是应该的。 范子衿急着要看货，挥手让齐浩然带着孩子们回去。 齐浩然见他眼里只有钱，就撇撇嘴领着四个孩子就要走，想到番邦多新奇的东西，就喊道：“子衿，有好东西先留着让府里的人挑啊。” 范子衿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四个孩子走不动了，纷纷转身跟在他屁股后面，理也不理齐浩然，虎头更是转身冲他喊道：“爹爹，你回家吧，我们跟着二伯去看看。” 小熊则找了个好理由，“我去看看船上有什么好东西，给娘亲挑一些。” 小安也喊道：“我给我娘亲找。” 小狮子则道：“我想送给福表弟一个礼物，我去看看船上有没有合适的。” 小福是范子衿的次子，因为还小，所以只取了小名。 范子衿这下停住脚步回头来看四个孩子，周德巴不得和四位小公子更进一步，忙笑道：“带几位小公子上船也好，也让他们看一下番邦之物。” “也好，让他们长长见识。”范子衿同意了。 被抛弃的齐浩然鼓着脸颊在岸上站了一会儿，最后也跟了上去，“爷也去长长见识。” 周德求之不得。 最后不仅四个孩子在仓库里各选了一件礼物，就是齐浩然也给穆扬灵挑了好几颗宝石。 范子衿嘲笑他除了选宝石就选不出其他的来了，“阿灵的宝石都装满了好几个妆盒，其实她戴在身上的少之又少，外人只当她喜欢宝石，送礼都是送宝石给她。” 齐浩然犹豫，“那你送什么给表嫂？” 范子衿给小夏氏选了安息香和象牙。 齐浩然想了想还是坚持选了宝石，因为阿灵不熏香，也不喜欢用象牙。 这些东西都是要入库贩卖的，几人也没选多少，各拿了一两件就要下船，周德就捧了两个盒子过来，恭敬的道：“王爷，国公爷，这是小的特意给王妃和国公夫人留的。” 范子衿接过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圆润珍珠，足有拇指般大小，比之上品的东珠还要好看。 范子衿对齐浩然点点头，两人收下了周德的孝敬。 虎头三个很快就选好了东西跑出来，小安看中了一个音盒，只要扭一下放开就有音乐声传出，上面穿着礼服的小人还会旋转跳舞。 旋转跳舞他不觉得稀奇，他只是疑惑音乐是如何保存在其中的，既然可以保留这么一段短小的音乐，那是不是更长，更复杂的音乐也能保存，音乐可以保存，那声音呢…… 小安对此非常好奇，他决定回去拆开来研究研究。 而虎头则是选中了一套西洋礼服，因为看到音盒中的小男孩穿着非常漂亮，他很好奇他穿上是什么样子，所以决定一试，关键是里面没什么是他特别感兴趣的，这件衣服勉强能引起他的兴趣。 而小狮子则选了一把佩剑，虎头看见顿时惊呼一声，丢掉衣服就要换佩剑，“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小狮子指了最边上堆放杂货的地方，“在那里看见的。” 虎头再去找就没有了，他忙蹬蹬的跑去找周德，表示也想要一把佩剑，那种剑他们在安德烈身边的侍卫身上见过，和他们的剑不一样。 周德看到那把剑忙道：“小公子，那把剑是一位西洋人留下的，他的船遇上风暴，最后被我们所救，但他病得太重，还没到他的国家就死了，最后我们将他埋了，他的东西就留了下来，所以这剑只有一把。” 虎头很惋惜，渴望的看了小狮子手上的佩剑一眼，最后老实的去拿自己的衣服。 周德倒是一愣，他还担心虎头会当场哭起来和小狮子争抢呢，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 小狮子也没把东西让给虎头，而是拖着剑和小安虎头去找他们大哥。 小熊正捧着一个盒子无声的大笑，领着他过来的周复满头冷汗，想着怎么劝他把这东西留下。 这可是他们花费了不少银子才买到的西洋武器，拿来送给一个孩子则太过贵重了。 小熊只记得这条船上也有自家的货物，他捧着盒子就跑去找父亲，“爹爹，我选了这个。” 齐浩然随意的瞄了一眼，见盒子里装的是短火枪就微微郑重起来，拿起火枪要试。 周德笑盈盈的道：“王爷，这是西洋那边的短火枪，据说是他们的兵部才研究出来的。” 齐浩然挑眉，“他们兵部刚研究出来你就能弄到手了？” “西洋人和我们不一样，小的去的那个国家海贸很盛行，许多贵族都会亲自出海，他们身上都会带些防身武器，只要肯出金子或绸缎，他们就敢把这东西卖给我们。” 齐浩然微微沉思，问道：“那如果爷出钱，你能帮我搞到大炮吗？” 周德心脏剧烈跳动，耳朵鸣鸣作响，良久，他才听到自己道：“愿为一试。” 齐浩然满意的点头，将短火枪还给儿子，对周德道：“这东西记在爷账上。” “不过是个小玩意，哪里要王爷出钱？世子喜欢只管拿去。”周德可不是儿子周复，他知道比起这一把短火枪，齐浩然的好感更重要。 齐浩然摇头，“其他的东西倒罢了，这一把短火枪可不便宜，文谨，一会儿你跟你二伯的管事去把这账结了。” 小熊应下，齐浩然和穆扬灵和以往一样当甩手掌柜，船上的事一并交给范子衿的管事。 等到三小知道大哥得了这么一个独一份的宝贝时，更是羡慕嫉妒恨。 第936章 拜托 三小围着小熊，抢着要看火枪，一直回到家中都在争夺不休。 齐浩然看着四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往书房去，好似上午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不曾发生过一样，他知道自己神经粗，但没想到几个孩子的神经比他还要粗。 范子衿也不可思议的掏掏耳朵，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是谁出的惊敌计？” 刚才一定是马车上太嘈杂，或是风太大，他没太听清。 齐浩然鄙视的看他，“您今年才多大岁数耳朵就不好使了，”齐浩然以看宝贝的眼神去看孩子中间的小安，钦慕的道：“我觉得小安更像是我的儿子，要不是我们两家没有同一天出生的孩子，我都要怀疑孩子抱错了……” 范子衿直接嗤笑一声以作回答，直接转身就走，“你就是再生十个也生不出来。” 齐浩然连忙跟上，不服气道：“我怎么就生不出了，我就是军事上的天才，怎么就不能生出一个军事天才来？” 范子衿直接去齐浩然的书房，找了个位置坐下，接过飞白奉上来的茶，惬意的道：“小熊和虎头小狮子哪一个在打仗上没天赋？你以为小安就只是军事天才吗？他读书过目不忘，凡所学必能举一反三，除了武学，再复杂的东西他最多看过三遍就学会了，你自信你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对此，范子衿得意满满，虽然儿子太过聪明以致心性没有虎头和小狮子纯良，但在智商上，他自信他儿子不输任何人。 齐浩然只能对他瞪眼。 因为范子衿说得很对，结合几个孩子以前的事竟让齐浩然无言以对。 三个孩子真是好动的年纪，几乎是看什么都新奇，连板凳都能拆开来看。 当然，主意是小安出的，然后小狮子指导，虎头执行，但不管是指导的小狮子，还是执行的虎头，拆了东西都还原不了，不是缺了这个，就是多了那个，反而是一直背着手站在一边不做声的小安能再指使两人把东西装回去。 前一段时间，三个小子偷偷溜进他们的房间，把阿灵的桌子上的妆盒给偷了出去拆了，那个妆盒共有五层，里面还有暗盒，别说小孩，就是工匠，不谙此技的人拆了只怕也还原不了。 但小安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大半步骤，剩下不记住的，他带着虎头和小狮子跑到自个娘亲的屋里，把小夏氏的那个五层妆盒也给偷拆了， 两个妆盒并不完全一样，但原理差不多，拆了两个妆盒，小安硬是给复原了。 那天可把两府的主人和下人给吓得半死。 先是立春发现王妃的妆盒不见了，然后在床上发现了半床的珠宝首饰和金玉，这些都是妆盒里的。 谁偷妆盒会不偷珍贵的珠宝金玉，而单偷妆盒？ 几个熊孩子的身影就出现在立春的脑海中，然后立春一边叫人把东西收拾好，一边带着人去找熊孩子们。 但熊孩子没找着，隔壁府夫人的妆盒也失踪了，也是金玉珠宝都没丢，但丢了妆盒。 于是，范府也加入了搜索中，等穆扬灵巡视铺子回来，家里已经搜了大半，穆扬灵见两府乱糟糟的，就让立春和夏管家把人都叫回来，“你们这么喧闹，别再把几个孩子吓到，反倒藏起来。” 等到下人们都退了，穆扬灵就带着立春去他们惯常去的地方找，全都找遍了都不见人。 这下穆扬灵不得不重视起来，还有些心慌，这几个小子不会为了躲人就跑出去吧？ 不过一想她就否决了，府上虽然下人少，但一直外紧内松，想要出来进去困难万分，也就在后院这几个孩子能这么来去自由，到了前院，却是有岗哨和巡逻的人的。 穆扬灵想了许久，最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她自己的小书房。 她的小书房是给她自己看闲书练字用的，账本之类的重要东西则是在齐浩然的小书房里，所以她这个小书房并无人把守，甚至连打扫都是五天一次，平常不准人进来。 穆扬灵推门进去时，小安已经指挥小狮子复原好了一个妆盒，虎头则比较慢，小安一口一个指令也才完成了一大半。 看到穆扬灵进来，三个孩子明显慌了一下，就像做坏事被抓到一样丢下东西就跑进书架里躲着不出来，最后还是虎头耐不住屋中的安静，小心翼翼的把小脑袋伸出来道歉，另外两个孩子才耷拉着脑袋站出来认错。 因为事情闹得有点大，齐浩然和范子衿都知道了。 范子衿本想罚小安跪祠堂，但穆扬灵强势的将四个孩子的惩罚揽过去。 虽然范子衿一直处在看不惯穆扬灵的状态中，但不得不承认，她在教孩子一事上很有发言权，而四个孩子，包括太子殿下，她都教导过，因此范子衿只能放手旁观。 穆扬灵深知罚人要先让犯错的孩子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所以她让三小深刻的检讨了自己，写了忏悔书，上面要写清他们到底哪里做错了，再来一次他们是否还会这样做。 第二，罚人要罚到痛处，比如，她就不会罚小安抄书或罚虎头和小狮子蹲马步，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并不痛苦。 于是，第二天三个小孩就找到了各自的爹娘，各种痛哭流涕的忏悔了。 因为虎头和小狮子要写十遍弟子规，而小安被罚每天蹲马步半个时辰，早两刻，晚两刻，为期三天，这对他们简直就是地狱的折磨。 此时，回忆完毕，齐浩然对得意的范子衿看不过眼，道：“你也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聪明，小安他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强多了。” 范子衿哼一声，道：“再胜于蓝，他也是爷生的。” 齐浩然磨牙，心中却并非无遗憾，在他看来，子衿小时候也是很聪明的，但却被束缚在家庭的斗争中，没人引导过他，他的精力用于和庶子妾室争斗，用于和姨父争斗，用于保护自己和他，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接触其他和学习更多的知识？ 若子衿有小安的环境，必定成就更大。 齐浩然心中也知识惋惜了一下，就继续嬉皮笑脸的和他斗嘴。 范子衿则是得意洋洋的斜睇他，最后才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色，道：“我不太会教孩子，小夏氏也只会养孩子，不会育，所以小安还得你和阿灵多费心。”范子衿声音微微低沉，道：“小安是我儿子我知道，他智多近妖，可为好事，但也有可能是坏事，他年纪小，多看大人们怎么引导，他如今开朗纯善，我很高兴。” 第937章 劝诫 范子衿话头又一转，道：“不过别把他教成像你一样的莽夫就行。” 齐浩然冲他瞪眼。 范子衿愉悦的起身，“走吧，去见阿灵，海船回来了，你们那批货打算怎么做还得和阿灵商量。” “一起给你卖出去呗。” “合着我就得给你们打白工？”范子衿道：“这事你确定你能做主？” 齐浩然就沉默不语，家里的生意都是阿灵管的，他还真做不了主。 范子衿就笑骂他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而此时，穆扬灵正在摆弄那把短火枪，她让人在远处的石头上放了一颗石子，“砰”的一声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定睛一看，石头上的石子不见了，四个孩子激动的拍掌，兴奋的看着母亲。 穆扬灵笑道：“这枪虽然只需瞄准就能开，但射程其实还比不上二石的弓箭，你们小时候用用也就算了，长大就用不着了，不过小安倒是一直能用，但后冲力有些大，你得适应。” 穆扬灵将火枪还给小熊，道：“这些火枪和火炮都自洋人那里来，但其实认真算起来，这东西是发明自我华夏，既然他们能改进火枪，那我们也可以。” 几个孩子眼睛闪闪发亮，一起扭头去看走过来的齐浩然。 齐浩然就停下脚步，直觉不好，果然，几个孩子冲着他就跑过来，希望齐浩然能让人研究改进一下火器。 齐浩然问道：“钱呢？有钱我就研究。” 站在他旁边的范子衿不动声色的离他老远，穆扬灵笑笑，问范子衿，“商船回来了，你看过货了吗？” “只看了一眼，回头管事会把清单送上来的。”范子衿问道：“决定好怎么处理你那些舶来品了吗？” 穆扬灵道：“京兆等地身处内陆，近几年发展不错，并不缺富庶之人，这些舶来品应该很受欢迎，更不要说京城，我在这些地方都有店铺。” 范子衿挑眉，穆扬灵就笑道：“但这些地方你也都有店铺，这些舶来品卖来卖去也就是这些地方，总不好到最后我们两家反倒打起官司来，我们倒是无所谓，底下的管事却未必能如主人心意，到时候底下的人打起来，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 齐浩然好容易摆脱四个孩子，闻言道：“他们敢，谁给他们的胆子反倒挑拨起主子关系了？” “你闭嘴，”范子衿瞪了他一眼，对穆扬灵道：“商场如战场，他们斗他们的，就算他们斗得你死我活，难道你们这里就不认我了？” 穆扬灵笑道：“当然不是，商场若是没有竞争反而没意思了，和别人是争，和你自然也是争，但我觉得两家铺子里卖一样的东西，还都是从同一条船上来的怪没意思的。” “所以……” “所以我们要么还和以前一样，放在一起卖，然后分成，要么就分好类别，你卖几种，我们铺子这里就卖另外几种，不过你也知道，我和浩然在生意上都没什么天赋，铺子的管事大部分都是你的人，我是不打算为此另外开杂货铺子的，所以依然是用那些铺子的管事。” 这也是两家奇葩的地方，铺子是齐浩然和穆扬灵的，但里面的管事却是范子衿的人，卖身契都还在范子衿的手里，管事一般是大事小事找穆扬灵，但遇上更重要的事则会找范子衿，范子衿也一直替他们解决着。 也不知道是齐浩然和穆扬灵的心太大，还是范子衿心太好，一直任劳任怨，反正两边一直愉快且幸福的相处着。 外人也是因这一点一直觉得这表兄弟俩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穆扬灵这样说有些耍无赖的感觉，范子衿果然送她一个白眼，穆扬灵就笑盈盈的道：“你就帮我们辛苦一些呗，照惯例，我投五成的银子，只拿四成的收益。” “海贸利润这么大，你们舍得？” 穆扬灵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们的产业多亏你帮忙，别说是让一成的利，就是两成我们也不吃亏，这不是怕你生我们的气，觉得我们和你见外，所以才让的一成吗。” 范子衿轻哼，“行了，既如此，这事就全交给我吧，回头你把银子准备好，我让夏管家过来抬。” 多少人为了争利益打得头破血流，一成的海贸利润一年下来足有五六万两银子，这还是初始阶段，等以后他们把生意做大了，只会更多。 他知道，穆扬灵主动这样说是将利益让给他。 因为他能做的，现在的穆扬灵也能做，用他以前的人，而且不用让出半分利润。 接到命令的夏管家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更别说夏管家的父亲夏伯了，他感叹道：“不枉国公爷为王府的产业那样费心，王爷王妃如此信任我们这边的管事。” 范子衿冷冷地看了夏管家一眼。 夏管家好似没看到范子衿的眼神，继续道：“现在世子爷和王府的世子及两位小公子都好得不得了，特别是和两位小公子，就和当年您和王爷一样，以后两府交到世子们手里也肯定能如今日一般，可再往下，子孙繁茂就不一定了，国公爷，您也该找王妃商量一下，渐渐把两府的生意分开来，不然就定下规矩，免得子孙后代扯皮，反而坏了祖宗们的情分。” 范子衿的脸色依然冷峻，夏伯就叹息一声，道：“当年夏祝两家就亲似一家，但到现在，夏家依然是夏家，祝家依然是祝家，国公爷，您不该为子孙后代留下这些祸根。” 范子衿脸色不好看，“这与夏祝两家有何干系？夏家自然是夏家，祝家自然是祝家，因为现在的夏家可不是我外祖的夏家，我可没见夏家舅舅为我母亲出过头，从来只有祝家舅舅为我母亲鸣不平。” 夏管家就担忧的看向范子衿，“老奴自然知道，也知道祝家两位舅爷尽力了，但夏祝两家关系不如从前却是实情，您是夏家的外孙，但和祝家的几位表兄可有往来？别说您，就是皇上和王爷，嫡亲的表兄弟，但因为天各一方，两家的关系又好到哪里去？” 夏管家压低了声音道：“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论血缘关系，皇上和王爷与祝家更亲才是，您这里隔了两层，但您看皇上和王爷待您却如亲兄弟一样，对祝家，却只有日常问候，与几位表公子并无多少往来，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相处不多，现在您和王爷孟不离焦，外任都放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孩子们相处得好，但再往后二十年呢？几位公子倒是感情不错，但他们不在一处做官，孙少爷们肯定没那个条件，到时候必定生分，这纠缠在一起的产业就不是福，而是祸了，所以老奴才说您得拿出章程，若是不分开，那就把规矩定死，丁是丁，卯是卯，以后子孙就算分道扬镳，只要照祖宗规矩来分便是，闹不到哪里去了，大家亲亲热热的就还是亲戚。” 第938章 启发 穆扬灵在看货单，他们出口的货物清单以及他们进口的货物清单，齐浩然一大早就把小熊拎去军营了，而小安正坐在穆扬灵脚边不远处的毯子上拆音盒，小狮子和虎头盘腿坐在一边旁观。 小夏氏抱着小福看他们暴殄天物，知道自己管不了他们，就捅了捅穆扬灵，“还真让他们拆啊，听说就这么一个小音盒就值二十两银子呢。” 穆扬灵笑道：“让他们去吧，小安拆了就能装回去，不行再多给他拿几个音盒就是了。” 这次周家的船回来，带回的音盒足有上百个，但这东西的确很贵重，二十两银子一个玩具，就是在贵族上层也很少有人买，因为这个东西除了拿来玩还真没其他用处。 除非拿来炫耀，不然大家也就瞧个稀奇。 穆扬灵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做过民意调查的，她问过自家的四个孩子，小熊一听说一个小音盒就花费去他两个月的月钱，顿时肉痛，“二十两银子我能给书院里的孩子买四五本书了，那四五本书能用至少二十年，能教出……” 穆扬灵赶紧打断他，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小安，小安也摇头，“太贵，不值得，又没其他用处，我想听音乐我们自己就能唱，跳舞我们也会。” 小狮子和虎头补充道：“而且它们就只会转圈圈，还没我们跳得好看呢，就是音乐也只有一小段。” 总之大家是各种嫌弃，小安拿这东西是想知道那音乐是怎么无人演奏发出声来的，而小狮子和虎头是纯看热闹，反而是小熊很支持小安的举动，道：“你使劲儿的拆，最好能画出图纸来，回头我让黑子他们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要是做出来我们就发大财了，二十两银子一个啊。” 正是小熊的这句话提醒了穆扬灵，她今天才让祝总管去拿了货单来看，难道他们就只能从洋人那里进这些新奇的东西，然后出口绸缎，茶叶和瓷器？ 除了瓷器，绸缎和茶叶都需要到土地资源的生产，而对方的音盒，火枪，琉璃都是工业制造出来的，他们这边的消耗反而是为他们国家的劳力提供更多的就业资源，反而是他们，为了茶叶和绸缎，可能要占用更多的土地资源。 不管是什么时候，粮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金银再多也没有粮食有用。 都说金银是硬通货，但其实，不管盛世还是乱世，粮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就是前世那样一个经济发达的世界，粮食储备依然是国家的重中之重。 所以穆扬灵不希望在粮食产量没上去前让商业占用更多的土地资源。 而不管是种植茶叶还是养殖蚕丝，都需要大量的土地资源，现在，不管是洋人还是大齐人，凡从这里出口货物，绸缎和茶叶都必不可少，现在海贸刚起步，消耗就已经很巨大，沿海各地的生丝，茶叶价格都涨了近三倍，等海贸越来越盛，这两样价格越来越高时，肯定更多的人放弃种植粮食，转而种茶和种桑养蚕。 内库总负责人就住在她隔壁，那人之前可还负责填充国库，除了皇帝和户部尚书，只怕就没人能比他更了解国库和各地粮库的存粮了，而穆扬灵只要想到大金和西夏的失土未收，十年内可能又要起战事，就忍不住担忧，而齐修远前段时间还在和齐浩然商量着要兴修水利，疏浚黄河。 不管是打仗，还是修建水利工程，都需要粮食。 所以穆扬灵希望改变大齐的出口结构，茶叶和绸缎依然出口，但主要东西应当是工艺品，比如瓷器，比如他们也能制造出更廉价，更漂亮的音盒，比如玻璃器皿，或者是钟表，更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音盒有现成的，穆扬灵只需要找工匠研究，先学会其中的原理，再做，然后再改进。 至于玻璃器皿，那更简单了，早在公元前中国就能做出玻璃了，好吧，这东西最早出现在埃及，是因为火山爆发，在大家都还是部落状态时，他们就弄出了玻璃制品，五颜六色的玻璃哦，虽然朦朦胧胧，并不透明，但好歹大家知道这东西怎么做。 穆扬灵也知道，但透明漂亮的玻璃怎么弄出来的，请原谅她，军校学习历史时书上没写配方，不过没关系，现在洋人卖给他们的玻璃器皿的透明度就很不错，她要做的不过是让人研究降低成本，然后把玻璃弄成各种漂亮的镜子，钟表，甚至是玻璃窗…… 钟表在这个世界还是笨重的机械打点塔钟，很不巧的是她知道手表的内部构造图和基本原理，而知道这个想要做出手表并不会多困难，而会做手表，其他的钟表肯定不成问题。 作为特种兵，手表是他们经常用到的东西，所以每个人都会拆卸和装备，画出构造图并不难。 穆扬灵终于找到了自己在海贸中的位置，她找到范子衿，告诉他，“我要建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至于音盒就交给几个孩子来做。” 范子衿忍不住扶额，问道：“后者先不说，前者你的配方在哪里，还有，你怎么就确定洋人会用你的玻璃和钟表？万一做出来卖不出去，你前期投入这么多不是白花费了吗？” 穆扬灵眨眨眼，道：“洋人不要我卖给大齐人啊，反正他们出海也要买这两样东西，现在不用出海就能买到，多好啊。” 范子衿忍不住拍头，真是和浩然待久了他也变蠢了，竟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他点头，道：“好吧，你去做吧，不过你来告诉我干什么？” 穆扬灵嘿嘿一笑，略讨好的道：“子衿，这两门那么好赚的生意，我也不好独享，我们两家一起合作怎么样？” 范子衿满头黑线的问道：“秋收刚结束，你和浩然这么多的庄子铺子，收益到底都去哪儿了？” 穆扬灵弱弱的道：“我让祝总管把丰收铺子开到各州府，所以这支出有点大……” 范子衿不由瞪大了眼睛，尖锐了声音道：“每一个州府？” 穆扬灵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蠢事，点头。 范子衿差点没气死，指着她骂道：“浩然不懂事，你怎么也是个败家子。” 第939章 不相信 穆扬灵觉得这事不能全怪她，这是她在多方条件的综合作用下做出的决定，虽然以目前来看有些失误，但在之前，她坚信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试想想看，大齐开始征税了，通过五年的休养生息，百姓们已经喘过气来，国库开始有余粮，余钱了，而他们找到了前朝的国库的银子充入齐修远的内库，这意味着他们有一笔后备资金，大齐不用范子衿和齐浩然再往里贴补了，他们的钱可以自由支配使用了。 穆扬灵没了顾忌，那么，这挣到的钱拿来干什么呢？ 买地买庄子？ 这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了，地太多太分散，就是累赘了，而很巧合的是，年初旱稻二号已经投入大规模种植，而占城稻的种植在去年秋天就拿到了数据，年初已经扩大种植范围，产量都很可观。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跟全国人民分享呢，加上司农寺卿亲自上丰收粮铺拜访，齐修远也修信于她，让她如有可能就与司农寺合作，穆扬灵算了算钱和手上的物资，发现要把丰收粮铺开遍府二十五，州二百八十九，虽然会让他们一家勒紧裤腰带，但貌似在入冬前，他们家的花销也并不大。 而等到入冬过年，不仅范子衿这里会有一笔分成，庄子里的鸡鸭养殖和大棚种植也是一笔收入，支撑他们过年不成问题。 于是，穆扬灵一个激动就把家里的存款全都用了，包括她的嫁妆银子。 请原谅她保持了前世的思维习惯，她觉得成亲了夫妻俩就是一体，既然丈夫的婚前财产都由着她用了，没道理她还把嫁妆给捏着，所以他们家的钱早混在一起，除了田庄地契上的名字还分得清楚外，其他的收益早混在一起了。 所以，应急资金也没有了，她现在想办作坊，就只能借钱。 和齐浩然一样，穆扬灵借钱习惯性的先找范子衿，范子衿拿不出来，她再打算去找齐修远。 范子衿实在忍不住，颤抖着手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他问道：“你那粮食铺子到底能收益多少，就让你把所有的钱都堆进去了。” 穆扬灵不赞同的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总不能做什么事都以收益计算吧，是，我一个粮食铺子全年的收益说不定还比不上你酒楼里一个月的利润，但它所带来的成果却不是你一个酒楼能比的……” 范子衿挥手打断她的话，“所以你这是在做慈善？” 穆扬灵摇头，“不是，我的铺子也是有收益，也是在赚钱的，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范子衿嗤笑一声，问道：“爷只问你，这事浩然知道吗？” 穆扬灵连连点头，“家里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告诉浩然呢？我肯定要问他的意见啊，浩然表示他能吃苦，让我放手去干。” 范子衿对这夫妻俩已经无语，不由庆幸起来，这俩人除了庄子和丰收粮铺是自己折腾外，其他的生意都是与他合伙的，不然这俩人以后真把家产给折腾殆尽，还得他往里补贴。 他现在一点也不敢和穆扬灵合伙，哪有做生意只顾前不看后的，而且，顾前不是看收益利润，还要考虑那些贫民老百姓，话说他们到底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 范子衿招手叫来夏管家，道：“你去钱庄提两万两银子出来，给送到隔壁府去。” “不用这么多，”穆扬灵忙道：“我算过了，前期投入就用两千两，回头不够了我再找你要。” “可别，”范子衿道：“回头不够了我也不借了，两万两银子都弄不出来的东西你也别痴心妄想了，还有，这笔钱算我借你们的，这门生意你自个折腾吧，我就不参与了。” “别啊，”穆扬灵着急道：“子衿，你相信我，这两个作坊我肯定能办好，一旦东西做出来，就算不倚靠海贸，我们也能赚得盘满钵满……” “那就恭喜你们了，留给小熊他们娶媳妇用吧，难不成爷还能少你那点银子不成？”范子衿斜睇了她一眼，道：“只是你别忘了，这钱是借的就成。” 穆扬灵一看就知道范子衿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她只能鼓着脸颊道：“行，我给你打欠条。” 范子衿挥手将她赶跑，真是稀罕，这俩人借钱竟然会打欠条了。 穆扬灵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去，想着，东西要是研究不出来，她就还钱，要是做出来了，就当是范子衿入股好了，这么一门赚钱的生意，他也太没有眼光了。 “国公爷，还真让王妃自己折腾啊。”夏管家有些肉痛，“这可是两万两的成本。” 范子衿有钱也是总体资本来说，现在他的钱大部分都投到生意中，两万两他们可以做很多事了，而以前那些被借钱的富商最近总找上门来，想要在海贸中分一杯羹，如果国公爷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欠的钱只怕得赶紧还了，以前那些钱可都是国公爷为大齐，为皇上借的。 “不是你爹说的要把两家的利益分开来吗？我们合作的地方够多了，这两个作坊我没必要再去插手。” 夏伯的话，范子衿到底还是听进去了，而且，他不愿意入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对穆扬灵在生意上的天赋和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做生意不想着最大限度的赚钱那还是生意人吗？ 不管是庄子，还是丰收粮铺，穆扬灵总是均衡她和老百姓的利益，虽然赚钱，但却赚得很少，这并不符合他做生意的原则。 他做生意的底线是赚钱，目的是赚更多的钱，而穆扬灵做生意的底线是不亏钱，目的是快乐的赚钱。 而她快乐的原则是，自己快乐，大部分利益体也要快乐，比如，那些生意的对象——平民百姓。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还是别掺和进去了，这一次合作与以往的不同。 两家凡是合在一起的生意都是他在管理和主导，浩然和阿灵都只看账本，不管事，不管他做什么，俩人都不干涉，所以至今他们合作都很愉快。 第940章 打出去 范子衿看不惯穆扬灵经营丰收粮铺和庄子的方法原则，但那是他们自己的产业，他顶多在旁边讽刺两句，并不会插手，就像他们不会对他管理自家的产业有何意见一样。 但这次作坊是穆扬灵要开，她显然是要亲自负责，如果他参股，不管东西最后能不能做出来，他肯定都看不惯穆扬灵管理，经营的方式，穆扬灵也肯定接受不了他的法子，所以到最后两人肯定得吵架，就跟小时候一样。 但现在又不是小时候，至少穆扬灵不能再因为吵不过他就把他扔泥地里，而他也不能就为赢就想办法把人骂得失去理智。 所以为了不让浩然夹在中间受气，也为了不破坏两家的情分，还是让她自己去折腾吧。 当然，也为了不让自己亏损更多的钱，范子衿对穆扬灵去折腾这两样东西实在是不抱希望。 在他看来，大齐地大物博，瓷器，茶叶和绸缎，只这三样就能从洋人那里源源不断的赚来金银，干嘛还要冒险的去研究什么玻璃和钟表？ 齐浩然回到家看到堆在库房里银锭，高兴起来，“阿灵，我们家哪来的银子？你不是说我们家里外就只剩下八百多两吗？” “是啊，这是和子衿借的，本来我只想借两千两的，不过子衿貌似很不信任我的能力，一下就给了我两万两。” 齐浩然一呆，问道：“你和子衿借钱了？” 穆扬灵点头，“我打算建两个作坊，家里没钱了，只能和子衿借了。” 齐浩然偷偷地看了一眼穆扬灵的神色，道：“既然你才需要两千两，那剩下的一万八千两就给我吧。” 穆扬灵好奇的看他，“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齐浩然摸摸鼻子，道：“我正和安德烈谈一笔生意，需要点钱。” 穆扬灵更是惊奇，“你竟然会做生意？你可别被安德烈给骗了，你和他买什么？” “大炮。” 穆扬灵：“……” 穆扬灵木着脸问他，“不要告诉我你之前想去和子衿借钱。” 齐浩然点头，“不是你说家里没钱了吗？” 穆扬灵一言不发的看他。 齐浩然就试图说服她，“你要办什么作坊，就不能往后推一推？听说安德烈能从英格兰洋人那里搞到他们最新的大炮，我想送一门进京给工部和兵部的官员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一门大炮来。” “那也应该国库出钱。” “户部尚书说先欠着，爷正跟他打官司呢，不过你放心，多则两月，少则一月，我肯定能让户部拨下银子来，到时候欠的钱就能还上了，关键是安德烈要急着回他的国家，再过半个月就要启程了，我得先给他付一笔订金……” “等等，”穆扬灵问道：“他一门大炮卖你多少钱？” “五万两，订金两万两。”齐浩然自豪的道：“爷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讲下的价钱。” 穆扬灵气得把齐浩然打出去，道：“你知不知道五万两是多少银子？我两个作坊的投资加起来也才两千两，子衿还说我是败家子，我看你才是败家子，给我出去，要么把价钱压下来，要么就不许买。” 穆扬灵快要气疯了，银的购买力很强，以粮食的通货来计算，一两银相当于前世八九十年代的二百多块钱，一门大炮竟然要一千多万，就算大炮现在是稀有物，也不可能这么贵。 五万两几乎可以在一次天灾中赈济一个县了，安德烈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实在是太过分了。 齐浩然被打了出去，他挠了挠脑袋，大齐没买过大炮，他没价格借鉴，安德烈开了六万两的价钱，他觉得自己能压下一万两已经很厉害了，阿灵竟然还不满意。 齐浩然略带些委屈的去找范子衿，抱怨道：“这大炮又不是珠宝，香料等，这是战略物资，安德烈想弄出一门大炮肯定得上下打点，换做我大齐，谁要是敢从兵部弄大炮给外夷，爷能诛他全族，对方既然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价钱高一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范子衿直接一脚把人踹出去，恨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五万两到底能做多少事？你上次从我这儿拿走两万两就能养活广东水师一年，合着在你眼里五万两就只能买一门大炮？” 范子衿把人打出去，气得对研墨道：“穆扬灵到底是怎么做王府主母的？让他变成一副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 研墨轻咳一声，为王妃说了一句公道话，“王爷从小就没怎么实际上缺过钱，他不知节俭也是正常的。” 王爷总说缺钱缺钱，但用起钱来从不手软，说节俭，最多是省下赏赐这类小钱，遇上大的支出，嘴里喊着没钱，该花还是毫不手软，而王爷之所以会这样不还是皇上和国公爷给惯的。 以前是兜里没钱了，国公爷会主动填补上，皇上也会时不时的给王爷零用钱，现在是兜里没钱，先是王妃给补上，不行只要和国公爷张口，国公爷就是从自己身上挤也能给他挤出来，而皇上也时不时的赏下一些金银。 所以王爷这样还真怪不得王妃，研墨用眼神向范子衿表达自己的想法。 范子衿的怒火就朝安德烈去了，咬牙切齿的道：“外夷多奸诈，不过是一门火炮，欺负浩然不知道价钱就坐地起价，简直是岂有此理。” 范子衿一甩袖推开研墨就往外走，研墨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跟上。 齐浩然和穆扬灵正坐在马车里打算去找安德烈好好地谈一谈。 齐浩然被范子衿赶出来的时候正在思考是不是要出尔反尔的去找安德烈反悔，就被出门的穆扬灵给逮住了。 穆扬灵左思右想，还是怕齐浩然吃亏，打算亲自去找安德烈谈一谈，两人马车还没开动就被范子衿拦住，他板着脸上马车，对着齐浩然哼了一声，问穆扬灵，“你打听过大炮的价格？” “没有。”穆扬灵摇头。 范子衿敲了敲膝盖，道：“周德到西洋的时候曾打听过，虽然没打听到确切的价钱，但他推算出来，已退役的大炮大概在五千银左右，英格兰的新式大炮，”范子衿嗤笑一声，“先不说安德烈弄到的是不是新式大炮，就算是，这价钱也不可能一下子相差这么大，浩然，一会儿到了你不准乱说话。” 第941章 谈判 安德烈刚叫人泡了一壶茶，听说荣郡王去而复返心中就乐，这位王爷在打仗上虽然厉害，到底不会做生意，大炮这样的贵重东西，有时候大家谈三四个月都未必谈下来，他不过是流露出很快会启程的意思，对方就急巴巴的应下价钱了，就连他提出两万两的订金，对方也应下了，现在来不会是来给他送订金的吧？ 安德烈高兴的道：“请他进来。” 进来的却是三人。 看到打头的范子衿，安德烈手中的茶就晃了一下，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扯了一抹笑道：“范大人怎么也来了？” 安德烈看到落后齐浩然半步的清丽女子，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王妃娘娘真是稀客，快请上座。” 穆扬灵给他的印象太深刻，比齐浩然和范子衿震撼多了，安德烈不愿得罪她。 穆扬灵站在齐浩然身后等着安德烈向她行礼后才回了半礼，她笑道：“王爷回来说他要买大炮，开口就要五万两，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什么大炮长枪的，但我们爷的事我一个内宅妇人也不好管，正好表兄过来，他于这些却懂一点，所以带了我们来见识见识。” 范子衿在马车上着重嘱咐穆扬灵，她要扮演的就是无知且霸道的妇人，反正齐浩然之前和安德烈定下的口头约定就是无效的，这门生意要成行必须得重订。 齐浩然耷拉着脑袋跟在范子衿身后，他现在就是一个被表兄大骂一顿的表弟，其他的他不用管了。 安德烈没想到汉人的贵族也这么无耻，荣郡王妃怎么可能不知道大炮长枪？她可是亲自扛过大炮，见过它的厉害的，而那种大炮还是葡萄牙服役超过十年的大炮，哪里是英格兰的大炮可比？ 这三人一看就是想赖账，安德烈忙重新着重介绍了一下英格兰及他们国家的大炮。 他知道，这次做主的人不是范子衿就是穆扬灵，反正不可能是齐浩然，所以他只对俩人解释。 范子衿对这些洋人的国家并不多了解，这半年来他听了不少国家的名字，但其实在他看来，他们都长得差不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一个样，光看人他还真分不出来。 但他也从洋人们的交谈里大致明白英格兰在他们这些国家中算是比较强大的，至少比安德烈和佩德罗的国家强，而安德烈的叙述，更让他更清楚的了解到英格兰在他们那几个国家间的地位及实力。 简而言之，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虽是到达大齐最多的洋人，但在大齐之外，游走于海中的商人，军人和强盗，最多的是英格兰人，安德烈说，英格兰甚至在古里一带都有了殖民地，而他们国家的大炮在打下殖民地中有着举重若轻的作用，总之，英格兰的大炮非常的厉害，比他们现在用的要厉害很多很多。 齐浩然战略意识强，先于范子衿问道：“古里在哪里？” 安德烈显然也很想维持住这笔生意，因此很详细的道：“就在印度西海岸那里，离你们这里并不远，只要航线正确，不到一个月就能到达。” 齐浩然和范子衿对视一眼，心都微沉，穆扬灵也没想到英国走得这么超前，这时候就已经把殖民地开到印度这里来了，不过听安德烈的意思，英格兰也刚才印度不多久，只在那里占了一小块地方，并没有完全拿下印度。 范子衿不动声色的问道：“既然英格兰如此厉害，安先生确定能拿到他们的新式大炮？”他意味深长的道：“周德也去打听过大炮，但只能问到正在服役的大炮……” 安德烈有些心虚，面上却笑盈盈的道：“我有其他的途径……” 穆扬灵就笑道：“如果我没记错您是西班牙人吧？听说您的国家和英格兰的关系有些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您还能搞到英格兰的新式大炮，那贵国的军队是不是也都能装备上他们的大炮？” 安德烈一惊，没想到穆扬灵连这个都能知道，想到本国来的商人并不止他一个，或许是别人说的，也有可能是可恶的葡萄牙人说的。 听说两国关系不好，齐浩然就冲他瞪眼，两国关系不好竟然能弄到新式大炮？ 这是欺负他呢，还是欺负他呢？ 他们和金国关系略微缓和的时候，想从对方那里搞一匹千里马都要费上大半年的功夫，花费无数，更别说对方一台笨重又不会自己移动的大炮了。 范子衿愉悦了，他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谈这笔生意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安德烈手上的炮一定不是新式的，但一定会比现在军中的那两台大炮好，那是从佩德罗那群海盗手里抢来的，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了。 范子衿心里有底后这门生意就好谈多了。 安德烈是做了二十年海贸生意的商人，而范子衿从商年限虽短，经验却不逊于他，从十三岁第一笔生意开始，到现在也过了十来年了，范子衿和大齐大小商人都合作过，要不然上次也不会逼得安德烈整船货都卖不出去。 而安德烈也不差，不然当初也不能激得范子衿亲自上船出海遇到海盗，所以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起来，穆扬灵和齐浩然彻底沦为陪坐，一开始穆扬灵还能帮着搅浑两句，到现在她已经一句话都插不上了。 齐浩然更是闭紧嘴巴，生怕贸然说话拖后腿。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下，就一起瞪向安德烈，企图用眼神逼迫对方认输。 安德烈没受他们的眼神影响，但还是被范子衿逼得步步后退，当然，这是穆扬灵和齐浩然的想法，因为大炮的价钱已经从五万两降到了二万三千两。 而在安德烈看来，大炮的价格正在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底线，在这笔生意上，他虽然没输，但比起预期赚到的钱也少了很多。 然后，范子衿最后一次提价，直接压在了他的底线上，“两万两，安先生要是答应，我能立刻交付押金。” 穆扬灵和齐浩然目光炯炯的去看安德烈，安德烈脸上依然是纠结一片，因为胡子太多，他们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但一直盯着他的范子衿却看到他瞳孔微微的一缩，范子衿心中满意，知道这就是他的底价了，再压下去这笔生意就要黄了。 范子衿惬意的喝了一口茶，道：“安先生，在广州城的西洋商人并不止你一个，而且海上还有一个佩德罗，在下听说他不仅是个海盗，还是葡萄牙的一个伯爵，私底下也做生意呢，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做这种军火生意。” 第942章 察觉 穆扬灵和齐浩然跟在范子衿身后出来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但其实内心很玄幻，这就谈好了？ 直接从五万降到两万，就连订金都直接从两万两缩到五千两？ 夫妻俩正襟危坐的在马车里坐好，偷偷的去看范子衿的脸色。 范子衿刚才说太多话，一上马车就拿起矮桌上的茶壶灌了两杯茶，这才有空教训齐浩然，安德烈开价六万，他竟然一口就只压了五万，要不是他兜里没钱，是不是他还打算一口应下？ 简直是败家子！ 范子衿对穆扬灵也很看不过眼，齐浩然这样都是她没管好，她也就小事上省，大事上花钱比浩然还过分，说买铺子就买了一片，还都只开粮店，简直是不会持家，所以最后穆扬灵也被骂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到刚被拽回兜里的三万两，默默的听训。 范子衿将俩人训成孙子，马车一到范府门口就喊停，他跳下马车，对车里的俩人道：“那两万两你们自个想办法吧，我这儿一文钱都不借。”他斜睇了齐浩然一眼，问道：“你不行，不会让兵部尚书去堵户部尚书？没有一直叫你垫付的道理，现在小熊他们几个还小倒没什么，再过个十年八年，小熊要成亲了，到时候你还有家业吗？” 范子衿教训完人背手就走。 穆扬灵也斜睇了齐浩然一眼，道：“子衿说得对。” 齐浩然讨好的笑道：“我回去就写折子，写信，不过这订金却不等，你就给我匀出五千两来吧。” 穆扬灵很爽快的道：“这个没问题，那要是过了年户部依然不拨钱呢？” “他要是不拨钱，这门大炮就是我们家的了，我们自己拆开来研究，哼，到时候爷把大炮造好了卖给他们，谁求我也不给人不给图纸。” 穆扬灵见齐浩然眼里闪过的认真，就斟酌道：“但你一个王爷建军火工厂似乎不太好。” 齐浩然就鄙视的看她，“阿灵，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谁家的天下？爷现在可是皇室，这造军火的作坊自然要放在皇室名下，我入股，若不以皇室的名义，就算爷是郡王也不能私用铁矿。” 齐浩然冷笑，“现在爷一心为朝廷，甘愿贴补，他们若太过分，大不了我们皇室自己干，到时候兵部要炮还是得从我们这儿买，这价钱上可没有子衿帮着压，户部还是得给钱。” “拿要是兵部不采购大炮呢，我们不是白生产了？” 齐浩然以白痴的眼神看她，刚才被子衿骂的委屈一下消散了，“子衿还说我最笨，明明你才是，龙椅上坐着我大哥，我侄子，我侄孙，一纸诏书让兵部装备大炮，他们敢不装备？” 穆扬灵被齐浩然用鄙视的眼神看着，突然也觉得自己好蠢。 她想了一下军火工厂的前景，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她高兴的道：“这个不错，干脆你就别和兵部户部申请要钱了，不就是买大炮和研制的钱吗？我出，再和大哥要一些，我们建一个皇室兵工厂。” 齐浩然沉默了一下，语重心长的道：“阿灵，大哥得先是皇帝才是我皇兄，我们这样是在撬大哥墙脚，你不是一向一心为国吗？我们得先让兵部户部不义，我们才能不仁，不然以后那什么皇室兵工厂建起来朝廷非得闹翻天不可。” 穆扬灵委屈，“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单干吗？” “那是在兵部和户部不拨钱的前提下……”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道：“那你多申请一点，我们家之前给兵部户部垫了多少银子啊，他们可都还没还呢，还有，以前是因为刚建国，国库空虚，我们和大哥子衿拿私房钱填补没什么，现在却是要国库内库分开，你也该和大哥说一声，不能再随便拿内库补贴国库了，手里紧一点，不能让朝臣养成有事没事都盯着皇帝的内库看。” “为臣者就应该想着为百姓做事，为君分忧，一缺钱就找皇兄和子衿，这到底是他们在为皇兄做事，还是我们在白养着他们？”穆扬灵更担心的是国库内库不分，以后就有可能国事家事不分，齐修远节俭自律还好，他的子孙未必有这个定力，到时候一旦奢靡起来，内库的钱用完了，务必会占用到国库的钱，到时候只怕又是乱世。 大周百姓怨声载道不就是因为大周的皇帝们常用国库的钱兴建园林，用度奢靡吗？ 如果皇帝只能动用自己的内库，他就是再奢靡，对百姓影响也有限。 不过这样的话还是别和齐浩然说了，免得俩人又得争辩一番。 齐浩然想了想，也觉得最近两年朝臣对皇帝的内库依赖过大，晚上不仅给兵部户部写折子要钱，还给齐修远去信，将他买大炮的事说了，还转述了阿灵的话，信尾委屈的点了一句，他们没钱了，子衿也没钱借给他了，所以您的内库得留点给他们…… 齐修远收到信沉默了半天，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先是拿出齐浩然申请拨款的折子，底下顿时吵成一片，户部嚷着没钱，其他各部却是顺势提起各自需要的各种费用，司农寺要粮种农具进行研究，这得要钱，工部要兴修水利，更得要钱，兵部要士兵的军饷粮草被服，这些都要钱，就连礼部都说要为冬至祭天做准备，要钱。 而户部就两字，没钱！ 大家都隐隐期盼的看向齐修远。 齐修远面无表情的看着，心脏却好似被人用手紧紧地握住，抽搐的疼，照着往日，他必定会让户部先列出能给出各部的物资钱粮，不够的我再用内库补上。 而内库的钱哪来？ 子衿填补进去的。 子衿的钱从何而来？ 做生意所得和向富商所借，现在，子衿还欠着外人一大笔钱，就算他现在不用再填补内库，一时也还不清。 以前用内库补国库是迫不得已，他总不能去逼交不上税的百姓，或再增加商户税率，那只会让本来就流民遍地的大齐有更多的流民，国家更乱，所以他只能咬牙让兄弟三人拿私房往里面填。 为了大齐，就连弟媳的嫁妆他都用了，而现在国库已经缓解过来，这些臣子竟然还盯着他的内库！ 第943章 生气 齐修远生气了，他直接让万公公回御书房将两个箱子抬来放在大殿上，道：“这是安国公为朕的内库向百姓借银的欠条，而朕的内库全都补贴了国库。” 朝堂一静，范子衿向富商打欠条借钱充实国库的事并不是秘密。 齐修远目中含泪，泪中又闪过冷光，他一字一顿的道：“为了大齐，为了这个国家，朕不仅拉着两个弟弟一起往里填私房，就连皇后，穆氏的嫁妆都填进去了，建国五年有余，国库渐丰，诸卿却到现在都盯着朕的内库，如此无能之辈，要之何用？” 雷霆之怒！ 朝臣顿时跪了一片。 齐修远目光生寒的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们，“安国公为朕欠下巨债，这是朕欠他的，而国库也欠着朕的，户部打算何时归还这笔钱？” 众臣都深深地低下头，要是还上这笔钱，国库就又要空了，接下来的军费和水利建设怎么办？ “户部尚书，从太康元年始，户部就向穆氏的丰收粮铺赊欠粮种，这笔款项你们打算何时归还？” 大家的头更低，众所周知，丰收粮铺是荣郡王妃的陪嫁，这国家拿一个妇人的嫁妆养国好像的确不应该，但此时也没人敢说话。 齐修远冷冷的注视他们，雷霆大怒的问道：“去年盐铁收益，今年的商税，路捐，粮税，人丁税你们都用去了哪里？” 荣轩带头跪下，道：“禀皇上，都在国库里，不过因要拨款兴修水利，黄河也要疏浚，所以要省着点用。” “省着用就把眼睛盯到朕的内库来了？” “臣等有罪。”荣轩很光棍的请罪，他早就提醒过齐修远要国库内库分开，以免养大官员的胃口，有事没事都盯着皇帝的内库。 不过那时候齐修远一腔热血，又觉得整个天下都是自家的，实在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只不知道是谁让他察觉到了。 虽然被骂了，但荣轩并不难受，他早看不惯那些只盯着皇上内库的官员，这次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好。 齐修远这次很生气，除了上次范子衿出海遇险，这是第二次大怒，让朝臣们再一次记起这位皇帝是马上皇帝，并不是前朝景炎帝一类的文帝。 这位皇帝生起气来是会当场踹人的。 齐修远着重发落了几个户部官员，就让人把两只大箱子一左一右的放在龙椅边上，每日上朝，朝臣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就能记起，这个国家还是负资产，他们的国库还欠着许多钱。 皇帝不在意丢面子，底下的朝臣也很无奈，每日上朝，特别是户部尚书，总觉得脖子上悬着一把剑。 而这两口大箱子最直观的作用就是工部申请的水利建设和黄河疏浚费用少了近五分之一。 齐修远一连三天上朝都是沉着脸，第四天，户部和内库的祝大总管总算是核算出国库所欠款项，齐修远逼着户部给他写下欠条，这才宣布，国库内库彻底分离，国库为国之库房，其中银钱粮米只能用于百姓，天子，皇室和各官员都不得挪用借贷，而内库为天子与皇室的私产，皇子出府，公主外嫁，一切花销自内库出。 齐修远将其写成圣旨存于上书房御阁，意味着后代子孙不得更改违反此令。 但朝臣们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因为圣旨上明确表示，皇室的所有花费都从内库出，这可是为国库减压，就算不能再从皇帝的内库中拿钱，此举对国库和户部而言也是好处大于坏处。 前朝景炎帝时，他的奢靡耗费及皇室子弟的用度就占了国库花销的三分之一，由此可见皇室耗费巨大，现在太康皇帝节俭，不代表他的后代子孙也会节俭，他能立下这条圣意，就是为百年后的国库镀了一层保护膜。 朝臣们沾沾自喜，殊不知齐修远也是在防备众臣工，前朝从国库拿钱的可不只有皇帝，还有大臣，他们也时常给户部打欠条从里面借钱，大部分是有借无还。 景炎帝昏聩，不愿意为这些钱得罪朝臣，以免大家谏他用度奢靡，但齐修远却要绝了大家的路，国库的钱皇室不能用，也不能借，臣子也一样，取之于民的东西只能用之于民。 朝中倒是有识之士察觉到了皇帝这张圣旨的深意，不过他们什么都没说，且看那些官员沾沾自喜。 而齐修远把国库内库分开后，重新将需要花钱的折子找出来，头一件就是齐浩然申请拨款买大炮的折子。 这下户部不再一味喊穷，底下的官员也不再暗示让皇帝出钱或是让荣郡王自己出钱了，而是开始驳斥这大炮的功用性，从各个方面证明我大齐根本没必要花费巨资买一门大炮。 户部表示他们能给兵部的只有那么多钱，其中包括军饷粮草被服等，至于兵部能不能从这笔钱里挤出一点来给荣郡王买大炮，他们就管不着了。 兵部的官员面面相觑，兵部尚书想起荣郡王给他的信中的描述，又想给钱买大炮，又心疼钱，想到荣郡王已经先行垫付了订金，就含糊了几句打哈哈略过，反正荣郡王对钱财都不怎么关心，之前也支援了军队很多了。 齐修远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 他自己吃亏没关系，反正这大齐是他的，但让自个弟弟吃亏就不行，他要是自个乐意，还能落个高兴，浩然现在显然不高兴，既然这样，就没有继续叫人欺负他的道理。 齐修远想起浩然信中说的，兵部户部若不给钱，他们皇室自己搞一个，以后他们要研制得出来，他们还得花大价钱买回去。 齐修远想到刚出生没多久的三皇子，四皇子，觉得以后孩子分府都得花钱，所以建一个兵工厂也没什么不好。 皇帝没有再压着他们给荣郡王拨款，众人心中都是一松，殊不知齐修远回到御书房后就给齐浩然写信，让他选个地方建兵工厂，钱他出，股份算他们兄弟俩和子衿的。 又将祝大总管叫来，让他将内库的银子理一理，把范子衿欠那些富商的债还了，再让人给齐浩然送去五万两白银，这样一来，才弄到手的前朝国库银子，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 第944章 拿定主意 范子衿得知他欠富商的钱都被还了的消息时正和齐浩然围着火炉吃火锅。 此时广州正湿冷入骨，所以表兄弟俩才在中午凑在一起吃火锅。 范子衿将京中大掌柜的信仔细的折叠起来，眼睛微湿，一直压在心头的债务一下清了，他一时有些恍惚。 齐浩然往嘴里塞了一把涮好的羊肉，含糊的问道：“怎么了？” 范子衿将信放好，对齐浩然温柔的一笑，“大表哥把欠债都给还了。” “哦，那看来大哥下定决心要把国库内库分开，内库不用再支援国库了。” 范子衿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回过神来，对啊，这钱可都是用到国库上的，他问，“那国库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齐浩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想要回来啊，咱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 之前范子衿玩命的赚钱，能撑起一个国家三年，想见其中有多少银子了。 范子衿道：“我就是没什么用也不能便宜了那些朝臣，哪怕是拿来给阿灵去做善事呢，也是我们落得好。” 齐浩然摇头道：“虽说那些朝臣盯着大哥的内库是可恶了一些，但他们并没有贪污，银子放在国库里最后还是用到百姓和国家建设上，怎么能说是便宜了他们？” 范子衿见屋里只有两人，保密性不成问题，他也不忌讳，直接冷笑道：“前朝世宗皇帝国库之丰前所未见，当年他是想将那些银钱米粮留给后世子孙建功立业，结果呢，高宗皇帝荒淫奢靡，上行下效之下，朝臣，世家纷纷和户部借贷，仅高宗一代就挥霍了世宗皇帝积累下来的三分之一的财产，后面的也渐渐被其子孙挥霍殆尽，照我看，大表哥按例留够银钱米粮给后世子孙就行，其他的能用就都用了吧，留在国库里，最后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自个的子孙，还是那些朝臣。” 范子衿从来不吝用最险恶的用心揣度他人，“现在法度严明，政治清明，所以少有贪赃受贿之事，但再过二三十年，世局稳定，天下承平，这等枉法之事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范子衿觉得那些钱与其留着让那些人贪了，还不如给他们自己用了呢，或是做生意，或是做慈善，哪怕是奢靡也好，自个的钱自个花着开心，总比便宜别人强。 见齐浩然没被说服，他继续道：“你也看到了，那些大臣有大表哥的内库做后路，多不思进取，也不想着开源节流，只想着从内库里弄钱，现在国库内库分开，他们才想着去尽责，但如果他们头上有一堆债务催着，你说他们会不会主动为君分忧？” 齐浩然目瞪口呆，眨眨眼，歪头道：“这个主意貌似不错。” 这钱要是皇帝的，国库大可以推诿不还，因为那是皇帝啊，皇帝老子拿了钱出来建自个的国家貌似很理所当然，可这钱要不是皇帝的，国库就不能赖账了。 而这钱大部分是范子衿出，只有少部分是齐浩然和穆扬灵的股份。 齐浩然想到那些老臣脸上的神色，顿时大乐，道：“我们回头就和大哥提一提。” 范子衿嘴角含笑，道：“大表哥已让户部打了欠条，不过，国库能在我们有生之年偿还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我们临走前就把欠条当着众臣的面都烧了吧，免得不肖子孙用它来生事。” 齐浩然点头。 兄弟俩高兴的吃完火锅，各自回衙门办差，齐浩然直到晚上回去才知道自己也有一封信，拆开来一看，顿时一乐，和穆扬灵道：“大哥给我们送来了五万两白银，还说这兵工厂既是用的皇室的名义，那就从他的内库拿钱，我和子衿各占三成，大哥占四成。” “真的？”穆扬灵也很高兴，“那大哥有没有说这五万两一定得用在大炮上？” 齐浩然摇头，穆扬灵就垂涎道：“那你打算怎么用这五万两？” “自然是用来选址办厂请工匠了，”齐浩然道：“兵工厂花费大，需要炼炉和大量的铜铁，可不像你那两个作坊花销那么小，所以这五万两肯定还差得远呢。” “那你打算把工厂建在哪里？” 齐浩然拿出地图，指着一南一北道：“东平府或是韶州府，前者临济南府，那里有已发现的铁矿和铜矿，而且地广人稀，又有一条北清河连同黄河，水陆都不成问题，但东平府和济南府是四年前袁将军才从大金手里抢回来的，那里现在还乱的很，甚至有杂居的女真各部，乱的很，一旦两国发生战事，我们的大炮很可能便宜了大金。” 齐浩然说到这里暗恨，说到底他们现在还没能收回所有的失土，所以很安全上有鼓励。 “至于韶州府，长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爷现在广东，韶州离广州不远，好主持，而且这地方有水路直通广州，交通也方便，最为要紧的是，兵工厂建在这里完全不用惧怕外敌。” 因为韶州南北东西都是安全地带，距离边关远得很，至于海岸线，他不相信海寇能突破他的防线到达韶州。 穆扬灵也不相信。 “但缺点同样明显，这地方的铁矿和铜矿不大，兵工厂小了还好，大了这地方的铁矿和铜矿根本不够用。” “那就从别的地方运。” “成本会很高。” “那我们就不能选其他地方吗？” “能，但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齐浩然道。 “东平府也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啊。” 齐浩然一笑，“可袁将军在那里，袁将军的人品摆在那儿，我与他有书信往来，他对大炮也感兴趣得很，兵工厂建在东平府我们的担心会少很多，但除了袁将军，交给其他将领我并不放心。” 就算是他的心腹，他也不放心，因为人都有可能会变，而袁将军的人品经过了千锤百炼的考验，在这一点上是可以信任的。 “那就建在韶州吧。”穆扬灵拍板，“这个工厂能不能壮大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不能做出大炮来，所以它看的不是产量，它的目的是研究出大炮的图纸和勘造技术，有了这两样，我们在别的地方再建工厂便是。” “韶州的铁矿和铜矿再少，支持研究总没问题吧？”穆扬灵抬头问齐浩然。 齐浩然缓缓点头，“就按你说的办，爷找个空去韶州走一趟，工匠也要开始找了，正好前朝皇室养的工匠都还在，我和大哥说说，让他派几个精通武器的工匠过来。” 第945章 成功 兵工厂的事并不急，因为要拿到大炮估计得等到明年六月，安德烈前两天才拿了订金出船，一去一回可不得半年多。 果然如众人所料，轮到自个出钱的时候，兵部和户部并不愿出这么多钱买大炮，所以驳回了齐浩然的申请，齐浩然更是志得意满的开始等着安德烈的海船回来。 而范子衿趁着快要过年，将他们的洋货全面上架，还没到年节，就赚了不少，他干脆让管事先压一下货，等到除夕将至时再放出去，到时候价格能提高不少。 这是生意上的事，而官场上，范子衿也走得很顺，因为开海禁，广东的商贸活动活跃，渔民能下海捕鱼，大家的日子比往年好过不少，加上范子衿去年帮不少渔民重建渔村和建造渔村，很得民心，今年考评得了一个优。 而齐浩然惦记着藤田英雄匪窝里的那台快要报废的大炮，也想报之前他拦截货船之仇，计划了半个月，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带着水师悄悄摸上海盗，把他们的匪窝给端了。 虽然藤田英雄最后带着一部分人逃了，但他们也歼敌一千四百多，占了对方的匪窝，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 而齐浩然也得到了那门大炮。 齐浩然直接让人把那门大炮给拉到韶州兵工厂，叫工匠们研究研究。 这门火炮服役时间不短，光面上看上去就斑斑驳驳的，工匠们拆开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齐浩然办完这件事，让周舟注意海面上的动静，就高高兴兴的回去过年了。 小熊带着两个弟弟特意到大门口迎接父亲，一看见他露面，一下就蹦了起来冲过去，“爹，你把藤田英雄抓到了吗？” “没有，让他逃了。”齐浩然接住差点刹不住脚的小熊，拍拍他的脑袋，一手拉了一个儿子把他们往府里带，“等下次见到他再抓。” 小熊很可惜。 “不过爹给了他一剑，短期内他是没法子再作恶了，要不是他身边的几个海盗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挡刀，他说不定还真就死了。” 穆扬灵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她瞪了一眼他，道：“过年过节的，别说这么血腥的事，还有，虎头和小狮子还小呢，别给他们传输暴力知识。” 齐浩然冲三个儿子耸耸肩，带着他们往里去。 立春正带着人不断的从厨房里端菜出来，不一会儿就把桌子给摆满了。 齐浩然问，“子衿他们不过来和我们一块儿过？” “说好了一起过的，之前也让丫头去请了，只是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久还不过来，要不我让丫头再去看一眼？” 齐浩然点头。 谷雨才出门就碰上了牵着小安手的范子衿，小夏氏正抱着小福走在后面。 谷雨忙把人迎进去。 齐浩然已经洗好手和脸了，他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范子衿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图纸，道：“你看，这是小安画的音盒的图纸。” 齐浩然翻开看了看，他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这东西很复杂，这段时间小安上学玩耍之余都在折腾这个，每次他一回来就看到虎头和小狮子在一边玩，小安则盘腿坐在毯子上继续研究他的音盒，据说阿灵差不多把广州城里的音盒包圆了，就是拿来给小安拆的。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知道这东西怎么发出声音，怎么旋转了？” 小安挺直了胸膛点头，“旋转不难，难的是发音，之前我一直没搞明白，但现在我知道了，四叔，你看音盒这里面有刻纹，我叫它音纹，这有跟钢条，这根钢条划过音纹就会发出声音，这和我们敲击编钟差不多，我真是太笨了，一直想不明白。” 齐浩然嘀咕道：“爷长这么大都没想明白。” 穆扬灵就笑问，“最近你们的先生是不是教你们音律了？” “是啊，是啊，”虎头在一边抢答道：“先生教我们认各种乐器呢，说等我们学好基本知识就开始教我们弹琴。” 小狮子把虎头推开，道：“你别说话，让小安哥哥说，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的零用钱。” 虎头立马把嘴巴闭紧。 小安就解释道：“先生教我们认了乐器，其中就有编钟，先生说现在这编钟很难得，多数只能在宫廷饮宴中见到，我记得父亲库房里就收藏有一个，我就让人把它抬来了，先生就简单的演奏了一下，我看上面有刻痕，很像音盒里面的刻纹，拿给先生看，先生说这就是音纹，钢条划过去就发声了，现在我已经知道怎么做音盒了，我还能做不同曲目的音盒，我们的音乐可比他们的好听多了。” 小狮子上前抓住图纸塞到大哥手里，眼巴巴的问道：“大哥，我们做出音盒来能赚多少钱？” 小熊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肯定能赚很多，他们都卖二十两一个，我们卖十五两一个都能赚很多呢，我们又不出海，没有路上的成本。” 三小放心了，开始凑在一起计划得了钱要去干什么。 穆扬灵就问小熊，“你这音盒打算怎么做？” “娘亲，你帮我把黑子他们接过来吧，他们现在已经出师了，都能在店铺里做木工了，不过因为他们年纪小，那些店铺老板欺负他们，把他们的工钱压得很低，但他们的手艺可都是老工匠教的，一点没藏私，所以他们厉害着呢。” 小狮子抽空帮他说了一句话，“娘，大哥说的没错，黑子哥他们上次送我们每人一艘船，做得可漂亮了，好多人都羡慕我们。” 小安则道：“黑子他们来就能帮我们做音盒了，我们的工钱能省下好大一笔。” 虎头则道：“而且黑子哥比我们大很多，我们带他去打架还能镇住那些大孩子。” 齐浩然就忍不住瞪了虎头一眼，想到今天晚上是小年夜，到底没揍人。 穆扬灵同意了，“下次丰收粮铺给我送账本，我会让人把他们带过来的，人来了就安排在庄子里，不过你们做音盒卖音盒我不拦着，只一件，不能玩物丧志，别忘了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四个孩子狠狠地点头，生怕穆扬灵下一刻就反悔。 第946章 难题 过完年，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的管事来回话，钟表作坊因为有穆扬灵提供的图纸，他们折腾了几个月，总算是做出了几个，但管事觉得，这手表戴在手上一点也不美观，女子先不说，只说男子，谁会把袖子撩起来看时间？ 多不美观啊。 文人多宽袖，武人带这个不好行动，更不要说平民大众了，他们还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 穆扬灵这才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那就做成怀表的样子。” “怀表？” “就是戴在身上，可以放在荷包里，挂在身上，”穆扬灵简单讲了一下那链子，又道：“总之只是换一下表面，你们可以叫工匠多想想，东西怎么佩戴好，就做成什么式样的。” 穆扬灵道：“既然手表做出来了，那就试着做一下其他的钟，挂在墙上的，放在桌子上的，报时的，闹铃的，总之你们自己琢磨，总不能我一一的教你们。” 钟表作坊的管事连忙应是。 穆扬灵看向玻璃作坊的管事，他连忙上前一步汇报，“照您的吩咐，作坊已经做出了透明度比较高的镜子，照得人挺清晰的。” 玻璃作坊的管事让人抬了一面镜子，镜子是全身镜，比铜镜清晰很多，没有那种微黄且朦胧的样子，这让习惯了铜镜的穆扬灵微微有些错愕，但这镜子比起前世光滑透亮的镜子还是差了许多，镜子依然有些朦胧，可以看出里面还含了不少杂质。 玻璃自古就有，在古籍中就能找到配方，可以说做玻璃的配方并不难弄到，难的是炼炉和去除玻璃里的杂质。 烧化玻璃得要很高的温度，而要去除里面的杂质就要改进配方，而且，还要降低成本，提高产量，可以说，正在摸石头过河的玻璃作坊要比有图纸，有突破口的钟表作坊难突破。 穆扬灵也一直表示资金管够，让工匠们群策群力，凡是能做出改进的，她都包个大红包，让两位管事将激励机制传下去，总之一句话，她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 此时，小熊也正严肃的站在石头上，对着一群留着鼻涕的小伙伴们道：“大家群策群力，我相信大家伙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小狮子带头响应，“我们要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 底下一群孩子茫然的看着他们四个。 小熊慢腾腾的摘下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把金裸子，道：“谁要是有好主意，证明有效后我给他赏钱。” 本来安静的孩子一下激动起来，一个大孩子首先推开举手大喊道：“我知道，把蚌壳掰开，把沙子塞进去。” “不行，”虎头喊道：“我试过了，掰不开，我力气比你还大呢。” 大孩子顿时有些失望，不甘心的道：“要不让我去试一试吧。” “行，”小熊点头，“你要是能让它张口把沙子塞进去，我给你这个金裸子。” 一群孩子眼都红了，纷纷出主意，一个说守着蚌，等它张开嘴巴后把沙子塞进去，一个说挠蚌的咯吱窝，让它忍不住张开嘴后塞进去…… 小安很好奇的问那个孩子，蚌的咯吱窝在什么地方，让那个孩子涨红了脸。 最后一群孩子去了小熊他们养海蚌的海域，大家围着捞上来的海蚌发愁。 他们已经经过两次失败了，这一次又遇上了难题，这次要是不能解决，那他们这一年多来就白费苦心了。 一开始小熊他们打算在涛声他们渔村挖个池子养海蚌，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海蚌离开了大海没活过一个月就死了不少，穆扬灵说是水质，水压等问题，就好像有的鸟离开了故土就会死亡一样。 于是小熊几个孩子就丢弃了那个池子，既然海蚌是舍不得故乡，那就让他住在它们的故乡便是，他们的故乡不就是大海吗？ 小熊带着四个孩子昂首挺胸的进了府衙，要和官府租一片海域来养蚌，听说过租房租地的，还真没听说过租海，这要是别人早被官府的人打出去了，偏这四位小爷他们谁都惹不起。 没办法，就去请知府大人，谁知道知府大人只是问了他们一句租海来干啥，得到回答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给他们留下一句“按制便宜行事”。 这句话愁坏了那个官员，若是按制，那就应该拒绝，因为没有租海的先例，但又有“便宜”儿子，那就是叫他便宜行事，那便是同意了？ 官员囧囧的看着四位少爷，最后咬牙表示大海是渔民们打渔的地方，他不能租给他们太大的地方，他心里在祈祷，祈祷四位小爷可别大手一挥就把广州外的那片海全划拉了，不然渔民们非得造反不可。 小熊几个在来之前却和穆扬灵商量过了，穆扬灵让他们租海就租礁石多，少有渔民去打渔赶海的地方。 涛声依旧提前带他们去考察过了，所以小熊很快就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小圈，表示他们就租这个地方。 官员一看，大松一口气，那地方临岸礁石多，没有人去那里赶海，而海面上也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礁石，虽然不密集，但对于广袤的大海来说，渔民们也实在不会选择那里打渔，因此租出去这一块对官府一点影响也没有。 得知四位小爷是要来养珍珠，官员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他似乎有些明白知府大人为什么转身就走，这不是小孩过家家的游戏吗？ 不过王府和国公府的四位小公子过家家也玩得大了一点，竟然还租海。 至于租金，官员也就象征性的收了一点，那片海域，那么大的一块儿，他一年就收五两银子。 小熊本来只想先租五年的，一见这么便宜，小手一挥，直接租了二十年。 这片海域只拿来养海蚌就亏了，小熊就会时不时的去水市那里看一看，看到那种小一点的海鱼，螃蟹和龙虾之类的东西就大批量的买回去丢进海场。 没过多久，渔民们就知道他们收幼崽的海鱼，螃蟹和龙虾，特别是海蚌，他们需要大批量的。 这些东西他们出海时经常能打到，但因为小，拉回去也卖不出去，特别是海蚌，这东西捞上来，大的他们会撬开来看看里面有没有珍珠，小的直接又给丢回海里。 但现在大家都有了另一条路径，虽然收价很低，但一网也能卖出去几百文，大家很愿意跑一趟。 见小熊他们租海养殖，别人也不是没动心过，养珍珠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他们不用想，但海鱼，龙虾，螃蟹之类的他们却可以考虑考虑，但一算那成本，大家全泄气了。 先不说租海的租金，但收购那些幼崽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何况，现在大海里资源丰富，只要出海下网就没有空的时候，而出海只要不是船出问题或是遇上风暴，有经验的渔民一般都能活着回来，所以与其费力不讨好的去养殖，还不如继续下海打渔呢。 因此，至今为止依然只有小熊他们一伙儿租海养殖，也因此，他们没有借鉴经验或交流的地方，他们只能自己摸索。 而他们出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海蚌吃什么，好容易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们现在又遇上了第三个问题，怎么让海蚌含上沙砾。 第947章 事发 小熊带着一群孩子浩浩荡荡的去折腾他的海蚌，晚上回去的时候却耷拉着一个脑袋，就连一向无忧无虑的小狮子虎头都垂着脑袋，很是丧气。 小安蹙着眉走在他们中间，显然也苦恼得很。 穆扬灵正抱着小福逗，这孩子刚满百日，脑袋已经能很机灵的转动动，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四处看，看到小哥哥们进来，“啊呀”一声大叫，一只拳头紧握塞进嘴里，另一只就冲着他们招手。 小安上前抓住自家的弟弟的小手扬了扬，小夏氏看到他们这样子就笑问道：“你们兄弟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被人欺负了？” 穆扬灵将小福包好，抽空回道：“他们能被人欺负？他们不去欺负人就算不错的了。说吧，这是闯祸了，还是遇上难题了？” 小熊就简要的提了提给海蚌灌沙砾的事，道：“娘，你不是说珍珠是海蚌磨沙砾磨成的吗？那怎么把沙砾给它灌进去？我之前打开了两只，里面别说珍珠了，连颗小沙子都没有。” 穆扬灵轻咳一声，抱着小福以做掩饰，问道：“那你们去问过渔民了吗，他们接触得多，说不定知道呢。” 四个孩子一起嘟起嘴巴看他，小熊眼里难掩失望，“娘亲也不知道啊。” 穆扬灵摇头，她哪里知道，这珍珠的来历凡是上过初中的人都知道吧，可要具体怎么养，她还真不知道，要不是孩子们说，她都不知道海蚌吃什么东西呢。 这么一想，她好像是挺没用的。 穆扬灵努力开动脑筋，“要不把蚌掰开，把沙子灌进去？” “娘，那是大海蚌，得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打开，我们都试过了，只要大哥能开，”小狮子歪头道：“难道娘去帮我们？可那么多的海蚌，这得灌到什么时候啊。” 虎头连连点头，“我们买了很多很多的海蚌。” 小安掐指一算，道：“大概有五千多只。” 穆扬灵囧囧有神的看着他们，暂时无语。 “今天你们带了那么多小伙伴去都没能找出办法来？” 小熊摇头，“都没多大效果，我们一群人守了一天也就灌了六只海蚌，还是把海蚌仍在海上，等它自己张口，我们逮着空灌进去的。” 穆扬灵一直觉得术业有专攻，去找对此了解的人才对，所以她道：“要不我带你们去问问这附近的渔民？” 四个孩子一起摇头。 他们也问过附近的渔民，但这里并没有采珠人，大家都是打渔的时候网到大的海蚌就会直接杀蚌，里面有珍珠自然欢喜，没有他们也不在意，所以没人知道怎么让蚌张嘴吸异物。 穆扬灵眉眼跳跳，要说对海蚌最了解的人莫过于采珠人，因为四个孩子闹着要养珍珠，她也着重收集过这方面的知识，现在的珍珠分为东珠，北珠和南珠，其中东珠和南珠最为珍贵，而其中南珠更甚。 东珠和北珠是淡水珠，东珠因其圆润，颜色五彩而得名，而南珠是海珠，产于广西合浦北部湾地区，史料上记载自唐始，南珠就是皇室的贡品。 广西之前也禁海，但却不禁朝廷养的采珠人。 但南珠难采，千蚌中也未必得一珠，加上唐时大肆采珠，现在的南珠更是难得，也因此价格很高，反倒是东珠渐多，又因为是从大金走私而来，反倒更受人欢迎。 广东和广西离得并不远，她倒不必找朝廷养的采珠人，那里的渔村中也有许多采珠人，请几个人来，孩子们的海场也有人管，总不至于几个孩子完全蒙着眼睛，连石头都没有的摸来过河。 穆扬灵就道：“那娘叫人去广西给你找几个采珠人，他们或许知道怎么让蚌张嘴含沙。” “那明天就出发吧。”小熊大了不好撒娇，推了推虎头，虎头立马滚进穆扬灵的怀里，扭着身子道：“娘亲，明天就走吧，明天就走吧。” 穆扬灵就拧住他的耳朵，嘴角含笑的道：“你是男孩子，谁教你这么撒娇的？不知道人还以为你是姑娘家呢。” 虎头“嗷”的一声叫出来，果断出卖哥哥们，喊道：“是弟弟教的，大哥让我撒娇的。” 小狮子不服气，“弟弟撒谎，明明是你和我一起想出来的。” 穆扬灵见他们又乱了称呼，扭着虎头的耳朵就微微用力，道：“虎头，你要么不答应小狮子换辈分，要么就换个彻底，不能今天叫哥哥，明天却叫弟弟，家里下人都快被你们叫糊涂了。”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样子依然很像，这两个混小子又爱作弄人，出入都穿一样的衣服，加上他们称呼有误，就是家里的下人也常认错人。 虎头觉得耳朵微疼，忙应下了，问道：“那在族谱里我和二哥谁大谁小？” 穆扬灵眼角余光瞥向小狮子，一时间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满头黑线，觉得她肯定是被齐浩然传染了，这排辈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干嘛要不好意思？ 穆扬灵道：“族谱是你们皇伯伯记的，你们的大名也取好了，这是大事，等你爹回来让你爹正式通知你们吧。” 这祸是齐浩然惹的，还是让他去面对吧。 齐浩然一回来就面对此惊天霹雳，他问道：“谁跟他们提起族谱的事的？” 穆扬灵横了他一眼，道：“孩子都多大了，你打算瞒他们多久？赶紧洗漱换衣服去花厅吧，孩子们在那里等着你呢。” 齐浩然唉声叹气，道：“你看小狮子多懂事啊，一看就是哥哥，我都说了当时肯定是他在里面推虎头出来的，他才应该是哥哥，大哥偏不信，这下好了，小狮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了，这一下沦为了弟弟，肯定要伤心了。” 穆扬灵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拧了毛巾给他擦脸，道：“要不是你提起，小狮子和虎头两个小孩能想起换辈分吗？皇兄不抽你算给你面子了。” 花厅里并不只有四个孩子，还有范子衿，他本来是回自个家的，但听小夏氏问他虎头和小狮子叫什么名字，他就知道事发了，特意过来瞧笑话的。 但他显然来早了，齐浩然还没出来，四个孩子就在花厅里玩，他也不能干坐着，就把四个孩子拎过来考校功课。 第948章 悬案 齐浩然一进来就看到范子衿正听小狮子和虎头背书，两个孩子摇头晃脑的背得很好，让范子衿很诧异，这两个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关键是就连小熊都背得很好，要不是这三张小脸都像齐浩然，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拎错了人。 看到齐浩然和穆扬灵进来，范子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立马含笑对几个孩子道：“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齐浩然没怀疑范子衿在此的目的，只以为他有事找他，还很高兴的提议，“子衿来找我有事？不如我们先去书房。” 见齐浩然想逃，穆扬灵就瞪他。 范子衿笑吟吟的道：“我的事不急，你们有什么事就先说吧。”说着惬意的端起一杯茶悠哉的啜了一口。 四个孩子也齐齐看向齐浩然，“爹爹，二弟和三弟的大名是什么，你给二弟三弟取名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 虎头和小狮子也对他们的名字很感兴趣，四个孩子中只有他们还没取大名。 齐浩然轻咳一声，道：“你们的名字是你们皇伯伯取的，虎头是齐文诺，小狮子是齐文诤，都从言字。”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都高兴自己有了大名，纷纷请教小安和大哥这两字怎么写。 小安就点了茶水在桌上写给他们看，两张小脸一下就皱起来，道：“这字比划好多，好难写啊，我们换一个吧。” “都上了族谱了换什么换？而且这是你皇伯伯给你们取的，不能换。” 两个孩子只觉得自己可怜得很，他们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没多久，竟然又要换名字。 两人泪眼汪汪的去看父母。 齐浩然无动于衷，穆扬灵揉了揉他们的头发，笑道：“你们大哥和小安的大名比划更多呢，要不你们和他们换？” 两个小的立马看向俩人。 小安默默的把自己大名写在一边，小熊也写上自己的大名，虎头和小狮子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的名字好写一些，这才不再闹着换。 范子衿见两个孩子想不到排名上，就在一旁提醒道：“既然上了族谱，那就是排辈定下了，他们两个谁大谁小？也告诉我一声，免得他们哥哥弟弟的乱叫，我也糊涂起来了，竟不记得到底谁大谁小。” 齐浩然见两个孩子想不起问，正高兴，听到范子衿问就不由冲他瞪眼。 虎头和小狮子果然去看父亲，小狮子问：“我是哥哥吗？” 虎头问：“我是弟弟吗？” 齐浩然就去问虎头，“你不想当哥哥？” 虎头老实的摇头，他觉得当弟弟挺好，有时候会反口叫小狮子弟弟，也是为了气他，而且，娘亲说做人要诚心，他既然已经答应让小狮子当哥哥了，那就不能反悔。 齐浩然还以为这排辈至少能让一个人满意呢，合着是一个都不满意，他不由埋怨起大哥来，两个孩子不就差了半刻钟吗，前后脚的功夫，谁大谁小不都一样吗，干嘛要这么较真？ 齐浩然嘴巴张张，最后还是老实的道：“虎头是哥哥，小狮子是弟弟。” 小狮子一愣，看向虎头虎脑的虎头，“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我是哥哥，我才是哥哥。” 虎头也一愣，看着大哭的小狮子，他也大哭起来，“我才是弟弟啊——” 范子衿见两个孩子几乎挂在齐浩然身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申诉自己的排辈，满意了，放下茶杯，拎着他儿子回家。 小安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决定等两个小伙伴冷静一些他再安慰他们好了。 齐浩然最怕孩子哭，加上这次的确是他理亏，毕竟当初是他提议让他们把排辈换过来的，所以这一心虚就答应了各种条款。 比如，在家里的排辈上，小狮子依然是哥哥，虎头依然是弟弟，就连家里也依然延续此前的叫法，小狮子还是二少爷，虎头还是三少爷。 总之，除了族谱里排辈变了，他们日常不变。 穆扬灵觉得这个做法很不靠谱，“小心大哥知道了揍你，还有，御史闻风奏事，你这也算是在其中，皇家可无私事，何况两小的名字还是大哥亲自记上的。” 齐浩然背对着穆扬灵躺着，道：“我们不说外人如何得知？那些人连他们兄弟俩谁是谁都分不出来，怎么奏事？放心吧，没事，大不了回去让大哥揍我一顿就是了，不然让两个孩子这么哭下去，脱水怎么办？” 穆扬灵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齐浩然说的没错，还真没人注意到这事，因为他不说，谁能知道当年是虎头先出生呢？ 要不是齐修远一直关注弟弟，当年齐浩然取的小名又让人记忆深刻，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也分不出来谁是谁，自然不会多想。 所以这事除了他们三家和家里近身伺候的下人外，还真没人知道这事，以至于他们兄弟俩的排辈问题成为后世历史上的十大谜团之一。 历史学家们因为这对双胞胎兄弟的排辈争得面红耳赤，支持齐文诺为长的提供齐家的家谱为证，这算是铁证了，按说应该没问题，但要命的是支持齐文诤为长的证据也很充分且来路正当。 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甚至是记录皇帝日常的秘史，上面提到兄弟俩，必是齐文诤为长，齐文诺为幼，而当时的人也常称呼齐文诤为齐二，齐文诺为齐三，证据充分得不得了。 这样双方谁也不让谁，甚至有人提出皇家族谱有误。 族谱错误，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为在我大中华，最不可能出错的就是族谱了。 因两方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代传一代，更成为悬案。 而不少人更因此创作出不少以两人为主角的恩怨情仇的小说，甚至是电视剧。 而此时，两位主角正头靠头的躺在一起说悄悄话，俩人决定给他们的皇伯伯去一封信，向他申诉他们意愿，要是能把族谱改过来最好，改不过来也得承认他们现在的排辈。 第949章 打开 两个小孩商量妥当，第二天也不出去玩了，直接扯了纸给齐修远写信，俩人你一笔我一划的，每人写上几句，告诉齐修远他们是自愿把排辈换过来的，他得听听当事人的意愿，不能一意孤行，这样他们会不快乐的。 两个小孩借着小熊的信鸽把信寄出去，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到了皇宫。 小宝掏出一封给父亲的信，很是惊奇的看了一眼，见上面的字迹不是既小熊的，也不是四叔的，而且字迹稚嫩，一看就是孩子写的，就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拿着信去找父亲。 齐修远看着信上歪歪扭扭的字，嘴角不由抽了抽，他将信合起来，对探着头的儿子道：“你不是要回去带弟弟们去御花园玩？” 小宝见父亲没有分享的意思，就有些遗憾的离开。 齐修远当即写信把齐浩然骂一遍，现在两个孩子还小，正是纠正他们的好时候，不然等他们再大一些，这排辈就真的换不过来了。 这出生的先后是承天之运，何况，从没见过谁敢在族谱上弄花样的，本以为上次在宫里骂他回去能改过来，上族谱的时候就正式让两个孩子换过来。 谁知道他们还没过年子衿就出事，然后他们去广东，把上族谱的事又给耽误下来，要不是过年的时候他提起，只怕那小子都忘了他还有两个儿子没取大名呢。 孩子都这么大了都没上族谱，也不见他急，简直是岂有此理。 两个孩子的排辈必须换过来，宠孩子也没有这么宠的。 但齐浩然最终还是没能让他们换过来，宠孩子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他不能在孩子面前言而无信，作为父亲，他的形象是高大的，这么能出尔反尔呢？ 特别是俩孩子名字里还有“诺”和“诤”两字。 穆扬灵见齐浩然愁眉苦脸的，也不忍他为难，就给他出主意，“两小这里就别改了，大哥那里你就消失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在他跟前，没人特意提起来，他就会忘了，等他想起，两个孩子都大了，大不了就让小狮子和虎头互相假扮一下呗，反正大哥也认不出他们。” 齐浩然眨眨眼，低声道：“那大哥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被气坏？” “没关系，”穆扬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气着气着就习惯了，大哥说不定都免疫了呢。” 齐浩然扑过去，直接将人压在被子上，恶狠狠的道：“竟敢取笑爷，看爷怎么收拾你。” 立春才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惊叫声，脚步就是一顿，再听到里面的奇怪声音，脸色顿时一红，挥手让丫头们退下，自己守在院子里。 齐浩然压着穆扬灵胡闹了一个中午，起床后神清气爽的出去找几个孩子玩。 立春进来找穆扬灵汇报，“娘娘，派去广西的人回来了，他带回来三家人，您要不要见见？” “都是采珠人？” “是，他们家当家的和祖辈都是采珠人，据说连儿子都开始学泅水了，他们自愿卖身为奴进王府里伺候。” 穆扬灵点头，“他们既然愿意就签了卖身契吧，先把人安排在下人房里，等他们休息过后再他们来见我。” 立春应下。 三家祖辈都是渔民，相互间也认识，虽然是卖身为奴，却也是他们挤破了头才抢到的名额。 虽然朝廷开了海禁，但采珠却是从唐时就禁止的，他们也就能到远一点的地方下海摸蚌，要是能摸到且活着回来自然好，若是死了，家人失了顶梁柱，也只能为奴为婢的活着，这种生活到底不安定，所以一听说王府要找采珠人，他们就往死里挤。 他们虽在广西，离广东有点距离，但荣郡王和王妃的名号却是听说过的，这两位和皇帝一样是好人。 皇上开了海禁，免了他们渔民两年的人丁税，而王爷则为渔民们做主打海盗，王妃却是帮种地的农民们赊欠粮种，都是好人，能进好人家当奴仆可不是好事吗？ 听说每顿都有米饭吃。 来的时候当家人已经做好了下海替王府采珠，有去无回的准备，谁知道竟是被派去养蚌，养鱼。 站在前面的三个青壮回头看了一眼父亲，齐齐在穆扬灵跟前跪下，惭愧道：“娘娘，怪小的们没说清楚，我们，我们并不会养蚌，也没养过……” 穆扬灵笑问：“那你们知道有谁养过蚌？” 几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这就是了，这是几个孩子折腾的，世上并没有人知道怎么养，所以得叫你们自己琢磨，你们祖辈与海蚌打交道，应该知道一些它们的习性，慢慢的试吧，一年两年，十年八年的，只要少爷们有兴趣就帮他们养着，多试试不同的方法，说不定就能养出来了。” 三位青壮只觉得这位王妃的心好宽，就随着孩子们这么折腾？ 后面的三位老者心却一沉，这意思是如果少爷们要养，他们就有用处，就能留下，若少爷们不想养了，他们岂不是被送走？ 看来这海蚌无论如何都要养好。 而女眷和孩子们则觉得不愧是王府的少爷，连玩都能玩这么大的。 穆扬灵将几个孩子找来，让他们互相见过，就让他们先在府里住下，等海场的房屋建好，需要去海场干活的再去海场住着。 至于他们家的女眷和孩子，先学一下规矩，府里再安排差事，听说八岁的孩子都有两百文的月钱，大家的眼睛亮晶晶的，觉得他们真是太幸福了。 小熊和小安却已经迫不及待向三位老人问问题，他们常和渔民们请教，知道找长者解答往往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对于怎么打开海蚌，三位老人说只要在蚌壳上刮一刮它就开了。 四个孩子不信，当即拉着他们就去海场，他们从海里捞起两只已经闭合起来的海蚌扔给三位老人。 一个老人接过来，随手在沙滩上捡了块小指粗的沙石在蚌壳上刮了两下，海蚌就慢慢的张开了嘴巴，四个孩子张大了嘴巴，以至于忘记了往里扔沙子。 小熊最先反应过来，在沙滩上捡了两颗比较圆的沙砾扔了进去，感觉到异物，蚌不停的分泌液体，慢慢的合上蚌壳，却总是留着一条缝，好像是想把身体里的异物排出去。 四个小孩欢呼起来，还真成了！ 第950章 缺钱 小熊接过老人手上的石块在另一只蚌的壳上刮了刮，但蚌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人接过，手握着他的手，换了一个方向轻轻地刮蹭了两下，蚌壳慢慢的打开…… 让蚌壳打开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合浦凡是渔民家的孩子都会，因为他们那里世代采珠，这本事从会泅水开始就会了。 以前他们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是杀蚌取珠，但后来一是蚌死得太多，千蚌未必有一珠，那些蚌死得未免太冤，而海中海蚌也在一代比一代少，二是唐时开始禁止民间采珠，他们不能将蚌带到岸上取珠，只能在船上或在水里取珠。 在船上还罢，还能将蚌打开，在水里，人本来就难以呼吸，又要承受水压，哪里还敢使大力气？ 因此这让蚌壳打开的方法就逐渐被完善，这是祖辈用命找出来的法子，渔民与渔民间并不藏私，凡是合浦的渔民小孩都会。 但也仅限于那个区域，对外他们谨慎得很，并不往外传。 但也就大人会考虑这些问题，小孩子们则觉得这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他们竟然不知道让蚌壳打开的方法，因此很诧异的看着小主子们？ 小熊没察觉他们的心思，他学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没能让蚌壳打开，他也就不纠结了，他心里算了一下，三家一共二十四口人，他们都会这个本事，既然打开蚌壳这么简单，那下种就不难了，他们会不会并不重要。 小熊和三个弟弟商量，“我们叫人将海场隔出一个空间来，开始让他们下种，下好的就放在那个空间里，他们只要刮蹭一下就能让蚌壳打开，那速度应该很快，四五天的时间应该就成了。” 只要能给海蚌下种，剩下的就是保证它们的食物充足就行了。 小安自告奋勇道：“我和表弟们去找圆溜溜的沙砾。” 小熊点头。 大家分工合作，四人拿出了过年收到的压岁钱，请了渔民们帮忙隔开空间，又让他们帮忙把海蚌捞起来，他们三家只要坐在沙滩上刮开蚌壳，将沙砾投放进去就行，自有人会把弄好的海蚌再给投放回去。 而小安则用铜钱请了一群孩子过来帮忙收集合适的沙砾，至于什么样的沙砾比较合适，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比如虎头觉得又圆又大的沙砾最好，这样出来的珍珠也会是又大又圆，但小狮子觉得圆且小一些的沙砾好，这样海蚌才能更快的把珍珠磨出来。 两个小孩只找了自己偏好的，而小安则是各种各样的都找了一些，他听四婶说的时候记住了一个关键点，珍珠是因为海蚌受到异物刺激分泌珍珠质包裹住异物不断研磨而成，所以小安找的都略带些棱角，他觉得这样海蚌会分泌更多的珍珠质。 但三个孩子选的沙砾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比沙滩上大部分的沙子都大。 速度远比小熊估计的要快得多，他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灌完了所以的海蚌，最后一网的时候，四个孩子决定做一下试验，他们有往一只海蚌里塞许多小沙砾的，有往里塞一颗很大且圆的，也有塞尖锐且大的，还有往里塞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虎头甚至还把自己找到的贝壳打坏，选了一块塞进海蚌嘴里，总之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然后这一网海蚌被特殊照顾的用网编成一个小空间，它们被单独投放在里面，小熊叫他们多注意一下里面的海蚌，这个网就相当于他们的“试验田” 海蚌是很容易存活的生物，只要海没有污染，食物也足够，他们就能活得好好的，因此，下种后的五天内都没有海蚌死亡。 四个孩子很高兴，三小放心的去玩了，他们最近迷上了做音盒，打算先自己动手琢磨一下，黑子他们已经在路上，过几天可能就要到了，他们决定先自己试一下，要是做出来了也好去和小伙伴们炫耀。 而小熊则是忙着拉赞助，他算了一下做音盒的成本，不高，但也不低，他的钱除了给学堂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投入到海场里去了，他还得自己花用，所以就没钱了。 而海场还在持续花钱中。 小熊先是找到了父母，向他们阐述了海场未来的发展方向和光明的前途，他们这时候投资入股将来绝对不会后悔。 齐浩然最后给了小熊二十两银子，不是入股，而是作为父亲对儿子事业的一种支持。 小熊很高兴，这是他收到的第一笔赞助，他告诉父亲，等他海场的龙虾和螃蟹长大，他一定会免费赠送父亲一桌海鲜。 而穆扬灵给了小熊一百两，也表示不是入股，“海场是你们几个孩子折腾的，我一个大人不好入股，不过这一百两也不是白给你的，这是借给你的。” 小熊本来喜滋滋的脸一僵，耷拉着脑袋问道：“娘，我们欠你多少钱了？” “哦，你比较惨一点，连着这次欠了我一百六十八两，虎头和小狮子小时候存的比较多，暂时没欠，不过他们留在我这儿的存款也不多了，小安比你略好一点，他欠了我二十九两，不过他爹很有钱。”穆扬灵递给儿子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小熊震惊，“小安过年就还了一百二十一两？” 他可是知道的，之前小安欠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比他的还多，怎么才过个年，他就还了这么多？ 穆扬灵叹气道：“小安的压岁钱太多了，一下就还了大半，他说了，等音盒做出来他就能还清了。” 小熊紧张起来，那岂不是又只有他一个欠债了？ 想到音盒的利润，小熊立刻回去写信给小宝，拉他也入伙，如果他们能做出音盒，每个他们大概能赚十倍的利润，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当然，他们现在的资金有点困难。 小宝一边读信一边去看正坐在地毯上玩耍的二弟三弟四弟，他慢腾腾的把信收好，让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就蹲在三个弟弟跟前，拿出他过年收到的音盒拧开，一阵音乐声起，三个孩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小宝露出天使般的笑容，蛊惑他们道：“弟弟，你们喜欢这个玩具吗？” 二皇子连连点头，一岁多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伸手就要抓，小宝忙让开，对三个弟弟笑道：“那大哥用这个跟你们借一点钱好不好？等过段时间，我就给你们每人一个更漂亮的音盒。” 第951章 防备 三位小皇子对金钱根本没概念，特别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他们才会简单的说几个词，连钱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一听太子哥哥要钱，蹬蹬的就跑回自己的宫殿，压着乳娘开箱子，他们装了一个盒子就给捧过去了。 二皇子跟着太子哥哥出宫过两次，知道钱是用来买东西的，但这东西在宫里没用，他也不吝啬，直接让贴身的宫女把装钱的小箱子给抱过来了。 小宝坐在钱堆里表情还有些梦幻，这样就有钱了？ 看着正围在一起抢音盒的弟弟们，小宝就转身给他们写借条，然后折好交给他们的乳母，道：“这些钱算我借弟弟们的，你们把条子给他们收好。” 其实小宝更想把几个弟弟拉入伙，这样就不用还钱了，但三个弟弟都还小，都还不能思考，不知好坏，他已经蛊惑他们借钱，自然不好再让他们出血，毕竟，养珍珠和音盒的生意虽有了眉目，但最后能不能成并不一定。 三位皇子的乳娘拿着欠条虽然诚惶诚恐，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少了这么多钱，事后娘娘们肯定会问起，有太子的这张欠条，她们起码能保住性命。 小宝将钱收好，打算让人给小熊送去。 他也穷得很，他得封太子，每个月都有俸禄，加上父皇母后给的月钱不少，但他现在已将宝熊学堂开到了宁波一带，花费的钱也不少，现在，宝熊学堂已经不单单靠他和小熊的月钱支撑了，还有当地百姓的支持。 现在各个宝熊学堂的门口都设有捐助箱，路过的人可往里捐款，有意向支援宝熊学堂的人也可以和学堂的先生联系捐助，但因为学堂的背景没公布，所以没人知道这个专门招收贫民孩子的学堂竟是当朝太子和荣郡王世子开的，所以前往捐款的人少之又少。 款项的来源变多了，但主要还是靠堂兄弟俩支撑着，所以俩人一如既往的缺钱。 李菁华不是不知道，好几次想出手帮忙都叫齐修远拦下了，齐修远笑道：“让孩子们慢慢去折腾吧，阿灵说得对，要是我们出钱，那他们的摊子只怕要铺大，恐怕驾驭不住，像现在，他们只能用自己的钱和少数的捐款，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学堂才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几年宝熊学堂就一帆风顺，没出过问题吗？ 当然不是，只学生到底是选择科举还是学手艺这一点就闹过不少的矛盾，有过一段时间，两派学生甚至有过斗殴现象，如果摊子铺得大，别说是两个孩子，就是齐修远这样的大人也未必招架得住，因为历来，教育就是治国的一个大问题。 但因为他们学堂小且少，出现问题时闹得也不大，两个孩子又敏锐，一点一点的解决，一点一点的完善学堂的制度和运行机制，一直到现在，学堂渐渐成熟，开始扩大资金来源。 齐修远一直观望，也是想看看两个孩子到底能走多远，他们能折腾出一个怎样的教育制度出来，如果好，说不定能全国推广，造福大齐，如果不好，收手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看着儿子把一个铜板掰成两瓣花，齐修远也心疼啊，他养弟弟的时候是生怕他受委屈，一有机会就塞钱，但到养儿子了，反而要压下心疼，让他为钱担忧。 也因此，齐修远知道太子骗了他三个弟弟的钱，虽然将人拎到眼前教训，但其实怒火没有多少。 小宝耷拉着脑袋，道：“我写了欠条的，弟弟们也同意了的。” “除了你二弟，你其他两个弟弟知道借钱是什么意思，钱是什么东西吗？” 小宝羞愧的低头，“那我把钱还回去？” 齐修远叹息，摇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记得还你弟弟们钱，下次不许再骗他们拿钱。” 小宝连连点头，“下次不会了。” 齐修远就敲敲桌子，问道：“你觉得你弟弟们以后干什么好？” 小宝满眼迷茫，齐修远就解释道：“你以后要当皇帝，那你弟弟们就是王爷，但他们总不能做闲散王爷吧，总得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这些不是得弟弟们选择吗？”小宝很疑惑，“弟弟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叔叔家都是堂弟们自己选的。” 齐修远撇撇嘴，问道：“你堂弟们是不是都说要当将军？” “是啊，虎头说他要当大将军，小狮子说他要当大元帅，小熊就当兵马大将军，小安当军师。” 齐修远很不屑的道：“这都是你叔父从小在他们耳边念叨影响的，你几个弟弟也要开始懂事了，这时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父皇想问问你，你以后想让你弟弟们干什么？” 也许是受小熊几个兄弟情深的影响，小熊常写信告诉小宝他几个弟弟和小安的趣事，告诉他他们又闯了什么祸，让小宝羡慕不已，加上宫里接连出生了几个孩子，小宝是兄长，自觉的就带几个弟弟们玩。 好在皇后贤惠，并不打压嫔妃庶子，也任由小宝和几位小皇子相处，他见几个孩子相亲相爱的，自然也欢喜。 但他不希望这种事只存在于他们小时候，孩子们渐渐长大，肯定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加上他们背后还站着他们的生母和母族，只怕孩子们越大，心思就越多。 所以不如现在就处理好，告诉几个孩子他们将来的人生目标，是做闲王，还是为贤臣，或是做领兵的王爷，提前培养，也免得他们将来都一窝蜂的和小宝争这个位置，反而坏了父子兄弟情分。 当然，齐修远也有私心，这四个都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希望他们都过得幸福快乐，所以不希望他们相争，但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诱人，他不确定他所有的儿子都能抵制住诱惑，他只能教小宝更坚强一些，教他早早的做好准备。 但显然，小宝没能理解父亲的苦心，他笑道：“还是等弟弟们长大了让他们选吧，万一他们现在想学弹琴，明天想上战场，后儿又想考状元怎么办？我选的未必合他们的心意。” 第952章 风波 齐修远见儿子眼睛清澈，显然是就事论事的为弟弟们着想就微微叹了一口气，孩子们都还小，他又何必将纱布打开让他看到那些阴暗？ 不如就让他自己发觉后再做安排。 这么一想，齐修远就揉揉他的脑袋，笑道：“你说得对，你弟弟们还小，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借钱的事在齐修远这里算过去了，三位娘娘却才知道自家儿子被借钱的事。 二皇子的生母赵淑妃微微咬牙，扯着儿子问道：“太子说借你就借？你怎么就这么笨，拿着自个的钱去给别人花？以后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二皇子不服气，“太子哥哥是我哥哥，怎么是别人？反正我的钱留着也没用，太子哥哥要就给他呗。” “你，”赵淑妃气得点他的额头，“怎么就没用了，你知道你外祖父得费多少心思才能往里送银子吗？” 二皇子不耐，“我是皇子，又不用他养，他往里送银子关我什么事？”二皇子已将近四岁，正是最顽皮不听话的时候，说话也没顾忌，喊道：“我问过乳母了，我的银子可都是父皇和朝廷发的，关外祖父什么事？” 一旁候着的乳母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好啊，我说二皇子怎么越发与我疏远，原来都是你们挑拨的，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送去慎刑司处置。” 二皇子自出生后与乳母相处的时间最多，闻言立马冲上去推开那两个宫女，“不准你们抓她，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让太子哥哥打你们板子。” 赵淑妃听他张口太子，闭口太子，气得浑身都哆嗦了，指着他尖叫道：“你还真当他是好人？他不过是在收买你，养废你，你却把奸人当成了好人！” “娘娘！”赵淑妃的贴身大宫女脸色微白的看着她，有些话能放在心里想，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二皇子却沉浸在自己的乳母要被带走的恐慌中，根本没有听到母妃说什么，他大哭着去推那两个宫女，却发现根本推不动，顿时只能抱住乳娘的一只手臂嚎哭起来。 乳娘既心疼又恐慌，这毕竟是自己一直带着长大的孩子，见他哭得凄惨，心里也如刀割一样，另一面，娘娘见她和二皇子这样亲近肯定不会再留她，乳母悲从心起也哭得凄惨，见二皇子被吓着一般就又咬住嘴唇不哭，反而将二皇子的手推开，冲他摇摇头。 这边的动静大，早就惊动了外面，齐修远刚和小宝谈心完，正也想去见见三个皇子的母妃，向她们解释一下太子的借款行为，谁知道一进门就听到赵淑妃说太子藏奸的那一段，脸色不由一沉。 帮赵淑妃把守宫门的宫女太监正被皇上身边的太监捂住嘴巴拖到一边，颤颤巍巍的跪着。 齐修远就站在门口看了全部，见二皇子哭得脸色涨红，声音嘶哑，赵淑妃不见疼惜，反而让人将他拉开，脸色越发难看。 他推开微闭的宫门就大步走进去，赵淑妃正怒气冲天，看到他进来微微一愣，然后面色巨变，连忙跪在地上相迎，“皇上，妾身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齐修远无视他，直接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儿子抱进怀里，冷冷的注视一眼她，扭头对二皇子的乳母道：“你随朕来。” 乳母如临大赦，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上去。 赵淑妃见皇上全程不理会她，身子就一软，她微微上前一步，想要分辨，她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低声道：“娘娘，圣上正盛怒，还是让二皇子与皇上多相处一会儿吧。” 宫女觉得赵淑妃真的很蠢，皇上明显正盛怒，要不是顾忌二皇子，恐怕早就发落她了，她这时候不躲着，怎么反而撞上去？ 赵淑妃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将二皇子抱走，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她哭道：“完了，完了，全完了，皇上一定是听到我说太子的话了。。” 皇上有多宠爱太子前朝后宫都看在眼里，只因为太子想跟弟弟们玩，皇上就将三位皇子交给他带着玩，只因为太子想要晚上全家一起吃饭，三位皇子就每天晚上都被接到坤宁宫去用饭。 凭什么？ 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却是与他在一起时间最少的！ 赵淑妃这边闹得不可开交时，另外两位皇子那里却是另一种情况。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听说太子向儿子借钱，虽然惊疑不定，却并不反对。 儿子能和太子亲近，对他们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以皇上对太子的看重，这天下八成就是太子继承了，加上她们娘家身世并不显，所以她们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他们兄弟情深，儿子们以后前程只会更好，所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国太子回缺钱，但依然表扬了儿子。 三皇子和四皇子还不完全听得懂大人们的话，但大人夸他们却能听出来，因此很开心。 等到她们听到赵淑妃宫殿里传出来的动静，纷纷沉默，对身边的贴身宫女道：“赵淑妃也太痴心妄想了，以为她的二皇子是继太子之后出生的第二个儿子就与众不同，也不看看她是谁。” 而抱着二皇子回宫的齐修远却满腹怒火，他压下怒气轻声安慰了二皇子几句，就把他交给赶来的小宝，挥手道：“你先带着他下去玩，哄好他，别叫他再哭了。” 二皇子频频看向他的乳母，齐修远微微皱眉，觉得儿子对这个乳母也太依赖了些，他眼色微沉，对乳母道：“你也下去吧，依旧在二皇子身边照顾。” 乳母得了圣意，大松一口气，对皇帝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倒退出去。 齐修远见孩子们走了，脸上的怒色这才不再遮掩，对万公公下旨道：“赵淑妃御前失仪，革去妃位，念其孕育皇子有功，封为赵嫔，让她闭门思过三个月，除了二皇子外，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 第953章 安慰 赵淑妃是过年的时候才晋封的，还是因为朝臣旧话重提让齐修远多纳嫔妃，齐修远念在她生育皇子有功的份上提为的淑妃，现在四妃只占了了俩，除了大理公主段贤妃，就是她了。 而同样生育了皇子的徐氏和史氏由贵人晋为嫔。 现在不过两个多月，赵嫔就被打回原形，又变回了嫔，犯错而回的她地位比徐嫔和史嫔地位还要低。 这算是齐修远登基以来第一次处置嫔妃，不仅让后宫震动，前朝也震惊起来，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 皇宫的消息很不好打听，但这次齐修远不拦着消息往外传，他亲自去见了被贬斥的赵嫔，怒道：“二皇子是你生的，但他的嫡母是皇后，朕不拘着你们母子亲情，但你也别想离间我们父子兄弟！若再叫我知道你离间太子与二皇子，朕绝不饶你。” 齐修远看着面色煞白的赵嫔冷笑，“二皇子与你是母子，但与朕是父子，与太子是兄弟！不管是谁，凡是离间他们兄弟的，叫朕知道了，朕必定以牙还牙。” 这番话同样传出去，前朝有心思浮动的臣子纷纷沉默，皇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谁要是鼓动几位皇子去和太子争位，闹得皇室不宁，皇上他就会让对方家中不宁，兄弟离心。 从没哪个皇帝会说这样的话，大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荣郡王有时候总不靠谱，原来根源在这儿。 齐修远收拾了赵嫔，就让太子带着二皇子睡，因为二皇子除了他乳母就只愿意跟着小宝。 他还没懂事的时候，一整天下来除了乳母就是和太子玩得最好，而太子又是哥哥，在他心里，自然太子是最亲切的。 二皇子晚上就在噩梦中惊醒，抱着他大哥哭起来，小宝只能笨拙的安慰他。 四岁的二皇子很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讨厌我？她总让我背书背书，背不会就打我的手掌心，还不许我和太子哥哥玩，也不许我带三弟四弟玩……” 四岁的孩子自然不明白皇家妻妾的问题，他就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和谁亲。 赵淑妃从生下二皇子后就很骄傲，是皇后之下的第二人，至于身份尊贵的段贤妃，她常年不出宫殿，又没有子嗣，也不争宠，要不是皇上皇后抬举，宫里的人只怕要忘掉她了。 但自从太子知道自己有了个弟弟开始就变了，他经常会跑到她的宫殿来看他，逗他玩，皇上过来的时候基本被他引着只陪两个孩子，陪她的时间是少之又少，最可恨的是，他走的时候会顺便把皇上也拉走，直接去了皇后那里。 她本还想借着孩子将皇上引来，趁着隆恩正盛再多生两个儿子，到那时，她有这么多儿子，而皇后只有一儿一女，二三十年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可她的计划全叫太子给搅和了，怎叫她不恨？ 而等到孩子大一些，皇上更是叫人直接把孩子抱到坤宁宫，他们一家倒是其乐融融，她却独守空殿，她生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而二皇子小孩子心性，见太子带他玩这么多好玩的，还带他出宫去游玩，对这个大哥更是敬爱，回到宫殿，张嘴是哥哥，闭嘴也是哥哥，赵淑妃找不了太子的晦气，难免将怒气撒在儿子身上。 小孩子敏感，三次四次之后就知道怕了，自然避着她，这样一来，母子间就慢慢走远了，反倒和贴身照顾他的乳母最好了。 此时躺在哥哥的身边，二皇子就很迷茫的问他，“母妃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宝皱皱鼻子，他也不知道赵淑妃为什么会不喜欢二弟，难道二弟不是赵淑妃的儿子？ 在他心里，母亲应该都爱自己的孩子才对啊，像他母后，像四婶，像表婶，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摔一下都心疼得不得了。 但看弟弟这么伤心，小宝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只安慰的拍着他的后背道：“赵淑妃肯定也喜欢你的，只是可能她不太会表达，或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四婶就说让小熊十八岁后才娶妻，说是娶了小媳妇回来年纪太小不会照顾人，是在摧残祖国的花朵。 虽然后一句没听懂，但前一句的意思却很明白，而儿皇帝的生母看上去的确挺小的。 二皇子红肿着眼睛看哥哥，“我母妃还小？” 小宝点头道：“很小呢，在外面看到我们该叫姐姐的。” 二皇子嘟嘴看他，问道：“那我母妃为什么会这么小？” 小宝严肃的道：“因为父皇选中了你母妃，然后和她睡觉，就有了你，”小宝顿了顿，又迟疑的道：“四婶说这是在摧残祖国的花朵，父皇好像做错事了。” 二皇子的注意力被转移开，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为什么睡觉就有我了？” 小宝摇头，“不知道，明天我们可以去问问母后。” “那父皇做错事要被罚吗？” “肯定要罚，犯错都要罚……” “那罚父皇什么？” 两个孩子的话题一下就偏到了天涯海角，睡在踏脚上的内侍满头冷汗，只希望刚才那些话他都没听到。 兄弟俩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可以预料的起晚了。 小宝睁开眼睛懒腰伸到一半突然就僵住了，看到撒在房间里的阳光，他一下就跳起来，喊道：“迟到了，迟到了……” 二皇子惊醒过来，叫道：“太子哥哥。” 小宝要哭不哭的道：“我起晚了，上学迟到了，晚上可能要被打板子了。” 内侍从外面进来，闻言笑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皇上今早说了，放您一天的假，今儿好好陪陪二皇子。” 小宝眼睛一亮，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二弟起床，洗漱后就带着他跑去坤宁宫看妹妹。 而此时，李菁华正吩咐人将侧殿收拾出来，“赵嫔既然要闭门思过，二皇子还放在她那里就无人管教了，让二皇子先在我这儿住着吧，等赵嫔解足后再送回去。” 文翠看着面色平静的皇后，就知道她是生气了，这是打算亲自出手教训赵嫔了，“皇上那里……” 李菁华笑道：“皇上已经答应了。” 她是要好好教养二皇子的，皇上怎么会不答应？ 她不但要养好二皇子，还会教好他，教他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至于这孩子会不会和赵嫔离心，端看赵嫔怎么做了，她要是醒悟过来，加倍的对这孩子好还罢，若是还那样，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第954章 请教 赵嫔到底没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虽然收敛了，不再提不许和太子玩耍的话，却一直限制二皇子的活动范围，几乎是在孩子一醒来就把他带到身边来读书习字，每日也才能在自己的宫殿里玩耍一下，二皇子很快就受不住了。 他和太子住了三个月，作息早已稳定下来，太子每天起床后先喝一碗温开水，然后洗漱去打养生拳，或者说是去做操，时间并不长，都不到两刻钟，打拳完就去换衣服用早膳，然后去早读，再然后是听先生讲课。 他还要一年才开始启蒙，自然不会跟着太子去上学，往往这时候他就去皇后宫中，那里的宫女姐姐会把三弟四弟接过来，把太子以前的玩具拿出来，他们可以认带字带画的卡片，也可以玩积木，他虽然才四岁，但也认识许多字了。 有时候皇后处理完宫务还会给他们讲些小故事，宫女姐姐们说，这都是四婶叫人写的故事书，专门讲给孩子听的。 一群孩子快乐玩到中午，各自用过午饭后午休，下午自由活动，喜欢的可以去御花园里玩，不喜欢的可以和自己的母妃呆在一起，他母妃被禁足了，他也不喜欢去看她哭，就去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就把他带在身边，太子听先生讲课的时候，他就趴在桌子上描红，下午放学后，太子就会带着他去把三弟四弟接出来一起去御花园玩，晚上一起吃饭睡觉，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被母妃接回来了，二皇子一下就从这种闲适的生活中被拉出来，每日一睁开眼睛就被抱到母妃这里，太子哥哥来接，母妃就以各种理由推辞，然后逼着他背书写字，才四岁的二皇子忍了两天彻底忍不住了，在太子再次来接他的时候，他就拉着太子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赵嫔恨极，让人去把孩子拉开，小宝见宫女扯住二弟小小的手臂就往后拉，顿时大怒，上前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宫女后退了两步，连手都没松，小宝更是愤怒，指着她的鼻子大怒道：“你敢不放手，等我堂弟回来，我叫他踹你！” 说完就去扯她的手，宫女刚要放开，赵嫔就在一边尖叫道：“太子殿下，你轻一点，弄疼二皇子了。”眼睛却阴鸷的盯着那宫女。 那宫女面色惨白，既想放开手，又不敢，就这一犹豫，二皇子直接一嘴咬在她的手上，孩子不知道控制力道，几乎是倾尽全力的咬住，宫女惨嚎一声，小宝见了忙抱住二弟安慰，道：“快放开她，被父皇知道了要被揍的。” 二皇子立马放开，小宝就把弟弟扯身后，威胁她道：“你敢告诉我父皇，我揍你！” 说完拉着二弟就往外跑，赵嫔让人拦住他，但原先一直作壁上观的太子侍从一下就涌了上来拦住他们，太子拉着二皇子一下跑远了。 二皇子很伤心，“太子哥哥，我不想回去了，母妃总叫我读书写字，我玩一下都不可以，明明你都有课余时间的。” “你母妃是笨蛋，读书要劳逸结合效率才高，你这样整天坐着读书能记住多少？” “一句也记不住，现在记住，一会儿也忘了。”二皇子崇拜的看着太子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记不住的。” 小宝骄傲的道：“我当然知道了，小熊就跟你一样。” “那现在小熊堂哥能记住了吗？” 小宝点头，“他说他能记住了，但我觉得没记住的肯定比记住的多，但他改了学习方法和时间后好歹能记住多一些了，等会儿父皇得空了，我带你去找他，让他和赵嫔娘娘说说，别逼着你背书了。” 二皇子感激不尽的看着小宝。 而齐修远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在两个孩子来的时候，他就揉着二皇子的头问，“你已四岁，本来是要明年满五岁后再给你启蒙的，既然你现在已经认这么多字了，你母妃身体又不好，你愿不愿意提前一年启蒙？” 二皇子纠结的问道：“我上学了还能玩耍吗？” 齐修远笑着点头，“课余时间能玩。” 小宝就凑到他耳边告诉他一天大概能玩多久，二皇子纠结许久，弱弱的问道：“我不能先搬到母后那里住吗？” 住到皇后娘娘那里，那他就可以既不上学，也不用背书写字了。 齐修远看着明显有厌学倾向的儿子微微摇头，道：“不能。” 二皇子就耷拉这脑袋道：“好吧，我去上学。” 晚上兄弟俩依然睡在一起，二皇子见大哥给小熊写信就凑上去，道：“太子哥哥，你说我母妃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宝摇头。 “那你帮我问问四婶吧，你不是说四婶很聪明吗？” 小宝就把笔给他，“你也会写字了，你来写吧，不懂的字问我，我帮你写上。” 二皇子就抓着笔兴奋的给穆扬灵写信，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写的第一封信呢。 穆扬灵收到二皇子的信纠结了许久，问小熊，“二皇子怎么会给我写信？”这种问题不应该去问他父皇母妃吗？ 小熊满眼同情，“小宝哥哥说二堂弟现在很可怜，他母妃又被禁足了，一见到他就跟要吃了他似的，不是让他离小宝哥哥远一点，就是逼着他去皇伯父那里说情，娘，你说会不会二堂弟不是赵嫔娘娘生的，是他娘从树上捡回来的。” 穆扬灵一囧，忍不住瞪了齐浩然一眼，就是他胡诌的，有一次虎头问他们是怎么到母亲肚子里去的，齐浩然就吓唬他们说，他们兄弟三个都是他从树上捡回来的…… 这话让小熊他们记住了，觉得凡不是亲生的都是从树上捡回来的。 穆扬灵扶额道：“皇宫的树不出产孩子。” “那就是从宫外的树捡回来的？”小熊歪头，眼睛一亮的问道：“娘，二堂弟是在哪棵树上捡的，我也去看看，说不定我也能捡着一个孩子……” “滚出去，孩子是随便能捡的吗？”齐浩然差点就把儿子踹出去，穆扬灵看着齐浩然把小熊打出去，这才仔细琢磨起这封信来。 齐浩然将儿子赶出去把门关上，看到她怔怔的看信就恼道：“赵嫔就是个搅屎棍，小宝是嫡长子，又聪明能干，现在二皇子才多大她就想着争权夺利了？” “可是她运气好，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只要有这个身份在，她就能活着。”穆扬灵将信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叹气道：“孩子是一张白纸，大人在上面画上什么色彩，以后孩子就可能变成什么样的人，二皇子是无辜的，小宝也是无辜的。” 第955章 吓坏 二皇子现在人小单纯，能心无芥蒂的和小宝混在一起，但长大后还能吗？ 就是他不想变，他身边的人，朝中的人就愿意看着他们兄弟情深？ 康熙的九个儿子为什么斗得你死我活的，真的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野心？ 只怕都是被拉进去，人逼人逼出来的，防备是防不住的，只听说过千里捉贼，没听说过千日防贼的。 人只要想偏了，他们现在做得越多，以后落在几个孩子眼里都是偏心，他们只会认自己以为的。 与其如此遮遮掩掩的让他们长大，不如就撕开来让他们看，从小就清楚明白，哪还有什么误会？ 这天下职业这么多，不是谁都愿意一上来就盯着皇位看的。 穆扬灵询问的看向齐浩然，齐浩然严肃的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告诉孩子实情，不过你也别把孩子们吓坏了，免得坏了他们兄弟的情分，慢慢与他们说，反正现在有信鸽，就借着小熊的手慢慢的与他们说开，别一上来就放大招。” 穆扬灵缓缓的点头，咬着笔思考了半天，写写改改总算是把第一封信写完了。 考虑到四岁的二皇子还不能独立看一封信，给他们兄弟俩的信，穆扬灵就写在了一起。 她先安慰二皇子，他的母妃不是不爱他，只是爱得有些偏激，她觉得爱就应该给你最好的东西，而你的母妃显然觉得皇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她想让你去抢过来，这样你就不能和你大哥走得太近，免得以后感情好，不好反目。 就好比一个大家庭里，嫡长子是要继承祖宗基业的，而其他的儿子长大后是分一笔家业就出去闯荡，而现在你娘觉得你很好，她想叫你继承祖宗基业，那样你大哥就挡了你的路，她自然不喜欢你们走得太近，她以为你爹喜欢读书好的乖巧儿子，就让你那么学，觉得你这么聪明乖巧，你爹肯定很喜欢你，以后可能就把祖宗基业给你继承了。 穆扬灵问二皇子，“可你觉得你父皇会因为你书背得不好，字写得不好就不喜欢你吗？” “显然不是的，你父皇和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先是要儿子快乐幸福，才让儿子出息能干，你看他就从不逼着你大哥背书，你娘理解错误了。” 穆扬灵告诉二皇子，“你母妃喜欢你，你父皇也喜欢你，你母后和太子哥哥同样喜欢你，每一个人对你都有期望，但并不是说你要满足每一个人对你的期望，你应该要遵从自己的本心，你现在还小，只需快乐的成长就好，等再大一些你就要想想自己喜欢什么，再大一些就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你能满足爱你的人的期望自然最好，不能，你就告诉他们，你这样很快乐，很幸福，如果他们真的爱你，他们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而对于小宝，穆扬灵只问他一句，“你喜欢当皇帝吗？” 齐修远拿着飞鸽传书怔怔出神，良久才低头去看两个儿子，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撒谎说你四婶在和你们闹着玩，而是问：“你们是有什么问题问父皇吗？” 太子扭头看看二弟，捅了捅他的后背，二皇子就仰头问，“父皇，四婶说的是真的吗，我母妃真的喜欢我？” 她当然喜欢你，只是更喜欢你给她带来的权势罢了，齐修远忍下这句话，微微点头，道：“没有母亲是不喜欢儿子的，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二皇子长出一口气，开心的笑道：“我母妃喜欢我就好，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我不喜欢背书，不喜欢写字，也不要和大哥反目成仇，更不要当皇帝。” “哦？”齐修远走下台阶，坐在上面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想当皇帝？” 二皇子皱皱鼻子，同情的看着父皇和太子哥哥，道：“当皇帝要五更天起床，要很晚很晚才能睡觉，不能随便出宫，也不能出京，更不能出海，连钱都不能随便用，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能随自己性子，每天玩耍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时辰长，连娶妻纳妾都得听别人的……简直比坐牢还恐怖。” 齐修远神情恍惚了一下，问道：“这些话都是谁和你说的？” 小宝阻止不及，二皇子已经喊道：“小熊哥哥说的。” 穆扬灵是借小熊的信鸽发信的，直接把信给了他，这小子没隐私意识，薄薄的一张纸上又没信封，他就看了，他看信的意思竟然是二堂弟想当皇帝，顿时乐得找不着边了，立刻拿了信纸出来给小宝写信，让他赶紧把太子之位让给二堂弟，到广州来找他们玩。 为了说服小宝，小熊将当皇帝的苦逼夸大了十倍，每列举一处弊处都要加上一句“你看皇伯父就知道了”，旁边必定还列举了他们先走有多自由多幸福，他们小孩不算，就是他爹，也是想出海就出海，想去郊游就去郊游，他们家还在广州城外买了几座山头，上面有温汤，入冬的时候他们一家搬到上面去住一段时间，泡着温温的温泉，吃着烤鹿肉，玩着舶来的各种玩具，日子不要太美妙。 小熊还告诉小宝，他决定年满十二后去游遍我大齐的山河湖水，邀请他一起去看各地的风土人情，而他要是当太子，连京城都出不来，更别说去周游各地了。 而且小熊打算再过两年，他们大齐造出海船了就随船到南洋走一趟，以后可能还要走得更远，你要是当了皇帝，你还能做这些吗？ 所以，趁着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当皇帝，你就赶紧把位置让给他，到这儿来找我吧，我带你一起玩。 小宝拆信的时候小熊的信就掉了出来，正巧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一看完他就哭了，抱着小宝的胳膊哭着嚎着说自己不当皇帝，当皇帝太可怜了，竟然是要做一辈子牢。 二皇子这一哭可把东宫里的人吓坏了，因为他竟然喊着自己不当皇帝，这怎能不叫他们胆寒？ 小宝见事情闹大，忙让人将东宫封了，不许一句话传出去，又哄了二皇子表示不会让他当皇帝，这才好一点。 但小宝怕压不住风声最后对二弟不好，就带着信牵着人来找父皇了。 齐修远看完小熊那半利诱半威胁的信，咬了咬牙，扭头问小宝，“你也不想当皇帝了？” 第956章 鼓动 小宝已经纠结了一路，此时倒是坚定的点头，“我要当皇帝。” 小宝说的是要，而不是想，齐修远微微挑眉，问道：“为什么？你不怕辛苦和不自由吗？” “怕呀，”小宝皱着鼻子苦恼的道：“可我想让全天下的百姓每天都能吃干饭，冬天有衣穿，幼儿想读书时就能入学，老者能安稳的养老，病者能入医，如果我是皇帝，那就容易很多。” 齐修远没料到儿子志向如此高远，震惊的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但想到他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和做的那些事，他会有此想法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 齐修远去摸他的脑袋，低声问道：“那你看着小熊他们周游列国，遍访山水，不羡慕吗？” 小宝略微有些失落的点头，“所以父皇，我能不能先去玩一玩，等我玩够了再回来当皇帝。” “不行，”齐修远好笑的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怕你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而且，你要当好皇帝就得不断的学习，你现在是太子，知道什么是太子吗？” “太子就是以后要当皇帝的皇子。”小宝说着自己的理解。 齐修远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理解也没错，因为当皇帝需要许多的本事，而你现在就在学习那些本事，所以你要当皇帝你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去玩。” 小宝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依然很失落，不甘心的道：“或许四婶会有办法。” 齐修远不觉得穆扬灵能有什么办法，但也不好将儿子的路堵死，笑道：“那你回头问问你四婶便是。” 而二皇子在一旁同情的看大哥，觉得要当皇帝的他好可怜。 齐修远扭头看二儿子，摸着他的脑袋道：“你母亲已入了执念，这件事先别告诉她，等她这次解了禁足你再和她提，以后有不明白的可以来问父皇，也可以问你四叔四婶，还有，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是启蒙就不能再住在你母妃的宫殿里了，你看你太子哥哥一启蒙就搬出坤宁宫自己住了，你要是自己住，害怕吗？” 二皇子心里的确有些害怕，却拍着胸脯道：“我不怕。” 齐修远笑道：“怕也不要紧，让你大哥陪你一段时间，等你不怕再自个住。” 二皇子大松一口气，拉着太子的手就回去。 齐修远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他重新拿出小熊的信看了看，磨了磨牙，就写信给他，对他拐带小宝的行为表示非常的愤怒，齐修远大笔一挥，罚他十天不能骑马，写五百张大字，他会叫人在暗中盯着他的。 收到飞鸽传书的小熊哀嚎一声，“小宝哥哥为什么要把信给皇伯伯看啊。” 齐浩然这时候才知道儿子干的好事，气得拿着藤条追着他围着院子跑了三圈，气呼呼的在齐修远罚他的基础上加五天不能骑马和三百张大字。 小熊连夜给小宝写信，让他为他求情，半个月不骑马，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小命啊。 而穆扬灵也收到了小宝和二皇子的信，这次她依然给二皇子和小宝写信，除了回答他们的问题外，依然延续前面的话题。 关于小宝担心出行的问题，穆扬灵觉得这完全就不是问题，她不太能理解历朝太子为什么不能出京，一定得呆在京城里。 作为太子，以后他是要管理整个国家的，面对的是整个世界，因为我们不能只把眼光放在自己的国家，那会很狭隘。 因此，问题来了，作为将来国家的管理者，对自己国家的了解只来源于书籍和文书，他们竟然没到各郡县去看看过，也没到边关去走过，除了御驾亲征他们几乎没有出过京城。 所以穆扬灵建议小宝可以和皇上请求，等他年纪稍长，所学够丰时就出京历练，就和读书人考中秀才或举人后游学一样，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对任何人都适用。 但是，穆扬灵希望小宝记住，他出行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了解这个国家，以便将来能更好的治理他。 除此外，等他有了好的接班人后他可以禅位给他。 人年纪大了就应该做些自己年轻时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比如纵情山水，比如扬帆出海。 学一些自己年轻时想学却一直不能学或没时间学的本事。 而作为皇帝，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一举一动皆牵动天下百姓，所以退位好了，穆扬灵告诉小宝，人过六十就不应该再劳累了，这时候退位给子孙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就好了。 小宝算了算，觉得他离六十岁实在是太远了，还是先说服父皇放他出京历练吧，至于第二条等他有儿子再说。 小宝去求父皇。 齐修远学聪明了，他听完小宝的请求就要求看信，连小熊的也要看，他觉得穆扬灵虽然在教育孩子上有一套，但未必适合太子，所以他还是应该谨慎一些，要是她信上写了些不该写的，他好及时纠正。 这一看，差点没把齐修远的心肝给吓出来。 穆扬灵的这一封信，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有些大逆不道，要是信上的内容不小心泄露出去，朝臣非弹劾她居心不良，大逆不道不可。 太子为什么不能出京？ 那是皇帝在防着他儿子呢，不出京，他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来的势力皇帝多少能知道七八分，可要是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什么？ 到时候这天下到底是太子的，还是皇帝的？ 第二，太子出京太危险。 争位夺嫡的皇子有多少？每次不都挤破了头往这个位置上挤吗？ 还有皇子们背后的家族，就算皇子们不想出手，只怕他们的母族也会逼着他们出手。 太子在京城，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安全就有保障，而出了京城，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皇帝为了自己和太子的安全，从不允许太子出京，而历朝太子除了奉命查贪，赈灾等，都不会离开京城，也不能离开京城。 换个不了解的穆扬灵的人看了这封信铁定以为她在挑拨小宝造反或是想把他引出京城干掉呢。 第957章 不行 还有禅位之事，现在当皇帝的可是他，齐修远倒是知道她是就事论事的让小宝年纪大了以后把位置让给他儿子，自己出去玩。 但别人不知道啊，换做谁看了这封信都会以为她这是暗示他以后应该禅位给小宝。 而作为太上皇，能出京吗？ 不，历朝历代的太上皇，连出他所住的宫殿都得经过皇帝的同意，当然了，他们也不是自愿禅位就是了。 除了尧舜时代的圣君，之后禅位的太上皇哪一个不是被逼的？ 齐修远摇头，“还以为你四婶比你四叔稳重得多，谁知道也是个顾前不顾后的性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可我觉得四婶说得对呀，父皇，等我满十岁你就让我出门历练吧。” 齐修远弹了一下他的脑袋，道：“那不是还有两年？我看都是小熊把你的心给勾野了。” 齐修远倒不是不信任儿子，而是怕危险，先不说刺杀，光是疾病就是一大隐患。 水土不服可是能死人的，小宝现在看着不比同龄人差，但他当年出生的时候身子要比一般孩子弱得多，头三年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也就这两年，又是药膳，又是练养生拳，这才好一点， 他怎么敢让他出京？ 齐修远拒绝了，就是小宝差点在地上打滚也没同意，他只是告诉儿子，“你要真想周游各地，那就努力生个能干的儿子，以后让位给他，自己出去玩吧。” 如果儿子是自愿禅位，相信孙子不会把他关在宫殿里吧？ 小宝眼睛微红，“可是六十岁好远，还有五十二年才到呢。” 只是数一数他都觉得眼前发黑了。 齐修远哈哈大笑，揉着他的脑袋道：“真是个傻小子，你还真打算六十岁后才禅位啊，这世上能活过六十的有多少？你儿子要是不笨，你也能健康长寿，你就五十岁上禅位给他吧。” 齐修远目含期望，五十而知天命，在皇家，能活过五十已是不错了。 小宝看看父亲，突然抱住他的腰道：“父皇，你能活过八十。” 齐修远抚着他的背笑道：“承你吉言，父皇觉得能活过六十已经很不错了。” 齐修远心中微动，如果他寿命够长，将皇位让给小宝也无不可，浩然天南地北都走过了，可他除了长江以北，其他地方都没怎么走过，而且阿灵说的也不错，他劳累了半辈子，为什么老了却还不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而此时，齐浩然正跳着脚教妻，夫妻俩晚上睡觉的时候例行谈起今天做的事，穆扬灵就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句她写给小宝的信，齐浩然差点没从床上栽下来。 他的政治敏感度是差了点，但这不意味着他蠢，齐修远想到的他也就愣了一会儿就想到了。 他也顾不得睡觉了，忙给妻子补充常识。 穆扬灵思维还连接着前世，哪里能想到这点，只能张着嘴巴问道：“就为了这个把太子拘在京城？可太子留在京城，我也没见争位夺嫡就少了呀，你看从秦到今，太子即位的有多少，太子发兵夺位的又有多少？” 都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和太子的基数相比简直称得上稀少。 齐浩然沉默。 “我觉得吧，这就是人的心理，因为太子是距离皇位最近的，只等皇上死翘翘了，他顺理成章就能接位，想要逼宫造反的心理反而是最弱的，但其他皇子不是，他们要么逼死太子，要么就逼死皇帝，他们才是最有可能逼宫的人，当然，这是从利益的角度来说，但人这个生物，并不是完全从利益出发的，他有人性，有顾虑，就为了一个位置就弑父杀兄弟的毕竟是少数，我们不能为了那少数就剥夺多数人的幸福，而且，你们觉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那样防备起到作用了吗？” 穆扬灵道：“大家还不是会结党，还不是会争位？这和出不出京没关系，我反而觉得让皇子们出京到处走走看看，眼界能够更开阔一点，不至于总看着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心心念念都是皇位，这天下之大，他要真想当皇帝，广州之外的大海对面就有一大片土地……” 齐浩然原先还认真的听着，听到这一句立马制止她，“得了吧，一片蛮荒，送给爷都不要，而且离乡人贱，谁愿意背井离乡。” 穆扬灵鼓着嘴看他，但也没反驳，别说这群古人，就是她，都不会想着离开中国，离开自己的家乡。 “行了，就算你说得对，也能说服皇兄，但有一件事你办不到小宝就不能轻易离京。”齐浩然道。 “什么事？” “疾病。”齐浩然沉声道：“水土不服，痢疾，瘟疫，这些都是会要人命的病，要不是小熊他们几个从小陪我们天南地北的跑而无什么不适，我也不会让你们娘几个跟我上任。太子只有一个，别说皇兄，就是朝中的臣子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出京涉险的。” 穆扬灵对小宝无限的同情，“那他就真的不能出来游山玩水，不是，是历练了？” 齐浩然瞥了她一眼，没揭穿她，道：“只能走第二条路，以后他禅位给他儿子，退位后出来玩。” 穆扬灵惋惜道：“大齐的医术要是能进步到将这些疾病都治好就好了。” 齐浩然撇嘴，道：“古时医术还有传播，现在却是师生，父子相传，外人想习得医术难得很。” 见穆扬灵惊奇的看着他，齐浩然就恼羞成怒的道：“你以为爷什么都不懂啊，这就跟打仗一样，武功兵法都是家族相传，你到书店里去找找，能找出几本兵法书？也因此才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话，不习兵法，想为将者只能在战斗中自己摸索，能成将者都是尸骨堆里爬出来的，而为何世袭的武职能在军中走得更远，升得更快？ “不仅是因为他家在军中的人脉，还因为他有传承，他能习兵法，耳濡目染之下就比那些泥腿子起点高，”齐浩然指着他书房的方向道：“你真以为爷书房里的那些兵书是从书店买的？那都是我舅舅们给我大哥找的，我大哥又传给我的，爷小时候为了跟人抢一本兵书打架，半条命都差点丢了，而子衿帮我买一手抄本，花费不下千两，简直比那些古董字画还要贵。” 第958章 坑爹 “除兵书外，医书，涉及工匠手艺的书亦是，在书店里很难找到，多是靠人人相传，”齐浩然叹气道：“世家为何能为世家？不是因为他地多钱财多，而是因为他藏书多，书多则传承多，有知识在，他们总不至于一蹶不振，就算没落了，也是暂时的，学了本事东山再起便是。” “这就是知识垄断了，”穆扬灵抱着他的胳膊问，“那我们家都有能什么藏书？” 齐浩然瞥了她一眼，道：“我们家书房的书你不是都瞄过吗，你能不知道有什么书？除了四书五经，最多的就是兵书，杂谈和农书了。” “那皇宫呢？” 齐浩然展颜一笑，“宫里的书倒是挺多的，当时京城没怎么乱，所以皇宫藏书楼里的书都保留下来了，不过那点藏书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比起来还是差一些。” 皇宫的藏书楼可是有三处，每一处都有两层楼，穆扬灵不由咂舌，“家庭藏书这么多，难怪世家会被推崇，只这一点，那些读书人就甘被世家驱使。” 齐浩然点头，“前朝世宗皇帝正是知道这点，当年才厚着脸皮让世家把藏书拿出来给皇家书局刊印，想要建一栋皇家藏书楼，向天下读书人开放，只是可惜，工程才开始，北边战事又起，等到世宗皇帝平定北方回来，没两年就病重了，那时候藏书也才刊印了一半，世家见状，就又纷纷收回藏书，不管皇家书局怎么哀求都不肯再拿出书来，时任太子的高宗皇帝同情世家，就做主终止了刊印，据说世宗皇帝知道后气得吐血，没两天就驾崩西去了。 “高宗亲近世家，即位后更是直接以国库空虚将皇家藏书楼的工程取消，将所刊印的藏书收归皇宫的藏书楼。 “景炎帝南逃时只带出了部分藏书，剩下的不说被战火毁于一炬，就是被世家瓜分或是被大金抢掠，所以你别看皇宫现在的藏书楼大，其实藏书量不足世宗皇帝时的三分之一。” 齐浩然就是不爱读书，说到此事也唏嘘不已，他知道，文化才是传承，而书是文化的载体，大齐继承的书籍实在太少，底蕴也太低。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子衿和爷说的，”齐浩然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躺在床上，翘着腿道：“他想找几本稀罕点的藏书，翻了许久没翻到，他不信邪，跑去翻阅世宗皇帝时的书目，毕竟当年世宗皇帝三临世家，请求刊印书籍的事不是秘密，凡是读书人都知道，他不相信藏书楼只有这么点书，这一看差点没把心头血给气出来，那光是记录书目的本子都得用五个大箱子装着，现存的书不及原先的一半，再翻阅那时候的秘史，他差点跑到高宗陵墓大骂一顿，跟爷抱怨的时候爷自然知道了。” 范子衿不算好人，但他却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爱书的读书人，见好好的一个皇家藏书楼被高宗一句话折腾完了怎能不气？ “其实大哥可以完成世宗皇帝没完成的事。”穆扬灵觉得世宗这个穿越者还是很厉害的，他要是能多活几年，说不定大周就不是现在的模样了，不过她很好奇，作为穿越者，他到底是怎么养的儿子，这么高宗事事与他作对？ “现在不行，”齐浩然道：“如今民生边关才是关键，先不说刊印藏书的花费，只与世家沟通这一途上就很难，世家可没有义务将藏书贡献出来，世宗皇帝能成，当年可是豁出脸皮不要，几乎是求着世家，又割让了不少利益才半求半逼迫的让人把书拿出来的，第一，我舍不得皇兄去受这个屈辱，第二，世家比以前已弱了许多，再相逼，只怕会乱，所以这事不成。”至少十年内不行。 穆扬灵笑道：“我也没让大哥去和世家要书啊，我们印自个家里的书和皇宫的书就够了，等完成了这部分再号召大家捐书，世家的书是多，但皇家的书也不少，初期只靠这些书就绰绰有余了，就是子衿，他又看了藏书楼里多少本书？然后我们开始接受捐书，那些世家或许不愿把书拿出来，但朝中的大臣，天下的读书人比比皆是，难道都不愿为国贡献一力？到时候世家捐与不捐都没什么区别了。” 齐浩然先是一疑惑，然后就眼睛一亮，坐起身来，“没错，我们才不去求他们呢，软刀子磨死他们。” 世家不愿意将书拿出来共享，就是想要垄断知识，不管朝廷以何种制度取官，他们都占上风。 因为他们垄断了丰富的教育资源，这是其他平民甚至是耕读人家无法达到的。 但如果皇家藏书楼面对全天下的百姓开放，可以让人借阅，抄录，那他们的这种优势就会被减弱，就算皇家藏书楼的书比不上世家，但对科举入官来说已经足够，而对于技术性的人才，藏书楼的书也能让他们入门甚至是更进一步，总比自己懵懵懂懂摸索得好。 而系统教育有系统教育的好处，野路子也有野路子的优势，谁又能确定野生的不会一飞冲天超过家养的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基数远远大于世家人数。 他们面对的是全天下的百姓，而世家只面向于他们家族的人，甚至就连他们家族里的人都未必能进入世家的藏书楼借阅。 世家可不是铁桶一片，穆扬灵表示他们可以从此分化。 夫妻俩越说越来劲，俩人都是天马行空的人物，又是夫妻私话，说到哪儿算哪儿，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俩人已经开始头靠着头的展望皇家藏书楼威风八面，天下臣民莫不归属，世家纷纷落败的场面。 穆扬灵笑呵呵的道：“这就是兵不血刃，当年世宗皇帝就是太急了。” “不急不行，他都快要死了，你看他一死，他以前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所以人的寿命有限，后代教育极其重要，不然我们这些做祖宗的再努力，后代子孙不肖，我们做出来的成果也都能成为泡影。”穆扬灵叹息道，“高宗一上位就把世宗皇帝二十多年来所做的努力破坏掉了，要不是世宗皇帝留下了厚厚的家底，只怕当时大周就亡国了，所以真论起来，这位才是史无前例的坑爹人物。” 齐浩然沉思，“我们对儿子们是不是太宽容了？” 穆扬灵也沉思，趴在他身上道：“要不从明天开始严厉一些？” “现在还来得及吗？”齐浩然犹豫，“不是说三岁看到老吗？现在三个孩子都过了三岁了。” 穆扬灵坚定道：“那就板正。” 于是，好好的一堂教妻课硬生生的被夫妻俩掰成了教子探讨。 第959章 藏书楼 齐修远觉得弟弟和弟媳生来就是来给他找问题的，他还在纠结于孩子们的教育问题，齐浩然又重新给他找了件事做。 他还真以为皇家藏书楼好办啊，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分布在各地，这藏书楼建在京城，说是受益天下百姓，其实也不过是受益京城及附近的百姓而已，大家总不能为了看本书就蜂拥来京，光路费就要多少了，对于贫苦百姓而言，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直接拒绝了，告诉他，除非你能在各个州府都建藏书楼，不然此事也只能是劳民伤财，你要是想要藏书，皇宫里的藏书楼对你开放，想印哪本印哪本。 齐浩然还没如何，范子衿先激动起来，率先列出一系列的书目，将这笔生意交给穆扬灵的书局，“让你在京城书局的管事去办，回头我算钱给你。” 穆扬灵就扫了一眼书目，发现子集百家都囊括在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的地志杂谈，她立马道：“你就给我成本就行，我让他们每本印十册，我们两家各要一册，剩下的先存放在书局，虽然皇兄说耗费大，但其实我不介意先借他这笔钱的。”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范子衿抽抽嘴角，道：“你随意吧，不过最后要是收不回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皇家藏书楼的确不好做。” 穆扬灵很看得开，“大不了到时候放到书店里卖呗，难道书还愁卖吗？” 现在可不是前世，书是最不愁卖的东西之一，而如今大齐国力渐强，国家需要人才，读书风气日盛，书只会越来越好卖，而他们刊印的是皇宫藏书楼里的书，有一些在外面书店可是找不到的。 所以穆扬灵让人多刊印，根本不怕亏本，只是资金会被占用比较多，毕竟，这个时代纸和墨都不便宜，不过穆扬灵一点也不担心钱的问题，因为她的玻璃作坊的第一批镜子已经正式上市，而钟表作坊也将挂钟和怀表推出来了，一句话，穆扬灵现在不差钱。 不差钱的穆扬灵大手一挥就让京中书局的管事去皇宫找人要书，赶紧刊印，又让祝良亲自回京一趟，将王府的几个院落收拾出来做藏书楼，务必要把书贮存好。 除此外，穆扬灵还让祝良专门负责玻璃和钟表的销售，除了批发给各地商人外，他们也要自己开两间铺子专门销售这两个作坊产出的东西。 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开在广东，离繁华的江南有些远，那里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能生产这东西，所以祝良这次回京还肩负着推广镜子和钟表的重任。 随着祝良一起上京的还有五辆马车，其中两辆是给宫中的孝敬和京中各亲戚的礼，剩下的三车则是祝良谈生意的样品。 两辆车里大部分是给李菁华和孩子们的，多数是小熊带着三个弟弟淘的西洋物件，还有一套西洋的粉色蓬蓬裙，是给明珠公主挑的。 祝良回到京城先给宫里递牌子才回府梳洗，几乎是他才换好衣服，宫里的人就来传他进去回话了。 祝良不敢怠慢，一边让人把东西打包送去皇宫过安检，一边进宫去回话。 祝良一路被带到坤宁宫的侧殿，他就知道要见他的是皇后，只是一进去，就听到孩子的欢笑声，祝良头也不敢抬，才往里走了两步就跪下磕头。 女官传喻道：“免礼。” 祝良这才站起来垂头立在一册，眼光悄悄的往上看去，就看到皇后抱着公主坐在上面，一旁的软榻上正坐着三个男孩，应该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祝良垂下眼眸，躬身听候。 皇后就笑问：“我许久不见你们王妃了，她可还好？” “托娘娘洪福，王妃身体健朗。” “这次她给我们送什么东西来，还巴巴的打发你回京。”李菁华对此很好奇，偏她问阿灵，阿灵总是说她见到东西就明白了，小宝显然也知道什么，却也瞒着她，倒是二皇子半知半解，只会叫着宝贝。 所以她很好奇是什么宝贝让穆扬灵把她这位大管家给派回来，要知道王府的事多数是由祝良帮着穆扬灵处理的。 祝良正要回答，外面就传来唱诺声，祝良忙退到一边，李菁华带着四个孩子迎到门口，皇上牵着小宝的手进来，“不是说阿灵给我们送宝贝来了？东西呢？” 东西很快经过安检送到坤宁宫来，孩子们看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坐在地毯上挑选自己喜欢的。 而李菁华却握着一面镜子惊讶的看着里面的自己，摸了摸脸颊，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齐修远却把玩一只精美的怀表，不动声色的问道：“这都是王府的作坊所出？” “是，今春才研制出来，屯了四个月的货，在广东一带都卖得不错，娘娘就让我回京找客商，看江南的商人是否有意愿合作。” “果然是宝贝，”齐修远一笑，“难怪他们夫妻俩敢提议建皇家藏书楼。” 他将怀表放进盒子里，重新合上，看向祝良，问道：“你这次回京除了谈生意还有什么事？” “王府和国公府商量着刊印一批书收藏起来，王妃就说多刊印几册，先存放起来，若是要开皇家藏书楼，直接搬动便是，也不用再重新刊印，免得浪费人力，增加成本，若是不开，那就送到各书局出售，皇宫的书都是好的，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你们王府这是有钱了，倒是不担心那些书占着资金，”齐修远敲了敲桌子道：“你们王妃既如此吩咐，那就多印几册吧。” 李菁华等祝良走后，忙问道：“皇上，您真打算办皇家藏书楼？只怕朝中的大人们不愿意从国库拿钱，您的内库虽还有钱，但也经不起您这么花用啊。” 齐修远笑道：“浩然和阿灵想做的事就算我现在拦着了，他们以后还会折腾，还不如我这儿应下呢，钱我是没有，但房子和人却不少，他们现在也没想一上来就搞得声势浩大，既如此，藏书楼小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再建便是。” “朕记得临国子监那边有前朝吏部左侍郎留下的一栋宅子，就先把书放在里面吧，国子监那群学生最近不是正闹着要朕裁减兵员吗？正好给他们找些事做，让他们去管这些藏书借阅之事，免得无所事事总是给朕找麻烦。” 第960章 好儿子 李菁华不由张大了嘴巴，齐修远见了好笑，低声笑道：“世宗皇帝想要建皇家藏书楼的时候天下承平，国库盈实，而朕现在是个穷光蛋，自然要节俭一些。” 李菁华也不由笑开，想了想道：“宫中藏书虽丰，却也没能囊括天下书籍，我李氏族中也藏有不少书，回头我让大哥写一份书目上来，与宫中的对照看看，若宫中没有的，就借宫里刊印一份。” 齐修远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多谢梓童。” 李菁华与他相视一笑。 明珠公主看到，就丢下才拽出来的衣服，挤进父母中间喊道：“父皇，母后，你们又忘记我了。” 李菁华脸色微红，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齐修远则哈哈大笑的将女儿抱到膝盖上，亲昵的点着她的额头道：“父皇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朕的小公主啊。” 二皇子扒拉了不少好东西，冲父皇喊道：“父皇，这些都是我的。” 三皇子和四皇子闻言，也不玩了，忙抢着把东西往自己这边归拢，小宝照顾这个，又劝慰那一个，一时间忙得满头大汗。 齐修远见了暗自点头，他之前还担心穆扬灵的那一番“明言”会让他们兄弟之间离心，可这段时间来小宝待他三个弟弟一如往昔，并不曾戒备，更不曾厌憎，要说他是心思深沉假装的，打死齐修远都不相信，自己养的儿子自己知道，心里不是能装住事的，所以这是儿子的真实反应。 齐修远一直怕一再的提起会让他记住他弟弟长大后会与他争皇位这件事，所以一直在回避，而此时，他却想要与儿子更深入的谈一谈。 齐修远想了想，就对皇后道：“晚上让小宝陪我去养生殿住，你就带着明珠吧。” 皇后就知道他是有话和小宝说了，她并不知道穆扬灵挑破“夺位”之事，还以为皇上是像以前一样要教儿子一些事，所以欣然答应。 赵嫔依然在禁足中，所以二皇子还是和小宝住，齐修远把他也拎过去了。 二皇子年纪小，刚洗完澡就昏昏沉沉睡着了，齐修远将二儿子放进床里面，就把小宝也让进去，父子三人躺在一张床上睡。 齐修远问道：“最近你四婶又给你们说什么故事了？” “说唐相李林甫设计贬时兵部侍郎卢询和绛州刺史严挺之的故事，四婶说李林甫口蜜腹剑，让我们谨记，平时好话，似乎一直为我们着想的人背后所做的事未必就真是为我们着想，李林甫这样的人实为伪君子，玄宗因此失了许多人才，史书多贬李林甫，但四婶说，只以这两件事来说，李林甫十分错处占了三分，卢询和严挺之占了三分，另有四分则是玄宗的，因为先是玄宗用人不察，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李林甫固然不怀好意，但卢询但凡勇敢硬气些，严挺之若是不被利诱，也不会有被贬之事，四婶说，平常人管不了别人，但我们是上位者却是可以调教别人的，我们立身正，底下的人自然会正，就算不正，也能将人调教过来，因为臣下多少要看我们的脸色行事……四婶说，只要我们不丢掉原则，就不会轻易被蒙蔽。” “我记得翰林院的陈大人已经开始为你讲唐史了，难道没有说到李林甫吗？” “说到了，但陈大人和四婶说的不一样，四婶只挑着故事讲给我们听，后面还有分析，可好看了。” 小宝翻身起床，让内侍回他的宫殿把他的装信的匣子拿来，齐修远将小熊的挑出来只看穆扬灵的。 穆扬灵的故事的确和翰林院讲的不一样，翰林院讲解到这两个故事时只会说“某年某月，李林甫嫉恨严挺之才学，设计贬之。” 而穆扬灵则是告诉小宝，李林甫听见玄宗对严挺之赞赏，就先是招来严挺之的弟弟暗示皇上赞赏严挺之，可趁机告病回京谋高升，严挺之依计告病，李林甫则告诉玄宗，严挺之已老重病，何不给他闲职让他回乡养病，玄宗惋惜，赐闲职。 起因，过程，结果很是详细生动，里面还列了好几种严挺之不同的应对方案可能造成的结果，最后总结表明，此事李林甫是口蜜腹剑，但严挺之受不住利诱，妄想以非常手段谋求高位也是一大原因，我们不能怪别人心狠手辣，只能反省自己的愚蠢，因为你不能控制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你只能把握你自己。 齐修远觉得穆扬灵的这个故事实在是太好了，他顺势问小宝，“你现在知道了你弟弟们长大后可能会与你争皇位，你怪他们吗？” 小宝摇头，又点头，道：“现在不怪，以后可能会怪吧，毕竟现在弟弟们还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跟我争皇位。” “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杜绝这种可能呢？” 小宝迷茫的问道：“人心不可控，这个要怎么杜绝？” 齐修远笑道：“你可以把你弟弟们养废，也可以让父皇厌憎他们，或是打压他们背后的势力，让他们没有支持的人。” 小宝皱着鼻子道：“怎么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就养废弟弟们？那对他们太不公平了，父皇，他们是您的儿子，您会厌憎他们吗？四婶不是说，儿女是父母的心肝吗，父皇怎么会恨自己的心肝呢？” 齐修远低声笑起来，轻抚他的头，“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兄弟们长大后威胁你的地位？” 小宝严肃道：“父皇，首先我不相信弟弟们会威胁到我的地位，就算他们跟我争皇位，我也有信心赢过他们，我要是输了，那也是我技不如人；其次，我是您的儿子，他们也是您的儿子，如果他们真的要和我争，我会伤心，但我不会因为这点就在他们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防备对付他们。” “那你什么时候才肯动手？” “他们动手的时候，”小宝严肃的道：“他们要是出手了，我也不会手软的。”小宝拽了一下拳头道：“我也很厉害的。” 齐修远低声问道：“那你要是输了呢？” 小宝歪着头想了半天，眼睛红红的道：“我要是输了，我就把抢我皇位的人打一顿，然后和小熊一起出海去。” 齐修远一愣，问道：“不争到底？你是太子，只要振臂一挥，说不定能把皇位再抢回来。” 小宝伤心的摇头，“那样不仅会生灵涂炭，弟弟们也要死的，我们要是兄弟相残，父皇该多伤心啊。” 齐修远的眼眶突然一红，抱住儿子微微哽咽的笑道：“好儿子！” 第961章 博同情 齐修远见儿子们之间无芥蒂，放下心来专心处理国事。 他对穆扬灵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很感兴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小宝那里拿信过来看一遍，小宝见他看的是四婶的信而不是小熊的，也很乐意给他看，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权，还找了个盒子将俩人的信分开放。 齐修远发现儿子的小心思，虽然很好奇他和小熊会写什么，但考虑到小孩子都有秘密，到底没出手偷偷看。 齐修远就这么错过了两个孩子逃离京城的计划。 有小熊做对照，小宝到底不愿意一辈子呆在京城，所以他问小熊，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离开京城，两个小伙伴想了无数的办法都觉得不可行。 小熊只能向弟弟们问计。 齐修远并不知道几个熊孩子给他儿子出了什么计谋，此时他正召见国子监的几位博士与学生代表。 书暂时有皇家书局和王府书局共同刊印提供，他只需提供一些纸墨，不要问他人工费，这时代的人工费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刊印的原本都从皇宫的藏书楼里拿。 藏书楼就设在前朝兵部左侍郎的府中，前朝兵败后，这些跟随前二皇子的官员也都被抄家，房子自然也被没收。 宅子不大，只是三进，但用来放他们刊印出来的书绰绰有余了，想想吧，三进带小花园的宅子，相当于现代一个小型公园，。 齐修远让人将向阳的几间房间打通，一共收拾出来三个院子，其他都用锁头锁起来，打通的房间也只简单刷了一下墙，他连书架都不肯出钱买新的，直接让侍卫和内侍们去各犯官家里抬现成的。 抄家，把书和其他贵重的财物都收归国库和内库了，但书架却没人动，所以大家一找一个准。 官员们的书架都一样高，连格子都是差不多的，但木料却各异，颜色也各异，摆放在一起实在有碍观瞻，因为古人，尤其是读书人都带些洁癖，对读书的洁癖。 侍卫们就尽量把颜色差不多的放在一院子里，反正有三个院子呢，最后摆放下来虽然还有些不伦不类，但勉强能入眼了。 不是没有侍卫或内侍委婉的劝过皇帝，但齐修远一句话就堵了他们，“国库没钱了，朕的内库也没钱了。” 总之就一句话，没钱！ 虽然上次发怒让官员们收敛了，但暗地里继续盯着他内库的人也不少，齐修远此举就是告诉全天下的人，尤其是读书人，他没钱了，但作为皇帝，他依然尽全力为民谋福利，这样的好皇帝你们上哪儿找去？ 当然，其他地方都省钱了，没道理在人力上再花钱，要说当皇帝什么最好，无非是手上有无数的人可以调用，有需要花钱的，自然也有不需要花钱的。 比如国子监里的学生，甚至是京城内外书院里的学生，他们读书就是为卖于帝王家，能为皇帝驱使，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齐修远想的没错，现站在他面前的几位学生代表幸福得差点晕过去。 十位学生代表，有来自于权贵家庭，也有来自于文官家庭，更多的是来自普通的耕读家庭，还有两个是贫寒学子，靠自身能力考进国子监的，可以说，每个阶层的学生都包括了。 除了权贵家和三品文官家的公子有幸陪父亲入宫赴宴时见过皇帝外，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皇帝。 而以前赴宴，他们都只能远远的偷瞄一眼，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哪里像现在能站在堂上亲自受皇帝接见？ 大家这才发现，皇帝原来这么伟岸俊朗，也是，皇帝是马上将军出身，自然伟岸，而皇帝刚过而立，这时候的男人是最具魅力的，自然俊朗非凡，学生代表们纷纷激动得涨红了脸，听说皇帝要在国子监附近办一个皇家藏书楼，供天下想要读书的百姓借阅抄录，纷纷跪地替天下学子感激皇上圣恩。 现在他们以为这个藏书楼只针对读书人开放，但其实，它是针对天下所有的百姓开放的。 说完他召见他们的原因，齐修远就开始哭穷，他告诉学生代表们，大齐因为还在建设，要安排流民，要薄税轻赋的休养生息，还要兴修水利，防备西夏大金等虎视眈眈的邻国，方方面面都要花钱，因此国库没钱了，而他的内库也因为支援国库可以在里面跑马了，但他同样知道教育是国家大计，所以不能怠慢，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做得更多，只能先办藏书楼，供天下有心读书的百姓一条读书的路径。 诸位是国子监里的优秀学生，更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所以此事就先拜托你们了，你们帮朕将这藏书楼管理好，务必使每一个有心读书，想要借书的人都能读到自己想读的书，更要保护管理好藏书楼里的书。 学生代表们没想到皇帝如此可亲，纷纷跪在地上表示愿为皇帝肝脑涂地。 皇帝亲自下来将几人扶起来，叹息的说起国子监的学生和读书人对他的误解——裁减兵员的事。 皇帝表示他不喜欢打仗，他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皇帝，他从小饱受战乱之害，为的就是还天下臣民一个安定平和的国家，而军中的将士，大多数人也如他一般，特别是军中的士兵，没有人会想要打仗，因为对读书人来说，打仗只意味着国库空虚，而于他们而言，打仗却意味着可能丢掉性命，家中父母妻儿失去顶梁柱，孤苦一生。 但现在为何不能裁减兵员？ 只看前朝大周的境况就明白了。 前朝一退再退，以至于丢了半边江山，只能偏安江南，现在三国关系稍缓，但他们的失土还未完全收回，在北方和西边，还有许多汉人兄弟姐妹饱受大金和西夏的奴役困苦，他不能置他们于不顾，也不能走大周的老路，所以兵员还不能裁减，只等到他们收复故土，大齐强大到大金西夏不敢来犯时，他方可以放将士们回乡，圆他们一家团圆的梦。 总之，齐修远是怎么煽情怎么说，将齐浩然怒气冲冲的话改成了哀愁同情的话，再配合他眼含热泪的形象，让十位学生代表和三位国子监博士恨不得以头抢地，立即就为他肝脑涂地才好。 不仅十位学生代表，年近天命的三位博士也纷纷表示会为皇上在读书人中辟谣，不让他们受一方之言影响。 第962章 强势 不知是不是齐修远刺激太过，还是被留在大殿上的两只装满借条的大箱子影响，朝臣们空前的紧张起来，连带着影响起了京城中的百姓——如今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皇上缺钱。 而大齐继承大周开放的言论，作为读书人，那言论自由更跟广阔的大草原一样宽得没边了，也不知受谁蛊惑指点，京中学子渐渐有裁减兵员的言论，更甚者影响到朝中的言官御史，让他们上书要求朝廷削减军费，裁减兵员。 因为只有少数人这么提，并不影响大局，所以齐修远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将他们的折子驳回，谁知道没两天京中就有皇上此举是为保护荣郡王，荣郡王好战凶恶，不愿裁减兵员，皇上打下奏折是怕荣郡王受刺激与朝臣对上，荣郡王军功之盛，不知道是用多少将士的性命和国库银子填出来的。 这种言论这两天越来越盛，甚至有不长眼的言官以此为依据上折要求法办荣郡王和裁减兵员，差点气得齐修远杀人。 依照程序，齐浩然被弹劾，他就要上辩折为自己辩解，齐修远怕他一无所知冲动行事就用飞鸽传书给他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谁知道齐浩然还是炸了。 他是会打仗怎么了？ 合着他想把将士们的性命填进去？真以为他喜欢身处乱世，时时打仗？ 第一点不说了，只第二点，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自大齐建立后，他什么时候兴过战事，用国库的银子去打过仗？ 他的军功全是在大齐建立前建下的，就算上次与西夏的摩擦，那也是西夏先动的手，他不也控制了局势，没扩大规模，不仅让大齐与西夏大金趁机说和，还从西夏手里拽回来一块失土，上头还有一个大金矿吗？ 齐浩然完全听不进去齐修远的解释，直接扯出折子将满腹的怒火都写了上去，完了还誊抄一份给齐修远送来，然后赶紧把折子发出去了。 这一次给齐修远的信没用信鸽，发的是密信，所以齐修远收到时，他的折子也已经入京，他想要截下折子也已经不可能了。 齐浩然生气是因为此事要是坐实了，那他就成了奸臣，阿灵就成了奸臣的妻子，他儿子全变成奸臣的儿子了，凭什么？ 明明他是大齐的功臣之一，齐浩然可不搞什么功过自有后人评论的话，后人能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吗？ 他的功过他和底下的将士及大齐的百姓就能评出来，没必要留给后人。 穆扬灵看过他的折子，措辞之严厉是她在他身上前所未见的，穆扬灵就知道齐浩然是真生气了。 齐浩然咬牙道：“爷多讨厌秦芳啊，结果他们竟然把爷归成秦芳一样的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穆扬灵弱弱的道：“这种言论只是少数人在传播，你看荣大哥，右相及底下的各部官员全在为你说话呢，他们可不支持裁减兵员。” “可在那些书生看来，这只坐实了爷权倾朝野，左右朝政，既然已经吵起来了，那我们就掰开事情一件一件的辩。” 穆扬灵觉得齐浩然很笨，道：“跟书生和言官用嘴皮子辩论，这不是以己之短搏彼之长吗？你的兵法都学到哪里去了？” 齐浩然翻白眼，“爷倒是想以己之长搏彼之短，关键是皇兄他愿意吗？知道爷擅长的是什么吗？爷擅长的是打仗杀人，难不成你让我直接带一队兵马将那些书生都抓起来杀了？那才真是坐实了奸臣的名声，爷这是有多蠢啊。” “是啊，你是日月银辉，他们最多是萤火虫，他们怎么比得上你，你现在跟他们生气也不划算，还不如将此事置之不理，对付这样的人直接无视和鄙视他们才是让他们最难受的，你在嘴皮子上跟他们比利索，不是送上门去找虐吗？”说到底，穆扬灵还是不想齐浩然跟那些书生言官对上，他们说话就跟刀子似的，浩然又没做错，凭什么要跑上去挨他们的刀子割？ 而且他最近脾气越来越大，火气越来越盛，穆扬灵生怕他给气出好歹来。 齐浩然不赞同，“嚯”的起身，冷声道：“只怕放任下去，他们只会越发猖狂，前朝裁减兵员不就是书生抱怨朝中军费开支太大，文官推波助澜所致？ “等到大周丢失大片国土，他们又跳出来骂将士们不抵抗，丢失国土，李正晔是有错，但那些书生文官也别想脱身干净，总之这次我若是忍了，下次他们就真的不闹到裁减兵员不罢休，现在是裁减兵员的时候吗？失土未收，大金和西夏也一直虎视眈眈，我今儿一裁军，明儿大金骑兵就能挥刀南下。” 齐浩然在这一点上异常强势。 穆扬灵就撑着下巴想了想，既不能让浩然和那群书生对上找虐，也不能让浩然低头避让，那就只能委屈大哥了，谁叫他既是兄长又是皇帝呢？ 穆扬灵就飞鸽传书给齐修远，告诉他浩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为了不让他受伤，就请他在那里安抚一下那些书生吧，当然了，他们不能让步，因为的确不能裁军。 但书生嘛，有软硬都不吃的，但也有软硬皆吃的，对于软硬不吃的，他们可以和他们讲道理，要是讲道理都讲不通，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用了。 对于软硬皆吃的，那就更要讲道理了，先讲软的道理，再说说硬的道理，总能把人说服。 书生向来不服书生，也最容易被书生说服，与其他们这些上位者去与满怀戒备的书生交谈，不如就让他们内部人前去说服，有人可以在其中挑起言论，他们自然也可以在其中运作。 齐修远拿到飞鸽传书想了一下，想到他正要用藏书楼引走读书人的注意力，就趁机见了国子监的几个学生，正好让他们替朝廷传话。 做戏嘛，谁不会？ 而且齐修远说的话并不是戏言，等到国家一统，天下承安，他是真的打算裁军，还兵于民的。 十位学生代表热泪盈眶的回到国子监，开始商量如何为朝廷，为国家，为君王鞠躬尽瘁，因为藏书楼的书还在刊印，所以他们先商量的是裁军言论的事。 第963章 悄无声息 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赞同裁军的，既然是辩论，自然是有持相反观点的人才能辩得起来，而在国子监学生之中，更多的人是中立的，暂时不对此发表观点，只有部分人上蹿下跳的叫嚣着要裁军，也有少部分人言辞激烈的表示反对，而十位学生代表之前一直未对此表达看法。 这十人能被选为学生代表，他们本身就很优秀，他们是本阶层的代表人物，特别是其中的两名寒门学子，他们在寒门学子中的号召力非常的大，因为国子监中多官员，权贵子弟，最次的家庭条件也是比较富裕的耕读之家出来，因而他们寒门子弟在其中就比较弱势，自然也比较喜欢抱团，而两人因为胆略不凡，学识渊博而被推为寒门学子之首，这次被选为学生代表则是国子监祭酒有意栽培他们。 而其他学生代表，就算没有那两人一呼百应的号召力，但说话还是很管用的，他们一对此次舆论事件发表看法就在国子监内引起了轰动，辩论空前的激烈，也完全是一边倒的趋势。 十人不但转述了皇上的话，还将此事进行深入探讨，虽然他们先走和大金西夏关系缓和，边关也开了交易的榷场，但大金和西夏依然占着他们大齐大片土地，在那片土地上，他们的汉人兄弟姐妹们还在过着三等民的苦难生活，大齐真的放心在此时裁军，将门户向大金和西夏打开？ 若是大金和西夏再次南下和东进，裁减后的军队无力抵抗，这个责任谁来负？ 提议裁军的学生和官员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而说荣郡王的军功是用国库的银子堆出来的则完全是无稽之谈，谁不知道荣郡王的军功都是前朝时为抵御大金和西夏兵累积的？ 他这可是抵御外敌，别说他没动用过国库，就是用了国库的银子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翻出旧账，大家这才发现，大齐的半壁江山虽然是荣郡王打下的，但他却不是从前朝官兵的手中夺的，而是从西夏人和土匪手中夺过来的，就算最后他追杀前朝二皇子和秦奸相，那也是因为他们与西夏勾结，队伍中有超过半数的西夏兵，而且，前朝二皇子和秦奸相本身就是谋逆。 于是，误解齐浩然的学生们愧疚了，纷纷自责。 也是在这时，齐浩然雷霆般的辩折到了皇帝的案前，折子中的内容因为经过了两到手，自然也瞒不住。 齐浩然在信中驳斥提议裁军的人是蠢货，几乎是边骂边把如今边关的形势写了出来，最后又回顾了一下自己建立军功的时间地点和因由，最后齐浩然满是讥讽的道：“说爷打光了国库？头三年朝中官员领的俸禄，国子监学生吃的米都是从爷的内库中出的，爷不提，你们是不是就忘了你们国库还欠着爷的钱？” 齐浩然隔空喊话户部尚书，“当年你们户部哭穷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也就上面皇位上坐着的是我皇兄，不然爷非叫你们给爷打借条不可，被爷打光钱财的国库，请问你何时把欠我的钱还我？” 齐修远坐在上面忍不住扶额，弟弟显然是气糊涂了，不然绝对不会加上这句话的，弟妹也真是的，怎么之前不提？ 果然，底下诸位官员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大多数人看着扶着额头，脸色铁青的皇帝不敢说话，只能暗自去瞪那几个提议裁军的言官，都是这几人惹得货，这时候提裁军不是找抽吗？ 本来荣郡王的那部分欠款可以不还的，这毕竟是齐家的江山，钱也都是用到了齐家的臣民身上，可荣郡王这一提，还钱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国库没有单要一个人的钱的意思，就算那位是大齐皇帝的亲弟弟也不行。 他们自己也后悔起来，要是这种言论一出现他们就阻止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被打脸，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在朝臣的糊稀泥中，裁军的事被其他的国事取代，让众人渐渐忘却，但齐修远和荣轩却没忘，都悄悄的使人暗中调查流言的起源，之前不好查是因为说的人很多，很难查起，但现在流言渐歇，要找起来就容易一些。 这件事不仅针对军队，也针对齐浩然，而浩然这两年在广州，几乎都在折腾水师和军队改制的事，没得罪过人，怎么会有人在找他麻烦？ 当初秦芳的人手被折了七七八八，且这次也不像他留下的人的手笔，齐修远和荣轩也不想打草惊蛇，派了人暗中调查。 而就在京中被闹得热闹的时候，第一间皇家藏书楼在一栋三进的宅子里成立了。 皇家藏书楼只给大家提供书和看书的地方，要借阅必须提供由国子监签发的借书证，而想要借书证必须持户籍证明到国子监办理。 借书以七天为限，七天后必须还书，逾期不还者要倒扣信誉，一月内不准再借书，而再借书的期限只有三天，若还不能及时还书，则被画零列为借书拒绝来往户，不能再外借，只能在藏书楼内看书。 藏书楼的图书不能损毁，不能脏污，一旦被发现，就被处于图书价值三倍的罚款，遗失图书也是同样的惩罚。 而在当下，不管是在普通百姓中，还是商户中，诚信都尤为重要，更别说是在最看重信誉的读书人中，而书对读书人来说尤为珍贵，每一本书都会受到爱护，除非有人故意，否则就是最粗心的人也不会损坏图书的。 宅子里的空地上被摆放了许多桌椅供借阅的学子看书，在房间里必须要保证绝对的安静，而在院子里可以讨论，但也不能大声的喧哗。 藏书楼里有管理书籍，记录借阅的图书管理员，全都是国子监学生担任，出此外，他们还要负责这栋宅子开放部分的卫生情况，很多人在来这里后都开始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扫地，第一次修剪树枝。 没办法，皇上说了，这也是他们锻炼的一个好机会，而这个机会还是他们抢破头抢来的。 朝中的官员直到藏书楼开放才知道皇帝弄了这么个东西，不过因为藏书楼之前贯了皇家两个字，的确不用与他们商议。 而他们在去看过皇家藏书楼的规模后都微微摇头，虽然里面藏书颇丰，也有许多外面书店买不到的书籍，但这和世家的藏书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因此很多人都不将它放在心上。 而谁也没想到，这在许多官员看来寒酸的藏书楼在未来会成为大齐最大的人才集聚地，除了想要科举入官的书生，还有农民，工匠，士兵，甚至是渔民与樵夫…… 第964章 出京 小宝有些苦恼，他对紧紧跟着他的二弟道：“你在宫里等我好不好？” 刚取了大名的二皇子连连摇头，“太子哥哥，你答应带我出宫的，不要说话不算话。” 小宝很苦恼，他今天可是有大事要做的，带上二弟他还怎么走啊。 二皇子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用眼神感化他。 “你的功课还没做完呢，要是跟我出宫，你明天要被先生罚了。” 小宝是五岁入学启蒙，本来后面的孩子也应该跟他一样的，但赵嫔就快要解足，齐修远怕她带坏孩子就提前给二皇子取了大名入学，先生虽然只布置了一些简单的作业，但二皇子还是经常不能完成，经常被先生罚。 他是皇子，本来应该有伴读代罚，但他是中途入学，齐修远还没得及给他选伴读，先生很是无奈，不能打手板，只能继续罚他做功课，这几乎已经快成了恶性循环。 而此时二皇子却很自信的挺足胸膛道：“没关系，晚上大哥回来教我好了。” 小宝看着弟弟很是无语，关键是他晚上不回来了呀。 二皇子紧紧跟随大哥，小宝无奈，只能带着他出去，眉头紧紧的蹙着，直到宫门口还在做垂死挣扎，“我是去藏书楼的，可不是去玩哦，你确定要跟我去？” 二皇子乖巧的点头，“我会乖乖的在一边等太子哥哥的。”虽然他不懂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出去看皇宫本来就有的书，不过只要能出宫就好，就算出去了也只能在藏书楼里呆着，但就是一棵树，宫外和宫内都不一样。 小宝泄气，只能带着他去藏书楼。 两人拿着借书证进入藏书楼，正借了书出来的书生们看到两个小孩都露出善意的微笑，藏书楼开放后什么人都有来借书，自然也有小孩，但这两个无疑是年纪最小的，也因此他们这些常驻人口才记住他们。 其中身为长兄的齐辰若还能看得进去书的话，那个小的齐谡却连坐都坐不住，几乎是屁股挨着凳子不到一刻钟就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去玩，好在这孩子乖巧，很安静，虽然在院子里玩耍，并不吵，加上他又长得漂亮，大家对他宽容很多。 此时看到兄弟俩，正在借书的人都对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今天想借什么书？” 问的是你们，目光却只看着化名为齐辰的小宝，小宝道：“我借一本《后汉书》。” 对面的人微微一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他，问道：“你现在就看到《后汉书》了？” 小宝腼腆的一笑。 那人帮他在书架上拿了，小宝拿着书去登记，拉着二弟出去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书。 二皇子正拿着棍子在地上练习自己的名字，齐修远给他取了文谡二字，化名时和小宝一样直接去了中间的文字，而小宝因宸字特殊，化用了辰。 他不想看书，也不好一来就去玩耍，又不能打扰大哥，就拿了木棍在地上练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太难写了，到现在都还没学会。 二皇子低头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名字，微微瘪了瘪嘴，忍不住问太子哥哥，“大哥，你说我和父……父亲说换一个名字他会答应吗？” 小宝正在为是否抛弃弟弟独自跑路的问题而纠结，闻言漫不经心的摇头，“名字已经报到宗室，不能换了，而且谡有挺拔坚强的含义，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吗？” “可是太难写了……”二皇子见太子哥哥不在状态内，只以为他是在看书，就不由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小宝犹豫了半天，忍不住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扭头去看二弟，却发现他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小宝嘴巴张了张，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弟，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你怕不怕？” 二皇子以为大哥是在跟他玩游戏，眼睛亮起来，信心满满的道：“我不怕！” 小宝刚松了一口气，二皇子就自信满满的道：“因为我知道大哥总要来接我的呀。”而且没有大哥在这里，他就是闯祸了也不要紧，只要等到大哥来接他的时候认错就行了，大哥总是不忍罚他。 看着有恃无恐的弟弟，小宝愧疚了，心一激动就抓住他的手道：“你跟我来。” 没多久，小宝就后悔了。 看着兴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一再发问的弟弟，小宝不确定他能否甩掉暗中的暗卫，不过既然已经做到这步了，小宝自然不可能现在放弃。 于是，小宝拉着弟弟一路悄悄的走到角门处，直接拿出小熊给他送的万能钥匙开锁，直到听到“哒”的一声响他才确信他真的打开了，要知道他拿着钥匙在宫里试过许多遍可都不管用，他还以为这万能钥匙只是徒有虚名呢，没想到他还真能打开这里的角门。 小宝兴奋起来，拉着弟弟就出门，一辆驴车早早的在外面等着了，看见小宝出来车夫忙将他抱上驴车，迟疑的看向二皇子。 小宝道：“这是我弟弟，把他也抱上来吧。” 车夫忙笑着点头，抱着齐文谡上驴车。 小宝眼睛怀疑的四处看了看，见附近都没什么人，才半迟疑的放下车帘，二皇子兴奋的问道：“大哥，我们逃出来了？” “应该是吧，”小宝迟疑的道：“都不见有人出来拦着。” 暗中躲身的暗卫忍不住抽抽嘴角，您又是进茅房，又是各个院子乱转，又是走角门的不就是为了甩掉我们吗，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么会出现？ 暗卫是暗中的侍卫，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保护主子的生命安全，也就是说，生命安全之外的事他们都不必管，别说太子现在只是带着二皇子溜出藏书楼，他就是溜出京城，他们也不能出面拦住。 但当驴车一路往城门口驶去，走出京城，暗卫们才目瞪口呆的彼此看看，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乌鸦嘴。 暗卫一忙密语传于暗卫三，让他即刻回宫禀报圣上。 第965章 找信 齐修远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跪在中堂的暗卫一眼，又慢慢的坐回去，他消化了一下，许久才问：“你说太子殿下带着二皇子出京去了？” “是。” 齐修远拇指与食指一搓，第一直觉就是，“那小子逃了”。 片刻后反应过来，问道：“他们走的是哪个城门？” “东城门。” 齐修远瞬间明白过来，他忍不住磨了磨牙，下令道：“增派一队暗卫前去保护，先别惊动他们，”齐修远顿了顿又道：“带上太医院的吴太医。” 等暗卫离开，齐修远轻轻地道：“出来。” 护卫在他身边的暗卫首领从黑暗中走出来，恭敬的跪在地上。 “去查清楚那车夫的身份，他为何要帮太子殿下。” 暗卫首领退下。 齐修远独自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想起前一天晚上小宝特意跑来要求和他睡时问的话，“父皇，要是我做错了是，你会罚我吗？” 齐修远当时笑道：“当然会，做错事都要被罚。” “那你会揍我吗？” 以武力镇压是最下等的教育方法，齐修远觉得小宝一向乖巧，他想他不会用到这个方法的，所以很确定的告诉他，“不会，父皇会与你讲道理。” 小宝当时抱住齐修远的腰身，眼泪汪汪的道：“那父皇答应我，我要是犯错了，您不要着急上火，更不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齐修远恨不得以头抢地，当时他觉得他的儿子怎么能这么乖巧懂事…… 齐修远目中寒光闪烁，他想，如果此时他儿子在他跟前，他一定会对他说，“儿子，你过来，父皇保证不打死你！” 齐修远坐着磨够了牙，这才满脸黑色的去东宫。 万公公见皇帝浑身低气压的走出来，吓得心肝一颤，忙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说起来皇上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人，除了涉及荣郡王，安国公，皇上很少会如此情绪外露，这是又有人不长眼的弹劾荣郡王和安国公了？ 万公公满头雾水的跟在皇帝身后走，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去东宫的方向。 齐修远直接进了儿子的卧室，开始翻找起他存放信件的盒子来。 候着的万公公心中却犹如惊涛骇浪般惊恐，一向疼爱太子的皇帝竟然查抄起太子的卧室来，太子这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因为皇帝没说找什么，万公公只能满头大汗的跟在他身后帮他把翻乱的东西规整好。 万公公规整着规整着觉得不对，皇上虽然满脸黑色，眼中冒着怒火，但身上并没有戾气，而且，真要查抄太子的卧室，也应该叫侍卫们来，不必自己亲自动手…… 万公公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宫廷巨变就好。 他开始安心的跟在皇帝身后收拾东西。 齐修远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书架上的暗格里找出了一个盒子，齐修远也顾不得这是儿子的隐私了，直接把信拿出来放在榻上，直接拿了最上面的一封信来，上面只有一句话，“你准备好了吗？” 齐修远只看一眼就看出这是小熊的字迹，恨得他咬牙切齿的，他就知道这事跟小熊脱不了干系。 他从上到下，以一天收到一封信的规律算了一下大致的时间，很快就从一堆信里找出了他想要的一封信。 虽然他没有儿子的信，但只看小熊的信就知道他们在信里写了什么。 前一封信里小熊跟小宝说他们休沐时，他们的爹带着他们一家出海去郊游了。 没错，就是郊游，别人家出门郊游最多去去湖边，或山上，他倒好，直接使了一条船带着一家人去了一座小岛上玩。 不仅在海里游泳，抓鱼，还在小岛上吃了热锅，简直不要太幸福，自然也馋得小宝更加坚定了离京去游玩一番的主意。 小宝很聪明，他深知，年龄越大，他出京的可能性就越小，虽然长大后他可能有更多的能力出京，但受罚的可能性也更大，惩罚也会更大，所以他们觉得赶晚不如赶早，狂发还需少年时。 小宝果断的要小熊给他出主意，齐修远为什么知道？ 因为下一封信里全是小熊集思广益提出的各种办法，显然都被小宝一一否决了，不然小宝现在也不会采取的是先斩后奏的法子。 齐修远翻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个法子是小狮子出的，这倒是让齐修远诧异一番，因为他以为这馊主意多半是小熊或虎头出的。 相比于他大哥和三弟，位属老二的小狮子要乖巧一些，至少很少听到他犯熊，没想到他果然不愧是浩然的儿子。 齐修远摸了摸牙，继续看信，渐渐将事情摸索清楚了。 小熊群策群力，大家给小宝出了许多主意，如，对他和皇后打滚求同意，以思念叔叔婶婶的借口南下，再比如，立下大功，求南下做封赏，也有绝食求同意的，自然也有先斩后奏先下来，后挨揍的提议…… 前面两者小宝都使过了，不过不管是他还是皇后都没答应，没想到他直接就跳过中间诸多方法，直接选了小狮子提供的那一个。 小宝既然选定了方法，那么小熊他们要做的就是完善这个方法，别说，四个孩子，不断试验完善还真让他们找出了好法子。 首先，小宝得出宫，这个简单，每到休沐都能出宫。 其次，小宝得甩掉跟在他身后伺候的侍从，还能短时间内不叫他们起疑，这个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在并不困难。 因为藏书楼的开放。 进入藏书楼看书借书，不能带下人进去，就算是王孙公子也一样，齐修远一开始定下这个规矩是怕好好的读书圣地被那些贵族子弟弄得乌烟瘴气，谁知道却方便了自个的儿子。 小宝带着的侍从也被留在了藏书楼外，因为他身边还带着暗卫，而小宝贴身的事一直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所以下人们虽然忧心，却并不焦心，加上他已经进去过，还一呆一整天，除了中途出来找吃的，几乎都在里面看书，所以侍从们并没有生疑。 小宝就这样摆脱了明面上的侍从。 接下来就是如何从藏书楼离开而不被外面的侍从发现了，这个也简单，藏书楼是在前朝兵部左侍郎的宅邸上建好的，肯定有角门，而小宝也的确找到了，但角门处是锁着的。 四个孩子有志一同的让小宝翻墙出来，这对小熊三兄弟来说就是一件小事，对小安来说也是一件平常事，但对小宝来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因为他亲身试过了，他趴在墙上半天也上不去，计划失败。 所以他们只能找钥匙。 第966章 放任 但不能让侍从和暗卫发现他的计划，他自己年纪又小，怎么可能找得到角门的钥匙？ 最后还是小熊找到了办法——万能钥匙。 他的小伙伴什么阶层的人都有，他知道有的小偷能用一根铁丝神奇的打开许多锁，这类人还喜欢做出一种钥匙，它能打开许多种锁。 小熊找到伙伴托了好几个人才弄到了一把钥匙，他在自家的门上试过，角门还真叫他打开了，所以就兴冲冲的给小宝寄了一堆玩具，那把钥匙就混在其中。 秉持着谨慎原则，小宝拿着钥匙在宫里试了一下，发现百试百败，别说他宫殿的锁，就是他东宫最偏僻的角门都打不开，他还把他屋里的所有带锁头的箱子都试了一遍，全都失败，由此可见皇宫的安全性。 小宝觉得他的逃亡行动十有八九会失败，心情很沮丧，但他说如果不试一试，他说不定会后悔，反正他们也没时间给小熊找更好的万能钥匙了，小宝决定试一试。 假如他能从藏书楼里出来，那怎么出京就是一个问题了。 两个小伙伴商量了半天，觉得一个孩子独自上路还是太危险了，他们决定求助别人。 那么求谁呢？ 小宝并不是无人可用，别的不说，庄子里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他在庄子里威望极大，说话很管用的，但同样的，他们对他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他要是要求他们带他独自出京，他们肯定有所怀疑，而他的侍从若是发现他不见，第一要找的也是庄子，因此这条路刚设想就被排除了。 那他们就无人可用了吗？ 当然不是。 作为充满爱心，乐于助人的善良孩子，小宝和小熊最不缺的就是乐于帮助他们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信奉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人救了他一命，他就能用全家的命去回报对方。 而小宝和小熊在京城中救的人数不胜数，就是只偶尔上街帮助的人侍卫们都数不过来。 而这次找的车夫是小宝和小熊在他们帮助的人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因为他具备以下特质： 第一，他对小宝很忠心，只要小宝同意，他愿意为了两个小孩肝脑涂地，因为某年冬天，小宝和小熊上街玩，遇到了无钱给母亲看病，母亲面临死亡的大孝子黄仁。 当时两个孩子身上的钱不多（他们上街从不肯带许多钱），但依然凑出三两银子让他把他母亲送去医馆，考虑到钱不多，如果他母亲需要贵重的药材只怕钱不够，小宝还特意守在医馆，等大夫开玩药方后向对方索要了一份。 他们或许没多少钱，但他们家里一定有药。 小宝用皇宫的药有些麻烦，但小熊开自家的库房却方便得很，直接把药方丢给祝良，第二天就配好了三天的量，小熊傍晚从皇宫里下课出来后就和齐浩然要求先去医馆找黄仁，很幸运的碰到了背着母亲正要回家的黄仁。 小熊就把药给了对方，看见他母亲身上衣服单薄，还把父亲身上的披风给拽下来送给了对方。 后来小熊和小宝继续为他提供一些比较贵的药，他的母亲就这么熬过了那个冬天。 两个孩子受穆扬灵的影响，不管是做事还是做善事都讲究有始有终，他们直到确认他的母亲完全痊愈后才不再来往，小宝在离开的时候见他家生活困难，就顺手帮他找了一份工——在一家小酒楼里当伙计，原因是小宝曾帮过那家小酒楼的二掌柜，这个忙对方帮得上。 齐浩然白白损失了一件披风，生怕自家的傻儿子和侄子被人给骗了，自然要把黄仁调查清楚，直到确认对方在邻里间风评不错，又是个大孝子，这才放任孩子们去做善事。 之后齐浩然曾无意中和小熊提过一句，“黄仁可用，你们兄弟俩要是喜欢就把人带到身边调教”。 小宝和小熊帮人又不是为了让他为他们做事，自然拒绝，他们不过是日行一善，路见不平，伸出手相助一番罢了。 但这句话小熊还是记在了心里，这次小宝需要用人，他就想起来了。 第二，黄仁身强力壮，带着小宝南下并不成问题。 而第三，则是因为黄仁家有一头驴，具备了交通工具。 综上所述，再没有比黄仁更合适的人选了，而小宝在上上次出宫的时候去找过黄仁，他只是编了一个故事，黄仁就肝脑涂地的表示一定会把人送到广州的。 至于是什么故事，齐修远并不难从信件中推导出来，因为小熊对此只有一句话，“你要小心些，被皇伯伯知道了会被打屁股的。” 齐修远由此断定，这个故事对他来说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齐修远刚看完信，暗卫首领也回来了，他跪在地上将黄仁祖上三代的情况都查清楚了，身家清白，自己的风评品格也不错，首领顿了顿，道：“皇上，黄仁出城后回了一趟家把他妹妹接上了。” 齐修远额头跳了跳，暗卫首领就道：“卑职想，他是想让他妹妹照顾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毕竟，他一人照顾两个孩子有些困难。” 齐修远紧绷的心弦微松。 暗卫首领就跪在地上听命令，却半天都没听见皇帝吭声，万公公就小心的上前两步，低声道：“皇上，要不要叫禁军统领去把太子殿下接回来？” 齐修远哼了一声，半响才道：“不用了，既然他想走，朕也想知道他能走多远。” 说到底，齐修远还是不相信只有八岁的小宝带着四岁的弟弟能走太远。 “让暗卫们留心照顾，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身体有碍，即刻现身把人带回来。”齐修远最担心的还是两个孩子太小，身体弱，受不住长途跋涉。 而此时，小宝和二弟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心雀跃的几乎要飞起来，原来京城外的世界真的如此美好，一直到晚上，小宝他们都没被人追上，不仅两个孩子松了一口气，就是黄仁和他妹妹黄婵也大松一口气。 第967章 小恩公 黄婵在附近捡了不少干柴抱过来，见小宝正动作熟练的拧手帕给他弟弟擦脸，对他说的身世又多信了几分，但她的心依然提着，她把她哥哥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我们这样把他们带来，万一被他们的家人抓住，我们只怕就没命了。” 黄仁严肃的道：“可让他们兄弟留在京城，那他们就没没命了，小宝公子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他现在只是要我们护送他去京城，他就是让我们去拼命，我也去！” 黄婵知道自个哥哥的憨性子，她就当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道：“他的家人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出来找，他自己也说了，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去投靠自己的四叔，我想他的家人肯定也能想到这点，只怕他们会追来，我们的驴车那么慢肯定会被追上，到时候恩人还是会被他们带回去。” 黄仁着急起来，“那妹妹你说怎么办？” “我们不能走大路，得走小路，说不定能避开追我们的人。”黄婵机灵聪明，常绣了帕子拿到绣坊去卖，见识的人虽比在酒楼里当差的哥哥少，但她过心，知道他们要是被恩公的家人抓住，对方按他们一个拐卖儿童的罪名就能要他们的命。 恩公他们要救，但他们的命也不能丢。 黄仁觉得妹妹说得很对，但是，“妹妹你认路吗？” 黄婵直直的看着大哥，她从未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您觉得我会认路？” “不认路我们怎么走？走管道总不会错，就算是有岔路也能问人，走小路，这要是走错了都不知道……” 黄婵也没办法了。 两个人有些灰心的将木柴堆放好，现在虽然是五月天，但夜里依然会有些凉，多一点干柴总不是坏事。 小宝看了一眼黄仁兄妹，就凑到正昏昏欲睡的二弟耳边道：“二弟，我觉得父皇给我们的暗卫还跟在我们身边。” 二皇子一个激灵醒过来，兴奋地四处看看，“在哪里，在哪里？” “二弟，快别看了，我们要被发现了……”小宝着急的道。 正蹲在树上像松鼠一样啃干粮的暗卫瞟了底下的两位小主子一眼，继续吃他的晚饭，以为跟了小主子日子会好过一点，毕竟他的活动范围就是皇宫，加上后宫被皇后娘娘管理得很好，没有各种阴谋诡计用在小主子们身上，因此他们的任务就是看戏，看戏，看戏…… 到点就换班吃饭，生活不要太舒服，就是每五天一次的小主子休沐会辛苦一点，但也没关系，就当是出去看看风景，换换心情，不就是啃两天的干粮吗？ 好歹晚上回去换班的时候还能吃上一口热的，比起以前跟在荣郡王身边风餐露宿要美妙得多。 但现在，几岁的小主子就已经会闹离家出走了，简直比荣郡王还要丧心病狂啊。 而且主子年纪太小，不仅要注意来自外界的物理伤害，还要注意其他各种意外，比如生病，比如接触有毒动植物等。 生活以下从天堂掉回人间，就算他们是心理素质良好的暗卫，他们也觉得伤心。 因此，蹲在树上的暗卫第一次没按照职业操守无视主子的秘密，而是认真的蹲在树上听主子们说悄悄话。 小宝悄悄告诉二弟，他怀疑他们没甩开暗卫，他依然跟在他们身边。 经过最初的激动兴奋，小宝渐渐冷静了下来，之前一直忽视的问题也被他一一注意到。 比如他不知道暗卫到底是怎么藏身的，自然不知道早上他带着弟弟在园子里乱转是否甩掉了他们，但他们出来到现在，后面不仅没追兵，还风平浪静得不得了，这本身就不正常。 暗卫要是弄丢他，肯定是第一时间通知父皇，只怕城门很快会被关闭，禁军也很快会追出来，现在这么平静，只有一种情况，暗卫没弄丢他，而父皇知道他的位置。 小宝没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我背后有人的深厚底气。 当年虎头湖底失踪的事件告诉他们，除非主子遇到生命危险，否则暗卫不会插手主子的任何行动，所以他和小熊在商定策略时才没有花费大精力对付暗卫。 他带着二弟转圈，能甩掉暗卫最好，甩不掉也不要紧，有他们在暗中保护他们，反而更加安全，至于会被父皇抓回去的后果，小宝很光棍的想，到时候他再打滚求饶便是。 而小宝告诉二弟是想告诉他，他们暗中还有人保护，他不用太担心。 齐文谡一点也不担心，他只知道他们要去找四叔和小熊堂哥，反正万事有大哥在，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他对躲在暗中的暗卫叔叔们很感兴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左右转动的搜索着，要不是小宝拉着，他差点就要脱鞋子爬上树去看看人是不是躲在上面（二皇子，你真相了）。 齐文谡还没找到人，黄仁和黄婵就拎着一袋干粮过来了，想到大哥说的不能告诉他们暗卫叔叔的事顿时惋惜的收回目光，缩在树上的暗卫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黄仁和黄婵拿出干粮，掰碎了放在开水里喂他们，小宝和二皇子都噎得直翻白眼才将东西吃下去，黄仁愧疚的看着他们，他们家最近两年日子虽然好过了一点，但也并不富裕，这已经是他能准备的最好的干粮了。 小宝见黄仁眼泪都快下来了，反倒是黄婵面容坚毅，对他们两人道：“你们吃不下也得吃一些，不然你们受不住旅途奔波的。” 小宝就主动接过干粮，慢慢的投喂弟弟，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一点，黄婵见了暗自点头，虽然没受过什么苦，但这位恩公一看就是性格坚毅的，看来是受了大打击，她对那位传说中的祖父更是厌恶，这可是他的亲孙子，竟然心这么狠，直接把孙子给逼得离家出走。 小宝则在睡觉前掏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金裸子倒出来，对兄妹两人道：“这是我偷偷藏下来的压岁钱，我知道路上花销肯定很大，这点钱你们拿着，路上的住宿和吃用都先从这里出，若是不够，还得你们先行垫付，等我找到了我四叔，我一定要他厚报你们。” 黄仁忙把钱推回去，道：“我们怎么能要小恩公的钱呢？当年要不是您和小熊恩公，我娘早就……总之我们不能要您的钱。” 第968章 得知 黄婵则伸手接过金裸子，数了数，心中计算了一下，就道：“小恩公放心，这些金裸子供应我们到广州绰绰有余了。” 这几个金裸子虽小，但都是实心的，加起来有五六两，换算成银子则有五六十两，他们有驴车，如果只花销在吃和住上，五六十两的确绰绰有余了。 黄仁见妹妹把钱收起来，顿时涨得脸色通红，忍不住去拉她的衣襟，黄婵扭头对大哥道：“哥，这也是为小恩公好，我们带的钱不多，恩公和恩公的弟弟年纪还小，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吃苦。” 黄仁这才没反对。 小宝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并没有把所有的钱都交出去，他身上还有好几张零碎的银票，是防身用的，他既然拿定主意要出京，钱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准备吗？ 黄仁和黄婵都不知道，他们以为小恩公落难，能拿出这么多钱已经是很难得了。 因为有了钱，他们路上行走得更轻松，因为害怕迷路，他们最后还是没走小路，但一连三天也没人来找小宝，黄仁兄妹看他们兄弟俩的目光更加同情，这是被家族放弃了？ 竟然连人都不找了。 而小宝却更加确定父皇肯定知道他南下找四叔的事了，这是同意他南下了？ 小宝高兴得不得了，还略有些忐忑的心情安宁下来，开始带着二弟留意起沿路的风景，有时候听说一地的风景好还会叫黄仁架着驴车带他们特意去看一眼。 跟随着他们的暗卫很是无语，黄仁任劳任怨，小宝说什么就做什么，黄婵看着小宝的神色却渐渐充满了怀疑，这可一点也不像逃难去找叔叔救父亲的。 但还没等她多想，队伍里最小的孩子二皇子就提出要中途休息一天。 二皇子一双眼睛都快闭上了，他拉着大哥的衣袖道：“我们就在这里住一天嘛，我好累好累啊。” 小宝看着困倦的弟弟，顿时心疼起来，立马要求多停留一天，黄婵担心家里，不由道：“小恩公，你们再坚持两天，两天后我们就到广州了。” 他们已经出来十天了，京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恩公的家人不知道会不会找上他们家。 小宝严肃的道：“可我弟弟累了，迟一天到便迟一天，我们休息好再说，我四婶说过，这世上除了民族大义和父母亲情，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了。” 黄婵抽了抽嘴角，十天下来，她已经隐约察觉不对，此时不由提醒他道：“小恩公，你父亲不是还被你祖父关着吗，我们不是要赶紧找到你四叔救你父亲吗？” “啊？”小宝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啊，不过虎毒不食子，我祖父就是再不喜我父亲，也不会把我父亲怎么样的，此时我弟弟最要紧，你看我弟弟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段时间他每天就睡三个半时辰，我们以前在家都是睡四个半时辰的。” 黄仁也是站在小宝这边，拉住妹妹道：“我知道你担心娘，但小恩公的弟弟年纪这么小，能赶这么远的路一声苦都不叫已经很难得了，现在不过是要多休息一天。” “那要是他们家的祖父找上我们家……” “不会的，”黄仁自信的道：“在来之前我就和娘说好了，我们一走她就去三姨婆家住，我们村没人知道我们家还有个三姨婆。” 黄婵这才松了一口气，诧异的看了一眼哥哥，没想到憨实的哥哥也有耍心眼的时候。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也诧异的看了一眼黄仁，这才觉得这人勉强能一用，以后太子殿下若收他入东宫，倒也没什么不可。 四人商议妥当，就在这座小县城内找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齐文谡依然跟着小宝睡。 小宝见弟弟头才挨到枕头就睡着了，忙叫小二打一桶热水来，然后将他拉起来，“泡个澡再睡，那样舒服。” 二皇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小宝就笨手笨脚的给他剥光衣服放在木桶里给他洗澡，等将弟弟擦干放到床上，他浑身也湿透了，小宝干脆又要了一桶水给自己洗了个澡。 兄弟俩横七竖八的在床上睡着，这一觉直接睡到肚子饿得咕咕响才醒，此时已是未正（下午两点左右），两人睡了十个时辰。 二皇子眼睛闪闪发亮的趴在窗口往外看，边流口水边兴奋的道：“大哥，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 小宝也觉得肚子饿地难受，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就牵了弟弟的手去找黄仁兄妹。 黄仁兄妹早就睡醒了，见他们出来忙给他们叫好食物，黄婵对两个孩子渴望的眼神视而不见，黄仁则轻声道：“小恩公，你们年纪小，赶路又劳累，这时候还是不要吃小摊上的食物为好。” 他在来之前可是特意问过大夫孩子赶路的注意事项，其中就有这一条，因怕小恩公水土不服，他还到土地庙外挖了一捧故乡土带上…… 虽然两位小公子的身体出乎意外的好，一路上除了赶路累一点，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但他也不愿意放松，这都快要到广州，他可不愿意出现什么意外。 小宝和二皇子很是惋惜的看了外面一眼，但可能是因为离家在外，他们并不撒娇。 黄婵只觉得他们教养很好，因为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别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就是他们乡下地方有时候都会打滚哭着要买。 而这些表现暗卫们也惊讶，纷纷记录成册送到齐修远的案前。 齐修远看着这些记录满心复杂，心里既心酸又欣慰，他的儿子们如此优秀，但却在离开他之后。 齐修远再一次收到飞鸽传书后，叹气道：“通知荣郡王吧。” 他一直没告诉浩然两个孩子离家出走的事，就是怕浩然会带人往后找，他想看看两个孩子能走到哪儿的目的就实现不了，但现在两个孩子距离广州不过两天的路程，这时候再想他们返回京城已经不显示了，既然如此，就让浩然去接他们吧，也让他们剩下的两天好走一些。 因此在小宝和二皇子在睡梦中时，飞鸽传书就从京城飞往了广州，等到他们醒来，稍稍参观了一下小县城，再次回客栈睡觉时，齐浩然就收到了飞鸽传书。 齐浩然还没看完信，一声暴喝就从书房中传出，齐浩然拎着木棍直接闯到隔壁范府，追着四个孩子就揍。 第969章 挨揍 齐浩然这次是真揍，抓住四个孩子，扬起木棍就要打，怕带上武器手上没个轻重把孩子打坏了，丢开木棍，直接上手掌。 不一会儿，范府里就传出四个孩子鬼哭狼嚎的声音。 小夏氏着急的在一边走来走去，这要是范子衿她还能劝上一句，可这是丈夫的兄弟她就不好劝了，只能在一旁着急道：“叔叔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齐浩然也不看劝的人是谁，怒气冲冲的道：“爷不气，爷跟这几个兔崽子生气那是折寿。” 那现在气得脸色涨红的是哪位？ 小夏氏无力吐槽，只能让人快点去把穆扬灵找来。 穆扬灵来得倒是挺快，但她站在一边旁观，还火上浇油道：“用点力，这次让他们长点教训，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 此时齐浩然手上抓的是小熊，闻言想到还在路途中的两个小侄子，下手更狠，“啪啪”的打在他的屁股上。 一旁站着的三个孩子此时不敢跑，正眼泪鼻涕的张嘴嚎哭，他们这次显然被吓到了。 穆扬灵在一旁看着脸色更冷，对四个孩子的嚎哭视若无睹，就看着齐浩然把四个孩子轮着揍了一遍，这才看在小夏氏脸色青白的份上拦住齐浩然，理由是，“歇一歇再揍，总不能为了揍他们累到了自己。” 四个孩子现在只剩下啜泣，闻言哭声一顿，片刻后更是凄惨的哭起来。 小安觉得四婶太凶残了，饱含热泪的眼睛看向他母亲，希望娘能大发神威把他带回去，告诉四叔让他爹来罚他。 小夏氏倒是很想开口，但看着脸色铁青的四叔，又开不了口，她觉得四个孩子一定闯了天大的祸，不然一向疼孩子的四叔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当年几个孩子下水游泳出意外四叔都没今天这么生气。 所幸齐浩然停了手就不想再揍，小夏氏看了眼脸色冷冽的穆扬灵，斟酌道：“阿灵，我让下人带他们下去……罚站？” 她本想说上药的，想想还是换了个词。 穆扬灵点头。 小夏氏忙冲身后的丫头婆子挥手，一群人冲上来就把四个孩子拉下去，生怕王爷又冲过来揍人。 见附近都没下人了，穆扬灵才掏出帕子给齐浩然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问道：“他们闯什么祸了？” 此话一出，不说小夏氏，就是齐浩然心里都一囧，忍不住道问道：“你不知道他们闯什么祸还让爷使劲儿揍？” “你什么时候这么揍过孩子？肯定是他们干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穆扬灵笃定的道，何况教孩子最忌讳的就是一人打一人哄，这样打的人就白打了，就应该让他们知道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找谁都求不了情才行，免得他们以后无法无天。 齐浩然心思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以密语传音道：“他们和小宝合谋策划了离宫出走，而小宝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他二弟。”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齐浩然继续传音道：“这事先别声张，我一会儿就启程去接人，你就对外宣称我俩为孩子的事吵架了，我住在书房，明天别和水师衙门告假，要是有人来找，你就恼怒一些说不知道我的去处，子衿现在不在家，晚上他回来你和他说一声，悄悄的收拾好房间，别将消息外露。” 穆扬灵明白他的意思，小宝他们的消息要是泄露出去，只怕有心人会去刺杀他们，她的内力还不足以支持她密语传音，只能对齐浩然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齐浩然转身就走，他得立刻启程去接人。 这一幕落在小夏氏眼里却怪异得很，她以为是齐浩然生穆扬灵的气了，正想安慰她两句，穆扬灵却转身对她咬牙道：“走，我们看看几个混小子去。” 穆扬灵大踏步往屋里去，小夏氏只能跟上。 四个孩子正屁股向上并排躺在两张榻上，看到大人们进来，都委屈的朝他们看去，小夏氏眼含怜惜，穆扬灵则是迎着他们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伸手就在小熊的屁股上拍了拍，问道：“够痛吗？” 被触摸到伤口，小熊“嗷”的一声叫出来，穆扬灵本已经离开的手又回来，揪出他的屁股肉狠狠地就一拧，小熊眼泪汪汪的咬住枕头，不敢再喊。 穆扬灵哼了一声，去看其他三个孩子，三小立刻乖乖的趴在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穆扬灵这才对下人道：“把他们剥了衣服上药，将这院子看住，谁也不准出去，谁也不准进来，王爷罚他们闭门思过，没他的命令，这四个就不准出门，你们要是看不好他们，王爷不好插手范府的事，自有你们国公爷罚你们。” 下人们都打了个寒颤，他们虽然不是隔壁府的下人，对王爷王妃的处事却也了解，别看王爷咋咋呼呼的，但他只要发过火就好了，最多打下人几板子，要说两府四个主子，最容易糊弄的就是王爷和他们的夫人了。 不是打板子就是罚月钱。 最不好糊弄的是王妃和国公爷，王妃是小事可放过，但一旦犯了大错，连审问都不曾，直接发卖，而且是一人犯错，全家都要卖出去的，论起心狠手辣排第二。 第一则是国公爷了，王妃卖人找的还是口碑良好的人牙子，也还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下人，国公爷可是直接把他们卖到矿场等地，到死都得在矿场里做苦力啊。 所以下人们都胆战心惊的应下，守着院子的各个出口，严防死守，谁也不准出入，要吃的要喝的自有厨房上的人送来，而院子里有小厨房，五脏俱全，就是不出去生活上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小夏氏惊疑不定的看着穆扬灵，这是穆扬灵第一次在她的地盘上越俎代庖的下令，穆扬灵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去这个院子的偏房，门口由小夏氏的乳母夏嬷嬷带着贴身丫鬟守着，窗户那里则有立春守着。 穆扬灵这才低声将四个熊孩子干的事低声告诉她，低声道：“王爷此时已经去接人了，根据路程，后头应该能回来到。” 小夏氏惊骇，嘴唇动了动，良久才道：“这几个孩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太子殿下要是在路上出什么事，我们……” 小夏氏觉得王爷这顿打实在是太轻了…… 第970章 找到（上） “哥哥，我饿了。”齐文谡小朋友眼巴巴的看着小宝。 小宝无奈的从一旁的行李里找出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整齐摆放了糕点，尊贵的二皇子快手快脚的从里面拽出一块塞嘴里，含糊的道：“比宫里的还好吃。” 这是在小县城的一家点心铺子里买的，当然不可能比宫里的精致好吃，但两个孩子这十一天来吃了不少苦，别说是点心，现在给他们两个小摊子上买的热包子他们都会觉得比以往他们吃过的东西都好吃。 小宝点了点里面的点心数量，道：“你今天已经吃了三块了，不能吃了，我们明天才到广州呢，得留一点到明天。”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旁边驴车上的人听见，顿时朗笑道：“小公子可别拘着您弟弟，今儿天气好，以现在的脚程计算，我们傍晚还能到县城，到时候缺什么再补上就是，这越往东走，这越繁华，有时候就是遇不上县城，碰到乡镇，或是大一些的村子也能补给一些东西。” 黄仁闻言忙道：“兄台也是去广州？” 客商笑道：“我们这一路上的人都是去广州，”他指着和他一样架着驴车，甚至有马车的人道：“看到没有，都是到广州进货的客商，后面那些身强力壮的脚力则是到广州找活儿干的。” 黄仁向后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原来是去找活，我这一上路就碰到这么多人，我还以为最近有什么天灾人祸，可吓坏我了。” 客商见他带着江南口音，知道他是从外地来的，因是生意人，秉着多交友的原则，他让伙计将驴车与对方的车并排走着，低声道：“兄弟这就少见多怪了，最近往广州去的人可不少，运气好的能在广州城的铺子里当伙计，次一点的也能到码头里找份活儿干，再不济也能去参军，跟着荣郡王杀海盗，听说赚的也不少呢。” 车里的两小孩听提起他们四叔，纷纷从车里钻出来坐在车辕上，问道：“四……荣郡王府这么厉害，是不是很多人跟着他干？” 客商看到两个精致漂亮的小孩，眼里闪过诧异，忙点头道“当然，谁不想跟王爷干呢？不仅是那些脚力，其实我们这儿大半的客商也是奔着王府去的，那些洋货多半都被大商人们瓜分了，漏到我们手里的少之又少，但王府不一样，王府的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出产的东西他们可垄断不了，这两样东西在内陆可吃香着呢，”客商笑呵呵的问道：“两位小公子看样子不像是来广州城做生意和游玩的，是来投亲的？” 黄仁忙道：“正是呢，我姓黄，这是我妹妹，我们带着小公子来广州城找我家四老爷。” 这是大家之前套好的说辞。 “黄兄弟，”客商笑眯眯的道：“敝姓覃，这广州城我来回也有五六趟了，算得上是半熟，你要是放心就跟我一块儿搭伙走，如何？” 这条路很热闹，可以说是自黄仁出京后走得人最多的路了，一早上他就在担惊受怕的，现在有人同行，他自然乐意，反正大路在这儿，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也不怕覃客商做坏事，有伴儿反而能多一份照应。 所以黄仁欣然同意了。 覃客商待他们就多了两分亲近，见两个孩子眼巴巴的要听荣郡王爷的故事就坐在车辕上和他们说荣郡王大闹土匪窝的故事。 这几个故事他们除了两三个他们从小熊那里听说过，其他的都不知道，而且民间的说法和小熊的说法很不一样，两个小孩听得一惊一乍的，紧张得不得了，就是黄仁兄妹都听得入了神，差点让驴车走偏了。 覃客商口才很好，小宝和二皇子也都是擅言辞的，胆气又足，一个上午下来，你一问我一答，感情反倒深了几分，中午停下休息时，覃客商就拿出饭食招呼两个小孩一起用。 齐文谡小朋友看着对方食盒里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扯着哥哥的袖子不放。 虽然他们有钱，准备的干粮档次上去了，但那毕竟是干粮，哪里比得上饭菜？ 小宝不忍拒绝弟弟，就眼巴巴的看向黄仁。 黄仁犹豫，覃客商就笑哈哈的道：“黄兄弟，孩子想吃就让他们来嘛，这也是我早上让客栈的人准备的，也就在这段路上才能准备这样的东西，再前一点，我们吃的也是干粮，地方远，这些东西都不耐放。” 黄仁就同意了，自己掏出干粮来和妹妹吃。 小宝和二皇子坐在覃客商的对面，覃客商见他们吃得虽急，但教养极好，不说大的，就是小的，也没有狼吞虎咽之感，他越发确信两个孩子是贵人之子。 覃客商只动了动筷子，就将食盒里的东西都让给两个孩子吃了，见他们吃得满足他也不由一笑，问道：“你们到了广州城知道怎么找你们四叔吗？” 小宝点头，“我四叔在衙门里办事，一问便知。” 覃客商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估计以我们的脚程，明天傍晚应该能入城。”若是两个孩子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亲人，为了将这个善缘结好，他少不得还要带他们一起找客栈住宿。 小宝和二皇子习惯午睡，才吃午饭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黄仁忙一抹嘴巴把两个孩子抱到车上，覃客商感叹，“黄兄弟带着两位小公子一路上也辛苦了吧？” 黄仁憨厚的笑笑，一阵喧闹声从前面传来，几人一惊，忙转身去看，马蹄声响起，从前面有马车的部分到后面骡子车全被五十多匹马隔成了五段，众人脸色一变，全都害怕起来，黄仁颤着声音问道：“覃，覃大哥，你不是说这一路上安全得很吗？怎么有响马？” “屁的响马，”覃客商心中也害怕，却依然压低了声音反驳道：“你见过什么响马能有这么多上好的马匹？而且这儿是荣郡王的地盘，谁敢在这儿抢东西？” 齐浩然快马骑到左边车道上，冷眼看着众人，问道：“谁是黄仁？” 见一条路上的人都不答，就冷声道：“本王再问一次，这其中有谁姓黄名仁？” 路人们听到齐浩然的自称，害怕一下变成敬仰，不由有人主动询问起旁边人的姓名来，喊道：“回荣郡王爷，我们这儿没有叫黄仁的。” 齐浩然眯着眼打量了那分开的一段，道：“车上的人全都下来，让本王确定过后才能离开，不论男女老幼，全都下车！” 第971章 找到（中） 路人们很配合，那一段的人果然都下车，齐浩然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挥手让人放行，谁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荣郡王果然爱民，纷纷跪在地上向他磕头。 但其实齐浩然喊那一嗓子，不过是为了告诉暗中的某两个小孩，你叔叔来了，赶紧出来领板子！ 那一段的车上都没两个小子，他当然放行，免得扣着人乱哄哄的。 而在这一条路第四段稍后的位置上，黄仁脚一软，差点摔到地上，黄婵扶了一把他才稳住，而覃客商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他恍惚记得两个小孩叫他“黄仁叔”，覃客商第一感觉是黄仁是人贩子，但片刻后又否决了，要是人贩子，两个孩子不会对他这么亲近，而且两个孩子有和他独处的时间，大可以向他求救。 第二感觉则是这两个孩子有仇人，他们仇家追上来了，但那个仇家是大齐尊贵的荣郡王爷。 覃客商的腿也软了。 而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两个小孩被嘈杂声闹得一翻身，小宝迷迷糊糊的道：“我好像听到四叔的声音了。” 黄婵是最冷静的，她几乎是以仇恨的目光看了覃客商一眼，就拧了哥哥的胳膊一把，低声道：“哥，把小恩公带到覃老板的箱子里去，覃老板，你要是敢声张，我们就说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覃客商：“……” 黄婵现在已经没心思多想了，她只觉得完了，肯定是小恩公的祖父派人来抓他们了，而此时，她还没留意到抓他们的是荣郡王，现在她耳朵里回响的一直是齐浩然喊的那声“黄仁”。 黄仁比她的情况还差些，刚才那声冷冽入心的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如果是别人，覃客商说不定就受她威胁了，但要找人的是荣郡王，覃客商佩服荣郡王的硬气和本事，同时也害怕他的铁血手腕，他怎么可能让黄仁把孩子藏在他的箱子里？ 覃客商张嘴刚要喊，黄仁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冷汗淋漓的恳求道：“覃大哥，你行行好，我家公子是大好人，他，他们是坏人，我家公子要是被他们抓走了可就没命了……” 覃客商扯掉他的手，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那也是他家人作孽，我虽很喜欢两个孩子，但也不能置国家大义于不顾。” 能让荣郡王亲自捉拿的人，看来那两个孩子的父母定是犯了大罪，这样的人他更不敢保全了，虽然两个孩子很可惜。 黄仁直接傻眼，问道：“这怎么和国家大义都扯上了？” “你们也别侥幸了，荣郡王亲自拿人，你们觉得你们逃得过？”覃客商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孩子，闭了闭眼，低声道：“要不我不揭发你们，你们也别陷害我，就当做我们从不认识，你们能躲得过是你们的本事，躲不过也是天命。” 黄仁兄妹则是直接傻眼，齐声问道：“你说是谁要抓我们？” 覃客商指着远远坐在马上的人低声道：“荣郡王，没听见刚才王爷的自称吗？敢在大齐地界上自称‘本王’的，除了荣郡王爷还有谁？” 兄妹俩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高兴的道：“那就不是抓的我们，多半是同名同姓。” 小恩公只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哪里有本事指使得动荣郡王？ 覃客商怀疑的看着他们，见他们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也不由怀疑，难道真是同名同姓？ 黄仁更是指使妹妹，“快把小公子们叫起来，一会儿王爷检查到我们这里，我们积极配合一些，说不定就能和第二段的人一样早早离开。” 黄婵点头，爬上车去叫两个孩子。 覃客商这下想不相信都难了，他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黄兄弟，你可吓死我了。” 车里一声大叫：“四叔来了？！” 覃客商的心脏又猛的一下跳起来。 小宝高兴的钻出驴车，站在车辕上对远处骑马的人挥手大喊：“四叔，四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齐浩然看过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骑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弟弟呢？” 小宝忙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弟弟给拽出来。 齐浩然就对他冷哼一声，亲自抱起齐文谡放在身前，另一侍卫上前抱起小宝。 齐浩然上下扫视了黄仁及覃客商一眼，吩咐侍卫，“将他们都带上，我们走。” 前面的人都给他们让路，一行人很快就将路人们抛下。 黄仁迷迷糊糊的爬上车辕，任由驴快速的往前跑，覃客商此时也是手脚发软的坐在自家的驴车上。 黄婵抖着嘴唇道：“大哥，我们好像闯祸了。” 黄仁依然双目发直的看着前方，良久他才惊吓一般的道：“荣郡王爷和小熊恩公的父亲长得很像……” 黄婵对哥哥的智商已无能为力。 齐浩然直接找了小路，相比于管道上的热闹，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要的就是僻静。 齐浩然找了块草地将两个孩子放下，掐着腰问他们，“行啊，胆子够大，直接玩离宫出走了。” 小宝深深地低下脑袋，旁边仰着头仰慕的看着齐浩然的齐文谡小朋友就显得很显眼了。 齐浩然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问道：“不知道认错怎么认？” 齐文谡高兴的道：“我见着活的四叔了。” 齐浩然黑脸，“难不成你还见过死的四叔？” “不是，我见过在画像里的四叔，”齐文谡小朋友星星眼道：“四叔比画像上的还要勇猛。” “别以为你说好听的话我就能饶过你。” 小宝忙道：“四叔，二弟并不知道我要离宫出走，是我带他出京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你以为我会不罚你？”齐浩然冷哼，道：“放心吧，等回到广州少不了你的，小熊他们先走正躺在床上等你加入呢。” 小宝瞬间担心起来，想问小熊他们怎么了，见四叔脸色黑沉沉的又不敢问。 齐浩然掐腰准确的看向一个方向，冷笑道：“这暗卫的规矩到底是谁定的？爷都走到跟前了，愣是一句话不说，还真让爷一遍一遍的找过来不成？看来你们的规矩得重新定了。” 第972章 找到（下） 齐浩然很生气，因为担心暗卫们死脑筋，觉得没危及生命就不出现，从早上开始，他每遇到车队都要检查一遍，白白浪费了时间，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没错，刚才他折腾了那么久，暗卫果然没出面，要不是小宝嚎那一嗓子，岂不是真让他一队一队检查下来才行？ 不知道时间很宝贵吗？ 而躲在暗中的暗卫们也很委屈，您都开始盘查了，为什么一定要我们通知您，又不是错过了，要是您没长眼没发现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他们肯定会告诉您啊。 但此时暗卫们没法说话，因为王爷没叫他们现身，他们做暗卫的也很苦逼好不好？ 覃客商和黄仁他们的车队也过来了，侍卫带着三人过来，一到跟前他们就忙跪下。 齐浩然看了小宝一眼，小宝忙讨好的道：“四叔，他们都是好人，黄仁叔叔和他妹妹一直很照顾我们，覃大叔也是好人，还请我们吃饭呢。” 齐浩然冷哼一声，让三人起来，他略过覃客商，注视着黄仁道：“一个八岁的孩子让你带他出远门，你不找他的家人确认就这么同意了？” 黄仁再次跪下，战战兢兢的道：“是，是小的错。” 他此时脑子一片浆糊，刚才覃客商问他，“你家小公子叫王爷做四叔，那他也是皇亲国戚？听说王爷上头除了皇帝外还有两个哥哥呢，不知你家公子是哪一位。” 覃客商是广西人，皇家的事只知道皇帝和荣郡王爷，但黄仁是京城人，京城百姓都知道皇上和王爷是同母亲兄弟，感情好得不得了，传说王爷就是皇上一把手带大的，而他们和庶出的两个兄弟关系很不好，从他们只得了一个侯爵就知道了，而且还没实权。 既然感情不好，他们的儿子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南下投奔荣郡王？ 小恩公今年八岁，太子殿下也是八岁，听说宫中的二皇子今天四岁…… 黄仁对两个孩子的身份已有八分确定，只要想到他带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在外面奔波了十一天，他就很想去死一死。 黄仁能想到的，聪明的黄婵自然也能想到，此时也是浑身发抖，听见荣郡王语气不好，又见哥哥一点也不辩驳，黄婵生怕他们就要坐实拐带太子的罪名，求饶辩解的话就不由脱口而出，“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都是民女和哥哥愚笨，因为小恩公对我们家有恩，他说他有难，他祖父溺爱庶子，小恩公的父亲被祖父囚禁，他在家受尽虐待，想要逃到广东找他嫡亲的四叔求救，我大哥心疼小恩公，怕他路上出事就同意带小恩公南下，因为小恩公临时带了他弟弟出来，我大哥不能一人照顾两个小孩，这才把民女也带上了。”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小宝，一字一顿的道：“原来你爹被你祖父囚禁了。” 小宝深深地低下头，小声道：“四叔，我知道错了。” 齐浩然哼了一声，对两人挥手道：“你们虽有错，但这一路上你们照顾爷的侄儿也算用心，功过相抵，此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先跟我回广州。” 齐浩然再去看覃客商，想了想，道：“你也跟爷回去。” 这些人都有可能知道或猜出小宝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小宝回京前，他们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更好。 黄仁兄妹放下心来，覃客商的心却提起来了，他不敢打扰王爷，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黄仁兄妹，更是跟他们挤在一辆驴车上，他低声问道：“原来那不是你家小公子？” 黄仁点点头，覃客商就想到黄婵刚才说的话，荣郡王的两位哥哥都是庶出，两位小公子要真是他们的儿子，谁会说自己的祖父宠庶灭嫡？ 就是借口也不能。 所以两位小公子的父亲是嫡出？ 而年长荣郡王的嫡出，覃客商的心也颤起来，他一把抓住黄仁的手，手指隐晦的朝天指了指，问道“两位小公子是从那儿来？” 黄仁很愧疚，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覃客商，所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覃客商双手双脚一软，呆呆的靠在车上，那他还能活着回家吗？ 齐浩然本想把两个孩子放在马前就回去，这样也快些，但侍卫们表示这样很累，他们是无所谓的，但两位小公子年纪小，可不能这样风吹日晒的，还是应该坐在车上。 齐浩然直接就征用了比较舒服的覃客商的驴车，覃客商求之不得，他现在只求王爷看着他无比配合的份儿上不灭他的口。 小宝也在帮他们说话，说黄仁兄妹一路上对他们的照顾，也说覃客商对他们的照顾。 齐浩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要杀他们灭口？” 小宝一愣，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灭口？他们又不是坏人。”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小宝很疑惑，“四叔，他们这么照顾我，我们不是应该在谈给他们的谢礼吗？” 所以你这么为他们说话是怕我给谢礼给少了吗？ 齐浩然黑脸，他灌了一杯水，直接把摇摇晃晃的齐文谡小朋友抱在怀里，道：“这些事自有底下的人去处理，不用你费心，我们现在还是来说说你的问题，告诉四叔，好好地你为什么要离宫出走？不知道你父皇着急担忧吗？” 小宝低下脑袋，难过的道：“我知道，但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出来，以后就不能再出京了，我可能都见不到小熊说的广阔蔚蓝的大海，像一间房子那么大的鱼，头发是黄色，眼睛是蓝色的洋人了。” 齐浩然抽抽嘴角，道：“你离宫出走就为了看这个？” 小宝红着眼眶摇头，“不是，四叔，你不懂，京城外和京城内连气息都不一样的，就好比一个人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他被约束除了这个房间哪儿都不能去，所以一旦他走出那个房间就会看到蓝天白云，青草和红花，各种美丽的风景都可以入眼，以至于连气息都变得美好。 “而有另一种人，他平时住在这个房间里，但他想出去就出去，想在里面就在里面，所以即使他一连在房间里呆上十年八年他也不会觉得烦闷和不好，因为他只要想，脚一抬他就能出去了，四叔，我和现在的父皇都属于第一种人，而你一直是第二种人。” 小宝的意思是，我们的痛苦你不能理解。 齐浩然却张大了嘴巴，问道：“那你父皇也想离宫出走？” 小宝瘪瘪嘴，道：“过个十年八年的，父皇估计也会想离宫出走的，京城的气息太不美好了。” 齐浩然担心起来，“你这样当得了皇帝吗？”皇帝坐不住，这可是一个大问题，明明小宝是几个孩子里面最乖巧的呀，怎么现在这么叛逆？ 第973章 教育（上） “当然当得了，”小宝很自信，“四叔，我很厉害的。” 齐浩然怀疑的看着他，“我就没听说过哪个皇帝整天想往外跑的。” 小宝垮下肩膀，忧伤的道：“四叔你不懂，我又不是时时都想往外走，而是希望一年能有一次，或两年能有一次出远门，哪怕是巡视也好。” 齐浩然微微放心，不在意的大手一挥，“这有什么难的，等你当了皇帝就出巡便是，想往南就往南，想往北就往北，东西也随便你走。” 小宝眼睛一亮，“我好笨，竟然没想到这个法子。” 齐浩然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孩子就是孩子，就为这点事就离家出走了，“这事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父皇解释吧。” 小宝的脸又苦起来。 齐浩然蹲在齐文谡小朋友面前，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你也真够笨的，你皇兄带你出京你就跟着？不知道危险？” 二皇子傻乎乎的笑着，道：“有太子哥哥在，我不怕。” 齐浩然只能无奈的拍拍两个孩子的脑袋，让他们休息。 因为有侍卫开道，他们速度快了很多，第二天正午就到了广州，齐浩然让人把黄仁兄妹和覃客商先带下去休息，自己拎着两个孩子往府里走。 祝良忙迎出来，看到王爷手上的太子爷眼睛一瞪，忍不住僵在当场，他知道府里可能有贵客到，但没想到客人如此尊贵。 “王妃和少爷们呢？” 祝良斟酌的道：“少爷们不是被王爷罚了在范府禁足吗？” 齐浩然脚步一顿，点头道：“对，爷差点忘了，去和王妃说一声，就说他们二伯家的堂兄弟来了，让他们过来，顺便把安国公也给请过来。” 祝良恭敬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觉得王爷这瞎话说得太大，您只怕连安乐侯的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安在他的名下，只怕会折了安乐侯的寿。 此举会不会折安乐侯的寿齐浩然不知道，他就知道得给两个孩子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小宝已经当众喊他四叔，只怕不出两天，等那条路上的人到广州，城里的人就都知道他有两个侄子来投奔他了。 这世上敢喊他四叔的，除了几位皇子和子衿家的，就只有他两个庶兄的孩子了，所以没办法，他只能借用一下身份。 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他庶兄未必知道。 齐浩然刚把两个孩子拎到后院放下，外面就传来狼嚎一样的声音，小熊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直接无视齐浩然，冲着小宝就飞奔过去，小宝也很高兴，张开双臂就要迎上去…… 齐浩然脸一黑，伸手一抓就把飞奔过来的小熊给拎起来了，小熊在空中扑腾，喊道：“爹，爹，小宝哥哥，小宝哥哥……” 喊得跟生死离别似的，齐浩然的脸更黑了，他还没来得及训斥，外面又是一阵狼嚎，三小落后小熊许多飞奔赶到，他们在房门口一顿，在屋里扫了扫，自动略过父亲和大哥，冲着小宝和齐文谡就跑过去。 小宝被堂弟表弟们包围，很快就忘了小熊，五个人互相抱了抱，就高兴的相视傻笑。 齐浩然忍不住扶额，只能把小熊放下，扭头看向后面走进来的阿灵，问道：“这几个小子怎么恢复得这么快？” “他们的屁股就红了一片，药膏一抹，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没事了，你觉得你那轻轻地一顿打能让他们躺多久？” 齐浩然老脸一红，嘀咕道：“爷明明很用力了。” 穆扬灵呵呵一声，道：“子衿很生气，骂你宠孩子宠得没边了，他说了，等小宝一到，五个一起罚，谁也逃不掉。”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音的孩子们一愣，齐刷刷的看向齐浩然，眼神不要太可怜。 齐浩然也觉得这次孩子们太过分，抱起二皇子，道：“你们就缺管教，这次谁也不许拦着，明儿我先揍他们一顿，子衿再罚。” 才进屋的子衿听到这话忍不住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直接将人瞪得闭嘴后才冷脸看向五个孩子。 本来还欢腾的五人顿时脊背绷紧，不由自主的排排站好。 范子衿冷声道：“二皇子年纪小不懂事姑且不算，你们五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到我到小祠堂里跪着。” 五个孩子被范子衿的低气压笼罩，也不敢去看一旁的齐浩然夫妇，忙低着头往小祠堂走。 虎头和小狮子自以为走得够远了，就低声道：“其实我们年纪也很小，我今年才五岁，就比二堂弟大一岁，我也很不懂事的。” “要不等一会儿爹爹来看我们的时候我们和他说说？” “小安哥哥年纪也不大，爹爹又一直比较疼小安哥哥，也许也能免罚。” 两个孩子声音交叠，“只有大哥和小宝哥哥好可怜。” 范子衿听到声音，对齐浩然怒目而视。 齐浩然顶着他的怒火低声道：“他们四个也就算了，身强体壮的，罚了就罚了，但小宝赶了十来天的路，只怕很疲惫……” “既然赶路都没让他累倒，那跪一下又累到他什么？”范子衿冷着脸道：“齐浩然，这次不准你再胡乱宠孩子，再不管教他们越发无法无天了，这次他们敢离宫出走，下次是不是敢离国出走？到时候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见穆扬灵想说话，就又瞪她，“你也给我闭嘴，浩然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小小年纪胆子就这么大，大了以后还了得？这次就该下狠手，要是不能让他们有所惧怕，以后做的事只会越出格，他们现在是孩子，尚且能以年纪尚幼为由推脱，再长几年呢？若是再犯这样的事，他们又该以什么理由？朝臣还会接受他们这样的理由吗？” 夫妻俩齐齐低头不敢说话了。 站在门外的小夏氏见丈夫大发神威，一时有些愣怔，她一直知道王爷和阿灵似乎有些怕丈夫，但自她嫁过来后，不管是家事还是外面的事，丈夫多按照王爷夫妻的意见来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丈夫将俩人训得抬不起头来。 范子衿转身出去，看见她，就停下脚步道：“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府里这两天有些乱，下人间还要做些调整，你回去照顾好小福，别让他受到了惊吓。” 看见后面耷拉着脑袋的王爷和阿灵，小夏氏连连点头，“那我现在就回去，爷有什么事吩咐就让丫头来找妾身。” 范子衿点头。 这一次范子衿是真的下狠手整治他们，一直让他们跪到晚上吃晚饭才让人起来，但事情并没有完，第二天一早，几个孩子一一被拉起床，只抹了一把脸继续跪到小祠堂。 第974章 教育（中） 几个孩子从来不知道跪祠堂原来是这样的难受，虎头小心的挪了挪膝盖，觉得腿麻麻的，肚子也饿得咕噜噜的叫。 范子衿就在这时迎着晨光走来，他一一扫过五个孩子，见他们在他的目光下一一低下头，这才满意。 教育孩子道理要讲，但体罚也很重要，若是之前这五个小子能安静下来听他们说话吗？ 范子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问道：“我现在说话你们能听进心里了吗？” 五个小子连连点头，俱是胆怯又带着些祈求的看着他。 范子衿满意了，沉着声音道：“那你们就从现在开始反省，这次你们到底错在了哪里，想一想小宝离宫出走会遇到的危险及可能造成的后果，什么时候想通了就什么时候开始用饭。” 范子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丢在小宝跟前，道：“这是你父皇给你的信，你看一看吧，这一次，你伤了他的心。” 趁机教育一下几个小子不仅是范子衿的意思，也是齐修远的意思，这几个孩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小宝捡起信，眼里渐渐溢满泪水，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小熊就着急的看着他，低声问道：“小宝哥哥，你别伤心了，我们一起求皇伯伯原谅你。” 小宝摇头，“就算父皇原谅我，我也伤了父皇的心，让他担忧了许久。” 信中，齐修远问小宝，你说你们兄弟相残会伤父皇的心，所以不愿意伤父皇的心，但现在，你将自己和弟弟置于危险之中就不会伤我的心吗？ 齐修远说：父皇现在很伤心。 小熊纠结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宝。 小宝就抹了抹眼泪，道：“是我们错了，就算父皇不答应，我大可以打滚相求，也可以想法说服他，甚至是可以找借口离京，但就是不应该不告而别。” 小熊抓了抓脑袋，撩起袖子就给他擦眼泪，“小宝哥哥你别哭了，我们一会儿就给皇伯伯写信认错，我们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小宝点点头。 三小捂着肚子跪在一边，只觉得他们要饿死了，纷纷向大人们认错求饶。 五个孩子就被带到花厅，餐桌上放满了小馒头，米粥和精致的小菜，五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宝和小熊的伤心也随着饥饿飞走了，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好东西。 桌子边，坐着四位大人。 范子衿端起碗，道：“既然来了，那就看着吧。” 于是五个孩子就排排站在一边看四个大人用早饭，三小先忍不住扑簌簌的落泪，眼巴巴的看着大人们，小声的啜泣道：“爹，娘，我饿……” 范子衿放下碗筷，看向他们问道：“饿的感觉好受吗？” 五个孩子一起摇头，范子衿就道：“路上危险，如果小宝离家出走遇到小偷或劫匪，将他的钱财全都抢走，那他就只能饿着肚子，你们在家里，跟着爹娘喊饿，爹娘心疼你们会给东西给你们吃，那在外面，你们找不着爹娘的时候，就是哭破嗓子，有谁理你们？” 虎头小张着嘴巴看向小宝，抽泣道：“小宝哥哥真可怜，竟然饿肚子没人理。” 小狮子保证道：“小宝哥哥放心，我们一会儿先给你吃我们再吃。” 小安则挤到他们中间，一左一右的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孩子瞬间知道说错话了，立刻低头表示认错。 范子衿瞥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指了指剩下的东西，道：“吃吧。” 五个孩子立刻扑上去，齐文谡小朋友站在一边完全不知所措。 范子衿就道：“你虽年纪小，又因不知情被免罚，但也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劝你哥哥，所以你也有错，就罚你跟他们一块儿饿肚子，现在处罚结束，你也去吃吧。” 小宝没想到他还连累了年幼的二弟，忙抢了一个小馒头塞他嘴里，道：“弟弟快吃。” 齐文谡捧着小馒头悄悄地移动到穆扬灵身边，依偎在她身侧，害怕的看了范子衿一眼。 范子衿忍不住腹诽，难不成他是洪水猛兽吗？ 穆扬灵忍不住将齐文谡抱在身边坐下，亲自给他盛粥照顾他用早饭。 吃完饭，范子衿就带着六个孩子出去，美其名曰带他们去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 齐浩然忙跟上。 他先带孩子们到城墙根底下看蹲坐在那里的乞丐，他道：“小宝，若你身边没暗卫跟着，你父皇他们不能及时找到你，路上但凡出一点差错，他们就是你最好的下场——沦为乞丐。你知道他们每天吃的是什么，穿的什么，睡的什么吗？” 六个孩子脸色渐渐苍白，范子衿好似看不到一样继续道：“你还好，已经八岁，再过几年就算找不到回宫的路也能找些简单的活计养活自己，可你弟弟才四岁，他怎么办？无医无药，甚至连食物和衣物都不够，只要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的命。” “小熊，小安，虎头，小狮子，届时身为帮凶的你们心里又会如何？” 范子衿让六个孩子看了半天乞丐，就转身带他们去府衙的监狱里见犯人，他道：“我说过，做乞丐是最好的下场，这第二种就是落在人贩子手里了，你们知道人贩子会把你们卖到哪里去吗？” 齐浩然微微皱眉，想说不该如此刺激孩子，就碰到范子衿生寒的眼睛，“他们从不是普通孩子，小安除外，他们哪一个不是皇子皇孙？既然虎头和小狮子都不惧的事，我的儿子自然也不惧。” 这个时代的人贩子，除了少数会二手转卖给人牙子送去当下人外，大多是被送进青楼楚馆等腌臜地，女孩子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男孩子，大多都活不过二十，还有的则是被送进宫里阉割做太监。 范子衿是知府，又是三教九流都结识一些的商人，对这些最了解不过。 范子衿带他们去看人贩子是要他们知道他们拍孩子的手段，免得他们以为找了黄仁兄妹帮忙就万事大吉了，这一路上要不是有暗卫护卫，帮忙替他们清扫了一些障碍，他们能那么顺利的到广州？ 第975章 教育（下） 等他再带六个孩子出来时，他们脸上皆是惨白一片。 范子衿带他们上马车，回到府里等他们缓和得差不多了才幽幽道：“被人贩子抓到虽不好，八成还能活命，算是次一等的下场，而最惨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两个孩子齐齐摇头。 “是你们碰上杀人越货，只为钱财的劫匪，他们抢了你们的财物就直接把人杀了扔在乱葬岗，直到死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你们的家人也不会知道，想要找一个人或许很难，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但人死了，你们让大人们上哪儿找你们去？” “没有希望的寻找是最痛苦的。” 虎头吸吸鼻子，扭头看向齐浩然道：“小偷，人贩子和劫匪都太可恶了，爹爹，你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吧。” 小狮子则道：“那墙根底下的那些乞丐有没有被抢光钱回不了家的孩子？要不我们去帮帮他们吧，还有二伯说的被卖到青楼楚馆的孩子，我们都仔细找找，不过，什么是青楼楚馆啊？” 范子衿和齐浩然黑着脸瞪小狮子。 小安也点头，他直接略过小狮子的最后一个问题，扭头对小宝和小熊道：“大表哥，二表哥，我觉得你们的慈善事业非常的好，我愿意把我的零用钱借给你们。” 虎头和小狮子更大方，“大堂哥，大哥，我们把我们的钱送给你们。” 二皇子也磕磕巴巴的表示他会支持他们的慈善事业的。 范子衿在一旁黑着脸瞪他们，齐浩然本来担忧的神色全都消散了，耸了耸肩膀道：“你看，我都说了不是我们教育的问题，他们天生脑筋就粗，可不关我的事。” 范子衿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不是你生的吗？” 齐浩然叫屈，“里头又不止是我的儿子，你和大哥的儿子也在里面呢。” 范子衿看着不一会儿就募捐了许多善款的小宝和小熊，气得拂袖而去。 虽然一场教育会被孩子们弄成了慈善款募捐会，但孩子们依然表示他们已经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会谨记这次事件的教训，绝对不会再犯，这才让大人们的脸色好看一点。 于是，范子衿也不罚他们跪了，直接罚他们抄书写大字。 小宝和小熊是抄三十遍《孝经》，四个小的则是五百张大字，连刚识字不久的齐文谡小朋友也没能逃过。 但几个孩子并没有苦着脸，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是不用再罚跪了。 而此事的后续发展也没瞒着几个孩子，穆扬灵告诉他们，为了掩盖小宝和文谡的行迹，他们做了多少事。 首先，现在外界依然盛传荣郡王和王妃夫妻吵架，王爷怒而离家的故事。 之前齐浩然要去接人，但不能叫外人知道，加上他之前揍了四个孩子一顿，就顺水推舟的放出话，王爷因为几个孩子惹祸和王妃吵架，把几个孩子关了起来，自己则跑出去散心了。 虽然散心的时候带回来两个侄子，但广大民众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大家觉得王爷带回来的是他的私生子，而王爷和王妃会吵架也是因为这个两个私生子。 王爷多宠孩子啊，他会因为孩子闯祸和王妃吵架？ 大家觉得王爷是摄于王妃之威不敢纳妾，难免在外面养两个解花语，谁知道善后工作没做好，有了私生子，而私生子之前是养在京城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私生子们找下来了，被王妃知道了，夫妻俩就爆发了战争。 穆扬灵听了流言只是觉得大家怎么不知道往好的想他们，硬生生的把事实歪曲成这样。 齐浩然则是大怒，和穆扬灵赌咒发誓说，“爷这辈子连别的女人的小手都没摸过，哪来的两个私生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穆扬灵反而安慰他，“谣言止于智者，这事我们不管慢慢的就消停了。” “那也不能让他们造谣！” 但其实谣言并不受夫妻俩控制，至少目前为止，许多人都默认了小宝和二皇子是齐浩然的私生子，包括府衙和水师衙门里的众多官兵，范子衿表示，要不是他知道内情，他也会相信这个流言的。 其次，大家帮小宝和齐文谡小朋友伪造的身份是齐少盛的儿子，为了逼真些，齐修远特意让皇后召见了徐氏，表示吴太妃近来身体不好，她的孙子们最好进寺庙为她祈福念经，于是，徐氏的两个儿子，小吴氏的儿子都被送到了庙里。 而宫里为了伪造太子殿下未曾出宫的假象，皇帝直接停了翰林院的讲学，只让太子少傅及另两位博士按时进宫讲学。 也就是说，有三位大臣知道太子不在宫内的内幕，而在后宫还有多少人知道内情就不得而知了，而很显然，不管是多少人知道，一旦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小宝的地位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最后，齐修远为了控制住二皇子的生母赵嫔，又找了个理由将她长期禁足了，就连皇后都不能再召见娘家人，由此可见此事的影响。 穆扬灵看向几个孩子，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们为了帮你们擦屁股做了多少事了吧？” 几个孩子深深地低下头。 只有虎头和二皇子茫然的四处看看。 小宝检讨道：“四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想出京绝对不会再私自离开了，我应该先求父皇，就算是父皇一直不答应，我也可以等我当上皇帝后再出巡……” “等一等，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穆扬灵担心的看着小宝，这孩子是要做另一个康熙帝吗？ 小宝说：“当皇帝后再出游也挺好的，我还能考察一下沿途的吏治。” 穆扬灵“呵呵”一笑，让人找一张大画纸来，“平常的纸太小，不够用，我们用这个。” 穆扬灵让人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拿走，将纸铺在桌子上，刚好铺满，穆扬灵沾了墨，问道：“知道我要这张纸干什么吗？” 六个孩子摇摇头。 穆扬灵展开天使般的笑容，“我要大致算一算小宝当皇帝后出巡的大致花销。” 第976章 告诫 穆扬灵没有专门研究过清史，但因为年代不是很久远，就算是不深入研究，该知道的一些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康熙皇帝很厉害，同时，他也很奢靡，他的奢靡并不是表现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而是在他几次下江南中。 沿岸官员为了接驾，银子向流水一样花出去，康熙帝说要节省要节省，但其实也是口中说说，官员们兴建园林，购买奇花异草，进奉珍奇时他并全照单全收，但官员们的俸禄就只有那点，他们哪来的钱？ 不是从百姓们身上剥削就是从国库中借，到头来还是出自百姓身上。 雍正对他的兄弟那么狠，为什么在史书上还能得到那么高的评价？ 因为他从康熙手里接过来的是一个烂摊子，是一个表面盛世，内里已经腐朽的王朝，全靠他肃清吏治，改革宽民，才能有康乾盛世，可以说，雍正在位十三年就撑起了康乾盛世的后一半，而前一半则是由康熙打下基础，至于乾隆那个败家子，他是专门来消耗他老爹积累下的财富和清明吏治的，谁让他最佩服的是康熙帝，而不是他老爹呢？ 可以说，乾隆和大周的高宗倒像是难兄难弟。 穆扬灵可不想他家的小宝长成康熙乾隆那样，花钱如流水，一味的败家。 南巡是有益处，但与它的害处比起来，那些益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穆扬灵摊开纸，一笔一笔的记下，皇帝出行的车马仪驾，随行护驾的禁卫军及皇家侍卫，还有随行伺候的宫人，沿途的饮食住宿，沿途的接驾，还有为接驾建造的行宫或园林，官员要搜罗的珍奇…… 得出来的数据让五个孩子张大了嘴巴，只有不知钱的妙用的二皇子茫然的看着五个哥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倒抽一口气，如此震惊的样子。 三小和小熊全都控诉的看向小宝，道：“你那么有钱。” 小宝忙摇手，“我现在没钱，”顿了顿又道：“我父皇的内库也没这么多钱，就算我当皇帝后有这么多钱我也舍不得就为出去一趟花销这么多。” 穆扬灵放下笔，道：“这还是保守估计，若是接驾的官员一味求奇求贵，只怕两百万还打不住，你知道隋炀帝南下一次花费几何？这期间劳民伤财无数，别说是为了巡视，你圣驾出行，难道地方官员还敢让你看到乞丐沿街，灾民饿殍不成？早就粉饰太平了，小宝，我说让你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历练一番，不是让你如此出巡的，这次你离宫出走虽然不对，但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民生。” 小宝若有所思。 “不要想着当了皇帝后一声令下就带着御驾出行，那不仅会害了百姓，也会害了你自己，史书上记下此事，你也不过得一笔彰显国威的赞词罢了，只怕更多的是骂你奢靡无度，而你实际上却节俭得很，你说冤不冤？” 小宝狠狠地点头，“冤死了。” 穆扬灵就摸了他的脑袋道：“对于你出京历练的事四婶也没什么好意见，但你的提议显然不行，我们再慢慢想吧，不行你就把想去的地方攒着，以后禅位给你儿子再出来玩。” 小宝嘟着嘴道：“这是四叔给我出的主意，可不是我想的。” 穆扬灵就磨牙，觉得齐浩然出的尽是馊主意。 二皇子见他们说完话了，就举着小手问道：“四婶，我们今天能出去看海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呢。” “我也没见过。”小宝喊道。 穆扬灵一笑，“你们才多大啊就说这样的话，行了，让小熊带你们去吧，不过下午要早点回来，还有，不许下海。” 六个孩子忙应下，兴高采烈的跑出去了。 穆扬灵就带着桌上的账单去找齐浩然算账，让他少给孩子们出馊主意。 穆扬灵将账单摊在他眼前，道：“看，你提供的意见，小宝登基后的出行的支出。” 齐浩然瞪大了眼睛，喊道：“你歪曲爷的意思，出行一次哪会花销这么多？” “那你说历代皇帝中谁为了单纯游玩或巡视出去走过，花销几何？” 齐浩然瞪眼。 穆扬灵掰着手指头算，“我读书少，能算出来的只有秦始皇和隋炀帝，哦，还有周世宗，不过据说他只走到了一半，见花销甚巨，大为心痛，不仅中途返回，还杀了好几个借皇巡之口贪污搜刮百姓的贪官，除了他们还有谁？” “多了去了，唐朝几位皇帝都出行过。” “哦，他们走到了哪里，花费几何？” 齐浩然蹙眉，“爷又不是翰林院的书生，爷哪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花费几何？总之花销不会这么大，不然朝臣早闹翻了。” “那肯定也不少，你知道我们一家五口从南一路游到北地，吃好喝好住好玩好的花销是多少吗？” 齐浩然看穆扬灵。 “顶了天去两百两够够的，但皇帝出行一次二十万两是节俭的，要是像隋炀帝一样让人提前修建行宫，搜刮珍奇，两百万估计都打不住。两百万啊，您想想那哗啦啦响的银子……” 齐浩然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半响，道：“等小宝回来爷就告诉他不许他用御驾出行。” “放心，不用你去说了，你以为这账单算出来给谁看的？那小子看到这笔总账，打死不会御驾出京了，那小子扣着呢。” “那也是你教的……”齐浩然低声嘀咕道。 他觉得男孩子就不改缺钱，当然，女儿更得富养，想到女儿，齐浩然又忍不住看向穆扬灵的肚皮，摸了摸她的腹部，道：“阿灵，让王太医给你看看，虎头他们都五岁了，我们怎么还没个闺女？” 穆扬灵见他跑题，脸黑了一下，不过她也想生个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女儿。 齐浩然见她思考，立马抱住她求道：“要不爷再找几个大夫给你看看，王太医只一人，有所疏漏也不一定。” 穆扬灵就拧了他的腰道：“我们正在说正事呢。” “还有比这更大的正事吗？你不反对爷就当你同意了。” “怎么只有我看，也有可能是你的问题。” “这怎么可能，”齐浩然自信满满的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有问题爷也不可能有问题。” 穆扬灵哼哼道：“反正你不看我也不看，要看一起看。” 齐浩然忙哄她，“行，行，爷陪着你便是，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第977章 吵架 王太医对于夫妻俩迟迟未再有孕的解释是缘分未到，因为两人身体都健康得很，前来看诊的大夫也表示夫妻俩很健康，没问题。 王太医就宽慰俩人，“顺其自然便好，有时候越急越怀不上。” “我们一直没着急，但也一直没怀上。”齐浩然是真的不着急，他虽然想再生个闺女，也想多生几个小子，但他已有三个儿子，都是嫡出的，自觉比别人强多了，所以对怀孕有期待但并不苛求，这怎能说是着急呢？ 他急哄哄的找大夫来看诊也是怕阿灵身体有碍，毕竟，当年她生双胞胎的时候不算顺利，府里一直是王太医把平安脉，齐浩然不好明说他不信单个大夫的把脉，所以想多找几个人，只能找了这个当借口。 得知阿灵身体健康，虽然没怀孕，但齐浩然还是高兴的甩手出去接几个孩子。 六个孩子此时正掐腰站在海边，第一次看到大海的小宝和二皇子张大了嘴巴，一时无法形容他们澎湃的心情 “小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不要当皇帝了……”外面的世界如此广阔，真的好想乘风破浪的去闯荡。 小熊掐着腰哈哈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出去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给你带一份，也会写信告诉你外面的风景的。” 小宝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小熊，开始认真考虑起来，其实他禅位的时间可以提前一点。 四个孩子教兄弟俩捡被冲上岸来的海货，小熊道：“我娘说大海中有丰富宝贵的资源，虽然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但肯定很宝贵，不然那些洋人为什么总是生活在海上，还跑到我们大齐来？所以小宝哥哥，我们一定不能放弃大海，禁海这样的事都是一退再退的。” 小宝认真的点头，道：“大海这么漂亮，要是禁海了我岂不是看不到了？我会努力说服父皇不要再禁海了。” “皇伯伯肯定不会禁海的，有我爹在呢，我是要你当了皇帝之后别禁海，你最好给你儿子也下一道命令，不许他禁海。” 小宝苦恼道：“那我儿子要是不听我的怎么办？像大周高宗，他就不听他爹的话，世宗皇帝也下过命令不许禁海的。” “那就不给他当皇帝。” “他可以阳奉阴违，我比他大，肯定比他早死，到时候他不听话我也废不了他啊。” 小熊就鄙视的看着他，“我娘说了，这世上没有坏孩子，只有不会教孩子的父母，肯定是你教不好孩子所以才子孙不肖的。” 小宝生气，“我不会教，难道你会教吗？” 小熊骄傲的道：“当然，”他的手往前一划拉，道：“他们三个就是我教的，你看他们多听话啊。” 小宝撇撇嘴，不客气的道：“昨天四叔还骂你们是熊孩子呢，差点把他气死，他们哪里乖了？你看我二弟，三弟和四弟，他们才乖呢，他们是我带着玩的，我比你要会教孩子。” “我爹那是口头禅，是谦虚，他最喜欢我们了，怎么会被气死？” “这是四叔自己说的……” “我爹就嘴上这么说，心里肯定不这么想……” 两个孩子面红耳赤的吵起来，差点就动了手，虎头跑上来围观了一下，就叫道：“你们别吵了，吵架不是好孩子。” 小熊和小宝扭头严肃的看着他，“我们没吵架，我们是在讨论，小孩子一边去。” “你们也是小孩子，凭什么叫我一边去？”虎头生气的瞪他们。 小狮子和小安拉着二皇子纷纷围上来，劝说道：“我们是来海边玩的，不要吵架，吵架不是好孩子。” 小宝和小熊冤屈的喊道：“我们没吵架。” 虎头坚持，“你们就是吵架了，喊得好大声，都吓到我了。” 六个孩子一人一句话，这片海滩瞬间吵嚷得像菜市场。 明目张胆的蹲在海滩上的暗卫一好奇的捏了捏沙子，看了六个孩子一眼，见他们站的地方离海水还有一段距离，大家又只动口不动手，就继续好奇的观察海滩。 他们这群暗卫想要在沙滩上躲身还真的很困难，太过空旷了，他们总不能躲到礁石那里去吧？ 一个浪花打上来就湿了，到最后还是得露出行迹。 这简直是做暗卫的大忌啊。 暗卫一羡慕的看向站在边上的侍卫们，难怪跟着四位小公子的暗卫成了侍卫。 能生活在阳光下是所有暗卫的心愿。 六个孩子越吵越大声，跟着小熊的侍卫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大少爷，您不是要带堂少爷们去看海场吗？” “对啊，小宝哥哥，我们去看海场吧，里面的海蚌现在这么大了。”小熊声音嘶哑的道，刚才喊得太大声，有些破音了。 小宝也不争了，高兴的答应，牵起二弟的手就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对了，海场远吗？” “不远。” 于是，小伙伴们就手牵着手去海场，虎头被小狮子和小安夹在中间，他认真的和俩人道：“大哥和小宝哥哥刚才明明就有吵架，他们还不承认，不承认错误是坏孩子。” 小安淡定的道：“他们只是声音大而已，不算吵架，等他们打起来了才算。” “咦？”虎头疑惑道：“可上次我没和小狮子打架你们也说我们在吵架，娘为了这个还罚我少吃一只鸡腿呢，原来要打起来才算吵架，哼，回去我就让娘把那只鸡腿还给我。” 小安：“……” 小狮子：“你明明是去劝架的，怎么反而跟他们吵起来了？” 虎头很委屈，“那是因为他们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听劝，明明你们来劝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是立刻停下的。” 三小的吵架组合是，虎头和小狮子，虎头和小安，但不管是哪一组，只要第三个人站出来一劝，两个小伙伴就能和好如初，不吵了。 虎头从来只做过吵架的人，没做过劝架的事，所以刚才见两个哥哥吵起来，他一兴奋就跑过去劝架了，谁知道劝架没劝成，反而自己也参与进去吵起来了。 小安总结道：“你就是太一根筋儿了。” 他们三个总有意见分歧的时候，小安和小狮子都能用语言说服对方，基本来说气氛还算平和，但虎头是认准了一件事就往前冲，很难说服他，而不论是小狮子还是小安都是小孩子，耐心不够，说两句虎头还不改，两边就吵起来了，好在三人中总有一人是旁观相劝的，所以至今为止三个小伙伴只虎头和小狮子打过两次架，至今未分出胜负。 第978章 学习 小宝和二皇子在广州安定下来，京城里，关于他们的去留众人也讨论出了结果。 方致远代表诸位先生表示太子殿下的课程不能停太久，所以，皇上要是不能让太子回京，那他们就得到广州去。 荣轩和严渡也表示太子不能离京太久，否则容易生变。 齐修远含笑同意，表示过年前太子一定能回京。 底下坐着的知情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皇上打算满足太子殿下的愿望，让他在广州呆一段时间了。 看来荣郡王疼儿子的根由也是从这里来。 几人无奈同意。 方致远和左右相一起往外走，严渡叹气道：“太子如此任性只怕不是国之幸。” 方致远微微蹙眉，太子殿下一向聪明乖巧，这次私自出京虽有错，但还不至于此，严渡这话太过了，他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正想为太子说两句话，荣轩就笑道：“太子也不过才八岁多，还是个孩子，别说他素来乖巧，就是一直如此顽皮，未长大前也不能下此定论，”说罢又一笑，“要说顽皮，几位皇子加起来都不及荣郡王一半，可你们看现在他照样建功立业。” 严渡抽了抽嘴角，道：“惹的祸也不少。” 荣轩淡笑道：“可却都不是什么大事。” 方致远也笑，“而且荣郡王惹的祸也都能自己解决。” 严渡见他们俩人都站在太子那边就微微摇头，“瑾瑜，子川，太子以后能改还罢，要是不改这性子，我们就有的折腾了。” 瑾瑜是荣轩的字，子川则是方致远的字，见他提字而非官职，就知道他是用朋友身份在与他们交谈，但不论是方致远还是荣轩都只一笑。 方致远是退无可退，他是太子少傅，是太子的老师，太子顺利登基，他就是帝师，太子失败，他全族都没活路，何况，他真没觉得太子不好。 严渡是右相，与太子相处时间不多，但他却是和太子朝夕相处的，他知道那孩子灵敏聪慧，厚道善良却能坚持己见，以守成之君来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仅仅因为小儿好玩跑出京城就对他的位置产生怀疑太过草率。 而荣轩的理由则要简单得多，皇帝和浩然都觉得太子好，而太子并没有犯大错，他又是皇上的嫡长子，仅凭这些他就不容许有人撼动小宝的太子之位。 严渡见他们不说话，就知道俩人不认同他的观点，也没多说，出宫后各自回家，但心里到底对太子有些不满，觉得他私自出京太过儿戏。 而此时，皇帝正叹气坐在坤宁宫里，接过皇后手里的茶，道：“小宝既然想出去见世面就让他留在广州一段时间吧，入冬后再回来，免得压着他反而让他更向往外面。” 李菁华求之不得的点头，她一直提着一颗心，生怕他们父子因为此事生隙，见齐修远没有对儿子失望，这才放下心来，“有四叔和阿灵带着他，我也放心，也让他们劝劝他，他从小就听他四叔四婶的话。” 齐修远点头，想了想道：“你最近留意一些赵嫔，她虽然不知道小宝和小二的去处，但肯定猜出他们现在不在宫里，别让消息往外扩散。” 李菁华脸色一肃，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让一丁点消息从后宫传到宫外的。” 齐修远就叹气，“小宝跟着浩然一家是住惯了，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小二，那孩子才四岁，才离开他母妃的宫殿不久，也不知道到了广州习不习惯。” 李菁华就提议道：“不如把小二贴身伺候的人给他送去，而且他现在年纪还小，也需要乳母带着。” 齐修远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既然要给二皇子送人，小宝贴身伺候的人自然也要送一两个过去，跟着人一起去的还有他们的日常用品。 没两天，三辆马车就静悄悄的从皇宫离开往南而去。 而此时，被担心不习惯的二皇子正趴在书桌上和虎头说悄悄话，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不时发出低笑声。 小狮子则是和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翻着画本认字，小宝握着一支笔在写字，小宝和小熊则埋头做作业，钱先生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抽了抽嘴角，先站在小宝和小熊身后看了一下他们的功课，就站到四个小的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道：“你们把其他东西收起来，把《论语》拿出来，我给你们讲课。” 小安和小狮子乖乖的把书桌收拾好，虎头和二皇子则有些惋惜，知道他们要老实听讲了。 穆扬灵给了孩子们三天假期，让小熊带着他们在广州城四处逛了逛，算是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就正式上课，而且，缺的课程还得补上。 小宝学的是治国之策，平时所学史占了大部分，然后其他诸子百家的书也都有涉猎，而小熊现在只粗略的在学习四书，正开始涉足兵书，小安已经在读四书，且和小熊只要知道大概意思，粗略背一背不同，小安是要仔细研读的，而双胞胎和二皇子就要容易了，他们还在识字阶段，隔三差五教他们一篇《论语》就行。 这样一来，孩子们的先生就教不过来了，之前只有四个孩子，三种教法，其中双胞胎的识字课程差不多可以忽略，他只需将重点放在小熊和小安身上就行，但现在一增加两个孩子，尤其小宝的课程还重，他一个人自然应付不过来。 齐浩然一时请不到好的安全的先生，他就把师爷钱先生给找来了，这位怎么说也曾是进士出身，教几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才是。 这节课轮到钱先生来，四小老实坐好，钱先生看向小安，想了想道：“范世子，我要教他们的你都学过了，你要是不想听就自己练字背书。” 他本想让他写功课的，不过见他之前在练字，显然功课已经做完了，所以有一个聪明的学生也很为难啊。 小安一笑，腼腆的道：“先生说温故而知新，学生也想重听一遍《论语》说不定能再有所得呢？” 钱先生赞许的点头。 三个最小的星星眼看着小安，觉得他说的话好高大上，但他们不怎么懂，娘亲说，不懂就要问，这样才是好孩子，自认为是好孩子的虎头和小狮子一起问道：“什么是‘温故而知新’？” 钱先生脸色微黑，问道：“前天我不是才教了你们《为政第二》吗？ 第979章 误解 虎头，小狮子二皇子茫然的看着钱先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安就压低了声音道：“温故而知新出自《论语?为政第二》。” 三小略显尴尬的看着钱先生的黑脸，钱先生无奈，问道：“你们做功课都没有用心吗？” 他可是让他们又背又抄的写了好多遍，就这样都记不住？ 二皇子羞愧的低下头，虎头却理直气壮地道：“我们用心了，当时是记住的，但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小狮子双眼渴望的看着钱先生问道：“钱先生，有什么办法可以背下一篇课文就永远不会忘记吗？” “有，”钱先生严肃的道：“像小安世子一样聪明灵慧，过目不忘。” 双胞胎一起扭头去看小安，齐齐回头道：“但我们不是二伯的儿子呀，我们是爹爹的儿子。” 钱先生发囧，只希望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然传到王爷耳边，他肯定没好日子过。 谁知道虎头却星星眼的看着他多说了一句，“钱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变成二伯的儿子吗？” 小狮子问他，“你不想当爹爹的儿子？” “不是，我只要读书的时候做二伯的儿子就行，其他时候还是要做爹爹的儿子。” 兄弟俩热烈的讨论起来，不知道如何能分身做二伯和爹爹的儿子。 钱先生满脸黑线的瞪着他们，二皇子则满脸好奇，“真的有办法可以这样变来变去吗？” 虎头自信的点头，“只要有恒心，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二皇子瞬间喊道：“那我要做四叔的儿子！！！” 小安在一边淡淡的道：“你们再不闭嘴，今天晚上的功课你们一定抄到手软。” 三人瞬间闭紧嘴巴，但已经迟了，钱先生狞笑一声，下课的时候给三个孩子布置了一百张大字的任务。 三个孩子张大了嘴巴，虎头抗议道：“这太多了，是我们平时的好多好多倍。” 小安在一边淡淡的道：“是三倍还多十张。” “对，就是这么多，先生不人道。” 收拾了书打算无视他们离开的钱先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满脸黑色的转头过来瞪虎头，问道：“你说什么？” 虎头被吓得“咻”的一声躲到小安的身后，却不畏惧的喊道：“先生不人道，怎么能给我们布置这么多作业呢？” 钱先生一字一顿的问道：“你们知道人道是什么意思就乱说？” 小狮子鄙视钱先生，“我们当然知道了，人道就是尊重孩子，爱护孩子，保护孩子，先生，我们都是孩子，是大齐的未来，你不能这么摧残我们。” 钱先生差点吐出血来，他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人伦怎么被几个孩子曲解成这样，最要紧的是，这几个孩子的年纪根本就不该听到这样的话。 钱先生觉得肯定是这几个孩子瞎造词，他鼓着眼睛瞪了他们半天，作为临时老师，他实在不好和几个几岁的孩子讨论人伦话题，他果断觉得应该将这个任务交给王爷。 于是，几个孩子从齐浩然的书房里出来就跑去找穆扬灵，小狮子嘟嘴生气道：“娘，你不是说人道是尊重人格，爱护人的意思吗，怎么变成人伦了？” 虎头也喊道：“娘是白字先生。” 穆扬灵一怔，道：“我说的人道是人道主义的简称，而你们说的人道是华夏传统文化中的解释。” “什么人道主义？别跟孩子们瞎说，”齐浩然从外面进来，将二皇子抱起来放在榻上，道：“你那一套在这儿不适用，他们是皇子皇孙，慈和友爱是对兄弟，要是对外人和百姓也这样不争不抢的，他们非得被剥皮敲骨不成。” 齐浩然给孩子们边剥橘子边道：“爷不拘着你们善良仁和，但该狠的时候就得狠，我问你们，你们要是被狼咬了一块肉，你们怎么办？” 小熊和虎头小狮子喊道：“打死它！” 齐浩然满意，不愧是他儿子，看向另外三个。 小宝道：“叫人打死它。” 小安：“灭了狼族。” 二皇子弱弱的道：“我也要打死它。” 齐浩然都很满意，小宝的定位非常准确，他没能力杀死狼，但他却可以驱使人打死狼，就是小安狠了点，文谡弱了点。 “那要是人呢？要是有人咬了你们一块肉怎么办？” 小熊和虎头小狮子凶狠的道：“割下他们一块肉，然后问他为什么咬我。” 小宝笑道：“无人能咬下我的肉。” 小安歪了歪头，问道：“先问清楚缘由，然后杀了他，再杀了造成此后果的原因？” 二皇子茫然的看着他们，齐浩然觉得他年纪小，就不让他参与了，而是对他们的行为一一点评，他没直接说他们的选择是对是错，只是补足他们的漏洞，告诉他们，他们这样处理有可能造成的后果，至于以后他们到底会如何选择则要看他们自己。 而对于小宝的回答，齐浩然告诉他，此肉不是特指你身上的肉，而是指你的利益。 小宝就道：“那就是为了利益了，不管前因是什么，既然已经对上，我自然会让他付出代价，他要是能为我所用，我就用他，他要是不能为我所用，分为两类，于百姓有益者，我让他走，无益者，杀了。” 穆扬灵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一时张大了嘴巴，小宝一向温和，她从不知道他也有如此心性的。 她看看小宝，再看看齐浩然，再去看几个面色坚毅的孩子，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看来这就是基因的问题了，齐家的孩子胆子都大，心该狠的时候也足够狠。 齐浩然对此回答很满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几个孩子道：“所以你们别把时间都浪费在玩耍上，我不拘束你们跟渔民的孩子们玩，但你们也不能只跟他们玩，你们的身份摆在那里，等你们更大一些接触更多的是上面的阶层，你们不能于此一无所知。” 小宝他倒是不担心，这孩子生活在京城皇宫，来往都是贵胄子弟，但小熊几个虽然也跟当地官员家的孩子来往，但比较少，这几个孩子似乎更喜欢撒丫子在海边和街上跑，作为同样有过顽皮童年的齐浩然表示理解，却不能放任，因为底层的争斗主要在生存资源的争夺上，虽然激烈，但都是在明面上，而上层的争斗在人脉，在各种资源的争夺上，更多的是暗中的较量。 第980章 宴会 广州的官员都知道王府来了两位小客人，虽然有人怀疑荣郡王是否真的会对他庶兄的儿子那么好，不过他们倒没怀疑两个孩子的身份，只是觉得其中做戏的成分比较多，而且，两个孩子为什么会到广州来也很奇怪。 总不能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就是来看他们四叔四婶吧？ 这里又不是齐家的祖籍，而且就带了两个仆人上路…… 众人觉得其中定有内情，但没人敢往深处挖，贵圈那么乱，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龌蹉事，王府既然遮掩，他们要是再去打探不是明摆着要得罪王爷王妃吗？ 所以官员们不仅告诫自己的妻子，也告诫儿子们，不要瞎打听，和王府国公府的少爷们一起玩时就只玩游戏，说些小孩子该说的话，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所以穆扬灵和小夏氏带着六个孩子出席广州府衙，广州商会和洋人商会共同举办的宴会时，六个孩子很快和官二代们打成一团，手拉着手开开心心的去玩了。 穆扬灵和小夏氏就被请到了上座，在这里，她们的身份是最高的，几个洋人女眷穿着西洋礼服站在一边，看到穆扬灵和小夏氏被迎接进来，几人相视一眼，纷纷围过来想打招呼。 她们被汉人孤立在一边，但这是联谊会，她们不能总站在一边，见穆扬灵和小夏氏受人尊敬，就猜想她们的身份很高，说不定就是那位王妃和夫人，从她们这里应该能打开突破口。 本来围着穆扬灵说话的官眷看到洋女眷过来，纷纷蹙起眉头，用帕子掩了掩鼻子，见穆扬灵和小夏氏好奇的看着她们，知州夫人就忍不住低声道：“娘娘，夫人，这些洋太太身上味很重，也不知道多久没梳洗过……” 穆扬灵一愣，而洋女眷们很快走到她跟前，扑鼻一阵香味，然后带着隐隐的酸味和汗臭味，穆扬灵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对几人笑笑，“几位就是几位洋先生带来的太太吧？远来是客，快请坐下。” 只要坐下了，她就上座，离得就远了。 洋女眷们见穆扬灵客气，纷纷屈膝表示尊敬，纷纷坐到就近的椅子上，穆扬灵就拉着小夏氏坐在上座，才坐下去她就松了一口气。 穆扬灵是用脂粉香膏的，却不用香料，就是小夏氏也很少在身上带香料，因为太香了。 但这几位洋女眷倒像是把香料倒在身上一样浓郁，而且还不能完全遮住她们身上的味儿。 穆扬灵恍惚记起来，此时的西欧还是随街大小便，一年不洗几次澡的时代，难怪…… 屋中的官眷和商会的太太们也都捏着帕子掩嘴一笑，但面上却很客气的与洋女眷们交谈，毕竟，随着广州港口的发展，大家的合作只会越来越多。 而这些洋女眷的汉语也只是半通，大家边比划边说，交流倒是不困难，她们对大齐的茶叶，绸缎等很感兴趣，而大齐这边的女眷则是对她们的香料和珠宝感兴趣，大家交流一下，又做了些交换和小买卖，不仅能满足彼此的需要，还能为男人们的合作打下感情基础，顺便再打听一些消息，实在是双赢。 穆扬灵一直坐在上面含笑，鼓励大家畅所欲言的交谈，小夏氏好奇的偷偷打量底下的洋人女子，低声和穆扬灵道：“我看她们长得都差不多，在一起时勉强能分得出来谁是谁，但一分开我就总会搞混，这长得也太像了。” 穆扬灵就笑道：“我们看她们长得差不多，她们看我们也是一样的，我们走出去再进来她们说不定就分不出我们了。” “真的？”小夏氏感觉很稀奇，她和阿灵长得可一点不像。 穆扬灵抿嘴一笑，点头。 西洋人看东方人，东方人看西洋人，都有分辨不出的毛病，那是因为平时看得少，等见得多了，眼睛适应分辨，自然就不会再认错了。 穆扬灵在和小夏氏说话的时候，坐在下面的一位洋人女子站起来，冲穆扬灵微微示意，含笑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子就是大齐尊贵的王妃吗？” 穆扬灵停止和小夏氏说话，扭头看向她，含笑着微微点头，“我正是荣郡王妃，请问您是？” “哦，我是安德烈的妻子，您可以叫我安娜。”她稍微蹩脚的介绍自己，但神色间很是自信。 穆扬灵微微点头，赞道：“安娜夫人，您的汉语说得很好，我倒是第一次见您，您是第一次来大齐吗？” “哦不，早在十八年前我就来过了，我来过中国八次，后来我年纪大了就不来了，但汉语还是会说一些的。” “都是跟着安德烈先生来的吗？” 安娜微笑着点头，“是的，都是跟着我的丈夫来的，广州比起以前变化了很多，我几乎要认不出来了，听说这种变化全赖大齐的王爷和王妃，所以这次我很好奇的跟了过来。” 穆扬灵微微一笑，解释道：“每一个地方都在变化，因为百姓们的努力。广州的百姓很努力，皇上对他们也即以厚望和支持，她的变化是理所当然的。” 安娜颔首一笑，眼睛看着穆扬灵的眼睛，微笑道：“听说尊贵的王妃力气很大，不知道您最大能托起多重的东西，不知道我能否见识一番。” 大齐这边的女眷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充满敌意的看着安娜和洋人女眷们。 穆扬灵笑容不变，但眼神也冷了下来，她笑道：“哦，说起这个你的丈夫应该能给你一个答案，至于我的力气，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举起多重的东西，不过像你这么重的，我应该能举起来扔到墙外，”穆扬灵调皮的冲她眨眨眼，“不过我们显然不能开这样的玩笑，您说是吗安娜夫人？” 安娜一笑，“王妃真幽默，很会说笑话。” 穆扬灵回以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来我们广州经商的多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商人，诸位夫人也是来自于葡萄牙和西班牙吗？” 第981章 格局 欧洲不像中国，在中国，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贵族上层大多只与门当户对的本国人联姻，而欧洲则是国与国互相通婚，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同出一脉，有点像春秋战国时，各诸侯国交往通婚的现象。 因此，来大齐经商的虽多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商人，但他们所带的女眷却是各个国家都有，有本国的，也好法兰西和意大利以及那不勒斯的。 穆扬灵含笑看向安娜夫人，安娜骄傲的仰着头，“我的祖国是英格兰。” 穆扬灵大致算了一下公元，但因为历史有所改变，反正中国这边的历史已经改得乱七八糟了，所以她不确定欧洲的变了多少，至少据她所知，前世，英格兰到印度经商是十七世纪末，而开始殖民倾向则是在十八世纪初，但按照中国的纪年来算，此时应该是前世的十四世纪中期，公元1345年左右，就算有所出入也不会相差超过五十年，因为大周之前的历史不变，历经五代十国，而大周的历史则包括了宋元，这其中相差也并不大，也就是说，大齐现在相当于前世的明朝建国前。 根据前世欧洲的时间轴来算，此时英格兰和苏格兰正在打仗，和法兰西的关系也不多好，就海上贸易和霸权来说，依然是西班牙最为出色，葡萄牙和意大利次之，但以国家强盛来算，则应该是英格兰和奥地利最厉害。 穆扬灵本想暗自打听一下欧洲的情况，但见安娜骄傲的仰着头颅，她突然就有些不爽，反正大家都知道大齐对洋人及其国家了解不多，就算是说错了又怎么样？ 到时候一句道听途说就混过去了。 凭什么他们对大齐摸得底儿清，他们却连对方国家的皇帝及国家形势格局都一无所知？ 穆扬灵这样一想，就扯了一抹笑问：“你们英格兰现在的皇帝是叫爱德华三世？” “不错，”安娜并不觉得穆扬灵知道她祖国的君王有什么不对，爱德华三世英明神武，大家知道他是理所当然的，她客套的笑道：“我的君王向贵国皇帝问好。” 一旁出身法兰西的夫人冷笑一声，“一个残暴的战争贩子。” “哦，总比只会逃跑的懦夫强，我英明神武的君王是在保护他的臣民……” 两边争锋相对起来，知州夫人见状正要劝和，就见王妃看了她一眼，她忙低头坐好，耳朵却竖起来，发现俩人嘴里不断的蹦出一些国家的名字和君王的名字，她觉得头疼起来，她不仅一句没听懂，还没记住，她的目光稍稍向上看去，见王妃听得认真就明白她是想打探洋人的国家情况。 知州夫人眼珠子一转，给众人使了一个眼色，见差不多了就上前劝和，一边拉开一个，将俩人分开了。 知州夫人就笑着转移开话题，问起她们国家的情况和到过的地方，她的眼睛一直偷偷注视着穆扬灵，见她果然感兴趣的微微坐直了身子，就知道她拍对马屁了，眼光流转间不免有些自得。 其他夫人见状，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引导话题才好。 穆扬灵来广州城一年多了，却很少出门应酬，也很少招待客人，就算她们有心拍马屁，也无处使力，这次好容易见到王妃，王妃又对西洋的事情感兴趣，她们自然要给她铺好路。 要说外面的见识，广州的这些官眷和商人太太们未必及得上这些走南闯北的洋太太，可要论打探消息，引导话题，这些洋太太却未必及得上大齐的夫人们。 加上她们占人数优势，半天下来，穆扬灵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一抬头就见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正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目光炯炯的看着安娜夫人几人。 穆扬灵抽抽嘴角，正要把几个孩子赶出去，就听见小熊问安娜夫人，“法兰西的皇帝在你们英格兰死了，难道法兰西没找你们国家报仇？” 安娜夫人疑惑道：“约翰二世是病死的，又不关我们国家的事，法兰西为什么要找我们报仇？” 小熊撇撇嘴，一个国家的国王跑去做质子死在敌国，就算是没关系也会有关系好不好？ 而且法兰西也太弱了，不仅太子和皇子临阵脱逃，派出去做质子的儿子都逃回来了，皇帝不烧鞭炮庆祝竟然还主动跑去履行信诺，以自身做质子。 显然其他孩子也是这么想的，看向出自法兰西的玛丽夫人时脸色都很怪异。 穆扬灵生怕他们语出惊人，忙把他们赶出去，道：“这都是女眷，你们一群男孩子跑到这儿来干嘛？赶紧出去和小伙伴玩。” 小熊这才想起他们来这儿的正事，喊道：“母妃，父王说要回家了，让我们进来接您呢。” 有这种公开场合，小熊三个一直是父王母妃的叫着，穆扬灵也会注意叫他们的大名而不是小名。 “回去这么早？”穆扬灵扭头看向挂在墙头的挂钟，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连忙起身，“没想到说这话时间过得这么快，这一眨眼都半下午了。” 知州夫人忙笑道，“只怕娘娘嫌我们聒噪，” 穆扬灵笑道：“怎么会，你们说的事情都很有趣，我很喜欢听。 知州夫人眉眼都笑起来，提议道：“王妃若是喜欢，妾身下次下帖子请您，您可一定要来捧场，到时候我们再仔细说说话。“ 穆扬灵也的确还想了解更多的事，微笑着点头。 一行人忙送穆扬灵和小夏氏出去，俩人和洋太太们告别，带着几个孩子去找齐浩然和范子衿。 齐浩然早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出来就瞪着几个臭小子道：“你们都干什么去了？去叫个人都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早知道让下人去叫了。 几个孩子则兴奋的和他说，“四叔，我们去听洋太太们说史去了。”这是小宝。 “爹爹，你不知道法兰西有一个很奇怪的皇帝，自己跑到英格兰去当质子，结果自己病死了。”这是小熊。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胆子很大，当了俘虏，还有两个临阵脱逃了，其中一个还是太子。”这是小狮子。 “我不喜欢法兰西，他们都好懦弱，小安哥哥，我们以后就专门跟法兰西的人做生意，他们要是不听话，我帮你揍他们。”这是虎头。 小安竟然认真的点头，道：“柿子捡软的捏，那个安娜夫人头仰得这么高，英格兰的人一看就不好相处，我们可以先从法兰西打开缺口。” 第982章 提议 穆扬灵和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看他们，孩子们继续叽叽喳喳的讨论，“可我想抢葡萄牙的船队，”小狮子郁闷的道：“凭什么佩德罗他们可以堵在外面抢我们我们大齐的船队，我们不能去抢他们的？” 虎头霸气的道：“只要是洋人的船，我们都抢。” 齐浩然刚想伸手去拍他们，小宝就笑呵呵的对他们道：“虎头，小狮子，我们不能老想着明抢，那样对我大齐的名声不好，我们得暗夺和明抢双结合，这样效率既高，还容易找到好的借口，像四叔之前带着水师装海盗去抢那几只和海盗勾结的洋人商船，做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数多了，那些人难免怀疑。” 齐浩然挑眉，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是机密，除了子衿和他手底下那帮兵，家里也就祝良飞白和阿灵知道，这小子才来几天就打听到这个了？ 小宝嘿嘿一笑，看向小熊，小熊嘿嘿一笑，看向三小。 小安，小狮子和虎头嘿嘿一笑，低下脑袋，他们是叠罗汉往屋顶爬的时候听到飞白让祝良赶紧把手里的洋货出手，别堆积在手里坏了事的时候偷听到的。 齐浩然就磨了磨牙，穆扬灵鄙视的看着齐浩然，“那是你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好，不过现在除了那些洋人，你确定广州官场的人不知道？你带着那些兵出去溜一圈回来带那么多货物，他们又不是傻子。” “爷也没想着瞒他们，但被几个孩子知道，他们要是嚷出去怎么办？” 齐浩然不怕广州的那些官员们知道，他抢的都是那些跟海盗有勾结的洋人的商船，当年他们联合起来专门抢大齐的商船和渔民，齐浩然不信大齐的官员会为了那些人说理儿，但要是几个孩子不小心在洋人们面前嚷出来就不一样了。 齐浩然正想叫他们保密，穆扬灵就道：“放心吧，孩子们的保密条例学得好着呢，你们会把这种事往外嚷嚷吗？” 孩子们一起鄙视大人，“傻子才会往外说呢。” “我们抢了人，偷着乐就行了，为什么要说出去？” 穆扬灵得意的瞥了齐浩然一眼，问小宝，“你刚才说的明抢，那暗夺呢。” 小宝严肃的道：“我听说西班牙和葡萄牙各有一支军队登录了吕宋，跟当地的百姓打起来了。” 齐浩然此时也严肃起来，“他们是跟在安德烈背后来的，人数并不多，四五千人而已，但不到半个月他们就抢下了吕宋不少的地方，”齐浩然目光深沉的看着小宝，问道：“怎么，你想插手？” 小宝眼睛亮晶晶的点头。 齐浩然没立即答应他，只是道：“等我们回到家再说。” 这种话题太深奥，四小表示他们听不懂，所以一回到家，他们就自己跑去玩了，一下车就看到四个孩子从他跟前窜走的范子衿伸手随便拎回一个，仔细一看，是虎头，就问道：“你们不跟着两个大哥哥玩，跑到我这边来干什么？” 他们去的时候是四辆马车，两对夫妻各一辆，小宝小熊一辆，四小一辆，回来的时候，六个孩子一窝蜂的往齐浩然那辆马车挤，本来正和齐浩然说话的范子衿见状嫌弃被吵得头疼，就到小夏氏这边来了。 车夫到齐府的时候，满载孩子的车直接进去了，范子衿和小夏氏自然是回范府了，谁知道刚下车，这几个小子就从隔壁直接窜过来了，一看就是一下车就出门直奔这边的。 虎头在范子衿手上挣扎了一下，见挣不脱，就大喊道：“爹爹有大事和大哥小宝哥哥说，我们听不懂就出来玩了。” “什么大事？” 虎头果断摇头，范子衿以为他是不知道，正想放开他，谁知道这小子紧接着喊道：“保密条例，不能告诉你。” 范子衿挑眉，又揪着人的衣服把人拉回来，很感兴趣的问道：“我也不能说？” 虎头闭紧嘴巴摇头。 范子衿倒是感兴趣了，见小狮子等已经发现虎头不见，正奔回来要救援，就放手让虎头走了，他扭头对小夏氏道：“天气热，叫厨房多备些酸梅汤，注意别叫他们中暑了，我过去看看。” 小夏氏忙应下，见他背着手走了，就回头对几个孩子一笑，点了点他们的额头低声道：“真是人小鬼大，走吧，我带你们去喝酸梅汤，解了渴再去玩。” 虎头口水流下来，“是冰镇过的吗？” “不是，你们人小肠胃弱不能吃冰的，不过酸梅汤放在井里镇过，也是凉丝丝的，比冰镇的还好喝。” “那我要喝三碗。”虎头率先喊道。 小夏氏知道他对吃的不免疫，为了好吃的还甘愿当弟弟，不由好笑的点头，“只要有。” 为了不坏孩子们的胃口，小夏氏当然不会叫厨房一次性拿出那么多的酸梅汤，倒出来正好四碗，不多不少，虎头的要满一些，所以他虽然不能喝三碗，却也很满足。 而此时，范子衿走到齐浩然的书房时，齐浩然刚把海图摊开，坐在上首看小宝和小熊，问道：“你们想干嘛就说吧。” 小宝看向小熊，小熊就道：“爹爹，吕宋离我们大齐太近了，葡萄牙人做海盗，西班牙人就跟他们勾结抢我们大齐的商船，所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现在能占了吕宋，以后未必不会对大齐出手，所以我们得把他们灭在吕宋。” 齐浩然道：“朝廷不会答应出兵的，我们帮着吕宋打洋人，那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闹得大了，只怕有些人又要闹着禁海了。” 因为有些人认为，禁海了洋人就打不进来了。 两个孩子就嘿嘿一笑，小宝道：“所以我们得给吕宋国王送金牌，再册封他为吕宋国王，到时候不管出不出兵，在对西班牙和葡萄牙上，我们都占理。” 小熊嘿嘿笑：“而且他们占了我们的属国，我们抢他们几条商船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眼力有限，可能把商船看成了侵占我大齐属国的战船。” 范子衿挑眉，对齐浩然道：“这个法子不错，吕宋，越黎，老挝，暹罗本就有向我上国求封的传统，我们此时加封吕宋国王，对方只会感恩戴德的接受。” 第983章 不让 “又不用进奉上国，还能得到赏赐，他们自然愿意。”穆扬灵道，至于心理上，正如范子衿所说，中国周边的国家一直有受上国加封的传统，嗯，至于上国，自然就是他们伟大的祖国了，不管朝代如何更迭，中原一直走在世界前列。 齐浩然敲敲桌子，对小宝道：“这个理由的确不错，回去后你就写信给你父皇说服他吧。” 见小宝不动，就问道：“还有什么事？” “四叔，那个安娜夫人似乎很不喜欢四婶，而其他的洋太太私下议论说是因为我们大齐的货物在他们那几个国家很受欢迎，因为港口开放，不仅他们那里的商人，就是我们大齐也有不少商人远航到他们国家附近销售商品，而他们英格兰从其他地方弄到的货物却滞销下来，听说她的娘家生意也受到了波及，而英格兰早两年就占了印度的一块地方做生意，”小宝道：“我觉得她对四婶这么不友好，是不是代表英格兰的官方也很不喜欢我们大齐？” 齐浩然挑眉，“所以。” “所以我们实在没必要对她及英格兰商人太和颜悦色，范叔叔不也说有差别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利可图吗？” 范子衿笑骂道：“你这小子记得倒是清楚，你现在只要管好吕宋的事便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做，抓得太多，难免顾此失彼，反而显得急功近利了。行了，你和小熊下去安排这事吧，还有，黄仁兄妹和那覃客商已经安顿下来，他们毕竟照顾过你和文谡，明天你们去见一见他们吧。” 小宝应下，和小熊退出去。 范子衿等人走了才问道：“吕宋若是和朝廷请兵怎么办？” “我大齐海岸线长，兵员本就不足，派遣军队是不可能，支援一些刀枪倒是还可以，”齐浩然很是光棍的道：“到时候再说呗，派不派兵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穆扬灵轻咳一声，道：“我听说南洋一带都有汉人移民出去，在吕宋应该也有，其实我们派兵出去支援也没有不可以的。” 齐浩然皱眉，“阿灵，你也太善良了……” “听说吕宋上有金矿。”穆扬灵淡淡的道。 齐浩然立刻改口，“善良是美德，我们应该发扬光大。” 范子衿深以为是的点头。 “除了金矿，他们那里的自然资源也很丰富，我们可以相互交流，共同进步嘛。”穆扬灵找了个高大上的理由。 齐浩然和范子衿连连点头，转而却问道：“你听谁说的吕宋上有金矿？” 穆扬灵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猜的。” 齐浩然和范子衿脸色一下怪异起来，穆扬灵就拿过笔在海图上圈了几个圈，道：“这几个地方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一直想要，若是没有利益他们会这么费尽心思的大老远的跑来占一块块荒地？就算上面没有金矿，也能产金子，我们目光放长远一点，还怕挣不到钱吗？”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道：“或许我们得从工部要几个懂矿藏的人才来，有没有金矿银矿，带他们上岛溜溜不就知道了？而且正如阿灵所说，就算上面没有金矿，这几个地方应该也很重要，不然他们怎么别的地方不占，就盯着这几个地方？” 范子衿盯着海图看了半响，迟疑的指了两个地方道：“这两处似乎是天然的港口，浩然，你还记得安德烈曾和我们提过要地方停船的事吗？” “记得，就在广州港口出去不远，是个小村庄，上面连百户人都不到，叫什么濠境澳，村庄再小，那也是我大齐的土地，怎么能给他用？所以爷拒绝了，他们要想安置船员大可以在广州买房或租房。” 穆扬灵没听齐浩然说过这事，闻言不由坐直了身体，将“濠境澳”三个字反复念了几遍，又看着地图，突然脸色怪异的道：“澳门？” “啥门？”齐浩然没怎么听清，扭头问穆扬灵。 穆扬灵微微摇头，道：“你不给就对了，他们简直是狼子野心。” 范子衿则摸着下巴道：“如果他们给的价钱够高，给他们一个小村庄落脚也不无不可。” “不行，”齐浩然和穆扬灵齐声反对，齐浩然是对土地主权敏感，觉得只要是大齐的土地就一寸不让，穆扬灵是知道澳门地势好，是天然的港口，发展得好利润很大，何况，正如浩然所说，这每一寸土地都是大齐的，就算租也不能租掉主权，那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范子衿瞪大了眼睛看两位，道：“那就是个破渔村，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破渔村也是我大齐的土地。”夫妻俩异口同声的道。 穆扬灵板着脸道：“这是他们的阴谋，濠境澳和广州隔着一条海湾，如果让他们占了濠境澳，那就是给他们进犯大齐提供了落脚点。” 这下换齐浩然不乐意了，“葡萄牙和西班牙远在天边敢来犯我大齐？我大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 穆扬灵冷笑道：“吕宋人不多吗？葡萄牙和西班牙离吕宋不远吗？你看现在吕宋能淹死侵略军了吗？不仅口水淹不死他们，他们拿着刀都没把人赶走，反而节节败退，不然我们之前用得着商量给吕宋加封赐兵器？” “那是因为他们无能。”齐浩然叫道。 “焉知我们大齐没有那样无能的一天？我们不能指望后人，只能尽力为他们留下净土，”穆扬灵认真的看着范子衿，“子衿，你是知府，这租地卖地是你们府衙的事，我希望你能给后任留个话，不管今后是谁当这个知府，一寸土地都不许让出去。” 齐浩然虽然不太赞同穆扬灵对后世子孙的看法，但依然支持她的观点，“对，一寸土地都不许让，不指望他们开疆扩土，他们还敢把土地给让出去？爷就是进了棺材也能跳出来和他们算账。” 范子衿抽了抽嘴角，点头道：“我知道了。” 果然不再提这事。 第984章 谈生意 小宝带着弟弟去看黄仁兄妹，覃客商正来找黄仁说话，看到两个孩子进来立马起身恭敬的行礼。 小宝上前两步将他扶起来，笑道：“覃大叔不用多礼，快请坐下。” 黄仁的妹妹黄婵听说小宝来了，亲自端了茶点上来，小宝和他弟弟的身份虽然没跟他们挑明，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知道他们留在京城的娘亲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虽然要在广州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但他们也算放心，因此黄婵来见小宝兄弟时，脸上并没有怨言。 但小宝依然有些愧疚，因为他的缘故，三人只能滞留在广州，甚至都不能轻易离开这个院子。 小宝从不亏欠人，所以坐着一时有些难受，就想补偿他们，覃客商倒是好办，因为他是商人，所以他打算为他和四叔家的两个作坊牵头，优惠一些价格卖给他各式各样的镜子和钟表，当然，这得是他能离开广州后，但因为他已在齐浩然穆扬灵这里挂号，只要他不犯浑，这个优惠能一直持续下去，利润可不低。 覃客商听闻果然激动得眼睛发亮，他之前只是想找门路能多批一些镜子和钟表，而现在却能直接以优惠价格拿货，简直是往前跨了三大步，怎能叫他不激动？ 就算要在广州停留半年会损失一些利润，但之后是成倍成倍的赚回来。 覃客商立刻表示他对此万分的感激，会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推广镜子和钟表的。 站在一旁的二皇子眼珠子就转了转，问道：“你除了卖镜子和钟表还卖什么？音盒卖吗？” 覃客商一愣，立马点头，“卖的，卖的，二公子是想要音盒吗？小的能出去了立刻就给您送两个来。” 音盒是舶来品，虽然贵且不实用，但架不住有钱人家的孩子喜欢，虽然卖的少，但因数量本来就低，价格反而被炒上来，他的铺子更偏向于实用的香料，镜子和钟表等物，音盒几乎没两个，但他在广州也认识几个客商，只要能出去，他就能找来。 别说齐文谡现在只想要一个音盒，他就是要宝石，他也会想法给他找来。 谁知道二皇子开心的一笑，和哥哥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就跑出去了。 小宝已经想到弟弟想要做什么，也不阻止，只是坐在椅子上和黄仁兄妹说话。 黄仁以前在酒楼里当伙计，黄婵则是做些绣品来卖，他们先走滞留在广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四婶说，闲暇时间太多人就会多思，多思心情多半不好，而且他也不想这样浪费他们的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小宝想给他们找一点事做，所以小宝问兄妹俩想做些什么，就是要出府他也可以和四叔说一声。 覃客商羡慕的看着他们兄妹俩，他知道，他是半路跑出来的客商，在太子回京前是出不去的，但黄仁兄妹一路将太子护送到广州，显然是被信任之列，从他们的待遇就可以看出来。 黄仁兄妹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但外面只有一个老仆看门，而他住的小院子外把守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王府的下人对他倒也和气，但对着黄仁兄妹时却多了三分亲近，他觉得，这兄妹俩要是能把握住这次机遇，说不定以后能一飞冲天也不一定。 覃客商看着黄仁兄妹，心思动了动，不由想到，不知道黄仁娶亲了没有，其实他家里是有一个嫡亲的妹妹还未出嫁的，虽然小了那么一点，不行也还有一个弟弟未娶亲，这位黄姑娘看着也很不错。 覃客商在这里胡思乱想，黄仁兄妹却想破了头，脸都皱了起来也没想出他们能干什么，皆摇摇头，黄婵犹豫道：“要不您给我一些针线活干吧。” 小宝低头略一沉思，就抬头笑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对广州不熟，自然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不如明天我叫人领你们四处走走？” 覃客商看着兄妹俩的目光更羡慕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蹬蹬”的跑步声，细碎而密集，一听就是一波孩子往这里跑来。 果然，不一会儿二皇子就拉着虎头当先跑进来，小狮子和小安跟在后面，二皇子指着覃客商喊道：“就是他！” 三小目光炯炯的看向覃客商。 覃客商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欺负了二皇子，二皇子找人来找他算账来了。 小安当先走出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问道：“你就是卖音盒的？” 覃客商忙点头，小安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对后面喊道：“把东西拿上来。” 三人的乳母帮忙把东西抱进来，因为东西太多，把附近几个桌子都给占了。 覃客商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盒子好眼熟，很像他见过的音盒，却又不完全像，因为这一看就是大齐出品，也比舶来品精致多了。 小安打开一个音盒，里面摆的是一个穿着襕衫的小书生，他转了转人物，一放开，一段优雅的音乐声响起，小书生就做着简单的转圈动作…… 覃客商张大了嘴巴，他现在明白了，这音盒根本不是舶来品，而是大齐出品。 小安见他惊诧的模样，微微一笑，又打开另一个音盒，与之前的不同，这上面站着的人物是个两个穿着襦裙的小姑娘，音乐声起，两个小姑娘就开始转圈舞动，很是漂亮。 虎头和小狮子二皇子也忙上前帮忙打开音盒，如果你以为音盒里只有各色各样的人物那你就太天真了，接下来客商才明白什么叫各式各样。 除了人物音盒，还有在里面刻了小兔子的，老虎的，狮子的，他发誓，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一只高仰着头，单脚站立的大红公鸡…… 这里面的人物音盒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则是各种动物，刻画得惟妙惟肖。 小安将他被镇住了，这才满意的扣上音盒，挺直了胸膛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覃客商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你觉得这些音盒比那些舶来品如何？” 覃客商诚实的道：“这些更适合我大齐的孩子，也会更受欢迎。” “那你想不想做这门生意？”小安努力绷着脸道：“你可是我们第一个找上的客商。” 别说这音盒本身就具有商机，就算没有，覃客商也会接下这门生意的，只是他很好奇，“几位小公子，不知道这音盒是谁做的，实不相瞒，小的也想过自己做音盒，但请来的大工匠拆开后都说不会做……” 第985章 好玩 商人追求的利益最大化，这种工艺品又不是宝石香料一类的特产，如果能自己生产，自然要比大老远的出海去带来的利润要高很多，因此不仅覃客商，一些有小心思的商人都请了工匠拆开过，但少有能组装起来的，能装起来的也研究不透里头的东西，所以至今为止大齐还没有自己做的音盒诞生。 覃客商见几位小公子手上有，不免感叹王府和国公府人才济济，竟然研究出来了。 小安正要自豪的表示这是自己设计的图纸，小宝忙拉了他一把，冲他摇摇头，小安眼珠子一转，就道：“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是，是，”覃客商忙点头，“是小的多嘴了，几位小公子想长期卖这东西，还是只有这些？” “当然是长期卖了，”小狮子伸开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圈，“我们有这么多，过两天黑子哥哥他们还会做出更多。” 覃客商就明白了，几位小公子不是卖着好玩，而是要长期做这门生意了，他在心里算了一下成本和利润，就笑问：“那几位小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价钱？” 虎头张嘴就要喊，小狮子眼明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巴，小安就慢条斯理的道：“还是你先出一个价钱吧，要是合适了我们再谈。”来之前父亲可是叮嘱过，让对方先出价。 覃客商顿时纠结起来，这要是短生意，他出个高价哄几位小公子高兴也没什么，但这生意显然是要长久做下去的，价格出得太高他只怕要亏死，但价开得低只怕又惹几位小公子不快。 覃客商纠结了半天，就斟酌的道：“每一个十八两银子？”这样二十两卖出去，算上其他成本，每一个他还能赚个一两五钱左右，虽然相比其他货物赚得少了点，好歹还有赚头。 而且这东西比舶来的音盒更合适大齐的孩子，应该会比较好卖吧？ 覃客商犹豫，三个孩子却眼睛发亮，就连小宝眼中也是异彩连连，没想到音盒这么赚钱。 小安没再讲价，一口应下，又让人拿来纸笔要写合约签字。 覃客商就笑道：“小的既然和公子们说好了就不会变卦的。”认真说来，他做的生意不少，但需要定合约的还真没有。 小安严肃的道：“我们自然知道你不会变卦，但买出卖出多少还是订立个合约更好，也不麻烦。” 当然不麻烦，小安的合约简单得很，只简单叙述了一下，上有商品交易价格及成交数量，覃客商才在上面签字，小狮子和虎头就跑过来排队要签字，小安先写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小狮子接过笔接着在下面签，然后递给虎头，虎头一笔一划的签上自己的大名后见二堂弟眼巴巴的站在一边，就把笔塞他手里，道：“你也来签个字。” 小宝想要阻止，此时二弟的名字怎么能落在外面，但见他兴奋的接过去，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大不了一会儿等他们走了，他再把覃客商手里的那份合约拿回来便是。 齐文谡小朋友练了好久的字，但谡字依然写得很艰难，因此这最后一个字比别的字要胖上三圈，但他却很高兴，咧着嘴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三小也很高兴，他们终于成功做成了一门生意。 三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覃客商，就差伸手要银子了。 覃客商和三位小公子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亲自回他的院子拿了一袋银子来，结算货款。 四个小孩抱着银子就走，等出了门才议论，“谈生意明明很简单，为什么二伯说很难？”小狮子疑问。 “二伯没有我们聪明。”虎头得出结论。 小安比较客观，“我觉得应该是覃客商很笨，看他开价就知道了，一下就把价格开得这么高，害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讲价了。” 另外三个深以为然的点头，二皇子总结道：“我们的运气真好。”遇到了一个笨的商人。 另外三个再次赞同的点头，相视一笑，决定晚上好好犒劳大家一番，算是庆祝，他们不是只会花钱的，他们也能赚钱了。 赚钱四人组渐行渐远，坐在屋里听了全程的覃客商尴尬的冲小宝笑笑，小宝也觉得几个弟弟笨得很，说话都不会压低声音吗？ 他客气的和覃客商要回合约，表示稍后会有人来跟他重新订立一份合约，合约内容不变，只是签约人该表了。 覃客商明白，二皇子在此还是秘密，不能泄露出去，这份合约他自然不能留下，这东西在他手里就是烫手山芋，他求之不得的把东西给小宝带走。 小宝回到主院时，小熊正带着他们在数银子，然后记入账本，看到他进来，小熊就拍着手道：“我们一起来开个会吧。” 小熊觉得这门生意已经打开缺口，那就得犒劳犒劳大家，这些银子留下一部分做本金，剩下的则分了，工匠们也要赏赐一番，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因为小安居功至伟，所以他分到的份子钱是最多的，其次是虎头和小狮子，因为他们投入的钱最多，然后才是他和小宝及二皇子。 因为小宝曾和二皇子借过钱投入，所以二皇子也在里面占了一点股份。 大家高兴的把钱分了，就怀揣着钱上街去买东西，穆扬灵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件小礼物。 穆扬灵很高兴，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好吃的，晚饭的时候六个孩子每一个都吃的肚圆。 范子衿却微微摇头，道：“你们的音盒做出来也有小一月了吧，竟然到现在才卖出去，还是小二提起你们才想起卖给住在府里的覃客商，那家里要是没这号人，你们是不是就卖不出去了？” 小安立刻道：“才不是呢，要是没覃客商，我们就求父亲和四婶，让我们把东西放在铺子里寄卖，或是放到两个作坊里，等着来进镜子和钟表的客商挑选，总能卖出去的。” 范子衿这下倒是真诧异了，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捷径儿，干嘛还跑去找覃客商？” “哦，我就好奇，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人愿意接我们这门生意。” 虎头更直接，“我就想看看谈生意是怎么谈的，原来这么简单。” 范子衿见三个孩子脸上的兴致勃勃和深以为然，明白了，一句话，他们就是觉得好玩。 范子衿深吸一口气，狞笑道：“谈生意简单？你们要是隐姓埋名不透露身份，看谁买你们的账。” 三个孩子刚谈拢一笔生意，自信心膨胀得很，小手一挥道：“就算隐姓埋名我们也能卖出去。” 第986章 两队 第二天，小宝和小熊学业重，四小却刚下课就抽出放在书桌里的音盒，每人两个抱着往外面跑。 钱先生跟在他们后面出来，一点也不好奇的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他要是再对几个小孩做的事情好奇，他就是找抽。 但他没想到四个孩子这次玩得更大。 小安带着三个表弟爬上马车就让车夫去前门大街，打算用实力告诉大人就算不挂着王府和国公府的身份，他们也能把东西卖出去。 前门大街离他们的府邸并不远，拐出去两条街就是，坐马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快得很。 齐文谡第一次做这种事，兴奋得很，抱着音盒兴致勃勃的被几个哥哥围在中间，虎头还不时的低头告诫他，“要跟紧我们，小心被拍花子拍去。” 齐文谡抖了一抖，立马紧紧地跟在虎头身边。 小安站在街头歪着脑袋看了一下，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还很不错的店面走进去。 伙计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笑成了花儿，恭敬的迎上来，笑问道：“几位小公子想要买点什么？” 虎头叫道：“我们不买东西，我们卖东西。” 小安点头，将音盒给他看，“你们买音盒吗？” 伙计看看他们怀里抱着的音盒，再看看几个孩子，最后抬起头去看跟在他们后面一串的小厮，抽了抽嘴角，道：“这个得问我们掌柜的，几位小公子不如先坐着等会儿，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伙计跑到后院找掌柜，第一句话就是，“掌柜的，不好了，王府和国公府的小公子们找上门来了。” 掌柜的皱眉，“小公子们挑理儿了？” “没有，小公子们没买东西，他们是来卖东西的，就是舶来的八音盒，还挺多，有八个呢。” 掌柜的松开眉毛，笑道：“他们既然卖我们收便是，这八音盒也挺好卖的，我们从安德烈那里不是才抢到三个？放在一块儿卖，几位小公子估计也是缺钱花了想换点钱使。” “那这价钱……” 掌柜的沉吟，“我们从安德烈那里拿的是十五两一个，对小公子们却不能用这个价，就收十八两一个吧。” “那我们也赚太少了……” 掌柜的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等等，还是我亲自去吧。” 掌柜的堆起满脸的笑容出去，他都没检查音盒的好坏，先是好话一箩筐，直接照着十八两银子一个付钱，还笑着解释他这里音盒都是卖二十两银子一个，赚的都是辛苦钱。 小安表示认同，拿了钱高兴的带着弟弟们走了，他很高兴，“看，这次我们没暴露身份，一样顺顺利利的把东西卖出去了，我就说做生意很简单嘛，爹爹还不相信。” 三个小的深以为然的点头。 身后跟着的小厮们抽抽嘴角，暗想，整个广州城，现在谁还不知道你们这几个是谁啊？ 一年多的时间，广州城又不十分大，闭着眼都能走遍了，这三位又不是消停的，这一年多来不仅把广州城玩遍了，还把外面的小渔村都逛了个遍，一开始大家不知道这是王府和国公府家的小公子，但时间久了，常在海边疯玩的三人组合，全天下第一个租海养鱼养珍珠的四个孩子，大街小巷四处疯玩从不分开的三小，后头时时刻刻跟着一堆小厮侍卫，大家想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都难啊。 这前门大街的小吃摊上三个孩子都留下了足迹，所以就算他们没进过这些铺子，看到他们谁还不知道这是王府和国公府的小公子啊。 几位小公子想要在广州城掩盖身份是不可能的，但没人敢说口，生怕他们听了会跑到外地去试验一番。 范子衿等人显然也想到了几个熊孩子的无法无天，所以没有点明，算是默认他们很厉害。 四个孩子更是骄傲，就连之前一直略微腼腆内向的二皇子，此时也是抬头挺胸的，在这种情况下，得知齐浩然要去试从安德烈那里拿回来的大炮，四个孩子就不知死活的要求旁观。 已经被同意上船参观的小宝和小熊微笑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的替他们说两句好话。 齐浩然带小宝和小熊上船已经是极限，他可不敢把六个一起带上去，所以威势的镇压他们，就是不答应。 但虎头和小狮子眼睛里渐渐浮上泪水，齐浩然心就微软，他忙向穆扬灵使眼色求救。 穆扬灵就道：“你们都跟着上船了，那谁跟我去田庄？我一个人坐马车去田庄，还要在那里住两天，都没有人陪，孤零零的好可怜。” 虎头和小狮子回头看看母亲，再扭头去看父亲，很舍不得放弃看大炮的机会，但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好像也不好。 穆扬灵就叹息一声，道：“看来是没人陪我去了，我要自己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虎头忙扑到他的膝盖上，犹豫道：“要不我陪年前去田庄，让小安哥哥他们上船去看大炮。” 穆扬灵没想到第一个扑过来的是虎头，惊喜的抱着他，笑道：“有虎头陪着娘亲，娘亲很高兴，但白天娘亲要去田里看庄稼，没人陪你玩，你岂不是很可怜？” 这下小狮子和小安都舍不得了，松开抱着齐浩然的大腿，转过去抱穆扬灵的大腿，“娘亲（四婶），我陪你们去。” 二皇子左右看看，瞄着大哥看几眼，又瞅着三个小伙伴看半天，拿不定主意。 穆扬灵就拉着他的小手问，“文谡，你也陪着四婶去田庄好不好？我让你哥哥们带你玩。” 二皇子看看大哥，见他点头，这才“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这样就分作两队，齐浩然带着小宝和小熊上船检验新买的大炮，穆扬灵则带着四个小的去田庄。 广州城外的地早就有开垦完了，剩下的不是山，就是孬到种不出东西的地，所以穆扬灵买的庄子离广州城还挺远。 其实一开始她没想在这里买庄子的，这边山陵多，平地少，她没必要跟老百姓争地，她更喜欢在保定等往北的地方买地，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多的是荒地平原，一买一大片，再雇人开荒，还不会占老百姓的地盘。 但齐浩然听说几座山上有汤泉，泡了对身体好，就让祝良买了两座山，一座送给范子衿，一座留给他们家，入冬的时候和初春时节有空了就带他们去泡汤泉，穆扬灵见周围几座山都荒着，下面的洼地和平地也没开荒，就做主买下那一片山，叫人将低矮的的丘陵开出来种果树，底下的洼地种植水稻，平地则种其他农作物，因为连着好几座山，那些洼地和平地加起来也有不老少，穆扬灵干脆就在那里建了两个庄子，让当地的佃户管理着。 这次她去田庄是因为底下的人来汇报，说庄头想把几座山都开荒出来种果，穆扬灵当初走的时候就说过，除了低矮的几座小山丘，其他山都别动，它原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尽量别破坏里面的生态。 第987章 田庄 “前面就是田庄吗？”四个小的趴在车窗边兴致勃勃的往外看，早上刚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些难过，小狮子差点难受的哭出声来，但孩子忘性大，出了城，看着外面的绿水青山，就又快乐起来了。 穆扬灵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点头笑道：“再过去就是田庄了。” 她指着外面连成一片的山笑道：“看，这几座山也都是我们家的。” 虎头和小狮子哇的一声，赞道：“娘亲真厉害！” 二皇子也星星眼的看着穆扬灵，只有小安疑惑的道：“可是我父亲说四婶花这么多钱买这片山简直是费钱，上面又没有汤泉，也没有珍贵的东西，只有树。” 穆扬灵问，“你怎么知道上面没有汤泉？” “咦？上面也有汤泉？”小安也星星眼起来，“四婶好厉害。” 穆扬灵轻咳一声，道：“上面有没有汤泉我不知道，但我觉着，你四叔买的那两座山都有汤泉，这一片跟那两座山连起来，说不定也有，现在山高林密，一时还不确定，但等以后要开发了说不定就知道了。” 她能告诉几个孩子她会激动的买下这片山是因为它够便宜吗？ 一座山，连着下面的平地，一共就要二百多两，小一点的，甚至只要一百多两银子就搞定了，她一激动，脑子一晕，大手一挥就给买下了，买完了才惊觉这不是土地资源紧缺的前世，而是在人少地多的大齐朝，这广州城外一排一排的山，就没人会动买的心思。 因为地不够分的时候，衙门会直接分山到户，农户们拿着山都是留着上山砍柴的，最合理的应用就是在山脚下种几棵茶树，种些蔬菜贴补家里。 开山？ 除非是像穆扬灵这样一开始就用得起佃户的人，不然想要除掉一座山的树根和杂草，这得花费多少的心力和物力？ 何况朝廷对开山也是有明文规定的，高过一定高度的山是不能开荒的，甚至连砍伐木柴也是有要求的，要论起环境保护，后世的中国根本比不上古代的朝廷。 当然，这也和经济发展有关，那时候人多地少，在一段时间内一切要给经济让路，在环境保护上自然不及现在。 所以范子衿才说她浪费钱，买了没用的山，除了两三座较低矮的小山丘可以开荒外，其他几座山都不能开荒，除非上面也有温汤或美丽漂亮的精致，具有修建山庄别院的价值，不然她了这山就完全没意义。 当然，荣郡王府权势滔天，要是违反环保法律将不符合规定的山也给开发了，当地的衙门也不敢追究王府的责任，可关键是他们图什么呢？ 花二百两买的山，再花一千两开荒，然后用山种不知收益多少的果树？ 她是疯了呢还是疯了呢？ 同样的价钱她能在北地买上开荒好的三百多亩田地了。 所以她很想看看是哪位神人提议她往疯癫的路上狂奔，她记得她选的两个庄头都是老实稳重，有三十多年耕种经验的老农，他们可不像会建议她开山的人。 马车在第一田庄停下，庄头马大富一大早就带了佃户们在庄口等着了，看见马车过来，立刻奔上去迎接。 穆扬灵撩开帘子，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劳动大家了，不必在此候着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马庄头，你跟我上山，我有些话问你。” 汤泉别院就在第一田庄的上头，田庄是它的第一道防守，是当初齐浩然建议的，广东多海盗，多一手防备不是坏事。 马大富连连称是，正要挥手叫大家都退了，他的二儿子马祥跑上来，“爹，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马大富为难，“王妃没叫你啊。” 马祥一笑，就越过父亲，主动上前要与马车里的人说话，小亭坐在马上见了眉头一蹙，上前喝道：“你是何人，还不快退下，惊了王妃的马车你担待得起吗？” 马祥弯腰恭敬的道：“小的是马庄头的二儿子，因我爹口拙，所以小的想跟他一块儿到王妃跟前回话。” 小亭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爹是王妃选的人，最是老实可靠，他口不口拙我不知道，不过你倒是嘴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做儿子的说当爹的口拙。” 小亭冷哼一声道：“没有王妃的吩咐，谁也不准胡乱上前，惊动了王妃座驾谁也担待不起。”他大手一挥，两个家丁就上前将马祥拉开，马车径直往庄子里去。 马大富涨红了脸，忍不住轻轻地拍了一下儿子，恼道：“你这个瓜娃子，怎么这么心大呢。” “马庄头，还不快走！”一辆专门坐下人的马车停下，冲着马大富大喊，马大富忙丢下儿子爬上马车，对他使劲儿挥手，让他赶紧回家去。 马祥阴晴不定的看着前面那辆马车，刚才他们的声音那么大，他不信马车里的人听不见，王妃不出声，显然是也不想见他，但不见他，他如何说自己的计划，如何舒展自己的抱负？ 山上的别院另有管事带着下人管理，收到王府传来的信，他早早的带着下人把房间都打扫收拾好了。 马车一到别院，四个孩子就跳下马车，已经来过几次的三小纷纷表示要带着第一次来的齐文谡去打兔子。 穆扬灵见他们一刻钟都坐不住，也不要他们休息了，直接让他们灌了一碗白开水，就让他们背着小弓箭跑出去了，侍卫们呼啦啦的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大半。 穆扬灵扭头看了马大富一眼，和别院的王管事道：“你随我来。” 王管事连忙跟上。 穆扬灵问道：“你对山下田庄的事了解多少？” 王管事斟酌的道：“娘娘虽不让奴才插手山下田庄的事，但因为别院与田庄近，一些平常的事奴才还是知道的。” “那是谁跟两个庄头提起开山的事的？” 王管事松了一口气，忙道：“这个奴才知道，说是马大富的二儿子提议的。” 第988章 问 “马大富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一个叫马吉，一个叫马意。”穆扬灵选庄头，自然要调查一番，两个庄头家里的人员她都见过的。 “回娘娘，马大富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是照着吉祥如意来取名的，他这个二儿子据说七八年前闹饥荒给卖出去了，年初才回来的，算是衣锦还乡，他一回来就在附近山头转了转，然后就说服了两边的庄头想要开辟荒山种果树。”王管事解释道：“小的听说第二田庄的庄头田九想把他小闺女嫁给马祥做媳妇呢。” 穆扬灵看了王管事半响，良久才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立春给穆扬灵奉茶，“娘娘，跟他们生气不值当，他们不懂规矩让祝良调教便是。” “祝良现在管着两个作坊，哪里抽得出空来管他们？”穆扬灵叹息，“以前我总觉得都是下人，也就分用的惯和用不惯两种，但现在看来，这其中差别大着呢，调教过的和没调教过的相差也太大了。” 立春见她脸色不好就上前给她揉额头，穆扬灵闭着眼睛倚在椅子上道：“马祥野心勃勃，竟然敢打着王府的旗号行事，如果不是我们留了人在这山上，只怕他逼着佃户们把山开出来我们都不知道，马大富和田九作为庄头，虽然老实，却不会做事，连什么应该往王府报，什么可以自己拿主意都不懂，王管事比他们强一点，至少知道在我跟前要低着头恭敬的说话，主子不发话不插嘴，可依然会为一己私利给人下绊子。” 穆扬灵的面色有些冷，“我知道是人就有欲望，就有私心，我也不拦着他们勾心斗角，但为了勾心斗角就损了王府的利益，我却是不容。” 立春顿了顿道：“娘娘，要不写信回京城，让他们送些管事和庄头过来？” “不，他们大老远的从京城来，不说骨肉家人分离他们愿不愿意，他们住到田庄里就算是外乡人，马大富和田九一句话就能孤立他们，何况，这两个田庄都不大，没必要浪费人才，派人回去把柳大叔接来，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跟在祝良身后做副管事，庄子里的事他都懂，让他来调教一下。” 立春一惊，“柳大叔喝酒了就会闹事，派到田庄里来只怕更没有顾忌了。” 柳大叔是飞白和侍剑的亲叔叔，本事还行，就是管不住嘴巴，总是嗜酒，一喝酒就闹事，当年飞白和侍剑能被送到齐修远身边伺候也是因为他家人麻烦多，但他们也因此非常懂事，对齐修远忠心耿耿，后来飞白被齐修远派到齐浩然身边伺候，柳大叔也跟着到齐浩然这边做些小活儿。 现在侍剑已经是四品的御前侍卫，而飞白也是齐浩然身边的第一人，虽然依然鞍前马后的伺候齐浩然，但早在两年前齐浩然就去了他的奴籍，把他编入随行侍卫之中，现在也是从四品的侍卫，再跟在齐浩然身边多立些军功，过两年等小楼成长起来他就能外放出去当官了。 所以柳大叔虽然有不少毛病，但他在王府的日子还过得不错，都知道他喝酒误事，所以府里几乎不给他派重要的差事，平时就跑跑腿，做些轻省的活计。 “又不是让他一直留在田庄，只是让他调教一段时间，他本事还算可以，回头让谷雨去和说他几句，劝诫一番。” 谷雨年前的时候嫁给了飞白，算是柳大叔的侄媳妇，劝诫两句倒不难，立春点头，“那我回头和谷雨说一声。” 穆扬灵点头，见立春含笑要退下就拉住她的手道：“你再陪我说说话。” 立春就笑道：“娘娘要说什么？” “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肯出嫁，”穆扬灵拉着她的手道：“你看，谷雨都出嫁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不拘是府里的，还是外面的，凡有你看得上的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他也愿意，我就为你去说亲，好不好？” “我不想嫁人，就想跟着王妃，”立春低头道：“出嫁了也是伺候婆家丈夫，伺候好了未必得一句赞，伺候不好却肯定落埋怨，既然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娘娘身边，等我老了干不动了，我再求娘娘的恩典，府里总会给我养老送终的。” 这种豪贵之家都会给贴身伺候的妈妈体面荣养，而王妃又重情重义，立春相信，就算她以后犯了错，只要不触及王妃的底线，王妃也会安排好她的后事的，所以她几乎没什么可害怕的。 立春见王妃还要再劝，就笑道：“娘娘，马大富还在外面等着呢，您就是要给他下马威也不好让他一直等着，我去把他叫进来吧。” 穆扬灵见她不想多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马大富战战兢兢的进来，他在外面等了半天，丫头仆妇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好像都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井然有序的从他身边走过，中间一点大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连走路也是轻轻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想到刚才儿子的无礼，他越发的慌乱，进来的时候就满头大汗。 穆扬灵喝了一盏茶，这才抬头问道：“听说你要开山种果树？” 马大富额头上的汗就滑落脸颊，半响才挤出一个字，“是。” 穆扬灵淡淡的问道：“动工了吗？” “没有，没有，”马大富连连摇头，“刚开始统计佃户……” “和王府汇报过了吗？” 马大富涨红了脸，半响才道：“之前向王府回事，管事们都说这些事不用汇报……” “管事们说开山这样的事不用向王府汇报？” “不，不是，管事们具体说是什么事，只是说田庄的事我能拿主意的都不用回禀。” “那你觉得开山这样的事你能拿主意？”穆扬灵轻笑的问道。 马大富涨红了脸，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穆扬灵眼中闪过寒光，问道：“你知道开这样的山是犯法的吗？” 马大富惊讶的抬头，惊诧的看着王妃。 穆扬灵再问，“之前是谁让你去王府找管事们汇报的那些事的？” “是小的二儿子，他说这是东家的田地，得清楚明白的告诉东家才好。” “那你要开荒你二儿子怎么不叫你通知王府的管事们了？” “因为小的每次去回话，管事们总说这样的事不用汇报，让小的自己拿主意，阿祥说开荒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东家开荒种地本是分内事，所以不用去特定通知一声，免得管事们又不耐烦。” 穆扬灵轻笑道：“你这个二儿子倒是聪明，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他以前在哪里干活？” 第989章 晾着 马大富眼眶微红，道：“以前家里穷活不下去了就让他出去讨生活，这些年他在外面给人做下人，还是他东家恩典，他才得以赎身回来的，他以前的东家有一大片果园，每年光卖水果就能赚好多钱，他也是为了王府好，这才提议开山种果树的。” “他以前的东家姓谁名谁？哪里人氏，家里是什么营生？” 马大富张大了嘴巴回答不出来，穆扬灵就冷笑道：“你以为下人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赎身的吗？” 多少为奴之人是用命才拼出一条良民之路的。 多少人跟着齐浩然出生入死，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飞白能脱离奴才的身份，他不仁慈吗？ 不，齐浩然在整个大齐来说算是仁厚之人了，可就是他也没有轻易让府里签了死契的人脱离奴籍，而活契的下人，只要拿够钱就能自赎，但签了活契的人很难拿到好的活计，更难到主子身边伺候，没有赏钱，只那点工钱，想要自赎，就算不吃不喝的攒下来，没有十来年根本就赎不出自己。 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不可能一文钱不花的过日子，女孩长大了要买脂粉，男孩要应酬，最重要的是，签活契的下人，他们的父母家人会时不时的找上门来，而能狠下心拒绝父母家人，独自把所有的钱存起来的，穆扬灵至今没有遇到过。 所以死契不放人，活契没赎金，就造成了奴籍的人很难自由的局面，不然，奴仆怎么会越来越多？ 因为只有不断往里走的人，很难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所以齐修远才隔个一年半载就下令某个地方放奴，甚至命令当地县衙出钱赎买奴隶，恢复他们的良民身份，分田分地的让他们有努力的资本。 马祥是被卖出去当奴隶的，不管是活契还是死契，都不可能八年就能衣锦还乡的跑回来，除非他在短时间内为他的东家立了大功，且知道的秘密不多，所以能被放回来，或者，他是逃奴！ 而不管是哪一种，他肯定没有受到过多少培训，不然他不会在庄口那样插话，更不会那样说自己的父亲，不仅不懂规矩，还让人厌恶。 穆扬灵见马大富不知道更多的情况，就挥挥手让他出去候着，对立春道：“让大家休息一下，我下午去田庄看看。” 想到四个孩子此时还在山林里疯跑，就道：“让厨房给公子们做些容易克化的，让侍卫给他们送去，不许他们就地烧烤野物，孩子的肠胃弱，吃多了烧烤的东西不好。” 立春应下，忙出去吩咐立夏，立夏就努了努嘴问道：“马庄头还在那儿候着呢，刚才他说想下山去准备准备，我没答应，姐姐，一会儿他再提起怎么办？” 立春冷哼道：“让他下去通风报信不成？王妃就是故意晾着他的，让人把他领到前面偏院去，交给王管事看着，你不用理会，王管事自会看紧他。”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王管事以前看着挺晓事的，谁知也这样拎不清。” “行了，”立春打断她的抱怨，“赶紧去做事吧，立秋把王妃的房间收拾好后就叫人来通知一声，我伺候王妃去休息。” 立夏忙应下。 立春看着她的背影就微微叹气。 以前这些事谷雨一人就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动作还快，谷雨出嫁后就由立夏和立秋接手，但两个人都不及谷雨一人能干。 穆扬灵午休过后才戴着帷帽下山去，帷帽她也不好好戴，将前面垂下的帷幔卷到帽顶，看着有几分飒飒之感，马大富跟在她身后，本来就有些弯的脊背更弯了。 此时正处夏末，田庄里的佃农们正急忙掰玉米晾晒，看到王妃一行人远远行来忙从地里跑出来拘谨的站好，穆扬灵挥手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用专门候着。” 佃农们见王妃一如既往的慈和，倒是放开了一些，转身继续去掰玉米，见王妃竟然下到地里亲自掰了一个玉米也习以为常，但小跑着过来的马祥却瞪大了眼睛，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怎么可能下地去掰玉米？ 她不觉得脏吗？ 她不觉得那黑乎乎的地里恶心难忍吗？ 穆扬灵掰开胞衣，见里面的玉米粒饱满粒大，玉米棒也不算小，微微满意的点头，她看了看地上掰出来的玉米，问耕种的佃农，“今年玉米的收成如何？” 佃农笑容满面，“收成很好呢，小的们私底下估算过，这一亩玉米晒干后能有七八袋，足有六百多斤呢。” “现在地是才开荒的生地，亩产还低些，等你们把地种熟了，老天爷肯赏脸，亩产应该能到七八百斤。” 佃农连连点头，“这都是托王妃和王爷的福。” 穆扬灵只一笑，丢下玉米棒转身去看水田里的水稻，此时水稻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估计再过半个多月就能收割了，穆扬灵捏了一粒谷粒看，同样满意的点头。 广州虽然地少，但水土很适宜种植水稻，特别是山脚下的这些洼地，翻开下面的土都是黑色的，很是肥沃，一点也不像是开荒出来的水田。 所以今年庄子上算得上是丰收了。 那佃农见马大富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也不上前解说，王妃有话也只问他们几个佃农就知道马大富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了王妃，他有心在王妃跟前露脸，就鞍前马后的道：“今天田庄不仅种了玉米和水稻，每家还种了两三亩的花生，再在山脚下种些番薯，”说罢憨憨的一笑，道：“这些都是粗粮，只怕王妃看不上眼，不然小的们还能进献上一些。” “花生可以榨油，这可是宝贝，至于番薯，你们种番薯能保存吗？” 佃农忙道：“我们种番薯是因为番薯藤可以喂猪，庄子里养的猪可爱吃了，至于秋冬收番薯，人吃不完也可以给猪吃，我们再切一些晒干留着当零嘴，这东西不挑地方长，就在山脚下劈一块地来种，不占田地。” “我听说江南一带已经会用番薯磨粉做成番薯粉，很好吃的，不仅能保存，还能饱肚子，就跟粮铺里卖的玉米粉玉米面差不多，或许你们可以试一试。” 穆扬灵说的是当年她和李菁华避难住的小村庄，当年是为了防止饥荒，她让人从福建一带找了番薯过去给他们种植，后来他们离开，村民们因为护卫他们两家有功，齐修远登基后狠狠地赏赐了一番。 村民们感恩戴德，因为红薯是她推荐的，他们一直有种植，慢慢的就摸索出红薯的各种吃法，随着玉米粒变成玉米粉，玉面面，番薯也被他们琢磨出了番薯粉和番薯条，现在这东西也能长久保存了。 佃农眼中闪过惊喜，决定明天就去地里挖几个番薯试试看。 第990章 主意 “我看这两天天气好，掰出来的玉米还是应该尽早晒出来，今年开始，户部收税可收部分玉米，若是晒得不好，只怕明年衙门又要降成了。” 自玉米推广后各地种植玉米的面积增多，今年年初，户部就出了条例，从今往后，赋税可用玉米交，却是两斤玉米抵一斤的稻谷或小麦，最多能抵赋税的三成。 也就是说，以后大家交税，能用玉米交三成的赋税。 以前不是没出现过高产作物，但从没有一种能与水稻和小麦相比，除了保存的问题外，就是纳税的问题了。 农民种地，纳税占了很大一部分，朝廷只收稻谷和小麦，你就得种这两样，而这两样产量低，对土地挑，产量上不去，纳税后大家就只能吃着稀粥野菜饿肚子继续周而复始的种地，若是遇到灾年，就完全是听天由命了。 而朝廷现在同意用玉米纳税就是打开了局面，玉米这东西东西南北都能种植，又易保存，虽然两斤玉米才抵一斤稻谷或小麦，但耐不住这东西好种，而且高产，对于一些还不适宜种植高产稻的地方简直是福音。 佃户们也很高兴，想到能用玉米纳三成的赋税，能留下更多的米，他们也很高兴，纷纷向北行礼，感激皇恩浩荡。 马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插不上话，等到穆扬灵将田庄的事了解完，太阳西落的时候，马祥才有机会站在穆扬灵的跟前。 但穆扬灵并没有问他话，而是指了小亭道：“听说你对田庄的发展很有些心得，有什么话你可以和小亭说。” 一句话就打发了他，马祥的脸色有些青白，但并不敢像上午那样开口辩解。 穆扬灵就带了人回别院。 小亭对马祥和气的笑笑，拉了他去说话。 小亭这几年历练，性格沉稳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加上当年他犯错，使得他丢掉了在王爷面前的差事，反而捧起了小楼，这些年行事更是谨慎。 所以他去问马祥，就算马祥比他年长好几岁，依然被他套出话来。 拉上马祥的两个兄弟和两个佃农，两壶酒下去，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小亭回别院回话，“马大富当年卖儿子签的是死契，牙人把他卖给广州城的一个客商做下人，那人是跑琼州水果生意的，但没出半年那客商过海的时候就沉了两船的水果，加上伤亡的伙计，损失惨重，他和不少下人都被遣散卖掉，正好就卖给了琼州当地大地主。” “琼州水果很好卖，那个地主手里大片的土地都种的水果，他就被安排在果园里当小工，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两三百文，连吃食都时常被克扣，做了五六年，还是一文钱都没存下，但他对种植果树很有心得，他们果园里种的果树他都会料理。琼州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地，历朝历代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一年前当地土著和流放的犯人们起了冲突就打到了他们的庄园，也巧，他们东家的独子正巧来庄园玩，他机缘巧合把人给救了，就求了自由身，他东家还给了他不少钱财。”小亭说到这里一笑，“他应该是拿着钱去闯荡了，只是亏得厉害，用剩下的最后一点钱回了家，也算是衣锦还乡，娘娘，他会提议两个庄头种果树应当是打起了贩卖水果的主意。” “他喝醉的时候透露，以前庄园的管事就驱使他们这些下等奴才去开山种果树，用的是东家的名义，东家的人，甚至克扣下庄园的果苗等物，但收入却是自己，小的见他很是羡慕，所以怀疑……” 穆扬灵轻笑道：“他倒是聪明，只是可惜太心急了，再晚个十年八年的，我们不在广州城了，他也能在田庄里一言堂了，说不定还真成了。” 小亭低下头。 “马庄头和田庄头太过老实愚笨了，这点倒是我考虑不周，你传下话去，就说庄头要重新招募，就从佃户中选，有心的可以和王管事报名，两位庄头要是还想当庄头也可以报名，以后庄头每隔三年选一次，凡是王府的田庄都如此行事，包括我的嫁妆庄子。” 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以后这样欺瞒的事发生，他们的庄子天南地北都有，府里难免有监督不到的地方，贪污田庄的收入倒是小事，只怕残害佃农，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小亭忙将这事记下，问道：“那马祥要怎么处置？” “他家是王府的佃农，但其实我们对他没多少约束力，大不了他不种我们的地便是，何况我们还没有证据，不过是根据他几句醉话推论出来的东西。” 小亭皱眉，“那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穆扬灵笑道：“他不是说他擅长种果树吗？广东热的时候多，的确适宜种植水果，荔枝，龙眼，香蕉这些都挺贵的，而我们现在能开的山有三座，现在也只开了一座，就让他带着人把剩下的两座小山丘也开出来种果树吧。” “马祥心思不良，这样的人我们也要用？” “心思不良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你能控制他，你就能用他的才华，而正巧，马祥有我能用的本事，王府也弹压注他，既如此，与其把人赶出去，还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关键是他们有绝对的权利，用得好了自然双赢，用得不好，对方起了怀心事，王府抬抬手指头就能灭了他，何必现在去与他较真？ 小亭只能应是。 种植水果的确是一条很好的财路，现在高产的作物渐渐的多了，而保存和食用的方法减多，百姓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再过几年，能吃得起水果的人就更多了，需求变大，他们的田庄生意就会好。 而水果种植出来，下一步要研究的则是如何运输了，毕竟果蔬一类的东西保存时间短，如果不能加快运输速度，那水果还真会砸在手里。 不过三座小山丘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亩，就算运不到远的地方，只广州城一个地方就能消耗掉了，倒不用特别心急。 第991章 害羞 马祥本来是想坑王府的，没想到反而把自己坑进去了。 在他的理解里，东家对庄园里的脏活是不屑的，他对庄园的了解只来自于账本，而王府比地主还要高大上啊，为什么会亲自过问田庄的事？ 明明之前他让他爹去回事试探，那些管事都说了是小事不用回话的。 田庄一般都是庄头的天下，只要他能笼络住另一个庄头，每年交的地租不少，账本做得漂亮，开荒山头种出来的水果还不是属于他的？ 谁知道他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发现了，而一顿饭一壶酒，他就把自个的底儿给掉了。 马祥坐在床边，听着父亲唠叨，刚刚清醒一点的头脑又昏昏沉沉起来，他有些不耐烦的道：“行了别吵了，王妃仁慈？你这庄头的差事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这富贵人都一样，就算仁慈也慈不到哪儿去，明天我就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活计，那山开不开的全看王妃的心情。” 说到底，马祥还是有些心虚，想要躲出去一段时间。 马大富被儿子呛得脸色变了变，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训斥的话来，是他没办事把儿子卖了，他死里逃生两回，给家里带回来不少财物，气性大一些也是有的。 马大富同样对他儿子很心虚，而马家的人当年就是靠着卖马祥的那十两银子活下来的，因此都对他很愧疚，此时都坐在一边不敢吭声。 马祥躺倒在床上，道：“叫娘给我收拾一些干粮，明儿一早我就走。” 而此时，小亭正拍了胸脯和穆扬灵表示，“娘娘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去和马祥说，肯定能让他往坑里跳。” 穆扬灵满意的点头，往外一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四个孩子还没回来，她就带了立春到大门口去等，直到天边的余晖彻底的消失，月亮都升到半天的时候，穆扬灵才听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四个孩子每人怀里都抱了兔子野鸡，高兴的往回走，看到门口黑着脸的穆扬灵，虎头和小狮子吐吐舌头，跑上前讨好道：“娘，你看我们抓到的兔子。” 穆扬灵拧了一下他们的耳朵，教训道：“玩疯了这是，都不知道回家了？”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道歉，表示明天肯定会早早的回家，生怕穆扬灵罚他们明天不准进山。 山里比他们想象的还好玩，不仅是虎头和小狮子，就是小安和齐文谡都玩疯了，此时正怯生生的站在一边，担心的看着穆扬灵，生怕她下一句就是禁足。 穆扬灵一人拧了一下耳朵，把他们给拉进去了，没提禁足的事，四个孩子就齐齐松了一口气，晚上听话得不得了。 穆扬灵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几个小子还是头一次那么听话，为了玩他们倒是有够努力的。” 立春就笑道：“那也是王妃教得好，别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机灵的。” 穆扬灵将袖子挽起来用布条绑好，笑道：“你就恭维我吧，把我讨好了也没赏钱给你。” “我说的明明是实话。”立春笑着跟她去汤泉那里给几位小少爷洗澡。 虎头小狮子和小安正在汤泉里游泳，舒服的不得了，齐文谡小朋友却是第一次泡汤泉，又不会游泳，正紧张兮兮的抓着旁边的石头站在水里，生怕一个不稳就摔到深水区去。 虎头这小子最调皮，时不时的游过来把水往他脸上浇，取笑他，“叫你学游泳你不学，变旱鸭子了吧？” 齐文谡要哭不哭的看着虎头，穆扬灵就把虎头从水里拎起来，道：“弟弟不会游泳你教他才对，怎么能取笑他？” 虎头捂着前面喊道：“娘，你不害臊，快出去，快出去！” 穆扬灵就哈哈大笑，道：“你才多大就害羞了？让我出去也行，你得教会弟弟游泳，还不准欺负他。” 小狮子和小安也害羞的躲在水里不起来，闻言也不管虎头答不答应，自己先点头了，表示一定会教好齐文谡，只希望穆扬灵赶紧出去。 穆扬灵就有些惆怅，几个孩子才多大就不让人帮着洗澡了，摇摇头出去了。 虎头瞪着眼看齐文谡，不是他没有兄弟爱不教弟弟，只是这个弟弟他怕下深水，这个怎么教游泳？ 明明在海边很正常，也能跟着他们追着浪跑，被浪打在身上也会兴奋的哇哇叫，就算水过膝盖也能兴奋的跟他们打水仗，但水就是不能过胸，一过胸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凄惨。 想起他们第一次教他游泳时，他惊慌的抱住人的脖子就不松手，差点没把他勒死。 虎头嘟着嘴巴回头看小狮子和小安，“你们得帮我啊。” 小狮子和小安只能上前，两个人抱住齐文谡的上身，一个人托住他的腿就教他游，但不到半刻钟，一个侍卫就上前将四人分开，道：“汤泉里不能剧烈运动，小公子，先休息一下再学吧。” 齐文谡忙不迭的点头，忙小心翼翼的走到一边招水洗澡，三小孩倒是很想教会齐文谡游泳，但他们在汤泉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就算三个孩子游到汤泉中间打死不出去，侍卫们也能脱掉鞋袜亲自下水把人抓上来，用大毛巾包好，揉吧揉吧擦干净给穿上衣服带出去了。 四个孩子统一的短头发，擦干后甩一甩就干了，虎头本来气得想和抓他的侍卫过一下招的，但才爬到侍卫身上就感觉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闻到花厅里似有似无传出来的菜香，虎头当机立断的丢下侍卫跑去找吃的。 三个孩子忙跟在他身后跑，一桌的美食，厨娘甚至用了他们刚带回来的野兔野鸡做了两道菜。 穆扬灵很是怀念的多吃了两筷子，道：“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野味了，今儿还是托你们的福。” “娘，明天你跟我们进山吧，爹爹说你打猎比他还厉害，还说我们小的时候你带我们进山过，我们都不记得了。”小狮子踢了踢只顾埋头吃的虎头，让他别记着吃。 虎头抬起头，冲穆扬灵狠狠地点头，“嗯嗯”两声表示赞同。 第992章 美食 穆扬灵给齐文谡夹了些菜，想到明天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做，她也许久没进过山了，心里很是痒痒，就点头答应了。 小狮子和小安欢呼一声，也欢快的吃起来。 齐文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不发表意见，虎头则是全部心神都放在吃的上面，脑袋几乎就埋在碗里。 穆扬灵感叹她的儿子就是好养，只要有吃的压根不用哄，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吃点东西需要乳娘抱着碗在后面追。 又看看小安，觉得他在吃饭这点上一点不像范子衿，那小子挑得很，以前到她家来做客，除非她娘亲自下厨，不然死活不动筷子…… 穆扬灵第二天就换了衣服带着四个孩子进山，齐文谡还需要侍卫背，另外三个则是背着小弓箭自己走，就是运动细胞比较弱的小安都坚持自己走，还跟着虎头小狮子撵了两回兔子。 穆扬灵边教他们在山林里如何辨别方向，查看痕迹，判断动物类型等知识，边带着他们往林子里走。 因为是以娱乐为主，四个孩子又小，穆扬灵就没带他们进太深的地方，而是在外围转了转，抓了几只野兔野鸡和两只狍子了事，此时也不过午时。 穆扬灵就找了个山涧停下，好做午饭。 侍卫们清理出一块空地好给他们野炊，这才站在一边，穆扬灵指使四个孩子捡木柴，教他们如何在山林中生存，道：“这些本事小熊都学过，你们现在也跟着学学，以后你们出去玩也好，出去打仗也罢，也都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小安和小狮子对此兴致缺缺，虎头和齐文谡却很感兴趣，跑上跑下的跟着折腾，穆扬灵见小安和小狮子又凑在一起扯着边上的花花草草偷懒，就让他们去生火。 他们进山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食材，因此做什么菜都方便。 用了唯一一口铁锅熬鸡汤，放了些香菇进去，等差不多好了就放了两把玉米面，煮了满满一锅鸡汤面条。 火堆下还埋着一只叫花鸡，鸡肚子里塞满了食材，才撕开泥块，一阵香气就飘出来，虎头也顾不得捡木柴了，拉了堂弟就跑回来，守在火堆前不愿意挪步了。 而另一边，侍卫们升起一堆火，直接将一只狍子宰杀干净架上火烤，舔着脸从王妃这里要了盐，蜜罐和孜然，烤得金黄的肉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仅虎头，另外三个孩子也流下了口水，转而挤到侍卫们的火堆这边，眼睛直直的看着架子上的狍子肉。 侍卫长忙分出一部分给放到王妃这边的火堆，这才把四个孩子给勾回来。 穆扬灵拿着刀给他们割肉吃，又有面条，又有叫花鸡，直把他们的肚子撑得圆圆的。 穆扬灵边割狍子肉吃边道：“其实论起烤肉，最好吃的还是黄羊肉，草原上的野黄羊，我小时候一到入冬就跟着你们父亲偷偷的溜到大金的地界去逮野黄羊，拖回我们的地界就宰杀，不用孜然，就涂一层盐水，再刷上厚厚的一层蜂蜜，才入冬的黄羊膘肥肉嫩，烤出多余的油落在柴上，火一阵滋滋的响，入口的肉，又嫩又香甜，就是最贵的草原羊都不及它美味。没吃过的时候觉得猪肉，狍子肉都很好吃，特别是狍子肉，又嫩又香，可吃过黄羊肉，你就会觉得狍子肉有些柴，不比它肥瘦相宜。” 虎头正啃着一只鸡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母亲，口水“唰”的一下从嘴角流下，他吸了吸，道：“娘，我也想吃烤黄羊。” 穆扬灵笑道：“都说那是草原上的东西了，这里哪里有？别说你了，就是我，自从南下后也没吃过。” 一边的侍卫则低声道：“王妃和王爷可真够厉害的，当年大金那么嚣张，他们就敢溜到大金的地面上抓羊。” 侍卫长是一直跟着齐浩然的，算是看着穆扬灵他们长大，闻言抽了抽嘴角，道：“真以为他们是专门去抢黄羊的？” 见侍卫们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就看了一眼王妃那边，压低了声音道：“大金人一入冬就闲下来，时不时的到我们汉人的地界上打草谷，皇上当时才收回汉中府，京兆府还在大金的手上，两边地界连着地界，根本没拦的地方，我们这边要休养生息，不能大动战火，王爷气不过，选出四五十匹战马，大金那边只要一过来打草谷，王爷就带了人过去抢他们的牧民，一来二往的，大金打草谷的次数就少了。” 侍卫长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更低，“王妃那时候就十一二岁，正是好动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跟着王爷跑到大金的地界上祸祸一番，走的时候，碰巧看到草原上跑的黄羊就顺手牵了一头回来，谁知道意外的好吃，后来大金打草谷的次数少了，王爷和王妃却忘不了黄羊的美味，时不时的带上两三个侍卫扮作大金那边的汉人跑到他们的草原上抓黄羊。” 侍卫们隐晦的看向正在埋头苦吃的虎头少爷，纷纷觉得虎头少爷会看见吃的走不动路还是很正常的，这算是遗传吧。 虎头啃了一口狍子肉，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去吃黄羊肉，要野生的！” 小狮子和小安就要求道：“那记得给我们留一份。” 虎头点头，问呆萌萌的堂弟，“要不要给你也留一份？” 齐文谡连连点头，软软的道：“谢谢虎头哥哥。” 虎头严肃的道：“不用谢。” 一行人吃饱喝足就准备回去。 四个孩子都有些困倦，眼睛都半眯起来了。 穆扬灵就背起齐文谡，让侍卫们各背了一个孩子带出去，他们进山的时候因为打猎好似走了很久，但出去时用上轻功加快步伐也不过才两三刻钟就到了。 一出林子走上两百步就到别院了。 穆扬灵将四个孩子安顿好，正想收拾一番也去午睡，立春就边伺候她洗漱，边道：“今天小亭一早去找马祥，正好把人堵在了村口，他想逃呢，现在已被小亭带回来，小亭刚来回话说，马祥已经答应会尽心尽力的给王府种果树，只是有一个条件，他说他不签卖身契。” 穆扬灵诧异，“我让他签卖身契了吗？” 第993章 刺激 “……”立春道：“娘娘，您要用他，还是与他签了卖身契好，不然他要是有外心……” 穆扬灵好笑道：“合则来，不合则分，他要是不想在我手底下干活，辞工便是，强扭的瓜可不甜。” 在她看来，只要不是背叛，将她铺子和田庄的秘密外泄，她都可以原谅，他想走，她放人便是。 但她手下这么多生意，有秘密的也只有两个作坊，田庄和山庄可没有什么秘密可泄露。 “对了，马祥不会是不想在我手底下干吧？”穆扬灵疑惑的问道。 立春笑容满面，“怎么会，多少人求着能在王妃面前露脸呢，这个差事别人挤破脑袋都想做呢，他会跑也是怕王妃追究他撺掇的罪名。” 穆扬灵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就说嘛，之前他还那么热情的想着要开山种果，怎么会突然就跑了？” 立春心中冷笑，马祥之前热情是因为他把开山种果当成了自己的，现在会跑，一是怕被问罪，二则是怕被卖身到王府为奴了。 “既然他不想签卖身契，那就签合约，果树生长周期最短也是两年，果苗要是小得更久，先签五年吧，工钱月结，一个月，”穆扬灵斟酌了一下，道：“他要是愿意带学徒，我就给他一个月二两银子，要是不愿意，那就一两五钱，若是他自己弄出新技术，我这儿还有大红包。” 立春去转告小亭，意有所指的道：“外人不知道这红包是什么，你好好的跟他们好好说说，这红包是谁改进技术谁就得，并不像外面的铺子那样一切都是大师傅的，要是能得一个这样的红包，那五年内他们家就不用发愁了。” 小亭意会，穆扬灵给科研人员的红包向来是最丰厚的，北地帮着王妃研究旱稻种子的大舅老爷，许坚，陈三柱等人这些人光红包就拿到手软，更别说他们还有粮铺的分红。 大舅老爷先不说，许坚和陈三柱以前可都是流民，现在不仅成家立业，还积累下一副丰厚的身家，他们的事例一直激励着田庄的佃农们努力奋进，所以，王府的大棚蔬菜是最好的，每年都推陈出新，在大家还在种萝卜秧子的时候，王府的大棚已经能在冬天种出各种小青菜，甚至还有嫩嫩的黄瓜，番茄，北地的田庄甚至能在冬季种出西瓜，成为边军将士们的最爱。 除了大棚蔬菜，还有层出不穷的耕种技术，也是年年都有新式的，试过后不好继续试，只要能证明省力收成好，王府就发红包，这两年，工部新增加的两种新式农具都出自王府的田庄，可以说，王府的田庄现在工部，司农寺和各家田庄那里是被头号关注，以前田庄有了新东西还得王妃计划着推广，和朝廷接洽，但现在，新东西一出来，工部，司农寺就会自动求上门，各家田庄的管事更是守在门前不愿离开，只求王府的田庄管事能指导一二。 穆扬灵是大公无私，但也不可能将新到手的技术十成十的告诉外人，那样工部和司农寺全看她的田庄得了，自己还研究什么？ 所以她这边出了新技术，都是只说三分，能不能研究得出来看各自的本事，而等他们这边研究出来了，她的田庄又推出了新品，除非他们能够奋勇直追，直接越过他们创造出他们不及的新技术，如果是那样穆扬灵更开心。 因为她的田庄出色，得益的也只是她和底下的佃户，而工部和司农寺出色，那得益的将是全天下的百姓。 而她和她的田庄也属于全天下的百姓之一。 但至今为止，工部和司农寺及各家田庄都比不过王府的庄子，所有人都觉得不是他们能力不够，而是他们没有奖赏，在王府的田庄里，不管你是佃农，还是管事，或是奴才，只要你能改进技术，改进种子，改进农具，你就能得到切实的好处——丰厚的红包，所以大家都憋着劲儿往前冲，生怕落后于人。 而各家的田庄哪里舍得这样往外撒钱？都看着朝廷和王府呢。 工部和司农寺倒是有心，但奈何研究能力和经费有限，拍马也及不上啊。 所以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府的耕种技术远超全国，奔腾向前。 这一切都得益于红包。 立春暗示他将这事告知田庄的佃户和帮工，显然是撺掇大家去偷学马祥的技术，不要大师傅让你松土你就只懒洋洋的松土，要学会观察，比较和思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到了一个致富红包。 看来王妃没对马祥要跑的事生气，但立春姐姐生气了。 小亭眼珠子一转，就跑去和马祥聊天，学徒和佃户那里要说，但马祥这里同样要说，王妃设立奖惩制度是想激励大家改进技术，可不是让他们相斗的，而马祥显然比别人掌握更多，如果他肯用心，说不定过两年，王府的果园也能种出别人种不出的珍品呢？ 马祥听说一个最小的红包都有二十两，手中的酒杯差点落下来，眼睛发亮的问道：“最小的有二十两，那大的……” 小亭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大红包那么好拿？最先跟着我们王妃的大舅老爷，种出了旱稻一号，二号，也每次只得一百两的大红包，当然，他们还有分红，光旱稻一号种子的分红，他们每年过年没人能拿这个数。” 小亭伸出一个手掌比了比，低声道：“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长长久久的，只要人活着，这笔钱每年都能领，一号种子是这个数，二号种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数，这后头还有三号四号没研究出来呢，” 马祥咋舌，“那不是一年光分红就一百两了？” 小亭喷出嘴里的酒，道：“啥一百两啊，这是五百两，两样加起来就是一千两，这种子是三个人研究出来的，粮铺每年光给他们分红就去了三千两。” 马祥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发直，他以为他的一生就这么毁了，因为贪心，要把一生都赔在王府的田庄了，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前路不仅一片坦途还铺满了黄金。 只要弄出更好的新种子光分红就有一千两，要知道他救了东家独自的一条命，也只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奖赏外加五两的路费。 他做生意亏了三十两，回家又花了八两，回到家时只剩下十三两银子了，但有这钱他依然是全庄子最有钱的人。 可有人告诉他，这点钱甚至都不够人家的一个小红包，马祥又哭又笑，拉着小亭的手不停的问道：“咱庄稼人也能得这种红包？” 小亭翻了白眼道：“这红包本来就是给你们庄稼人设的，铺子和作坊的管事们的红包却又是另一种。” 马祥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只眼睛闪闪发亮的注视他，好似看着心爱的东西发誓道：“小亭兄弟，你告诉王妃，只要不把我入奴籍，我一定好好干，使劲儿干。” 第994章 洋少年 小亭对他如此坚决的不做奴才感到好奇，“多少人求着要到王府做奴才都求不到呢。” 马祥嗤笑，“王府的奴才就不是奴才了？只要是奴才，生死全不由自己，更别说钱财了，生死荣辱都是主子的一句话，我虽然爱钱，但更爱民，虽然我知道我这等小民在王府面前也跟蚂蚁似的，但只要我还是良民，我就起码还是只蚂蚁，做了奴才，可就连渣渣都不是了。” 小亭脸色有些难看，道：“我是奴才，你现在不也看小爷我的脸色行事？” 马祥脸色一僵，立马讨好的笑道：“小亭大爷，我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您别往心里去。” 小亭冷哼一声，“那你签卖身契，也做王府的奴才。” 马祥不说话了。 小亭就哼哼两声，丢下合约，道：“这是用工合约，先签五年，五年后看双方意志再决定还签不签，签好后就给送到山上。”甩袖走了。 马祥就忍不住抽自己一嘴巴子，这么好的氛围，他们都哥两好的叫上了，怎么还被自己搞砸了？ 叫你乌鸦嘴，叫你总是忍不住说不该说的话。 小亭怒气冲冲的回到别院，合着他还比不上一只蚂蚁？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话很快就从小亭的嘴里传到了立春等人的耳朵里，穆扬灵自然也知道了。 看着嘲笑马祥的立春等人，穆扬灵心中叹气，反倒对马祥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看着那么猥琐，贪婪的人，反倒有这样的见识。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只要有一线机会也不会做人奴才的，因为正如马祥所说，做奴才，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包括生命。 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马祥算是彻底得罪了王府的下人，他在田庄里也不太讨喜，一连两天找上门来都碰壁，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这开山的事，这时候柳大叔到田庄里了。 穆扬灵将两个田庄交给他，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选出两个合适的庄头，和马祥将开山的事拿出个章程来，现在是农忙时候，一直到八月末大家都抽不出空来，开山的事放在九月份，明年开春再挖坑种果树，你要是喜欢就继续留在田庄，要是不喜欢就仍然回府里，到时候让祝良给你安排个差事。” 柳大叔跪在地上，沉吟半响，磕头道：“娘娘，老奴愿意留在田庄，只要您回京的时候肯把老奴捎上就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知道你们的根儿在京城，不会丢下你们的。” 柳大叔就松了一口气，恭敬的磕了一个头，缓缓的退下。 他知道他是两个侄子的拖累，因为他喝酒闹事，仗势欺人，侍剑和飞白都被罚过，他也想过戒酒，但试了几次都不行，既然这样，不如就留在田庄里，反正在这里闹事，最大的也不过喝醉了和人打一架，闹不了多大，总比留在府里干些不重不轻的活儿，被人暗地里讥笑来得强。 庄子里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四个孩子也把附近玩腻了，穆扬灵让人收拾东西回城。 四个小子纷纷问穆扬灵，“哥哥他们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在府里等着我们呢，中午我们就能见着人了。” “那他们会来接我们吗？” 穆扬灵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可以猜一猜。” 四个孩子一致猜他们肯定会在城门口等他们。 而事实的确如此，小宝和小熊掐着时间骑着小马到城门口接人，只是脸色都不怎么好，他们一左一右还有两个漂亮的洋少年坐在马上和他们说话，身后的翻译满头大汗的跟着翻译。 小宝和小熊都很高傲，仰着脑袋目不斜视，十句才回答一句。 远远的，看到自家的马车，小熊一马当先的骑马迎上去，小宝也忙打马跟上，两个洋少年话说到一半，只能咽下去，诺昂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若泽，完美的露出笑容打马跟上去。 四个小子已经从马车里跳出来，正跟两个哥哥拥抱，他们觉得虽然才分来三四天，但他们很想念对方怎么办？ 若泽看到四个精致的小孩，心里颤了一颤，忍不住发出惊叹，“哦，汉人的小孩长得真漂亮，就像我们手工做的小娃娃。” 若昂心中赞同，面上却不显。 四个孩子这时候也看到了两个洋人，纷纷转头问兄长，“大哥，这两个小叔叔是谁？” 小熊&小宝：“……” 翻译：“……” 两个洋少年问身后的翻译，“他们在看着我们，说了什么吗？我很想知道他们对我们的评价。” 我想您一定不会想听到他们对您的评价的，翻译心想。 小宝轻咳一声，瞥了翻译一眼，对四个弟弟道：“你们小声一点，他们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才十二岁，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不能叫叔叔。” 四个孩子看着两个洋少年的脸张大了嘴巴，虎头直接带上了同情的神色，“他们老得真快。” 这下连穆扬灵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虎头的脑袋，低声训斥他，“怎么能这么说客人？给我客气一点。” 虎头就缩起脖子，但心里依然在嘀咕，的确老得很快吗，看上去像青年，哪里像少年了？ 穆扬灵含笑看向若昂兄弟，微笑示意，问小宝，“他们是府里的客人吗？” 小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简单的道：“他们是葡萄牙人，在海上遇到的，刚才我和小熊来接你们在街上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穆扬灵就知道小宝和小熊并不是很欢迎这两个洋少年。 穆扬灵心中有数，就对他们点点头，简单的打了一下招呼，就表示作为地主，她可以为他们提供两个向导，好让他们好好的游玩一下广州城。 若昂本来还想去王府做客的，但见这位女主人没有邀请的意思，而对方家里显然是刚团聚，只好带着弟弟告辞离去。 小熊就抱怨，“他们好自来熟，我和小宝哥哥已经态度很明显的表示不欢迎他们了，他们依然巴上来，一上来就说他们国家对我大齐的贸易很重视，希望我们能租一个村镇给他们的船队休整，好不要脸。” 第995章 智商 穆扬灵蹙眉，“这事不是已经过了吗，你父亲明明拒绝了他们。” “父亲拒绝的是安德烈，安德烈是西班牙的。” “哦，”穆扬灵歪头疑惑，“可葡萄牙凭什么以为你父亲不答应西班牙，反而会答应他们葡萄牙？要知道，他们国家还有一个大海盗佩德罗在我们这儿烧杀抢掠呢。” 小熊无语道：“所以我才说他们无耻，他们说了，我们要是答应租给他们一块儿地方，就让佩德罗离开广州海域，到吕宋一带活动。他们以为我们笨呢，吕宋是到南洋和西洋的必经之路，他们在那里活动不照样抢我们的商船？不过是早抢晚抢的区别，他们还一副你们得了大便宜肯定会感恩戴德的嘴脸，我和小宝哥哥都不屑理他们，我们大齐人看着有那么蠢吗？” 见了这两个年纪比他大，智商比他低的洋少年，小熊的自信心空前强大，笑道：“娘，洋人这么笨，说不定我们去抢了他们的国家，他们还会列道欢迎我们呢。” 穆扬灵瞥了他一眼，警告他，“别小看任何人，这世上不会有谁真心欢迎侵略自己国家的人。” 小熊吐吐舌头，他是真的觉得洋人很蠢嘛。 谁也没想到，小熊这句话刚说完，府衙那边就有打脸的人。 还真有人觉得洋人的这个提议好，建议范子衿答应洋人们的要求，在海边随便拨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庄给他们，象征性的收些租金，既能把海盗赶出广东海域，给渔民们和商船一个安全的空间，还能掌握洋人的命脉，彰显他们上国风采。 如果是早一段时间，范子衿说不定就同意了，但在被齐浩然和穆扬灵轮番虐过后，他只回给那几个官员两个字“呵呵”。 官员们：“……” 范子衿拂袖离开，道：“需要用领土交易海盗离开广东海域，这是什么上国风采？” 官员们张了张嘴巴，一时说不出辩解的话，良久才有人道：“我们也是为了渔民和商船的安危着想。” 一直拥护范子衿的知州大人立刻板了脸道：“他们只说海盗退到吕宋一带，可没说不再抢劫渔民和商船，我们的商船要下南洋和西洋必过吕宋，那样还不是被抢？” 过来找范子衿商量事情却又和范子衿错开的齐浩然站在照壁前默默地听了半天，忍不住扭头和飞白道：“真是一群蠢货，到现在都没找到关键点，难道他们就不会想为何西洋各国来使能命令海盗？那说明那些海盗听命于他们的国家朝廷，送上几箱子珠宝就真当他们是好人了？那些来使奉命来拜谒朝廷船上都要装满货物，说明他们和商人一样无利不往，那他们为何要千方百计的在我大齐租一块鸟不拉屎的村庄？不会想这些，只顾着去争一句话的长短，真是有够蠢的，我大齐的江山哎——” 齐浩然一唱三叹的离开，照壁后面因为他声音太大不得不听了全部的官员们气得鼻子生烟，差点就呕出血来，偏齐浩然和他们隔着一个照壁，不见面就不能说他这话是和他们说的，他们这时候冲出去不是代表他们偷听？ 更关键的是，他们也觉得齐浩然说得很有道理怎么办？ 官员们对那个最先提出答应西洋来使条件的官员怒目而视，那个官员低下脑袋装作自己不存在。 小熊从父亲那里知道府衙真有这样的笨蛋，很是好奇，拉着小宝说好明天去围观一下。 齐浩然就一人拍了一巴掌，道：“一边去，大人的事小孩边掺和。”他今天那样讥讽他们已经让他们恼羞成怒了，几个孩子再去，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还当了官员，连我们都知道的道理他们却不懂。”小熊嘟着嘴道。 小宝道：“那是因为他们大人心思复杂，考虑的多，海盗要是能退出广东海域可是一个大功绩，在职的几位大人都能记上一功。” 小宝已经开始跟着范子衿和齐浩然接触政事，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范子衿赞许的摸他的脑袋，“小宝说的不错。” 四小却不这么认为，小安喊道：“求近利而舍远望，可见他们也不是多聪明的人，还比不上虎头呢。” 虎头眼睛闪亮亮的点头，满怀希望的看着大人们，“爹爹，我比他们还聪明，是不是也能去考状元了？” 小狮子鼓励弟弟，“你多努力一点肯定可以考榜眼的。” 虎头不服气，“凭什么我是榜眼？” “因为状元会是小安哥哥呀，你有小安哥哥聪明吗？” 虎头的毛一下就顺了，深以为然的点头，“也是，小安哥哥是状元。” 范子衿正想讥讽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就听齐浩然好奇的问小狮子，“你让虎头当榜眼，那你呢？” 小狮子挺高胸膛道：“我是探花。” 齐浩然更是好奇，“你怎么想当探花？” 小狮子理所当然的道：“探花最俊啊，娘亲说的，探花郎最是英俊风流，探花可比榜眼有名多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无语的看着他，很想告诉他男孩子就不该如此在意容貌，倒是穆扬灵赞了他一句：“好志向，那你们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二皇子仰着小脑袋看大人们，忍不住冲几个小哥哥喊道：“那我呢？” 小狮子和虎头语塞了，他们就知道前三名，第四名叫什么来着？ 小安已经淡淡的分配道：“你就当二甲传胪好了。” 传胪是第四名，仅次于探花。 齐文谡不知道这些排名顺序，见自己也有了排位，顿时高兴了。 这下连穆扬灵也无语了，他们家四个孩子直接把科举前四名给分了。 四个孩子一起鄙视广州府衙众官员的智商，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得不得了。 小熊直接把四人领到外面交给他们一个任务，“这次有好多洋人来，他们都住在洋人商会会馆里，你们要看好那些洋人，他们都不怀好意的。” 四个孩子接下这一光荣任务冲出了齐府，一起上街玩去了，美其名曰，监督洋人。 而屋里，穆扬灵正好奇的问道：“这次到底有多少个国家的使者来拜谒？我和孩子们去田庄是只去了四天吧，怎么感觉去了四个月似的，一回来城里就多了这么多的西洋国家来使。” 第996章 撞上 来使大齐的西洋人不仅有葡萄牙，西班牙，还有英格兰和法兰西等国，他们倒也不是结伴来，只是正好在航线上碰到就撞在了一起，而英格兰和法兰西正在打仗，两边都很不友好，看到同是做使者的西班牙葡萄牙船队，立刻拉拢起来。 欧洲各国一直有联姻，跟着葡萄牙船队一起过来的子爵若泽兄弟的外祖父就是现任英格兰国王，加上英格兰现在势力强势，所以他们就偏向了英格兰，西班牙的使者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法兰西使者找不到同盟，一路上各种受气，本来就有摩擦，在快到大齐时，四条船又发现了一伙海盗。 欧洲各国的使船顺便做生意，当然也会顺便打海盗，有时候甚至还要充当“冒险家”，为他们的国家开疆扩土，在发现的新土地上插上国旗圈地。 当然，上面没人自然好，要是有人就更好了，这意味他们不用再去寻找劳动力。 四国使船一路上收拾了不少海盗，也分了不少金银珠宝，法兰西因为势单力薄一直被推在前面做前锋，分钱的时候却又只能拿到四份的一份，甚至更少，这次怨气达到最高点，他就不肯使力，只懒洋洋的在后面追着海盗，他想，先把人追回对方的岛上，到时候登岸，其他三国的使者要是还不出力，他就让人直接冲到海盗的窝里抢东西，反正都快到大齐了，他没必要再让着英格兰使者，两国出使的人差不多，英格兰使者肯定不敢动手。 法兰西使者打的好主意，却不想碰到了齐浩然他们试炮。 炮火要是随便往海里放，虽然试出了威力，不会伤到人，但也浪费了炮弹，想到海中还有些海盗，佩德罗那伙大炮多，没必要为来了试炮去招惹他们，但更远的地方还有些海盗，试炮的同时剿灭一伙海盗倒是不错。 因此战船出了广州海域就一路往外走，远远的看到一艘中等海船往这边没命的逃，不巧，帆上的标识齐浩然很熟，是被他赶出广州海域的一伙东瀛海盗。 本来五百多的海盗被他打死打散，现在只有两百来人，齐浩然看见那标识，兴奋了，指挥了战船就过去，估算了一下炮程，瞄准那海船就放炮了。 炮正中船身，船一下就翻了，船上的海盗纷纷落水，远远跟在后面法兰西船队看见都不由停船，惊疑不定的看着翻倒的海盗船，遥遥的看向大齐的战船。 战船很快就到了海盗们落水的地方，对于本国海盗，齐浩然会审问，手上有人命的就杀，没有的充军或流放，或是遣散回家，对于抢掠过大齐的番夷海盗，一律处死。 倒是有言官弹劾齐浩然滥杀有违天和，但一来被齐修远压下，二来朝中也没多少人官员支持，所以就不了了之，齐浩然一直没改这种形式。 齐浩然等人也发现了法兰西船队和他们身后的船队，心中虽有些疑虑，但还不至于犯怯，所以他一边叫翻译准备好，一边派兵下去打捞海盗。 这些海盗的藏宝地点还没查到，他是不会轻易杀他们的，但也只留了四五人。 法兰西船队上的使者见对方手段狠辣的收割海盗的性命，脸色都微白，他们虽然抢劫海盗，却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一路上最多抢了他们的珍宝，然后把船凿穿就离开。 见对方如此行事，船上的使者就猜他们是附近国家的官兵。 果然，齐浩然很快让士兵打旗语通知对方，这是大齐的领海，询问对方的身份。 法兰西使者目光闪烁的看了一眼被对方拉上船的海盗，让士兵打旗语告诉对方他们的使者身份。 于是，齐浩然就这样提前接了四国使者。 齐浩然等到了后面英格兰的船队，直接就表示这些海盗惊扰了使者船只，作为东道主的大齐会为他们做主的，直接就把海盗的事接过去了。 自然，审问海盗和剿灭对方老巢和老巢里的珍宝自然也属于大齐。 四国使者虽然很惋惜，但刚刚见识过大齐王爷的铁血手段，这时候没人提出珍宝问题。 本来各国来使应该由地方政府来招待的，但在战船上的小熊和小宝一听说他们要包这么多人的吃住顿时心疼起来，“这得花多少钱？” 站在一边的范子衿沉默，四国船队的确带了很多人，除了船工，士兵和仆人外，还有随行的商人，他想了一会儿折中道：“我们只包四国使者和其贴身的吃住。” 四国使者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出使其他国家花的也是自己的钱，想到要和大队分开，四国使者就都婉拒了，住到洋人商会馆去了，而他们带来的人则把那一条路的客栈全包了，大大提高了广州旅馆业务的发展。 齐浩然还想为更多的商人创收，因此正撺掇四国使者带着他们的人和商队到京城走一遭，用齐浩然的话是，“京城富贵繁华，货物之盛非广州可比，使者和贵国商人想要见识更多的大齐方物还应当去京城。” 四国使者很心动，但大齐的物价太高了，他们带这么多人上京，一路上的花销可不少，因此他们最近正在精简人数，打算带上一些比较精巧的货物和一些侍卫去京城，其他的船员下人留在广州等候。 而葡萄牙的使者则和佩德罗联系上了。 在大齐人的眼里，佩德罗就是海盗，但在葡萄牙人眼里，佩德罗是他们的伯爵，是一位伟大的“冒险家”。 从佩德罗那里他们知道大齐对海盗的打击力度很大，本来泛滥在广东海域的海盗被剿了七七八八，他现在活动的范围虽然往外移了不短的距离，但依然时不时的和大齐官兵冲突，他这一年多来的损失也不少，所以再在留在这里做冒险家的利润与风险不对等了，他想要转行做生意，冒险活动还是换地方进行吧，他希望葡萄牙使者能够出面和大齐朝廷商量租赁一个地方停靠海船，以后他们活动也方便一些。 第997章 苦恼 所以若昂兄弟才会缠上小宝和小熊，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教导着长大后要守国土，就算性格比较单纯的小熊都知道他们是在空手套白狼，看着似乎给了他们一些利益交换租赁村庄，但其实什么代价也没付出。 小熊可是玩着官兵捉盗贼的游戏长大的，这两者本来就不共戴天，而现在有人来告诉他，只要他们肯出租一块地给海盗，那些海盗以后就不在他们家门口抢人东西了，改到远一点的地方。 要不是有小宝拦着，小熊早挥着拳头上前揍人了，合着他们被抢了，回头不找海盗报仇，还得租地方给他们，让他们到远一点的地方继续抢他们？ 这些一看就跟海盗一样是坏人，小熊直接冷眼相对，小宝态度也很不好，要不是他是一国太子不能失态，早叫人把人给扔出去了。 所以穆扬灵看到的，小宝和小熊对若泽兄弟态度都不怎么好。 穆扬灵却没跟他们扯要友好对待客人这一种，而是让他们去请教范子衿，“看看你们二伯做生意的时候遇到厌恶的人是怎么应对的。” 齐浩然本想说，既不喜欢就不见就是，听到穆扬灵这么说，顿时闭上嘴巴。 两个孩子以后的路都很宽，特别是小宝，难道朝中的人个个都讨他喜欢？ 不讨他喜欢就不见，那还怎么治理国家？ 所以孩子们得学会伪装，客套，甚至是反击。 范子衿端着茶坐在一边听，见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过来，他就放下茶杯，看了穆扬灵一眼，道：“想知道？我现在同样讨厌四国的使者，但我身为广州知府，却不能损我大齐威仪，且，我虽然讨厌他们，却很想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也知道他们能给我带来一些利益，明天起，你们就跟在我身边，看我如何应对他们吧，先自行领会，看你们能学到多少。” 小宝和小熊兴致勃勃的应下。 接待外国使者是地方政府的责任，齐浩然除了一开始露脸外就全都由范子衿接手了。 范子衿就带着一对熊孩子开始与来使交流。 他对于四国会同时对大齐派出使臣感到好奇，先是直接问，然后又打听了各国的情况，综合起来得出结论，大齐的商品这一年里大量的涌入欧洲市场，上层人士对于大齐的绸缎，茶叶，瓷器喜欢得不得了，虽然来往的货船很多，但带去的商品量在如此庞大的欧洲人数基数下就显得那么薄弱了，所以上层社会的贵人们想得到更多的来自于大齐的珍宝。 而范子衿用钱砸来使身边伺候的侍者却得知真正掌权的贵族对大齐可不多友好。 其中以英格兰和葡萄牙西班牙为最，这次出使其实是以打探为主，但更具体的任务，侍者却提供不出来了。 小熊和小宝愤愤，而范子衿却好像没发生过这些事一样，带着小熊和小宝笑容满面的和四国使者周旋，就好像对他们的到来无比欢迎一样。 四国的使者却由一开始的淡定变得有些焦躁。 英格兰的使者道：“范大人并不能给我们免税或租售土地的答案，我想我们得到京城去，还是快点启程吧。” 法兰西的使者冷笑一声，“范大人虽然笑嘻嘻的，但态度强硬，就是去了他们的京城结果也一样，何必去浪费时间？” 英格兰的使者反唇相讥，“怕辛苦的法兰西使者自然不会去。” 法兰西的使者对他怒目而视，西班牙使者忙劝解道：“大齐人很狡猾，以前我们还能以武力压人，但这两年他们有荣郡王撑腰，态度强硬，很不好说话，这时候我们就更应该联合起来才是，这时候还是先不要吵架了。” “不错，在这遥远的东方，我们虽然分属不同国家，但血脉却是一样的。”葡萄牙使者也跟着劝和，见两国的使者冷静下来了，他才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找错了人，我国的伯爵说在广州能拿主意的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王爷，他是大齐皇帝的亲弟弟，手握兵权，态度强硬，如果能说服他，那不管是免税还是租售港口都不是问题。” “但我们去找过他，他不是很忙没见我们呢？” “哦，亲爱的，谁知道他不是在躲着我们呢？听说这位王爷口才不太好，从来只喜欢动手。”葡萄牙使者耸肩道。 “看来你们对他了解倒是多，”英格兰使者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说该如何说服他？” “他有一位漂亮的妻子，据说他很宠爱她，除了她没有一个情人，而他也是一位宠孩子的父亲。”西班牙使者似笑非笑的看向葡萄牙使者，“在这一点上，贵国就做得很好，两位尊贵的子爵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王府两位少爷的玩伴了吧？” 葡萄牙使者脸色有些难看，若昂他们是和小宝他们玩到一起了，但完全是被虐的。 能被挑选出来出使远洋，由此可见两位子爵有多不受宠了，但他们的本事比起帝国的同龄贵族少爷们要好一点，但他们在两个比他们小很多的孩子面前却一直被虐，不管是从知识上，还是从武力上。 知识上有小宝，武力上有小熊，而若昂兄弟发展很均衡，并不偏科，不管是知识还是武力都在平均值以上。 但小宝武力不行，知识技能却爆棚，加上此时大齐不管是文化还是理工技艺都远超欧洲诸国，在翻译得力的情况下要虐若昂兄弟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而小熊的武力值，别说是欧洲的两位子爵，就是在全大齐，在同龄往上十岁，他都是位居前面，要虐两个不知内功是何物的洋人就只是一个手指头的事。 若昂聪明一点，有一次想找小熊比试知识面，小宝知道后直接让人把四小找来，将和双胞胎一样高的小安推出来，让他向若泽学习。 小安的学习能力是小宝看过的最强的，就是三个他也比不上一个小安，所以就算小安一开始不知道一些知识，在问过若泽，再深入了解一些后，他两三个问题就能把对方问哑巴。 而一边，小宝乐呵呵的和若昂介绍他两个堂弟，“他们是双胞胎，今年六岁，哦，这是虚岁，按照你们的计算，就是五周岁。” 若昂看看两个仰着头自信的看着他的小屁孩，再扭头去看和两个小屁孩一样高大的小安，深深地被东方人的智慧折服了。 此时，三国使者看着面色难看的葡萄牙使者，法兰西使者讥笑一声，道：“所以你们的计谋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贵国的两位子爵拜倒在对方膝下。” 第998章 得罪 四国使者不欢而散，但大家统一对范子衿冷淡了许多，转而开始想办法讨好齐浩然一家。 齐浩然常驻军营，他们堵不到人，却总是能在穆扬灵带着孩子们出去玩时堵到人，将价值不菲的礼物送出去。 一开始穆扬灵还推辞着不肯收，齐浩然和范子衿都示意她大胆的有多少收多少，全部充入国库，穆扬灵再收礼物时手就不软，腰也不弯了。 四国使者忙着讨好荣郡王一家，倒把正经接待他们的范子衿丢在了一边，小宝和小熊看向他的目光就带了些同情，范子衿冲他们一笑，眼中带着些冷光，“他们以后会为今天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皇上任命我为接待使臣的圣旨过两天就应该到广州了。” 所以以后会由二伯（二叔）来处理与四国的商谈吗？ 俩人看向四国使臣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二伯（二叔）从不是大度的人，这次四国的使臣算是把二伯（二叔）得罪惨了。 圣旨比范子衿估计的还要更快的到达广州，几乎是范子衿说完那话的第二天，传旨的侍卫就进了广州府。 正忙着讨好荣郡王府打开缺口的四国使臣突然收到要进京的命令，虽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毕竟早几天他们就把进京人数名单给确定了。 听说由范子衿随同他们进京他们也没多想，直到到大齐的京城面见过大齐的皇帝后他们才知道他们的事由范子衿全权负责了。 四国使者：“……” 不知道现在重新讨好范子衿还来得及吗？ 范子衿面对他们时依然是笑呵呵的，但更不好说话了，几乎他们提的每一个要求，他不是拒绝就是要求他们对等开放。 比如，他们的商品进入大齐要免税，那么大齐商人的商品进入他们的国家也要免税。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现在大齐对欧洲的贸易本来就是逆差，大齐的商品在他们各国很受欢迎，但他们国家的商品，除了香料和宝石等个别产品，其他东西在大齐根本打不开销路，更坑人的是，大齐的琉璃制品和钟表比他们的还要精美先进，四国使臣觉得他们已经能看到一船一船的黄金白银往大齐运的场景，要是再对大齐商品免税，他们得流失多少财富？ 四国使者坚决不同意，最后双方就僵持下来了。 他们不能在京城久呆，京城的物价太高了，而且他们这次送出了不少的珍宝，本来还指望有人支持他们，替他们在皇帝面前多说些好话，谁知道好话是说了，但皇帝明显不重视此事，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范子衿处理。 那些官员已经为他们办事，他们不好再把东西拿回来，只能惋惜的和京城的官员告辞，打算回广州去。 想到范子衿也是广州知府，回广州谈也是一样的。 四国使臣们并不知道，他们前脚将珠宝送进那些官员的府邸，后脚就有宫中侍卫前来将东西抬走了，那些官员连箱子里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齐修远捏起一串宝石项链，沉吟道：“番夷之国也很富裕嘛。” 范子衿点头，“只可惜路途遥远，光行船就要三月有余。” “可他们却会千里迢迢的跑到我们这边来抢占土地，浩然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有一些消息了，英格兰人在印度登岸时是做生意，后来就买下了登岸的那个小村庄，然后是那个小镇，他们势力渐大，现在他们用大炮和火枪直接占了附近四个乡镇，还有继续往里扩张的趋势。”范子衿道：“浩然打听到印度有民众反对过，但还不用英格兰人出手，当地的衙门就出兵镇压了，应该是英格兰人贿赂了当地的官员。” 齐修远指指摆在地上的箱子，“就和这个一样？” 范子衿低头。 “引狼入室，印度的官员也真够昏聩的，我大齐绝对不许有此等事。” 范子衿低头应是，又道：“而西班牙和葡萄牙则是一在吕宋登岸就竖起旗子圈地，说是他们帝国的领土，双方虽语言不通，但比划也知道来者不善，当地酋长带着人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只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人有利剑火枪，吕宋部落多用棍棒铁锄，多有不及，所以战事一直拖到现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现在占了不少的地方。阿灵说，不管是英格兰，还是西班牙葡萄牙，他们的这种行为都叫殖民，而被侵占的土地都叫殖民地，为他们本国提供劳动生产产品和资源的。” 齐修远冷哼一声，“如此看来，他们对我大齐肯定也不怀好意。” 范子衿深以为然的点头。 “让浩然再给吕宋送一批武器过去，既是我们大齐的属国，我们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齐修远眼睛闪了闪，道：“不是说吕宋内有金银矿吗？你让浩然酌情处理，葡西两国若是咄咄逼人，我们派一些士兵过去增援也没什么不可。” 范子衿明白过来，笑着应下。 “知道你不会吃亏，这与四国使臣商谈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范子衿应下。 六部官员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们对番夷之事并不重视，比之还是现在的秋收和秋税及不久后的水利建设更重要，因此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的让范子衿代理礼部回到广州处理番夷之事了。 齐浩然得到范子衿的传话，当即把周舟叫来交给他一千人，让他去吕宋支援他们的属国。 周舟张大了嘴巴，道：“王爷，将士们只怕不会想要去打仗。” 跟着王爷去打海盗他们没意见，那些海盗抢的是他们的大齐的百姓，该杀，他们阵亡也算死得其所，但大老远的跑去吕宋打仗，还是为吕宋打的，有多少人会愿意？ 至少他心里就不是很乐意。 “你以为本王真叫你们去送死？”齐浩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点着海图道：“你们去了之后能不插手就不插手，洋人们要是太过分或是主动来招惹你们，你们就狠狠地给爷打回去，就当是练兵了，还有，我让两个工部的官员跟你们走，你要保护好这俩人，”齐浩然看着他的眼睛道：“他们可是人才，是能够查探金银矿的人才。” 第999章 指责 周舟张大了嘴巴，摇摇晃晃的走了。 大齐向吕宋派兵，吕宋的国王是感激得泪流满面，而葡西两国却是一惊，连夜来找齐浩然，被拒后直接转身去找范子衿抗议。 范子衿瞪大了眼睛看他们，“吕宋是我大齐属国，你们两国的流民沦落为海盗强占我属国土地，圣上念你们国家遥远，虽失察却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现在竟然来抗议我朝官兵去救属国百姓？难道那些海盗其实并不是流民，而是你们两国官兵所扮？” 俩人拼命摇头，斟酌的解释说吕宋得罪了他们国家的探险家，他们不过是在讨回公道罢了，希望大齐能够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要插手。 范子衿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这两个使者比他还要无耻，不过他喜欢，对付这样的人无论使什么手段他都没压力。 范子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道：“吕宋虽只是我大齐的属国，但我大齐对其百姓的教诲从不曾少，他们也是懂圣人言的，就算他们和贵国的探险家有什么误会，也多半是因语言不通形成的，这责任各占一半，但贵国探险家因为一点误会就对吕宋百姓烧杀抢掠就太过了些，要不是你们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是探险家而非海盗，我们大齐都要把他们当海盗剿灭了。” 见对方脸色难看，范子衿放缓了语气道：“就算贵国探险家在登岸时受了些委屈，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贵国人形貌有异，又未经同意擅自登岸，吕宋的百姓警惕过度也是有的，你们大可以向吕宋国王申诉嘛，这样，在下愿为使者，帮你们两边说和，如何？不然继续动武，彼此都有损伤，到最后只怕会两败俱伤。” 葡西两国的使者僵硬的笑道：“那就有劳范大人了，不过我国探险家一向桀骜，我等还得问过他们的意见才行，不如贵国增援的士兵暂先停一停，等我们得到了消息再商谈？” 范子衿笑眯眯的点头，“好说，好说，那我就静等使者佳音。” 研墨将人送出去，小宝和小熊从屏风后面蹬蹬的跑出来，小熊着急的问道：“二伯，我们真的得等他们消息？那要是他们一直拖着怎么办？” “能想到这一步也算是进步了，”范子衿摸了摸他的头，。扭头问小宝，“你觉得呢？” 小宝笑嘻嘻的道：“二叔老奸巨猾，肯定是嘴上答应，我们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们拖着，我们的人却在吕宋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葡西两国不也没能阻止他们的探险家吗？” 范子衿笑哈哈的点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现在就累倒了，这从广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广州，我可连轴转了一个月，可不辛苦得晕过去？” 两个孩子也都抿嘴一笑，范子衿见他们还站着傻乐，就一人拍了一巴掌，瞪眼道：“都说我晕倒了还不快去请大夫，小熊，你也留在这儿侍疾，现在周舟他们估计已经到了吕宋，他们没收到我们退兵的命令，进入吕宋后与我们失去联系是很正常的事。” 小宝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就抽了抽嘴角拉了小熊出去找大夫。 而此时，四个孩子正站在洋人商会会馆门前拦住若昂兄弟，生气的对他们道：“你们国家的人是坏蛋，竟然侵略了吕宋，杀了好多小朋友和老人。” 若昂脸上有些尴尬，他本想去找小宝为他们国家的探险家说情，希望他们不要派兵去插手吕宋之事的，但被四个小孩拦住指责他们是坏人，是侵略者，还是有些难堪的。 兄弟俩从小接触的是发现即属于你的思想，在航行中，只要发现未被标志的大陆，那片大陆的所有权就属于你的国家，你将因此获得至高的荣誉，从没人跟他们说过对于大陆上的原著居民要如何处置。 他们觉得，能够成为帝国之民是他们的荣幸，但他们新交的朋友指责他们这些杀戮是侵略，那些人并不想成为帝国之民。 若昂年长，想得多一些，所以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若泽却紧握着拳头喊道：“那是因为他们不识时务。” “那你们也不识时务，是不是我也能带兵去你们国家杀你们的百姓，抢你们的财物？”小安指责他道：“你这是强盗逻辑，你们就是强盗，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在海上漂的最大的那个海盗佩德罗就是你们国家的伯爵，真是不要脸，跑到我们国家来当海盗，有本事去抢你们自己的百姓去啊。” 小安继承了他爹的好口才好毒舌，说得两人脸上滴血。 若泽恼羞成怒的喊道：“他不是海盗，他是探险家，伟大的探险家。” 小狮子反唇相讥，“原来是探险家，那我们也去你们国家做探险家，我也要抢你们的东西，杀你们的人。” “我们的大陆上已经发展了文明，又不是未经发现的大陆，你们不能去我们那里探险。” 小安冷笑，“难道我们大齐就没有文明？我们大齐的文明甩你们十条街，你们不也抢我们，杀我们？坏人就是坏人，不用强词夺理。” 若泽气得用手指指他，“不许你污蔑我，侮辱我的国家。” 虎头和二皇子在一旁听得着急，见若泽伸手去指小安，他气得直接抓住他的那根手指头，狠狠地一掰，喊道：“你敢欺负我哥哥，我打死你！” 若泽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被掰得“哒”的一声，他觉得他一定会痛死，不由惨嚎出声。 二皇子见虎头动手，早就忍耐不住，伸脚就往他的小腿上踹过去，他牢记小狮子教他的打架技巧，每次下脚都找小腿部最疼的地方踹。 若泽叫得更惨，若昂大惊失色，忙冲上去要抓开虎头，小狮子见他来势汹汹就上前一步拦住他，“你想干什么？说不过就想动手？蛮夷就是蛮夷，我们就不该答应和你们做朋友，若昂，我们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我们要和你绝交！” 小狮子这番话说得又急又气，若昂听不太懂，他只是觉得他弟弟惨叫的声音太凄惨了，见小狮子和小安挡着他，就伸手去推开他们，小狮子倒退了两步，小安则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无疑是开打的信号。 虎头本来只拧着若泽的手，见小安被推倒在地，顿时一怒，手下再不留情，直接伸脚踹了若泽小腿一脚，一直被二皇子踹，却只是惨叫的二皇子直接扑腾一声单膝跪地，痛得脸色扭曲起来，虎头直接小擒拿手的将人胳膊给弯到后面，重重的锤了他两下，转身就去对付若昂。 小狮子正怒发冲冠的和若昂动手，在他看来，若泽用手指指小安哥哥，被弟弟拧一下手指头算是客气的了，他拦住若昂的时候可没想动手，还是以讲道理为主的，结果野蛮人就是野蛮人，竟然直接动手，还罢小安哥哥给推倒在地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直接开打。 第1000章 打架 若昂毕竟比小狮子年长七岁，就算小狮子练了功夫，若昂也会决斗技巧，所以两人谁也没占到好， 小安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自己上去也是添乱，说不定还要被揍，就跑到单膝跪地的若泽那边，一脚就踩上他的后背，直接坐上去就揍他的头，指挥齐文谡小朋友按住他被反扭的手，对虎头喊道：“快去帮小狮子。” 虎头扭头看见小狮子被揍了一拳，生气的直接一脚踹在若泽的屁股上，把他压倒在地，转身奔着若昂去。 虎头正跟父亲学拳，一套拳法耍得虎虎生风，又一直被母亲教导着认穴击杀的本事，所以他每一拳头都朝着若昂的穴道去，若昂避开过几次，但也有避不开的时候，就觉得虎头的小拳头打在他的身上就一阵剧痛，连动作都慢了几分。 而小狮子学的是短剑，最是灵活，他的轻功也是三小中最好的，现在手上没剑，他就游走在一边，时不时的给若昂踹上几脚。 虎头和小狮子比若昂矮很多，这样要揍到他脸上不容易，但对付他下三路却最是方便，同理，若昂要想揍他们还得弯腰呢，同样不方便。 所以一番缠斗下来，大家互有损伤，但若昂明显占下风，终于他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虎头击打过来的手，不顾小狮子踹在他腰上，腿上的脚，一把抱住虎头就往地上掰，企图用身体压倒他。 小狮子见状，大叫一声，跳上若昂的背就用拳头揍他，喊道：“放开我弟弟！” 若昂早被打出火气来，下手也没了分寸，拳拳到肉的往虎头身上招呼，虎头被打得一懵，赶紧横起手臂挡住头脸，他已经比哥哥们笨了，可不能再被打到脑袋。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小安，小安瞬间红了眼，放开若泽，挥着拳头也冲上去，对着若昂又踢又打，齐文谡冲上来抱住若昂的腿，亮开牙齿就狠狠地咬住他大腿上的肉。 若昂惨叫一声，抬脚就要把他踢出去，一直帮他们拦住西洋侍从的侍卫们呆不住了，纷纷涌过来要插手，若昂几人的侍从怕自家主子吃亏，自然也不会白等着，也冲了过来，两边侍卫就交上了手。 但大齐这边的侍卫动作依然不慢，有人身形一闪，快速的将二皇子拎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就提起压着虎头的若昂扔到若泽身边。 洋人商会馆的侍从见两位子爵趴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一挥手，大家就把火枪端了出来，侍卫们立刻将四个孩子围在中间，刷的抽出剑警惕的瞪回去。 两边互不相让，最后还是小安推开侍卫站出来，指着爬起来的若昂恶人先告状，“你以大欺小，打不过我们就让下人帮忙，好不要脸。” 若昂刚才只顾着揍虎头，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侍从先动手的，闻言脸上有些难看，并不反驳，离他最近的若泽在被小安压着打时就是懵的，自然也不可能提醒兄长，一边的侍从倒是很想跟子爵解释一下，但小安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将猪头似的虎头拉出来，对若昂怒目而视，“你还说跟我们是好朋友，竟然这么揍我弟弟，我弟弟他今年还没满六岁，你都十三了，十三了！” 西洋侍从握着枪的手微微一松，若昂脸上也有些羞愧。 二皇子挤出来，定着脸上的青肿对他们瞪眼，喊道：“我今年才四岁！”我很小我很光荣。 对面的人看看他们人高马大的子爵，再看看对面还稚嫩的孩子，就不由自主的收起火枪，虽然人数上来说是对面优，但他们这边是大孩子啊，真论起年龄，他们这边的总和貌似也大过对方的。 最要紧的是，对面的孩子看起来都有点惨，特别是那个虎头和小狮子，一张脸上都是伤，刚才子爵打在那孩子身上的响声可不轻，而他们的子爵虽然一直被打，但看着并没有受伤的样子，而且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 这么一想，西洋侍从们觉得他们这样拿着枪对人实在是太不占理了，连忙收起来，大齐侍卫们却知道自家主子的本事的，知道若昂兄弟绝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好，没见若昂虽然一直站着，但眼神有些涣散，身子有些摇晃吗？ 但他们也不能漏了主子的底儿，纷纷冷眼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抱起小主子们就走，小安对他们放狠话，“若昂，你们等着瞧，今后小爷看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还有，我们不跟你们做朋友了，我们绝交！” 虎头靠在侍卫的肩膀上，疼得直掉眼泪，小安和小狮子连忙安慰他，保证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二皇子也哭得一抽一抽的，“虎头哥哥，你要死了吗？” 小狮子一惊，忙在侍卫的怀里转了一个圈去看弟弟，见他闭着眼睛不停流泪，脑袋已经耷拉的全靠在侍卫肩膀上了，心中一怕，“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小安纵使聪明此时也不由慌了神，边大叫着“四婶，虎头”边大哭，就算侍卫们连声保证虎头没事也不相信。 二皇子本来就害怕了，见两个哥哥都哭成这样了，更是害怕，也大哭起来。 三个孩子的哭声震天，没吵醒昏睡过去的虎头，却把后院的穆扬灵给吵到了。 穆扬灵以为是他们又打架了，一边说要好好教训他们，一边从后院疾步出来，一个小厮横冲直撞的冲进来，看见穆扬灵直接跪在地上，叫道：“王妃，小公子们被人打了，三少爷伤得很重，已经昏过去了。” 穆扬灵脸色一变，直接用上轻功快速往前院去，她眼睛在人群中一扫，见三个孩子都能中气十足的大哭，就不管他们，直接看向虎头。 抱着虎头的侍卫忙孩子交给她，穆扬灵见虎头脸上青肿，身上也受了伤，就在他身上按了几下，见他虽然疼得哼哼，却并没有出血现象，不由微松一口气。 “快去把王太医请来。”穆扬灵抱着虎头就往里走，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和内出血。 几个孩子虽然调皮捣蛋，却从没被人揍成这样过，穆扬灵做为母亲，心中很是恼怒，脸色就越发的冰冷。 第1001章 报复 王太医将虎头剥干净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伤到内脏，这才脸色微缓，“娘娘，都是皮肉伤。” 穆扬灵的脸色依然难看，虎头身上实在是太惨了，不仅脸被揍肿了，肚子和背部都是青黑一片，特别是两只手臂，都肿了起来，其他三个孩子或多或少也都受伤了。 小狮子同样不轻，不过因为他身子灵活，伤的比虎头轻。 穆扬灵取了药酒化开给他们揉搓，几个孩子就疼得哇哇大叫起来，虎头一边咬着小被子，一边流泪，不时的哼疼，穆扬灵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打架了？不知道我们心疼吗？” 虎头流着泪道：“他们是坏人！” 穆扬灵搓着药酒的手就一顿，她道：“就算是坏人，你们力有不及的时候也该避让，而不是明知不敌，还飞蛾扑火一般的扑过去。” 穆扬灵又去瞪趴在榻上哼哼的小安和小狮子，“虎头容易冲动，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他一些？就让他跟人动起手来？”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小安哥哥和小狮子哥哥被揍啊。”二皇子大喊道。 穆扬灵一愣，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她还以为是虎头先和若昂他们动手的，怎么是小安和小狮子？ 四个孩子一致开口，“是若昂！” 穆扬灵愤愤，“他都十三了，竟然对你们几个小孩子动手，真是太无耻了。” 几个孩子同样点头。 穆扬灵给他们上完药，这才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见虎头和小狮子一再保证若昂伤得比他们还重，这才打消了找上门去算账的主意。 小孩她是不找了，但大人那里她却不想就此放过，这些人缠着孩子们不就是想利用他们达到有利于自己的目的吗？ 那她就全给他们搅和了，并且要努力让事情朝着他们所期望的相反目标走，她还要留下一封信作为史实，告诉他们的后人，事情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居心不良，不仅想利用她的孩子们，还揍了他们！ 穆扬灵打定主意，就对立春道：“让祝良给洋人商会会馆的洋人们递帖子，就说我有生意和他们谈，让他们明天到望福楼等我。” 葡萄牙使者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守在两位子爵的房间里，焦急的看着他们的医生。 此时，西医还远远比不上中医，因此他们检查过后一致认为两位子爵并没有大伤，只是腿上腰上青了一些，都是皮肉伤，这伤和那四个小孩子比起来简直差太多了，见两位子爵脸色苍白的在床上打滚，连使臣都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他们，那四个小孩伤成那样都没哭没叫，他们的子爵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但若昂却觉得自己痛得生不如死。 若泽还罢，他就是被压在地上受了惊吓，虽然小腿和手臂还疼得发抖，但他的伤情得到了大家的承认。 若昂就要可怜得多，他说自己下半身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但医生只在他的小腿那里发现了一块儿发青的印记，医生说，这并不要紧，擦一点药忍忍痛就过去了，见大家看着大哥的眼神都有些鄙视，若泽只能咬着牙不哼出声。 等到大家都出去后他才爬到大哥身边，见他疼得满头冷汗，就诧异的问道：“大哥，你真的这么疼？” 若昂忍不住流下泪来，“虎头和小狮子打了我很多地方，很奇怪，打在身上的时候痛得几乎要死过去，但偏偏一点痕迹也不漏，大齐的功夫实在是太奇怪了。” 若泽知道大哥一向检查，航行中多难都坚持下来，不肯流一滴眼泪，现在却泪流满面，肯定是疼得厉害，就有些害怕的问道：“您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不如去求求小安他们吧，听说他们府上有御医，很厉害的。” 若昂沉默片刻，微微摇头，道：“小安说要和我们绝交的。” “那是气话，不能当真的，我以后不会再跟他们吵架了，哥哥，我们去求求他吧，我害怕，我不要你死，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若昂微微一叹，道：“我觉得虎头他们不会杀我的，还是先请大齐的大夫看一看，不行再去求和吧。这次我把他们打得也很惨，他们的父母不会想见到我们的。” 若泽抿嘴，不高兴的道：“我们是在为帝国的利益奋斗，使臣却一点也不关心哥哥，连医生都没留下……” 若昂躺在床上看着屋顶不说话，他为帝国而战，为的是荣誉，并不需要使臣的认同。 若昂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失望和伤心。 若泽低头走出去，请了个大夫回来。 大夫一听就知道若昂疼在穴道上，那中疼痛是会放大许多倍，偏偏外表还看不出来，不过除了疼痛，对身体并没有大害，要解痛也简单，拿了药酒揉搓，将被击打的经络修复放松好就行，但揉搓的疼痛是现在的五六倍，常人忍受不了，所以大夫拿了药酒倒在手上，问若昂，“这位公子，你是要揉开还是要等它慢慢地好？” 若昂脸色有些苍白，道：“那，那就揉开吧。” 大夫扯开一抹笑，道：“那老夫就下手了。” 药酒在手掌心一揉，贴上一处穴道重重一揉，若昂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后背一下就汗湿了，吓得外面的侍从以为有人在会馆谋杀，拿着火枪就冲进来，发现是大夫在治病，就面面相觑起来。 才揉开一个穴道，若昂就好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浑身都汗湿了。 敬业的大夫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觉得洋人身上的体味够重，他脸朝外深吸一口气，又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药酒，若昂见了，心一颤，忍不住虚弱的道：“我，我不揉了。” 大夫有些可惜，见他眼里都是惧意，只能惋惜的背着药箱离开，他本还想揉下一个穴道的时候再多用两分力的，谁知道对方却连这个都受不了，就这怂样还敢打他们的小公子，简直是找死啊。 大夫背着药箱走到外面，突然停下脚步，笑容满面的回头对若泽道：“这位养公子，除了揉药酒，其实也可以喝药，我大齐医术博大精深，喝上两副药不敢说药到痛除，至少不会这么疼痛难忍。” 若泽一喜，忙求药。 大夫就笑呵呵的提笔写下药方，方上将黄连的剂量加了两倍，这东西是败火的，洋人火气大，吃多一点正对病症。 第1002章 报复（中） 齐浩然阴沉着脸盯着几个孩子脸上的伤，冷哼道：“该，看你们还敢不敢动不动就打架。” 四个小孩子抽抽泣泣说不敢了，特别是小熊，现在浑身都是药泥，不仅臭还动弹不了，得脱得光溜溜的睡在床上，实在是太难受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的心情都很不好，府里的下人连走路都要踮起脚尖，生怕惹了主子们不快。 晚上，齐浩然就和穆扬灵道：“我明儿要出海，估计得三五天才回来，你看好家里，别让几个小子出去了，现在城中洋人多，有些混乱。” 穆扬灵点头应下，顺嘴问道：“你出海去干嘛？” 齐浩然冷笑，“剿匪！” “海盗不是都剿杀了不少吗，大多都被赶出广东海域零星散布在海岛中，你上哪儿去找他们？而且为他们也不值得你亲自出面……” 齐浩然眼里闪过寒光，“谁说都被赶出广东海域了？佩德罗在广东海域内不就有一个小岛做据点？还真以为爷什么都不知道？” 穆扬灵沉默，知道他是在为孩子们找回场子，就靠在他的胸前道：“你去就去吧，不过得赶紧回来，端了这个小岛就回来，佩德罗手上的人不少，这时候不宜和他硬碰硬。” 齐浩然“嗯”了一声，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问道：“你要见那些洋商人？” “商人逐利，大齐的商人如此，洋人自然也如此，他们不是怕贸易逆差，大量流失财富吗？那我就非要他们失去更多，”她的孩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穆扬灵冷笑道：“用绸缎和茶叶给他们交易太亏了，我们应该大量卖给他们工艺品，比如瓷器，琉璃制品和钟表，这三样我都不缺，我让钟表作坊做了适合西洋人的钟表，上面用的刻度是他们的数字，而在大齐销售的则依然是用我们的数字。” 齐浩然好奇的问道：“什么是贸易逆差？你怎么知道洋人怕这东西？” 穆扬灵见他难得对经济感兴趣，就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道：“我大齐的货物在他们的国家很受欢迎，价格很高，一匹上等的绸缎能换一袋上等的宝石，茶砖，瓷器亦然，不管是洋人还是汉人，一船大齐货物出去往往都是没等走到目的地就高价卖完了，而他们不可能带回来同等价值的宝石香料，因为这些东西在洋人那里便宜，所以汉人会带回来大量的黄金白银，洋人为了买到更多的丝绸，茶砖和瓷器，除了宝石和香料也会带来大量的金银，这些金银流入我们大齐，就很难再被他们赚走，这就是贸易差额，而且会越来越大，这意味着他们国家的财富在向我们大齐输入，他们不愿如此被动，所以才提议免税等条件，就是想减少成本，遏制金银流入我们大齐。” 穆扬灵道：“佩德罗这些海盗为什么着重抢我们大齐的海船？就是为了让大齐商人知难而退，他们不愿意让大齐瓜分海上利益，我们的国家太大了，实力也强盛，强到让他们害怕。” 至少以现在各国的经济状态来看，中国的政治和经济在世界上都排首位，是欧洲各国比不上的。 穆扬灵回忆着前世学到的历史，叹气道：“高额的回报利润能使人发狂，哪怕是有生命危险，他们也会冒险去做，现在他们只是做海盗，利诱我们的官员租赁土地，减免关税，以后他们说不定会想占下我们大齐，就像是占领吕宋和印度一样。” 齐浩然讥笑，“他们有这个本事？” “他们现在没有这个本事，所以他们会让我们的国家腐败，让我们的人民贫穷，让我们的士兵体弱，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三代四代甚至是十代以后总能等到这个机会，到时候他们总能找到机会趁我们打盹的时候咬我们一口。” 齐浩然狞笑，“那爷现在就先咬下他们一口，”他翻身将穆扬灵压在身下，不满的道：“你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知道十代以后大齐还在不在，弱不弱，但我知道，他们一定等不到十代就被我们甩在屁股后面，生生世世都追不上。” 穆扬灵微微一笑，眼中流光溢彩，灿笑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她不管前世的历史如何，既然大周能把宋元蝴蝶掉，她为什么不能再加一把劲儿，让中国走得离原来的历史更远一些？ 她不愿意她的子孙后代再遭遇战火，国与家分崩离析，本来还打算一步一步慢慢走，免得不小心摔跤，但现在见儿子被揍成那样，穆扬灵觉得，她还是快走两步先把儿子扶住再说，她要让西洋人知道，他们大齐人不是傻瓜，不要再拿应对蠢货的方法来应对他们。 虽然看他们犯蠢有时候挺有趣，但也气闷得很。 齐浩然低头亲了亲穆扬灵的嘴唇，低声道：“你说爷搜罗十几船的瓷器茶砖去洋人那儿全换成金银回来怎么样？一颗宝石都不要，不知道能不能掏空洋人的国库……” 穆扬灵伸手将他推到一边，好笑道：“金银是货币符号，要购买成货物才能实现其价值，你拉这么多金银回来有什么用？你以为贸易逆差只对洋人有害吗？其实对我们也不好，不过这到底比顺差好，因为我们可以决定向洋人购买什么东西。” 穆扬灵和齐浩然解释资本论，齐浩然听得头昏脑涨，干脆翻身堵住她的嘴，含糊道：“别说了，爷明儿就要走了，你先陪陪我……” 穆扬灵正说得兴起，不由气急，想到他这次要离开三五天，又有些不舍，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胡作非为了。 第二天齐浩然神清气爽的去军营，叫来汪参将，让他归拢士兵，汪参将听他的安排，诧异道：“王爷，怎么提前行动了？”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岛上不是传来消息佩德罗不在吗？我们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等着他入瓮，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汪参将敬佩的看着齐浩然，应命而去归拢士兵。 第1003章 报复（下） 范子衿揉了揉熟睡中的小安的头发，看着他脸颊上的青紫发呆了一会儿，这显然是拳头扫过留下的痕迹，也亏得不是实打实的落在脸上，不然怕会伤到骨头。 小夏氏坐在一边抹了抹泪，道：“那些洋人也太过分了，爷，我们就这么算了？” “没听小狮子们说那两个洋人孩子伤得比他们还重吗？我们一群大人去找两个受伤孩子算账难免显得咄咄逼人，”范子衿眼里闪过寒光，道：“我倒是很乐意和他们家的大人打交道。” 小夏氏眼睛一亮，是了，现在那些洋人可是在求着老爷办事呢。 范子衿眼中寒光闪烁，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那些洋人了，在他看来，要不是那些洋人利用若昂他们和四个小孩做朋友谋利益，这场争执完全可以不发生。 所以葡萄牙的使臣被迁怒了。 范子衿起身，道：“我今天去衙门估计会很晚才回来，你把两个孩子带到隔壁，顺便帮阿灵也带带虎头他们，我听说她今天要出门。” 小夏氏忙点头应下，送范子衿出门，“路上小心点。” 等人走远后小夏氏才往回走，疑惑的问夏嬷嬷，“阿灵怎么这时候出门？” 夏嬷嬷一笑，道：“听说王妃请了洋人们要在望福楼谈事。” 小夏氏就有些担心，“阿灵别是要给孩子们找场子吧，要是事情闹得太大反而不好了。” 夏嬷嬷笑道：“夫人放心吧，王妃有分寸的，也是该给那些洋人一个教训，利用孩子达到目标，就是在后宅都不屑用的手段他们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小夏氏点头，继续去守着小安。 而此时，小熊和小宝也正站在弟弟们的床前，看过他们的凄惨模样后小熊低声道：“小宝哥哥，我们把若昂拖到巷子里打一顿如何？” “看情况再说，要是若昂伤得重，我们就找葡萄牙的使臣，要是伤得不重，我们就把他揍得跟虎头一样。” 小熊冷着脸点头，他弟弟岂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穆扬灵穿戴好，将祝良送来的价格表研究了一下，放下道：“太便宜了，重新誊抄一份，每样都多加百分之二十。” 立春一直帮着穆扬灵管家，是知道外面的价格的，闻言一愣，“这样一来，岂不是比我们内销的价格还要高？” “卖给洋人的绸缎，茶叶和瓷器不都比内销的贵一点？如今这种镜子和钟表只我们家的作坊会做，内销都供不应求，更何况外销？我愿意卖给他们，他们就得接受我这价钱。” 但您之前还说要对洋人友好一些，定的价格比内销的还便宜一点点，说是要打开外国市场，立春偷偷的看了一眼王妃，叹气道，果然是因为少爷们被欺负生气了，要知道这些生意王妃都是交给祝良，很少亲自出面的。 洋人们也打听到了这个情报，很高兴，王妃很少亲自出面谈生意，但这次她却请他们到望福楼亲自商谈，可见这位王妃对他们很重视，与汉人官员对他们的轻忽完全不一样。 洋人们也很重视的穿戴一新提前到达望福楼，而同时，穆扬灵也斗志昂扬的出发了。 祝良作为作坊的管事，小亭作为穆扬灵身边跑腿的小厮也跟着一起前往。 祝良觉得让王妃和一群洋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简直是侮辱王妃，且有伤风化，所以他昨天就通知了酒楼的掌柜，让他将包间里的东西都清空，直接摆上坐席，按礼制分席而坐，后来想想洋人不会盘腿做席，就把矮桌换高桌，席子换高椅，依然每人一个席位，左右相对而坐，上首只一个座位，自然是他们尊贵的王妃落座。 包厢很大，之前摆放的屏风，软榻，圆桌及琴棋等物都撤下去了，只是单单相对摆放十个席位实在有些空荡，掌柜就小声的问祝良，“祝总管，要不我去帮你们叫些伶人来？隔上屏风让他们演奏一些声乐也是好的。” 祝良就横了他一眼，道：“不用，就这样很好，免得吓坏了洋人，我们王妃跟谁谈生意去？” 祝良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据说当年有一批洋人登岸，带来了不少的宝石香料，当地的商人就摆宴宴请，一来是尽地主之谊，二来就是谈生意了。 宴会也并不盛大，不过是请些伶人歌舞，大家分席而坐，就连佳肴都只比平时家庭小宴略高一等，但洋人们就很感激，已经自己到了国宴，深情的赞美了商人们一番，反倒让商人们尴尬无比，他们只是商人，连官都算不上，哪里敢设“国宴”，要不是知道洋人们不懂规矩，他们几乎要以为洋人是在讽刺他们了。 掌柜的也知道王府和国公府的几位小公子跟洋人打架吃亏了，所以听祝良讽刺洋人，也应和的一笑，连忙请他们上去。 心里却不由奇怪，这前一天府里的公子才被揍，怎么今天王妃就要宴请洋人？ 广州城小，最近两年虽然繁华了不少，但依然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片刻就能传遍广州城，所以王府的几位小公子和洋人少年在商会会馆打架的事情在虎头他们还没回到家之前就传遍了广州。 这也是给若昂看病的大夫忍不住折腾一下他的原因，那几位小公子多可爱啊，又聪明又有爱心，平时在路上碰到他提着重重的药箱还会跑上来帮他拎一段路程， 掌柜的也很喜欢王府和国公府的小公子们，去哪儿找这么可爱的贵族子弟啊，不撵鸡追狗，也不欺负良善，更不会为难他们商户，就算时不时的拖一桶海鲜来卖，那也是任由他们挑选，有时候大方起来，大手一挥，买一赠一，这么好的公子竟然叫洋人打了，要不是怕砸招牌，他真想在洋人们吃的饭菜里多加一勺盐。 穆扬灵一进包厢看见包厢如此摆设就挑了挑眉，赞许的看了掌柜的一眼，到首座上坐下。 被请来的各国商人和穆扬灵打过招呼后纷纷落座，对桌上的美食视而不见，只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穆扬灵也不拐弯抹角，拍掌叫人将东西送上来，道：“这次请诸位来是谈生意的。” 第1004章 埋线 抬上来的是各式各样的琉璃制品和钟表。 全身镜，梳妆镜，还有小巧得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小镜子，成套的高脚琉璃杯，晶莹透亮，还有琉璃制成的仿水晶花瓶，最让人夺目的是摆放在另一边的钟表，浇铸有大鹏展翅，花开富贵等图样的大钟，古朴的摆钟，还有各式各样的怀表，上面的数字全是用的他们熟悉的阿拉伯数字，并不是大齐的汉数字。 洋人们早听说过王妃的作坊能做出这些东西，当中有些人还特意去看过几样东西，他们对钟表虽然感兴趣，但因为上面的文字他们不认识，所以只能惋惜的将目光只放在琉璃制品上，但现在他们见到了刻有阿拉伯数字的钟表。 几哥洋商人当场惊叹出声，他们一看见这东西就预估到了它们的价值。 现在他们的国家也才能做出笨重的摆钟，与如此精美的钟表根本无法相比，他们相视一眼，赞叹道：“荣郡王妃，这的确是好东西，但您知道，在贵国，依然是绸缎，茶砖和瓷器最为吸引我们，如果这东西的价格太高，我们只怕不能购买，毕竟利润有限。” 安德烈与穆扬灵算是比较熟悉的，所以代替众人问价，“不知道王妃开出的是什么价钱？” 穆扬灵从立春手里接过报价单，道：“这是价目表，”穆扬灵含笑道：“我们都是生意人，你们有得赚了，我才能赚得更多，所以你们放心，我给你们的价格是最优惠的。” 洋人们看到价目表上最优惠的价格说不出话来，他们虽然不知道王府给大齐商人的价格是多少，但从他们的售价中也能猜得出他们的大概成本是多少，大家可都是做惯生意的人，对这些行情最了解不过，穆扬灵给他们的这个价格绝对贵很多。 安德烈沉着脸道：“齐王妃，这个价格太高了，我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 穆扬灵就笑道：“我知道这个价钱看上去很贵，但与我付出的成本来说并不贵，为了研究出这东西，我付出了很多的科研成本，一直到现在我的成本都没赚回来，而这些钟表是专门为符合你们的国情做的，且是精品中的精品，说真的，若不是为了友好合作，我是不肯把价格定得这么低的。” 洋人们对这两个商品很感兴趣，但都觉得穆扬灵开价太高，纷纷不肯接受，穆扬灵只能惋惜的道：“为了友好合作，这些货品我是专门留给你们的，你们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大概是觉得白跑一趟不好意思，为了搞好关系，安德烈主动提出他们可以谈些其他的生意，比如王府如果有绸缎，茶砖和瓷器，他们也是很乐意合作的。 穆扬灵却摇头，道：“我们王府的这三项生意都是跟安国公府联合在一起的，如果你们要谈，不如去找范府的管事，我可以让祝良为你们引荐。” 洋人们只能强笑，范府的管事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精明，只要是赢利的生意，他们自己就能找上门去。 生意没成，穆扬灵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生气，反而笑盈盈的招呼大家吃东西，安德烈就看着场中的东西惋惜的问道：“齐王妃，这价格就不能再少一些吗？如果肯少一点，我们说不定能把您的货物都给包圆了。” 穆扬灵就哈哈笑道：“多谢安德烈先生的美意了，不过我的作坊现在生产的成功率还很低，我是宁缺毋滥之人，所以拿到外面来的货物无一不是精品，这价格是少不了的，数量也没有多少，你们若是不要，我稍后交给周家的船只运到海外也是一样的。”穆扬灵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低价了。” 看着毫不担心销售问题的穆扬灵，安德烈嘴角的笑容一僵，他与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穆扬灵说的可能是真的，从没听说过这位还会做生意，果然，和他的丈夫一样，难道不知道谈生意是漫天要价坐地还价吗？ 怎么能一上来就给出底价呢？ 这下换洋人们犹豫了，安德烈想了想就道：“那我先买一座挂钟试试，您可不要嫌数量少就不卖啊。” 穆扬灵含笑道：“不会的，你们是大齐的朋友，我会让祝总管照顾你们一下的。” 其他洋人见状也纷纷表示先买一两样试试市场反应，不管回国后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就当是讨好大齐的王妃了。 十个洋人也只是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分割后就不肯下单了。 祝总管想到作坊里堆了两个库房的洋人钟表，略有些蛋疼。 穆扬灵却笑呵呵的，好像开心得很，她当然开心了，她就是来让他们后悔的。 用完饭食，大家就各回各家，穆扬灵一上马车就问祝良，“让你请几位家主请到了吗？” “是，刚才侍卫来回话，周家家主已带了各家家主在府里候着了，娘娘，此次还有江浙一带的大商人来，他们没被邀请，只能在门房里坐着，奴才估计他们也是为钟表和琉璃而来。” “有海商吗？” “有，”穆扬灵一笑，道：“那就请他们一起进府。” 来的都是广东和江浙一带的大商人，周家因为搭上了范子衿和齐浩然，虽然财力比不上江浙的几位大商人，但依然站在首位。 房间里隔了块屏风，穆扬灵直接从后面进来，看见屏风还愣了一下，觉得她都将士们一起战斗过了，只是见几个商人还用竖这东西？ 祝良对王妃的目光视而不见，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的，洋人不懂规矩，但对大齐人，还是谨慎一些好。 穆扬灵在座位上坐下。 外面的商人们察觉到屏风后的人坐下，纷纷低头行礼，恭敬的分成两列站在下面。 穆扬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里的东西来的，我也不搞垄断，你们只要有钱，我就卖给你们，只是这两个作坊现在生产力有限，能出的货少，现在我手上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了。” 江浙的商人们懊恼得直想撞地，一边已经下单甚至是拿到货物的广东商人们则是开心的直咧嘴。 第1005章 探子 穆扬灵继续道：“不过我打算扩大两个作坊，以往，只要是单子，不管大小我们作坊都接，而且因为货少，我们还定了限额，每人半年内最多只能买一千件，我现在打算分开经营，小一点的作坊专门接小订单，依然是这样的限额，而大的作坊则接你们这些人的大订单，每人每年的上限是一万件，全部分开排队，不用再混在一起。” 众人眼睛一亮，激动得不能自已，这意味着他们只用与下得起大订单的人排队，速度会快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年能拿到的量从两千直接变成了一万两千。 “但我有要求，凡是下了最大订单的，必须再下一千订单的洋人钟表和琉璃制品，全都给我销往海外，若是内销给洋人，其价格不能低于我卖给你们的成本价。”穆扬灵一笑，一字一顿的对众人道：“你们放心，不会叫你们吃亏的，只是路上的损耗可能有点大，这就得你们自行承担了。” 大家主们面面相觑，待拿到报价单后才回过神来，卖给洋人的东西比卖给他们的价格高了两成，如果钟表是因为里面不同的数字而涨价，那琉璃制品是为什么？ 这些东西和内销的一模一样啊。 大家主们心头只剩余一个念头，王妃在设计洋人。 “只要你们答应这个条件，现在你们下的最大订单，在过年前我就能给你们兑现完毕。” 大家主们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一万订单看着多，但借着春节的年货风，他们肯定能大赚一笔，不就是多加两千订单？价格高就高一点，他们慢慢的销往海外，总有办法。 海商们方便，直接往船上一拉，出去一趟应该就能卖完，不卖完也能做搭头送完。 而不做海上贸易的商人更简单，回头和海商们商量一下，或是帮忙往外带货，或是便宜卖给他们便是。 几人想好销路，当场就争先恐后的下单，他们每人一下就是一万单，落后一人就要排半个月的时间啊。 穆扬灵坐在屏风后面慢条斯理的喝茶，立春心中佩服不已，其实两个作坊的生产效率并没有外面想象的那么低，是王妃一直让作坊销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库存起来，半年下来可积累了不少。 最要紧的是，有这半年的库存做基础，作坊腾出手来招收了更多的工人，只要训练一个月，产量就能大幅度提高，报上来的订单依然要排队，但时间肯定会缩小很多。 而且，祝良刚回报说他们将成本又降低了两成，这样一来，王府光这两个作坊就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就算抽出一部分精力来设计洋人，作坊也混乱不起来。 等祝良记好单子呈给穆扬灵看过，穆扬灵就让祝良好好招呼诸位家主，却把周家家主周德留下了。 周德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满脸笑容的留下。 没有人觉得王府让一个管家招呼他们是失礼，商人地位低，他们要与权贵做生意，大多也是与管家一类的人来往，这次能见到王妃，由王妃亲自与他们谈，他们很是受宠若惊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范国公，齐王妃一样不介意商事，愿意亲自出面的。 周德等人走后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恭敬的站在一边，穆扬灵从屏风后出来，对他道：“周老爷坐吧。” “谢王妃。”周德行礼过后就半坐在椅子上。 “周老爷可知道我为何把您单独留下？” “小的愚钝，还请王妃赐教。”周德有些忐忑的低头道。 穆扬灵就笑道：“周老爷不用紧张，我们就是平常的说说话，听说我们的船最近要出一次海？” “是，”周德道：“选定了三天后的日子，打算过年前跑一趟南洋。” “有好几艘洋人的船最近也要出海。” “他们是回自己的国家，”周德笑道：“据那些西洋人说，每年这时候航线上的风暴会小很多，所以往年他们都选择这段时间启程。” 穆扬灵暗自点头，道：“那你们就顺着南洋，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去西洋如何？” 见周德一呆，穆扬灵就道：“你下的两千订单，我和范国公的四千订单，一共是六千件，需要你带到西洋去。” 见周德犹豫，穆扬灵就笑道：“你放心，不会叫你吃亏，如果这些东西卖不出价格，四千件东西算我们送你的，这一趟出海的利润我再让你一成，如何？” 周德哪敢收，忙道：“走过南洋后离西洋也不远了，何况西洋的宝石香料很出名，就算琉璃和钟表卖不出价格，我们跑一趟买回宝石香料也不亏。” 穆扬灵也不强求他收下，到时候他要是亏了，她再在作坊订单上给他一些优惠便是。 穆扬灵留下周德主要是吩咐他，一，上岸后尽量将他们的琉璃制品和钟表高价出售，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降价。 二，查清各地物产，不论贵贱，全都记录成册的带回来，包括粮食和各种矿产。 三，再打听各国的武器装备和出售情况，看能不能买回大炮，哪怕是买些小的火器也行，所有的成本算在王府账上。 四，打听各国的政治情况和交往关系。 周德听得热血沸腾，也怕得冷汗直冒，简直冰火两重天，他知道，答应下来，以后他会很危险，一旦被西洋诸国发现，他必定会被以细作的罪名处死，可若是做得好了，那他，他的家族都能借此晋身。 富贵险中求，从他当年费尽心力的搭上范子衿开始就可看出他的魄力，周德跪在地上，磕头道：“王妃放心，周家为大齐万死不辞。” 穆扬灵一笑，让小亭将他扶起来，道：“周老爷放心，不会叫你为难的，三天后启程时间有点紧了，您不如稍稍推迟一下时间，您选几个忠心又机灵的人过来，我让人教他们怎么打探消息。您到时候也跟着旁听，放心，我让您打听的都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不会有事的。” 见周德还是战战兢兢的，穆扬灵就笑道：“我大齐对洋人的这些探子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周德一惊，“我大齐还有洋人的探子？” “当然，”穆扬灵道：“若不是安德烈等人，西洋诸国怎么会这么快就派出使臣到我们大齐来？我大齐之前跟他们可没有交集，而且这么巧，一来就是四个国家。” 也就是说他们大齐至少有四个西洋国的探子，周德涨红了脸——气的。 穆扬灵就道：“安德烈做得就很好，他来往大齐二十多年，不仅能与走商贩卒来往，还能收买广州的上层官员，他要打听的可不仅是我让你打听的那些泛泛的消息，我大齐到底漏了多少底给他，就是我也不知道。” 第1006章 决胜 周德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安德烈还是资深细作，他气愤道：“何不抓了他？” 穆扬灵笑道：“抓了这个自然还有下一个，何况我们也没有确实的证据，你以为安德烈是专业的细作吗？他也不过是商人，为他的国家刺探各国消息是顺便的，也许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将外面的见闻传回祖国，后来才慢慢地变成资深细作，而我要你做的，就是安德烈的这个角色，西洋离我们大齐山高水远，我们大齐也不屑于他们的土地，但总不能他们对我们饱含恶意我们却不自知。” 一句话，他们不稀罕对方的国土，他们也别想觊觎大齐。 周德严肃了神情，珍重道：“娘娘放心，周某虽只是一介商人，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能在海外挺直腰杆是因为我们的祖国有够强大，周某必定不会让洋人的狼子野心得逞。” 周德心中仅剩的那一点不情愿也消失了，他没想到洋人对他们怀有这么大的恶意，这和大金西夏蛮夷一类有何区别？ 想到前朝丢失的大片国土，想到大齐有一天也有可能会被洋人们充斥占领，周德就气红了眼。 周德挺直了胸膛，雄心万丈的大跨步出了王府，留守在外面的探子们纷纷回去禀报他们的家主，大商人们只能私下感叹周家的好运气，当年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趁着范子衿艰难的时候巴上去呢？ 也是荣郡王他们太霸气了，禁了二十年的海，闹哄哄了二十年，荣郡王和安国公一句“开海禁”，海禁就真的开了，要知道这海禁这么容易就开了，他们早就拿大把的银子送到俩人跟前了。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荣郡王不管生意上的事，安国公却已经选定了周家做合伙人，他们一时越不过周家，就算对方人脉，底蕴和财富都不及他们，他们也只能暂居人下。 大商人们惋惜，周德却是脚步不停的回家选出几个忠心又机灵的家仆，纠结了一晚上最后选了嫡次子带他们一起过去，周德连夜给嫡次子周数做心理辅导，从家族的未来说到国家的利益，又将王妃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拉着他的手哭道：“我也不舍得你去干细作的活儿，但那些洋人都太可恶，交给下人只怕不妥，王府既然信任我们，我们就不能辜负了王爷和王妃……” 周数眼睛却很亮，问道：“爹，那你说我们要是立了大功，我们家能成为官身吗？”说着挺了挺胸膛。 周德哭声一顿，犹豫道：“如果做得好，王爷说不定能给你侄子和儿子一个机会。” 周数眼睛闪闪发亮，咬牙道：“我做了，爹，你放心，为了侄子和我儿子的未来，我肯定好好干，我们家努力了三四十年也没能出一个带功名的人，这次说不定就成了，就算不是从科举出身，只要能当官就行。” 大齐的商人就没谁不想提高地位，商人们虽有钱，但地位一直很低，有时候为了保住生意还要巴结讨好官员，做奴状，不要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中国古代，这话适用，但也不适用，端要看怎么去解读。 但有一点，大商人们要想真正过得好就得让家族子弟当官，而从唐时就有规定，商人不得科举。 到大周中后期，通过高宗等皇帝的努力已经变成祖上一人为商，三代内不准科举的严律，大齐还未对这一点进行更改，但商人们想要提高地位的确很难。 周家自然也一样，周家的孩子出生后一直到十岁才会被记入族谱，为什么？ 为了挑选出能读书的苗子，有这样的苗子家里就会把他送到旁支耕读人家的家里，或记为对方的儿子，或过继过去，依然随着周家本家生活和读书，周家也会给旁支些支助，他们只借用他们的身份科举，他们并不怕对方抢孩子或孩子不认他们。 因为除了孩子的名字是记在寄养父母名下，这个孩子依然是他们的，生恩养恩都在他们。 当年周德是周老太爷的唯一嫡子，周老太爷都咬着牙不让他上族谱，只等他年满十岁，确定他在读书上没有天分后才惋惜又庆幸的将他记入族谱。 他们不求家中子弟一定要考中进士出来做官，他们只要他们考中秀才，让家族的地位上升一点。 可以说商人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做官争权，而是身份地位。 周家如此，其他大商人也如此，而周家比较可怜一点，四五十年了，家里依然出不了一个读书人。 不怪他们不努力，只怪科举太难了，而他们的身份很难请到好的先生，也很难得到好书，教育资源匮乏，心思又浮，自然出不了秀才。 周数当年也被逼着读书过，对此有很大的心理阴影，他觉得周家血脉里就没有会读书的根，再努力也没用，现在既然有另一条道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要是不抓紧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周数觉得就是拼了他这条命也值得。 周数满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怀跟着父亲去了王府，结果来给他们培训的侍卫长扯开一个笑容告诉他们，他们的第一个，也是永远的任务就是做好商人的角色，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和整个情报系统。 然后侍卫长告诉他们如何做一个合适的商人…… 从八岁就开始拿着钱倒买倒卖的周数看着侍卫长教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商人…… 很多年后，周数给大齐带回来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却一直平安的在西洋各国间游走，成为一个有名的大商人，回想起今天的培训，他认真的感叹道：“我一直是一个商人……” 所以一直很安全。 此时洋人们并不知道只是一场小儿打架就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后果，如果说齐浩然俘虏佩德罗，剿灭其两千海盗，俘虏五百六十人在当下是重磅炸弹的话，那么四个月后回到祖国的洋人们发现陆续出现的精美琉璃制品和钟表则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 因为钟表和琉璃制品少，他们每人也只分了一两件，所以回到祖国后自然大力度的推销，将价格炒得很高，而等他们将东西卖出去，国民才发现了东西的好处时，市场上却陆续出现了精美的琉璃制品和钟表，和他们的一样，甚至种类更齐全，选择性更大，虽然也很贵重，但依然有不少人花大价钱购买。 他们之前的宣传全都为大齐商人作嫁衣裳，这让没有货源的洋人们气恼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拒绝齐王妃，只入手一两件，他们花费了半个多月开辟的市场一下就叫汉人给占领了。 第1007章 青史 当然，这是四个月后西洋发生的事，此时的洋人们还在为齐浩然铁血剿灭佩德罗一伙海盗的手段震惊，他们觉得这是大齐不友好的预示，他们既生气又恐惧，不明白好好的大齐怎么就翻脸了。 其中以葡萄牙的使臣脸色最难看。 佩德罗是他们国家的伯爵，虽然大齐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佩德罗是他们国家的人总没有错，在他们出使大齐的时候剿灭佩德罗不是给他们下马威吗？ 然而并不是，因为消息一传回来，范子衿就高兴地跑来找他们，兴致勃勃的告诉他们，大齐官兵为他们葡萄牙抓到叛逆佩德罗，这样泯灭人性的海盗逃到大齐来都能叫他们抓到，这实在是两国之幸，该当大肆庆祝。 范子衿还历数了佩德罗的罪孽，最后满脸感同身受的问葡萄牙使臣，“不知这佩德罗在贵国可犯下什么大的罪刑，是否需要同大齐一起审判，也算给贵国受害者一个交代。” 葡萄牙使者打落牙齿和血吞，强调道：“佩德罗在我国并不是海盗，而是探险家。” 范子衿就感叹，“这人变得果然快，出来时还是令尔等敬佩的探险家，十几年过去竟然就变成为害一方的大海盗，之前还蒙蔽你们向我大齐租赁土地，幸亏我朝没有答应，不然让这一大海盗上岸，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渔民。” 葡萄牙使臣只觉得舌尖苦涩，艰难的道：“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这次大齐剿匪的理由是佩德罗手下的海盗登上大齐海岛烧杀抢掠，还波及到了广东，沿岸的渔民，齐浩然愤而出兵。 范子衿摇头，“哪有什么误会，苦主还在府衙呢，那些渔民死伤无数，可惨的很，还有以前被抢劫沉海的商人家属找来告状，佩德罗虽不比东瀛的藤田英雄罄竹难书，但所犯罪刑也不少，当杀！” 葡萄牙使臣还能怎么说？ 佩德罗当海盗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果他没被抓到，他还能游走一下，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和平相处了，而现在佩德罗被抓到，他的手下不是死就是被俘，剩下的零丁人数也逃了，根本不成气候。 葡萄牙使臣有些后悔，他应该一早表明佩德罗的身份，这样大齐官兵也应该有所顾忌，虽然他们行事可能会有些约束，但总比失去佩德罗这一大杀器要强。 而现在再表明佩德罗的身份，无疑是让两国正式交恶，因为海盗和之前商谈的事，他们两国的关系已经比之其他国家要差很多了，再刺激，只怕他们整个船队都出不了大齐了。 葡萄牙使臣只能叹气，暗叹他的运气不好，又恼佩德罗没能约束好自己的手下。 但后世的史学家研究这一段历史时，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都一致认为当时的荣郡王和范国公在说谎，根本就没有佩德罗手下海盗抢掠沿岸渔民的事发生，这一军事行动是荣郡王提前准备好的，其中当时的广东水师衙门有完整的记录留下来，当中有记事官记录，荣郡王深感海盗之祸，将广东海域内的海盗尽皆剿灭打散，独剩葡海盗佩德罗，因人数众多，船坚炮固而徐徐图之。 其中还记录了几个作战计划，甚至有具体的时间标志，这些档案被收藏在广东水师衙门里，后来又被放到海洋军事学院保存，给后人提供了研究依据。 但是，让众历史学家头疼的是齐浩然采取行动的时间显然比计划的提前了半个多月，这一度让他们不解，是什么因素迫使他提前了计划了呢，还提前了这么久。 史学家们将那一段历史翻来覆去的研究，一直没能找出确实的历史依据，直到皇室开放了一些资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荣郡王妃和当时太康皇帝的通信。 弟媳和大伯哥通信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人惊讶了，然而史学家们已经见怪不怪，大家都知道当时的荣郡王妃和荣郡王安国公等一起长大，被太康皇帝看着长大，大家惊讶的是公布出来的信的内容。 这一系列的事件只因为他们的孩子被揍了！ 最让史学家们掉眼珠子的是，全球有名家族企业周氏的先祖竟然还做过大齐的细作，而通过荣郡王妃和太康帝的通信得知，这件事的导火索依然是几个孩子被揍，包括荣郡王妃向欧洲各国倾销瓷器，玻璃，钟表等工艺品也源于几个孩子被揍，她抢占欧洲市场只是因为那些洋使者指使若昂兄弟靠近几个孩子，造成他们产生矛盾，从而打架，她就是想纯粹的报复，你们为了这个目的害得我家孩子被揍，我就让你们的目的达不到，还让你们失去更多。 同样获得研究资料的西洋史学家们气得眼睛都红了，有这么宠孩子的吗？ 而捧着老祖宗留下的史料的华夏史学家们心思却很复杂，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们有一对宠孩子宠到天边的王爷王妃。 这样一来，当时的安国公突然极度重视外国口岸对大齐商人的收税标准，并且花费近五年的时间让西洋诸国对大齐商品降低关税的举动也有了解释。 论生熊孩子的重要性，这成为了后世历史学学生们最感兴趣的一个话题。 而此时，作为罪魁祸首的熊孩子们正头靠着头在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虎头馋得直砸吧嘴，许愿道：“等我的伤好了我要吃十个猪肘子，十个狮子头，一碗红烧肉，一只鸡……” 小狮子鄙视的看了弟弟一眼，道：“你别光想着吃的，我们正想着怎么和若昂他们报仇呢。” 虎头苦着脸道：“但是我肚子真的很饿，娘亲说我的伤好之前这些东西都不准吃。” 小安很无奈，“你刚才不是才吃了玉米炖排骨？一盆的排骨都叫你吃了。” “太清淡了，我想吃红烧的，红烧猪肘，红烧狮子头，红烧肉……” 小安捂住他的嘴巴，问小狮子：“他的胃口怎么突然这么好？以前也没吃这么重口味啊。” “我知道，”二皇子举手，严肃的道：“他肯定是长得越来越想四叔了，四叔就喜欢吃重口的，我父皇也喜欢。” 虎头扯下小安的手，伸出肿胖的手捂住肚子，喊道：“我觉得我的肚子漏了，不管吃下多少，一会儿就饿了。” 第1008章 同情 小安摸着下巴沉思，“难道若昂把你的胃打穿了？可你也没有拉出来，你吃的东西哪儿去了？” 小狮子盯着他的肚子跃跃欲试，“不然我给你摸一摸？说不定能摸到。” 一直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的立冬抽了抽嘴角，柔声道：“三少爷是在养伤呢，这养伤得要营养，要耗费食物的，所以才会觉得吃多少都不会饱。” 小安和小狮子脸上都有些庆幸，齐文谡却已经手快的摸了摸虎头的肚子，咋呼道：“好软，好软啊。” 小安和小狮子也感兴趣起来，立冬忙拦住他们，“三少爷还伤着呢，少爷们可别碰到他的伤处。” 虎头缩到软榻的一角，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小声道：“痛痛的。” 因为家里孩子多，还都喜欢呆在软榻上，所以他们家的榻要比床还宽大，但现在四个孩子都躺在榻上，虎头就是躲到角落，其他三人也是一堵就能把人堵在角落里，好在他们还挺有兄弟爱，没压着他硬要摸，齐文谡小朋友还很同情的要给他呼呼伤口。 立冬怕他们闹起来拦不住，主动将话题引向别处，但有小安在，话题再歪也歪不到哪里去，四个孩子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通，小安又将话题引回到打击报复若昂兄弟上。 当然，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因为四个孩子一致认为若昂兄弟受的伤并不比他们轻，这次打架他们没有输，他们是为了吕宋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得让侵略者若昂兄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小安决定积极查找资料，先准备好发言再去找若昂兄弟算账。 三个小孩举手举脚赞成，立冬更是求之不得，主动到书房帮他们搬书。 小安见立冬走了，就悄悄对三小道：“看，我把立冬支走了吧，我们现在就出门去找若昂和若泽。” 小狮子扭头看向虎头，指着他浑身的药泥道：“他还敷着呢。” “要不虎头就留在家里吧。”小安提议。 虎头眼巴巴的看着小安，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满溢满泪水，小安心软，犹豫道：“要不我们拿纱布把你包起来穿上衣服？” 虎头连连点头。 小狮子和小安就找来纱布，三个孩子满头大汗的给虎头包缠，小安见齐文谡又把纱布打结了就气得哇哇大叫道：“又包错了，文谡，你专门抱着纱布就好，我来包。” 二皇子就爬到小安屁股后面抱着纱布，等三个孩子努力的把虎头包成一只粽子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小安这才觉得不对，扭头看向门口，就见四婶正拉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手边还放着一只茶杯和一碟点心，也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立冬正抱着书站在她后面满腹委屈的看着他们。 小安就缩了缩脖子，伸出手指戳了戳正兴奋围观虎头造型的小狮子，小狮子回头看到母亲，脸色也是一僵。 穆扬灵看着排排低头站在她面前的四个孩子，着重看了一眼缠得浑身白布的虎头，问道：“你们想干嘛？” 小安闷声道：“我们想去看看若昂和若泽。” 穆扬灵放下茶杯，温柔的道：“不用去看了，我就能告诉你们，他们过得很惨。” 四个孩子更想出去了。 穆扬灵倒也不拦着他们，反而叫人把虎头身上的东西给拆了然后给他重新擦药穿好衣服送上马车，她道：“你们也去看看，有父母和没父母的区别，看看我们对你们有多好，以后还动不动就往外跑了。” 四个孩子满头雾水的到了洋人商会会馆。 除了门口把守的人，他们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了若昂兄弟居住的小院子，若昂和若泽的侍从都不在院子里，他们听到主卧有声音，就径直进去了。 若泽正守着若昂哭，口中快速的用葡萄牙语和大哥告状，“他们都说是因为我们和虎头他们打架，大齐的王爷才攻打了佩德罗伯爵，可大齐的朝廷明明说是因为佩德罗伯爵的人抢了大齐的渔民，他们冤枉我们，还说大哥你装病，不仅不给我们药，连我们吃的东西都克扣了。” 若昂的脸色也很难看。 三天过去，他身上依然疼得厉害，偏偏一点伤口都看不出来，使臣和医生都不相信他被受伤了，除了属于他们的奴隶，其他侍从都开始风言风语起来。 小孩子学习语言快，小安他们又给洋人混过不少日子，能听懂大半，闻言震惊了，没想到若昂他们过得那么凄惨。 若泽还在哭，若昂就挣扎着想起身，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四个小孩，他身子一僵，看着满脸药泥看不清容貌的虎头，若昂更是愧疚，他身上没什么伤口都疼成这样，那虎头得疼成什么样啊，他当时怎么就昏了脑袋下狠手了呢？ 而且他们竟然还不介意的上门来看他！ 若昂羞愧了，若泽看到四个小孩，也以为他们是来看望他们的，再看四小孩脸上青青紫紫的药水，心中的怨气顿消，好像他们伤得更重，而且他们竟然不计前嫌的来看他们。 正经历了人情冷漠的若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再一次泪崩了。 想要来找俩人算账的四小孩：“……”敌人哭成这样，他们怎好意思下手？ 四小孩静默许久，虎头才脆声道：“羞羞，那么大了还哭，好不害臊。” 另三小孩点头，同样鄙视的看着他们，也不提算账报仇的事了，自己拖了凳子在床边坐下好奇的围观兄弟俩，“我们都能下地跑了，你们怎么还躺在床上？” 若昂兄弟看着顶着一脸青紫的小孩都这么活蹦乱跳，而自己身上没伤口都下不了地，又是惶恐又是羞愧道：“我身上被你们打过的地方好疼，但却没什么伤口，我们的医生说我没受伤，但我明明就很疼，你们说是不是我身体里有伤没查出来？” 四小孩一起鄙视他，“你们的大夫是庸医吧，不就是被打了几下？用药酒揉开了就好了。” 若昂想到他被大齐大夫揉开的那一处的确不怎么疼了，但揉的时候很疼怎么办？ 四个小孩没想到若昂这么大还怕疼，他们练武也经常拉到筋骨，都要揉药酒，虽然很疼，但疼过很爽，而且好得很快，齐文谡和小安不说，小狮子和虎头受伤却是家常便饭，每隔三五天就要揉一次药酒的。 见若昂怕疼，小安眼珠子一转，主动道：“不如我们帮你揉吧，我们从小就被揉，早看会了。” 小狮子心领神会，也很热情，“我们家的药酒可是宫廷秘方，很好的，只要一揉开就不通了，你看我们，伤得这么重，一揉药酒，才三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若昂心动，小安却不等他同意就高声叫守在外面的小厮回去拿药酒来。 第1009章 冲击 葡萄牙使臣才一进门就听到两位子爵院子里传出杀人般的惨叫声，他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侍从忙跑过来回答：“王府的几位公子正在给子爵治病。” 这是治病还是杀人？ 葡萄牙使臣正从府衙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回来，闻言想也不想就朝小院子里去。 小安和小狮子正跪坐在床上使劲儿的给若昂搓药酒，一开始他还能惨叫出声，现在他却已经只能哼哼了，完全没力气了。 小狮子偏还一边给他搓一边问：“痛不痛，痛不痛？” 若昂已经痛得没力气回答，只能扭曲着一张脸看他，小狮子惋惜，“不痛啊，没关系，我再用点力，要是不痛淤肿就化不开。” 手上继续用力往下按，若昂双眼一番，刚要昏过去，小安那边也用力往下一按，若昂痛觉神经一触，还没痛晕又给痛醒过来。 虎头和齐文谡则兴致勃勃的站在床下给他们指导，若泽在一边急得团团转，虎头还抽空安慰他，“你大哥不会有事的，我们练武受伤经常这么搓药酒。” 若泽怀疑，“也有这么痛吗？” 虎头点头，“当然了，我第一次上药都哭了呢。” 若泽只能用目光向大哥表示同情，“我们以后不打架了好不好，和你们打架太疼了。” 虎头撇撇嘴，“是你们先动手的。” 若泽不服，“明明是你先打我的。” “那也是你先用手指指着我小安哥哥的，你都用手指指小安哥哥的鼻子了，还不准我动手？” 若泽懵懂，“为什么不能用手指指小安的鼻子？” 虎头鄙视他，“你们洋人真笨，不知道手指指人是侮辱人？我们圣人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我小安哥哥以后是要当状元的，是士人中的第一人，要是被你指了都没反应，他以后还怎么当状元？” 若泽依然听不明白，但他也知道打架的事似乎是因为他用手指指了小安引起的。 虎头继续道：“我只是掰你手指头，让你记住这个教训，谁知道你大哥就打我二哥和小安哥哥了？”虎头撇嘴道：“你大哥好不害臊，他十三岁欺负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在我们大齐，十三岁都能娶媳妇了，我们还是孩子呢。” 在葡萄牙，十三岁也能娶媳妇了，若泽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一时竟不能反驳。 虎头见他反驳不了就高兴起来，他以前都是靠拳头说话，还是第一次用语言就能胜过对方，虎头一得意，话就多起来，“其实你们也该打，谁让你们是坏人呢，竟然去侵略吕宋，害得那儿的小孩都没了父母，没有饭吃，也没有衣服穿，可可怜了，我大哥和小宝哥哥还压榨了我们的零花钱，要买了衣食支助他们，你们要是不侵略吕宋，那我大哥他们就不会抢我们的零花钱，我们就能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若泽张张嘴巴，良久才道：“他们是探险家，是为了我们伟大的陛下开疆扩土。”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 虎头却不屑的撇撇嘴，“那又不是无人的蛮荒之地要你们去开荒扩土，那是吕宋，人家有自己的皇帝，你们冲到别人家里杀了人家的父母兄弟，然后跟你们的国王说，这是我们开辟出来的疆土，还要活下来的人感激你们给了他们一个户籍，然后让他们给你们当牛做马，好不要脸。” “胡说八道！”葡萄牙使臣怒气冲冲的冲进来，眼睛通红的瞪视虎头，“这是污蔑，这是对我葡萄牙的污蔑，请你收回这样的言论。” 小安和小狮子看见冲进来的使臣，动作利索的从床上跳下来，一左一右的挡住虎头和二皇子，对他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敢欺负我弟弟，信不信小爷我打你满地找牙。” 使臣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怒色，眼睛沉沉的看了四个小孩一会儿，方才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道：“几位小公子，你们对我的国家有很大的偏见，吕宋还是部落模式，上面的土著连基本的耕种都不懂，我们的探险家会为他们带去先进的耕种技术和工艺，还会给他们带去庞大的财富，我们是在帮助他们，并不是侵略，我们的探险家一向友好。” 四小孩有听没有懂，但他们坚信穆扬灵才是正确的，既然娘亲（四婶）说葡萄牙是侵略，那他们就是侵略，刚才虎头说的那番话就是穆扬灵教导他们时打的比喻，因为形象生动，所以就算是虎头都记住了。 也因此，听不懂高深话的四小孩坚决的认为使臣是在辩解，但小狮子和虎头齐文谡不知该怎么反驳他，小安却抓住了关键，只问道：“友好会杀了他们家人？为他们好就让他们臣服于脚下？” 使臣理直气壮的道：“这是不得已采取的方式，我们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以后会明白的，也会感谢我们的。” 四个小孩的眼睛就有些飘忽，小安惊讶道：“原来还可以这样？那我们现在杀了你，你的家人也会感谢我们吗？” 虎头认真的补充，“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小狮子笑嘻嘻，“提早送你去见如来佛祖，阿弥陀佛！” 齐文谡从后面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道：“那我们多做一点好事，把他们都杀了，他们的家人都会感激我们的吧？” 见使臣气得脸色发紫却拿他们没办法，四个小孩就做了鬼脸跑出去，小安边往外走还边策反若昂兄弟俩，“你们别跟着他们了，他们这么蠢会把你们也带笨的。” 若昂和若泽低着头不说话，俩人毕竟年长好几岁，这几天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受到巨大的冲击，他们不像四小孩还懵懵懂懂的纯粹在以话驳话，他们已经隐约能意识到，使臣的这些话不过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本质就是他们需要吕宋的土地，吕宋的劳工，吕宋的港口，那能为他们带来利益。 若昂想得更多些，使臣和大人们是不是都知道这一点，他们知道自己是坏人，却依然去做坏人。 他们真的是为了陛下开疆扩土吗？ 还是为了开疆扩土后的爵位，为了之后的身份地位和金银财宝？ 他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若昂精神有些恍惚起来，若泽则是单纯的伤心自己竟然真的是虎头嘴里的坏人，他是坏人！ 可他明明想做个好人的。 才十岁出头的孩子无措的看着兄长，眼泪汪汪起来。 使臣却没能明白兄弟俩内心的纠结矛盾，只是恨声道：“以后不准他们再到会馆来，大齐人对我们很不友好，两位子爵阁下还是在院子里好好养伤就行。” 第1010章 英雄 四小在会馆里胡闹一通后感觉心情好了不少，看着外面热闹的大街顿时不想回家了。 小安提议，“我们去逛街吧。” 虎头下意识的摸摸口袋，发现没带钱，就着急的看他们，“我没带钱。” 小安和小狮子也没带，他们之前就没想过要逛街，自然不会特意带上钱。 二皇子也摸了一下口袋，然后才发现他衣服上没口袋，但他带了一个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银裸子。 三个大的高兴起来，“我们去买吃的。” 四人高高兴兴地去逛街，侍卫们紧跟着，并不阻拦，但只要虎头一拿起吃的他们就会有人出面阻拦或直接抢走他手里的食物，虎头瞪眼，侍卫们解释：“您的伤还没好，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那他逛街还有什么意思？ 虎头正苦着脸，一辆马车就在他旁边停下，范子衿撩开帘子，看了四个孩子一眼的，着重盯着他们手上拿的东西，直到几个孩子不得不惋惜的将小吃交给身后的侍卫才道：“上来，我带你们去接你们父亲和四叔。” 四个孩子眼睛一亮，纷纷爬上马车，虎头兴奋的道：“我爹凯旋归来了？” 范子衿点头，“他生擒了佩德罗，算是将广东海域上规模的海盗都剿灭了，不仅水师衙门和府衙，就是城中的百姓也会到港口迎接。” 四小往外一看，见大家果然在往城外走，纷纷都兴奋起来，“那我大哥他们呢？” “他们回府去接你们了，谁知道你们跑到洋人会馆去了，”范子衿看了他们兴奋的样子一眼，问道：“你们今天去折腾若昂兄弟了？” 小安忙澄清，“没有，我们是去看望他们呢，还给他们带了一瓶药酒去。” 范子衿冷哼一声，根本就不信，不过只要孩子们不吃亏就行，他压根就不往深处问。 四小就松了一口气，大人常教他们君子端方，要是知道他们那么小心眼的折磨若昂兄弟肯定会骂他们的。 齐浩然又剿灭了一群大海盗，广州人民弹冠相庆，纷纷围拢到海边围观，还有的人专门准备了烂菜叶准备砸人，有的人没准备就随手抓起路边的小石子。 四小跳下马车，看到海边密密麻麻的人群惊叹道“这人也太多了吧？” 小熊和小宝挤到四人身边，忍不住拧了拧他们的耳朵，“白害我们跑回家一趟，还以为你们赶不上看父亲凯旋而归的英姿了呢。” 范子衿看到这么多人同样皱眉，找来两位知州，道：“人太多了，未免出事，将府衙的衙役全都拉来维持秩序，别让百姓被挤到海里，尤其小心踩踏。” 两位知州应下，肃着脸离开。 小熊兴奋道：“这里还有从底下的乡县赶来的百姓，都是听说父亲剿灭了这一带的海匪特意来庆贺的。” 小宝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四叔厉害着呢，好多人都说要给四叔和父皇立长生牌位呢。” 四小也兴奋起来，他们的个子比较矮，蹦了两下发现还是看不到，就让侍卫们把他们放在肩膀上，直接坐着看。 小熊和小宝羡慕不已，但他们自认已经长大，怎么都不肯坐到侍卫的肩膀上。 小宝左右看看，就指了海边一块儿比较高的石头道：“小熊，你能把它搬过来吗？” 小熊比划了一下，开心的点头，“能。” 说完开心的蹦过去将那块大石头抱起来放在他们站的位置上，俩人直接站在上面看。 一旁也来围观的洋人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看那块大石头，又看看小熊。 安德烈也很震惊，他咽了一下口水，对侍从保罗道：“不是说荣郡王妃那样的情况是特例吗，为什么她的儿子这么小也可以这样大力气？” 保罗犹豫道：“是遗传？” 安德烈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几个孩子，问道：“是只遗传了这一个，还是都会遗传？这样的遗传在大齐还有多少人？” 保罗羞愧，道：“对不起大人，我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 安德烈微微摇头，道：“我上次偶尔听荣郡王妃说过，她远远比不上荣郡王，我听说荣郡王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他有功夫，力大是天生的，功夫是后天的，如果大齐有变得如此厉害的后天知识，那我们所图永远不可能实现，保罗，我们得查清楚些。” “可是大人，以前大周和大齐都很弱，只是四五十个海盗就能打得他们的官兵落花流水。” “可你看这两年大齐的官兵输过吗？”安德烈的声音几不可闻，“他们没输过，但海岛中的海盗却已经被剿得七七八八了，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以前大齐一直输，不是因为他们没能力，而是因为我们买通了他们的官员，所以他们输了。” 安德烈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另外一条路，“或许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但荣郡王对贪官很严酷，据说只要抓到，全家都要被牵连。” 安德烈垂下眼眸不说话，听到响彻天际的欢呼声才抬起头看过去，齐浩然身穿铠甲英姿勃勃的从船上下来，后面跟着一队士兵押着他的老熟人佩德罗。 齐浩然冷着脸目不斜视的走下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六个站的特别高，还特别兴奋的小孩，就忍住瞪他们的视线，大跨步走向范子衿。 范子衿含笑看着他，低声道：“押着佩德罗一路走回府城？也让百姓们跟着乐一乐。” 齐浩然抽了抽眼角，道：“只怕他还没走到城门口就被砸死了，还是直接装上囚车带走吧，这么多人万一出事怎么办？让衙役赶紧疏散人群。” 齐浩然正想转身去把几个孩子拎回来，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后面站在石头上的人，他眼睛顿时瞪圆，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穿着男装的穆扬灵正对着他咧开一嘴白牙，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齐浩然觉得心一暖，嘴上却喃喃的道：“胡闹！” “什么？”范子衿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人头，问道：“你看什么呢？” 齐浩然收回目光，道：“没什么。” 范子衿拉住他，“你得跨马游街，可不能就这样急哄哄的回去，孩子们我看着，你接下来就扮好你的英雄就行。” 如果是一刻钟前齐浩然一定不屑于干这种事，但现在他却没反对，反而更加昂首挺胸的往前走，以一个漂亮的动作上马，让身后的将士列队上马，齐步入城。 范子衿瞪大了眼睛，再次往刚才齐浩然看的地方看了一眼，他还以为要劝上半天呢，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上道了？ 穆扬灵站在石头上，兴奋的看着跨马游街的齐浩然，恨不得昭告天下，那个英俊潇洒的青年将军是我家夫君！ 第1011章 处理 和广州人民喜气洋洋的气氛相比，洋人们都有些惊惧，不知道是不是大齐对他们的政策有所改变，此时大家对大齐的期望心理已经从减免关税变成不增加关税，开放口岸上了，纷纷到市舶司及府衙打听消息。 范子衿收到消息，诧异的挑挑眉，“这倒是意外之喜。” “大人，葡萄牙的使臣又来了，他来问我们要怎样处理佩德罗及一干俘虏，问能不能交予他们本国处理，还有，葡萄牙使臣希望以后凡涉及葡人违法犯罪事件都要由他们定罪处理。” 范子衿气急而笑，“好大的脸。” 范子衿没有司法独立的思想，但他却知道，让一外夷对大齐律法指手画脚的后果。 范子衿直接道：“直接打出去，再派人到洋人会馆询问葡使臣的身份，就说我们怀疑他是假冒的使臣。” 站在一边的研墨了一下，觉得主子这招够狠，听差的小吏也一愣，然后就默默地退下，所以知府大人是让他们去检查使臣手上的文书吗？ 那可真是奇耻大辱了，那么多国家的使臣，就葡使臣被重新检查。 不过也不怪大人，那位使臣也太没有眼色了，一边和知府大人死磕，一边却花大把的钱贿赂底下的官吏，殊不知他们一走，那些官吏就把东西捧到知府大人面前，老老实实的上交，谁都知道荣郡王最恨贪官污吏，范大人的眼睛就跟太阳似的亮，谁敢在他们手底下搞鬼？ 虽然知府大人入库一半，还有一半会分给底下的人，但没人感激葡使臣，谁知道底下的人什么时候就抽筋截留，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动荡。 两年前因勾结海盗的事，广东官场可是被杀被抓去三分之一，一直到现在官吏人员配备还没齐，他们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动荡。 小吏带了人去洋人会所，范子衿却开始考虑起俘虏的处理办法，他们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要杀浩然在海岛上就能直接把人给砍了，可要是不杀总不能一直关着，这得费多少粮食？ 可如果流放也不妥，这些洋人异于汉人，到了如同蛮荒的流放地，不是他们被火烧死，就是他们杀人逃出来，所以范子衿苦恼起来。 要不就依然沿用浩然的那一套，杀过大齐人的拉到海滩上砍了，没杀过的让葡萄牙人赎回去？ 范子衿计划得好，却没用，因为葡使臣除了佩德罗，他不愿意赎其他海盗，可问题是范子衿就没想过要放佩德罗，而且就赎一个人，还是杀过大齐人的人，那剩下的海盗怎么办？ 但葡使臣显然也被他一系列手段激怒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示他没有钱，他只能尽力赎买佩德罗。 范子衿怒气冲冲的回家，却发现他妻儿全都不在家，他气恼的问管家：“夫人和少爷们呢？” 夏管家低头，小声道：“严知州家办菊花宴，夫人带着七位少爷一起去赴宴了。” 范子衿一呆，问道：“多少？” “七个，”夏管家道：“夫人本来只想带五位小少爷去的，但大公子和齐世子听说了宴上的说书人要说王爷发威荡寇的段子，就闹着也要去，夫人就给带上了。” 范子衿抽了抽嘴角，几个孩子最近迷上了说书，每天一上完课就往茶馆跑，听了一段齐浩然英勇杀敌的故事后就回来跟他们学舌，一开始他们还能哈哈大笑的听，但两天下来他们早听烦了，那些段子一听就是胡诌的，偏几个孩子还信了。 “那王爷呢？” 夏管家想了想道：“今儿没看见王爷出门。” 范子衿转身就去隔壁找人。 齐浩然正抱着穆扬灵欲行不轨之事，听到立春的回禀，齐浩然就整个人趴在穆扬灵身上，气道：“大下午的子衿找我什么事？” 穆扬灵就把他推开，道：“还不快去看看，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 齐浩然就嘟嘟囔囔的穿衣服去前面见人，听他就为这么一件事来，顿时不满道：“这是什么大事，用得着您亲自来？直接让人来问一声就是了。” “呦，这话说得可真大，合着您这是一早就有了主意了，荣郡王，您跟我说说，让我听一听您的高见。”范子衿端着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齐浩然就得意道：“我早计划好了，佩德罗不杀，让葡使臣拿金银财宝来赎。” 范子衿皱眉，“这佩德罗能在广东海域雄踞十几年，可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这次你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能瓮中捉鳖的把人抓住，下次可未必再有这样的运气，浩然，你打仗厉害，但下面的人可没你这份本事，而你早晚要离开广东，到时候外面有这么一条毒蛇，对我们大齐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但正因为佩德罗厉害我才不舍得一下把他杀死。” 范子衿眉头皱得更紧，“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玩这种花架子了？” 范子衿虽自觉聪明，但从不自傲，碰到敌人，能把他摁死在发芽状态，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茁壮成长，而浩然也一样，只要有机会弄死敌人，就从不会抱着培养敌手等无聊的想法放过对方。 齐浩然就道：“如果我现在能弄死安德烈，我就一定会弄死佩德罗。” “这和安德烈有什么关系？” “之前没关系，但现在有了，”齐浩然眼中有些发冷，“你知道的，安德烈跟佩德罗有竞争，但也有合作，佩德罗说安德烈不仅贿赂了广东官员，甚至与京城的官员都有一些联系，佩德罗的伯爵身份不是什么秘密，但你们谁都想不到安德烈也早在西班牙被受封为伯爵，就连他们本国的商人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范子衿沉思。 齐浩然冷哼，“佩德罗说他之所以让葡使臣提出租赁大齐土地的建议是因为安德烈非常想租赁，他还没参透其中的关键，却觉得这其中不简单。我本想杀了佩德罗再杀了安德烈，但佩德罗说，二十多年下来，安德烈在大齐的经营早深入内地，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他的探子，而他会不会把这些资源留给西班牙，我一想也是，如果这时候杀了安德烈，那我们更难将那些钉子拔出来了，爷当时干脆就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告诉他，当时我能那么准确的上岛是因为安德烈提供的消息，他在岛上有探子，佩德罗至少有八成信我的话，我要是把他放出来，你说他是会找我报仇，还是找安德烈？” 第1012章 留下 范子衿挑眉，不在反对，“那此事就由你去做吧。” 他已经在佩德罗那里埋线，自然由他去放人更好。 佩德罗手上有不少人命，又是匪首，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放走，但也简单，这次他们抓了这么多俘虏，只要拿一个来扮成佩德罗就是。 把头发放下来，再让他们把胡子留长一点，混在其中拉上去谁能发现他不是佩德罗？ 但人他们也不能白放，齐浩然和佩德罗约定好，他走后必须拿钱赎买那些不用砍头的洋人，价格参照以前，而佩德罗本身的赎金更不少。 佩德罗现在穷光蛋一个，他的宝藏全叫齐浩然找到拉回来充盈国库和内库了，所以他只能指望葡使臣。 但齐浩然会亲自出面和葡使臣谈吗？ 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监狱的狱头找上了葡使臣，表示他能帮他把佩德罗偷偷带出来，但他得要钱。 葡使臣将狱头送出去，转身回去的时候脸色微微难看，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偏他压了半天价也压不下来，对方光棍得很，他要么给钱，要么就得看着佩德罗死。 葡使臣当然不能看着佩德罗死，先不说佩德罗的伯爵身份，只现在的形势来说佩德罗就不能死，他们有关于大齐的消息大部分来源于佩德罗。 虽然他们葡萄牙到大齐做生意的商人也不少，但都没有佩德罗了解得多，现在大齐对他们已经够不友好了，为了不让他们的国家落于下风，佩德罗必须活着。 葡使臣想到佩德罗的家底，觉得就算花的钱多，等佩德罗出来他也能还回来。 葡使臣这么一想，这才叫人开始准备金银珠宝，对方要求的钱太多，金银是不够的，只能用珠宝和香料抵一些。 于是，在行刑前的一天晚上，一辆装了几具尸体的驴车从监狱里出来，躺在车上装尸体的佩德罗在被扔在火化场时就被提前埋伏在那里的人带回了会馆。 佩德罗脸色还好，他镇定自若的换上干净衣服，对使臣道：“我还有六十八个兄弟没被判死刑，请使臣大人替我将人赎买出来。” 使臣为难的摇头，“伯爵阁下，这花费的钱太多了，我们根本负担不起，您要知道，为了把你带出来，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个你放心，等回到祖国，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你的。”佩德罗不觉得钱是问题，那些人跟着他的时间不短了，这次他的人手损失惨重，就算齐浩然不提，他也会尽力将能活下来的人赎出来的。 使臣见佩德罗坚持，只能无奈的去和商人们借钱赎买。 等葡使臣赎出未被判死刑的海盗就急匆匆的要告辞离开，他们的会馆里藏着佩德罗根本不敢久呆，不然被大齐的官兵发现，连使臣团队都走不了。 谁知道临上船的时候还是出事了，若昂带着他弟弟死活不愿意上船，理由是他们生病了，船上缺医少药的，他们要是上船多半会死在半路上，所以他们要留在大齐。 使臣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 若昂兄弟之所以会被送上船是因为他们的后母不希望看到他们，说是出使，却相当于流放，不然谁家身娇体贵的十来岁小少年会远航？ 要知道，远航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不说海上遇到的风暴，光是突发疾病就能要人的命。 这两兄弟不回国，说不定他们的父母还会感谢他呢。 所以葡使臣想也不想就同意下来，还给了他们一袋子宝石做生活费。 若昂冷笑一声，不愿意接受。 宝石在他们国家并不多稀奇，至少这一袋在他眼里就不值多少钱。 因为知道他们兄弟俩出海等同于流放，若昂离开的时候不仅带上了他们所有的财产，还把忠心于他们兄弟俩的下人都带上了，所以一定程度上，若昂兄弟不缺钱。 至少他们带来的上等宝石能让他们在大齐过得不错，所以他完全没必要欠使臣的人情。 使臣也没有硬塞给他，嘱咐了他们一句好好养身体后就上船了。 佩德罗躲在船员中看船下的两个孩子，对自己的手下道：“他们是狼，使臣看错了眼，丢了两匹狼，他以后会后悔的。” “伯爵阁下，要不要去结了善缘，毕竟我们还要回来。” 佩德罗摇头，“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活着的话，我会考虑的。” 以后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在大齐了，若泽心中惶恐，不由握紧了兄长的手，若昂看着船越走越远，眼中也不由带上了泪水，他心中同样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解脱和兴奋，他回握弟弟的手，一字一顿的道：“我们会过得好的！” 若泽嘴唇依然有些发抖，使臣船队在的时候，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万事有大人做主，他们只要四处走走，看看大齐的风土人情，或是去和小熊他们做朋友，打探大齐的情况就好，不管好或不好，天塌下来都有大人顶着。 虽然知道船队中除了自家的几个下人没人真正关心他们，但船队依然是他们的依仗，算得上他们的家。 可现在他们的依仗走了，他们也没有家了，举目四望，他们在广州只认识小熊他们几个了。 若昂见弟弟的手抖得厉害，就越发握紧他的手，“我们去找虎头他们玩吧，前几天他们带了药来看我们，我们还没谢谢他们呢。” 若泽绷着脸点头。 兄弟俩就带了他们的下人浩浩荡荡的去王府。 虎头几个正摇头晃脑的朗读课本，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们，虎头和小狮子立刻放下课本眼巴巴的看着上面的钱先生。 钱先生视而不见，继续讲解《三字经》，还用书拍了拍两人的小脑袋，道：“都学到了《论语》却又忘了前面学的《三字经》，你们也好意思出去玩？今天不背下来谁也不准出课堂。” 虎头和小狮子就垂头丧气的将课本拿起来继续背，时不时的闭上眼睛，再时不时的睁开朝课本上瞄一眼。 《三字经》他们早学过了，以前也背会了，这个篇章不是应该翻过去吗？ 谁知道钱先生会杀回马枪，教完《论语》却让他们背《三字经》，这么突然，又没有温习过，他们怎么可能背得出来？ 当然，小安排除在外。 第1013章 见客 若昂兄弟忐忑的坐在前院花厅里，一再的往外面看，又再次失望，若昂正想是不是告辞离开时，外面传来蹬蹬的跑步声，扭头去看，虎头和齐文谡手牵着手跑进来，小狮子和小安紧跟在后面。 小熊和小安则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踏入门槛的时候正听虎头兴奋的说，“若昂，我听说你们弃暗投明了？” 若昂没听过这个成语，有些迷茫，小宝就推开虎头的小脑袋，对若昂笑道：“听说你和你弟弟要常住大齐？” “是，”若昂苦笑，“你是知道的，我要是回去肯定还是会被送走，不是依然出使别国，就是被送到战场，而我很喜欢大齐，很喜欢和你们做朋友，所以不如留在这里。” 小熊哼了一声，道：“你们不是要跟我们绝交吗？你还揍了我弟弟，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要绝交的是小安他们，但他们现在已经原谅我们了，前几天还拿了药酒去看我，帮我擦药，不然我今天也不能下床了，我们已经又做朋友了，”若昂眼巴巴的看着小熊，“你要是还生气，那我让你揍一顿好了。” 小安就轻咳一声，伸着小手拉了拉小熊的衣角，他们已经教训过若昂了，但对方显然没察觉，还对他们感恩戴德的样子，既如此，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 但小熊依然有些生气，他四个弟弟，全被揍了，特别是虎头和小狮子被打得那么惨，他冷哼一声，道：“我也不欺负你，改天我切磋一下，你不是说你回去会被送上战场吗？那你应该会武功吧，到时候我们比一比，是我大齐的功夫厉害，还是你葡萄牙的功夫厉害。” 孩子们想到小熊的神力，纷纷对若昂报以同情的目光。 若昂却是想到自己比小熊年长许多，还是占对方便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小安就邀请俩人去后院用晚饭，“我四婶也想见一见你们呢。” 若昂和若泽更加紧张了，他们前不久才刚把人家儿子揍了一顿，听说王妃很疼孩子，不知他们去了后院会不会为难。 俩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几个小伙伴推到后院，对上的却是两个满怀笑意的年轻女子。 汉人老得慢，尤其是保养得好的穆扬灵和小夏氏，放在西方女子中，那就是十来岁的少女模样，若昂和若泽一下就紧张起来，脸色有些通红，虎头这愣子直接喊道：“若昂，你们怎么同手同脚了？” 若昂就更同手同脚了，一时都不敢甩手，直接迈步往前走，小夏氏直接“扑哧”一声笑出来，穆扬灵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虽然两边有过争执，但孩子打架，作为家长总不能找对方孩子算账，因此穆扬灵和小夏氏对若昂兄弟还算友好，听说他们要长住大齐，就问道：“那你们是要继续住在会馆里，还是到外面租房子住？” 若昂犹豫，道：“会馆住宿太贵了，我是打算租一个院子的，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 穆扬灵知道他说的是证明的问题，洋人在广州城内可以住会馆，也可以住客栈，但要想租房子或买房子则需要衙门开具证明才行。 “娘，你就帮他们吧，他们好容易弃恶从善，我们要好好的对他们，让他们在善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小狮子满脸严肃的看着穆扬灵道。 “胡说些什么，若昂和你们一样还是孩子呢，哪里就恶了？” 虎头喊道：“他们侵略吕宋，是你说的，侵略者是坏人！” 若昂兄弟低下头。 穆扬灵就道：“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探险者侵略吕宋，并不是若昂兄弟，他们并没有侵略吕宋，你们不能因为他们国家的一些国民做错了一些事就怪罪所有的人，比如一个大齐人跑到葡萄牙偷了东西，然后若昂就说你们大齐人都是贼，你也是贼，是坏人，你服不服气？” 虎头忙摇头。 穆扬灵就摸着他的脑袋对孩子们道：“这是一样的道理。” 小安就歪头问道：“那四叔为什么要因为葡萄牙西班牙的探险者侵略吕宋而和两国的使臣生气？也不是使臣去侵略的吕宋呀。” “小安。”小夏氏虎着脸看他，“这些话不要乱说。”这种话哪里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小安不服气的嘟嘴，穆扬灵就拍拍小夏氏的手，看了若昂兄弟一眼，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几个孩子叫我们宠坏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若昂摇头，行礼道：“尊敬的王妃，其实我也有许多的疑问，但在使臣大人那里得不到我想要答案，我同样需要睿智的您为我解答，所以请您回答小安的问题吧，正如您所说，侵略吕宋的并不是我们兄弟不是吗？我们为他们的行为感到羞愧，但不应该回避。” 穆扬灵微微诧异，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安和小熊一开始那么讨厌若昂兄弟，到最后却和他们成了朋友，如果他们有这份心胸，倒是情有可原了。 穆扬灵想了想，道：“若昂，你知道佩德罗的身份吗？” 若昂脸一红，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他是我们葡萄牙的伯爵。” “是的，他是葡萄牙的伯爵，这在广州的洋人中并不是秘密，所以我们也知道，他在这里抢劫的财物大半都会输送回你们的祖国，所以你觉得他在这里做海盗是他的个人行为吗？” 穆扬灵眼睛一一看过底下站着的孩子，见他们都认真听了，就继续道：“不是，他是受你们的国王，你们的国家支持的，他的行为代表了你们的祖国，和侵略吕宋一样，登上吕宋的葡萄牙冒险家同样也有官方背景，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是在为他们的国家开疆扩土，只是开到了别的国家领土上而已。” 穆扬灵道：“而你们的使臣一直在为他们开脱，这一点更是证明了我们的猜想，所以侵略吕宋行为并不是个人或私人团体行为，而是国家行为，王爷讨厌葡西使臣就是这个道理，但你和令弟不一样，你们还是孩子，只要不做损害大齐利益的事，我们就不会厌恶你们，与你们为敌。” “可是那是吕宋，并不是大齐，”若昂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使臣大人说贵国王爷派兵入驻吕宋，打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主意，所以你们也是侵略者……” “你胡说，”虎头激动的跳起来，“我爹爹可不是坏人，他是去帮助吕宋去了，去把你们国家的那些坏蛋赶出吕宋。” 小狮子也紧握着拳头瞪若昂，大有他再污蔑父亲就冲上去揍一拳的意思。 第1014章 被逼 若昂虽然面色有些发红，但依然坚持的看向穆扬灵，不可否认，他是认同使臣的观点的，因为他不觉得大齐的王爷那么好心，会无偿的帮助吕宋。 齐浩然当然不会好心到无偿帮助吕宋，他是收了报酬的——吕宋的金矿和银矿。 但看着激愤的虎头和小狮子，还有小熊眼里的熊熊怒火，穆扬灵还没傻到告诉他们这些，而是面带微笑，自信宽和的对若昂道：“若昂子爵，你知道吕宋和大齐的关系吗？” 若昂想到虎头他们曾嚷过的，道：“吕宋是大齐的属国。” 穆扬灵点头，“那你知道什么是属国吗？” 若昂沉默，他当然知道，就好比百年前他们的国家于奥匈帝国，大齐是上国，吕宋是属国。 “若你们侵略的是印度等与我们大齐无关的管家，我们大齐是不会插手的，最多为印度说上一句公道话，谴责一下你们，就好比现在英格兰于印度的所作所为，我们大齐何曾说过一句？但吕宋不一样，吕宋是我大齐的属国，吕宋国王又向大齐求助，我们大齐只要有能力，自然会帮忙，这就是王爷出兵的原因，而在出兵前，王爷还给吕宋送过兵器和粮草以作支持，小宝和小熊也一直捐钱捐物帮助吕宋受战祸所累的孩子妇女。” 穆扬灵自己是经过战乱的，知道孩子和妇女在战争中有多可怜，她叹息道：“孩子，邪恶是压不住正义的，这只是时间问题，而侵略从来都是最恶的邪恶，凡是有骨气和血肉的人都不会臣服于侵略者的，就算会付出血和灵魂，他们也会坚持反抗下去，生生世世，直到他们的家园得救，这或许和你从小受到的教育相悖，但我希望你能自己去认真思考一下，我一直相信人性本善，也希望你们能回归善良。” 若昂看着目光温和的穆扬灵，心中羞愧不已，“我，我不该那样误解王爷的……” 穆扬灵一笑，一点都不介意，“误会只要说开就好了。” 小熊三兄弟骄傲的看着他，“我爹才不会是坏人呢！” 穆扬灵就让他们带若昂兄弟去花园里玩，“等你们父亲回来就吃饭。” 虎头和小狮子就一左一右的拉住若昂，告诉他他们的父亲有多善良，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乞丐都会给些铜板，这样的好人又怎么会去侵略别的国家？ 小夏氏见孩子们走远了，就担心的问：“阿灵，四叔真的没有拿下吕宋的意思？这以后四叔要是打下吕宋，岂不是会让孩子们失望？” 穆扬灵笑道：“嫂子放心，浩然不会打下吕宋的，不信你回去问表兄，他肯定也不屑于吕宋。” 在他们眼里，吕宋是蛮荒之地，又隔了一道大海，要不是唐时两国机缘巧合的知道了彼此，吕宋国王又请封，甘为属国，他们都不会知道大海之外还有这块土地。 在他们看来，中原地大物博什么东西没有，值得去侵占吕宋？ 其实穆扬灵对这一点很认同，中国已经够大了，物产也丰富，再往里增加疆土未必是好事，最重要的是，侵略从不是上策，她不喜欢战争，尤其不喜欢这种侵略与反侵略的战争。 小夏氏半信半疑，她可不是几个小孩，觉得齐浩然是好人，好人能做到大将军，能统领三军？ “那四叔怎么就答应派兵过去援助？” 穆扬灵轻咳一声，低声道：“他和吕宋的国王说好了，他派兵过去，吕宋要给一块地给他们开矿产。” 小夏氏明白过来，这是派兵的报酬，“吕宋国王竟然也愿意？” “被逼的……”穆扬灵感叹，“所以大齐得强大起来，才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小夏氏一惊，“被四叔逼的？” 穆扬灵一囧，齐浩然在小夏氏心里是有多凶残啊，她道：“是被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逼的……” 吕宋离广州不远，信隔三差五的就能送回来一封，所以齐浩然消息灵通得很，齐浩然的书房一直都对穆扬灵敞开，何况也不用穆扬灵自己去看，晚上睡觉时有兴致了齐浩然也会和穆扬灵说两句，因此她是知道的。 齐浩然是冲着吕宋的金矿和银矿去的，因此吩咐周舟上岸以后先叫工部的人勘察矿产，但地方那么大，他们就知道一个大概的范围，上哪儿找去？ 最后矿产没找到，反而遭遇了几次洋人。 洋人们屠杀部落村民，这无疑激怒了周舟等人，吕宋是大齐的属国，他们还长得和汉人一样黑眸黑发，而且当年大周朝廷南迁及后面禁海造成有不少汉民移居吕宋，特别是禁海之后，渔民没有活路，有不少人摇着小木船到吕宋定居，在沿海一带谋生，同样的，汉人的文化和汉语也被带到了吕宋。 那附近的部落或多或少都会两句汉语，看到周舟等人，立刻用汉语求救。 周舟本来就是带兵来救他们的，洋人的作为又激怒了他们，周舟想也不想的就带人跟洋人干上了，此事很快传到吕宋国王那里。 吕宋国王本来还担心大齐也图谋不轨，但见周舟等人只救人和抗击洋人，并不占领土地，过了一处又一处，不像洋人一样占领城池。 吕宋国王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却高兴不已，实在是上岸的洋人太可恶了，部落百姓若是不臣服于他们，他们就杀人，若是臣服，他们就驱使人去做苦力，短短的半年时间已经占了好多地方了，而且弄得怨声载道，要是再不平乱，国内只怕也要乱了。 吕宋国王不知道大齐想要什么，但大齐是上国，总比贪婪如同恶鬼一样的洋人要好一点，所以吕宋国王亲自派了使臣带信过来找齐浩然，一边是感激他伸出援手，一边是暗示他想要什么，只要吕宋能拿得出手，吕宋必定上贡。 齐浩然见周舟迟迟找不到金矿，也觉得不能这样漫天的找，就直接和吕宋国王提出，他帮他们对付洋人，至于能不能把洋人赶出去看双方的能力，吕宋则要给他们矿产的开采权，他也不要多，就那片传说有金矿银矿区域的十年矿产开采权。 吕宋国王先招来工部和户部问过，确定那块区域已确定的有两个银矿，他有些舍不得，就没答应。 但周舟他们动作一停，洋人就疯狂的反击，一口气就攻下了他们三个较大的部落，那火器太厉害，远远的就能射杀人，这让弓箭都凑不够数的吕宋很被动，迫于无奈，吕宋国王答应了齐浩然的要求。 因此，采矿也从私下摆到了明面上，合法了。 所以穆扬灵才说吕宋国王是被逼的。 第1015章 不孝 穆扬灵帮若昂兄弟在广州城内租了个房子，俩人就这么住了下来，使臣船队一走，他们没有了任务，反而清闲了下来，见虎头他们每天都要花大部分的时间读书，一时好奇也跟着听了几次课，若昂表示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就和孩子们做了交换，以后他们兄弟跟着他们一起读书，他则教他们他从小学到的知识及他会的各国语言。 穆扬灵也跟着凑了会热闹，做了一回“大学生”，而且是学习进度最慢的“大学生”。 让穆扬灵诧异的是，在语言学习这一项上，最有天赋的却是虎头和小狮子，俩人几乎是不相上下，尤其是虎头，若昂只重复两遍他就能听能说了，让穆扬灵嫉妒不已。 于是，穆扬灵白天跟着孩子们学习，晚上还得让孩子们再教一遍，免得跟不上进度。 虎头和小狮子比较急，见教了好几遍母亲都没记住，就跺了一下脚喊道：“娘，你怎么这么笨啊，明天让小安哥哥来教你，我们教不了了。” 穆扬灵承认错误，“我学的是有点慢，你们再把刚才几个单词说一遍，我晚上苦练。” 本来还笑呵呵看着的齐浩然脸色一冷，将两个儿子揪到跟前来，斥道：“有这么和你们母亲说话的吗？你们学东西慢的时候我和你母亲何时嫌弃过你们？你们现在倒嫌弃起我们来了，滚一边面壁去！” 两个孩子眼里蘸着泪，低着头不敢说话，穆扬灵也立马站起来候在一旁。 齐浩然就将两个小子拎到墙边，道：“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结束。” 齐浩然一转身两个孩子就低着头跟在他屁股后面回来，齐浩然刚生气的“哎”了一声，两个孩子就麻溜的跑到穆扬灵跟前认错了，一个说，“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嫌弃你学习慢，我以后一定耐心教你。” 另一个也沮丧的道：“娘，我们不应该这么着急的，你原谅我们吧。” 齐浩然面色稍霁。 晚上睡觉的时候齐浩然就抱着穆扬灵埋怨，“你没事跟他们学什么外夷语言，会大金和西夏的语言就够了。” “闲着也是闲着，多学一些东西总不会有坏处，”穆扬灵道：“你别看这两个小子急，有时候他们也挺耐心的，小熊教了我两天，现在都不来了，每天吃完饭就跟小宝跑出去，也不知道俩人凑在书房里干什么，小安够有耐心的吧，以前吃完饭都会过来和虎头小狮子玩一段时间才回去睡觉，结果他把文谡接到他那边，晚饭后也不过来了，都嫌弃我慢呢，也就虎头和小狮子还坚守阵地。” 齐浩然脸更黑了，咬牙切齿道：“小熊这个臭小子，越大越不乖了，你别伤心，等明天我帮你揍他。” 穆扬灵就笑道：“不用揍了，多大点事儿啊，而且我看他的确有事要做，你和子衿不是带着小宝勘政吗，小熊跟在身边不可能不跟着学，他们又要读书，小熊还要习武，还有他们的学堂要打理，忙着呢。” “那也不能嫌弃你，你生养他们那么辛苦，现在一点小事都如此，以后还能指望他们孝顺你吗？” “我有你就够了，”穆扬灵撑起身体，笑吟吟的看着他道：“等我们老了，我们就不管他们了，建个好看点的别院搬进去，高兴了就读读书，练练剑，不高兴了我们到处去玩玩，等老得走不动了，身边也有下人服侍，用不到他们什么。” “下人总有怠慢的时候……” “有你这个魔王在，谁敢怠慢我们？”齐浩然积威甚重，明明在家里很平和的一个人，但下人们看见他就好似看见什么一样噤若寒蝉，就连一向胆大的谷雨也是小心翼翼的。 齐浩然将穆扬灵抱进怀里，怅惘的道：“那要是爷不在了呢？” 穆扬灵一愣，“你怎么会不在呢？” “爷又不是长生不死，死了自然就不在了，到时候剩你一个在别院里多难受啊，有孩子们陪在身边，好歹不会寂寞，他们现在就不耐烦我们了，我还指望他们长大了以后孝顺吗？所以这事不能惯着他们。” “说不定我比你早死，留下的是你呢？” 齐浩然横眉，“你怎么可能比爷早死？有爷在，谁能让你死？” 穆扬灵眼睛一热，埋首在他胸前，半响才道：“要不咱两一块儿死吧。” 齐浩然顿了半响才道：“我不喜欢殉葬这一套，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你还没享受过儿孙们的福呢。” 穆扬灵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齐浩然有些担心，抱了她道：“你可别胡来。” 穆扬灵扯开一抹笑，僵硬的道：“不想我胡来，你就努力的活着，比我晚死就好了。” 齐浩然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第二天穆扬灵还没起床的时候齐浩然就逮住小熊揍了一顿，这次是结结实实的打，小熊嚎得两府都震动了，穆扬灵也吓得从床上爬起来。 小狮子和虎头背手摸着屁股怕怕的看着大哥被揍，觉得昨天晚上父亲只是罚他们面壁实在是太宽和了。 小熊被齐浩然一把按在长凳上打屁股，嚎叫的喊疼，小宝一头雾水的问双胞胎，“小熊犯什么错了？” 这几天小熊弟弟可是跟他寸步不离，能犯什么事？ 小狮子道：“大哥不孝。” 虎头补充，“昨天晚上我们也被罚了，但我们比大哥孝顺一点，所以只被罚面壁。” 小宝一囧，问道：“小熊怎么不孝了？”他最近没干什么得罪四叔的事啊。 双胞胎同情的看着大哥，异口同声的道：“他不肯教娘亲外夷语言。” 小宝闭上嘴巴，良久才喃喃的道：“这也是不孝？” 小狮子和虎头同时点头，“这就是不孝。” 不孝的小熊直到被打完才从弟弟们那里知道他被打的原因，小熊忍不住捶地，“不是有你们教娘亲了吗？” 双胞胎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哥，硬是将他的悲愤打散。 小熊叹气，趴在榻上道：“算了，晚上我去教。” 虎头就左右看看，凑到大哥耳边小声的道：“娘亲有些笨，你不能不耐心哦，不然也是不孝，会被爹爹揍的。” 小熊觉得生活更艰难了。 第1016章 写信 过完重阳节齐修远就修书通知小宝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 小宝倒是没闹，乖乖巧巧的开始准备带回京的礼物，这让防备的齐浩然有点惊讶，一问，原来这小子也想家了。 齐浩然好笑，摸着他的脑袋道：“以后四叔有空了就接你出来玩。” 小宝眼睛一亮，“四叔要说话算话。” 齐浩然点头，小宝到广东后虽然丢了不少课业，但同样学到了许多在京城学不到的东西，说不来哪个教育方法好，还得他们再摸索，大哥也已经答应每隔一年就让小宝出京三月历练，至于要去什么地方则要视情况而定。 虽然有风险，但对孩子的成长却很好。 小宝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二皇子则是垂着脑袋坐在小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虎头来拉他去睡觉的时候见他恹恹的，就问，“你怎么了？” 齐文谡低着头不说话，虎头急得抓耳挠腮，自齐文谡来了以后他就不是家里最小最笨的了，做什么事后面都跟着一个小脑袋，就跟小安哥哥带着他们一样，所以虎头很喜欢齐文谡。 小狮子认真的看了齐文谡一下，咬着虎头的耳朵道：“他不想回京城。” “那就不回了。”虎头小手一挥，拉着齐文谡的小手道：“你不想回去你就别回去了，跟我一块儿睡吧，我把我的床让一半给你。” “真的可以吗？”齐文谡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们。 虎头想也不想的点头，“肯定可以的。” 小狮子则道：“这得问皇伯伯，你不回家不想你爹娘吗？万一皇伯伯想你了怎么办？” 齐文谡深深地低下头，三个小孩的气氛一下就沉寂了下来，过了许久，齐文谡才小声的道：“我想让四叔当我爹，让四婶当我娘，可以吗？” “不可以，”小狮子和虎头异口同声，一起戒备的看着他，“你爹是皇伯伯，我们的爹娘不能给你。” 齐文谡就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看了俩人一眼，转身跑回自己的小房间，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 虎头和小狮子就相视一眼，挠挠脑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是不是皇伯伯不好，所以二堂弟才不想给他当儿子？” 小狮子狠狠地点头，赞同道：“肯定是的。” 两兄弟同情的看向内室，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然去问问小安哥哥？” 小安正在埋头苦读，一边读书一边听两个小伙伴说清原委，他翻了一页书，道：“那你们就这么把还在哭的文谡丢在那里了？” 兄弟俩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安就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将课本合起来，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文谡，他现在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 齐文谡把被子都哭湿了，虎头把他蒙着头的被子扯开时，他满脸都是泪水，正红肿着眼睛一抽一抽的看着三人。 小安就把他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哄道：“你别哭了，你要留下来就得皇伯伯同意，哭是没用的。” “可父皇是不会答应的，他都没答应大哥留下，更不会答应我留下了。” “小宝哥哥和你不一样，”大人们虽然从不在他们面前说这些事，但小安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皇伯伯不答应小宝哥哥来找他们玩不是因为广州远，也不是因为皇伯伯不舍，而是因为小宝哥哥的太子身份，所以他安慰齐文谡，“你不是太子，皇伯伯估计会答应。” 齐文谡一抽一抽的问，“真的吗？” “试试看呗，”小安很光棍的道：“反正离启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我们先给他写信，一天去一封，缠到他答应为止，反正用的是小熊哥哥的信鸽。” 小狮子杞人忧天，“信鸽会不会累瘦？” 虎头拍着胸脯道：“别担心，我明天就给它们多喂一点吃的，肯定瘦不了。” 于是四个孩子就研墨摊纸，琢磨着开始写信。 齐文谡已经认了不少的字，吵着要自己写，但拿起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写。 三个大孩子却很有经验，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时常要说服父母，所以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小安道：“你得表达你迫切想要留在这里的愿望。” 小狮子道：“你得告诉皇伯伯你为什么不想回京和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虎头道：“你得告诉皇伯伯你要是被逼回京你会不开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读不进书，还会伤心生病，总之怎么惨怎么写。” 小安和小狮子点头，“可以适当的用些夸张的笔法，一定要打动皇伯伯，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二皇子就咬着笔杆想了好一会儿才下笔，他想留在这里是因为他在这里很开心，他想让四叔当他爹，四婶当他娘，他还想和虎头小狮子他们一起玩，一起读书，他不要回京城，宫女和太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母妃只要看见他就哭，不是让他小心太子哥哥，就是让他把父皇拉到她的宫殿去，不听话就会被骂，还会被打手心，他一点也不喜欢。 在这里，虎头哥哥们总能一直陪他玩，但在皇宫里太子哥哥要下课后才能带他们去玩，其他的时间他不是一个人呆着，就是被母妃压着读书，他也很不喜欢。 如果他真的被接回去，他会伤心死的，哭出来的泪水能有海水那么多。 见他写完，小安三个就凑过来要看，齐文谡忙把信藏到背后，羞涩道：“不准你们看。” “我们帮你参考参考，”三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看着他手里的信，“说不定能给你一些意见。” 齐文谡将信吹干，把信收起来，严肃的道：“信是照着你们的建议写的，所以不用再给意见了，我觉得我写得很好了。” 他怕虎头和小狮子哥哥看到他写了相让四叔四婶当他爹娘的话会生气，所以说什么都不给几人看。 三个惋惜的叹息一声，虽然很想看，但他们表示他们尊重齐文谡，眼巴巴的最后看了一眼信，道：“那好吧，我们去找哥哥要信鸽吧。” 第1017章 治愈 齐修远看到信后很伤心，他自认作为一个父亲他算是尽责的，就算政务再忙，他每天也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和孩子们相处，甚至每隔一段时间会带着孩子们出宫去走走，不说对照历代皇帝，就是同时代的王公大臣，在做父亲这方面，他也自认不逊色。 但他儿子竟然不想当他的儿子！ 齐修远很难过，他想，他以前有疏忽小二，让他受到过大的伤害吗？ 然后没有，就是他的母妃赵嫔不断的往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他也只是对她禁足，尽量不让她的事情影响到儿子幼小的心灵。 但儿子似乎没领情。 小二如此，那小宝呢，那小子也是一个劲儿的往广州跑，他是不是也想当老四的儿子，不想当我的？ 齐浩然捧着信脸色有些难看，呆坐在御书房里不动了。 万公公察觉不对，见皇上一动不动的，只能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招来自己的徒弟，小声道：“赶紧去坤宁宫请皇后来一趟。” 那信鸽一看就是太子殿下和荣郡王世子的，不定是他们又闯了什么祸惹皇上伤心了，这种事还是让皇后来解决吧。 皇上没有发火，只是很安静的坐着，比起前朝的景炎帝不知多好伺候，可万公公依然心惊胆颤，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皇后来得很快，万公公松了一口气，忙进去禀报，“圣上，皇后娘娘求见。” 齐修远慢慢的折起信纸，道：“让她进来吧。” 李菁华进来看见齐修远脸色虽然不好，却还算冷静就松了一口气，等万公公退下后就走到他身后帮他揉肩膀，问道：“皇上，是小宝又惹祸了吗？” “是万来通知的你吧？” “皇上很少发火，他也是担心您，再者，我也怕小宝在广州惹出什么祸来，他走的这几个月，我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齐修远拉过她的手，叹气道：“别担心他了，要是他每出一趟门就担心一次，这得担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李菁华惊疑不定，“皇上？” 齐修远拍拍她的手，问道：“梓童，你说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失败，孩子们都想着认别人做父亲。” “皇上，”李菁华生气的嘟起嘴唇，“您不要妄自菲薄，小宝和几位皇子都以您为荣，哪有认别人做父亲的想法？” 齐修远苦笑，“若是以前我自然不会作此想，但现在，”齐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二的信给李菁华看。 李菁华见上面的字迹又丑又大，言语幼稚，不由好笑，“皇上，孩子表达总有不尽之处，他们心里的想法是一格一格的，并不全面，我看小二不是想当四叔的儿子，而是想当阿灵的儿子，想生活在四叔家的那种氛围中，不信你再仔细问问。” 李菁华垂头想了一下，继续道：“虽说我这话有打击赵嫔之嫌，但今日既说到了这里，妾身也就敞开了说，皇上对小二自然是好的，我也能尽到嫡母之责，让他们兄弟和平相处，但赵嫔毕竟是他母妃，小二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他母妃在一起，甚至于，他身边伺候的人大半都是赵嫔安排的，孩子最是敏感，大人们的斗争他们虽不懂，却能感受到氛围，就算您能禁赵嫔的足，禁大家的口，但能禁他们心中的想法？” “就算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认定了小二无母妃撑腰，行动间也难免怠慢，”李菁华说到这里也很是无奈，“这就是妾身比不过阿灵的地方了，不管妾身怎么管，后宫永远是鱼龙混杂，而阿灵管的王府却单纯很多，主子怎么吩咐，奴才就怎么做，你看他们两府比邻而居多年，两府既像一家，也是两家，却从没有矛盾过，最奇的是两府的下人时常交叉使唤也从未出过斗气的，所以，小二未必是不喜欢您当他的父亲，而是不喜欢我们这个皇宫，喜欢他四婶管的家呢。” 见齐修远听进去了，李菁华继续道：“皇上不如问一问他，再不信，就再问一问小宝，看他愿意做您的儿子，还是四叔的。” 齐修远心动起来，他还真想问，不然今后只怕很难睡着了。 齐修远想到就做，让李菁华先回去睡觉后就给两个儿子分开写信。 考虑到小二年纪还小，语言就尽可能的通俗易懂。 小宝收到信的时候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了信，父亲是父亲，四叔是四叔，他为什么要四叔当爹？ 他自己有爹呀！ 小宝捏着笔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父皇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就好奇的问了一句，“父皇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而齐文谡小朋友就要纠结很多，他撑着下巴想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他也喜欢父皇当爹爹，也喜欢四叔当爹爹，他想要两个爹爹！ 齐修远先拆的小宝的信，心情一下治愈，再看小二的，顿时又气又笑，“这个臭小子想的倒美。” 这时齐修远也有心情仔细研究他的第一封信了，看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更是好笑，他虽没有见过大海，但也知道海之宽广无边，他的泪水能有海水这么多，这眼泪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修远心情好了，倒是认真想起二儿子的提议来，有赵嫔那么一个母妃，他留在广州说不定更好，而浩然也在广州呆不了几年，他回京的时候自然要把他带回来，到那时候他年纪也大一些了，直接搬进皇子宫殿去，赵嫔对他的影响也小了。 齐修远敲敲桌子，却不愿意这么轻易的答应他，臭小子，竟然敢不想当他的儿子。 而此时，小宝也终于知道他父皇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了，他无语的看着弟弟，道：“你怎么也不问过我们就写这样的信？” 齐文谡懵懂的道：“我问过小安哥哥他们了，我就是照着他们提的意见写的。” 小宝就对三小孩怒目而视。 小安他们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只是觉得自己的指导意见没错，所以理直气壮的喊道：“他有要求自然要告诉大人，不然这么达成心愿？” 第1018章 启程（上） 小宝忍不住跺脚，“你们出的这什么馊主意，哪里有叫人换爹的？我父皇都伤心死了。” 这下换三小瞪大了眼睛，“我们什么时候叫他换爹了？” 齐文谡担心的问小宝，“父皇真的伤心了吗？” 小宝认真的点头，拉着弟弟让他写信宽慰父亲，三小则扯着二皇子让他背信给他们听，“我们可没叫你换爹，不许冤枉我们。” 叽叽喳喳的叫着乱成一团。 小熊站在外围张大了嘴巴看，忍不住叫道：“你们别吵了，安静下来一件一件的说清楚。” 五个人却更吵了，小熊无奈，只能大喝一声，一手一个将人远远的扯开，五个人这才安静下来，茫然的看着他。 小熊严肃的道：“快到睡觉的时间了，一件一件的来说，不然再吵，今天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小宝看了三小一眼，率先道：“那我先说，”他认真的看着弟弟道：“父皇伤心了，还问我是不是也想要四叔当父亲，不要他了，你得赶紧写信安慰父皇。” 虎头跳起来，“你果然想抢我爹，不是跟你说过不行吗？” 小熊一巴掌把他拍下，道：“先解决小宝哥哥的事，再说你们的，给我安静一点。” 小熊还是第一次主持这么多兄弟的纷争，隐隐有些兴奋，下手毫不留情，虎头被他镇住，只能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站在一旁，本来有些躁动的小狮子和小安也老实了下来。 小宝见了满意，安心的拉着弟弟晓之以情理的告诉他父皇有多爱他们，他们也应该要爱父皇才是。 齐文谡歪了歪头，道：“我爱父皇，那父皇会让我留在广州吗？” 小宝：“……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广州？跟我回京不好吗？我陪你玩，父皇也会关心你的。” 齐文谡低头看着脚尖，低声道：“可是我不想被母妃关在书房里练字，我要跟虎头哥哥他们一起读书，我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御花园玩，我想跟虎头哥哥他们一起去海边和大街上玩，父皇那么忙，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才有时间和我说话，但在这里，四婶会经常看着我，不让人欺负我，有人给我脸色看了我也能给四叔四婶告状……” 齐文谡小心的看了大哥一眼，更加小心的道：“而且，我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在宫里，我多吃两块点心，宫女就会把那盘点心撤下去，然后就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做那道点心了。” 小宝一愣，这些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齐文谡就瘪了瘪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小宝心疼起来，犹豫了半天道：“可是你不回家父皇会想你的。” 虎头听说齐文谡想吃点心都没得吃，顿时同情起来，他可是标准的吃货，这世上少了什么都不能少吃的，他顿时将原先的问题丢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给他出主意，“你给皇伯伯画你的画像，再把你要说的话写给皇伯伯看，就跟在皇伯伯身边一样了。” 小狮子点点头，然后觉得不对，道：“弟弟，我们要说的不是堂弟抢我们父亲的事吗？” 虎头立刻转口，“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我也不能把我爹爹让给你。” 小狮子狠狠地点头。 小安就一左一右的把俩人推开，道：“文谡肯定抢不走四叔，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皇伯伯把文谡留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小狮子和虎头就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勉强同意和解，问小安，“你有什么好意见？” 虎头伸手把愣愣的齐文谡扯进来，四个小脑袋就凑在了一起，小熊和小宝张大了嘴巴，他们这是被排挤在外了？ 小熊看了小宝一眼，认真道：“其实文谡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你看他们年纪相仿，闯祸的时候可以多一个人分担责任。” 小宝抽了抽嘴角，斜睇了他一眼，道：“只怕是你多了一个背锅的人吧？” 小熊嘿嘿一笑，给了他一个你知我知大家知的眼神。 四个孩子折腾的给齐修远写信，齐修远一开始只想吊儿子几天就同意的，见四个小子讨好他的怪计频出，倒起了看热闹的念头，一直任由四个孩子折腾，直到他们快要启程的前三天才松口答应让齐文谡留在广州。 四个孩子一阵欢呼，连夜把他打包好的行李又规整好来，虎头还热情的邀请齐文谡和他睡一间屋，让穆扬灵一巴掌拍散，虎头这小子睡觉就跟打架似的，她跟着睡都呛得慌，更别说齐文谡了，上次这两个小孩一起睡，一晚上文谡就被踹下床三次，前两次还能迷迷糊糊的自己爬回床上，第三次干脆就裹着被子躺在地上了，让值夜的丫头哭笑不得，只能合力将人抱到软榻上睡。 穆扬灵可不敢再让虎头带着齐文谡睡，可齐文谡却很喜欢和虎头在一起，拉着虎头的小手跟他混到他的房间去了，死活不回自己的屋。 穆扬灵无奈，只能让值夜的丫头注意一点，二皇子要是再被踢下床就给抱到软榻上去睡。 丫头们一边笑着一边应下。 还有三天的时间，小宝开始和这里的小伙伴们辞行，先是渔村的小伙伴，然后是广东官场上认识的小朋友们，再就是若昂兄弟。 若昂兄弟听说小宝要回京城，既不舍又羡慕，上次使团入京他们就被丢在广州，所以还真没去过京城，听说京城比广州城还要繁华美丽，而洋人要出城手续繁重，严格上来说，洋人只能呆在通商口岸所在地，这也是为什么内地没见过洋人，而京城这样的繁华江南圣地，也只有零星洋人能往。 若昂这段时间也跟着钱先生学了不少的汉字和汉语，很想到处走走，就试探的和小宝提出跟他入京的要求。 小宝沉默了一下就答应了。 齐浩然听闻不免将他叫到跟前询问，“虽说为君者不拘小节，但这些洋人毕竟是蛮夷，不宜过多交往。” 小宝斟酌了一下，道：“四叔，我答应若昂他们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也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洋人的心思并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而且他们的使臣对我们多有不友好，所以我想理应防范于未然。” 第1019章 启程（中） “这和若昂他们有什么关系？”齐浩然可不认为若昂兄弟俩能影响大局，毕竟他们自己还被继母赶到这儿来了呢，又只是子爵，能有什么用？ 小宝却道：“四叔，洋人的风俗和我们不一样，英格兰会和法兰西打仗可不止是因为法皇帝抢了英几个商人那么简单，若昂说是英王想当法兰西的皇帝，他是某位法王的外孙，之所以说是某位，是因为那位法王去世后，后面又陆续有卡佩家族四位嫡出子弟继承皇位，因第四位皇帝后卡佩家族再没有嫡系的子弟，只好由其旁系家族瓦卢瓦伯爵之子继承皇位，所以现在法兰西的王朝号称瓦卢瓦王朝。” 齐浩然听得满头雾水，依然是那个问题，“这和若昂有什么关系？” 一旁剥栗子的穆扬灵却是精神一震，明白过来，兴奋的和齐浩然道：“我明白了，小宝想让若昂也去争皇位！” 齐浩然差点吐出血来，“若昂不是葡萄牙人吗，难道是英格兰人，或是法兰西人？” 穆扬灵得意洋洋起来，这段著名的欧洲历史她却是知道，毕竟这涉及英法两国的百年战争，在历史课本上有，而且，因为是站在历史的顶端往下看，她对这段历史的把握比小宝要深入的多，她接替小宝和齐浩然解释，“在西洋人那里，只要有血脉就有争夺皇位的资格，比如英王，他是腓力四世的外孙，他就能提名争夺法兰西的皇位，您想想看中间隔了多少位皇帝啊，嫡出的四位，现在又过去了两位，英王现在还在和法兰西死磕想当法兰西的皇帝呢。” 齐浩然撇撇嘴，“他不是英格兰的皇帝吗？怎么还想着当法兰西的国王，将两个国家合二为一？” 穆扬灵摇头，“依然是分开治理，在洋人那里，一人兼任两国皇帝或三国皇帝也是常有的事，血脉是一层，现任国王的指定也是一层，比如现在法兰西国王的弟弟，他就被那不勒斯的女王指定为继承人，原因也不过是女王对王朝选定的继承人不满，而这位法兰西国王的弟弟跟那不勒斯有一点血脉关系，但他们那片大陆一直互相联姻，上层贵族几乎每人都身兼好几国的血脉，比如若昂兄弟，他们既是葡萄牙的皇族旁支，也有英格兰皇室的血脉。” 小宝狠狠地点头，“不止呢，他们的外祖母是西西里王国的王室血脉，而西西里王国和那不勒斯同出一脉，从血缘上来说，若昂比那位法兰西国王的弟弟还要血脉浓郁，名正言顺。”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你是说若昂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小宝严肃的点头，所以感谢西洋人的继承制度吧，他们只是兄弟相争都这么惨了，更别说他们表兄弟和不知什么角落里出来的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有资格和他们抢皇位，这斗争不知道多惨呢。 小宝的心思很简单，交好若昂，甚至是培养他，让他亲大齐，亲汉人，然后送他回国争爵位，争皇位，要是争到了自然皆大欢喜，就是争不到，他们也能让洋人国家更乱，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让他们对大齐心怀不轨呢？ 齐浩然看着小宝说不出话来，这孩子还没满十岁就这么凶残真的好吗？ 穆扬灵却很兴奋，觉得不亏是他们花大力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敢想敢干，虽然她觉得他一定不会成功，但她依然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去做，反正培养若昂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就是让他跟着小宝学些处理政务的知识罢了。 齐浩然揉了揉额头，道：“行，我知道了，你让四叔我缓缓，我现在脑子都是晕的。” 小宝就退下。 “只要有血脉就能争皇位，那我要是让给汉女嫁给若昂生下个带有各方血统的孩子，岂不是他也有争夺皇位的权利？” 穆扬灵身子一僵，惊异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却已经摸着下巴道：“若昂的血脉太远了，或许我应该选一个血脉更近的洋人，到时候先送个女人给他，等她怀孕了再带回国，养大培养好了再送回去争皇位，在大齐长大，这心怎么也比若昂这些真洋人更亲大齐吧？” 穆扬灵冲齐浩然竖拇指，“厉害，但人家凭什么把皇位给你一个混血？别拿若昂他们做例子，人家长得都一样，那些国家的关系就跟春秋战国时的番国差不多，互相联络有亲，不算混血，而且人家肯定还有别的儿子，那些儿子的势力可是在那片大陆上，不比我们隔了这么远的大海强？若昂好歹还是欧洲土生土长的洋人，这是他的优势。” 齐浩然道：“那他要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穆扬灵：“……” 齐浩然甩甩手，躺倒在床上道：“爷就随口说说，我问过周德，洋人那地界比不上我们大齐，我做什么要吃力不讨好的去算计他们的皇位？就照小安说的，先埋些钉子，那些洋人真要不识趣的算计我们大齐，我们就把这些钉子用活，让他们把洋人的国家搅乱去。” 意思就是防患于未然，对方动，他们就动，对方不动，两边就相安无恙，但这可能吗？ 洋人没眼馋大齐的资源，又被通货逆差所逼，肯定会对大齐下手的，现在他们不就蠢蠢欲动了吗？ 不过穆扬灵这一次没再发表见解，她觉得齐浩然和小宝做的安排就很好，换做她来，未必能比他们做得好。 “那你是答应让若昂他们去京城了？” “嗯，爷会给他们专门请个先生，之前他们跟着虎头他们只是简单的认些汉字，这次我就让先生认真的教他们课本，先从《三字经》开始吧。”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道：“洋人可以读大齐的书，那大齐在洋人面前就更没有什么秘密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到洋人那里学本事？” 齐浩然皱眉，“那里那么远，谁会愿意背井离乡的去洋人那里？何况，洋人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 “你会造洋人的那些大炮吗？” 齐浩然哼哼，骄傲道：“工坊的人来回话，说大炮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不出三两个月，我就能看到新大炮了，阿灵，你也比如小看我们大齐的工匠，只要有钱，终有一天，我们能弄出比洋人还要好的大炮。” 第1020章 启程（下） 穆扬灵没想到进度这么快，吃了一惊，然后高兴起来，如果大齐能在火器上再超西洋诸国，那大齐几乎没有什么落后的地方了。 穆扬灵想了想道：“还是让周德带一些匠工去西洋学习吧，虽说我们不惧他们，但如果我们能时时走在他们前列不是更好？” 齐浩然撇撇嘴，“随便你们吧，只要你们能找到工匠愿意去。” 又不是亡命之徒，也没有泼天的利益，谁会跑到西洋去受苦？还不如留在大齐跟着大匠学习，自己再研磨技艺呢。 不过见妻子这么高兴，齐浩然也没泼她冷水。 京中派出了一队禁卫军来护送小宝，齐浩然也给了小宝一些人贴身伺候，加上跟在他身边的暗卫，可以说把人护得跟铁桶似的，除非遇上大股叛军，否则他就不会出事。 若昂兄弟见了不由咋舌，觉得比他们的国王陛下出行还要隆重，不免有些疑惑，小宝不是荣郡王的侄子吗，为什么排场比荣郡王还要大？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京城。 若昂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是大齐的太子殿下？” 小宝点头，笑道：“我现在要进宫请安，不能再陪你们了，我已叫人通知王府留在京城的管事，他会安排好你们的住处的，放心，我四叔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等我将手头的事处理完，我就出来见你们。” 若昂就松了一口气，送走小宝。 小宝回宫，最高兴的莫过于他的几位先生，他们终于不用提着脑袋假装太子在东宫认真上学了。 对于离宫出走的太子，几位先生已经暗戳戳的划拉下一片作业，只等他回来了，方致远也知道太子回宫第一个要见的肯定是皇帝，他很识趣的带了几位同僚出宫，算是给“太子”放假了。 被放假的太子殿下一路冲进御书房，看到父皇，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父皇，儿臣回来了！” 本来还端着脸色的齐修远忍不住面色一缓，却依然板着脸道：“知道回来了？还以为你想一辈子呆在外面呢。” 小宝眼圈一红，大脑袋在父亲的怀里拱了拱。 齐修远再也绷不住，一边捏住他的手臂，一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前脚才说不让父皇伤心，后脚就往父皇的心里捅刀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哭起来了。” 小宝眼睛红红的，低声道：“孩儿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在宫里闷得慌，简直是一刻钟也呆不得了，这才想往外跑的。” “后悔过吗？” 小宝低着脑袋，“如果儿臣是一个人，后悔了回转就是，但我带了二弟，我不能给他留下一个懦弱没有担当的印象。” 齐修远手痒，“带着弟弟一条路走到黑就是有担当了？” 小宝坚定的看着父亲，“我不知道，但半途而回，知难就退肯定是懦夫。” 齐修远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生气，良久他才叹息拍拍他的脑袋，“行了，我们去见你母后吧，这段时间她可也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李菁华早在坤宁宫门口等着了，看到儿子和丈夫远远的走来，她的眼圈就一红，文翠忙扶住她，“娘娘。” 李菁华紧紧地握住文翠的手，好险没失态，这段时间她一直绷着，在齐修远面前劝慰，在宫妃面前欢笑，还要在见命妇的时候端庄，但她不担心吗？ 不，她比所有人都担心，不仅担心他们父子之情，更担心儿子的安危。 齐修远有四个儿子，可她却只有一个儿子，小宝真要出事，她只怕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此时看着健健康康的儿子，李菁华一时就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小宝面对父亲是满心依赖，对母亲时却有些羞愧，他从小就知道他是母亲和妹妹的依靠，但现在不但没能保护母亲，还让母亲为自己担心。 李菁华似乎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和齐修远行礼过后就拉住他的手摸着脑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三口团聚，小宝见危机解除，就兴致勃勃的和他们说起一路上的见闻和广州的生活。 李菁华就好奇的问，“你们不是说在养珍珠吗，养出来了吗？” 小宝有些脸红，“年份太短了珍珠不好，所以我们想明年夏末再开始打开看看。”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投入了这么多，到时候养不出来可别哭鼻子。” 小宝自信的道：“不会的，我们现在可不缺钱了，海场里还养了许多鱼和螃蟹龙虾等物，也能赚些钱，而且我们现在的八音盒特别好卖，每个月都能分五六百两银子呢。”比他太子的俸禄还高。 齐修远见他只得五六百两就这么高兴，就板着脸道：“人穷志短，你穷了这么些年，志气也只有这么点了？” “这是我们头一次能这么稳固的赚这么多钱，儿子自然高兴，”小宝笑嘻嘻的道：“但儿子知道以后我还能赚更多的钱。” 李菁华就板了脸道：“文宸，你别忘了，你是太子，你的眼光和志向应该放在政务上才是，怎么能总是围着钱打转呢？” 小宝微微坐直了身子，“母后，我知道了，但在朝中做什么事都少不了钱，户部还是六部的重中之重呢。”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道：“那等你年满十二就先去户部观政吧，六部你全都走一趟。” 小宝就激动起来，兴致勃勃的道：“父皇，我还是先去礼部吧，学习太子礼仪，顺便把其他的也给看了，这样十二岁以后就能少去一个部门了。” 齐修远哼道：“你倒是会偷懒。”却没有反驳，算是同意下来了。 小宝就乐呵呵起来，齐修远看着他开心的小脸就是一叹，小宝知道父皇又想起二弟了，刚才在御书房他问起二弟来时就是这样，小宝就拉住他的手，“父皇，你放心，二弟在广州很好的，您要是想他了，就让他多给您寄几张画像。” 第1021章 告知 想到前两天收到的两张画像，齐修远不由莞尔，“算了，还是别为难你四叔了，他的画工给我看看也就算了，别教坏了你几个弟弟，还让他们被揍一顿。” 二皇子说要给他父皇寄画像，当即就搜罗出毛笔来给自己画像，但他字才会写，让他画人也是几个圆圈圈在一起，别说像他了，连人都不想，他只能求助学习最棒的小安。 小安倒是开始跟着先生学画了，但他画的是物件，课程还没到人物画，因此只能边看边把人往上填，虽然能看出那是个人了，但绝对看不出那个人是齐文谡，于是四个孩子只能去找穆扬灵。 穆扬灵学画地图的时候倒是也感兴趣画过素描，不过成绩不太理想，但她依然兴致勃勃的找人要了炭块开始给他们画素描，在齐浩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画出来四幅，因为和孩子们有五六分像，正被众星捧月般的恭维。 这让被冷落的齐浩然嘲笑不已，将她的画从头到尾的批了一遍，总之就是毫无技巧，毫无美感，简直是糟蹋“画”这个词，于是叫人磨墨摊纸，狼毫一挥，几笔就把齐文谡瞪大眼睛看人的神韵勾画了出来，任谁一看那张脸就知道是齐文谡本人，实在是太像了有木有？ 不仅是孩子们，就是穆扬灵都惊叹的“哇”一声，钦佩的看着齐浩然，谁知道齐浩然却觉得老脸一红，立刻把画纸给团成一团要仍走，用他的话说是，他的画不太好，也就能画画动物给孩子们启蒙。 穆扬灵这才想起孩子们认字的画册可都是齐浩然一笔一笔画的，活灵活现，看见老虎，绝对不会错认成猫，穆扬灵立刻兴奋起来，摊开纸让齐浩然把四个孩子都画上寄去给齐修远看看。 齐浩然连连摇手，他在妻子和孩子们面前丢脸也就算了，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懂画，他自己偷着乐就行，不必丢脸到大哥面前了。 他的画他知道，从上学的时候就总是排在末位，就算现在拿出去在技艺上也远远比不上一些秀才的随手一画，所以这乐子他们私底下偷着乐就行，不必告诉别人了。 穆扬灵却是真的觉得齐浩然画得好，她只怕下苦功夫再学五年只怕都没有他一半好，所以她觉得别人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就坚决起哄让他给画。 四个孩子见一向厉害的母亲（四婶）都说好，就越发坚信父亲（四叔）画得好了，四双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只差滚到地上求了，齐浩然顶不住压力，只能写了。 于是齐修远就收到了齐浩然寄过来的一张四个小孩站在一起的人物图，他也没多想，以为齐浩然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儿子现在什么样子了，于是倒认真的看了画上的二皇子半天，发现他比以前胖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在广州吃得好，睡得好，倒是让他又是心酸又是放心。 然而你以为就此结束你就错了，在接下来的五天里，齐修远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一张画像，比第一天的人物画要进步一点，因为不再是四个孩子排排站，而是他们的嬉戏图，四个孩子捏着泥巴赤脚跑在地上追逐的画像，四个孩子或蹲或坐或站摇头晃脑读书的画像，四个孩子练武的画像等等，神韵传奇，齐修远觉得看着画像他就能想象这四个孩子到底有多皮，他们顽皮的模样似乎要从画里蹦出来一样，不是齐浩然画得好，而是他们的神韵抓得准，齐修远觉得这可能是弟弟这辈子画得最好的画像了，倒是欣慰一点了。 他觉得，画了这么多画像也够了，谁知道前两天他又收到两张画像，得，这次是全家福了，两张画上除了齐浩然本人全齐了，齐修远就知道没玩没了了，忍不住去信问一句你到底在干什么，谁知道隔一天晚上他就收到三封谴责一封自责道歉的信，原来这画像是四个孩子私自寄出来的，人齐浩然就是画出来给他和穆扬灵小两口共赏的，结果四个孩子把画像偷了转身给他寄过来。 还有一张全家福，连齐浩然都在上面的之所以没能寄出来是因为穆扬灵很珍视，要把画裱起来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欣赏，所以四小没能偷出来，当然他们用的是“拿”。 三个孩子谴责他是因为他不该去信骂齐浩然，以至于他们被发现，还被揍了一顿，他们可是因为皇伯伯你异常想念我们，我们才偷了画给你寄去的。 忘了提，齐修远好几次去信都写了“甚念之”，小安的解释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想念”。 而二皇子则是自责了，他觉得事情的起因是他，所以他们被揍了好像是他的错，父皇被三个小哥哥怪罪好像还是他的错。 齐修远拿到信的时候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畅快的大笑了三声，然后就严令齐浩然不准他再因此事揍四个孩子。 这两天他都没再收到画像，心里说不过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所以此时小宝提起，齐修远莞尔之后又有些怅然，“这画得再像，总没有真人看到得好。” 齐修远转头对李菁华道：“虽然浩然和弟妹不会亏待小二，不过该他的东西还是要给他送去，顺便问一下他，缺什么了置办了给他送过去。” “皇上放心，我让文宸问过文谡后就给他准备，正好和年货一起送过去。” 齐修远点头，这事就算过了，谁都没有提起赵嫔。 皇上和小宝能把赵嫔忘记，皇后却忘不了，赵嫔又被皇上找了借口禁足，但她不能总禁足，而且二皇子的事也要过明面了，这也得跟她说一声，不然她闹起来也不好看。 皇后想了想就亲自去见了赵嫔。 半年的禁足让赵嫔形销骨立，看到皇后心中又怕又恨，却不由深深的跪下行了大礼。 李菁华就叹息一声，让人将她扶起来，她可怜赵嫔，却不会同情她，毕竟，她虽可怜，当初却是想对付她儿子。 皇后斟酌了一下道：“赵嫔，皇上觉得二皇子留在宫中对他的成长不好，所以要把他送到广州去交由荣郡王和王妃教养，你只怕要几年之后才能见到二皇子了。” 赵嫔一愣，呆愣愣的看着皇后，似乎没听明白她的话。 候在皇后身后的文翠抽了一下嘴角，皇后娘娘是故意的吧？竟然跟王妃似的这么直接的将这种事告知对方，以赵嫔的心性，只怕要气疯了。 第1022章 让一步 赵嫔的确要气疯了，待她听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后脸上就一阵扭曲，虽然恨不得扑上去，但这半年多来不断的禁足让她明白自己在后宫中是如何的渺小，她只能用淬血的目光盯着皇后。 皇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荣郡王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文谡是他的侄子，他会好好教养她的，你放心。” “放心？”赵嫔手指狠狠地掐在手心，阴狠的看着李菁华，道：“要是你儿子被送走，你会放心吗？我要见皇上，我要见我的皇儿！” “你禁足还没结束，不能出去，”李菁华转身道：“如果我的儿子是被送到荣郡王那里，我会放心。” 赵嫔直到皇后走后才忍不住将屋里的东西砸出去，神经质的苦笑道：“你当然放心，你自然放心，谁不知道你跟荣郡王妃是好妯娌，谁不知道荣郡王疼爱太子殿下？我的皇儿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能得什么好？你就是害怕，你就是怕我的皇儿跟你儿子争太子之位，贱人，胜之不武的贱人……” 回到坤宁宫，文翠忍不住问道：“娘娘怎么不告诉她是二皇子想留在荣郡王身边？” 李菁华瞥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道：“不要多事，我不希望宫里出来一个疯子，皇上仁慈，那样做难免有伤天和，以后二皇子回来未必没有怨。” 文翠低头，却依然为皇后抱不平，“娘娘也太心慈了些，赵嫔可一直心思不良，还差点害了太子殿下。” 皇后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了她半响，想到她从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一颗心全为自己着想倒也情有可原，她叹息道：“赵嫔如何是她，我们该如何还是照本心，我知道这皇宫从不是个干净地方，但皇上立身正，我就不能让后宫全变成污秽之地，立身持正才是正理，为了一个赵嫔把自己变得不像人也太拉低了自己的身价。” “何况，二皇子主动留在广州，我不管他是懵懵懂懂出自本心，还是刻意为之，总之他珍惜和太子这份兄弟感情，我就不能去破坏，赵嫔再不是，她也是二皇子的生母，我们可以打击她，让她颓丧，让她惶恐，但唯独不能让她失去理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让她成为一个疯子，以后二皇子回宫，小宝要怎么面对他？” 见文翠低下头，皇后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其实没必要，皇上站在我这边，所有的委屈就算不得委屈。” 皇后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脸上闪过柔光，“说起来也是我运气好，历代皇后，谁能有这个福气呢？” 文翠想到皇上对皇后的情义和敬重，也是一笑，屈膝行礼道：“是奴婢想差了，总想着不能让娘娘受委屈，却忘了皇上。” 皇后挥手，“这件事就够赵嫔受的了，约束好后宫的人，绝不容许有克扣****这样的事出现。” 文翠应下，恭敬的退下去安排。 赵嫔自生下二皇子后一直自命不凡，走路的时候头颅一直是高高的仰着，就算被禁足了许久，她也一直坚信只要出来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只要二皇子在就一切都有可能。 但现在二皇子被送到广州，算是绝了她的心思。 不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连皇上的怜爱都得不到，何谈继承皇位。 而赵嫔的娘家不显，父亲现在也只是四品知府，相对于出身世家的皇后简直不能提，所以对二皇子也没多少助力。 她还要担心自己的儿子在广州会被养废，甚至于他的生命安全，焦心惶恐之下自然没工夫再去掀波浪，这也是李菁华的意思。 可如果告诉她是二皇子自愿去广州的就不一样了，这无疑告诉她，连二皇子都放弃她了。 赵嫔或许心大，为了自己的虚荣和荣华富贵让儿子去争位，但她也有为二皇子的打算在，在后宫，儿子才是女人的支撑，告诉她连她儿子都放弃她了，无疑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如果她没死，她也会恨二皇子，母子俩的感情只怕再无修复的可能。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二皇子回宫后李菁华和小宝都没法面对他。 所以李菁华告诉她是皇上要送二皇子去广州，而不是二皇子想留在广州，这个黑锅由皇上和她背了，至少保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赵嫔被关在宫里不知外面的事，只当二皇子在广州过得不好，自然会对他心疼怜惜，而二皇子年纪还小，受到生母的关心，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待遇就会慢慢遗忘，等他回宫，母子俩的感情只会越好。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二皇子已经长大，可以搬出赵嫔的宫殿，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不会再受她的摆布，就算她还想争位，也要看二皇子愿不愿意。 李菁华愿意留一线生机和一丝希望给他们，也是给自己留一片乐土。 赵嫔的确惶恐不安，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大吵大闹，她以为皇上把二皇子送到广州是因为她的不听话，此时她无比的后悔，她就算想要争位也不应该这么快漏出行迹的，让皇后抓到了把柄整治她，最后却害了二皇子。 赵嫔哭了两天，也不敢往外传消息撩拨大家的神经，只能一边担心，一边抄经念佛，希望老天爷保佑二皇子平安。 皇后见了放心下来，把小宝叫来，道：“现在赵嫔知道你二弟去广州的事了，正惶恐不安，你给你二弟写封信，让他寄封信或是寄些东西回来，让赵嫔安心一些，还有，赵嫔所知道的是你弟弟才刚刚启程，这是你们兄弟俩惹的货，想办法把这个慌给圆了吧。” 小宝吐吐舌头，回去就给弟弟写信。 二皇子拿到信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大哥说他们之前私跑出京的事不能暴露，不然他们都会被抓起来打一顿，现在的情况是，“他”和“太子哥哥”之前的几个月一直在东宫里跟着太傅们学习，而在广州的是安乐侯家的两个堂兄弟，现在“堂兄弟”们回京了，太子哥哥也从东宫出来开始跟着父皇学习政务了，“他”则是被送到广州跟四叔生活。 照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刚刚启程，二皇子抓耳挠腮，不知道这信要怎么写，总不能告诉母妃他现在每天跟着虎头哥哥们玩很开心吧？ 二皇子只能拿信去请教表哥堂哥们。 第1023章 扬名 小熊边埋头写作业边道：“假设呗，你就告诉你母妃你要去广州了，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我会乖乖听四叔的话就完了。” “不对，”小安立马反驳，“你是小孩子，一个人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肯定很伤心，所以应该说你很害怕，让你母妃赶紧出来救你。” “不行，不行，”小狮子立刻反对，“这样说他母妃不是很着急，万一真的跑出来要救堂弟，结果发现堂弟不在宫里怎么办？到时候再发现小宝哥哥和他的秘密，他们就被吊起来打了。” 虎头深以为然的点头，歪头道：“就说你听说广州很好玩，很想和我们玩，孩子玩了就不知道恐惧了，这样你娘就相信了。” 小熊再次反对，四个孩子一下就把二皇子包围在中间，一人一句的提出自己的意见，最后齐文谡小朋友在大家的“帮助”下写出了一封乱七八糟，语无伦次的信，三个小孩见都包含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满意了，让齐文谡立刻让信鸽带回去，只有小熊犹豫，他觉得这得多精分的人才能写出这样一封信来？ 但见四个弟弟都很满意，想到天色不早了，他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却不知道赵嫔看到这封信哭得肠子都快断了，她觉得这是儿子强忍着害怕来宽慰她，她的儿子这么听话，皇上怎么舍得把儿子送去广州？ 等到赵嫔被解足，“二皇子”也到了广州，齐文谡再写的信就不用再请教几位哥哥了，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抓起笔来再给母妃写信就简单多了。 于是，齐文谡小朋友倒成了四个小孩中最忙的，每天不是要给哥哥弟弟们写信，就是要给父母写信，还要读书玩耍，就跟四婶说的一样，时间一眨一眨就消失了。 几岁大的小豆丁正在感叹时间过得快，小安的弟弟小福就能跟在哥哥们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了。 穆扬灵看着一群叽叽喳喳，不断喊叫的孩子道：“我觉得我一直在做一件事。” 小夏氏疑惑，“什么事？” 穆扬灵严肃道：“幼儿园园长。” 小夏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还不如说你是田庄的庄头更妙，年前皇上可是刚下令表彰你，如今全天下的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呢，你要真想做幼儿园的园长，就该抓紧再和四叔生一个才是，虎头他们也六岁了。” 穆扬灵摸着肚子苦笑，“我和浩然也都想再要个闺女，但却一直没怀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小夏氏就凑到她耳边道：“我听说慈宁庵的慧真师太医术不错，上次严太太就和我推荐来着，不如我们也去看看，顺便求求送子观音，说不定就成了呢？” “王太医都说我和浩然没病……” “王太医虽是太医，但在妇科上只怕真的比不上慧真师太，何况就是不看病也没什么，就当是去散散心了。”小夏氏看着小儿子小福在后面跌跌撞撞的扯小安的衣服，小安转身一手扶着他，一边却只和小狮子说话，就叹气道：“我也想要个女儿呢，这两个小子都皮得很，还是女儿贴心。” 穆扬灵也觉得家里的小子太皮了，应该要个女儿中和一下才好，点头道：“那行，我们找个时间去慈宁庵，就算不看病，去散心也好。” “那就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务必要舒服开心。”小夏氏高兴起来，“这事就交给我。” 穆扬灵听她这么说就真的撒手不管，道：“我就只带自己去就行，剩下的你安排。” 孩子们听说要上山玩，纷纷凑在一起商量节目，出去的时候就和小伙伴们炫耀他们过几天要去山上郊游，没两天广州的官眷们就从自家的儿子那里知道了，纷纷向小夏氏打探具体时间和地点，也想凑个热闹，结个眼缘。 小夏氏见人多热闹，却又担心人多了嘈杂，一时反而不决了，范子衿见了就道：“你们要是不喜欢人多直接把山封了就是，纠结什么？” 小夏氏无语道：“把山封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那就下帖子把各家集合起来一起上山，够热闹，也有得玩了。” 谁知道小夏氏又摇头，叹气道：“这么多官眷组织起来，我们上山后见不见人？见了这个见那个，我和阿灵还怎么玩？我还罢，自过年那会儿皇上亲口交赞阿灵，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她这里凑呢，赶也没有用。” 以前穆扬灵是荣郡王妃就已经够让人趋之若鹜了，但她表明了不喜交际，又甚少出门，加上有齐浩然在前面顶着，找到她跟前来的人才少。 但这三年收成不错，连带着国库和户部都渐渐宽松起来，特别是去年，北地，江南，西南和中部都丰收，加上玉米也被列为赋税品，虽然两斤玉米才抵一斤稻谷，但也足以让百姓们欣喜若狂，各地赋税被运回京城或被存于各地粮库，账册出来，不仅皇帝，就是户部和朝中诸臣也是一惊，国库已开始丰盈了有木有？ 就连启动了黄河疏浚等几项大的水利工程，大家也不愁没粮没钱了，更要紧的是百姓手中的余粮也多了，不敢说现在每家每户每顿都能吃干饭，但至少一年里能有八个月肚子是饱的，比以前抱三月，饿三月，半饥半饱六年的境况好太多了，情况好一些的，已经开始留存余粮了。 这些都是天大的功绩，而皇上说这些天大的功绩是荣郡王妃穆扬灵的。 玉米种子是齐修远还当将军时进献给景炎帝的，但齐修远现在感叹说玉米种子是穆扬灵机缘巧合得的，也是她研究出了种植的技术，包括旱稻一号，二号的丰收，小麦的改良，占城稻在南方和西南诸地的播种都有穆扬灵的影子在，因为都是穆扬灵的丰收粮铺在推广。 对方要是个男子，说不定都能封侯拜相了，偏是个女子。 要是个普通女子说不定也能光宗耀祖，凭己身响彻宇内，偏她已是超品的王妃，就算她又被皇上亲口封为一品夫人，人家也会先记得她是荣郡王妃，谁又会还去想她身上有自己挣来的一品夫人的诰命。 这是少部分人惋惜，大部分人却觉得穆扬灵运气好，不仅嫁了个好丈夫，还有那么好的资源，平白得了这么多功劳。 现在不仅种地的农民，就是读书人都对她崇敬得很，可以说，得了荣郡王的好，可能就是在官场上走得顺一点，权贵武将卖他的好，文官畏惧退一边，但要是能得荣郡王妃一声赞，则是能得士林和天下百姓的好感，那就不止是官场走得顺，简直是做什么都会顺啊。 就连狡诈的商人们提起荣郡王妃也是竖一个手指头，所以大家最近是拼了命的想在穆扬灵跟前露个脸，但偏穆扬灵不爱交际，出门也是陪孩子们玩耍，他们虽然可以来个偶遇，但次数多了就要被厌烦了。 这次好容易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在穆扬灵面前露脸，不知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往里挤呢。 第1024章 出游 范子衿合上书，道：“那就只有一条路了，你们别出去了，就在府里呆着吧。” 小夏氏鼓着脸看范子衿拿着书起身离开，不由嘟了嘟嘴，明明就是不肯用心，不然他怎么可能没法子？ 小夏氏泄气，对夏嬷嬷道：“将这些帖子都推了，放出话去，我们上山是去游玩的，重在娱乐，就不把场面闹得那么大了，让大家自便吧。” 小夏氏突出了“游玩”和“娱乐”两个词，就看那些人有没有眼色了，反正她只安排两家的行程，到时候真有不长眼冲上来惹他们不高兴让人拉下去就是了。 夏嬷嬷看着难得任性的小夏氏微微一笑，并没有劝阻。 于是，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的小夏氏和穆扬灵带着孩子们丢下两个大男人一起往慈宁庵进发。 范子衿只把两个儿子送上马车就站到一边去了，齐浩然却在和穆扬灵咬舌头，“既然慈宁庵的菩萨灵，那你就请一尊送子观音回来供着吧。” 穆扬灵就问，“谁斋戒？” 齐浩然咬咬牙，道：“我们全家斋戒一月供奉！” 好狠的誓言，穆扬灵犹豫了一下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你去和几个孩子提，只要他们答应，我肯定把送子观音请回来。” “你只管请回来，几个孩子那儿有我呢，肯定不会得罪送子娘娘的。”齐浩然面色坚定的道。 穆扬灵就把人往外推，“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齐浩然恋恋不舍，“你们就去玩三天，可别多留，早点回来，我们过几天还要去山庄别院泡汤泉呢。” 范子衿实在是看不过眼，将头扭到一边去，马车里的小夏氏则有些艳羡，几个孩子则是对即将的旅程充满期待，见马车开动，纷纷从马车里探出头和俩人挥手告别，闹哄哄的一片，顿时把齐浩然的愁绪都吹散了。 齐浩然只来得及嘱咐骑在马上的小熊一句，“照顾你母亲和弟弟们。” 小熊已经脱离车队，快马跑出了好远，齐浩然对着他的背影怒目而视。 范子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扯住他的手就往回走，“马车都出街头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就是去三天，又不是生死离别。” “我是想孩子了……”齐浩然苍白的解释。 范子衿冷哼一声，明显不相信，他实在不明白他兄弟怎么会儿女情长。 慈宁庵在广州城北郊，他们清晨出发，中午就到了，因为还在正月，天气乍暖还寒，地上有细细小小的清芽冒出，微风一吹就一颤一颤的。 慈宁庵在慈云山山顶，树木郁郁苍苍，更觉幽寒，所以庵中的梅花还在盛开，浦一进去，穆扬灵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幽香。 穆扬灵欣喜起来，“没想到山中的梅花还没谢，倒是意外之喜。” 小夏氏也很高兴，“一会儿我们去看看，看见风骨好的剪一支回来插瓶。” 穆扬灵含笑点头。 慈宁庵的主持亲自为两人引路。 两府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庵里居住，一下就把客院占去了一半，这还是他们没带多少人，且家丁都在庵外驻扎的情况下，实在是慈宁庵并不大。 慈宁庵的香火和普陀寺，敬慈庵等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了，要不是小夏氏提起，穆扬灵都不知道广州城外还有这样一个庵庙，也因此不仅客院少，山下能供香客居住的客栈别院也少。 穆扬灵他们两家人就占去了一半的客院，剩下的一半也早被严知州等官眷抢去，有的人家打听得荣郡王妃会来这里上香，还不怕辛苦的借宿在山下的农户家里，但也有不少人家打了退堂鼓，这才没让这一片人满为患。 但这也让慈云县的县令头疼不已，边和府衙及临县借调人手，边派衙役过来巡视和主持秩序，生怕有人借机生事。 穆扬灵见慈宁庵里的的尼姑上至主持，下至小尼姑，全都是青布粗衣，手中带着茧子，全庵的知客也只有两人，就知道她们是真的清规戒律，认真修行的出家人。 穆扬灵有些抱歉的欠身，“打扰诸位师傅的清修了。” 主持慧宁微微欠身，含笑道：“王妃客气了，我们虽是出家人，却没能彻底超脱凡俗，王妃和夫人能来，反倒是我们的福气。” 穆扬灵知她指的是她们为慈宁庵带来的强大人气，见她不介意，也就放心的一笑。 小夏氏倒没想到慧宁这么直接的将这个好处说出来，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还对穆扬灵笑道：“这性子倒爽直，不像出家人。” “有喜欢打机锋的出家人，自然也有质朴的出家人，不好说是前者好，还是后者优，但我喜欢后一种倒是真的。” 小夏氏好笑道：“那是因为你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吧？” 穆扬灵难得调皮的冲她眨眼，“那要看对谁了。” 小夏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伏在她耳边问道：“对四叔呢？” 穆扬灵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小夏氏看着她微红的耳垂就再度笑起来，畅怀不已，让夏嬷嬷不住眼的看过来。 六个孩子却已经把客院游了一遍，选好了房间分配好，两个人一间房，快速的把他们的东西拉进去了。 小夏氏见小儿子也拖着一件衣服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儿子身边往房里走，忙拦住他道：“小福，你晚上要跟娘亲睡，不用搬东西。” 小福哼哧哼哧的转身继续往房间里挤，用行动表示他不愿意跟母亲睡，要跟哥哥睡。 小安跑出来将弟弟抱进去放到床上，对小夏氏道：“母亲，我会照顾好弟弟的，你赶紧出去吧，我们要午休了。” 小福已经钻进床里面，吃力的扯过被子盖住肚子，紧闭着眼睛做出我已睡着的样子，小安更是把帐子放下来爬进床里。 小夏氏傻眼了，儿子们这么自立，她怎么办？ 这下换穆扬灵笑出声了，她道：“放心吧，到了晚上小福就找你了，现在让他们兄弟自己玩着吧。” 第1025章 福运 慈宁庵热闹起来，不断有人在客院附近晃悠，只希望能见穆扬灵一面，穆扬灵却没忘了自己来这儿的初衷，找慧真师太把脉。 慧真师太是慈宁庵挂牌的尼姑，因为年纪大了，所以留了下来，慈宁庵是苦修的庵堂，来上香的除了山下的居民就是来找主持和慧真师太看病的信徒了，严知州的太太也是偶然的机会知道慧真师太，知道她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才敢把她介绍给小夏氏。 慧真师太年纪很大了，垂着眼眸，呼吸淡淡，穆扬灵这等习武之人都要以为她没有呼吸了，看着已是古稀之年。 对年老之人大家都有些敬重，穆扬灵和小夏氏对慧真师太行了一个佛礼。 慧真师太掀起眼皮，微微一笑，伸手道：“两位贵人请坐。” “两位所求慧宁已和贫尼说过，把手伸出来，贫尼这就为两位把脉。” 穆扬灵也爽快的将手伸出来，“那我就先来吧。” 慧真含笑的微微点头，接过穆扬灵的手就要把脉，看到她掌心的纹路心中不由一跳，她诧异的抬头仔细去看穆扬灵的面相，低头将穆扬灵的手指抚平，认真的去看她的掌纹。 穆扬灵轻咳一声，“师太，我是要看病，不是算命。” 慧真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喃喃的道：“难怪……”难怪师叔会往北地跑，这位荣郡王妃的故乡可不就在北地？ 穆扬灵耳尖，不由问道：“难怪什么？” 慧真一惊，回过神来，微微摇头，“王妃是好命之人。” 她抓住穆扬灵的手腕微微闭上眼睛，认真的听脉，穆扬灵见了也不好再问。 半响，慧真师太才放开她的手，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就含笑道：“王妃放心，您的身体很健康，不孕并不是身体的原因，”如果是没看到穆扬灵的掌纹，她说不定会劝她放松心情，再给她一副药以安其心，此时她却认真的道：“儿女缘分不仅看身体还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穆扬灵沉思。 慧真师太去看小夏氏，小夏氏的身体也不错，只需调理一下就能再次有孕，慧真师太给了小夏氏两张药方。 穆扬灵则看着慧真师太沉思，从她抓着她的手看时，她就觉得慧真很像一个人。 不是样子像，而是那种气韵像，这种“我发现了其中奥秘”的神态可不像极了大哥身边的那个神棍——国师圆慧。 认真说起来她也好多年没见着神棍了。 如果是前世，穆扬灵是不会相信这些僧尼的，就是自己经历了死亡——带着记忆投胎重生，对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僧尼也依然持怀疑太多，不相信的时候居多。 而能让她半信半疑的，至今为止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圆慧！ 难道老天爷看不过眼，又让她遇到一个？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慧真，在被送出门前问道：“师太认识圆慧大师？” 慧真叹了一口气，道：“王妃敏锐，没想到倒让您联想到了国师身上，”她抬眸道：“圆慧大师是贫尼的师叔。” 小夏氏张大了嘴巴，她见过圆慧大师一次，虽然只远远地看过一眼，但那圆慧大师唇红齿白，看着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已近古稀之年的慧真师太的师叔？ 穆扬灵也犹豫起来，难道她看错圆慧了，圆慧其实是个披着年轻皮子的老头？ 慧真笑道：“师叔离开昭明寺已近十五年，应该还好吧？” “国师有朝廷奉养，自然好。” 慧真叹气，“师叔离开时未及弱冠，这些年应该也吃了许多的苦头……” 穆扬灵和小夏氏都松了一口气，年龄和外表对得上，原来不是妖孽。 慧真也只是感叹几句，并不打算多说，她感觉自己的大限也就在这一两年间了，所以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穆扬灵，“本想将此信托给普陀寺的方丈大师转交进京，没想到有幸遇到王妃娘娘，还请娘娘行个方便，将此信交给我师叔。” 穆扬灵看出那信封都有些泛黄了，应该是年代久远，她忙接过，点头道：“慧真师太放心，我回去就让人把信给圆慧大师送去。” 慧真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心愿达成，还是叹息其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穆扬灵和小夏氏对视一眼，只能推门出去。 “你怎么知道她跟圆慧大师有关系？” “我猜的，他们垂眸闭眼的姿势太像了，原来是一个师傅教的。” 小夏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而此时，屋里的慧真师太内心并不平静，她快速的转了记下佛珠，最后实在不能静心，就将木鱼拿出来轻轻敲击。 如今天下开始承平，虽然还有大片国土未收复，但不可否认，老百姓的日子逐渐好过，大家都相信，只要再给太康帝和荣郡王五六年的时间，说不定就能开始着手收复失土了。 只要太康帝和荣郡王活着，这大齐就乱不了！ 皇宫中有师叔坐镇，太康帝的安全不用担心，而荣郡王，他的身边有福运冲天的王妃跟着，就算有险，也能化险为夷。 佛家讲的是顺其自然，是缘，所以她对师叔插手世俗之事一直不理解，也不满，他觉得他能通晓前事，所以处处干预，想挽救苍生以危难之际，殊不知天命不可违，泄露天机是要拿气运去相抵的，哪怕只是一丝变化，产生的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她眼见着师叔插手，活生生将师傅预估的乱世提前近十年，又见他插手将齐修远提前二十多年送上皇位，本来需要十数年才能平定的乱世却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无数应该在战乱中死去的百姓都好好的活着，这个世道早被他改得乱七八糟。 但她觉得，现在改动得越大，动用的气运越多，后人只会越遭罪，被他改掉的乱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临了，所以师兄交给她的信，她才迟迟不送往京城。 但今天她见到了荣郡王妃，那样一个福运冲天的人，如果老天爷要以气运为代价，首先会从这些直接得益者身上扣除，再扣国家的气运，但荣郡王妃依然福运冲天，是不是代表她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 慧真师太平静了好几年的心再次乱起来，她有些迷茫，完全看不透天机。 第1026章 吃苦 六个小孩正神情肃穆的跪在佛前磕头许愿，就是小福也摇摇晃晃的跪在哥哥身边往下磕头，因为还小，跪不稳，手才离开地面，身子就一歪的歪到一边，小熊一手行佛礼，一手扶住他，就这样半搀半扶的把礼行完。 出了正殿，小熊对小福露出无奈的神情，“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就跟着做？” 小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明显是有听没有懂，小安已经和小狮子他们商量好要去后山玩了，见弟弟没有跟上来，就转身跑回来牵住他的手往前冲，小熊忙把小福抱起来，道：“他走路都是晃的，怎么可能跑？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但才转弯出院子他们就被人给包围了。 严太太笑盈盈的拉着她手里的女儿带着后面的儿子们上前和小熊他们说话。 小熊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跟在严太太后面的许多夫人太太们，很想转身拔腿就跑，但良好的教养让他们只能停留在原地，挤出笑容来和几人问好。 他们在家里再熊，父母最多捶一下他们，要是在外面丢了皇家的脸，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小熊挤出笑容来应酬，好在立冬很快就笑吟吟的过来解救他们，一边请严太太他们进去上香，一边表示山寺寒冷，几位爷要去添加一点衣服，要先失陪一下了。 小熊忙带着弟弟们撤，一口气跑到了后山，很想一整天都留在后面。 但其实后山也不安静，时不时的有人晃悠过来，小熊苦恼道：“我们哪里是来游玩，简直是当猴子来了。” 专门给人看的。 穆扬灵见他们脸都苦起来了，就扭头对立春道：“去和外面候着的太太夫人们说，我请他们留下吃斋饭，今天来的人多，庵里的人手可能不够，你带几个粗使的婆子去帮忙，庵里平时是怎么做饭做菜的，今儿还怎么做。” 立春忍着笑去了。 慈宁庵是苦修之地，哪里有普陀寺等的斋菜美味？就是放点油倒下菜放些盐，炒熟或煮熟就起锅了，就连主食也是粗粮馒头，用小麦和玉米粉混合做好的馒头， 不是现代那种蓬松发酵，放点糖的玉米馒头，而是硬起来能砸死人的硬实馒头，很紧，一个馒头顶人家四个，不要太舍得放面粉哦。 穆扬灵很坏，提前让人去厨房拿了一捧米拿了些香菇切碎熬粥，快好的时候还打下两个鸡蛋，煮好了给肠胃较弱的小安和小福吃。 齐家的孩子脾胃都好得很，包括从小娇养的二皇子，只要饿了，拿了干硬的馒头就着水也能饱肚，所以照顾好小安和小福，甚至还让小夏氏填了一下肚子，穆扬灵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前面用斋饭了。 因为人太多，慈宁庵地方有限，饭厅外面摆了许多长桌长凳，大家排队打好饭菜就坐在桌子上用。 抱着早来早见贵人的念头，还没到饭点，外面就徘徊了一圈的人，于是，大家就看到知客领着几个尼姑一盆一盆的往外面端菜，放在打饭的长桌边。 光煮白菜就有五盆，清炒白萝卜五盆，腌菜两盆，知客就冲瞪大了眼睛的香客们道：“诸位放心，饭菜肯定管够，后面还有几锅，一会儿就端上来。” 养尊处优的夫人太太们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简直不忍直视长桌上的斋菜，这些东西真的能吃？ 就是严太太也笑容微僵，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找个理由下山去。 有人来看到长桌上的饭菜就偷偷的带着儿女下山去了，但更多的人留了下来，她们让人带着钱去找知客，言明是捐的香油钱，她们才不信王妃也是吃的这种东西呢，只要香油钱够多，他们应该能和王妃吃的一样吧？ 大家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王妃还带了几位小公子呢。 慧宁看了一眼银票，无声的念了一声佛，对知客道：“将数目都记好，等他们下山的时候退还给他们。” 慈宁庵是苦修之地，香火旺盛她自然高兴，但不旺，她们的日子也是这么过，但修佛要诚心诚意才好，如此饱含私欲的捐献香油钱，还是不接的好。 到了饭点，穆扬灵就和小夏氏带着几个孩子出来，主持慧宁先是说了一番佛语，再说明了一下她们这里的规矩，饭菜是吃多少打多少，不得浪费。 于是，严太太们就看见王妃神情肃穆的带着几位小公子领了饭盆排队打饭，就连最小的小福也抱了一个盆在小熊的帮助下打了满满的一盆。 给他们打菜递馒头的尼姑很不想给几个孩子这么多，特别是轮到小福时，小尼就只给他每样小半勺菜，一个馒头，但小福虽小却知道多寡，他看看哥哥们的饭盆，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小尼姑。 小尼姑抽了抽嘴角，加重语气道：“打多少可就要吃多少哦。” 围在小福身边的几兄弟连连点头，有他们在怕什么？ 小福也跟着点头，哥哥们的这么多，他的怎么能少呢？ 小尼姑只能无奈的给小福打满盆。 严太太等人见王妃和几位小公子吃的也是这种饭食，心里就很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饭盆上前，但她们不敢要多，只要了一个馒头和一些菜，就是小尼姑一开始给小福的量。 等大家都分好，慧宁主持才念了一声佛号，表示大家可以用膳了。 严太太们面面相觑，拿着筷子怎么也下不去手，大家齐齐看向上桌，穆扬灵已经握着筷子开吃了。 其实慈宁庵的饭菜并不难吃，比她上初中时吃了三年的大锅菜要美味多了，特别是腌菜，很有味，穆扬灵吃得津津有味。 齐家的四个孩子也吃得津津有味，他们早上就出门，上山后就吃了两块点心就四处拜佛，又四处躲避人群，运动量有点大，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加上现在也过了饭点，所以吃的不要太香。 小熊和两个弟弟在海边玩脱的时候也常在渔民家吃东西，所以习惯了，就连肠胃娇弱的小安都就着腌菜吃了半个馒头，二皇子一开始噎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让穆扬灵再一次见识到了齐家吃苦耐劳的基因。 第1027章 锅盖论 严太太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妃带着几位小公子津津有味的吃斋饭，犹豫了一下就夹起一点菜往嘴巴里放，严太太静默了一下，努力的将嘴里的菜咽下去，而有的人则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是人吃的东西？ 大家看看自己饭盆里的东西，再去看王妃他们的饭盆，好像打的是一样的东西，没被调换啊。 大家只能呆呆的看着穆扬灵他们。 穆扬灵一家饭量都大，之所以让小福，小安也打满饭盆，因为自由小熊他们负责吃完。 小夏氏本来也食不下咽，但见他们吃得香甜，也勉强用了大半个，剩下的小半，秉持着不浪费原则，穆扬灵接过去也吃了。 他们这一行人把饭盆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这才含笑对大家道：“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不着急，”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们的饭盆，“天下最珍贵的莫过于食物，所以还是不要浪费的好，慈宁庵的斋饭准备得很充足，你们若是喜欢可以留下来吃过晚膳再下山。” 谁还敢留下来用晚膳？ 大家面色青黄的将盆里的食物勉强吃完了，纷纷和主持告辞。 严太太看看自己盆里的东西，再去看女儿的，叹息一声，接过女儿的饭盆慢慢的吃起来。 旁边的一位太太就叹气道：“怪道皇上对王妃交口称赞，说粮税国库之功，王妃一人顶半边天，光这吃苦的本事和毅力就非我等能比，不说王府如何富贵，就只我们这些人家就吃不下这样的粗粮淡菜。” 就有人小声的嘀咕道：“听说王妃出身农家，吃这样的苦倒也平常。” 严太太垂下眼眸，淡淡地道：“王妃能吃苦平常，可王府的几位公子也吃得津津有味，这就是王妃教导有方了。” 还留下来的夫人们纷纷点头，这才是最难得的，因为知道王府的几位小公子都会来，所以她们来的时候也都带上了自家的孩子，男孩可以和小公子们玩，女孩混个脸熟，说不定将来能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呢？ 她们带的孩子可吃不下这些东西，刚才有的甚至要砸饭盆，要不是大人们眼疾手快的抓住，只怕就要落一番训斥了。 “王妃虽出身农家，但她父亲现在是二品大员，听说弟弟也是进士呢，有这样的娘家，就算是出身农家又怎么样？地位稳稳的。” “王妃地位稳固可不是她娘家的功劳，看荣郡王对王妃的心意就知道了，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去年王妃生辰，王爷就提起一月到我家的银楼定制首饰，拿出来的宝石金玉倒是其次，最让人感动的是，王爷还叫人回京城找了九祥银楼的顾老太太，请她设计的图纸，也是我们家运气好，苗大师正好在我家银楼做事，王爷才把东西和图纸给了我们家银楼。” “只看王爷成亲多年却没有一妾一通房就知道他们有多恩爱了。” “那也是王妃运气好，不是谁都能遇上荣郡王爷的。” 荣郡王的凶残和他的痴情是一起被广为流传的，当官的慑于前者，而女子们则只看到后者，前者反倒在映衬下不断的被淡化淡化。 严太太见大家越说越热闹，就轻咳一声，道：“大家也吃完了，赶紧下山去吧，晚了只怕山路不好走。” 王妃可就在这个庵里，背后说人，不管是好话坏话都不好，虽然她也心痒得不得了。 宝珠银楼的陈三奶奶眼珠子一转，就抱住严太太的胳膊道：“我们是吃饱了，但也不能这么快赶路，总要歇一歇去掉困劲儿才好，我们是没本事的，抢不到客院，严太太不如请了我们去您的客院里歇歇腿？” 陈三奶奶和严太太交好，两家也是五六年的交情了，所以说话较为亲密，严太太忍不住一乐，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留下来的不是巨商家的夫人太太就是同为广东官场的官眷，倒也互相认识，想到这些人都是人脉，严太太也没推辞，起身领着众人去客院。 一进门陈三奶奶就抱住她的胳膊道：“好姐姐，王妃的事我们多是道听途说，但姐姐娘家是京城的，又与安国公夫人相交不错，应该知道多一些吧，你也告诉我们听听，王妃她怎么就这么厉害，不仅得了王爷的心，还能得到皇上这样称赞，也叫我们学一学，回去在我们死鬼男人身上用用。” 严太太就戳着她的额头笑道：“真真是刁钻，这样的话也就你敢说了，传出去看王妃怎么收拾你。” 陈三奶奶吐吐舌头，心中却不以为意，她们又不说王妃的坏话，就是传出去也不会被怪罪的。 严太太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以为王妃的本事你们能学到？这其中的事情玄幻着呢，我娘家大哥有一好友是禁卫军中的，你们以为王妃只是给了王爷国公爷两只兔子和给皇上冲喜的恩情？只靠这两点皇上可不会这么敬重王妃，还拿到朝堂上说，”严太太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上，王爷和国公爷，谁都被王妃救过命，你们当前两年水师里传出来的王妃力大如神是笑话，但其实是真的，王妃靠她这一身力气和武艺，不仅救过皇上，王爷和国公爷，就连皇后和太子殿下她都救过，这恩情一层加着一层早数不清楚了，加上早年间王妃给了多少功劳给皇上啊，你们谁有那个本事？” 大家沉默起来。 严太太又道：“至于粮税国库之事，你们以为王妃是坐在家里白得的这份功劳，我家大人就是管的农桑之事，自王妃把丰收粮铺开到广东后，农户就能拿着户籍上门赊购粮种，粮铺再把耕种技术交由衙门推广，待秋天丰收后再按一定利息支付赊购的粮种，但也不贵，赊一斗的粮种，利息也就那么丁点，所以凡是出不起粮种钱的都能到粮铺赊购，就连农具等物都能赊，一个县的支出不算大，那一个府，一路，甚至是全天下，由此可见王妃的花销有多大，一个不好，要赔得血本无归的，陈三奶奶，你家是做生意的，你说，你有这个胆量？” 陈三奶奶脸有些发红，“只怕我们家老爷子都没这个魄力。” “所以我才说你们学不来，你们只看她是王妃就觉得她荣华富贵享福不尽，但人家想的和我们想的不一样，范夫人就和我叹过，说她这个妯娌，天下间最软的心，人家心怀天下有可能只是说说，她却是一步一步做出来的。” “这么大的家业，王妃她也舍得，王爷他也不拦着？”有人砸吧了嘴感叹。 “要不怎么说我们比不上人家呢，这么大的家业心疼都能心疼死我，王妃说赊就赊，说散就散，人家说了，他们家的钱够花，还不如趁活着多为百姓做些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几位小公子长大了自个挣去。”严太太看了一眼众人复杂的脸色，笑道：“所以我们也别说学王妃了，就算我们有心学，也要看家里的爷们是不是舍得，我们倒想做女英雄，就怕家里的爷们变成守财奴。”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所以王妃也嫁得妙，碰上一个什么都由着她的王爷，不然王妃这么败家，再好的感情也能消磨了。” “所以什么锅配什么盖，合适最好，我们现在已经被配好了，甭管合不合适，我们都换不了了。”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第1028章 见识 听说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慈宁庵，穆扬灵就调皮的一笑，自得的对小夏氏道：“怎么样，我说她们肯定会走吧？” “你呀，”小夏氏点着她道：“亏得四叔位高权重，你的身份也高，不然非得罪死人不成。” 穆扬灵的身份够高，所以她做这些事，别人不会多想，自然也不会怪她，但如果她不是王妃，口诛笔伐她的必定不少。 小夏氏劝她，“你也太不爱交际了，其实她们也未必就有事求你，不过是想看看上层的人怎么生活，或是见你一面，出去也好炫耀，说自己有见识，见过贵人，你既心软，怎么就不愿意成全她们这一点小心愿？” 穆扬灵歪了歪头道：“我避着他们并不是怕他们有事求我，我们在这个位置上，用得着求我的必定是大事，既有所求，就有所予，能帮我自然会帮，不能我就是拒绝了也没人敢怪我，我不爱和她们玩是觉得烧时间。” 穆扬灵掰着手指头道：“我每天要练箭，要打拳，还要看自家园子种的试验田，还要操心浩然和孩子们，还要练书法和习画，最近我正打算请个女先生教我弹琴，每到浩然和孩子们休沐的时候还要出去郊游野炊，还要陪着你去逛街买东西，我这么忙，难道还要三天两头的接见这个，会见那个，听着她们说闲话不成？” 穆扬灵每数一样，小夏氏就捂着肚子笑得更大声，听她说完，就推了一把她，“倒没想到我们王妃竟然是个大忙人。” “那是！” 小夏氏见她傲娇的模样，就道：“你不要当这些闲话不重要，这可都是人脉和信息，男人在前面当官，后面的女人可是能顶半边天的。” 小夏氏虽然性格软弱，却也从小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知道后宅交际的重要性。 “谁家和谁家是姻亲，是同科，是同门师兄弟，之间关系如何，能瞒得住前面的男人，却瞒不过后面的女人，有时候后宅女人提供的一条信息就能让前面的男人翻盘，所以你别小看了这个交际。” 穆扬灵就好笑的看着她，“那你这几年为表兄提供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夏氏有些尴尬，道：“我这不是火候还不到吗，而且他表兄你还不知道吗，从不让我管前面的事。” 穆扬灵就凑到她耳边道：“如果我们家是一般的官宦人家，我们与她们来往密集些，多收集信息倒没有错，但浩然是王爷，又手握重兵，后宅平平静静的更能让人放心，我可不想王爷三天两头的被御史找茬，虽然我们不怕，也不会往心里去，但任谁总是被弹劾心情也不好。” 小夏氏就明白过来，穆扬灵不愿与地方官眷多来往一是不喜欢，二是没必要，三就是这个了，麻烦！ “倒是我着相了，王府可不需要出去应酬地方官眷。” “你也不必强求自己，若是喜欢就与她们坐坐，不喜欢就自己呆着，”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道：“子衿和浩然掌着情报网，什么事不知道？” 小夏氏眉眼跳了跳，点头。 山里一下少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不是意志坚定要讨好的人就是真心爱佛的人，前者不会故意给贵人们找不痛快，后者更是淡然，因此山里经过一天的热闹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六个孩子总算是能畅快的玩一玩了。 穆扬灵和小夏氏也安静的坐在蒲团上听了两个半天的经书，心情恬静，再看到严太太等人时，穆扬灵也露出了笑容，邀请她们一起去赏梅。 严太太等人没想到还有此殊荣，纷纷露出激动的神色。 而陈三奶奶等人经过昨天的八卦对穆扬灵都崇敬得很，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穆扬灵，惹得小夏氏看了她们好几眼，几乎要以为她们是男扮女装混进来的登徒子了。 小夏氏都察觉到的目光，穆扬灵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好奇的回看了一眼，就见被她目光看到的人都不由低头害羞的一笑。 穆扬灵：“……” 穆扬灵见陈三奶奶脸颊都羞红了，就忍不住手痒，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问道：“难道我在慈宁庵住过一晚就变成了翩翩佳公子？”不然怎么会被她看羞红了脸？ 众太太们震惊了，因为穆扬灵年纪不算大，所以来这里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少妇，严太太年纪算大的了，但也只三十出头，此时见穆扬灵举止轻佻的调戏陈三奶奶，也不由红了脸颊。 被她挑住下巴的陈三奶奶更是羞得脸颊脖子都红了，她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二，就算儿子都五岁了，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被人调戏。 小夏氏这几年被穆扬灵折磨，早习以为常，“扑哧”一声笑出来，直接将她的手拍打下来，嗔道：“你别吓坏了陈三奶奶。” 小夏氏拉过陈三奶奶笑道：“你别介意，她兴起的时候就有些不守规矩，并无恶意的，大家今天能聚在一起也是有缘，若是换个文雅的人说不定能拉着大家就着梅花起诗社，偏我们妯娌都是粗人，不会作诗，我们就坐下来说说话吧，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些好茶，叫丫头泡了给大家尝尝。” 大家忙谦虚了一下，通过这么一闹，大家的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穆扬灵也不拿架子，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 现在广州城最火的就是洋人的事了，不免有人问起穆扬灵朝廷对洋人的态度，穆扬灵倒也不藏私，将能说的都说了。 等喝过一盏茶，大家就更放得开了，穆扬灵就好奇凑到陈三奶奶身边问她，“你们刚才怎么那么看我？” 陈三奶奶算是这一群人里最伶俐的人了，闻言也不像之前那么害羞了，朗声道：“我们是听说王妃力大如神，心生敬慕呢，谁知道一个眼神就让娘娘调戏起我们了。”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道：“让我调戏你也不亏，我穿上男装的时候比王爷还要英俊呢。” “那王妃力大如神也是真的？”陈三奶奶觉得她穿上男装也比她丈夫英俊，她对此没什么好奇的。 穆扬灵就左右看看，见梅园四周散落着不少的大石块，应该是以前山上就留下来的，庵里的尼姑虽然费力种了一园梅树，却没有将这些石头清理掉，现在有两三块被磨得很干净，可供人坐下休息。 但还有好几块又大又凹凸不平的石头散落，既不好搬动，也不好打磨成座椅。 穆扬灵就在园子里走了走，对知客道：“我倒懂得一些五行之术，你们若是不介意我就在这个坎上帮你们磊一座假山。” 知客忙行礼道：“贫尼得问过主持。” 穆扬灵就点头让她去问，慧宁很快赶过来，看到穆扬灵选的位置就暗暗点头，王妃选的这个位置很好，她同意了，反正那些石头散落在这里也是障碍。 于是，大家就看着穆扬灵挽起袖子轻轻松松的将那些大石头搬过去磊好，还问她们造型，不好的她又将石头拎起来重新调整，不一会儿就磊好了一座两人高的假山。 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为什么她们会觉得王妃手上的不是大石块，而是小孩手里玩的小石子？ 第1029章 好东西 穆扬灵的这一手证实了传说，也镇住了在场的人，从此荣郡王妃在广东成为了一个传说，最直接的影响是，穆扬灵再带着孩子们上街时，街头小贩们会以崇敬的目光看他们，免费送他们吃食，还管够。 穆扬灵对此很惊奇，问齐浩然，“当年刚来广州的时候我就露了一手，你水师里的士兵都看见了的，怎么大家还会这样惊奇？” 早两年她力大如神的传说不就传出来了吗？ 齐浩然背对着穆扬灵，闷闷的道：“他们不信，觉得参战的水师在讨好你，乱说的，这些传言到了外面大家自然当笑话听。” 穆扬灵感慨，“由此可见，流言还是应该由女人来传，你看在梅园的才有多少人，我回来还不到十天，就连街头小贩都相信了。” 见齐浩然闷闷不乐的，她就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你怎么了？” “作坊刚造好的大炮拉到荒岛上试了，才试了一炮，炮身就开裂了，就差一点就炸膛了，爷这半年来的心血全白费了，工匠说炮身不够承受不住威力，还得再改。” 齐浩然对这门大炮寄予很大的期望，投入也很多，但还是失败了，之前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沮丧。 穆扬灵却觉得很不错了，他们没有技术，也没有图纸，全靠自己把那两门大炮拆了研究，只半年时间就造出一门大炮，就算只打出一炮都算成功的了。 穆扬灵安慰他，齐浩然就握着她的手道，“这作坊还是得我们私下研究，朝廷肯定不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给炸，你不知道，这门大炮研究至今就花了五万两，拿到西洋都能买一门大炮还有余的。” “这怎么一样呢，我们研究出来了得到的是技术，有了技术和工匠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大炮了，但我们拿去买大炮，也只是一门大炮而已，而且还卖不卖还得看对方的心情，受制于人。”穆扬灵见他依然眉头紧皱，就问道：“是不是没钱了，去年粮铺的收入不错，我给你调一些？” 齐浩然摇头，“这作坊挂在皇家名下，有大哥的私库在，不缺钱，我是在想要不要派个人去西洋偷学锻钢之术，我才知道西洋的大炮威力又大了一些，我们刚做出的这门大炮威力不及他们新式的，却能把炮身给震裂了，归根结底还是锻钢技术跟不上。” 穆扬灵眨眨眼，问道：“关键是你能把学徒送到锻钢厂去？” “不能，所以我想能不能直接从他们的锻钢厂请个师傅或学徒过来，财帛动人心，说不定真有愿意背井离乡到我们大齐来的人呢？” 穆扬灵双手赞成，“钱我来出，只要能把他们的大匠请过来，多少钱我都出，请过来就让我们的工匠把他的本事都学过来。” “你也太败家了，这钱还是让大哥出吧，我们还得把钱留给我们的闺女呢。” “你的闺女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呢，我看了这么多大夫，都说要看缘分，”穆扬灵有些低落的道：“明明很健康，为什么就是怀不上呢？” 穆扬灵怀疑的瞄向齐浩然的下身。 齐浩然脸色大红，将穆扬灵摁倒，恶狠狠的道：“乱想些什么？” “没有，”穆扬灵老实的摇头，“我什么都没想，是自己误解的。” 齐浩然会信吗？ 当然不，他用实力告诉穆扬灵她大脑中想的那种事是不存在的。 大炮作坊经历了一次挫折，情绪虽有些低落，但大家依然打起精神来继续奋斗，在齐浩然演讲鼓励了他们一番后更是干劲儿满满。 齐浩然开始委托下西洋的海商帮忙寻找会造大炮或锻钢的大匠，这件事之所以避开在大齐的洋人，不过是信不过他们。 那些海商还是第一次收到齐浩然的委托，要知道以前只有周家有幸接到王爷的委托，因此很是兴奋，表示一定尽全力达成。 而此时，远在西洋的周德等人却把安德烈等洋商给气成了内伤，穆扬灵让他们带去的钟表和琉璃制品，甚至是小熊他们摆脱海商们带上的大齐八音盒都在西洋各国掀起了一股潮流，这是自绸缎、茶叶和瓷器后大齐流入西洋货品中最受欢迎的物品。 而周德开始收集西洋诸国的物产，特别是一些作物种子，他不论认识还是不认识，全都搜刮了带上船，能记下种植和食用方式的记下，不能也先带回去再说。 与此同时，他开始留意各国的消息，也因此他要比很多人晚回，他只能将已收集到的种子交给别船的海商，拖他们带回给王府。 这些人正月启程，一路顺风顺水的往回赶只用了三个月零五天的时间，所以回到广州时正是春耕最忙，也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一车种子被运进王府，穆扬灵很好奇的蹲在地上看。 此时欧洲各国的亩产还没有大齐高呢，能让她稀罕的也就是各种作物的种子了。 而玉米，番薯和土豆这几种高产作物早就传入了大齐，也没什么她特别需要嘱咐留意的，所以她让周德广撒网，看到什么好的作物就给她弄回来，于是这一车种子里真是什么都有啊。 洋葱，西红柿，而让穆扬灵眼睛一亮的是一个麻袋里的甘蔗，因为时间有点长，甘蔗已经有点发干发酸，穆扬灵却捧着它大笑了两声，道：“我怎么把这宝贝给忘了。” 立春好奇的问，“娘娘，这是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穆扬灵起身，眼前就一黑，身体晃了一下，立春着慌的扶住她，惊叫道：“娘娘，您怎么了？” 穆扬灵闭了闭眼睛，摇摇手道：“没事，就，就眩晕了一下。” 立春和立夏忙将人小心的扶进屋，见穆扬灵脸色有些发白，就边给她的肚子盖上毯子边让人去找王太医，“半个月前王太医不是刚诊过平安脉，没什么事吗？” “有点贫血。”穆扬灵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掌握，道：“刚才蹲的太久，起得太急了些。” “可您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贫血呢？”立冬忍不住道。 穆扬灵摸向肚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立春也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的肚子。 王太医对此并不能给出切确的答案，他的理由很充分，“您的脉象是滑脉，但并不显，下官只能说还得等半个月才能确诊。” 穆扬灵抽抽嘴角，问道：“这也太久了吧？” 王太医对此也很光棍，“那是因为您这胎肯定怀的不久，多则半月，少则五六天而已，若是真怀上了，这胎儿能不能适应子宫留下来还不一定，而还有一半的可能是您最近情绪不好形成的滑脉。” 第1030章 取乐 穆扬灵闻言有些失望，王太医忙道：“娘娘不要焦心，不然真是怀上了反而对胎儿不利。” 为什么中医要一个多月才能确诊？ 固然有脉象多变难以捉摸的因素在里面，更多的却是他们知道，怀上了，日子小，孩子未能着床于子宫安稳下来就不算怀孕，日子短的胎儿母亲蹦两下，或是心情起伏不定都能让他流掉，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未知的时候把小产当成了月事。 但这也是一种物竞天择，一个月就相当于一个门槛。 未过的，勉强保下来的孩子必定有问题，过了的，证明怀上的孩子精力还算不错，接下来就是要过三个月的门槛了。 王太医让穆扬灵注意调节情绪，这样他也能更快的确诊。 穆扬灵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您知道我平时是怎么调节情绪的吗？” 王太医看着穆扬灵，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很简单，到练武堂打两套拳，或是去射几筒箭，心情还不好就出去骑马，再不行就进山去打猎，出一身的汗后心情就好了，您说我现在应该用哪一种方法调节情绪？” 王太医：“……” 说白了，穆扬灵只会运动减压法，不管前世今生，这法子都不要太管用，心情一不好就去运动，出了一身汗，吹了半天风后心情就好了。 但显然，她现在这种疑似怀孕的状况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于是，王太医很是诚心的推荐，“音乐使人乐，王妃不如试试这个？” 穆扬灵歪头想了想，前世听音乐对她调节心理并没多大用处，但她依然想试一试，答应了。 于是，她前段时间才请来的琴师就捧着一把琴来给穆扬灵演奏…… 齐浩然回来的时候一群孩子正在大厅里群魔乱舞，穆扬灵坐在软榻上抱着一只软枕哈哈大笑，琴师一边抽搐着嘴角一边给他们伴奏，而王太医正满头大汗的坐在一边，不时劝慰穆扬灵，“王妃，您悠着点，别这么开心……” 立春和立冬等人也紧张的看着穆扬灵。 齐浩然莫名其妙，正想上前问就见小夏氏带着人小心翼翼的捧了一盅汤过来，看到齐浩然就打了个招呼，“四叔回来了。” 一路飘着过去把汤送到穆扬灵跟前，柔声道：“阿灵，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补汤，你试试看，要是合胃口，就多喝两碗。”她凑到穆扬灵耳边道：“这是安胎的。” 穆扬灵看了看汤，觉得肚子有点胀，就看向王太医，王太医无奈道：“您喝半碗吧。” 这汤是温补的，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穆扬灵就喝了半碗，对小夏氏道：“你别折腾汤了，我今天晚上光汤就喝了四碗了，再喝我就要吐了。” “都是温补的食物，我连一根药都没放，我问过厨娘了，不相冲，还相宜呢。” “那也不能喝这么多，我胀得慌。” 小夏氏只能惋惜的点头。 五个孩子此时正围成圈边舞边唱“子衿”，一首缠绵的思念之歌硬是叫他们粗着嗓子唱完了，倒有几分豪壮，但穆扬灵还是忍不住笑喷了。 因为小福正呆在五人围成的大圈里兴奋的跑来跑去，不时的挥两下手，明显也想跟着哥哥们一起跳舞。 王太医看了幽幽一叹，王妃现在的心情是好了，但他现在得想办法让她不要这么欢乐，情绪起伏不是只有悲和怒，还有喜，怀孕之人适合的情绪是平静啊平静，心宁气静！ 齐浩然绕过几个孩子，问道：“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哎呀，”小夏氏轻拍了一下手，懊恼道：“我说我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忘了告诉你四叔回来了，正站在门外看着呢。” 齐浩然：…… 外面伺候的下人：……娘娘，可不是奴婢们禀报，而是王爷好奇，挥手不让她们报。 五个孩子看到齐浩然，“爹爹”“四叔”的叫了两声就心无旁骛的继续唱歌跳舞。 齐浩然额头跳了跳，很想把制造噪音的几个混小子丢出去，穆扬灵就挥挥手让他们停下，小熊跑上来问道：“娘亲，你心情好了吗？不好我们继续唱，不行我给你表演胸口碎大石。” 齐浩然立刻紧张的看着穆扬灵，“你心情不好？”这得多不好，要从孩子们这里找乐子？ 穆扬灵冲他安抚的一笑，对小熊道：“好多了，你带弟弟们下去休息吧。” 小熊就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碰了碰穆扬灵肚子上的衣服，问道：“那我妹妹现在保住了吧？” “肯定保住了，”虎头和小狮子跑上来，双眼亮晶晶的道：“娘亲这么开心了，妹妹肯定会觉得我们家很好，就在娘亲的肚子里住下不走了。” 小狮子还伸出爪子轻轻地放在母亲的肚子上，道：“妹妹，你要是喜欢听歌，我明天还给你唱。” 齐浩然听了一阵激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穆扬灵——的肚子，“阿灵，你怀孕了？” 穆扬灵还没怎么样，王太医脸上的汗就滑下来了，他不得不跪在齐浩然面前，满头大汗的道：“王爷，这还没确诊啊。” 这要是让王爷认定了王妃就是怀孕了，而之后却没怀上，那他还有命在吗？ 齐浩然却好似没听到似的，伸手将三个儿子扒拉到一边，伸手将穆扬灵保护起来，道：“你娘正怀着你们妹妹呢，身娇体弱的，不许你们瞎闹。” 穆扬灵见王太医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忙拦住齐浩然道：“你别瞎忙活，还不一定就是怀孕呢。” 齐浩然懵，“怀孕还有不一定的？” 合着您老一直没听下官说话啊？王太医不得不挺直脊背，以示自己的存在，再次道：“王爷，王妃的日子短，还没确诊呢。” 齐浩然不高兴了，“你的医术也太差了，连这点事都确诊不了。” 穆扬灵忙替王太医说话，“王太医医术算高明的了，叫了其他大夫来看，他们只说我是贫血，心情有些抑郁，还给我开了补血活血的方子呢。” 齐浩然跳起来，喊道：“哪里来的庸医！” 第1031章 别紧张 这下他也不嫌弃王太医医术不精，不能确诊了，给王太医看好歹还有怀孕的可能，给外面的大夫看直接就是抑郁了。 知道几个孩子是在逗穆扬灵开心，为她调节情绪，就紧张的问：“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要不再让他们来两首？” 王太医生怕再来一次，忙道：“王爷，王妃最好是情绪平稳，这大喜大乐也是起伏啊。” 意思是您就别让小公子们又跳又唱的了，王妃笑得越厉害，他这心颤得越厉害。 齐浩然立刻禁止孩子们跳舞唱歌，“你们就念念书，说些高兴的事就行，不许再闹出大笑话来，听到没有？” 小熊几个连忙应下，问道：“这样妹妹就愿意在我们家了吗？” “那是当然，你们听话，你们妹妹见了高兴就会留下了。”齐浩然哄他们。 穆扬灵却难免有些紧张起来，就算她不停的做心理暗示，又深呼吸几次，也难免有些紧张。 齐浩然就怪起王太医，“他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你，这样你也就不会紧张了。” “他也是看我们一直盼着女儿，又知道我们过两天要去泡汤泉所以才说的。” 他们要去别院可不会只是泡汤泉，肯定要进山狩猎一番的，跑跑跳跳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那他可以偷偷告诉我嘛，有我看着你就行了。”齐浩然嘀咕了几句，把穆扬灵往怀里带，叹气道：“你也别紧张，怀上是福，怀不上也没什么，其实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有些闷，小熊他们都是男孩子，再长大一点就要往外走了，爷要是也一天到晚的跑军营，你一个人在家难免烦闷，要是有个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儿是母亲的贴身棉袄。” 齐浩然还有一点没说，他想要一个像阿灵那么聪明漂亮的女儿，就好像他的小姑娘一样，笑起来像一道暖阳一样照进人的心里，看着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三个臭小子都太皮了，还是像阿灵的姑娘好。 为了照顾穆扬灵，齐浩然干脆不去军营了，就呆在家里陪她，时不时的问一句，“阿灵你心情好吗？” “阿灵你紧张吗？” “阿灵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穆扬灵本来紧张的，这下一点都不紧张了，因为她烦躁了。 穆扬灵对他怒目而视，直接把人赶出去，掐腰道：“该干嘛干嘛去，我现在一点也不紧张了，也舒服得很！” 齐浩然担忧的看着她，安抚她道：“我知道阿灵，但你现在心情显然不好，我们得平静一些。” 穆扬灵哼了一声，转身让人把昨天拉进来的新作物和种子都清理出来，“整理成册，能种的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送到田庄里去，让农户们照册子上所写试种一下。” 又让人把甘蔗拖过来，她检查了一下上面的芽，发现都还饱满，松了一口气，打算亲自种在后院，关键是这东西并不多，就算全都种了也只是一小块地方。 大齐的糖主要从小麦上榨取，她并没有见过甘蔗，所以对周德能拿到这个很感兴趣，正想等他回来问一下这东西从哪里来，能不能大规模的引进种子，就从祝良那儿得知，这里面有一部分种子是其他海商在回来的时候在补给点搜集的，其中甘蔗就是一位海商在一个岛上靠岸后从当地人手里买的。 得知这东西入了王妃的眼，巴巴的来请安。 祝良就把人带到了穆扬灵跟前，好在他在买这东西的时候上心，问了一些情况，知道这东西在当地野外有很多，因为汁液甘甜，深受大家的喜爱，但因为易生长，这东西也便宜。 当初他用一个小荷包就能换到一麻袋。 穆扬灵问过那岛的位置，知道离广州不远，是他们回广州停泊的最后一站，如果她想要大规模的引进倒也简单。 穆扬灵让人把甘蔗弄到后院，刚要挽袖子，几个孩子就“哇哇“大叫的从前院冲进来，喊道：“娘，你现在不能动手，干活的事儿交给我们吧。”小熊转身安排让几个弟弟去除草，又把自己三个玩伴叫来，柱子现在已经是十一二岁的小少爷了，被小熊安排和自己松土。 等到下种，柱子拿起甘蔗时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左右转了转，疑惑道：“这东西我好似见过，娘娘，这东西是不是甜的？” “你吃过？” 柱子挠了挠头，道：“吃过，年前我们去别院的时候，世子带我们进山打猎，就在山脚下野炊，我碰到过几个牧牛的牛蛙，他们就给牛吃这个的叶子，自己吃根部的秸秆，我吃过一口，甜丝丝的，他们叫着甜秆，冬天牛没吃的东西就吃这个的叶子。不过它的秸秆要比这个小很多，只有拇指那么大。” 穆扬灵欣喜不已，“那就对了，甜秆和这东西是同一品种，是可以培育的。” 这东西长在亚热带和热带地区，榨出来的汁液就能做糖，而大齐的糖一直是麦芽糖，因为需要选料上好的小麦或大麦制作，所以产量低，而价格高。 除了这个，还有甜菜能制糖，穆扬灵不知道甜菜的原产地在哪儿，但这不妨碍她寻找。 反正现在东西双方交流频繁，让人在沿途问一下对方制糖的原料便知，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东西应该很容易找到。 穆扬灵就找来小亭，让他留下一下广东广西海南等地是否有这种甜秆，有的就收集一些良种，再和进口的甘蔗一起培育看看，要是行，她一定会撺掇皇上投资办糖厂。 齐浩然见她有事情做，情绪平稳下来，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边看着不叫她劳累，一边帮她处理一些事情，等到她找好负责这方面的人，将工作都交代下去，确诊时间也到了。 一大早，齐浩然一睁开眼睛就转头去看穆扬灵，见她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了，就道：“阿灵，今天是第十五天了，王太医说今天能确诊。” 穆扬灵迷糊的应了一声，伸手去抓他支撑起来，一抓却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穆扬灵这下也清醒了，她沉默了一下道：“你别紧张，我觉得我这次肯定是怀孕了。” 齐浩然满头大汗的道：“嗯，我一点也不紧张，你也别紧张。” 第1032章 确诊 齐浩然很想立刻让王太医来确诊，但见阿灵要先吃早饭，他也就耐心的跟着。 小熊放下碗筷，就严肃的看着父母，“爹，娘，我们也要留下来等妹妹，今天就不上学了吧。” 虎头和小狮子二皇子都眼巴巴的看向两个大人。 齐浩然直接把四个孩子赶出去，道：“这没你们什么事，赶紧去上学，确诊了我自会让人去通知你们。”让立冬把四人押送到学堂去。 见逃学计划失败，小熊几个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齐浩然哼了一声，想跟他斗，还太嫩了些，以为挠到他的痒处他就会答应他们不去上学了？ 等到夫妻俩准备好，王太医也慢悠悠的到了，相比于两人的紧张，他则要放松得多。 说起来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他看的最多的就是喜脉了，所以也有了些心得，他才把上脉就知道心中猜想正确了。 想到这段时间被王爷折腾得够呛，王太医干脆半闭着眼睛硬是多听脉听了半刻钟，然后才慢悠悠的恭喜道：“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 齐浩然一扫忧虑，哈哈大笑起来，对穆扬灵道：“阿灵，爷就是说你怀孕了，你看，爷没说错吧？哈哈哈，我们有女儿了！” 穆扬灵也很高兴，但还有理智在，道：“还不知道是女儿儿子呢，不准你这么瞎念叨，万一生出来是儿子呢？” “不可能，爷的种爷还不知道？他肯定是女儿。” 穆扬灵觉得这话很耳熟，不就和怀小熊和双胞胎时是一样的吗？才确诊就儿子儿子的叫上了。 穆扬灵知道让他改过来是不可能了，只能道：“我知道你盼着女儿，但你也悠着点，要是生出儿子来你也得喜欢他。” 齐浩然连连点头，“那是当然，都是爷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爷都疼，不过爷觉得这胎肯定是女儿，真的。” 王太医都听不下去了，他抽了抽嘴角，起身告辞退下。 齐浩然高兴的给京城写信，他还破天荒的要查账本，理由是，“我们要有女儿了，我听说女孩的嫁妆都是从出生后就开始积攒的，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准备吧，唉，谁叫我们家穷呢？阿灵，从现在起我们家的钱不准再往外拿了，全都存起来给女儿当嫁妆，几个小子可以不留钱，但女儿要娇养，以后还要用嫁妆傍身，还是多一点钱财好。” 穆扬灵见他果然拨着算盘要开始攒钱给女儿当嫁妆，也认真的考虑起来。 她的女儿别说是金枝玉叶，就是普通身份她也不忍她受苦，而这个世上女人往往处于弱势，受到的责难更大些。 她因为嫁给了齐浩然没受多大影响，夫妻生活跟现代差不多，但女儿未必就有这个运气。 与其寄希望于运气，她还不如开创这种风气。 而不管前世今生，女子的嫁妆都是她们在婆家说话的一种底气，而且，因为环境问题，这个时代的嫁妆尤其重要。 穆扬灵摸了摸下巴，认真的点头，心里算了一下，道：“我们家现在两个作坊最赚钱，而最大的产业是遍布全天下的粮铺，我们是都分一些出来给女儿当嫁妆，还是都换算成银子给她拿过去？” 齐浩然也认真起来，“分一份吧，至于现银，我们从现在开始存，等她长大也有不少了，都给她带到婆家去，我再找找哪儿有良田，我们多买一点，最好能连成一片，到时候她也好打理。” “还有珠宝首饰这些，我手上有不少宝石，我都留着，等她长大了给她打首饰……” 范子衿站在门外听夫妻俩已经说到要把御赐的布料也留下一些给她，不由轻咳一声，踱步进屋，他眼角抽搐的看着兴奋的夫妻俩，尽量板着脸和齐浩然道：“你出来，我有公事与你说。” 齐浩然就把算盘和罗列好的单子给穆扬灵，让她想一想还需要给女儿准备什么，都写上，他们慢慢准备。 范子衿直到和齐浩然进了书房才道：“英格兰的使臣又来了，刚刚靠的海岸，我让周知州带着人先去迎接了。” 本来这样的事只要派个小厮通知齐浩然一声就行，但想到今天是穆扬灵确诊的样子，他也想知道她怀孕没，所以就亲自过来了，谁知道这对夫妻连嫁妆都开始为女儿准备了。 连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他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心大，还是心细，他警告道：“你也别太过了，小熊他们三兄弟也不是你们从大街上捡来的，真要把这么多财产给女儿做嫁妆，就算他们三兄弟一时没想法，他们的媳妇也会有意见的，一家子还是和和睦睦的好。” “他们敢！”齐浩然哼道：“白瞎了我给他们请的师傅，难道连一份家业都挣不下来？” 又不是继承的祖宗基业，不留给儿孙说不过去，他们家的东西可都是他和阿灵挣下来的，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别说只是给女儿当嫁妆，就是丢到水里听响儿，那也是看他们乐意。 范子衿道：“这是人情世故，总不至于为了点钱就坏了他们兄妹的情分吧？” “他们要是知道会坏情分就不应该跟他们妹妹争，他们多大？他们妹妹多大？这还没出生呢。” “……”范子衿被会心一击，是啊，他是有多蠢才会劝说他，他女儿还没影呢，谁说这胎就是女儿？ 万一是儿子呢？ 范子衿转身就道桌子后面坐着，他觉得他一定是被他们夫妻俩给带到沟里去了，不然不会这么蠢的。 “英格兰使臣才回国立刻就又派人来，只怕目的不纯，你打算怎么处置？”范子衿果断的转移开话题。 “皇兄不是让你全权处理吗？”齐浩然对外交不在行，他只觉得对方要是企图不良，他们打回去就是。 范子衿就瞥了他一眼，道：“全权处理的是上一批使臣，上次来的是四国使臣，他们之间互相有矛盾，所以很容易挑拨分化，但现在只有英格兰使臣。” 第1033章 天下知 因为有穆扬灵的一再提醒，加上西洋各国流行做“探险家”，所以范子衿也总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们，对他来说，英格兰来使并不是好事。 齐浩然则要简单得多，他信奉的是力量至上，他们国力雄厚，自然不会害怕别国算计，而他现在虽不能立刻收回被大金和西夏占去的失土，对付远来的英格兰却不是问题。 所以他的回答简单粗暴，“问他们想干什么，有利的就干，无利就拒绝。” 范子衿抽抽嘴角，他到底是做什么来问他这个问题？ 但范子衿还是照他的话做了，一边接见使臣，一边派人通知礼部和皇上。 英格兰使臣来此的理由很简单，他们希望正式和大齐建交，为两国的贸易往来提供良好的条件，具体事宜就要入京谈判了。 范子衿闻言，更不敢把这事完全交给礼部了，涉及生意，要是交给礼部那群书呆子，他们还不得亏死？ 范子衿一边让人护送使臣进京，一边上折请求将此事交给礼部，户部和市舶司共同负责，礼部只负责接待使臣和各项礼仪，这谈判的事还是交给户部和市舶司吧，这才是专业人士。 齐浩然见他不放心，就道：“你要怕户部和市舶司的官员瞧不起商事，不如提名几个老奸巨猾的商人跟着一起谈判，洋人这一次谈判的队伍中不就有商人吗？” “风俗与国情不一样，我们怎能学他们？”范子衿依然担心大齐吃亏，西洋人有多厚脸皮和狡诈他这个做过谈判使臣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西洋，伯爵都能当海盗，公爵能亲自架着船出去做生意，而在我大齐，士农工商，商毕竟是最末，地位不高，户部和市舶司的诸君虽需要与钱银打交道，但依然看不起商人商事，让他们与商人共事，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不要觉得这是矫情，这是一种价值观，穆扬灵一度不理解，这些人一边让家中的仆人做生意，享受着做生意带来的利益，一边却很看不起商业这一活动。 她对此做过研究，发现这种认知是人为推动的，士农工商的划分是汉后被人人为推动的，自然不是因为商人逐利，在这个时代，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商人，他们基本都有一个宝贵的品质——诚信，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商业活动能给人带来更大的利益，而农业活动却收益颇小，而民以食为天，如果不加以抑制，这天下的地谁来耕种，哪还有粮税可收？ 大家吃什么？ 于是，为了国家安定，朝廷只能压制商业的发展，除了层层关税，还有商人的地位被大力的贬低，甚至自唐始，限制商人科举，就是现在，大齐依然限制商人科举，觉得商人若是也能入官场，不知道多少人会放弃耕地去做生意。 所以齐浩然一提这个建议，范子衿立刻就否决了，不单单是顾虑朝臣的情绪，也是为了限制商业的发展。 范子衿虽然也是个商人，也没有瞧不起商人，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渐渐也明白了这个重农抑商的重要性，他并不愿意去打破这个规矩。 齐浩然就摸了摸下巴，道：“洋人既然要谈的是商事，那让商人旁听也没什么，他们事后大可以和朝廷提意见，由户部和市舶司的人整理意见后与洋人谈判嘛。” 范子衿一想也是，不给商人谈判的资格，但可以让他们旁听，不让大齐吃亏就行。 此事可是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关心了。 范子衿立刻给齐修远写折子，私底下却给他写信让他委派时记得要选几个能纳意见，且对商人没偏见的官员。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去，商人们都快乐疯了，纷纷往京城赶，只希望自己有幸能被选中旁听，就算没资格发言，好歹在皇上那里挂了号。 因为使臣已到了半路，齐修远也没时间让大家慢慢的选，就从京城的各个地方商会中点了五六个商人的名字，让他们跟着使团一起谈判。 而这六人中有四人曾是范子衿的债主，也就是说，他们用财力支持过大齐的建设，皇帝对他们的印象很好。 不少人忍不住跺脚，当年范子衿找了不少人借钱，因为都知道这钱虽是范子衿借的，却是给皇帝用的，生怕有借无还，所以纷纷推辞，最后肯借给范子衿钱的也不过五六人。 如今看来他们丫对宝了，因为所欠钱银不仅还清了，他们还在皇帝那里留下了好印象，看，六家全变成了皇商，现在更是有四家直接就能旁听政务了。 而另外远在外地的两家家主更是忍不住跺脚，他们怎么就跑出来做生意了，应该守在京城才对，这样旁听团中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 这在商人中间的大地震在朝中却很平静，因为不管是接待英格兰使臣，还是让商人加入谈判旁听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西洋太远了，朝臣对此并不多关注。 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在大金和西夏的国书上，两国要求增开榷场，国书上所列共达到了二十七个。 而现在三国边境的榷场加起来也不过十三个而已，增开二十七个，就是唐时都没这个规模，许多官员觉得大金西夏一同递上来的国书有阴谋，加上大金和西夏会因此派遣使臣到来，最近朝中为此都快吵翻了天。 谁还能记起快到京城的英格兰使臣？ 而皇帝此时的注意力在于皇室又要添丁进口了，他高兴的对皇后道：“浩然盼这个孩子盼了许多年，你多给他们送些东西去，对了，收拾几件明珠的小衣服给阿灵送去，不是有在枕头下放男孩的衣服就能生男孩的习俗吗，浩然和阿灵盼着姑娘，就在底下放姑娘的衣服。” 李菁华笑吟吟的应了，带着文翠翻箱倒柜的找出许多明珠以前的小衣服，打包好了给穆扬灵送去。 齐修远又开内库赐了不少的东西。 皇宫一直是最备受瞩目的地方，就算齐修远没下诏，但皇宫在这时候拉出三四车的东西往广州送去还是惹了大家的注意。 于是，吵翻天的朝臣们这才发现，皇上的注意力似乎不太对。 一打听，都知道荣郡王妃怀孕了。 于是，穆扬灵是一朝怀孕天下知，比之当年皇后怀明珠公主也不遑多让了。 第1034章 开蚌 等到穆扬灵的肚子大起来，王太医和广州几位有名的大夫就共同确定了她这次依然怀的是双胎。 齐浩然空前紧张起来，一边担心穆扬灵再次难产，一边担心又是两个小子，每天都忙着拜求各路神佛，既要穆扬灵平平安安的，又要个女儿，忙得不得了。 齐浩然坚定的和穆扬灵说，“这次肯定是一儿一女，真的，你看你枕头底下一直压着衣服呢。” “这个要是能信，岂不是大家想生儿子就生儿子，想生女儿就生女儿？” 自从皇后送了明珠公主的衣服来，齐浩然就把虎头和小狮子的衣服也找出来叠好，每天晚上都把三套衣服放到枕头底下。 用他的话说是，女儿有一个来疼就好，儿子多一点能保护好女儿，阿灵第一胎生了一个，第二胎生了两个，这第三胎说不定就生三个了。 齐浩然甚至都分配好性别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把枕头底下的小衣服叠的好好的。 王太医一确定穆扬灵怀的是双胎，他立刻就严肃的说这次一定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小熊他们对父亲的话无比相信，每天早上用早膳都会跟她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打招呼，几个孩子甚至买好了玩具，打算等弟弟妹妹一出生就送给他们。 男孩子的玩具好找，他们喜欢的弟弟也会喜欢的，但妹妹会喜欢什么东西呢？ 小熊几个只能问有妹妹的小宝。 小宝说明珠喜欢珍珠，不是在头上戴珠花，就是在衣服上串上珍珠，几个孩子听了高兴，“我们别的东西不多，珍珠最多了。” 小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离我们选的好日子还有五天，到时候我们就有很多很多的珍珠了。” 海蚌的寿命有限，而秋季一直是捕捞珍珠的盛季，这次几个孩子选的好日子就在八月初三，这一天宜出行，嫁娶，开业，简直好得不得了。 所以他们选在这一天开网。 因为是检验珍珠养殖法是否成功的日子，不仅几个孩子，凡是对此留心的人都暗暗关注起来。 穆扬灵也关心不已，挺着个大肚子去了海边，看人将他们养殖的海蚌打捞上来。 五个孩子各选了一只蚌拖上来，小福见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指着网里的蚌“啊啊啊”的叫起来，也要选一只。 小夏氏就让他也点了一只，拖上来，于是，从小熊起，都拿了尖尖的棍子将海蚌撬来，当蚌肉里那一排排的小珍珠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大家忍不住欢呼。 小熊捏起一颗对着阳光看，莹润光滑，还圆溜溜的，比之大海中打捞上来的也不差。 这只蚌肉里的珍珠都很小，只比绿豆大那么一点，但胜在它多，两边的珍珠加起来足有十七八颗。 虎头左右看看，忍不住也把自己选的给撬了，小夏氏看到蚌里的珍珠忍不住惊叫一声，这是颗黑珍珠，关键是还很大，有小指头那么大，虽然只有一颗，但价值远远超过小熊开的那只蚌。 穆扬灵也不由期待起其他孩子的海蚌来，小安干脆招呼着大家把海蚌全开了。 最后，运气最好的是虎头和小福，开出来的珍珠又大又圆，瑕疵还少，其次是小狮子和小安，文谡和小熊的运气反倒是最差的，但耐不住人家开出来的珍珠够多，两个孩子也很高兴。 穆扬灵将他们开出来的珍珠泡在水里，这珍珠还得打磨过才能投入市场，但这是孩子们开的第一蚌，穆扬灵打算留下来做纪念。 小夏氏看着整个海场，想到这其中海蚌的数量，也忍不住激动，“这能开出多少珍珠啊？” 穆扬灵笑道：“成珠率只要达到二成，他们就不会亏了，这几年投下的所有成本和精力都算有了回报。” 小夏氏看着在沙滩上撒丫子欢呼的孩子，感叹道：“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富有了。” 几个孩子才多大啊就会赚钱了，以前其他的小买卖小夏氏虽欣慰，却不会这么震撼。 现在可是一海场的珍珠蚌啊，近几年随着海禁的打开，珍珠首饰越发受欢迎，价格也越吵越贵。 这一海场的珍珠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加上他们有技术在手，几个孩子等于有了一个永久的收入，就算以后珍珠价格下降，他们也不会亏本。 小夏氏见有前来围观的客商围上几个孩子，担心他们受骗，就想上前，穆扬灵忙拦住她，“让他们自己去吧，这是他们的生意，何况，在这广州城，谁敢坑我们家的孩子？” 小夏氏一想也是，随他们去了。 几个孩子的确不好坑，他们聪明着呢，有精明的小安，小气的小熊，还有机灵谨慎的小狮子虎头和齐文谡，围上来的客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下一些价格。 穆扬灵见他们要开蚌取珍珠，也不留下给他们添乱，把小亭留下来，就扶着肚子回家了。 她现在怀孕将近六个月了，站久一点就觉得累。 因为他们是逐一点种，时间也够长了，所以成珠率达到了六成，几个孩子都赚翻了，他们当场卖出去一些，剩下的则泡在水里，打算拿回去交给家里的铺子打磨后售卖，那样价格高一点。 海场上的事很快就传进了城里，谁都知道王府的几位小公子养珍珠养成了。 “真是邪乎了，这珍珠也能养，你说那些采珠人采了上百年的珍珠，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养珍珠呢？” “谁说没想过？听说广西合浦一带也有人养过的，但没养成，还倾家荡产了呢。” “这小公子们也是第一次养吧，他们怎么就养成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龙子凤孙呢，估皇子皇孙吼一句，海里的那些畜生还敢不听号令？” 话题越扯越偏，大家都觉得这珍珠也就龙子凤孙们能养出来，但也有精明的人心里多想了一层。 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这养珠的技术，再不行，也要与王府合作，最好能拿下珍珠经销的生意。 此事只半天的时间就在广州府闹得沸沸扬扬了，连范子衿在府衙里都听说了，他立刻让研墨到海滩上去，“让他们先把珍珠泡好，先别往外卖。” 第1035章 挑拨 开出来的珍珠被抬回王府，按照上中下三品分开来，范子衿看了看小木通里那寥寥无几的上品大珍珠，很满意，和几个小孩道：“这珍珠卖给我如何？” 小熊想也没想就要答应，小安忙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熊立刻闭紧嘴巴。 范子衿发现儿子的小动作，挑眉的看向他，小安就仰着头似乎没有这一回事般道：“爹爹，我们要留下一些来做招牌呢。” 范子衿淡定的道：“卖给我也能做招牌，大不了到时候我让人抱着珠子大张旗鼓的绕着广州城走一圈给你宣传。” “那我们选一些来做镇店之宝，其他的都卖给您好不好？” 范子衿定定的看着儿子，问道：“你们还要开店？” 小安轻咳一声，点头道：“开一个专门卖珍珠的店，总不能在海滩上开蚌之后就卖出去吧，那样也太廉价了，把打磨好的珍珠放到店里去，不管是单买还是批发，价格都能上去不少。” “那珍珠卖完了呢，那店就空着？” 那海场的养殖期大概是三年，也就是说珍珠要三年才有一次，开蚌的那一年有得卖，那剩下的两年呢？ 范子衿觉得孩子还是太嫩了。 小安则骄傲的道：“我们刚说好了，我们要再包三个海场，试一下周期两年，三年，四年和五年的，这样既能做实验，又能将开蚌期分开，两年后就每年都有海蚌可开了。” 范子衿张了张嘴巴，然后闭上，半响才问道：“你们考虑过成本吗？” 小熊很是大气的一挥手，“二伯放心，成本不要多少钱的。” 虎头财大气粗的喊道：“我们现在不缺钱。” 就是一向节俭的小熊都笑眯眯的点头，他们现在不差钱，可以随便花，随便用。 范子衿被噎住了，齐浩然就和他道：“你选几颗最好的就行了，干嘛一定得包圆，你得让他们有东西把名声打出去。” 范子衿：“爷想开银楼。” 齐浩然就语重心长的和他道：“子衿，你现在又不缺钱，还是应该将精力放在国事上，怎么能总想着生意的事呢？现在盐铁木材，绸缎茶叶瓷器，酒楼茶馆杂货铺，你哪一样不涉及？现在竟然还想开银楼，转天是不是还要开钱庄？” “哎，你还真没说错，”范子衿瞟了他一眼道：“爷还真计划着开钱庄呢。”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片刻道：“欢迎为大齐国库添砖加瓦，大哥正重订商税呢，不管用谁家的帖子都一律得交税，你名下这么多产业，要交的税不少吧。” 范子衿也肉痛起来，自他做生意以来，他还真没交过赋税。 大齐与大周一样，为官者不得经营生意，然而这都只是律法规定，有谁遵守了呢？ 就好像举人名下田产可免赋税，一朝考中，多的是人捧着地契去找举人将田地记在对方名下以逃赋税，每年再给举人一些供奉，算作双方交易。 做生意也一样，官员大多将家中的生意记在奴仆的名下，然后拿着名帖到衙门那里备案，每年的赋税衙门都会绕过这些铺面。 而有爵位的却不在这条禁令之中，所以齐浩然和范子衿的生意都在自己的名下，但在大齐之前，范子衿做生意用的都是齐修远的名帖，所以他说他从没交过赋税。 齐修远上位后，先是革除举人以上免除赋税的条例，明确一人考取功名只能免除定额的田亩，甚至入朝为官的官员，每一品级能免除的田赋也是有限的，虽说级别越高免除的越多，但与之前的全部免除相比还是差得太多。 一品官吏所能免除的也只有五百亩，五百亩之外的田产全部要交赋税。 齐浩然是超品爵位，但也只有八百亩的免赋标准，这些年也老老实实的纳税来着。 可以说，皇上此举为国库增加了不少粮税，毕竟，田地大多数是掌握在这些官员，举人的手上，这规定一出，地税的基数一下就成几倍增长。 而现在，皇上又要对官员们私置的生意下手了。 范子衿虽然心疼，但也不得不接受，要是他都唱反调，这个政令更不可能实行了。 而此时，朝中的确有不少人都希望范子衿能跳出来反对，甚至有人直接去挑拨范子衿的管事，让他们直接抗税。 好在被范子衿选出来当管事的就没有蠢的，此时还没闹起来。 齐修远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强硬，先是下令，为奴者经商及置办田地，其赋税多加两成，又下诏，凡是纵容辖下店铺偷税漏税的官员一律以贪酷罪论处，轻者革职，重者砍头，直接从根源上断了那些官员不纳税的途径。 凡是当官的，谁手上没几个铺子？ 大家只觉得皇上好狠，就有人瞄向了荣郡王的店铺，想着该想办法让荣郡王和皇上闹起来才好。 皇上那么疼荣郡王，看他到时候还怎么收这个赋税，上行下效之下，这事也只能掰掉。 于是，就在齐浩然替范子衿心疼银子的时候，就有官吏找上他的铺面要求交税。 事情先报到了齐浩然这里，他的脸色一阵扭曲，恨得“啪”一声将东西拍在桌子上，“拿爷做筏子，合着爷好欺负是吧？” 政令只要开始实行，就是为自家大哥捧场他也不会再拒税不交，但现在政令刚下达，户部还没开始行动呢，倒有人找上他来了。 齐浩然知道他们是在挑拨离间，目的是让他和大哥闹，他知道他不能让他们称心，但交了，他这口气忍不下去，不交，就是坏了大哥的计划，把齐浩然憋屈得含了一口血。 齐浩然面色铁青的在衙门里坐了半天，然后深吸一口气，对飞白道：“让祝良准备好钱，该交多少赋税我们就交多少。” 第二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是范子衿，因为穆扬灵怀孕，齐浩然直接下令不准祝良再拿外面的事累到穆扬灵，不管是生意上的事，还是田庄上的事，因此，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是齐浩然，而穆扬灵铺子里的管事大半都从范子衿手里出，所以他是第二个知道的。 他的反应和齐浩然截然不同，他冷笑一声，嘲讽道：“爷就看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036章 大怒 范子衿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去齐府围观，看穆扬灵怎么发飙。 而齐浩然回到家，第一时间是揉揉自己的脸颊，努力的扯出笑容，欢天喜地的进门和家人用晚饭。 见范子衿也在，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平时他请子衿过来用饭，子衿总说看见他就吃不下东西，所以都是带了他儿子回家吃，今儿怎么过来了？ 继而想到他可能知道了铺子里的事，来帮他出主意的。 齐浩然一边感动，一边着急，生怕他不分场合的说出来让穆扬灵生气担忧，所以背着穆扬灵给他使眼色。 范子衿和齐浩然相交二十多年，要论默契，他们排第二，绝没人敢排在第一位，然而现在范子衿表示他看不懂齐浩然的眼色，见他眼睛都快抽筋了，就微微偏头表示疑惑的看着他，示意有急事可以出去外面说，你眼睛一眨一眨的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齐浩然见他把头偏向穆扬灵的方向，理解为，不能让阿灵知道？ 齐浩然几乎感动得流泪，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就是懂他，齐浩然微微颔首表示正确，就笑眯眯的看向穆扬灵，嘘寒问暖起来。 穆扬灵看看他，又看看范子衿，原谅她看了半天的眉眼官司也没明白，穆扬灵怀孕后心很大，想不通的就不再想，她道：“你先去洗手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齐浩然舍不得走，就坐在穆扬灵身边指使几个孩子去给他把水端进来，美其名曰，看看孩子们的孝心。 范子衿见齐浩然使完眼色就坐下了，就理所应当觉得事情不太重要，也就不再问，端起茶杯来喝茶。 见齐浩然指使几个孩子干活就嗤笑一声，“家里养着奴仆是干什么的？用得着指使孩子？” 齐浩然觉得范子衿是在嫉妒他，摇头晃脑道：“这是孩子们的孝心，你想享受还享受不来呢。” 小安立刻道：“父亲，等回家我和弟弟也给你端水，还给你倒茶，我们也孝顺你。” 范子衿自得的看了齐浩然一眼，摸着小安的脑袋夸到：“好儿子，我们家现在有下人呢，用不到你，等以后自有用到你的地方。” 穆扬灵对俩人翻了一个白眼，觉得他们都好幼稚，“所以今天晚上你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炫儿子？” 范子衿闻言扭头道：“我来自然是有正事的，铺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做？既然有人不长眼的撞上来，你就该狠狠的回击，怎么疼就怎么打脸，要不我帮一下你？”对这种事范子衿还是很有兴趣的。 “子衿，”齐浩然着急的叫住他，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不告诉阿灵的吗？ 范子衿却误会了，边诧异边不赞同的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软弱了，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 “欺负什么？”穆扬灵满头雾水，见齐浩然着急的模样，就生气道：“有人欺负我们家爷？” 范子衿惊诧的看她，“你不知道？”又去看齐浩然，“铺子里的事不都是你管的吗？” “我们爷最近剥夺了我的权利，不叫我管了，”穆扬灵扭头去看齐浩然，问道：“铺子里出什么事了？别想瞒我，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去问祝良，大不了我去铺子里问。” 齐浩然就满头大汗的道：“这不是大哥要重订商税吗，就是官宦人家的生意得纳税，所以就有官员找上门来要我们交税，其实这也情有可原，做生意本来就要交税，我已叫祝良开始准备钱了，我们交上去就没事了，你可别着急生气啊。” 穆扬灵瞪大了眼睛，范子衿直接一口茶水吐出来，问道：“你说你要干嘛？让祝良准备钱交税？” 齐浩然大义凛然的点头，正想劝阿灵别生气，穆扬灵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交什么税？我们家的铺子田庄哪一年不交税的？竟然还找上门来，就算重订商税，那也得到年底才交，现在才八月份，交的哪门子税？” 范子衿已经擦干净衣服了，他鄙视的看了眼齐浩然，“你到底对家里生意知道多少？” 他扭头对穆扬灵道：“这事你得慎重，总之不能叫人欺负了去，你们府上不像我，你们可是一直交了税的。” 齐浩然呆滞了一下就怒气冲天的跳起来，“爷交税的？” 范子衿和穆扬灵都冲他瞪眼，“你以为呢？” “那他们还来找铺子收税，好大的胆子，当爷好欺负不是？”齐浩然喘了两口气，问穆扬灵，“我们家从什么时候开始交税的？” “我们家一直从做生意开始就在交税，”穆扬灵瞪眼道：“我是那种偷税漏税的人吗？” 齐浩然这下更理直气壮了，“爷可是一直交税的，他们连一年的都没交过，敢叫爷纳税，爷叫他们补税！爷交了几年，他们就得补几年！” 本想撇开齐浩然的范子衿眼睛大亮，道：“这个主意不错，我支持。” 穆扬灵就泼冷水道：“那他们要是也让子衿补税呢？” 齐浩然闭嘴不说话了，范子衿的产业可不少，要是补税，不说倾家荡产，那数额肯定不老少，这两年子衿可才积累下一点家业啊。 所以他们的短板就是范子衿。 范子衿咬牙，道：“我交，”又道：“回头再让皇上退给我。” 穆扬灵瞪眼，“这钱是入的国库，怎么退给你？” 范子衿道：“事在人为。” 穆扬灵就摇头，“还是算了吧，查出来又是一阵风波，我们不如就喊喊，能补上一年两年的就差不多了。” 齐浩然眼珠子转了转，就问范子衿，“我记得皇室名下的产业是不用纳税的对吧？” 俩人相视一笑，决定一会儿去具体商量一下。 齐浩然对穆扬灵道：“这事你别管了，好好休息，我让子衿来帮我出主意，你放心，我们肯定吃不了亏。” 而此时，刚堵住祝良的飞白把王爷的命令一说，对面的祝良就瞪大了眼睛道：“交税？我们一直都有交啊，这还没到年底呢。” 而京城里，同样有一小吏瞪大了眼睛，“让王府的铺子纳税？可他们一直有纳税啊，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第1037章 小孩纳税（上） 因为他负责的就是税务，所以皇帝老爷子的政令一下来他就注意到了，前几天他还感叹这事不知要闹得多大呢。 朝中的官老爷没何时纳过商税？ 所以一听同僚说有官员亲自上王府去收税，他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荣郡王抗税，然后和皇帝对上。 可关键是人家一直在交税啊。 小吏感叹，“谁不知道荣郡王脾气不好，范起混来就是天王老子拉着都没用，你们不避着人，怎么还往上凑，这不是找虐吗？” 同僚大惊失色，“你说王府有纳税？” 小吏沉重的点头，说起来这事也是他偶尔发现的，当时还当稀奇事和同僚说了，赞荣郡王一心为公呢，毕竟，当了官的做些生意谁会纳税？ 偏每年入账的时候，荣郡王府的产业都老老实实的来纳税，他还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假借王府的名义做生意呢，但见丰收粮铺也每年纳税，他也就只能将此归为，荣郡王府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见账本交上去后上峰也没大的反应，他也就没特别提醒，可现在看都催税催到王府了，上面的人显见是不知道的，至少去王府催税的那些人必定不知道。 而此时，户部尚书和几位侍郎正脸色铁青的盯着账本，“王府的产业一直有缴纳赋税，王真为何没有汇报？不对，是谁撺掇刘玉去王府催税的？” 就算齐浩然没交税，敢撺掇他和皇帝对上，这不是找死吗？ 正当皇帝和荣郡王是蠢的？ 户部左侍郎深吸一口气，道：“几家勋贵都出手了，朝中几位四五品的文官都接触了刘玉，就有人借机调走了王真，他前脚刚走，刘玉后脚就带了人去王府催税了。” 户部尚书冷笑，“他以为此举讨了朝中大人们的喜欢，所以就算被荣郡王迁怒以后也能有条出路？简直是白日做梦！” 接着又头疼的扶额，“皇上太急了。” 户部尚书也属于不纳税的那一列人，但不代表他就不支持这个政令。 财富大多掌握在上层人手中，国库银子却多从中下层百姓身上攫取，他虽然也心疼那些交出去的银子，但却知道皇帝此举利国利民。 但他觉得改革还是应该一步一步来，现在大齐已经稳固下来，不再像刚建国那会儿那么混乱了，皇上虽威严日盛，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快刀斩乱麻一刀砍了，不然将会引起反弹。 打结的地方还是应该一根一根的理顺来，这样急躁，于国无益。 “大人，左相大人请您去见他。” 得，这位虽整日笑眯眯的，但手段也是毒辣的，他刚得到消息，这位就找上门来了。 户部尚书只能去见左相。 荣轩见他的第一面就道：“刀子既然下了，那就速战速决，犹豫不决反而坏事，好在他们够蠢，误打误撞的找上了荣郡王，荣郡王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此事必定不能善了，你与户部诸人准备一下，这次不仅要重订商税，只怕还要追讨欠税。” “左相大人，大金和西夏的使臣还在京城等着，榷场之事还未商定，这再加重订商税和追讨欠税，我户部官员就是三头六臂也做不了啊。” 荣轩笑眯眯的点头：“我知道，所以我给你派了帮手，从各地抽调上来的胥吏很快到京，而且，皇上决定加恩科，到时候人才紧着你们户部，一年两年不成，三年四年总能撸顺。” 户部尚书知道，这追讨欠税的事一出，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他却不知，很快就有人为他分担了压力，转移了大家的仇恨值。 得知做生意还要纳税，几个小孩子兴奋的把他们的账本找出来让穆扬灵算，“娘，你看看我们要纳多少税？” 催税事件发生后，穆扬灵就严肃的表示她是依法纳税的好公民，几乎了涨红了脸问齐浩然，“我是那种偷税漏税的人吗？” 齐浩然连连摇头，他只是觉得妻子太守法了，竟然在大周时就开始纳税了，不知道便宜了多少钱给景炎帝。 穆扬灵不是不知道权贵和官员可以不纳税，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啊，虽然这个时代的商税重了那么一点，但她也得守法。 穆扬灵这才发现，她教了孩子们尊老爱幼，遵纪守法，但好像没教他们纳税，几个孩子手上可都有来钱的生意。 于是，她把孩子们找来，郑重其事的和他们说税务的重要性及我们依法纳税的义务，然后问，“你们算一算，你们偷了多少税？” 几个孩子一愣，他们赚了钱都是立刻就分了，哪还想起要纳税，小熊就问，“小孩子有优惠吗？” 穆扬灵歪了歪头，道：“以大齐的税法来说没有。” 小安就开始算他们得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多少钱来，而虎头和小狮子则兴奋的道：“娘，我们纳税后是不是也是大人了，毕竟我们都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了。” 穆扬灵勉为其难的点头，“如果你们不犯浑的话，就勉强算你们是大人吧。” 虎头就对小熊认真道：“大哥，我们得纳税。” 小狮子接着道：“我们要做好榜样。” 小安就把账本丢到一边了，也出起主意来，“大哥都这么不舍得拿钱纳税了，那别人肯定也不舍得，不如我们去帮皇伯伯说服那些人，让他们老实纳税。” 虎头和小狮子都觉得好，小安就把齐文谡拉到前面来，道：“你是二皇子，你就做我们的代表，也好让他们知道，这是皇家的态度。” “……”小熊严正声明，“我没不想纳税。” 四个小孩都不理他，凑在一起商量怎么“说服”大家纳商税。 小熊继续道：“我就想知道小孩有没有优惠，因为人丁税小孩是有优惠的，只需纳半税……” 四小孩继续不理他，已经初步敲定要先以身作则，然后再讲理，不行再动武的原则。 穆扬灵也因先前的事积了一肚子的气，闻言眼珠子一转，给四个小孩出主意。 小熊已经八九岁了，算是大孩子了，他不好出面，但四小孩年纪却小，他们做什么都会被宽容，但做的事却又很正确，显然能引导风向。 再配合齐浩然的雷霆之举，就不信打不下那些人。 第1038章 小孩纳税（中） 就在齐浩然弹劾刘玉反复逼税，对已纳税的人再次逼税用以填补未纳税的亏空时，小熊他们已经算出了他们应纳的税额，几个孩子也乖觉，把银子绑在小板车上，还绑上了大红花，由小狮子和虎头一人一辆的推去府衙了。 他们这次交的是去年的税额，至于今年的，那得到年底才交，到时候就是参照的新商税了。 重订商税后税收范围扩大，连为官者都要交税，但其实额度降低了一些，以前是三十税一，重订后的商税大部分却降到了三十五税一，只有部分特别的商品加重了赋税，但几个孩子的东西显然不在其中，所以他们很乐意把今年的税拖到年底再纳，能少不少钱。 四小孩披着自己手工做的大红花往府衙去，偏后面还跟着一帮护卫，广州城的人民早对这四小孩熟悉无比，见了也不畏惧，经常被四小孩光顾的豆腐脑摊子的小贩还大声问了一句，“四位小公子这是干什么去啊，倒像是有大喜事的样子。” 几个小孩早等这一问了，小安还计划走过这条大街再没人问就让侍卫叔叔们冒充一下普通民众呢，现在听问，小安就挺了胸膛道：“我们要去纳税，我皇伯伯说了，天下万利，皆属于民，既取之于民，就该当用之于民，军队，水利，道路，学校，祭祀等都从赋税所出，税有人丁税，田税和商税，我们的人丁税由父母来交，田税暂时没有，但这商税，我们兄弟几个平时也弄了些小玩意来卖，以前不知道小孩做生意也要交税，现在知道了当然要交上。” 众人一愣，从小安嘴里听到“皇伯伯”三字，这才惊觉几个小孩都是皇室子孙，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室竟离他们这么近。 众人也就一愣神，然后小安那番话就印进了心里，有人不由叫好，觉得皇帝老爷子说的就是对，那卖豆腐脑的小摊贩还挤进来苦恼的问，“范世子，那您说我这生意是不是也要去衙门里交税啊。” 几个孩子出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知道像小贩这样的生意交的摊费就算是税了，因此小安给他们普及了一下，还随手指了路边的铺子道：“像这样的铺子，才需要到衙门备案交税。” 众人“哦”了一句，小安继续道：“交税是大事，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重视，所以大家回去后查一查，看自家有没有和我们一样忘记交税的，赶紧就交上。” “要是知道有人没交的就提醒他们赶紧交上，不然这兴修水利，道路用的可都是纳税的钱，我们家交了，他们家没交，那这水利，道路全是用我们家的钱，结果他们家也在用，我们多亏呀，”虎头大声喊道：“你们回去都留意一下，可不能让街坊邻居偷税漏税占了我们的便宜。” 小狮子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小安哥哥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背错了。” 虎头一甩头，不在意的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可不能让人占我的便宜。” 围观的人听到兄弟俩的议论，都善意的一笑，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了抢一块泥巴都能打架，何况是这种占钱财便宜的事，不愿意也是有的。 就是他们自己也不乐意的，然后果然在心里盘算起来身边有谁没交税的。 二皇子挥着小手喊道：“行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府衙要下衙了。” 不少人都想看热闹，所以跟着几个孩子往府衙走，小安就边走边给他们普及。 比如，他们的皇伯伯偶尔发现许多店铺未交税或少交税，而这些店铺背后多是有功名之人和做官的，一生气才要重订商税，要求不管是背后是谁支撑，凡是做生意的都得交商税。 又道，“有人不服气，跑到我四叔的铺子里闹事，逼着我四叔纳税，他们以为我四叔和他们一样没纳税呢，其实我四叔每年该交的税一分不少的全交了。” “我四婶一生气，在家里一说，我们才知道原来做生意要纳税，我们一想，我们也做了生意的，那岂不是也要纳税？”小安骄傲的道：“我四婶说了，不管是谁，只要生意达到一定规模就得纳税，小孩也不例外，就算我们有太子哥哥参股也一样，所以我们就把去年应纳的赋税算好了拉到府衙去交税。” 不少人赞，“公子们大义。” 四个孩子得意起来，昂头挺胸的往府衙去。 府衙早有人候着，没办法，事情闹得太大，四小孩还没到他们就收到消息了，这简直是把广州府衙往风口浪尖上推啊，要是别的小孩，他们早就抓起来了教育了，但这四位，一位是皇子，两位是王府的公子，还有一位也是国公府兼知府大人家的儿子，来头太大，他们没法下手。 他们倒不是心疼那些商税，他们不过是小蝼蚁，就算有几个铺子，做了些生意，但也没赚几个钱，交了就交了，但商税刚重订，朝廷的官员们还在吵架呢，他们这儿就要求补税了，这不是往悬崖上蹦——找死吗？ 所以他们心中很苦，但脸上还得挤出笑容来，知府大人没拦着，显见是答应了的，他们还要在范大人手底下谋生，虽然会得罪全大齐的官员，但好歹没得罪荣郡王和顶头上司。 也有人暗地里不服气，荣郡王府的产业是交税了，但那是因为他们没多少产业，安国公却不一样，他可算得上是大齐首富，那产业不要太多，所以在四小孩喜滋滋的把小板车上的两个箱子打开，把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交给府衙入册时，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人变了嗓音问道：“范世子，你要别人交税，那你家交税了吗？” 小安挺直了胸膛道：“我家？我家没交税，我爹说了，国库还欠我们家很多银子了，就是再过十年我们家也不用交税！” 众人一片哗然，这才想起，大齐初建时国库空虚，民生艰难，就是范国公苦苦支撑的往里掏钱，所以，国库欠着钱的确可以用赋税来抵。 问话的人也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而急匆匆赶来的范子衿也一愣，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一层？ 第1039章 小孩交税（下） 范子衿是不知道几个孩子的行动的，他要知道早阻止了，因为事情闹出来，头一个成众矢之的就是他。 这事只能让齐浩然去闹。 和所有干坏事小孩的家长一样，他是最晚得到消息的，他一听说孩子们边拉着银子来交税边给大家普及纳税知识就知道坏了。 这几个孩子哪里是坑别人，简直是在坑他啊，他名下这么多产业可没纳过一文钱，关键是他规模挺大，但实际上有钱余下来的也就这两年，真补税他手上就不剩多少钱了。 范子衿觉得几个孩子背后肯定有策划人，而穆扬灵显然就是那个人。 范子衿是边往这边走，边在心里恨不得抽穆扬灵一顿，这人有时很聪明，很顾全大局，有时又蠢得很，总是有所遗漏，你说你撺掇孩子们出来闹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我？ 合着你们家平安就行了？ 枉费了他一片为他们的心，他多关心他们啊，齐浩然都不知道他家铺子一直纳税，他却知道，他前脚还在为他们抱不平，后脚你们就把我给推出来挡刀，有这么做朋友的吗？ 范子衿很委屈的往前面跑，要不是生性坚强，他都快要红眼睛了，结果听到儿子为他辩解的那句话，范子衿是真的红了眼睛，还好，穆扬灵还没坑到家，好歹为他留了条活路。 知道把他的赋税往国库欠的银子上扯。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就严肃着脸踱步出来，指挥负责此事的周知州核定账目，收好税银，开具条目。 小安就颠颠的跑上来，邀功道：“爹爹，我们是不是带了一个好头？” 范子衿勉为其难的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虎头就兴奋的道：“还不止呢，二伯，明儿我们还来。” “你们还来干什么？”范子衿瞪眼。 小狮子解释，“我们今天补的是去年的赋税，还有前年的呢。” 二皇子喜滋滋的道：“二叔放心，我们一点也不累。” 另外三个小孩高兴的点头，“多走走身体好。” 不说范子衿，在此的官吏手都一抖，几乎要给几个小孩跪下了，他们不是怕孩子累着，而是怕由此引来的麻烦，只是补一年的税他们都战战兢兢的了，这还要补两年，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外面围观的百姓却大叫了一声好，纷纷给小公子们鼓掌，反正除了当官的，谁敢欠衙门的税银不交？ 反正他们是无债一身轻。 有债但也一身轻的四个小孩拿到了收据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还邀请围观的人明天继续来见证他们交税银的壮举。 “小安哥哥，你说我们走后有多少人来交税银？”虎头好奇的问。 小安自信道：“肯定很多，不信你们等着吧，我们可是带了个好头。” 小狮子左右一看，就指了不远处一个酒楼道：“我们就去那儿坐着等吧，看有多少人被我们感动得第一天就来交税银。” 几个孩子点头，冲进酒楼就要了临窗的一个包厢，窗口正对着府衙，视野开阔，绝对不会有遗漏的地方。 四个孩子兴致勃勃的等着，齐文谡勾着手想叫好吃的，虎头也流了口水，小安和小狮子就一人拉住一个，教训道：“我们还得留着钱交税呢，可没钱买好吃的，就喝店家免费提供的茶水吧，等下次我们发月钱了再买。” 进来等候点单的小二一怔，这是打算白占一个包间不消费？ 但见两个较小的小公子虽眼巴巴的看着菜单，但还是点头了，他不由有些心软，想了想就出去原话传于掌柜。 掌柜的沉思了一下，就道：“捡几样上等的点心送上去，就说是我们酒楼送的，几位小公子高义，我们酒楼的东家钦佩，几样小点心还是拿得出手的。” 既讨好了几位小公子，又不露行迹，这样的机会哪儿找去？ “要不再给他们送一桌饭菜？”小二看着掌柜的脸色提议道，毕竟里头的几位公子身份高贵，就是白吃白喝，他们也高兴供着。 掌柜的摇头，“那样就太露骨了，反而不好，就送给几样小点心就行，还有，悄悄地把几位小公子刚说的话传出去。” 他们家的酒楼可是一直老老实实的纳税，并不在补税的行列，他还是很乐意助几位小公子一臂之力的。 小安他们得了馈赠的确高兴，虎头还一边眼睛亮晶晶的啃点心一边和小二承诺，等他们有钱了他们一定来这酒楼吃一顿大餐。 小二哥笑眯眯的应了。 四小孩兴奋的呆在包厢里盯着对面的动静，但直到太阳落山都没人来补税，齐文谡有些恹恹的，嘟着嘴委屈道：“虎头哥哥，怎么还没有人来？你看大家都下衙了。” 虎头歪头，“难道是钱太多了，他们一时抬不了？” 小狮子灵光一亮，道：“肯定是他们欠的银子太多，一时凑不齐。” 小安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核算账本太费时间了，今天完不成。” 正要推门进去的范子衿嘴角一抽，觉得孩子们太乐观了，这点不好，容易忽略一些危险，这到底是谁把他们教得这么看好人心的？ 范子衿推门进去，对四个如霜打茄子的孩子道：“走吧，我的马车在下面，我带你们回家。” 见他们还是浑身无力的样子，就慢吞吞的补充道：“下午我给家里传话，说我今天心情好，打算两家一起吃饭，”见四个孩子还是耷拉着脑袋没认真听的样子，就继续笑眯眯的道：“我给点了几道菜，有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糖醋鲤鱼，哦，还有佛跳墙，不过这道菜太大，也不知道师傅们有没有做出来……” 四个孩子已经“嗷”的一声往外冲，范子衿直接手一伸抓住儿子的后衣领，无视已经跑出酒楼爬上马车的三小孩，笑眯眯的问儿子，“谁给你们出的到府衙送税银的馊主意？” ‘是我’两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小安强咽回去了，他无辜的回望父亲。 范子衿就猜到了，他磨了磨牙，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就不能想点靠谱的主意？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他是广东知府，出了事得他先兜着，儿子这是嫌他太清闲给他找活儿干吗？ 第1040章 讨论 范子衿拎着四个孩子回家，对穆扬灵不赞同的道：“你怎么也不拦着他们？” 虎头给穆扬灵插刀，“娘亲很支持我们的，还说我们是好孩子。” 二皇子狠狠地点头，补刀道：“四婶还给我们找账房先生算账，我们才能这么快把应纳的税额整理出来。” 范子衿对穆扬灵瞪眼。 穆扬灵对几个孩子赞许的笑笑，对范子衿道：“他们又没做错，何况也是为了配合浩然的动作，连几个垂髫小儿都知道要纳税，他们得多大的脸拖着税银不交？” 范子衿木着脸指了自己道：“不巧的是，这儿就有一个脸大的人。” 齐浩然忙把穆扬灵拦在身后，对范子衿讨好的笑笑，“表哥，你和他们能一样吗，国库还欠着你的银子呢，你的税银就是十年不交也没人敢说话。” 范子衿鄙视的看他，“昨儿是谁提议我把生意放在皇室名下躲避商税的，变得倒快，别说昨儿你想到这事了。” “我想到了，”穆扬灵忙举手道：“就是因为想到了，确定此事牵扯不到你身上，我才让孩子们出去折腾的，子衿，我可没有拉你下水的意思。” 范子衿冷哼一声，“你既想到了这点怎么不和我说？”白让他心虚这么多天。 齐浩然忙为穆扬灵说话，“你是不知道，她自从怀孕后就总是丢三落四的，有一次她睡醒还问我她吃过午饭没有，她连自个吃没吃过午饭都忘了，可见多健忘了，这都是怀孕怀的，等那俩小东西出生，我非揍一顿给你出气不可。” 范子衿被齐浩然气乐了，合着这事还是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错，而他这个做叔伯的还跟两个孩子较上劲儿了是吧？ 穆扬灵见范子衿脸色不对，忙拉住齐浩然，给几个孩子使眼色，小熊见状忙带着弟弟们冲上去缠住范子衿，一个劲儿的问，“二伯，你说明儿会有人受感动去补税吗？” “不会！”范子衿被齐浩然一气，也不顾及几个孩子的感受了，粗声道：“出头的棒槌谁敢做？别说你们只还有一年的税补，你们就是补上十年的，只要朝堂上的百官不松口就没用。” 小安一愣，震惊却委屈的道：“我们都给他们做榜样了！” 范子衿觉得儿子都被穆扬灵带蠢了，以前也没看出来这么天真，他对儿子道：“涉及自身利益，谁会就为一‘榜样’出头？你自以为是榜样，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呢。” 小宝眼圈都红了，眼睛里蘸着泪水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虎头三个也震惊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满脸的控诉。 范子衿看见四个孩子的模样，微微有些后悔，他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齐浩然见了就瞪了他一眼，“子衿，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他扭头对四个孩子道：“你们放心，明天肯定有人去交税，明天没有，后头也肯定有。”大不了他亲自上门，押也要押着人去。 范子衿闻言犹豫了一下，正想明儿是不是要官阶压人，逼着下属去补税。 穆扬灵就把齐浩然推开，“也没有你这么教孩子的。” 穆扬灵将孩子们拉过来，道：“不就是没人去补税吗，你们哭什么，我问你们，你们交税错了吗？” 孩子们摇头。 “那你们给世人做榜样做错了吗？” 孩子再度摇头。 “那你们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孩子们摇头，“不后悔。” “既然如此你们哭什么？”穆扬灵道：“你们又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因为他们做错了，你们就哭，你们就伤心，这不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这多不划算啊。” “可是四婶，我们还是有点伤心怎么办？他们怎么能不遵纪守法呢？” “叫我爹把他们抓起来吧，”小狮子道：“他们是坏人。” 虎头和二皇子就满怀希望的去看齐浩然，齐浩然舌尖泛苦，真要抓了人，这矛盾可就激化了。 小熊跟着小宝学了半年，懂得多了一些，歪头看向母亲，“不能抓？” 穆扬灵点头，“至少现阶段还不能抓。” 四个孩子顿时无措起来，那要怎么办？ 小熊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那平时衙门是怎么对付那些不交税的商铺的？” 还能怎么对付？ 势小的直接上门查抄，算好税银，加上罚款一并拉回衙门，势大的则先礼后兵。 但显然不能说第一种方法，所以范子衿就道：“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不行再动手。” 小熊就一拍手，道：“这个好办，小安，你和二弟去做使臣说服他们，说服不了就让三弟和二堂弟动手。” 齐浩然忍不住抽他，“那你干什么？” 小熊无辜，“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动手，不然我们就变成没理的了，但弟弟们还小，他们动手世人都不会往心里去，不算做坏事。” “合着你也知道动手不好就让你弟弟们去吧？”齐浩然瞪他。 小熊忍不住躲到母亲身后冲父亲嘿嘿一笑。 四个小孩已经在考虑可行性了，穆扬灵就忙阻止他们，“你们不是官府，能尽量去说服他们，但不能动手。” 四小问，“那要是说服不了呢。” “你们知道多少种说服的方法？” “说服还要什么方法？”虎头不耐烦的叫道：“直接上门让他们交税，告诉他们不交税就是违法的。” “小心我们抄他们。”小狮子叫嚣道。 “这是最下等的办法，”穆扬灵引诱他们道：“你们得再想想，等你们想到了好办法再出去办这事，不行就先憋着。” 齐文谡忙扭头去看虎头，虎头立刻去看小狮子，小狮子和小安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勉强同意母亲的要求，道：“明天我们还要去补税，我们都答应大家了，他们明天还来看我们。” “行，你们去吧。”穆扬灵大方得很，对于她的儿子被围观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四小却可怜巴巴的看着穆扬灵，“可是我们都没钱了。” 穆扬灵就张大了嘴巴，“你们不是才卖了珍珠，又有音盒的分成吗，怎么会没钱？” “我们把钱都给太子哥哥和小熊哥哥了，他们拿我们的钱去周老爷那里投资海贸了，所以钱都花光了。” 穆扬灵立刻道：“你们可以和你们二伯借钱，他有钱。” 四小立刻看向范子衿，眼巴巴的瞅着他，范子衿一口气堵在胸中，只觉得今天晚上这顿饭吃得太憋气了。 第1041章 受刺激 四个孩子从范子衿那里借了钱，继续拉去府衙补税，补的是前年的税，前年他们的生意刚起步，还真没多少钱，虎头一辆小板子就能拉完。 小箱子里放着刚从范府账房上取的白银，四个孩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府衙，沿路的百姓不停的给他们叫好。 但他们兴奋的心情也就到今天中午，因为在他们补税之后依然没人来响应他们的号召。 范子衿一直叫人留意他们，见他们耷拉着脑袋进了酒楼，虽然心疼，却没替他们拿主意，更不会出手，现在朝上已经为刘玉逼税和重订商税的事打起来了，浩然心太大，一下就把好几个勋贵和二品大员给拉下水了，其中有不少是跟着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兄弟。 所以这时候几个孩子能不添乱还是别添乱了。 线报称，半下午的时候四位小公子又抬头挺胸的从酒楼出来了，让范子衿一阵心紧，忙叫人盯住他们，生怕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后来见他们只是回家，第二天又往外跑找小朋友们玩，就松了一口气，几个孩子总算是丢下这件事了。 研墨见国公爷既要忙国事，又要忙以国库欠款抵税银的事，就不由道：“爷要是不放心不如叫王妃和夫人多留意些小公子们，您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 范子衿冷哼道：“你家夫人能管得住几个皮小子吗？王妃？她不在里头给他们出主意就不错了，既然他们已经恢复往常，就将其他人撤回来，只叫一人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是在商税一事上闹事就不用管他们。” 研墨应下。 然而，他并不能万事大吉。 因为第三天，周知州铁青着脸来上班，拱手对范子衿道：“知府大人，承蒙令公子厚爱，只是我家麟儿福薄，近来身体不适，不能再随令公子与王府的小公子们出去玩了，请见谅。” 范子衿眨眨眼，脸色慢慢的沉下来，周知州虽然心怀忐忑，却也铁了心的对视他。 范子衿就挥手道：“此事本官知道了。” 周知州脸色一阵扭曲，转身就走。 范子衿看向研墨，淡淡的道：“去看看，那几个小子又做了什么事？”说话间，一不小心就把手中的笔给折断了。 范子衿淡定的将笔扔到一边，重新拿了一支继续处理公文。 研墨：“……” 研墨赶紧下去查询。 而此时，水师衙门中，齐浩然被堵在衙门里，几个武将粗着嗓门喊道：“大将军，您不能因为自己被逼税就把火气转移到我们身上来，您要想叫我们纳税，言语一声，末将等莫不敢从，怎么能叫小公子们出面呢。”实在是太卑鄙了。 但这话他们没敢说出口，但眼神却透露这一讯息。 “放屁，”齐浩然瞪眼，“你们要真想补税还用得着爷下令？那是你们的义务，凭什么还得叫爷下令欠你们人情？” 齐浩然也知道肯定是孩子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然而他能认吗？ 铁定不能，所以这事只能是他们的错！ 齐浩然撇嘴道：“朝廷可是明文规定，为官者不能经商，你们用下人经商躲过了这一条铁律，那就应该遵纪守法，偏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的避税逃税，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可历来的官员都是这么干的，这都几百年了，这么轮到他们就变了？ 当然，这话大家不能说，这种心照不宣的事要是宣诸于口就坏了。 众人和齐浩然说情，齐浩然就和他们说理，说法，反倒把这些吹胡子瞪眼的武将给压下了，气得他们转身就呼呼的往外走。 周舟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齐浩然就冲他瞪眼，“你从吕宋回来就是当鹌鹑来的？” 周舟张了张嘴巴，道：“王爷，您把我再调到吕宋去吧，我留在广州也是当夹心饼，末将知道这补税之事势在必行，而末将的家人却……所以您还是把我派到吕宋去吧。” 齐浩然抽抽嘴角，所以他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能逼得周舟宁愿去吕宋喂蚊子也不愿意留在广州？ 看到飞白在外面晃，齐浩然就挥手让周舟下去。 飞白进来把门关好，道：“爷，四位小公子带着诸位大人家的公子走街串巷，直接进铺子调查纳税问题，凡是纳了税银有衙门收据的，他们就给那铺子一朵绸布扎成的小红花挂在门前，没有的，他们就苦口婆心的劝说，让他们去交税，偏没交税的铺子大多是官老爷的，他们不是有儿子，就是有孙子跟着四位小公子，所以……”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干巴巴的问道：“这事王妃知道吗？” 飞白沉痛的道：“还是王妃教他们扎的小红花……” 齐浩然沉默半响，道：“瞒着王妃，赶紧把他们给拎回家。” 飞白语气更是沉痛，“爷，事情闹得太大，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去围观了，凡是挂了小红花的铺子，百姓多进去消费，而没有小红花的铺子，有义愤填膺的人还往里丢烂菜叶子，现在小公子们没走过的街道铺子关了近四分之一，剩下的却大开门，就等着小公子们的小红花呢，我们要是把小公子们带走，那您主张补税的折子……”岂不是成了笑话？ 所以此时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当没看见的任由孩子们去闹？ 齐浩然张了张嘴，问道：“这都是谁给他们出的馊主意？” 刚招了暗卫来问详细情况的飞白沉痛的道：“爷，这主意是小公子们自己讨论出来的，”所以您也不要想着去怪别人了，当然，飞白依然会安慰齐浩然，“依小的看，小公子们也是被逼的。” 三天前，四小孩信心满满的去补税，一直站在府衙门前等着有人响应他们的号召，却等了半天都没人来，他们只能垂头丧气的进酒楼继续等，然后你们会觉得四个小孩什么都没做就枯等吗？ 这是不可能的，当时齐文谡小朋友就震惊的道：“他们的脸皮也太厚了。” 另外三个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小安严肃且鼓励大家道：“我们得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第1042章 闹大了 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齐文谡抑郁，“可我们见不到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谁没交税。” “我知道，”虎头举手道：“二伯说是当官的。” 小狮子沉吟，“那我们就从他们的儿子入手，我们见不到他们，难不到还见不到他们的儿子？” “有道理，”小安摸了摸下巴，深沉的点头，“我们先给他们的儿子做心理工作，然后让他们的儿子去说服他们，这个要容易得多，平时我们想要什么，大人都会答应的。” “我们还可以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去问……”小狮子眼珠子一转又提出一个新观点，四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渐渐地把计划完善了。 最后小安口述，小狮子执笔，虎头和齐文谡补充，将这个计划完整的写下来。 首先，他们得去找当官的儿子，这个简单，他们一起玩耍过，而且只要四小孩想，那些孩子都会冲上来跟他们玩。 然后他们要号召他们做依法纳税的好公民，带领他们逐家逐户的排查，凡是交了税的，他们就赠送一朵他们亲手做的小红花，要是没交税，他们就要做好他们的工作，让他们依法纳税。 几个孩子这次没和大人商量，甚至都没告诉小熊，直接跑到学堂找严知州的小儿子。 严知州的小儿子严英年纪和他们相仿，严太太常让他跟王府的几位小公子玩，但其实他们只见过五次面，一点也不熟。 但虎头依然很自来熟的找到严英，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玩。 严英才六岁，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在广州城，除了王府和国公府的公子，就属他家和周知州家的孩子尊贵了，他以前是不会想和虎头他们玩的，因为他不想做人跟班。 但见虎头他们并不欺负人，他就勉为其难的答应跟他们一起玩。 虎头就兴奋的告诉他，他们打算做一件大事，一件连大人都做不出的大事，问他愿不愿意带着他的小弟们跟他一块儿做。 严英听了就兴奋，他常听母亲说王府的小公子们如何如何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挣许多钱，做许多大事，羡慕得不得了，要是他跟着他们，岂不是也能变成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严英心里兴奋，口上矜持的答应了。 虎头就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拉尽可能多的人加入，因为他们这次做的事很大，所以需要很多人手。 严英拍着胸脯答应了。 与此同时，小安，小狮子，甚至是齐文谡都分头拉了不少人入伙。 直接把广州官员的儿子孙子们都集合了起来，分成四队，直接占用了王府的一个院子进行培训。 动静太大，正在养胎的穆扬灵听说了，前去围观，见孩子们直接抄了官员们的底子，穆扬灵乐得呵呵直笑，见他们正头疼的扎红花，就派了几个小丫头过来，手把手的教他们。 因为红布不够，小安还提倡他们自行寻找，因为他们没资金买得起红布。 小安从夏管家那里拿了几匹据说好几年前剩下的红布，而小狮子和虎头也翻箱倒笼的找红布，那些孩子也各自回家找，找不见的，直接把自己的红衣服，红褂子偷出来剪成一片一片的…… 夫人们问起来，孩子们就说他们是去和王府的小公子们玩。 广州的官夫人们巴不得儿子孙子们和小公子们亲近，自然不会拦着，有的甚至还帮着和书院请假。 于是，经过两天的培训和准备，他们的催税小分队终于组建成功，道具小红花也准备妥当，第三天，小安就带着他们集体逃课，分成四队，从各个街口逐一排查过去。 凡是拿得出交税凭据的，就送他们一朵小红花，帮他们挂在门上，鼓励他们再接再厉，拿不出来的，孩子们就“苦口婆心”的劝他们遵纪守法，当然，这是苦口婆心是孩子们以为的。 那些铺子的掌柜气得脸色铁青，因为第一次见有人这样上门威逼利诱。 小安先是捧着一本厚厚的《大齐律》将商税那一段摘要对他念出来，然后小狮子就严肃的道：“你们逃税避税就是犯了法，要是及早补上还能减轻罪名。” 虎头和齐文谡负责在一边瞪眼，“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就让我爹把你们这些坏蛋都抓起来。” 掌柜的气得脸色铁青，皮笑肉不笑的道：“几位小公子，这违法诉讼之事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我违法与否，自有衙门判决，他们要是觉得我犯了事，大可以拿锁链来拿我。” 然后这番义正言辞并没有用，因为后面一群小孩中往往会冲出一个恼羞成怒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恶狠狠地道：“让你补税就补税，狗奴才，这是我家的铺子，你敢不听话，我让我祖母（母亲）打你板子！” 掌柜的到了这时候只能憋青了脸说不出话来，对王府的小公子他尚且硬气，但对自家的小主子他就只能退让。 四小孩见那孩子急得眼睛都通红了，忙上前安慰他，“你别着急，我们要跟他们说理，理说不通再动手。” 小孩眼圈都红了，觉得丢脸死了，他家竟然是违法乱纪之列，竟然没有交税。 虎头见他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就抓起袖子给他一通乱抹，“你别难受了，做错事的是他们，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小孩可怜兮兮的道：“我家的铺子没交税，他们变成了坏人，你们还会跟我们玩吗？” “当然跟啊，”小狮子拉住他的手道：“孔夫子不是说了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让他改过来就好了。” 小安狠狠地点头，“你看我们之前也没交税，认识到这是错误的以后就把税补上了，现在大家谁不说我们是好孩子？” 小孩儿一愣，“你们也没交税？” 四个小孩齐齐点头，“我们以前不知道做生意还要交税啊，现在知道就补上了，你家大人可能也不知道，奴才吧，都没什么见识，我们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让他们明白事理，让他们变成好人，不要稀里糊涂的做了坏人。” 一旁的掌柜听得脸都黑了，谁没有见识了，谁没有见识了，经商要纳税，这个道理谁不知道？ 卖弄他们学识高是吧？ 掌柜的一口气堵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 小孩却高兴了，一抹眼泪，抬高了头用下巴对掌柜，道：“你是奴才，没文化我不怪你，我现在就告诉你，做生意得纳税，我们家是好人，得依法纳税，你，去把钱都拿出来，送到衙门去纳税！” 第1043章 语重心长 事情闹得太大，齐浩然和范子衿一时没法收场，主要是围观的人太多，他们想把几个孩子悄无声息的弄回家根本不可能，而明着弄，显然不合他们的主张。 周知州等人怒了，不相信范子衿和齐浩然会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心里已经认定此事是他们两个指使孩子干的。 简直是太卑鄙了，大人不出面，竟然利用小孩子。 大家都没给俩人好脸色瞧。 范子衿不愿犯众怒，而且也觉得孩子们做得不对，所以憋屈的忍了，但齐浩然不一样，从小到大，愿意让他看脸色行事的人就没超过三个过，一群偷税漏税的人还敢给他脸色瞧，齐浩然理直气壮的瞪回去，摆明了态度。 孩子们哪句话说错了，哪一步做错了？点出来，他认，没说错，没做错，那错的人是谁？ 武将们被齐浩然一一瞪回去，反倒有点心虚了，纷纷扭过头去。 齐浩然就冷哼一声，带着飞白离开，“回去找王妃，让她想办法把几位小公子带回家。” 齐浩然走到半路想起范子衿，打转马头去府衙找他，见一路上的官吏皆板着一张脸，眉头就一皱，待进大厅，见周知州敢冲着范子衿冷哼，怒气顿时上涌，他气得直接把一张椅子踹飞，椅子撞在墙上，碎片擦着周知州的脸颊插进他左侧的大柱。 “浩然！”范子衿暴喝一声，止住他的动作。 武将不讲究，他在军营里摔摔打打没事，但文官却脆弱得很，他今儿敢对文官动手，明儿他就能被文官的口水给淹了。 周知州腿抖了一下，就怒目圆睁，指着齐浩然说不出话来。 齐浩然将范子衿拨到一边，冷笑道：“怎么，周知州逃税漏税还有理儿了？你不就是负责收取赋税吗，连自己都不遵纪守法，有什么资格去向百姓收取赋税？” 周知州一滞，道：“王爷，我和范大人在商讨孩子的教育问题，并不谈公事。” 齐浩然狞笑，“那本王这一脚就踢得更应该了，现在是什么时间，这儿是什么地方，不谈公事，却谈起私事来了，范大人在的时候尚且如此，那范大人不在的时候呢？” 周知州嘴唇抖了抖，道：“那王爷也无权对下官用武，动用私刑……” “呦，这就动用私刑了，你告诉爷，你伤哪儿了？” 范子衿忙拦住齐浩然，转身肃然的道：“周大人，那不过是小儿胡闹，你要是看不过，大可以叫人去把令公子接回去。” 你以为他没去接人吗？ 也不知道那几位小公子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他家下人刚把他抱起来他就大喊大叫的，虎头和小狮子冲上去就拽他儿子，还大喊大叫起来，说他家的下人要偷孩子，要扭送了送到官府。 围观的百姓唯恐天下不乱，不仅拦住家下人的去路，还帮着把人抓起来，偏他儿子还站在他们那边，挥舞着拳头叫送官，让他气了个倒仰。 不然他也不会对范子衿发脾气。 齐浩然见周知州欺软怕硬的样子，心中冷笑，这样的人，难怪一直被后来的严知州压着，实在是没什么本事。 范子衿实在怕齐浩然与周知州再起冲突，忙把人往外拉，“你也太冲动了，文人的口诛笔伐是那么好受的？” “爷刀剑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范子衿就忍不住给了他脑袋一下，“你还当这是小时候打架不成？给我回家去。” 齐浩然抿紧嘴角，不悦的跟在范子衿身后，他心情不好，也不骑马了，直接钻进马车里跟范子衿坐。 马车到前门大街的时候就走不动了，齐浩然撩开帘子，飞白上前道：“爷，几位小公子在前面呢，那儿全是人，根本过不去，要不我们绕道吧。” 齐浩然放下帘子，“走吧。” 他还是别去围观了，不然事儿闹得更大。 马车转了个弯，这边的铺子显然还没被几个孩子检查，正有人站在门口翘首以望，也有人直接关了店门歇业，但更有人准备好税收的单据，眼巴巴的等四小孩来，好以此得一朵小红花。 以前不觉得，现在感觉纳税真的好光荣，而且门上挂上一朵小红花，生意直接好上三成，凡是交了税银的都盼着这群孩子来。 孩子们如此受欢迎，直接导致他们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沉，当他们有说有笑的回到饭厅时，发现两家的大人都坐着等他们。 四个孩子立即闭紧嘴巴，纷纷上前排排站好等待训话。 范子衿瞪着眼睛看他们，提起一口气正要发火，穆扬灵就率先开口道：“渴了吧，先喝点水再说话。” 四个孩子说了一天的话，还真渴了，纷纷转身跑去喝水。 范子衿一张脸就被憋红了，他知道瞪穆扬灵，齐浩然肯定不依，他就直接去瞪齐浩然，还伸脚在他脚面上狠狠地一踩。 齐浩然“啊”的一声跳起来，对上众人“你怎么了”的眼神，他抿了一下嘴角，继续做下，挥手道：“没事，你们继续。” 范子衿就不客气的放下茶杯，用眼神逼迫孩子们站好，质问道：“你们知道你们闯祸了吗？” 四个孩子齐齐摇头，范子衿就指了小熊道：“小熊，你跟他们说说，他们哪儿做错了。” 小熊满脸茫然，“二伯，我不知道弟弟们哪儿错了。” 范子衿气了，“合着你也觉得他们做得好是吧？” 小熊低头嘀咕，“是没有做错嘛，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事。” 穆扬灵连连点头，“是啊，子衿，孩子们哪儿做错了？” 揭露偷税漏税，搁在前世，那是能上报的英雄啊，几个孩子能有什么错处？ 范子衿气了个倒仰，齐浩然就碰了碰穆扬灵的脚尖，让她别再惹火范子衿。 范子衿深吸一口气，把几个孩子赶出去，苦口婆心的对穆扬灵道：“阿灵，我知道你性子耿直，这是好事，然而有些事不是合法合理就合情的，从有科举之后，秀才能免自己的丁税，举人能免全家的田税，官员更不用说，这已经成了历朝历代建立后约定成俗的律法，然后本朝坏了这条律法，举人以上，虽然还可免田税，但严格界定了数量，当年情势所逼，皇上态度又坚决，文人们迫不得已接受了。” “和这条律法一样，官员不得经商的律法也是约定成俗的，但同样的，官员借他人或奴仆之手打理生意也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只要拿了他们的帖子，不是少交税，就是免税，这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不能宣之于口，却是每一个人都要遵守的，现在，我们要打破这条规则，这不是皇上一条政令就能达到的，我们得徐徐图之。” 范子衿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偷税避税是违法的，谁不知道？要想办他们容易得很，直接拿了账本上前逼那些铺子交税便是，然后交了以后呢？税银从税官手里进地方府库，再从府库一路押送回京，再入国库，这一路能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阿灵，我们不能逼得他们由偷税转向贪酷。” 第1044章 报馆 穆扬灵脸色有些难看，“就为了少些贪酷，坐视他们偷税漏税？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范子衿见他们夫妻俩的脸色同样难看，就叹息道：“我知道你们一时接受不来，然而这是实情，大齐的情况比之历朝历代已经好多了。” “放屁，”穆扬灵忍不住爆粗，“为官者不仅有俸银禄米，还有官田，薪资之丰别说养一家，就是十家都养得起，他们凭什么贪酷？” 如果是明朝，当官的还能借口薪资低贪污，然后大齐官员的薪资可丰厚得不得了，不仅有品阶的，就是没品阶的胥吏，俸银禄米也不少，比前世的公务员待遇高上十倍不止，她完全找不到贪污的理由。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心想着钱银，那不如去经商，何必来当官，既想要名要地位，又抱着钱财富贵不放手，简直是春秋大梦！” 齐浩然见她气得呼吸都重了，忙扶住她，“你别生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若贪赃枉法，依法惩处便是，不值得你生气。” 范子衿摇头，“这事哪有那么简单，你们可别乱来得罪更多的人，那些世家及文官因皇上砍掉了他们不少的利益可一直憋着气呢，此时一个不好就引爆了，文臣的口诛笔伐你们是没受过，大周世宗皇帝不也提过官田收税？结果被文臣的折子所埋，最后不了了之，要不是正巧大金来犯，那事铁定不能完，”范子衿道：“是那些文臣不会跟世宗皇帝完，他们的嘴巴可厉害着呢，天下的官员多听文官号令，百姓愚昧，三言两语就被糊弄了，我们可争不过。” 齐浩然不相信，“是你不愿意下工夫去争吧？” 范子衿叫冤，“一拳难敌四腿，口舌之争也一样，我就一张嘴，能争得过那满朝文武？你一人打得过千军万马吗？” 齐浩然被噎住。 穆扬灵则磨着牙冷笑，“一人当然斗不过满朝文武，同理，满朝文武也斗不过千万百姓，不就是比口水吗？那我就让口水淹死他们。” 齐浩然和范子衿一囧，不得不提醒，“阿灵，这世上还有谁的口才能比得过文臣？” 穆扬灵冷哼，“当然是书生，当然是市井百姓，我最不悦的就是打嘴仗，但既然他们喜欢，我就成全他们，我决定了，我要办报纸！” 她是不擅长口舌，但这世上总有人擅长，那些文臣不就是仗着一张嘴能说，可以把黑的比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吗，她就找些人跟他们玩玩。 感谢世宗皇帝提供的开放环境，民众的言论自由度挺高，大家对此的接受度必定会很高，论引导舆论的作用，有什么比得上报纸？ 齐浩然和范子衿则满头雾水，齐浩然沉吟半响，犹豫的问道：“你是说你要办邸报？” “邸报是朝廷发给官员的东西，我办那个干什么？而且我也没资格，我要办的是民间的，只供民间百姓借阅购买的。” 齐浩然看着自信满满的妻子，忍不住道：“阿灵，这世上十个人中有九个半不识字，这报纸办出来能有多少人买？” 穆扬灵斜睇了他一眼，道：“此事不在于营业，只在于出气，大家不识字不是还有说书先生吗，白给他们提供说书的题材，乐得他们。” 范子衿摸了摸下巴，心中算了下受众，道：“这样一来参与的人的确多了，每人一句话的确能淹死那些文臣，可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只怕会引起暴动。” 毕竟百姓最恨贪酷，要引着大家往这儿议论本身就很危险，若再遇到有心人挑拨，只怕会发生围攻衙门的事。 穆扬灵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一上来就剥光了给大家看，别说老百姓，就是我这么一个历经风雨的人都受不了，所以我会一件一件衣裳的给他们剥开，等他们能接受了再继续，总会把最后一件遮羞布给他们扯开。” 范子衿脸一红。 齐浩然轻咳一声，低声道：“阿灵，你矜持一些。”这些话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吗？ 穆扬灵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们只说答应不答应吧。” 范子衿无奈，“我们要是不答应你就会不做了吗？” “不会。”穆扬灵斩钉截铁的道。 “那不就行了，我们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小夏氏左右看看，最后看向穆扬灵，弱弱的道：“阿灵，此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有啊，”穆扬灵道：“我啥都不缺，就缺人，你看你陪嫁的人里有没有多余的，选几个得用的给我。” “这事得从长计议，”范子衿看了眼她的肚子，道：“还是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这又要招人手，又要开馆，还要求遍布全大齐，这可不是一年半载能办成的，正巧，重订商税的事虽定下了基调，但没个三两年也不可能拿下，我们不急。” 穆扬灵得意洋洋的斜睇他一眼，“一年半载？我一个月就能办起来，文章直接找书生或一些有识之士来写，只要大纲没问题就行，再将最近朝廷的政令，查抄出来的贪官污吏，比较重大的刑事案件，各地的一些风闻轶事整理出来，一并交给书局，印了就送到各书店，书院，学堂，茶馆及各路衙门，一个月足以成事。” 范子衿和齐浩然张大了嘴巴。 穆扬灵就得意洋洋的道：“要不是现在交通不便，来往时间太久，这时间还能再缩短，要知道，我的书局可是和粮铺一样，遍布大齐各地，印刷报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范子衿和齐浩然闭上嘴巴，干巴巴的道：“怎么书局也开遍大齐了？” “没办法，小宝和小熊的志愿是把宝熊学堂开遍大齐，他们为了低价买书，只能让我把书局开遍大齐，反正各地都有学生要读书，要买书就需要书局，开一家书局费用也不高，省一些路费就能开一家，所以我就答应了。” 难道他们还要感谢两个熊孩子的伟大志向吗？ 齐浩然和范子衿对视一眼，自觉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他们答应了穆扬灵办报纸引导舆论，但那是在一年半载后办起来的前提下，现在就冒出报纸，这不是明摆着激化矛盾吗？ 俩人忍不住扶额，纷纷在心里对齐修远表示歉意，他们好像把大哥（大表哥）的计划全坏了，会不会被抽？ 第1045章 站队 范子衿说服不了穆扬灵，自然制不住孩子们，天一亮，四个小子爬起来就要继续他们的大业，然而，昨天被他们带领的孩子全被禁足了。 书院启蒙班继集体逃课后集体请假了，书院山长见状，干脆给启蒙班放了三天假，免得不停的收假条批假。 高年级的学生们羡慕不已，暗戳戳的想，他们要是也跟着王府的四位小公子上街去是不是也能放假。 四小孤零零的站在书院入口，小安道：“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虎头挠了挠头，“那我们自己去？” 小狮子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小安哥哥是说我们要把我们的伙伴救出来，我们怎么能放弃他们呢，也太不讲义气了。” “怎么救？”齐文谡看着三位哥哥。 虎头灵光一闪，“爬墙！” 四个小孩凑在一起商量着营救他们的小伙伴，而他们的小伙伴也在为他们的理想奋斗，得宠的，直接满地打滚要大人们去纳税，小孩哭诉道：“你们大人让我们做好孩子，我们现在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了，你们又拦着，我们到底还做不做好孩子了？” 懂事的孩子则理智的站在大人面前道：“你们现在逃税漏税，不做好人，万一我长大了也学你们违法乱纪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可不要说我是不孝子，因为我都是跟你们学的。”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把当爹的气了个倒仰，偏孩子们还小，最大的也不过八岁，道理说不通，就认准了依法纳税这个理儿，动手打他们，孩子干脆就嚎：“违法乱纪是对的啊，我以后就学你们，你们可不许再揍我了！” 父亲们气得挥起鞭子，却又打不下去，生怕真把孩子给教歪了。 他们是舍不得那些钱财，但也没有为钱就教坏儿子的，谁教孩子不是往好的方面教？ 不管自己多坏，多不孝，教孩子都是往好，往孝顺的那一面教，此时听孩子将这事跟教育挂钩，他们可真下不去手。 孩子们见这招果然像小安说的有用，更是巴着这点不放。 母亲们见当家的犹豫，赶紧把孩子给拉下去安慰，父亲们没办法，只能凑在一起商量办法。 “说道理，讲大局他们也听不懂，你们说怎么办吧，现在家里闹哄哄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周知州说到这里咬牙切齿，“荣郡王和范大人倒是轻松，利用几位小公子搅乱我们的后宅就撒手不管了。” 严知州沉吟道：“这事未必就是王爷和范大人授意，广东毕竟是两位大人治下，将广东推到风口浪尖可没什么好处。” 周知州冷哼一声，“自刘玉上王府催税开始，荣郡王就在风口浪尖了，他借机把广东推出去挡风……” “周大人慎言，”严知州打断他的话，沉声道：“此时最要紧的还是解决这事，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孩子们已走了五十步，我们要是倒退回去，不仅得罪了整个大齐官场，也得罪了皇上。” 周知州脸色铁青，他当然知道这点，所以才更恼火，他们落到这种进退不得的地步全拜齐浩然和范子衿所赐。 严知州摸着胡子沉吟半响，道：“既然无路可退，不如一往向前，说不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周知州冷哼一声，显然不赞同，官道讲究的是平稳，这样冒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知州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再说话，告辞离去。 剩下的人左右看看，大半追随严知州而去，剩下的也纷纷和周知州告辞，就算他们还拿不定主意，也只打算旁观，并不想跟着周知州一起得罪荣郡王和知府大人。 周知州是严知州早两科的进士，明明多了六年的资历，同府为官却被严知州压制，可见他的能力见识，他们又怎么肯追随？ 周知州一向自视甚高，见一屋子的人只留下两个，顿时气得脸都黑了，简直是愚不可及，一味的趋炎附势，能有什么好下场？ 跟着严知州走的人纷纷向他求主意，严知州道：“皇上雄才伟略，自他登基始就没有他想做却没做成的事，重订商税已是势在必行，不过是时间问题，广东虽是穷乡僻壤，但有荣郡王和安国公两位在，朝中诸公想动我们也难，反而左右摇摆之人更易落马。” 众人听了颔首，纷纷表示，“我们回去就让商铺依账册补税。” 虽然要交出不少钱，他们心痛肉也痛，但好歹能保住官位不是？ 严知州微微颔首，和众人告别后就先回府，马车还没回到家，常随就低声道：“大人，小巷子里有人。” 严知州面色一变，忍不住撩开帘子朝小巷子里看去，但今天天色不好，昏沉沉的，巷子深处看的并不清楚，“你看清楚了？” “看不清楚，但小的听到了动静。” 严知州知道这个长随会些功夫，听力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他心里急转，已经在宵小之辈到仇家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他对长随道：“让人即刻回去通知家丁，在围墙那边埋伏，我们进去看看。” “大人，万一有危险……” “没事，这巷子小，我站在后面，一有危险我就跑。” 长随：“……” 广东的宅子不像北方的扩大，除了大路外，宅邸和宅邸之间还有宽宽的胡同口，大多数是中间只留一两人通行的夹道，俗称小巷子，平时并无人走路通行。 正常人不走的路，自然很受宵小之辈钟爱，所以严知州一听说自家的巷子里有动静，立刻就往坏处想。 而严知州想的也没错，的确是有人想爬围墙进去。 虎头和小狮子已经坐到墙头上了，正低声让小安和二皇子加快速度，小安整个身子趴在墙上，一点一点的往上挪，虎头和小狮子很快抓住他的手把人拉上墙头。 但齐文谡小朋友则完全无奈了，他蹦了许久也没找到要领，只怪虎头平时只带他爬树，还没带他挖掘出爬墙这个技能。 四人也知道身后的侍卫就是摆设，他们也不期望他们帮忙，小狮子就滑下墙头，让齐文谡站在他的肩膀上往上爬，虎头和小安再抓住他的手往上拉。 第1046章 营救 等齐文谡战战兢兢的爬上墙头，一扭头就看到正进巷子的人，他忙喊道：“小狮子哥哥快点，有人来了。” 侍卫们依然无动于衷的站着，好像快要被抓住的不是他们一样，而小狮子则后退几步，快速的往前一冲，脚尖轻点，三两下就越上了墙头，四个孩子就在严知州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快速的溜下墙头。 几乎在齐文谡喊起来的时候，小安就抓住墙头往下滑，虎头把齐文谡转了一个身，小安刚到地，他就拉着齐文谡的手把他放下去，然后把他的手按在墙上，道：“肚皮贴着墙面，手紧紧的贴着墙滑下去。”说罢，不等齐文谡反对就松手了，从没有爬过墙的二皇子就哇哇大叫的紧贴着墙滑下去，就在快要往后倒的时候被小安接住，等他睁开眼睛，虎头和小狮子也手脚快速的滑下墙头了。 侍卫们同情的看了一眼震惊的严知州，没跟进去，反正有暗卫跟着呢，他们要是也爬进严家的后院，严知州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严知州的心脏落回，转身见王府侍卫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你们就不知拦着一些，小公子们要是摔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小公子们不会摔下来的。”侍卫说得斩钉截铁，几位小公子在自家的墙上试验过无数次，怎么会摔下来？ 就算摔下来也有他们做垫子，再不济还有暗卫在呢，爬墙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他们的。 严知州不知其中内情，若是知道更得生气，反正此时他已经指着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甩袖离开。 好在四个孩子动作快，府内还来不及埋伏，严知州得赶紧回去制止家丁。 而严府内，四个孩子正相伴往后院窜，他们不认识路，但在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瞄准了一个方向就往里走，结果还没找到严英住的房间就先见到了人。 严英正郁闷的扯着柳条打水，父亲让他禁足，他只怕三四天都不能出门了，大事才做了一半就夭折了，实在是太悲伤了。 悲伤的严英把乳母丫头都赶走了，自己坐在石头上用柳枝条打水。 然而乳母和丫头们也不敢走远，要是小少爷掉下水怎么办？所以她们得看着。 四小孩偷偷躲过乳母丫头们的视线，用小石子打了一下严英，严英气得四处找袭击者，就看到了躲在花丛后面的虎头小狮子，他眨眨眼，还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虎头就给他使眼色，指了另一个方向，让他把人甩掉。 严英转了转眼珠子，微微点头，丢掉柳条转身就朝虎头刚才使的那一个方向跑，乳母丫头们一愣，忙叫着小少爷追上去。 严英本来离他们就有一段距离，再往前一跑就是拐角，小安忙扯着他往假山里躲，成功避开追赶过来的乳母丫头。 虎头和小狮子也很快跑过来。 严英稀奇的看着他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是来救你的，”虎头严肃道：“其他的话暂时不要问了。” 小狮子：“你愿不愿意跟我们逃命？” 严英兴奋的问道：“是亡命天涯那种吗，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仗剑走天下。” “我们不去天涯，”虎头认真的道：“我们去我家。” 小安催促，“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严英兴奋的点头，“我当然愿意。” “那我们走。” 小安问清楚严府的布局，就在前面带路，把一群小孩带到另一面墙下，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被你爹发现了，但他们笨，肯定在院子里找我们，说不定还在之前的墙根底下留了人把守，我们才不会从之前的地方出去呢，我们从这儿出去。” 严英顺着墙根往上看，张着嘴巴道：“我不会爬墙。” “那你会爬树吗？”他们这次选的位置后，墙旁边就有一棵大树，比之前的墙更好爬。 严英摇头，四个孩子就一起鄙视他，严英也有些羞愧，他竟然不会爬墙。 他决定以后要好好的学一学这技能，严知州知道后一定会哭死的。 因为有树，齐文谡都不用人带，蹭蹭的就往上爬，爬到树干上坐好，虎头就扶着他小心的坐到墙上，见严英还在抱着树蹭着就是爬不上去，不由焦急起来。 指导他爬树的小狮子也急了，和小安嘀咕了两声，最后两人脱下外衣打了个结，又让虎头，齐文谡和严英把外衣给脱了，五件外衣绑在一起也有了高度，小狮子把严英绑好，让他抓住衣服，他就蹭蹭的往墙上爬，然后和虎头握住衣服把严英往墙上拉。 小安则在下面用力的顶着严英。 严英不比齐文谡，年纪比他大，重量更比他重，所以他很是吃力，严英挂在半空也很心惊胆颤，好在虎头和小狮子的力气不是作假的，虽然没有他们的大哥那么厉害，但力气也比同龄人大得多，俩人合力把严英拉了上来，俩人干脆不歇，转身又把严英放下墙。 而此时，严知州也知道他儿子失踪了，他一下就想明白那四个小孩的意图，忙叫家丁沿着围墙去找人，见家丁如狼似虎的往外跑，又忙叫住人，他僵硬的扯出一个温和的笑，道：“见到小公子们，如果他们在府里，就直接把人抓过来，轻一点，别弄伤了他们，要是他们已经在墙上了，就轻声细语，别吓到他们，要是把人吓掉下来，老爷我唯你们是问。” 家丁们忙应下，分散开来去找。 严知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带着长随也去找，他现在有点相信范子衿的话了，四位小公子的作为可能真的不是他们指使的，这四个孩子太皮了有木有，小小年纪竟然敢爬墙，还给他们爬成功了。 他都看见他们在墙头上了，就那么一闪眼，四个孩子就全从墙头消失了。 严知州正在思绪混乱的时候，小安他们已经带着严英来到了大街上。 严英见他果然出府了，兴奋得欢呼一声，好像刚才被吓得手软脚软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四个小伙伴，决定要好好的和他们学习，实在是太厉害了，竟然说出来就出来了。 严英星星眼的看着他们问，“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当然去救其他的小伙伴了，但你不会爬树，一会儿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好了。” 五个小孩正想朝下一个目标去，不忍直视的侍卫们只能提醒了一下在府里乱窜的严知州，于是严知州冲出府门，冲着五个孩子吼道：“你们想上哪儿去？” 四个孩子一下作鸟兽散，只有严英被吓得呆在原处，小狮子跑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冲回去就拉住他的手跑，“你傻啊，你爹都来了还不跑！” 第1047章 不舍 等严知州满头大汗的将五个孩子聚齐，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他累得都直不起腰来，五个孩子却愉悦的咯咯笑起来，完全把这当成了捉迷藏，严知州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严英跟着小狮子和父亲玩了半天的捉迷藏，他也不怕父亲了，见他累得捶腿，还上前孝顺的给他揉一揉，“父亲，你先歇一歇再抓我们。” 严知州手动了动，到底没拧住儿子的耳朵教训他，而是好言好语的道：“你先家去，你祖母和母亲半天没见你，担心你呢，我送四位小公子回去。” 严英恋恋不舍的看着小伙伴们，问道：“你们明天还来找我玩吗？” 小安他们虽然也跑得开心，却没忘了他们的初衷是救人和逃命，见严英分不清敌我，就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们不是在玩，我们是在救你啊，你跟着你爹回去了，以后就见不到我们了。” 严知州见他们公然离间他们父子，气得直接把小儿子抱起来塞进长随的怀里，“快把小少爷带回去，让人看住了，不许他再往园子里去。” 连房门都出不了，看你们还怎么偷跑。 严英一愣，反应过来，探过身子就要抓小狮子，长随忙抱着他离开，严英就嚎哭起来，“小狮子，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哭得凄惨无比。 虎头怒发冲冠的就要冲过去救人，严知州忙叫家丁拦住他，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公子，我已叫人通知王爷，他很快就会来了。” 虎头跳脚，“那你还不快放了严英，小心我父王来了揍你。” 严知州抽抽嘴角，道：“小公子，严英是我儿子，我不会伤害他的，你们要想和他玩，明儿再来就是，不过要从大门走，还有，未经我们允许，不准带他到府外。” 虎头一愣，看看他，又去看看渐行渐远且哭得凄惨无比的严英，不知道该不该信严知州。 严知州无奈的道：“难道你们的父王会伤害你们吗？” 虎头摇头。 “这就是了，我与严英，就如同你们父王待你们。” 小安上前拉住虎头，“你别信他，四叔会在你哭得那么凄惨的时候塞给别人带走吗？” 才被说服的虎头又虎视眈眈的看向严知州。 严知州长叹一声，看向四个孩子的身后，几乎是泪流满襟，“王爷，您终于来了。” 四个孩子忙回头去看，齐浩然从马上下来，捏住义愤填膺的虎头，笑问，“这是闹什么呢？” 严知州见他肖似虎头的脸上笑呵呵的样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能压下满腔的怒气，扯了一抹笑道：“王爷来得正好，四位小公子就交给您了。” 严知州想转身就走，想到今天和同僚商议出来的结果，又堵了一口气，他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件重要的事，只好又转过头来严肃的和齐浩然道：“王爷，还是让下官送诸位回去吧。” 齐浩然眨眨眼，笑道：“严大人放心，我会看好他们，今天不会再让他们跑出来的。” 严知州抽抽嘴角，合着您的保质期只有今天，可今天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这和一天已过去有什么区别？ “王爷，下官是正好有些事要与范大人汇报。” “哦，那一起吧。”齐浩然也不问四个孩子今天闯了什么祸，直接把他们拎回去，有事回家再处置，现在大街上问罪白让人看笑话。 说是和范子衿有事商议，但其实齐浩然也参与了的。 严知州表示他们愿意主动补税，但最多也只能补两年了，更多的只怕有人要肉痛死了，他将名单默给两人，表示整理账册需要一些时间，最快也得三四天后。 然而这是范子衿和齐浩然都没预料到的好情况，高高兴兴的承诺会保他们，至少不会让他们在这场政治风暴中丢官丢命。 严知州松了一口气，他们如此积极，所求也不过此。 严知州与两人商定一些细节就要告辞，想了想又对两人道：“卑职的小儿子从小就被家母娇生惯养着长大，这身体难免有些虚，所以怕是不能很好的陪小公子们玩耍。” 范子衿眨眨眼，没听明白，齐浩然却抽抽嘴角，明白他这是不欢迎他们家的孩子去找他家的孩子玩，齐浩然心中不屑，他儿子那么活泼可爱，不知道多少人想跟他们玩呢，不跟我儿子们玩是你儿子的损失。 抱着这种心态，齐浩然挥手道：“严大人放心，我一定看紧我家孩子，不让他们去打扰严小少爷。” 严知州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退下，他怕呀，他怕他儿子跟小公子们呆在一起久了就只会爬墙爬树了。 然而，严知州失算了，就算没有小安他们带着，他的小儿子也迷上了爬树爬墙，每天趁着他出去上班，带着小厮就跑到墙根底下练习。 而齐浩然显然还做不了他儿子们的主儿，在明令过不准再去找严英玩后，齐浩然就让小亭盯着他们，丢开手不管了。 四个孩子将阳奉阴违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齐浩然说的时候应的好好的，齐浩然一走，他们就满大街的乱窜，然而小亭并不能时时的看着他们，四个小孩总能找到机会溜到严家附近。 经过不断的努力，围墙里的严英终于收到了四小孩的信，在某天的某时刻溜到了墙根底下，于是，他指使了小厮给他搭梯子，他爬上顶端，小厮以为小少爷会和之前两天一样倚着墙头唉声叹气一下就下来，谁知道这次小少爷却是爬上了墙头，小厮忙叫道：“少爷，您可不能爬上去啊，危险！” 严英却在他的注视下不仅爬上了墙头，还滑下了墙，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内。 小厮愣了一下，然后就嗷的一声叫起来，顺着梯子就往上爬，等他爬到墙头，只看到小少爷跟着四个小孩消失在视线内。 小厮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少爷不是摔下去的，好险，好险！ 第1048章 入学 严知州到底没拦住小儿子和小安他们交往，以前也没见这孩子对什么特别坚持，这次却好似着魔了一样，硬是要和小安他们成为小伙伴，他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 而家中老太太盯着，他又不好动手揍，关键是严英是小儿子，他也疼得紧，下不去手啊，见儿子为了和王府的几位小公子见面，连墙都敢翻出去，他哪还敢硬拦着，万一小儿子就呆在外面不回来了怎么办？ 严知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做起好朋友来。 而王府这边，穆扬灵见几个小孩子一下学了就往书院跑，甚至休沐的时候除了去逛街，大多是溜到书院里找人玩，害得先生都找到家里来。 没办法，王府是五天休沐一次，书院可是十天才休沐一次，因此四个孩子去书院的时候他们还在上课，他们不是溜进学堂里跟着一起读书就是在外面玩，前者还罢，能为王府小公子们教学他们也很自豪，但后者直接勾得孩子们一个劲儿的往外张望，根本读不进书。 穆扬灵想了想，四个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这时候多一些小伙伴一起读书玩耍也好，就打算送他们去书院体验一下。 “先去试试看，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就在书院里读书了，要是不喜欢，再回来。” 齐浩然觉得穆扬灵也太宠孩子了，道：“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该严格要求了，怎么能总这么放纵？” 穆扬灵笑道：“放心，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书院，他们该学的都要学，不会让他们有懈怠的机会的，你看他们这几天这么闹腾，可是该上课还是得上课，该做的作业也得完成。” 齐浩然这才没大意见。 “那我呢，”小熊举手问道：“爹爹，我也要去书院吗？” “你不用去，我还要教你功夫呢，你去书院了我怎么教你？” 小熊就有些失望，小宝走以后就只有他一人听先生讲课，弟弟们都太小，跟他的课程不一样。 穆扬灵见了就摸摸他脑袋，晚上泡完脚就问齐浩然，“以后你不是也去书院上学吗，你哪来的时间学功夫？” 齐浩然就自豪道：“爷天赋异禀，就算只是课余时间习武也练出来了。” “不会是逃课吧？” 齐浩然就摸摸鼻子，辩解道：“那爷该学的也学了。” 穆扬灵小心的靠在枕头上，呼出一口气，问道：“小熊现在习武的时间与你幼时的相比呢？” “当然是小熊的时间多了，不然他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小有成就？”齐浩然说到这里一怔，看向穆扬灵，问道：“你想让他去书院？” “这半年来小熊一直课业和习武的连轴转，休沐时也是去巡视他的海场和作坊，连陪他弟弟们玩耍的时间都没有，小宝走后，这孩子一直把自己逼得很紧，他毕竟还小，我们又不是会早亡的人，没必要那么逼孩子，所以我想让他去书院放松一下，多结实一些朋友也好。” 齐浩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确通过书院认识了很多小伙伴，他犹豫了一下道：“可书院是旬休，学习任务也重，小熊去了就能开心了？” “你信不信，就算书院课业重也难不倒小熊，”穆扬灵自信的道：“你真以为我们家小熊就那么笨？论起素质能力和抗压力，他可一点也不比那些寒窗苦读的学生差。” 齐浩然没立即答应，小熊是王府世子，他对儿子的课业是有计划的，小熊要学的可不只是四书五经，而是七艺，因为以后要继承王府，要给小宝领兵，武艺和兵法尤其不能落下，现在小熊已经开始系统的学习兵法了，如果去书院，这一课程势必要慢下来，因为他不能占用他去书院的时间，但如果在家，他下午就专门习武和学习兵法。 但阿灵说的也没错，就算他以后将小熊培养成文武全才，他不开心又有什么用？ 他的儿子，文武全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不是开心吗？ 想是这样想，但齐浩然还是舍不得，想想以后他儿子诗书子集医道无一不通就很激动。 齐浩然纠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带着些黑眼圈去练剑，刚到演武堂就见小熊正在站桩，齐浩然一顿，看着晨光中抿着嘴角，显得尤其固执的小孩，心弦一下就松开了。 昨天晚上的那些期望就慢慢散掉，齐浩然嘴角微翘，他觉得昨天晚上的思虑就是个笑话，他齐浩然的儿子还用特意去学七艺吗，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了。 齐浩然冲小熊招手，小熊就收势从桩子上跳下来，“爹爹。” 齐浩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昨晚上我和你娘亲商量过了，你要是想去书院我们就送你去，你现在年纪还小，习武的进度可以稍稍的放一放，反正你的基础打好了，只要以后不荒废就行。” 小熊眼睛一亮，忍不住跳到父亲的背上，对着他的脸颊大大的亲了一下，“谢谢爹爹！” 齐浩然老脸一红，小熊自六岁以后就不再和父母卿卿我我的了，现在都九岁，却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感觉脸烧得慌。 小熊却欢呼着蹦走了，他决定去告诉弟弟们这一好消息，连功夫都不练了。 虽然不是开学的时候，但小熊他们要插班还是很容易的，广州的众多书院都表示欢迎。 最后穆扬灵要是选择了严英所在的那个书院。 这个书院大部分是官宦子弟和耕读人家的孩子，能进来的贫寒子弟成绩都非常优异，属于减免束脩一类的学生，所以纪律严明，非常适合几个熊孩子。 穆扬灵就安排五个孩子插班进去，通过考试，双胞胎和齐文谡小朋友被分在启蒙班的大班，和严英一个班级，而小安则和小熊分在了一起，高了三个孩子两个班级。 双胞胎：“……” 小熊：“……” 只有齐文谡小朋友崇拜的看着小安。 小安叹息一声，道：“我已经很控制了，没想到还是没能和你们分在一起，反倒和小熊哥哥分在一起，明明我已经空了很多道题了。” 小熊&双胞胎：“……” 齐文谡继续星星眼看着小安。 小夏氏也自豪的看着儿子。 穆扬灵则是左右摸摸他的脑袋，最后得出结论，“明明虎头和小狮子的脑袋比你的还大的。” 第1049章 考量 羡慕嫉妒完，穆扬灵还是让书院重新给小安做了一个测试，她认真的对小安说，“我知道你聪明，更知道你想和弟弟们一起玩，但以后你们终会分开，不是现在，也是将来，你们不可能再像现在一样时时刻刻的在一起，为了能在一起玩耍就压抑自己的才华，让自己继续去上早已掌握的课程，这对你自己不公平。” 小安低下脑袋不说话，穆扬灵就叹息一声，虚揽着他道：“四婶知道小安是个重情的孩子，但又不是让你们分离永远不见，不过是不在同一个课堂上课罢了，你们下课，休沐时依然是一块儿玩的，就是长大以后你们天各一方的工作了，也会有书信往来，就和你们现在和太子哥哥一样，虽然不见面，却能书信对话，一直联络有亲的。” 小安依然垂着脑袋不说话，穆扬灵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小安和虎头小狮子不一样，这孩子因为身体较弱和聪明，心思一直比较细，感情也很细腻，不像虎头和小狮子，心里想什么就喊什么，这孩子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有什么说什么，但单独面对大人时，提起自己的事就紧闭嘴巴。 可三个孩子不可能一世都在一起，虎头和小狮子得学着自己拿主意，不能什么都指望小安，小安也得学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能总是指使小狮子和虎头做代言人。 穆扬灵就抱着小安的头，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开启心房。 可能是穆扬灵的安抚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安全，小安喃喃的道：“我就是喜欢和弟弟们玩，四婶，我也喜欢和小熊哥哥玩，我现在不是和小熊哥哥考进同一个班了吗？” “那是小熊使劲了吃奶的劲儿考进去，但你都没用力，你的能力不仅于此，小安，你要知道，以后你走的是科举之路，你表兄弟们走的是武途，你不能总向他们看齐，就好比虎头和小狮子习武，他们是以小熊为目标，而不是以你，”穆扬灵认真的和他道：“你也应该一样，你比小熊他们要厉害很多，没必要停下脚步等他们，那样会拖累你的。” 说到这里，一向乐观心宽的穆扬灵都忍不住羞愧了，实在是在文化课上，她的儿子们差小安不是一星半点，话说当年她也是学校里的一学霸啊，学习对她是很轻松的事，为什么她的孩子们一点也没有继承她的智商？ 穆扬灵果断的将这个责任推在齐浩然身上。 小安早慧，穆扬灵说的这些道理他都听明白了，但他还是不舍得，见他僵着身子站在面前，穆扬灵只能暂时放弃劝说，打算再慢慢的做他的工作。 但第二天范子衿就气呼呼的闯进来找她，齐浩然看他冲着穆扬灵怒气冲天的模样，忙跳起来拦在穆扬灵前面，喊笑嘻嘻的道：“表兄，你怎么来了，用过早饭了没有……” 范子衿见他和稀泥，脸色就更难看了，“滚一边去，别挡着道。” 齐浩然挡在穆扬灵面前雷打不动，讨饶的看着他，“我知道，肯定是我又做错事了，回头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齐浩然什么时候认罪认得这么快了？还不是怕他和穆扬灵起冲突？ 范子衿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气了，你护着你妻子，怎么就不知道护着我儿子？ 她跟你才相识多少年，我们却是打出生起就在一块儿玩了，果然是重色轻友的混蛋。 齐浩然也正满头大汗，不知道阿灵做了什么把子衿气成这样，大脑快速的运转，这两天阿灵也没跟他说什么特别的事啊，不就是几个孩子要入学了，需要重新准备一些文房四宝，再有就是担心孩子们的交友捣蛋情况吗？ 没见提到和子衿有关的事啊。 范子衿却没空跟他胡扯，伸手就把他往一边推，一下没推到，再使劲儿还是没动，范子衿鼓了鼓脸，正想伸脚踹，穆扬灵却伸手把齐浩然推一边去了，因为她也好奇范子衿这是怎么了，她发誓她最近没惹范子衿。 范子衿瞪着穆扬灵的手不说话了。 齐浩然则跳脚，“阿灵，我是在保护你啊，你推我干嘛？” 穆扬灵不理他，真诚的看着范子衿问，“子衿，你怎么了？我要是做错事了，你告诉我，我改了便是，干嘛要这么生气啊？” 齐浩然莫名的觉得这句话很刺耳。 范子衿却气顺了一些，依然板着脸问：“你为什么不许小安和虎头他们一块儿玩？” “啊？”穆扬灵一下明白过来，连忙给他解释，她可没不让孩子们一起玩，只是觉得小安的水平超出太多，需要到大的班级罢了。 范子衿的面色渐渐平缓，昨天晚上小安垂头丧气的回去，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小夏氏只告诉他小安考试的成绩很好，和小熊都差不多了。 但知子莫若父，小安的功课他一直有指导，他儿子的能力，别说一个小熊，三个都未必赶得上他，怎么可能考试成绩才到小熊这里？ 范子衿只以为儿子是考试失常，因为成绩达不到自己预定的目标而沮丧，也没往心里去，在考试上，谁没遇到过挫折？ 睡一觉就好了。 因此第二天一早他才去看儿子，却见他正躲在被子里哭，眼睛都红肿了，他一问，儿子竟然说，“四婶不让我和虎头弟弟们玩了，爹爹，我想和弟弟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 范子衿气得心肝都疼了，穆扬灵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呢？ 小安和双胞胎的感情就跟他小时候和齐浩然一样，想想小时候，齐丰想把他们表兄弟分开时，他们可是伤心得肠子都快要断了，最后浩然把他两个庶兄连着揍了快一个月，齐丰才打消了那个念头，放任他们继续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没想到穆扬灵现在变成和齐丰一样可恶的人！ 范子衿想也不想就冲过来找穆扬灵算账了。 但现在听完穆扬灵的解释，范子衿也不由沉默起来。 第1050章 期许 他的儿子自然是惊才绝艳式的人物，小安在家里上学虽是和双胞胎坐在同一个课堂里，但教学进度是不一样的。 虎头和小狮子一直处在打酱油的阶段，钱先生对他们的课业要求也不严格，但对小安不一样，他可是被重点照顾的，正是因为有所侧重，小安也能帮钱先生带一下三个比较小的孩子，他们才能在同一个课堂里相安无事。 显然去了书院就不一样了。 范子衿不由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当年母亲以不耽误他学习为由让他和浩然分开学习他愿不愿意，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话说他儿子还没满七岁吧，为什么要那么急着进入高年级？ 他要是被人欺负了谁帮他揍回去？ 在启蒙班好歹都是同龄，有虎头和小狮子在，谁敢欺负他儿子？ 但考状元也好重要，现在他儿子就能跟十三四岁的孩子同班而坐，那他十五六岁岂不是就能考状元了？ 范子衿纠结不已。 齐浩然则拍着胸脯庆幸道：“这是多大的事值得你们吵成这样？”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小安怎么开心就这么来呗，他要是想少年中举，那就一心扑在科举上，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我们这样的人家，以后他又继承爵位，能得少年进士自然好，不得也没什么要紧，”齐浩然认真的道：“要是扑在科举上，来去就那几本书，若不，那诗书子集，礼乐射御书数医多是要他要学的，他既比虎头小狮子聪明，那就多学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再多看些书便是，干嘛非得跳级？” 齐浩然对这种事看得很开，“他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跟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起读书，不说被欺负，光心理压力就有多少了，你们别看他聪明得跟个天才似的，看他跟虎头小狮子调皮捣蛋的本事，也还是个孩子性子，真把他丢到一群大孩子中间，他只怕还不适应呢。” 范子衿高兴的拍掌，“就这么着。” 齐浩然羡慕的道：“学习这么轻松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我们干嘛非让他紧紧张张的学习？” 想想他，当年读书的时候熬夜都赶不上子衿，作业是抄的子衿的，背书的时候也要子衿在一边小声的提醒，考试的时候还得让子衿给他传小纸条，要是子衿奋发努力也就算了，偏他在磕磕巴巴背书的时候，子衿已经丢了课本去练书法，在他努力的理解讲义的时候，子衿却是在看琴谱，在他抄子衿的作业时，子衿在拿着棋谱研究残局，而他出去玩的时候，子衿也在玩，他习武的时候，子衿在睡觉。 说实话，子衿要不是他的好兄弟，他读书的时候非整死他不可，读书太轻松了有木有，让他这个累死累活却还在中游徘徊的学生情何以堪？ 而小安比子衿更过分。 子衿要背书好歹要看上四五遍，小安要背书扫过一遍再看一遍就背下了。 子衿要理解一篇课文也得翻找先生的讲义或是查看《说文解字》，小安则是把《说文解字》背下来，看到课本自己琢磨，再翻一下相关的书籍，提出来的问题能把举人出身的钱先生难倒，这么轻松的学生生活为什么要打破？ 他轮回十世都不一定能落得一个这么好的脑子，既然轮到了就得珍惜，不好好的享受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找虐？ 范子衿本来还颇为赞同的点头，听到后面直接转身就走了，他的儿子怎么能这么没有志气呢？ 既然那些课程难不倒他，那他可以温故而知新，也可以深入学习一下七艺嘛。 书院给学生安排的课程是照着六艺来的，医艺因时代变化早已被剔除，但小熊他们以后要上战场打仗，懂得一点医学常识总没有坏处，小安可以跟着深入学习一下。 因为科举越来越火，书院虽还开设六艺课程，但重视程度较之以前低了不少，只教一些浅显的，是否深入学习就看学生们的选择和家境了。 六艺可不是想学就能学的，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就是作为世子培养的小熊，齐浩然也没打算让他都深入学习，除了礼射，其他的知道一些皮毛也就行了，端看他自个的兴趣。 而小安显然属于有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的人，齐浩然摸着下巴想，真让小安跟着虎头小狮子他们在启蒙班消磨时间，说不定他真的能把六艺都精通了，毕竟，那俩小子的学习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 穆扬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抬头见范子衿都快走出门了，忙喊道：“子衿，要不我们再给小安请个教医学的先生，看他有没有兴趣，要是有，干脆把七艺给学全乎了吧。” 范子衿回头和齐浩然一起鄙视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愣愣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齐浩然摇头叹气，“我听立春说什么一孕傻三年，我一直都不信，现在却信了，小安要学医还用得着请人吗，我们家里不就有一个太医吗？” 穆扬灵一囧，她还真没想到王太医身上。 等范子衿一走，齐浩然就凑到穆扬灵跟前认真的看，半响才点头，“看着是傻了点。” 穆扬灵就伸手把他推走，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穆扬灵道：“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几个孩子不愿意分开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在一起好歹没人能欺负他们，智商上的事有小安在，打架有虎头和小狮子在，再过两年文谡也是一把好手……” 齐浩然越说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不由砸吧砸吧嘴巴，“他们四个组合起来简直就是一霸，以后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在书院里被欺负了。” 穆扬灵道：“就算他们不组合在一起，凭他们的身份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那可不一定，”齐浩然道：“算计总是有的，就算他们站得再高都避免不了，而世上总有那么几个愣头青，他们可不看身份行事，到时候小安要是被揍了怎么办？他身体弱着呢，就算小熊之后能找回场子，他也被欺负了。” 齐浩然当年在书院里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他颇有心得。 第1051章 龙凤胎 家里的孩子一窝蜂的被送到了书院，两府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没有时常惹事的孩子，穆扬灵午睡的时候直接睡到太阳西坠才醒，整个人在短短的两周内就胖了一圈。 之前穆扬灵怀孕只有肚子鼓起来，手脚还是和以前一样细，连脸都没胖，但这次，也许是心宽体胖，不仅手脚粗了一圈，脸都胖了，穆扬灵担心生完孩子减不下去，齐浩然见了却很高兴，还搓着她的手道：“以前我总觉得你太瘦了，现在刚好，王太医都说了，胖人长寿。” “……王太医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反正他就说过，你得多吃一点，养胖一点。” 穆扬灵也不和他辩解，但她的胃口的确不错，想到预产期也没几日了，也不怕补过头，想吃的时候就吃，但每天散步的时间也在慢慢增加。 阵痛来的时候穆扬灵就还在午睡，她还有些迷糊，只是觉得肚子一坠一坠的疼，等她清醒过来时，阵痛就更厉害了。 穆扬灵撩开帘子，立春看到动静忙笑着上前，“娘娘，您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早？” “我快生了，你去叫王太医和稳婆来。” 立春一愣，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将穆扬灵扶起来靠好，这才转身出去，高声让人去水师衙门把王爷请回来，又一边吩咐人去找王太医，一边让人去偏院里将早半个月就安排好的稳婆请来，又让人生火烧水，准备补血补气的汤水，等安排好这些，王妈已进屋去把穆扬灵扶出来送到偏房的产房去了。 立春虽然一直跟着穆扬灵，但她没嫁过人，更没生过孩子，她只能安排外面的事情，产房内却是交给王妈和赶过来的谷雨。 好在跟着穆扬灵的都是从岭南一路伺候过来的，已有一次经验，此时不慌不忙的进进出出。 等齐浩然收到消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穆扬灵正端着一碗鸡蛋面吃得香甜。 齐浩然满头大汗的问，“阿灵，你没事吧？” 穆扬灵摇头，“刚才在疼，现在已经不疼了，羊水也没破，稳婆说了得等一会儿，我先吃饱好使力。” “好，你多吃一点，不够再让小厨房做，”齐浩然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你就想吃面吗，要不要吃其他的东西？两个孩子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我去给他们弄。” 穆扬灵见他脸色都发白了，汗还一直的往下流，就冲他安抚的一笑，将他往外推，“行了，我没事，这次王太医和稳婆都看过了，胎位都正，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你去喝一盏茶，我这边就生了。” 齐浩然勉强一笑，笑呵呵的点头，“你说的对，这胎肯定平平安安的，一盏茶就生了。” 侍立在一旁的稳婆忍不住低头一笑，外面都传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现在看果然是，妇人生产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但男主人像王爷这样失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穆扬灵和齐浩然说了一会儿话，感觉到羊水破了就让他出去，笑着安慰他，“我连虎头小狮子那两个调皮的都生了，难道还生不下这两个？你快出去吧，先喝杯茶解压，说不定晚饭前孩子就生出来了。” 齐浩然一叠声的应下，但出去后却整个人都趴在窗口上听着动静。 范子衿和小夏氏过来看到的就是他正满头大汗的贴在窗口上，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范子衿心一紧，想到穆扬灵生虎头小狮子时的艰难，忙问道：“浩然，阿灵难产了？” 齐浩然不悦的道：“表哥，你胡说什么呢，阿灵好着呢，她肯定会平平安安的，孩子也会平平安安的。” “是啊，是啊，阿灵肯定能平安生下孩子，”小夏氏忍不住横了丈夫一眼，拽着他的手低声道：“阿灵在里面生产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这不是被浩然吓的吗，穆扬灵没事，他脸色苍白和满头大汗算怎么回事？ 不过范子衿也知道此时不是分辨的时候，干脆的认错，“是，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太医怎么说？” 齐浩然再次不悦，“阿灵好着呢，怎么会看太医呢？” 得，他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范子衿果断的闭上嘴巴。 小夏氏忙接上，“四叔，稳婆怎么说？阿灵吃过东西了吗？生产可是需要大力气的。” 齐浩然一叹，道：“吃了一碗面，她不让我在里面呆着，现在也不知道疼不疼得紧，羊水已经破了。” 小夏氏就安慰他道：“那就快了，我们先去坐着喝杯茶，说不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阿灵就生了。” 齐浩然只当小夏氏在安慰他，上次虎头和小狮子可是折腾了一天一夜，不过这是好话，齐浩然应下了。 范子衿见他转身又去守着窗口，不由抽了抽嘴角，因为穆扬灵难产过一次，他也不敢拉着齐浩然去书房坐着等，只能拉着小夏氏去一旁的石凳上等。 范子衿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因此让人准备了茶水点心，谁知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就传来一声短促却嘹亮的孩子哭声。 范子衿一愣，手中的茶水洒出来都没知觉，齐浩然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继而狂喜，跑到门口差点就冲了进去。 谷雨撩开帘子出来，高兴的道：“恭喜王爷，王妃添了位小王爷。” 齐浩然微微一愣，继而高兴道：“好，好，飞白，叫人挂上一把小弓。” 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不是女儿，但儿子也好，能替他兄长们分担一点。 齐浩然继续期望的看着里面，问道：“第二个是啥？” 谷雨一乐，“王爷也太急了，第二个还没生出来呢。” “那王妃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娘娘好着呢。”就是因为很好谷雨才这么高兴的出来报信。 屋里，穆扬灵喝下一碗参汤，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肚子里的动静，再次躺下，顺着稳婆的指导继续生产。 不到一刻钟，她又生下一个女儿。 这一次生产顺利得不得了，就跟生小熊时差不多，几乎没遭什么难就完了。 等到小熊他们下学回来就添了一双弟弟妹妹，齐浩然正乐呵呵的围着一对儿女看，简直稀罕得不得了。 “阿灵，你祖上是不是常生双胎？你说我们要是再怀一胎会不会生的还是双胞胎？” 屋内的穆扬灵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迷糊的应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应什么。 第1052章 消息 几个孩子对小娃娃都很感兴趣，围着两个孩子比较了半天，得出结论，“妹妹和弟弟也没什么不同，都是红通通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小安深以为然的点头，“和我弟弟小时候一样。” 于是四个孩子没一会儿就散了，反倒是小熊和小福留了下来。 小熊是因为觉得他身为长兄，应该要照顾弟弟妹妹，小福却真是感兴趣。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他还小的孩子，趴在摇篮边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去摸他们。 穆扬灵喝了一碗汤，感叹，“以后这两个只能跟着小福玩了。” 小夏氏就笑道：“小安四个嫌弃他们小呢，平时带小福也没耐心，前儿厨房刚炒了栗子，我让他们带小福去玩，小安不耐烦，就剥了一把栗子给小福吃，和虎头他们自己搭房子玩，亏得有丫鬟婆子在一边看着，不然一把栗子下去不噎着也坏了胃口。” “小孩子都喜欢跟着大孩子玩，小福反倒喜欢比自己小的。” 小夏氏看着小儿子摇头笑道：“他是因为他哥哥们不带他玩呢，平时也跌跌撞撞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但十次有五次被丢下，我看着都可怜得紧。” 穆扬灵也想到小福跟在四个哥哥屁股后面四处跑的场景，不由失笑。 有了弟弟妹妹，小福就好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不再跟在哥哥们后面跑了，有时候小安过来牵他出去玩，小福都抱着床柱不松手，惹得穆扬灵和小夏氏大笑起来。 小安都不由有些失落，觉得弟弟竟然不跟他玩了。 等到两个孩子满月，他们越发白白嫩嫩，眼睛一转一转的，小福就更不跟小安他们出去玩了。 穆扬灵说他们不带弟弟玩，失了弟弟的心，虎头就找理由道：“外面天冷呢，小福弟弟怕冷不愿意出去。” 此时已进十一月，广东寒风瑟瑟，北地更是大雪封山了，穆扬灵看向外面，见北风吹得呼呼响，就担忧道：“给你外祖家送的年礼不知道到了没有。” 齐浩然顶着寒风撩开帘子进来，他在门口跺了跺脚，将外衣脱了交给下人，又烤了一下火，觉得身上的寒气去得差不多了才进内室，闻言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算北地的雪大，一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个孩子一出生，齐浩然就兴奋的给京城和兴州府报信，知道即将入冬，北地路难行，干脆连年礼一并送去了，现在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今年特别冷，北地，西北陆续有灾情上报，朝廷已经在准备赈灾了，岳父是北地的统帅，他得带着人帮地方衙门清扫大雪，搭建木屋，肯定忙，你要想收到他们的信，估计得等到过年的时候了。”齐浩然安慰她道：“你要是想家了我就再写封信让驿站转官途送去……” “别，”穆扬灵拦住他，“我也没什么要紧话和他们说，就是添了孩子想跟他们报个信儿，晚一些便晚一些吧。” 穆扬灵是知道这个世界的驿站系统的，完全是靠人骑马一封一封的送，普通驿站还好，虽然寒风酷暑都要送信，好在时间不特别的赶，送信的差役能歇上一歇，官用驿站，尤其了加急的官文，那完全是只求速度，不保证人命的，每年各个驿站都要死好几个差役。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没必要动用这些资源，平白害了人命。 齐浩然隐约察觉到她的顾虑，就握了握她的手。 穆扬灵看着一群孩子坐在毯子上玩，就叹气道：“才风调雨顺几年，天气又开始坏了，也不知道明年是怎样的光景。” 齐浩然却自信得很，“好在现在国库充盈，赈灾不成问题，又有高产的粮种，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今年关税可取了不少，我今天到市舶司转了一圈，刘大人说，今年的关税可能占国库的两成，这可比得上盐税了，加上今年收到的粮税和补税，国库起码比往年丰厚了三成……” 齐浩然虽然没有明说，表情却带了出来，这一年冬天虽有天灾，但并不会非常难过。 “早两个月钦天监就说了今年只怕多雪，各地衙门都有所准备，贫民窟的房屋都加固过，这个消息你的报社不也广而告之了？大家都有所准备呢，”齐浩然见穆扬灵始终蹙着眉头，就安慰她道：“岳父肯定也做了准备，说不定下个月我们能如时收到岳家的信。” 但其实没两天穆家的信就到了，随着信一起下来的还有三车的东西，都是他们准备了给新生儿和小熊他们的。 押送东西的是穆家的下人和军中退役的伤残兵，东西在九月份就寄出来了，但在路上走了两个月，因为北地的路太难走了，他们几乎堵了一个月，而他们在路上也遇到了王府送年礼的车队，据说他们现在还堵在路上呢。 刘五喝了一碗热汤，有些局促的坐在凳子上和穆扬灵道：“今年雪太大了，姑奶奶还记得当年我们逃出村子的那一年大雪吗？比那还厉害，九月上旬，前一天还好好的，就是天有些阴沉，傍晚刮了一点风，到后半夜，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就跟有人在天上撒鸡毛一样，我们盖了一床被子都活生生冻醒过来，好在家里的炕之前就通了，木柴也足够，这些年大家日子都过得好，家家都有几床棉被，这才不至于冻死，但第二天府衙挨家挨户的调查，还是发现了六具冻得生硬的尸体……” 刘五是刘家人，算起来穆扬灵都要叫他一声堂舅的，不过血缘已经淡薄了，因为老实被穆石带到家里，帮着穆家管田庄里的事，这次也是路上难走，穆石没什么可用的人才派他来的。 刘五对着穆扬灵有些紧张，毕竟有十来年没见面了，上次见穆扬灵，她还是个小姑娘，常扛着猎物去刘叔家，现在却是尊贵的王妃。 穆扬灵没想到北地的雪灾这么严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问道：“我们都这样了，那金人那边岂不是更厉害？” “可不是，听说他们牛羊冻死无数，不少人活不下去都往咱大齐这边逃，这次大金也不拦着了，就任由流民过来。” 第1053章 计划 刘五帮着穆石做事，了解的更多些，道：“你爹也没拦着，这些年我们北地风调雨顺的积攒下不少粮食，还过得去，逃过来的大多是汉人，能帮一把是一把，知府大人也说他们北地最缺的就是人了。” 穆扬灵微微点头，北地常年打仗，地广人稀的，的确最缺人。 穆扬灵见刘五额头上冒汗，知道他是穿多了热的，忙道：“五堂舅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梳洗休息，等晚上几个孩子回来了，也让他们见见舅公。” 刘五哪里敢应下这个名，他是刘大钱出了五服的侄子，血缘本就淡了，与穆家更远了一层，更别说与穆扬灵了，再加上他现在将军府的田庄里做管事，虽然没卖身，但也是受雇与人，拿大反而不好干活。 所以刘五谦卑的道：“该是小的跟小公子们请安才是。” 穆扬灵想着北地的事，加之也不擅长与人推诿，只推让了一句就让立春带他下去。 立春边带他往外去，边笑道：“常听娘娘提起舅老爷家，却一直没机会见识过舅老爷家的人，五舅公这次来可要多住些日子……” 刘五略带拘束的应下了。 晚上齐浩然又是踏着晚饭的点儿回来，穆扬灵看着他疲惫的神色，不由问道：“北地要乱了？” 齐浩然一愣，想到祝良的回禀，就知道她是从刘五的嘴里知道了北地的情况，他也不再瞒着，道：“我是想趁机收复失土来着，但大哥没答应。” 穆扬灵微微蹙眉，“既然大金要生乱，这与我们的确是一个机会，趁着国库殷实，我们也兵强马壮时收复失土不好吗，这些年你们手底下可培养了不少能用的将领，趁此机会让新人立功，老将荣退，再拖下去，文气愈盛，武将反而可能会青黄不接，当年大周……” “这些我都和大哥说过，袁将军，岳父，朝中好几位将军都流露出这样的意思，”齐浩然郑重的道：“收复失土一直是大哥的愿望，他早些年就有计划了，这次大金雪灾虽厉害，却还没有伤筋动骨，但如果他们国内生乱，我们再出手……” “可谁能保证大金就一定会生乱呢？” 齐浩然含糊的应道：“已经在乱了……” 穆扬灵就惊诧的看着他。 齐浩然冲她嘿嘿一笑，低声道：“当年我们埋进大金的钉子起作用了。” 穆扬灵愣愣的看着他，他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没想到那些人还能挑起大金的百姓造反。 当年几人的心思还简单得很，只是为了收复失土，所以就往大金那边输送了不少钉子，有汉人，也有各个民族的混血，当初把人送走的时候，几人想的都是若能知道大金军队的一些动向，能在战起的时候提前知道一些消息就算成功了。 谁能知道其中的几个竟能挑动大金内乱？ 说起来也是大金的国情如此。 大金立国已近三百年了，政权逐渐腐败，而国内的百姓一直被划分了等级。 大齐有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而大金却是以种族划分之，普通的汉人属于第四等人，而与他们一样被占领的其他少数民族更是被划分到第五等，比汉人还不如。 而女真人其中又分为许多部落，这些部落之间互相斗争，自然有被俘虏的，这类人被奴役的更惨。 汉人坚韧但也擅忍，这些少数民族却忍不了多久，积累了资本和民心就反了，他们埋在大金的钉子正巧有混在队伍中的，就变成了军师，不仅能帮对方出谋划策，还与大齐这边联系，要了些武器，这次天灾对他们来说是灾难，却也是机会。 “那人虽然依旧听命于大哥，但他已经想自立了，”齐浩然压低了声音道：“他要是回来，最多也就是个四品侍卫，可留在大金，若事成，一个一品丞相是跑不掉的，我和大哥也没非要他为我们尽忠，只要他私心里还向着我们就行。” “那失土……” “被他们用来与我们交易了，他们答应，只要给他们一批武器，他们取代大金后就将失土归还。” 穆扬灵看齐浩然，“你信他们？” 齐浩然嘿嘿一笑，抱着妻子躺倒在床上，低声道：“这就和他们信不信我们不会趁火打劫一样，端看各自怎么理解，总之你要记住，现在还不是机会，如果只是给出一批武器能让我们减少伤亡，那就值，于我大齐来说，人才是最重要的。” 穆扬灵微微点头，大齐人口少，去年户部上报的人数有五千多万，这是有户可查的，但在这几年的政策下，依然藏匿的隐户和流民已经很少很少了，少到可以在这庞大的基数面前忽略不计，而这其中还有许多是这几年的新生儿。 没办法，大周乱了二十多年，人口损耗太大，就算这几年大齐休养生息，人口依旧不是很多。 收复失土肯定要损耗人，粮食和财富都可以再得，想要劳动力却至少要等十六年。 穆扬灵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要出征呢。” “得看他们的动作，快的话，两三年的时间我只怕要去北地一趟，慢的话也就五六年吧。” 齐浩然安抚的拍拍她的后背，低声道：“再出征可能得要一连好几年，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毕竟收复失土后就不宜再兴战事了，我和大哥对他们的土地也没多大的兴趣，阿灵，到时候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穆扬灵一怔，没想到齐浩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我带你回北地，去见见岳父岳母，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想，但因为我，一直没机会省亲，”齐浩然低声道：“趁着出征的机会，我带你回去一趟。”只怕也是最后一趟了。 这也是齐浩然没说出口的话。 这就是交通不便的坏处了，北地离他们太远，如果不是到北地上任，穆扬灵想要回娘家一趟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那里有太多他们的回忆了，不说穆扬灵，就是齐浩然也很想和穆扬灵回去走一走，而认真算起来，也只有出征时才有机会。 穆扬灵趴在齐浩然的胸前，点了点头，闷闷的道：“到时候我把孩子都丢给嫂子和表嫂帮着带。” “好，”齐浩然乐道：“那你现在帮小夏氏多带一些小安小福，到时候让她不能拒绝。” 第1054章 取名 齐浩然纠结了三个月，终于在两个孩子快满百日的时候给他们取好了小名，老四叫小豹，本来他想取名叫大鲸的，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家里的孩子陆水都占全了，你不是说那会往天上喷水的大鱼是鲸鱼，是海中一霸吗？” 但这个名字被他三个哥哥一直否决了，原因有二，一，他们都是小，老四怎么能是大呢？二，这个名字太难写，弟弟得学多长时间才会写自己的小名？ 三个孩子态度坚决，齐浩然只能继续捂着头想。 眼看着孩子都快满百日了，压岁钱都收了一箩筐，齐浩然也没想出来，他只能用系了彩线的绣球去逗他，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小名。 才三个多月的老四可不懂，他只是眼珠子顺着绣球不停的转动，见彩线总是不到他手勾到的地方，不免有些急躁，忍不住“啊啊啊”的叫了两声。 齐浩然低头去看他，手中的绣球就下滑了一些，老四眼疾手快的一把伸手抓住，一把就往嘴里塞去，动作快得齐浩然都没来得及抓住。 齐浩然若有所思，“你动作这么快，不如就叫豹子？不行，听着像山上落草的名字，那就叫小豹？” 这次三兄弟没反对，而穆扬灵对齐浩然的动物园取名法已经免疫，反正小名也只跟他们几年，以后还得取大名，外人所知的也是大名，小名就不需要追究了。 齐浩然松了一口气，这才乐呵呵的抱了亲闺女道：“大闺女，剩下就是你的小名了。” 关于女儿的小名，齐浩然就有很多想法，比如花系列，他独爱牡丹，他的女儿必定是国色天香，也是雍容华贵的，除了大哥的女儿，这个名字也就只配她女儿。 穆扬灵却几乎一口老血吐出来，说什么也不同意。 实在是前世的记忆给她很大的影响，牡丹这个名字可是俗不可耐的。 齐浩然不由冲她瞪眼，“牡丹怎么会俗不可耐？你朝外打听打听，谁敢取牡丹这样的名字？” “反正就是不行，”穆扬灵虎着脸道：“我不想别人谈花论诗时我女儿的名字总是从他们的嘴里冒出来。” 齐浩然鼓着脸颊看他，委屈道：“这个名字我都想了好几年了……” “……想了好几年才想出这么个名字，你也够有才华的，”穆扬灵忍不住怪他，“你要是早点跟我商量，用得着想这个名字想两年吗？你一说我就不会答应。” 齐浩然忍不住跳脚，“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子衿都夸我取得好！” 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穆扬灵打死不答应，她道：“我不想每次叫一声女儿都跟叫一朵花儿似的。” “我们的女儿本来就是花儿，还是最富贵，最美丽的花儿……” 穆扬灵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放柔了声音道：“爷，花儿跟草儿其实差不多，我们的女儿怎么能是花花草草这一类脆弱的东西呢？” “她有四个哥哥呢，她只要快快乐乐的就行，脆弱怎么了？脆弱就是娇贵，我们给她生了四个哥哥，不就是负责让她娇贵的吗？” 得，完全没法说理儿了。 穆扬灵担心起来，女儿被这么养，会不会被养成娇蛮女？ 她以前一怀孕齐浩然就说肚子里的是儿子，这次怀孕太医一说是双胎，他就给安排了是一儿一女，穆扬灵见他对儿子如此执着，还怕他以后重男轻女呢，谁知道他宠女儿宠到这个份上？ 她的奶水不够两个孩子喝，偏这两个孩子都比他们哥哥娇气，喝了她的奶水就不愿意喝别人的。 齐浩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却依然要求穆扬灵先喂饱女儿，剩下的再给儿子吃，和王太医要了辅食的方子，亲自把薏米莲子山药片和细米磨成粉煮给儿子吃。 齐浩然说，“你妹妹比你小呢，你是哥哥，得让着她，以后等她长大了还保护她，这辅食也好吃，你看，爹爹给你放了糖，带着甜味是不是？” 穆扬灵想到齐浩然疼女儿疼到这个份上，深吸一口气，打算好好的和他讲道理。 “这花儿草儿的寿命不长，这脆弱得一折就断，寓意不好……” 齐浩然鄙视的看她，“乌龟倒是长寿，但我闺女能叫这个名字吗？牡丹寓意是最好的，除了这花，还有什么配得上我闺女？” 穆扬灵见和他说不通道理，就板了脸坚持道：“反正我不同意女儿取这个小名。” 齐浩然张张嘴，见妻子真的生气了，他不由挠脑袋，取小名必须得过她这关呀。 但齐浩然取这个名字已有两年，每次都在心里说，他要是有个女儿就叫牡丹，这种执念已经深入心底，让他再取别的名字，他是想哪儿哪儿不好。 齐浩然苦恼的去翻书，打算再接再厉。 眼看着就快要百日了，范子衿想起来要给两个孩子送一块刻字的玉，就去问齐浩然两个孩子叫什么。 齐浩然苦恼道：“老四叫小豹，大闺女还没取好。” “又是动物啊，”范子衿表示这个好送礼，直接刻一只豹子，连字都省了，“你闺女不是要叫牡丹吗？怎么又没确定？” “阿灵不答应。” “为什么？”范子衿疑惑，“牡丹这个小名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可是阿灵就是不喜欢，说是不准以花草为名。” 范子衿撇嘴，“她懂什么，花草美寓，她要是不喜欢牡丹，不是还有梅花兰草吗？” 齐浩然摇头，“梅花兰草哪有牡丹好，她们太曲高和寡了，还是牡丹雍容。” 范子衿眼珠子一转，挑拨道：“那你直接定下就是，你是孩子的父亲，取小名就是你决定的，何必要问她，妇道人家可不得男人家的。” 齐浩然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阿灵那么辛苦的生了他们，取小名是大事，怎么能不问过她呢？” 范子衿无趣的撇撇嘴，一点也不同情的道：“那你慢慢想吧。” 齐浩然忙一把拉住他，“那要是你有了闺女，你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 “想知道？”范子衿斜睇着他道：“爷不告诉你！” 齐浩然瞪眼，自己坐在书房里想了半天，最后回屋和穆扬灵道：“那就不取这个名字了，你不是希望孩子健康长寿吗？那就叫寿姑吧，也是我们对她美好的期望。” 齐浩然惋惜的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看着乐呵呵的女儿道：“以后你就叫寿姑了，可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啊。” 寿姑冲父亲吐了个泡泡，齐浩然一下就乐了。 第1055章 变化 孩子长得很快，国家的发展与情势更快，在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可以走路时，大齐已连建三个港口，全部用作海贸，海上贸易发展迅猛，各地的黄金白银源源不断的往大齐涌来。 除此外，海外的各种奇珍和土特产也一直往大齐输送，但相比于运出去的绸缎，茶叶，瓷器及钟表等物，进来的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不管是洋人还是大齐人，运出去成船的货物，回来时，半船货半船银。 海贸的关税也从国税的占比两成涨到了三成，也因此，这一年来各地灾情频现，齐修远才能大方的见面赋税，又派人在各地修缮水利，巩固河堤。 流进大齐的白银得到了充分的运用。 各地虽有灾祸，但因丰收粮铺之前提供的各类高产种子，亩产还算可观，总体来说，大家的日子渐渐好过，一派欣欣向荣。 而与大齐一线之隔的大金西夏则要惨一点，他们还没从去年的那片雪灾中缓过来，今年大齐境内有天灾，大金和西夏也有，他们国内的矛盾本来就尖锐，这一系列天灾下来他们没能及时处理好，更有贪官污吏，当地权贵趁机贪污圈地，几乎让国内民不聊生，叛乱迭起。 就和当年的大周差不多。 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所以大金和西夏对叛军的手段强硬无比，派出大军镇压，但有大齐的暗中支持，两国叛军依然夹缝中生存，这一年下来，西夏慢一点，大金却被那星星之火燎原，叛军势力遍布全大金，虽然势力都不大，小的几十人，最大的也才几千人，但只要联合起来，铁定能让大金从一头病虎变成病猫。 齐浩然开始安排以前的一些手下进入失地组织汉民造反，他们先走想要从外面打进去可能有些困难，但从里面打出来却要容易得多。 齐浩然和穆扬灵笑道：“照这个速度发展，快则两年，慢则三年，我们就能出兵收回失土了。” “大哥能答应我跟你上战场吗？” “放心，我去和他说，你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你跟着我不但不会拖累我，还能帮我呢。” 穆扬灵想到朝中的大臣，就笑道：“大哥就算答应，只怕朝中的那些人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我办了女学，我差点被他们的折子砸死。” 齐浩然撇撇嘴，“你只是让女子读书识字，又没让女子当皇帝做官，他们也真够唧唧歪歪的，西洋国中，女子不是都能做女王吗，他们怎么不说？” 因为海贸发展太快，现有的船帆技术显然跟不上，而齐浩然的大炮已经研究出来，拉到海岛上试了两炮，威力比之西洋的都要强两分，但这样一来，现在的海船配它就有些不合适了。 虽然能在上面放炮，但只能配备一门，放上两门，放了几炮，船就摇晃起来，或是甲板有些震裂。 齐浩然没办法，只能找了擅做船的师傅研究船帆技术，希望能造出吃水量更大，航行更快更稳的海船。 穆扬灵觉得他们研究出来总得有人继承，祖宗的许多技法失传不就是因为传承断层吗？ 所以她干脆弄了个船帆学校，让那些老师傅边研究边教学生，而那些学生还能帮老师傅们出力，有时候他们也有自己的奇思异想，可以说两者是相辅相成。 学校不仅教造船，还教如何开船，如何在海上辨别方向，这下齐浩然把自己的海图都贡献出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课程通过开发，各种航运知识他们都教，这样一来，齐浩然就动了心思，想把水师里的人塞到学校里去学一学，这样一来，两人干脆把学校一分为二，一半是民间船帆学校，一半是水师军事学校。 后者培养出来的学生全部输送进入水师衙门。 连水师都有了军校，陆军难免不服，要知道，武举不像文举，文举是没有重大事件不会停止，几乎是三年一大比的进行，但武举却是朝中急需武将人才，或是国家遭到侵略时，皇上兴起了才会召开。 前朝时，景炎帝二十多年来就开过两次武举，这还是在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时举行的。 本朝也仅开过一次武举，武举后的武举人们会被送进军队或武学里继续受教育。 然而，京城中的武学早就形同虚设，大周时，武学更是一度被取消废止，因为没多少人愿意进入武学做武学生。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武举人的地位远远及不上文举人，现在既然有武将叫着不公平，齐浩然干脆让朝廷再开武学，让愿意接受武学教育的学生考核进入。 穆扬灵见军校如火如荼的开展，心一痒就撺掇着皇后开了个女学。 这下朝廷的大臣们不答应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的消息，知道这主意是穆扬灵出的，弹劾的折子几乎都朝穆扬灵来了，还有一些则被分给了齐浩然，因为有人认为教妻是做丈夫的责任。 穆扬灵提出如此荒唐的建议，齐浩然应该付大部分责任。 在弹劾穆扬灵的折子中，还有人说穆扬灵牝鸡司晨，妄想女子乱政。 其中以朱家后人叫嚣得最欢，他们还记得穆扬灵贬低《四书注解》和他们家老祖宗的那些话。 穆扬灵倒是心平气和的任由他们骂，反而在报纸开了一个版面，先是将舆论引导到女子识文断字的重要性上，然后让大家各自发表意见。 齐浩然却不乐意了，骂阿灵的这些话若是被载入史册，那以后阿灵岂不成了罪人？ 穆扬灵却很乐意自己以这件事出现在史册中，现在的人不理解，但几百年后，她就是打响女性解放独立思想的第一炮，作为一位这样杰出的女性，她必须会出现在历史课本中受众人观瞻，所以穆扬灵坚决拦住齐浩然，“你就让他们记，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齐浩然就更觉得穆扬灵委屈了，道：“各家也有教育女子的学堂，你不过是将这种学堂办大，让更多的女子识字罢了，怎么就不行了？爷看谁敢把骂你的那番话记起来。” 第1056章 女学 “别啊，你让他们记，怎么骂的怎么记，我高兴。” 齐浩然呆呆的看着穆扬灵，他看得出来，穆扬灵是真的高兴，“你，这样一来，谁会去你的学堂读书？” “这世上多的是想让家中女孩读书却请不起先生的人家，何况，只要技术学院能开下去就好。” 穆扬灵开的女学分为两个学院，一个是德修学院，一个是技术学院。 德修学院里主要教授的是文化知识和琴棋书画，总之现在大户人家教育女孩需要学习的东西，学院的束脩不菲，但比起单独请先生到家的花销还是少很多。 因为许多大臣都反对，因此德修学院现在招收到的女学生很少，大多是小官小户家的女儿。 但穆扬灵相信，只要女学坚持下去，德修学院以后能招收到的学生只会越来越多。 而技术学院招收的则是贫寒家庭的女孩，束脩也很低廉，里面还设了许多助学金和奖学金，还有各种勤工俭学的项目，主要教授她们各种谋生技能，其中以女红和术数最为吸引人。 而穆扬灵让人去招收这类女学生时，所宣传的也是这个学校能给她们带来的美好生活，而且，不限学生年纪。 德修学院在前面吸引了众大臣的的活力，但其实穆扬灵最为看重的是技术学院的发展。 德修学院出来的学生还是会定亲，成亲，做家庭主妇，她们在学院学习到的知识和本事是调剂生活用的，她灌输给她们的思想她们可能大半都会不屑，因为她们生活平稳，并不为生计所愁。 在她们面前倡导女子顶半边天，男女平等就是个笑话，反而会把她们推得更远。 但对于技术学院的女学生不一样，她们在学院里学到的东西是活命用的，是要用来谋生存的。 这些技术能让她们赚钱，能让她们在家庭生活中具有话语权。 穆扬灵是自私的，以前她没有女儿，所以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倡男女平等，她所能做的也就是用自己的身份告诉大家，女子也能做很多事，用她的权势压下程朱理学的理论，从各个方面打压它，让女子的地位不会下降太多。 但她现在有女儿了，女孩在这个世道总是艰辛很多，就算她和齐浩然有权有势，他们也不能保证女儿以后一定会过得顺心如意。 比如，这个时代纳妾是常态，就是公主都不能阻止驸马有通房丫头，何况他们的女儿？ 这世上，想要找一个真心实意为你不纳妾收通房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 就是齐浩然，没成亲前他不也心生荡漾过吗？ 而这世上有几个齐浩然？ 所以穆扬灵想要这个世界的女性地位高一点，那样，她闺女以后的选择就更多一点，生活也能更好。 她不会跳出来直接挥舞着说男女应该平等，女生能抵半边天，但她会做，她会让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高一点，在社会上的话语权也多一点，由点至面，以后她的女儿也能更自由一点。 而让她们在家庭中地位增高，就得先让她们有谋生的本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在一定范围内是绝对正确的。 穆扬灵不在乎德修学院以后会如何发展，但她希望技术学院能够坚挺下去。 虽然有诸多人反对，然而女学是私营的，并不关那些大臣什么事，他们反对，大可以不把女儿送进学院，但这世上，官大到能站在朝堂上反对穆扬灵的有多少？ 半年过去，女学再开学时，德修学院的学生也多了起来，技术学院更是人满为患，穆扬灵决定扩大校区，再在北地和广州各开一个分校，皇后和荣郡王妃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不少人都报名入学。 直接气得朝中的几个老顽固揪掉了许多胡子，而大多数已经对此见怪不怪，没力气反对了。 荣郡王妃攻势太猛，不仅学院在做宣传，还让各地的报纸做舆论引导，告诉大家女学就是教女孩各种本事的地方，包括相夫教子，跟夺屁联系没有，反倒显得他们这些反对的人大惊小怪，无包含之心，见不得女子好。 就连他们的母亲和妻女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不要奇怪，报纸只是发展两年，却已经深入各家，盖因荣郡王府的报馆有一张时尚报，是专门写女子的服装首饰及各种育儿养生之法的，开报至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却深受后宅妇人的喜爱。 这次女学之争也被刊登在时尚报上，鼓吹得各位大人的后宅一片混乱，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总之前面朝堂闹得有多厉害，后院闹得就有多厉害。 各位大人在接连受气后果断停止对女学的抨击，只希望后院也能够消停一些。 北方战事一触即发，各地灾祸频发，水利要修，道路要修，河堤要巩固，吏治要清，还有最重要的劝课农桑，各种事情不要太多，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女学上？ 皇后和荣郡王妃想要青史留名办女学就让她们办吧，难道她们还能让女子入朝为官？ 是的，众臣工一致认为皇后和荣郡王妃如此坚决的开办女学就是想青史留名，不然她们到底为什么要办学堂？ 皇家的公主郡主都可送入皇宫教习，再不济各家也能请先生教习，所学难道还比不上学院教的？ 别的不敢说，他们自家就敢拍着胸脯说，学院现在所教还没有他们自个家里教育的精良，所以不是为了公主郡主，难道还能为了那些请不起先生的小户人家的女孩？ 打死他们都不信。 就是李菁华也以为穆扬灵此举是想做出一番功绩好青史留名。 站在历史巨人肩膀上的穆扬灵能告诉他们，她眼光之深远独到吗？ 一定不能啊，她更喜欢看事成之后这些被坑了的人的跳脚之态，前提是他们能活得长长久久。 穆扬灵幽叹了一声，感叹人生真是寂寞，也就只有这时，她才会感觉自己多了后世的一份记忆。 齐浩然斜睇了一眼感叹寂寞如雪的妻子，幽幽地道：“嫌寂寞？我去书院给几个孩子请两天假怎么样？” 穆扬灵身子一僵，连连摇手，“我现在一点也不寂寞了，不是有你陪着吗，还是别打扰几个孩子了。” 第1057章 准备 几个孩子越大越能闹腾，他们一在家穆扬灵就不能消停，也就去学校的时候她能安静点，哪敢让他们请假回来。 齐浩然见穆扬灵不寂寞了，满意了，起身道：“去把我们家的囡囡和老四接回来，我们还有两个月就启程回京，小夏氏也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呢。” 哥哥们都去上学，双胞胎只能跟在才四岁的小福身后跑，所以一天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隔壁范府玩的。 范子衿在广州上任五年了，考核为优，刚被左迁为户部左侍郎，由四品知府一下迁为三品侍郎，可以说是升幅巨大，因为地方官回调京城，品级不变就算是升官了。 范子衿还一下从正四品连跳两级为正三品，但没人敢有意见，因为他，海贸大力发展，广东各地农桑渔业发展迅速，看每年广东收上来的赋税就知道他升官是必然的，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份，上面的人没敢抢他的功劳，该他的，就实打实属于他了。 范子衿要回调，荣郡王自然不会再留在广州，当年人家放着京城的兵马大元帅和禁军统领不当，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当水师将军，为的不就是安国公？ 现在海盗都剿灭了，水师也兵强马壮了，他留在这里就没意思了，更要紧的是，大金现在更乱了，朝中武将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对大金动手了，荣郡王怎么也得回京。 于是，皇上一纸诏令，齐浩然和范子衿都要回京了。 齐浩然早就将水师衙门里的事交给了周舟和汪参将，所以交接容易得很，范子衿却要等他的继任者，新任广东知府到来交接一些重要事宜，预计两月后才能启程。 这次两家没想分开走，所以一起收拾东西。 但穆扬灵当甩手掌柜当惯了，把事情交给立春谷雨，自己在小书房里琢磨女学的事。 齐浩然提起她才想到范府那边夏嬷嬷最近身体不好，全靠小夏氏一人主持，还要看着三个孩子，肯定很忙。 毕竟，小夏氏和穆扬灵一样，同样当惯了甩手掌柜，这样突然全面接管家事肯定有所不适应。 穆扬灵忙叫来立冬，“我们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穆扬灵想的没错，小夏氏的确忙得头都晕了，这些年她虽然也管着家务事，但因为有夏嬷嬷帮忙拿主意，她处理家事其实并不辛苦，但现在夏嬷嬷突然病了，她一下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三个孩子偏还在屋里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往她怀里撞，让她的头更晕了。 但她性子一向温柔绵软，对下人都多有宽厚，更别说对着三个小娃娃了。 穆扬灵到的时候，小豹子正一阵风似的往小夏氏怀里冲过去，穆扬灵就眼疾手快的扯住他的后衣领，一下就把人给拎起来了。 小豹子还有些发愣，下意识的伸手抱住母亲的手，整个人吊起来，踢了踢脚，感觉挺好玩的，就挂在母亲手臂上荡秋千了。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将人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屁股，道：“别闹，你伯母在处理事情呢，跟着哥哥妹妹去园子里玩。” 小福就牵了妹妹过来，拉上小豹子的手，“弟弟，我们去花园里给妹妹摘花戴。” 小豹子听说要去花园玩，当先一步跑到了前面，不时回头和俩人招手，催促他们快一点。 小福就牵了妹妹小步跑上去追。 后面一群仆妇丫头呼啦啦的跟上。 小夏氏见他们走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和穆扬灵感叹道：“我才带他们三个半个多月都觉得累的不得了，平时你是怎么让一群孩子那么听话的？” 两家的孩子主要还是穆扬灵在教育，所以孩子们除了学堂，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齐府了。 五个孩子一下学回来，穆扬灵那边就一下子就聚了八个孩子，每人只要说一句话就吵得人耳朵发懵，也就穆扬灵有本事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安安静静的说话或玩耍，但就是这样也够吵了。 穆扬灵开玩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惹了我生气要被揍的，你要是也凶一点，他们肯定也能听你的，你觉得现在孩子够多的了，等回了京城，只会更多，小宝已经写信和小熊他们商量好，等回了京城，他们要一起去西山打猎呢，不算年纪小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有十一个了，都能组成一个班级了。” 说起皇子，小夏氏就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们和皇子走得这样近，好吗？”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二皇子还在我们家里养着呢，有什么好不好的，他们表兄弟比一般兄弟亲，不用在意那些的。” 小夏氏和穆扬灵早成了闺蜜，有些不好与范子衿说的话，对着穆扬灵却能说出口，她凑到穆扬灵耳边低声道：“可不是争夺皇位这样的事吗？我是怕与他们走得太近，以后掰扯不开。” 小夏氏觉得她现在看到的皇家情况和她以前受到的教育有很大的区别。 以前她总是听说皇家无父子兄弟亲情，为一个皇位血流成河，万骨成枯都是轻的，作为臣子，他们只要效忠皇帝就行，无必要，不能参与到夺嫡之中。 在二皇子留在广州的时候小夏氏就想提醒穆扬灵了，但这话一直不好出口，现在既然说到了皇子身上，小夏氏就忍不住提一提了。 穆扬灵并没有训斥小夏氏，而是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如果是别的皇子，我们当然要避开，但对小宝，我觉得没必要。” 穆扬灵叹息道：“小宝是我看着长大的，皇上的为人我也有数，我自信他们不会自相残杀，真要有那么一天，浩然肯定心疼死了，就算明知道会粉身碎骨，他也肯定会拦着，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从一开始就参与进去。” 穆扬灵没说的是，以子衿和浩然的感情，浩然要是陷进去了，子衿就算明知道是坑，肯定也会往下跳，他们两家谁也逃不掉。 可能也正因此，两人都知道她通过飞鸽传书给几个皇子讲史和各种做人的小道理却从不阻拦，有些话，皇子们的老师不好明说，他们的父皇说了他们会多想，但她一个做婶婶的说了却只会当故事，当道理来听。 第1058章 启程 得知荣郡王和知府大人要离开，广东各地的百姓都跑来相送，自从这两位爷来，海盗清了，民生也好过了，几乎每一个来相送的都热泪盈眶，手里拿着家里的水果米面等物往车队里塞。 祝良和夏管家带着家丁们满头大汗的推拒，他们带的行李就够多的了，再拿上这些还怎么上路？ 所以一样都不肯要。 饶是经历过黔南百姓相送的齐浩然都被他们的热情吓到了，更何况第一次经历这样场面的范子衿？ 范子衿激动得眼中含泪，压低了声音和身旁的齐浩然道：“做官如此，此生足矣。” 齐浩然诧异的扭头看他，心中欣慰，再看沿街相送的百姓时也不觉得他们阻了道路了。 子衿做官更多的是为名利，为他和大哥，真要说是为百姓，很牵强，可是现在，子衿欣喜自己做了好官，那以后他只会更努力的这样去为百姓，为大齐着想，谁还敢说他不心怀天下？ 而后面，小熊带着四个弟弟骑马与有荣焉的注视着大家，抬头挺胸的往前走。 小安低声兴奋的和三个小伙伴道：“你们听，他们都在叫我父亲的名字呢。” 虎头：“也有我爹爹的名字。” 二皇子公正的道：“叫二叔的比较多，看来二叔比较受欢迎。” 虎头和小狮子不服，“那是因为二伯是知府，我爹是将军，要是军中的将士也来，你看他们喊谁的名字。” 小熊在前面听到争执，脸上维持着笑容，嘴巴却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吵架，不然等出了城，我揍你们。” 虎头和小狮子暗地里吐吐舌头，小安也压低了声音道：“大家都看着呢，可不能丢脸。” 二皇子指着前面一辆马车道：“弟弟妹妹们已经丢脸了，大家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三个小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在马车里呆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见这么多人送他们，顿时人来疯的哇哇大叫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子，惹得大家都看着三个孩子，一下就把投注在齐浩然和范子衿的目光吸引过来大半。 三个孩子见有人看他们，更高兴了，还伸手想要去接那些人递过来的水果，熏肉之类的东西。 他们身后的奶嬷嬷死命的抱住他们，总算是把三个孩子拽回车厢，几乎是哀求道：“小主子，你们可不能探出身子去，危险得很，万一外头的人使劲一拉，把你们拽下去怎么办？” 这马车可是行驶中的，外面的人一拉把孩子扯出去却又不能拖住他，孩子只能往下掉，车轮一前进，奶嬷嬷们几乎不敢想象那种场景，因此都紧紧地抱住各自的小主子，只让他们往外看，别说头了，连手都伸不出去。 其中以小豹子的奶嬷嬷最为辛苦，因为这孩子不仅力气大，动作还快，而且他还未满两岁，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下手不知轻重，挣扎踢打时劲儿可不小。 但他的奶嬷嬷却不敢放松，小主子的动作那么快，她要一放，他就从车窗那里蹦出去怎么办？ 以他哥哥们做的那些事参考，这样的事她相信小主子一定能做得出来。 小豹子哇哇大叫起来，直到马车到了十里长亭停下，奶嬷嬷才放开他，出了城，百姓就减少了，待等到长亭更没多少百姓了，全是广东各地的官员，有文官，也有武将。 齐浩然和范子衿下马与昔日同僚话别，小豹子也动作快速的从车上溜下来，冲着前面的马车就跑去。 穆扬灵听到细碎的跑步声，撩开帘子一看，见儿子正满腹委屈的冲她跑来，而他的奶嬷嬷正满头大汗的在后面护着他，就下车将人抱上来，问道：“怎么过来了？” 小豹子委屈的嘟嘴，指着他的奶嬷嬷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顿，然而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听懂。 穆扬灵并不介意，面带微笑的听着，等他停下后才问，“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小豹子委屈的看着母亲，指着奶嬷嬷企图告诉母亲都是这个人的错。 但未满两岁的孩子说话还有些不清不楚，根本不能完整表达。 但穆扬灵光靠猜都能猜得出来，她问奶嬷嬷，“你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奶嬷嬷抹着汗道：“小主子的劲儿虽大，但也就疼一下，并没有受伤。” 穆扬灵微微点头，“你先回车上吧，等出了长亭，让另外两位嬷嬷把孩子都抱到我这儿来。” 奶嬷嬷松了一口气，行礼告辞而去。 穆扬灵把小豹子放在垫子上坐好，道：“不是让你保护妹妹吗，你怎么先跑下车了？” 小夏氏就拿了彩球逗他，笑道：“他才多大，能听懂吗？” “肯定能听懂，就是不会说，我记得小安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能说长句了。” 小夏氏道：“你们家的孩子说话都晚，但走路快，我们家的孩子却正好反过来，你看他，刚才都能自己爬下马车了，小安和小福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走路都还是一摇一晃的。所以你也不必羡慕我，我也不必嫉妒你，这孩子天赋是不一样的。” 以前小夏氏还会羡慕齐家的孩子身体健康，动作灵活，也会自豪自家儿子聪明，但这两年比较得多了，她也看明白了。 这父亲不一样，孩子当然也不一样。 小安和小福继承的是他们父亲的脑子，小熊几个兄弟却都像他们父亲一样在武学上有天赋。 遗传在两家显得尤为明显，所以没什么好羡慕和自豪的。 “你看的倒是通透。” 小夏氏说的也没错，两家的遗传的确很分明，就算是她和齐浩然的女儿，这个遗传也很明显。 闺女还没满两岁，力气却比小福的都大了，上次两个孩子抢玩具，囡囡直接把大她两岁的小福给压在身下，不仅把玩具抢了，还把人给揍了。 乐得齐浩然一阵炫耀，却气得小福睡过午觉都不理她，还是小豹子忍痛割爱的把自己最爱的一个玩具给了小福，小福才原谅囡囡，继续带着他们一起玩的。 第1059章 到达 京城比四年前繁华了许多，变化最多的只怕是百姓的精神面貌了，以前这里虽然也繁华，却带着一股奢靡的暮气，就好像死亡前狂欢一样。 大齐建立后，那股奢靡之气稍减，但却有些惶惶不安，四年前，穆扬灵在街上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惶恐不安，但现在，马车行驶在临安城的大街上，看着外面热闹的集市，穆扬灵所能感受的只有勃勃的生气。 这一次齐浩然和范子衿回城都很低调，没让皇上派人出宫迎接，而京中百姓常见回京述职的官员，就是封疆大吏也有过的，所以对十几辆马车一同进城的景况多看了两眼，但的确是多看了两眼而已，很快就把目光移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最近皇家新闻比较多，大齐时报刚透出消息，皇上打算再开一次恩科，而这次是文武并进，武举也要举行，这对习武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据说这次武举与以往不一样，以后考中的武举人都要先入武学中学习，通过考核后才能授予武职入朝为官。 寻常百姓家想要读书有点难，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反正考试也不要钱，先跑去报名，说不定运气好就中举了呢？ 那简直就是祖宗八代都荣光了，所以大家很有话题，对明显是进京述职的官员不感兴趣。 但守在城门口的别家探子却纷纷动起来，荣郡王和安国公回京了！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刮过京城，文武百官全都知道了。 文官们只觉得菊花一紧，肚子一缩，都有些紧张起来，武将们却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荣郡王回来了，你们说我们此时上书请战皇上会答应吗？” “再等两天吧，总要让王爷歇过这口气。” “不能等，再等下去就贻误战机了。” “不会，不会，袁将军和穆将军都在北地守着，这二位可是火眼金睛，真要贻误战机，这二位早急了。” 文官们则纷纷看向户部尚书，希望他能把国库勒紧来，可别让王爷撬走太多的银子，来年春耕还需要购买种子农具还有耕牛呢。 户部尚书则低垂着脑袋想，荣郡王已经回京，安国公更是直接被派到户部来，他想要勒紧国库的口袋是不可能了，北地的战事要么今冬，要么明年春后就要开始了。 与其妄想节省军费，还不如想着从别的地方省钱，比如，每年户部从皇家牛场进的耕牛，价格或许可以再优惠一些，或许直接赊欠？ 自从齐王妃的牛场挂上皇室的牌子，由内务府管理后他再难从里面赊欠到耕牛了。 还不如依然记在王妃的名下呢，至少他拖欠账款的时候，王妃不会找到他这儿来要。 户部尚书不知道，穆扬灵的确不会亲自和他要账，但她能让齐浩然去与他要。 自然，户部尚书目前尚没有这样的觉悟，很久以后等他察觉到时，他也不再只是户部尚书了。 一行人低调的进入内城，各回各家，一会儿他们还要进宫去见皇上，晚上要留在皇宫吃饭。 小熊跟小宝感情最好，才到家就火急火燎的去翻自己的行李，把给小宝的礼物拿出来。 借小熊和小宝飞鸽传书的福，几个孩子和几位皇子都通过信件，紧密的如小熊和小宝，一天一封信，疏远的一个月也有两三封信。 当然，他们不会单纯的问“你最近好吗”这种无聊问题，而是因为穆扬灵时不时的给他们讲完历史后布置功课，往往此时他们就需要组队和打擂。 穆扬灵将一群孩子编号，抓阄进行分组，两边轮流来，小熊这边由小熊监督实行，小安他们排队抓阄，抓到的号就是他们的组员，而这边则是小宝监督实行。 简单时，就是在广州的孩子算作一队，在京城的孩子算作一队。 这样交流更方便些，但第一种明显更考验孩子们的文字沟通能力，现在几个孩子的文案写得可一点也不亚于朝中的臣工。 齐修远兄弟一致认为这是穆扬灵的功劳。 而对于穆扬灵给几个孩子讲的史书，齐修远很有兴趣，他曾经提议穆扬灵将此编辑成书，但穆扬灵没有侵占司马光先生功劳的意思，《资治通鉴》是司马光先生编撰的，她不过是占了前人的便宜。 最重要的是，她给孩子们讲故事用的是白话文，而且有时为了需要还加入了个人情感，这在写史书时是大忌，而且，请原谅她文言文不过关，所以她还是只给孩子们讲故事就好，书还是别写了，免得误人子弟。 综上所诉，孩子们都互相合作过，既做过竞争对手，也做过伙伴，所以他们之间熟得很，陌生也陌生不到哪里去。 小安他们都给小伙伴们带了礼物，见小熊把礼物拿出来了，他们也赶紧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几个孩子现在都富裕得很，八音盒和珍珠的利润很巨大，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小熊和小宝都小有盈余了，给堂兄弟们买礼物时一点也没手软。 所以等他们收拾好要进宫时，几个孩子光礼物就装了两车。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觉得这样太张扬了，和几个孩子打商量，“这些礼物我们明天和进献的东西一起送进宫好不好？” 几个孩子齐齐摇头，纷纷表示他们早和小伙伴们商量好了，他们都等着看呢，怎么能失信于人呢？ 齐浩然抱着龙凤胎出来，道：“带着就带着吧，反正这些东西都要过内务府的眼，等他们检查完了再往里送，并不和我们一道。” 齐浩然将龙凤胎塞进马车里，就带着家人绕到范子衿家等人。 此时正是宫中来往官员最多的时候，大家看见几辆马车进宫纷纷惊诧的看过来，还是把守的侍卫低声且兴奋的道：“是荣郡王，荣郡王回京了”，他们才知道那是荣郡王和安国公的车架。 文官武将们皆艳羡了看了一眼车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齐修远听说弟弟和表弟进宫，就合上奏折，笑道：“今儿就到这里吧，诸卿先回去再商量一下，拿出章程来再告诉朕。” 几位尚书对视一眼，知道荣郡王和安国公进宫了，纷纷行礼告退，齐修远将荣轩留下了。 正往外走的严渡脚步不停，眼色却微沉，到底是和皇上一起打过江山的，他们这些人远远比不上。 齐修远和荣轩笑道：“你留下和我们吃些下午茶吧，他们上午进城，又要收拾行李，又要准备进宫，肯定没吃多少东西，你也许多年没见他们了吧？” 第1060章 相聚（上） 荣轩轻笑道：“有四年了，子衿更久一点，差不多五年了。” “留下来看看他们长进了没有，当年你也教过他们功课，算是半师，”齐修远起身携荣轩去偏殿。 御书房虽是议事的好地方，却不是聊天喝茶的好地方，所以还是换到偏殿去好。 而此时，穆扬灵与小夏氏带着一群孩子和齐浩然范子衿分开往皇后宫中去。 知道今天穆扬灵等进宫，皇后派人去上书房里和先生们请假，把一群孩子都给叫到了坤宁宫。 五皇子和六皇子还小，被奶嬷嬷抱在怀里吃饱了睡，就是过来凑数的。 而三皇子四皇子已经懂事，对皇后恭敬中带着三分亲近，双方显然相处得不错。 而对于太子，两位皇子亲近之余还带了两分孺慕，看到四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进来就瞪大了眼睛去看。 二皇子离宫三年，对兄弟们的印象早就淡了，但大家都互相寄过画像，所以还是一眼就能分得出来了。 他一进门就冲太子飞奔而去，兄弟俩抱在一起跳了两下，这才和小安他们一起和皇后见礼。 皇后笑着上下打量他，道：“不错，长高了好多，也壮实了，比你三弟四弟结实多了。” 齐文谡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 大家互相见过礼，穆扬灵就推了推小熊，道：“你们不是闹着要见堂兄弟们，怎么见了反而像锯了嘴的葫芦？” “我们在这儿呢，孩子们不好意思，”李菁华挥手道：“行了，你们都去偏殿玩吧，我们大人说说话，文宸，你带好弟弟们，不许他们打架。” 小宝应下，带着弟弟们往偏殿去。 才出门，李菁华就隐约听到几个孩子在炫耀，“我们给你们带来了好多礼物，一会儿你们就看到了，保证你们没见过……” 李菁华就扭头和穆扬灵笑道：“我还担心他们兄弟多年不见生疏了，没想到是在我们跟前装乖巧的，看来那飞鸽传书还是有用的，至少久不见面也不至于生分。” 穆扬灵微微欠身，“多少还是有一些拘谨的，等相处几天就好了。” 李菁华转身去吩咐文翠，“让内务府检查的快一些，也不用入库房了，直接把东西拿到坤宁宫来，都是给孩子们的礼物，可不能弄坏了。” 文翠应下，走的时候却把殿里大半的宫女都带下去了，留下的都是心腹。 李菁华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道：“你们回来了好，我也有个说话的人，要不是现在拖家带口的不方便，我真想晚上留你们在宫里住了得了。” “可别，我害怕。” 李菁华不相信的看穆扬灵，“你会有害怕的东西？” 小夏氏笑道：“娘娘，她是怕麻烦呢。” 李菁华抚掌笑道：“是啊，金窝银窝都比不了她那个狗窝。” “那是你们嫉妒我那儿舒适……” 三人笑了一阵，将各自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李菁华就着重给她们说了一些京中的情况，“我听皇上的意思，北地要用兵了，到时候四叔要领兵，表叔可能也要随军，现在朝中文武正吵闹，只怕会有不少家眷去找你们打听消息，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先别漏出口风，让他们猜去，你们小心一点。” 这是提点了，穆扬灵和小夏氏忙应下。 小夏氏听说范子衿也要随军不免有些紧张，穆扬灵就笑着安慰她，“子衿要随军也是做后勤，在后方调配军粮呢，不会有事的。” 三人知道这事还没定下，也不宜多说，穆扬灵将随身带的盒子给皇后，笑着说，“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李菁华直接打开了，看到里面两排莹润颗大的彩色珍珠吃了一惊，“好漂亮！” “这是小熊他们海场产的，其中有些品质比较好的被我们先买下了，只是这几个小子不肯吃亏，我们可花了不少的银子。”穆扬灵解释。 小夏氏则笑道：“你怎么不说孩子们送你的那盒？一整盒可都是上等珍珠，他们眼睛都不带眨的，要不是你把最好的货都选走，让他们的店没落到多少颗，他们也不会生气的开那么高的价钱。” 小夏氏扭头和皇后道：“这是我们送您的，小宝和小熊他们肯定也有送您的，都在他们手里，您只管等着他们孝敬吧。” 李菁华心中感动，因为这珍珠是出自儿子的海场，她抚摸着珍珠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东西真能养出来，那几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多少人都想不到的东西……” “您可别这么夸他们，”穆扬灵道：“前人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试验成功罢了。” “那他们就更厉害了，多少人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偏让他们做成了。”皇后将盒子盖起来交给宫女收好，见时间不早了，就和小夏氏道：“知道你和段贤妃好，这次要去看她吗？” 小夏氏起身，“正要求娘娘的恩典呢。” “那就快去吧，晚上要入宴了再回来，这两年贤妃越发安静了，你也陪她说说话，晚上是宫宴，各宫妃嫔都参加的。” 小夏氏应下，由一个宫女带着去贤妃的宫殿，因为距离远，步撵老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小夏氏和段贤妃感情好，这些年也没断了联系。 皇上和皇后都知道段贤妃不可能有孩子，她的家乡又远在大理，所以对她很宽容，但她却好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对皇宫里的事不闻不问也不争，平时呆在佛堂里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齐修远自认不是薄情之人，对她虽没多少感情，但见她这样，心中既不悦也同情，所以对她和小夏氏通信就更为宽容，也因为有家人和小夏氏的信件，她才有一丝人气。 但大理的信，一年也未必有两封，小夏氏却总能借用小安他们的联系夹带信过来，小宝也愿意帮她传信，所以段贤妃一个月总能收到小夏氏两三封信，两人的感情反倒比以前更深。 小夏氏也带了礼物给段贤妃。 第1061章 相聚（中） 段贤妃站在殿门前迎接她，见她眉眼间漾着幸福，心中一松，伸手拉住她，“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小夏氏闻到淡淡的香火味，微微一叹，“你又在礼佛？” 段贤妃看她流露出的怜惜表情笑了，“宫中的人总以为我过得苦，但我却以为我是过得最好的，你既是我的知己，又何必与他们一样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夏氏见她神色平和，并不以为苦闷，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心中叹息一声，握紧她的手道：“是我着相了。” 段氏皇族本来就有礼佛的传统，不少皇族子弟晚年都是剃度出家，段贤妃从小耳濡目染，对佛法也有一定的研究，自从受伤断育后，她就斩断情丝，唯一的愿望就是保住家国，为父兄做些事情。 而和亲，已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皇上的后宫并不复杂，有皇后压着，宫中虽偶有争端，却从没有伤及性命之事，比她父王的后宫都清净好多，又有皇上和皇后的尊重，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而佛法，在哪里研究不是研究呢？ 她还有一知交好友，人生已圆满，相比之下，还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皇后等人才是最可怜的。 李菁华不知道她在段贤妃那里是个可怜人，正拉着穆扬灵说悄悄话，“……皇上见她一心钻研佛法，也不打扰她，一年也就去她那里做几次，每次用完晚饭都还回我这里，我原先还怕她出事，后来见她甘之如饴的模样，这才放心。” 穆扬灵觉得她操心太多了，齐修远可是她丈夫，难道她就不痛心吗？ 李菁华见她神情异样，不免轻笑出声，道：“幸亏四叔只有你一个，要是后院再多加几个人，你还不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心里想什么还显在面上？” 穆扬灵不服道：“这不是在你跟前吗，要是在别人那里，你看我会不会掩藏。” 李菁华一叹，“是啊，能不用掩藏神色谁不爱？现在整个皇宫里我也就能在皇上和太子面前放松一二。” “可是宫里有人……” 李菁华摇头，“她们也就小打小闹，没有皇上支持，她们生不出妄想来的，都是些争风吃醋的小事。” “你想问我痛不痛心，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李菁华拉着穆扬灵的手道：“一开始我也吃醋，但我看得明白，皇上把我放在心里，不仅是史嫔，徐嫔就是段贤妃，在皇上那里都只是妾，宫内宫外的事，他只跟我商量，他既然敬我为妻，我自然尊他为夫，他既然爱我，我自然也爱他。” 李菁华说到这里脸色微红，却依然道：“他于我做到了丈夫的责任，我自然要对他敬妻子的责任，帮他教育好子女，他还是国君，开枝散叶也是他于国的责任，我是国母，自然也有我要尽的责任，阿灵，我一直相信，如果他不当皇帝，如果我要求，他也能像四叔一样的。” 穆扬灵握紧她的手，低声道：“肯定会的，当年大哥求娶你，我还扮作村姑去考察你了呢，大哥对你满意得不得了。” 想到当年的事，李菁华脸色更红了，忍不住拧了一下她，“可不许再提这件事了，那些人知道你的身份后，对我可是一阵嘲笑。” “是羡慕嫉妒吧。” 李菁华看她得意的小模样，笑道：“可不是羡慕嫉妒，谁能想到我能当上皇后？” 李菁华顿了顿，低声道：“阿灵，我有件事求你。” “你说。” “我大哥的嫡次子喜欢兵法，也练了些武艺，你也知道，我李家说是世家，但早已没落，为了不让后戚坐大，皇上一直没让我叔父他们任实职，我大哥又一直在为皇上修撰图书，也没什么权利……” 穆扬灵似笑非笑的看她，“你是皇后，难道还扶不起一个侄子？” 李菁华就恼得推了一下她，“你少跟我装糊涂，要是由我去安排，他纵然位高，能有什么本事？我是想让他跟在四叔身边学些本事，皇上可是说过的，论打仗的本事，袁将军都比不过四叔，我不想他只是纸上谈兵，有没有真本事还得四叔把把关。” “要是不行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免得借了我的名头上了高位后却没本事，反而坏事，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整个家族。” 穆扬灵想了想道：“北地战事将起，跟着浩然可是会丢命的，你想清楚了？” “传承家业有他大哥呢，他想出人头地就得去拼，谁家上战场的孩子不是拿命去拼？” 穆扬灵对李菁华刮目相看起来，抱住她道：“难怪大哥这么心水你，要我是男人，我也爱你。” 李菁华脸色爆红，她虽不懂“心水”的含义，但结合语境就明白其中意思了，她拧着穆扬灵的脸颊道：“你呀，越大越不害臊，都是四叔给惯的。” 李菁华的确很好，不仅是齐修远，就是朝中的大臣对这位皇后也敬重得很，就算李家作为世家，其当家人的行为有时略为无耻，看着皇后的面子上，大家也都不愿私下议论。 可大家心里都觉得李家是烧了高香，祖上不知积了多少德才出了这样一位皇后。 齐修远的后宫是有史以来最平和的后宫，从建朝至今，进宫的美人还没有被贬入冷宫和死亡的，而凡是怀孕的妃嫔也都能顺利生下孩子。 有五个嫔妃怀孕，就有五个生下孩子，还都是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没满周岁，但二三四皇子可都立住了，更让大臣们心服的是，皇后能把皇子们接到坤宁宫教育。 是真的奔着成才的方向教育，而不是像历朝历代的皇后那样或棒杀或捧杀，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一开始还有人怀疑，但看着皇后太子与诸位皇子的相处，谁也不会再怀疑。 何况，宫中妃嫔虽偶有争端，却都不严重，事情捅到皇后这里，皇后都能公正的处理，没有借力打力等龌蹉事发生，让一众盯着皇帝后宫的御史完全没事干。 所以，大臣们头两年还时不时的提一句让皇上扩大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后面提都不提了，宫中就这几位妃嫔，每人怀一个都能生下来，过几年得有多少位皇子公主？ 还是顺其自然吧，皇上想要选美就选，不想选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吧。 第1062章 相聚（下） 因为有皇后的吩咐，内务府很快就把孩子们的礼物检查完毕送到坤宁宫来。 侍卫太监们又直接把东西抬进了偏殿。 坤宁宫的偏殿是一排三间房子，全部被打通，以供孩子们玩耍。 这里面有孩子们读书用的小书桌，也有他们休息的软榻，另一边则堆满了他们的玩具，中间都用屏风隔着，形成三个大空间，所以并不觉得乱。 礼物送进来后，小熊就带着弟弟们派发礼物，齐文谡准备得最多，因为他不仅要送给皇上皇后和兄弟们，还要送给宫中的各位娘娘，所以他的礼物就占了两个大箱子。 等发完礼物，大家又交流了一下，齐文谡就把给他母妃的礼物抱出来，要去见她。 小宝已经长大，这两三年来他更懂事了，当年后宫中的争斗他也明白过来，见齐文谡乐呵呵的和他们挥手告别就连忙跟上，“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免得你被欺负。 齐文谡已不认得宫中的路，有熟悉的大哥陪着自然高兴。 小宝就让小熊看好这群小的，拉着齐文谡去见赵嫔。 这些年赵嫔的日子不太好过。 齐修远虽然没有再让她禁足，但也几乎不去她的宫殿，赵嫔生下二皇子没多久就晋升为淑妃，这期间得意骄傲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她失宠后，就算有皇后压着后宫不会乱，但一些怠慢和嘲讽总是少不了的。 而且赵嫔一直担心远在广州的儿子。 在她的心里，皇上把齐文谡送到广州就是让荣郡王把他养歪的，虽然他隔三差五的送一封信回来说自己多好多快乐，赵嫔依然偏执的认为儿子在广州过得很凄惨。 因为信是太子殿下送来的，过了皇后和太子的手，她能收到什么准确的消息？ 她的儿子还不知道在广州受着什么苦，不知道被逼成什么样才违心的写下这些信。 所以赵嫔每收到一封信就哭一次，太子每每感叹赵嫔的慈母心，以为她是担忧欣喜的眼泪。 李菁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跟儿子点明，就让他美丽的误会着。 但小宝聪慧，每次送信赵嫔都又恨又怨又讨好的看着他，次数多了也就隐隐有些明白过来了。 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能让二弟独自一人去面对赵嫔，当年可是他把二弟带到广州的，无论如何，要为他在赵嫔那里说些好话，哪怕是吓她也好，不能叫她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二弟。 赵嫔老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她在宫中的耳目虽不多，但也知道今天荣郡王进宫了，晚上要有宫宴。 但她等了一个多时辰，就在耐烦得快要失控时，看到太子领着一个孩子带着一群宫女内侍过来了。 赵嫔愣愣的看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孩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这就是她的儿子，到底受了多大的苦才能晒成这样，荣郡王和荣郡王妃的心怎么那么狠啊？ 小宝拍了一下愣在原地的二弟，道：“还愣着干什么？那就是你母妃，没见她都激动得哭了吗，快去给她请安。” 齐文谡回过神来，忙跑过去，跪在地上就要给赵嫔磕头，赵嫔忙把他拉起来，摸着他的脸道：“你，你怎么黑成这样？又这么瘦，你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齐文谡傻乐道：“母妃，我好着呢。” 赵嫔见了更伤心了，儿子连和她告状都不敢了，也不知道在广州怎么被人威胁的。 她张张嘴，看到立在一边的太子，忙又闭上嘴巴，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要进去坐坐？” 小宝看了一眼高兴的弟弟，摇摇头道：“不用了，赵嫔刚与二弟见面，应该有许多的话要说，孤就不打扰了，晚上晚宴再说话便是。” 又嘱咐齐文谡，“晚上宴席早点过来，你还没见过父皇呢。” 齐文谡忙应下，小宝这才告辞。 赵嫔见太子走远了，忙把儿子拉回内殿，把宫女内侍都赶出去，齐文谡没发现异常，四叔和四婶也不喜欢屋里有太多下人，他们一家在一起时，丫头都是在门外听宣的，他以为母妃也是想与他单独相处，他喜滋滋的把他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母妃，你快来看，这是我买给你的。” 一句话刚完，赵嫔就抱着齐文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文谡一愣，这根本不是喜悦的哭法，他微微推开母亲，疑惑且心疼的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赵嫔将他手里的盒子拿掉，上下将他摸了一遍，见他手上竟然有茧子，面色顿时扭曲起来，问道：“他们还让你干粗活？” 齐文谡迷茫的看着她，没听懂。 赵嫔却恶狠狠地道：“我就知道皇后没安好心，肯定是她撺掇你父皇把你送去广州的，这些年你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荣郡王也太大逆不道了，你再不受宠，你也是皇上的儿子，岂是他一个王爷能动的，他竟然敢这么折磨你……” 齐文谡慢慢的将手抽出来，脸上有些难过，对于小时候的事他已经不记得多少了，但有些事情却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他知道，母妃又钻牛角尖了。 四叔四婶把他当儿子疼爱，对他甚至比对虎头小狮子还好，他又怎能任由母妃如此折辱他们？ “母妃，”齐文谡打断她的话，认真的解释道：“我手上的茧子是练武留下的，不仅我，小熊哥哥，虎头小狮子，甚至小安哥哥手上都有茧子，我在广州过得很好，四叔四婶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 赵嫔愣愣的看着他，“你竟然为了他们忤逆我？他们能对你好？对你好你怎么会那么黑，对你好你怎么会这么瘦？” “母妃，我这不是黑，我这是健康，这是古铜色，是我晒了好久才晒出来的，还有，我一点也不瘦，就是不胖而已，我现在可是比三弟四弟高出一个头，比他们强壮多了。” 要知道他们三兄弟是前后脚出生，相差不过两三个月而已，以前都长得差不多的。 赵嫔脸色却一阵扭曲，明显的不相信，母子两个见面的第一天就忍不住吵起来了。 齐文谡不是小时候软软的小包子了，跟了穆扬灵三年，他早知道如何向大人发表自己的意见，也知道如何去争论。 而在赵嫔这里却显得尤为不孝，作为孝子，怎么能反驳母亲的话呢？ 第1063章 不适应 母子两个出现在晚宴中时脸色都有些不好，小狮子看了看齐文谡，又看看他母妃，就跑上前拉过他，“你跟我和虎头坐吧。” 齐文谡看了他母妃一眼，点头，和小狮子手拉着手走了，气得赵嫔一阵咬牙，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家都看着呢。 三个小伙伴把他围起来，低声问道：“你母妃欺负你了？” 齐文谡摇头，情绪有点低落。 小安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怕，一会儿皇伯伯来了你跟他告状。” “跟我告什么状？”齐修远出现在几个孩子身后，吓得他们差点扑倒在地。 齐修远捞起小安，哈哈笑道：“你这小子这么不禁吓，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小安连连摇头，“皇伯伯，我们可老实了。” “才怪，”齐修远坐到上座，对跪了一片的人挥手道：“行了，都起身吧，这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小熊几个果然意思意思的跪一下就跳起来了。 皇上对几个孩子向来宽容，宫中妃嫔已见怪不怪。 大家分席坐好，文翠就开始让人传菜。 齐修远看了眼一心盯着菜盘子的虎头，笑道：“知道你们都饿了，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 齐浩然就瞪了一眼正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小狮子小安，让他们安静下来。 齐修远向齐文谡招手，“父皇许久不见你了，上来让父皇看看。” 齐文谡屁颠屁颠的跑上去，齐修远就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笑道：“不错，壮实了许多，看来你四婶把你养得不错。” 齐文谡低头不好意思的一笑。 赵嫔的心漏了一拍，有些忐忑的看向上座，这话反倒像是应在她下午说的话上，可当时她已经把人都赶出去了，殿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齐修远拍拍他的屁股，道：“下去吧，半打孩子吃死老子，父皇可不敢跟你们同桌吃饭。” 妃嫔们只当皇上是开玩笑，几个小孩子，就算吃得多能吃多少？ 但当饭菜上齐，开始动筷时，史嫔等人才知道这话的含义。 史嫔等人拿着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下首的孩子们添了三碗饭还要再添，而桌上的菜也吃了大半。 宫宴从来不是单纯吃饭的，像小熊几个这样单纯带着肚子来吃的，史嫔等人还是第一次见。 而齐修远却很高兴，扭头对皇后道：“今天的菜色安排得不错，既是家宴就没必要像以前一样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李菁华斜睇了他一眼，道：“妾身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办的，几个孩子都实诚，吃饭之前，他们可是一块糕点都没往肚子里填，上来的菜要不是热的不是坑他们吗？” “知道你是心疼孩子。” 齐修远扭头见大家都陆续放下碗筷，只有双胞胎中的一个还在埋头苦吃，就笑道：“虎头，你还没吃饱？” 虎头抬起头，迷茫的朝上看了一眼，疑惑的问道：“皇伯伯，你怎么认出我来了，刚才你不是还叫错了吗？” 虎头和小狮子依然长得很像，他们知道宫里的几个堂兄弟分不出他们，今天还特意穿了一样的衣服进宫，让三皇子和四皇子猜了许久。 两个孩子不说话时大家的确分辨不清，但一说话一做事，除非是有意假扮对方，不然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但现在虎头和小狮子可都没说话。 齐修远乐道：“我看你一直在吃，我就猜你是虎头。” 众人笑起来。 “行了，吃撑了对胃不好，不许再吃了，将这些东西都撤下去吧。”齐修远看着一圈孩子，很是自豪，下令道：“知道你们刚回来累得很，给你们两天休息的时间，两天后全都进上书房来念书。朕让人将北五所给收拾出来了，你们中午也不用出宫了，就在那里休息。” 小安几个哀叹一声，举手问能不能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齐修远就好奇的问道：“你们要那么多时间干什么？” “四叔说江南的美食小吃我们吃三天三夜也吃不完，所以我们打算用三天三夜的时间试试看能不能把小吃街吃一遍。” 齐修远扭头看向范子衿，“你确定这是你儿子？朕怎么觉得你抱错了老四家的。” 范子衿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道：“皇上，您要知道近墨者黑，对此，臣也很无奈的。” 齐修远略表示同情。 齐浩然跳脚，“大哥，你们什么意思？” 齐修远和范子衿一同无视他，穆扬灵就扭头对他道：“皇上和表兄是在夸你赤子之心，把小安往正道上领呢。” 齐浩然立马在座位上做好，严肃的和范子衿道：“子衿，你用错成语了，应该是近朱者赤。” 齐修远和范子衿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考虑到有碍观瞻，还是忍下了。 三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散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抱着已经入睡的龙凤胎，带着孩子们回王府。 齐浩然第二天要上朝，所以早早的起床了，穆扬灵迷迷糊糊的要起来，齐浩然就按下她，道：“你躺着吧，爷不要你伺候，我洗把脸就走了。” “吃点粥垫垫肚子……” “上朝怎么能吃粥呢？”齐浩然嘀咕了一句，将穆扬灵塞进被子里，甩甩手就走了，还是进宫后被小太监领到偏殿吃了早饭。 范子衿也在偏殿里，小太监低着头道：“皇上说王爷和国公爷今儿上朝肯定没来得及用早饭，让奴婢们备了些小馒头小菜，王爷和国公爷先垫垫肚子，等上完朝再说。” 齐浩然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范子衿抓了一个馒头，叹气，“四年多不上朝都有些不习惯了，这起的也太早了。” 齐浩然点头，“大哥真辛苦，十年如一日的上朝。” 范子衿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今天起这么早真是痛苦，而且天快冷了，要爬起来更难了。 要是一直这样他或许不会抱怨，但他在广东轻松了四年多，突然要早起上朝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一次早朝无比的安静，大家都暗暗看向荣郡王和范国公，文武百官都等着荣郡王提起出兵的事，他们好或赞同或反对。 因为想到今天可能一直争执不下的事情会解决掉，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快速的汇报完事情后就看向了荣郡王。 第1064章 坏主意 齐浩然眨眨眼，无辜的回望众臣工。 大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齐修远诧异的挑眉，看向万公公。 万公公顿时高喊道：“若无本奏，退朝——” 于是，他们就退朝了，退朝了，退朝了！ 文武百官走出勤政殿时还有些发懵，今天的早朝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争吵，没有辩论？ 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功课，打了那么多的腹语全白费了？ 荣轩见众人面上精彩，不由轻笑一声，摇摇头离开。 严渡就赶上他，问道：“瑾瑜，荣郡王此是何意？袁将军和穆将军在边关屯兵二十万，却迟迟没有命令，这场战事到底还打不打？” 荣轩安抚的笑道：“子善兄别急，论起打仗，你我二人加起来都不及荣郡王，荣郡王不提自有他的道理，我们慢慢等便是。” 严渡字子善。 “只怕再拖下去人心浮动……” 荣轩自信的道：“内乱的是大金，又不是我大齐，怎会人心浮动？” 此时，齐浩然正坐在皇上的对面吃早饭，早上偏殿里的那几个小馒头也就能垫垫肚子，站到现在早饿了。 齐修远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对两人道：“你们也别偷懒，子衿，军粮调派的事你是做惯了的，这次我依然打算交予你来做，浩然，你尽快准备好，此次兵马大元帅由你来担任……” 齐浩然摇头，“大哥，你御驾亲征吧。” 范子衿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对齐浩然怒目而视。 齐浩然却好像没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解释道：“这次想要收回被大金占去的失土并不困难，大哥，我在军中的声望已经够盛了，这次再做兵马大元帅，只怕回来后朝中就要不安生了。” 齐修远面色一沉。 齐浩然继续道：“我们自家兄弟自然不会相疑，但我讨厌有人挑拨，我也不想将事情浪费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齐修远面色好看了一些。 “大哥，你御驾亲征，我给你当大将军，做先锋，让子衿调派粮草，荣轩大哥留在朝中处理国事，短则半年，长则两年，北地的失土收回来后，被西夏占去的那部分就容易多了。”齐浩然道：“而且这次我还想把小熊带上，让他到战场上见识见识，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也能让他有所感受。” 齐修远沉思。 范子衿一下就没食欲了，他放下筷子，认真道：“要是御驾亲征，那今冬就不可能出行了，得拖到明年三月，战机……” 范子衿和齐修远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自信的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大金从现在到明年入夏别想安宁。” 意思是他能把握住战机。 齐修远敲了敲桌子，道：“这事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先别往外露口风，太子年纪还小，百官不会答应我御驾亲征的。” 所以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三人对视一眼，露出彼此明白的笑容。 文武百官还不知道皇上联合荣郡王安国公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 等表兄弟俩离开，齐修远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收起来，对万公公道：“今日这儿的事不许传出去。” “是。”万公公躬身应下。 御驾亲征，收复失土，于他来说的确是莫大的功绩。 齐修远失笑着摇头，浩然能想到这点实属难得，但他的感觉告诉他，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他什么时候喜欢往这儿动脑筋了？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范子衿也正脸色沉沉的看齐浩然，“你什么时候还会考虑这些了？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浩然略心虚，却摇头道：“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这事还是钱先生隐晦的提了一句我才想起来的。” 范子衿怀疑的看向他。 “是真的，就在我们快到京城的时候，钱先生特意给小熊他们讲了功高震主的故事，我一听就觉得钱先生是在提醒我，所以我就想到这事上了。” 范子衿依然怀疑，功高震主？ 要是换小宝在皇位上浩然说不定会想到这个，但现在皇位上的是大表哥，齐浩然会想到这点？ 但除此外也没有好的解释，范子衿半信半疑的放过了。 齐浩然就松了一口气，他要是当了兵马大元帅，那就只能在后方指挥战斗，他还怎么陪阿灵上前线，回娘家？ 何况他也没说错，民间早有声音说大齐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的，他要再收复失土，那三分之二的江山都是他打的了，他们这代人不在意这些，反正他的就是大哥的，大哥的也是他的，但子孙后辈呢？ 昨天晚上的晚宴，孩子们都其乐融融在一块儿玩，偶有争执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人心都是会变的，他相信大哥，相信子衿，却不能完全信任这些子孙后辈。 与其自己立下万世功德埋下祸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反正他也不希望这些功绩。 “你既已决定，我自然不会阻拦你，”范子衿斟酌了一下道：“你是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下午我去吏部报道，明天就去户部上任了，战事既然决定在明年春末，那我会尽快调派好粮草，你的兵马也应该动起来了。” 齐浩然对着范子衿有些愧疚，回家后就对穆扬灵道：“要不我把你跟我一块儿去的事告诉子衿？” 穆扬灵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哥和子衿？” 齐浩然看白痴一样看她，“真是傻瓜，不瞒着他们你能上前线吗？从没听说过女子能上战场的。” “停，”穆扬灵打断他，认真道：“第一，你说你要带我策马回娘家，重温童年，但你没告诉我，你是要带我上前线打仗，还要我杀敌，第二，女子上战场有什么稀奇的，最近的，大周世宗皇帝时可是封有女将的，唐朝时也有娘子军及女将，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上战场？” “爷只问你一句话，大哥和子衿知道后能让你上战场吗？” 穆扬灵闭嘴。 “这就是了，”齐浩然摊手，“他们肯定不答应，所以我们要来个先斩后奏，到时候大哥在中帐指挥战事，子衿调派粮草，我是前锋，他们肯定没空管你。” “那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齐浩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那时候仗都打完了，大哥想怎样就怎样呗。” 齐浩然见穆扬灵犹豫，就凑到她面前道：“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并肩杀敌？” “又不是没杀过。” “可那时候我们还小，还没成亲呢，怎么能算？”齐浩然认真的道：“爷想让你以王妃的身份站在我身边，载入史册。 穆扬灵看着齐浩然亮晶晶的眼睛，慢慢地点头，道：“大不了我们被禁足。” 齐浩然就咧开嘴来笑，蹲在她面前亲了亲她的手，“没错，大不了禁足呗。” 大哥除了罚他们这个还能罚他们什么？ 两个人有恃无恐的想到。 第1065章 羡慕 两人制定好了对上的对策，就开始为此悄悄准备起来。 齐浩然时不时的抽空带穆扬灵出京去骑马打猎，穆扬灵许久不骑马了，难免有些生疏。 这一练起来虽有些苦，却也乐在其中。 见母亲三天两头的出去骑马打猎，小熊等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委屈的看着她道：“娘，我们也想去。” 穆扬灵骑在马上笑道：“等你们休沐了我带你们去。” 几个孩子更委屈了，他们现在每天都要进宫读书，虽然皇宫里也是五天休沐，但课业强度却强了两个等次，几个孩子折腾了好几天才适应过来，此时听她提起，不免委屈。 穆扬灵却好似没看到一样，道：“你弟弟妹妹两个都没意见，怎么你们反倒像没断奶的孩子？” 小熊有些羞愧，一旁的小安不免不服，“那是因为他们有小伙伴陪着，一直在玩，一直在玩，给我我也乐意。” 虎头和小狮子纷纷点头，“我们小时候只要有得玩也这么乖的。” “你们都多大了还想着玩？”穆扬灵教训他们，“这次休沐，第一天我带你们去拜访各家长辈，第二天再带你们出去打猎。” 孩子们顿时哀嚎一声。 “免得你们在街上见了人也不知道是谁，人家却把你们做的蠢事记得一清二楚。” 穆扬灵打马与两个会武的丫头往城外去，后面呼啦啦的跟上一群侍卫。 小熊只能带着弟弟们满怀羡慕的目送他们离开。 虎头愤愤不平，握着拳头道：“娘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等我不上学了我天天去打猎。” 小熊叹息一声，摸着他的脑袋对小安和小狮子道：“你们得再接再厉，要能把虎头教好，我小房间里的东西随便你们选。” 小安和小狮子眼睛一亮，俱闪着亮光的看向虎头。 虎头不由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问道：“我又说错话了？” “你没说错，但思想错了，”小安严肃的道：“难道你长大只为打猎？那你现在上学还有什么意思？” 小狮子点头，认真的道：“打猎是情趣，是玩乐，怎么能以它为生活目标呢？” 两人上前一左一右的夹了虎头下去，认真的给他掰扯其中的道理，让他以后要三思过后再开口，要多思考，说出的话要过脑子。 他们现在已经长大了，不仅要从武力上碾压对手，也要在智力上碾压对方，你再这样我们下次就不带你玩了，免得你暴露了我们的智商…… 此时，龙凤胎正坐在软榻上张着嘴等奶嬷嬷的投喂。 小福吃了一碗鸡丝粥就推开碗，跑去围观，小夏氏忙拦住他道：“再多吃一点，你看弟弟妹妹们都吃了一碗呢，你比他们还大，怎么能吃那么少呢？” 小福看看软榻上的双胞胎，又看看桌上的粥，捂着肚子道：“可是我饱饱的了。” 范子衿平静的道：“行了，让他去吧，老四家的孩子吃的都多，你是第一天知道吗？食物适量便好，多了于身体无益。” 小夏氏只能放儿子离开，见他爬上软榻坐在小豹子身边，就叹气道：“我不是见他们长得慢吗，你看小安，他比虎头小狮子可大了八个月，现在虎头和小狮子却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现在小福都快四岁了，你再看小豹子和宝珠，还有两个月才满两岁，却已经到小福的下巴了，再过一年，他们只怕就要和小福一样高了。” 小夏氏观察许久，总结经验，觉得她儿子长得慢就是因为吃不多。 小安以前是因为身体不好，从会吃奶就吃药，胃口就跟小猫似的，现在身体调理好了，胃口也大了不少，但和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的虎头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她觉得大儿子比不上还有小儿子。 小福出生的时候可是健健康康的，刚满月那腿就很有力气的踢踢踏踏，结果倒好，阿灵生了龙凤胎，一开始看着比小福才出生的那会儿还弱，哭声细细小小的。 但刚出月，这两个孩子就跟吹气式的涨，长手长脚的，刚过百日的时候，宝珠一脚就把榻上的小桌子给踢下床了，力气堪比大力士，偏阿灵还惋惜的说，比起小熊来还是差得远了，小熊三个月的时候生气的踢脚能把桌子劈碎。 而不管是小熊，还是龙凤胎或是双胞胎，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吃得多！ 小夏氏不盼着她儿子们也成大力士，只希望他们能像小熊他们一样健健康康的，所以多吃一点总不是坏事。 范子衿却撇撇嘴，“力气比不上，不会比脑子吗？爷的儿子，只要脑子够用就行。还有，爷跟浩然差不多高，身形也差不多，孩子们诧异的原因不在我这儿，你想想是谁的错吧。” 说完撂下筷子就走。 小夏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合着这还是她的错？ 这一世穆扬灵是北方人，身形高挑，比起小巧玲珑的小夏氏的确高了很多。 小夏氏略有些委屈的看向小福，看着乐呵呵的小儿子笨手笨脚的喂宝珠吃东西，她就心塞，暗道，爷和四叔的身形明明相差很多好不好？ 所以这真是遗传？ 用过早饭，小夏氏带了三个孩子进宫，这也是最近龙凤胎不缠着穆扬灵的原因。 龙凤胎和宫里的皇子们相处得很愉快，李菁华也喜欢他们，所以让他们每天都进宫来玩。 齐修远只有明珠一个女儿，她不喜欢和兄弟们玩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玩，现在有一个小妹妹了，高兴得不得了，特意请了几天假来陪宝珠，还抱了她要去上课。 小夏氏进宫则是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和段贤妃说说话。 皇后见只有她一人带着孩子进宫，心中略有些失望，“阿灵又干什么去了，这几天怎么都是你带孩子进来？” 小夏氏笑道：“她说她在广州憋坏了，今年要好好打猎，所以一早就骑马出城了。” “都是五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贪玩，”李菁华嗔道：“你晚上回去和她说，就说我说的，求她放过山里的野兽。” 小夏氏好笑道：“娘娘，我听阿灵的意思，秋天正是猎物养膘的时候，这时候的野物最好，她一个猎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李菁华闻言略一沉思，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往年这个时候皇室都会去西山围猎，前两年皇上要休养生息，对山林也多禁止砍伐围猎，也为了节省支出，皇上登基以来就举行过两次秋猎。” 第1066章 秋猎（上） 此时，齐修远也正在和荣轩等人商议秋猎的事，“……近日众卿的火气都有些大，不如举行西山围猎，也让大家去去火气。” 荣轩嘴角抽抽，大家火气大还不是被您的宝贝弟弟给折腾的。 荣郡王回京后大家都等着他开口收复失土，偏这位一言不发，有人抛砖引玉先提了，他也不对此发表看法，就看着大家争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一时拿不定上位者的意思，自然有些烦躁。 几天下来，大家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齐修远笑盈盈的和大家道：“让礼部和兵部准备一下，到时候众卿也带上家中得用的子弟，朕也想看看他们武艺如何，大齐以后还得靠他们守护。” 众人听闻，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皇上是要提前考核一下大家的功夫？ 毕竟这几年没战事。 武将们眼珠子一转，都有些手痒，他们这几年可没落下本事，最好带上家里的子侄，说不定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求得一份功名呢？ 文官们也觉得这是出兵的先兆，纷纷对视一眼，齐声应下。 秋季围猎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后宫到了半下午才收到消息，李菁华拍掌笑道：“这下好了，围猎要去五六天，她要想打猎，到时候再她一次打够，明儿让她进宫来，就说我有事与她说。” 小夏氏应下。 李菁华要和穆扬灵说的是女学的事，“前段时间我看了女学的账本和名册，这才发现技术学院的学生是德修学院的五倍之多，而现在德修学院里学生统共才一百二十八人，还是太少了，我们是不是该想个法子争取多一些学生？” “你想怎么做？” 李菁华笑道：“我决定给德修学院赐几幅字，看能不能和皇上也要几幅字，这次再从学院里带几个学生去参加围猎，你看如何？” “上行下效，他们看你和皇上这么重视女学，而进入女学又还有机会接触皇室和权贵，肯定有不少人愿意送自家女儿入学。”穆扬灵微微蹙眉，“这是带着这种目的入学，我怕女学会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 “女学管理严格，进了女学就不能任由她们心意来了，再教便是了，学校本来就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 穆扬灵表示没意见了。 李菁华就将懿旨下到女学，女学沸腾起来。 不是谁都有资格跟着皇上去西山围猎的，头一个条件就是品级要在三品以上的京官，然后除掉必须留守京城的人，剩下的才在礼部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达到这个条件的能有多少人？ 最要紧的是，除了超品的权贵，官员们大多会选择带上夫人和儿子，夫人负责后宅交际，儿子则是负责给他们长脸，运气好，还能被皇上看重，授予官职，再不济也能与同去赴宴的少年郎们相交，这可都是人脉啊。 所以，不仅女学的女学生们兴奋，就是官员们听说了都兴奋不已，不少人后悔他们没送女儿入女学，不然这次也有机会跟着去西山了。 要知道，这次太子和荣郡王世子，安国公世子都会去，这几位少年，女儿只要入了其中一个的眼…… 直到此时，大家才发现女学于他们也是有好处的，他们或许应该支持一二？ 穆扬灵不知道这些暗流，她正在准备去西山的行李。 他们要一去六天，还要带上最小的龙凤胎，出游系数难度增大，所以很忙。 龙凤胎也知道自己要去骑大马了，正骑在一匹小木马上“嘚嘚”的叫着，满屋乱跑。 穆扬灵刚想叫他们安静一点，小豹子就脚下一绊，直接摔倒在地，穆扬灵一惊，刚要去接他，却发现他手脚快速的站起来，捂着额头左右扭动着看大家。 穆扬灵忙把头扭到一边去，还示意屋里的人不要做声。 小豹子见没人发现他摔倒，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把木马扶起来继续骑上去，“嘚嘚”的叫着去追宝珠，吓得宝珠“哈哈”的边大笑边往前跑。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撑着下巴看他们，道：“你们这么顽皮，到了西山，我还能进山打猎吗？” “我就知道带孩子去，”小夏氏牵着小福从外面进来，让他去和弟弟妹妹们玩，坐到穆扬灵身边喝了一口茶道：“皇后可是说了，不许丢下几个孩子，都要带上的，小熊他们都有侍卫一对一的带着，这两个你要放心就交给我，到时候你和四叔进山去打猎。” 小夏氏不等穆扬灵兴奋出声，继续道：“就一条，你打到的东西得算我一半。” “这是自然，别说一半，就是全给你我也乐意。”穆扬灵抱着小夏氏，恨不得在她脸上亲一口。 小夏氏就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是单单为你，这次段贤妃也一起去呢，说来也怪，她不喜欢宫里的几位皇子，却喜欢小福这三个孩子，这几天我进宫，她都到坤宁宫来坐坐，和几个孩子玩得也好，这次也叫他们三个陪我们散散心。” “我家孩子听话，交给你们我放心得很。”穆扬灵抱过宝珠和小豹子，笑道：“你们跟着小福哥哥玩好不好？” 宝珠和小豹子“啊啊”叫了两声，推开母亲的手继续去玩骑马游戏。 两个孩子不怕生，精力又充沛，在家里就没消停的时候，上了马车也一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扒在车窗那里，冲着外面骑马的哥哥们啊啊啊的叫着，表示他们也要骑马。 小熊倒是很想带着弟弟妹妹骑，但在父亲的逼视下没敢伸手把俩人从车窗里抱出来。 众人只能听着两个孩子既委屈又愤怒的“啊啊”声一路到了西山，就连前面的皇上皇后都听到孩子的声音了，问了一句，哈哈笑起来，对外面的齐浩然道：“你快回去安抚你家那两个小的吧，只一点，孩子还小，不许抱他们上马吹了风。” 齐浩然应下，打转马头回到穆扬灵的马车旁边，直接跃上马车，掀开帘子进去，直接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搓了一下道：“这一路上光听你们两个喊了。” 第1067章 秋猎（中） 穆扬灵一身利落骑装，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往营帐去，宝珠和小豹子趴在母亲的肩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四处看。 营帐里，皇后正在接见官眷，见穆扬灵这身打扮，就知道一会儿她要跟着皇上他们进山。 她对两个孩子张开手，“宝珠，小豹子，到皇伯母这儿来。”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宝珠和小豹子就冲皇后跑去，窝在她怀里四处看。 帐中的女眷心中一跳，看向穆扬灵，就有人笑着赞道：“郡王妃今天这身衣服倒是应景，又配她，看着英姿飒爽的，要不是知道这是王妃，我都要以为这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女将军了。” 皇后就笑道：“你们可别赞她了，说她是女将军，过两天她真闹着要上战场就糟了，皇上一说要打猎，她跟王爷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活像八辈子没动过弓箭了，”皇后看着抿嘴而笑的穆扬灵道：“行了，知道你急，快去吧，一会儿皇上他们要出发了，我可是听说有人在皇上面前夸了口，说一定能拿围猎第一的。” 穆扬灵这才和众人行礼告辞。 几位夫人见了相视一眼，严渡之妻严夫人不由问道：“王妃也要下场？” 皇后笑着点头，“她骑猎的功夫不弱，皇上就让她跟着王爷一起去了。” 将事情推到了齐修远头上。 果然，大家听说是皇上的命令，纷纷改赞荣郡王妃本事大，从表面上实在看不出来。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前面就响起号角声。 皇后就牵了龙凤胎的手起身，笑道：“前面开始了，我们也去看皇上开弓。” 西山围猎从皇上射出的第一支箭开始。 齐修远本来就是马上的将军，此时听到号角声也不由激动，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场中的鹿，搭弓射杀了一只，就让人宣布开始，他没有射笼中兽的爱好，打算往林子深处去。 齐修远一马当先的冲进林子里，后头跟着的侍卫忙打马跟上。 齐浩然犹豫了一下，扭头问穆扬灵，“我们去追大哥吗？” 穆扬灵之前研究过西山的地形，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们从这儿绕过去，能在大哥进入深林前碰上他。” 范子衿打马走到他们身边，凉凉的道：“西山早就被检查过，不会有危险的，你们还是想想打多少猎物才能争得第一吧，今年来西山的猛将不要太多。” 穆扬灵笑道：“子衿，你放心，我们肯定还能帮你保住一定名次，不会让你落后太多的。” 范子衿冷哼，“我是文官，名次落后又怎样？现在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们还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齐浩然和穆扬灵就双双冲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林里了，大家这时候也知道荣郡王妃竟然跟着荣郡王一起进山了。 跟来的女眷也有跑马打猎的，但她们多是在外围转转，并不进入山林深处，有看到穆扬灵骑马进入的不免羡慕，“若我兄长也能带我进深山就好了。” 就有人取笑道：“你想说的是你未来的夫君吧？荣郡王妃可不是她兄弟带进去的，而是王爷带进去的。” 不少女子脸色都微红，“胡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我们姑娘家能说的。” 另一边已出嫁的妇人说话则要直接得多，“我家那个只顾着自己玩，哪里能想到带我进山？我说这次我也要打猎，他就笑话我说别从马上摔下来丢脸就成，都是男人，他还是饱读诗书的文官呢，结果还比不上荣郡王一个武夫。” “我家那个也是，让我骑着马在外面遛遛就行，让我别进去丢人，还说真要碰上野兽，他可鞭长莫及。” “要论起体贴还真没人能比得上荣郡王，刚才我打眼一瞧，荣郡王直等了大家都进去后才带了王妃进去的，瞧着是在王妃的意思呢。” “所以说荣郡王妃好命啊，一个农家女嫁了个王爷，父亲也从猎户变成了二品大员，三胎生了五个孩子，四个是儿子，这福分搁在大齐也是头一份了，要是她再公婆俱全，现如今满京城的全福人都要往后退了。” “可惜荣郡王妃不爱出门，我们也没门路与她相交，不然沾一沾她的福气也好呀。” “说起她的福气，你们猜这次王爷能不能借她的福气拿第一。” “这个有点难吧，虽说王妃福气大，但打猎靠的是真本事，王爷有她这么一个拖累，要想拿第一也有些难。” 有几个年长的太太们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却觉得这次王爷还能拿第一。” 这些人不知道，她们这几个可是一直留在京城的，王妃那身本事她们虽没亲眼见过，但空穴不会来风，那么多人信誓旦旦的说王妃本领高强，总不可能全是假的。 而此时，跟着齐浩然穆扬灵的侍卫因为要收走猎物已经留下了一半，穆扬灵左右看看，指了一个方向道：“从这儿过去就能碰到大哥了，如果他是一直往里走，而不是往北转的话，不过那边是西山的边沿，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变换方向。” 齐浩然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再进去一些，直接抄了他的猎物。” 跟着他们的侍卫长满头大汗，“王爷，再里去就是猛兽出没的地方了，太过危险，就是打下猎物我们的人也得冒生命危险去取，而且……” 而且你这样截胡皇上真的好吗？ 侍卫长眼巴巴的看着王妃，希望她劝一劝，穆扬灵却耸耸肩，在来之前他们就说好了，进了围场一切得听他的。 齐浩然就道：“在这儿做个标记，不用标卫进去收里面的猎物了，能带的我们就带出来，不能带的就留下。” 侍卫长无奈，只能做好标记，带着侍卫们跟着王爷王妃进去，因为山中林密，马的速度慢慢降下来，穆扬灵左手勒绳，右手握弓，侧耳听着四周的动静，正想他们要去哪里找猎物呢，齐浩然就低声道：“阿灵，你看能不能带我们避开山中的猛兽。” 穆扬灵握着缰绳的手一顿，微微点头，“我试试看。” 她看着四周的痕迹，一马当先，带着众人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直到出了那一片密林，还真就没碰上一只猛兽。 穆扬灵看向齐浩然，齐浩然就问，“如果是在不熟悉的林中你也能如此吗？” “西山我也不熟，”穆扬灵斟酌的道：“其实除了勘察痕迹，最主要的还是运气，这次我们运气好，常在这片林中出没的猛兽可能是被这几天进入西山的人吓到了，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你运气一向很好。”齐浩然只说了这一句，很快就听到了皇上的动静，他带着人迎上去。 第1068章 问 “你们怎么跑到我前面来了？”齐修远勒住马，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他不记得这俩人什么时候超过他跑这儿来了。 齐浩然得意的道：“阿灵带着我们绕了半个圈过来的，皇兄，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换一条路出去吧，等回到营地时间也差不多了。” 齐修远见他得意的样子，不由问道：“收获很不错？” “当然。”他们这一路上尽往深山里走，猎物比外围的要多，也要大，收获自然不错。 齐修远是皇帝，他不用与臣下争个高低，他打猎为的是心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看了下时间，同意回营。 齐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怀里的怀表，齐修远不由鄙视弟弟，“这是你家作坊出的，你不要说你没配一个，我这个还是你嫂子送的呢，听说花了不少的钱，整个大齐，这个样式的怀表只有朕怀里这一个。” 穆扬灵立刻道：“给皇兄的自然要是独一无二的，这设计图还是皇嫂设计的呢，皇嫂那儿有一个式样为凤的，与您的这一个是一对。” 这是李菁华在作坊定做的，穆扬灵本不想收钱，但李菁华说这是她送给皇上的生辰礼，她要是不收，这礼物是谁送的反倒论不清楚了。 穆扬灵见她属于花钱才开心的类型，就让人报了个高价，李菁华听了反而很高兴，用自己的嫁妆付了货款。 但这一对怀表的确也很费力，后面雕印着龙凤，光这一点就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做成这一对怀表足足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期间的瑕疵品全被销毁了。 齐浩然听说皇嫂为了送一个礼物这么费心，不由去看穆扬灵。 他每年生辰也能收到阿灵的礼物，但像这么用心的还没过，心有些酸酸的。 穆扬灵见他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扭头看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有些失落，“没事。” 齐修远在一旁撇撇嘴，平时无时不刻不在秀恩爱，现在知道低落了？ 齐修远高兴起来，对打猎没多大兴致了，看弟妹去追猎物，就拉了弟弟说皇后平时是如何的体贴，对他是如何的好。 齐浩然不由抿直了嘴角，道：“大哥，我知道嫂子对你好，那你就应该对嫂子更好才对，以后朝臣再让你选秀你就拒了吧，不然就算嫂子再大度，总是给你管着小老婆也伤心。” 齐修远：“……” 齐浩然见耳边终于安静了，正想呼出一口气，就见齐修远认真的点头道：“你说得对，以后本朝不再选秀了。” 齐浩然吓了一跳，偷偷的去看他，小声的问道：“大哥，你生气了？”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让马慢慢的朝前走，道：“生什么气？我现在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足够了，后宫女子多了，纷争也就多了，我年纪也大了，有你皇嫂陪着就差不多了。” 齐浩然撇撇嘴，“大哥，你连四十都没到，现在喊老了，再过十年怎么办？” 齐修远横了他一眼，刺激他道：“我是说以后齐家开枝散叶的事就交给你了，要不要我给你赐几个美人……” “大哥！”齐浩然紧张的四处张望，见穆扬灵没回来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我现在有四个儿子了，还都是嫡子，京城里谁家的嫡子有我的多？我不纳妾！” “那你就老实些，以后再给我闯祸，我就给你赐美人。” 齐浩然想到他和穆扬灵的计划，不由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一下铺垫，“大哥，三路大军已经计划好，可如果我们能组建一支奇兵从太行山西侧穿越过去，直接拿下他们的都督府，再打开关隘，那我们起码能把时间缩少近一半。” 说起正事，齐修远也严肃起来，想了一下那里的地图，点头道：“但那里人迹罕至，奇兵要穿过那里很困难，万一在山里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齐浩然就道：“找好向导就行。”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道：“要真有这样的向导，当年大金攻打大周时就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儿，浩然，别想着走捷径，现在局势于我们有利，稳扎稳打更重要，奇兵奇袭虽有奇效，却很看运气。” 齐浩然点头，他虽有这个打算，但战场还是以前方为主，不然他们这支奇兵就算到了大金的后方也会被他们包饺子的。 除非他有就成的把握，不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的。 齐修远放下心来，指着前面的动静道：“走吧，看阿灵的收获不错，对了，你们俩的猎物得分开计算，不然对他人也太不公平了。” 这两个都凶残得很，特别是穆扬灵，这一路上箭不虚发，被她追上的动物就没能逃走过。 两人和前面的穆扬灵汇合，一起往营地回去。 下午是计算猎物的时间，穆扬灵先回营帐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齐浩然正盘腿坐在毯子上生闷气。 本来要去接孩子的穆扬灵脚步一顿，挨着他做下，问道：“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齐浩然张张嘴，说不出话来，难道他要问她，她为什么不像皇嫂一样对皇兄，也给他送独一无二，精心无比的礼物？ 齐浩然闭上嘴巴，闷闷的转过一边去不理她，穆扬灵就知道他这是跟她生气。 夫妻间有了问题就要立刻解决，不然时间久了，小问题也能变成大问题，还能让人心中生疑。 穆扬灵也不急着去见孩子们了，转到齐浩然面前与他面对面的坐着，捧着他的脸问道：“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你也知道，我大大咧咧的，有些问题难免考虑不到，要是做错了事，你别闷在心里，我又不知道，你闷了也是自己白郁闷，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哪儿做错了。” 穆扬灵认真的想她今天的行为，她的短板就是应酬，难道她今天礼仪上不到位，得罪了人？ 她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我今儿礼节不到位，让人挑理了？你告诉我，我好改过来。” 齐浩然不悦道：“你的礼节怎么不到位了，就算不到位，在这儿，谁敢挑你的理儿？” “不是这个，那是我今天进山打猎的时候做错了什么？” “不是，”齐浩然虎着眼瞪她，“大嫂都知道从作坊里定做独一无二的怀表给大哥，那作坊还是你的呢，爷的怀表呢？” 第1069章 生气 “不是你说你不爱带，要看时辰问下人就知道了吗？” 齐浩然鼓脸，“爷说不爱带，你就不送了？那爷生病的时候还说不爱吃药呢，你不也硬灌了。” 穆扬灵听了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怀表吗，我送你便是。” 他是想要一个怀表而已吗？ 他要的是她的心意，齐浩然鼓着脸不悦的看她，他要是想要一个怀表，自己去买便是，但见阿灵已经起身出去，他只能坐着跟自己生气。 穆扬灵招手叫来小亭，道：“你立即回府，让谷雨将内室博古架上左边上数第二个盒子取下来，把它拿来给我，晚上我要用。” 西山离京城虽不远，快马加鞭也需要四个时辰，现在已过正午，这是要连夜赶路了，小亭不敢怠慢，立刻叫上两个侍卫一起回京。 穆扬灵去皇后的营帐找人，宫中的嫔妃皇子都在此，龙凤胎与小福跟明珠及二皇子坐在一起，笨拙的自己拿着勺子吃饭，看到母亲进来就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去吃。 小夏氏笑起来，和对面的段贤妃道：“孩子气性大呢，知道他们母亲不带他们去玩。” 听到这话的妃嫔都不由抿嘴笑，抬头看他们母子三个互动。 穆扬灵先和皇后行礼，正想去看看龙凤胎，二皇子就高兴的挥手，“四婶，四堂弟和大妹都吃了一碗肉羹。” 二皇子话音刚落，小豹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勺，落下些细碎，他忙拿帕子去给他擦。 穆扬灵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文谡也长大，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了，你小安哥哥们呢？” 二皇子略低落的道：“小安哥哥他们去骑马了，太子哥哥和大堂哥进山去打猎了。” “那你怎么不去？”齐文谡的骑术是和虎头他们一起学的，按照年纪来说，他也应该和虎头他们一起玩。 二皇子看向他母妃，低下头去不说话。 赵嫔就似笑非笑道：“郡王妃，二皇子体弱，年纪又小，我担心他吹了风，就不让他去，何况他兄弟们都在这里呢，也该在皇后娘娘面前尽尽孝心。” 营帐里一时静默下来，大家都似有似无的看向荣郡王妃和赵嫔。 皇后放下茶杯，道：“赵嫔费心了，孩子活泼些才好，合该让他与堂兄弟们一起去玩，我这儿有你们陪着就够了。” 又扭头过来打断穆扬灵要说的话，道：“你刚从林子里出来，一定没有用饭吧，刚才我听见皇上那里传饭了，你也别再回营帐用了，就在这儿吃吧。” 让人去给穆扬灵传饭，还警告的瞥了她一眼，小夏氏也扯了扯她的袖子。 但穆扬灵的脸色依然严肃的板着，不见刚才的一点笑意。 她带了齐文谡三年，当年他去广州的时候又才五岁，三年下来就是猫狗都有感情了，何况这是当儿子养的孩子？ 见赵嫔把齐文谡当工具一样使，不免心中生寒。 文翠亲自给穆扬灵摆碗筷，史嫔几人垂下眼眸，只觉得赵嫔是在作死。 其他新晋的妃嫔却心中一惊，文翠可是皇后的心腹，她们见了都要称一声姑姑的，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子，她们何曾见过她给人奉茶摆饭。 文翠见穆扬灵的脸上依然不见笑容，就笑道：“娘娘，这是我们娘娘的小厨房熬的清汤，知道您爱喝呢，从早上一直用柴火煨着，您尝尝看怎么样，要是不合口，回头奴婢再叫人研究研究。” 穆扬灵就放松了一下心情，问道：“你们娘娘不是爱喝浓汤吗，怎么反倒去研究清汤？” “这不是因为娘娘您爱喝吗，”文翠笑道：“皇后知道您到了围场就是大忙人，前儿还特特的出京打猎，今儿到了围场怎么也要尽兴，所以早早就吩咐下来，让小厨房的人多做些王爷国公爷及小公子们爱吃的菜，之后几天两位爷只怕都要落在这里用饭了。” 小夏氏就起身行礼，“多谢娘娘想得周到，我们爷今儿还真吩咐下来，说晚上不用准备晚饭宵夜之类的，直接到皇后娘娘这里来用了。” 皇后笑道：“只要他们不嫌弃我这儿粗茶淡饭就好。” 穆扬灵喝了一碗汤，不在意的道：“您这儿要还是粗茶淡饭，那我们的饭食就更不能吃了。” 史嫔和徐嫔听了微微惋惜，王爷和国公爷既然要在这里用饭，那皇上必定会来皇后这里了，她们原还想趁机请皇上去她们营帐坐坐呢。 赵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咬牙，二皇子回京后，皇上时不时的也能到他那里坐坐，本来还想用二皇子将皇上引来呢，但谁知竟被皇后想出这么一个抽薪的法子。 穆扬灵不管她们的暗潮汹涌，和几个孩子吃完饭又说了一会儿话。 到了午睡时候，几位妃嫔纷纷告辞，带了孩子的都牵起孩子的手。 穆扬灵就扭头对赵嫔道：“赵嫔娘娘，今儿我去林子的时候得了一样宝贝要送给二皇子，我一会儿带他去看，您不如将他留在这里吧。” 赵嫔一愣，下意识的抓紧二皇子的手，二皇子痛得微微咬牙，穆扬灵继续道：“您也不用担心午睡的问题，虎头他们几个营帐大得很，让二皇子去营帐休息一下，等晚上了我送他回去，如何？” 赵嫔很想反对，但穆扬灵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赵嫔只觉得一股气压着她，反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皇后就笑道：“既如此，小二就留下吧，你跟着荣郡王妃长大，她当你亲生儿子一样，多疼你一些也是有的，”又对其他有皇子的嫔妃道：“你们可别吃醋就行。” 嫔妃们纷纷摇头，她们肯定不吃醋，谁都看得出来，赵嫔拿儿子争宠，荣郡王妃这是看不过，不管她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二皇子，反正对赵嫔都不算什么好事，她们还是少掺和为妙。 赵嫔恨得咬牙，却只能行礼告退。 穆扬灵抱起龙凤胎，对皇后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呀，”皇后有心说她两句，但见现在营帐中还有许多人，就把话咽了下去，挥手道：“走吧，走吧。” 穆扬灵对低垂着头的齐文谡道：“跟婶娘走吧。” 第1070章 撞破 龙凤胎靠在母亲的肩膀上睡觉了，穆扬灵将他们放在床上，这才转过身来看齐文谡。 她拉起他的小手带出内室，问道：“你以后都不跟小安他们玩了吗？” 齐文谡的眼泪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不一会儿就忍不住抽噎起来，穆扬灵就叹息一声，到底只是八岁的孩子，穆扬灵不忍心，将他拉到身边坐下，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给帕子帮他擦眼泪。 齐文谡自回宫见了母妃后心神就一直紧绷，他过惯了广州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被欺负了有兄弟们去找场子，惹祸了大家一起到大人们面前认错，被罚了也只是抄书打手心，更多的是听四叔四婶讲道理，就是不懂也可以学。 但母妃不一样，她觉得对的就要求他做，他做不到就哭，不然就与他争吵。 明明母后和太子哥哥都那么好，母妃为什么要他提防他们？ 如果说前者是因为利益相悖，那为何还要他远离四叔四婶，说他们会害他？ 还说什么荣郡王是臣，他是君的话。 都是齐家血脉，四叔还是他叔叔呢，这天下都是四叔和父皇打下来的，他凭什么能在四叔面前称君？ 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却不能和四婶说，不然母妃就是一个死字。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对，所以去找小安哥哥，他一向聪明，肯定有好办法的。 结果小安哥哥说最好的办法是让父皇把母妃关起来，不让她出来就不会有事了。 然后那是自己的母妃，他怎么忍心？ 就算他们没多少感情，他也不会去求父皇把母妃关起来的。 那时候小安哥哥很失望，之后就不找他玩了，连这次来围场都没约他一起去骑马，也许是约了，但又被母妃找借口推了，自从回京，他的消息就被堵塞了一样。 穆扬灵安慰他，道：“你今儿先去虎头他们那里午睡，我下午让他们带你去骑马，你晚上就跟他们一块儿玩，你母妃的事很复杂，四婶一时也没好办法，但你要知道，除了你母妃，你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和四叔四婶都站在你这边，你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关心，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们也都会伤心的。” 齐文谡再也忍不住，扑到穆扬灵怀里“呜呜”的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小安哥哥他们还会跟我玩吗？” “当然会了，你们是好兄弟啊。” “可是，”齐文谡抽噎的道：“可是他们这几天都不理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好几次他们叫我出去玩，母妃都拒绝了，语气还很不好……” 穆扬灵惊诧，“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小气的人，”穆扬灵心中突然升起些不祥的预感，那三个孩子都护短得很，怎么可能会不理齐文谡？ 穆扬灵也顾不得了，忙叫立春在营帐里看好龙凤胎，拉着齐文谡就去找三人。 孩子们好容易出来放风，都玩疯了，不仅三个小孩没回营帐午休，就是其他大人家的孩子此时还留在林子里或是草地上打猎遛马比赛之类的，穆扬灵没在他们的营帐找到人。 她回头对齐文谡笑道：“你小安哥哥他们不定跑哪儿疯去了，这几天你都没好好休息吧，今儿先好好的午睡，我去把他们揪回来。” 齐文谡点头，担忧的目送四婶离开。 三个小孩留下的下人忙伺候齐文谡休息。 四个孩子常在一起玩，下人间自然也熟悉，所以齐文谡虽然没带贴身伺候的人来，但大家伺候他还算合心意，齐文谡这几天一直纠结的睡不着，这一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穆扬灵则先去草地上找人，找不到后才转弯往嫔妃们的帐篷去，路上经过皇上的主帐，遇到了万公公。 万公公笑吟吟的行礼：“娘娘是来接几位小公子的？正好呢，皇上正叫奴婢抬了轿撵来把他们送回去。” 穆扬灵疾走的脚步就一顿，不由问道：“轿撵？几个孩子怎么了？” 万公公尖细的声音笑道：“几位小公子今儿玩疯了，才吃过午饭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现皇上正和王爷及几位老大人说话呢，见几位小公子头一点一点的坐不住了，这才让奴婢叫了步撵来送回去。”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劳烦万公公了。” “不劳烦，不劳烦。”万公公转身让小跟班继续去叫步撵，一边向一旁移步小声的和穆扬灵道：“娘娘，按说这事不该奴婢多嘴，只是今儿几位小公子被皇上抓了个正着，在王爷那里也是备了案的，虽说小公子们顽皮了点，但也情有可原，皇上又疼宠几位小公子，所以娘娘还应该再劝劝王爷，别处罚太过，皇上可是说了，他明儿还要看几位小公子比赛马呢。” 穆扬灵心中不安，问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万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穆扬灵，小声道：“范世子带着二公子和三公子抓了几条蛇要放到赵嫔的营帐里吓她，只是不巧被皇上碰到，不小心露了行迹，”见穆扬灵脸色不好，他立马道：“娘娘放心，此事没多少人知道，那蛇还没放进去就被皇上发现了，现在全已剁成肉泥了。” 穆扬灵挤了一抹笑，对万公公道：“真是谢谢您了，要不是你给我报信，我还蒙在鼓里呢。” “这是奴婢应当做的，只是奴婢见王爷实在是气狠了，脸色很不好呢，几位小公子虽然顽皮，但还算有分寸，那些蛇都是无毒的小蛇，也就能吓吓人，您回去还是劝劝王爷的好。” “好！”她一定劝他狠狠地揍他们一顿，现在就敢放蛇咬人，以后岂不是要放虎吃人？ 说话的功夫，三个孩子就被抱到步撵上抬回了营帐，能坐上皇帝的步撵在营帐中来回走的，除了太子，也就这三个小子了。 众臣对荣郡王和安国公两府的荣宠更多了解了一些。 而穆扬灵虽恨不得把三个臭小子抽一顿，也不能把他们从睡梦里揪起来，吓着了怎么办？ 她只能憋屈的把三个孩子抱到齐文谡的身边，让他们四个并排睡觉。 第1071章 对策 等四个孩子醒来，迎接他们的就是穆扬灵的黑脸，以及一旁啊啊乱叫，无端兴奋的龙凤胎。 穆扬灵阴测测的对小安三人道：“你们胆子够大的啊，都敢放蛇了，罚你们六天不准骑马，再给我每人写五百张大字。” 小狮子颤抖的问道：“娘，我们能不能回到京城再罚？” “不行，处罚从明天开始生效。” “娘，”虎头和小狮子忙抱住母亲的腿，“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让我们回了京城再罚吧，不行您就罚双倍。” 小安也拉着穆扬灵的衣袖道：“四婶，我们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们吧，一年也不一定有一次围猎，不让我们骑马，我们来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免得你们不长记性，蛇是随便能放的吗？你们就算是告状都比那蛇吓人来得好。” 三个孩子悲惨的抱住穆扬灵大哭，死也不放开，他们为了这次秋猎准备了多少好东西啊，要是不能骑马，那不全白搭了吗？ 齐文谡愣愣的看着兄弟三人，知道他们闯祸了，犹豫了一下就小声的替他们求情，“四婶，你就原谅他们吧。”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就让我原谅他们？”穆扬灵板着脸道：“不行，这还是我罚的份儿，还有其他大人的份儿呢。” 虎头哭得更惨了。 龙凤胎吓了一跳，好奇的围观了一下，突然掩面“哇哇”假哭起来，然后放下小手对几个哥哥做羞脸动作。 外面被营帐里爆发出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 皇上收到消息就揉了揉额头，问道：“荣郡王不是在这儿歇下了吗？几个孩子怎么还哭得那么惨？” “皇上，还有王妃娘娘在呢，奴婢看，今儿王妃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万公公小心翼翼的给皇上整理衣服。 皇上面色微沉，问道：“今天赵嫔又拘着二皇子了？” “是，”万公公犹豫片刻道：“听说在皇后宫里，王妃娘娘还差点和赵嫔起了争执，今儿中午二皇子就是歇在几位小公子的营帐里的。” “不好让文谡没脸，就不送赵嫔回宫了，让人去让她病几天，这几天二皇子就交给荣郡王妃照顾吧。” “是。”万公公躬身退下。 皇后知道后就和穆扬灵道：“你看，我说你不用操心吧，皇上心眼明亮着呢，不会让小二吃亏的。很多人都觉得后宫平静是我的功劳，但其实，这都是皇上的手段，他要是也像别的皇帝那样，借力打力，用后宫平衡前朝，我就是再有能耐也压不住这么多女人。” 关键是齐修远他立身正，不用儿子当工具谋私利，所以后宫才能如此平静。 “那也要你站得住，不然来一个掀风搞雨的，皇上再想安宁，后宫也平静不了。” 李菁华一笑，看了一眼垂头耷脑走在前面的孩子们，笑问，“真的就罚他们六天不能骑马？” 穆扬灵点头。 “你也太狠了，一年就一次秋猎，你还让他们这六天都不准骑马，我想，他们现在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活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明明也没少揍他们，却总是记吃不记打。” 李菁华看了一眼陪在皇上身边的齐浩然，道：“四叔只怕扛不住几个孩子的哀求，到时候你也给他一些面子。” 太阳渐渐西下，猎物清点工作已经完成，今天的狩猎冠军是齐浩然，齐修远赏赐了一番，今天晚上的晚宴就开始了。 说是晚宴，其实就是各种烤肉，用的是他们今天打到的猎物，其中以齐修远第一箭猎到的鹿最为尊贵，凡是被赏的臣子都感激涕零的站起来表示感谢。 小安他们看得津津有味，也啃了一口盘子里的鹿肉，两相比较后觉得都差不多，为什么皇伯伯第一箭射中的却这么尊贵？ 小狮子凑到几人面前道：“我听说这是因为皇伯伯是皇帝，他最厉害，嘴里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能违抗。” 虎头眼珠子一转，问道：“那皇伯伯要是说我们这六天能骑马，母亲是不是就不能罚我们了？” 小狮子和虎头看向小安，小安思考片刻，严肃的点头，“理论上是这样，但你们要想清楚，我们要是使诡计，回去之后只怕惩罚得加倍。” “我们不怕，”虎头和小狮子拍着胸脯道：“一年就一次秋猎呢，多大的惩罚我们都能抗住。” 小安就看向齐文谡，小声问道：“皇伯伯知道四婶罚我们不能骑马的事吗？” 齐文谡犹豫的道：“应该不知道吧。” “那真是太好了。” 小安等到大家都祝酒完才端着一杯果汁领着双胞胎上前，脆生生的道：“皇伯伯，我们也敬您一杯。” 齐修远还记得今天他们被抓到携带蛇的镇定模样，看了看范子衿和齐浩然，拿起酒杯，问道：“你们敬朕什么？” “敬皇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齐修远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儿又不是朕的生辰，这些祝词可是不符，行了，你们想要什么就说，不必拍朕的马屁。” 随行的大臣们也好奇的注视三位小公子。 小安就不由腼腆的一笑，道：“皇伯伯，我们没想要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伙伴，高兴得很，我们以前觉得我们的骑术已经算厉害的，在同龄人中不说数一数二，至少也能排在前列，但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世上骑术厉害的人比比皆是。” 齐修远点头，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 小狮子接着道：“这就是我娘常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所以我们觉得我们不能只看到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应该放远目光，多加学习。” 虎头就在穆扬灵的瞪视下喊道：“所以皇伯伯，明儿你就让我们举行少儿赛马比赛吧，让我们都互相学习学习。” 李菁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齐修远察觉有异，扭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眉眼弯弯的冲他微微摇头，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他正想着怎么拒绝，小宝和小熊就跳出来道：“这个主意好，不仅少儿可比赛，还有少年，青年，分成各个年龄段，都比出个一二三名来才好呢。” 齐修远见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由好笑起来，点头道：“行，明天你们就比赛试试看，凡是有意的孩子都可去报名，青年组就不用比赛马了，直接比打猎吧，以三日为期，看谁打的猎物最多，”又指了齐浩然和几员大将道：“你们几个就别参加了，也给后生们一个机会。” 大家都善意的笑笑，算是应下了。 齐修远为免穆扬灵继续罚他们，就对几个孩子道：“那今天晚上你们可要好好休息，准备好明天上赛场啊。” 几个孩子高兴的应下。 第1072章 月色 穆扬灵虽然生气几个孩子弄巧，却也因为齐修远的旨意没再坚持现在罚他们。 范子衿严肃的打了三个孩子手心五下，算是对他们弄巧的惩罚，剩下的留到回京之后。 这是范子衿第一次这样明确的因为几个孩子调皮而生气，就是齐浩然都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三个孩子缩着脖子回营帐。 二皇子没一会儿工夫就被万公公送来了，万公公对两家的大人弯腰笑道：“赵嫔水土不服，身子有些不适，这几天二皇子就先与几位小公子一块儿住，免得过了病气。” 范子衿眉头微蹙，但还是应下了，亲自送万公公出去。 齐浩然就对小夏氏道：“嫂子也回去吧，这几个孩子有我们看着呢。” 小夏氏对他们微微点头，放心的走了。 齐浩然夫妻俩则守着四个孩子睡着后才离开，但他们才出营帐，四个孩子就齐刷刷的睁开眼睛，扭头左右看看，发出无声的笑容。 齐文谡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们生我气，不跟我玩了。” “我们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虎头挥着拳头道：“这次我们出师未捷，下次我们一定帮你报仇，一定吓得她不敢再拦着你跟我们玩。” “别，”齐文谡忍不住坐起来，拦着他们道：“她是我母妃，你们别吓她了，父皇刚才和我说，父母说的话不一定就是对的，如果明知道是错的也听从，那就是愚孝，也是不孝，是陷父母于不义，所以我答应父皇了，以后母妃说的是对的，我就听，不对的我就劝诫，一次不听，我就劝两次三次。” “那要是很多次很多次她都不听呢？”小安冷静的问道。 “那我依然会照着我认为正确的方向去做，拒绝她的要求，”齐文谡眼中含泪，却坚定的道：“父皇说我长大了，应该要会自己分辨是非，太子哥哥很早以前就会反对父皇了，我也应该跟太子哥哥学习。” 小狮子着急的问道：“那以后她再不许你跟我们玩，你还会听她的吗？” 齐文谡摇头。 三个小伙伴松了一口气，和他抱成一团，高兴的道：“那就好了，我们以后还在一块儿玩，有你加入，我们在上书房里就更没人敢欺负了。” “嗯，嗯。” 营帐外的齐浩然和穆扬灵抽抽嘴角，相携离开。 天上的月亮欲圆未满，被少许乌云遮去一小片，星光撒在草地上，平白带上三分荧光，因是在野外，不少萤火虫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飞来飞去。 清风习来，齐浩然一天的烦躁好似被风带走了一大半，心情一下宁静了下来，他侧头看向穆扬灵，伸手握住她的，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的手，外人看了不过觉得他们走得有点近，衣袖相碰，并不会察觉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穆扬灵扭头看了齐浩然一眼，微微一笑，回握他的，跟着他慢慢往回走。 他们的营帐就在孩子们的营帐旁边，四五十步就到了，齐浩然却突然在营帐门口停住脚步，拉着穆扬灵继续往前走。 穆扬灵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目不斜视，只好也跟着他往前去。 齐浩然拉着穆扬灵绕过巡防的禁卫军，直接去了营帐外的清湖边上。 这是西山的唯一水源，风景很好，同时也有士兵把守，齐浩然没往水边走，反而往湖边的一个小草坡走，扶着穆扬灵在草地上坐下，正对着湖光月色，湖边闪烁着许多萤火虫，穆扬灵的心情也不由愉悦起来。 这样的美景在现代很难找到了，须到一些僻静的野外，或许能碰上这样的湖光月色，却未必有这许多的萤火虫。 穆扬灵不发一言，直接靠在齐浩然的肩膀上，齐浩然的心就渐渐安定下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阿灵，等失土全部收复，我就不当将军了，只当王爷，我带你去游遍大齐江山，好不好？” “可孩子们还没长大呢，总不能把他们丢下吧？” 齐浩然在心里算了一下小豹子和宝珠的年纪，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笑道：“也用不了多久了，你看，这一晃眼，我们就成亲十四年了，再一晃眼，他们也就都长大了，以后的日子让他们自己过去，我们没空插手。” 穆扬灵心里软得像温水一样，低声应道：“好。” 夫妻俩在小草坡上呆了半天，直到齐浩然觉得露水稍重，天色稍寒，这才带着穆扬灵回去。 小亭正抱着一个包袱站在营帐门前，看到两位主子回来，连忙迎上去，低声道：“夫人，小的把东西带来了。” “交给我吧，”穆扬灵接过东西，见他冻得厉害，就道：“你下去休息吧，明天给你和两个侍卫放假一天，好好休息。” 小亭高兴的去了。 齐浩然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包袱，“这是什么东西，还让人特意回去取？” 穆扬灵一笑，并没有作答，和他进营帐后将包袱里的盒子拿出来给他，“打开看看。” 齐浩然好奇的拨开，里面是一对样式简单的银色怀表，齐浩然心一跳，不由拿起明显稍大的一只，打开一看，很简洁的式样，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 穆扬灵就举起怀表给他看，“你看，这上面用小篆刻了我们两个的名字，怀表也是一对，我的这只也有。” 齐浩然惊诧，“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钟表作坊刚办起来的时候就做了，本来想送给你的，但你嫌弃带着这东西累赘，影响你行动，还说看时间问下人便知，飞白和小楼都有了怀表，我见你不喜欢，只好一直收着。” “你送的东西爷再不喜欢也会喜欢的，”齐浩然心疼道：“你就把这东西一直这么放着浪费？” “送给你也得不了你一句好话，还不如不送呢。”穆扬灵说着就要抢过来。 齐浩然忙把东西收好，道：“谁说得不到爷的好话的？爷是不说好话，但爷做好事了呀，像那些油嘴滑舌的有什么好的？” 齐浩然将穆扬灵抱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问，“你说是不是？” 第1073章 比赛（上） 穆扬灵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齐浩然已经神清气爽的带着几个小子去草地上骑马了，美其名曰：比赛之前的复习。 穆扬灵本来想再进山跑一跑的，但想到这是孩子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比赛，貌似竞争还很大，就勉为其难的去围观了。 皇上和皇后因为此次竞赛有皇子们参加，也很赏脸的出现了，于是，许多文官武将也就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礼部的官员和禁卫军忙得团团转，又要将赛场围起来，又要给围观的人搬桌子椅子，还要给达官贵人们支起遮阳伞。 没办法，谁让皇上仁慈，不忍臣子们站着晒太阳呢，都是养尊处优的大臣，又晒又站的呆上半天，隔天躺下的得有一半，到时候谁来给他干活管理国家？ 齐浩然见禁卫军忙不过来，大手一挥，让禁卫军不用管他，将物资交给他的小厮侍卫，由他们来搭建就好。 荣轩见了，依法炮制，其他大臣也忙让随身带来的小厮干活，因为他们不像齐浩然能带一排侍卫，所以伺候的人有限，干脆几家合在一起用一个遮阳伞。 禁卫军们：本来你们也没有一人一个。 最后禁卫军腾出空来了，礼部官员也松了一口气，将比赛名单和规制安排得差不多了。 说是赛马，但却不能只是赛马，不然多单调啊。 此次围猎主在发掘杰出的马上将军，以备以后的战争做准备，因此此次比赛包括赛马，摔跤，射及骑射四类，分为少儿组和少年组，以十岁为界限。 很巧，小安四个都属于少儿组，小宝和小熊则属于少年组。 而年纪在十六岁以上的想要参赛就得进入山林进行狩猎别赛了，那属于青年组，不在少年组之列。 齐修远从来不喜欢浪费时间，因此才用过早食没多久，他就带着皇后和感兴趣的皇子嫔妃们入场，一坐下就勉励了孩子们几句，然后立即宣布开始。 前后不超过一刻钟。 礼部官员们庆幸的擦汗，幸亏皇上简洁，这场比赛有望在今天上午全部完成。 先进行比赛的是少年组摔跤，因为报名的人较多，十五组同时进行，胜者可进入下一场比赛。 到第二场时抽签进行，有一人轮空，这次是一组一组的上前比赛。 小宝和小熊运气都不错，都进入了第二场。 小熊和他对手就对了一招，然后小熊就把比他打上两岁，高半个头的少年给扳倒了，小熊知道自己力气大，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歉：“我力气比较大。” 对手却以为他是在炫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悻悻的下场。 小宝则赢得比较艰难和侥幸了。 因为他是太子，一开始对方不敢下手，很让小宝占了便宜，但对方和他年纪差不多，也是十三岁的年纪。 抱着扳了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尽力压制小宝，但他开头落了下乘，就算后面努力也渐渐落败。 小宝又不是不学无术，他的功夫虽比不上小熊，但也是静心练过的，等到将人扳倒，他就高兴的跳起来。 他知道，除非抽到轮空，不然很难进入第三场，但能进入到第二场他也很高兴了。 但太子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在第二场时轮空了。 面对似有似无的质疑，太子也不由看向边上的礼部尚书，他父皇和母后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的，但礼部…… 礼部尚书面无表情的站着，后背直掉汗，他用他的人格保证，他真的没有作弊，皇上和太子都没这个意思，他怎么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子运气好难道也怪他？ 四小不觉场中怪异，兴奋的大叫起来，为小宝和小熊加油，全场只听见他们声嘶力竭的喊“加油！” 齐修远扭头问齐浩然，“这几个孩子怎么都喊加油，加油是何意？” 齐浩然忍住不去看穆扬灵，解释道：“他们乱喊的。” 齐修远瞟了穆扬灵一眼，直接越过齐浩然看向范子衿，“我总觉得这个词很耳熟。” 范子衿嘴角微挑，道：“皇上的感觉不错，以前在北地的时候，浩然和人比武或赛马，阿灵常这么喊，久了我们也就习惯了，孩子们鼓励人时也就跟着喊，认真说来，我也不解其中意。” 穆扬灵目不斜视的往前看，好似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她要怎么解释，说是口误吗？ 总不说方言，北地十乡的方言齐修远都知道一些，没办法，驻地将军得和边民打交道，不知道方言也会知道的。 所以找不出理由不如不说。 齐修远似笑非笑的看了穆扬灵一眼，弟妹身上不解的事多了，他也没心情去追究，摇摇头继续去看赛场。 小宝也在乐呵呵的给小熊加油，才喊了两声，小熊就赢了。 齐修远看了有些无趣，对齐浩然道：“以后不准小熊再去参加这样的比赛了，兵部尚书的长孙功夫不错，在这群孩子中算上等，结果跟小熊碰上才过了三招就输了，太冤枉。” 底下的兵部尚书听闻此言，几乎要老泪众横，皇上圣言啊，他孙子明明很厉害，就因为运气不好抽中了荣郡王世子的签就输得这么惨。 齐浩然撇撇嘴，道：“皇兄，你不能因为小熊厉害就剥夺他的权利。” 齐修远扶额，对弟弟不分场合的宠子有些无奈，瞥了一眼穆扬灵，见她也为儿子抱不平，就忍不住道：“习武之人找对手就应该找势均力敌的，以小熊的本事，就是和青年组的比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再来和少年组比赛，不是欺负小儿吗？”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这话可是皇兄说的，不如就让他去和青年组的比，让兵部尚书的长孙晋级。” 齐浩然从不是吃亏的主儿，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皇兄，这次小熊要是能拿青年组的第一，明年让他跟着我去北地吧。” 齐修远面上显出怒色，道：“他才十二，还是个孩子呢。” “我当年十二的时候不也跟着您进军营上战场了吗？十二不小了。”齐浩然认真的道：“小熊比我以前还厉害呢。” 第1074章 比赛（中） 齐修远看向穆扬灵，“你也这样认为？” 齐修远是希望穆扬灵拒绝的，作为母亲一般都舍不得儿子吃苦。 穆扬灵沉思，小熊的文化知识不用考虑，他现在也就初中毕业水平，但军事素养却已经可以大学毕业了。 作为将军，功夫是必备的，但却不要求非常高，打仗更注重的是马上功夫，而小熊从七岁开始学兵书，又有齐浩然为他讲解，带他演练，还时不时的带他到军队去见识练兵，带兵，可以说，他虽然才十二岁，但在军事上，并不弱于那些二十多岁的老兵或校尉。 这就是出身和资源的优势了。 小熊早已确定以后就是要继承齐浩然在军中的地位，既然如此，他再留在京城用处也不大了，而跟着他们去前线，虽然危险，却对他的职业发展更有利。 至于危险，让孩子一个人上战场更危险呢，这次有她和齐浩然看着，危险性反而降低了。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穆扬灵点头，道：“如果小熊这次能在青年组中拿到前三甲，那就让他去吧。” 直接把冠军降到了前三甲。 齐修远眼睛一暗，道：“你们倒是舍得。” 穆扬灵一笑，道：“要不是你们有那个打算，我还想把小宝也给送到战场上呢。” 作为太子，怎么能不见识一下战争？ 齐修远顿时不说话了，他可还想着御驾亲征呢，那作为太子的小宝就必须得留守京城以安民心，如果小宝也跟着上战场，万一出事，那可真是天下大乱了。 就算不出事，国君和储君同时身处危险之中，吓也能把人吓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齐修远将小熊和可怜的兵部尚书长孙给叫上来，传达了他们的意见，小熊去参加青年组的比赛，能入前三甲，他就同意他入军队，而这局就由兵部尚书的长孙晋级。 小熊高兴的问，“皇伯伯，我入了军队明年是不是就能跟父王去前线了？‘ 齐修远意味深长的道：“这个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有本事入军队吧。“ 就算大家已经达成明年要开战的共识，但这话也不能从他嘴里说出去，免得大金提前做准备。 齐浩然就跟傻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叫他闭嘴。 小熊没看见，兴冲冲的和小宝挥手告别，让他继续加油，让人取了大弓跃上他的宝马就奔入山林去赶人去了。 他可是比那些人晚进去大半个时辰，可不能再耽误时辰了。 众大臣看了，不免觉得对荣郡王世子不公平，一来他年纪小，二来他进入的时间还短，但也有人觉得虎父无犬子，说不定世子就赢了呢？ 而此时，憋屈的兵部尚书长孙也回到了赛场上，因为被小熊压倒，他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在后面的比赛中几乎是爆发性表现，一路过关斩将拿了青年组摔跤冠军。 小宝八进四的时候惜败，止步于第三场。 而兵部尚书长孙虽然得了冠军，但因为小熊之前打赢了他，大家都觉得冠军是小熊，所以小熊也算是无冕之王了。 之后是赛马，射及骑射，这些都是小熊的最爱，跟着小熊，小宝的马上功夫也不错，加之齐修远是将军出身，对皇子的骑射尤为重视，因此小宝在这三场比赛中都进入前三甲。 在骑射中甚至得了最好的第一名，大家对比赛的公正性很认同，毕竟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果说第一场摔跤比赛还有选手害怕伤到太子，后面的三项比赛则无人再相让了，都尽了各自最大的努力。 而其他两场的冠军依然是兵部尚书十四岁的长孙，一人包揽了三项冠军，也算是大出风头了。 如果说少年组的比赛各位大臣都还算心平气和，姿态谦让优美的恭喜得到好名次的家长，那道少儿组比赛，诸位大臣脸上都只剩下一个颜色——黑！ 因为前四名都被皇家和安国公府的公子们包揽了，更过分的是，这四个孩子一点也不谦虚，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涵养极好的文臣们都忍不住想揍他们一顿。 他们觉得温润的皇上和儒雅的安国公肯定教不出来这样的孩子，因此眼刀纷纷隐晦的冲齐浩然而去。 而齐浩然正得意孩子们的表现，那胸膛挺得很直，脸上得意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然后就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的小儿子或孙子，你们就不能争气一些？ 比不过荣郡王府的两位小公子，难道还比不过安国公府的世子？ 再不济赛过二皇子也好啊，二皇子的年纪在其中可是最小的，但是连他都拿了一个第三，一个第四，你们这些十岁九岁的孩子情何以堪？ 孩子们被父亲或祖父看得低头，纷纷瞪向四小。 虎头和小狮子扬着笑脸，求表扬的看向父母，就是还在生他们气的穆扬灵都忍不住露出自豪的笑容。 虎头得了摔跤和赛马的冠军，小狮子却拿了射和骑射的冠军，这本没有意外，两个孩子的军事素养都很高，而且这些都在伯仲之间，甚至在射上，差一点就平了，之所以虎头得了亚军，不过是他的有一箭射在了九环和十环的交界，就算偏向了十环，在小狮子十环全中的情况下，依然被判为亚军。 围观的众臣不由感叹荣郡王遗传的强大，三个儿子在武学上都如此厉害，这第四个看来也不错，假以时日，大齐又要多四员猛将，只要皇室不起萧蔷，几位小公子活着，可保大齐边境五十年平安。 何况，二皇子也很厉害。 大家隐晦的看了太子一眼，见他眼睛笑眯眯的，眼里带着高兴的神采，看着就是真心为二皇子高兴。 几位经历过前朝皇位之争的大臣对视一眼，本朝皇家兄弟相处融洽，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只希望这种情况能一直保持，那大齐繁华昌盛就指日可待了。 范子衿也很高兴，他扭头诚心诚意的和穆扬灵道谢：“多谢你了。” 小夏氏也激动的抓着穆扬灵的手，她从没想过她儿子也能在武学上取得如此成就。 小安在文化课上从不让人担忧，但他的武学天赋在齐家几个孩子的映衬下实在不出色，而且他的身体也一直比虎头几个弱，所以让范子衿和小夏氏对他在武学上的期待降到了最低值。 所以现在小安能得了两项第三名和两项第四名，简直比齐浩然知道虎头小狮子能拿第一还要高兴。 而这，范子衿和小夏氏一致认定是穆扬灵的功劳，毕竟几个孩子一直是她在教导。 第1075章 比赛（下） 四个孩子满头大汗的冲着自己的父母跑去，齐修远刚夸完小宝，一点也不介意再夸自己的二儿子，就是李菁华都拉着他夸了好几句。 范子衿比较内敛，只是满脸笑容的拍了拍小安的肩膀，小夏氏也做不出当众夸奖儿子的举动。 相比之下就显得齐浩然和穆扬灵得意过头，两人都笑容满面的夸了他们，虎头兴致勃勃的道：“爹爹，我们也去参加青年组的比赛吧，说不定我们也能得到好名次呢？” 旁边有儿子参加青年组比赛的大臣听了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你是荣郡王的儿子也不能这样大言不惭，九岁的小娃娃就敢跑去和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比试？ 这是有多看不起他们的儿子？ 齐浩然也觉得儿子太得意了，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道：“明年再说，你们也别太得意了，须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穆扬灵也觉得儿子们太得意了，但却不认同齐浩然的处理方法，道：“让他们去吧，看他们能不能拿到前面的名次，也让他们知道，有多大的本事就说多大的话。” 穆扬灵扭头对两个孩子道：“小安和文谡就不跟你们进去了，你们兄弟俩自己去，带上护卫，凡是护卫插手了的猎物全不算你们的，你们现在比别人晚进去半天，下午准许你们晚一个时辰收工，算公平了吧？” 当然不公平，先不说青年组比他们先进入两个时辰，就体力和猎物分布问题他们就吃亏了，但虎头和小狮子自觉心胸宽大，武艺超群，自然不会去斤斤计较这个问题。 有心想分说的御史在看到两个孩子自得的表情后也闭上了嘴巴，也好，让他们也吃吃亏，免得太得意了。 小安和文谡知道他们跟着也是拖累虎头和小狮子，就握着拳头给他们加油，道：“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们。“ 虎头和小狮子狠狠的“嗯“了一声，跑到皇上身边打包了他桌上的点心，又拿了两壶水就跑了。 皇上：“……” 众人：“……” 齐浩然和穆扬灵直接点头当没看见，真是太丢脸了。 虎头和小狮子一点也不觉得丢脸，骑上马还和小安齐文谡大喊，“你们等着，我们给你们打好多好多猎物回来，说不定还能拿到第二名和第三名呢。” “嗯，我们相信你们，你们一定要加油！”小安和二皇子跑到林子边沿去送他们，大喊着送他们离开。 齐浩然扶额，瞪了穆扬灵一眼，她平时都是怎么教孩子的？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觉得孩子还是应该鼓励鼓励，就坚决的道：“有信心总是好的。” 众人：呵呵！ 小宝自觉的去把徘徊在林子前的两个弟弟带回来，低声教育他们，“一会儿你们不要谈论赛事了，我带你们回去用午饭？“ “为什么？我还想骑小马去里面一点给虎头哥哥加油呢，”二皇子惋惜，“他们应该早一点告诉我们要参加狩猎比赛，我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做一幅横幅呢。” 小安打击他，“你大字写得不够好。” 二皇子不在意道：“不是还有你吗，你写了我就剪了粘贴，分工合作也能快一些。” 小安犹豫，“其实现在做也不迟，等他们出来了正好能看到，但虎头小狮子和小熊哥成对手了，我们给虎头小狮子做了，是不是也要给小熊哥做？” “不用了吧，”二皇子也有些犹豫，“我们跟虎头哥哥们才是最好的，我们晚上睡一张床呢，小熊哥哥会原谅我们的。” 太子听到俩人的窃窃私语，差点摔跤，他有些后悔把弟弟留在广州了。 小安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得罪小熊，毕竟小熊获胜的几率才是最大的，“或许我们可以写小熊哥得第一名，小狮子得第二，虎头得第三？” “为什么不是虎头哥哥第二？” “小狮子的骑射比较稳定。” “可是虎头哥哥的运气比较好。” 小安想了一下虎头和小狮子以往的运气，觉得虎头的运势的确比小狮子的略好，“那虎头得第二？” 小宝心力交瘁的道：“你们要是敢写这样的横幅，那就把在场的文武官员全得罪了，这次他们可都带了家里的子侄来参加围猎，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参加了这次青年组狩猎比赛。” 因为正三品到正二品的官员，每人可以带三个家眷前来，大部分官员都会选择带夫人和子侄前来，若是有八岁以上的孙子，也会带来，因为比几位皇子略大，能照顾一点他们，却刚好能做他们的玩伴，是做伴读的最好人选。 忘了提，二三四皇子明年都要选伴读，虎头小狮子和小安也能带伴读入宫读书。 小安身份比较低，估计很少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想把儿子送到他身边做伴读，而且范子衿也要考虑扶持一些范氏家族了。 他对范子萧等庶兄弟没好感，却可以提拔旁支，那些不曾得罪过他的范家人。 所以这次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来围猎都是冲着几个孩子的伴读身份来的，抢他们的风光没什么问题，但带十六岁以上的子孙来，却是为了他们的前程。 只要这次能在皇帝跟前露脸，留下一个印象，以后仕途就会顺很多，小安和文谡要是打出小熊兄弟得前三甲的横幅，非得罪死他们不可。 小安和齐文谡震惊了，道：“他们要是不服也可以打啊，我们是在为小熊哥哥们加油呢，他们也可以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加油呀。” 小宝轻咳两声，道：“作为朝廷命官，他们不会如此不谦虚的。”还打出横幅，就算他们的子孙真得了冠军，父皇夸奖，他们也会出列推辞谦虚一二的。 小安和齐文谡更不能理解了，“可是我们书院考试，比赛拿了好成绩，四婶都夸我们，还让我们再接再厉，这横幅还是我们龙舟比赛时四婶教我们做的，我们书院各个班级都做了。” 小宝：“……你们书院的先生一定恨不得没收你们吧？” “大哥怎么知道的？”齐文谡震惊，“当时有个先生看着我们摇头，就是说后悔收我们进书院，可是我们成绩很好，从来没有不优秀过。” 第1076章 无耻 小宝无语的看着俩人，二弟这样想也就算了，怎么聪明的小安也没发觉其中的异常？ 他问，“四婶让你们做横幅，难道就没人反对吗？” 两个小孩摇头，“为什么要反对？大家都好支持，还有商人出钱给我们买上好的绸布做横幅呢。” 小安就是再聪明，再早熟，他的人情世故也是从身边的人身上学来的，而除了同学和先生，他接触最多的就是穆扬灵和父母。 范子衿只管他的功课，小夏氏只关心他的衣食住行，而做人上的道理和人际相处更多的是由穆扬灵统一教导。 广州端午节向来隆重，书院每次都放假七天之久，假日时间还在清明中秋之上，因为每年端午都要赛龙舟，而各书院都会参加。 小安他们年纪小，不能出书院比赛，只能在书院内与另外两个小班比赛。 当时范子衿作为一府长官，不仅要出席各书院的比赛，还要主持各县，各界的龙舟比赛，加上各种政务堆在一起，就没空关心几个孩子了。 穆扬灵得知虎头小狮子要参加比赛，而小安齐文谡则作为拉拉队组织人给他们加油，就自告奋勇的帮他们定做制服和横幅。 小安他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见穆扬灵提出各式各样的标语，还以为做横幅是大家都熟知的东西，因为不想胜之不武，就没让穆扬灵参加，但接受了她的指点。 当时小安他们还在启蒙班，也不过才七岁，虎头他们才六岁，同班同学都是六七岁，一听说王府出身的同学说要做横幅，就以为这东西是京城传出来的，兴致勃勃的加入了。 于是就由启蒙班传到少年班，然后传到其他大的班级。 等到先生知道消息时，横幅已经从他们书院传到其他书院，河岸两边都竖着各自的标语，他们想拦下已经不可能了。 这样毫不谦虚的标语让那一年的龙舟比赛充满了火药味，但商人们兴奋不已，纷纷找上各书院，愿意资助制作横幅所需的花费，只希望能为他们的店铺或生意打广告。 于是，这个习惯就莫名其妙的保持了下来，这两年广州每年的龙舟比赛，横幅都满天飞。 至今广州的大学子们还以为这是江南比赛的传统，还纷纷觉得江南人好自信，但他们喜欢。 而年纪小的孩子则以为这是历来比赛的传统。 作为年纪小的小安和齐文谡等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不觉得给小熊他们做横幅有什么不对，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但这的确不是平常事，在走回来的路上，小宝一直为他们解释，他们没有制作横幅的习惯，而这会让人觉得自大和自傲，企图打消他们的念头。 然而已经根深蒂固的小安和齐文谡小朋友坚决不答应，小安严肃的道：“这明明是自信和美好的期望，怎么能说是自大和自傲呢？” “那要是小熊他们得到第一第二第三，他们不是很丢脸吗？” “为什么会丢脸？”小安一直接受的是达到就庆祝，达不到就以之为目标的教育思想，“这次得不到第一就下次努力，下次得不到就下下次努力，只要下次比这次进步，下下次比下次进步，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到的，但如果他们不先设立远大的目标，那他们就不会使劲儿的努力，又怎么会达到这个目标呢？” 齐文谡狠狠地点头。 小安又道：“虎头他们可是立志要当大将军的，他们现在也不能当大将军啊，但他们设立了这个目标就会努力习武，努力学兵法，十岁的时候比九岁懂得更多，立目标更进一步，十一岁又比十岁强，一年比一年厉害，总有一年能当上大将军的。” 齐文谡再次点头，“就跟太子哥哥立志要当好皇帝一样的道理，你现在也不能当好皇帝啊，但你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不是吗，然后一年比一年厉害，总有一天就做成好皇帝了。” 小宝沉默半响，点头道：“好吧，你们去吧，出事了我帮你们扛着，不，我帮你们一起做。” 小安和齐文谡欢呼，“太好了，我们还说虎头和小狮子不在，我们要好忙好忙的。” 等到皇帝收到消息时，三个孩子的横幅已经差不多完工了，旁边甚至还剪了几个小小的三角旗，绑在筷子上，这是小安和齐文谡预计给小熊他们欢呼加油用的。 小宝没用过，只能照他们的吩咐做，还得跟他们学用法，让他好一阵新奇。 齐修远也很新奇，他捏起上书“齐文谨必得冠军”的横幅左右看了看，点头颔首：“书法不错。” 小安举手，“是我写的！” “不错，比你父亲小时候还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你能告诉皇伯伯这大言不惭的口气是学自于谁吗？” 小安眨眨眼，他敏锐的察觉到皇伯伯似乎不太开心，至少这话听着不像夸奖，想到四婶说的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就道：“四叔说打仗先比的就是气势，所以气势不能输人，四婶也说只要有努力的空间，就先把口号打出去，既可以鼓励人，也可以给人明确高远的目标。” “嗯，这目标是挺高远的。”齐修远已经捏起第二道横幅了，上书“齐文诺齐文诤必进三甲”，“小熊拿冠军还有一丝希望，虎头和小狮子都能拿前三甲，你们当我大齐的青俊都是纸糊的？” 小安不服的喊道：“虎头和小狮子很厉害的，我们每年都去别院那边打猎，他们去年都能跟着四叔四婶进山猎野鹿了。” “那鹿是他们打的，还是你四叔四婶打的？” 小安抿着嘴不说话了。 齐修远道：“把这横幅改了，你们非要打，就写些鼓励的话就行了，不许写这种让人火大的标语。” 小安固执的看着皇帝不说话，小宝忙替他说好话，“父皇，我觉得二弟和表弟也没错。” 将小安和文谡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他，笑道：“正如他们所说，先确立志向总是好的，虎头他们今年进不了前三甲，明年后年，多努力几年总能进的。” 齐修远瞥了他一眼，问道：“谁说我要年年都办秋猎？” “……”小宝轻咳一声，小声道：“总有一年会办的吧……” 齐修远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三个孩子轻呼一口气，知道这事皇上算答应了，纷纷兴奋的对视一眼。 齐修远已同意，同样朝这边赶的范子衿和齐浩然就只能停下脚步，范子衿瞪着齐浩然，道：“得，过了今儿，爷的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齐浩然翻了个白眼，道：“横幅上面是我儿子的名字，我不是更丢人？” “这也是你活该，是谁教的他们做横幅？在广州也就罢了，全广州人都跟着做，人多了不显眼，但你放眼看看这整个围场，有谁做这东西？”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道：“要不我叫人也做一些横幅，写上那些人的名字给挂出去？” 范子衿噎住。 齐浩然梗着脖子道：“要丢脸一起丢，而且这可是本王对他们的美好期望。” 范子衿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 齐浩然最了解他，见此还有什么不懂，立刻发誓道：“这事是我干的，几个孩子那儿也是我指使的。” 范子衿呼出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胸膛道：“这人选也有讲究，你等着，我一会儿给你送一份名单去。” “我这就去找侍卫婢女太监宫女们帮忙，一定能赶在他们挂出横幅时做出来。” 因为时间有限，做出来的横幅也有限，所以名单选择很重要，范子衿不能全选那些刺儿头，也不能全选那些会巴结迎奉齐浩然的官员，更不能全选文官或武将，那样会把矛盾激化。 所以他按照一定比例选择了，甚至官大管小，所在的职位，各人的性格都有考虑到了。 齐浩然拿到名单，直感叹，“大哥不把你放到吏部实在是太可惜了。” 范子衿自傲道：“我在户部也不差啊，爷的赚钱能力和数算这大齐有谁比得上？” 这倒是。 “所以大哥才把你往丞相上培养。” 范子衿自得的哼了一声。 而穆扬灵听说俩人的办法后直道：“真是太无耻了。” 小夏氏也震惊的看着他们，正想着是不是劝阻他们，毕竟这样会得罪太多的人，但穆扬灵接着道：“立春他们都是熟手，小亭也帮着做过，叫人拿几份来，我们帮着做，动作快一点。” “阿灵！”小夏氏震惊的扭头看她，指责她道：“你刚刚还说无耻。”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他们是自家孩子呢，我们不帮他们谁帮他们？” 这话也对，小夏氏犹豫了一下，立马对范子衿道：“我们女人家的收工好，你们写了字送来我们帮忙做，快去吧，可别赶不上小安他们。” 范子衿和齐浩然：“……” 女人好善变！ 所以到底是谁无耻？ 表兄弟俩对视一眼，果断转身去干活。 第1077章 震惊 青年组狩猎比赛申时结束，等众臣陆续到达林子边缘等待参赛选手们的回归时，猛然发现林子边沿挂起了一道道红色的绸布，上书各个选手的名字，不是必胜，就是必定摘冠的大字。 群臣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谁干的？ 好无耻！ 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扰乱选手的情绪！ 众人纷纷去找榜上有名的父亲或祖父，然而他们脸上也茫然得很，心里还隐隐有些丢脸，但在见到上面不是只有自家的孩子时，又隐隐觉得自豪。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的儿子（孙子）能被人如此看重还是很让人愉悦的一件事情。 因此既茫然羞愧后，榜上有名的家长脸上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理直气壮的回视那些质疑的目光。 齐浩然和范子衿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 小安他们做的横幅在许多横幅中就不是很显然了，小安和齐文谡见了不免沮丧，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很快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抢在了前面，出来的时候许多横幅都挂好了。 二皇子就责怪的看向小宝，“太子哥哥，你还说他们不弄横幅，但你看他们做得比我们还快，害得我们以为我们是独一份，慢悠悠的做，你看落后了人家好多。” 小宝将张开的嘴巴闭上，诚心诚意的和弟弟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原来还能那么做……” 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现在果然没人注意到他们了。 皇帝还没来，现场微微有些混乱，一向自诩教养不错的文官们纷纷拉着礼部的官员问话，这是你们安排的？ 既然安排了为什么只写了一半人的名字，最要紧的是凭什么上面没我儿子的名字，我儿子就这么差？半数的人都拉了标语鼓励，就我儿子榜上无名？ 礼部的官员舌尖都是苦的，这事他们真的不知道啊，大中午的吃完饭就去休息了一下，本要来布置会场的，但荣郡王说这里他来安排，只让他们去处理晚宴和晚上庆功的事，因皇上信任荣郡王，王爷说这话时，不仅皇上身边的万公公在，禁军统领也在，所以他以为这事是皇上的吩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现在想来，皇上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礼部的官员偷眼看了荣郡王的方向，要说这是皇上的意思，打死他也不信。 要真是皇上的吩咐，那也应该他们礼部官员来干，怎么会让荣郡王代劳？ 这不是让荣郡王丢脸吗？ 礼部官员的目光在许多横幅中来回转动，然后敏锐的看到了横幅下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安国公世子，再顺着他们的手往上看，横幅上稍显稚嫩却已初显风骨的字体印入眼帘，再对比一下其他横幅上的字体，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大的在给小的擦屁股，那也不能让他们礼部背黑锅呀！ 礼部官员心里愤怒，脚下就有些不稳，加上正被文官们围攻，就这么被左右扯了一下，就差点摔倒在地，还是一个过来凑热闹的武将伸手一捞把人扶住了，不然非摔得趴在地上不可。 他好歹也是个四品的礼部官员，顿时鼓了鼓脸颊，就拉着围攻他的文臣示意的看向荣郡王方向，暗示道：“此事下官是真的不知，今儿下午的会场是荣郡王安排的，下官带着礼部的同僚去安排晚上的庆功宴了……” 礼部官员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继续暗示道：“不过下官看那绸布上的字或苍劲有力或圆润儒雅，都显风骨，初具大家风范，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几位大人见多识广，或许能认得出来？” 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绸布上的字，有户部和吏部的官员小声的道：“那似乎是安国公的字。” 也有兵部和御史台的官员眼珠子微动，暗道：“那不是荣郡王的字吗？” 于是，大家纷纷将目光锁定荣郡王和安国公，找到了罪魁祸首，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呆在营帐里的皇帝听到汇报松了一口气，这才牵起明珠公主的手，和皇后笑道：“我们也走吧。” 皇后笑着点头，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皇上和皇后比预计的晚到了一刻钟，不过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一种心情了，看到林子出口挂上许多红色的绸布，喜庆得好像要过年似的。 皇上心情微妙的夸礼部尚书，“不错，今天的会场布置得倒是挺有心意。” 礼部尚书张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这是荣郡王和安国公布置的。 不管这是黑锅还是白锅，反正他都背定了，好歹这是夸奖的话不是？ 底下的臣子们相视一眼，有看不过的言官想要上前弹劾，但上面要么有自个儿子的名字，要么有同僚好友儿子的名字，这口实在是不好看。 而处事圆滑，有心巴结皇上和荣郡王的官员已经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上前顺着皇帝的口夸了一下这布置。 武将们也豪爽得很，相比于文官，他们更能接受这横幅，因为军中比赛也常这样针锋相对，不管成不成，先喊出气势来，他们可不像文官那样唧唧歪歪，赢了的还得退来让去的谦虚。 所以他们也出列大声笑着夸赞这个布置好。 于是有不同意见，想要弹劾的言官更站不出来了，只能相视一眼，摇摇头，往后退了一小步，算是将此事揭过。 皇上左右看看，满意了，扭头和礼部尚书道：“已到申时，放响烟花，让他们停止狩猎吧。” 礼部尚书起身，躬身应是，大手一挥，就有礼部官员和禁卫军一同点燃烟花，跟随选手们的侍卫会制止他们再狩猎，然后带他们出来，自由禁卫军和标卫将林子里的猎物拖出来，各人使用的箭是不一样的，是谁的猎物只要看箭便知。 虽然可能会有作弊的现象发生，但在侍卫们的监视下，这种几率能降低很多。 烟花响后，有离得近的选手陆续出林，才到林子边缘，看到出口那挂着的红色绸布，选手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就是跟在后面的护卫也瞪大了眼睛，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第1078章 结果 小熊出来时小安带着三位皇子在一旁尖叫助威，三皇子和四皇子觉得很新奇，一开始还有些拘束，扭头去看父皇和母妃，见大人们都含笑（孩子你们看错了）看着他们，也学着小安和二哥一样呐喊替小熊加油。 本就静默一片的选手们更加静默的注视小熊，小熊露出大大的笑容，在小宝他们面前下马，高兴的道：“我觉得我应该能进前三甲，我刚才可是打了三头鹿哦。” 听到这话的选手心都有些不安，开始算着自己的猎物能不能与之相比，还纷纷凑在一起议论，“怎么荣郡王世子也跟着进去了，他今天不是参加少年组的比赛吗？” “世子今年才十二吧，我们要是输了，这脸会不会丢到姥姥家？” 已经得了最新消息的兵部尚书幼子秦铭恍惚着神情道：“不，世子赢了我们的面子还在，但如果是他两个弟弟赢了，我们的脸才会丢到姥姥家。”秦铭看着他们道：“他两个弟弟今年九岁……” 选手们哗然，左右看看，问道：“他们在哪儿，我要围观一下。” “还没出来，我大侄儿说他们比我们晚进两个时辰，所以可以延迟一个时辰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们人都出来完了却还没有宣布比赛结束，原来还有两个人在林子里。 齐修远将选手们叫上来，开始考校他们武艺，兵法和一些经集，他们总不能干等着。 本来还在议论纷纷的青俊立刻抬头挺胸收腹，恭敬的上前回答问题，这可是表现自己的绝佳好机会，就算此次比赛拿不到好名次，能在皇上面前回答问题也是大福了。 这一刻，大家不再怨荣郡王府的几位小公子了，别说只是让他们多等一个时辰，就是再等两个时辰他们也愿意啊，他们越晚出来越好。 毕竟，比赛名次只有那么几个，能让皇上记住的最多只有前三位，但他们可是有六十多人啊。 但问问题就不一样了，皇上是一个一个点名问过去的，一个时辰，不敢说每一个都问道，但绝对能问上三四十个，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表现得好，说不定就能让皇上记住他们。 小熊不用参加考校，有些百无聊赖，干脆拉着小宝去吃东西，小安和三位孩子决定坚守岗位，一直等到虎头和小狮子出来。 小熊表示会为他们带一些零嘴。 二皇子就流口水道：“我想吃兔肉干。” 三皇子和四皇子眼睛一亮，巴巴的看着小熊，小安则要求道：“我要吃牛肉干。” 小熊挥手，“没问题，我一会儿给你们送来。“ 兔肉干和牛肉干都是自家在北地的作坊出的，味道好得很，小熊吃饱喝足后就回营帐给他们每样都包了一些送过去。 几个孩子刚把东西吃完，礼部尚书就表示一个时辰到了，齐修远让人再次放响烟花，等虎头和小狮子出来，此时，众人的猎物也都被拉出来评定好了。 虎头和小狮子走得挺远，两刻钟后才从林子里出来，他们的马上挂着兔子野鸡，后面侍卫的马上也挂着狍子和一些打的猎物，这样就不用标卫再进去里面寻找，当场就可以排出名次了。 礼部尚书将名单上交给皇上，皇帝大笑道：“不错，我大齐后继有人！” 第一名是兵部尚书幼子秦铭，小熊拿了第二名，第三名却是荣轩的长子荣乐。 秦铭松了一口气，总算没丢脸。 但大家看向小熊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敬佩，因为小熊的猎物比分咬得很紧，最要紧的是他可是比秦铭晚入林子一个时辰，如果他与大家共同进入，这个冠军是谁还不一定呢。 秦铭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拿了第一，一点骄傲的情绪也没有，反而拿得有些心虚。 皇上就笑着安慰他，“我这侄儿得天独厚，虽然才十二岁，却也占了你们的便宜，晚你们一个时辰进入也是应该。” 秦铭眼睛亮闪闪的道：“早听说世子天生神力，不知是不是？” 齐修远也愿意让齐家被神化，含笑点头。 虎头和小狮子的排在了倒数第六和倒数第四名，俩人正沮丧的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齐修远就看向他们，问道：“你们现在可知人外有人了？” 虎头和小狮子点头，道：“我们知道，他们现在比我们厉害，我们以后肯定会超过他们的。” 齐修远：“嗯，有志气，但有志气却不代表能说大话，以后要合理的估算自己的能力，取得多少成绩都得实事求是，不准好高骛远。” 俩小孩应下了。 名次还在两个孩子之后的选手缩着脖子站在后面，几乎想要钻到地里去，他们二十来岁，却还比不过一对九岁的孩子！ 齐修远见了并不宽慰，如果连这点心里承受能力都没有，他们也不堪大用。 这次狩猎比赛也只是狩猎比赛，他选官又不是根据此来选，该习文就习文，该练武就继续练武，如果只是因为比赛名次在两个孩子之后就颓废，这样的人他还真不敢用。 随行的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见皇上的目光在选手中一一扫过，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纷纷有些紧张的看向场中的子侄，如果是泰然处之的，家长就会松一口气，欣慰不已，如果是缩着脖子或满脸失望的，家长不免摇头叹惋。 这一场比赛就在众人复杂的心思中结束，齐修远给了前三甲奖励，就拎了小熊回营帐。 齐浩然和范子衿忙跟上。 穆扬灵和小夏氏则带着剩下的孩子跟皇后去她的营帐中玩耍。 齐修远答应小熊明年跟着出征，却不愿意让小熊单独带兵，“浩然，你先带他历练一番，等他年满十四才能独立带兵。” 齐浩然忙应下。 赶过来的小宝立刻道：“父皇，我也想去……” “不行，”齐修远意有所指的道：“你得留守京城。” 小宝和小熊瞪大了眼睛，“您是亲自去？” 齐修远拍拍他们的头，朗笑道：“怎么，以为我只会坐在龙椅上处理朝政吗？当年我也是北地大将军，你四叔可是我手底下的小将军啊。” 小宝和小熊立刻星星眼的看着他，崇拜不已。 第1079章 同流合污 秋猎后没多久就入了冬季，冬至过后，范子衿和户部尚书就禀报粮草已准备好，可着手押运。 三军的粮草不是一个小数目，齐修远不放心他人，命范子衿亲自负责，太子协助， 这是齐文宸第一次接触户部事务，有些吃力，但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一个冬天下来就瘦了一圈，皇后怎么喂也没胖。 而小熊正好相反，被齐浩然带到军中，跟随将士们一起操练，一个冬天下来壮了一圈，和齐文宸站在一起，倒是他这个堂弟还大一些。 正月刚过，齐修远就在朝堂上表示要御驾亲征。 严渡及四部尚书纷纷上书劝诫，荣郡王安国公和左相等人却上书支持，一时僵持不下，可皇上坚持，其龙威日重，严渡等人只能退后一步。 齐修远当即下令太子监国，左相及右相在京辅佐，户部尚书与司农寺主抓春耕事宜，不得因战事怠慢春耕，影响秋收，让户部右侍郎范子衿全权负责粮草筹集运送工作。 又当即下令荣郡王齐浩然正前锋，穆石为左前锋，袁将军为右前锋，调派三路大军前往北地边境。 命令一下，全国都动起来，但其实三路大军早跟随粮草到达兴元府各地，只需往前行军几日就能到达边境，战事只是一个命令而已。 齐浩然作为正前锋，需要即刻带领侍卫前往前线，皇帝则由銮驾护送到北地。 但齐修远从不是奢靡和追求排场之人，让人轻车简从，一月可达北地，三月即可全面进攻。 此时，穆扬灵正把家里的五个孩子拉到跟前，和双胞胎道：“虎头，小狮子，娘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虎头和小狮子抬头挺胸直腰的看着母亲。 穆扬灵就笑道：“你们已经是大哥哥了，所以你们要照顾好弟弟妹妹，能答应母亲吗？” 虎头和小狮子连连点头，问道：“娘，我们会一直照顾好弟弟妹妹的，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穆扬灵却是先看向龙凤胎，问道：“娘要跟着爹爹和大哥离开一段时间，你们能听二哥，三哥的话吗？” 龙凤胎还没说话，双胞胎就先眼睛一亮，问道：“娘，你也要跟着爹爹和大哥上战场吗？” 穆扬灵点头。 “那我们也去！” “不行，”穆扬灵严肃的道：“你们现在能力还不足，等有一天你们能不睡连骑三天马，可以把我们家花园里的假山抱起来放到另一边才能去。” 虎头和小狮子听到前面一句时还跃跃欲试，听到后面一句就有些沮丧，问道：“那得到什么时候？” 穆扬灵认真的道：“再过几年，你们就是举不起假山我也会说服你们父亲送你们进军队的。” 双胞胎这才放心一些，保证道：“娘，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又扭头过来拉着还懵懂的弟弟妹妹道：“娘要跟着爹爹去收复失土，去当大英雄了，你要听我们的话哦。” 见弟弟妹妹眼睛里泛起泪水，小狮子忙凑到他们耳边道：“等娘亲走了，我和虎头带你们睡，还带你们上街玩。” 龙凤胎眼泪立刻收起来，磕磕巴巴的拽着小狮子问道：“真的嘛？” 小狮子顶着母亲如火的目光点头。 小熊一直站在一边听着，此时忍不住低声问母亲，“娘，这事皇伯伯知道了吗？” 穆扬灵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熊：“……” 爹和娘胆子好大，竟然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小熊眼珠子不由微微转动起来，穆扬灵就喝着茶道：“别想拉着文宸去，从过了年皇上就不再轻易叫他的小名了，知道为什么吗？” 小熊看她。 “因为过了年他就十四了，他现在甚至是监国，相当于皇帝，你皇伯伯御驾亲征，太子就必须留在京城，否则离天下大乱不远了，你别忘了，我大齐的边境不是只与大金连着，还和西夏连着，而本朝之中是否有心怀叵测之人谁也不知道。”穆扬灵道：“我只是荣郡王妃，我出不出京城，影响到的只是你们这几个孩子，但太子事关一国社稷，不准你胡来，要让你爹爹知道你撺掇文宸去前线，你爹能打断你的腿，是真的打断！” 小熊只能失望的低头，“皇伯伯为什么一定要御驾亲征？” “你皇伯伯曾经是驰骋沙场的将领。” 小熊似懂非懂，但也放下了这件事情，反倒要求母亲，“娘，我也十三岁了，你以后不能再叫我的小名了，要让军中的将士听见，还把我当孩子怎么办？我是要去前线打仗的。” “你要到七月份才满十三呢，还有半年的时间，人家叫狗蛋的照样能上前线打仗。” 小熊鼓着脸看母亲，穆扬灵就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行，以后我在外人面前不叫你小名。” 小熊这才满意。 穆扬灵做好孩子们的思想工作，当天晚上就让人去把小夏氏请来，将孩子都托付给她了。 小夏氏差点吓死，道：“你明儿要走，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穆扬灵嘿嘿一笑。 小夏氏顿时明白，黑着脸道：“这事皇上和四叔知道吗？” “王爷知道。” 也就是皇上不知道了。 小夏氏脸更黑了，拉着穆扬灵就要劝她，穆扬灵就在她之前道：“表嫂，你知道我的家在北地，我父母兄弟也都在北地，以后能不能再见面都还不一定，王爷一说带我回去看看，我就心动了，我就任性这一次。” “可是，”小夏氏犹豫道：“那是前线，也太危险了。” 穆扬灵笑道：“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小夏氏听说过，当时范子衿身陷海盗包围圈中，就是阿灵扛着大炮打开缺口的，看着穆扬灵望着她的眼神，小夏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穆扬灵就拉着她的手笑。 等人一走，小夏氏走了走，还是写了一张纸条叫丫头偷偷的递回范府给范子衿，这事太大，还是得经过国公爷的同意。 “等等，”小夏氏叫住丫头，低声道：“现在先别递过去，等天色快亮，角门开了的时候再递。” 第1080章 欢喜 等范子衿拿到小夏氏的纸条，齐浩然早带着妻儿出城去了，范子衿头发都来不及梳就跑了过来。 小夏氏老实的站在他面前，低头不语。 范子衿气得让研墨带人去追，手指差点指到祝良的鼻子上，“大军卯正（六点）开拔，这才寅正（四点）他就出门了，难道你就不会多想吗？” 祝良擦着冷汗道：“国公爷，这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王爷做事哪里会跟小的解释？” “一家之母要离开他也不做安排，不告诉你？” 祝良坚定的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范子衿忍不住跺脚，“他这是吃定我会照顾好王府，所以心无旁骛的走了？爷偏不，你快马加鞭去告诉他，他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他儿子卖给人牙子，让穆扬灵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小夏氏见丈夫已经口不择言，将自己的存在感再次缩小，恨不得与身后的柜子融为一体。 范子衿骂完祝良就回过头来瞪小夏氏，骂道：“你也够笨，既然察觉有异为什么不拦着？还给爷递条子，你当时就该闹起来，两府就隔这么远，动静一大我就知道了，到时他们还走得了吗？” 范子衿被气昏了头，暂时还没察觉小夏氏是有意纵容，只是觉得她太笨，没采取正确的处理方式。 小夏氏就弱弱的道：“爷也知道阿灵的本事，我就带了几个丫头婆子过来，别说闹，我只要一喊，只怕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捂住了，我们两府是隔得不远，但我们住在后院，这王府这么大，妾身闹得再大这动静也传不出去啊，何况妾身还闹不起来……” 范子衿捂住头，懊恼道：“我也蠢，离别在即，他们夫妻正是话别时，这时候怎么会把你接过来住？一看就有猫腻，我明明起了疑心，却没想问一问。” 小夏氏弱弱的问，“那这事怎么办？皇上还不知道呢。” 范子衿磨了磨牙，起身道：“他只带了五千精兵，还都是骑兵，因不用皇上送行，他想要提前开拔容易得很，这时候只怕他们已经要准备动身了，就算我追上去阿灵也不可能回来，大军一旦开拔就不能再回头，不然预兆不好，就是皇上也不会弄这不好的兆头。这前线，阿灵是去定了。” “那……” “那什么那，要么你把孩子们都给接到国公府去，要么我们搬过来，现在王府就四个孩子，难道让他们自己住？”范子衿火大的道：“等天亮了我再去与皇上说。” 齐浩然给范子衿留下一个烂摊子，偏他话说得硬气，却心软无比，不得不给他们擦屁股。 范子衿生了一会儿闷气就站起身，“你留下来照顾孩子，别让他们哭坏了，不行就带他们出去玩，总之别让他们想起父母不在家。”好似刚才狠心说把孩子都卖给人牙子的那个人不是他。 小夏氏见他要走，求之不得的点头。 范子衿也没留意小夏氏的神色，转身出去。 皇上知道消息时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见范子衿气得头发都没梳好，就轻笑道：“行了，跟那小子生气亏的还是我们自己，他们想去就去吧。”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为他们说情道：“皇上，浩然是性情中人，他肯定是想和弟妹回去看看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我们比较在北地生活了不短的时间……” 齐修远含笑着点头，“我知道，只是可怜虎头几个，特别是小豹子和宝珠，他们才过两岁，正是黏父母的时候，你让小夏氏多照顾一些他们，要是哭得厉害就送进宫里来，我记得宝珠跟明珠相处得很好，到时候让明珠哄哄她。” 范子衿仔细的观察了齐修远一下，见他眉眼带笑，好似一点也没生气，心底的石头这才彻底放下。 齐修远等范子衿走后，这才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笑容，嘀咕道：“难怪提议翻过太行山，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这个臭小子……” 而此时，穆扬灵一行人已经出京城十里了，五千精兵都是骑兵，速度并不慢。 研墨追上来，也只来得及和齐浩然说两句话，别说劝人，他才请安完，齐浩然就掏了一封信交给他，道：“研墨，你知道王妃不可能回去的，你把这封信拿回去，你就能交差了。” 研墨一路上打的腹稿就全没用了，他无语的接过信，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飞白，“我要是不来呢？” 飞白轻笑道：“你要是不来，这信自然有驿站的信使送回去，然而我们爷有九成九的把握你会来。” 那倒是，他们爷在对上表少爷时总是有些不理智，也就只有王爷才能牵着他们爷的鼻子走。 研墨将信塞怀里，骑上马，看了一眼前面的王爷王妃和世子，低声道：“恭喜你了！” 这次飞白并不是以小厮的身份跟在齐浩然身边，而是一个校尉的身份，到了前线，他就能独立领兵打仗了，只要立下军功，回来后一个三品参将是少不了的，做奴才做到这个份上，他今生也算值了。 飞白一笑，低声道：“国公爷不也给你安排了路子？” 研墨自得的一笑，和他撞了一下拳头，“你可得活着回来。” 飞白点头，两人分开，研墨回去报信，飞白回到齐浩然身边。 齐浩然正自得的和穆扬灵道：“你放心，子衿再恼他也会帮我们圆过去的。” “你就是吃准了子衿会帮我们擦屁股是吧？” “爷也有帮他……” 穆扬灵担心，“也不知道小豹子他们会不会哭。” 齐浩然不说话了，他也担心四个孩子。 然而，京城荣郡王府里。 虎头和小狮子推开父母的房间，来回跑了一圈，在确定父母真的离开后，忍不住蹦起来欢呼：“爹和娘真的走了！” 小豹子和宝珠听了也拍着小手乐得满屋子乱转，“去玩，去玩……” 小豹子和宝珠只会说简单的两个字，他们上前去拉了个哥哥的手，使劲儿的往外拖，喊道：“去玩，去玩……” 立春和立冬无语的看着四个孩子，王妃临走前还担心小主子们会哭闹，此时，两人只想告诉王妃，王妃，您多想了，小主子们这是巴不得您离开呀！ 第1081章 背盟 大金的叛乱正在要紧时候，所以虽然收到消息大齐将要进攻大金，也一直没能抽出兵力来防守。 大齐每年都有人喊要收复失土，然后真正敢掀起大战的没有，都是些小战役，这次大金国内一半的人认为大齐传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吓唬他们，就和以前一样。 但也有一般人想到大金如今战事迭起，大齐有可能会趁火打劫，别忘了，大齐还有一位善战的荣郡王，还有一个心心念念要收回国土的袁将军。 此话一出，看不起大齐的人都静默了一下，然而他们并没有好办法，因为他们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只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不行就把那些地让给大齐，让大齐借兵给我们平定叛乱，”有人和大金皇帝乌烈提议，“反正那片土地也不能放牧。” “你们的脑子里就想着放牧吗？这片土地每年带给我们的财富占了国税的三分之二，我们现在吃的米面大多出自这片土地，让出去后我们还能过这样的日子吗……” “但你觉得我们现在保得住这片土地吗？我们的兵力被窝阔牵制得死死的。” 大家都看向乌烈，“皇上，您得赶紧拿个主意！” 乌烈差点忍不住把手上的东西砸到他们脸上，如果不是他们贪婪凶残，大金何至于会变成这样？ 他的皇位坐得并不稳，自太子死后，几个哥哥就为皇位争破了头，却被他捡了便宜，他虽然当了皇帝，但两个哥哥的势力还在，二哥虽然鲁莽无脑，但却是一员猛将，掌握着大金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他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把他拉拢过来。 三哥却不同，不仅自己精明厉害，他的岳父也很厉害，如果只是他们兄弟内斗好歹不会把大金折腾光，但这几个大臣肆意压榨治下的百姓，不断圈地，圈地，将蒙古族的部落王子变成奴隶，还逼得他造反。 如果不是他们贪婪凶残太过，窝阔怎么可能召集得起来这么多的人，已经平乱平了这么多年，乱民却越平越多，现在把大齐也给招来了。 如果大齐和大周一样是软柿子，他倒是不介意捏一捏，但不是，大齐的皇帝，大齐的王爷都硬气得很，他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是大周，好歹还能用一用秦相，给他送几箱珠宝去，他总会愿意帮他们说话，拦住要出征的军队，但大齐皇帝极端厌恶贪官，他耳朵又不软，怎么可能听话不出征？ 所以这场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但他在想，这场仗该怎么打对大金才最有利。 如果注定惨败，那不如将这片土地让出来，他们将守边的将士撤回来，还能多出一些人来平乱。 可如果还有一战之力，乌烈是不想放弃这一块富饶的土地的。 乌烈悄悄桌子，暗道：也许他们可以去试着说服窝阔，先把大齐打退再说，窝阔应该也不想把这片土地让给大齐吧？ 到了大齐手上，再抢过来可就难了！ 乌烈看向下首，决定派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去见窝阔。 窝阔的确不想把大齐的失土还给大齐。 大同府以南，包括真定府，太原府，济南府，平阳府在内的河北路，山东路到河南路一大片土地，全都是富饶繁盛，他的部落虽一直在额尔古纳河附近生活，却也知道大金一年的税收大部分取之于此。 现在他已经占下了大金的半壁江山，势头正强，没有意外，三五年之后他就能取代大金，这时候他又怎么愿意放弃那片土地？ 至于和大齐的约定，窝阔冷笑一声，只是通过使者口头约定，谁能知道？ 何况，大金和大周的文书约定都能撕毁，何况他只是口头约定？ 但也得防备大金趁此机会反攻。 李章见两人被带到主帐，就问身后的侍卫，“那是可汗的客人？” “是，据说是大金的使臣。” 李章点头，不经意的问道：“来了好几天了吧，怎么可汗没砍了他们？” 五大三粗的蒙古汉子轻蔑的笑道：“可汗大概是想耍耍他们吧，大金现在都变成病猫子了，现在就求饶了。” “是来求和的？” “不求和他们来见可汗干什么？”侍卫笑道：“我们现在已经占了大金一半的江山，他们总不能是招安我们吧。” 李章笑着点头，回到营帐时脸上的笑容却慢慢的收了起来。 同为汉人，也同样曾是齐浩然细作的薛吉上前问道：“怎么样？” 李章沉重的摇头，“可汗只怕起了心思，他不想把失土还给大齐了。” “那怎么行？”薛吉着急道：“当初王爷给我们提供武器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这片失土必须归还大齐，言而无信……” “上位者哪管什么言而有信？”李章烦躁道：“现在以道德绑架他是不可能了，我们得赶紧把消息传给王爷，现在已是二月中旬，我估计王爷要出兵也得在三月或四月，我们必须在三月前将消息传到，否则……” 李章担心窝阔会以盟友的身份欺骗王爷，要是让王爷陷入陷阱之类的才是大祸。 李章叹气，和薛吉道：“本来还想留在可汗身边做个宰相之类的，可现在看来，我们能活命就不错了，他既然打定主意要背盟，我们这几个辅佐过他，又做中人的汉人必定活不了。” 薛吉面色难看，他们之前是想留在这里，不回大齐了。 毕竟，他们回去最多也是做个三四品的官，但留在这里却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王爷也流露出随他们取舍的态度。 但现在窝阔还没打下江山就背盟背德，打下江山之后他们更没有活路了。 俩人本来就是细作，对大齐不说忠心耿耿，但感情绝对不轻，此时虽恨得牙痒痒，但还算理智。 李章很快从失落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低声道：“不能叫窝阔起疑，他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先通知王爷，再想办法重新挑起战事，让他们内乱……” 第1082章 伏击 窝阔的地位也不是不可动摇的，他的敌人不仅有大金，还有西夏，甚至还有他的兄弟和手下。 李章和薛吉对视一眼，心中暗暗的道：现在还有他们这两个智囊。 齐浩然带着五千精兵赶到邓州时才收到李章的密信，他脸色冷凝，对穆扬灵道：“异族果然不可信，幸亏我们没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然等他平定大金，我们就错失了良机。” 穆扬灵接过密信一看，凝眉道：“李章能想到挑拨西夏与窝阔的关系，大金和窝阔自然也能想到挑拨我们与西夏的关系，西夏边境……” “袁将军长子袁照就在成都府，有他在，西夏想冲边不可能，何况他自己国内都不太平。”齐浩然道：“他们要挑拨也不可能立马见效，我们速战速决，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大军开拔。” 他们虽然才带了五千精兵，但各地支援的大军早分三路提前到达，他领的中路军有十万之多。 西路由穆石率领，从京兆出发取庆阳，太原等地，而中路由他领着，从邓州出发取河南，开封，平阳，大名等地，直往真定而去，而东路由袁将军率领，出许州，右进取徐州，东平，益都等地。 三路相互辉映，而以中路最为紧要，中路进，则东西两路无后顾之忧，中路停滞，东西两路只能等候，否则有孤军深入的危险。 也因此，齐修远才让齐浩然任中路前锋，还把京中的五千精兵给了他。 齐浩然连夜将三军将领招来，将十万大军分为三路，一路取河南府，一路取开封府，一路进郑州，以备驰援。 齐浩然带着穆扬灵和齐文谨去郑州，让尚将军取左路往河南府去，秦将军取右路往开封府去，秦铭跟着他大哥秦将军走。 “郑州在河南府和开封府之后，又在两府之间，历来为兵家相争之地，左右两路同时进攻河南府及开封府，他们必定有所增援，阿灵，我要你带着小熊和三千人在此伏击前去支援河南府的援军，务必一个不落的把人留下。” “是！” 齐浩然又分出五千兵给邵参将，让他去伏击支援开封府的援兵。 齐浩然则带着剩下的人去打下郑州城池。 穆扬灵身上没有武职，按说她是指使不动底下的士兵的，但齐浩然也算用心，分给她的三千人，其中的校尉和总旗都出自北地，当年都被穆扬灵训练过，所以对穆扬灵为将并没有意见。 尚将军和秦将军倒是觉得齐浩然胡闹，但还没等他们提出抗议，穆扬灵就已骑马带兵离开了。 校尉和总旗们听穆扬灵的，底下的士兵就算有意见也得听命令，何况，他们早听校尉和总旗们宣传过，说他们一身的本事，一半是王爷教的，另一半则是王妃教的，心里早好奇不已，所以此时底下的士兵并没有闹开。 王妃说拔营，他们就收拾东西启程了。 尚将军负责的是河南府，不由担心起来，忍了忍还是去找荣郡王，“王爷，河南府号称有五万守军，我们只有三万多人，攻城本来就难，要是再有援军……”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尚将军觉得本王会拿战事开玩笑吗？让王妃伏击河南府的援军已是本王对你最大的支持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呢。” 有熟知内情的就拉了拉尚将军，低声道：“别小看了王妃，据说北军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王妃训练出来的。” 尚将军眉头跳了跳，那人就低声道：“尚将军，在下手下有一校尉就出自北军，信誓旦旦，不然您以为为何皇上会容许王爷把王妃带到军中来？还代使将军之责。” 尚将军恍然大悟，虽然依然心中忐忑，好歹没再提出反对意见。 三军行动迅速，三日后，河南府和开封府同时被大齐军兵临城下，两军同时采用疑兵之策，让人扛了许多旗帜出来，从城墙往下看，足有十万大军。 大金守城的将领没想到战事会那么快发生，话说大齐不是声称皇帝要御驾亲征吗？ 皇帝这是已经到了边塞了？ 由不得他们多想，守城的将领连忙让人去郑州求援。 郑州守军有八万，分出一些来支援他们才好，此时，两城的将领并不知道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别的城池也受到了攻击，不然他们肯定会怀疑对方人数。 而郑州大将军先是收到河南府的求救信，派了一万人前去支援，援军刚出发就收到了开封府的求救信，他就猜测大齐是分兵两路进攻，忙再派出一万援军，道：“下令各州县，务必守好城门，绝对不许大齐军队前进一步，他们分兵而攻，人数必定不多，不要被他们骗了。” 而此时，穆扬灵已带着人绕过一些县镇，埋伏在了路上。 穆扬灵指着营中的布置对小熊道：“我们只有三千人，而援军只怕不少于五千，我们想要一口吃下不可能，但如果分段攻击，效果会好很多。” “娘，我们能拿下援军吗？” 穆扬灵笑道：“有心算无心，只要动作够快，设计紧密，就算不能全部拿下，也能让他们成惶惶之犬，丧失斗志，没有斗志的援军，给河南府带去的不是援助，而是灾难。” 从郑州急行军到河南府要走五天，第三天大军到青龙山一带，这里树木郁郁葱葱，加上左边有高山掩盖，右边是密林，因这条路很小，将队伍拉得很长，术甲担心有埋伏，下令让士兵加快速度，迅速通过这段路，眼见着队伍跑了三分之二，前面的队伍就要出这片山，山上突然滚落巨石…… 巨石之后是箭矢，不少人皆死于流箭，但山高路险，他们根本不可能上去拒敌，只能尽快离开这条不是峡谷却如峡谷一般险峻的地方。 术甲带着亲兵冲出去，但后面还有大几千的士兵，他刚想让人绕道上山，一块巨石就从山上滚落，直接砸在了出口处，断绝了士兵们的出路。 术甲一愣，顿时喊道：“让他们从林中出来。” “大人，右侧树木太密，又有雾气，士兵们首尾不能相应，只怕会迷失，不如叫人将巨石推开……” 第1083章 伪装 穆扬灵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对小熊道：“将他们逼入密林，我们提前做了那么多的陷阱，不能白费了。” 小熊应下。 留在路上伤亡太大，小熊将箭术比较好的士兵组织起来，排成两排，分段将人逼到林子里去。 “等他们进去得差不多，你就绕道右侧下山，与前面的人汇合，”穆扬灵认真的嘱咐他，“记住，保存实力最重要，不许恋战。” 小熊应下。 穆扬灵则带着另一部分人下山进林子打丛林战，将人逼近林子，就是因为树木茂密，便于他们藏身，就算他们人数远胜于己方，也不怕。 树木茂密，他们就不能首尾相应，甚至连身边是不是他们的人，他们都不能肯定。 在来之前穆扬灵就想好这仗要怎么打了，她最擅长的就是丛林阻击战，自然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林中树木茂密，十步以外就看不清人，转个身都有可能碰到树上，对于他们掩藏行迹一一击杀最方便不过。 穆扬灵将手下士兵分为五人一组，三组一队，首尾呼应的前行，道：“一个时辰后，不管你们身在何处，都要想办法赶到集合点集合，我们只在原地等待两刻钟，两刻钟没到的，视作阵亡。” 士兵们低声应下，跟随穆扬灵悄悄进山。 等到术甲带着人将巨石退开，被围在里面的人十不存一，剩下的不是死了就是躲到了林中。 术甲眼睛发红道：“发信号，给躲入林中的士兵指明方向，去找木柴，将火点起来。” “大人，生火只怕会把敌人引来……” 术甲咬牙道：“他们要是来了最好。” 埋伏不是只有对方会打，他也会！ 副将只能听命，带人在空旷地带点燃起大火，以给林中的人指明方向。 小熊趴在地上，盯着火堆的方向跃跃欲试，但记起母亲的嘱咐，他只能惋惜的低声和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方校尉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世子不顾劝阻的跑过去，那堆火的诱惑虽然很大，却也有五成的可能是陷阱。 术甲没能等来敌军侵扰，脸色越发难看，而等到暮色降临，陆续从林中出来的人也不过才三千多，加上之前的近千人，他们一万人最后只剩下四千人，偏偏他们还没和敌人面对面相遇。 有士兵汇报说在林子里面碰到了大齐士兵，他们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 “他们有多少人知道吗？” 士兵摇头，“卑职等一进山就走散了，加上树木掩映，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就卑职看见的只有三人。” 然而每个人都看见了有三人，四人或五人，这样加起来足有近两万的人，副将忙道：“大人，对方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不然不会把我们逼进密林，他们人数必定比我们少。” “本将自然知道，可现在我们损失了近六千人，你觉得他们还会比我们少吗？” 副将沉默不已。 术甲蹙眉道：“这样的战术我似乎见过，至少有人与我说过，但我记得不太真确了。” “将军，我们要不要回郑州？” “不行，此去郑州要三天，去河南府却只要不到两天的功夫，叫人抓紧休息，明天一早立即启程赶往河南府，我们换一条路走。”术甲总觉得心有不安，“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去支援河南府？” 而此时，穆扬灵派出了三路斥候，道：“不要靠得太近，只要看清楚他们的行军路线就行。” 又吩咐方校尉等人，“让将士们抓紧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 “娘，”小熊兴冲冲的跑过来，“我们要不要提前去埋伏？” 穆扬灵摇头，“我们对敌军将领不熟，不知道他是否会改道，提前埋伏有可能会白费力气，不如等斥候来报后再做决定。” 穆扬灵笑道：“我也没想下一次伏击就把他们全部留下。” 第二天五更时，术甲拔营，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天刚亮，林中突然传来喊杀声，大金援军再次进入伏击圈。 术甲抽出大刀，喊道：“敌军人数不多，我们冲杀出去！” “不是派斥候提前看过，为何还会中伏击？” “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先冲出去再说。 穆扬灵拉满弓，一箭将术甲身边的副将射于马下，见对方快要攻上来，就道：“放信号，让骑兵冲击，给敌军开一个口子，让他们冲出去。” “王妃，为何不一举将他们拿下？他们现在就是丧家之犬。” “他们有四千人，围住他们有可能会让他们破釜沉舟，于我们反倒不美，让他们走，我们后面还有一队伏兵。” 方校尉佩服不已。 小熊正骑在马上，看到信号，立刻带着骑兵冲杀出去。 敌军本已慌乱，根本阻拦不及，骑兵三进三出，本已伤亡惨重的敌军士气更加低落，术甲有心让士兵回击，但前面却突然传来大叫声，有人杀出重围了！ 于是，所以士兵都往前面冲去，希望能冲出重围。 这一次，能杀出重围的不到两千人。 等到术甲缓过神来开始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不对，他脸色剧变，喊道：“中计了，前面必定有埋伏，我们回去。” “可是将军，前面也有伏军啊！” 术甲脸色变了几下，咬牙道：“左右都是死，兄弟们，我们往前冲，拼尽全力一搏，说不定能杀出重围，你们愿不愿意跟随本将冲杀出去？” 两千残兵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高声喊道：“愿，愿，愿！” 穆扬灵隐在树后，搭弓，在术甲再次举手时箭一射而出，术甲挥手，大声吼道：“出……” “发”字还未出口，突然圆目大睁，从马上摔下，穆扬灵于两千敌军前射杀了首将，两千将士才鼓起的士气突然就泄了，惶惶而逃。 穆扬灵注视着前面，下令道：“杀！” 是夜，大齐三千将士全部换上大金的军服，往河南府而去。 三千兵马日夜兼程，于第二天入暮时赶到河南府北城门。 第1084章 进城 北城门的守军看到下面七零八落的几千兵马大惊，连忙汇报给徒单参将。 徒单上城楼一看，用女真语喊道：“你们是谁。” 穆扬灵看向方校尉，方校尉用她教的女真语回道：“我们是从郑州来的援军，路上遭到伏击，术甲将军重伤，快给我们开城门，将军需要大夫！” 徒单见他们穿着大金士兵的衣服，战马也是大金的，又是说的大金语，没有多想，一挥手就让士兵开城门。 大家互相搀扶，却巧妙的将自己的脸挡住，虽然汉人与女真人都是黄种人，但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 城门打开，穆扬灵和小熊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低头站在方校尉身后，徒单刚从城楼上迎下来，小熊脚尖一点就飞速的飞过去，手成五爪掐住他的脖子，众人大惊失色，穆扬灵已经抽刀将徒单身边的副将斩于刀下，穆扬灵冷笑道：“谁要是敢妄动，我就杀了你们的将军。” 徒单憋红了脸，刚要说话就被小熊狠狠的掐住脖子，脸色顿时有些发青。 就在众人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方校尉已带了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下了他们的武器，不到半刻钟，整座城楼都被他们的人换下。 穆扬灵让人将士兵们分开关到城楼里，留下一部分人守住北城楼，这才带着人往南城门去。 尚将军就是在攻打南城门。 因为战事，入夜之后百姓都呆在家里不出门，穆扬灵带着人往南城门而去时动静就显得很大，有巡逻的士兵看过来，不免询问，“出什么事了，你们要去哪里？” 被问到的士兵眨眨眼，额头有些冒汗，他听不懂金语怎么办？ 穆扬灵回过头来看，压低了声音呵斥，“嘿，将军不许我们多话，我们要去南城门，快走！” 询问的人果然不敢再问，连忙退到一边，但心中有些惶惶，南城门要增援，还要瞒着他们，难道是城要破了？ 方校尉因为身形高大，最似女真人，所以一直充做副将走在前面，但其实他的心里也在不安，他就会几句金语，还是临时学的，只要对方多问一句他就露馅了，他真的很难保证一定能打开城门啊。 穆扬灵见他紧张得额头冒汗，就低声道：“你跟着世子去开城门，把吊桥放下，我去应付他们，到前面跟我换衣服。” 让王妃穿他穿过的衣服…… 方校尉他不确定他现在活下来，见到王爷后能不能活，就结结巴巴的道：“王，王妃，还是卑职去吧，您跟世子去开城门和放吊桥，您力气大，速度肯定比我们快。” 穆扬灵想了想，“那行，对方说的话你要是听不懂，你就蹙眉看他，我们速度很快的，只要能走到城门那里……” 京城的城门每次打开都需要十个人一起才能推开，河南府的城门就算差些，只怕也得要五六个人才能慢慢推开，而她力气大，一人足矣，小熊则可以带着剩下的人拦住守门的士兵。 穆扬灵低声吩咐了小熊几句，南城门也到了。 虽在深夜，但战事依然在进行，方校尉从怀里掏出怀表一看，低声道：“娘娘，这应该是他们今天最后一次攻城，要是不抓紧，我们今天晚上就要被困在城里了，北城门的事瞒不了多久。” 他们所依仗的就是一个快字！ 穆扬灵点头，城楼下有不断奔跑的士兵，没人拦他们，这几天南城门不断有人前来增援，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穆扬灵当即带了五六个人往城门而去，快要走到城门下时有人大喊，“喂，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快上城楼支援！” 方校尉带着两千多的士兵朝喊话的那人去，用金语含糊的回应了一句，对方没听清楚，见他朝自己来，就等他过来解释，而穆扬灵就趁着这个时间走到了城门底下，她对守城门的士兵道：“将军让我们来替班。” 对方皱眉，“可我们才换班不到一个时辰，你们怎么就过来换了？” 穆扬灵脸上露出笑容，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道：“这是将军心疼你们……”一语未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鬼魅一般的闪到他脖子后面一捏，对方眼孔一缩，慢慢的闭上眼睛，正要软倒在地就被上前一步的小熊撑住，随行的两个侍卫挡住其他人的目光…… 穆扬灵朝城门而去，一下就把巨大的门栓抽了出来，被挡在视线之外的士兵这才察觉不对，正要大喊起来，小熊就丢开手上的人，抽出刀来…… 城门底下瞬时混乱起来。 共是三条门栓，平时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抱下来的门栓被穆扬灵一手抽小，不过两息功夫，门栓就全被抽下，穆扬灵用力将城门打开…… 方校尉此时刚好走到喊话士兵的面前，抽出剑来就给了他一下，城门内顿时混乱起来。 在外努力攻城想要借云梯爬上城墙的将士们就看到城楼缓缓的打开，看到里面混战在一起的场景，众人愣了一瞬，然后里面有人用汉语齐声高喊道：“兄弟们冲啊，王妃把城门打开了——” 外面拿刀的士兵想也不想就往里冲，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家拿着刀一窝蜂的往里冲，后面的尚将军想拦都拦不住。 穆扬灵将头盔扔掉，喊道：“卸装！” 汉军纷纷扔掉头盔，把衣服一扯，众人才看到里面是大齐的军服，虽然来不及把衣服完全脱掉，但只露出那么一点，大家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尚将军直到彻底占领河南府都还有些飘忽，他浑身是血的去找荣郡王妃，结果一到客栈就有侍卫拦住他，道：“将军，王妃正在洗漱，您在下面等一下吧。” 尚将军抹了一下脸上的血，问道：“你们怎么跑到河南府来了？” 侍卫理所当然的道：“王爷让我们伏击援军，援军都灭了当然要来河南府，不然让他们再往郑州发求救信，我们不是一直要埋伏在路上？王妃说只要河南府拿下我们就不用在路上守着了。” 所以就攻进城了？ 这让他这个围了七天城却还攻不进来的人情何以堪？ 第1085章 攻城 穆扬灵并没有在河南府多做停留，将后续事宜交给尚将军后就带了她的人往郑州而去。 此时，齐浩然已经连续收复三个县城，与郑州守军交上手了，齐浩然没用疑兵之策，他只带了两万四千人，就打出了两万四千的名号。 郑州守将再三确认的确只有两万多人时就冷笑一声，亲自带着人出城迎敌。 齐浩然亲自带军正面迎战，又派两个参将各带五千人去埋伏，让飞白和荣乐跟着一起去。 飞白一直跟着齐浩然南征北战，手上功夫不弱，见的血并不比那些参将少，所缺的不过是军功，所以齐浩然很放心，他只是嘱咐荣乐，让他跟紧飞白。 又对飞白道：“荣乐是荣大哥的长子，你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就成。” 飞白应下，带着荣乐归队。 荣乐见飞白面色平和，待他可亲，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尚将军与秦将军都用疑兵之策，我们怎么不用？就算郑州派出了援军，现在城中也有四万之数啊，比我们多了将近一倍。” 飞白笑道：“您也说了多了将军一倍，历来攻城就比守城难，几乎要以三倍人数才能拿下一座城池，我们这点人，要是爬云梯，只怕都不够他们的箭射的，所以不如将人引出来，慢慢消耗。” 飞白自信的道：“我们王爷最擅长的就是奇袭与正面交战，您看之前的县城不就只用了五天时间就收复了吗？” 这倒是，他们攻城有如神助，除去赶路的时间，几乎一天就能攻下一城，厉害得不要不要的，荣乐常听父亲说打仗如何艰辛困苦，但只以这几天的经历来看，打仗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飞白跟着齐浩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厮，荣乐的表情自然瞒不过他，他心中幽幽一叹，知道没经历过，他劝说对方只怕也不信，往后的战事只会越来越难，就让他自行体会吧。 打仗从来都是最苦的，不管是对士兵，还是对将军而言，许多自己曾经以为绝对适应不来的事情，在战争中都能适应了。 小熊就着水把干粮咽下去，扭头去看母亲，见她正把干饼放在水里泡软，就挪过去道：“娘，我去抓两只兔子给您吃吧。” 穆扬灵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为什么要与你士兵们吃一样的干粮吗？” “知道，要与他们同甘共苦，才能凝聚军心，可是娘亲，同甘共苦这一项有我呢，您是我娘，享福是应该的。” 穆扬灵笑道：“你现在嘴皮子倒是利索，跟那些老兵老油条学的？” “没有，这是儿子的想法。” “我谢谢你孝顺了，”穆扬灵道：“我们与将士们同食同住，不仅是为凝聚军心，也是为打磨自己，还有，我们现在是要绕到郑州之北，以埋伏从郑州逃出来的金兵，这时候自然是掩藏行迹最好，而生火就有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没见这两天夜里寒冷，我们只能靠在一起取暖，不敢生火吗？” “娘，你说爹什么时候才能打下郑州？我们身上的干粮可不多了。” 穆扬灵笑道：“放心吧，郑州是你父亲面对的第一个大城，士气正盛，不会久的，此时河南府失城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进郑州城了，他们该慌乱一阵了。” 而此时，白天刚打了一个胜仗的齐浩然正让人通宵达旦的庆祝，金兵收到消息，连夜来袭，骑兵冲入营帐，却发现锣鼓啸天的营地里只有百十来人在敲鼓，吆喝，地上放着不少的酒坛子，他们面色一变，知道上当，打转马头就要离开，四周却升起火把，齐浩然冷声道：“射人不射马，将他们全都留下！” 金兵打着冲营的主意，所以只派了五百骑兵而来，应该是打着上下冲营并烧粮草的主意，却没想到五百骑兵中了埋伏，被两万人围在中间，被包了饺子。 齐浩然让飞白换上金人的衣服，带上四百骑兵去郑州城，齐浩然道：“冲杀一番就出来，别恋战，还有，郑州城内大多是汉人，记得要大喊几声，将他们挑拨起来。” 齐浩然冷笑，“普通老百姓自然没胆子对上金兵，可郑州城内的大户也不少，甚至有没落世家在里面，当年有人背弃家国给金人开城门，现在就肯定有人投奔我们。” 飞白激动起来，他知道，王爷这是将军功送到了他手上，因为金兵一定不会想到出来奔袭的骑兵会被包饺子且回去的是假冒的，他们大多骑的是金兵的战马，穿的是金兵的衣服，也是晚上视线朦胧之时，根本就没法分辨。 飞白带着人快马往郑州而去，正想到了城楼下怎么喊话让他们开门，谁知道城楼上的人看见他们回来，直接叫人开了小城门。 是了，他们是出去奔袭的，怎么可能有时间在外寒暄，自然是尽快进城为妙，免得被后面的追兵追上。 飞白带人冲进城楼，一进去就拔剑开杀，让他们没机会将城门关上。 飞白带着人只冲进一条街，喊了几句话后复带队伍冲出来，等到大金的骑兵赶出来，他已带了人又杀出城去。 郑州守将看着混乱哀嚎的士兵，只觉得浑身发冷，一步，一步，竟像是算计好了一样。 一个信使飞奔而来，浑身是血的跪地而拜，“将军，河南府失守！” 郑州守将脸色一变，一个参将拿着一封飞鸽传书飞速而来，低声道：“将军，刚收到开封府传书，开封府于今日午时失守了，败军正往我们这儿来……” 郑州守将抓着信的手一紧，道：“立即给朝廷传信，请求援军！” 然而大金朝廷正混乱着，他们没想到大齐动作这么快，才二月下旬就动手了，还是东西中三路一起进攻。 各地求兵求粮草的折子差点把皇帝给埋了，而等郑州的求援信到达皇帝案前的时候，郑州失守，郑州守将与郑州共存亡，其副将带着八千败军北走，却在中途遇到伏击，阵亡，败军亡四千五百，被俘三千五百人。 第1086章 势猛 齐浩然攻下郑州，皇帝銮驾也到了前线，齐修远亲自部署，着各路大军加快进程。 乌烈还没和窝阔谈好条件，此时大齐军队就大举进攻了，大金一下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况。 他只能一边从各地挤出兵员增援，一边加快收刮百姓以筹集粮草，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很快逼得更多的百姓加入造反的行列，而大同府以南的汉人因为知道大齐要打过来了，纷纷举起义旗响应大齐军队。 汉人在大金的统治下过得很不好，赋税比以前重了近两倍，各种苛捐林立，几乎让他们没有喘息之机。 而且，在大金，金人可随意辱杀汉人，事后也不过交一些钱银或打几板子就能了事，可以说，在大金，汉人比一匹马还不如。 大金这边是焦头烂额，窝阔的日子也渐渐不好过，先是他的属下截留财物，克扣军饷的事情爆发出来，然后是他的几个兄弟来与他争权，他虽和大金皇帝乌烈私底下议定要暂时停战对付汉人，但两边毕竟打了好几年，彼此都有亲人兄弟死在对方手中，所以两边的冲突一直不断，加上不知是谁传出谣言，竟是说他要接受大金的招安，要用三军将士去投诚，以求荣华富贵。 这简直就是污蔑，他的目的是当上皇帝，投诚？ 他要真想投诚早就投了，何苦等到现在？ 但似乎没人愿意听他的解释，而他的智囊团也没有好的办法，军师甚至在与金人的冲突中不小心受伤，不仅激怒了底下的将士，也让他少了一个出主意的人。 而就在他要出兵前去阻击汉人时，西夏却趁火打劫一连拿下了他们的两个城池。 他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打下半壁江山，他怎么可能让西夏夺去？ 所以窝阔一时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收服他的兄弟，又要应付与大金的关系，还要安排对西夏的反击，最后还要往南边派人前去阻击汉人。 在这种情况下，窝阔对手下将士的控制不免有些疏忽，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李章慢慢的分化他与他属下的关系。 既然敢背盟，那就要有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大金的军队内战了好几年，士兵疲于奔命，士气本来就低落，此时大齐军队齐头并进，对方捷报不断，他们却节节败退，士气早已低到冰点。 而他们的后方又有起义的农民军。 他们拼尽全力要守城，他们以为被保护的百姓却冒着生命危险借着帮忙守城的借口靠近城门，为外面的大齐军队打开城门；他们败逃，想要隐藏起来，大金的百姓却向汉军通风报信将他们围剿，这种四面为敌的感觉让士兵们几近于崩溃，根本就挡不住士气越发高涨的大齐军队。 有大金将军怒而拍桌，主张将治下汉人全部屠杀，以绝后患，“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大金养他们三十多年，他们却依然只记得自己是汉人，却不知道他们也是我大金百姓！” 乌烈脸色也难看，他也觉得这些汉人太过刁钻，竟然不知感恩，但他不可能同意无故屠杀汉人，大同府以南有多少汉人？ 十个百姓中至少有七人是汉人，全都屠杀，他们的刀刃能卷起来，而且，也会把剩下的汉人全部逼反，而东京以北早被窝阔占了，他们再失去大同以南，大金就真的亡国了。 乌烈不想当亡国之君，他才当了十年的皇帝，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这时主和派的言论就被他注意到了。 主和派与主战派不一样，他们比较温和。 主和派主张先减免百姓赋税，降低国内矛盾，尽量遏制住国内叛乱的势头，然后派人去和大齐求和，尽量拖延时间。 让人带上金银去西夏游说，希望对方能出兵大齐，牵制对方兵力，如果大齐同意说和，他们愿意将已被占去的地方相送，就算每年上贡也可以，只有先停下战事，他们才有机会整合力量再来。 不然，被大齐灭了，大金可就真的亡国了。 乌烈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派使臣分别去见西夏和大齐的皇帝。 齐修远收到大金的国书，就和前来拜见的袁将军笑道：“朕正愁没时间收拢势力呢，他们就送来了借口。” 袁将军忐忑，“皇上要答应和谈？” “不答应，”齐修远笑道：“先拖着他们，将军趁机让士兵休整，先把粮草运上去再说，而且，打下来的地方要守，城池不是打下来就行了的，当地的知府，知县都要重新委派，各种制度也要变换，这些事情都很多，朕也没想到我们能那么快就收复到济南府来，是应该缓一缓了。” 因为打得很快，后续的粮草都有些供应不上，再一个劲头的往前冲只怕会有深入的危险，而且产生的问题也很多。 齐修远向来冷静，既然再猛进已经对他们不利，那不如停下来沉淀一下。 齐修远看着发须皆白的袁将军，叹息一声，拍着他的手道：“朕知道老将军急，但此时，急不如稳，前朝时，将军一度打到东平一带，但最后都没有守住，为何？” 袁将军眼眶都红了，深深地低下头，道：“除了前朝朝廷的原因，还有末将进的太急，势力不够稳健，自然受不住城池，且孤军深入，并没有照应的军队。” 齐修远点头，“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将军和穆将军都要停下收整军队，”齐修远笑道：“将军发现，朕既然亲自来了这里，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和谈？哼，除非他们把失土全部归还，不然谈何和谈？” 袁将军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当今和前朝景炎帝一样答应和金和谈，到时候他们努力了两个月的成果就全都白费了。 齐修远让袁将军和穆石休整军队，却给齐浩然下令，让他一鼓作气的往前，只管打下城池，后面他会派人收尾，给他的粮草也必定会供应得上。 袁将军见齐浩然都一路打到了大名府，再向前就是刑州，石家庄等地，更是放心，看来当今真的是一心收复国土了。 第1087章 生存 齐浩然一屁股在穆扬灵身边坐下，从火堆里快速捡出一个土豆来，穆扬灵见他烫得直甩手也要剥皮，就把她手里刚剥好的塞他手里，接过他手里的，道：“先吃我这个。” 齐浩然往嘴里塞，呼着寒气道：“这倒春寒看着比冬天还要冷，幸亏我们缴获了金兵不少冬衣，不然将士们非冻伤不可。” “可惜缴获的粮草不多……”穆扬灵很是惋惜的啃着土豆。 齐浩然看了有点心疼，握着她的手道：“等到下一个地方爷带你去下馆子。” 穆扬灵一笑，开心的应道：“好啊，到时我要喝羊肉汤配大肉馍，还要吃烧鸡。” 齐浩然顿时觉得口水急剧分泌，连连点头，“都吃。” 捧着一个干馒头过来的小熊顿时觉得嘴里没味，他有些委屈的在父母身边坐下，齐浩然就拍了他一巴掌，“谁给你委屈受了？” “父王，粮草什么时候送上来？我们总不能一直啃干馒头和土豆吧，将士们还要上阵杀敌，没有油水怎么行？” 齐浩然看向南方，道：“放心吧，我在这儿，你二伯就会想尽办法把粮草送到这儿。” 齐浩然没说出休战让大家休息的话来，他知道，袁将军和岳父那边已经停战休整，他这里就得牵制大金的兵力，不能让他们有喘息之机，而他的身后自有整个大齐朝廷做后盾，有他们为他补充兵员和守好打下的城池，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断的攻城略地，收复失土。 他见儿子苦着脸，就嘲笑他道：“这就嫌苦了？如今我们有足够的粮草，只是暂时运不上，就算如此，你们也有干粮，有土豆，有红薯充饥，当年你老子我打仗的时候，别说干粮，饿的时候战死的战马，甚至还没退役的战马都要吃，”齐浩然说到这里眼里微微湿润，“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马儿，应该知道，它就相当于自己的伙伴儿一样，等吃完了马肉，就该吃观音土了。” 小熊震惊，“您还吃过观音土？” 穆扬灵瞥了他一眼道：“你爹连马尿都喝过，只是吃观音土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熊拿着手里的干馒头，顿时不敢说没滋味了。 齐浩然拨出一颗土豆，剥了皮给儿子吃，接过他手里的干馒头放在火上烤，道：“别看这是能砸死人的馒头，其实做得好了还是很好吃的。” 齐浩然翻了几下，见馒头松软了一些就拿过来用匕首把馒头切成一片一片的，把它烤得焦黄，把土豆捣碎了夹在中间递给儿子，“尝尝吧。” 小熊还是第一次看父亲烤东西，惊异的接过去一咬，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好好吃，爹，你好厉害，比娘还厉害。” 齐浩然自得的道：“那是当然，就你娘那手艺，也就有肉有料的时候才能烤得出好东西，真要说在外头谋生的本事，那还是得我来。” 穆扬灵看他得意成这样，就道：“我要是出外谋生，我就自己进山去打猎了，还用得着跟你吃干馒头？” “那要是打不着猎物呢？” “这山这林都在这儿，怎么会打不着？” 齐浩然哼哼道：“这世上总有意外，你不能只指着一个本事就想吃尽天下，你要是就是打不着猎物，或是没能力再打猎物了怎么办？你得学着会吃草，吃树皮，吃树叶，甚至是吃土。” 齐浩然扬扬下巴，示意穆扬灵转头去看身后的老兵，“你看，他们才是这世上最能生存的人，还有那些老叫花和流民，他们扯一把野草就知道怎么做最好吃，怎么才能让自己填饱肚子，儿子，你要学领兵就跟着我，要学打仗就跟着你娘跟我，可要学怎么在路上舒服，不饿肚子，和活下去，看见没有，去跟他们打交道，保你受益无穷。” 小熊扭头去看那些脏兮兮，搭着腿在嬉笑的老兵，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他知道自己是来军中学习的，但他更多的是跟在母亲身后看她怎么打仗，或是跟在父亲身后看他怎么用兵，不然就跟在飞白身后上战场杀敌，就算会与士兵混在一起也多是与总旗以上的军官打交道，或是与新兵呆在一起，这些常说荤话或脏话，活像混混的老兵很是让他不喜。 就算他本人不似书呆子一样非要对方像教条一样遵守一些东西，但他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们兄弟几个刚回爬母亲就教他们吃了东西要洗手，对人要有礼貌，可以调皮捣蛋，但不准说脏话，更不许辱骂人，所以他虽面上不显，对那些老兵油子却很看不起。 齐浩然拍着他的肩膀道：“每个人身上都有可学习的地方，我让你去与他们打交道，不是要你学他们身上不好的习惯，他们这个年纪的老兵都经过前朝边关之乱，朝代更迭之乱，有的年纪大一些的，甚至经历过前朝南迁的混乱，他们生在乱世，活在乱世，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小熊有些伤心的道：“那，那些死了的人呢？” “他们有的是英雄，死于自己的理想，为保家卫国而牺牲，有的是奸雄，死于自己的野心，但更多的是平凡的人，他们想活下来，但时代没能让他们活，”齐浩然看向那些老兵，淡淡的道：“他们就是那些能活下来的平凡人，没有太大的理想，也没有野心，只想活着，而于这个乱世中，他们也的确以自己的能力活了下来，这就是他们的本事，也是我让你跟他们学的，小熊，你要记住，爹和娘不要你当盖世英雄，只要你活着，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穆扬灵见儿子瞪大眼睛的模样，不由好笑，“其实一开始你爹是想让你从小兵当起，好好的与那些老兵学学的，只是我怕你起了逆反心理，你是世子，大家都让着你，若是你无心去学，大家肯定都迁就你反而不美，你爹才让我带着你，先经历战事，等你那股热血降得差不多了再与你说这些，你爹说，你的第一课应该是生存，你现在愿不愿意去把这门课补起来？” 于是，第二天小熊就穿着新兵蛋子的棉衣被丢到了一群老兵中，这些老兵离王爷等人有一段距离，加上小熊又抹黑了脸，此时的形象与他当世子时的形象相差太远，没人认得出他来。 老兵们习惯欺负新兵，直把他欺负得惨惨的，小熊想到自己要跟他们学生存的本事，只能忍气吞声的忍了。 第1088章 粮草 齐浩然看了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跑进山里逮了两只野鸡烤了，送儿子一只，还有一只偷偷给穆扬灵。 穆扬灵低低笑了一声，拉了他进内账，“你看那是什么？” 桌上放着一只烤得焦黄焦黄的羊腿，齐浩然目瞪口呆的问道：“这是哪来的？” “我抓的，本来想抓只狍子，谁知道一进山就遇到了这东西，也算运气好，今儿扎帐又早，我就让伙房留了一条腿，剩下的炖汤给大家打牙祭了。但一只羊炖了这么多汤，连个味都喝不出来，那些肉煮烂了，叫白参将方校尉他们分了。这只羊腿是我烤的，要是吃不完就包起来，接下来还得赶路，给你们父子打牙祭。” 齐浩然忍不住捏捏穆扬灵的手，低声道：““再忍忍，我估摸着粮草过不了几天就该到了，再不行我们就去劫大金的粮草。” “大金哪还有粮草给我们劫，这两天所过的村镇都被金兵劫掠一空，我想金庭肯定筹集不到粮饷，这才放任金兵用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 “金庭刚下令要见面赋税，善待百姓……” 穆扬灵叹气道：“所以我才说大金的气数尽了，政令不通，乱象频起，只是苦了百姓。” 齐浩然可没有穆扬灵的感叹，他乐观得很，道：“我们前脚把城池收了，后脚就有人来安顿他们，苦也苦不到哪里去，只要金兵不杀人就行。” 在齐浩然看来，他们的运气算好的了，正赶上大齐仓廪厚实，所以收复后能有粮食赈济，助他们度过青黄不接的三四五月，不然就算金兵不抢他们，这几年战事加上时不时的天灾就够他们受的了。 而此时，已收复地方的百姓们的确庆幸不已，被金兵抢劫而失的元气也渐渐恢复过来。 光复区的情况很快传到了未被收复的地方，百姓对大齐军队更是欢迎，都盼着大齐下一个要收复的地方是他们的县城，而对于肆意劫掠的金人更是厌恶，金兵后方的汉人叛乱更多，而齐浩然每到一个地方就能接收一伙叛军，而有当地百姓的帮助，他们的进程的确很快。 身后运送粮草的后勤兵一直在追赶他们。 范子衿算着日程，嘴巴都急得冒泡了，浩然他们已经断粮三天了，粮草再赶不上人就该饿坏了。 范子衿对后勤部的效率非常不满，粮草向来先于军队行动，他早早就把粮草准备好了，负责运送的后勤部却连攻城略地的军队都赶不上，范子衿对他们既气又恨，只能去找皇帝，“大表哥，粮草赶不上，不如让浩然他们等等，让将士们打仗，总得让他们吃饱吧。” 齐修远点了点地图道：“不能停下，袁将军和穆将军已经收整好，他们现在已经带着军队前往，此时他不能停下，你放心，他只要能打仗就饿不着，当年那么难都饿不死他，现在更饿不着了。” 范子衿撇撇嘴，“可总是吃干粮，又吃不饱……” “那就让你的后勤部加快速度，押运粮草的竟然连攻城的军队都赶不上，”齐修远冷笑，“要不是正在战时，朕真想削了他们。” 范子衿也很想，但此时动不如稳，齐浩然可在前线呢，他可不敢有大动作。 范子衿咬咬牙，回去逼后勤兵，如果再不能将粮草送到部队，就军法处置。 这么一逼，粮草终于在两天后赶上大部队，押运粮草的士兵差点倒在地上吐血。 他们之所以慢于大部队就是因为倒春寒，说来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往年倒春寒也就天气冷点，或下点小雨之类的，但今年的倒春寒却下起了冰雹，后来又下了些小雪，路滑得能溜冰，驴车，板车时不时的滑一下，粮食一掉他们就得停下装车，这样一折腾，反倒比大军还慢。 此时见到王爷就跪在地上，希望这位爷能替他们在国公爷面前美言几句，他们真的不是有意耽误的。 齐浩然将人骂了一通赶出去了，他们有难处，难道他没有？ 要不是他们每次攻城后都能截获敌军的一些粮草，他的大军早饿死了，他妻儿可都在军中呢，因为粮草送不及时，穆扬灵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小熊更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他们无辜，他的士兵和妻儿难道就不无辜？ 延误军情本来就要受到处罚。 粮草送到，小熊觉得他总算能吃饱饭了，抱着碗就去打饭，老兵们见他都吃了三碗还要去打，纷纷扯住他，道：“小子，你一人吃两人的量，再吃下去我们吃什么？” 每个旗领到的饭是有数的，他多吃了，他们只能少吃。 小熊一怔，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难道粮草到了他却还要饿肚子？ 老兵们哼哼两声，很想说他们不吃撒娇这一套，但见小熊瘪着嘴巴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问道：“小子，我早想问你了，你今年到底多大？” 人长得倒是壮，但脸嫩得很，一看就没成年。 小熊道：“到七月我就满十三了。” 老兵们蹙眉，参军得满十六岁，就算兵员紧缺时，年纪放缓，最小也得十四岁，小熊十二岁就被送到军中…… 同一小旗的老兵们对视一眼，叹息一声，他们当兵当了二十来年，这样的事不少见，不是自己活不下去主动参军，就是被抓来的，再不然就是家里容不下被送出来的。 几人的心本来已经冷硬，但此时也不由一软，一个老兵接过他手里的碗给他打了一碗饭，道：“明天你跟我去伙房打饭，你年纪还小，得补些东西，不然以后长不大了。” 小熊眼睛一亮，他这是被包容了？是不是代表以后他可以跟着他们学东西了？ 晚上小熊悄悄溜进父亲的大帐吃宵夜，就高兴的和他汇报，“爹爹，你说我直接问他们生存的本事他们会不会教我？” 齐浩然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他们不是早教你了吗，不然你以为这几天他们指使你干的是什么？” 第1089章 全面进攻（上） 小熊张大了嘴巴，他这几天干了什么？ 每天累死累活的急行军，以前当“世子”还有马可以骑，现在是“小兵”全靠两条腿。 因为是新兵蛋子，他还被老兵们欺负，急行军的时候要帮他们背着一些行李，停下还得帮他们去打水，去挖野草，去捡木柴，去生火，帮他们烤东西，有时候还得帮他们抢军粮，晚上睡觉还被不时的踢醒，简直忙得不要不要的。 齐浩然看儿子茫然的模样，不由叹气道：“他们让你做的事就是教你的本事，你现在是不是能背着一堆行李一边急行军，一边思考，还一边找路上能吃的东西？” 小熊面色怪异，“这就是本事啊，我以前也，”小熊想了想道：“我以前只要有心肯定也能这么干，爹，就为了这点让我去当小兵？” 齐浩然冷哼，“你只当这个是好学的？你力气是大，也有内力调息，但论耐力，你远远比不上那些老兵，你觉得你以前也能这么做，但你想你头三天急行军的时候，你能跟上那些老兵吗？” 小熊张张嘴，面色有些羞愧。 齐浩然起身道：“爹再一次告诉你，别小看那些老兵，他们虽然教不了打仗和其他更大的本事，但在生存一途上，就是你爹我有时候也比不上他们。” “他们是让你替他们拿行李，但干粮，水，兵器是不是一直是他们自己拿的？”齐浩然冷笑道：“只有那些参军没几个月，又自觉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老兵’才会欺负新人，把所有的东西塞给新兵蛋子拿，军队每次停扎都选的易守难攻的地方，水源需要自己找，但每次你都能很快的找到水源，为什么？” “你娘是教过你怎么找水源和能吃的野菜，但你自己想想，这几天你用的是你娘教你的东西吗？作为出征的战士，就算不是你巡夜也不能睡沉，他们时不时的把你踢醒是在救你，”齐浩然道：“儿子，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熊羞愧起来，他一直对那些指使他干活的老兵油子很有意见，没想到他们是在教他。 齐浩然看了儿子的表情，顿时觉得他蠢萌蠢萌的，张了张嘴，到底忍住了。 穆扬灵推了推他，笑道：“快回去吧，出来太久他们要生疑了，这些老兵可精着呢，一会儿出去了在草地上打个滚。” 小熊嘟嘟嘴，问道：“娘，是不是我学艺不精，所以还得跟他们学一遍怎么找水源野菜？” “傻孩子，我以前教你找的是清澈干净的水源和爽口能吃的野菜，前提是你有足够的时间，够你悠闲悠闲的天南地北逛着找，但你现在是跟随军队的小兵，你不能离开营地太远，你要急行军，时间还紧，所以你只能最近寻找，你看你这一路上找的水，有河里的溪里的，也有洞里的沟里的，甚至还有捡了地上的冰雹化的，干净的脏的都有，情况不一样，需要学的自然也不同，更别说我以前教你的是找野菜跟鸡呀兔子的炖，现在他们教你的是一路上什么野草能吃，什么部分的树叶子能吃，怎么吃……”穆扬灵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主要是现在我们就是急行军，所以才让你跟着他们学，等有了大战，你还得跟在你父亲身边学用兵打仗。” 小熊低头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娘，我是要当将军的，生存要学，但用兵打仗更得学！” 穆扬灵含笑着点头。 小熊就高高兴兴的走了，齐浩然就抱怨道：“他怎么那么笨，爷以前也没那么蠢啊，他竟然会觉得那些老兵是在特意教导他。” 那些老兵将他踢醒是提醒他，但那也是这两天才开始的，还是念在他够听话的份上，其他事情的确是在指使小熊干活，要不是有他们这两个前辈提醒，谁能想到这些事情？ 他把小熊丢到这些老兵中间，就是因为知道他们会欺负新兵，而被欺负的人总能记忆深刻的学到一些东西。 穆扬灵笑道：“就让他这么以为吧，这样心才能宽些，也好受些。” 但小熊到底没在那些老兵身边呆多久，因为军粮送上来没两天，他们就收到了全面进攻，尽快拿下石家庄的命令，小熊回到父母身边学着用兵打仗。 石家庄之后是真定府，只要拿下真定，则向北的门户就打开了，尚将军和秦将军的军队慢慢汇聚到石家庄，三军汇合，将石家庄的西城门和南城门围了起来。 石家庄只有五万守军，而齐浩然的三军此时不减反增，足有十五万大军。 与此同时，齐修远下令让穆石开始进攻太原，命袁将军分兵两支，一支向东取益都府，一支向北取河间府，一直以为和谈有望的金国使者顿时知道和谈崩了，他们被骗了，反而给了他们休整的时间。 消息传回，乌烈恨得将密信撕坏，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杀了齐浩然！” 乌烈急得来回走动，对使臣道：“派人去找窝阔，就说朕愿割让城池，只求两军合作，先把齐兵拒在太原之外，你告诉他，一旦让齐兵攻下太原真定，则我草原儿女将无安宁之日，大齐的荣郡王好战，一旦给他们夺回失土，其染指草原之心必不远！” 使臣应声而下。 窝阔拿着乌烈的信，心中很是复杂。 他的手下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 李章就是竭力反对的人之一，他愤愤的道：“可汗，金人多狡诈，谁知这是不是他们的缓兵之策？要知道，之前他还想着与齐兵和谈对付我们，如此三刀两面之人绝不可信，何况我们还与他们有死仇！” “是啊汗王，不能答应他们，万一我们与他们合作，他们在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可金国皇帝说的也不错，大齐的荣郡王善战，他要是夺下了真定一带，以后就有可能出关打我们，大齐现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我们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不如趁着他们现在交战正烈，无暇顾及的时候将他们拒在太原真定以南。” 李章劝道：“汉人善耕织，不喜放牧，对草原并不热衷，他们只是要收复失土，说起来抢了他们土地的是大金，与我们并不相干。” “军师是汉人自然会为汉人说话……” 窝阔虽没说话，脸上却带了三分赞同，因为李章一直表现出对汉人的友好。 李章面色一变，伤心的看着他，“汗王，我们一起从矿洞里逃出来，我承认，我是对汉人多有偏护，因为我是汉人，但我也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当年我们连命都可以为彼此付出，你现在竟然不信我吗？” 窝阔面色一变，忙道：“自然不是，军师不要多想。” 第1090章 全面进攻（中） 李章虽是汉人，但也是窝阔的救命恩人，当初在矿场，是李章把他的口粮省下来，和薛吉一起想办法弄了药为他治伤他才能活下来。 造反后李章作为军师也做了许多贡献，在他们势力还未成时，还想办法与大齐搭上话求了不少兵器，他在军中的威望也不低。 如果传出他疑李章的话，那必定会给人留下良弓藏的印象，他现在地位未稳，绝不能因此而失了军心。 但窝阔对李章也有些怀疑，他向来体贴，怎么会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引导人疑心他？ 李章好像没看到窝阔探究的目光，脸上依然是怒气冲冲，他起身道：“我知道你们因我是汉人，觉得我说话都向着他们，可我也是你们的兄弟，是你们的军师，我就算向着他们，在你们和一群陌生人中选择你们觉得我会选谁？我不同意此时与大齐闹翻脸也是为大家着想，趁着金兵不暇顾及，不如一举将大金拿下。” 众人都有些心动，纷纷对视一眼，看向窝阔，窝阔也心动，但他更舍不得大齐那大片土地。 草原贫寒，他们为什么总想向南扩张？ 就是因为汉人的土地肥沃，汉人善耕织，占了这片土地，才能拥有足够的财富。 窝阔到底没一口答应，但表示会想想。 李章知道欲速则不达，再说下去只怕会引起怀疑，所以只淡淡的道：“汗王还是快些拿主意的好，时不待我。” 窝阔微微点头。 李章回自己的营帐，薛吉看见他进来，忙问道：“怎么样？” 李章微微摇头，薛吉有些失望，低声道：“我们与王爷的联系越发艰难了，不知道是不是窝阔生疑了，一路上盘查非常严格。” 李章沉吟道：“最近不太平，西夏和大金连着抢回了两个地方，只怕他也怀疑其中有奸细，不一定是针对我们，但最近还是得小心些，别让他抓到了把柄。” 薛吉依然有些伤心，“七八年的兄弟之情……” 李章冷笑道：“那也是他先背盟的，他但凡多想一想我们兄弟俩，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俩人虽是细作，但当初窝阔隐瞒身份，他们救他时可没抱目的，他们俩是意外被抓到矿场里去的，当时只想活下来，结识窝阔是意外，造反是顺势而为，而和王爷求兵器却是有意为之，但他们也抱了留在窝阔身边效力的心思，所以才冒险和王爷搭上线，表达了想要留在大元的想法。 此举危险至极，王爷但凡多疑或心胸狭窄一些，他们及他们留在大齐的家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但王爷不仅同意了支助兵器，还把他们的家人送还，算是默认了他们脱离细作的身份，只要他们不忘大齐，不做有损于大齐之事。 但窝阔是怎么对他们的？ 与大齐接触的一直是他们俩，窝阔背盟，首当其冲的却是他们两个，王爷要找人算账必定是找他们，就算他们的家人已不在大齐，王爷想要杀他们也轻而易举。 最重要的是，士为知己者死，他们拿窝阔当知己，到最后知他们，信他们者却是王爷，如何不叫他们心伤。 李章不像薛吉心软，他以前有多信任多爱重窝阔，现在就有多恨他。 李章眼里闪过寒光，道：“王爷已经在围困石家庄，以他的能力，不出半月只怕就打到真定了，你想办法回东京，带上我们两家的家人去真定府。” 薛吉大惊，“那你呢？” “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他必定生疑。” 薛吉嘴唇抖了抖，李章就抓着他的手道：“阿吉，我们兄弟二十年，从当小兵就开始在一块儿，我娘那里，你帮我尽尽孝。” 薛吉落泪，“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把他们接来……” “谁能想到王爷没要他们威胁我们，却被我们的结拜兄弟拿来做威胁？你收拾收拾吧，理由也是现成的，大战在即，你回去凑集粮草。” 薛吉点点头，抹了抹泪，等眼睛的红肿消得差不多了才离开。 窝阔收到消息，在营帐里走了两步，问道：“你说薛大人在军师帐中呆了半个时辰？他们说了什么？” “回汗王，他们说话声音很低，营帐门口又有他们的亲兵守着，我们听不真确。” 窝阔思索了一下，道：“找两个人去薛大人身边伺候。” “是。” 窝阔去找薛吉，笑问道：“三弟，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鼻子？” 薛吉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大哥，我刚和二哥说起现在的战事，想到我们过不多久就要和大齐打仗，我心里难受。” 窝阔心里一愣，反倒没想到薛吉那么直接。 薛吉看着他道，“大哥，我们一定要和大齐打仗吗？” 窝阔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三弟不舍得？可你不是大周人吗，大齐夺了大周的江山……” 薛吉摇头，道：“大周和大齐在我心里没多少分别，反正都是汉人的江山，何况大周皇帝远远比不上大齐的皇帝，我只是觉得大齐现在的皇帝不错，而我们的仇人是大金，我们把大金灭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跟大齐打仗？我不喜欢打仗。” 窝阔好笑，“三弟，我听你说着倒有点像江湖恩怨，这打仗的事没那么简单的。” “二哥也是这么说的，还把我骂了一顿。”薛吉情绪低落。 窝阔心中微松，笑道：“二弟这也是为你好，对了，你怎么收拾行李了？” 薛吉低着头道：“二哥说我在这里就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回去筹集粮草，我想着我留在这里心里也难受，就答应了。” 窝阔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不爱打仗，筹集粮草却是一把好手，我让人送你回去。” 薛吉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窝阔心中的疑虑微消，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薛吉才走了没几天，齐浩然就打下了石家庄，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到了真定府，大金的势力被压缩在中都一带，大金眼见着就要亡国。 可能是知道回天无力，大金将领不听号令，直接叛国，自立为王，不少人往北攻来，从他手中夺去了不少城池。 而他好容易凑集的粮草不知被哪个势力一把火付之一炬，窝阔正是头疼脑热之际，就收到消息，薛吉带着薛李两家老弱消失不见了。 第1091章 全面进攻（下） 窝阔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半响才下令道：“去把军师请来。” “汗王，军师一早就带了人出营，说是要去查探地形。” 窝阔眼里闪着寒光，怒道：“叫人去追，务必将人追回来！” 他所有的军事布置李章都知道，他若是叛他，那他必定损失惨重。 “汗王，那我们是否还要去阻击齐军？” 窝阔咬牙，恨声道：“往南推进，赶在齐军前占据中都，将他们挡在中都以南。” 中都现在是大金的都城，窝阔此举表示与大金的和谈破裂，将要赶在大齐前灭掉大金。 手下大将闻言纷纷前去准备。 而此时，齐浩然也在抓紧时间攻城，穆扬灵有时会客串一下将军，前去应战，如此两三次，真定守军损失了两员大将就据城不出了。 尚将军和秦将军对王妃的勇猛已经免疫，见王妃一身戎装严肃的从外面进来，就知道她没能叫开城门。 秦将军看向齐浩然，道：“王爷，我们已经围了真定八天了，听说穆将军已经奔大同府去了，我们可得抓紧时间，不然有可能陷穆将军以险地。” 齐浩然肃然，下令道：“埋锅造饭，今晚大家吃顿好的。” 秦将军和尚将军对视一眼，知道齐浩然要连夜攻城，就劝道：“将军，晚上雾气重，是不是……” 齐浩然道：“雾气重又不是只对我们，放心，本王自有对策。” 秦将军就拉了一下尚将军，尚将军出营帐后就道：“你拉我干什么，我是想攻城，那也是白天，大晚上的雾气那么大，连路都看不见还怎么攻城啊？” “你问你，总是跟在将军身边的世子哪儿去了？” “我哪知道哪儿去了……”尚将军一愣，“你是说……” “王爷一向谋定而后动，之前我们怎么请战都没用，怎么这次一请就答应了？刚才我仔细想了一下，世子起码有两天不在王爷身边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尚将军摸头，“王爷可真舍得，那可是他的嫡长子，万一在路上出点事……” “闭上你的乌鸦嘴的吧，跟着世子一起不见的还有我弟弟。” 而此时，被秦将军等人惦记的小熊正带着人站着上岗上往下看，秦铭顺着路看了看，问道：“真能截住人？” “试试看，不行我们就伪造文书穿了金兵的衣服混进城去。” 秦铭不知道齐文谨哪来那么多的鬼点子，盘腿坐在地上道：“按说我们打仗不应该是光明正大的打吗，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诡计？” 小熊自然不会说是听母亲说故事听来的，他道：“我们这样也是打仗，没分出我们来是他们本事不够，” “来了……”小熊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就摸上来，指着远远骑马过来的人道：“世子爷，您看，那队人就是大金的传讯兵，每组五人，咦，不对，怎么多了一人？” “那人被绑着呢，肯定是好人。” “放屁，绑着的就是好人？” “行了，”小熊丢掉手里的野草，道：“好人坏人抓过来一问就知道了，我们走。” 一行人慢慢的滑下山岗，埋伏在路的两边，秦铭早把绊马索准备好了。 匆匆赶路的传讯兵压根没留意，等到绊马索扬起来，传讯兵从马上摔下来，就地滚了两个拳，跃起来看也不看，分作三个方向就跑。 齐文谨暗赞他们行动迅速，人也如电般飞出去，一手一个将人抓回来，把人打晕后仍在地上，秦铭已和其他士兵去追另外两队了。 齐文谨去扒拉摔在地上的人，“喂，你是说，怎么被金兵给抓了？” 那人抬头看了小熊一眼，见他穿着金兵的衣服就又闭上眼睛不理他。 齐文谨撇撇嘴，道：“你要是不说小爷我就把你手脚都削了做成人棍，你怕不怕？” 那人依然微闭着眼睛不说话，齐文谨正想再威胁他，秦铭就抓了人回来，将另外三人掼到地上，气喘吁吁的道：“跑得倒是挺快，要不是我们后面还埋伏了人，肯定跑了，这不是一般的传讯兵。” 齐文谨就去搜他们的身，“传什么要紧的消息需要用到这么厉害的传讯兵？” 还醒着的三人对齐文谨怒目而视，用金语愤怒的叫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长官如此无礼，快放了我们。” 齐文谨嫌吵，直接把人拍晕了，从他们身上搜出一支信筒，正要打开，地上的人就淡淡的用汉语道：“信筒里放了东西，你一打开就会着火，信必燃。” 齐文谨手一顿，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是汉人？” 那人不置可否。 齐文谨想了想，就挥刀斩断了他手上的绳索，将信筒递给他，“你会？” “世子！”秦铭想要阻止他。 齐文谨挥挥手道：“没事，他逃不掉的。” 那人抬眸仔细看了齐文谨一眼，就垂下眼眸，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信筒放在阴暗处，又用水湿手，以一种巧妙的手法慢慢将信筒打开，快速的将信纸从信筒里抽出来，直接在衣服下的阴暗处展开给齐文谨看。 齐文谨看到信上的内容脸色一变，他结果信纸，拿到阳光下，信纸立即着火燃烧起来。 齐文谨目睹着信全部烧完，这才看向秦铭，道：“放信号，我们今晚务必拿下真定，我有重要的事要与父王汇报。” 齐文谨指着地上的六个人道：“把他们分开关押起来，等我们拿下真定后再说。” 秦铭不由私下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金割让城池给西夏，与西夏联盟，要西夏出兵援助他，再过几天，西夏就要出兵了，我外祖父在西路首当其冲，而且大金省出来的兵力大多要增援真定，所以我们得赶紧攻城，不然等大金的援军来了，这城就更难攻了。” 是夜，齐文谨等人装作传讯兵敲开真定大门，送去伪造的信件，借此混入大营，夜深后四处纵火，真定城内大乱。 齐兵趁此攻城，于日出之时攻陷真定府，至此，大齐北进的战线推到了真定—河间一带，大金占据的失土收回大半，只余中都—大同一带未收复。 第1092章 决战（上） “父王，”小熊风风火火的跑来，喊道：“父王，那个帮我取出密信的王喜想见您。” 齐浩然刚从小熊那里知道大金和西夏合作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闻言挑了一下眉头，道：“让他来吧。” 王喜很快被带上来，见到齐浩然，他当即跪下，磕头道：“王爷，卑职是北六所的传讯兵，一直负责与李章的传讯。” 齐浩然面色一肃，问道：“那你不是应该在大定府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章给卑职传了一条讯息，让卑职立即带一些密档回齐，之后再不见讯息，而前不久在东京一带的北六所同僚曾收到薛吉的求救信息。” “密档呢？” “原件被卑职藏在了大定府，”王喜抬头道：“复件在卑职的脑子里。” 北六所是当年齐修远安插进北地的探子，大齐建国后就成立了北六所，将这些探子集中起来管理，算是北地的一个特务机构。 而像王喜这一类经过训练且有特殊能力的人特别会被委以重任，很显然，王喜的特殊能力就是记忆。 齐浩然没有再多问，立即让人给他准备纸笔，问明白与李章的最后一次通讯就离开了，让人将营帐团团围住。 小熊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问道：“爹，李章不是窝阔的军师吗，怎么会和北六所的人有联系？” “他就是北六所的人。”齐浩然淡淡的道。 小熊张大了嘴巴，敬佩的道：“爹，你们好厉害，探子都能做到这份上。” 齐浩然冷笑，“八年前，窝阔也不过是矿场里的一个奴隶，做他身边的人有什么难的？李章虽曾萌生退志，但他对大齐也算尽忠职守，他现在消失也不知是逃出来了，还是被抓了。” 小熊也蹙起眉头。 穆扬灵道：“王喜不是说薛吉带走了他家人吗，薛吉又曾向北六所求救，那应该是遇到了危险，不如叫人想办法将他的家人救出来，无论如何，得保住他母亲妻儿的性命，方不辜负他的苦心。” 齐浩然点头，“他既然不负大齐，大齐自然不会负他。” 上次就是他传出窝阔背盟的消息，此次他又冒险让王喜传递消息，看得出他对大齐的心意。 “爹，大金援兵就快要到了，不如让我领一支军队去拒敌吧。”小熊跃跃欲试道。 齐浩然摇头，道：“西夏打不过来。” 他们敢全面开战，自然对西夏早有防备和对策，袁照还领着十万大军在西夏边境呢，西夏本国又有叛乱，他不认为西夏能出多少兵力拦阻穆石。 何况，他现在手上就有十五万大军，后面还有齐修远带的五万精兵，汇合在一处，足以碾压过去。 齐浩然拒绝了儿子的提议，决定稳扎稳打的往前走，只等袁将军拿下河间府的消息传来，他就将战线往前推移。 大金颓势已显，乌烈有心挽回也无力回天，自真定府陷落后二十日，大同府陷落，齐军三军汇合于中都，大齐皇帝銮驾也到了中都城外。 而北边，窝阔打出大元的旗号，也堵住了中都往北的出路，中都城被大齐及大元合围，两国不是盟国却似同盟，就看哪一国先攻破都城，灭掉大金，占领中都了。 乌烈部下纷纷劝他避出中都，好留住青山，乌烈一一拒绝，道：“大金的大片草原被大元和西夏瓜分殆尽，南边被大齐所占领，我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不如就此殉国，子孙不肖，辜负了祖宗期望，合该去地下向祖宗们请罪。” 乌烈惨笑，“不过，大齐和大元也别想好过，我死了，大金灭了，下一个相斗的就是他们，至于背信弃义的西夏，他们和我们大金一样，不会存在太久了。” 乌烈看着殿下的大臣和将军，心中曾对他们的恨意和猜忌一一消散，叹息道：“你们走吧，有多远就逃多远吧，我在这儿等着看是谁攻进城来。” 而此时，穆扬灵正骑在马上仰头看巍峨的中都城，心中复杂，这是前世的北京城，也是这一世大金的都城。 齐修远也在仰头看中都城，叹服道：“江南虽繁华，但论大气磅礴，还得属北地，久居江南，只怕骨头都酥了。” 范子衿心中一动，问道：“皇上想将都城迁回长安？” 齐浩然高兴道：“长安也好啊，那儿离兴州府不远，我们对那儿也熟。” 范子衿翻了一个白眼，道：“好方便你媳妇回娘家是不是？” 齐修远看他们斗嘴，刚才的忧思就散了，好笑道：“行了，再闹下去让人看笑话了。” 扭头见穆扬灵眼里闪过的复杂，就问道：“怎么，阿灵对这中都有看法？” 穆扬灵垂下眼眸，想了想道：“皇上，要是您想迁都，那就把都城迁到这儿来吧。” 齐浩然傻眼，道：“说什么胡话呢，这中都的城墙看着是高，但论起繁华，十个中都都比不上临安府的。”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将都城定在这儿，自然就会繁华起来了，我们根本不用考虑繁华与否的问题。” “那还不如定在长安呢，那里有一道天然的关口，一夫守关万夫莫开。” “那里土地大多都被开垦过，虽说因金人南下闹得地广人稀，但只要一安定下来，那里肯定能短时间内积聚许多人，而且多是以前的老世家，京城定在那里就没有发展空间了，”穆扬灵道：“但这里不一样，中都开发不够，土地肥沃且广阔，皇城可以好好的规划一下，再则，这里临近塞外，实乃国家门口，历来从北向南攻的势力都要经过这里……” “那不是把京城放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了吗？”范子衿不满道，“人家一打就打到都城来了。” 齐修远却若有所思道：“天子守国门，有此危机，天子当勉励勤政，大周安居长安，有函谷关挡道，不免安乐，结果却也毁于函谷关，函谷关一破，大周朝廷只能南逃。” 第1093章 决战（二） 穆扬灵听了高兴，范子衿见不得她开心，就泼她冷水道：“大表哥可没说一定会移都这里，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中都城一看就不怎么样，朝臣一定不会答应的。” “那可未必，”齐浩然一如既往的支持妻子，“这中都城广阔，还有许多土地未用，若是能在这里建成皇城那一定巍峨大气，何况，正如大哥所说，都城建在这里就相当于天子守在大齐的国门上，可拒北边蛮族侵扰。” “行了，你们现在争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想办法把城打下来再说吧，别忘了，现在围着这座城的不止我们大齐。”齐修远打断他们的话。 迁都哪是那么容易的？ 历来迁移都城都要经历一次震动，何况，建皇城…… 齐修远只要想到花费的钱就心疼，舍不得出，所以还是容后再议吧。 齐浩然见了和穆扬灵咬耳朵，“大哥怎么也和小熊他们一样那么小气了，建皇城的钱都舍不得拿出来。” 齐修远耳尖，听到了就回头瞪他，穆扬灵也扭了一下他腰上的软肉，叫他谨言慎行。 “行了，我们在这儿也看不出朵花儿来，穆将军和袁将军已在中帐等着了，看看他们有什么攻城的好法子。”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他们三军的人数又远胜于金兵，除了强攻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但这无疑会让士兵伤亡惨重，所以穆将军和袁将军都偏向于只围不攻，他们粮草充作，后面又有大片国土做后盾，就是围上一两个月都没问题。 一两个月下来，就算中都城内还有粮草，他们的意志也会被消磨得差不多的。 齐浩然却不赞同这种消极方式，他还是更喜欢主动出击。 “可围城的不止我们大齐，还有大元的军队，一旦我们这边逼得太紧，反让大元得利。”袁将军蹙眉道：“我们粮草充作，大元却不一定，他们本就是叛军，民心还不稳，别说两个月，就是半个月不动手都会起动荡，我们不如静待他的动作。” 穆将军点头，“到时候我们就是渔翁，他们才是鹬蚌。” 齐修远看向齐浩然和穆扬灵，问道：“你们以为呢？” 齐浩然：“先试试看吧，将士们一路疾行，也需要两天时间休整。” 齐修远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三军将士就地休整，只围不攻，严令不得骚扰百姓，违者军法处置！” “是。” 命令下完，齐修远也有心情话家常了，他对穆扬灵道：“小熊呢，去把他找来，这孩子鬼点子多，不如让他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又对袁将军和穆石道：“袁将军的孙辈也在军中了？年轻人想法多，不如让他们几个孩子想办法去，博思也是年轻人，不如让他们一起。” 袁将军和穆将军知道皇上是有心磨练几个孩子，求之不得的应下。 齐修远就挥手道：“行了，自晚上大家汇合以来就没能歇过，你们下去休息吧，浩然，你去伺候你岳父去吧，别再我跟前杵着了。” 穆石忙称不敢，穆扬灵就上前抱住他的手道：“爹，女儿还没跟您说过话呢，我们去说话。” 众人纷纷告退。 到了营帐中，穆石就去戳穆扬灵，“你呀你，胆子也太大了，我收到皇上密信时差点没吓出心病来，你怎么就敢跑到战场上来？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 又去说齐浩然，“王爷，阿灵不懂事也就算了，您怎么也不拦着？” “阿灵这是想岳父岳母，想趁此机会回来看看，我们回去的时候可能要绕道京兆府，到时候就能回家看看了。” 穆石就叹息一声，道：“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好，这次你二弟也跟着一起来了，他在后面一些，估计得等到下午才能到，对了，小熊也来了，他呢？” “他还在睡觉呢，那孩子这几天都跟着斥候一起在前面探路，所以一来到就睡着了，等他醒了我让他来给您请安。” 小熊到底没能见到穆石，因此他还没醒的时候，穆石就要带兵绕到东城门去围城，而小熊听了皇上的旨意，正和荣乐，秦铭几个想办法破城。 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熊坐在山岗上撑着下巴看远处巍峨的中都城，哀叹道：“中都城建的也太稳固了，现在混进去的法子也行不通了，哪有什么好办法？” 秦铭和荣乐点头，道：“强攻伤亡太大，现在也只能听袁将军和秦将军的围而不攻。” 小熊“嚯”的起身，道“中都城现在就是个乌龟壳子，这儿是大金的都城，贮存的粮草必定不少，他们真要据城不出，难道我们要在这儿围上半年？我皇伯伯可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从二月下旬开战至今已有三个月了，眼见就要入六月了，江南都夏收了，难道我们要在北地过年？” “那世子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有好办法。” 秦铭和荣乐：“……” “但我们可以问问别人，我娘说，我们没办法的时候就该多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嘛，就算拿不到好法子，说着说着说不定我们就灵光一闪想到好办法了呢？总比我们困在这里一直自己跟自己较劲儿要强吧？” 这话好有道理，秦铭和荣乐都没法反对，问道：“那世子打算集谁的思？” “我们先问问底下的将士，我再写信问问我弟弟们，小安最聪明，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秦铭一囧，问道：“世子的两位弟弟好像才十岁吧，范世子今年十一岁？” 小熊点头。 所以他们这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要跟一群小屁孩商量着怎么攻入大金的都城？ 秦铭和荣乐对视一眼，都有些发窘。 小熊却兴致勃勃的给小宝小安他们写信了，反正他有信鸽，来回两天的功夫，快得很。 小宝拿着信苦恼起来，和小安商量，“你们要是也没有好办法，不如发到京城的各书院里去，大家集思广益？” 小安搓着下巴道：“我觉得袁将军和穆将军有一点说得很对，我们要消磨他们的意志，那样我们就能不战而胜了。” 虎头着急的问道：“那怎么消磨意志？” “这就是我们要想的呀，”小狮子道：“一个人的意志怎么能消磨掉？” “打掉他们的信仰，我听说金人信仰图腾，我们宣传一下，告诉他们图腾不能保护他们了，他们最好信我们的皇帝……” “放下武器，我们饶他们不死……” “还要提醒他们想想他们的家人，难道他们想他们的妻子儿女也跟着他们一起死？” 三个孩子一人一句的讨论起来，小宝就若有所思道：“中都城中并不只有金人，也有许多汉人。” 小安眼睛一亮，道：“让城里的汉人造反，四婶说过，外人从外面杀进来总会很困难，然而从里面往外面杀却很容易，如果他们内乱，有人给我们开城门，我们就不用冒险攻城了……” “可是中都城城门紧闭，你怎么鼓动城里的汉人造反？” 小安眼珠子一转，道：“给他们写信？” “我知道，”虎头举着手道：“娘亲说过，做孔明灯，在上面写上标语。” “可要是老百姓不识字呢？”小狮子道：“不是说这世上很多人都不识字吗？” “那就画画？不认字总会看画吧……” 第1094章 决战（三） 此时，齐浩然也在与穆扬灵说，“不能光等着他们鹬蚌相争。” 穆扬灵抬眼看他，“所以？” “所以我们在后面推一把吧，”齐浩然严肃的道：“北六所还有人潜伏在城里，应该能用得上。” “你现在还能与他们联系吗？五天前开始，凡是从外面飞进中都城的信鸽和其他鸟类都被射落，你还怎么跟他们联系？” 齐浩然沉默片刻，道：“当初就商定好，情况紧急时可以用狼烟传递消息。” 穆扬灵觉得此举太危险，劝道：“北六所留在城里的人并不多，他们能做的事有限，何必冒险牺牲他们？” 齐浩然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大哥手里还握着一支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其实我就是想推一把，我们与金人是世仇，但也是他们打我们，说到底，还是我们更恨他们一点，但他们和大元不一样，大元是踩着他们上位的，按说他们应该最恨大元才对。” “你想挑拨他们？” 齐浩然点头，他向来喜欢主动出击，干等着机会出现得等到什么时候？ 大金和大元要是都忍耐住了不出手，难道他们大齐就要陪着干耗？ 齐浩然更喜欢将局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就在他还在苦恼如何操作时，小宝他们收集的方法到了，穆扬灵帮着小熊整理，整理到一半，穆扬灵就惊喜道：“我明白了！” 穆扬灵拉着齐浩然去找齐修远。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用风筝，孔明灯等将命令传递过去？” “不错，”穆扬灵眼睛亮亮的道：“难道大金不知道我们在中都城有探子吗，他们肯定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是谁，我们直接当着全城的面下命令，除了我们和知道暗语的人，谁也不知道我们下的是什么命令，给谁下的命令，就算大金破解了密语，我们也不怕。” 齐修远缓缓的点头，道：“这个法子是不错，孩子们不是还想鼓动城中百姓投降吗，干脆再写些劝解的信丢下去，或许有人投诚也不一定，凡是投诚的大金将士，我大齐皆既往不咎。” “大哥，这件事交给阿灵和小熊他们去办就好，他们写白话文最拿手。” 穆扬灵瞪了齐浩然一眼。 齐修远轻笑一声，“你呀，行了，这件事就交给阿灵和小熊他们来办吧，军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你叫人帮你们做风筝和孔明灯。” 穆扬灵高兴的应下，去干活了，营帐里一下就剩下兄弟俩了。 齐修远坐在椅子上，抬头问道：“说吧，特特的把阿灵支走，你想干什么？” “大哥，我想进中都城。” 齐修远蹙紧眉头，“先不说你怎么进去，进去了你还能活着出来吗？那不是羊入狼口吗？” 齐浩然道：“当然不是这时候进，而是过一段时间，等把大金逼到绝境上时进去。” “大哥，李章让王喜带回来的东西您看了吧，窝阔野心勃勃，而他能把蒙古三部联合起来抗金，以后就能带着大元来打我们大齐，他局势未稳就妄想我们大齐的这片失土，等大金一灭国，他更不会放过我们大齐了。” “所以？” “所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灭掉大金？我们汉人与大金是世仇，但我们大齐只收回失去的国土，大元却是占了大金原来的土地，是大元加剧了他的灭亡，他们就是要恨，也应该是更恨蒙古人，所以我想进城去见见大金皇帝，”齐浩然道：“绕过他是不可能，但他长子也有十七八岁了，我不相信他就舍得让他的孩子全部跟着大金陪葬。” 同是父亲，他觉得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一定会让小熊几个活下去。 齐修远犹豫不决，齐浩然就保证道：“大哥，我一定能全身而退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人质。” “不行，”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齐修远听出弟弟话中的决绝，拒绝道：“剑走偏锋，伤的不仅是敌人，更是自己，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了。” “大哥！” “你要是敢胡来，我就告诉阿灵，你前脚进城，我后脚就把她也送进去，”见弟弟面色大变，齐修远一点也不讲情面道：“朕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齐浩然气呼呼的甩开帘子走了。 齐修远就生气的和万公公道：“他还说几个孩子熊，朕看他才是最熊的，真是什么事都敢想，乌烈是那么好见的？他要是被扣下做人质，到时候朕是退兵还是不退？不退，他没命，退了，他就成千古罪人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万公公就笑着劝解，“王爷这也是心系战事，有皇上您那句话在，王爷是不敢妄动的，您只管放心。” 齐修远冷笑，“见色忘兄的东西，要不是用他媳妇威胁他，你看他听不听话。” 万公公只能讪笑一声，哪敢接话。 齐修远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万公公就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劝道：“王爷赤子之心，虽有些莽撞，却是一心为皇上着想的，陛下也不用担心，有王妃娘娘在，王爷一会儿就好了，再不行就让国公爷去劝劝？” 见齐修远坐着不说话，万公公就笑道：“王爷这个性子也就王妃能降服，也亏得王妃温柔包容，陛下要是还担心王爷会偷偷跑进去，不如偷偷告诉了王妃娘娘，让娘娘去劝一劝就是了。” 齐修远“扑哧”一声笑出来，“阿灵温柔包容？她要是知道了不揍他就算好的了。 齐修远说到这里心里是又酸又涩。 要是穆扬灵温柔可人也就算了，弟弟听她的劝，他也能安慰自己是他脾气不好或劝的不到位造成的，但阿灵有时候脾气比他还暴，一言不合能直接把弟弟踢下床，一样的话，他说了弟弟就当耳旁风，梗着脖子就是不认，从阿灵的嘴里说出来，他却能听进去，他就是重色轻兄到这份上…… 齐修远想到这里叹息一声，“亏得阿灵主意正，不然这小子这些年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行了，你不用劝了，朕不生他的气了，你去让人多盯着他一些，别让人跑了就行。” 第1095章 决战（四） 有齐修远的威胁在，齐浩然就是对中都城望眼欲穿，无比渴望与金国皇帝乌烈相见，此时也不得不按捺下来，他毫不怀疑大哥的威胁。 大哥是看重阿灵，然而他只会更看重自己，他们两人都明白，如果有阿灵在，他做许多事情都要一再的思量。 齐浩然叹息一声，其实他真的不是想去送死，他有七成的把握就算乌烈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他也能全身而退。 中都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他觉得藏他一个人还是可以的，他有信心能躲过乌烈的搜查，而以他雄厚的内力和杰出的情况，他相信自己在与乌烈谈崩后能逃出重围。 为什么大哥就是不信任他呢？ 齐浩然闷闷不乐的坐在山岗上看着中都城叹气，他真的很想进去啊。 穆扬灵站在山岗下往上看了又看，最后转身去找小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熊兴奋的点头。 于是，晚上，大齐的营帐里升起不少孔明灯，上面都挂着一张长纸，上面或写着一句古诗，或记了一段数字，冉冉的向中都城飘去。 大金左相思量片刻，顿时脸色大变，喊道：“他们在用这东西传递消息，将他射下来，快射下来！” 于是中都城中不少士兵皆向上射箭想把孔明灯射下，射下的孔明灯掉落下来，而就在半空中，一些纸张散开来，而掉在地上的孔明灯底部还帮了一小捆纸，上面是告大金百姓书。 表示大金百姓只要投降，大齐一视同仁，在大齐，公民不分等次，在赋税等待遇上，只会因职业不同，不会因人种相异。 如果说头两句话是对所有人的宣传，那后面就是有目的的鼓动了。 后面是齐修远照穆扬灵的意思写的，表达了他对生活在失土地区汉人同胞的同情和歉疚，自他懂事起他就立志要收回失土，想要失地的汉人们不再是四等公民，在他登基为皇后他也一直没忘了这个目标与理想。 他希望他的同胞们不再被肆意的杀孽，而凶手只是被罚几两银或是打几个板子就了事。 他希望他的同胞们不再因为是汉人或不同的民族而要纳更多的赋税，在大齐，一切民族都一视同仁。 后面则是对金人和金兵的宽恕，齐修远表示，战争不是两国百姓之愿，他相信金人和金兵也不想发生战争，他们不过是听命于人，只要他们放下武器，他愿意既往不咎。 如果他们想要离开中都回到草原，他会允许他们带走他们的家产，如果他们想要留在中都城，他也会把他们当大齐百姓看待，只要他们守大齐的律法即可。 孔明灯很多，一一被射落，等金国的左相拿到散落下来的信纸，知道上当时，那些飘落而下的信纸已经被有心人藏匿起来，他们挨家挨户的搜未必能搜得出来，反而会让百姓恐慌。 但要是不搜，放任这封信流传，鼓动他们的百姓，对大金同样不利。 金国左相气得握紧了拳头，大齐行事卑鄙，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金国左相不知道这主意是几个熊孩子出的，不然得更生气。 一连几天下来，中都城都很安静，然而气氛却很僵硬，暗流在私底下汹涌，不少走在街上的百姓总会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天上。 最近，大齐总是向城内投掷一些东西，白天是风筝，晚上就是孔明灯。 风筝上写了信或画了画，底下的线上还绑了一捆信纸，只要掉下来，不等金兵将东西拿走就有百姓将那些信扯光了，金兵想追都追不回来。 孔明灯也如此，不管射不射，最后总有一些孔明灯会掉在城里，底下绑的信纸依然会被人拿走在私底下传播。 而金国的权贵们隐隐能感觉到在中都城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操作，现在全城的百姓都被鼓动得焦躁起来，就连金国的权贵们也对大齐皇帝的许诺心动。 “再这样下去，不用大齐和大元攻城，我们就先自己败了。”金国左相脸色有些灰败，和皇帝道：“皇上，我们得想办法安抚百姓。” 乌烈淡淡的问道：“中都城现被围得水泄不通，必是要亡国的了，还能怎么安抚？” 金国左相动了动嘴唇，最后沉默以对。 良久，乌烈才道：“你有办法离开就赶紧走吧。” 金国左相扶着柱子痛哭流涕，“陛下，您都如此灰心，叫将士们还如何保家卫国？” “家？朕现在还有家吗？国也要灭了，龟缩在这一城之中，还谈何卫国？” 金国左相咬了咬牙，道：“皇上，臣结识一周姓商人，他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线生机。” 乌烈完全不信，他们现在被大齐和大元团团围住，外无援兵，只能等着破城，哪还有什么生机？ 金国左相却一抹眼泪，转身出去，他说有生机就有生机，他很久以前就怀疑那周举与大齐有些关系，此时更是笃定。 不管他派人传来的话是他自己的谋算还是大齐皇帝的打算，这以他们来说都是一线生机，只要能把一位皇子送出城，他们就不算亡国，他们就还有机会。 周举送走金国左相，在他的安排下，他终于能够悄悄的往外传信了。 信很快的到了齐修远的手上。 齐修远微微一笑，提笔回复。 浩然的提议很棒，但他不会让浩然去冒这个风险，但让手下的人去冒险一试还是可以的。 齐修远提笔回信，甚至为了取信于金国皇帝，他还在上面盖了他的印章，齐修远一点也不介意这事被人知道。 齐浩然“不小心”瞄到回信，心更痒了，他跟在齐修远后面絮絮叨叨，“大哥，周举就是一个探子，就算有盖了您印章的信，他分量不够，金国皇帝也不会相信的，这还是白搭，反而会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您还是让我去吧，您看我，我是您的亲弟弟，是大齐的王爷，身份够了，说话分量也足……” “真是稀罕，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弟弟呀，你前脚进城，后脚史官就能说我是个卖弟求荣的，为了一座破城连自个亲弟弟的性命都不顾了。” 第1096章 决战（五） 齐浩然讨好的笑道：“大哥，我平安出城了，史官只会赞我有勇有谋，又赞您有用人之才，夸我们兄弟情深的，谁敢说您卖弟求荣？” 齐修远冷着脸道：“那要是不能平安出城呢？” “我的功夫您还不知道吗，虽然我没混过江湖，但我的轻功可是得到大舅舅二舅舅承认的，说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逃命铁定不成问题。” 打仗用的是马上功夫，但论起单人作战和逃命功夫还是江湖人最行，作为将军的齐浩然能在江湖上排上号就说明了他功夫的厉害，这也是他执意要入城的原因之一。 他有七成的把握逃出来，为什么不进去？ 对齐浩然来说七成的逃命机会很大了，但对齐修远来说，哪怕是九成九他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齐浩然继续劝道：“大哥，我之前只有七成的把握，但现在既然周举传了消息出来，那我生存的机会就提高到了九成，有九成的把握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中都城，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去做。” “要是怕危险，但打仗也危险，战场上刀枪无言，一支流箭就可能杀死我，但您不照样让我上战场了吗？现在不过换了一个战场，对我来说这依然是打仗，一场战事只要有五成的把握我就会尽全力去打，而现在我们有九成的机会……”齐浩然看着齐修远，喊道：“大哥！” 齐修远沉默良久，道：“这不一样，你在战场上，身边还有战友，有万千士兵可供你驱使，就算打仗败了，凭你的本事也能逃命，打仗是有输赢，但我相信，你逃命不会输，但你进了中都城，就是一只羊入了狼群，整个大金的厉害人物都聚在城里，他们有阳谋，也会有阴谋，就算你武功够高，他们也有千百种办法拿住你，浩然，大哥不想明天一早就在对方城楼上看到你。” 一句话翻译，弟弟，大哥我不相信你的智商！ 齐浩然默默地看着他，齐修远直接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齐浩然气呼呼的回去，问穆扬灵，“爷蠢吗？”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摇头，“不蠢。” 然而齐浩然已经看到她那一刻的犹豫了，气愤的质问：“爷哪儿蠢了？” 穆扬灵默默的回视他，道：“浩然，你要向孩子们学习，勇于正视自己的缺点……” 齐浩然气了个倒仰，爬上床掀过被子直接，背对着她。 穆扬灵就收起了脸上的玩笑，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她知道她拦不住齐浩然，此时拦下他，攻城付出的巨大代价他也会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 穆扬灵想了一晚上还是去找齐修远了，“大哥，周举有回信了吗？” 齐修远想了想，将今天早上刚传出来的消息给她看，“金国左相嫌弃我们诚意不够，现在拒绝交谈，朕正打算派个人过去。” 齐修远看着穆扬灵道：“袁将军和穆将军都在人选之中。” 也只有一军统帅才能够得上诚意二字。 “可是，金国左相只怕不会满意，”穆扬灵道：“袁将军和我父亲都是可以被放弃的人。没有谁比得上浩然，他的身份是对金国，对大齐都是最有利的。” 齐修远吃惊的看向她，“你愿意让他去？” 穆扬灵苦笑，“大哥，你觉得我们拦得住他吗？他的武功在三军中是头一份的，他要想离开营区谁能拦住他？除非把蒙汗药给他吃，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但您得保证他在今后的生活中不会因此而懊悔。” 齐修远沉默。 “让他去吧，”穆扬灵低声道：“要说这世上谁最不希望他出事，那就是我了。” “那你……” 穆扬灵苦笑道：“我不去，我去了是拖累他，金人要是想抓他做人质，他一个人逃走还有七成的把握，带上我就直接降了两成了。” 如果是在山林中穆扬灵肯定会去，因为那是她最擅长的地方，可在大金皇城，穆扬灵那三脚猫的轻功，逃命的时候只会拖累齐浩然。 齐浩然跑没影的时候，她估计才跃上屋顶呢。 齐修远脸色却很难看，他道：“你去了，他才心有顾忌，不然他那个顾前不顾后的脾气，我怕……” 穆扬灵一笑，自信的道：“大哥放心，这事交给我。” 穆扬灵让范子衿把军中校尉以上，年纪在四十岁以下的光棍画好画像给她，道：“画好看一点。” 范子衿奇怪的问道：“你要来干什么？” “刺激人。” 范子衿张大了嘴巴，他是知道齐浩然闹着要进中都城的事的，范子衿历来聪明灵敏，虽然和穆扬灵总是接不上频道，但此时却秒懂，立刻挽了袖子兴致勃勃的道：“军中的那些大老粗有什么好的？我把朝中还单身的才俊都给你画出来，就算不单身也不要紧，浩然气急的时候一定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凡是长得好看的我都给你画下来。” 穆扬灵看着兴奋的范子衿愣了一下，连忙道：“子衿，我就吓吓他，其实没改嫁的心思。” “我知道，我这不是帮你吗？行了，你赶紧出去吧，你放心，我晚上肯定能把画给你，不够我可以叫其他人帮忙……” 范子衿把穆扬灵推出去，兴致勃勃的回来画画，高兴得脸上全是笑容。 齐浩然郁闷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出去跑了一下马，站在山岗上深情的望了一下中都城，这才有些低落的回营帐。 一进营帐就见穆扬灵正在看桌上的一垒画，他瞥了一眼，蹙眉问道：“这不是吏部的张大人吗？你拿这些画像干什么？” 穆扬灵喜滋滋的道：“这不仅有张大人，还有刘将军，方大人，周大人，李大人呢，好多好多个将军和大人，长得还都挺俊。” 齐浩然顿时不高兴道：“他们能有我俊吗？你哪来他们的画像？看这个干什么，我们家的宝珠还小呢，还用不着给她找公公，而且，就算他们长得俊，不代表他们的儿子就俊。”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们都是单身的，哪有什么儿子？” 齐浩然警觉起来，问道：“那你看他们的画像干什么？”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是子衿送来的，说是让我仔细看看，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穆扬灵想了想，觉得这样对范子衿太不公平，只好把齐修远也给拉下水，道：“你不是闹着要去中都城吗，大哥已经答应了，今天找了我去说对不起我呢，还让我放心，说你要是出事了，一准会对我负责的，这不，大哥上午刚说完这事，下午子衿就把这些画像都送来了，还是他亲自画的。” 齐浩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穆扬灵说不出话来，半响突然发疯一样冲上来将桌上的互相撕碎了，然后红着眼睛就冲了出去。 穆扬灵紧跟在后面，见他是冲范子衿的营帐去了，顿时放心了，在心里哼哼，想离间她和浩然，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此时穆扬灵选择性的忘记了是她叫范子衿画的画像了。 没过一会儿，营区里就传来范子衿的一声惨嚎和齐浩然的怒吼声，巡逻的士兵吓了一跳，纷纷跑过去查探情况。 第1097章 决战（六） 齐浩然气得把范子衿拎起来转了百八十个圈，直接把他转晕过去，这才把他营帐里的画都撕碎了，为了永绝后患，还把帐子里的白纸全撕了，把笔全都折断了，这才气喘吁吁的看向倒在地上的范子衿。 他指着范子衿的鼻子骂道：“别以为你是我的表哥我就不敢揍你！你还是我兄弟吗？竟然撺掇着……”齐浩然压低了声音怒吼道：“竟然撺掇着阿灵改嫁，你什么意思？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钱了？” 范子衿晕着头站起来，知道自己着了穆扬灵的道，一时气氛非常，随手抓起地上的断笔就砸过去，叫道：“你还不如揍我呢，穆扬灵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些画是她叫我画的，她就是起了改嫁的心思，所以你进城去吧，你要是死了，她后脚立刻带着小熊他们改嫁！” “放屁！”齐浩然跳脚，“阿灵要是真起了这个心思她还会让我看见画？她叫你画画你就画，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就是你撺掇的，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范子衿直接躺倒在地上，看着营帐顶端道：“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只记得，你要是敢死在中都城内，我就敢把她嫁出去，我不但把她嫁出去，我还让她带着你的家产，你的儿子女儿嫁，哼哼，不信你就看着吧。” 齐浩然没想到范子衿那么狠毒，一时震得都忘了说话。 范子衿斜睇了他一眼，见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还真怕他揍他，这一拳头下来他半条命得去吧？ 所以范子衿爬起来移到营帐门口，道：“这事大表哥也知道，皇上都默认了，你觉得你还挣扎得了吗？你今年要是死了，阿灵也不过才而立，年纪那么轻，让她守二三十年的寡？就算我和大表哥愿意，我估计你儿子也不愿意。” 范子衿尽挑拨之能事，告诉齐浩然，他要是死了，这世上不会有人记住他的，他的兄弟们会忘了他，他的妻子会改嫁，他的儿子和女儿会叫别人爹，除了坟前的一块墓碑，谁还能记住他？ 齐浩然伤心的走了。 研墨进来扶住主子，低声道：“爷，咱这招是不是太狠了？” 范子衿翻了个白眼道：“爷这儿要是不打击得狠一点，还有穆扬灵出场的必要吗？哎呦，我头晕，赶紧把我扶床上去，到底是谁教的他转圈圈？” 研墨忍住笑容，道：“幸亏王爷还有理智在，只是转了圈圈，要是动起拳头……” 范子衿瞪了他一眼，摸着额头颤颤巍巍的爬上床，他明明是想让穆扬灵冲在前面挡刀，然后他再出场苦口婆心的相劝或警告的，为什么现在局势完全反了过来？ 穆扬灵太奸诈了，以后再也不和她玩耍了。 齐浩然回到营帐，看到地上的碎画，更加伤心了，红着眼眶就坐在床上发呆。 穆扬灵就坐在他身边，戳了戳他问道：“你对子衿干什么了，大老远就听到他的惨叫声了。” 齐浩然红着眼眶不理她，穆扬灵就叹气，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 “你都打算改嫁了，爷还跟你说什么话？”齐浩然说到这里，忍不住抹了一下眼泪。 穆扬灵又好气又好笑，“我说要改嫁你就信了？” 齐浩然红着眼眶看他，一双大眼睛里水润润的，穆扬灵不由心一软，抱了他道：“我们那是气你呢，你一门心思的往里闯，可想过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大哥怎么办，子衿怎么办，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爷有七成……” “对我们来说，我们看到的是那三成的概率，”穆扬灵打断他的话，认真的看着他道：“浩然，你死了以后我肯定会伤心，也有可能会绝望，也许我伤心绝望之下就跟你一块儿去了，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小熊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操心，但虎头小狮子和小豹子宝珠怎么办？” “特别是小豹子和宝珠，他们才两岁多，刚刚会说话，两个月不见面，他们就不记得对方是谁了，我们死了，虎头能照顾好四个弟弟妹妹吗？他把精力都放在弟弟妹妹身上了，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齐浩然眼圈都红了，努力的抑制住眼中的泪水。 “我可能会为了孩子活下去，像行尸走肉一样，也有可能伤心过一阵，时间一久，我就把你给忘了，然后找个人重新给嫁了……” 齐浩然愕然。 穆扬灵抹着眼泪继续道：“我不过是在你走的时候设想了一下你发生最坏的事时我最好的结局你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做了最坏的决定，你又该如何？” 齐浩然想到穆扬灵会跟着自己殉葬，留下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和年幼的虎头小狮子，顿时心中一痛，他抖着嘴唇道，“那，那你也不能改嫁啊，不是，那你也不能现在就开始看那些臭男人的画像啊，他们能对小熊好吗，能对你好吗，爷怎么就会死了，不就进个中都城吗，爷厉害着呢，舅舅都说了，我轻功数一数二的……” 齐浩然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 “爷，你是打仗的将军，一人在面对千军万马时能有什么用？” 齐浩然沉默，半响才道：“城中房屋林立，站不了千军万马。” 穆扬灵顿时气得冲他瞪眼。 齐浩然却急剧的动起脑筋来，道：“不对，我为什么要一心想着逃？我是去与金国皇帝谈判的，那必定要去见他，就算谈不拢他们要抓我，那我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掳了金国皇帝为质，能命他们打开城门就打开，不能我也能以他的性命相要挟先保住爷的命……” 穆扬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齐浩然就冲她瞪眼，道：“这不是有好法子了吗？你赶紧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要是让爷知道你有改嫁的心思，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等你出来安全出来再说吧，我先给你准备东西。” 第1098章 决战（七） 穆扬灵将他铠甲上的护心镜拆下来缝进衣服里，又给他准备了袖箭，“这些箭头我都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你省着点用，还有，把你身边跟着的暗卫都带上，真要出事了，你身边好歹有个支应的人。” 齐浩然见她为了自己忙得团团转，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感觉好受多了，他抱着穆扬灵道：“你放心，我一定能活着回来，你的这些安排说不定根本派不上用场。圆慧那和尚不是常说爷是福星吗？这次我也一定会大吉大利，遇难成祥的。” 之后三天，就好像是验证齐浩然的确是个福星一样，事情顺利得不得了，就算中间遇到了乌烈这个顽固分子也被他给磨掉了。 齐浩然第二天晚上就带了六个暗卫站到了中都城下，在金国左相的示意下，有人偷偷开了小城门把他们放进来。 这一边，中都城守城的将士全都是乌烈的心腹，金国左相亲自来接齐浩然。 齐浩然先提出见周举。 金国左相明白，齐浩然还得和周举通声，最起码要知道事情谈到了哪一步，而他也要借周举将大金这边的条件说出来。 因为大齐够诚意的派了他们的荣郡王来，他自然也很有诚意的容许齐浩然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与周举相处。 周举已经年近六十了，他跪在地上相迎齐浩然。 齐浩然忙把他扶起来，看了看他笑道：“本王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倒像皇兄身边的周行走。” 周举激动起来，热泪盈眶的道：“王爷，那就是我的小儿，叫周康，您不记得他了，当年是您救了他啊。” 齐浩然一愣，仔细地看了看周举，思及他来时皇兄与他说的话：“周举此人可信，他的儿子女儿都在大齐，且我们于他有大恩，你可信赖他，有事只管与他商量。” 因为当时还有很多事要交代，所以大哥对于周举只说了这一句话，但此时齐浩然却有些迷糊，他南征北战多年，救过的人也不少，对周举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周举却兴奋的拉着齐浩然进屋，低声道：“王爷不记得了？景炎二十二年，金太子遇刺身亡，小儿周康就是那群孩子中的一个。” 齐浩然：“……” 他当然记得，那次还差点丢了性命，也是第一次在鬼门关里走半圈然后被阿灵拉回来，从那以后大哥对穆家的态度才起了变化，将两家当做世交来走动，他也能天天的跑去找阿灵玩。 当时只是想到金国查探一下军情，谁知道会遇到正强抢民男，拉了一车男孩欲行不轨的金国太子？ 不过那时候他杀人的时候的确不知道对方是金国太子。 齐浩然是知道大哥将那些孩子都托付给别人收养了的，也知道其中有些人家立志效忠大哥，但因为他当时还小，又不管这事，所以还真不知道周举是这样的身份。 想到大哥身边唇红齿白，俊俏非凡的周行走，齐浩然感叹，“没想到周康都成御前行走了。” 周举也很自豪，“小儿两年前侥幸考中进士，得皇上隆恩，这才能擢升为御前行走。” 周举表示，为了报答圣恩和王爷的救命之恩，他愿意为大齐肝脑涂地。 齐浩然就趁机问起这次的谈判。 其实，谈判已经进行了一半，齐浩然来不过是进行最后的磋商。 大齐的要求自然是打开城门，金国投降。 而大金这边却是要求放皇帝等人离开。 齐浩然问，“你见过大金皇帝了吗？” 周举羞愧道：“小的身份不够，一直是在和大金的左相大人谈判。” 齐浩然来回转了两圈，道：“乌烈必须死，但他的妻儿可以离开，不仅如此，本王还准许他们带走两万亲卫，但大金皇帝必须死，我大齐百姓三十年的苦难，他若是不死，皇兄没法和天下百姓交代。” 周举沉默了一下，道：“大金皇帝的长子已有十八岁了，加上两万亲卫，王爷强势一些，大金左相说不定能答应。” 齐浩然道：“我要见见乌烈。” 此时，乌烈正瞪大了眼睛看金国左相，“你说什么，大齐荣郡王府亲自来谈判？” “是，”金国左相点头道：“皇上，人现在周举那里，明日他应该就会进宫来见您了。” 乌烈呆坐片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想到大齐王爷竟然敢跑到中都城来，哈哈哈……” “……”金国左相提醒道：“皇上，大齐王爷是臣请来的，为的是给大金留下一粒火种，皇上，大金先祖能凭几匹马就打下天下，只要留下火种，何愁没有崛起之时？” 金国左相还真怕皇帝破罐子破摔，和齐浩然同归于尽。 齐浩然要是死在中都城，只怕中都城中的金人都活不了，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眼睁睁的看着金人生灵涂炭显然也做不到。 乌烈沉默了一瞬，金国左相就忙提起他已十八岁的长子和才三岁的幼子，他那么多儿子，哪怕只送出去一个，以后就总还有复国的希望，可现在要同归于尽了，大金可真的就亡国了。 齐浩然来见乌烈时，乌烈的第一句话就是，“朕凭什么相信你？朕前脚打开城门，你后脚派兵追杀我们呢？” 齐浩然淡淡的道：“本王就算派兵追杀，也是追杀他们，而不是你。” “荣郡王！”金国左相恼怒的瞪视着齐浩然。 齐浩然道：“这就是本王附加的条件，大金皇帝必须死，而你的妻儿，我放他们走，作为交换，他们还可以带走两万亲兵。” 这个条件比金国左相和乌烈之前预计的还要丰厚。 乌烈眯起眼睛，他更加不信了，想到自己可能又被大齐骗了，就气急而笑的靠在龙椅上，眼睛因为气愤而越发明亮，“你在耍朕，两万亲兵？你们大齐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齐浩然直白的道：“两万亲兵于我们大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害，但却可以在大元中嵌下一颗钉子，窝阔野心太大，有你们牵制大元，我们大齐起码能有十年的安宁，当然，如果你的儿子们太差，这话就当本王没说过。” 乌烈和左相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齐浩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个算计告诉他们。 第1099章 决战（八） 乌烈和左相沉默下来，如果齐浩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就解释得通他为什么会允许他们带走两万亲兵了。 两万人不多，不足以威胁到大齐，但也不少，足以在草原上生存下去，且不断的给大元找麻烦，让大元暂时抽不出精力来对付大齐。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听话的去找大元麻烦，那还用说吗，他们的国土全被大元抢了，他们要在草原上生存，本身就是在给大元找麻烦了。 乌烈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大元三十万兵马就在北城，如果他们发兵，就算有两万人我们也走不远。” 齐浩然再次纠正道：“不是你们，是他们，这个你大可以放心，他们可以从西城门离开，只要城不破，窝阔就不会过多注意外面的情况，而且，如果你们的亲兵连掩藏行迹都不会，我看也不用交换出城了，直接呆在城里团灭就行。” 乌烈冷笑，道：“朕的亲兵如何就不牢荣郡王费心了，不过，你们打算给几天时间给他们？” “三天。”齐浩然道：“我会在城中再停留四天，你们有一天的时间安排，明天入夜后最好离开，三天之后，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你都得给我们打开城门。” “你就不怕我反悔？” 齐浩然冷笑的看着他，态度嚣张无比，显然是告诉他，就算他反悔，事后杀了他，大齐也一定会对那两万人追杀到底的。 乌烈被齐浩然的态度激怒，气得噎住，但他的确不敢反悔。 大金已经有大元这一劲敌了，没必要再招惹大齐，虽然大金是被大齐和大元灭的国。 乌烈铁青着脸点头，算是答应齐浩然的条件了。 左相欲言又止，乌烈就瞥了他一眼，阻止他说话，等齐浩然走后，他就道：“没用的，大齐皇帝要给他的臣民一个交代，不会让朕活着离开的。” 金国左相只能叹气。 金国的权贵和皇室已经做好与都城共存亡的打算了，没办法，不管是和大齐，还是与大元，他们都有血仇。 权贵们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在军队入城后能用金钱买一条命，但皇室却是必死无疑，因为历朝历代，不会有人愿意放任前朝皇室活下来。 突然听说他们能活着离开，众人都有些恍惚。 皇室成员全部可以离开，这是齐浩然随口答应下的条件，但留给权贵的名额却有限。 乌烈和金国左相商量了半天才列出一个名单，然后紧急召见众大臣及权贵，当天晚上就有不少十一二岁的孩子被送到皇宫。 第二天下午，乌烈就告诉齐浩然他们准备好了。 齐浩然去看他们陈列在西城门的队伍，看到快要突破三万人的队伍，齐浩然嘴角抽了抽，倒是没说什么，反正他们是往外蒙走，那一段是西夏和大元的地盘，妨碍不到大齐，人多一点就多一点吧。 齐浩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开城门离开。 城门外，袁将军正带着亲兵沉着脸站在外面，齐浩然走在最前，冲他挥挥手。 袁将军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挥手让士兵们让开，让大金的人离开。 乌烈骑在马上，看着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他回过头来对齐浩然道：“希望王爷遵守诺言，三日后，只要他们报平安的信一到，朕会离开打开城门迎接齐军。” 齐浩然轻轻地“嗯”了一声，奇怪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左相，道：“我本以为左相大人也会离开的。” 左相笑道：“臣老了，就留下来陪陛下。” 这样的左相让齐浩然想到了已逝的前朝严太傅，不过这位左相比起自律的严太傅还是差了一些，据说这位没少圈地和欺压百姓，家里的钱财几乎赛过国库，没想到，倒是忠心。 该走的人已走，齐浩然不愿留在金国皇宫，而是住在周举家。 乌烈也不勉强，只是派了人在附近保护他，齐浩然不能死在中都城，至少在三天之期前不能死。 齐浩然一直紧绷着精神，准备随时逃命，但他平安度过了这三天时间，而且，乌烈为了以示诚意，还把城中剩余的军队大部分调到了北城门抗击大元，当然，这也与大元开始猛烈攻城有关。 而被大齐军队围住的南城门西城门和东城门一直没有动静。 乌烈拿着信件高兴的笑起来，和左相道：“探子来报，窝阔又调集了四十万大军前来，看来他是铁了心想与大齐争中都城了，真是天助我也，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好一身轻松。” 左相微微欠身，“皇上，城门一开，齐兵一进城，两边就斗不起来了。” “那可不一定，”乌烈冷笑道：“城里可是有我大金百年的财富，窝阔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他有六十万大军，而大齐围城的不过才四十八万，谁输谁赢可不一定，而且，拿下中都城，窝阔就能直接对准大齐，随时可以南下。” “可大齐有荣郡王和袁将军，这块骨头太硬，只怕窝阔啃不下来。” “齐浩然现在不在城里吗？”乌烈眼珠子转了转，道：“朕是答应了会给他们开城门，却没答应其他事，去，叫人抬上几箱珠宝，拿到北城门那里撒下去，告诉窝阔，金银珠宝我中都城有的是。” 左相无语，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挑拨大元和大齐打起来啊，虽然计谋拙劣了点，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有效。 他们才往下撒两箱珠宝，大元的将士看向中都城的眼睛都绿了，攻击更猛了。 齐浩然知道后冷笑一声，周举也摇头暗叹，“大金皇帝此计甚毒，如今守城的还是大金将士，这样置他们性命于不顾……唉，就算没有我们大齐和大元，他也必定亡国。” “雕虫小技，明天就到期限了，他不敢让大元攻陷中都城，不过是挑拨大元与我们斗罢了，难道我大齐还怕一个刚建起来的小国吗？” 第二天时间一到，齐浩然才带着周举等人前去南城门，乌烈正沿着城楼慢慢的走着，看着下面跪的臣民，他声音冷冽的道：“将城门打开。” “陛下！” “打开吧，大齐皇帝若能让你们活，你们就活着，若是不能，各求多福吧，”乌烈抽出宝剑，对着城下的齐浩然大声道：“荣郡王，只望你记住你的承诺，否则，我大金历代皇帝绝不放过你齐氏子孙！” 说罢对天惨笑一声，“朕愧对于先祖，这就先去陪他们了。” 一语落，横剑自刎！ 左相眼睛通红，抽出自己的佩刀紧随而去，自此，大金亡！ 第1100章 进城（一） 城门缓缓的打开，露出外面整装待肃的齐军，齐修远穿着铠甲一马当先，看到城门里安然站着的齐浩然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露出微笑来。 城里的金人却面带哀戚，看着外面肃穆而列的齐军，不由跪倒在地。 前面的人一跪，后面的人自然跟着跪下。 齐修远就在众人的相迎下带着三军将士进城。 城中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汇聚到大街两旁，默默的看着齐军从远处过来，见前面的人跪下，他们也纷纷跪下。 只不过跪着的百姓们有三种表情，金人脸上麻木，带着些哀戚之色，汉人却是激动得喜极而泣，恭敬的跪趴在地上，低声的祝福新君，而既非汉人也非女真人的少数民族脸上则带着茫然，跪在地上看着齐军往大金的皇宫而去。 大齐的军队很快往北城门而去，将依然在上面抗敌的金兵换下来。 南城门和北城门相距很远，这边发生的事北城的金兵并不知道，看到突然出现的齐军还以为是南城门陷落了，纷纷回身，将武器对准齐军。 镇守北城门的是乌烈的心腹，他早就收到了消息，此时见齐军已到，就知道皇帝死了，他大吼一声，红着眼睛让将士们放下武器，他则横刀要自刎，袁将军快他一步打下他手中的武器，看了他半响，面无表情的道：“我皇并无处死尔等的意思，放下武器等待处置便是。” 说罢，让人将他押下去，迅速接管了北城门。 外面还在攻城的元军见城楼上突然出现齐军，一时大哗，“齐军打进去了？奶奶个熊，乌烈那王八蛋这是把兵都聚在了北城门对付我们了吗，怎么齐军那么快就攻进了南城门？” “快去告诉汗王，汉人打进城了，我们要怎么办，还要不要打？” 中都城外一片混乱，不消片刻，齐军入城，大金亡国的消息就传遍了中都城内外。 城中的百姓有喜有悲，而城外的元军却只剩下懊恼，他们牺牲了这么多，连半个城门都没打下，结果汉人就进城了。 “奶奶个熊，汉人都进城了，金兵怎么都还守在北城门，不会跑去南门支援吗？要说仇恨，他们大金跟大齐可是上百年的世仇，我们才打了五年的仗，怎么就跟我们死磕了？”窝阔的手下吵成了一片。 窝阔沉默许久，沉声道：“不对，这几天其他三城门都没有动静，汉人怎么会攻进城？你们确定你们看准确了，城楼上的是汉人？” “那还有假，他们穿着齐军的衣服，最要紧的是，当头站的是大齐袁将军，头发都白了半头，末将有幸见过他，肯定没认错。” 其他人虽然没见过袁将军，却也都认得大齐的军服，纷纷应是。 窝阔脸色铁青的走了一会儿，道：“暂停攻城，看看情况再说。” 窝阔转身去了旁边的一个营帐，里面关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来，扯动了身上的锁链，看到窝阔，他笑道：“怎么，我尊贵的陛下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窝阔脸色铁青，“李章，我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和薛吉却背叛我。” 李章冷冷的看着他，微闭着眼睛不说话。 窝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问道：“齐军出现在了中都城城楼上，这是你们大齐的诡计？” 李章蹙眉，想到王爷的行事和为人，他哈哈大笑起来，道：“窝阔，你机关算尽，但你万万没想到吧，大齐能不费一兵一卒进城，哈哈哈，这就是大国的底蕴，是你永远比不上的！” “大国？你们大齐也不过才有了一任皇帝。” “我皇雄韬伟略，志向高远，品洁高德，就是只第一任，也远非你能比。” “你！” “窝阔，”李章大声喝道：“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和薛吉，没有对不起大齐？” “你不过是大齐的探子，凭什么来说我？国与国之间本就没有是非对错，今日是我开疆扩土，来日未必不会是你们大齐先出手。”窝阔冷笑道：“就算你们大齐先进城又如何？你们北边的兵马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四十多万，而我另四十万大军指日可到，到时候我六十万对你四十多万，哼，朕一点也不介意将战线继续往南推。” 李章轻蔑的冷笑一声，“我在荣郡王那里不过是一微末探子，但在你这里却是一军师，而我大齐兵马之强壮，将才之能岂是你能比的，别说六十万，就是再加二十万你也不可能打进去。” 窝阔转身就走，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没必要再在这里留下来。 齐修远一定是和乌烈做了什么交易，所以乌烈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城中一定不安宁，要知道金兵至少有八万在城中，一旦乱起来，大齐就算兵强马壮也得混乱一段时间，所以此时是攻城的最佳时机，他的四十万大军明天下午就能到，实在没必要停战。 而此时，城中的确有些混乱。 大金皇帝自刎，自刎前亲自下令打开城门迎接齐皇入城，而大金的大半兵力都放在北城门抗击大元。 城中的女真人有些接受不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自尽，既然要自尽，为何要独独选择大齐？ 如果说作为普通百姓的女真人只是有些不能接受，那镇守在北城门的不知情将士们则是彻底崩溃了，他们被他们的皇帝放弃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自杀，决定要放敌军入城，为什么偏偏对他们下了死命令要守住北城门？ 他们守住了北城门，南城门却被他们的皇帝打开了，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不少人都想到了昨天往下投掷的金银珠宝，自那以后元军的攻势无比的猛烈，为了守住城门，他们身边的战友，兄长，父亲都一一死去，可是其实他们的皇帝早早就决定了要打开城门，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牺牲他们？ 信念的崩坏让他们几近于崩溃。 第1101章 进城（二） 齐修远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齐浩然等人去接收金兵，决不允许出现哗变。 齐浩然将八万多金兵按什长打乱，分开并入齐军中，金军一什为一百人，他们互相熟悉，被并入齐军不会太过惶恐，但一百人要乱也乱不起来。 金兵还在满心惶恐时就被并入齐军，茫茫然的不知所措，等意识到他们被他们的君王抛弃时，他们已联系不到更多的同胞。 穆扬灵进城的时候只来得及和齐浩然牵了一下手就分开了，他忙得脚不沾地，穆扬灵却闲了下来，想了想，她就去了接收金兵的营区，见金兵与齐军虽没有发生冲突，但看向彼此的眼光中却不时散着凶光。 穆扬灵转身去找金兵， 与其让他们茫然不知所措，滋生杀意，不如将上层的决定告诉他们，让他们自由选择。 齐修远其实并没有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置这些投降的金兵，见穆扬灵来说这件事，就笑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大哥，硬留着他们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反而需要我们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整顿看守他们，而杀俘有伤天和，不如让他们选择，愿意留下的，我们就收编，想走的，分他们一些口粮和几两银子便是。” 齐修远蹙眉，“这样岂不是给逃走的金皇室提供战力？” 穆扬灵笑道：“大哥，乌烈用中都城与我们交易三万人出逃已不是秘密，你觉得被放弃的金兵还会效忠他们吗？” 齐修远挑眉一笑。 “何况，乌烈为了挑拨大元攻城还往下撒金银珠宝，不顾镇守北城的金兵，这个消息一出，那些失去父兄战友的士兵还愿意投奔金皇室吗？” 齐修远敲了敲桌子，道：“或许我们不止可以对金兵如此，金皇室带走的权贵并不多，依然有许多人被放弃，朕不信他们就一点也不怨，就算现在不怨，朕也能叫他们怨恨起来。” 齐修远采纳了穆扬灵的建议，让收编金兵的将领对其他和蔼一些，并告之，等元军一退，城中情势稳定，想要离开的可每人得十两银子，五日口粮离开，其存下来的军饷行李可带走。 不想离开的可继续留在军中效力，被齐军收复，要尊大齐律法军规。 为了增强此话的可靠性，齐修远还特意让人写成文书张贴在营地各处，上面盖着皇帝的大印。 这个时代讲的是金口玉言，出自皇帝之口的话不说百分百会实现，至少他不会食言。 军中浑浑噩噩的金兵清醒了一些。 加上穆扬灵还让齐军将领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展望美好的未来，那些想要跟着殉国的金国将士渐渐缓了过来。 军中情势一缓，就影响到了城中的气氛，一直压在中都城上的乌云好像都散了一些。 城外，元军集结了六十万大军要攻城。 齐浩然在城楼上看着他们的冷笑，“窝阔才打下江山，穷得叮当响，本王不信他有这么多粮草支撑，再守十天，他们必退。” 袁将军忧心忡忡，“城外还有村镇，只怕元军会就地收集粮饷，城外的百姓……” 齐浩然脸上也有些发冷，却道：“这是无可避免之事。” 六十万大军的粮草，别说大元，就是大齐都要一定时间的调集，窝阔如此着急的将六十万大军调来，想也知道他是要就地征粮。 齐浩然并不担心他们抢百姓口粮，只担心他们会不会伤及百姓性命。 金皇室走得匆忙，留下不少粮食，加上从金权贵家中抄出来的，战后赈济百姓并不困难。 毕竟，这是大金的都城，留下的是一国的财富。 齐浩然转身离开，留下命令，“务必守住城池。” 袁将军低头应下。 因为大齐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城池，元军虽增加了四十万大军，却也渐渐急躁起来，就连窝阔行事也不如以前稳健，一再的失误。 而六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是之前的三倍，他们之前留做二十日的粮草没几日就消耗了大半。 窝阔不得不派出军队在附近村镇强行征集粮草，百姓怨声载道，后方渐渐不稳，偏偏他们依然没能攻下中都城，汉人的防守还一日比一日严密。 不少将领都提议放弃。 可窝阔打下了大金满目疮痍的江山，却没能得到大金留下来的财富，国库没钱，他怎么可能统治住整个国家？ 大金的财富大多都在中都城中，想到前几日乌烈抛下城池的那些珠宝，窝阔内心一阵火热，但他们的确消耗不起了，没有粮草，他们再呆下去只怕士兵会哗变。 窝阔脸色难看，却在齐军入城后的第八天不得不下令撤退，为免大齐追击，窝阔悄悄的分兵离开。 然而齐浩然还是得到了消息。 穆扬灵惊叹，“这个李章倒是做细作的天才，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往外传消息。” 齐浩然将纸条收起来，道：“这是他留的最后一手，他知道，窝阔抓住他不会杀了他，但此次退兵，窝阔必定拿他来泄愤，他必死无疑，不过他的确很能忍，竟然能将底牌留到现在。” “你要去救他？” “当然，这样的人才不救岂不可惜？”齐浩然笑道：“爷还指着他回来继续给我们效力呢。”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齐浩然还真的对李章刮目相看起来，自然舍不得这样的人才死去，而他是大元的开国功臣，从窝阔还是开矿的奴隶时就跟他在一起，大元现在的文臣武将他都熟悉无比，又了解窝阔，实在是用来对付大元的一大利器，别说齐浩然，就是齐修远也下了命令，不惜代价，一定要救出李章。 齐浩然从他之前带的精兵里点了三千人悄悄的离开。 穆扬灵只能继续提着心在家里等他，她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暗想，她一定是被之前他进城的事给吓的，不然怎么会如此着慌？ 要知道以前他出征，她都是含笑的等着他回来的。 小熊高兴的从外面回来，见母亲心神不宁的样子，就奇道：“娘，你怎么了？” 第1102章 受伤 穆扬灵摸着心口不安的道：“你爹现在到哪儿了？” 小熊算了一下时间，道：“应该差不多追上去了吧。” 穆扬灵犹豫了一下，摸着他的脑袋道：“娘突然想起你爹忘了带东西，我给他送去，你去帮你范伯伯干活，不许调皮捣蛋知道吗？” “爹是去打仗呢，什么东西非得这时候送去？”小熊拉着母亲的手不愿意放开，道：“娘，战场上刀枪无言，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吧。” 穆扬灵就拍了一下他脑袋，自信的道：“你娘什么时候怕过战场的刀枪？你之前还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呢，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去，我带着飞白他们去，你赶紧去帮你范伯伯，他忙得脚不沾地，你还有闲心在这里逛来逛去。” 小熊只能去范子衿那里帮忙。 穆扬灵等他一走，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她直接给齐修远留了一封信，带上飞白等人就去追齐浩然了。 但她并不知道他追击的路线，只能沿着元军退走的路线去找。 但一连追出两天都没看到人影，一直觉得王妃是多此一举的飞白脸色也不由凝重起来。 飞白下马，和随行的伺候仔细的勘定了路上的痕迹，和穆扬灵汇报道：“王妃，这路上的痕迹被人特意破坏过，不过也能看出有辎重走过，我们并没有追错。” “痕迹还新，我们连夜去追，说不定能追上。” 大家都等穆扬灵下决定。 穆扬灵沉默片刻，道：“走，今天晚上不歇了，连夜追上去。” 穆扬灵带着人朝前继续追，见痕迹越来越新，穆扬灵带着人摸黑悄悄赶上去。 因为他们一行只有十多人，所以不敢与元军大部队赶上，只想悄悄的打探齐浩然的去向，所以在已经能远远看见元军的情况下，穆扬灵带着人果断的进入山林，绕路接近。 斥候很快来回话，“王妃，对方只有五万人左右，但随行的辎重不少，可能是元军的中帐。” “中帐怎么会留到最后？不应该是在中间撤离吗？”侍卫长蹙眉，“王爷该不会上他们的当了吧？” “你都能想到的王爷会想不到吗？”飞白不悦道：“现在不是讨论他们意图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找到王爷。” “我们再靠近看看。”穆扬灵总觉得心很不安定，她一向相信自己的预感，此时她可以肯定，浩然有危险，而且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穆扬灵握紧了书中的弓弩，带着飞白等人朝元军驻扎的营帐小心翼翼的摸过去。 此时，他们得万分小心，一旦被发现，那他们将危险无比，毕竟他们才有十多人，想要在五万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太困难。 而还没等他们靠近对方营帐，对方营帐中突然混乱起来。 穆扬灵立刻蹲下，隐藏在灌木之后，趴在地上听了一下动静，道：“我们绕过去，动静在侧后方。” 此时，齐浩然正绷直了脊背坐在马上，咽下嘴里的血，目光烁烁的与对面的窝阔对视，笑道：“怎么样，三命换一命，你们划算得很。” 方校尉压在元将脖子上的刀紧了紧，戒备的看向对面。 窝阔脸色很难看，他设了请君入瓮的局，本想着杀了齐浩然好重创齐军，就算他打不下中都城，大齐失去荣郡王，齐修远失去一个弟弟，对他们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但没想到齐浩然竟这么厉害，他用八万人设局，还是让他逃了出去，不仅如此，还让他损失了三万多人和三员大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三员大将都被齐浩然抓了，要以命换命交换李章，他换，他的威望会降低，也咽不下这口气，不换，将会失去军心，毕竟，这三个都是他的心腹，如果他罔顾他们性命，那追随他的将士会怎么想？ 窝阔直视齐浩然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没想到大齐如此舍得，竟然在朕的身边派了这么一个人。” 齐浩然冷笑，“元帝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当年不过是一开矿的奴隶，虽是蒙古一小部落的王子，那也是没落王子，你凭什么以为我大齐会在你身上费这么大的功夫？” 阿灵说过，不管做什么都要占住理，就算他们本无理，也要想办法占住理，这样才能理直气壮。 此时，齐浩然就理直气壮的道：“当初李章求到本王府上，要不是看他是汉人，且信誓旦旦的发誓会重创金兵，我又如何会给你们提供这么多武器，还与羽翼未丰的你签订盟约？” “为了以示诚意，本王还大费周章的将李章薛吉的家人找到送到大元，结果大金未败，我大齐不过出兵收回失土，你就背弃盟约转而对付大齐，简直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虽然李章是你的军师，好歹他还没数典忘祖到忘记自己是汉人，还算有些良心的提醒我们要小心元军，就冲这一句提醒，本王就愿意豁出性命来保他一命。” “而你，”齐浩然轻蔑的看着他道：“本王听说，李章和薛吉不仅数次救你性命，还与你是结拜兄弟，结果你不顾他们的性命强自背盟，事后还要杀他们及他们的家人灭口，元帝真是好胸襟！” “你胡说！”窝阔恼羞成怒。 “哦？那你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大齐这边的将士自然是相信齐浩然，而大元那边的将士虽然心里已经在相信齐浩然了，但面上依然是表示相信窝阔。 然而窝阔又怎能看不出他们私底下的想法？ 只怕今日一过，这个说辞就要被大多数人认同了。 窝阔恨得眼睛都红了，他觉得就不应该让齐浩然开口说话，但他知道的晚了些。 齐浩然却一再的想激怒他，只希望能把时间推迟得更久一点，他不知道他求救的信回到中都城了没有，但时间越久，于他们就越有利。 窝阔眼睛阴寒的盯着齐浩然胸前被折断的箭，不明白这支弩箭为何没有射穿齐浩然的胸膛。 此时，穆扬灵也眼睛通红的盯着齐浩然胸前的断箭，知道齐浩然受了重伤，还有可能伤到要害，她的心脏就跟被人紧抓在手里一样疼痛。 第1103章 威慑 穆扬灵咬住舌尖，微微一用力，疼痛和腥甜让她清醒过来，她强制自己把视线从齐浩然身上移开，转眼去看元军那边的人。 穆扬灵深吸一口气，看向飞白，飞白也咬着嘴唇，见王妃看过来，就小心的将身后背着的箭筒递上去，带着身后的侍卫小心的离开。 穆扬灵压下身子，放轻呼吸，单膝跪地，将箭对准窝阔，半响，箭头才微微移开，对准他身边的人，一箭而出！ 窝阔及身边的人听到轻微的破空声，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避，但还是迟了，一箭直接射穿兀颜将军的胸膛，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朝后倒去，死不瞑目！ 窝阔心惊胆颤，兀颜就站在他旁边，肩膀紧贴着肩膀，他绝对不相信对方是射歪了，所以只能是对方有意如此。 “齐浩然！”窝阔咬牙，一字一顿的问道：“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吗？” 齐浩然看到那支箭时就知道是穆扬灵来了，他强忍住回头看的冲动，和窝阔笑道：“这可不是本王的手下，这人也只有我皇兄能指使得动，看来本王的信送得很及时嘛。” 窝阔眼睛一缩，脸色难看的瞪着齐浩然，似乎是在衡量这话的真假，但他很快就没时间思考了，因为暗中的人再次射杀了挡在他前面的两个护卫，一箭两个，这让窝阔更加心生恐惧，第二次，他离死亡如此的接近。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他对死亡越加恐惧。 窝阔的士兵朝刚才出箭的方向射箭，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只能跑过去查探，而他的侍卫继续挡在窝阔面前。 齐浩然绷直了身体，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窝阔道：“本王从没见过有人抓得住他，窝阔，她想要杀你轻而易举，现在该你做出决定了，这人质你是换，还是不换？” 随着齐浩然话音落下，两支箭再一次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直接射穿挡在窝阔面前两个侍卫的脖子，箭尖差一点就碰到了窝阔的鼻子。 窝阔眼孔一缩，缓缓的道：“朕换！来人，去把李章带来。” 穆扬灵在箭射出去的瞬间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元兵根本找不到她，反而被飞白等人弄出的动静吸引过去，彻底失去她的踪迹。 穆扬灵轻巧的爬上树，坐在树枝上透过叶子的空隙看外面的情况，从窝阔说同意交换开始，她就不再出箭。 李章很快被拖了出来，他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元军将领见他变成了这样子，心里都有些复杂，他们这些人或受过他恩惠，或被他提拔栽培过，就算与他有矛盾的，也与他共事了好几年，都知道他和汗王是结拜兄弟，之前也很汗王信任，但就因为他不愿意对齐用兵，背弃祖宗就被汗王折磨成这样，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觉得窝阔太过阴毒狭隘。 就算李章通知了齐人他们即将对齐用兵的事，也不用这样折磨对方，还要杀其家人，实在容不下，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再厚待其家人便是，这样赶尽杀绝，又极尽折辱，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齐浩然看了李章一眼，确定他还活着，手一挥，自有侍卫上前接过李章，把人扶上马。 窝阔眯着眼睛看他，道：“齐浩然，轮到你放我大元的将军了。” 齐浩然手一挥，方校尉就推出一人，道：“还请剩下的两位将军送我们一程，放心，我们大齐绝不会食言。” 大家缓缓的朝后退去，窝阔的侍卫紧追两步，一支箭顿时射在他们脚下，几人不由却步，不再往前，却看向了远处的一棵树。 齐浩然抓着缰绳的手不由一紧，他低声吩咐方校尉，“防守！” 而窝阔也在看着那棵树，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将那人杀了，不惜任何代价！” “可两位将军还在齐军的手里。” 窝阔冷冷的看着他，侍卫头一低，低声应了一声，悄悄的后撤…… 穆扬灵却已经离开了那棵树，感谢她对轻功的执着和对飞翔的喜爱，她的轻功在齐浩然那里是三脚猫，对付这些只会在地上跑的士兵却绰绰有余。 穆扬灵轻松跃过几棵树，停留在一棵树的树枝上回头看，见已经将元兵甩在后面，微微一笑，就要离开，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穆扬灵听到破空声，来不及去看箭的方向，抱住树干一个转身就躲到了树后，那支箭直接射穿树干，差一点就碰到了她的脖子，穆扬灵眼睛一缩，来自生命的威胁让她高度集中起注意力。 她凝神听去，却并没有辨别出弩箭来的方向。 穆扬灵想到齐浩然胸前的那支断箭，绝对对方一定不能留，这样的人是暗杀的好手，留着就是祸害。 穆扬灵握紧手中的弓弩，眼睛快速的观察四周的环境，脚步一点，飞快的从树后跃到了另一棵树上，一支弩箭飞快的擦着她的腰腹射到了地上，而穆扬灵也已经飞速的跳到了树上并判断出对方的大致方向。 她脚步不停，变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飞，弩箭再一次紧随着从她耳边擦过。 穆扬灵在空中就飞快的抽出背后的箭，落在树上时飞快的搭弓射出，一个人影从灌木丛中跃出，躲过了她的箭。 穆扬灵很惊讶，竟然有人能躲得过她的箭，殊不知对方也很惊讶，阿勇是神箭手，一直是窝阔的底牌，连李章都不知道的底牌，他能射中武功高强的齐浩然，却没想到连射三箭都没把这暗中的人射下。 阿勇反倒燃起了斗志，对这人惺惺相惜起来，他想了想，飞快的往前跑去，穆扬灵紧随其后的追过去。 阿勇是神箭手，藏匿本领不弱于穆扬灵，但他只会跑，虽然速度不慢，但比起穆扬灵的轻功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他很快肋下受伤。 他将肋下的箭折断，咬着牙躲在树后，呼吸微微加重。 穆扬灵放轻了呼吸蹲在树上，她不知道对方在哪儿，但她知道他就在这里。 “阿灵！”齐浩然带着飞白骑马跑过来，阿勇听到声音，拉开满弓就朝齐浩然射去，穆扬灵脸色一变，扯下脖子上的玉珏用尽内力及力气向齐浩然来的方向扔去，玉珏撞在箭上，让箭减缓了速度并歪了一下，齐浩然已经挥剑出来，直接斩掉飞箭，而穆扬灵在甩出玉珏的同时，也抽箭朝阿勇射去…… 阿勇才跑出三步，一支箭就从他身后射穿了他的心窝，他不可置信的低头，他刚刚明明已经躲了…… 他回头看跃下树枝的穆扬灵，吃惊她竟然是女子。 穆扬灵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很厉害，但你每次躲箭都是往右躲两步，这并不是好习惯，因为会让你的对手记住你的习惯。” 阿勇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齐浩然脸色微青的上前握住穆扬灵的手。 第1104章 重伤 齐浩然握住穆扬灵的手，心中一松，一直支撑着他的执念一消失，人就昏了过去。 穆扬灵脸色一变，忙抱住他。 齐浩然是被阿勇一箭射中左肋的，穆扬灵仔细的看了看，箭穿透衣服中的护心镜，向左划了半寸，她并不确定这箭是否射中了心脏，得回京看太医。 飞白同样脸色苍白，差点哭出声来，“娘娘，随行的军医不敢拔箭，我们得赶紧把王爷送回中都城。” 穆扬灵抱起齐浩然，上马道：“飞白，你与方校尉带人回去，李章的伤势不宜奔波，让随行军医照顾他，我带王爷回去。” 飞白忙挑了二十几个侍卫给穆扬灵。 穆扬灵怕箭移动，根本不敢动作太大，自然不敢将齐浩然放在马背上，因此一手将他抱在怀里，一手策马，快马赶回中都城。 齐修远和范子衿等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早早就让太医等着了，穆扬灵一到城门，就有马车接着，有太医挎着箱子上来把脉，确定齐浩然还有生机，这才松了一口气。 齐浩然被送入大金皇宫，齐修远和范子衿脸色发青的迎出来，在看过齐浩然的伤势后就闪着寒光的问道：“他怎么会受伤？” 齐浩然很少在正式交战中受伤，之前进中都城那样九死一生的事他都没事，这次却受伤了，还是伤到要害，令他们感到很不可思议。 穆扬灵道：“元军中有一个神箭手，很厉害，连我都差点折在他手里，幸亏窝阔不够狠，不然……” 窝阔不敢刺激齐浩然，以免齐军杀了他三员大将使他失掉军心，不然，齐浩然骑在马上面对面的和窝阔谈条件，只怕很难保全。 齐修远脸色难看，问道：“那人呢？” “死了。” 齐修远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太医。 太医们已经把齐浩然的衣服都剪了，抹着汗回话，“皇上，王爷只怕伤到了要害，臣等不敢随意拔箭，只能开刀将箭头取出，若伤了心脉，只怕……还请陛下恕罪。” 穆扬灵脸色一变，道：“这不可能，这两天他都不再出血了，不会是伤到心脉的。” “他有护心镜护着，怎么可能伤到心脉？你们不会治病就别乱说。”范子衿眼睛通红的瞪他们。 齐修远也眼睛微红，但他见穆扬灵和范子衿都如此激动，只能强制冷静下来，冷声道：“你们需要什么只管与朕说，尽全力救下荣郡王，他活了，荣华富贵朕都给你们，可他要是死了。”齐修远闪着寒光看向他们，“朕不会罪及你们的家人，但你们都必须给他陪葬。” 太医们纷纷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商量着开药方。 他们需要麻药，止血药和各种保命的贵重药材。 开刀手术太医们并不陌生，但也没多熟悉，因为外科手术只属于中医中一个小分支，他们更多的是以药，针灸等办法达到祛病的效果，外科手术也会做，但在心脏处做还是第一次，毕竟，不是谁都有华佗的本事的。 穆扬灵在屋外走来走去，这时候她有些后悔起来，她前世怎么去上的军校，而不是医学院？ 齐修远也着急，但见穆扬灵身形狼狈，眼底发青，身上还带着伤，就忙安慰道：“阿灵，你先去梳洗，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说不定等你上好药，太医们就把浩然救过来了。” 穆扬灵摇头，“不，我在这儿等着，大哥，我走了心也不安，还不如等在这儿呢。” 齐修远看着她手臂上的伤，“那就去偏殿让宫女给你上些止血药，我看你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范子衿没齐修远的好脾气，生气道：“你要是不去，等浩然醒了你的血也流光了，难道还要让我们押着你去？” 穆扬灵一怔，突然道：“是啊，血，太医光准备止血的药怎么能行，还得准备血浆呀，不然浩然失血过多休克了怎么办？” “什么？” 齐浩然和范子衿对视一眼，他们虽对穆扬灵说的话不是听得很懂，却也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齐齐皱眉，“你是说给浩然准备血？浩然失血用别人的血也成吗？但他现在昏迷着，怎么喝？” 穆扬灵来不及多解释，忙拉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药童，道：“去找个太医出来，问他们能不能给王爷输血。”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觉得穆扬灵是被刺激得疯了，但谁知太医却认真的和穆扬灵道：“娘娘，输血的装备大金的太医院里也收藏有两副，但是您知道，这输血也是有风险的，从历代医书上看，给失血过多的病人输血有成功的，也有情况恶化的，而其中，以有血缘关系的成功率最高，但……也有失败的可能，一旦失败，王爷产生排斥，我们只怕回天无术，而至今，我们还不懂如何分辨相融血和相斥血。” 也就是说他们有输血的技术，却不懂血是有血型之分的，更不懂如何分辨血型。 穆扬灵道：“只要你们有输血的工具就好，我会判断血型，我是说，我能分辨出谁的血对王爷有效。” 太医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们的成功性又大了一些，他忙转身去告诉同僚们这一好消息，并派人去把大金太医院收藏的输血工具找来。 穆扬灵取了齐浩然的血，从中取了血清，因为知道近亲的血最有可能同血型，她直接抽了齐修远和范子衿的血。 齐修远身边的大臣张了张嘴，想要反对，却见齐修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只能闭紧嘴巴。 等到里面开始手术，穆扬灵这里也确定了，幸运的是，齐修远和范子衿的血型都和齐浩然的一样。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知道太医们不敢抽齐修远的血，她就亲自上手。 齐修远见她动作间虽然生疏，却明显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起来， 阿灵的来历经历他最熟悉不过，可以说，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前面九年，他对她的经历都了解，但她总是能做些她不应该会做的事。 齐修远心有疑虑，就抬头去看她，见她面色焦急，抹了一把汗就焦急的看着从他手里抽出来的血，齐修远突然就放下心来，就算她有异于人又如何？ 她对浩然一心一意就行了。 第1105章 维护 太医们小心翼翼的将箭头取出，见那箭尖离心脏只有大约一粒米的距离，纷纷滑下冷汗，动作间更是轻柔，生怕一个不稳就给齐浩然造成致命的伤害。 一行人满头大汗的将伤口缝合，上药止血和消毒，还有两名太医时刻给齐浩然把脉看情况，一旦发现失血过多，心率不齐就立刻给对方输血和扎针。 直到太医们确认齐浩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穆扬灵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医们也松了一口气，低声嘱咐道：“只要这两天王爷伤口不发炎，人不发烧，那就没事了。” 几人都很庆幸箭头上无毒，不然箭尖如此靠近心脏，只怕人还没送到就死了。 穆扬灵浑身脏兮兮的，并不敢进入病房，只惦着脚尖朝里看了一眼，见他面色虽苍白，却有活人的生气，心下微安。 此时，穆扬灵不由庆幸起来，中医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其实古代医学中的外科早在三千年前就有了，而最早有系统的记录是在《周礼》中的“疡医”，主要负责治疗肿疡，溃疡，刀伤和骨折等，需要用到刀子，剪刀和针线进行切除和缝合等外科手术。 而自东汉华佗发明麻沸散后，中医中的外科就一直在不断的发展，华佗时他就敢提出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了，现在的中医虽有些失传，但在某些方面，发展也很迅速，至少这时候他们就弄出了输血装置，不然这一时之间穆扬灵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弄。 但太医院的太医们依然对王妃敬佩不已，纷纷讨好的坐在外室里等她。 因为他们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判断什么血王爷能用，如果能将这个本事学到并传给后人，那以后能救治的人就更多了，医学也往前挪了一小步。 所以等穆扬灵沐浴换好衣服出来，正要消毒进去看齐浩然时就对上了一双双满眼发光的眼睛。 穆扬灵：“……” 穆扬灵只略一想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她道：“等王爷彻底脱离了危险，几位太医想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们。” 几位太医松了一口气，纷纷对穆扬灵行礼，而后留了两个人当值，剩下的人去吃饭休息，一会儿还要换班。 齐修远和范子衿刚才被抽了不少血，现在正躺在床上缓神，俩人这几天又忙又担忧，一下又抽了这么多血，头都有些眩晕，但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睡不着就只能聊天。 范子衿低声问道：“大表哥，你说阿灵从哪儿知道这些的？连太医们都不知道，而且，”范子衿顿了顿，还是道：“以前阿灵教浩然营地防守时我就好奇了，她那一身的暗杀本事是谁教的？就好像以前她就是干这个的一样，但那时她才九岁啊……” 齐修远闭着眼睛道：“有的人天赋异禀，只要学到一点，就能举一反三的自己学会一种本事了，就好像浩然一样，他学了这么多武功，到最后不也隐约有了自己的路子，再过几年，说不定他就能自创一门功夫了，这就是天赋。” 范子衿撇撇嘴，“大表哥，我又不是浩然，你没必要那么忽悠我，要说阿灵没人教就学会这些，打死我都不信。” “她从小在林中打猎，无师自通的学会暗杀狩猎，继而推出防守之策不是很正常的吗？”齐修远既然已经拿定主意不追究，自然为她开脱。 “那输血之事呢，连太医都不知道要如何分辨，她不仅能分出来，还肯定的说血型不同，要分辨血型，血型这个词是谁教她的？”范子衿严肃的道：“大表哥，这话不仅我们听到了，那些太医也听到了，此时他们不会多想，但日后回想起来难免生疑……” 齐修远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也太操心了，他们能疑什么？阿灵的生平除了我们这几个，还有谁知道得这么清楚？就是穆石，对他这个女儿的经历都没我们清楚，我们都不用明说，只露出一点口风，说她曾得到过古籍，或是曾见过什么人教她这一手就完了，我们三个不说，谁知道这话的真假？阿灵身有神力，在北地时就时有显现，还曾经跟着浩然上过战场杀敌，到前线去救过我，可你看，十多年过去了，这天下的人依然大半不闻她的威名，为何？” 范子衿沉默片刻，道：“因为我们没宣传。” “不错，贤名，威名，各种名声都需要宣传，而我们刻意去忽视，自然不会有人起疑，今天过后，你叫人将她身具神力的事宣传出去，将这事掩盖下来就是了。”齐修远淡淡的道：“穆石和其幼子力气都远比常人大，阿灵有穆家血脉，也身具神力并不为奇。” 用一件事掩盖她身上另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这也是齐修远能想到的保护她和浩然的最好方法。 范子衿了解到齐修远的态度，也安心下来，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过去，就听见身边的人继续道：“不过这事还得再提醒她一下，让她之后谨慎一些，你看是你去说，还是等浩然醒了让他们夫妻去谈？” 范子衿正虚弱着，此时戒备心降到最低，不悦的嘟嘴道：“怎么非要我们去跟她谈，你不行吗？” 齐修远轻笑道：“你们三个一起长大，又要好，要是等不及浩然醒，自然是你去说最好，我要是去找她说这事，只怕要吓到她了。” 范子衿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嘟囔道：“那个傻大胆会被吓到才怪。”却没有拒绝这个差事，知道：“等爷神清气爽的时候再说吧。” 表兄弟俩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穆扬灵却睁着大眼睛守在齐浩然，不时的试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 小熊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父王正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母妃满脸苍白的坐在一边，他才要冲上去，就被穆扬灵瞪住。 穆扬灵压低了声音道：“出去洗澡换了干净衣服消过毒再进来。” 小熊踌躇了一下，穆扬灵就柔声安慰他道：“你父亲没事，箭头已经取出来了。” 小熊这才转身出去。 第1106章 清醒 小熊生气的板着脸不理大家，父亲受伤这么大的事大家竟然都瞒着他。 齐修远见这孩子连他都恼上了，忙把大金皇宫里抄到的好东西都给他送去，任他挑选，一边躲着他，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连去看齐浩然都特意挑了时间错开。 齐浩然晚上时就醒了一下，喝了一些参汤就继续睡过去，凌晨时开始发热，急得穆扬灵团团转，却只能给他物理降温，他现在身体很虚弱，根本承受不了虎狼之药。 可能因为他身体强壮，所以在太阳出来后没多久他的烧就渐渐退了，穆扬灵松了一口气，一边用干毛巾给他擦拭身体，一边给他换上干爽的里衣。 齐浩然是舒服了，她却累出了一身的汗，小熊在一旁本来是要帮忙的，却因为毛手毛脚的不停帮倒忙，穆扬灵只能把人赶出去熬药自己干。 小熊端药进来，见母亲脸色不好，就忙道：“娘，你先去休息吧，我看着爹。” “你也一个晚上没睡了，你去吧，我再看看你爹。” 小熊放下药，将母亲拉起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道：“娘，我能照顾爹，真的，您也受了伤，又连着劳累了好几天，您要是再不休息，爹爹还没好，您就倒下了。” 小熊为了表示自己能行，就当场示意给父亲喂药。 穆扬灵见齐浩然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吞咽药，而小熊动作间还算轻柔，就点头答应了，但她也没离开，就在外面的软榻上睡下了。 等齐浩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靠在床边的儿子。 齐浩然目光一转，没看到穆扬灵，心中一担心就想坐起来，他一动静小熊就醒了，小熊忙伸手扶住他，“爹，娘在外面榻上睡着了，您可不能乱动。” 齐浩然这才放心的重新躺下。 小熊就嘟嘴道：“你们怎么都这样，也没人问问我。” 齐浩然微闭着眼睛虚弱的问道：“你怎么了？” 小熊立马告状，“皇伯伯他们都瞒着我您受伤的事，要不是您救回来了，他们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屁话，爷要是没救回来，还瞒你干什么，直接让你参加爷的葬礼就完了。” 小熊就伤心的看他，“那我不是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齐浩然很想塞儿子一嘴枕头，但他现在浑身无力，完全没办法，因此只能有气无力的喊道：“你怎么就这么蠢，你父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也太笨了些，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皇伯伯他们军中的事压根就瞒不住我，他们瞒着你，你不会自己去发现？再说了，要不是你行事不成熟，你皇伯伯和范伯伯会因为担心你胡来而瞒住你吗？” 齐浩然说到这里很是自得，自豪的道：“当年你父王我才十二岁，你皇伯伯啥事都不瞒我，知道为什么吗？” 小熊摇头。 “因为你父王我靠谱，所以你以后学着点，行事稳重一些，这样别人才能相信你，出事了自然不会瞒着你。” 听说弟弟醒了，急忙跑来看望的齐修远在门口和范子衿撞上了，一进门就听到这番言论，两人只能抽抽嘴角撩开帘子进门。 齐浩然看到两人进来还有片刻的心虚，不过见他们面无异色就以为他们没听见，心里松了一口气，忙转移开话题。 齐修远心中好笑，但也没揭穿他，顺从的转移开话题，范子衿却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勉强给他留了个面子。 小熊却好像受到了启发，最直接的影响是不再与人嘻嘻哈哈的，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我很稳重”四个字了。 穆扬灵不知其中端倪，还好奇的问齐浩然，“小熊这两天怎么了，好似不会笑了一样，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他也面无表情的，明明都吃完了一盘脸上也不见笑容。” 齐浩然埋头喝药，他哪敢说是他吹牛吹的，但心里也生气得很，他要行事要稳重，难道这小子以为板着脸，不嘻嘻哈哈的就是稳重了？ 一旁深知内情的齐修远和范子衿心中一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掩饰住嘴角的笑容。 取齐修远压下笑意，半响才放下茶杯道：“元军已经退到了大定府以北，穆将军说窝阔让人在那里设了防线，我们继续追击只怕会孤军深入，所以朕想，以后齐元两国就暂以大定府为界限。” 说到正事，齐浩然一仰头就把苦药喝完，一抹嘴巴道：“那大定府要谁去守？那可是要直接面对元军的，以后双方冲突可能会不断。” “我属意袁将军，他对大齐忠心耿耿，而且对大元情况也了解，我想要穆将军去镇守太原府，以防西夏。你觉得呢？” 齐浩然微微点头，“只是袁将军年纪大了，他还能守几年？大哥还得尽早安排好大定府守将。” 齐修远点头表示明白，他起身道：“这些事我会处理的，你好好休息吧，下个月我们就要班师回朝了，你争取把伤养好一点。” 范子衿也与他点头，他刚接手大金的财政，还要清点库房里的金银珠宝，也忙得很。 房间里一下就只剩下夫妻俩了。 齐浩然就去抓穆扬灵的手，他刚醒来四五天，但伤口疼得厉害，昏睡的时间要比清醒的时间长，加上清醒的时候又要换新药和针灸治疗，加上一些杂事，一直也没和穆扬灵有安静相处的时候。 齐浩然捏着穆扬灵的手问：“你身上的伤好了？” “差不多了，我是轻伤，就是箭刮过去而已，不算重。” 齐浩然撸起她的衣袖看，见上面红红的伤痕已经快要好了，但也足够齐浩然心疼的了。 出征三个月，阿灵可是一点伤都没受过，结果眼看着战争都结束了，却受伤了。 齐浩然心有愧疚，摸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事是我不好，太过自大。” 穆扬灵摇头，微微靠在他的右肩上道：“你能用三千人扛他八万人很厉害了，而且不仅是你，就是大哥，子衿和我也没想到窝阔会布这个局，不过也是他倒霉，谁让他低估了你的能力。” 齐浩然轻笑道：“是因为忽视了你吧，他要是知道本王身边有一个这么能干的王妃就不会和我废话这么多了。” 第1107章 养病 也许是刚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原因，穆扬灵很黏齐浩然，平均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过来看一眼，正巧齐浩然养病不能下床，无聊得很，每次见了她来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齐修远见他们这样，干脆不让穆扬灵干活了，只管陪齐浩然养病，这样一来，财物上的事就都堆到了范子衿身上。 因为粮草输送，户部是有随行官员的，加上兵部后勤的官员也不少，然而在面对整个大金遗留下来的账目和大半财产，人手依然不够。 而大齐是不会信任金国的官员的，于是范子衿忙得团团转，最后把小熊抓了壮丁，聊胜于无的帮他监督一些事。 比如，金皇室没能带走的金银珠宝。 金庭对百姓征收的赋税在几国中算是最高的，金皇室也一向奢华，这次逃命不仅匆忙，条件也不允许他们带走太多东西，因此除了藏起来没被他们发现的金银珠宝，还遗留在皇宫中的也有很多，不说宫殿里的东西，就是库房里都堆满了。 比当年齐修远入临安接手大周皇宫时有钱多了。 这些钱要是过底下官员的手，就算大齐吏治清明，统计过后只怕也要少去一两成，而运送到京城后只怕又得少一两成，最后再统计入库，能到皇帝手里的只怕没有六成。 正好从京兆府以北，大定府以南都属于刚收回来的失土，因受战火肆虐，百姓日子都很不好过，反正都要赈灾，不如一步到位，把明年需要用到的种子，农具，耕牛等也尽可能的为百姓准备准备。 大金粮库中没多少粮食了，但没关系，他们有金银，也有珠宝，相信很多商人愿意把东西运到中都城来交换。 这样一划拉，大金留下的财宝就去了三分之一，再给阵亡的将士抚恤，伤兵补贴又去一些，而且自大周南逃开始，军队就没有裁军过，军队中的士兵大多是一参军就是到死或残才结束的。 这次齐修远干脆大手一挥，小旗以下，年过四十的，有意愿退役返乡的都可领一笔不菲的军费回乡，当地县衙必须给足他应得的永业田。 这个政策一出，剩下的财宝又去一半，最后剩下的不足四分之一。 齐修远再给底下的将士们赏赐一些，就更不剩多少了，但就是不剩多少，也有十来车。 小熊要去监督记事一一登记造册，确保每一样东西都用到实处。 也正因此，齐修远和范子衿才会那么忙，因为这一通事几乎是要一个朝廷的官员才能处理，但随行官员只有这么二十来个，许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所以战事虽然结束了，他们却比之前还要忙。 整个中都城中，最闲的可能就要属齐浩然和穆扬灵了。 因为中都城的金人急着收拾行李离开，大齐朝廷并不阻止，只要他们身上没有案底就行，一律放行，而犯了杀人，欺诈等各种罪刑的，自今年年初开始算起，不管之前金庭怎么判，一律作废，以齐律为准。 所以百姓们也忙，上面的权贵更忙了，没做过大恶的，捧着钱急着找出路离开，做过大恶的，更是送上万贯家财，只希望能够离开中都城。 而齐修远入主中都城后，几乎天天有新政令出来，百姓们都堵在衙门的告示墙前或兴奋的欢呼或惊惶的奔走，所以他们都很忙。 作为闲人的齐浩然觉得不能太特立独行，就死命的折腾穆扬灵，一会儿说要吃她亲手煲的汤，一会儿又要她给他做衣服，转天又嫌弃她的汤太咸，让她煮粥，一边还挑剔她衣服做得不好…… 范子衿一开始还担心他的伤口来看过他两次，见他这么能折腾，转身就走，之后再没有过，最多想起时问一问研墨。 齐修远更是直接，把金皇宫的这一边都拨给他们夫妻俩折腾，想起时就问问万公公，得知齐浩然身体渐渐恢复，也不再去看他。 日子就这么“咻”的一下到了七月下旬，正是炎热夏天过渡到秋高气爽之时，齐修远把该赈济的灾民赈济了，把流民也给登记造册变成良民了，该分的田地也分了，而之前的四十万大军裁减到了三十二万，他们也到了自己驻扎的地方，整个中都城就只剩下一万精兵和他们这些班底了。 于是，齐修远心满意足的下旨班师回朝。 这时候表兄弟俩才想起还在宫殿某处养伤的夫妻俩，担心起来，这小子伤在要害，虽然养伤养了一个多月，但也不知道能不能上路，想到这一个来月他们都没去探望过他，微微有些歉疚。 这么一想，两人忙去宫殿里探视。 一进入主殿就听到齐浩然正中气十足的喊话声，“转弯，转弯，空中踩叶，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你都蹦到了半空中那口气就不能泄，还得加大内力……” 齐浩然正单手掐腰的站在廊下教穆扬灵轻功，见她蹦了半天速度还是不能加快，恨不得亲自上场示范一下。 穆扬灵从树上跃下，抹了一把汗，自得道：“我觉得我轻功够厉害了，我能一口气把这片宫殿都转一圈。” 齐浩然撇撇嘴，“那你能越过宫城出去吗？这三脚猫的轻功叫好？” 穆扬灵不服道：“我又不跟你比，你内力雄厚，我在空中就是提不起气有什么办法？我觉得我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才说你没志气，你从九岁习武，这都二十来年了，结果还是三脚猫的轻功，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呐，也不知道宝珠是不是像你……” 眼见着夫妻俩又要吵起来，一个宫女忙捧着两杯茶上来，“王爷，王妃，你们练了一个上午也累了吧，喝口茶歇歇吧。” 穆扬灵拿过茶，却把齐浩然的那杯也给拿了，道：“不是跟你们说过王爷现在不能喝茶，只能喝白开水吗，他是要吃药的。” 宫女连忙应是，却偷眼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虽然觉得白开水无味，但依然撇撇嘴，向宫女挥手让她退下。 宫女大松一口气，连忙退下，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皇帝，“扑通”一声就跪下请安。 第1108章 班师回朝 齐修远仔细的看了看弟弟，认真的问道：“你这是胖了？” 因为打仗和受伤瘦下去的脸颊此时鼓鼓的，一看就胖了两三圈，直逼他还带着婴儿肥时代。 齐浩然看着明显消瘦的大哥和表兄，轻咳一声，心虚的抱怨道：“阿灵总是灌我喝汤，又不准我下床，所以就胖成这样了……” 范子衿上下打量他片刻，冒着酸气道：“还以为你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没想到这么生龙活虎了。” 穆扬灵说了句公道话，“这都快五十天了，他伤口愈合得快，太医说只要不激烈运动就没事。” 齐浩然连连点头，“所以阿灵连殿门都不叫我出。” 齐浩然说到这里是真的有些委屈，他从来不是能坐得住的人，要不是有穆扬灵陪在身边，他早跑到外面去了。 俩人虽有些嫉妒他的清闲，但也真心高兴他能很好的养伤。 齐修远招来太医，得知齐浩然只要小心一点赶路没问题，他又亲眼见过齐浩然生龙活虎的样子，放下心来下令启程。 齐浩然呆在舒适的马车里一路晃悠的回到了京城，反倒是小熊跟在范子衿身边帮着处理了不少事情，急剧的成长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早晚跟在父母身边，知道给穆扬灵带好吃的，监督父亲喝药，齐浩然嘴上抱怨，心里却甜丝丝的。 夫妻俩一路幸福的回到京城，太子率领百官在城门迎接，百官行礼过后起身，抬眼一瞧，白净的荣郡王站在皇帝左侧，将皇帝和安国公衬得黑瘦黑瘦的，众人一愣，这上战场打仗的是荣郡王吧，怎么好像荣郡王是去监战的，皇上和安国公才是去打仗的？ 小宝也不住眼的去瞧父皇，再扭头去看看四叔，怎么看怎么怪异，明明出京的时候父皇比四叔胖一圈，白两层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反过来了？ 只是这些事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问起，皇帝胜利班师回京，晚上自然是要有宫宴的。 齐修远也觉得大家赶了二十天的路累了，到了皇宫后大手一挥，大家回去休息吧，晚上准时来赴宴就行。 齐浩然一家三口跟在齐修远身后入宫，因为他们家四个孩子就在宫里。 老婆孩子也在宫里的范子衿自然也跟着。 皇后带了众人在坤宁宫门口张望，看到走在前面的丈夫和儿子，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小安和虎头小狮子已经奔着自己的父母跑去了，穆扬灵担心齐浩然还没好结实，直接上前一步把两个孩子拎起来晃了两下表达了喜悦。 虎头和小狮子被放在地上时头还有些晕，见小安已经跟二伯抱在一起了，顿时不欢快的瞪着父母，“你们不爱我们了吗？” 齐浩然老脸一红，拍着他们的脑袋道：“乱说些什么呢。” 虎头和小狮子更伤心了，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虎头更是转身冲站在皇后身边的龙凤胎喊道：“弟弟，妹妹，爹娘不爱我们了。” “小王八蛋，谁说我，我不爱你们了？”齐浩然红着脸呵斥。 “那你们怎么不抱我们？”虎头控诉的道。 “就是，你看二伯都抱着小安哥哥。”小狮子羡慕嫉妒的看向小安的方向。 穆扬灵忙抱着他们道：“那是因为爹爹受伤了，他不能抱你们，你们要是想抱，那就抱娘亲好了。” 小熊也上前一步张开怀抱道：“我也抱你们，长兄如父，我抱你们就跟爹爹抱你们一样的。” 虎头冲出母亲的怀抱，冲着大哥就跑去，才抱上就立刻往后撤，捂着鼻子道：“大哥，你多久没洗澡了？” 正想跟大哥拥抱一下的小狮子立刻停下奔跑的脚步，怀疑的看向小熊。 小熊乐呵呵的道：“也没多久，就五六天而已。” 虎头和小狮子立即嫌弃的看着他，和父母邀功，“我们每天都洗澡。” 穆扬灵夸了他们两句，一行人边说边来到众人面前，穆扬灵看着好奇看着他们的龙凤胎，心中一酸，就蹲在他们面前问道：“小豹子，宝珠，你们还认得娘亲吗？” 宝珠含着小手指躲在皇后的大腿后面，小心的探出脑袋来看她。 皇后就摸摸她的脑袋，和穆扬灵笑道：“她记得你们呢，虎头和小狮子每天都给他们念你们的信，刚才还一个劲儿的问我爹娘什么时候回来，等一会儿他们熟了就好了，现在还有些认生。” 穆扬灵缓缓的点头，他们分别已经快半年了，才两岁出头的孩子对他们已有一些基本印象，但日子一久必然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所以他们现在相当于陌生人，所以穆扬灵虽然很想抱他们，但还是抑制住了。 齐浩然被妻子拦住，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 众人也就一起用了午饭，齐浩然和范子衿就带了家人去了给他们准备的独立宫殿，一家人呆在一起，人少了，能说的话自然就多了。 也许是父子天性，穆扬灵出去叫人拿礼物的空隙，再回来时小豹子和宝珠已经坐在齐浩然的腿上和他有说有笑了。 宝珠看到母亲，还跳下父亲的腿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仰头问道：“娘娘，爹爹说你会飞对吗？” 宝珠见大家都叫穆扬灵娘娘，加上叫父亲时是叠加的“爹爹”，叫母亲时也就叠加了。 穆扬灵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你想飞吗，回到家里娘带你飞好不好？” 宝珠欢呼一声，高兴的应下。 小豹子闻言也不跟父亲玩了，溜下父亲的腿也去抱母亲的大腿，眼巴巴的看着她，偏他一着急话就说不清楚，只能紧紧的抓住母亲的裙子，含糊的道：“我也要，我也要。”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将他抱在怀里道：“娘带你和妹妹一起去。” 小豹子这才放心下来，怀住母亲的脖子就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齐浩然见了不免嫉妒，“这两个小东西也太势力了，爷跟他们玩了半天，你就许一个好处他们就丢下爷了。” 第1109章 下人 因为怕麻烦，所以一行人在路上都尽量低调的行事，平时住宿也都是选的客栈，很少麻烦当地官员。 这次也不列外，齐浩然没通知京兆府的官员，自然也没通知留守潜邸的人，所以没人出来迎接他们。 侍卫长上前敲门，本以为要等半天功夫的，毕竟潜邸只留守一房人，这将军府这么大，主人不在家，这门口未必时刻有人守着。 但没想到他才一敲门，大门立刻就开了，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打量了侍卫长一眼，问道：“您要干嘛？要找人从角门那儿进，这儿是大门。” 侍卫长温和的笑道：“王爷回府了，你去叫祝得出来迎接。” 家丁吓了一跳，先是看了侍卫长一眼，又探头去看门前的五辆大马车，忙将大门打开，行礼作揖道：“您稍后，小的这就去。” 让门内另一个家丁招呼他们，飞一般的朝府里跑去。 祝得正坐在太师椅上饮茶，和儿子祝全慢条斯理的道：“从开封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在那边看到了王爷和王妃，你们最近都收敛一些，如果王爷没跟皇上回京，只怕会绕道京兆府。” 祝全蹙眉道：“王爷没事跑京兆府来干嘛？” “你懂什么，王妃的娘家在兴州府，从北到兴州府不得过我们京兆府？”祝得叹气道：“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宠王妃了，说不定他们就来了呢，所以最近你们都老实些，王爷性子烈得很，最看不得这些事了。” 祝全只能低头应下。 “知府大人对我们也算照应有加，派人去通知他一声。” 祝全不服道：“他算什么照应有加？上次儿子看上的东城的那块地，他死活就是不松口，我派人去跟那些泥腿子买，他竟然还暗中派衙役去阻挡，以为推了衙役出面我就不知道是他背后搞鬼？” 祝得皱眉，骂道：“蠢货，你以为我是在卖知府的好？我这是在保护你，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是出事，必定会连累到我们，这个知府虽有诸多不好，但大家毕竟熟悉了，总比新来一个不知底细的强，而且这次王爷王妃要是来京兆府，说不定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王爷厌恶贪官酷吏，官场中的官员尤其恐惧，知府大人这些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他们闹腾，这本身就是一个把柄，趁此机会，不愁拿不下他。 祝得正打算教儿子，一个家丁就飞奔而来，喊道：“大总管，大总管……” 祝得皱眉，祝全就骂道：“嚷什么，这是将军府，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家丁喘了一口气，指着外面喊道：“大总管，大爷，外面来了一个侍卫和五辆马车，说是王爷回来了。” 祝得脸色大变，茶杯一抖就摔在了地上。 他是想王爷可能会来京兆府，但绝不想他今日就到了，祝得看了一眼自己和儿子身上的衣服，连忙起身道：“快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你赶紧回去换衣服，把身上的佩饰也全都摘了。” 齐浩然躺在穆扬灵的怀里睡得香甜，外面随行的侍卫依然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后面一辆马车的车窗被推开一些，一个太医探出头来看了看，回头小声的和同僚道：“这有三刻钟了吧，看来京兆府要出事了。” 另一个太医依然微闭着眼睛，闻言低声道：“你少操心，我们只管照顾王爷的身体就行，就是出事他们也是咎由自取，我们从济南府一路西上过了那么多城镇，虽然也有不平之事，但从没人可以嚣张到这个地步。” “这可是皇家的家奴啊，胆子也太大了……” 胆大的祝得父子着急的从府里跑出来，身上穿着灰布衣裳，来到马车前就跪下，请罪道：“王爷恕罪，小的们不知王爷回府，有失远迎，实在是小的们罪过。” 齐浩然掀开眼皮，艰难的问道：“怎么了？” 穆扬灵拍了拍他，笑道：“没事，下人们吃惊了一些，你醒来也好，我们进府里去睡。” 齐浩然闻言就幽幽地起身，半响才道：“让太医换个药方子吧，每次吃完药都要嗜睡，也太难受了。” 穆扬灵笑道：“睡觉也是身体调节的一种方法。”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直接把祝得和祝全晾在那里，父子俩已经很久没这么跪过了，一时竟摇摇欲坠起来。 穆扬灵还给齐浩然灌了一杯水，这才隔着帘子道：“你们起来吧，我们就住一个晚上，明儿一早就走，你叫人把王爷的院子收拾出来，太医们住在客院里，侍卫们则住在前院。” 祝得和祝全松了一口气，只是住一天，真是太好了，连忙搀扶着起身在前面引路。 家丁把门槛拆了让马车进入。 进到府里穆扬灵才扶着齐浩然下车，两人见府邸打扫的还算干净，微微满意的点头。 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的灰布衣裳，穆扬灵什么都没说，扶了齐浩然往后院去，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丫头扶着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少妇从花园里出来急慌慌的要走。 祝全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那是他的爱妾，不是早通知她们回房间，不准出门吗？ 怎么还留在花园里？ 穆扬灵好像没看见似的，直直的扶着齐浩然回他们的院子。 他们的房间已经落了灰尘，穆扬灵手指在桌子上一抹，指尖上就满是灰尘，这下连祝得的额头也冒冷汗了。 穆扬灵依然带笑道：“让人打水来把房间清洗一下，我们随行带有被子，让他们带进来铺好就可以，再给我打一盆热水来。” 齐浩然面色难看，等人全都退下后就对穆扬灵道：“我们去客栈住。” “不去，”穆扬灵道：“去客栈哪有在自个家里舒服？” 齐浩然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的坐了好一会儿才道：“祝大总管和祝良都还算能干，在京城那个繁华之地都没迷了眼……”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只管住一晚上就走，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次是陪我回来省亲顺便游玩的。” 齐浩然不信，“你就撒开手不管了？” 穆扬灵冷笑，“我去管还得劳神劳力，既然这世上聪明人这么多，自然会有人代我们将这些事情处理好的。” 第1110章 小熊威武 祝得满头大汗的退出院子，他知道王爷与王妃必定起了疑心，他们要是问上一句，那他还可以为自己辩解，最让他不安的是王爷和王妃一句话都没问。 “爹，我们怎么办？刚才王爷一定看见娇娘了。”祝全慌得脸色都青了。 “闭嘴，早让你约束你的妾室，你偏不听，现在有功夫还不快把他们都赶出去，当初皇上只留了我们一家守潜邸，就算是添丁进口，也没有这么多人的，让他们从后门走，快走！”祝得现在只想做些补救，不让王爷知道更多，至于算计知府的事暂时被他丢到了一边。 但跟着齐浩然的侍卫早在进府的时候就将整个将军府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安全隐患后就将多余的门给关了，只留了两个角门通行，钥匙都到了侍卫手里。 祝得气了个半死，偏这是为王爷的安全着想，而且这些侍卫各个地方都检查过了，对府中的人数肯定也有了印象，还没等他想出对策，一个气势汹汹的少年直接带着三人踢门进府，他刚要发飙，抬头看到那少年的样貌，气顿时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 这虎头虎脑，生气时的神态活脱脱十二三岁的王爷模样，一看就能明白他的身份，祝得再次跪到在地，“世子爷？小的给世子爷请安。” 小熊挥挥手，见他穿着灰扑扑的衣裳，直接略过他看向一旁穿着还不错的家丁，问道：“小爷问你，府上的大总管呢？” 家丁偷偷抬眼看向祝得，祝得忍不住抹汗，小声道：“回世子爷，小的就是大总管。” “你？”小熊疑惑的围着他转了两圈，一把扯开他的外衣，看到里面用细绸做成的里衣，顿时冷笑起来，“小爷说呢，怎么你的女婿在外头这么嚣张，你却这么简朴，原来里外不一，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饶命啊，世子爷，都是老奴鬼迷了心窍，不该收底下人的孝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老奴伺候过皇上和王爷的份上饶了奴才吧。” 祝全眼睛一动，也跪下连连磕头，“小的们有罪，还请世子爷看在皇上和王爷的份上饶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小熊却不受他们裹挟，冷笑道：“我皇伯伯且不说，我父王却是最厌恶你们这样的人，这天底下伺候过我皇伯伯和父王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他们杀人放火都不用伏法不成？别说你们只是我齐家的下人，就算是良民，也没人敢这么借我齐家的势行这种不法之事，直接将人绑起来关拆房，明日直接押到府衙交由知府按律法办。” 小楼忙带着两个侍卫把人全给绑了。 祝得一家倒是会享受，完全把自家当做潜邸的主人了，整个将军府除了正院，书房和当年齐浩然范子衿住的两个院子没人动外，其他的房间都被合理利用了起来。 祝得一个做下人的都有了两房姨太太，更别说祝全了，加上买来伺候他们的下人，连上他们这十月繁衍的子孙，足有四十八人。 都快赶上一中等的富户了。 齐浩然见儿子回来就把人给绑了，眼睛晶亮晶亮的，虽然没说话，却明显很高兴。 得知儿子要把人送去府衙，就挥手道：“府衙就别送去了，省得丢脸，私下处置了吧，不杀就赶到庄子里去做苦力。” “不行。”母子俩一起反对。 穆扬灵道：“这个脸丢了比不丢的好。” 小熊也连连点头，“父王，你和皇伯伯这么多下人，天南地北的，哪管得了这么多，指不定谁还借你们的威势作威作福呢，就该趁此机会表个态度，让天下的官吏知道，就算是皇家的下人，犯了法该怎样还是得怎样，我们私底下处置了，他们虽得了惩罚，但天下的官吏依然回觉得我们有心庇护家里的下人。” 穆扬灵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要我说，这个脸不仅要丢，最好还得大大的丢，娘，让你的报纸报道一下呗，还有这个知府，虽然他没主动帮祝得等人做坏事，但也纵容了，为官不正，今年的吏治考评，我看能得一个中下就不错了。” 小熊今天跟着那个店家去了府衙，知府虽然没帮着王平侵占店家的饭馆，但也没帮着店家主持公道，这种纵容的态度让王平的气焰更加嚣张。 虽然他是怕得罪祝得招致报复，但他不作为就是错的，要是当官都像他这样，百姓还要官员干什么？ 小熊和穆扬灵都坚决交予官府处置，二比一成功的把齐浩然的意见压下。 齐浩然想到他们就在这里停留一天，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小熊就兴冲冲的押着人去了衙门，还张贴出公告，凡是有被他们侵占了家财的，都可上告之官府，由官府处理，又敲打了一下知府大人，这才高高兴兴的回府。 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的祝得连齐浩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押到了大牢里。 被小熊敲打过后的知府大人恭恭敬敬的向南一跪，叩谢圣恩，再站起来时就满脸肃色，他的胆子是小，所以才一再容忍祝家，也一直不敢与祝家合作，但此时他从世子爷这里看到了皇室的态度，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今年他的考评一定是下了，明年估计就被贬职或撸官回家了，还不如硬气一会儿，好歹还能无愧于心。 于是，祝家一等人受到了来自知府大人的亲切问候。 而将军府里的穆扬灵正在厨房里给齐浩然准备晚饭。 府里的下人都被小熊抓到府衙去审问了，就连烧水这样的事都是侍卫们自己干的，侍卫们吃的饭菜可以直接从酒楼定，齐浩然要吃的药膳却只能她自己做了。 齐浩然吃了妻子亲自做的饭食，道：“其实我们多留两天也是可以的。” “不行，明天我们就回去，我爹已经到太原府上任了，我娘估计秋收后也要带着一家人去任上，我们再耽误就更没时间和我娘相处了。” 第1111章 近乡情怯 祝得一家在京兆府的地位很特殊，明明是奴籍，却隐隐有凌驾于知府之上的能力，就连京兆府内根深蒂固的李家都对他们相让三分。 整个北地他们祝家也就顾忌一些穆家，但穆家在兴州府，中间还隔了一个汉中府，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时穆家也不会管祝家，因此，祝家在京兆府不敢说横着走，大摇大摆的走总是不成问题的。 这几年来他们没少欺负人，所以他们一下狱，百姓虽没有放鞭炮庆祝，但也拍手庆祝，高兴得不得了。 而搅浑京兆府一池水的一家人已经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离开了。 急匆匆赶来相送的知府大人只能看到他们马车的背影，他也没敢追赶，却下马冲着五辆马车远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一直萦绕心间的纠结和痛苦昨日都得到了答案，就算之后官职不保，这几日做的事也足够他问心无愧了。 小熊还不知道他押着人去衙门的举动给这位大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以至于后来这位闻名朝野的清官当众于他作揖感谢时他还很疑惑。 穆扬灵他们早间出发，下午时就进入了兴州府，远远的，穆扬灵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忙撩开帘子去看。 秀红正坐在一辆马车上远远的冲她招手，扶着刘朗的手就跳下马车要冲他们跑过来，穆扬灵忙对小熊道：“快去拦住你秀红阿姨，我们这就到了。” 小熊忙打马上去，穆扬灵他们的马车到跟前的时候正听秀红正拉着小熊打趣，“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穆扬灵左右看看，不见博文的踪迹，心中略有些失望，秀红见了就笑道：“怪你不往家里送信，博文还带着人在河堤上呢，我们昨儿听人说大齐的王爷王妃到了京兆府，把潜邸里的家奴收拾了，我们这才知道你们要来了，表舅母连夜叫了我们来接你们。” 穆博思和穆扬灵一样，天生力大，这次跟着穆石一起上战场，但因为负责的地域不同，只来得及和长姐匆匆见过两面就分开了。 穆石更忙，齐浩然受伤后还没回到中都城他就不得不带着人去追元兵，后来压根没回城，半道就去镇守太原了。 而穆博文考中进士后没留在京城，而是求了北地的官职，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起，此时已是一府知州。 因为这两年天灾渐多，他对北地的水利工程很重视，一年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河堤和水渠上。 舒氏身边一下就只剩下一个待嫁的女儿，所以得知长女要回来她只能让秀红带着家里的管家来接人。 刘朗和秀红背靠穆家，一心办农庄，将各种农畜产品卖遍北地，可以说生意也做得很大，早早就在兴州府里买了个大宅子安家，穆石和次子出去打仗，博文又带着妻儿在任上，可以说舒氏和可嘉就靠他们照顾了。 穆扬灵也很感激秀红，她离得远，这一辈子只怕也就能见母亲几次，更别说尽孝心这样的事了，所以只能拜托秀红以后多照顾一些舒婉娘。 秀红就笑道：“我就是表舅母带大的，我孝顺她本是应当，你再这样拜托我可要生气了的。” “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你。” “行，我就受你的谢，”秀红转移开话题道：“我祖母还有舅公都老了，你回来也好，不然……” 秀红抹了抹眼泪，笑道：“这次你回家可得多呆些日子，也回村里去看看，你不知道，你在大家那里都变成了一个神话，稀罕得不得了。” 穆扬灵哈哈一笑，问道：“这都是谁吹的牛？” “还有谁，自然是舅公他们了，你不知道你的福祉恩荫了多少人，我们那一片的乡亲都托了你的福才过上好日子。” 见穆扬灵迷糊，秀红就笑道：“改天你去看了就明白了，表舅母心急见你呢。” 穆扬灵往外一看，外面的兴州府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隐隐有些印象。 秀红就解释道：“兴州府现在也繁华得很，虽依然比不上京兆府和汉中府，但因为不再是边关，百姓安居乐业，头几年风调雨顺的下来，来往的商人一天比一天多，也就很繁华了。前面那条街表舅给买下了一大片，全打通了做将军府。” 穆扬灵好奇，“买这么大干什么？我家里人少，这也住不了啊。” 秀红笑道：“表舅那是在心疼表舅母呢，那年从京城回来，表舅母有些伤心，表舅为了讨表舅母欢心，就说要给她修个大花园，直接就把左右两边的府邸给买下来了，要建大花园，为了这个，表舅差点把积蓄都花光了，还是后来范大哥叫人送红利来，日子才又好过。博思那小子还取笑表舅‘千金搏卿一笑’，被表舅追着揍了一顿。” 穆扬灵听着也不由好笑起来，马车就在将军府门前停下，穆扬灵突然就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齐浩然已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刘朗虚虚的扶着他，生怕他牵动伤口，齐浩然却大踏步的上前撩开帘子，冲穆扬灵伸手，“下来吧，岳母还等着我们呢。” 穆扬灵抓住齐浩然的手，走出来一看，就见母亲正站在台阶上泪盈盈的看着她。 穆扬灵心一酸，也差点落下泪来。 小熊已经欢快的跑上去冲舒婉娘作揖了，“您就是我的外祖母？我怎么看着您像我阿姨？” 舒婉娘身边的大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舒婉娘却心疼的抱住小熊，抓着他的手道：“怎么黑成这样？可是打仗累的？你娘也是，你这才多大，怎么就敢让你上战场？” 穆扬灵已经跳下马车，牵着齐浩然的手上前，看着舒婉娘抿嘴一笑，“娘。” “哎，”舒婉娘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半响才擦了眼泪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看着女儿，刚才对小熊脱口而出的责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紧紧地抓着穆扬灵的手，哭道：“你怎么也瘦成这样？” 穆扬灵就不由“嘿嘿”一笑，跟着齐浩然养了将近两个月，可以说她的状态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了，她自觉比在京城时还胖了一些呢。 第1112章 难觅夫婿 舅公刘大钱，刘二钱和姨婆马刘氏正在堂屋里等他们，看到齐浩然，膝盖一软就要跪下，齐浩然紧走两步拉着他们，笑道：“合该晚辈给你们行礼才是，舅公和姨婆快坐下。” 穆扬灵也忙上前帮忙将人拦起来，不让齐浩然使力牵扯到伤口。 刘大钱年纪已经很大了，走路都是靠子孙背着，但却依然很有威势，这次过来做客的名单就是他敲定的，他知道阿灵不喜欢人多麻烦，所以带的都是穆扬灵熟悉的人。 但这也已经很多了，众人十多年没见过面，不免都有些生疏，但有秀红在中间打趣说话，大家渐渐熟悉起来。 说起来就是他们介绍一下自己的生活，然后表达对穆扬灵的感激，然后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就散开了。 虽然大家都很想留下加深一下感情，但见舒氏已经笑着给他们准备回礼带着，他们也只能带着东西离开。 最后也就刘亭和刘园留了下来陪刘大钱和刘二钱，还有就是姨婆一家。 人群散去，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姨婆就推穆扬灵，“快带姑爷去休息吧，不是说姑爷受伤了吗？快去，快去！” 马刘氏因后来跟着穆家生活，生活条件好了以后，身体就比刘大钱和刘二钱两个弟弟还要硬朗。 穆扬灵就起身拉着齐浩然和小熊，“那你们也早点休息，我们有话明儿再说。” 穆可嘉主动给姐姐领路，“……娘一直留着姐姐的院子，时不时的打扫一下，屋里的摆设也没怎么动，昨天下午我们一听到消息立马就收拾了，好在是秋天，只通一下风就能住了。” 穆扬灵让下人给齐浩然父子俩打热水洗澡，自己拉了穆可嘉坐在堂屋里聊天，“上次母亲给我去信，说你的婚期定在了八月，怎么又变了？” 穆可嘉嘟着嘴道：“还不是你们要打仗，他奉命去镇守边关，本来我是想将婚期提前的，但爹和娘说什么都不答应，说是等打了大胜仗好双喜临门，我知道，他们是怕他在战场上有个不测，我要守寡呢。” 穆扬灵捏她的嘴，“真是口没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有什么不敢的，他也知道呢，他自己都说不想让我那么早嫁过去，我有什么怕的？”穆可嘉说到这里颇有些心酸，“姐姐，我也不盼着他对我多好，只要有爹对娘，姐夫对你的一半就行。” 穆可嘉性格活泼，和稳重的穆扬灵完全不一样，她从小生活幸福，上面又有两个哥哥疼爱，身边又有一心一意对妻子的父亲做榜样，就连大哥对大嫂，姐夫对姐姐，包括朗表哥对秀红表姐也都是一心一意，所以她的要求很高，从及笄开始就甩出条件，不仅要文武双全，还要她喜欢，喜欢她，并且一心一意决不纳妾的。 一般符合前者和中间那条的就很难做到后面那条，而能保证做到后面那条的，不是她不喜欢，就是跟前者完全不搭边，或是别有心思，想借了她做跳板向上奋斗的。 如果穆可嘉经历丰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偏她天真浪漫，追求完美，眼里压根不揉沙子。 而舒婉娘一生都被丈夫呵护在手心里，大女儿也婚姻幸福，所以甚至在婚姻中“合乎心意”这四字的重要性，如果女儿不愿意，强逼着她嫁出去，心生怨忿，日子又怎么会过得好？ 因此她虽然记得嘴角冒泡，日夜失眠，却依然没强制性的给女儿定亲。 穆石见妻子都这样了依然坚持给女儿找一个合乎心意的郎君，自然不会去逼她，所以穆可嘉这一留就留到了二十岁。 在这个普通人家女孩十四岁出嫁，富裕一些的人家及笄后出嫁，最晚不超过十八岁的年代，二十岁已经是大龄剩女了。 何况穆可嘉是直到二十才算找到合乎心意的男子，等对方过了岳父丈母娘的考核，再定下婚事，可嘉都过了二十，奔二十一去了。 本来是想在入秋时成亲的，赶在她满二十一之前成亲，谁知道他们二月份刚定下婚事，朝廷的调遣令就下来了。 男方做为一名校尉，得跟着他的上司去镇守边关，以防西夏有变。 战场上刀枪无言，穆石和舒婉娘哪敢让女儿提前嫁过去，只能拖后，战事啥时候结束，啥时候再举行婚礼。 而现在战事已结束，他们的确大胜，男方也平安无事，双方现在重定在今年冬至时举行婚礼，因为穆石已到太原上任，短时间内不能回家主持婚事，所以只能全家搬到太原去，让穆可嘉在太原出嫁。 穆可嘉看着大大咧咧的，但这几年为了婚事也被折腾得不轻，形形色色的男人和家庭都见过，可以说，她阅历虽没有长姐丰富，但在奇葩男的经历上，她要远胜其姐，所以提起这事她才这么心酸。 虽然她现在算找到了一个她喜欢，对方也喜欢她，也算文武双全，并能立誓一辈子只娶她一个的男人，却是历尽了风雨，不像她姐姐和姐夫，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又心心相印，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这其中的感情哪里是他们这对能比的？ 刚才在大厅中，姐姐虽然与他们坐在一起，目光却时不时的看向姐夫，姐夫更是目光从不离开姐姐。 穆可嘉抱住穆扬灵的腰，酸酸的道：“姐姐，我也有许多青梅竹马的伙伴，你说他们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穆扬灵好笑的问道：“那里头有你喜欢的人吗？” 穆可嘉都快要哭了，“没有，小时候我跟他们抢玩具，我力气大，他们总抢不过我，一被我揍就哭鼻子，我哪里能看得上他们？他们长大后也怕我得很，我一扬手他们就跑开，我又不是生性暴虐，难道还能时时揍他们不成？” 穆可嘉羡慕的看姐姐，“姐，你小时候没揍过姐夫？难道他不怕你？爹爹说你力气比我们大多了，连博思都只有你一个手指头那么厉害。” 穆扬灵就哈哈大笑起来，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还真揍过你姐夫，不过我们那是切磋，互相学习呢，可不是单纯的打架。你以后也别仗着力气大就欺负妹夫，他要是犯了错你就跟他讲道理，讲不通再考虑动手。” 穆可嘉失望的道：“我力气虽大，但他功夫厉害，我打不过他的。” 第1113章 杞人忧天 由妹妹想到女儿，穆扬灵不由担心起来，趴在齐浩然的肩膀上道：“要不我们也给女儿找个青梅竹马？” “得了吧，爷的女儿还愁嫁吗？”范子衿闭着眼睛翻了一个身，嘀咕道：“快睡吧，明儿你不是还想去实验田庄看看吗？” 穆扬灵不满道：“你怎么就一点也不担心闺女啊，你看我妹妹，她才貌双全，家世也不差了，可就因为这一心一意的条件就给留成大龄剩女了。”虽然穆扬灵觉得这个年纪成亲刚刚好，但世俗不这么认为，看可嘉今天的表情就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齐浩然翻过身来与妻子对视，他觉得阿灵完全是在杞人忧天，然而他要是不说明白今天晚上估计就睡不安稳了，“你真当青梅竹马那么好找啊，这天底下能有几个像爷这样的？” 没等穆扬灵露出嫌弃的表情，齐浩然就叹气道：“何况你妹妹的婚事可不单单是一心一意那么简单，就说我们俩吧，爷承认爷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但爷什么时候去要求过你的才艺？你琴棋书画会哪一条？有家世能力胸襟做到文武双全的人干嘛一定要喜欢你妹妹？就算第一眼喜欢，这还没处出感情来呢就要求对方不能纳妾收通房，凡是有些心气的男人都不会答应的，天下女子何其多，优秀的女子也不少，他们干嘛非得这一棵树上吊死？” 齐浩然是男人，思考的方向和穆扬灵完全不一样，他将手枕在脑袋后，道：“所以说，这件事主要还是你妹妹的方法错了，想当年，你也没一见着我就要求我以后不许纳妾啊，要不是咱两相处了四五年，感情深厚，谁会答应这种条件？” 穆扬灵看向他，问道：“合着你还想过纳妾？” 齐浩然撇撇嘴，道：“男人哪个没想过纳妾？这是纳妾又不是娶妻，只管漂亮就行。”在齐浩然的眼里，妾室就如同一个玩具，喜欢了就买，玩厌了就丢呗。 穆扬灵忍不住磨牙，伸了伸脚，想到他伤还没彻底，又给收了回来，只能压住他的右胸，气势汹汹的问道：“说，你以前想纳几个妾？” 齐浩然一呆，完了，得意忘了形，怎么在阿灵面前说起这个了？ 他忙道：“我哪有心思想这么细，我那都是听子衿说的，我当时心里就只有你一人，哪里还能想到妾室的事？” 穆扬灵怀疑的看着他，“你刚还说男人就没有不想纳妾的。” “是啊，”齐浩然憋了半响，道：“爷说的是大部分，我们不是在谈宝珠的婚事嘛，当然要设身处地的想想了。” 穆扬灵轻轻地“哼”了一声，放开他，道：“那你说女儿的婚事怎么办，以后女婿要是纳妾怎么办？” “他敢！”齐浩然恼道：“敢欺负爷的女儿，这是吃了几个雄心豹子胆？” “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压着他宠女儿，万一他对女儿冷暴力怎么办？还有，心真不真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小心女儿伤心。”穆扬灵连忙道。 齐浩然就头疼的看着妻子，“你翻过年就到而立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世上的男女之情哪有如此纯粹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是皇上的亲弟弟，宝珠是下一任皇帝的堂妹，未来荣郡王，甚至是荣亲王的亲妹妹，要说想与我们家结亲的人纯粹是看上宝珠，打死爷爷都不信，真要有这样的人，爷还不敢把宝珠许给她呢。” 齐浩然道：“前者，顾虑着我们家的权势，该宝珠的尊敬和爱慕都不会少，就算有一天没感情了，有尊敬在，宝珠还能过差？而后者，”齐浩然撇撇嘴，“这种人跟蠢货无疑，先不说爷看不上他，就算宝珠真的不幸嫁给了这样的人，有一天小两口有矛盾了，过不下去了，这样的人必定会处处伤害宝珠，因为他不顾及我们家的威势。” “我们家的家世摆在这儿，能与我们家说上亲事的人家都不会差，有底蕴的大户人家都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你看皇嫂的娘家，李家虽是没落世族，但家财从不缺，这样的人家虽偶有纳妾，但也不多，于女色上很有顾忌，以后我们的女婿肯定也要出自这样的大家族，他不是为宝珠不纳妾，而是为他自己，为宝珠，为家族不纳妾，而后者，标榜着深爱宝珠而不纳妾？不爱了就纳妾？”齐浩然撇撇嘴，“看爷不拍死他！” 穆扬灵有些茫然，“所以纯粹的感情反而不好？” 齐浩然抱着她道：“爷没说纯粹的感情不好，而是我们这样的身份，对方要是表现出纯粹的感情，要么就是大真的性情中人，要么就是大奸的奸诈之人，前者太蠢，后者太奸，爷是要找女婿，又不是找下属，我希望我闺女能嫁给一个中正平和之人，这样的人会宠人。” 齐浩然叹气，“这世上又是性情中人，又像爷一样情深不渝的能有几个？” 穆扬灵满头黑线的离开齐浩然的怀抱，拉过被子转身就睡下，齐浩然委屈，“以前你还能时不时的夸爷两句，我这都多少年没听你夸我了？” 穆扬灵转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声笑道：“小熊都能上战场了，还叫我天天夸你，你要不要脸？” 齐浩然乐滋滋的把另一边脸神给她，道：“爷是因为英明神武被夸奖，跟孩子多大有什么关系？” 穆扬灵就在他的另一边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将妻子抱在怀里，见她微微嘟着嘴熟睡过去，这才慢慢的将人放在枕头上，他白天在马车里睡得太多，这一时还真有些睡不着。 齐浩然摸着妻子的脸，暗想，明天还得提防一下小姨子，可别再提起婚事了。 阿灵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心思有时却又细腻的叫人心疼。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只有两家双方共同经营才能幸福美满，真要靠小两口的爱情过日子，那再甜的水后头都能变馊水。 在这一点上，齐浩然比穆扬灵看得要通透，因为爱情是建立在生活之上的一种感情，和亲情，友情等各种感情一样，是要在生活中产生并进行的。 如果为了爱情而忘乎生活，那就本末倒置了。 他的宝珠聪明可爱，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何况，他的女儿仅次于公主，多少人求而不得，他还用担心她的婚事吗？ 齐浩然边给穆扬灵盖好被子边喜滋滋的想。 第1114章 弟媳 穆博文和妻子方氏带着长子穆枫连夜赶回来。 穆枫今年才五岁，小名石头，正是顽皮的年纪，一下马车就冲进祖母的房间一头扎进去，高兴的大喊，“祖母，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舒婉娘高兴的抱住他，笑道：“回来得正好，祖母带你去见你姑姑。” 穆博文虚虚扶着妻子进门，闻言笑道：“娘，姐姐在哪儿？” “你姐姐和姐夫赶路累坏了，现在还在休息呢，你们先坐一会儿，我让人去叫他们起床用早饭。”见孙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虎头虎脑的看着她，就拉着他的小手道：“我带小石头去看看小熊醒了没有，你们先休息吧。” 见方氏挺着个肚子还站着，就问道：“你连夜赶路回来，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方氏抿嘴一笑，含羞道：“马车里垫着厚厚的被子，马车一路上也很稳，并没有颠簸，所以不用了，婆婆，媳妇去厨房看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用，不用，”舒婉娘温柔的笑道：“你怀着身孕就应该好好休息，这些事自有下人管。” 舒婉娘让儿子陪儿媳下去休息，自己高高兴兴的拉着孙子去看小熊。 方氏对这位大姑子早有耳闻，因为知道婆家人对这位大姑子很尊敬，她又身份贵重，此时不免有些紧张。 穆博文见了就拉住她的手道：“姐姐为人很和善的，你不用紧张，我们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等用早饭的时候你就见到她了。” 方氏面露为难，“我们回来的紧，根本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姐姐那儿……” “姐姐不在乎这些虚礼，”穆博文笑道：“你要是不提她只怕都要忘了见面礼这一事了，这些事情一向都是姐姐身边的大丫头负责的，现在那丫头不在，只怕还得我那姐夫帮我姐姐想。” 方氏明显不信，不管怎么说穆扬灵都是王妃，怎么可能会没想到这些事情？ 穆扬灵的确没想到这些，她一路上都在为回娘家这一件事兴奋，也的确为父母，兄弟姐妹准备了许多礼物，但那些礼物都很贵重。 凑成礼单不成双，且太贵重，回头他们还得回礼，所以这些是私底下送的。 而给孩子及新妇的见面礼，穆扬灵还真没想到。 所以她一起床眼前就放了一只箱子，齐浩然打开来给她看，道：“这是我叫小楼给你备好的各种见面礼，你身边也没带个丫头，一会儿你就拿出去给外面伺候的丫头，让她整理出来，什么人给个什么样的见面礼这上头都写好了，你看一遍交代下去。” 穆扬灵拿起一只金丝手镯，咋舌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齐浩然点着她的额头道，“早就交代下去了，我们边赶路，小楼一边准备的，不然你以为他一时间哪里弄得出这么多东西来？” 穆扬灵感动的亲了亲他的脸颊，高兴道：“多谢你为了想的这么周道。” 齐浩然高兴的哼哼两声，背着手去洗脸，“赶紧起床吧，别让岳母等久了。” 穆扬灵还是第一次见方氏，方氏是穆博文老师的女儿，娘家在汉中府，与穆博文倒相配，穆扬灵第一次见她，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心中一高兴，干脆也不去管齐浩然给她准备的金丝手镯了，直接将腕上带着的玉镯脱下来带她手里，笑道：“玉养人，这对手镯是我在中都城得的上好的羊脂玉手镯，给你带着。” 方氏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 穆扬灵笑道：“贵重也是人带的，何况你是我弟妹，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没能来，这算是补上的。” 穆可嘉就去抱穆扬灵的手，“大嫂，姐姐给你你就留下吧，她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又笑嘻嘻的道：“姐姐，你既给了大嫂见面礼，那也应该有我的，快拿来我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穆扬灵就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像你们喜欢玉的，我就爱金银，你要能给我一个缠丝手镯我才最爱呢。” 舒婉娘闻言忧心忡忡的和穆扬灵道：“这孩子也不知像了谁，琴棋书画都不缺，举止也高雅端庄，偏就喜欢金银，你看她手上带的，不是金镯就是银镯，脖子上不是金镶玉就是金饰。” 穆博文差点把嘴里的茶吐出来，“娘，前者还罢，小妹的确琴棋书画都通，但儿子实在看不出她哪里举止高雅端庄了，简直就是一假小子，姐姐都比她高雅端庄。” 穆博文这一句话直接得罪了三个女人，不说舒婉娘和穆可嘉，就是被赞的穆扬灵也冲他瞪眼，齐浩然端着茶退出战斗圈，只希望不要波及到自己。 方氏见丈夫被围攻，不由抿嘴一笑，转移话题解救他，“其实小姑选的金银首饰是真的很好看，就连我看了都爱得不得了。” 穆可嘉虽是喜欢金银首饰，但那也是制作精美的首饰，比如她手上带的缠丝手镯，上面缠绕的花样就很精致漂亮，极其考校工艺，这样的手镯价值远远高于其中的金价。 而她脖子上正带着一水滴状的金饰，也不知道工匠怎么点的，那水滴金饰看着几乎要落下来一样，穆扬灵看了看也觉得喜欢，就问道：“这些是在哪家银楼买的？” 穆可嘉骄傲道：“这是自家的生意，姐姐忘了，安国公在汉中府开了家银楼，里面就有我们家的份子，这两年银楼已经开到兴州府来了，我想要买首饰更容易了，只管去定了就行。” 穆扬灵和齐浩然对视一眼，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银楼里有我们家的生意？” “每年钱掌柜都拿着账本过来分红利，上面写着呢。” 穆扬灵点头，转移开话题道：“我们决定去实验田庄看看，娘，晚上或许就住在老宅那边了，我们估计要在那里多住两天，让小熊留家里陪您好不好？” 舒婉娘犹豫，他们一行人要是都去老宅，只怕那儿住不了这么多人，毕竟那里只有五间大房能住人，但她又很想和女儿多相处一段时间。 穆扬灵就拉着她的手笑道：“娘放心，我们估计要在家里住上十几二十天，等浩然的伤好彻底了才回京，等女儿从田庄里回来就哪儿也不去，光在家陪着你。” 第1115章 前途 穆扬灵的丰收粮铺现在已经一跃为大齐最大的粮铺，没有之一，它拥有大齐最全，最好和最新的粮种，也拥有最大的粮食储存量和交易额，而这一切全部基于实验农庄。 只有通过实验农庄一再实验过的种子才能投入市场，卖到朝廷和农民的手里。 而她在岭南，广东，江南，北地，甚至是琼州都有实验田庄，但这些田庄都没有城固屯的这一个大和重要。 因为种子实验和种植技术的开发是从这个田庄开始的，穆扬灵每年对这个实验田庄的投入也是最大的。 粮铺是王府的三大产业之一，其盈利率虽比不上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但每年的盈利却是两个作坊加起来的三倍还多，没办法，谁让大齐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呢，而且还是农业大国，而现在十个种地的人中有八人用的是丰收粮铺的种子。 而向丰收粮铺赊欠种子的农民最后都会把粮食卖给他们，加上他们粮铺出的粮价一直公正，收的粮食也不少，而因为他们粮铺的好名声，在粮价相同的情况下百姓大多愿意到他们粮铺购买粮食。 作为大齐最大的粮铺，丰收粮铺不仅能为王府带来巨大的利润，也起着调剂天下粮价的作用。 前几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不少粮铺都压低价格收购粮食，而只有丰收粮铺的粮价每石降了不到五文钱，逼得其他粮铺也不得不以正常价格收购，而这几年各地天灾频发，虽然没造成大灾祸，但局地性的受灾还是在所难免，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些地方的粮价必定会急剧上涨，粮商们不说一夜暴富，至少也能大赚一笔。 偏丰收粮铺遍布大齐各地，就算有灾祸，那粮价再涨每石也涨不出五文钱去。 而丰收粮铺存粮丰富，背景深厚，根本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对抗，到头来，他们也只能咬牙跟着只涨五文钱。 因为这些事，户部官员每次见到齐浩然都能挤出一脸笑容来。 作为粮铺的后备基地，穆扬灵自然格外的重视，这次回来，第二件事就是来巡查一番。 实验田庄不大，只有两百亩左右，被分成一块一块的试验田，里面各种作物都有，有生机勃勃的，也有恹恹，似乎下一刻就会干枯的植物，不少长工在田间行走。 刘亭是实验田庄的负责人，跟在穆扬灵身边为她介绍田庄里的各种作物及他们最近的主要研究方向。 早年跟着穆扬灵的陈三柱和许坚也跑了来，激动的给穆扬灵跪地行礼。 他们俩人以前一个是流民，一个是欠债不得不跑出来的短工，而现在却已经身家颇丰，俩人都很感激穆扬灵，一双眼睛炙热的看着她，恨不得跪舔在地。 齐浩然见了微微皱眉，虽然知道这俩人没别的意思，但依然让他很不悦。 齐浩然上前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随意的指了一旁的作物问道：“这是什么，爷怎么看着像草？” 刘亭笑道：“王爷好眼力，这就是草。” 齐浩然：“……” 穆扬灵“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这是你们种的牧草？” “是，你不是写信让我多留意一些牧草吗，汉中以北都被金人占领过，虽然现在金人退了，但放牧的习惯一时却改不了，但用农田放牧实在是太浪费了，所以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种出生长快，牛羊爱吃且不挑地长的牧草来，不过弄了有两年了，成效不大。” 穆扬灵鼓励他道：“只要坚持总会有成效的，不行就问问牧民，他们常天南地北的放牧，于这方面要比我们懂得多。” 刘亭点头，带着他们往水稻和小麦那几块试验田去，作为主食，这两种种子依然是他们研究的重点。 穆扬灵远远的就看到了有两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试验田中间，不由好奇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司农寺的两位大人，这两位大人这半年来差不多是住在田庄里了，说是要和我们好好学学怎么培育新种。”刘亭说到这里脸上也有些无奈，“不过他们也很厉害，他们设计出了两种农具都很好使……” 那两位大人也看到了这边的这群人，同时也猜出了被围在中间的俩人的身份，俩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只是拱手行了一礼就离开。 齐浩然挑眉，对他们的印象好了不少。 事后他对穆扬灵道：“这些种地的虽然不会钻营，却难得可爱。” “那是因为他们心思纯粹，”穆扬灵叹道：“你以为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我的田庄一直远胜于司农寺的试验田，但能放下身段到田庄去学习的能有几个？说到底，他们还是看不上泥腿子出身的农民。” “刘表舅这些年在农事上居功甚伟，你就没想过为他求个一官半职？”齐浩然趁机提议道：“不如趁此机会促进司农寺和田庄的合作，司农寺的表现虽然一直赶不上你的田庄，但他们毕竟饱读农书，比之刘表舅他们也有长处，要是双方合作，以后农业发展只会更快。” 齐浩然见穆扬灵心动，就道：“你要是答应，我就帮刘表舅他们求一些官职，也仅司农寺任职，他们有官职在，你也就不用担心他们被欺负了。” 穆扬灵不是没想过给刘亭求官，因为以他在农业上的贡献来说，让皇帝赐给他一个官职并不难，但当官后就意味着要进入司农寺，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甚至连最基本的四书都没读过，进去后肯定会被人欺负，更别说他的班底都是不识字的农民。 读书人向来心高气傲，也因此穆扬灵一直没想过给他们求官职，在她看来，他们自己研究也能取得成果，且还自由。 齐浩然再接再厉道：“士农工商，而士的上面还有一个仕，阿灵，出仕就意味着光宗耀祖，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去问一下表舅的意思。” 刘亭则是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结巴道：“这，这，种地还能当官？” 穆扬灵笑道：“司农寺研究的就是种地的事，现在大齐论起种地谁能比得上舅舅你？” 刘亭紧张的吞咽口水，迟疑的问道：“阿灵，别是你用王妃的权势给我求的官职吧？这样的事我们可不能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第1116章 叮嘱 “舅舅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穆扬灵笑道：“这是您凭本事得的，以前您是我的人，司农寺就算想挖墙脚也不敢下手，这次我松了口，您得官职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们想用不入流的胥吏招您进去也不可能，以您的功绩，封一个五六品的官并不难。” 刘亭张大了嘴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当官。 刘亭晕晕乎乎的回家。 刘大钱和刘二钱兄弟俩正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几个曾孙在他们脚边玩积木，看到刘亭满脸恍惚，刘大钱就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氏上前扶住丈夫，关切的问道：“是不是田庄出事了？” 刘亭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喃喃道：“阿灵说我能当官！” 赵氏吓了一跳，第一感觉是穆扬灵要以权谋私的替自家谋一个官职，刘大钱兄弟俩也吓了一跳。 刘亭见父亲脸色都变了，立刻回神，忙把阿灵说的那些话转告。 刘大钱的脸色这才慢慢变好，赵氏左右看看，迟疑的问道：“这，不用科举和打仗也能当官？” 刘大钱活的年岁多，知道的毕竟多些，闻言道：“以前还有举孝廉呢，现在虽没有了，但推举做官应该也行得通。阿亭没别的本事，也就会种地，我虽不知道为什么种地好能当官，但阿灵既然说了可以，那就是可以了。她并不是以权谋私之人。” 刘大钱和刘二钱都有些激动，“我刘家也能出一个官了！” 刘家现在的日子并不难过，算得上富裕，不说刘亭赚的钱，但刘朗做的农畜生意两家就很富裕了。 所以曾孙一辈都送到了书院念书，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刘家至今为止没发现一个能读书的种子。 而在军中效命的子孙最多也就当了个小旗，还算不上是官，他们也不想子孙上战场搏命，所以刘大钱和刘二钱对子孙的规划都是，认些字，会算账，努力种地发家致富。 而现在俩人立刻改变计划，认全字，会算账，精通种地，致富当官。 刘大钱高兴的拉着刘亭的手，“这事还没定下，不能往外说，但我们自家却是要好好的庆祝庆祝，阿亭家的，你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刘大钱拉着刘亭进祠堂上香，敬告祖宗。 刘二钱坐在门槛上抽烟，喃喃的道：“大哥，我们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屋里，刘大钱正在训儿子，“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当上官已是积了十辈子的福分，你们可要谨言慎行，别把福分给折腾光了，要给后人积德。” 刘亭知道父亲一向严谨，严于律己，从不做亏心之事，此时做此要求不过是害怕后代子孙借势胡作非为，他本身也是老实之人，虽然在听到自己能当官的那一瞬间激动得差点失态，但心性并未变，此时自然应下。 刘大钱又道：“还有，当了官要尽心尽力的做事，可别庸庸碌碌的给刘家和阿灵丢脸，虽然阿灵说这官是你应得的，但若没有她举荐和她的关系在，你哪怕是再能干十倍也未必能出头，你看地头田间，会种地的人有多少？从没听说过谁能因为会种地就当官的，所以我们得念她的好，你要是差事办得不好，朝中的那些大官只怕要私下议论阿灵了。” “爹，这些儿子都知道，”刘亭跪在地上见父亲身体摇摇欲坠，忙爬起来扶住他，道：“您放心，儿子要是能干就当这个官，要是没这个本事儿子就辞官，绝对不给阿灵丢脸。” 刘大钱听说，犹豫了一下方慢慢的点头。 当天晚上，刘大钱和刘二钱兄弟俩喝了两杯酒，打着呼的睡过去，刘二钱含糊的道：“老哥哥，你可得多活几年，不为别的，就为阿亭能当好这个官，我听说，父母死了，当官的都要辞官回家守孝的。” 刘大钱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弟弟，就慢腾腾的盖上被子，轻声应了一下，这才睡过去。 之后刘大钱注重保养起身体来，以前一直觉得浪费钱不喝的药，此时也主动喝了。 穆扬灵在田庄里巡视了两天，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后就结束了巡视工作，她并没有立刻回城，而是和齐浩然骑着马在这附近逛起来。 五营依然矗立在那里，却不再是训练士兵的营地，而是安置残兵老兵的肉类加工作坊，虎头他们最喜欢吃的兔肉干全部产自于此。 齐浩然和穆扬灵没进营地，而是骑着马远远的看着营区，齐浩然笑道：“防守这么严密的营区竟然被子衿拿来做作坊，真是够暴殄天物的。” “这儿又不是边境了，也没有关口，士兵们再留在这里作用不大，你也说了这营区防守严密，要是废弃了岂不可惜？我看子衿这是合理利用资源。” “他要听见这话肯定会说‘爷这是帮你们安排残兵老兵，要是不乐意早说，爷把作坊搬走’，”齐浩然学着范子衿斜睇一眼，状似轻蔑的看了穆扬灵一眼。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道：“等回去你再学给他看。” 穆扬灵闻着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咽了一下口水，道：“回去的时候我们去作坊里要几罐肉干，我可是好久没吃我们作坊产的兔肉干了。” 齐浩然却流着口水道：“我想吃岳母做的饭菜了，阿灵，我们进山打一头鹿拖回去给岳母做菜怎么样？” 穆扬灵想到母亲的手艺，也流了一下口水，点头道：“行，我们现在进山，下午就回家。” 夫妻俩背着弓箭进山去，但作为伤患，齐浩然只能跟在后面走，并不能亲自上手，很是惋惜，为此，他一再强调，“我已经好了，太医都说已经痊愈了。” 穆扬灵不为所动，“但还是得小心一点，这两个月你还是别做大动作的好，你可是差点伤到了心脉呢。” 齐浩然只能嘟着嘴在后面跟着，一直到他们拖着猎物回到将军府见到舒氏面色才和缓些。 舒婉娘看着被侍卫们丢在前院的猎物，不由转过头去，“阿灵，你们又进山打猎了？” 穆扬灵笑嘻嘻的道：“娘，我和浩然想吃您做的菜。” 舒婉娘嗔怪道：“那也不用进山亲自打猎啊，到集市上买就是了。” 第1117章 辞官 齐浩然南北都逛过，吃过的美食更是无数，别的不说，皇宫中御厨的手艺就不差，但排起最想吃的食物，舒婉娘做的能占尽前十。 至于阿灵，打个人情分，勉强把第十的名额给她。 齐浩然和穆扬灵一起帮着把打回来的猎物处理好，眼巴巴的看着舒婉娘。 舒婉娘笑道：“只这些可不够，总不能都吃野味吧，你们先出去休息，我再叫人去买些东西回来。” 舒婉娘心疼女儿女婿，清点了一下厨房里的东西，又列了一张单子让人去采买东西，打算晚上多做一些好吃的。 齐浩然和穆扬灵见他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就顺着舒婉娘的话离开了。 穆可嘉好奇的问道：“姐，不是说天下最好的厨子是御厨吗，你们怎么还那么馋母亲做的菜？” “御厨做的菜自然好吃，但娘做的更好吃。” 齐浩然连连点头。 “那御厨的手艺也不怎么样嘛，娘的厨艺虽好，但我吃着跟家里厨娘做的也差不多。” 穆博文听了就笑道：“那是因为你打小过的就是好日子，有厨娘给你做吃的，你要像我们一样从小缺衣少食，除了母亲做的就是吃父亲和大姐做的，”穆博文说到这里一顿，撇了一眼姐姐道：“父亲的厨艺不用说，大姐那时候的厨艺嘛，其实烤肉还是挺好吃的。” 齐浩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姐姐现在也只三道菜拿得出手，除了烤肉就是红烧肉和红烧狮子头做得还行。” 穆可嘉瞪大了眼睛，忙转头去看姐姐，穆扬灵一点也不羞愧，理直气壮的道：“我其他的菜也能做熟和咸淡适宜。” “熟了和咸淡适宜就是菜了？”齐浩然鄙视的看她。 穆扬灵鄙视回去，“我好歹还能把才做熟，你连厨房都没进两回呢。” 齐浩然拽文道：“君子远刨厨，你见过哪个大男人下厨？” “君子还不用吃饭了呢，只饮风露就够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变成君子了？” 穆博文默默的在一边支持姐姐，“外头酒楼饭馆里的厨子九成都是大男人。” 穆扬灵拍掌笑道：“正是，御厨还是男的呢，你不会做菜就明说，干嘛推到君子身上？” 齐浩然：“……” 穆可嘉看看姐姐，又看看大哥，明智的选择旁观。 可怜的齐浩然只能被姐弟两欺负。 舒婉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齐浩然和穆扬灵吃得满嘴是油，小熊已经星星眼看着外祖母了，一个劲儿的道：“外祖母，您跟我们回京城吧，弟弟妹妹们还没见过您呢。” 舒婉娘同样舍不得外孙，但到冬至小女儿要出嫁，博思也要娶亲，她的身体也不适合远游，她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做更多好吃的给小熊以作弥补。 本来因为打仗瘦下去的小熊短短的半个月就被舒婉娘养得又白又胖，齐浩然一边和儿子抢食，一边督促他去练武，“吃得这么肥，剑都提不动了。” “爹爹，你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肚子……”父子俩边斗嘴边抢食。 舒婉娘见了抿嘴一笑，扭头和穆扬灵低声道：“当年你嫁过去我生怕你受委屈，当时浩然可是你父亲的顶头上司，我们对着他难免有些没底气。”所以这些年她只能不断的往京城送东西，从不敢要求女儿为家里做什么，就是怕齐浩然因此生厌。 舒婉娘牵着女儿的手，感叹道：“我们母女两个都是好命的人，希望你妹妹也有我们这样的运气，对于女人来说，嫁得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穆扬灵沉默了一下，问道：“爹爹不是见过未来的妹夫吗？” “人心是世上最难懂的，他表现好，可谁又知道是否表里如一？就算表里如一，谁又能保证他未来不会变？” 穆扬灵觉得母亲也太悲观了，笑道：“娘，您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妹夫是什么样的人身上，而是应该想想妹妹该如何去经验这段婚姻，怎么去做人做事才对，只要妹妹好，就算妹夫不好，和离再找一个就是，自己心性好了，日子自然能过好，再不济，自个也能过好日子，难道以后博文和博思还能不养可嘉不成？还有我呢。” 舒婉娘一怔，连忙“呸”了两声，轻轻地拍了一下穆扬灵的嘴巴，嗔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穆扬灵哭笑不得，“不是您提的话头吗，而且我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是童言？” “行了，我说不过你，总之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免得真的会说坏运气的，”舒婉娘见儿子站在月门前，就推了推女儿，“你弟弟找你呢，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这两天休沐还特意请了两天假回来。” 穆扬灵就过去找穆博文。 穆博文含笑看着她，“姐，姐夫说你们就要走了？” “就这两天吧，我们也呆了二十来天了，京城早就在催了，再呆下去，皇上该下圣旨来催了，”穆扬灵侧头看向沉默的弟弟，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时候学会把话憋在肚子里了？” “姐，”穆博文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辞官。” 穆扬灵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 穆博文今年不过才二十六七，正是俊朗富强的时候，因为当了几年官，又做了父亲，气质沉稳儒雅，很像舒婉娘，和他们这一家粗人很不一样。 穆扬灵问道：“为什么会想辞官，辞官后你想去做什么？” 穆博文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姐，我想编撰一部新的天文历法，还想走遍大江南北，勘定水利。”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 穆博文祈求的看向她，“不辞官，我可能有生之年都做不到这两件事，只有辞了官我还有一线希望。” 穆扬灵沉默许久，问道：“这事父亲和你媳妇怎么说？” “元娘说她听我的，父亲，”穆博文有些黯然，“爹爹他不答应，他说我是长子，应该支应门庭。” 第1118章 理想 大齐现在用的历法虽每年都做更进，但其实都是依照的前朝留下的统天历进行推算，而统天历又演自唐朝的大衍历。 想要编撰一部天文历法，除了要精通天文地理，还要知晓农事，精通术数，非一般人能做，而一旦做成，必青史留名。 当然，穆扬灵不觉得自家弟弟是为了青史留名而去做这样的事，可关键是以前也没发现他对这种特别感兴趣啊，他四书五经都读得很好，以前还拿了史书跟她讨论，怎么现在却喜欢上了天文历法？ 穆扬灵想到父亲的态度，打算和弟弟促膝长谈，如果他只是一时兴起，那不如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不是……到时候再说。 穆扬灵很光棍的拉着弟弟找了个僻静地方谈话。 其实穆博文还真不是一时兴起，这样的念头早几年，远在未考中进士前他就有了。 他从小聪明，读书也用功，别人还在苦哈哈的考秀才时他已经考中了举人，还管着育幼院及一大片田庄，比起那些关起门窗一心读书的书生，他想的明显更多。 早在未考进士前他就想过自己的未来。 无非就是中进士后出仕当官，但当什么官，怎么当？ 他是二甲进士，却没有留在京城，而是选择下放地方任县官，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因为他有一个王妃姐姐，一个大将军父亲，留在京城，进入翰林，他无疑有了拜相的资格。 然而他并不想将三年时间放在翰林院，虽然翰林观政也能让他学到很多本事，但他更想到地方上为民做实事，他更想劝课农桑，兴修水利。 穆博文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平和之人，没多少野心，加上一直被姐姐保护在羽翼之下，她教导要心怀善意，对权利就更加没多少渴望，所以他一直觉得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在做了一县县令之后，穆博文对民生了解得更多了，结合自己从小到大的见闻，穆博文觉得，士很重要，商很重要，工也很重要，然而最重要的却是农事，不是因为所谓的朝廷倡导，而是真真切切的认知。 只有农事足够发达，农产品有所剩余后，商才能发展起来，有钱后方有资本读书，工也才能更好的发展。 而在农事中，除了耕种技术和种子外，最重要的莫过于农时和水利，齐浩然在当县令时对辖区内的水利建设尤为重视，辖下的劳役几乎都用在兴修水利上了。 他还亲自走村串街的统计农时并一日一日的记录天气，晴，阴，降雨几何都有记载，六年来，就算是除夕那天也从未间断过。 然而这并不够，数据太少，离他想要做的依然差了许多，何况，各地山势地脉不同，水利自然也不同，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数据，不管是天文上的，还是地理上的。 他现在已从知县升到了知州，然而对他想要做的事帮助并不大，这两年他已经把能找出来的资料，文书全都读过了，他想要获得更多的资料和实地勘察就得离开本州。 所以穆博文想要辞官。 这样的想法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在去年他就和父亲提过了，但穆石并不答应。 现在大齐境内算得上和平，但也不排除有盗匪在，儿子身体又不是十分强壮，天南地北的跑，他还没出事他们就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真要出事，他们找谁哭去？ 何况，穆博文是长子，长子要支应门庭，他现在又有妻儿，他拍着屁股走了，妻儿怎么办？ 别说把他们带着，不是谁都有小熊兄弟们的好身体，四五岁的孩子，长途奔波，一个水土不服或发烧就能死人。 总之一句话，穆石就是不答应儿子辞官出去完成他所谓的理想。 穆扬灵沉默了许久，问道：“你的术数如何？” 穆博文瞥了姐姐一眼，道：“姐，能够找到的有关术数的书我都看了，不敢说精通，但也大多都明白了，不明白的就得继续去研究或找更多的书来看。” 得，不能用这个拖延时间了。 穆扬灵感叹的摸他脑袋，“没想到我穆家也能出一个科学家之类的人。” 穆博文满脸黑线，道：“姐，我已经不小了，你不能总摸我的头。” 穆扬灵没理他，继续道：“虽然我很高兴，但父亲说的也没错，你总不能把弟妹和孩子都给带上吧，首先在路上你就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也不能保证他的教育，但把他们留在家里也不妥……” 眼见着弟弟脸色越来越黑，穆扬灵就感叹道：“然而，在理想面前是不能考虑这么多的，不然还能叫理想吗？” 穆博文脸色这才好些。 穆扬灵就拍拍屁股起身，“既然这是你的理想，那这件事你就自己和弟妹商量着办吧，姐姐老了，只能从心里上支持你。” 穆博文张大了嘴巴，道：“姐，你得帮我在父亲面前说说好话……” 穆扬灵摇手道：“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和父亲谈吧，我在心里为你加油。” 穆博文鼓着嘴看她。 穆扬灵跑了，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在穆博文那里推得干净，然而并不能真的什么也不管，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弟弟，好像帮谁都不好。 齐浩然见她又翻了一个身，就忍不住直接把人扯过来抱进怀里，双脚直接把人夹住，双手紧紧的抱她在怀里，闭着眼嘟囔道：“你要再不睡爷就办了你。” 穆扬灵推了推他，道：“起开一点，我热死了。” 齐浩然把她抱得更紧了，穆扬灵就幽幽一叹。 齐浩然只能睁开眼问道：“博文跟你说什么了？” 穆扬灵只能将他的理想抱负和齐浩然说了一遍。 齐浩然重新闭上眼睛，道：“不错，好志向，他要是能编写出比大衍历更准确的历法，不仅能青史留名，借此入相也不难，历来，能编写出历法的对于农事术数账目莫不精通。” 他将穆扬灵抱进怀里，拍了拍她道：“别担心了，他不想当知州就让他回京城，直接进工部吧，他要想学水利建设和研究天文历法，再没有比工部更适合的地方了，等他将工部的本事都学完了再考虑出去游遍大江南北吧，到时候你们也不用担心他的妻儿了，因为他儿子肯定能支应门庭了，爷就不信他能在二十年内把工部那些老大人的本事都学全了。” 穆扬灵：“……” 第1119章 思量 穆扬灵深深的看了丈夫一眼，第二天就兴高采烈的去找穆博文，然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穆博文对姐姐笑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到工部工作，自然要尽责完成工部之事，工作之余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即使我再聪明，也不可能二十年内两者兼得，而如果在其位不行其事，岂不是辜负了皇上和百姓？” 一句话，他调到工部当官，也依然不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穆博文笑嘻嘻的和姐姐道：“不过我的确要求姐夫能给我开放一些工部的资料，方便我查阅一些东西。” 不能两全其美，穆扬灵只能失望的回家继续找相公出主意。 穆博文是铁了心要去研究水利和修撰历法，齐浩然这法子初听可以两全其美，他既不用辞官，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岳父小舅子全不得罪，然而穆博文也不蠢，他想要辞官，除了想出去获得更多的资源外，就是精力问题了。 他从不是一个因私费公之人，既然任官，那肯定要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才是自己的理想和兴趣爱好。 他既一心追求自己的理想，那就不能再占着官职，既断了别人的前途，又愧于皇帝和百姓。 穆扬灵对齐浩然叹息道：“博文看得很明白，这法子没用。” 齐浩然看了妻子一眼，惊奇道：“原来你知道爷这方法有问题啊，那你还去找他？” “我觉得你这法子很好呀，釜底抽薪，而且他能两者兼顾，虽然他实现理想的时间会长一些，但生活哪能处处如意？不过他既然能坚持，”穆扬灵想了想道：“我好像更偏向他一些了。” 齐浩然见她这样背叛岳父，忙道：“那我给岳父写封信，让岳父去与他说，总不能让岳父一直退步，两边各让一步呗。” 他可不想这把火烧到他这儿来，阿灵是亲闺女亲姐姐，两边再怎么闹也恼不到她这里了，但他这个半子和姐夫就左右为难了。 齐浩然果断将这事推回去，只给他们出主意，最后怎么决定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吧。 齐浩然见穆扬灵咬着嘴唇还要想，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嘴唇，嗔道：“哪里学的这个坏习惯，想事情就想事情，干嘛要咬嘴唇？行了，博文要辞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你还是想想我们后天启程的事吧，岳母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你都收好了吗？还有，小熊这几天都玩疯了，明儿你可得把他押在家里，不准他在往外跑了。” 见穆扬灵还在犹豫，他继续道：“博文从去年就想着辞官了，到现在都一年多了不也好好的当着官吗？他是长子，合该多尽些责任，岳父那关肯定不好过，依我看，没个三五年是成不了的，你还是先把心思放到我们父子身上吧。” 穆扬灵嗔了他一眼，去打包行李。 齐浩然就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是把妻子的注意力掰开了。 但他忽视了舒婉娘。 舒婉娘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慈母，女儿女婿要启程了，她恨不得跟他们一起上路，在这种情况下，穆扬灵要带走的东西压根都不用她操心，舒婉娘直接代劳想了。 穆扬灵到房间去的时候，舒婉娘正指挥着丫头婆子收拾东西，看见女儿过来，她就道：“你怎么才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后天都快启程了，今儿才想着来打行李，万一丢下些什么怎么办？” 穆扬灵看着堆了一角的箱子包袱张大了嘴巴，“娘，我们轻车简从的来，哪有这么多东西？” “这些是娘给你做的衣服和一些好吃的，我才知道你连小衣都是身边的大丫头做的，你这孩子也太不走心了，当年我就该压着你学做衣服才是……” 穆扬灵嘟嘴，“娘，我会做衣服……” “看出来了，昨儿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在姑爷的包袱里找出来一件里衣，那衣服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针脚大得能塞进去一只手，也就姑爷不嫌弃肯往身上穿……” 穆扬灵忍不住跺脚，转身把那件里衣扒拉出来，问道：“哪里能塞进去一只手？明明这么细密，您夸张也不能这么个夸张法。” “这还不大啊，衣服一撑开就能叫人看出针脚来，你看我给你做的这件……” 穆扬灵看了一眼母亲手上拿的衣服，扭过头去孩子气的道：“我不看，反正我觉得我挺厉害的，能把布裁成衣裳，还一针一线的把它们缝起来，针脚细密得堪比缝纫机缝出来，就这本事，您还嫌弃呢，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我做他们女儿呢。” 舒婉娘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又自夸了，冯荏霁是谁，很厉害的绣娘吗？你也不用与她比，只与你妹妹比就行了。” “……”穆扬灵一脸囧囧的道：“是，冯荏霁是一个绣娘……” 穆扬灵说不过舒婉娘，只能听她的吩咐打包行李，这里面不仅有他和齐浩然的，还有好几个孩子的，甚至还有给范子衿一家的，她小声的和穆扬灵道：“我一直记得那孩子清清秀秀的，跟着浩然来家里吃饭，脸上的笑容从没有落过，浩然咋胡的时候他还能在一旁圆话，我以前还给他做过衣裳和缝补过呢，上次见他他那个媳妇不错，这次你也给他们带一些东西回去。” 听到最后，穆扬灵干脆一边听吩咐打包行李，一边想其他的事情，而现阶段最让她挂心的就是穆博文了。 人有了理想，生活才能充实，人生也才更有意义，穆扬灵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更赞成博文辞官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至于父亲说的长子支应门庭一类的，其实并不十分重要。 这个时代宗族观念很盛，但穆扬灵有前世的记忆，觉得宗族虽重要，但小家和大家比之更重要。 小家是一个小家庭，而大家则是国家。 博文觉得去实现理想幸福，方氏也愿支持自己的丈夫，那他们一整个小家就顾及到了；博文所做的事于国家于民生都是大善事，那就是顾全了大家，在两者兼备的情况下，宗族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穆家有权有势，并不用博文再去官场上搏杀，也不用他争家用，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做一些自己喜欢且又利于国的事呢？ 第1120章 立场 穆扬灵神思不属的照着母亲的吩咐把行李打包好了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穆扬灵提笔想了许久，最后还是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她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期盼，穆家已经是花团锦簇，博思走武途，博文走文径，兄弟俩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以后他们只要不贪赃枉法，穆家就能繁盛长青。 然而现在博文不愿意再做官，相当于把他计划内的穆家人脉砍去一半，在父亲看来，博文难免有些自私，太过不负责任。 然而，时光倒退回到二十年前，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呢？ 当年，穆石只想赚钱把妻子的身体养好，把自己的几个孩子拉扯大，对穆扬灵的期盼是学好女红，嫁个好人家，与女婿安安乐乐的生活； 对穆博文的期盼也是读书识字后能考中秀才，给穆家一个庇护。 穆石的初衷早已实现！ 穆扬灵不太会劝人，她只能问父亲他二十年前的理想是什么？ 穆扬灵告诉他，她以前的理想是改进种植技术，改进粮种，让农民有更好的生活，短期目标是种好地，不再为生计奔波，所以她雇了表舅舅研究旱稻种子，所以她办了个牛场，而现在，她的理想已实现了一大半。 弟弟现在也有了让他为之奋斗终身的理想，已经快要实现理想的我们难道要去折断他的羽翅，打断他的理想吗？ 拥有理想却不能去实践，去努力的那种苦闷是能够把人的意志折弯的，您愿意看见一个眼里满是苦闷的儿子吗？ 家族的势力发展真的就比您儿子的幸福更重要吗？ 至于为了子孙…… 我和王爷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虎头，小狮子和小豹子的前途都要他们自己去努力和拼杀，穆家能为后代子孙提供的资源已经够多了，如果他们的前途是要牺牲先人的理想来实现，那还不如不生他们。 齐浩然和儿子抱了一堆礼物回来时听说妻子把自己关在房里，立马把手上的东西塞进后面侍卫的手里，拍拍屁股去找她了。 侍卫：“……”王爷，卑职手里全是东西，您还往我身上堆，您这是把卑职当骡子使吗？ 身后同样大包小包的侍卫们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纷纷小心的绕过他把东西送到花厅，该送出去的送出去，该打包成行李的打包成行李。 小熊也很想追着父亲的步伐而去，然而他手上也有许多东西，他看了看那几乎被包裹淹没的侍卫，还是默默的抱着东西去了花厅，决定等一下再去找父母好了。 齐浩然直接闯进房间，见阿灵正把信封进信封里，就好奇的问道：“你在写信？爷还以为你把自个关在屋里哭呢。” “我为什么要哭？”穆扬灵把信封起来，写上父亲的名字，将信交给他，“快马加鞭的送到太原去交给我爹爹。” 齐浩然接过信，漫不经心的道：“因为要离开了呀，爷还以为你会舍不得岳母，把自己关在屋里哭鼻子，对了，信里写什么？还要马来送，用信鸽不行吗？” “信鸽可能会丢件，所以还是用马的好。”穆扬灵严肃的道。 齐浩然手一顿，需要用信鸽传递的密件不是用了密语就是特殊药水遮蔽，成本都太高，所以不是十万火急的重要事宜依然是通过驿站传递。 齐浩然将信封对准阳光看了看，贱兮兮的低声问道：“你在里面写了什么？” 穆扬灵叹气，“我劝爹爹让博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齐浩然惊讶，“之前不是说好两不相帮的吗？” “但是我心疼博文啊，”穆扬灵耸肩，“他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这么忙还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不就是想我帮他在父亲面前说一句吗？我是他姐姐！” 齐浩然歪头看了她半响，缓缓的点头道：“也好。” 穆扬灵把博文叫到了身边，看了他半响，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去信劝父亲了，你既拿定了主意就准备好后续事宜吧，还有，别让弟妹跟着你受苦，有什么事要及时与我说，父亲要是还不答应，你也别急，有我帮你呢。” 穆博文眼圈一红，不由低下头去，穆扬灵好笑，“前儿还叫我别把你当孩子看，这才一句话的功夫就哭鼻子了。” 穆博文强笑道：“这是风迷了眼睛呢，并不是哭。” 穆可嘉见大哥红着眼睛从大姐房里出来，眼里不由带了些羡慕，他们兄妹感情虽好，却总是不及大哥和大姐之前的感情。 穆扬灵从窗口那里目送博文离开，幽幽一叹，正想将窗关上就看到在另一边站着的穆可嘉，不由冲她招手，“可嘉。” 穆可嘉扬了扬手里的托盘，道：“姐，这是娘刚做的点心，让我给你送一些来，说你要是喜欢她就多做一些，叫你带着路上吃。” 穆扬灵捏起一块尝了尝，见里面包裹的是两粒肉丁，而且点心是咸的，不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很好吃。” 穆可嘉不由一笑，“娘也说肯定合你的口味，她还给你炸了许多肉丁和肉条，说要让你路上吃。” 穆可嘉嘟嘴道：“我看娘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搬去，昨儿她还叫人去舅公和姨婆家要了几坛干菜和酸菜，说是要让你路上吃，这肉干还算了，怎么酸菜和干菜也要塞到车上，这不是白占地方吗？” 穆扬灵却不由咽着口水道：“我就喜欢吃舅公家和姨婆家的干菜和酸菜，你不知道，在路上最难得的就是蔬菜，碰的上村落还好，碰不上就只能吃烤肉和各种肉干及馒头，时间充裕的时候或许可以去挖些野菜，但现在是秋天，野菜很老了，并不好吃，带上酸菜和干菜，我们停下扎营的时候直接从坛子里捞一把就有蔬菜吃了。” 穆可嘉羡慕，凑到她耳边道：“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天南地北的走着？” “等你出嫁就行了，到时候妹夫要外放，你想不离家也不行，”穆扬灵笑道：“或许是等你年纪大了，儿女能自立门户了，你就能跟着妹夫去游山玩水了。” 穆可嘉期盼道：“这得多少年以后呀，真羡慕你和大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穆扬灵挑眉，问道：“怎么把你大哥都给带上了，他可是朝廷命官，得留在任上的。” “大哥想要辞官，这事也就瞒着娘亲一人了，”穆可嘉道：“他虽没明说，但过年的时候他和爹爹吵了一架，我和博思都听到了，现在姐姐你都站在了大哥这边，那爹爹也就只能妥协了，娘不是说爹爹最听你的话吗？” 穆扬灵若有所思。 第1121章 拉同盟 要说穆石最听谁的话，那自然是舒婉娘的。 穆扬灵这个女儿是用来商量事情的，听吩咐自然是听老婆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没必要单独瞒着母亲。 想到第二天他们就要启程，穆扬灵晚上就丢下齐浩然去和舒婉娘睡。 母女俩躺在一张床上，舒婉娘微笑道：“有什么机密事要这样悄悄的和我说？还撇下了姑爷。” 穆扬灵老脸一红，“难道非得有机密事才能跟您睡？就不许女儿想母亲呀。” 舒婉娘含笑道：“你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你小时候那么小的一丁点就吵着要自个睡，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因为想我要跟我睡过，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要不说娘可要睡着了。” 穆扬灵忙抱住她的手，“娘，女儿是有事要跟你说，但也的确是想你了，我舍不得你。” 舒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穆扬灵就厚着脸皮严肃道：“上次京城一别就过去了十年，这次能见面也是因为女儿跟着王爷出征才有机会，下一次要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怎会不想娘亲？” 舒婉娘心中也有些怅惋，拍着女儿的手道：“谁能想到我们娘两会越隔越远呢？” 以前只是京城到兴州府的距离，现在却变成了京城到太原，下一次不一定是隔多远了。 舒婉娘伤心了一阵，想到女儿必定是有大事与她说才跑来与她同床睡的，忙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娘能为你做的，娘都会去做的。” 穆扬灵就将博文的想法说了，低声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当官便不当官，说到底官也不过是一种职业，一种选择罢了。” “能与你一样想得如此通透的能有多少人？”舒婉娘叹息，“你爹想要穆家繁荣昌盛也并没有错。” “穆家就只我们家这一支，父亲之下也只博思和博文两个，他们现在都有出息，难道还不够繁荣昌盛？至于博思和博文之下，自有他们自己去努力，父亲担心的也太多了，这样他什么时候才有时间跟您颐养天年？” 舒婉娘瞥了她一眼，好笑道：“知道你是心疼你弟弟，别拿我们老两口做借口，直接说你想叫娘做什么吧。” 穆扬灵见母亲竟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就抱着她的胳膊问道：“娘，你也支持博文是不是？” 舒婉娘叹气，“说不上支持，只是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会很高兴，娘没什么大的期望，只要你们这四个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行。” “正如你所说，你父亲年纪大了，哪能时时顾着你们？我也不想他总是如此操劳，”舒婉娘说到这里难免有些生气，“你们也坏，家里什么事都瞒着我，这次要不是用到我，是不是得等到博文辞官了才告诉我知道？” 穆扬灵就讨好的道：“娘，这不是爹爹三令五申的不准我们惹您伤心吗，什么事都得过了他那关才能告诉你。” 舒婉娘心中又甜又涩，甜于丈夫为她竖起的屏障，涩于她至今不能为丈夫分担什么。 穆扬灵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抱着她的胳膊道：“娘，以前爹常说他能娶到你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修了十辈子福才能娶到您，他不得把您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 舒婉娘俏脸一红，忍不住掐了女儿一下，穆扬灵就着灯光看她红如霞云的脸色，就感叹，“难怪爹那么宠您，您现在跟我走出去，别人铁定以为您是我姐姐，不对，说不定以为是妹妹也是有的。” 舒婉娘脸更红了，“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睡觉，不然就回你屋去，真是越说就越没大没小了。” 穆扬灵嘿嘿一笑，抱着舒婉娘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启程离开。 舒婉娘坚持要把他们送到城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穆可嘉只能安慰她，“等以后我带您去京城见姐姐，您别伤心了，要不然姐姐也该伤心了。” 秀红也劝她，“说不定过两年大齐要收回被西夏占去的国土，表姐又跟着王爷来了呢……” 穆博文将他们送到十里长亭，穆扬灵撩开车帘，对他挥手，道：“快回去吧，不管辞官与否，今后你都要去京城工部走一趟，难道还怕没机会见面？娘现在不定哭成什么样了，你回去劝劝她。” 穆博文沉默的点头，见马车要动，忙打马上前两步，急声道：“姐，元娘给我写信，大夫说她怀的是双胎，所以我决定等过两年再提辞官的事，你别为我的事和父亲吵起来。” 穆扬灵一愣，问道：“我怎么会和父亲吵起来？”又喜道：“弟妹也怀了双胎？舒家没有双胞胎的历史，那就是遗传自父亲这边了，既然怀的是双胎，那就提前请好大夫，注意营养，但不要吃太多补品……” 穆扬灵一肚子叮嘱的话要说，最后道：“算了，我还是给你写信吧，把要注意的事都列出来给你。” 穆扬灵依依不舍的和弟弟告别，等走出老远她才觉得不对，“博文怎么突然担心我和父亲吵起来？” “昨天晚上我与他喝酒，岳父好像叫人给他送回来一封信，估计是不同意他将这事告诉你。”齐浩然解释道。 “我寄出去的信就到父亲手里了？”穆扬灵惊诧。 “没有，”齐浩然算了算日程，最后猜测道：“博文这段时间总是往家里跑，既然小姨子都知道他想辞官的事，那应该瞒不住那些管事，岳父在府里留了人，这些动向他自然会知道……”所以才特意来信警告穆博文吧？ 穆扬灵脸色有些不好看，“父亲和博文的关系这么差了吗？” 齐浩然安慰的抱着她道：“未必有那么差，你别往坏处想，上次在军队和岳父虽只匆匆见了两面，但他对你的心和感情并没有变多少，我想他对博文应该也还是慈父心肠。” 穆扬灵有些伤心的道：“你不懂，父亲和博文与一般的父子不一样，博文小的时候父亲长年累月的不在家，博文的教育一直是我抓的，我出嫁时，博文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父亲教育他，也多是通过我，所以如果他们不能好好的沟通，那肯定会有嫌隙的。” 第1122章 想通 穆扬灵思虑的没错，穆石和穆博文之间的确出现了裂缝，不然穆博文也不会找上穆扬灵，希望姐姐参与进来能调和好他们父子间的矛盾。 但穆石的一封信直接浇灭了穆博文的热情。 穆石在信中责备穆博文不会为他姐姐着想，嫁入皇家本来就要谨言慎行，也有许多事要做，他姐姐好容易回来一趟，难道还要她为你的事烦心？ 警告他不准将这些事告诉穆扬灵。 穆博文不免伤心，这件事不能告诉母亲，弟弟妹妹们不好插手，如果没有姐姐在中间调和，那他与父亲难道要一直这么僵持着吗？ 从小姐姐就告诉过他，当人与人之间出现矛盾时，要立即解决，积极沟通，否则时间越长，小矛盾也会变成大矛盾，甚至会变成一根刺扎在心间，不管对方是陌生人，还是熟悉的人，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都不好。 前者会让他们树立起一个敌人，后者他们会伤心。 而他现在的确伤心，但当初与父亲一有分歧他就想和父亲好好的谈一谈了，但父亲不是忙得抽不开身，就是一见面就吵，总是不能好好的交流，等他下定决心不管多艰难都要好好的将话说完时，父亲就出征了。 如今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他们父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他已经感觉到了父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而姐姐这时候回来，不免给了穆博文一种支持。 相对于伟岸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姐姐更像是他人生路上的引导者。 所以见到她，穆博文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她，就在前一天晚上，他还想着他和父亲的矛盾这次应该可以解决，但他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抗拒，甚至会这样想他。 难道他在父亲眼里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兄弟姐妹的人吗？ 想到信中严厉的措辞，穆博文眼睛有些发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状，先回到家里和母亲告别，然后才回任上。 穆扬灵担心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笔给父亲写信，这一次她不再劝说，只是问父亲他和博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穆扬灵觉得，她只听了博文的讲述，也许父亲的理解与他们以为的会不一样呢？ 所以还是应该问问父亲，看看他是怎么说，怎么想的。 这一次穆扬灵没再用驿站送信，而是用了飞鸽传书。 而远在太原的穆石此时刚刚收到穆扬灵寄出来的第一封信，穆石先是有些恼，待看清信件的日期后才叹息一声，看来他给博文的信还是迟了一步。 穆石拆开信，看罢，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脸上不由带了些。 阿灵要是不说，他几乎要忘了以前的事。 穆石放下信，不由敲了敲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细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一直到暮色西沉，屋里彻底昏暗下来他都没再动弹一下，外面前来点灯的仆人不由犹豫的叫了一声，“老爷？” 穆石回过神来，哑着声音道：“退下吧，不用点灯了。” 仆人正想问要不要摆饭，见里面又没有了动静，心中有些忐忑，也就不敢再多问，缓缓的退下。 而在屋里，穆石的眼睛却有些湿润，抓着信的手紧了又松，说到底，还是他这些年升迁得太快，心太大，疏忽了家人而已。 直到这时穆石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穆扬灵很喜欢她这一世的父母，就是因为母亲舒婉娘是典型的慈母，一切以儿女为先，她虽然软弱，但只要牵涉到儿女，她就能像竹子一样宁折不弯，就凭这点，穆扬灵就能忽略掉母亲身上所有的缺点，愿意张开双手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而父亲虽是封建时代的人，但他却一点也不独断专行，小时候，凡是她想要做的事，出的奇怪主意，父亲虽然心里不认同，但依然会任由她去折腾，也会容许她穿男装，跑到山林里打猎，到城里去卖猎物，对她和弟弟的宽容度比母亲还要高。 相比之下，她前世的父亲更像是封建时代的人，所以穆扬灵很喜欢穆石。 而人的品质是轻易不会改变的，此时穆石的宽容和反省就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穆扬灵在信中大篇幅的讲了他们二十年的生活和往事，这也让穆石开始回忆，从二十年前到现在，而在回忆中，他和儿子博文之间的问题自然就凸显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在博文五岁之前还好，那时他们住在临山村，虽然他天天要进山打猎或进城卖猎物，但他每天有半日的功夫和儿子在一起，给他做玩具，将他顶在肩膀上出去玩，陪他一起读书习字，教他做人的道理。 但五岁之后，自他们逃难到兴州府被收编为军户开始，一切就都变了，他要住进军营了，一开始是一个月能轮休回来两天，后来是接了任务要跑到金国去，一去就是三四个月或是半年。 五岁往上是男孩子最调皮，也是孩子接受教育，最需要父亲的时候，然而那时候他一年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婉娘的性子他知道，博文的教育还是阿灵在管。 可以说，阿灵在博文的生命里充当的就是父亲和姐姐的角色。 所以博文对他这个父亲虽孺慕，但有事还是习惯的与他姐姐商量，与阿灵诉说。 等他好容易安定下来，不用再长年累月的往外跑时，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不仅能念好书，还能处理好田庄，育幼院的事，还游刃有余的一年抽个时间到处去游玩一番，对于如此懂事的儿子，他几乎没有什么可教他的。 唯一让他拿过主意的只有两次，一次是他乡试下场，一次是他娶妻。 然而前者是他正犹豫不决问他的，后者则是他已定下了人选让他去说亲的。 既然二十年来他几乎就没管过他，这时候凭什么又自以为为他好的替他拿主意呢？ 穆石叹息，说到底还是因为心大了。 他已是从二品的大将军，这次出征立了大功，升为正二品大将军的旨意已在路上，以后他在军中的人脉都由博思继承，以后博思最差也是一员三品参将，而博文是二甲进士出身，以他的能力做到三品文官也不成问题。 兄弟俩一文一武，只要和睦，那他们穆家百年兴盛不成问题，就是这份心让他不愿意让儿子辞官。 可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日子和理想，他现在的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当年，他不就是想孩子们能平安喜乐一辈子吗？ 而他现在做的，却是断了他的喜乐。 第1123章 团聚 穆扬灵直到回到京城都没收到穆石的信，心情不免有些失落。 齐浩然为了哄好她只能不断的引她看沿路的风景，穆扬灵不让他担心只能扯出笑脸，然而心情是真的不好。 但再不好的心情在看到城门口的一群孩子时也变好了。 小安领着弟弟们正站在城门口张望，看到王府的马车，几个孩子顿时欢呼起来，跳下小马驹就往这边跑。 虎头和小狮子手里还一左一右的拉着小豹子和宝珠，齐浩然忙从马车里跳下接过他们手上的龙凤胎抱在怀里，对两个小子虎着眼道：“你们怎么能这么拉着弟弟妹妹，这都快飞到天上了。” 虎头和小狮子压根不理他，越过他就跳到了小熊身上，大声喊着哥哥，然后问给他们带的礼物在哪里。 等穆扬灵从马车里跳下来，几个孩子又转而围攻穆扬灵。 齐浩然：“……” 齐浩然收回眼神，跟怀里的小儿子小女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就扯了笑容道：“爹爹也给你们带了礼物，爹爹带你们去看好不好？” 小豹子和宝珠对视一眼，果断的“哇”一声大哭出来，推开父亲的脸就冲二哥三哥伸手，喊道：“抱抱，抱抱。” 齐浩然愣住了，抱着龙凤胎撒手不是，不撒手也不是，满头大汗的去看穆扬灵。 穆扬灵忙从他怀里接过两个孩子，哄着他们道：“快别哭，快别哭，娘亲在这里呢。” 然而分别半年有余，龙凤胎早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虽然平时也会跟哥哥们吵着要爹娘，但真见到却认生了，就算穆扬灵亲自上场也没用，两小孩坚决要虎头和小狮子抱。 穆扬灵只能蹲下去将两个孩子放下，虎头和小狮子冲过来就冲他们吼道：“不准哭了，都丑死了。” 虎头更是威胁道：“再哭晚上不给你们排骨吃了哦。” 齐浩然横眉一竖，还没来得及揍这两个小子，龙凤胎哭声就一顿，还不争气的一抹眼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两个哥哥。 齐浩然心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了，努力瞪大眼睛去威胁两个儿子，警告他们不准再威胁弟弟妹妹。 然而虎头和小狮子并不看他，自然没看到父亲的眼神，但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见弟弟妹妹们不哭了就满意的点头，还撩起衣袖一脸嫌弃的给他们擦眼泪，敷衍的道：“行了，晚上给你们很多肉肉吃，现在我们带你们去见大哥，不准再哭了哦，不然我们以后不陪你们玩了。” 小安也挤进来摸着他们的脑袋道：“你们平时不是吵着要爹娘和大哥吗，这就是你们的爹娘和大哥哥。” 龙凤胎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去看三人，不仅齐浩然和穆扬灵，就是小熊也满是期待的看他们。 小豹子和宝珠到底有些怕生和羞涩，躲在双胞胎的身后偷偷地看三人。 齐浩然心里又酸又涩，握住穆扬灵的手道：“没事，过一会儿熟了他们就认我们了。” 小熊带着一群弟弟去后面的马车，他将他准备的礼单拿了出来，决定边回去边给大家分礼物。 齐浩然见龙凤胎已经能和哥哥们凑在一起玩笑了，放下心来，拉着穆扬灵的手道：“以前真是辛苦你了。” 穆扬灵眼眶也是红红的，疑惑的转头看他，齐浩然就解释道：“小熊和虎头小狮子他们小时候也离开过我不短的时间，他们见到我时虽然也认生，却能很快就认我。” 不像现在，他一抱龙凤胎能把他们吓哭，所以孩子还是应该有个大人在身边才行。 夫妻俩都带着对龙凤胎的心疼回府，但龙凤胎显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等回到王府时，他们已经认了小熊叫大哥，不仅大哥，大哥的叫着，小豹子还挂在大哥的腰上，坚决要他抱自己进去，宝珠也趴在小熊的背上，显然也不想自己走路。 齐浩然看着如此受欢迎的大儿子，心里就跟打翻了五个大醋缸一样酸。 穆扬灵却没多余的心思，小夏氏已经迎了出来，她们还要交接府里的东西。 小夏氏问，“晚上你们是在家里吃，还是进宫，或是过来跟我们搭伙？” 穆扬灵还想深入了解一下几个孩子的京城日常，所以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前者，“等我安顿好了再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到时请了你一起相聚。” 齐浩然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对亲自来请他的万公公道：“家里事太多，今儿就不进宫了，明儿我再进宫给皇兄请安，皇兄要是问起，就是本王的伤早好，现在上马打猎都没问题。” 万公公不敢硬求，客气的离去，把护送几位公子出宫出城的侍卫也给带回宫了。 所以齐修远很快就明白齐浩然不进宫的原因了，他和万公公笑道：“他这是急着讨他儿子女儿的欢心呢，小豹子和宝珠才两岁多，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记事，朕看这二十多天来他们欢快得很，还真没看出他们哪里想父母了，他这么急切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万公公见皇帝和两个奶娃娃吃醋，忙笑道：“这不是王爷刚把小公子小郡主给吓哭了吗，要是不着急哄，以后孩子见一次哭一次可怎么好？” 齐修远一想也是，乐呵呵起来，：“不错，那就再放他两日假，让他好好哄哄孩子。” 齐浩然的确在满头大汗的哄孩子开心。 他把他和穆扬灵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都拿了出来亲自分给他们，甚至还抢过了小熊准备的礼物进行大派送，务必给孩子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猛刷龙凤胎的好感。 穆扬灵还没准备好晚饭齐浩然就已经得到了龙凤胎的一致认可，已经把他们顶在脖子上满屋子的乱窜了，小豹子和宝珠抱着父亲的头“咯咯”的笑着，欢快的笑声直接传到了饭厅。 小夏氏听了赞道：“还是四叔有办法，刚才小豹子和宝珠还躲着他呢，现在就玩到了一起。” 穆扬灵临时决定明天带两个孩子去飞飞，务必不落后于齐浩然。 第1124章 请假 穆扬灵说了今天晚上自家过，然而这并不可能。 小夏氏帮着穆扬灵准备晚餐，小安和小福正在偏殿里接收礼物，“咯咯”的笑声不断，因此范子衿一回到自个家，连家门都没进就转到王府来了。 他妻儿都在这里，总不能回家自己过吧？ 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饭依然是两家一起吃。 齐浩然已经成功获得龙凤胎的芳心，用饭的时候他们坚持要坐在父亲左右，和他一起吃。 齐浩然得意的看了妻子一眼，抱了两小就把他们一左一右的放在身边，完全无视餐桌礼仪。 范子衿对此很不屑，扭头问虎头和小狮子，“你们父母离开这么久，小豹子和宝珠有没有哭闹着要爹娘？”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摇头，“弟弟和妹妹可乖了，就是吵着要吃肉，从不吵着要爹娘的。” 范子衿满意，特意给小豹子和宝珠舀了一勺肉羹，微笑道：“喜欢吃肉啊，多吃一点，不够伯伯再给你们盛。” 两个孩子立刻埋头苦吃，还抽空抬头感激的看了范伯伯一眼。 范子衿就斜睇了齐浩然一眼，用眼神表示他的意思：看，你在你儿子闺女这里并没有这么重要，你还没有一勺肉羹重要。 虎头和小狮子还嫌父亲胸口扎的刀子不够多，补刀道：“是我们跟弟弟妹妹说起爹娘的，不然他们肯定不记得你们了。” 小狮子还特意补充邀功，“我们说爹爹会给他们带好玩的，娘亲会给他们带好吃的，他们才记得爹爹和娘亲的。” 小安和小福也忙举手表示他们也常在龙凤胎面前说四叔四婶的好话，所以他们也有功劳，暗示四叔有好玩的不要忘了他们。 范子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恼羞成怒，“你们吃饭就吃饭说什么话？先生是怎么教你们礼仪的？明天都给我抄书去。” 四个孩子立马缩起脖子埋头吃饭，范子衿乐呵呵的道：“没事，这都是在自家，随意一些不碍事。” 穆扬灵看不过眼，道：“你们要斗法便自个斗去，别拿孩子做筏子。” 小夏氏也扯了一下范子衿的衣袖。 俩人这才不说话，安静的吃饭。 小夏氏松了一口气，私底下和穆扬灵道：“他们兄弟俩不见的时候又念得紧，这一见面又掐，以前他们也这样？” 穆扬灵想起小时候，摇头道：“以前浩然可听子衿的话了，子衿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倒是子衿一直很嫌弃浩然，但嫌弃着嫌弃着我也习惯了。” 齐浩然和范子衿也当家常便饭一样了，吃过饭后齐浩然满脸嫌弃的送客了，然后明言告诉他，他明天一早要带孩子们去跑马就不去上早朝了，只去赶御书房的会议，让他帮他请一下假。 范子衿：“……大家可都还等着你好一起论功行赏呢，你明儿不去，这得招多少人的恨啊。” 他们一行人班师回朝已有二十来天，大部分人都论功行赏下去了，只有几个重要的人留到了最后，比如他，比如荣轩，比如几位带兵回京的大将，因为最大的功臣齐浩然没回京，所以大家都等着呢。 也因此，齐修远不得不去信催他们回来，就差下圣旨了，结果这位一回来却不去上早朝，只因为要去陪几个孩子跑马？ 齐浩然叹气，“这也没办法，虎头和小狮子还罢，小豹子和宝珠你也看到了，他们压根不认识我这个当爹的，要是不趁热打铁，说不定明儿过去他们又忘了我是谁了。” 范子衿：“……孩子连三岁都不到，能记得多少事？你们之后朝夕相处在一块儿，爷不信他们记不住你，你明儿必须得给我去早朝。” 齐浩然梗着脖子道：“我都答应孩子们了，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以后孩子们有样学样怎么办？” 范子衿气了个倒仰，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来逮人，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齐浩然转身回去和孩子们继续培养感情。 为了公平起见，齐浩然表示虎头和小狮子今天晚上也能跟他们一起睡，结果双胞胎一脸嫌弃的一左一右夹住大哥，表示他们今天晚上要跟大哥睡，就不跟父母和弟弟妹妹挤了。 齐浩然：“……” 小熊笑嘻嘻的领着两个弟弟下去了。 齐浩然鼓着脸看穆扬灵，“这两个臭小子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们了，到老了还了得？” 穆扬灵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龙凤胎，压低了声音道：“虎头和小狮子又不小了，不黏父母很正常。” “可他们也没多大啊……”齐浩然嘀咕了一声，接过她怀里的小儿子给送到床上。 穆扬灵把宝珠放在小豹子身边，戳了戳他，“赶紧睡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 穆扬灵知道齐浩然第二天一早要上早朝，所以一到点就醒了，然而齐浩然醒的比她还要早，已经洗漱穿戴好了。 穆扬灵见他用薄被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就瞪大了眼睛问，“你要抱他们去哪儿？” “我昨儿答应了他们要带他们去西山看日出顺带骑马，我不能食言的。” 穆扬灵：“……你不上早朝了？” 齐浩然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已经叫子衿帮我请假了，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抱虎头和小狮子。” “他们俩也去啊，”穆扬灵犹豫道：“要不要我也去？” “别，”齐浩然见她睡眼朦胧，心疼道：“你睡吧，有侍卫在呢，让他们抱着孩子，不会冷到他们的。” 穆扬灵本来就困极，靠着极大的自制力醒来，此时听齐浩然这么一说，就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但她觉得才眯了一会儿，外面立春就进来道：“娘娘，国公爷在府外等着王爷一起去上朝呢。” 穆扬灵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诧异的道：“王爷不是去看日出去了吗？” 立春很无奈，“祝总管也是这么回国公爷的，但国公爷不信，非要亲自进来看看，说这天还没亮，哪有这时候出去骑马的，至于看日出，王爷什么时候有了这闲情逸致？” 第1125章 玩脱 范子衿最了解齐浩然不过，他才不信他会一大早的爬起来跑去看日出，至于骑马，天都是黑的，怎么骑？ 何况，他可是比平时早了一刻钟来堵人，他自信齐浩然必定还被他堵在府里。 穆扬灵亲自出来见他，看着他无语道：“浩然早出门了，说是带孩子们出去看日出，他不是叫了你帮他请假吗？” 范子衿冲她瞪眼，转身就走，颇有些咬牙切齿。 穆扬灵一叹，齐浩然最近精力也太旺盛了，就为了让子衿扑空就提前这么早起床。 穆扬灵摇摇头，转身继续回去睡觉。 而抱着宝珠骑在马上的齐浩然却得意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得瑟的带着一群侍卫出城往西山去。 范子衿没料到齐浩然这么疼孩子，竟然真的舍得起这么早带孩子们去看日出，而齐修远也没想到齐浩然这么混蛋，进京第一天不进宫报道也就算了，第二天早朝都没来。 而心急论功行赏的功臣更是冲着范子衿的背影瞪眼。 范子衿顶着众人如火般的目光淡定的上前帮齐浩然请假，当然，他不会说齐浩然是带孩子们去看日出了，他只说齐浩然是连日赶路，伤口未好彻底，所以早朝不能来，但朝会后的御书房议政他一定会到的。 除了齐修远，众臣面色都一缓，大家对于齐浩然受伤的事都有耳闻，据说当时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伤到了心脉。 心脉啊，那样危险的一个地方，病情有些反复也是可能的。 但齐修远却定定的看了范子衿半响，轻轻地哼了一声，淡淡的道：“知道了，准假。” 朝会结束后，他领着范子衿先一步到御书房，他竖着眉道：“说吧，那小子跑去干什么了？” 范子衿低头，小声道：“小豹子和宝珠都有些不认他，他为了讨好孩子，昨天晚上一时激动就应承了带他们去西山看日出，所以一大早就走了……” 范子衿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他脸色稍缓，就知道有戏，连忙道：“之前他要抱小豹子和宝珠，两个孩子都给吓哭了，张了手只要虎头和小狮子抱，他当下眼眶都红了……” 范子衿一顿胡诌，力图塑造出齐浩然心怀愧疚的慈父形象，齐修远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 范子衿松了一口气，齐修远就叹气道：“算了，不过一会儿几位大臣就要来了，他可不能再迟到了，你亲自去宫门那里看，他要是来了赶紧领他进来。” 范子衿应下，亲自去接人。 而此时，齐浩然刚和孩子们看完日出，正开心的溜溜达达的往回走，到拐弯处时他就把宝珠交给后面的侍卫，哄着孩子们道：“爹爹现在要去工作，等晚上回来我带你们去看夕阳好不好？” 四个孩子兴奋的点头，宝珠和小豹子对父亲很不舍，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爹爹，我们跟你进宫好不好？” 齐浩然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虎头和小狮子眼珠子转了转，纷纷表示他们愿意跟着进宫照顾弟弟妹妹。 齐浩然想到他进宫肯定还得去拜见皇嫂，到时候正好把四个孩子留在坤宁宫，大手一挥就答应了。 于是本来要分成两队的队伍又合并在一起往皇宫而去，好在齐浩然还记得留在家里的穆扬灵，叫人回去通知了她一声，免得她着急。 一行人不少，加上四个咋咋呼呼的孩子，动静更是不小，进了皇城，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偏有人见了荣郡王这时候打外面进皇城，纷纷表示诧异，荣郡王不是应该刚散了朝会吗，怎么从外面进来？ 这是没资格参加朝会却因有公务来往于皇城的官员想。 而有幸参加朝会的官员则瞪大了眼睛看面色红润，骑在马上飒飒英姿的荣郡王，坑爹的想道：原来这就是因旧伤复发，不能参加朝会的荣郡王啊！ 就有官员不怕死的扬声问一句，“王爷，您这是打哪儿来啊？” 齐浩然炫耀道：“从城外回来，没办法，几个孩子一见本王就闹着要我带他们去看日出……” 众臣：“……” 听到动静的范子衿从宫里冲出来，对齐浩然怒目而视，他只是在路上和左右相说了一会儿话，所以偷懒的只站在宫门口，而不是皇城门口，结果这人就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今天他的请假条可是他亲自上表的！ 齐浩然看着怒气勃勃的范子衿，果断的闭嘴，抱着宝珠就下马，颠颠的跑到他身边，“宝珠，这是范伯伯，快叫范伯伯。” 范子衿不理他的嬉皮笑脸，几乎是咬着牙齿道：“今儿朝会爷给你上了病假，说你旧伤复发不能上早朝，结果你转身就说你陪孩子们去看日出了？” 齐浩然收起笑脸，严肃的道：“谁说本王陪着孩子们去看日出了？他们闹着要本王带去，但本王身体有恙，所以让侍卫带他们去了，不过本王要进宫的时候遇见了他们看日出回来，想到还未拜见过皇后娘娘，这才带他们进宫的。” 齐浩然特意加大了声音，让附近驻足或路过的官员都听到了。 众臣：“……” 范子衿：“……” 虽然无耻，但范子衿依然面色稍缓，转身道：“行了，皇上和诸位大臣正等着你呢，我们赶紧进宫吧。” 齐浩然忙把宝珠交给一个侍卫，让他们带着四个小孩进宫，自会有人来接他们去坤宁宫。 皇城消息传播快，这儿才发生的事不一会儿就传遍了皇宫，除了正在议政的御书房。 因此御书房里的重臣在看到脸色肃穆的齐浩然时都看了他友好的笑容和眼神，除了齐修远。 御书房里的重臣收不到外面的消息，但皇帝不一样，万公公刚小心翼翼的进来，将宫门外，皇城里发生的事与皇帝汇报了。 所以齐浩然一进来就被齐修远瞪了一眼，好在这里的臣子都不敢直视皇帝，因此没人发现。 齐浩然冲大哥讨好的一笑，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先站好。 齐修远暗地里哼了一声，却不得不让内监将椅子搬上来，给众臣赐坐。 第1126章 封地 二十来天的时间，齐修远早就打算好给功臣们的赏赐了，不管是官爵，或是金银珠宝，需要拖到此时的是齐浩然的分封问题。 早在出征前，众臣就有预感，此战后齐浩然只怕要封亲王了，而大军一还朝，齐修远的确流露出要封齐浩然为亲王的意思，到时候随之一起封下的还有他的封地。 因为他将是大齐第一个分封出去的亲王，所以尤为重要，须得等到他回京才行。 在此之前，齐修远从未问过齐浩然想要什么样的封地，因为在他的理解里，弟弟自然是往边关重镇而去方不辜负他名将的身份。 能在御书房议政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他们知道荣郡王的分封只是一个开始，随着诸位皇子的长大，以后这样的分封还会有很多，因各时代的分封都不一样，现在荣郡王的分封就是一支标杆，以后大齐诸侯王的分封就是参照于此， 所以御书房内的重臣都尤为重视，齐浩然还没发言，荣轩就作为众臣代表发问，藩王在封地拥有的权利。 分封的事齐修远一直是和荣轩范子衿商量的，知道他是在君臣之前做桥梁，就将之前商量好的藩王的权利与义务一并说了。 一句话，藩王就是要“据名藩，控要害，以分制海内”，以免前朝被外族攻占的悲惨命运。 而为了防止藩王分裂割据，诸王“惟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只有爵位和兵权，并无管辖封地官员及百姓的权利。 众臣议论纷纷，有半数的人表示了同意，还有半数的人犹豫不决，觉得皇帝给荣郡王的权利也太大了些，现在大齐三分之二的兵权在荣郡王的手里，而再将太原一带分封给荣郡王，以后只怕会对大齐王朝不利。 现在他们是兄弟情深，但他们的儿孙能兄弟情深吗？ 所以在场的三分之一的臣工委婉的劝皇帝，要么，您给荣郡王换个封地，要么，您将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一部分吧，要是您既收回兵权又换封地，那就更好了。 考虑到齐浩然就在场，大家也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免得有挑拨皇家兄弟之嫌。 齐修远和范子衿都听明白了，脸色都有些沉郁，只有齐浩然没听懂，他还认真的摩挲着下巴思考，对齐修远道：“皇兄，要不你就给我封在沿海地区也行，这样我离你近些，我对大海也熟。”关键是阿灵很喜欢大海，以后大家串门也方便。 齐修远&范子衿：“……” 之前反对的众臣小心翼翼的打量荣郡王一眼，发现他说真的，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理直气壮的抬起头来，皇上，可不是我们挑拨离间，而是荣郡王他也是这么想的。 荣轩有些头疼，难道开会之前皇上您都没和荣郡王通过气吗？ 齐修远还真没和齐浩然通气，因为他想给他一个惊喜，此时惊喜没给成，自己倒有了一个惊吓。 齐修远挥手，先把众臣放出去了，单留下齐浩然和范子衿，“太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西接西夏，北通大元，不管是你，还是小熊，领兵能力都属一留，我想以太原做你的封地，也是想让你们世代镇守太原的意思。” 齐修远看着弟弟头疼道：“而且太原地域辽阔，还算富庶，比沿海不知好多少，你怎么就想去沿海地区？” 齐浩然挠着脑袋道：“小熊以前就嚷嚷着要去征服大海，这位置早晚要传给他，自然要以他为主，而且，”齐浩然小心的看了大哥一眼，小声道：“阿灵也喜欢大海，说以后要出海去玩一玩呢……” 范子衿愤愤，“还问什么，就给他分封太原，想去沿海，窗户都没有。” 齐浩然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 范子衿冲他瞪眼，“真是不识好人心，白瞎了我和大表哥劳心劳力的给你选了这么个封地。”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齐修远就生气的道：“行了，你们都给朕闭嘴，”齐修远扭头冲齐浩然瞪眼，“朕估摸着你这事还得回去问问你媳妇？既然这样，今天晚上也别开什么宫宴了，你先回家和你媳妇商量一下，等拿定了主意再来告诉我。” 一并将俩人轰了出去。 范子衿气得忍不住踹了齐浩然一脚，齐浩然一蹦就躲开了，范子衿只能冲他干瞪眼。 齐浩然挠挠脑袋，冲他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太原属北地，那的风气我的确喜欢，那儿又富庶，只怕就是几位皇子也未必能有我这样的殊荣能封到这样的好地方。” 范子衿轻哼一声，道：“你还不算不识好歹。” “可我和阿灵早就说过了，等孩子们大些我就与她周游大齐去，而且，我也舍不得你和皇兄啊，以后年老了多半还是要回京城居住，既然如此，封地自然要选小熊喜欢且离京城近的地方了。” 范子衿脸色稍霁。 齐浩然继续道：“小熊以前没到过北地，倒是在岭南与沿海呆过不短的时间，以前在广州的时候他就常嚷嚷着去征服大海之类的，太原跟大海相距这么远，真要了太原做封地，他不知多失望呢。” 范子衿呼出一口气，哼道：“你既然已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劝你了，朝中那些臣子见你选了沿海，不知道多开心呢。” 齐浩然嘿嘿一笑，“既然大家都开心，那就这么定下了吧。” “你们高兴了，爷不高兴！”范子衿傲娇的拂袖而去。 齐浩然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跑，在范府呆到天色暗下来才跑回王府去吃饭。 穆扬灵刚从皇宫里把四个孩子接出来，看到屁颠屁颠回来的齐浩然不由瞪眼，“你这一下午去哪儿了，怎么把四个孩子丢在宫里了？” 齐浩然看着四小孩傻眼，他把孩子给忘在宫里了。 穆扬灵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不由虎着脸看他。 齐浩然立刻喊道：“我跟子衿商量重要事情去了，爷还说呢，这天色都暗了，你必定回去把孩子们接回来，所以就直接回王府了。” “什么事请这么重要，能让你把孩子都给忘了？” “皇兄要给我封地，这不是头疼选哪里吗，所以我和子衿商量去了。”齐浩然稍显心虚的道。 第1127章 建议 “封地？”穆扬灵瞪大了眼睛，“前朝世宗皇帝不是不再分封藩王了吗？” “前朝是前朝，本朝是本朝，”齐浩然道：“前朝若是有藩王守边，大金和西夏也没本事占去我大片国土。” 穆扬灵不赞同道：“大周会失去大片国土是因为高宗皇帝将军队内迁，不御外敌，反而防备百姓，加上世宗皇帝之后重文轻武，致使军中无良将可用，这和藩王有半文钱关系？”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就废了分封制，改成了郡县制，而汉朝建立后才又重新采纳分封制，但也与之前的大有不同，属于分封和郡县的结合，之后历经千年的时间，分封制虽一直存在，却一直被削弱，直到前朝世宗皇帝时，他一力废除藩王制，朝中皇子可入朝为官，却不再分封藩地，而在新皇即位前，所以皇子都得留在京城，不得出京。 穆扬灵不觉得世宗如此限制皇室子弟成长是对的，但他废了藩王制却是正确无比的事。 藩王制的存在极容易分裂一个国家，汉晋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例子。 穆扬灵和齐浩然道：“人的私心是会膨胀的，浩然，我不赞成分封藩地，小宝和小熊感情好，就算他们不会为了权利打起来，他们的子孙呢？到时候一个想削权，一个想得到更多的权利，大齐必乱，汉唐数百年都在努力削弱藩王的势力，世宗皇帝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废除了藩王制，难道我们现在要倒退回去，到最后连千年前的汉朝都不如了吗？” 齐浩然蹙眉，他还真没想这么多，他是大哥的亲弟弟，也有军功在，被封为亲王是理所应当的，得封一个富庶的封地也是应该的，但阿灵说这个制度，他的这个认知是错误的。 穆扬灵知道这话不是说一次他就能接受的，忙回身把孩子们都打发下去睡觉，然后回身牵了他进屋去细说。 历史上因为削藩和藩王作乱而国家大乱或国家势力削弱的事不胜枚举，穆扬灵都不用翻史书，几乎是张口就来，她道：“权力之争从未断过，齐家子孙也是凡人，他们也会争权夺利，世宗皇帝做得就很好，直接断了他们乱国的资本。” 齐浩然不悦道：“那我齐氏子孙就和大周皇室一样这么窝窝囊囊的领着宗室的俸禄过日子？然后五代之后沦为庶民，可能连一个卖草鞋的刘玄德都不如。” “那也是因为他们太无能了，”穆扬灵道：“他们生来就是皇室，比别人多了这么多资源和优势，却还是混成这样，我的建议是，我们也别限制皇室子弟科举，经商和从军，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得跟庶民一起争。” “二代之后，想要做官，那就参加科举，和天下读书人相争，想要经商，也一样要纳税，一样要遵纪守法，想要从军也可以，三百六十行，这么多行业哪一行不能做？他们生在皇室，从小就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别人没有的人脉与资源，若是这样也能处于人下，那就是智商的问题了，这是他们爹妈的原因，可不怪我们。” 齐浩然无语的看着妻子。 穆扬灵继续道：“你别不听我的，你想想，整个大齐才多大，你一个亲王占了太原那么大一块地方，皇兄有六个儿子，除了小宝，还得再往外封五个亲王，就算他们得的封地没你的大，没你的富庶，但最次也是五个县城，等到小宝登基做皇帝，他又有一群孩子，又封去不少郡县，这样一来，用不了几代，除非封出去的亲王更迭时断子绝孙，不然用不了几代皇帝将会封无可封，那他能怎么办？只能想着削藩，而藩王会愿意把到手的利益交出去吗？到时候大齐又是一场乱战。” 这些都是历史上一再发生过的事，汉朝时的五国之乱就是最有名的代表。 穆扬灵见齐浩然脸色沉郁，她继续道：“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主要矛盾，次要矛盾还有藩国内的世子之争，藩国之间的争斗，藩王与属地官员、百姓利益之争，因为一个藩王制，这是个大齐平添了多少麻烦？” 穆扬灵见齐浩然垂眸深思，就不再打扰他思考，解了头发躺在他身边，打了一个哈欠道：“我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已经把大道给他们趟平了，他们硬是要在路上撞做一团打跌我们也没办法，而我们家钱权都有了，只要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成，实在没必要弄一个封地来劳心劳力的，所以这藩地还是别要了。” 齐浩然良久才道：“我们这不是断了孩子们的抱负吗？” 穆扬灵迷迷糊糊间听见，含糊的道：“大齐这么大他们还愁施展不了抱负吗？” 齐浩然一夜未睡，第二天黑着眼圈跑到小熊的房间里把他挖起来，严肃的看着他问，“文谨，父王要是拒绝封地，你会怪父王吗？” 小熊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觉得父亲在考他，立刻条件反射道：“分封制在秦始皇时就被废除了，而藩王制由前朝世宗皇帝废除，爹爹，你是要我写‘论分封制及藩王制的不利影响’的策论吗？” 齐浩然：“……” 齐浩然看着迷迷瞪瞪的儿子，手指一点把儿子按到了床上，他木着脸道：“行了，你继续睡吧，当父王没来过。” 齐浩然转身进宫去了。 今天的早朝人来得特别齐，只要有资格上朝的大家都来凑热闹了，昨天宫中传出的消息，今天朝会可能会产生大齐的第一个亲王及藩王，大家很想来凑凑热闹。 齐修远已经决定今天对最大的几个功臣论功行赏，所以脸上喜气洋洋的，众臣见了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这次灭金之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仅收复了失土，还得到了大金大部分的财物。 这次封赏完，宫廷必定会举行宫宴，他们的儿子（女儿）年岁也大了，趁此也可以交流交流。 齐修远从低到高的封赏，荣轩此次跟太子监国有功，加封为太师，加爵两代，意味着卫国公一爵可在公爵上停留三代再往下降等袭爵。 而范子衿由安国公进爵位安郡王，世袭罔替，齐浩然由荣郡王加封为荣亲王，同样世袭罔替。 齐修远问齐浩然，“昨儿朕给你选了太原做封地，你不喜欢，现在可选好了封地？” 众臣纷纷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沉着脸出列，拱手道：“回禀皇上，臣不要封地。” 齐修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蹙眉看向他。 齐浩然微微抬头道：“自前朝世宗皇帝时就废除了藩王制，臣私以为此举甚妙，当永久废除藩王制。” 第1128章 争吵 朝堂一静。 齐修远眼睛微瞪的看向弟弟。 众臣也震惊的看着齐浩然，这种事怎么可能由荣郡王提出来？他可是快要封藩地的呀，不应该是他们跪在地上哭着求着不让皇上封，然后荣郡王耳红脖子粗的与他们对峙吗？ 怎么现在反了过来，他们赞成了，荣郡王自个却反对了？ 齐浩然不知身后人的震惊，见兄长愣在上面，就义正言辞的将昨天晚上阿灵劝他的那番话美饰了一番说出来。 正如阿灵所说，守边卫国可用武将，只要文武并进，不像前朝一样重文轻武，就算没有藩王守边也能保家卫国，甚至会因少去许多利益纷争。 齐浩然昨天晚上已经想清楚，顺势提出要扩大武学规模，并且要让武学像国子监一样，不管上位者是重文轻武，还是重武轻文，每年都要培养出一定数量的武学生，并且要保证他们的质量。 只有如此，不管今后登基的皇帝人品能耐如何，大齐至少能保证文武不断，国家也才能昌盛安定。 这是齐浩然昨天晚上思虑过后想到的，还只是一个不成形的想法，但他很得意，越想越觉得这个政策能让大齐长治久安下去，要不是不能回头，他一定会仔细去看百官脸上的神色。 然而百官并没有注意他说的后半截，心神全都放在“彻底废除藩王制”上了。 皇帝要给荣郡王分封封地，其他朝臣还罢，有女儿在宫中为妃的都动了心思，特别是已生下皇子的妃嫔娘家，那心是一阵一阵的荡漾着。 本朝皇帝选妃都是从三品以下的官员家中选的，他们本就没多少权利，皇后又得宠幸，当今吏治也清明，所以他们的女儿就算进入后宫，也生下了皇子，对家族依然没多少助力。 但皇子分封出去就不一样了，他们怎么说也是皇子的外家，到时候再从家里选一个女孩嫁以皇子做侧妃或正妃，借着外孙的权利再繁盛二三十年完全没问题。 子孙再不济，借着外家这层关系也能在皇子的封地里谋个好差事。 然而现在齐浩然一句话就断了他们所有的梦想。 他们偷偷的朝龙椅上的皇帝看去，知道他现在虽不表态，但最后还是会同意荣郡王的提议的。 皇帝登基至今，凡是荣郡王提出来的，皇帝莫不答应。 有人惋惜，自然有人庆幸。 朝中不是没人知道藩王制不好，但却不敢提出来。 说到底，这整片江山都是齐家的，皇帝心疼弟弟，心疼儿子，要把家业分给弟弟和儿子们，作为臣子他们能怎么做？ 上表劝说不仅会得罪荣郡王和各位皇子，也会得罪皇帝，所以还不如保持缄默。 不过现在齐浩然主动推辞了，群臣再也不用顾虑，只是震惊了半响就纷纷出列赞同齐浩然的提议，有的文官甚至脸不红心不跳的夸奖齐浩然，说他是千古第一人，其中不乏那些老顽固的谏臣。 齐浩然得意洋洋的扬起笑脸。 齐修远：“……” 只有范子衿瞥了齐浩然一眼就开始低头想他刚才提议文武并重的事。 浩然既然拿定了主意不要封地，那再多想就只能是让自己郁闷了，还不如想一些实际有用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范子衿这份心胸和韬智，因为“废除藩王制”的事朝中吵做一团。 宫中有外孙皇子的首先站出来反对，他们倒不想如此暴露自己，但堂上大部分大臣都赞同了齐浩然的提议，剩下的则是中立，不对此发表意见，他们要是再不站出来，这件事可就板上钉钉了。 反对的人理由也很充分，首先，正如皇帝所思，前朝废除藩王制，导致外族入侵，国家丢失大片国土，藩王可替国守藩镇，实乃大齐一大助力。 其次，皇上您家大业大，就该让皇子们一起守望相助才对。 最后，这也是皇帝的一片慈心，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好，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分给儿子们一些，好让他们开枝散叶，繁衍生息。 这三条理由一列出来，压根不用齐浩然出列，朝中不少大臣就回击了回去，朝中顿时混乱成一片。 齐浩然瞪眼，忍不住扭头和后面的范子衿道：“这次朝会的重点不应该是文武并进吗？” 明明这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他还想稍后提议武学参照国子监，在各府县设府学和县学，这样可以保证武学生的供应，怎么他们就为藩王制吵起来了？ 范子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示意他去看上面面沉入水的皇帝。 齐浩然回头就对上了大哥的眼睛，见他瞪他就缩了缩脖子。 底下众臣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有的文臣甚至撸起袖子开始推搡了，而武臣去掐着腰站在外围，时不时的冲对方吼一句，既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也以示态度。 齐修远看着菜市场一样的朝堂，气得一拍桌子，退朝了！ 众臣只能憋着脸跪下送皇帝，等皇帝一走，他们拍拍膝盖起身，揪住对方继续吵。 荣轩笑眯眯的冲齐浩然而去，一把扯住他的手，笑道：“王爷，我们一起去见一见皇上吧。” 说话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不想当藩王你昨天倒是说啊，昨天还说要回去选封地，今儿一早就反悔了，简直岂有此理！ 荣轩扯了齐浩然去见皇帝，范子衿施施然的跟在后面。 严渡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齐浩然一进门，一封奏折就迎面飞来，荣轩立刻往旁边一跳避开，齐浩然不敢多，只能低着头，让奏折打在他脑袋上，好在折子从龙椅那里飞到这里已经减弱了力道，一点也不疼。 齐修远也气得够呛，指着弟弟的鼻子骂道：“你不想当藩王昨儿怎么不说？哪怕是今天早上你给我一点提示也好呀，我不当场问你封地的事这事也就混过去了，你非得提出来让大家吵，是嫌朝堂现在还不够乱？你让文谡他们以后怎么想你？” 齐浩然忧心忡忡的冲这个傻弟弟吼道。 第1129章 出名 就算要彻底的废除藩王制，这个责任也该他来承担。 除了文宸，他可还有五个儿子，这些孩子将来长大要是怪起齐浩然这个叔父怎么办？ 齐修远气他的鲁莽，齐浩然却不甚在意道：“我是他们的叔叔，他们能如何？何况这是国事，别说他们只是我的侄儿，就是大哥你反对，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齐浩然说得义正言辞，倒让齐修远高看了他两眼。 齐浩然见大哥沉思，就忙道：“大哥，你也不用担心侄儿们的前程，阿灵说了，他们生来富贵，不管是做哪一行都占尽了优势，他们想干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取，我觉得阿灵说的也对，自古皇室子孙多不肖，不就是因为他们不需多努力，一出生就能拥有荣华富贵？既如此，不如就让他们和一般的世家子弟一样，想入朝为官就去科举，想当武将就去从军，想做名士就去努力钻研，我们齐家不拦着皇室子弟出仕。” 齐修远眯眼，“你就不怕他们全奔皇位去了？” 齐浩然笑道：“大哥，你看现在有几个侄儿念着皇位的？” 齐修远默然，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他不敢说对自己的六个儿子了如指掌，但他们的心思还是知道一些的，现在除了文宸的志向依然是当一个好皇帝外，其他五个孩子的理想都五花八门，不敢说一天换一个，但大多是四五个月换一个志向，全凭兴趣，还没哪个皇子瞄向他们大哥的太子之位。 见弟弟眼巴巴的看着他，齐修远就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这事我会考虑的，你家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等等，”齐修远见齐浩然转身就走，就叫住他，若有所思的道：“刚才朕气糊涂了，隐约听见你说阿灵说的，那这废除藩王制的事也是阿灵说的？” 齐浩然跳起来就往外跑，喊道：“我答应了虎头带他们去骑马的，先出宫去了。” 范子衿要和齐浩然谈一谈武学的事，也和齐修远拱手告辞，“我想起户部还有许多事要办，也先走了。”跟在齐浩然屁股后面追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齐修远气得瞪眼，荣轩一直隐在角落里呆着，见状上前作揖笑道：“恭喜皇上，王爷能有王妃相伴实乃幸事。” 齐修远这才脸色稍霁，半是含酸，半是欣慰的道：“他也就能听进阿灵的话了，好在阿灵心胸宽广，又聪慧非常，不然……” 能够看到藩王制的缺点自然是聪慧，而能抵御住藩王封地的诱惑，心胸自然宽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宽广。 荣轩一笑，道：“当初皇上选中她，不就是因为她的人品吗？” 齐修远心情更好了些，却嘴硬道：“是有人非她不娶，不然我哪敢祸祸人家的好闺女？” 警报解除，万公公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皇上，右相大人求见，正在偏殿候着呢。” 齐修远坐回龙椅，道：“请他进来吧，”又对荣轩道：“既然浩然已将事情扯开，那我们就彻底商议一下吧。” 要彻底的废除藩王制，那就得给皇室子弟一个安排，是像前朝一样将皇子圈养在京中，只能做闲王，还是如浩然所说，皇室子弟也能入朝为官，入军为将，可以山水天下的遨游？ 齐浩然丢下一个炮弹拍拍屁股走了，他却是要善后的。 齐修远想到后续事宜不由有些头疼，他本还想着歇上半年，等几个孩子再大一些再考虑这些事情呢，现在倒好，浩然一句话就把这些事提前了这么多年，看来今年又歇不住了。 严渡已在偏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荣郡王和安国公走后他才被请进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左首的荣轩，低首垂眸的和皇帝行礼。 齐修远免礼赐坐后道：“朕已叫人去通知六部尚书前来议事……” 御书房议论得热闹，外面更是谈论得面红耳赤，今天整个京城的衙门都热闹不已，不仅官员们兴奋，就是小吏也兴奋不已，“废除藩王制”这句话竟然会从一个即将被封的藩王口中冒出来，这位王爷不是傻子就是真的为国为民的大圣人。 而齐浩然的外在形象和惯常的做法实在难以让人将他与圣人联想在一起，因此更多的人倾向于前一种猜测，也许这位王爷只是头脑一热说漏嘴了而已。 但也有少部分人坚持认为齐浩然是赤子之心。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得到了广大群众的认可，那就是王爷与皇帝兄弟情深，忧对方之所忧，这才提出这个建议的。 而据说皇帝当时早朝脸色很难看，由此推论出宠爱弟弟的皇帝依然想给荣郡王一个肥沃的封地，没见皇上都将地图展开任由荣郡王挑选封地了吗？ 所以开始有人猜测这兄弟俩最后谁输谁赢，赌场甚至有人开了赌局。 绝大部分的人认为皇帝最后还是会赞同荣郡王的提议，有书生专门在茶馆里分析，“此计利国利民，就算皇上宠幸荣郡王，百官赞同，又有荣郡王劝说的情况下，皇帝必会答应，大不了之后再多赐些金银珠宝以示恩宠便是。” “什么金银珠宝能比得上一大片封地啊……”有人心中惋惜，但也不得不认同书生分析得对。 穆扬灵的报馆还特意为此加印一刊，特别报道此事，将前因后果及各界的分析都刊印出来，并表示会继续追踪此事。 这下连终日劳作的乡野小民都知道了这件大事，没办法，穆扬灵报馆出来的报纸各地县衙都要买上几份，由里正到各村宣读，务必使他们了解最新的国家动态及政策，以免被贪官污吏所蒙蔽。 不少人都感念齐浩然的仁慈，纷纷冲着京城的方向磕头。 他们虽是无知小民，却也知道被赐封出去的藩地纳的捐税，履行的劳役要多得多，因为封地内的藩王及其子孙仆役都是他们这些藩民养着的。 天下虽大，但皇帝的子孙也多，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变成了藩王的属民，所以对提此建议的齐浩然他们是感激不已。 齐浩然在不知道的时候收获了一堆信仰及长生牌位。 齐浩然见大家迟迟不注意到他当日的另一个提议，不由郁闷，“明明爷想着重提的是文武并进，这可是废除藩王制后应对异族入侵的重要举措，为何没人注意？” 穆扬灵正高兴齐浩然听了她的建议上表废除藩王制，因此想也不想的道：“没事，这个交给我，我肯定叫人注意起来，就当是奖赏你的。” 齐浩然鄙夷的看着她，“这就算奖励啊，也太廉价了。” “那你想要什么？” 齐浩然左右看看，见孩子们都在远处草地上玩，就把脑袋伸到她跟前。 穆扬灵眼睛往孩子那边瞟了瞟，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把他脑袋推到一边。 第1130章 开窍 小狮子张大了嘴巴，连忙伸手去捂妹妹的眼睛，宝珠却笑咯咯的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虎头刚冲父母做了个羞羞的动作就被小熊拎到了后面。 小熊清场能力超强，穆扬灵的脸刚红起来他就把几个弟弟妹妹都给拎得远远的了，这一片一下就只剩下夫妻两人了。 齐浩然见碍眼的人都走了，眼珠子一转就抱住穆扬灵低声道：“你不是说要采些野花插瓶吗，爷带你去。” 虎头在小熊手里不断的扑腾，他喊道：“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爹，娘，快救我啊。” 齐浩然对虎头的呼救声充耳不闻，拉着穆扬灵就往远处去了，虎头欲哭无泪，只能巴巴的看着双胞胎兄弟，“小狮子，快救我！” 小狮子把宝珠放在草地上，抹掉脸上的口水，指责他道：“你都长大了，怎么不知道照顾弟弟妹妹？爹爹和娘亲玩亲亲，你就该挡住他们的眼睛。” 虎头挂在小熊的手上问道：“为什么要挡？” “因为那是少儿不宜。” 虎头愤愤的反驳，“胡说，爹和娘都亲过我们，亲亲怎么会是少儿不宜？” “那你还冲他们羞羞！”小狮子指责道。 “我是羞他们这么大了还要亲亲，我去年开始就不准他们亲我了。” 小熊满脸黑线的放下虎头，看了眼懵懂的小豹子和宝珠，果断的把虎头和小狮子拎到一边教育。 小熊先教训小狮子，“虎头单纯，不会多想，你平时就多指点一下他。” 再看虎头，见他满脸气鼓鼓的，显然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幽幽一叹，捧着他圆嘟嘟的脸蛋认真道：“虎头，父母亲我们和爹爹亲娘亲是不一样的，当然，和娘亲去亲爹爹也不一样，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事，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总之你要记住，不能叫别的女孩子亲你，你也不许亲别的女孩子，明白吗？” 虎头满脸嫌弃，“我为什么要去亲别的女孩子？她们烦死了，只会叽叽喳喳的跟在后面说话，不然就扯着帕子哭，我又没欺负她们。” “……”小熊补充道：“男孩子也不可以亲……” 虎头惊悚，“我们都这么大了，哪个男孩会玩亲亲？” 小狮子轻咳一声，拉过虎头的手，认真的和快要抓狂的大哥道：“哥哥，虎头还小呢，他没开窍，等我慢慢教他。” 小熊僵硬的扭头看他，木然道：“小狮子，你跟虎头一样的岁数，今年还不到十岁呢，你已经开窍了？” 小狮子自豪道：“我早开窍了，是小安哥哥教我的。” 小熊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只到自己胸前的弟弟，他竟然开窍了！ 小熊今年十三了，之前对男女之事别说开窍，完全就是没意识的，还是跟着去打仗，因为混在军营里，还跟一群老兵混了不长时间，常听他们说荤话，这才似懂非懂的知道一些事情，就是这样，他也不敢说他开窍了。 结果比他小了三四岁的弟弟竟然说他开窍了？！ 小熊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所以脸上空白了一瞬间才显出愤怒来，他对弟弟吼道：“娘说了，我们家的孩子最早也得等到十八岁才能成亲，你现在就开窍了，信不信爹和娘抽死你？” 小熊掐腰问道：“小安都教你什么了？” 虎头也很生气，“小安哥哥竟然教了你不教我。” 小狮子回吼道：“小安哥哥明明是一起教的我们，是你不认真的听的。” 小熊忍住抽两个弟弟的冲动，把虎头拨到一边，严令他不许说话，这才看向小狮子，捏着手道：“老实给我招来！” 小狮子委屈的道：“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大哥你凭什么怪我们？” 穆扬灵和小熊跟着齐浩然去打仗后，家里的四个孩子就解放了。 小夏氏压不住小安，连带着小福也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哥哥后面，压根管不住，有小安这个智囊在，几个孩子没两天就集体逃课了。 龙凤胎有几个哥哥带着玩，不哭也不闹，每天笑咯咯的，玩累了睡，睡饱了吃，吃完了再玩，总之日子过得不要太欢乐。 小夏氏和皇后一开始是因为担心几个孩子会因父母不在闹腾才如此放任的，现在见他们玩疯了，渐渐无法无天起来，就赶紧才去措施。 皇后让小宝押着回上书房念书，但龙凤胎没有哥哥们陪着玩后才半天的功夫就哭闹起来，小夏氏哄不住，只能把龙凤胎抱进宫里，然而上书房里总不能进两个两岁多的奶娃娃吧？ 所以虎头他们最后还是不用上学了。 皇后觉得就算他们不用上学也不能整天凑在一起玩，虎头和小狮子是无法无天的人，小安又多智谋，小福和龙凤胎也很调皮捣蛋，凑在一起还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呢。 想到都是玩，干脆就多找些孩子陪他们玩，有目的性的引导他们玩，这样就算胡闹也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而且还能在战时联络好诸位大臣的后院，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出现粮草不继，军备延缓的问题。 于是，朝中不少大臣的夫人都收到了帖子，或是进宫去陪皇后说说话，或是到安国公府或荣郡王府赴宴游玩。 大臣夫人们去了一次就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下一次再收到帖子的时候就特意把家里的小姑娘们给带上，没有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才带上年纪相仿的儿子或孙子。 没办法，谁让一群孩子里只有一个宝珠郡主，其他都是男孩子？ 不说三位皇子，只王府和国公府的几位小公子就让大臣夫人们眼绿起来，这可都是未来的金龟婿啊。 于是，几个孩子就被一群小姑娘给淹没了。 小安他们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和小姑娘玩，因为打架的兴趣爱好不一样，他们喜欢玩的她们都不喜欢，她们喜欢的他们都没兴趣，但几人发现怎么也拜托不了这群小姑娘，各种坏点子就冒出来了。 打架群策群力，很是吓坏了一群小姑娘。 把小夏氏吓得第一次揍了几个孩子，小安不服气，加上从嘴碎的下人那里听了些闲言碎语就知道那些小姑娘是想找他们做夫婿。 他已经满十岁了，自然知道什么是夫婿，就严肃的告诉弟弟们不许和那些女孩牵手，说话，玩耍，不然以后她们就要嫁给他们，那他们就要被烦死了。 他们对此事最大的理解是，不能和女孩亲亲，也不能睡在一张床上，不然就会生小宝宝，那样就真的摆脱不了她们了。 而这，就是几个孩子深度理解的开窍。 第1131章 教导 小熊松了一口气，觉得聪明非常的小安弟弟也不过如此。 和齐浩然一起折了一怀花回来的穆扬灵听了个结尾，她挑眉在几个儿子间来回看了两回，就意味深长的走了。 小熊憋红了脸，张着嘴喃喃道：“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穆扬灵将采来的野花插瓶摆在餐桌布上，齐浩然则领着儿子们回车上把准备的食材摆上去。 既然是野餐，自然是烧烤更得人心，但四个孩子还小，穆扬灵担心吃多了对他们的肠胃不好，特意去厨房砍了些大筒骨来，配好了料，今儿一早到这儿的时候就给熬上了，此时锅里正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小豹子和宝珠正趴在锅边流口水，口齿不清的和父亲喊道：“吃肉肉，吃肉肉。” 齐浩然边点头边手忙脚乱的把锅盖打开往里添加东西。 穆扬灵将食材摆好时，小熊已经带着两个弟弟把烤架摆好了，兴冲冲的去拿肉串来烤。 虎头和小狮子看见这么多好吃的，微微惋惜，“可惜小安和小福要留在家里招待他们外祖父一家……” “你们烤好了拿一些回去给他们便是，”小熊安慰两人道。 小夏氏的父亲要回京述职，加上范子衿当时有可能更进一步，所以夏家就举家到京城来，不巧的是今天就到，因为宅子还没收拾出来，所以先住在安国公府里。 而齐浩然在朝堂里丢下了一枚炮弹就跑了，齐修远怕他再把好容易平静下来的水搅浑，就严令他呆家里不准乱跑，当然，早朝也不准上了。 齐浩然求之不得，第二天就拍拍屁股带着一家子出来野炊秋游了，他决定今天秋游，明儿他就带着三个儿子进山去打猎，后儿去田庄里住几天。 因为这一次秋游，父子母女间的感情急剧升温，因分别半年的生疏隔阂消失不见，龙凤胎蹬蹬的跟在父母身后，父母做什么，他们就在后面学着干什么。 齐浩然欣喜不已，和穆扬灵打着商量，“干脆你明儿也跟着我们去打猎吧，你背着宝珠，我背着小豹子，再带着虎头和小狮子，他们俩已经能背着小弓箭在林子里跑了，再让小熊照看他们一点就行了。” 齐浩然信心满满，“秋天的猎物膘肥，这时候打猎正好。” 穆扬灵轻咳一声，示意他去看前面路上候着的人，道：“别说打猎了，只怕晚饭你都不能跟我们一起吃了。” 齐浩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万公公正满脸堆笑的冲齐浩然颠颠的跑来，跑到跟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王爷，皇上有急事招您进宫相商。” 齐浩然惋惜，只能和穆扬灵告别。 齐修远和大臣们都商量好了，永久废除藩王制，而皇子们能入朝为官，也可掌重权，但要看他们各自的能力。 齐修远把弟弟叫进宫有两件事，一是确定王爵，颁下圣旨。之前因为齐浩然突然反对分封，他赐封他为亲王，子衿为郡王的旨意就没颁下，现在既然已经确定了制度，该赏赐的自然要赏赐。 受齐浩然的影响，他没了藩地，范子衿得封的一个县也没了，所以需要重新赏赐一些东西下去。 齐修远把俩人叫进宫里去国库里选东西。 二则是为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文武并进之事。 支持藩王制的人有一条理由：藩王可替天子守藩镇，避免前朝外族入侵之祸！ 当时大家一门心思的把注意力都放在齐浩然说的前半截话上了，忽略了后半截，但穆扬灵的报馆却把齐浩然的那一番话修饰了一番后登报了，然后着重引导大家往文武并进上思考。 既然你们怕不设藩王守不住藩镇，那就文武并进，大力发展武学，这样文治国，武守国，自然不再怕外敌入侵。 文官们因为要支持“废除藩王制”，此时也顾不得文武之争了，纷纷表示赞同。 而武将们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 而武学不像文举，要求更多的是力量，不仅江湖中人，就是普通老百姓也多了一条出路，大家自然拥护。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全都在谈论这事。 穆扬灵把舆论造起来了，齐修远当然要接过这个棒子，此时把齐浩然叫进宫就是商量一下这武学具体该怎么办。 穆扬灵带着孩子们回到家后就钻进了书房里，半响才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医术来，翻到阴阳那篇，将那几页折起来，写了张条子交给立春，“把这本书和这张条子交给王太医。” 立春满头雾水的接过，毕恭毕敬的把东西送到王太医的院子。 王太医刚教完孙子一个药方，听闻王妃院子里来人，忙披了外袍就出来迎接。 看到条子上的内容，王太医满头雾水，待翻开医书被折起来的地方脸上顿时精彩一片。 “王太医？”立春迟疑的问道：“您怎么了？” 王太医回神，尴尬的笑道：“没事，没事……” 王妃条子上让他为几位公子授课，上面写了授课的时间，他正有些疑惑，难道王妃要他教几位公子医术？ 可翻开医书一看，他才明白王妃是让他教几位公子阴阳之别，敦伦之道，可这种事不应该是王妃给公子们安排通房，由通房来教授吗？ 王太医拿着医书摇摇头，满头雾水的回房。 他将被折起来的那几页医书反复研读，再想起王妃往常说过的话，福至心灵，王太医顿时明白，王妃不仅要他教他们阴阳之别，敦伦之道，还有保养身体。 像皇家，因为要开枝散叶，皇子们虽然会到十六七才成亲，但十三四岁时就要安排宫女教授敦伦，但从医学上来说，这么早行房事于人的健康和寿命有碍，并不是好事。 如他王家，因是杏林世家，家中子弟，男的要十八岁后才成亲，十七岁之前绝对不允许胡作非为，而女孩也尽可能的留到十六七才出嫁，这还是底线，像他的儿女，几乎都是过了十八才成亲的。 第1132章 换宅子 王妃重养生之道，他也听王妃说过以后府里的几位小公子是要过十八才成亲的，既然是让他开课给几位公子讲学，自然不可能只简单的说一些男女之别和敦伦之道，而是应该更加深入的探讨。 王太医摸着下巴开始琢磨教案。 他也给公子们讲过课，大多是传授一些医学常识，对教案并不陌生。 小熊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多了一门“生物”课程，每天欢欢喜喜的从宫里下学回来，迎接他们的不再是美食，而是王太医的笑脸。 几个孩子震惊极了，虎头和王太医大眼瞪小眼，小狮子忙去翻他的书包要找课程表，小安直接皱紧了眉头，义正言辞的道：“王太医，您的课是七天一次，今儿没有您的课。” “这个我知道，不过那是以前的课程表，”王太医唰的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新的课程表，“这是王妃才做好的课程表，让我增加了一门课，每两天一节，小公子们放心，这门课并不多，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应该就能结业了。” 几个孩子本来还有些不满，听说这门课这么短纷纷好奇，“只教学三个月就能结业了？这也太快了吧？” 小安接过课程表一看，眉头拢在一起，“阴阳学？这是什么学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连学识最渊博的小安都不懂，虎头和小狮子忙扭头去看大哥。 小熊也皱着眉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王太医就笑嘻嘻的道：“阴阳学其实是最简单的学说，天下万物俱分阴阳，比如男子为阳，女子为阴……” 王太医边走边细声细语的为他们解说，而这就是他们阴阳学的第一课。 王太医不是专门坐先生的，但他为人风趣，又与几位小公子熟悉，所以讲课不说引人入胜，也能搔到孩子们的痒处，所以五个孩子听得很认真。 小安和虎头听得兴起还要求加课。 讲课能受学生欢迎，作为老师的王太医自然高兴，于是就顺应孩子们的要求加课时，还是穆扬灵准备好晚饭，让立冬来把几个孩子叫过去吃饭，他们才散了。 穆扬灵给小安和小福夹了两筷子青菜，叮嘱他们不要挑食后才道：“一会儿我就叫人送你们回去。” 小福埋头苦吃，小安则摇头道：“我们今天晚上要跟虎头他们睡。” “不行，”穆扬灵道：“宫里来人宣旨了，你爹刚从国公晋为郡王，家里来往的客人肯定多，而且你外祖父他们还住在家里呢，你这个做小主人的怎么能不在家？” 小安皱皱鼻子，和小狮子对视一眼，他们还打算今天晚上商量好怎么对付先生呢，早知道刚才就不让王太医加课了，真是失策。 穆扬灵继续道：“你是世子，你爹爹现在宫里，家里就只能你做主，帮你娘分担，要是不回去你娘忙坏了怎么办？” 小安叹息一声，老成的道：“好吧，吃完饭就回去。” 小熊却很疑惑，“爹爹也从郡王变成了亲王，我们家怎么没人来？” “……”穆扬灵能说因为他爹威武雄壮，而她不近人情，所以敢上门做客的人寥寥无几吗？ 不过上门来做客的人没有几个，但上门来送礼的却不少，据祝良说，他今天光接礼单和接收礼物就忙得不停歇了。 虎头一抹嘴巴，道：“那些人肯定是先去二伯家才来我们家，小安哥哥，不如我们陪你回去待客，然后你再来我家帮我们待客好不好？” 小安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这样他们晚上又能继续商量事情了。 小狮子接收到小安的眼色，忙和穆扬灵表达了他们要去安国公府住的强烈愿望。 两家的孩子常换着住，和小安小福在这边有自己的房间一样，虎头小狮子他们在安国公府也有自己的房间，若是往常，穆扬灵想也不会想就答应了，可是现在安国公府里正住在小夏氏的娘家呢，两个孩子过去不是添麻烦吗？ 小熊似乎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拍着胸脯道：“娘，我跟弟弟们一块儿过去，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他们。” 龙凤胎听说大哥也要去，就闹着也要跟着。 穆扬灵就可怜巴巴的看着龙凤胎道：“你们都去范伯伯家了，那就只剩下娘一个人在家了……” 宝珠忙摸着母亲的脸蛋道：“不可怜，不可怜哦，妹妹陪着你。” 小豹子犹豫了一下，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们，宝珠见了就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严肃的叽里咕噜教训他，因为说得太快，在场的除了紧捏着拳头叽里咕噜回击回去的小豹子外没人能听懂。 最后在穆扬灵可怜巴巴的眼神下，宝珠的镇压下，小豹子还是留下来陪母亲，小熊带着两个弟弟和小安小福去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正灯火辉煌的进进出出，大门上的牌匾已经被摘下来，只等新的匾额到了就换上。 小狮子好奇的问，“大哥，我们家的匾额怎么没摘下来？” “娘懒，”小熊淡淡的道：“她肯定是打算等新的到了再换下来，免得还得分两次工。” 小熊带着四小孩进府，扭头对小安道：“你们家估计还得搬家，这府邸用来做国公府都有些小，再做郡王府就过更不合制了，而左右两家都有人住，你们家总不好把人赶走。” 当年范子衿急于摆脱范思文的控制，府邸是随便挑前朝一官员留下的，只是简单修缮了一下就住进来，这几年不是去岭南就是去广州，住在国公府里的日子没有多少，因此也没怎么修缮过，比齐浩然的郡王府差多了。 而他现在也由国公晋升为郡王，府邸肯定要扩大和修缮好来。 小安苦恼道：“换到哪儿去能呢？” “换到虎头哥哥家里吧，”小福拉着哥哥的衣袖仰头道：“我要跟小豹子和宝珠他们玩。” 小熊就冲小安眨眼，“我家对面的那几栋宅子不是都空着？等二伯回来，你好好的跟他说说。” 第1133章 反对（上） 于此同时，元始天尊高座于台前，下面二代弟子三代弟子静坐于下面。看着那自己千挑万选的弟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而出，也许是自己太过于呵护，让他们基本上无灾无难。为了他们与自己兄弟产生隔膜。不过看着自己师兄师弟远走洪荒，整个三教只有靠自己掌握，不能让这些弟子做的有些过火。 原始天尊点头对身后的白鹤童子点头试一下。白鹤童子马上敲响宫前的钟声，让这些弟子在这里安静些。 “你大师伯和三师叔还有一些洪荒大能要前往混沌之中，与山元汇合，求机缘。走的时候托付于我，让我代为照顾一二，尔等切记，三教本一家，尔等这段时间不可以寻找截教晦气，要不然我必要重罚。”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玉符飞向原始天尊。元始天尊伸手接过玉符一看，不由的笑了起来。那个山洛原始天尊去金鳌岛见过，在元始天尊眼里，那个孩子资质不错，跟脚更是非凡，通天此意就是给山洛找个靠山，不被人欺负，可见通天对山洛的喜爱。 “老师，弟子想随大师伯还有三师叔前往混沌寻找机缘，毕竟洪荒圣位已满，神道神圣以将有两位，弟子不修神道，还望老师允诺。”云中子从座位上起来，对着原始天尊拜道。 “你可要想好，那混沌中危险无处不在，一处混沌一处骨。虽然有机缘，可危险更大，在这洪荒中，有为师守护，何必去混沌中冒险。”原始天尊看着云中子言，这个弟子福源深厚，在封神中，还有其他劫难中，可以说万劫不沾，真不想让其去混沌中冒险。 “老师，我等修道之人，岂可永远安逸，劫难伴随这机缘，为求大道，万劫临身那又如何？还望老师成全。” “罢了，既然你要去，你就去吧，为师的盘古幡给你三师叔了。你就带着为师这个如意去吧。”原始天尊把随身携带的玉如意交给云中子，然后开始讲解大道。 山中无甲子，一梦可千年。百年时光在修道者眼中只不过是打个瞌睡而已，紫霄宫召集众人的钟声又传遍万界。 无数大能纷纷前往紫霄宫，基本上去混沌钟有那一二百人。只见那万年不挪动一步的鸿钧，拿着那半黑半紫的蒲团走出紫霄宫。 “见过老师。”看见鸿钧出来了，每一个人都低头拜道。 “恩，我之久施法，通过命运的指引，让尔等寻找到山元的所在。”鸿钧说完，把蒲团丢向混沌之中。 “天地万物，命运无常。命运长河现。”随着鸿钧的话语，一条通天彻底的河流浮现而出，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气泡都不断的演化每一个人的一生。那些大能因为有鸿钧镇压的关系，几乎不能道命运长河，现在鸿钧召唤而出，每一个人都仔细的看着命运长河，寻找自己的命运所在，正当所有人把目光投入进去的时候，整个命运长河云雾缭绕，哪怕那可以看透九天九幽的神目，也不能透过那看似薄如轻纱的烟雾。众人知道是鸿钧阻挡自己看那自己的命运，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见那个蒲团在那命运长河中轻轻的掠过，带着那丝丝的水汽，一道巨大的紫色气泡浮现而出，上面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山川，尽显紫色。这就是山元的一丝投影气泡，紫色高贵，代表的山元的身份的高贵。只见那个蒲团穿过汽包，停留在混沌中。 “命运牵引，寻踪。”鸿钧看着那穿过命运长河汽包的蒲团手指一点，只见那个蒲团开始想混沌中飞去。 “尔等跟随者蒲团就可以，这个是手决，若是可以控制蒲团。”鸿钧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随后交了个简单的手势，众人想鸿钧拜别之后，顺着蒲团的方向开始踏上混沌之路，寻找山元所在的神木世界。 此时山元还不知道洪荒中，一批最顶尖的大能前往混沌寻找他，也没有发现自己被天魔算计，总是感觉这段时间自己亦动怒，脾气暴躁。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能引发自己的无名之火。每一次发怒，自己都感觉好奇，这可能跟自己接受天魔的传承有关。 为了不再对着其他人发怒，找回自己那洁净的道心，山元不得不独自来到混沌之中，演化自己的大道，净化自己的道心，让自己的道心在一尘不染，不被俗事所染。可山元不知道的是，当独做那混沌之中，一丝丝魔气从哪识海中溢出，笼罩着山元整个身子，慢慢的尝试着刺激山元那隐藏深处的记忆。 前世的孤独，这一世的拼搏。前世恨一切，只因自己微弱，只好装作清高，恨为什么要夺去自己的父母生命，让自己独自的生活，一个人寂寞的生活，没有一个朋友，永远的孤独，羡慕那些上学接送的孩子，可这又怎么样？命运多磨，仇恨只是隐藏于内心深处。 这一世，自己虽然出身高贵，可加入截教却知道截教的命运，自己不敢和任何一个说，生怕自己触怒天道。当封神临近的时候，心中的恐惧也无法向旁人诉说，本想隐藏于诸天之中，可自己怕了，怕失去朋友，怕失去自己的爱人。可自己就是知道太多，也无法向老师诉说，一幅幅伤心的画面，有前生，有今世···无不显示出山元的恨意。 第1134章 反对（中） 慧丽面色大变，狠狠地瞪了秀儿一眼，忙扯了她跪下请罪。 小安挥挥手，不在意的道：“这与你无关，不过你是太子哥哥的贴身大宫女我们怎么没见过你” 慧丽脸色微红，小声道：“奴婢是刚被拍到殿下身边伺候的。” 才去就做了大宫女 那是皇伯母派去的 可他们也没在坤宁宫见过她呀。 小安有些疑惑，虎头却不耐烦了，扯了他道：“我们快走吧，我快饿死了。” 齐文谡看看小安，又看看慧丽，想到这两天他在坤宁宫听到的消息，就凑到小安耳边道：“她是母后给太子哥哥安排教导人事的，也算是贴身大宫女。” 虎头和小狮子耳尖，也听到了，纷纷震惊的去看慧丽。 慧丽面色更红，秀儿则有些自傲的看着他们。 在她看来，慧丽的身份比他们还高一些，她以后是要做太子枕边人的，等太子登基当了皇帝，那慧丽就是嫔妃了。 她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只有带黄带子的才是皇子，其他的都是进宫陪读的大臣之子。 但他们父亲再得势，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是白身，哪有慧丽这个未来嫔妃的身份高贵 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如此对待对面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但慧丽却快恨死她了，秀儿是她的同乡，她知道深宫生存不易，这才看在同乡的面上在有条件选择伺候的小宫女时选了她。 一来她们可以互相照顾，二来她也需要对她忠心耿耿的下属，可谁知道她进宫都半年了还能这么蠢。 慧丽决定回去后就把她送走，就算送不走，这样的人也不能倚重。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是祸害。 慧丽见四位小公子还瞪大了眼睛看她，面色更红，局促的站了一会儿就低声道：“公子们若是没别的吩咐，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小安和文谡咬耳朵，“你确定她是太子哥哥的通房” 文谡点头，“我在母后那里见过她，除了她还有一个，那个没她长得漂亮。” 小安他们更加震惊了，四婶给他们加了“阴阳学”，王太医可是说过的，男子十七岁之前最好不要。 事关太子哥哥的生命安全，小安和双胞胎着急起来，扯了文谡就往坤宁宫跑。 文谡下学后不能出宫，所以没跟他们一起上王太医的课程，虽然知道他们最近新补了一门“阴阳学”，然而只知道是讲男女之别的，更具体一点的就不知道了。 此时见他们火急火燎的往坤宁宫跑就忙问出了什么事。 小安简单的说了两句，总之就是太子哥哥年纪还小，这时候收通房，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不健康。 为了太子哥哥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们要尽快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齐文谡一听也着急起来了，带头跑在前面。 四个小孩闯进坤宁宫，正在处理宫务的皇后放下折子，对身边的女官道：“把他们带到偏殿去，让他们在那儿玩，让小厨房给他们准备些吃的” 一语未落，四个小孩就闯了进来，“母后，母后，我们有重要的事跟你说。”齐文谡满头大汗。 小安他们脸上也满是焦急，跺脚道：“皇伯母，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你说。” 李菁华就把汇报宫务的管事女官和内侍总管遣出去，殿里只剩下她宫里的宫女和女官。 李菁华笑问道：“是不是你们又闯祸了” 四小孩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很听话，从不闯祸。 李菁华就似笑非笑道：“那前儿是谁躲在假山后冲先生扔石子的说吧，你们的大事是什么” 小安有片刻的羞愧，听到皇后问立刻把那丝羞愧丢在脑后，“皇伯母，我们刚才在小花园里撞倒了一个宫女” 李菁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揉揉他的脑袋，“你放心，那两个宫女无状，皇伯母会罚他们的。” “是我们撞了她们，本来就是我们的错，皇伯母为什么要罚她们”小安有片刻的疑惑，然后跺脚道：“哎呀，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 李菁华好笑，“你们不是想罚她们，那是想干什么” 小安条理清晰的道：“第一，撞人的是我们，所以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和她们道歉了，还承诺会个她们送歉礼，怎么能出尔反尔的让皇伯母罚她们呢” “第二，我们要说的是，不能给太子哥哥找通房，这有害于身体，皇伯母，你肯定是被谁给蒙蔽了，太子哥哥才十四岁，怎么可能就要宫女教导人事了和不是害太子哥哥吗” 李菁华一愣，见四个孩子俱是一脸严肃，就问道：“这话是谁教你们的” “这还用谁教吗书上都写了呢。”小狮子见皇伯母不听小安的，也不由焦急起来。 他背不出书来，只能着急的看向小安。 小安立刻将他们最近学的医书背了出来，最后道：“王太医都说了，男子女子最好都是十七八后再成亲，这样不仅有益于身心健康，对子嗣健康也很重要。” “房事太早，以后精稀，子嗣也薄，就算能生出孩子，夭折生病的也很多，四婶也说以后我们要满十八后才说亲呢，可太子哥哥今年才十四呢。” 李菁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李家也都是女子及笄后一年满十六时才出嫁，男子则是十七八的时候才成亲的，通房大多是在男子满十六后就安排的，不过是怕他们在外面被人勾引坏了，由家族安排通房指引总比在外面胡来要好。 而皇室向来早熟，为了替皇家开枝散叶，教导皇子人事自然也早，像小宝十四岁才开始安排指引宫女已经算晚的了，前朝皇子满十二，初精过后就要安排指引宫女了。 李菁华张了张嘴，半响才道：“这是皇室的规矩” “放屁，”几个孩子跳脚，“是谁定下的规矩” 小安质问：“规矩能有我太子哥哥的生命安全重要吗” 小狮子直接出主意：“皇室的规矩不就是皇伯伯定的吗，让皇伯伯改过来就是了。” 虎头表示支持，“谁敢反对我去揍他” 齐文谡表示赞同，“那我十四岁也要跟一个宫女睡在一起吗我不要万一她把我踢下床怎么办” 这孩子跟虎头小狮子睡的时候总是被踢下床。 ... 第1135章 反对（下） 皇后囧囧的看着四小孩，对上他们单纯期盼的眼神，一时还真拒绝不了。 而此时，小熊也扯着小宝见到了皇帝，大谈这么小年纪纳妾收通房的害处。 让本来笑眯眯看着他胡扯的齐修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其实，小熊也不过是将母亲的话换了说法和皇帝说罢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对性最好奇的时候，穆扬灵先是让王太医从医学上为他们讲诉男女的不同以及性的一些基本知识，然后就轮到她上场了。 她觉得，孩子们之所以对性好奇和心生激情，就是因为一直似懂非懂，不懂又不好意思问，只能自己去探索。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们深入了解一些，现在孩子们的水平已经到了孩子是如何产生的。 如果此时齐浩然再跟孩子们说，他们是送子娘娘送来的，就是虎头都能喷齐浩然一脸口水。 既然了解了，接下来自然是告诫。 房事过早一是会让精子变稀，于子嗣有碍；二是会让人加剧变老，对身体不好，以后房事结束的也早；三则是各种性病的发病率会增加。 穆扬灵可不是这样一点一点归纳总结的告诉他们，而是搜集了各种例子，举例说明。 这样一来，几个孩子印象不可谓不深刻，而已经十三岁被重点照顾的小熊更是对此倒背如流。 现在小熊已经不像以前听见兵痞说荤话就脸红不好意思了，所以他能严肃的和皇伯伯谈论太子纳侧妃收通房的事。 一旁站着的小宝却涨红了脸，低着头有些躲闪的避着齐修远的目光。 齐修远挥手打断小熊的话，问道：“那你告诉皇伯伯，你母妃和你说完这些后，你还想娶媳妇吗” 一直面色如常的小熊脸色一红，“我当然想娶媳妇了，这和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你母妃将咳，将性说得这么可怕，你还愿意娶媳妇”齐修远和晚辈谈论这个话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小熊大大方方的道：“娘亲只是说早性和不好，又没有说性不好，何况，我娶媳妇是为了比翼双飞过好日子的，又不是为了这个，为什么会不愿意娶媳妇” 齐修远扭头去看脸色通红却认真倾听的儿子，心里微微一叹，他自认各方面都挺强，但在教孩子方面的确差了许多。 齐修远内心有些抱歉，就对儿子道：“今儿下课后你跟着小熊出宫一起去上王太医的课吧，你二弟年纪也不小了，把他也带上。” 小宝红着脸应下。 齐修远的内心就算再强大，他也不好去和弟媳妇说这样的话题，因此他只能把弟弟找来，让他在教育小熊的时候顺便帮他也教教儿子。 齐浩然满面通红的离开。 阿灵给孩子们弄的额外课程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也被掐着和儿子们谈过几次，为他们讲一些王太医和阿灵都不好说的常识。 要说早成亲，他是不太赞成，但也没阿灵这么大的反应，见她已经将成亲的年龄硬性规定下来，几乎要成为家规了，他也就只能接受。 但没想到会被几个孩子折腾到宫里，临走前，齐浩然小心翼翼的问大哥，“小宝是太子，他也要十八后才纳侧妃” 当时皇帝只是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就烦恼的把他赶出去了，显然他也没拿定主意。 齐氏皇室虽只是第一代，但前面历朝历代的规矩摆在那里，太子一直是十二三开荤，十四五纳侧妃，十六七娶正妃的，这到了齐氏就改成十八直接娶太子妃 只怕史官文吏都要说齐氏泥腿子了。 何况，十八岁的确太晚了，皇室急着开枝散叶，十八岁成亲，那得十九二十才有第一个孩子呀 齐修远一时犹豫不决。 齐修远苦恼的想去坤宁宫坐坐，结果一进去就被李菁华拉住，“你来得正好，我快被四个孩子烦死了，你快来帮我应付应付他们” 齐修远再一次陷入苦海之中。 最后四个孩子被齐修远以“下午课要迟到”的借口强制性送走了。 四小孩上完下午课就想来找皇帝皇后继续说服工作，就被小熊和小宝拎出去了，道：“走，今天太子哥哥和文谡跟我们出宫上王太医的课，晚上估计睡我们家了。” 四小孩瞬间转移去注意力，看到小宝立刻围上去，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一定不能收通房，很危险的” 小宝没想到四个弟弟今天一整天忙的就是这件事，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尴尬，只能满面通红的应下。 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的穆扬灵让王太医为文宸和文谡加课，然后把四个孩子拎到小书房将整件事问清楚。 穆扬灵摸着下巴道：“要不是你们撞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宫里这么早就给皇子们开荤。” 穆扬灵是坚决站在孩子们这边的，所以小宝上完课回来后她就单独的与他在小书房里谈心。 穆扬灵见他有些局促，就笑道：“不用害臊，你就当这是一门需要向婶娘请教的功课便是，你父皇和母后比较腼腆传统，所以不好跟你明说，你对着他们估计也张不了嘴，不如先跟婶娘说说” 穆扬灵俏皮的冲他眨眼，“婶娘可是一直自诩是你们的知心大姐姐呢。” 小宝紧张的心情稍缓，面色通红的道：“我都是听父皇和母后的安排” “我知道，”穆扬灵笑道：“历朝历代的皇宫都是这个规矩，但历朝一个王朝下来也就两三百年，难道我齐氏也要像他们一样” 穆扬灵从旁边龙凤胎的玩具堆里扒拉出一辆马车，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时光马车，它是一直向前滚动的，不管朝代如何，太阳升起又落下，再升起，日子一点一点的往前，天下万物也在这辆马车的前进下一点一点的进步，所以我们可以回头看借鉴经验，却不能所有的东西都参照以前，因为它在时光中已经消失，失败的，在此时未必就不会成功，成功的，在此时未必就再适合，因为马车从未停止过，这天下一直在变化” 穆扬灵说的话带了些哲理性，小宝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穆扬灵一上来就跟他谈性，就算他对她再依赖也不免有些羞臊，但穆扬灵现在说的却是带着一些哲理的大话，小宝心中的便扭渐渐散去。 ... 第1136章 意指 “你应该知道，世家和一些有底蕴的人家，虽然也会给家中子弟安排通房，但一般不会低于十四岁，成亲不会低于十七岁，而且就算有通房，家中长辈对此也多有约束，但为何历代皇室却十二岁上下就给皇子安排通房？更是早早的就纳一两个侧妃在室？” “为了替皇室开枝散叶，”小宝的声音稍低，道：“更为了预防万一……” 预防当皇帝的死了后继有人，只有早早的产下子嗣才能安民心，安臣心，更安自己的心。 人生无常，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皇室之所以在皇子初精后就安排宫女侍寝，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防止这种意外，并且，皇室中人寿命都不长，早点有子嗣，自己死的时候孩子才能立得起来。 然而，越早行房事，人的寿命越短，越短就越着急要孩子，行房事的时间就越早，这几乎是一种死循环。 这种道理齐修远和齐文宸不是不知道，然而他们并没有想过去打破，要不是小熊和小安他们闹腾，他们只怕都不会过心，就照着历代皇宫的规矩办了。 “历代皇室都如此，那是因为他们第一代交替到第二代时从不做改变，那我们齐氏也要学他们吗？早早的开窍，然后早早的生下孩子，那些孩子因为弱精或是流产，或是早夭，或是病弱，能够长大的孩子继续这种传承，因为开窍早，一再的放纵自己，明明坐拥最丰厚的医疗资源，偏偏平均寿命不过五十。” 穆扬灵说到这里就无尽的惋惜，在她看来，平民百姓的平均寿命低是因为生活条件不高，医疗资源紧缺的原因，但在皇室和这些上层人这里，他们的寿命不高却是因为太过放纵。 皇室第一代第二代还好，还算有些节制，但开国皇帝身上多伤，寿命一般也不长，第二代却已经开始奢靡，等到第三代第四代，皇室子弟奢靡无度，放浪形骸，渐渐就掏空了身体，就算偶有注重养生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穆扬灵只要想到她的子孙以后有一天会变成前朝皇室子孙那样就呕得很。 然而只寄望于她定下的家规根本不可能，因为大环境如此，他们就算本性是好的，也能被带坏，所以穆扬灵希望能从根本上改良大环境。 她不会给后代子孙定下一大堆规矩，因为他们不一定会去遵守，定了也是白定，还不如教育好这一代，让他们再去教育好下一代，让这些事成为理所应当，这样就算不是规矩也是规矩了。 “你父皇早年受过重伤，也中过毒，身体的确损伤过，但太医多年调养，不敢说全好，但身体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小宝，你说他还能活几年？” 小宝惊讶于四婶的直白，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道：“如果父皇能一直如此注重养生，再过二三十年也依然健硕。” 二三十年后齐修远就六十多了，而小宝也有三四十岁了。 “那你呢，”穆扬灵问，“你觉得没有急病，没有意外事故，你能活多久？” “五六十岁应该也不成问题。” “那就是了，难道那时候你儿子还没有二十？所以我觉得你们完全是杞人忧天，你们十二岁开窍，但十六岁之前怀上的孩子或生下的孩子长大的能有多少？” 小宝严肃的道：“四婶，我没有过孩子。” “那就去查，就查前朝皇室的资料，等你查好了就来告诉我，前朝皇室能活下来的孩子是他们父母多大时生下的？等你查完了，我们再来谈话。” 小宝是太子，想要查这些资料并不难，何况他人生众多，一声令下第二天就拿到了好几张表格，里面不仅有孩子出生时父母的年龄，还有他们父母的寿命，自己的寿命，有第一个孩子的岁数等。 穆扬灵说的没错，表格记录了前朝近五代皇室子弟的寿命生产情况，总的来说，产出很大，最差的一个皇子也有过十六个孩子，但能活下来长到十二岁的却只有八个，这还不算流产或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成活率极低。 而在表格中，能长到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其出生时父亲大多在十六岁以上，正如穆扬灵所说，父亲年纪太小，精子太弱，生下来的孩子大多长不大。 小宝将表格抄录两份，一份送去给父皇，一份给母后，自己拿着原件出宫去找穆扬灵。 穆扬灵就道：“所以我提议皇宫该废除这些规矩了，皇子最好十七岁后再安排通房，十八岁后娶正妃，后再纳侧妃，这样不仅于子嗣有益，对夫妻间的感情也好。” 小宝沉思道：“前朝的大臣只怕不会答应。” 皇室的子嗣问题可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穆扬灵就笑道：“我又没说大张旗鼓的改规矩，我们该怎么做便怎么做，等前朝的大臣提起时我们再定下规矩便是，你父皇是大齐的第一任皇帝，他的话才是规矩，谁说我们要去遵守前朝的规矩？” 这话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小宝问道：“四婶，你昨儿跟我说了那么多大道理，不会只想改一改皇室的这条规矩吧？” 穆扬灵一笑，将书架上的《大齐律》拿下来，翻到嫁娶那里，点了点其中一处道：“我觉得这条也该改一改了。” 那是律法中关于普通百姓嫁娶的年龄规定，其中对女子的限定是十三岁之后，十八岁之前必须嫁掉，不然就要加罚款。 那是照搬的前朝律法，大齐律并没有对此进行修改。 这条律法在世宗皇帝时对女子的规定是十五岁之后，二十岁之前，后来外敌入侵，国家人口凋零，嫁娶的年龄也一再下放，要不是十三岁之前没法生孩子或是生孩子危险太大，前朝的限定年龄还会下放。 齐律照搬是因为当时人口的确不多，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乱，大齐建国时，人口才四千万出头，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和收复的大片失土，户部曾预计人口达到了五千万，但对于地域辽阔的大齐来说，人口还是有些少。 所以这个嫁娶年龄条件一直没变。 小宝看着这条律法沉思，如果要改这条，阻力比皇室改的条件还要艰难，因为改了它，人口增长速度肯定会降低很多。 第1137章 说服 中国人向来讲究的是多子多孙为福，结婚年龄定得这么早，让人口的增长速度很快。 这些年粮食产量增高，百姓整体生活水平都有提高，人口增长速度更快，只对照近十年来户部收的丁税就能得到一个大体的数据。 现在大齐是只有五千万的人口，但十年二十年后呢？ 要不是还有丁税，人口增长只怕更高。 而丁税一直是百姓最大的负担之一，要废除丁税就得先将结婚年龄上调，并树立一定的节育思想，至少在丁税废除后，百姓不会一窝蜂的不断生生生。 穆扬灵自然不会告诉小宝她旨在废除丁税，控制人口，她只是列出一个树状数据，以自家田庄里的佃户数据做参考，告诉小宝，在国泰民安之下，作为生活水平较低的佃户的繁衍能力。 小宝瞪大了眼睛看纸上的树状图，十年前的四口之家，十年后的今天却变成了十口，而以这个繁衍速度推论，二十年后，这个家庭起码能繁衍出三十六口人。 当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这个繁衍速度，但一个生活条件不怎么样的佃户都如此，那些豪富之家呢？ 穆扬灵把另一个数据给他，“这是我让你四叔从户部拿到的耕地数据，现在大齐的耕地起码开发出了七成，人口再增长，以后势必会侵占山林，伐木开荒，这是杀鸡取卵的方法，而如果不开荒，耕种面积不够，粮食就不够，到时候又是流民和战争。” 穆扬灵满怀希望的看着小宝道：“小宝，当皇帝不仅要做好当下的事，也要着眼于未来，只有看得更远，才能走得更久。” 小宝若有所思。 “你父皇四叔和范叔叔已经为你们打下一片江山，怎么去守护，去建设它，就看你们的了。” 小宝眼中异彩连连，紧握着拳头道：“我知道了，四婶，时光马车一直在往前走，我们应该看在它的前面，不应该像历朝历代一样只应对已发生的事或已成的问题，还是应该在问题还未产生时就防患于未然，敢为人先！” 穆扬灵含笑点头，“每一个朝代刚刚建立时当权者都想着王朝能千秋万世，但实际上不过二三百年的功夫，因为他们从没有看得更远，小宝，你要记住，眼光要看远，但做事却是要符合当下，因为只有适合当下的才是最准确的，而时光在不断前进，事物也在不断变化，现在适合的东西来年不一定就适合，你认为对的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所以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而这，只是四婶给你的建议，最后一点，当断则断，不要犹豫不决，不然你前面所以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穆扬灵说完这番话就丢下他在书房。 小宝一直很聪明，虽比不上小安惊才绝艳，但其思考能力也不低，穆扬灵的这番话对他冲击很大。 总结中心思想就是，不要和历代皇帝一样只想着减轻徭役，增加人口，增加赋税就行，诚然，完成这三项就够得上明君了，但着眼于更久远的未来，成就会更大。 但眼光放得这么远的帝王历史上从未有过，小宝没有借鉴，感觉压力很大。 他顺着四婶的提议往下想，如果有一天大齐的人口多到耕地都用完，那得多少人？ 小宝突然觉得人口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开始认真思考起降低人口增长速度。 而提高结婚年龄则是第一步，但提多少？ 当然不可能一下提太多，那样群臣的反应肯定很激烈，而现在战事刚过没多久，人口损失有点多，的确是需要补充一些人口。 小宝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齐浩然从宫里回来时他还没出来。 他见穆扬灵没有叫人出来吃饭的意思，就偷偷的问道：“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可别刺激得他不想娶妻纳侧妃，你要知道，他可肩负着一国重任啊。” 齐浩然觉得，要不是他们两家的孩子神经粗，被阿灵操练过许多次，咋一听她说的那些性病案例，以后只怕会对性有阴影了。 小熊几个粗神经惯了，但小宝却心思细腻的很，这几年可没被阿灵教导过几次。 穆扬灵见他思想这么狭隘就教育他道：“你以为我跟他关书房里是教他敦伦？那些自有王太医去教，我们是在讨论人口大计。” 齐浩然瞪眼，“你还真让小宝控制人口增长啊。” 这是齐浩然所不能理解的，当权者谁不盼着人口多啊，人口越多说明他越成功，她倒好，撺掇着他上书控制人口增长，这是看他这条路行不通，开始走小宝那条路了？ 穆扬灵叹气，“没办法，你们这些老顽固不能理解我的长远目光，我只能拉几个孩子做同盟军了，在这一点上你和子衿就远远比不上他们。” 齐浩然撇嘴，“那是因为几个孩子都是你教出来的，平时看着还好，循规蹈矩的，偏不住眼的时候就蹦出一些奇思妙想出来，比如这人口增长，你看看汉唐时期，哪个皇帝不是把结婚年龄往低了的定？偏你倒好，反倒嫌人多，把结婚年龄往高了的定。” 穆扬灵道：“这就好比一个猪圈，它就这么大，养三头猪少了，养五头猪刚好，但你贪多，你偏往里头养十头，睡都没处睡，而且十头猪你只提供五头的饲料，你说猪圈乱不乱？” 齐浩然颤抖的指穆扬灵，“合着我泱泱大国是一个猪圈，爷是猪？” 穆扬灵歪头，“那比作马圈？” 齐浩然冲她喷气。 小熊眼见着父母又要吵起来，立刻招呼弟弟们收拾桌上的饭菜，喊道：“爹，娘，你们慢慢聊，我们去和太子哥哥一起用饭。” 小安已经带着虎头他们快速的捧着饭菜下去了。 齐浩然瞪眼，眯着眼睛瞄小安的背影，扭头冲穆扬灵咬牙道：“以前小安那么听话乖巧，瞧你都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你们大男人不是觉得儿子自己教，女儿妻子教吗，小安这样还不是你和子衿不尽责，何况他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样冲我吼，难道他还要留下来围观？自然是早早的避开好。” 第1138章 崛起之夜 饭桌上一下就只剩下夫妻二人了，连最小的小豹子和宝珠都屁颠屁颠的跟在哥哥们屁股后面去书房凑热闹。 一群人涌进书房，小宝从思绪中被惊醒，这才惊觉肚子饿极。 好在他要想的也想完了，因此笑容满面的帮弟弟们把桌子摆好，一帮孩子就自己开饭了。 小熊和小安还记挂着小宝收通房纳侧妃的事，语带担忧的道：“皇伯伯和皇伯母答应推迟了吗？” 小宝笑着点头，“你们都这么危言耸听了，就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父皇和母后也会推迟的。” 小熊和小安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都是有真实案例的。” 小狮子边照顾弟弟妹妹，边点头，“我和虎头做有笔记，太子哥哥要是不信，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看。” 想到小狮子和虎头的草写，小宝一囧，忙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会问王太医和四婶要一份教案的。” 小狮子和虎头记笔记的那笔字除了他俩，只怕也就只有小安能识得，他拿过来光认字就去了好大功夫，还不如直接找王太医和穆扬灵要教案。 小狮子也不在意，继续照顾弟弟妹妹们吃东西，然后就低头扒饭。 虎头一边往小狮子碗里夹东西，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同样忙得不得了。 小宝扭头和小熊小安道：“晚上你们跟我一起睡吧，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商量。” 小狮子和虎头闻言纷纷抬头，“那我们呢？” “还有我！”齐文谡忙举手表明自己也在。 小宝扭头对三人道：“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把《大学》背出来，我就让你们加入政事讨论。” 三人一听说他们晚上相聚是为了讨论政事顿时没兴趣了，虎头还加了一句，“我们永远也背不出《大学》。”所以以后这种事可千万不要找我们。 小熊被弟弟们的短志震惊了，刚想揍人就听小安冲他们笑道：“背不出来没关系，到时候你们留级就行了，正好可以和小豹子一起上学。” 虎头和小狮子一愣，纷纷转头去看正握着勺子努力扒饭的弟弟，纷纷嫌弃道：“我们这么大怎么可能和他一起上学？” “没办法，谁让你们的文化水平一直是启蒙班？”小安淡然道：“先生不能总是迁就你们，到时候你们自然得留级了。” 齐文谡也震惊了，头一个反水，“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说不定过两天就背出《大学》了。” 小狮子和虎头对他怒目而视，小宝摸着二弟的脑袋夸到：“不错，有什么不懂的来问大哥。” 本想吃了饭就去玩的虎头小狮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齐文谡一起去小书房温习功课顺便做作业去了。 龙凤胎被送回穆扬灵身边，齐浩然就抱了俩人享天伦之乐。 小宝和小熊小安则关在屋里商量大事。 小宝受四婶的影响，他开始认真规划起来，首先，他希望建立一个怎样的大齐？ 小熊和小安呢？ 这是一个很平静的晚上，齐浩然和穆扬灵甚至都没留意到三个孩子聊到了三更天才睡下。 但历史上却把这一个晚上命名为“崛起之夜”，就在这一个晚上，三个少年确定了一个帝国未来几百年发展的方向和大致道路。 泰昌帝登基后的各种政策及伏笔也都是基于这个晚上三个少年定下的基调。 而此时，历史上的崛起计划书也不过被小安随意的写在几张纸上，当做草稿一样留在了书桌上。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皇室最近发生的事，所以一片风平浪静，但皇宫里却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首先是刚被安排到东宫的两个宫女被调走，然后是皇后案前用作为太子选侧妃的美人图被清空。 最后是各宫有皇子的妃嫔被皇后通知到，皇子十六岁之前不得教于人事，免得坏了身体。 而上书房正是成立一门新的课程“生物学”，由王府的“阴阳学”演变而来，里面不再只局促于人，还有一些生物常识，而最为重视的稼轩技术被列为重中之重。 穆扬灵为此特意写信授意刘亭带领手下编写一些农业种植技术及粮种培育的基本知识，然后刊印成册，成书不仅供皇室教学所用，还会被送往各书局，向外推广，以备让更多的人学习重视种植技术。 而不少人都从这本书上受益，由此培育出产量不低却质量上乘的稻种，打破了产量高味道差的壁垒。 而刘亭出书成瘾，几乎是试验田庄和司农寺里有突破就会写成书刊印出去，背后还会罗列出一些自己及同僚不能解决的问题，广泛的征集意见，让农业发展更加快速。 而刘亭也有此成为享誉大齐的大先生。 这一发展可以说是穆扬灵都没想到的，一个只是教男女之别的阴阳学到了皇宫则变成了概括全面的生物学。 齐修远也没想到，当时他是想照搬王府的“阴阳学”的，然而方少傅并不答应。 这男女之别的事还要拿到课堂上来说？ 就算是由太医来教学他也不答应，因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没办法，齐修远只能想办法，既然不愿意那就改课程，不仅教男人和女人的不同，还教一些基本的医药知识。 而世间万物莫不能用于医学，植物，动物，甚至于矿物都有用，这样一来范围就广了。 齐修远干脆大笔一挥，把“阴阳学”改成“生物学”，主在教导皇子们一些基本的生物知识。 而这些生物就包括日常所见的谷物粮食，还有药物，而里面单开一篇“人”。 “人篇”里自然就分了男女，里面知识涵盖面甚广，可以说王太医所教的“阴阳学”，“人篇”里都涉及了。 这样一来方少傅没意见了，却不料又把大齐的农业发展往前推了一步，实在是意外之喜。 当然，这个效果是很多年以后大家才看到的，此时，宫里正为了皇后新出的规定震动起来。 赵嫔是第一个不愿意的人，因为二皇子已经九岁了，皇室中的孩子营养好，自然早熟，不出意外再过两三年他就来初精了，到时候就可以安排教人事的宫女，然后就是纳侧妃了。 赵家地位不太高，儿子的正妃她是不肖想了，但侧妃却是可以安排一个的，到时候有她撑腰，侄女说不定能生下长子，有这层关系在，赵家可再繁盛四十年。 第1139章 定下 和赵嫔有同一想法的妃嫔不少，如果皇子推迟到十六岁才知人事，那不是得十六七才纳侧妃？ 可这个年纪都能娶正妃了。 后宫的妃嫔除了皇后都出自小户人家，她们的家世并不能与皇子相匹配，就算她们是皇子的生母也不可能让儿子娶自家的侄女做正妃，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侧妃。 而且是能产下长子的侧妃。 因为之前废除藩王制的事，后宫的嫔妃对荣亲王一家就各种不待见了，听说这次的事源头也是王府，心里都堵得慌。 不过大家不像赵嫔表现得那么明显，去和皇后请安的时候虽然也表达了异议，脸上却不像赵嫔这么难看。 李菁华严肃的道：“这是我大齐皇室的规矩，是我和皇上深思熟虑定下的。”潜台词是，你们遵守也得遵守，不想遵守也得遵守。 嫔妃们脸色一变，没想到皇后于这件事上这么强势。 赵嫔张嘴就要质问，眼睛余角瞥见低头的徐嫔几人，心思一转，立刻闭上了嘴巴。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出头？ 好处没我的份儿，坏处却落了一大堆。 赵嫔闭上嘴巴，也低下了头。 皇后见了微微挑眉，先头的火气倒是消了一些。 等人都走后和文翠感叹，“赵嫔难得聪明了一回儿。” 文翠想到赵嫔的性格，摇头道：“只怕不长久，到时候还是苦了二皇子。” 李菁华不置可否，“皇上对皇子们一视同仁，能苦到哪里去？”她在意的是刚才嫔妃们的神色，她们对她还算恭敬，只怕都怪到了阿灵头上了。 想到前段时间齐浩然拉的仇恨，皇后就不由一叹，“荣亲王和阿灵得罪了人只怕还不自知呢。” 文翠笑道：“娘娘不用担心，在皇上的心里，后宫所有的妃嫔加起来都没有王爷和王妃重。” “话虽如此，但小人难防，何况这些人还是皇上的枕边人，她们还有儿子……”李菁华叹道：“我是担心以后的事。” 就算皇上和齐浩然能一直兄弟情深下去，但他百年后呢？ 这些妃嫔只要在她们儿子边多说几句，就算皇子们加起来都撼动不了齐浩然的地位，但肯定也有不少麻烦事，到时候事赶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们的疏忽，他们要是提前沟通好，废除藩王制的一事由别人提出来，或是直接就由皇帝直接提出，就免了这许多的麻烦了。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李菁华只能在心里忧虑一番。 皇宫的这些动作并不大，因为齐修远对皇宫的控制很强，他只要不想后宫中的消息传出去就没人能往外传递消息。 因此他和李菁华定下的皇规外面的人竟然一直不知道，还是快要过年的时候，太子主持宫宴经常出现在大臣们面前，大家这才惊觉太子已经长大，翻过年去就十五了。 然而太子不仅一个侧妃没有，连侍妾都没有，这在历来早婚的皇室中显然是不正常的。 忧虑者就向东宫的属官打听，这才知道太子这么大了连个通房都没有，也就是说太子这么大了却还不知道人事。 众臣看向太子的目光中都有些忧虑，借着御书房议政，几名大臣就隐晦的向皇上提起太子该说亲事了。 说亲事之前肯定要有人教导太子人事，这也算隐晦的提醒了。 谁知道皇上听了却一笑，明言道：“我齐氏子弟不宜早婚，朕与皇后已商定好皇子成婚都不得低于十七岁。” “皇上，各皇子娶正妃前都可先纳侧妃及侍妾多名，不如先给太子殿下安排侧妃？”严渡提议。 齐修远淡笑道：“那是前朝皇室的规矩，我大齐为何要去守前朝的宫规？” 御书房里一静，皇上的意思是皇室的规矩都要改？ 齐修远已道：“我大齐皇室没有娶正妃前先纳侧妃的规矩，既然嫡妻是结发之妻，自然没有先立一个侧室的道理。” 那侍妾呢？ 大臣们看向齐修远，这个可不需要什么名分，总不能让皇子们成亲前都当童子鸡吧？ 齐修远一笑，开始谈起养生之道，隐晦的表示，他是一个注重养生的皇帝，希望他的儿孙们也如此，所以为了身体健康着想，皇子们十七岁后会由宫廷安排侍妾，而后说亲成亲。 所以你们想的没错，十七岁之前皇子还真是童子鸡。 大臣们：“……” 有人想要反对，这并不是皇家的私事，皇子十七岁后才成亲，那生孩子肯定晚，这对大齐来说并不是好事。 齐修远只感慨了一句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巴，“算起来他们的日子算好的了，遥想当年，朕是过了二十一才成亲，而荣亲王也是过了十八才迎娶荣亲王妃的。” 众人还能说什么，连开国皇帝和荣亲王都那个年纪才成亲，他们多大的脸才能要求皇子们早点成亲？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齐修远就顺势提起要修改律法中限定成亲的年龄，女子一下就从十三岁提到了十五岁，而上限也提到了二十岁。 大臣们对视一眼，因为有了皇子成亲年龄段推迟在先，这时候再提这条律法大家的反应都不是很大，稍微商量了一下就通过了。 小宝听说后很高兴，对父亲道：“我和小熊还想过完年再上折提呢，没想到父皇一句话的功夫就解决了。” 齐修远有些自得，“这就是先扬后抑了，我要是先提这事，他们肯定得扯皮，最后年龄能往上提一岁就算不错了，但因为先提了你们的事，相比之下，他们就会对此放松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和小熊也别总把精力放到这上，等过完年你们就出去历练去，到时候我给你们找个地方。” 小宝眼睛一亮，要求道：“父皇，我要去北地！小熊说北地风光大气磅礴，我还没去看过呢。” 齐修远思索了一下，缓缓的点头道：“也好，那里有大片刚收回来的失土，百姓们的心肯定还未定，你去看一看也好。” 小宝高兴，“小熊也会与我一起去吗？” 齐修远摇头，“小熊要去军中，他和你不一样，去的地方自然也不一样。” 小宝有片刻的失落，但很快就被出京的兴奋掩盖了。 “快去准备宫宴吧，这次是胜仗后的第一个宫宴，要大办，各国还有使臣来贺，你是太子，可别搞砸了。” 第1140章 宫宴（上） 这是太子第一次独立负责举办一个宫宴，就算有皇后在后面帮忙也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他直接把几个弟弟都找来帮忙。 小熊与小宝一起长大，彼此间最了解，也最有默契，做事简直是事半功倍，而小安在一边做补充，三人合作效率大大提高。 虎头和小狮子则拉着齐文谡在场地里跑来跑去的捣乱，当然，用他们的话说是，他们是在帮忙监督下人们是否尽心尽力。 小熊很想把他们轰出去，最后让小宝和小安拦下了。 小安笑道：“让他们闹吧，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就知道还有什么不足了，他们可是补缺找漏的能手。” 小宝笑着应是，“所以我才把他们找来，要不是三弟四弟他们还小，怕他们在这里磕着碰着，我肯定会把他们也带来的。” 要知道最会闯祸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了，要是这场地能撑住这几个小子的折腾，那应该就没什么缺漏了。 有了几个大的纵容，虎头小狮子和齐文谡在场地里跑得更欢了。 这是大齐建国以来最隆重的一次除夕宫宴，不仅是因为大齐国库有钱了，还因为他们今年收回了北地大片失土，这两年虽偶有灾祸，大体上还能算丰收，因此文官们可以赞誉一句“国泰民安”。 建国十二年就有此成就，可以说在历朝中都是少见的，而这里面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因此文武大臣们在步入交泰殿的时候都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样子。 此次宫宴依然是分席而坐，和前朝一样，并不男女分开，算起来，这也是世宗皇帝的一大创举了，立下规矩，宫宴夫妻同席，遵从唐制，也因此，前朝时女子地位虽较唐大幅度降低，却不像前世两宋时降得那么厉害。 穆扬灵和齐浩然一进交泰殿就受众人瞩目，眼神之热烈吓了她一跳。 齐浩然面不改色的在前面走，领着她在左下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他的对面是太子，下首是范子衿，而几位皇子则一左一右的分坐在太子和子衿的下首，然后才是代表百官的左右相。 群臣见范子衿都能坐到皇子之上，纷纷感叹其荣宠，低声议论他只怕是下一个左相。 话还没说两句，皇上和皇后就到了，齐浩然忙带头起身跪迎，穆扬灵跪在齐浩然身侧，只听上面有道声音轻笑道：“平身，今儿是大年夜，旨在享乐，诸卿不必拘束。” 话是这么说，然而并可能全是享乐，因为宫宴并不只是大齐君臣同乐，还有各国使臣前来拜贺。 近的西夏，高丽，东瀛和越南的陈朝，远的则是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和法兰西等西方诸国。 西夏的内战打得正烈，这次会派使臣来齐也是提醒大齐他们之间的盟约所在，希望大齐不要趁人之危的对西夏出手。 至于之前他们派兵援助大金的事被西夏归结为误会，因为他们出兵是帮大金平定内乱，谁知道误打误撞和大齐的军队给撞上了，稀里糊涂的交了战。 为了表示歉意，大金还拉了好几车的金银珠宝过来。 这也是变相的示弱贿赂。 齐修远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但他也知道，在刚取得对大金胜利的大齐并不宜再次发动战争，因此只能等待。 等待下一次机会的来临，或是和平解决的收回被西夏占领去的实地。 不过现在西夏还占有的失土还真没有多少了，这也是齐修远不太着急的原因。 他泰然处之了，西夏却着急了，西夏使臣到京的这几天可是拿着金银四处拜访，却都碰壁了。 要知道，这种情况在西夏对大周时几乎就没发生过，从来都是大周的官员拿着金银求他们的。 此时反着来，他们心中既羞愤又懊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西夏的使臣不知道，被他们拜访的官员才是叫苦不迭。 这是天子脚下，皇上和荣亲王最恨贪官，这些使臣拿着金银上门也不知道避着人的视线，别说他们没有收受贿赂的心思，就是有，此种情况下他们也不敢伸手啊。 西夏的使臣手握宝物却送不出去，胸口堵了一口血。 而与他们同样堵了血的则是有所谋求的西方诸国，相比之下，纯粹是来打秋风的高丽，陈朝和来打探消息，希望建交的东瀛则要轻松得多。 君臣见完，自然就要见各国来的使臣了，这个顺序也很有讲究。 首先上来的就是势力相当的西夏，其次是与大齐接壤，却关系还算不错的陈朝，然后是高丽，第三的则是东瀛，这些都是临近的国家，大家不仅历史上有所交际，此时也有些利益牵扯。 西方诸国的使臣是一起被宣上来的，没办法，西方各国离大齐实在是太远了，除了生意往来，齐修远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牵扯，既然分不出好坏高低，那就一起宣上来吧。 西方诸国使臣向齐修远单膝行礼，齐修远微微颔首，免礼后赐坐。 众人这才看到分坐两列的百官，两人一席，家人亲眷在其身后另摆一席，关系一目了然。 案桌上摆着美酒佳肴，还有一些使臣们从未见过的菜肴，要说心里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西方各国现在还处在随处大小便，贵族一年不洗两次澡的时代，而于美食上更是乏善可陈，在来大齐的这段时间他们已见识到了汉人的富有和丰厚的物资，但以往的见识都没有这一眼看到的震撼。 原来这就是大齐的宫宴！ 就是来往这片大陆二十多年的安德烈都有片刻的失神。 安东尼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看着上座遥远得有些模糊的大齐帝王道：“我总算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到这片大陆来做生意了，这的确是很美的一个国家。” 作为西班牙副使出席宫宴的安德烈压低了声音道：“它的国土很大，而物资丰富，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富有的国家，所以我们在这片大陆上大有可为。” 第1141章 宫宴（中） 安东尼奥内心激荡，微微激动的道：“这是我们西班牙的机遇，如果我们能……” 安东尼奥的声音几不可闻，安德烈看着齐浩然夫妇的方向有些失神，以他和大齐官员打交道的经历来看，想要在这片大陆上撕肉很困难。 而发动战争根本不可行，这个国家在过去的一年里刚刚经过大战，它拥有他见过的最多的士兵，最强大的军队，除非这个国家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否则他们很难下手。 安德烈一时间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在上位的皇帝举起酒杯时回过神来。 不管这些使者们心里怎么想，此时他们都举起酒杯，露出笑容，为这个强大的国家的新年祝贺。 穆扬灵喝掉杯里的醇酒，看了一眼使臣在的方向，和齐浩然道：“安德烈也成了西班牙的使臣？他不是商人吗？” 齐浩然瞥了那堆人一眼，道：“他身上也有爵位，在众多洋人中对我大齐最熟，他能成为使者并不奇怪，在这一点上，其他国家就要差得多，这次出使来京的没有一个熟面孔，看来都是第一次到我大齐。” 齐浩然并不关注他们，对他来说这些人还没有场中的歌舞吸引他，齐浩然一直不太理解穆扬灵为什么那么防备西方诸国，诚然，他们对大齐可能不怀好意，然而他们国家离大齐十万八千里，国力比之大齐又远远不及，实在没必要那么看重他们。 对他来说，大齐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陆地上，比如西夏，比如大元。 对西方国家的定位，齐浩然一直将他们放在可交易的生意上的伙伴。 见穆扬灵还在关注西方人，齐浩然就扭头与她道：“虎头这几个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你可得看紧他们，别让他们闯祸，百官都看着呢。” 穆扬灵的注意力立刻转移，扭头四处去找孩子，发现只有小熊和小宝还在对面老实坐着，其他孩子，包括二三四皇子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穆扬灵扭头去看下首的范子衿，见本来老实坐着的小安和小福也不见了，这下穆扬灵也坐不住了，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齐浩然本来是随口一说，这下也发觉不对，几个熊孩子还真的不在了。 此时，小安他们正躲在后殿要换内侍的衣服，见小福也脱了衣服要换，小安忙按住他的手，“你还小呢，哪有这么小的内侍上殿伺候的？你回爹娘身边坐着，我们回来告诉你。” 小福不乐意，“你们总是不带我玩，我下次再也不跟你们好了。” “在广州的时候你不是见过西洋人吗，文谦和文谧没见过我们才他们过去看的。” 小福满眼迷茫，“我见过西洋人？” “哎呀，他当时太小了，肯定不记得了。”虎头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出馊主意道：“不然你躲在我们身后过去看？就算你长得小一点也没关系，我们保证不让别人发现你。” “不行，他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小安觉得虎头出的是馊主意。 “那我们也不能把小福一个人丢下……” 表兄弟两个很快吵起来，小狮子和文谡忙劝架道：“行了，你们别吵了，要把人吸引过来了。” 三皇子齐文谦和四皇子齐文谧愣愣的看着吵成一团的人，不是说要带他们近距离观察西洋人吗？ 他们为什么反倒吵起来了？ 小狮子越劝火气越大，也不知道那句话不对，自己先和虎头吵起来了，文谡满头大汗的在三人中劝架，最后气得一掐腰，喊道：“你们吵吧，吵吧，一会儿四婶婶就被你们吵来了！” 虎头小狮子和小安三人已经吵到昨天晚上谁多吃了一块点心这种小事上了。 最后还是小安理智回笼，喊道：“我不跟你们吵了，一会儿把小太监们吸引过来，东窗事发，我们谁都落不着好。” 穆扬灵和小夏氏站在门口，好奇的问，“你们做什么事东窗事发？” 屋内一静，孩子们僵硬的转过身来看门口，这才发现穆扬灵和小夏氏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小安和虎头小狮子立刻默契的站在一排，文谡见了忙把两个弟弟拉上前和他们排排站，把一堆太监衣服挡在身后。 小福尖叫一声，从小安这里跑到四皇子那边，最后又慌乱的跑回来躲在自家亲哥哥后面，死也不出来。 小夏氏：“……” 小安：“……” 孩子们：“……” 穆扬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指着他们的身后微笑道：“你们似乎忘了身高差。” 虎头抬起头看看母亲，又看看他们的身高，暗道：不知道这时候他们叠罗汉还来不来得及…… 穆扬灵最后还是忍不住手痒一人给了他们屁股两巴掌，这才开始审问他们。 小安情绪低落，他自认组织周密，因为之前协助太子准备宫宴，所以他对交泰殿的布局很熟，对伺候的内侍不说很熟，但也都认识， 只要换上衣服，把头一低，绕过巡视的内侍，捧着酒壶绕两个弯就能到西洋使臣身边，到时候齐文谦和齐文谧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可是没想到会出师未捷，而问题还出在他与虎头的争吵上，简直是太失败了。 小安为自己的失败伤心，却不知道小夏氏气得想要揍他，这可是皇宫，怎么能这么为所欲为呢？ 穆扬灵却很无语，道：“你们想见西洋人大大方方的过去看就是，干嘛要弄出这么多事来？” 齐文谦羞愧道：“可是朝中大臣好似很不喜欢这些西洋人，连座位都排在这么后面，我们这么贸贸然的上前，只怕会被言官弹劾。” 皇子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他们可不想就看一个稀奇就被言官弹劾。 穆扬灵却脸色一沉，严肃的和两个孩子道：“你们已经不小了，应该可以分辨是非，言官的有些话能听，有些却不必去在意，你们是皇子，想要干什么就大大方方的去，这样偷偷摸摸的有损皇子威仪。” 又去教训小安和虎头小狮子，“你们三个为长，不说带好弟弟们，还带着他们胡作非为，如果让西方使臣当场揭穿你们的身份，堂堂一国皇子却穿着内侍的衣服出入宫宴，你们知道使臣会怎么看你们，看大齐吗？” 第1142章 宫宴（下） 几个孩子被说得低下脑袋，小夏氏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宫宴进行到了一半，你们还不快回去坐好？” 虎头大着胆子道：“那我们要和大哥他们坐在一起。” 小熊不耐烦坐在父母身边，一开宴就不照规矩的坐到小宝身边，那边一连三席都是孩子，一看就很好玩，关键是约束力很小。 虎头这话一出口，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穆扬灵从上往下俯视他们，微笑道：“你们觉得我会答应吗？” 孩子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恹了。 穆扬灵和小夏氏把孩子们带回去，宴会正酣，各国使臣刚代表本国进献上礼单，英格兰的使臣趁机提出两国建交的提议。 齐修远笑眯眯的表示欢迎各国前来与大齐交流，大齐是好客的国家，对远来的朋友欢迎至极。 西洋各国的使臣对视一眼，旧事重提起免税海关的事，当然，英格兰使者还希望大齐能拨出一块地方供他们的船只休整。 齐修远眯眼，如果没有浩然的提醒，为了显大齐威仪，一两个村落的地方他还是愿意拨的。 但大齐这边只是稍稍一提礼尚往来，也让他们对大齐船只免税通关，也拨一小块地方给大齐船队休整，对方就百般推脱。 齐修远又不是傻子，他虽然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其中的猫腻，但也知道这事不好，不然对方怎么百般推诿？ 齐修远捏起酒杯喝酒，不用他开口自有大臣应对。 果然，户部尚书当即就表示欢迎英格兰的商人来大齐通商，大齐也很愿意为各国的商船提供便利。 话头一转，户部尚书又表示大齐现在出海经商的商船也很多，同样停泊补给困难，希望英格兰也能对大齐给予帮助，当然，后续事宜我们可以事后商量。 英格兰使臣沉默，西洋其他国家的使臣也微微沉默，看来大齐还是不肯松口答应，他们已经为这事换了两次使臣，每次出使的花销可不少，就算他们随船带有货物，这样的消耗也经不起啊。 穆扬灵抿嘴一笑，只要有她在，他们就休想占这个便宜。 安东尼奥放下酒杯，与安德烈低声道：“大齐的官员对我们好似不怎么友好。” 安德烈也发现了，大齐的官员对其他几个东方国家的使臣更重视。 特别是那个叫西夏的国家，虽然大齐的官员和对方的使臣常冷嘲热讽，语气不友好，但对方能坐在使臣团的第一位，可见对对方的重视。 安德烈想了想道：“这几个国家离大齐比较近，有的甚至接壤，所以受重视倒也情有可原。” 就是他们的国家，在周围国家和大齐中选择也会选周围的国家，而大齐离得太远，并不足以威胁他们的国土。 安德烈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大齐的顾虑，转了转眼珠子道：“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大齐的国土太辽阔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愿意接受我们礼物的官员，那我们的目的就能达到。” “名正言顺更好……”安东尼奥几不可闻的道。 安德烈就看向齐浩然的方向，道：“如果我们能说服那位王爷或他的王妃……” 安东尼奥不止一次的听安德烈提起过这对夫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是他们？” “是，”安德烈笑道：“很有趣的一对夫妇。” 很有趣的齐浩然夫妇正在交换座位，齐浩然和范子衿坐在了一起喝酒，穆扬灵则和小夏氏坐在一起看场中的大家闺秀。 小宝年纪差不多了，也就这一两年会定下婚事，再准备一两年就能成亲了，到时候小宝刚好十八岁，正合皇上定下的规矩。 所以这次家中凡有适龄女儿或孙女的都给带进宫来了，说不定就能被皇上和皇后选中了呢？ 所以今晚宫宴中有许多十三四岁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穆扬灵兴致勃勃的看着，小夏氏交际广，低声告诉她那些小姑娘的才艺人品，当然，除了个别熟知的是她自己的看法，其他的都是那些小姑娘在外的名声。 俩人说着话，却不知道她们的儿子也是其他大臣紧盯的对象。 太子的正妃位置只有一个，而侧妃都是从三品以下官员家中选的，而且，太子的岳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相比之下小熊和小安就要受欢迎得多。 小熊是荣亲王府世子，小安是安郡王府世子，两府都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这可是比当皇子妃还要有保障啊。 因为皇子出宫开府是亲王，但第二代就是郡王，到第三代就是国公了，三代之后，谁还知道他曾是皇亲？ 而荣亲王府和安郡王府，除非祖孙脑抽了去造反，不然爵位就一直会是亲王和郡王，长盛不衰。 因此，交泰殿里除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多，九岁以上，十三岁以下的小姑娘也不少。 穆扬灵不知内情，还和小夏氏咬耳朵道：“这些大臣也太丧心病狂了，九岁的小娃娃也拉来，四年后也才十三岁，都没及笄呢。” “可能是奔着几位皇子去的。” “文谡？九岁对九岁，年纪倒是相仿，那些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呢？” “女大三，抱金砖？”小夏氏犹豫的猜测。 一旁的范子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头压低了声音道：“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儿子，你以为都奔着皇室去了？” 范子衿扫了那些小姑娘一眼，道：“既然有空那就看看，要是有好的告诉爷一声，爷提前给小安留意。” 小夏氏震惊了，结巴道：“这，我，我都要留意儿媳妇了？” 范子衿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还是二八少女？你儿子都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要正式说亲，可不是现在就开始留意？” 穆扬灵同样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范子衿瞥了她一眼，最后决定还是和浩然谈小熊的婚事，“小熊都十三了，也该正式说亲了，等定下来怎么也得两三年后，再等两年可不就十八了？” 范子衿说到这里撇撇嘴，“你也别总是惯着阿灵，让她也去各家走走，别总呆在王府里，女方人品怎么样不还得她亲自考察？” 齐浩然同样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我就要当公公了？也岂不是快要当爷爷了？” 范子衿见隔席的荣轩和严渡看过来，恨不得一脚把齐浩然踹到中间去，你就不能小声点？ 我们在说悄悄话你懂吗？知道什么是悄悄话吗？ 第1143章 压岁钱 穆扬灵捧着镜子看了自己半天，最后不确定的问齐浩然，“我老吗？” 齐浩然连连摇头，“一点也不老。” 穆扬灵摸了摸眼角，“我也觉得还行，但怎么就要当祖母了呢？” 齐浩然偷偷的从她身后瞄了一眼镜子，也有些感叹，“爷觉得不是我们老了，而是孩子们长得太快了。” 穆扬灵不由发愁，“小熊他们的婚事怎么办，真要我给他们选媳妇？” 她从没想过给儿子选媳妇，她和齐浩然是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又因为前世的记忆一直觉得谈恋爱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她只要看过女方人品，确定过得去就行。 但现在儿子显然还没开窍，而且这个时代还有男女大防这种东西在，依靠儿子他真的能找到媳妇？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他们的母亲，儿媳自然是由你来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浩然心里算了算，觉得他们完全是自己吓自己，“这还有五年的功夫呢，不行他就晚成亲一些，我们慢慢给他找，总能找到好的。” “是合适的，好的不合适有什么用？” “是，是，是合适的。”齐浩然决定明天就进宫找嫂子聊聊天，她要给小宝找太子妃，手上肯定有不少人选，到时候从她那里拿一份名单给阿灵考察考察。 夫妻两个今晚思绪都有些复杂，所以躺在床上没睡着，好在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没有朝会，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睡懒觉。 半响，夫妻两个一起幽幽一叹，“孩子长得也太快了！” 齐浩然小声的道：“爷觉得爷还挺年轻的呀……”这话他憋了半天才敢说出口。 “我们本来就年轻。”穆扬灵无比的赞同，她过了年步入三十岁，齐浩然也才三十三，搁前世这时候才结婚的人比比皆是，这一世虽然生活在早熟的古代，但因为保养得好并不显老。 齐浩然见阿灵和自己一个看法，立刻翻身抱住她，“爷就说嘛，爷明明还年轻，怎么会有种要当祖父的感觉？你说的对，结婚年龄的确要往后推一推。” 不然他岂不是两三年后就当祖父了？ 照这个速度，十八年后他就能当曾祖父了，一想到有个像小豹子或宝珠一样的小孩追在后面喊曾祖父，齐浩然就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穆扬灵的脑电波奇迹的和齐浩然的重合在一起，脑海中也闪现过两个小屁孩追着她叫曾祖母的样子，忍不住趴在齐浩然的胸口上闷笑。 夫妻俩调节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将那种快要为人祖母的诡异感抛掉了。 俩人睡到日上三竿，才洗漱好小熊就领着一串弟弟跑进来，冲父母作揖，“祝父王和母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新春大喜！” 祝词说完就冲父母伸手。 穿得圆滚滚的小豹子和宝珠也跟在虎头和小狮子身后抱拳作揖，因为穿得太厚，一弯腰下去差点栽跟头。 齐浩然的心情一下就好起来，大手一挥道：“今儿爹爹给你们一个大红包！” 孩子们欢呼起来，巴巴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也道：“我的红包也是大个的。” 孩子们先拿了穆扬灵的红包，然后就跟在齐浩然屁股后面去书房，美其名曰：“伺候爹爹笔墨，略尽孝心。” 齐浩然鄙视的看带头的小熊，“我既然说了会给你们大红包，那就不会食言。” “我们是真的去伺候您的。”小熊依然强调道。 齐浩然哼哼两声，带着他们往书房去。 虎头和小狮子走在后面咬耳朵，“爹爹的月钱每个月都不够用，他真能给我们大红包？”虎头质疑的问道。 小狮子压低了声音道：“爹爹肯定是偷藏了私房钱……” 两个孩子的声音虽低，但齐浩然和小熊内力深厚，几人相差又不远，一字一句全不漏的给听了个正着。 齐浩然脸有些发黑，小熊低下头去暗笑。 因为是正月里，齐浩然不能发脾气，所以只能瞪两个臭小子一眼，然后把小豹子和宝珠抱怀里快步往书房去。 齐浩然的红包是穆扬灵帮忙包的，里面都是一些吉祥式样的金银裸子。 价值最大的是五两的金裸子，是给侄子们的红包，不算多，不过是图个好兆头，其实他们给亲近的侄儿们压岁钱大多是一些珍贵的物件，比如说玉，印章或其他小东西。 但这群小子显然不稀罕这些物件，因为长者赐的东西是不能变卖的，而这几个臭小子显然更喜欢现银。 压岁钱自然要投其所好才算好。 齐浩然走到一个书架前把几本书移开，从后面拿出一个盒子，不大，但入手一沉，齐浩然扭头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儿女们，轻轻地哼了一句。 真以为他是月月光的穷光蛋？ 齐浩然自得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对几个孩子道：“这事你们得给爹爹我保密，答应了今年你们就有一个大红包，不答应，哼哼。”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表示会坚定的替他保守秘密的。 齐浩然打开，里面满满一盒子的金子，阳光照在金子上差点闪瞎孩子们的眼。 齐浩然大方的分了每人二十两的金子，一盒子一下就去了大半。 小熊看父亲一点也不心疼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藏有别的，眼珠子不由一转，试探性的问道：“爹，你说娘要是不小心知道了这事，您的私房钱还能保住吗？” 齐浩然一脸“你太小看我”的表情，“你们爹爹我的手上还是有一两门小生意的，再不济，现在过年了，各种孝敬不要太多。” 虎头抱着到手的金子喊道：“爹你敢收受贿赂！” 小狮子补刀，“还敢私自做生意。” 小熊小声的道：“娘都会没收的……” “哼，这些钱都是问你们范伯伯要的，你们去和你们娘亲告状去吧。” 小熊&虎头小狮子：“……” 小豹子和宝珠则拍手道：“爹爹好厉害，能从范伯伯手里拿到钱！” 齐浩然脸上一囧，问道：“我为什么不能从你们范伯伯手里拿到钱？” 小豹子喊道：“范伯伯不是很小气吗，谁也不能从他手里拿到钱。” 宝珠：“范伯伯还没有女儿，更不会花钱了。” 齐浩然满头雾水，不明白他们从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第1144章 上门 大年初一不出门，虽然王府没有年老的长辈，但齐浩然依然打算依照这个规矩在家里坐一天，好偷偷这半日的闲暇生活。 可范子衿没有这个打算，才吃完早饭他就带了两个孩子从范府归来串门。 齐浩然知道他是在避范思文，也乐得接待他，但就是忍不住嘴贱，把人迎进门的时候忍不住道：“亏得昨天晚上阿灵做了许多吃，剩的还挺多，不然你们这一大家子上门我还真没吃的招待你们了。” 范子衿满头黑线，“我还真不知道你打算守这个不杀生，吃旧饭的规矩，要不我现在就走” 齐浩然忙把人拉住，嬉皮笑脸的道：“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吗” “我没有女儿，花钱少，为人小气也是开的玩笑”范子衿气愤的问道：“你要是不提前事我还真忘了，爷哪里小气了小气能给你当金库，能给你借这么多银子还有，凭什么爷没女儿爷就不花钱” 本来还想过了今天再质问的，但耐不住齐浩然嘴贱，范子衿连珠炮似的质问他。 齐浩然满头大汗，范子衿冷哼一声，甩袖就往里走。 齐浩然忙扯住闷头也要往里去的小熊，低声问道：“早上的事你范伯伯怎么就知道了” 小熊同情的看父亲，“虎头他们和小安小福比压岁钱，用信鸽传递消息，说您给了他们一个大红包，不小心就把话给漏出去了。” 齐浩然愤愤，“这两个臭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白瞎了我那两个大红包，而且信鸽是这么用的吗才几条街的距离竟然用到信鸽传递消息” 小熊继续道：“才小安跟我说，范伯伯和范爷爷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所以范伯伯才把小安和小福带我们家里的。” 得，合着他是撞枪口上，正好成了出气筒。 齐浩然挠挠脑袋，最后推了推大儿子道：“你去跟你娘要窖存的西凤酒，就说我请你范伯伯喝的，快” 窖存的西凤酒只有两坛，是从大金皇宫里抄出来的，足有二十年份，二十到三十年的西凤酒最醇最香也最烈，在大金皇宫中保存最完好的也不过十几坛，其他的年份或高或低，或是保存得不够好，当场就被齐修远分给功臣们了。 剩下的这十几坛齐修远自己留了三坛，给了齐浩然两坛，子衿两坛，剩下的也赐给了袁将军等人。 范子衿的那两坛才到手没多久就被齐浩然给喝光了，他自己的两坛却一直宝贝的收起来舍不得喝。 穆扬灵还以为他要留到三十年满才舍得喝呢，听小熊说要，她还怀疑的看了他两眼，直到确认不是这小子想偷喝这才拿了钥匙亲自去地窖取酒。 “你爹怎么那么舍得，他惹你范伯伯生气了”穆扬灵不确定他得做错多大的事才舍得把这两坛酒拿出来。 小熊嘿嘿一笑，将今天早上的事说了，一点也不在意暴露了父亲的私房钱，他不认为爹爹的私房钱能瞒过母亲。 果然，穆扬灵压根没留意私房钱的事，只是好奇的问：“虎头和小狮子怎么那么说你范伯伯平时对你们挺大方的呀，而且花钱跟有没有女儿有什么关系” 小熊一笑，道：“范伯伯现在朝堂上有玉面阎王的称号，说他钱多人却小气，把户部的钱银卡得很紧，各部申报上去的数额总是被打回，最后能拨下来一半就算好的，有三分之一他们就不会再往上申报了，实在是从范伯伯手里抠钱太困难了。”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很是乐了一会儿，然后严肃的和小熊道：“你范伯伯不是小气，要说这世上谁对物价最了解，非你范伯伯莫属，他各行各业都有涉及，又是户部官员，他既然打回去，那就说明那些人的申报有多少水分。” “说起来你范伯伯可比你父亲宽容多了，他都能打回去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数额，可见各部申报的费用掺了多少水，要换了你父亲”只怕钱没拨下，人先砍了。 “所以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小心你们父亲知道其中缘由揍你们。” 小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免蹙眉，“那要是审核的人不像范伯伯这么厉害岂不是被那些官员糊弄过去了” 穆扬灵笑道：“不是谁都能在户部审核这些东西的，吏部和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他们不会像你范伯伯卡得这么紧而已。” 穆扬灵捧着酒亲自给俩人送去，范子衿正翘着二郎腿在喝茶，齐浩然在一边满头大汗的解释那两句话真不是他教孩子们说的，至于虎头和小狮子为什么会那么说他是真的不知道。 范子衿轻哼一声，老神在在的表示他小气，所以让齐浩然把欠的债换上，一会儿又问齐浩然，“凭什么我没女儿我就不会花钱 虎头和小狮子见父亲额头都出汗了，不忍心，跑上前七嘴八舌的解释道：“我爹说要给妹妹准备很多嫁妆，每年都花好多钱买了东西存放起来。” “我娘说有闺女的人家都是这么干的，从小就得给准备嫁妆，”小狮子补充道：“我们家的钱得拿出一半来给妹妹准备嫁妆。” “二伯你没闺女不用花钱，把钱都藏在被窝里了，你又小气，怎么会舍得把钱给我爹爹”齐浩然没来得及捂住虎头的嘴巴，只能懊恼的看向范子衿。 范子衿整个人都傻掉了，愣愣的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虎头，一下觉得这小子跟二十多年前傻傻愣愣的齐浩然重合了。 范子衿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同情的看了齐浩然一眼，拍着他的肩膀道：“原来是像你，那你任重而道远，辛苦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穆扬灵正拎着酒坛子进来，见了笑道：“我已叫人准备饭食了，酒也给你们拎来了，你要是这时候走了我不是白忙活” 范子衿想到自己出了这里也不知道去哪里，转身就跟穆扬灵去花厅。 齐浩然已经回过神来，瞪了儿子一眼，气鼓鼓的跟在俩人身后。 虎头和小狮子满头雾水，忙拉住也要走的小安，“你爹爹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安同情的看了虎头一眼，道：“我爹说你跟你爹一样傻，你爹要要把你养大，养懂事，任务重大，道路艰难却远。” 虎头伤心了，“我不傻，我爹也觉得我傻吗” 小狮子立刻安慰他，“才没有，爹爹是在表示愤慨呢，范伯伯说你像爹爹，那你觉得爹爹傻吗” 虎头歪了歪头，觉得小狮子说得有道理，哼哼道：“我以后会像爹爹一样成为大将军的，让范伯伯看我傻不傻，哼，傻子能当大将军吗，傻子能跟我一样读书识字，武功高强吗” ... 第1145章 同乐 范子衿是从范府过来的，这些年他和范思文的关系一直不好不坏。 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按时往范府送节礼，该有的礼数一步不少，但多的一分没有。 在京城的时候过节就回范府吃顿饭，不乐意见范思文的时候干脆跑到皇宫里跟齐修远他们过，齐修远也乐意帮他遮掩，范思文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是不想用身份压他，别的不说，他只要称病，用孝道一压范子衿就得回府去晨昏定省的伺候他，然而有什么作用？ 他的本意是想拉近父子关系，如此一来反倒把儿子推得更远。 这个儿子城府极深，对着你的时候笑眯眯的，转身却把万般手段用在子萧身上，到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范思文看着二儿子飞黄腾达，从一个进士一跃成为国公，又从国公到郡王，军师，知府，户部侍郎，他几乎可以预见范子衿下一个官职就是户部尚书，而又由户部尚书拜入相阁，名留青史。 而他的大儿子现在依然只是一个监生，不能依靠他出仕，也不能借二儿子的势力，甚至整个范家都被他踩在脚下，范思文心里就跟火烧一样难受。 偏他不管做什么夏氏都会阻拦，如今在范家，夏氏说话都比他管用，而夏氏一心帮范子衿，连他出门坐个车都要说清楚去哪里。 范思文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早看见养得精致漂亮的小安，再看见了小安兄弟有些躲闪的大孙子，脑袋一热就忍不住指责范子衿不念宗室，不顾手足之情，自己都是郡王了，自个的亲兄弟却还是出仕找不到门路的监生。 虽然范子衿最后把话堵回去了，但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用过早饭去书房里闷了一会儿就带上两个儿子出门了。 范子衿和两个儿子在王府里自在得很，要不是初一在外留宿不好他还真想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儿了。 而可怜的小夏氏必须留下伺候公婆，现在还在范府挣扎着，不过有夏氏在也吃不了亏。 范子衿见桌上菜不少，齐浩然连最宝贝的两坛酒都拿出来了，顿时乐道：“不错，倒是有模有样的。” 招呼穆扬灵道：“看看有没有剩的新鲜羊肉或牛肉，切成细片并一些瓜蔬，我们吃锅子，那样才热乎。” 虎头垂着脑袋进来，闻言立刻满血复活，刚才被范伯伯和父亲打击的负面情绪立刻消失殆尽，举手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厨房昨天杀了两只羊放在檐下冻着呢，还有前几天大哥和爹爹去山里打的野鹿，田庄每天都往府里送新鲜蔬菜，今天的肯定也到了……” 范子衿抓着筷子一愣，看看口水横流的虎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也笑骂道“你这是每天都盯着厨房？比你娘知道的还清楚。” 小狮子立马表示他也知道，得意洋洋的道：“我们打算下雪后到外面去围个锅子，边吃边赏雪，自然要提前打听好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小安点头表示他对四叔家的厨房同样了解。 齐浩然看看外面满满往下飘的小雪，再低头看看桌上的菜，立刻道：“那就摆两桌，一桌摆在听雨轩那里，一桌摆在傲梅园，我们在听雨轩里吃，你们就去傲梅园。” 清溪是流经王府注入大湖的溪水，水从山上而来，水质清澈无垢，以前并没有名字，甚至前朝秦芳建造秦相府时也没给这条河命名。 相比这条小溪，府中的大湖更引人注目。 但穆扬灵却更喜欢这条小溪，连宝珠也爱它甚过大湖，天气炎热时常往这里跑。 齐浩然就在傲梅园西北，小溪边上建了个轩阁。 听雨轩共有两层，二楼开了四个大窗，一楼则四面都敞开，是观景的好地方。 此时天气寒冷，听雨轩并不是好选择，但如果在二楼四个窗上都挂上透视的帷幔，烤着火吃锅子就不会觉得冷了。 而且坐在二楼不仅能看楼下清澈的溪水，还能眺望远处的大湖，看厌了水还可以转身看另一边傲梅园里的梅，和坐在梅园里顶着雪花吃锅子的小屁孩们。 齐浩然说干就干，立刻吩咐人去办。 范子衿知道他是想看几个孩子吃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不阻止。 家有下人就是不一样，齐浩然只是说了一句话，半刻钟后慢悠悠的往听雨轩过去，到那儿的时候立春和谷雨就带着人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还贴心的在桌上摆了一些熟食，二楼的四角放着炭盆，窗帘一放，屋里不说温暖如春，也比外面温度上升了十度不止。 而小熊他们则去了傲梅园，顶着天上飘下来的小雪守着锅子的水开。 齐浩然没让龙凤胎去凑热闹，让人把两张榻合在一起，铺上厚厚的毯子，把玩具倒在上面让他们玩。 范子衿见了就把小福也给抱过来了，让他跟小豹子和宝珠玩。 小福最喜欢比他年龄小的孩子，见了小豹子和宝珠立刻把大哥哥们忘了，乐颠颠的和他们一起坐在毯子上玩。 齐浩然站在窗口往下看他们，见本来还围着锅子流口水的几个孩子都跑玩了，或绕着梅树你追我赶，或是干脆折了梅花要插瓶，也只有小熊和虎头还留在远处对着冒烟的锅子流口水。 齐浩然微微有些失望，穆扬灵就笑道：“你还真以为他们单纯馋火锅？除了虎头是真的想吃火锅，其他几个只怕都是为了找个理由去玩。” “就是，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根筋儿？”范子衿边把东西放进锅里，一边满足的喟叹，“还是在你这儿舒服，今天早上我吃早饭都差点坏了胃口。” 穆扬灵蹙眉，“要不要我叫人把表嫂也接过来？”总不能你们逍遥自在了，留她一个人在范府受罪吧。 范子衿撇撇嘴，道：“有我母亲在呢，我父亲再不忌讳也不会跑到儿媳妇面前让她端茶送水，放心吧。不过你们得初三的时候就去我家，早点拜完年我也早点回我的国公府。” 范子衿的郡王府还没建好，预计得到秋天才能搬进去，因此现在还是住在原来的国公府里。 “我只在范府呆到初三，”范子衿道：“我可不想过完年就被御史弹劾，所以还是早点搬出来。”不然真和范思文吵起来，声音传到外面去，过完年御史肯定会弹劾他不孝。 齐浩然沉思的点头，“行，初三我就去拜见姨父姨母。” 范子衿满意了。 第1146章 忽悠 小安选了两支造型好看的梅花剪了，一支送进听雨轩，一支则插瓶放在了他们自己的桌上。 小安和小狮子是边赏梅花边吃火锅，小熊也很感兴趣的围观，只有虎头对桌上的美食最重视，埋头苦吃。 范子衿站在窗前，低头看看虎头，再扭头看看同样埋头苦吃的齐浩然，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穆扬灵好奇的抬头看他，齐浩然也茫然的看过来，范子衿掩嘴轻咳一声，问道：“好吃吗？” 齐浩然点头，眼睛眯眯的点头笑道：“这些羊肉都是从北地运来的，味道鲜美，鹿肉也好吃，你快过来尝尝。” 齐浩然说着主动给范子衿涮了几筷子羊肉。 范子衿满脸黑色，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齐浩然一想也是，自己爱吃蔬菜，立刻把羊肉捞起来放自己碗里重新给他下蔬菜。 范子衿：“……” 穆扬灵同样无语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见阿灵看着他，理解错误，立刻把自己碗里的羊肉分她一半，关切的问道：“要不要下点鹿肉？这个也好吃，你要是爱吃锅子，明儿我叫人去找些牛肉来。” 穆扬灵看看碗里的羊肉，再看看殷殷看着她的丈夫，微微点头，“要肥一点的。” 范子衿看着已经开始讨论吃的夫妻俩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告诉自己不生气，自己把锅里的青菜捞起来。 吃着煮得有点老的青菜，范子衿心中愤愤，早知道他把小夏氏也带出来了，看他们还秀什么恩爱。 一行人吃饱喝足，傲梅园里的虎头已经跟着小狮子小安满园子的跑了，小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穆扬灵把小福和龙凤胎哄睡，将三个孩子包严实后交给奶嬷嬷抱回去睡觉。 齐浩然和范子衿吃饱喝足都有些昏昏欲睡，正想摆手回屋去休息就有人来报：“王爷，有两个洋人拿了帖子上门来拜访，说是王爷的朋友，世子爷已在前面招待了，让小的来禀报。” 齐浩然一愣，清醒了些，问道：“洋人？安德烈？” 穆扬灵皱眉，“大年初一上门？” 范子衿同样不悦，挥手道：“就说年初一王府不待客。” 下人看向王爷和王妃，齐浩然打了一个哈欠道：“就这么回了吧，让世子回来。” 小熊已经在回拒了，笑话，见过谁家大年初一的开门迎客？ 安德烈脸上的笑容微僵，他是知道这个风俗的，但并不知道大齐人会这么重视这个风俗。 他看了一眼安东尼奥，见他脸上依然带着笑，但眼里却透着冷冽，就知道这位尊贵的公爵心里恼怒了。 安德烈忙表示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习俗，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又请教不知何时上门拜访才何时。 安德烈表示他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荣亲王商议，希望时间能越早越好。 小熊挑眉，告诉他西洋各国的事都归礼部管，他父亲并没有过问的权利。 安德烈和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知道在权贵阶层任何事都可以讲人情的，他找过不少大齐的官员，他们都表示找荣亲王就能解决掉一切事情。 不然他也不会准备了这么重要的礼物上门拜访。 所以安德烈隐晦的对礼部的办事效率表示担忧，希望小熊能让他们见见荣亲王，有些事还是与荣亲王谈一谈的好。 小熊的目光扫过含笑看着他的安东尼奥，想了想点头道：“今天实在是不能开门迎客，两位若是着急，明天再来一趟，我会请求父王给你们留半个时辰的时间的。” 安东尼奥虽依然在笑，但心里很不悦，他在国内的地位也仅次于国王陛下，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上门拜访竟还被人拒之门外。 所以安东尼奥在离开前似笑非笑的问小熊，“听说安郡王非常能干，不知道我上门去能否见到他。” 小熊惊讶的看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后扭头对安德烈道：“安先生，如果正使大人，嗯，不太舒服，可以留在驿馆休息的。” 没等安德烈和安东尼奥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小熊就同情的看着他道：“我刚刚才说过，我大齐有年初一不开门迎客的习俗，安郡王府自然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们要拜访我范伯伯，只怕还得改日。” 安东尼奥脸一黑，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可是我听说安郡王爷一早就来贵府府上了。” 小熊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失笑道：“正使大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范伯伯是我们家的人，并不算客人，何况，范伯伯上面还有范爷爷，只要他在家里，财运福禄就不会失……” 年初一不开门迎客什么的当然只是借口，大齐的确有这个习俗，但守不守看个人，也看具体情况。 比如他们心情好了出门去相熟的几家串门也没有什么，但这两个洋人和他们很熟吗？ 安德烈虽然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但他们也的确不熟啊。 小熊笑吟吟的胡诌，总之将这个习俗描绘成他们必须守的规矩，而这个规矩其中还细分，一家人或一家亲戚自然不讲究客不客的，上门就来呗。 安东尼奥的汉语并不好，与小熊交流本来就是一半靠听，一半靠猜，不懂的靠安德烈翻译，所以此时他直接被绕晕了。 见小熊说得郑重其事还真以为习俗如此。 而安德烈虽说精通汉语，却也不怎么了解汉人的习俗，所以此时虽半信半疑，但见小熊说得郑重，倒也选择了相信。 小熊把人忽悠走，这才转身回去。 闻讯赶来的小安三个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 虎头喊道：“文谦他们还想看这些西洋人呢，大哥你怎么把他们赶走了？” 小熊拍了一下他脑袋，道：“谁说我赶他们走了？我这是让他们明儿再来，文谦不是想就近看洋人吗，明儿叫他们来府里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小狮子欢呼一声，喊道：“总算没失信于他们，我这就叫人去通知他们。” 小安忙扯住他，“哪用那么麻烦，直接让信鸽去，就跟早上我们通信一样，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小狮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感叹道：“有信鸽就是方便，干脆我们多养一些就用来通信吧。” “我会养鸽子，但我不会训鸽子，我们还得找一个懂行的。”虎头严肃着脸道。 小狮子和小安看他，同时打击他道：“我看你只会养肉鸽吧，好下口吃掉它。” 被三人抛在后面的小熊：“……”你们以为信鸽是街上的大白菜，一养一大堆啊。 第1147章 劝说 太子收到飞鸽传书时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然后才面无表情的将信交给文谡，让他拿去给两个弟弟。 齐文谦和齐文谧本来已经对近距离接触西洋人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机会又这么来临了，顿时兴奋起来。 俩人不敢耽误，马上去找父皇请假出宫。 齐修远有些无奈的看着儿子们，“洋人有什么好看的，在宫宴上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可虎头哥哥说洋人的眼睛有绿的，还有蓝的，宫宴时他们离我们那么远，我们只看得出他们的衣服和头发肤色不同，哪里看得到眼睛？” 兄弟俩眼巴巴的看着父皇，低声道：“大哥和二哥都见过那些洋人了，我们也想看一看。” 所以您快一碗水端平吧。 齐修远无奈的点头，“让你们大哥二哥陪你们出去，只许去你们四叔那里，不准乱跑。”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马马虎虎的和父皇行了个礼就往外跑。 得知自己大年初二也能出宫，文宸决定原谅弟弟们占用信鸽的行为。 大年初二回娘家。 夏氏没娘家了，而祝家远在福建，回不去，而小夏氏的娘家不巧刚好搬来京城，所以范子衿只能在这一天陪妻子回娘家走一趟。 小安在入睡前去找母亲，抱歉的道：“先生放假前额外加了作业，让我学着制艺，但这几天我玩疯了，只有了丁点头绪，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收假前完成。” 小夏氏心疼了，忙抱了他道：“那明天你留在家里写作业，娘带弟弟去外祖家，时间要是不够我帮你请两天病假？以后可不准这么贪玩了，该完成的作业要按时完成……” 小夏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小安全都一一应下，最后为难的道：“可爷爷家吵得很，堂弟们也总是来找我，我根本安静不下来，娘，我想去四叔家做作业，那儿有我的小书房，而且有四婶在，虎头弟弟们不敢来打扰我，我要是有不懂的也能问钱先生。” 小夏氏想起这两天公公和丈夫的争锋相对，家里总没有一刻安静，大房的几个孩子总是跟在小安屁股后面跑，当着他们的面时讨好，背过身去却偷偷的欺负小安。 她想也没想就道：“好，明儿一早我送你去你四叔家。” 小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扭头去见父亲正慢慢的将书合起来微笑的看着他，眼里尽是了然。 小安冲父亲讨好的一笑，低下头去看脚尖。 范子衿就放下书本，起身道：“好了，我送小安回他的院子，你准备歇息吧。” 小安落后父亲半步往外走，范子衿直接把人送回到房里，拿起他桌上的课本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不愿意去你外祖家？” 这小子的确在学制艺，先生也的确给他额外布置了作业，但他每天都检查他的功课，自然知道那篇制艺他已经完成大半，而现在离假期结束还有五天，根本就不必担心完不成的问题。 所以这小子说谎就是不想去他外祖家。 范子衿可不认为他是因为想和虎头他们玩耍才撒谎不去夏家的，知子莫若父，这小子不是因为玩就忘掉正事的人，何况跟虎头他们玩什么时候没空？ 范子衿目光炯炯的看着儿子，小安压根就撒不了慌，他低下脑袋，嘟嘴道：“我去外祖家，舅母总是让表姐表妹和我玩，但我不喜欢和她们玩。” 小安想了想道：“我知道她们是想让我娶表姐或表妹，但我不要。” 范子衿挑眉，感兴趣的问道：“为什么不要？” 小安撇撇嘴，“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四婶那样的，以后我要娶就娶那样的。” “等等，”范子衿打断儿子的话，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这是什么审美观，她有什么好的，你就是娶也应该娶你娘这样的！” 小安倔强的看着父亲。 范子衿坚持道：“你娘又温柔又善良，又贤淑又能干，你四婶……”那就是个母夜叉啊！ 顾忌儿子是晚辈，范子衿到底没有口出恶言，但态度明显得很，他看不上穆扬灵那样的。 小安很惊奇，“爹爹，你不是很喜欢四婶吗，怎么这么反对？” 范子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哪里看出我喜欢你四婶的？我要是喜欢她还了得，你四叔不得跟我拼命？” 小安挠挠脑袋，苦恼的斟酌了一下词语，道：“你不是一直和四婶相处得很好吗，为什么会不喜欢她？” “我那是看在你四叔的面子上，何况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这么多年都相处下来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又不是我跟她一块儿过日子。”范子衿觉得要不是齐浩然，他肯定不会和穆扬灵成为朋友的。 小安却觉得父亲属于死鸭子嘴硬的类型，话过耳不过心，他直接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四婶也温柔善良，也贤淑，更能干，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范子衿胸膛急剧起伏了两下，吐气道：“你都还没满十一岁呢，现在说喜欢什么的太早了，等你再长大一点肯定不会再喜欢四婶的。” 范子衿苦口婆心的对儿子道：“你别看你四叔四婶现在过得还行就觉得四婶多好，你四叔心里苦着呢。” 小安满脸的不相信，“四叔每天都乐呵呵的，我就没见他苦过。” “那是你只看到了表面，没看到本质，你四叔这一辈子都只能被你四婶压着，他能过得多好？”范子衿数落道：“你看看他，小熊都多大了，他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 “你也没有。”小安迅速的接话。 “谁说我没有？那是你没印象了，爹爹在岭南的时候有过一个妾室，何况我身边还有两个通房呢，你四叔呢，身边贴身伺候的连个丫头都没有，全是小厮，难道你以后也要一辈子被妻子压着？” 小安犹豫，“如果我心甘情愿……” “还不能随意花钱，”范子衿快速的截断他的话，“你看看你四叔，每个月的月钱就二百两，还没过中旬银子就花光了，不敢和你四婶张口，只能从我这儿拿，然后下个月发了月钱意志坚定时还上，意志不坚定时继续往我这儿借，你四叔这么多年从我这儿借支的银子我都不记得有多少了，至于欠了多少，”范子衿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我是真的不记得有多少了，但肯定不少。” “而你八岁开始我就不拘着你从账上支钱，我问你，你以后愿意过这种捉襟见肘的日子吗？” 小安面上更犹豫了。 范子衿心里几乎快要欢呼起来，面上继续严肃的劝说，“儿子，你自认为你的功夫怎么样？” “还行吧，撂倒二三人不成问题。” “那和虎头比呢？” 小安闭嘴不说话，这还用比吗，用眼睛都能看得出来，自然是虎头厉害。 “那你四婶和虎头比呢？”范子衿问道：“你要找个跟你四婶差不多的，那以后你们要吵架了她揍你怎么办？爹老胳膊老腿可救不了你，你的轻功逃得掉吗？” 小安沉默下来。 范子衿就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儿子，我知道你一直长在王府，对你四婶有孺慕之情，但这和娶妻生子的感情不一样，这世上只有一个你四婶，也只有一个你四叔，也只有你四叔这样的人才能跟你四婶把日子过下去。” 第1148章 看法 穆扬灵见小安再一次偷偷的看过来，不免有些好奇。 一群孩子正围着齐文谦和齐文谧说话，七嘴八舌的告诉他们洋人各种奇怪的习惯和样子，只有小安安静的坐在一边，状似在关注文谦他们，却不时的偷瞄过来两眼。 穆扬灵见孩子们实在吵得慌，干脆把他们都轰出去，“安德烈他们还没来，你们先去乐园玩，等人来了我派人去叫他们，在这儿吵得我脑仁疼。” 穆扬灵叫住小安，柔声道：“你留下帮四婶收拾东西好不好？” 小安低着头留下，不好意思看她。 穆扬灵就拉着他到一边，“来跟四婶说说话。” 这孩子昨天下午走的时候还很正常，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再来就变成这样了？ 穆扬灵担心是不是范思文又作妖了，虽然范子衿很厉害没错，但范思文的身份在那儿，想压范子衿还是很容易的。 穆扬灵担心范子衿，就不由多问了几句，“你父亲是不是和你祖父生气了？” 看着担心的四婶，小安更替他爹羞愧了，四婶明明这么好，爹爹怎么如此贬低她？ 小安从小就是在穆扬灵身边长大的，和虎头他们一起接受她的教养，应该说除了睡觉的时间，他一天几乎都是和虎头他们一起，而有事他也是习惯性的找穆扬灵解决。 穆扬灵说是他的四婶，更像他的母亲。 小安此时心里一羞愧，脑袋一热就把昨天晚上的事一股脑的告诉她了。 说完后小安就后悔了，四婶知道爹爹这么贬低她，会不会和爹爹吵架，两家会不会生嫌隙？ 小安胡思乱想着，穆扬灵则有些无语，她揉了揉小安的脑袋道：“行了，这是什么大事？出去和虎头他们玩去吧。” 恋母情结而已，的确不是大事，等他再长大一点，只怕会烦死她们这些老太太了。 小安瞪大了眼睛，问道：“四婶，你不生我的气？” 穆扬灵好奇，“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那你不生我爹爹的气？他，他那么说你……” 穆扬灵不在意的挥手，“我都习惯了，你爹这张嘴巴呀，真要去计较，伤的还是我，我只有一副心肝脾肺，所以还是保重自己别跟他计较了。” 小安偷眼看了看四婶，小声的问道：“您真的不生气，他那么说您……” 别是当着他的面不计较，背着他却吵架吧，那他以后还能来玩吗？ 穆扬灵看着他担心的小模样，顿时好笑道：“行了，四婶说不气就不气，我要是真的生气，早八百年前就跟你爹绝交了，他现在也就嘴巴毒些，以前……”穆扬灵摇摇头。 小安感兴趣起来，缠着她问道：“四婶，我知道你和四叔与我爹都是青梅竹马，那你们小时候也像我和虎头那么玩吗？怎么我爹对四叔那么好，对你那么差？” 穆扬灵哈哈笑起来，揉着他的脑袋道：“那怎么一样，你爹跟你四叔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跟他们却是很久以后才认识的。”穆扬灵叹道：“你爹这人聪明绝顶，诚心都用在了你四叔身上，留给别人的都是疑心，除非那人有一颗永远火热的心，不然是捂不热你爹这个人的，更不要说得到他的心了。” “我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爹面上笑吟吟的，其实内力是个刺猬，你四叔面上是个刺猬，心里却是平滑一片。他那时候可戒备我了，总觉得我是有意接近他们，另有图谋，”穆扬灵笑道：“所以当时我不爱跟你爹玩，有事都是找你四叔，也就后来要合伙办作坊，他又总跟着你四叔来我家打牙祭，这才慢慢熟了的。” 小安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她说。 “我那时候也是看在四叔的面上，不然我早把他赶出去了，吃着我家的饭和菜，却还拽得像我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样……” 范子衿觉得他接受穆扬灵成为小伙伴是看在齐浩然的面上，但在穆扬灵这边，她愿意接纳范子衿成为朋友同样是看在齐浩然的面上。 小安沉思道：“四叔很好啊。” 能让互相敌视的两人成为朋友，这也是一种本事。 穆扬灵叹气，“其实你爹也难，”穆扬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与小安解释，“你祖父偏心太过，他从小日子过得不太好，偏偏你四叔是个傻大个，除了打架还在行就总是被人欺负，他自认比你四叔大，又护犊子，这性格慢慢的就养歪了。” “但他对你和小福一片慈心，对兄弟也两肋插刀，对国家尽心尽力，”穆扬灵违心的道：“他是个大好人。” 小安眼睛却闪闪发亮，“我爹这么厉害？” 穆扬灵点头，虽然范子衿人品不怎么样，可别说，他又聪明能干，因为有齐浩然在，目前为止他努力的方向都是正确的，所以没做过什么坏事。 从他做的事来计较，他的确是个大好人，也是大齐的大功臣。 穆扬灵这么一想，觉得之前的夸耀不那么违心了。 小安见四婶提起祖父，满腔的心事就忍不住和她说，“祖父总是让我带堂哥堂弟们出去玩，可父亲却不许我和他们来往，我也不爱和他们玩，当着大人的时候他们好听话的样子，但大人们一走，他们就用很讨厌的眼神看我，还合伙要捉弄我，哼，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些都是我和小狮子虎头玩剩下的，早几年前我们就玩过了，我就设计让大人撞破，还反过来坑了他们一把，父亲当场就甩脸子，我那个大伯抓了堂兄堂弟们就揍，是真的揍。” 小安说到这里时脸色还有些发白，“打得屁股都出血了，我大堂兄脸都被抽肿了，可是他不是他们的父亲吗，怎么能这么打孩子呢？” 小安也被齐浩然揍过，他们最顽皮的时候，齐浩然抓了他们就按在腿上揍屁股，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打下去听着挺响，但不怎么疼，麻一下就好了。 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几年前帮太子哥哥私逃出京，那一次是被打板子，但那时候屁股虽疼，却也没出血啊。 他们闯了这么大的祸屁股也就疼了两天，大堂兄他们却是直接被打出了血，害得他到现在见了他们都躲，生怕他们怪他。 齐浩然还会揍他，范子衿却从来没打过孩子的，小安闯祸后大多是罚抄书和跪祠堂，但因为他身体不太好，跪祠堂时间也不长，所以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孩子犯一点点小错就会被揍成那样。 小安有太多的不理解，穆扬灵觉得瞒着孩子也不好，但让他卷入大人之间的恩怨同样不好。 所以她只能告诉他，以前他祖父和大伯对他父亲不太好，但这属于大人间的恩怨，他现在不需要去管，只要好好长大就行。 至于娶媳妇的事，还是等他长大以后再说吧。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道：“你长大后要是还喜欢像四婶这样的，我给你做媒。” 第1149章 挖坑 安德烈如约带着安东尼奥上门拜访，齐浩然知道几个孩子等着看稀奇，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一进门就见到了笑得得体的小熊和他身后一位小公子。 安德烈见过齐浩然和范子衿的所有孩子，这位公子一看就不是两家的孩子。 昨天回去后安德烈特意让人去了解了一下大齐的风俗，知道年初二也是个重要日子除了女子回娘家，就是比较重要的客人才会上门。 而这位没见过面的公子气度不凡，又能以主人的姿态站在这里，显然不是闲杂人等。 想到齐浩然的地位，安德烈对这位小公子很重视的点点头。 小熊笑着介绍：“这是我堂弟，正使大人和安先生不如先到花厅就坐，我父王现在要事缠身，须得等待片刻。” 安德烈表示理解。 齐文谦姿态矜贵，不失温和的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俩人。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才在位置上坐下，齐文谦就借口有事要先离开一会儿，小熊笑意盈盈的点头，主动挑起话题转移俩人的注意力。 齐文谦一退出花厅就跑起来，冲着抱厦跑去。 齐文谧正焦急的转着，见三哥进来，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见到洋人了吗？” 齐文谦兴奋的点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不过他们身上的味道的确很重，不知道戴了多少香料，难道他们真的不洗澡？” 齐文谧瞪大了眼睛，“洋人这么有钱？” 要知道香料的价格可低啊，宁愿用香料遮味也不愿意洗澡？ 虎头和小狮子不厚道的笑了，意味深长的道：“你们要是闻过不戴香料包的洋人身上的味道，你们就会知道他们洗不洗澡其实并没多大区别了。” 小宝一巴掌拍过去，“少取笑人，人后论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几个小的立刻立正站好，但还是不停的挤眉弄眼，显然不稀罕当君子。 小宝很是无奈，齐文谧却已经兴奋的蹦上来，喊道：“接下来到我了，大哥快带我去。” 小宝只能领着他们去花厅。 小宝虽只在广州呆过半年的时间，但安德烈依然记得他，见他又带了一个看稀奇的小孩过来，嘴角不由微抽。 是的，看稀奇。 虽然齐文谦表现得彬彬有礼，看着他们的目光也不算失礼，但他和安东尼奥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那孩子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也留意到了他不经意的打量。 好容易那小子走了，现在又带来一个小孩，所以他们这是被当做稀罕物参观了？ 安德烈还好，他是商人，满世界乱跑，自然经常被当做稀罕围观，所以只是一笑就安坐在椅子上让那小孩围观。 但安东尼奥不一样，他是第一次出使东方，在西方诸国，他的身份尊贵，大家都长那样，只会被人尊敬的注视。 到了东方国家，不仅上门拜访接待的是小孩，甚至自己都成为被小孩围观的对象，因此他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几乎是阴鸷的看向齐文谧。 文谧小朋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皇子仪态，只怕当场就要失态了。 小宝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文谧面前，对安东尼奥笑道：“这位就是西班牙的正使大人？久仰大名。” 小熊也放下茶杯，脸上虽还带着笑，但眼神却有些冷冽，他对安德烈道：“这是我大堂兄，安先生应该不陌生吧，他也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一愣，显然没预料到小宝的身份。 再仔细看他，果然见他身形与宫宴上的太子殿下相仿。 西方使团的位置太靠后了，不仅是齐文谨他们看不清楚这些西洋人，这些西洋人同样没看清坐在前面的人。 安德烈能够一眼看出齐浩然与穆扬灵，一是提前知道他们就坐在那儿，二是双方实在是太熟悉。 而其他人，特别是小孩，他们还真没留意。 既然这位堂兄是太子，那刚才那位和现在这位的身份呢？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一下就猜出了这两人是皇子，安德烈立刻满脸堆笑，只希望这位太子殿下不要介意刚才安东尼奥的态度。 小宝不可能不介意，文谧是他弟弟，不过是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就被对方如此恐吓，孩子是自家的好，小宝在护犊子上跟他爹有的一拼。 小宝决定，不管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都轻易不满足他们。 安德烈要是知道小宝心中所想只怕要哭死。 安东尼奥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不知我们何时能见到荣亲王。” 小熊掏出怀表来看了一下时间，笑道：“快了，我父王应该已经过来了。” 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时间，他们稀奇也看过了，应该撤下换齐浩然上，但他们现在改变主意了。 小宝瞥了小熊一眼，小熊与小宝合作多年，只一个眼神他就看明白了。 小熊立刻转换模式，挺直了腰背，身子微微朝前倾斜，注视着安东尼奥问道：“不知正使大人找我父王所为何事，”小熊一笑道：“我和太子殿下去年就开始参与政事，或许我们能帮忙周旋一二。” 才晃荡到门口正要进去的齐浩然闻言脚步一顿，想了想，站住不动了。 而屋里的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小了，他们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做主。 小熊就笑着解释，“正使是在介意我们的年纪？安先生这些年一直往来大齐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年纪在大齐不算小了，已经可以齐家治国，而我去年就跟着我父王出征，太子殿下更是已经开始监国。” 安德烈对安东尼奥微微点头，汉人孩子在他们这个年纪的确已经开始接触外事。 安东尼奥一笑，对俩人的态度更好了一些。 相比与老成谋算的荣亲王谈判，他们自然更喜欢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 他们去年才开始接触政事，一定急切的想做一些事来证明自己，这样的小孩他见得多了，安东尼奥被围观后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小熊目光流转间看了小宝一眼，两人的目光相碰一下即默契的分开。 他们年纪轻，但他们的经历可不少，而且论起默契，眼前这俩人根本比不上他们。 门外的齐浩然站着听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走出老远就招手叫来一个下人，道：“你去花厅，就说爷有急事出去了，让那两个洋人有什么事和世子爷先说，回头转告与我就行。” 第1150章 计划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听到下人的传话就知道齐浩然并不重视他们，虽然心里有些郁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汉人对他们这些西洋人的确不怎么重视。 这也让俩人更重视眼前的两个小孩。 安德烈干脆和俩人商谈起来，其实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依然旧事重提的希望大齐能对本国商品免税，以及提供一个地方补给休整船只。 齐文谧是来瞧稀奇的，见大哥与堂哥谈起正事，他只能老实的坐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来回看他们。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面上都有些为难，告诉安德烈，朝中的大臣对商人很轻视，本来对开海通商就不太赞成，如今提出要免税通商就更不可能了。 而他们的第二个条件涉及领土完整，如今大齐依然有大片失地被西夏占领，因此诸位大臣对此敏感得很，也不可能同意。 除非对方能拿出同等条件来交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自从大齐开海禁后，大量的大齐船队涌进西方，带去珍贵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如果对大齐船队免税，那他们的国家还能收什么关税？ 说到底还是因为贸易不对等，大齐往他们那里输送十船的货物，却只从他们那里拉回两船的商品，剩下的都是大量的白银和黄金。 安德烈更迫切的想要改变这种局势了。 安东尼奥这段时间一直被打击，眼见着大齐这么大的一块蛋糕却不能下口，可见心中的焦躁。 安德烈已经三度提出这个要求了，每一次都被回绝，这一次也并不抱多大的希望，闻言不由一叹，转身从侍从那里拿出一个盒子，惋惜道：“本想在此事达成后将此物进献给贵国皇后，但既然贵国无意，那还是算了。” 小宝适时的表露出兴趣，“哦？不知道孤可有荣幸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安德烈一笑，慢慢的打开盒子，他自信的看向小宝和小熊。 俩人都惊讶的看向盒子里东西，小宝诧异，“是宝石？” 小熊看了两眼，鉴赏完毕，点头道：“是蓝宝石，挺漂亮的。” 安德烈：“……” 安德烈觉得他们肯定不识货，这可是很难得的一颗宝石，不仅颜色纯粹，碧如蓝天，还很大，而且切割完美，是他和国内的大臣们争取了许久才拿到的。 小宝和小熊的确不识货，宝石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们这个岁数还不至于对宝石有多了解，不仅他们，就是穆扬灵对宝石都不怎么了解，要让她说多大的宝石才算稀罕，穆扬灵还真不知道，她只会判断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过，如果对方送的是玉就不一样了。 中国人喜玉，玉为君子，男女皆宜。 小宝和小熊对玉也还算了解，所以送的是玉他们还能点评一二，送的宝石…… 小宝努力的想了想，好似库房里有许多这类宝石，只不知有没有这么大，难道这东西很宝贵？ 小熊则暗道：宝石倒是贵，据说一颗好一点的能卖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只不知这一颗的品色如何，不过他们看着像缺钱的样子吗？ 除非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不然还真的不必进献给皇伯母。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看了俩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不识货，脸黑了一下，不由解释道：“这颗蓝宝石是我西班牙最难得的一颗，有海洋之眼的美称，也只有天下最美的美人才配佩戴它。” 小宝和小熊恍然，原来只是给美人佩戴的饰品。 亏得安德烈不会读心术，不然一定会吐出心头血。 见俩人依然不心动的模样，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他们只怕找错人了，对方根本不懂得欣赏宝石，不知道礼物的重要性他们要怎么往下说？ 应该找荣亲王妃才对，她是女子，必定能让这颗宝石起到它应起的作用。 不过很快两个小孩就给了他们另一个希望，小宝道：“我四叔很喜欢你们的大炮，安先生，你上次帮我四叔买来的大炮我们试过了，我们打算多装备几台，如果是这样的东西，我想我四叔一定会说服我父皇免税的。” 小宝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父皇很宠幸四叔，凡是四叔说的话无不答应，而大臣们对此往往束手无策，所以你们要是能让我四叔满意，他肯定乐意帮你们的。” 安德烈无奈的道：“这件事在上次交易大炮的时候我就与王爷提起过了，不过王爷并不答应。” 齐浩然一句话就堵了回去，依然是让他们同等对待大齐的商船。 小熊犹豫道：“或许我可以求求我母妃？” 安德烈眼睛一亮，传说荣亲王最爱他的王妃，凡是他王妃说的莫不答应，而他是见过那位王妃的厉害的，闻言立刻感激的注视小熊，“世子若是能达成此事，我西班牙感激不尽。” 小熊道：“安先生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我母妃向来是不管外面的事的。” 安德烈立刻从侍从那里拿出另一个盒子笑道：“这是在下为王妃准备的礼物，这可红宝石虽然比不上那颗蓝的大，却也很难得，不知道世子愿不愿意此时为我们引荐一番？” 小熊与小宝对视一眼，点头道：“两位稍坐，先用用茶，我们去去就来。” 小宝把听呆了的四弟也给拎出去了。 齐文谧直到快到偏房才回过神来，叫道：“大哥，我们真要答应洋人免税通关？可这对我大齐船队不公平啊。” 小熊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商品。” “不错，”小宝与小熊相视一笑，道：“要不是他们欺负四弟，我还想不起来坑他们。” 全面开关免税当然不可能，但如果只免部分商品呢？ 俩人去找穆扬灵商量。 齐浩然也在穆扬灵那里，正好奇的问小安他怎么不去跟虎头他们玩。 小安羞涩的笑着，偷眼去看四婶，齐浩然更好奇了，正打算逼问，小宝领着一串孩子过来了。 齐浩然顿时头疼，孩子多了就这点不好，一人一句话能把人吵死。 齐浩然硬着头皮问，“你们怎么来了，不是正和安德烈他们谈事情吗？？” 第1151章 填坑 “你们是说部分免税？”穆扬灵惊诧的看两个孩子，这也太厉害了吧，这两个小子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她以前不是没想如此提议过，但一来她对经济上的事实在不在行，二来齐浩然等人对此并不重视，所以她还没想好怎么提议。 没想到现在却是被两个孩子提出来了。 穆扬灵高兴不已，拉着小宝和小熊的手道：“你们真厉害，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小宝和小熊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可四婶，这是我们临时决定的，并没有选定哪些可以免税，哪些不可以免，所以……” 小宝和小熊也只是为了坑对方才提出这样的事的，对外贸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过俩人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洋人的香料和宝石，象牙等不能免税，但其他的……” 齐浩然立刻正经起来，严肃的道：“大炮可以免税，但所有的武器只能交易给朝廷，包括但不限定大炮，火枪，佩剑等，文宸，这事你们先别应实，只给他们提一个大概的范围，事后让礼部，户部和兵部的人去与他们谈判。” 小宝点头，问道：“那我们这边的免税提议呢？” “最好是手工艺品，”穆扬灵道：“而进口免税的产品要多定在原料上，比如粮食，木料，矿料等。” 穆扬灵只开了一个口，小宝和小熊立刻明白过来，“这样就是用他们的资源养我们大齐的百姓！” 穆扬灵点头，坑他们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剩下的几个小的满头雾水，虎头习惯性的不懂看小狮子，小狮子则扭头看小安，小安从“大家都好精明”中醒过神来，低声解释道：“大齐现在贸易差额大，出口多，进口少，运回来的多是黄金白银，这东西看着好，但其实钱也就是钱，运回来也是从我们大齐百姓的身上买东西，长此以往，除了钱多了，我们大齐并没有获得什么，反而大量的失去绸缎，瓷器和茶叶……” 进出口比的复杂性就是现代各种经济学的博士上阵都搞不定，何况小安这个小屁孩？ 但他会用最简单的目光去看问题，四婶说过，金银除了它们本身的功能外，最重要的就是货币代表，只是钱，是衡量交易物品价值的东西。 如果大齐只能从外运回来大量的金银，用它们的功能来解释就是，他们只是获得了衡量交易物品价值的东西，在没有用金银购买东西的情况下，它们只是一堆数字。 贸易顺逆差太大，不仅是西方各国不愿意，大齐也不乐意。 西方各国用大量的金银从大齐进口各种绸缎，瓷器和茶叶等高等消耗品，本国的产品却卖不出去，这同样有损他们利益。 不过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大齐手上，所以免税的产品他们很有话语权。 小宝和小熊听到小安对弟弟们的解释，立刻将他拉进讨论组，三个人一起商量起来。 虎头几个不甘寂寞，守在一边帮他们出各种主意，比如免税的东西，从稻谷，小麦，面粉，大豆，各种肉罗列到了大炮，火枪等物。 小安执笔一一记录下来，打算事后再筛选一遍。 几个小孩意犹未尽，穆扬灵也看得津津有味，齐浩然就突然问道：“你们这么把客人扔在花厅真的没事吗？” 屋中一静，小宝和小熊跳起来，“我们忘了！” 俩人跑到门口又跑回来拉穆扬灵，“我们答应了让他们见您的。”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起身道：“行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就说是我拦住了，不过最后没拦住……” 小宝对四叔敢于牺牲形象的做法敬佩不已，齐浩然对上他的眼神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道：“别胡思乱想，赶紧前面开路。” 反正全天下都知道他惧内了，就是再在洋人面前显露也没什么。 穆扬灵笑吟吟的跟在他们后面，拉了齐浩然的手一下。 齐浩然脸色一下好看了，将宽大的袖子垂下遮住两人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目不斜视的跟在两个孩子后面去花厅。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正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小宝和小熊进来难看的脸色稍缓，待看到跟在后面的齐浩然夫妇则一惊，然后是一喜。 虽然齐浩然的到来是意外，但也表明他对其妻的重视，如果他们能拿下穆扬灵，那谈判的成功性就很高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拿出最大的诚意注视穆扬灵。 安东尼奥可能都没发现，只是短短的几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骄傲此时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 在来前四人就确定好了分工，穆扬灵要扮演的是强势但疼爱孩子的夫人，小宝和小熊则是急于立功的少年，齐浩然则是疼爱妻子的惧内王爷，虽然对安德烈等人不太喜欢，却也不得不退让一步的开始与对方商谈免税事宜。 齐浩然不用说，小宝和小熊的表演能力也不差，这俩小子以前经常坑人，所以早学会睁眼说瞎话那一套了，穆扬灵都及不上他们，不过安德烈和安东尼奥没往心里去，因为齐浩然一直在瞪她或吼她，表示这是朝廷大事，她是妇人不能插手。 但穆扬灵在两个孩子巴巴的眼睛注视下毫不畏惧的瞪回去，齐浩然只能服软。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已经被齐浩然夫妻俩的相处模式惊呆了，所以还真的没留意穆扬灵那微微不自然的神色。 都说荣亲王惧内，却不知道原来汉人惧内是这个模样，与安东尼奥所熟知的惧内丈夫都不一样。 “哦，法兰西的正使路易斯也惧内，只要他的妻子站出来，他连话都不敢多说的，”在回去的路上，安东尼奥迷惑的道：“可这位王爷明明敢冲他的妻子吼叫和拍桌子，为什么还会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安德烈脑海中一下就闪现了当年穆扬灵扛着大炮上山的模样，憋红了脸道：“也许是因为他的妻子很厉害，他只敢这么拍桌子，其实不敢真的动手？” 安东尼奥缓缓的摇头，道：“不，因为他爱她！” 齐浩然看他妻子的眼神很温柔，就算拍桌子瞪眼，眼里的爱意也不曾减少，因为爱而妥协，这样的交易更稳固。 “虽然只是部分免税，但也算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要迈出这一步，以后就可以更进一步，我们要赶紧列出免税的商品，好应付大齐官员。” 齐浩然最后只答应了会部分免税，但要求是双方的，不过为了以示皇恩，齐浩然表示大齐这边的畅销物品不会进入免税行列，并且大齐免税的清单会少于西班牙的，尽量让利于他们。 能得到这样的答复，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已经很满意了。 第1152章 问 范子衿在夏家用过午饭送小夏氏和小福回范府后才来王府接小安，此时孩子们还沉浸在坑了一把安德烈及安东尼奥的兴奋中，集体亢奋得很。 范子衿见儿子兴奋得小脸都红了，神采奕奕的，他就不由扭头问齐浩然，“几个孩子到底干了什么坏事，你确定是他们坑的外人，而不是他们被外人坑了？” 齐浩然自得的道：“我们家的孩子有那么蠢吗？放心吧，有我和阿灵在这里把关呢。” “那我就更担心了……”范子衿幽幽地道。 齐浩然怒视他，穆扬灵就在一边道：“这事是小宝和小熊提头，小安完善的。”将小安对虎头他们的那番话告诉他。 范子衿面上有些骄傲，“虽还有些欠缺，但他这个年纪已经难得了。” 齐浩然看他得意的小模样不爽，一再强调，“这是小宝和小熊先提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的小脑袋怎么想的这些主意。” 穆扬灵不理幼稚的俩人，把孩子都招进屋里，道：“小宝，小熊，小安，此事是你们提议，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那就各自写出一份折子来给皇上送去，我会提议让你们参与进与西班牙的谈判之中，就算不能发言，旁观学习一下也可以。” 其他孩子们立刻排排站好，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希望她快点看向他们。 穆扬灵不负所望的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道：“文谡，虎头，小狮子，你们已经不小了，也写一篇文章出来，不限题目，但必须是对外的主题，你们有什么想法就些什么。”穆扬灵一笑，“这次文章我不给你们的先生看，我自己批阅。” 三个孩子高兴起来，这意外着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不会被打手心，也不会被先生记在心里秋后算账。 三个小脑袋很快凑在一起商议。 剩下齐文谦和齐文谧抬头看向穆扬灵，这两个小子更小，穆扬灵揉了揉他们的脑袋道：“你们也去写一篇文章，因为你们还小，我也不限定题目，也不规定范围，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但却必须与今天的事有关，不管是与哪件事有关都行。” 俩人也低头沉思起来。 龙凤胎就从后面挤进来，攀着母亲的膝盖着急道：“还有我们，还有我们啊。” 穆扬灵抱着他们笑道：“你们呀，你们也有作业，晚上让你们父亲教你们认大家的名字和那两位洋客人的名字好不好？” 小豹子和宝珠都觉得母亲在小瞧他们，不高兴的道：“我们也要写文章。” “你们会写字吗？” 小豹子和宝珠郁闷，“为什么我们会那么小？” 齐浩然在后面听见，哈哈大笑起来，上前抱起俩人道：“那是因为送子娘娘喜欢你们，所以把你们留在身边最久，要不是爹和娘心诚还求不到你们呢。” 此话一出，龙凤胎还没来得及表达欣喜，虎头小狮子他们已经争先恐后的喊起来，“不对，王太医明明说孩子是精子与卵子结合而来的，根本不是送子娘娘送来的，爹爹你真笨，神佛之说明显是骗人的，你竟然也相信。” 齐浩然：“……”齐浩然头一次觉得阿灵给他们开的课程是那么的讨厌。 范子衿瞥了一眼某蠢爹，起身招呼儿子，“我们回去了，明儿你四叔会来家里做客，你是小主人，可要准备好招待客人的东西。” 穆扬灵叫住父子俩，笑吟吟的冲孩子们招手，“来，排好队，四婶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答好了再走。” 穆扬灵先问小熊，“小熊，你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小熊想也不想道：“娶个像娘一样的。” 穆扬灵满意的笑了，转向小宝，小宝有些羞涩，小声道：“我也喜欢像四婶的。” 这下不用穆扬灵问了，虎头和小狮子都争先恐后的表示会娶个像母亲一样的，就是文谦和文谧也在一旁大声的喊会喜欢像四婶一样的小姑娘。 齐文谡特别认真的上前，“四婶，我喜欢像你一样的，你娘家有像你一样的侄女或外甥女吗？” 齐浩然和范子衿都惊呆了。 穆扬灵笑眯眯的表示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也许可能有，如果他等得及的话。 虎头和小狮子已经凑在一起咬耳朵了，“娘今天真奇怪，为什么会问我们这个问题？” 小狮子笃定的道：“肯定是怕我们长大后不爱她，王太医说女人到一定岁数就会焦躁，没有安全感。” 虎头就庆幸的拍胸膛，“幸亏我机智，不然娘生起气来我们就不得安宁了。” 小狮子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娘发起火来可凶了。” 两个孩子藏在远处窃窃私语，正好在范子衿和齐浩然俩人身后不远处，范子衿就转头问他们，“那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 虎头“嘘”了一声，偷偷的看了母亲一眼，低声道：“我喜欢二伯母那样的，她对小安哥哥可温柔了。” 小狮子却道：“我还没想好，但我肯定不喜欢我娘那样的，我怕被揍。” 范子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向穆扬灵，她的听力这么好，没道理没听见。 穆扬灵的确听见了，她看向小安，问道：“小安，你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小安看了父亲一眼，顶着他的目光鼓足勇气道：“我喜欢四婶这样的。” 这下换齐浩然哈哈大笑起来了，“我说今儿你找你四婶说什么话呢，原来是在说这个，喜欢就喜欢，不过你像你四婶一样的人是不可能再有了。” 范子衿眉头一跳，看向穆扬灵，“小安跟你说什么了？” 穆扬灵挑眉回视他，“你以为呢？” 范子衿对着儿子磨牙，“这个臭小子！” 穆扬灵拦在小安面前，挑衅道：“小安这是诚实，欺负小孩子不是君子所为。” 范子衿哼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 一众孩子看着俩人一来一往，都紧张的屏住呼吸，齐浩然看看兄弟，又看看妻子，果断的上前把范子衿一扯，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走走，先别急着回家，我们先去喝两口。” 第1153章 说和 范子衿最后还是没和儿子算账，因为穆扬灵事后说的一句话很对，“孩子们年纪还小，他们哪里知道什么****？今儿喜欢像我这样的，明儿我揍了他，他就又喜欢另一类型了。” 齐浩然直觉不能让俩人吵起来，所以乐呵呵的道：“不错，不错，我小时候还觉得女人麻烦，没必要娶媳妇呢，可你们看，我一长大就跟阿灵成亲了，而且还过得挺好。” 范子衿直接给他一个白眼，穆扬灵则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齐浩然此时只隐约猜到了俩人是为孩子起分歧，却还不知道范子衿说穆扬灵的那些话，待到晚上问过穆扬灵后才气得从床上蹦起来，怒道：“子衿怎么能这么说你？你哪儿不好了，爷怎么就惧内了？” 穆扬灵躺在床上敷面膜，眼睛都不睁开的道：“行了，别装了，我又不生他的气，用不着你在这儿假装义愤填膺。” 齐浩然的身子一僵，讨好的盘腿坐在她身边，低声道：“其实他就嘴硬，其实心里是软的，他还说嫌弃爷呢，结果我的事他都是放在第一位，你看我们家铺子里的事，凡是解决不了的他是不是比我们还急？” 穆扬灵将自制的面膜抹匀，漫不经心的道：“那是为你，可不是为我。” 穆扬灵拿过帕子插手，抬头仔细的看了看他，叹气道：“子衿对你那么好，你也别总是冲他发脾气，也体谅他一点。” “……”齐浩然吃味，觉得自己冤得很，他这不是先发制人，担心阿灵因此恼了子衿吗？到头来却是他枉做坏人，早知道刚才不多话了。 齐浩然无意识的戳了戳她的脸颊，嘟嘴道：“那你答应我不生他的气，大家还跟以前一样。” 穆扬灵无奈，拍掉他的手道：“我不是说了不生气了吗？” “心里也不准生气！”齐浩然强调。 “我是表里不一的人吗？” 齐浩然微微放心，握着妻子的手深情的道：“阿灵，你心真好。”这样都不生气，那他今年出门应酬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多喝一点酒，留得晚一点？ 穆扬灵再次把他的手拍掉，道：“你把我脸上的面膜都快蹭掉了。” 齐浩然回神，闻了闻手上沾上的东西，好奇的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清香味？你之前不是敷牛奶的吗，怎么换方子了？” 穆扬灵道：“这里面掺了蜂蜜和桃花粉，自然清香。” 齐浩然看看这颜色怪异的面膜，扯过她身上的帕子擦了擦手，默默的道：“其实我觉得还是敷牛奶或羊奶比较好，是不是牛和羊产的奶不够？要不再给庄子上添几头？” “不，这个方子是皇嫂给我的，是宫里的秘方，不仅美白养颜还除皱。” 但齐浩然觉得太麻烦了，以前她睡前也就往脸上拍一些水，连香脂都不抹，隔十天半个月才往脸上抹一次牛奶或羊奶，也快得很，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可今天晚上从回来她就开始倒腾她这张脸，不仅要调配这叫面膜的东西，还把这颜色怪异的东西往脸上涂，最过分的是她一会儿还要用牛奶洗过一次脸，但他现在就想睡着怎么办？ 等穆扬灵弄好，两刻钟就过去了。 穆扬灵盘腿坐在齐浩然对面，把脸颊往他面前凑，问道：“是不是比之前的白，比之前的嫩了？” 齐浩然看了半响，最后直接张口咬上去，一把将人扳倒压在身下，低头就去亲她，“嫩不嫩得吃过才知道……” 穆扬灵想将人推开，却被齐浩然一把抓住手按在一边…… 齐浩然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的确又白又嫩，还更滑了。” 穆扬灵哼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齐浩然就摸着她的头发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倒腾自己了？” 穆扬灵叹气，“以前不太留意，今儿虎头和小狮子说起我才想起原来我已经老到会让他们想起更年期了。” 齐浩然一呆，问道：“什么是更年期？” 穆扬灵不理他，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几年光围着他们转悠了，这显然是不对的，我决定从今儿开始要好好的倒腾自己，就算我已到而立，依然坚持保持在二十五岁，过四十也保持在二十五，就算到了五六十，我依然要年轻如昔，永远二十五！” 齐浩然惊呆了，“那不成了老妖怪？” 穆扬灵在他的怀里掐住他腰上的软肉一转，齐浩然立刻义正言辞的道：“虎头和小狮子胡说的，你往外一站，随便扯个人来问，是个人都会说你最多二十五。” 穆扬灵满意的松手，侧过身抱住他的腰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 齐浩然就缓缓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真是太险了。 第二天是年初三，他们不得不出门走亲戚了。 第一站要去的就是范府。 齐家在京城的亲戚并不多，至少属于齐浩然他们这一脉的亲戚实在是不多，认真算起来也就范府一家。 而齐浩然的二哥三哥那边，过年的时候大家也就见面点个头，齐浩然连饭都不想留下来吃，而那两家显然也知道他们关系不能再修好，而又不能得罪齐浩然，因此巴不得他快离开。 往年如此，今年齐浩然干脆只往两家送了年礼，齐浩然这个做弟弟的都不上门，齐少盛他们更不能上门来了。 因此今年他们只需要出去走范家这一门亲戚，剩下的就是呆在家里等别人来拜年了。 这就是身份高的好处，除了用长辈的身份压他，不然他还真的不用出去拜年。 就是去范府，范思文也不再当他是当年的外甥，而是当他是亲王一样迎进家里。 齐浩然笑呵呵的，让小熊领着弟弟妹妹们给范思文和夏氏磕头拜年。 范思文在小熊跪下的时候要上前扶他，齐浩然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姨父，这是他们该行的礼，我们经常不在京城，他们也没磕过几次头，这次正好补上。” 范思文见夏氏安坐着不阻拦，也只好坐回椅子上。 小熊就领着一串弟弟妹妹砰砰的磕了三四个响头，看得一旁范家的子孙都觉得额头疼。 第1154章 正月 接待完荣亲王一家，范子衿立刻以公事繁忙为由搬回安国公府，把范思文气得够呛，“初八才开印，你现在能有什么公事？” 范子衿淡淡的道：“太子和文谨答应了洋人要对部分商品免税，这事得户部负责。” 范思文脸色铁青道：“那你就自己走，把小夏氏和两个孩子留下，一年到头都不见个人影，你看谁家的儿媳不是在婆婆跟前伺候的？你母亲何时享过你的福？” 坐在一旁的夏氏立刻道：“我不要她伺候，她只要伺候好我儿子和我孙子就行，我又没有老得走不动路，不用她在跟前尽孝心。”夏氏说到这里讥笑一声，“何况子萧他们几个的媳妇不在府里吗？她们这么多人伺候我这一个绰绰有余了。” 范思文嘴唇动动，有些伤心的看着夏氏。 这些年夏氏防他如贼，若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他不过是想让子衿在家里多住几日，也让家里的子弟沾他的光多结识些人，夏氏却一再防备与他。 难道她不知一人难敌四手，子衿要想走得长远还得家族中的子弟帮衬吗？ 夏氏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直接对小夏氏道：“既然要走就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也不用隔三差五的来给我请安，孩子休沐的时候把他们带来给我看看就行，尽心伺候好子衿，你的孝心就算尽到了。” 小夏氏面皮涨得通红，羞愧不已。 人对疼痛伤害都容易遗忘，小夏氏也一样，以前她没少怨夏氏，但现在却是满怀羞愧，这些年她的确没能尽到一个儿媳的责任，以前在外地还能推脱。 可这两年回到京城她也没怎么尽孝心，小夏氏更是没找过她麻烦，只需逢一逢五时来请安就行，在几个妯娌面前更是处处维护她。 小夏氏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早就软了，此时见婆婆维护她，张嘴就要说话，范子衿就扯了她一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小夏氏只能对公婆行礼之后退下，范家的几个儿媳看得牙痒痒，要说谁做儿媳最轻松，除了皇家的那两位就是这个了，进门的儿媳妇竟然不伺候婆婆，独自在外居住。 偏她还能落得好名声，凡是有人和婆婆问起她，婆婆莫不在那人面前夸赞一番，闹得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她孝顺，不是她不在公婆面前伺候，而是婆婆心疼儿子，压了她留国公府里伺候儿子，不许她到跟前来，说她又没有老得走不动路，用不着她在跟前伺候，以后走不动路的时候自会用得到她…… 反倒显得她们这几个日夜伺候公婆的儿媳矫情似的——明明没伺候婆婆，却又在外面做出一副伺候婆婆好辛苦的假象。 可又有谁知道她们的苦？ 她们的丈夫都是庶子，至今没有分家另过，用的一针一线都是府里的，婆婆倒是会享受，定了每月消费的额度，把内院交给她们管，多出来的钱她不管，少了的钱她也不补，她的确不用她们贴身伺候，但为了多得些银钱，她们讨好她容易吗？ 一家四口并没有多少行李，因为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不会多住，自然没带来多少东西，一声令下，丫鬟们略一收拾就完了。 小夏氏跟着范子衿上马车后都还有些忐忑，“这样真的好吗？” 范子衿面色淡淡，望着天边的云彩道：“照她的话做便是。” “可婆婆年纪也大了……”小夏氏小心的看着丈夫的脸色道：“总不好让她一个人，也会想儿孙承欢膝下的。” 范子衿沉默良久，最后道：“总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这话冷漠，但小夏氏还是不由心酸，如果可以，哪家母子会这样？不都还是公公一步步逼的。 范子衿一回到国公府，外面观望的人立刻蜂拥而至，都是给他拜年送礼的。 范子衿很快就将范府的事抛在了脑后，将过分贵重的礼物退了，或是给各家回礼，忙得不得了。 相比之下，荣亲王府就冷淡得多，虽然也有不少人往王府送礼，但都是叫管事送来，送到就走，鲜少有人敢上门拜访的，也就军中一些将领敢拎着东西上门，不过他们或是齐浩然的同僚，或是齐浩然的属下，都不用穆扬灵出现，只要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好酒菜就行。 齐浩然心神一放松，连着两天喝得酩酊大醉，回屋靠搀着，一进屋就躺在床上打呼，气得穆扬灵捏着他的脸颊揉吧了好几下，然后才打水给他清洗。 穆扬灵见他一醒就又精神抖擞的要与人拼酒，立刻拉住他道：“这都初六了，我们还没进宫拜年呢，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齐浩然一呆，问道：“一家子拜什么年，除夕的时候一起守夜不是拜过年了吗？” 除夕宫宴结束后他们是在宫里守夜到新年才出宫的，那时候就拜过年了，孩子们都拿到大哥大嫂的红包了，怎么这时候还要进宫？ 穆扬灵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就哼哼笑道：“大哥可一直在宫里等着呢，按理说我们初一或初三就该进宫的，但初一我们偷懒了，初三去姨母家了，初四我倒是想去，但你跑去喝酒了，一喝就是两天。” 说到这里，穆扬灵颇怨念的看他。 齐浩然挠挠脑袋，“那我们今天入宫？” 齐浩然微微有些惋惜，他也就这两天能有功夫和下属同僚喝酒，关键是也就这时候有胆子。 他瞥了妻子一眼，小声试探道：“我还和好几个朋友约好了吃酒，过完年只怕就没这个时间了。” 穆扬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那真是可惜，过了年你就是有时间也没机会和他们拼酒了，因为我的好脾气只持续到正月结束。” 穆扬灵说着，揉了揉拳头，让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齐浩然一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穆扬灵满意了，起身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齐修远正带着他一群儿子逛御花园，听说弟弟一家进宫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啊，弟弟还没进宫来给他拜年呢。 第1155章 生气 齐浩然来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但见大哥面色平和，并不责备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菁华见了好笑，和穆扬灵咬耳朵道：“你大哥也心虚着呢，要不是今儿四叔上门，他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穆扬灵抿嘴而笑，看了和平相处的兄弟俩一眼，和李菁华一起去看孩子们玩。 过了初七衙门就要开印，六部都要为开春的事情忙碌起来，御史台也要打起精神盯着各部及各地官员，抓贪抓暴。 礼部也收到了通知，要开始准备送各国使臣离开的事宜，而与西班牙使者谈判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这次范子衿没有参与，他只是给小宝他们把关，然后将此事交由户部去谈，小宝，小熊和小安旁观。 小宝和小熊都不是第一次参与政事，因此很是镇定自若的进到会场找好位置就坐下，站在他们旁边的小安则是第一次，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安。 朝廷从户部，礼部各抽调了俩人作为谈判的使者，小宝已经提前一天把他们拟好的条文交给四人过目了，希望他们能多多采取他们的意见。 四人在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就隐约听说这事是太子牵头，且太子有可能会来旁听，却没想到第一天太子就来了，还把荣亲王世子和安郡王世子都给带来了。 四个官员立刻抬头挺胸，恨不得回家掏出镜子来再整理一遍仪容。 小宝对他们的精神面貌还算满意，但这种满意在中午的谈判结束后荡然无存。 小宝好歹还有气度，只是冷着脸离开，小熊则是起身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将椅子踢开，大步朝外走去，落在后面的小安也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眼里满是讥讽。 三人气咻咻的往外走，迎面就碰上了齐浩然。 齐浩然正逼着户部拨钱给西山大营买大炮，为钱的事吵了一上午，此时口干舌燥暂时休战，所以他甩手出来找吃的，谁知道一出来就碰到了三个孩子。 齐浩然这才想起他们要去旁听与西班牙使者谈判的事，而会场就布置在户部。 齐浩然冲三个孩子招招手，道：“饿了吧？这儿不是宫里，没点心饭菜与你们吃，走，我带你们下馆子去。” 小宝收敛脸上的怒气，沉默的跟在四叔身后，小熊则是气得紧握拳头，边走边和父亲告状：“……安德烈提出的条件，他们虽没有一口应下，但听那口气，却是大包大揽的赏赐恩惠一般，难不成他们真是一点价都不还就打算应下安德烈的提议？朝廷有此官员，也不怕把国库和内库搬光。” 小安同样愤愤，“一个条件，不去计较它的得失利损，而是听到好话就想应下，大齐若是被这样的人经营，早晚有一天能被他们折腾光。” 小安看了小宝一眼，道：“他们说一句话就要看一眼太子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太子哥哥指使呢，我看他们根本没心思谈判，而是一心去讨好太子哥哥去了。” 小宝的脸色很难看，小安继续道：“太子哥哥，这样的人要是不严惩，以后只怕有更多地人如此，他们最多不过是个渎职罪，世人却将他们的无能归咎为你的短视和阴谋，有那坏心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在结党营私呢。” “小安！”齐浩然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小安不在意的道：“我又没有说错，四叔，不信你就看着吧，最多半年，你看朝中会不会因此事而变化。” 小熊张大了嘴巴，他只说单纯气愤那四个官员不作为，任由安德烈说什么就是什么，却不像小安能想得那么深。 他震惊的看着小安，觉得这小子也太聪明了吧，怎么能想到这些的？ 齐浩然却有些头疼，小安有子衿的聪明和敏锐，却没有子衿的心机，这些聪明和敏锐反倒成了坏事。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提这些顾虑，只能把他们拎到酒楼仔细的问了谈判经过。 说到底就是那四个官员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腿上。 三个孩子是在给安德烈他们挖坑的，但那四个官员却误以为太子殿下想与西班牙使臣合作，所以大开方便之门，凡是安德烈提出的免税商品，四个官员虽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却也没有反对，甚至连意见都没有提。 小宝他们倒是想插话，可是他们当时是坐在旁听席上，一看就不是主力，此时发言必定短了志气，而且也会让对方察觉到他们内部不和。 三人只能压着怒气，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口打断他们的交谈，示意午饭时间已到，大家要中途休息，谈判下次继续。 一直沉默的小宝终于开口，他愤怒的道“我昨天就让人把整理出来的条文交给他们了，结果今儿还是会出现这样的错误，一看就没有认真办差，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宝这话却是冤枉了四个官员。 太子送来的东西，哪怕是加班熬夜他们也会看完的，他们自认为是照着太子的心意来的，但他如此的恼怒又是为哪般？ 四个官员面面相觑，“难道我们理解错太子的意思了？” “可条文上明明对洋人多有偏护，我们也是照着这个意思来的……” “不错，条文上准许洋人免税的商品达到二十余种，而我们这边提出的免税商品只有十余种，的确是多有偏向洋人，按说我们的态度没有错……” 四位官员满头雾水，而齐浩然在看过条文后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三个小子想给安德烈等人挖坑，自然不能明晃晃的昭告天下，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收买大齐这边的官员？ 所以有些心思只能自己知，知己知，别人谁都不知。 坑洋人的事他们三家是有默契了，但朝中的官员却不知。 条文中，允许西班牙免税的商品达到了二十八种，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大齐免税的商铺则只有十三种，多为手工艺品，自家作坊出产的钟表和镜子都在其中。 只从条目上来看，的确好似太子在偏护西班牙，毕竟，不是谁都能看得到这些条目下深含的意思。 要不是有穆扬灵和范子衿点拨过，齐浩然也看不明白。 齐浩然敲敲桌子，不过这四位同僚就这样急于讨好太子同样让他不喜。 他们作为使者是去谈判的，可不是去做小宝的应声虫的，还是四只不会思考的应声虫，简直是愚蠢之极。 第1156章 误会 礼部的两位官员暂且不提，户部的那两个可是子衿亲自选的，齐浩然微微蹙眉，子衿这是被蒙蔽了？ 除了齐浩然相信范子衿是被蒙蔽的，其他人都觉得他这是故意为之。 已经知道了谈判过程的大臣冷笑，“范侍郎为了让其子出头也是够拼的，直接选了这么两个人出来。” 因为皇上在接到三个孩子的投诉后就下令让他们接受谈判，只给他们派了三个记事官。 太子曾监国，又是一国储君，负责这一外番事宜绰绰有余，而齐文谨也立过军功，他现在身上虽无武职，但真要做官，论功行赏下绝不会低于五品，出任谈判使者也无不可。 只有范致远，区区小儿，虽早有才名，但他凭什么可以直接出任使者？ 所以大臣们一致认为范子衿此举是为他儿子铺路。 就连齐修远和文宸都觉得范子衿是故意的。 当然，他们不是觉得范子衿是想让小安出头才如此，而是觉得他是想锻炼三个孩子。 就是小安也疑惑的问小熊，“你说我爹是不是故意安排了他们历练我们的？” 小熊挠挠脑袋道：“应该不是吧，要想历练我们直接拍我们做使臣便是，何必多此一举的派那四人来？” “可四婶不是不答应吗？” “你爹什么时候在乎过我娘的意见？他要是真拿定主意那么干，别说我娘，我爹拦着都没用。” 小安歪头，“难道真是我爹眼睛不好，看不出那四人是昏官？” 小熊摸下巴，摇头晃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爹偶尔眼睛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安嘟嘴，那他宁愿他爹是故意的。 但其实范子衿真不是故意的，他知道那四名官员的表现时都快要气炸了。 礼部的那两个还罢，不归他管，但户部的那两个官员可是他的手下，还是他指派去的，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亏得小宝他们去旁听了，这要是不去，大齐得吃多大的亏呀。 范子衿气得晚饭都没吃，着令属下将这俩人查了个底朝天，势必要问他们的罪，谁拦都没用。 等他从户部出来，从研墨那里知道大臣们私底下的猜测更是气得差点呕血，最后还被齐修远叫进宫里问，“你是有意要锻炼三个孩子？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拍他们做使臣便是，海贸虽然重要，但我大齐对西洋诸国实在不必如此重视。” 意思是对待西洋诸国不用如此花费心思，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交给他们也没什么不好。 范子衿憋着气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并不知那两人是如此品性。” 齐修远怀疑的看他，范子衿气得眼睛都红了，齐修远忙摇手，“我知道了，你不是有意的，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与西班牙谈判的事交给那三个孩子，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范子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转身就走。 还没出宫门就撞上了齐浩然。 齐浩然跳下马，见他眼眶都红了，忙着急的问道：“你怎么了，差事办砸被皇兄骂了？” 范子衿赤红着眼睛问他，“你来干什么？” 齐浩然听到他问，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握拳愤愤道：“户部那两人欺瞒你了？如此碌碌之人，他们是怎么躲过你眼睛混进去的？” 范子衿神情一缓，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相信我是被蒙蔽的？” “当然，”齐浩然一愣，继而愤怒道：“是不是那些大臣在皇兄面前说什么了？真是胡言乱语，你一向无私，怎么可能会故意安排，这可是涉及一国利益，何况你要想做什么直接和皇兄说便是，用得着这么麻烦的下这一步棋？” 范子衿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就是，爷想要做什么直接和皇上说便是，爷的儿子想出头还用得着这么算计？” 齐浩然也看出来范子衿在伤心了，极力道：“就是，小安可是你的世子，他就是什么都不干，以后也是郡王，是铁帽子王！” 范子衿眼睛微湿，拨开齐浩然就扯过他的马骑上去跑了。 齐浩然张大了嘴巴，喃喃道：“那，那是我的马……” 能在宫里骑马的除了皇帝和太子，也就只有齐浩然，因此他身边的侍卫没一个带马进宫，现在他的马被抢走，齐浩然只能施展轻功去追。 天色已暗，守宫门的侍卫眼神不是很好，远远的看见荣亲王的马急跑过来，也没仔细看马上是不是荣亲王，见他不减速就知道这位王爷心情不好，立刻打开宫门放行。 因此范子衿骑着马一溜烟的出去了，直到跑出老远，守宫门的侍卫才后知后觉的道：“马上的人好像不是荣亲王。” 众侍卫：“……” “这位好像才是荣亲王。”一个侍卫愣愣的看着一个轻功跑到跟前来的人。 齐浩然喊道：“你们看错了，我是安郡王！” 一句话未完，人已经飞出宫门，追着那匹马远远的去了。 众侍卫：“……” 侍卫统领：“呵呵，原来安郡王的轻功也如此厉害。” 众侍卫一脸血的看着统领大人。 宫门处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齐修远很快意识到自己误会范子衿了，不过他此时没来得及找他解释，而是立刻将万公公找来，下令道：“传话给今天守宫门的侍卫及统领，今天的是不准往外传一个字，再让人沿着浩然子衿出去的那条路一一去寻找，朕不允许有任何的闲言碎语传出。” 范子衿在宫里纵马飞驰，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决不允许他因此事被攻讦。 万公公直到落灯时才处理完一切，没办法，看见安郡王骑马飞奔，荣亲王轻功后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偷眼看了一眼皇帝，揣度了一下圣意，小心的问道：“皇上，要不要派人去找一下安郡王？” 齐修远摇头，“不用了，有浩然在他不会出事的，等他明儿来我再跟他道歉吧。” 范子衿一口气跑出了皇城，等他将眼里的泪水逼退，回过神来时已经出了皇城，范子衿知道自己闯了祸，干脆就往自己的新府邸而去，那里空旷却没人，正好给自己擦眼泪用。 第1157章 挨揍 范子衿站在自家的后花园里，从山上流下的水被他改造成一个小瀑布落下，铺面而来的水汽让他的脑袋完全冷静下来。 一冷静范子衿就懊恼不已，他怎么就跑了呢？ 齐浩然那混蛋还不知道怎么想他呢，谁会相信他跑出来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又委屈又感动的眼泪？ 范子衿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自己现在若无其事的出去齐浩然会不会当没事发生过。 齐浩然此时正蹲在一丛花树后面观察范子衿，他只恨自己脑袋不够用，不知道自己现在出去找他，子衿会不会恼羞成怒的从边上跳进河里。 因为这种不确定性，齐浩然只能继续蹲在花树后喂蚊子。 等到穆扬灵从赶回来的侍卫那里知道此事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穆扬灵想了想，干脆拎着小安骑马到安郡王府来找人。 小安伤心不已，“四婶，我误会爹爹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那你就和他道歉，”穆扬灵摸摸他的脑袋道：“你们这些聪明人呀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往复杂了的想。” 小安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我爹会在这里吗？” “侍卫不是说他们没出内城吗？在内城他能去的也就只有这一处了，又僻静又是自个的地盘，一会儿你见了你爹就跑上去撒娇，哪怕是打滚求原谅也好，总之不能再叫你爹伤心了，知道吗？” 小安秀气的眉毛整个皱起来，想象了一下自己像圆滚滚的小豹子一样打滚求原谅，顿时觉得人生好艰难，心内不由一阵退缩。 但想到父亲因为他们的误会此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伤心，又很快坚定下来，他咬着嘴唇道：“四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打滚的。” 穆扬灵直觉有哪里不对，不过她没时间思考了，因为她已经看到站在河边的某人。 穆扬灵见只有范子衿一人对月伤怀，不由诧异，齐浩然呢？ 不是说他用轻功追着范子衿跑吗？ 以他的功夫就算一时没追上也不应该追丢了呀？ 穆扬灵左右看看，很快就瞄准一丛花树，她奇怪的看了又看，正打算上去把人给揪出来，小安已经麻溜的从马上滑下来，奔着父亲跑过去了。 范子衿被儿子从身后抱住，满头黑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四婶带我来的，”小安仰头，泪眼朦胧的道：“爹爹，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范子衿的脸更黑了，他还真没想到自个儿子也在误会他的行列中。 月光下，穆扬灵看到他的脸色发黑，立刻觉得不好，也顾不得藏在花树里的齐浩然了，忙替小安说情道：“你别伤心，其实这都是他们聪明人的思维模式，什么都喜欢多想。小安这是继承的你。” 范子衿对着穆扬灵开炮一点压力也没有，冷哼道：“合着聪明还是错了？明明是他们没把聪明用对地方，爷故意安排那两个蠢货？我这是有多蠢故意安排他们去搞砸谈判？别跟我说他们是聪明人，这是在侮辱聪明人！” 穆扬灵犹豫，“那总不能我和浩然比大哥，比朝中那些大臣还要聪明吧，我们可是坚定不移的相信你的，哦，还有虎头和小狮子，他们比小安还聪明？” 原来虎头一听说这事时，当即就从地上蹦起来，挥舞着木刀道：“二伯识人不清肯定要被骂了，好惨啊！” 小狮子也看热闹的道：“还把自个的儿子给坑了，这下二伯肯定会恼羞成怒，那两个官员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二伯的眼的。” “没关系，”虎头小手一挥，乐呵呵的道：“二伯睚眦必报，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以前欺瞒二伯多深，现在就得遭多大的罪。” 话虽不是好话，但足以表明两个小子是相信此事乃范子衿受蒙蔽所致，并不是故意为之。 也算是少有相信范子衿的人之二。 范子衿很是无语的看着穆扬灵，忍不住仰天长叹，他做人这是有多失败啊，到头来聪明人没一个相信他！ 小安看着父亲“伤心”的模样，眼睛一红，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抱住他的腰身就喊道：“爹，你别想不开呀，我信你，娘也信你，弟弟也信你，我以后再也不那样想你了。” 范子衿的惆怅一下就消失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一爪子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乱嚷嚷什么？我什么时候想不开了？滚！” 范子衿这时候也察觉出不对了，红着眼睛看穆扬灵，“你怎么带小安到这里来了？” 穆扬灵忙道：“侍卫回来说你骑着马跑了，我一担心就带着小安出来找你了。” 范子衿隐忍着怒气问，“那齐浩然呢？” 穆扬灵一滞，中规中矩的道：“侍卫说追着你跑了。” 范子衿的眼睛更红了，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他的花园建设得很完美，曲水流淌，瀑布飞下，四周绿树掩映，花坛里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黑夜中一眼扫过去压根不知道哪里藏了个人。 范子衿只能收回目光，红着眼睛瞪穆扬灵，“别告诉爷你找不出他在哪儿。” 穆扬灵衡量了一下俩人的武力值，看到范子衿的眼睛里冒着腾腾怒火，果断的出卖枕边人，指着一丛花树道：“我刚才听到那儿有些动静。” 范子衿急得原地打转，小安怯怯的问道：“爹，你找什么？” “棍子！” 穆扬灵默默地把手里的马鞭伸过去，道：“你花园建得不错，好像没有棍子。” 范子衿劈手躲过马鞭，气势汹汹的冲着花树就去。 躲在后面的齐浩然犹豫半天，在即刻逃走和原地被逮两个选项中左右摇摆，最后还是闭着眼睛蹲在花树后面等死。 范子衿果然在花树后面找到人，齐浩然伸出爪子冲他讨好的招手道：“表哥，你来了？” 范子衿怒气上涌，用鞭子指他问道：“怎么样，爷的笑话好瞧吗？” 齐浩然连连摇头，“表哥，我没看你的笑话，我，我就是一时想不到该跟你说什么才躲起来的。” 这话范子衿信，然而他并不接受，合着他对着月亮惆怅犹豫半天这人全看在眼里了。 人都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范子衿躲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到头来却得知有一人一直躲在暗中从头看到尾。 好在那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不然范子衿更是气得要杀人。 范子衿直接拎着鞭子追着齐浩然打了一顿，出了一身的汗后心情好了不少。 齐浩然站在边上看气喘吁吁的范子衿小心问道：“还要不要再打？” 范子衿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齐浩然就松了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站在边上等他缓过劲儿来。 第1158章 相信你 范子衿打个人反倒把自己给累着了，但见他停下，齐浩然和穆扬灵还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范子衿对着俩人冷哼一声，上马就要离开，穆扬灵忙把目瞪口呆的小安给推出去，小安回过神来，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 毕竟是自个的儿子，而且刚才范子衿已发泄过了，胸中的怒气早去了一半，就同意搭儿子一程。 剩下夫妻俩立刻颠颠的上了另一匹马。 穆扬灵捏了捏他的胳膊，低声道：“打中你了？” “他准头不够就挨了几鞭，不过他力气小，估计连印儿都不在。”那还是齐浩然看在他们是兄弟的份上故意挨上去的，不然他揍了半天，回头却发现一鞭没打到得多郁闷啊。 穆扬灵放心了，心安理得的抱着他的腰坐在后面。 齐浩然却有些郁闷，嘟囔道：“你怎么就真的出卖我了？我躲在那儿他肯定找不着。” 穆扬灵哼哼，“谁让你这么蠢，追人却自己躲起来了，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他本来就在气头上，再知道你看了他笑话又偷偷跑了，肯定得气炸了，你等着吧，到时候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肯定不原谅你。” 齐浩然更郁闷了，“所以我还得谢你让我挨了这顿打？” “你又没伤筋动骨的，不就围着几棵树跑了几圈吗？” 说的也是，他就挨了几下，反倒是子衿最后还累着了。 两骑四人回到王府，一群孩子正围着小宝和小熊表达自己的愤慨，听下人们汇报说范子衿回来了，立刻冲着大门跑去。 一群孩子在垂花门里跟四人相遇了，虎头跑得最快，直接冲到范子衿面前，仰着头认真的道：“二伯，你别伤心，我是真相信你是被人骗了的。” 小狮子只落后虎头一步，耐心听他说完，立刻把他推到一边，兴奋的道：“二伯，先生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偶尔蠢了这么一次不要紧的，那些对你的误会随着时光的流逝会都消失的，到时候他们就知道错怪你了。” 范子衿脸黑了，张嘴就要说话，小福已经使劲儿的挤到小狮子前面，圆溜溜的眼睛仰望父亲道：“爹爹，我也相信你，他们不信你，我明天和虎头哥哥们去说服他们……” 齐浩然见范子衿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上前要拦住几个孩子，谁知道齐文谡也带着两个弟弟挤进来，义正言辞的表示他们会帮范子衿正名的。 小宝也站到范子衿面前羞愧不已的认错，“都怪我，主要是因为二叔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所以看到安排过来的两个户部官员那么蠢，我才一时没压住怒火，觉得您是故意的。” 小熊则抬头挺胸的告诉范子衿，“二伯，我是相信你人品的！” 一群孩子争先恐后的上前表达自己的看法，范子衿深吸一口气，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大家一静，范子衿脸色难看的指着他们的身后道：“立刻给我回去，该回宫的回宫，该回家的回家，谁要是再凑到我面前我揍谁，还有，明儿谁都不准出去胡闹，要让我知道你们敢就此事在外面发表任何看法，我同样揍你们。” 范子衿看着兴致勃勃的双胞胎，咬牙切齿的加了一句，“我还加罚不准骑马一个月，抄书三本。” 虎头和小狮子脸上顿时有些失望，虎头更是边往回走边回头问道：“二伯，你真的不用我们为你主持公道吗？” 范子衿冷哼一声，他现在已经觉得外面那些人的误会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显得没那么蠢。 虎头和小狮子都有些失望，而他们脸上失望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让范子衿对他们的信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还想道歉的小宝也被范子衿轰走了了，垂花门里一下就只剩下三人和小夏氏。 小夏氏看看丈夫，又看看穆扬灵夫妻，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说些什么。 范子衿闷头就朝里走。 齐浩然忙跟进去，低声吩咐穆扬灵，“快叫厨房准备酒菜，我和子衿今天晚上好好喝一顿。” 穆扬灵忙拉着小夏氏去厨房。 小夏氏边挽着袖子下厨，边叹气道：“我看我们爷那脸色，这事似乎是不是他故意安排的他脸上都不好看。” 穆扬灵羞愧道：“都是我没教好几个孩子……” 要不是几个臭小子说的话太气人，范子衿的脸色肯定没这么好看。 小夏氏却笑道：“还多亏了他们呢，不然他急哄哄的出去辟谣，不是主动把自己往蠢上靠吗？不过这事也就只能冷着，大家做什么都不方便了，阿灵，几个孩子还得托你管着，他们太无法无天了，我可压不住他们。” 穆扬灵就拍胸脯表示，“我一定不让他们往外乱说。” 范子衿的确很郁闷，在回来的时候他是想要找个机会替自己澄清的，但听了几个孩子的“安慰”和“表白”，他觉得还真的不能再澄清了，那不是把自己往蠢上靠吗？ 可这事要是默认下来，那就是承认自己真的居心不良了。 范子衿觉得自己都快冤死了。 怒气不能朝自个家的孩子身上发，那就只能冲着那四个官员和西班牙使臣去。 范子衿咬牙切齿的道：“吏部也该清一清官场中的庸碌之辈。” “那明儿的和西班牙的谈判？” “我亲自上，”范子衿冷哼道：“三个孩子年纪小，他们就算有心思坑人也没那个挖深坑的能力，我去主持谈判，三个孩子给我做副手，这次就当是锻炼他们。” “可开春你手上的事情也不少……” 范子衿冷笑，“爷聪明绝顶，工作能力又不弱，不过是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谈判，简单得很。” 齐浩然立刻闭上嘴巴，半响才小声的道：“那我明儿也去给你们撑腰？” 范子衿冷哼一声，算是应下了。 齐浩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生气的不止范子衿，齐修远也同样生气，不过和范子衿一样，他没法朝自家孩子发火，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朝着那四名官员去了，没办法，范子衿还能找西班牙使臣发泄，而他一国之君总不能小气到也去找另一国的使臣发火吧？ 所以官场只能承受他的怒气，再一次肃清官场，整顿吏治，这一次不再局限在贪官污吏上，庸碌无为的官员也被列入其中。 第1159章 希望 西班牙使臣对京城中的风起云涌并无所觉，基于前一天谈判的顺利，安德烈和安东尼奥睡了一个好觉，信心满满的再次来到会谈的会场，于是，他们就看到了安坐在椅子上的齐浩然和范子衿，以及从旁听席坐在谈判席上的三个小少年。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内心有些不安，这两位可没有那四位官员好说话。 安德烈左右看看，含笑问道：“王爷，刘大人他们还没来吗？” 刘大人是四位谈判官的首官。 齐浩然没开口，范子衿则严肃的告诉他们，刘大人等四人因违反了大齐律法已经被革职查办，为了不影响两国友谊，朝廷特派出太子与他们一起与贵国使者会谈。 安德烈&安东尼奥：“……”俩人很想表示他们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是犯人。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因此俩人只能憋屈的看着范子衿推倒昨天所有的谈判，重新开始。 一个亲王，一个郡王，还有一个太子，由此可见大齐对西班牙的重视。 外面不明所以的官员和他国使臣都对安德烈他们羡慕不已。 然而安德烈他们很想大吼一声，他们不要这种殊荣，他们想要的是确实的利益。 本来要走的英法等国顿时不想走了，他们很想看看西班牙与大齐谈判的结果。 陈朝和高丽倒是走得很快，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表达本国对大齐的尊敬，然后拿到大齐皇帝敕封本国皇帝的圣旨就行。 出人意料的，东瀛的使臣也留了下来。 因为东南沿海的海寇多为东瀛人，小熊他们几个对这个国家的印象并不太好，因此对各国来打听消息的使臣不说具言以对，至少也会透露一些有用的消息，但东瀛的使臣来，十次有六次打听不到消息。 上位者的看法影响下面人的做法，驿馆里对东瀛的人也不太友好，虽然面上也是恭敬有加，但东瀛人就是知道他们被排斥了。 比如，东瀛和另一个国家的使臣一起叫热水，那驿站的官吏必定先满足另一个国家再考虑东瀛；每次送饭菜，东瀛国这边都是最后一个，诸如此类的小事情频出不断。 更大一点的就是其他各国要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时很容易，但轮到他们东瀛时却很难。 东瀛的使臣烦恼不已，他来大齐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眼见着大齐的海贸蓬勃发展，而国内却正逢战乱，百姓苦不堪言，将军此次让他来也是看看能不能获得大齐的帮助。 不就是俯首称臣吗？ 如果变成大齐的属国能获得大量的金银丝绸和粮食，他们是很愿意像高丽陈朝一样变成大齐的属国的，反正大齐又不管他们国内的事，他们要的不过是一种名誉，而他们得到的却是实惠。 谁知道东瀛递交上的国书被重新还了回来，还说东瀛有这份心就行，隔着一片大海大齐实在不好管东瀛…… 可高丽和陈朝递上去的国书却被留下，还颁下了敕封的圣旨，这种差别对待本就让东瀛的使臣焦躁不已，在驿馆里再被区别对待，使臣怎么也坐不住了。 拿出大量的银饼往下砸，务必要知道东瀛被区别对待的原因。 最后这些银饼都到了虎头小狮子和齐文谡的手里，没错，驿馆里的那些事都是这三个臭小子指使的。 他们喜滋滋的扛着箱子里的银饼去交公。 户部的官员头疼的看着他们，哀求的道：“三位小公子，你们并无官职，这只能算东瀛国使臣给你们的礼物，不算收受贿赂，不用交公。” “不是啊，”虎头抬头挺胸的道：“这些都是驿站的官吏交上来的，他们如此奉公守法，为国库着想应该嘉奖才对，因为他们不敢上门来，所以托我们拿过来的。” 齐文谡霸气的道：“给你们就拿着，全部收归国库，你们户部不是总哭着没钱吗，这些银饼算是驿站官吏的贡献，你们好好收着吧，要记得用之于民哦。” 户部官员很无奈的看着三个小孩，这银饼虽有两箱，但纯度并不怎么样，何况区区千两银子能够干什么？ 他们户部是缺钱，但也没缺到看重这区区千两银子。 然而，孩子们却觉得积少成多，这千两的银饼可是能做很多事的，至少能买一百头耕牛，够一个县的耕牛补贴了。 因此他们很是自豪。 看着他们抬头挺胸的模样，接待他们的户部官员也不好明言，只能拿出笔来记录。 这银饼是一大块一大块的，与大齐的银锭不一样，他们偷拿也不好偷，因此他可以拍着胸脯和三位小公子表示这钱一定会交到国库，用在百姓身上。 户部官员边记录边忍不住问道：“那三位小公子为何独独针对那东瀛使臣呢？” 虎头冷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他们国家的浪人时常跑到我大齐沿海来烧杀抢掠，可恶至极！” 三个孩子真正懂事的年纪就是在广州渡过的，因此对海寇深恶痛绝，小狮子眼里也闪过寒光，道：“不止是浪人，我爹曾抓过海寇审问，他们国内的将军是支持武士到大齐来抢掠供给国内的，哼，这是当我们大齐是粮仓，当我们大齐的百姓是他们圈养的牛羊了，需要时就过来宰杀，以为我大齐是什么地方，可以任他们宰割？” “只是小小的刁难他们算好的了，广州一带的倭寇全被四叔荡平，但福浙一带的倭寇却还不少，真惹恼了我们，我们带兵出海去灭了他们。”齐文谡对东瀛人同样没好感。 “对，”虎头握拳道：“就该荡平东瀛。” 小狮子眼里雄心勃勃，“到时候我要当大元帅。” “那我当大将军，当先锋！”虎头兴奋起来。 齐文谡也满怀希望的展望，“我也要当大将军！” 户部官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个展望未来，抒展愿望的小孩。 三小孩却不再理他们，越说越兴奋，已经勾肩搭背的打算找个地方完善这个出征计划。 户部官员看三个小孩走远，摇头好笑，“到底是孩子。” 才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户部尚书对他们怒视道：“你们连三个小孩都比不上。” 户部尚书看着三个孩子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耀着光芒，“或许我大齐会汉唐一样的成就！” 第1160章 雪茄 等东瀛的使臣终于用银子砸出一条道路，知道他们被“特殊对待”的原因时，大齐和西班牙的商谈已经结束，双方签订了贸易免税条约，其中大齐对西班牙的免税商品达到了三十二种，而西班牙对大齐的免税商品则有十六种。 安德烈和安东尼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小宝他们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让安德烈有些不开心的是大齐依然不愿意单独拨出一块地方来供他们的船只停泊补给，因为大齐坚持西班牙也要给出一块地方供给大齐的船队…… 帝国的每一块地方都是珍贵的，安德烈并不能做主，而能做主的安东尼奥显然不答应，所以这事只能搁浅。 好在大齐松口，表示港口的船只过多时会酌情再建一个港口以专门提供来往船只停泊补给。 然而事实却是齐浩然对安德烈的纠缠烦不胜烦，赌气道：“不行就在海上随便拨个小岛给他们停泊补给算了。” 小熊小气得很，坚持道：“小岛也是我大齐的土地，决不能给他们。” 穆扬灵就提议，“只给他们停船，地方由我们管理，收取租金等，再允许当地百姓在那里免费售卖东西，好歹给百姓们多一条生路。” “对，只要有消费，当地百姓就不亏。”小宝最后拍板道：“沿海的百姓都清苦得很，多这一条生路也不错。” 事情于是就这么定下了，不过这只是小计，因为对方船只再多也只是占去一块小地方，谁也没把它放在心上。 其他西洋各国见西班牙与大齐签订了协议，纷纷要求效仿。 范子衿干脆让人起草了好几份协议，修改了一些免税商品就给他们发过去，要是答应就签名，要是不答应就算了。 英格兰的使臣签订合约后与小熊笑道：“尊敬的世子阁下，我英格兰还有一种特产，不知是否可以加入免税行列。” “什么特产？” 英格兰使臣转身从侍从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管状物，交给小熊道：“这是雪茄，我们的贵族很喜欢用，或许你们也会感兴趣。” 在谈判前，母亲一再强调，除了武器，一切贵族用的奢侈品都不允许在免税清单中，所以小熊一听说是贵族用的，立刻就在心里打了个叉，不过他依然很感兴趣的闻了闻，“我听安德烈提起过，雪茄其实就是烟，对吗？” 英格兰使臣默了一下，最后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小熊惋惜的将东西递给他，道：“真是可惜，我大齐禁烟，所以这东西别说进免税清单了，它连关口都进不了。” 英格兰使臣张大了嘴巴，道：“禁烟？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有害健康，又占耕地，话在小熊舌尖转了一圈，他最后俏皮的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律法是这么规定的，几百年了，这条律法从未变过。而且我大齐子民也不爱抽烟，你们这东西就算能卖也卖不出去。” “不不不，我不相信会有人不爱雪茄，”英格兰使臣坚定的道：“凡是抽过它的人没有不爱的。” 小熊耸耸肩膀表示遗憾，“可是我大齐禁烟。” 这一句话直接堵住了英格兰使臣所有的话，他之前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英格兰使臣坚持送小熊一盒雪茄，惋惜的表示他们失去雪茄就相当于失去了生活中的一个乐趣，因为雪茄与美酒一样重要。 他希望大齐能够修改律法，至少能让大齐的贵族享受到雪茄的美妙。 小熊知道洋人总是喜欢夸大说辞，他对烟草并不感兴趣。 大齐一直禁止烟草交易，喜欢抽烟的人大多会自己劈出一块地来种植一些，就跟种菜一样，私底下虽也偶有烟草交易，但都很小。 没钱的拿一篮鸡蛋就能换回一篮烟草，这样的交易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谁也不会真的去把这些百姓抓起来。 而有钱又抽烟的，大多是自个庄子里种植有烟草，并不用向外购买。 只要不做大宗交易，朝廷是不会管的。 如果让洋人的雪茄在大齐盛行，那就不仅仅是破坏律法，还会让百姓的生活结构发生变化。 烟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会占去耕地，小熊不认为他们会同意对方的雪茄进入市场，所以他把一盒子雪茄拿回家时并没有放心上，而是随意丢在了小书房里。 小豹子带着妹妹沿着墙角偷偷溜进大哥的书房，抬起椅子想要去够墙上的弓时，宝珠就看到那个装着雪茄的精美盒子。 她想也不想就把东西藏进自己的怀里，这才去帮着哥哥把弓搬出小书房。 两个小东西拿着弓偷偷地溜走，要不是碰到穆扬灵正从外面回来，他们说不定真能把东西藏起来。 听到动静，小豹子和宝珠果断的扔掉大弓，撒腿就跑。 穆扬灵远远的看到，运用轻功一下就跃到他们身后，扯住他们的后衣领就把人拎起来，无奈的问道：“你们拿了大弓想要去干什么？” 两个小孩踢脚，喊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宝珠怀里藏的盒子随着她的挣扎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雪茄从盒子里滚落，落在了穆扬灵脚边。 穆扬灵看到这东西面色一变，将两个孩子放下，拿起雪茄问道：“这东西你们从哪儿来的？” 大概是穆扬灵的面色很严肃，两个孩子缩了缩脖子，宝珠小声的道：“从大哥的书房里，盒子很好看。” 穆扬灵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以后不要随便拿哥哥们的东西，万一是重要的东西怎么办？” 穆扬灵将雪茄捡起来放在盒子里，牵起两个孩子往屋里走，柔和了神色道：“大弓太大了，你们又开不了，回头我叫你们父亲给你们做两把小弓好不好？” 小豹子和宝珠很失望，“可小弓打不死兔子。” 穆扬灵就笑道：“那就玩弹弓好了，那东西小小的一把就能打死兔子。” “那爹爹下次去打猎会带上我们吗？”小豹子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穆扬灵微笑道：“如果你们听话，我会求一求你们父亲的。” 穆扬灵拍拍他们的小屁股让他们自己去玩，自己转着手中的雪茄深吸起来。 这东西只能是从洋人那里来，不过大齐禁烟，小熊也没有抽过烟，怎么会有这东西？ 第1161章 讨要 小熊和父亲一进门就受到了母亲的关爱，穆扬灵撇下丈夫捉住小熊问道：“这雪茄你从哪儿来的？” “洋人送的，”小熊见母亲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立刻道：“我没想收的，我又不吸烟，但他硬塞回来，我没办法只能拿回来了。” 穆扬灵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将雪茄收起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别乱抽。” 小熊挠脑袋，“不就是烟草吗？” 齐浩然蹙眉，拿过雪茄闻了闻，朝中也有官员是老烟枪，所以他对烟的味道有所了解，这条雪茄的味道还挺香，正想再深入闻闻，穆扬灵就一把夺过，道：“烟草虽可以提神，却也有害，加上容易使人上瘾，所以朝廷历来禁烟，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抽烟对抽的人有害，对他身边闻的人也有害，所以有一天你们谁要是抽烟了我就把谁赶出去，要吸出去吸，等味散了才能回来。” 齐浩然和小熊没料到惩罚这么重，立刻发誓他们绝对不会抽烟的。 穆扬灵满意了，没收掉这一盒的雪茄。 小熊立刻带弟弟妹妹们躲出去，母亲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们还是躲着为好。 穆扬灵是因为想到了某些事情心情不好，倒不是针对家人，所以对着齐浩然的时候还是面带笑容。 齐浩然直接伸手把她的脸挤在一起，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穆扬灵立刻落下脸来，不装了。 齐浩然就好奇问，“这雪茄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洋人用心险恶，推销什么不好推销烟草，这东西容易上瘾，抽上几次以后凡是有烦心事的人就都会找这东西来抽，久而久之，这东西推广开来，种植烟草就不知道要占去多少耕地了。” 齐浩然觉得妻子没说实话，道：“这东西不就是和酒一样吗，一样喝了想再喝，会上瘾，酒是用粮食酿的，同样会减少粮食，而且喝酒也也有害健康。” 穆扬灵直接道：“那我明儿进宫请命，让皇上把酒也给禁了？” 齐浩然立刻跳起来，笑嘻嘻的道：“我就是那么一说，烟哪能和酒相比呀，天下人少有不喝酒的，却少有会吸烟的，禁烟好，禁烟好，这样能省出好多耕地的。” 穆扬灵哼了一声。 她下午的时候就拆开了一支雪茄，并没有在里面找到毒品的成分。 她曾是特种兵，经过这方面的训练，自认不会出错，但就算这是普通的烟草，穆扬灵也不允许它流入大齐。 只要禁烟令一直在，毒品进入大齐就多一层屏障，至于之后的事，事情还未发生，穆扬灵显然做什么动作都不合适。 何况，现在距离前世毒品进入大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距离，或许这一次只是她敏感了。 穆扬灵倒是渐渐把这事放下了，齐浩然和小熊却异常关注起来。 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虽然昨天她没多说，但光看脸色他们就知道此事不简单，因此倒派人将英格兰使臣监视起来了。 很快父子俩就发现英格兰使臣是广撒网，给京中不少人都送了雪茄，都是位高权重的官员，其中有两个还有吸烟史。 齐浩然立刻扭头看向几个儿子，道：“接下来就是你们出场了，别让英使臣有所察觉，把那个叫雪茄的烟草都给我收回来。” 孩子们倾巢出动，就连龙凤胎都贡献了一把力量，他们跟在小福的屁股后面颠颠的去他外祖家收雪茄。 没错，刚升任刑部左侍郎的夏大人也收到了三盒雪茄，他比别人还多一盒，因为他是范子衿的老丈人。 洋人们早已知道，范子衿在对西洋各国事务上拥有很大的话语权，他一句话抵得过别人百句，因此对他的老丈人很客气，因此给他的礼物厚上了两成。 而三盒雪茄就躺在那些礼物中间，派去送礼物的下人还多提了一句，说是英格兰贵族都喜欢的东西，堪比美酒。 看来英格兰使臣对大齐人的爱好把握得还挺准，不管是文人，还是武士，大齐的男人就没不爱喝酒的。 就是女人，闲暇时都喜欢喝两杯。 所以一听说这东西堪比美酒，夏大人就取出一支来闻一闻，见是烟草顿时没多少兴致了，他并不爱抽烟，朝中有几个老烟枪，身上的味儿也不好闻，他可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将雪茄放下收好，决定以后拿来送人。 宝剑赠英雄，烟草自然也要拿给爱烟的人才有用处。 和夏大人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因此都没动用这东西，跟其他礼物一起收起来了。 夏大人才让人把东西收好，门房的人就来汇报，小表少爷和荣亲王府的小公子小郡主上门来了！ 夏大人顿时乐了，相比聪明过头的小安，他更喜欢小福这孩子，因此挥手让下人去伺候好三个小孩，还让人去找夫人及儿媳，务必照看好三个孩子，别让他们被家里的几个臭小子欺负了。 然而三个小孩却是直接冲着书房来了，他这边刚吩咐完，小福就带着两个小孩颠颠的跑了进来。 “外祖父，外祖父，英格兰的使臣是不是给你送了叫雪茄的东西？” 夏大人一愣，顿时皱眉，“你怎么知道？” 东西才到他的手上没多久，他这是被人监视了？ 小福不知道夏大人的凝重，庆幸的拍着胸脯道：“那真是太好了，你吸了没？” 夏大人摇头，正想引诱他说出谁告诉他这消息时，这孩子随后一句话就把他打蒙了。 “太好了，不然外祖父中毒了我去哪儿找一个父亲给母亲呢？” “小福哥哥，快问要雪茄，我们得快点，别让哥哥他们赶在我们前面。” 小福闻言也焦急起来，立刻扯了夏大人的衣袖道：“外祖父，你快把雪茄给我吧，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呢。” 夏大人身形晃了晃，扶住椅子的把手，神情恍惚的问道：“雪茄有毒？那……”那他刚才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会不会已经中毒了？ 第1162章 解释 一时之间，夏大人各种阴谋论，这毒是洋人下的，还是别人借洋人的手下的？ 这是单针对他，还是针对整个大齐官员？ 最重要的是，如此重要的事荣亲王怎么只叫三个孩子来通知他，最次也应该派个稳重点的下人吧？ 要是这三个孩子路上贪玩点，他被毒死了怎么办？ 夏大人心神巨震，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各种想法，以至于有些晕眩。 三个小孩看不出夏大人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他突然站着不动了，小豹子和宝珠急着立功，纷纷扯小福，小福再去扯夏大人，“外祖父，外祖父，你就把这有毒的烟草给我吧。” 夏大人精神恍惚的把东西取出来给他们，问道：“这东西真有毒？是谁与你们说的？” “是四婶说的，”小福抱着盒子想也不想道：“四叔就让我们出来和你们要回去，免得你们中毒。” 穆扬灵的原话是，“吸烟有害健康。” 齐浩然的原话则是，“还不知道那些洋人在雪茄中做了什么手脚，还是收回来一一查探得好，何况这烟草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朝中也没几人吸这东西。” 烟草有害健康可不就是有毒吗？ 小福抱着盒子领着表弟表妹就往外冲，他们还要去下一家呢。 三个小孩凭此还真的弄到了不少雪茄，而且他们去过的人家，他们只要一离开，主人家就开始请大夫。 这一天，京城的大夫很抢手，有两家甚至为了抢大夫还差点在路上打起来了。 等齐浩然发现不对去把三个小孩拎回来时，京城已经有“洋人偷偷下毒”的流言在私底下流传。 齐浩然满头黑线，不得不出面辟谣，事情还未有结论，这样下论断不是撕毁两国盟约吗？ 好在小熊小安和虎头小狮子比较靠谱，没有用“雪茄有毒”这个论断，只是明言他们对雪茄心存疑惑，想要借回去研究一二，自然，这个借是没有还的。 荣亲王府和安郡王府的小公子们亲自出面，又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大家还是很愿意卖他们面子的，所以他们所费的功夫虽比三小孩长，却也顺利拿到了。 关键是没引起恐慌。 但等他们从家丁嘴里得知外面暗传的消息时却是眼前一黑，“雪茄有毒？你确定？” “是夏大人的小外孙亲口说的。” 一向冷静自持的中年大叔们都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道：“荣亲王误我！快去请大夫来，快！” 和夏大人一样，他们都闻过那雪茄，有的是之前闻的，有的是在小熊他们上门后感兴趣的闻一闻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反正他们就是闻了，因此他们都有中毒的可能。 所以齐浩然前脚刚松口气觉得小熊他们靠谱，后脚大夫们就更抢手了。 齐浩然无奈，实在是官员太多，就算住得集中，也耐不住人多啊，他实在没力气跑了，干脆大手一挥，行了，都进宫去说吧，也免得我一家一家的跑，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了。 齐修远得知这场乌龙，指着弟弟说不出话来，“你想要这东西直接派下人去索要便是，何苦派几个孩子出去？连小福他们都给派出去了，小豹子和宝珠才多大？话都没说利索。” 齐浩然也很冤，“我给小熊他们说话的时候这三个就在边上站着呢，满地打滚也要去，我想着夏大人是小福的外祖父，他们三个只专门去这一家就好，话好说，也能在那里多玩一段时间，哪里知道这三个小屁孩为了抢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还有理儿了？”齐修远拍桌子怒吼。 齐浩然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但神情很倔强。 齐修远拿起桌上的雪茄，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不妥，“这东西哪里不对？用得着你大费周章的拿回来研究？” “我不知道。” 齐修远冲他瞪眼。 齐浩然特真诚的说着能气死齐修远的话，“我真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想要拿回来研究研究的。” “那你是怎么对这东西起了疑心的？” 齐浩然转了转眼珠子，小声的反问，“直觉？” 齐修远静静地看着他，齐浩然挠了挠脑袋，拼命想借口，齐修远就淡淡的道：“你使劲儿的编，我要是不满意你就一直编到我满意为止。” 齐浩然有些沮丧，他一直不擅长说谎，“是阿灵，她看到这东西时表情很凝重，问她她又不说，我就想着自己拿了让王太医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齐修远蹙眉，阿灵一向直爽，此时怎会三缄其口？ 被英格兰使臣送过礼的大臣们很快铁青着脸入宫，看到皇帝身边的齐浩然都有些咬牙切齿。 齐修远面色一冷，无理的想道：要不是他们收受礼物，浩然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看到皇帝的脸色，机灵的大臣很快回国神来，收敛脸上的怒容恭敬的行礼。 齐修远免礼后就开始为自家的几个孩子开脱，无非是这烟草有害健康，所以几个小的听了后就自觉的认为这烟草有毒，这其实是个误会。 众臣在来之前心还有忐忑，不知道自己中的毒要不要紧，能不能让太医为他们解毒，此时听到皇帝的解释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有毒只是因为烟草有害健康？ 大臣们脸上表情空白一片，齐浩然不得不轻咳一声解释，虽然他们和洋人通商来往，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有的防备还是要的，而这雪茄出现的蹊跷，他得到消息说这其中有诈，但洋人送给他的那盒都拿去给太医研究了，却还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更好的研究，他只能把主意打到诸位分到的雪茄上，而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让几个孩子出面。 当然齐浩然是不会承认他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强抢大臣们的东西才让孩子们上门讨的。 自己上门要有失身份，要下人去又是看不起对方，嚣张跋扈，几个孩子身份不高不低，正好。 听了齐浩然的解释，众臣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既然洋人心思叵测，我大齐为何还要与他们通商往来？臣提议重新闭关禁海，将这等心思狡诈之人拒之国门之外。” 这下连齐修远都忍不住生气了，不客气的道：“哪有因噎废食的？” 第1163章 历练（上） 其他大臣也觉得作此提议的臣子脑子有坑，现在每年海贸的关税占了税收的五分之一，堪比盐税了，要是再海禁，那可得丢去多少钱？ 众人鄙视的看着那臣子，齐浩然也严肃的道：“不管是对洋人，西夏人，元人或是高丽人，陈朝人都应该怀有戒备之心，却尽量友好交往，互惠互利，怎能因为潜在的危险就断绝来往，放弃既得的利益？”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齐浩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大家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群臣直到退出御书房才觉得不对，面面相觑道：“我们不是来问‘中毒之事’的吗？” 另一臣子咬牙切齿道：“还未和荣亲王好好说说‘中毒一事’竟就被他忽悠出来了。” 然而让大家再转身回去找齐浩然算账也不可能，皇帝还看着呢。 偏这事还得保密，至少不能让英格兰使臣知道这件事，不然让他们防备起来谁知道他们下次会出什么招？ 众人想到这里差点吐血，这个暗亏他们只能吃了！ 然而大多数人依然将恨恨的目光看向夏大人，讥讽道：“夏大人是刑部左侍郎，竟然不多问两句就相信三个黄口小儿的话，看来夏大人对令外孙很是信任嘛。” 可惜却被外孙给坑了。 夏大人心里在呕血，面上却风轻云淡的道：“好说，好说，在下是因小福是我外孙所以并未多思多想，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第一次登诸位大人的门竟也能说服你们，倒是有谋士之智。” 被小福从手里骗走盒子的诸位大臣瞬间躺枪。 实在是那三个孩子表情太严肃，脸上又急得冒汗，又以荣亲王和王妃为借口，他们第一时间还真信了。 不过，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相信人了？ 还是三个平均年龄不到四岁的孩子？ 众人憋红了脸，只能暗自将这个亏咽下。 而此时，一群孩子正在比试谁拿到的盒子最多。 小熊和虎头一队，小安和小狮子一队，小福带着龙凤胎一队，最后竟是平均年龄最小的小福队获胜。 小熊感叹，“难怪父王怎么辟谣都没用，还得进宫去借用皇伯父的能耐，原来是你们三个在捣鬼。” 宝珠不服气，喊道：“我们没有捣鬼，大哥不害臊，输不起！” 小豹子和小福也睁着大眼睛看他。 小熊和小安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作为长兄的他们什么才能等到这些熊孩子长大？ 两人全然忘了他们也曾是熊孩子中的一员，甚至现在依然在被大人归在熊少年的行列。 收回来这么多雪茄齐浩然自然不可能自己研究，就分出一半给太医院，让他们也研究研究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妥。 剩下的则交给王太医，让他在府里研究。 穆扬灵知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很想告诉齐浩然雪茄真的没问题，但见他热情挺高，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让他们研究吧，谁让她之前面上露了行迹，而如今又没法解释呢？ 西洋诸国使臣都与大齐签订了部分免税协议，他们要回国将这一好消息告诉本国皇帝，所以纷纷告辞离去，一时间，驿站就只剩下东瀛的使臣还不愿离开了。 但因为东南沿海的海寇问题，大齐人对他们有些不友好，他们多停留了半个月，发现一点进展也没有，只能含憾离开。 此时，春暖花开，大地复苏，齐浩然把小熊打包送到了军营历练。 但没到一月他就被退回来了。 才二十来天的功夫，小熊就瘦了一大圈，穆扬灵心疼得不得了，将他上下抹了一顿，确定他没伤筋动骨，这才有空问他，“你怎么被退回来了？你可是上战场打过仗的，怎么会被退回来呢？” 小熊挠挠脑袋，不解道：“我不知道啊，我跟他们相处得挺好的。” 穆扬灵不信的看着儿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确定他没撒谎，“那你怎么会被退回来？” 此时，王府前厅，小熊的顶头上司，三品的魏参将跪在地上抱着齐浩然的腿哀求道：“王爷，您就把世子爷带走吧，他再留在军营里，户部要不杀了我们，军营就得哗变了。” 齐浩然怒目而视，“你把话说清楚，爷的世子怎么了？” 魏参将哭嚎，“世子爷英勇善战，打仗时巧记百出，训练也刻苦，也能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齐浩然愤愤。 “可是，可是世子爷他太好了呀，他每天卯时点卯（早上五点），然后带着士兵去拉练，除了中午休息一个时辰，剩余时间都在训练，而且他还要求全营每五天小演习一次，每一个月中演习一次，每三个月大演习一次，几乎全天候的训练不带停顿的。”魏参将泪水连连的看着齐浩然，哭道：“只是二十五天，那群兔崽子就把三个月的军粮全吃光了，照着这个速度下去，户部要是不杀了我们，士兵们就得饿肚子，到时候不哗变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魏参将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齐浩然道：“王爷，要不您把世子爷放到禁军中去？那儿是两天一练，跟我们五天一练不一样，应该可以满足世子爷。” 齐浩然看看魏参将眼泪鼻涕流满面的样子，挥手将人轰走，“行了，你回去吧。” 魏参将见王爷叹气就知道他没怪罪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枉他豁出去脸面在王爷面前哭一顿。 齐浩然满怀愁绪的回到后院，就看见儿子正风扫落叶一样的把桌上的饭菜都塞自己嘴里，不到半刻钟他就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了。 穆扬灵坐在一边张大了嘴巴，心疼的问道：“你这是多久没吃饱饭了？” 小熊埋头捡盘子里剩余的细碎吃，道：“二十来天了，娘，你不知道军营的饭菜根本不管饱，我每天晚上都能饿醒。” 齐浩然听着也心疼了，站在门口那里沉思半响，最后进去摸着儿子的脑袋道：“算了，我们不去军营了。” 小熊瞪大了眼睛，差点跳起来，“那怎么可以？那我岂不是要半途而废吗？” 第1164章 历练（中） 小熊义正言辞的道：“爹爹，我不怕吃苦，你不能因为我受苦了就不让我去历练，我会被你宠坏的。” 齐浩然手痒，忍不住揍他道：“爷宠你？爷才不宠你呢，实话告诉你，不让你去军营历练是因为粮食不够了！你以为练兵跟打仗一样啊，天天练，那得吃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可是爹，你以前就是这么练兵的呀！”小熊满头疑惑。 “放屁，爷什么时候这么练过兵？” 大齐的军队练得算是勤快了，基本上能做到七天一练，好一点的五天一练，像禁卫军这样的则是两天一练。 练的强度就像小熊现在练的，从卯时点卯开始不停歇的训练，因为运动量大，吃的也多，别的不说，一天三餐就得保证是干的。 而平时“不练”的时候，士兵们则要学习排兵布阵的站位，由军中的教头传授他们基本的武艺，基本上是每天练习一个时辰，安排在中午之后。 因为平时训练除了中午有一顿干的吃外，早上跟晚上都是吃的粥或定量馒头。 这样的待遇相比于前朝好多了。 因为前朝对无战的士兵是放养的，一天三餐都是稀的，只有在战时才会五天一练。 而像袁将军和齐修远当年练兵那么勤，所花费的军粮是要自己筹措的。 但现在大齐军队的军粮都是军户们缴纳，不够的才向户部申报，而小熊才去军队二十五天，每天最强度练兵，他本人才负责一个营，但却又拉着别的营一起比，闹得整个营地每天都苦哈哈的训练，大家出力多，自然要吃得多。 而看小熊这模样，显然还没吃饱，不然不可能二十来天就瘦成这样。 没吃饱军中的粮食都呈三倍速度的下降，这要是吃饱了还了得？ 户部一群抠门的东西，能从他们那里拿到粮食才怪，到时候军粮的缺口怎么填补上？ 齐浩然将各种厉害掰碎了和儿子说，最后道：“我细想了想，你现在首要练的不是军事素养，那东西你从五岁就开始学了，现在已远超旁人，你现在要练的是人情世故，明明你才是在军中历练的，魏参将才是你的上司，他为什么送你回来你都不知道？” 齐浩然叹息，摸着儿子的脑袋道：“行了，你就先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我和你娘再想想你的去处。” 小熊有些伤心，听父亲这么一说他才觉得原来他这么失败，连为什么被送回来都没被告知。 穆扬灵见他垂头丧气的出去，就担忧道：“这打击会不会太大？”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以后他怎么打仗？趁早呆在家里做他的世子，免得出去丢了性命。” 上战场的人军事素养什么的反倒是第二重要的，良好的心理素质才是第一重要的，穆扬灵也知道这一点，但小熊是她儿子，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齐浩然就牵了她的手往回走，道：“以后他要经历的打击还多着呢，这底下还有四个孩子呢，你每一个都去担心，我们哪有这么多的精力？让他自己静一静就好了。” “你打算怎么办？这小子上过战场，再把他送进书院或上书房他肯定坐不住，总不能送进六部吧？” 齐浩然摇头，“我虽然想让他学些人情世故，但并不想消磨他的意志，年轻人，何必去六部听那些老不休的扯皮？” 六部虽然能锻炼人，把人的棱角打磨平滑，却也消磨人的意志，这不是齐浩然想看到的。 “皇兄都不愿意让文宸去六部呢，就是怕他身上的那股锐气被消磨掉，等他们再大一点再送去。”齐浩然沉吟道：“文宸要去北地历练，还有几天就要启程了，我想让小熊与他一起去。” 穆扬灵小声道：“这两个扯在一起，万一闯祸了怎么办？” 齐浩然幽幽一叹，“他们分开就不惹祸了？就放在一起吧，小宝稳重，咱儿子武力值高，真要闯祸了，有小宝在，他们应该能多占一点理儿，有小熊在，他们逃命应该不成问题。” 穆扬灵：“……” 齐浩然拿定主意就进宫去找皇帝，为了增强说服率，齐浩然把失意的小熊也给拎上了。 今天齐修远休沐，上完早朝后处理了一上午的政务，偷了半下午的悠闲在御花园里看花。 皇后和几个孩子正陪在他身边，宫中其他刚收到消息的嫔妃刚打扮好自己袅袅婷婷装作不经意的往这边走，远远的看见皇帝正与皇后站在亭下赏花。 几个年轻嫔妃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正要上前，齐浩然拎着黑瘦黑瘦的儿子到了。 齐修远惊诧的看着小熊问道：“小熊这是怎么了？” 嫔妃们犹豫了，荣亲王虽是皇上的亲弟弟，但对皇宫来说他依然是外男，皇后是他正经嫂子，跟他见面没什么，她们这些小嫔妃却是要尽量避开他的。 好容易有一个见着皇帝的机会就这么被占去了？ 几人都很不甘，差点撕碎手里的帕子。 要知道皇上勤政，很少到御花园里来，就是来也多是陪皇后或几位皇子，她们入宫多年就没听说过皇帝陪皇后以外的嫔妃逛过御花园。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李菁华也看到了那群嫔妃，见兄弟俩正往亭子里去说正事，就想过去把那些妃嫔带走。 齐修远留意到她的动作，就不在意的挥手道：“让文翠去通知她们，让她们到别处去玩去。” 李菁华脚步一顿，应下了，招过文翠让她去。 万公公看了皇帝一眼，跟着文翠也恭敬的退下，俩人一起过去传旨，这样那些嫔妃就知道赶她们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了。 齐修远仔细地打量小熊，扭头问齐浩然，“不是送到军营里去历练吗？怎么瘦成这样？” 李菁华也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小熊的手坐在一边，拿了桌上的点心给他吃，“是不是军营里吃得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 齐修远立刻坐直身子，认真的道：“小熊，谁欺负你了告诉皇伯父。” 小熊失落的摇头，“没谁欺负我，是我自己蠢。” 齐浩然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说你蠢你还真认蠢了？你不过是人情世故不通，没与军中的将士搞好沟通罢了，再学便是。” 齐修远瞪弟弟，把侄子拉到自己身边，“你没事别总打他脑袋，我看他蠢全是被你给打的，以前他多机灵的样子？” 小熊亦幽怨的看着父亲。 齐浩然差点跳脚，他虽然拍儿子的脑袋，但用的力气跟抚摸有什么差别？这都能把人拍傻，他儿子是有多弱不禁风啊。 第1165章 历练（下） 李菁华见他们兄弟俩又要吵起来，忙插话道：“文宸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文谨要跟去那可得加快速度准备了。” “我没什么行李，收拾两套衣服带上就可以了。”小熊眼巴巴的看着皇伯父。 齐浩然也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哥。 被两双肖似的大眼睛看着，齐修远压根没法拒绝，他看了弟弟一眼，点点头，对小熊道：“你去找小宝吧，我和你父亲说说话。” 齐修远早给儿子安排好了侍卫，现在既然增加了小熊，侍卫自然也要增加。 齐修远拎着自家弟弟去了御书房。 远处的年轻妃嫔们只能咬着帕子看皇帝走远，心里泪满行，她们能在御花园里遇到皇帝容易吗？结果还没走近人就被截走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小宝正在读书，看到小熊出现，手上的书差点摔到地上，“你怎么瘦成这样？” 小熊挥手让屋里的内侍退下，自己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叹气道：“别提了，军营里训练强度大又吃不饱，一下就瘦了。” “可你以前跟着四叔四婶去打仗，不也挨过饿吗？那时候也没见你瘦成这样啊。” “那不一样……” 打仗的时候也就只有双方交战花的力气才大，赶路时他多是骑在马上，就算当小兵，以他的力气和功夫赶路并不困难，花的力气少，吃不饱也不会瘦得这么快，不像军队训练，强度大，又一直吃不饱，他瘦地自然厉害。 小熊将其中的不同告诉他，然后叹气道：“以前我去父亲军营的时候他都在练兵，我以为军营都是这么过的，哪知道父亲是故意让我那时候去军营受训的。没有足够的粮食，大家肚里没油水，根本做不到一天一练，像我所在的那个营区，能五天一练已是很不错了。” 小宝叹气，“我以为大齐已经开始国富民安，可现在看来还差得很，除非有一天国家能让所有军队想加强训练就加强训练，想吃多少干的就吃多少干的才算是国富民强。” 小熊点头，伸爪子把他桌上的点心抓了一块塞嘴里，没几下就把一盘点心给吃完了。 小宝看着怜惜不已，把其他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问道：“要不我让人去御膳房给你拿点吃的？” 小熊摇头，“我刚才在家里吃饱了，现在也没饿，但看见吃的就想吃。” 小熊压低了声音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我爹娘，我食量大，以前在军营的时候是小兵都能放开手脚去抢食，可现在是校尉，我总不好抢手下的饭食，所以每天只能吃两碗饭……” 那是军营里一个成年士兵的饭量，两碗满满的米饭够吃了。 可小宝知道，小熊食量大，他五六岁时吃的就比一个大人多了，现在吃得更多，两碗饭也就够他垫底而已。 小宝同情的看他，“哪怕是给伙房银子也不该饿着自己啊。” “这个先例开了军队就不好管了，”小熊苦恼道：“所以我就想，最好一入营就是参将，这样就不用跟士兵们一起用饭了，到时候我让家里给我送一桶米饭去，我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熊说到这里口水差点流下来。 小宝一拍桌子，雄心壮志的道：“你放心，以后就算你是小兵，我也能让你在军中吃饱，我们吃一碗倒一碗，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大齐士兵都是如此！” 小熊严肃的点头，“所以我打算写信给表舅公，让他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弄出更高产的种子。” 小宝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们不是要去北地历练吗，到时候可以绕到那里去看看。” “他已入朝为官，想见他并不难，大不了到时候把人调入京城就行，”小熊道：“我听表舅公说过，北地天寒，试验田每年都只能试验一次，而江南不同，气候温润，一年可种两季，试验速度也会快一点。” “这个不急，我们先来看看要走的地方。”小宝兴冲冲的把地图找出来，他显然一直在计划这件事，地图上画了好几条线。 “父皇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们只要在重阳之前回来就行，所以我想路绕一点也没什么……”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计划着他们的历练之路。 而齐修远和齐浩然也很快给两个孩子安排好侍卫，选了个黄道吉日把两个孩子打包送出了京城。 此事除了兄弟俩，也就范子衿，李菁华和穆扬灵知道，孩子们都瞒着，而朝中诸臣，齐修远不公布，但总有几人能猜出来，而小宝他们去的具体方向应该没人知道。 与此同时，还有几队人扮作小熊他们离开京城，往各个方向而去。 这是小宝小熊离开大人，第一次独立的一次长途历练，两个孩子都兴奋不已。 小宝以前带着弟弟离京出走，一路上担惊受怕，还要警惕有人来追他们，根本没心情看路上的风景，此时是光明正大的出京，心情亢奋之下恨不得下马车撒丫子跑。 小熊也很兴奋，他每次出远门都是与父母一起，虽然自由度也很高，但毕竟有约束在，此时压着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小熊直接掀开车帘，冲着外面“嗷嗷”的大叫起来。 惊得护卫在旁的侍卫差点从马上摔下去，躲在暗中的暗卫差点就拔剑现身了，看到一个脑袋伸出车窗，双手做成喇叭不断大喊的世子，大家一起手痒的想揍人。 不过想到这有点大逆不道，众人只能强硬的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的怒火。 小宝见小熊喊得畅快，将人扯进来占据他的位置，手掌放在嘴上也嗷嗷的叫起来。 看着兴奋异常的两个主子，侍卫们对于此行忐忑起来，保卫这样的两个主子，他们真的能平安回到京城吗？ 暗卫们却想起小主子们从小到大的丰功伟绩，心里涌起一股悲哀，但心也放下了一些。 没关系，不就是熊吗，他们已经习惯了。 但心里流的泪水也只有他们能看见。 俩人兴奋的出京，一路向西而去。 没错，他们决定从潼川府绕到北地，回来时则从山东一带走，这样西北东他们都走过了，实在不要太幸福啊。 第1166章 借宿 因为京城附近俩人都玩过，所以头三天他们不做停留的赶路，等到第四天他们才开始放缓脚步。 两个孩子化名为齐辰与齐谨，假借游学的名义在外行走，一路上并无人怀疑。 主要是他们的气质与人员配置都符合这一条。 作为太子，小宝最关心的就是地方官员的作为，百姓的生活水平及收支情况等。 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停留两天，或是借宿农家问农计，或是到当地的书院去拜访先生，询问当地县衙的各种政策，不然就是混迹茶馆听各种八卦。 一路走来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但还算顺利，至少他们没遇到什么奇葩的事，于是两个孩子更把这次历练当做旅行来看待，他们身边的侍卫也觉得轻松，就算两位小主子时不时的冲着外面嚎两句，或突然提出看日出，看夕阳等奇葩要求他们也忍了。 侍卫们觉得如果陪太子出来历练这么轻松，也许明年他们还可以争取一二，虽然两位小主子有时候会有奇思妙想，但出来可以看风景，可以吃美食，领略各种不同的风俗，实在是很好。 然而这根本不可能。 一行人赶路过了头，错过了客栈，侍卫们没办法，跑过来让小主子们选择，“再往前十里左右有一个小村庄，我们若不去借宿那便就地扎营。” 小熊摸摸肚子，道：“我两天没吃蔬菜了。” 小宝也道：“我也两天没洗澡了。” “那卑职让他们加快速度，争取快点赶到那个小村庄。” 此时夕阳已西下，又是白昼短的春日，他们就是再快赶到那个小村庄时天色也完全黑了。 一行人在小村庄门口停下，小宝让侍卫长去与村长交涉，他们则留在外面等着。 村里的村民早在听到马蹄声时就惊慌起来了，虽然这几年天下太平，可十几年前的乱世记忆太深刻，年纪在二十以上的都惊慌失措起来，好在马蹄声停在了村外，村民们这才没有惊慌的拔腿就跑。 侍卫长进村没多久就带出来两个老者。 小宝和小熊忙下马，歉意的道：“此番多有打扰，实在是抱歉。” 老者见小宝和小熊面善，又是少年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远来是客，是我们怠慢了，两位小公子快里面请。” 或许是知道来客无害，村民们纷纷从围墙内偷看他们。 村长将自个家给让了出来，笑道：“贵客们就先在这里住着，我这里简陋，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哪里，是我们打搅了。”小宝一点也不在意的在凳子上坐下，问道：“我看你们村庄似乎不大，应当是郭附其他大的村庄才是，怎么来的路上没看到其他村庄？” 村长笑道：“这方圆二十里还真只有我们这一个小村庄，我们庄子是当年朝廷记录流民时建的，其他大的村庄不愿接收我们那么多的人，我们也不愿意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活，所以就占了这片地建房子，衙门也就在这附近拨给我们永业田耕种，十几年来繁衍生息才有这个规模，您别看我们现在村子小，再过个十几年，我们这村子就能不下五十户了。” 一路走来，小宝也知道他们的繁衍能力之强，想起四婶说过的话，尴尬一笑，“人丁兴旺是好事。” “可不就是好事。”村长显然对此很骄傲。 侍卫长是知道太子的主张的，连忙回身从马车里掏出不少的生肉交给村长，道：“这是一些肉，麻烦乡亲们帮忙做两个菜，我们公子还未用饭呢。” 村长咽了咽口水，忙扛着肉去了，侍卫们又给送来了大米和白面，村长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随行都带这么多好东西。” 村长不敢怠慢，带着人烧火做饭，有肉有米，再从菜园里拔些青菜来就够了，农家别的不多，青菜却是管够的。 桌上很快就放了几盆菜，只是简单的炒熟，如果是在京城小宝一定不会动筷子，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小宝抽了一双筷子给村长，请他也一起坐下来用饭。 三人边吃边说，小宝和小熊对这个村庄有了一定的了解，吃饱喝足后就洗澡上床睡觉了。 小熊和小宝一张床，因为有小熊在，侍卫们虽守在外面，但也闭着眼睛休息。 听到动静时侍卫们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小熊已经坐起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侧耳旁听，确信是哭嚎声，这才开门出去。 值班的侍卫揉了揉眼睛，道：“二公子，好像是村尾一户人家传出来的，距离挺远，要去看吗？” “说不定是人家家里吵嘴，我们贸然插手人家的家事不好吧？”另一个侍卫不赞同道。 小熊听力比他们更好，加上内力了得，侧耳听了半响，脸色一沉，道：“好像出人命了，赶紧去看看。” 侍卫们一激灵彻底清醒，忙跑去查看情况。 小宝也爬了起来，迷糊的问道：“怎么了？” “小熊掀起被子将他盖起来，”沉声道：“好像出人命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跑出去的侍卫很快就抱了个小姑娘进屋，着急道：“主子，这小姑娘还有一口气在，让张太，张大夫看看吧。” 儿子出行，齐修远和齐浩然给他们的装备自然是最好的，除了侍卫，太医自然也是备好的。 张太医因为年轻，身体好，医术也不错被选中。 但身体再好的张太医在赶了几天路后也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被侍卫拖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侍卫就在他耳边念叨道：“这可是您第一次发光发热，要是没起作用，主子们可能就把你送回去了，二公子可一直看您不顺眼来着。” 张太医立刻清醒过来，世子爷一直觉得他拖慢了速度，总是想把他打发回京城，他可不能让世子爷找到理由。 张太医忙抱着医箱去救人。 七八岁的小姑娘是被人用枕头被子之类的东西闷坏的，要不是前去的侍卫内力深厚，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对方还有轻微的脉象，只怕真会被人当尸体给处理了。 张太医忙撬开她的嘴巴，用力击打了她的胸部几下，又给她用针，折腾了半天孩子才咳了几声，吐出一堆秽物。 张太医忙把人扶起来让她的头微微侧到一边更好的呕吐，免得堵住气管。 第1167章 谋杀 他们这边刚把人救回来，外面就传来喧哗声。 小熊皱眉，打开门出去，一个披头散发，形容癫狂的妇人正竭力往里冲，被侍卫拦住就不要命一般的挠人，“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妇人身后冲过来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喊道，“快把孩子还给我们，你们这些外来者想干什么？” 小宝听到喊声忙出来，拦住小熊，笑着安抚道：“诸位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因我们随行带了大夫，所以小姑娘交给大夫救治了。” “你胡说，”一个男人跳起来，大喊道：“妞妞已经死了，还救什么救啊，你们把孩子的尸体抢走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 “孩子还有脉搏，并没有死。”孩子是窒息休克，他知道其中有隐情，所以未将孩子已活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说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本来失去理智的妇人一怔，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孩子还活着？” 小宝点头，“婶子若是不信可以进屋看看。” 侍卫马上让开一步，让妇人冲进去，后面的人也想跟进去，侍卫脚步一移就挡住他们，小宝温和的道：“屋中空间有限，孩子还在抢救，实在不方便让诸位都进去，不如我们先在外面等候？” 几人对视一眼，更加闹腾的要闯进去，“我是孩子的叔叔，凭什么不让我进屋？一定是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勾当不敢让我们知道。” 小宝直接扭头吩咐侍卫，“去将村长请来，把人拦住，别让他们闯进来。” 侍卫是从一农户家把村长拉来的，村长整张脸都是苦的，他小声的埋怨道：“你们何苦管这些事？” 侍卫生气，“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要是不管，那小姑娘岂不是被当做死人活埋了？听说村子的坟地就在村外不远，村长就不怕晚上会做噩梦？” 村长打了一个寒颤，喊道：“可不敢这么说，我可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侍卫冷哼，“那小姑娘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的，你身为一村之长却放任此事不管，你说你有没有责任？” 村长不敢再辩解，跟着侍卫回家，见到自家屋子被张二柱等人砸得砰砰响，心一气，脑一热，脱了脚上的鞋就跑过去照着他们的脑袋打，吼道：“叫什么叫，喊什么喊，没见着贵人们正在救人吗？别吼得好像你们多心疼妞妞似的，告诉你们，她要是死了，你们谁都逃不掉嫌疑。” “村长，妞妞自己病死的，关我们什么事？”张二柱不依的喊道。 “放屁，她白天还满村的撒丫子跑呢，什么病一晚上就没了？”村长喊道：“都给我老实一些，要真出了事，你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中依然有嘟囔的声音。 小熊嗓门忒大的喊道：“大夫说孩子是被人用被子枕头一类的东西捂住口鼻窒息休克的，这是谋杀，你们一再阻止我们救人，难不成是你们干的？” “你，你胡说。”张二柱有些心虚的不敢与小熊的目光对视。 小熊冷笑，“是不是胡说，报官让衙门来查便是。” 众人脸色一变，村长忙上前一步道：“贵人，可不敢劳烦衙门里的大人们，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我们自己处理就好，您放心，有我在，必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的。” 小宝与小熊惊讶的对视一眼，这是谋杀，怎能不报官？ 俩人这才惊觉不对，之前这些村民如此嚣张，村长也只说会教训他们，却从未说过要报官。 小熊脸色涨红，正想说话就被小宝一把拉住。 小宝笑道：“那我们就放心了，村长不如跟我们进去看看孩子。” 村长也想看看妞妞怎么样了，求之不得的点头，临走前警告的瞪了村民们一眼。 小宝也给侍卫长使了一个眼色。 妞妞已经救活，青白的脸上有了点血色，妇人正抱着她的手哭，看到三人进来，她起身就冲小宝和小熊砰砰的磕头。 小熊忙把人扶起来，道：“不用多礼……” 村长见自己被无视，微微有些尴尬，他伸头去看床上的小姑娘，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小宝亦看向张太医，张太医抹了一把汗道：“人是救过来了，但人有没有其他问题得等人醒过来后才知道。” 这么小年纪的孩子窒息极有可能会变成傻子，张太医看了眼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妇人，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小宝就叹息一声，道：“那我们就多留两天，让大夫好好的给她看看，村长，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村长虽恨不得将人立刻送走，此刻也不得不强笑着应下。 村长刚想提议把孩子和妇人带到别处安置，好让贵人们休息，外面就又重新响起喧闹声，他抱歉的看了两位小公子一眼，不得不出去处理。 小宝等人走后，这才看向木木呆呆抱着女儿哭泣的妇人，柔声道：“不知婶子如何称呼。” 妇人扭过头来，看了小宝一眼，好似认出他是恩人，就流泪道：“妇人娘家姓赵。” “赵婶子，”小宝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低声道：“刚才我们在外面说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孩子是被人蓄意谋杀，如果你们回去，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赵氏打了一个寒颤，忙跪在地上道：“求恩人救命。” 小熊还要上前扶人，小宝就拦住他，对赵氏微微摇头道：“我们不日就要离开这里，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要救人还得从根本上解决才行，只不知这么小的孩子为何会有人对她下杀手？” “是她奶奶和她二叔干的，”赵氏脸上狰狞，咬牙道：“一定是他们，怨我，都怨我，我要是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小宝和小熊瞪大了眼睛，没料到这会是亲人干的，“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赵氏哭道：“我丈夫死了，留下些积蓄，加上有二十亩的永业田，可我们只有一个妞妞一个女儿，婆婆担心无人承继夫君的血脉，就要给他过继，我也没不许过继，只是想等妞妞快要出嫁的时候再过继一个孩子，他们忍不住，这才，这才……“ 赵氏心中又悲又恨，道：“今天晚上婆婆就叫着心口疼，非要我在她屋里服侍，我晚上起夜喝杯水她都惊醒过来，怎么也不肯睡觉，偏她看着并不像难受的样子，我心中起疑，才躺下就借着要去茅厕的借口溜出来，我见有人从我屋里出来，跑回去看时，妞妞就躺在被子里，脸色都青了，我一摸，一点气息也没有……” “婆婆说孩子死了，是病死的，让我节哀，可妞妞身体一向好，晚上吃饭时还吃了一碗，怎么会病死？”赵氏捂着脸哭道：“早知道是为这些钱财，我早早交出去就好了，我的妞妞何必受这个苦？” 第1168章 拿定主意 屋里一时很安静。 小宝和小熊从小就生活在爱的关怀中，虽然因为地位的关系也面临过阴谋诡计，然而那些人并不是他们的亲人，因此他们不会为此伤心，此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至亲之人会为了二十亩地，三十多两银子而杀死自己的亲人。 屋里只有赵氏嘤嘤的哭声。 小宝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小熊则压着声音愤愤道：“那就去报官抓他们，把他们都送进监狱里去。” 赵氏连连摇头，“不行，如果报官，宗族必定仇视我们娘俩，我们在村子里也活不下去了。” 小宝胸中一堵，知道她说的不错，“若这次你们忍了，那他们肯定还会下手，下一次，下下次呢，她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躲过一劫吗？” 赵氏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她早早打定了主意，若宗族要包庇二叔，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女儿报仇，可现在女儿还活着，再没有比她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小宝拉住要说话的小熊，道：“你有一个晚上考虑的时间，第二天你若拿定了主意就告诉我们一声，能帮的我必定相帮，我们只是过路，并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赵氏怔怔的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儿。 小熊跟着小宝回到房间，愤然道：“你干嘛拦我，杀人偿命，如果每个人都因各种理由放任罪犯，那要我大齐律法何用？” “我何尝不知？然而宗族之力大于律法，历朝历代都如此，就算她现在把她婆婆和二叔告上衙门，事后她也不会被宗族接纳，在这个村庄里也活不下去。”小宝沉声道：“律法是为约束人的行为，让沉冤的百姓得以昭雪，然后更好的生活下去，然而现在她遵循律法并不能过得很好。” “难道这是律法之过吗？” “自然不是律法之过，”小宝叹息，“这是宗族之势凌驾于律法之上的过错。” 妞妞没死，所以民不告官不究，就算妞妞死了，张氏宗族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有意隐瞒，只要把赵氏扣押住，衙门也无从得知这事，她的死也就不了了之。 何况要杀她的还是她的亲祖母与二叔。 小宝凝眉道：“其实宗族之势较于晋唐时已多有削弱了，然而还是不够。我们又不能激进，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小熊挠挠脑袋，道：“先别管宗族和朝廷的关系了，还是想想这事应该怎么解决吧，真要放任不管，说不定我们前脚走，她们后脚就死了，这可是两条人命。” 小宝垂下眼眸，敲了敲桌子道：“其实也简单，赵氏可以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到县城去做帮佣，或找些别的工作养活自己跟女儿，加上张大柱留下的积蓄，想要活下去并不困难。然后到衙门报官，将她婆母与二叔全抓起来，谋杀未遂，以本朝律法判，前者要服役三年，流三百里，后者则是流五百里，为奴。这是下策。” “那上策呢？” “上策是说服张氏一族主动将她婆母和张二柱扭送官府，或同意让妞妞招赘，或等妞妞长大后过继继子承继香火。” “这不可能，”小熊想也不想的道：“既然之前他们没答应赵氏的要求，这时候更不可能答应了，除非，”小熊转了转眼珠子道：“除非我们暴露身份，以势压人。” “以势压人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小宝道。 “所以只能行下策？” “看赵氏的选择吧，”小宝觉得这只是他们的想法，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们觉得是为赵氏母女着想的计策，她们未必领情。 赵氏在想她该怎么办，外面张家一族的人也在商议拿他们母子怎么办。 村长恨恨的看着张氏的族长道：“你瞧瞧你们族里出的这个乱子，这事一旦传出去我们整个村子都得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 张族长咬牙道：“那些人说妞妞是窒息就是窒息了？大柱娘明明说孩子是害病。” 明显打定主意不认账。 村长磨磨牙，道：“我信你们，可他们不信，真要报了官，你觉得二柱他们跑得掉？” 张族长垂下眼眸道：“妞妞是张氏的血脉，她的命也是张氏的，还轮不到一群外人来做主，大柱死了，赵氏还年轻，我看她也守不住，大可以再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 侍卫们只是好奇这群人凑在一起说什么话，听到这里时胸中的怒火腾腾的往上冒。 他们觉得他们在宫里做侍卫，见过和听过的龌蹉事也不少了，没想到在淳朴的乡间也能见到这么恶心的事，明明昨天晚上他们到来时这些人热情欢迎，为了怕他们在外守着冻着，还把家里的棉被送与他们盖。 大家还说乡间的人就是淳朴，可就是这样淳朴的一群人现在计划着要杀一个孩子，要将一个才丧夫丧女的可怜妇人嫁给另一个鳏夫。 偷听的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悄悄的离开屋顶，回到屋中和两个小主子汇报。 小宝无语的看着他们，今天晚上跑出去偷听的侍卫特别多，他敢发誓，此时站在高处往下一看，村里肯定有半数人家的屋顶上趴着人。 小宝揉了揉额头，道：“你们去找赵氏，把这些话告诉她吧，不用来汇报我了，对了，二公子呢？” 侍卫兴奋的道：“二公子还在屋顶上了，他已经偷听了两家，现在跑到另外一家去了。” 小宝抽抽嘴角，道：“天快亮了，把他们都叫回来，可别叫人发现了。” “大公子放心吧，以二公子的功夫，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侍卫自信满满的道。 小宝转身就走，他只恨自己功夫没学到家，只能看着人一拨一拨的跑出去偷听。 而屋里，赵氏听完侍卫的话，掩面哭泣起来，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侍卫眼里的同情。 同情！ 难道她要顶着这样的目光过一辈子吗？ 不，不，如果这些人走了，她可能真的会被夫家强制嫁出去，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女儿独留在张家，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过好，既然如此，还不如鱼死网破，她们母女就是到了阴间也能与夫君相聚啊！ 赵氏抹干眼泪冲出去，速度快得侍卫都没拦住。 第1169章 报官 哪怕是卖身为奴，赵氏也不愿意再留在这里了，她求小宝把他们带出村庄。 小熊顶着一身的露水跑进来，巴巴的看着小宝，小宝就点头道：“赵婶放心，这次我们也正是要去县城，我愿捎带你们一路，我即刻叫人去报官，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我们就走。” 小熊在一旁转悠道：“他们心思不良，只怕不好叫他们知道，在官差来之前不如悄悄行事。” 赵氏磕头道：“多谢两位小公子，民妇知道要保密，在官差到来之前一定不会露出口风。” 不然整个村子的人怕是会他们给围了。 三人计划完毕，小宝叮嘱了赵氏两句，这才开门出去。 此时朝霞已起，天边被染红一片，冷冽清新的空气涌入胸中，小宝觉得憋了一晚上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 村长很快带着张族长上门来要人。 小宝并不拦着他们见赵氏母女，只是担忧的道：“妞妞还没醒，大夫说此时还不宜移动，一会儿还要扎针吃药，不如先留在这里，等她醒了再移动。”只字不提妞妞窒息的原因。 村长松了一口气，忙应下，又旁敲侧击的问他离开的时间。 小宝不好意思的道：“昨夜一夜未眠，所以打算再叨扰一天，明天再启程离开，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侍卫长忙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村长手里，笑道：“这是我们的住资，请村长收下，我们的一日三餐还得麻烦您。” 村长的眼睛都直了，县城最好的客栈最上等的房间一天也不过八十文，一斤五花肉二十文，他们家就是天天吃一斤肉也才六百文，对方才借住两天却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村长捧着银子，点头哈腰道：“您只管住着，有什么吩咐告诉我们，我们给您办。” 张族长的眼睛也不停的瞄向那银子，也没多少心情去劝赵氏回去了。 张母和张二柱一家见族长没把赵氏带回来脸色顿时一变，急忙道：“那些外乡人不愿意放人？” “胡说些什么呢？”张族长瞪了他们一眼，喝了一口水道：“他们明天就走，我看他们的意思并不太想管这事，只要把人救活就行，村长的意思是没必要这时候得罪他们，就让赵氏和妞妞先在他们那里呆一天。” 张母嘟囔道：“那是我儿媳，她呆在一群男人中间算怎么回事？” “把妞妞送回来你们有钱给她请大夫买药吗？”张族长没好气的道：“我先把话撂下，赵氏可以改嫁，但妞妞必须活着，她是大柱的血脉，再让我知道你们要害妞妞，我开祠堂把你们都沉塘！” 张母脸色一变，不敢再说话。 张族长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问道：“大柱不是留下二十多两银子吗？尽快走出来，总不能让赵氏带着我张家的产业改嫁。” 张母连连点头，道：“赵氏不在家也好，我带着二柱他们找找。” 赵氏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收拾东西，一个侍卫就回来道：“张家正到处翻东西呢，好像是要找钱，赵嫂子，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不然有去无回。” 小熊竖眉看向赵氏，“你把钱藏哪儿了？我去帮你拿。” 赵氏脸色苍白的道：“相公没藏在家里，藏在了地里……” 钱是张大柱藏的，自藏下去后赵氏就没动用过，所以现在她屋里只有零星的几百个铜板，是自己卖鸡蛋卖鞋垫赚的钱，还有就是张大柱以前送的两根银簪，金镯子和金耳环还戴在她身上，所以算起来她屋里还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 小熊昨天晚上听了好几家的墙脚，已经将张家的事摸得差不多了，说起来赵氏还挺可怜的。 她十三岁就嫁给了张大柱，但才嫁进来张大柱就被抓去服兵役了，因为没有孩子，在张家一直是被当牲口使的。 但张大柱运气不错，进军队没两年齐修远就反了，大周变成了大齐，他所在的那支军队压根没跟齐军交手就直接投降了。 后来被拉到战场上与西夏打了一场，算起来他还是齐浩然的兵呢，虽然是千千万万中的一员，但也是自个父亲的手下，因着这一点，小熊对赵氏母女很有好感。 张大柱在抗西夏的战争中立了不大不小的功，没够上升职，却能得到些赏钱，加上大齐成立后他也能拿到军饷了，存下来后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因为时逢乱世，他的族人早已流亡出去，并不在原来的村子里，他是在太康三年才找到母亲妻子的。 所以说他运气好，多少亲人因为乱世生离死别，活着的，也许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彼此，但他才花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找到了人。 后来齐修远下诏免除一些人的兵役，只要年龄达标，或是负有伤自愿退役的都能拿到一定的钱离开军队。 放为良民，永业田与良民的一样，每人可得二十亩，而且地方上对退役回家的老兵伤兵有优惠，可酌情免除五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赋税。 张大柱的赏赐，军饷，加上退役拿到的补偿金就将近百两了，加上他在战场上拿到的战利品，回家时足有一百二十多两的银子。 因为长时间不在家，张大柱对母亲很是愧疚，一回家就拿出银子给家里盖了青砖大瓦房，好在他不傻，钱一直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是赵氏，一开始都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是有多少钱。 离家近六年的儿子回来，张母却已经对他没多少感情了，再温馨，在张大柱再也拿不出银子来时母子兄弟间的这种温馨也维持不下去了，而张大柱也知道了赵氏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毕竟是为自己守了六年的妻子，加上赵氏很快为他生了第一个孩子，所以张大柱很偏向妻子这边。 据小熊偷听到的各种情报揉合起来分析，两家矛盾彻底爆发是张母不小心弄掉了赵氏的一个男胎开始。 那是张大柱盼了许多年的儿子，却因为母亲不小心而死了，所以两家彻底分家。 张大柱在族中很说得上话，不仅愿意分出房子的一半，还一次性支付了二十两银子的赡养费与张氏断了关系。 据村里人和张氏分析，张大柱手里应该还有二十多两银子，因为他当年回来时就说有一百两，建房子加上这么多年花销去的，再给出二十两，他手里最多也只有这么多。 但这么多钱大家也没见过。 一年到头的种地，纳税完后除去日常花销的，能存下三四两银子已是顶天了。 这还是因为大齐吏治分明，轻徭薄赋，粮种高产，换在大周，人能不饿死已算是不错了。 因此张母和张二柱等人盯着张大柱偷偷藏起来的银子眼睛都绿起来了。 第1170章 拿人 两个侍卫带着赵氏趁着月色去挖银子，小熊兴致勃勃的跟在后面，他对民间藏银的方式很感兴趣。 也许是见识了张母的偏心和弟弟的无耻，张大柱并不敢把银子藏在家里，而是藏在了他的田地里。 朝廷分给他的二十亩永业田分了好几块，其中有一块地里面有一滩乱石，只有一个桌子大小，乱石下全是坚硬的石头。 因他回来得晚，附近的好地都被分了，所以这块地才分给了他。 张大柱就把钱藏在这里，他去世前和赵氏叮嘱过。 赵氏早已拿定主意，这些钱等到女儿出嫁时再动用，所以这两年她从未到这里摸过银子，真要问她有多少钱，她还真不知道。 包袱被扯出来后她隐隐觉得重量不对，打开一看，里面有十来锭的银子。 赵氏惊得手脚都冷了，“这，这么多？” 侍卫颠了颠，道：“银子都是五两一锭，这也就五十多两” 小熊道：“这个数才是正确的，村里人都说他带回来有一百两，但那都是有数的，他上战场应该得到过一些战利品，加上这些年劳作存下来的银子，差不多也就这个数。” 赵氏放下心来，抱着银子落泪，她没想到丈夫为她们母女着想这么多…… 侍卫等她擦干眼泪才带着人悄悄回去，小熊叮嘱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衙门里的人应该就到了。” 赵氏点头。 这个村离县衙太远了，走路得走上一天，侍卫们倒是有马来回，但县衙的衙役没马啊，他们只能靠两条腿出来。 因此他们跋山涉水，终于在天将将亮时出现在了村庄门口。 官差一出现，村里顿时鸡鸣狗吠，热闹得不得了。 村长满脸青灰的迎出来，临了还瞪了侍卫们一眼，他知道，肯定是这些人帮的赵氏，不然赵氏一个妇人，又一直在屋里照顾女儿，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报案？ 侍卫们很开心的冲村长咧开一口大白牙。 官差们赶了一晚上的路，脾气不是太好，一上来就吼道：“谁是苦主赵氏？” 村长刚要说话，一个侍卫就领了赵氏出来，喊道：“苦主在这儿，几位大人，受害人妞妞在屋里，她还昏迷着呢。” 其实妞妞中途醒过来两次了，但人现在的确昏睡着。 官差们立刻绕过村长跑去屋里看苦主，确定对方的确有冤情后这才询问施凶者在哪里。 村长在一旁压根插不上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二柱和张母都被供出来。 见官差们都看向他，村长嘴唇动了动，只能慢吞吞的给他们领路，可才出房门，两个侍卫就从天丢下两个人，“不用去了，他们两个人要逃，我们就代劳的把他们带来了。” 为首的官差抽了抽额头，不过他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所以并没有往深追究，而是低头去看躺在地上的俩人。 张母和张二柱瑟瑟发抖，张二柱抖着嘴唇道：“我，我是冤枉的……” 张母则神经质的喊道：“她是我孙女，她的命是我的，我就是闷死她又怎么样？多少女娃一出生就被溺死，怎么不见你们去抓那些人？” 官差面色一冷，喝道：“你们以为溺死女童不是犯罪？若是被抓住，同样可判流刑。如此狡诈枉法之人还有什么可说？来人，将他们锁起来。” 官差们忙冲上去给人带上枷锁，围观的村民并不如昨天那样气势汹汹，显然对官差惧怕得很。 小宝站在上面，点评道：“这几个官差虽行事霸道，但也算尽职，刚才该问的都问到了。” 小熊不在意的道：“要是不霸道只怕镇不住这些村民。” 小宝叹气，“若是官差温和，百姓也知礼就好了。” “那不仅要要吃饱饭，穿暖衣，住瓦房，还要识文断字才行，”小熊心里算了算这其中的开销，叹气道：“我们大齐现在已算是国富民安了，可要达到这一点不知得要多少年。” 小宝喃喃的道：“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官差拿完人，这才看向俩人，犹豫着是不是要问问他们的身份。 小宝一笑，上前行礼道：“在下江南学子齐辰，那是我弟弟齐谨，我们是奉父母之命出外游学的，谁知道不巧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几位官差是否立刻启程？” 官差点头，“路途遥远，此时启程，入夜方能到达县城。” “正巧我等也要离开，不如一起上路，”小宝笑道：“我们互相间也好有个照应。” 官差们的眼睛就瞟向停在院中的马车以及不远处的二十来匹骏马，要是能通行自然好啊，有车坐总比走路强吧。 官差们高兴的应下了。 侍卫们立刻到厨房里端出饭食来一起共享，吃饱饭再上路。 今天早上的膳食有些一言难尽，没办法，村长恼了，不肯再为他们下厨，所以侍卫们只能亲自动手。 齐修远和齐浩然连大夫都为儿子想到了，唯独没替他们想过厨子，所以俩人吃了一顿侍卫们做的早饭，决定下次再出来历练还是挑个会厨艺的侍卫比较好。 大家吃饱喝足，立刻装车。 妞妞被人抱出来，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放进马车，张族长这时也不好躲了，跑出来拦到：“赵氏，你要带妞妞去哪里？她可是我们张家的血脉。” 赵氏就要离开了，这时候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他，满脸恨意的瞪着他道：“村长竟然也知道妞妞是张家的血脉吗？我们家大柱生前对族里多好啊，族里的孤寡凡是有难的他都伸手帮忙，就是村里，你们谁没有受过他的恩惠？结果呢，他才死了不到两年你们就要杀他的闺女，你们晚上就不怕做噩梦吗？” 张族长脸色难看，“你胡说些什么，要杀妞妞的是你婆母和她二叔！” “可你们包庇他们了，你们眼见着他们要杀妞妞，跟你们杀的有什么区别？”赵氏癫狂的喊道：“你们抬头看看，抬头看看，大柱在天上看着你们呢！” 村民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吹到身上。 赵氏哈哈笑道：“若是没受过我家大柱恩惠的还好，谁要是恩将仇报，大柱都记着呢，谁也逃不过！” 小宝给侍卫们使眼色，让人将她带上马车，这才对着村民们行礼道：“我知道诸位怪我帮赵氏报案，然而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觉得诸位有替赵氏做主的权利，何况，”小宝定定的看了众人一眼，“何况，张二柱和张母只是为了些许利益就敢杀死至亲，焉知他日不会为了利益再杀其他人？留着这样的毒瘤在村里，你们可否安眠？” 村民们都色变，张二柱家人的旁边瞬间清空，谁也不敢靠近他们。 张二柱一家脸色灰白，满含仇恨的瞪着小宝。 小宝一点也不在意的上马，杀妞妞这样的事他不相信张二柱的家人不知道，不过是不好牵扯太广，这才只抓主犯罢了，但不意味着他就放过他们。 第1171章 邱县 张母看到赵氏，顿时破口大骂，官差们不耐烦，直接从路边扯了一把枯草塞进她嘴里，就连张二柱也被她牵连的塞了一把。 俩人呜呜的叫着，仇恨的去看赵氏，但赵氏看向他们的眼神同样充满了仇恨。 本来想把他们放在一辆车上的小熊立刻改了主意，把张母和张二柱一栓，用绳子拴在车后，道：“你们精力这么旺盛就先走一段吧。” 赵氏爬上马车轻轻地抱住女儿，心里既茫然又期待，她不知道能不能过好今后的生活，但只要女儿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而官差们也挤上侍卫们的马开始往县城而去。 因为有马，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还多，还未到正午他们就赶到了县城。 邱县县城不大，只是个下县，此时又是农忙时候，所以大中午的县城里也没多少人，一行人又是马车又是马的，上面还坐着官差，一进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官差们要去衙门，所以进了城门口就下马了，为首的官差握拳问道：“两位小公子是在邱县停留，还是继续赶路？若是在邱县休整，不如让我们领着你们去找个客栈住下。” 关键是对方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县太爷可能想要结交，到时候也好找人。 齐文宸看了马车一眼，笑道：“我们只怕要在这里停留两天，等此案了解后再走。” 官差放下心来，即刻拨出一人来给他们带路，有官差领路，自然会方便一些。 齐文宸也没推辞，接下了他们的好意。 官差已将张母和张二柱扯下车辕，和众人告别后押着他们往县衙去。 侍卫长和领路的官差先行，把一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 “此时农忙，我们运气好，这一整个客栈都没客人住，所以我就做主全包下了。” 其实全部包下也没多少房间，一人一间刚好。 齐文宸点头应下，看向局促的赵氏，笑道：“赵婶带妞妞先回屋休息吧，既然到了县城，就把这里好好的逛一逛，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议。” 赵氏点头应下，抱着女儿回屋。 齐文谨呼出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大街兴奋道：“我们也出去玩玩吧。” “不急，先去吃饭休息，下午只怕有客来访，要是跟着你去玩，只怕错过贵客。” 小宝所说的贵客就是邱县的县令黄嘉，案件发生后他就把邱县县令的履历给弄到了。 黄嘉是太康三年进士，既开国恩科后的第一科同进士，他做了五年县尉，因为前任县令年老致仕，此人在地方名声不错，前任县令也推举，吏部就让他继任县令，至今已有六年。 齐文宸翻看过吏部给他的评语，机敏不足，勤勉有加，而且每年的吏部考核不是优就是中上。 他仔细研究过，他在农事上很有天分，每年朝廷下发的劝课农桑的任务都能完成的不错，而他的短处是刑事问诉，一个县，又是下等县，两三年也不见得有一起命案，但其他鸡鸣狗盗的案件肯定不少，还有因争水争地的打架斗殴事件，一个县令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 而黄嘉对于这些事的处理总有不足，当年他做县尉时本是主管这一方面的，就因为他能力不足，所以主动跟县丞把职责换过来，让县丞去管治安，自己这个县尉却去管农事。 而当年的县丞已升任为县尉，虽然辅佐他处理好了县内的各种刑事诉讼，然而吏部并不觉得这是他的本事，所以每年都因为这事扣分，勉强得个优还是因为他治下的农桑的确做得好。 小宝却觉得吏部太过苛刻，黄嘉不擅刑事诉讼大可以不让他管这些事，何况他也知人善用，并没有拖延案件，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得到优的评价。 黄嘉当了十一年的官，不说圆滑，至少也不是愣头青，昨天一个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来报案，他就知道借住在那小村庄里的人只怕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哪里能用得了那样的骏马？ 于是，黄嘉在见过张母和张二柱后就让人押监候审，自己带了县尉先去找传说中的贵客聊天。 秦县尉目光如炬，一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小宝和小熊，就低声道：“大人，这二人身份只怕不简单。” 小小年纪就有此气势，为长的那个气质温和却有威仪，小的那个眼中隐含威势，他是剿过土匪的，一看就知道此人手上见过血，而且气势内敛，只怕手上沾的血还不少。 这样小的年纪，如果不是身上自有一股浩然正气，他只怕要认为对方是匪类了。 黄县令也不瞎，自然也察觉到他们的气势尚且被压制，忙扯了笑容，上前以平辈相交。 小熊有些无聊，不太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要与他们交朋友，以前他们也路过不少的县城，但太子哥哥都不见官的。 齐文宸的目的很简单，一是询问案情，得知人证物证俱在，张母和张二柱的判决一个月内就能下来，而在这之前俩人都不可能会被释放； 二是询问邱县的就业情况，不知道像赵氏母女这样的人能在县城找什么工作，要是对方不能安顿下来，他们走的也不安心； 三则是询问县内的宗族情况了。 见过赵氏母女的事后，小宝心中隐隐有些想法，然而因念头未成熟，他不好明说，只能先做调查。 头两件事秦县尉就能给出准确的答案，邱县虽是下县，但要找个工作还是挺简单的，最简单的，赵氏可以接洗衣物的工作，虽然要过得多好不可能，但吃穿总不会有问题。 不行还可以到富户家中做帮佣，每个月凭着月钱也能过得不错。 秦县尉表示，如果赵氏手脚勤快，他愿意帮忙替她找一份好工作。 小宝忙高兴的替对方应下。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小宝自然不是直接开口问，而是由赵氏母女的事引而感叹张氏宗族的霸道和衙门的为难之处。 说到这个，黄县令还未发言，秦县尉倒是和齐文宸引为知己了。 他一直主管县城的治安，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而不管是贫民还是富户或地主，他们都有家族，这里面错综复杂的人情能把他烦死。 别的不说，他们要抓一小偷，眼见着他就要被抓到了，他却窜到一个巷子里去了，因为同族，族民帮忙包庇，他们就算知道人在巷子里也抓不到人。 实在恼恨得紧。 第1172章 发表 黄县令也道：“每年因争水抢地，族与族之间也常发生争斗，但起始不过是个人之争，后来是一家之争，再发展成一族之争。家族本就是给族人庇护之用，而族人壮大家族，这是相辅相成之事，只是家族势大，不断的踩律法的线，我们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小宝就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有利的办法吗？” “世族的势力经隋唐后已有大大的削弱，五国之乱后世宗皇帝一统天下，更是竭力打压世族，连带着宗族势力也在减弱，这应该算是极限了，”黄县令道：“我实在想不出朝廷还能有什么稳妥的办法削弱宗族之力。” 秦县尉也点头，道：“世族现在已不足为惧，当今仁慈，总不能像世宗皇帝一样直接借兵削弱世家之势？” 小宝严肃道：“世族未犯事，皇上自然不会行此不义之事。” 黄县令和秦县尉同样叹气。 小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解道：“宗族厉害，那我们就不让他们那么厉害不就行了？” 小宝冲着弟弟翻白眼，“我们现在不就是想着怎么削弱宗族的力量吗？” “那还不简单，强调个人的权利，不让他们为家族付出那么多不就行了？”小熊不在意的道：“宗族之所以会那么强大不就是因为不断的压榨个人，让他们放弃自我为家族付出吗？如果能说服他们多为自己着想，没有个人不计个人利益的付出，宗族还能大到哪里去？” 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小熊。 小熊与他们大眼瞪小眼片刻，犹豫的问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不，你没错，”小宝露出大大的笑容，高兴的道：“这个办法不错。” 黄县令和秦县尉对视一眼，心里惊涛骇浪，这样的法子好阴损，而且，“这，强调私我，会不会让人性自私化……” 小宝笑眯眯的道：“强调宗族同样也是自私，真要怕民众人性自私化，不如强调家国，这样大家小家都兼具。” 黄县令和秦县尉目瞪口呆，他们觉得他们年纪有点大，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小宝等黄县令和秦县尉走后才去拍小熊的头，“你这个臭小子，有好主意为什么不早说？” 小熊委屈，“我不也是才想到的吗？我一想到就告诉你了。” 小宝眼睛发亮，“这事我们要徐徐图之，我们直接强调个人世人未必会买单，得要他们自己去想，而要人思考就得先提问，小熊，我现在终于知道四婶为什么要办时报了，有了那份报纸，我们不知道能做多少事。” 小熊迷糊的挠脑袋，问道：“你要怎么做？” 小宝笑道：“我们就把这一路的见闻发表在时报上吧，那张报纸不是有一个版面专门写各种奇事怪谈吗，我们写信和四婶把那个版面拿过来。” 他是由赵氏母子之事想到这些事的，就算那些人想不到这些，他大可以将问题提出来，先给他们埋下种子，总有一天这些种子能发芽长成大树。 小宝和小熊当天晚上就给穆扬灵写信，不仅问她要了版面，还把第一篇稿子发过去了，写的就是赵氏母女的事。 穆扬灵收到信时惊诧于两个孩子的敏锐，到前世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经过战争和改革后，家族的势力已经减弱很多，至少很难凌驾于法律之上。 而现在大齐律法虽重要，但家族的力量却无处不在。 如果两个孩子真的能进一步削弱家族的力量自然好。 穆扬灵将稿子中的地方与人名都虚化，这才发出去，“让时报发出去，以后奇事怪谈那一版给我留着空，给小宝他们用。” 又找了一本怪谈给他们送去，两个孩子的文笔实在有些不敢恭维，所以还是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写这些奇事怪谈的吧。 待小宝他们在地方上买到刊有自己文章的时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他们也已经离开邱县了。 而此时，他们还呆在邱县里。 妞妞已经清醒过来，她恭恭敬敬的给小宝和小熊磕了个头。 秦县尉则是给赵氏在县里的富户里找了个帮佣，每个月大概有三百文的月钱，关键是主家一天三餐都包了，所以她的花销不大。 赵氏在县城赁了个地方住，把张大柱留给她的钱都藏起来，打算留给妞妞做嫁妆。 小宝和小熊在县城停留了两天，见赵氏稳定下来，而张母和张二柱断无离开的可能，当初去小村庄的官差也答应会多照顾一些赵氏母女，俩人这才满意离开。 俩人在旅途上赏到的美景，见到的奇事奇人都被写成文章发表在时报上，有不平之事，也有令人敬佩的好人好事。 一开始没多少人留意时报上的这个版面，随着发表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个版面成了除政治版面外最受欢迎的一版，不少人开始期待起这个版面。 小宝和小熊是以游学学子的名义在时报上发表文章的，阅读的人也猜得出对方可能是十几岁的学子，这让在外游学的学子心动了，既然这两个在外游学的学子能在时报上发表自己游学中的见闻，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文人所追求的不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吗？ 而在这交通不便的古代，除非是有大才华或是有大品德的才子，不然很难做到这一点。 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有大才华，大品德？ 这两个在时报上发表游记的文笔比他们还不如，既然他们可以，那我们为何不可？ 他们也见识过美景，也经历过许多不平之事，同样见过各种怪事，不管是阅历还是能力，他们都不弱于这两个少年。 时报现在可是每个县都有，只要一篇文章，他们就真正做到了一举成名天下知。 不少读书人都心动起来，开始有人写出一篇游记试探性的给荣亲王府投递。 整理拜帖的祝良看到这篇文章很是无语，但还是给后院的穆扬灵送去了。 第1173章 羞愧 穆扬灵收到投稿，惊诧的道：“我们时报不是一直对外征稿吗，怎么不寄到报馆，寄到王府来了？” 祝良轻咳一声，道：“娘娘，报社的稿子一直是找朝中的诸位大人或书院里的先生学子写的，因每天接收他们投寄的稿子就已经够多了，所以并未广而招之，不然……” 不然他们报馆还不被埋了？ 穆扬灵摸摸鼻子，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可不是前世写文章要稿费的年代，文人们求的是名，只要能在时报上发表文章，哪怕是倒贴钱他们也愿意啊。 然而穆扬灵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吗？ 她将稿子交给祝良，道：“送去报馆让他们看看，若是合格就发出去，顺便把报馆的管事给我叫来，我有些事与他商议。” 现在往报馆递稿子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遇到重大事情皇上都会通过时报通知全国人民。 上次元宵佳节，皇上不就在时报上发表了与民同乐的文章？ 何况时报最初是想让天下的百姓了解国之政策，普及律法，免得被地方的贪官污吏糊弄，所以光这些就占去了大幅版面，留给其他人发表的空间是少之又少。 所以穆扬灵打算多开几张报纸。 当然也不能太多，物以稀为贵，她不希望报纸泛滥到民众无从选择的地步，不过是增开三四张，一张专门为天下学子服务，刊登大儒或大臣们的一些文章或政见，还有征集来的诗文，各种史见等； 一张专为天下女人服务，讲如何持家育儿，处理公婆夫妻间的关系，再悄悄的宣扬一下女权主义，慢慢提高女性地位； 一张专为天下儿童服务，刊登的是各种寓言故事及做人道理； 最后一张则是时报的繁衍，各种版面都有，然后偏重于各地风俗奇事，这样游子们寄过来的稿子就有了去处。 除时报必须全国统一外，其他报纸可州府报馆单办，然后每六天合版一次，从以往的报纸中选出优秀的刊登，让全国人民都能看到。 穆扬灵和孙管事道：“这事得提前在时报上刊登，多招些编辑，务必将投递过来的稿件都一一审核过。” 孙管事眼睛闪闪发光，“娘娘放心，现在不少及第的举人秀才都愿意到我们报馆来任职，在有些书院，学生甚至蜂拥而至，要招编辑并不困难。” “所以更得管好，林子一大就什么鸟都有，你找几位先生商议一下，订出编辑守则，为官者要守国法，学子要守校规，我们编辑自然也要守属于他们的规矩。有约束，这个行业才能做久。” 孙管事明白过来，他们报馆地位特殊，刊登天下文人的文章，受文人追捧，但如果报馆不能公平以待，也必将招致文人怨恨。 他们的笔杆子可不软弱，报馆没了好名声，那可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孙管事严肃的点头道：“娘娘放心，小的明天就着手去办这事，只是，小的身卑位低，去请几位先生只怕辱没了他们。” 文人傲气，孙管事虽管着报馆，但还是下人，真要由他出面去请人，不仅请不到，还会得罪人。 穆扬灵也想到了这一点，苦恼的道：“难道让王爷去？” 孙管事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妃，穆扬灵叹气道：“那只能我去了。” 浩然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穆扬灵叹息，“看来还是得找一个馆主才好。” 孙管事眉眼跳了跳，张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反对的话。 报馆越来越重要，以后与文人打交道的地方还很多，他身份低，肯定不能让文人信服，为了长久发展，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任报馆是必然之举。 穆扬灵苦恼她能请谁做馆长，齐浩然看不过她纠结，直接放出风声，第二天穆扬灵就破天荒的收到一堆请帖。 要知道她不擅交际的传闻和她凶悍的名声一样有名，所以除了必要的寿宴和赏花宴，很少会有人给她送帖子。 这一年到头也收不到几封请柬的她一下就收了十来封，不仅穆扬灵好奇，祝良也好奇的亲自送请帖来，询问的道：“娘娘，您要去吗？” 要去的话他早点准备礼物，自家王妃太不爱出门做客了，这次要是能点亮交际的技能那就太好了。 穆扬灵翻着请帖，渐渐瞧出门道来了，这些请帖中有翰林家的，有国子监祭酒家的，还有京中各大儒家的，甚至还有刚升为太子太傅的方致远的。 “这是都看上了报馆馆主的位置？”穆扬灵犹豫的问道。 齐浩然从她手里接过帖子翻了翻，撇撇嘴道：“这也太少了，再等两天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人选。” 穆扬灵看他，“连方太傅都跳出来了，你还想等谁？” “方致远不合适，”齐浩然道：“他是太子的老师，不能管报馆。” 他见阿灵有些迷茫，就将祝良挥退，道：“你以为你这报馆只是报馆？它现在担着引领大齐舆论的重责，要不是这是王府的私产，你行事又向来公正，朝中那些大臣早就染指了。” “每天京城的报纸一出，各官员，书院的先生及学生都会人手一份，普通百姓中凡是识字的也会舍得拿出五文钱来买一份，各酒楼，茶馆也都会买上数十份或朗读或放在前台供人借阅，而且京城附近的县镇都能收到，层层下发后由里正给村里的农户宣读，而其他州府也是如此行事，这意味着大齐百姓十人中至少有七人能看到时报，阿灵，朝廷颁布的诏令也不过如此。” 穆扬灵不是天真的少女，很快明白过来，问道：“皇兄就不想把报馆占为己有？” “在我手里和在大哥手里有什么区别？不过传至孩子们就不一样了，”齐浩然道：“这东西是大杀器，不能单交给皇室，也不能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更不能独给朝廷。” 所以要各方的人都插一手，以求平衡？ 穆扬灵瞪着眼睛看他，“为什么我不知道你这些想法？” 齐浩然轻咳一声，找借口道：“这不是得慢慢调整吗，反正也不急，只要我还活着，这报馆变不变都那样。” 穆扬灵怀疑的看着他，忍不住去掐他腰间的软肉，哼哼问道：“说实话。” “我不是怕你生气吗？”齐浩然道：“报馆是你弄出来的产业，要是再交出去，那你手上还剩多少东西？” 齐浩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愧疚的，阿灵不太会做生意，弄出来的东西也少，但偏偏每一项都抓在了国家的命脉上，以至于总是得让出去。 不仅是他，就是大哥都有些羞愧，哪敢好意思再让阿灵把报社让出来？ 第1174章 投稿 穆扬灵不在意的道：“我一开始也没指着报馆赚钱啊，只要大哥不要我把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也交公就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声望，阿灵，你不知道时报凝聚起来的声望吗？” “那我就更无所谓了，”穆扬灵自信满满的道：“只凭丰收粮铺我就是全大齐最可爱的人了，我还用报馆给我攒什么声望？” 穆扬灵想到现在她每每出去逛街，总有人遥遥的给她磕头，不免忧伤的叹息，“声望太盛也不是好事啊！” “……”齐浩然只能点头表示她说得对。 “所以你不介意把报馆交出去？”齐浩然盯着妻子问。 穆扬灵爽快的点头，“我的本意是让天下百姓知国事，不被地方官蒙蔽，宣扬礼义廉耻，让他们知礼仪，懂是非，还要知律法，懂得维护自身的权利，所以报馆在谁的手里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把这个报馆很好的办下去，你要是有好办法我自然听你的。” 齐浩然觉得无欲无求的阿灵好可爱，一把抱住她道：“阿灵，你真好！” 不是谁都能抵住名利的诱惑的，时报给人的声望之重不亚于一世大儒的积累，而阿灵说让就让了。 齐浩然抱着她道：“阿灵，跟你在一起，我也觉得我高尚了许多。” 穆扬灵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报馆不挣钱嘛。” 报馆是真的不赚钱。 为了让更多的人读到报纸，一张那么大的报纸她只售价五文，除了印刷及笔墨纸的成本外，还有稿费，报馆各工作人员的薪资，传递报纸的交通费等，除去这些成本，京城报馆的盈利还不足百两，更不要说一些偏远州府，那里的报馆几乎是收支正好平衡，过年的时候算账，只要不倒贴钱，穆扬灵就能上一炷香。 而为了办好时报，他们每年还要举办一些活动，邀请名儒或名臣出席，这些花销不少，所以盈利的总和也就够办个活动，再给员工们发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时报也就能带来声望，金钱是带不来了，除非压榨员工或提高售价，不然就只剩下减少印刷成本和交通成本两大快捷方法了。 也就是王府家大业大不怕亏本，要是换了另一人来当时报的老板，对方要不愁得头发发白她就不姓穆。 累死累活它不赚钱啊。 “你别看现在时报声望大，那是因为全大齐只有我们这一家报纸，等过几年办报纸的人多了，时报的声望也就降下来了。”穆扬灵对时报的归属权并不执着，要不是齐修远压着，看到时报的效果后，报馆早就如雨后春笋般冒起来了。 当初看到时报的威力，齐修远怕有人利用报馆行不轨之事，所以下诏让各地衙门压制，不准第二人办报馆。 这一压就是这么多年，但再过几年，国家平定安盛，朝廷拿出规章制度来，肯定要放权，到时候办报纸的人肯定不少。 就算时报依然是龙头老大，它的权威也会被分去不少。 穆扬灵将这些分析给齐浩然听，总结道：“所以办报馆又累，又不赚钱，要不是于民有利，我还真不会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能把所有权让出去也不错。” 齐浩然立刻进宫去找齐修远，骄傲却高兴的告诉他，他可以考虑着接手报馆了。 齐修远拉着李菁华的手感叹，“我是真不知阿灵是怎么想的，她在意的好像总和我们的不一样。” 李菁华笑道：“要我说是她品质够高洁，要换个自私一些的，你看让不让，哪怕是不盈利，拿在手里拽着也好让给别人。” 宫里的两位心里不平静，外面也因为时报上的一则声明炸开了锅。 这则声明由穆扬灵亲笔所写，文采一般，但每个人都能读懂。 穆扬灵先是说了自己办报纸的初衷，然后展望了一下未来，将她要增开四张报纸的事广而告之，然后告诉大家，除了报馆固定的约稿人员外，也欢迎广大的人民群众投稿，凡是通过审核的稿件刊登后都能得到一定的稿费。 而投稿的人不论年龄，性别与阶层。 信的最后两段，穆扬灵着重提了一下女性的专门报纸——文秀报。 她是女人，一直有感于女子之艰难，她希望通过文秀报能帮助更多的女性更好的生活。 她希望有一天女性都变得坚强，自信，能干且正直，而当初办时报，也有基于此的原因。 声明的后面有投稿的地址，全部是各地报馆所在地。 此声明一经刊出就掀起了巨浪。 有的人关注可以给报馆投稿了，这意味着他们有了扬名的可能； 有的人则关注多开的几张报纸，心里已经在期待这几张报纸了； 有的人则注意荣亲王妃对女性的那番言论，觉得这位王妃对女性的优待太多了，不过她自己就是女人，这也情有可原。 而此时，后宅的女子们也在看这则声明，这一刻，不论曾经对穆扬灵的观感如何，此时都不由钦佩她。 因为从没有人单为女子做某一件大事，穆扬灵是第一个。 就是李菁华都捧着报纸抹眼泪，“阿灵很好，我以与她同时代为荣。” 而感动过后，李菁华心中一动，问文翠，“你说我给文秀报写第一篇文章如何？” 与此同时，不少后宅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在问身边亲近的人，“你说我能不能给文秀报投稿？” 就连年过花甲之年的老太太都捧着报纸问身边贴身的老嬷嬷，“你说我要是给文秀报投稿，荣亲王妃会不会录取？” 老嬷嬷看着努力压低声音的老太太，满头黑线的道：“不如您试试？” “那去拿笔墨来，”老太太忙叫住老嬷嬷，小声道：“悄悄的拿来，别让人知道，那些文人雅士不都好取个雅号吗？我也取一个……” 那样就没人知道是她了。 老嬷嬷满头黑线，但依然悄悄的捧了笔墨纸砚过来。 而与此同时，与老太太有同一想法的人显然不少，因为声明才刊登出去第三天，穆扬灵就收到了一大叠女性投稿。 第1175章 另类方式 穆扬灵拿着一叠稿件，顿时一拍桌子，道：“其他报纸我不管，总之文秀报一定得尽快办起来。” 祝良垂着头道：“娘娘，这文秀报是独立于报馆之外的，毕竟这上面的内容大多是女子所写，总不好叫些男人去审核吧？可要在京城找到能在文秀报中工作的人实在太难了。” 愿意出来工作的女子大多是家境贫寒的，这样的女子大多没什么学识，如何能审阅稿件？ 京中的才女倒是不少，然而她们怎么可能愿意出来工作？ 穆扬灵转了转眼珠子正要说话，小福就领着小豹子和宝珠哇哇大叫的跑来。 穆扬灵立刻闭上嘴巴，报馆重要，但孩子也重要，挥手让祝良退下，一把接住冲过来的小福，把他往旁边一拨，立马接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小豹子。 她敲了敲小豹子的额头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跑这么快，万一撞到前面的人怎么办？” 小豹子捂着额头喊道：“长大包了，好疼好疼。” “胡说，娘亲都没用多少力。”穆扬灵板着脸训他。 “是真的，不信你摸。” 说着扯了母亲的手就摸他的脑袋。 小豹子过年前刚剃了光头，此时头上的头发只有半指长，穆扬灵一模就摸到了一个小包，顿时惊诧，“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没用力。” 小豹子委屈的看着母亲。 宝珠在一边捂着嘴巴偷笑，小福则着急的喊道：“不是四婶敲的，是被砸的，我也被砸出包了，你看，你看。” 说着低头让她去摸他的后脑勺。 穆扬灵就去摸，果然有一个小包。 穆扬灵怀疑的看着他们，问道：“是不是你们互相砸的？” 她可不相信有人赶在王府里砸几个孩子。 两个孩子连连摇头，委屈的道：“我们可乖，可听话了，一点也没顽皮。” 宝珠替他们作证，“不是他们砸的？” “那是谁砸的？” 三个孩子一起摇头。 宝珠道：“没看见。” 小豹子道：“是暗器，从围墙那边咻咻的飞过来，一下就砸中我们了。” 小福年纪大一点，口齿伶俐，用词清晰的道：“是从外面飞进来的，我和弟弟妹妹们在围墙下种花玩，暗器咻的一声就飞进来了。” “暗器呢？” 小福和小豹子就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掏出两个锦袋来。 穆扬灵面色怪异的接过锦袋，问道：“这就是暗器？” 三个孩子万分肯定的点头。 穆扬灵打开锦袋一看，里面是几张稿子和一块石头，两个锦袋皆如此。 穆扬灵有些无语，所以投稿方式已经从大门投递发展到围墙飞递了吗？ 小福揉着脑袋委屈的看着四婶，叫道：“四婶，你要帮我们抓住刺客呀，不要让他们再去祸害别人了。” 穆扬灵忍不住点他的额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不要乱嚷嚷。” “可是我们真的很疼呀。” 小豹子眼泪汪汪的点头，同样委屈的看着母亲。 宝珠虽然没被砸到，但感同身受，同样看着母亲。 穆扬灵就起身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是在哪儿被砸的。” 三个孩子立刻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带路。 三小孩最近迷上了种花种草，短期理想是把荣亲王府，安郡王府的每一寸土地都种上花草，让他们的足迹遍布每一寸地方。 花园的花坛里是前朝秦相府留下的珍贵花草，穆扬灵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珍贵，所以不许他们去搞破坏，三小孩只能把目光放在边边角角的地方。 最近他们已经把假山脚，湖边都种满了花花草草，所以只好把足迹扩张到围墙底下。 今天一早，三个小孩就背上他们的小包，包里装满了花种草种和各种点心零嘴，每个人拿着一把小药锄就颠颠的跑去围墙根下了。 他们追了一下蝴蝶，捉了几只蜻蜓，祸祸了好几丛花，又吃了一点点心，这才掏出小药锄要干活，但他们才锄了不到半刻钟，一只裹了石子的锦袋就从围墙外面咻的一声飞进来打在了小福的后脑勺上。 小福当即跳起来，喊道：“有敌人！” 宝珠照着母亲教过的就地一滚，没控制好身体，一下就滚出了老远，小豹子记性不好，没想起母亲教的，唰的一下抬头看向围墙，就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一只锦袋砸在了他头上。 一个砸在了后脑勺，一个砸在了额头往上一点的部分，表兄弟俩站在一起，正好对称。 穆扬灵跟着他们去围墙下看情况，地上还能看出他们劳作的痕迹。 穆扬灵看了看他们刨的坑，问道：“你们确定这么种真能长出东西来？” 三个小孩齐点头，“我们问过花匠了，他说这么种就可以。” 穆扬灵让立春她们沿着围墙巡视，自己则站在坑前和孩子们讨论，“那是因为花匠给你们的是最容易成活的菊花种子和牵牛花种子，其实娘亲比较喜欢蔷薇，要不你们试着种种这种？” “蔷薇有刺。”宝珠犹豫的道。 “这样才好，还可以防贼。” 丫头们抽抽嘴角，什么贼敢跑到亲王府来撒野，敢来的贼还会怕蔷薇的刺吗？多半是为了防几位少爷吧？ 小豹子立刻心动，“那我们就种蔷薇好了。” 几人才说完话，两边检查的人就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带有袋子，饶是穆扬灵已有预料，看到这么多袋子也不由张大了嘴巴。 立春无奈道：“刚才我们过去还有一个锦袋砸进来呢，娘娘，外面的人怎么就知道我们会发现这些袋子？要是公子们不来这里种花，她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穆扬灵拿着袋子道：“只怕她们也是抱着万一被发现的希望吧，心思可悯，但一点也不值得提倡，万一把人砸出事来怎么办？” 要知道她们为了能把袋子抛进来可是在里面装了石头的，万一有个人装的石头大一点，再不小心砸到里面人的要害怎么办？ 穆扬灵摸摸小福和小豹子头上的小包，放下袋子，道：“在围墙外弄个木箱子，留个口子给她们投稿，再有人往里扔袋子的，也不用拿来给我看，直接当垃圾处理。” 第1176章 打算 小福眼珠子转了转，仰着小脑袋喊道：“四婶，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穆扬灵看着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小孩，想到他们的委屈，答应了，等他们走后，穆扬灵就与立春道：“你亲自去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是把人的稿件毁了就不必管。” 要是不给这几个小子找回场子，他们只怕要闹到这些稿件的主人家去。 穆扬灵可不想文秀报还没办就起这样的波澜。 穆扬灵以为在王府外竖个牌子事情就解决了，然而并不可能，短短三日内，王府的门房不仅收获无数稿件，还收到了一垒一垒的请帖或拜帖，因为有再往里砸稿件就烧掉的威胁在，倒是没人敢往里扔了，但却开始找王府的下人代为传递。 因为他们觉得这么多人投稿，放在门房或木箱里王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呢，当然要另辟蹊径。 如果说投递的稿件大多是奔着文秀报来的，那请帖和拜帖则是男女皆有了。 因为报馆的馆主还未确定，不少人都有意，而为了家中砝码，一开始下帖子请穆扬灵的或是那些人的儿媳或夫人，后来见穆扬灵推辞，他们只能用家里老太太的名义发帖子，见穆扬灵还是不至，只能用自己的名义相请，而为了增加筹码，他们名字前还会加上一些前缀。 比如太子太傅方致远，松山书院林维德，范阳卢亮…… 前者是以官职彰显身份，林维德本身就是大儒，为松山书院博士，在江南士林中很有威望，以名望彰显自身，后者，范阳卢氏拿出来就是一个招牌，没办法，谁让他们是世族？ 这些男人是冲着报馆馆主来的，而另外一大垒夫人太太们的请帖拜帖则是冲着文秀报来的。 当然，她们没想在文秀报中任职，只是想问一下她们的投稿能不能在文秀报登出，何时登。 不巧的是林维德的母亲林老夫人也给穆扬灵下了请帖，别人的帖子她能无视，林老夫人的却不可以。 林家不是世族，但也是书香门第，其父曾任前朝礼部尚书，后随朝廷南逃后就辞官了，但他与前朝严太傅齐名，在士林中的声望只次于严太傅。 林维德是景炎十二年的状元，比同科的严渡还要厉害，严渡也只是传胪。 但他不像严渡，考中状元之后就算完成了父亲的期待，拍拍屁股游学去了，并不出仕。 他一路游学一路收徒，景炎二十五年就回到京城在松山书院任教，可以说得上是桃李满天下，所以他在江南士林中名望很重，远远在同期的严渡，卢亮等人之上。 太康三年时齐修远曾亲自去松山书院请他出仕，但他没答应，再请还是没答应，三请干脆就闭门不见了。 齐修远恼没恼穆扬灵不知道，但齐浩然是恼了，而经此一事，林维德的声望更重。 没办法，虽然世上大多是俗人，大家都有出仕的欲望，但又都向往不俗，崇敬能抵得住名利诱惑的人。 而当年过年的时候，齐修远干脆封其母林老夫人为一品夫人，说她教儿有方，所以林老夫人在江南同样声威隆重。 她之前已经为儿子给穆扬灵下过一次请帖了，穆扬灵不应，这次再下，她要是再不应，那就是拿乔了，就算她是荣亲王妃，只怕也要遭人非议了，士林中那群读书人的嘴巴可不是摆设。 所以别人能拒绝，林老夫人的请帖却是一定要去的。 穆扬灵干脆找了小夏氏陪她。 小夏氏这几日也苦恼得很，“都是你弄的这个文秀报，这几天我投到我家里来的帖子都堆满了桌子。”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荣亲王府不擅交际，但与小夏氏和皇后最要好。 皇后身份高，又幽居深宫，他们没办法，但小夏氏却温柔可亲，有交情的，直接上门求小夏氏为她说说好话，没交情的也都往她家递帖子，先拉拉感情再说。 穆扬灵是装深沉习惯了，把门一关，帖子回没回只自己知道，但小夏氏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柔可亲，这里面有熟人，她怎么好一直拒绝？ 因此这段时间她倒是比穆扬灵还忙，也因此她比穆扬灵更希望文秀报的事快定下，只要定下章程，那她就能轻松一些了。 穆扬灵拉着她道：“你陪我去见见林老夫人，然后再帮我找个好日子，我们把京中的闺秀夫人们都请来坐坐，文秀报要招人，这人还得从她们之中选择。” “这怎么可能？”小夏氏惊诧起来，“谁会去报馆做工？阿灵，这话提出来就是得罪人的。” 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谁会巴巴的跑去报馆做工？ 写上一两首诗，一两篇文章发表还情有可原，出去干活则是落了下乘了。 连小夏氏都这么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穆扬灵顿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那总不能叫一群臭男人来审我们的稿子吧，他们知道女人心里想什么，知道怎么相夫教子，知道婆媳相处的难处吗？”穆扬灵叹气道：“而需要钱不得不出来干活的女子她们的能力也不足以审核这些稿件，其实我觉得去报馆任职也没什么不好，每日只做半日，可以轮值，大家也有些事情做。你前儿不是才抱怨整日除了看孩子就是看孩子，没什么事做吗？” 穆扬灵继续道：“其他报纸依然归在时报报馆之下，文秀报却是要独立出来的，我早打算好了，文秀报从馆主到底下印刷的员工都要女的，售卖时也先考虑女售报员，我们也为天下女子做些事。” 小夏氏张大了嘴巴，问道：“那，那馆主谁当？你亲自出任吗？” 穆扬灵摇头，“这第一任馆主让皇后当，我决定下午进宫去问她呢，她要是愿意最好，不愿意我就请林老夫人当。” 反正都是名誉的，真正管事的还得底下的两位副馆主。 小夏氏一震，眼睛发亮道：“你要是能请动皇后娘娘或林老夫人，请她们在文秀报中任职的事多半就能成。” 第1177章 宏志 李菁华瞪大了眼睛，“我去当馆主？” 她只想过给文秀报写篇文章，可没想过还要去当馆主，何况，皇后去当报馆的馆主，这也没先例啊。 穆扬灵见她不赞同居多，就拉着她的手劝道：“我就不爱你们做什么事都循先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先例？何况，什么都照旧，那这日子怎么可能越过越好？” “你是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那你这个最尊贵的女人该不该为天下的女人做些什么事情？” 李菁华好笑，“你想让我为天下女人做什么事情？” 穆扬灵转眼去看她宫里的宫女们不说话了。 李菁华挑眉，这在她的宫里还是第一次，李菁华挥手让人退下，看向她。 穆扬灵瞟向文翠。 文翠一笑，出去守着殿门。 穆扬灵就拉着李菁华的手严肃的道：“为天下的女人多争取一些权益，让她们的地位更高一点，若是有一天实现男女平等了，那你这位皇后必定是第一个被提起的人。” 李菁华吓得差点心脏跳出来，半响才哭笑不得的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又吓我，什么男女平等的胡话也开始往外说了。” 穆扬灵严肃的看她，李菁华的笑脸渐渐收起来了，问道：“这样的胡话你还跟谁说过？” “跟浩然说的算不算？” 李菁华就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敢在外面说，叫那些固执的老学究听见，看他们怎么编排你。” 穆扬灵轻哼一声，道：“武则天都当过女皇，先贤时代，夫人当家作主的也不少，凭什么我就不能盼着男女平等？”穆扬灵愤愤，“如今女人地位越来越低不过是那些老学究借着圣人言对女子一再约束，三从四德，说得好听，先贤时的三从四德可没有那么多的条条规规。” 李菁华没料到穆扬灵还有如此尖锐的时候，忍不住劝道：“阿灵，这个局面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我们要想改变实在是太艰难了，一个不好，还有可能会粉身碎骨，你看武皇，她还是皇帝呢，结果她也没能做什么，大臣们也一个劲儿的逼她退位让贤。” “我也没想立即就见效啊，”穆扬灵道：“而且我又不是要当皇帝，他们干什么要反对我？” “可是你提出男女平等在他们看来就是有悖伦常。” “谁说我提出男女平等了？”穆扬灵狡黠的冲她眨眼，“我只是让您去当我文秀报的馆主，借此请几位才才华的太太夫人到报馆任职而已。” 李菁华无奈，“我去当馆主女子的地位就能上升到男子那个高度了？” “当然不是，但我们开了个好头。”穆扬灵知道李菁华虽出身世家，但自有一股青云志，不然她们妯娌也不可能成为好朋友了，所以在她面前，穆扬灵说话虽不像跟齐浩然那样肆无忌惮，但也少去许多束缚，“你知道在远古时代孩子是随母姓，女子地位远胜于男子吗？” 李菁华瞠目，“你从哪里得知的？” 现有的史书上可没有这一点。 穆扬灵总不能说是后世考古学家们得出的结论吧，她只能给出第一条依据，“看故事就知道了，人是由女娲创造，她是女人，而且圣人无父，只有母亲，由此就可以看出当时是群婚，孩子都是跟随母亲姓和生活，由此可知当时女性很受尊重，地位崇高。” 李菁华头疼，她现在总算知道太子为什么总会拿着史书和故事书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关键是为什么她还会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说的话？ “所以呢，就算远古时女子地位为尊也早已成为过去，现在是以男子为尊。” “那您知道为什么男子的地位最后取代了女子为尊吗？”穆扬灵继续前一个问题。 李菁华只能无奈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战争，”穆扬灵严肃的道：“因为男人在战争中比女人更具优势，所以有战争后，女人就渐渐失去优势和地位，反而沦为被争抢的东西，所以女子地位才会下降。” 李菁华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这和报馆馆主有什么关系。 “只有弄清楚尊卑的原因我们才能对症下药，”穆扬灵道：“现在女人的地位比男子低，除了因为固有的思想外，还因为女子弱于男子，女子的所有钱财都来自于男人，未出嫁时用的是父兄的钱，出嫁后用的是丈夫的钱，没有经济基础，又哪来的底气提女性的权益？” “我办文秀报，一是让女人有个发表看法的地方，让天下人看到女人说的话；二是让让女人走出家门工作。”穆扬灵道：“或许我们这些人不在意那份工钱，但一张文秀报能养活上千个女员工，能让她们在家里渐渐有话语权，甚至掌握一个家庭的主动权。” 穆扬灵从没想过直接提出男女平等，或是提出让女子当官，在她看来，那无异于找死，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连累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 除了齐浩然，穆扬灵一向于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摩这个时代的男人。 穆扬灵的打算很简单，“让她们有能力养活自己，就算离开父兄，离开家庭，她们也能过得好。她们在家庭中能挣一笔钱，我们再有意识的引导，她们在家庭中的地方肯定会上升，家庭地位上升，社会地位自然也上升。” 穆扬灵一笑，“然后就是修改律法来了，这个慢慢来，我们不做大修改，只做小的改正就行，比如，女子过了婚配年龄不出嫁不再需要交钱，而超过一定年龄后只要个人愿意就可以立女户；赘婿通过科举也能出仕；男子殴妻，犯事的，女子可提出和离……” 李菁华目瞪口呆，然后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本以为这些只是穆扬灵的一时激情，可现在看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李菁华开始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们双管齐下，二十年，五十年或者百年后，女子在社会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这时候就算律法上还没明确将她们的地位提至男人那个位置，她们的地位也不会弱，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去做也能成了。” 第1178章 说服 李菁华突然想起小宝和小熊一直办的学堂，她不由捂住心口问道：“宝熊学堂也收女学生，你不会在十年前就想着这事了吧？” 穆扬灵摇头，“我哪有那么深思熟虑，当时只是觉得那些小姑娘可怜，要是能认些字，知道算数，那以后日子应该好过一点，所以才提议小宝和小熊办学堂的时候收女学生的。” 李菁华松了一口气，阿灵还是她认识的阿灵。 “我有这个心思是从办女学开始，”穆扬灵小心的看了李菁华一眼，心虚的道：“这些年我一直支持增办女学，并想办法给从女学出来的贫困女生找工作，就是为了打好基础。王府的作坊和粮铺田庄，但凡有合适女子职位的工作我也都有优先用她们。” 李菁华见她为这件虚无缥缈的事付出这么多，且坚持这么多年，不由一叹，问道：“这事四叔知道吗？” 穆扬灵嘿嘿一笑，齐浩然当然知道，毕竟范子衿那里还得他去做工作。 看到她的表情，李菁华眉眼一跳，问道：“那子衿知道吗？” 穆扬灵立刻摇头，“他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还不得翻天，那就是个男权主义者，他对她独霸齐浩然就很有意见，三天两头的引诱齐浩然纳妾，要是知道她想掀起女权主义，那他肯定会把她推荐过去的女工都赶出来。 李菁华怀疑齐浩然保守秘密的能力，“四叔能瞒住他？” “肯定能，”穆扬灵拍着胸脯道：“他要想瞒人一件事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李菁华就忐忑道：“那这事我也不告诉皇上了，你们夫妻俩可得瞒住。” 穆扬灵狠狠地点头，抱住李菁华的胳膊道：“嫂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这文秀报的馆主？” 李菁华无奈，“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拒绝吗？” 穆扬灵高兴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见她跟个孩子似的，李菁华越发无奈，只是谨慎的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再往外露口风了，要是前朝的大人们知道，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要知道后宫不得干政……” 李菁华絮絮叨叨，心里实在是非常的担心，没办法，提高女子地位，只怕前面的男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后宫干政，第二想到的就是武皇的例子，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们这些人都会被拍死。 妯娌两个就此定下计策，这事连小夏氏都没告诉，只有齐浩然有幸从穆扬灵口中知道大概。 穆扬灵压在他身上威胁，“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大哥，听明白了没有？要像瞒子衿一样瞒他们。” 齐浩然苦着脸流泪，“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你也瞒着我不行吗？” 他很不想知道这个秘密啊！ “不行，我还指着你给我判断和提意见呢，怎么能瞒你呢，你老实说，皇嫂答应了我要当文秀报的馆主，那是不是就同意了我这长远的目标？” 齐浩然摇头，“我觉得嫂子是怕你大声嚷嚷把自己给害了勉强答应的，阿灵，你还是别想着什么男女平等的事了，这里头的事负责着呢，自有史开始，一直是男尊女卑，就是武曌当皇帝时都是如此，这男女平等哪是那么容易的？” 穆扬灵瞟了他一眼不说话，至少在她的前世是存在的，就算在有些地方和领域上，虽然依然没能做到男女平等，但在法律和大环境下男女是平等的。 穆扬灵不指望大齐很快到达那个高度，因为那意味着变革，变革意味着流血牺牲，她想要的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女子在这个时代太苦了，她没有能力还罢，关键是她现在有能力，有时间，有金钱，还有权势，为女子做一些事情怎么了？ 穆扬灵对齐浩然道：“你要是不让我干，那我就无聊，我一无聊就喜欢折腾人，虎头和小狮子现在每天都要去上学，小福带着小豹子宝珠每天都不见人影……” 穆扬灵幽幽地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立刻改口道，“我觉得你这个目标不错，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还要不要我和子衿说说让他多招一些女工？”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暂时不用了，等有需要再告诉你吧。” 齐浩然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阿灵真是太危险了。 穆扬灵请到了皇后当馆主，底气一下就足了，腰板也挺直了。 她把时报报馆隔壁买下来做文秀报的基地，这才广下请帖，请众人来王府做客。 穆扬灵还要在这些贵夫人中选出两个副馆主和若干编辑，这些人无一例外必须是才女，然后才考虑她们的性格和品性。 穆扬灵对京中的贵夫人了解不多，但小夏氏了解啊，所以只凭她的点评穆扬灵就列出了一份名单，考察过后就可以三顾茅庐了。 小夏氏见她列出来的名单，惊诧的问道：“你不做副馆主吗？那你要怎么管报馆？” “我是老板啊。” 小夏氏失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说你聪明此时偏又犯蠢，她们的身份是比不上你，那皇后的呢？她是馆主，你却是老板，那岂不是说你比皇后还大？” 穆扬灵还真没注意这点，她立刻改正，“你说的对，那我就当一个副馆主，那还需要一个人，这个人必须八面玲珑又有主意，品性要佳，还要大气不迂腐。” 她不擅管理，那必须要选一个擅长管理的人。 而文秀报刚办，肯定需要她指挥，所以她这个副馆主暂时不能缺。 “馆主三年一选，可连任，却不能超过三任。”这意味着一人在职的最长年限是九年，可以很好的防止专权。 穆扬灵补充好规章制度，眼巴巴的看着小夏氏，问道：“你说这个副馆主谁合适？” 小夏氏倒是很想自己上，但她知道自己温柔有余，霸气不足，肯定管不住那些人，只能拿着名单冥思苦想，“你可以考虑一下华夫人，她是禁卫军偏将华远之妻，出自山阴陆氏，未出嫁前就是有名的才女，端庄大气，又有主见，很是能干；林夫人也不错，她是林维德之妻，她能和林先生竹林辩谈，可见她的才华，且并不恃才傲物，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和她请教学问……” 第1179章 宴请 荣亲王府的大花园在休整后第一次对外人开放，秦奸相这个贪官的名声不是白担的，花园里的奇石异花数不胜数，如今的皇宫都未必有这个规模。 就是清正如林夫人，看到栽种在花园里的稀种牡丹都不由失神，她扶着婆婆林老夫人的胳膊感叹，“荣亲王妃可真是个雅人，果然流言误人啊。” 要不是雅人，怎么可能养得活这些娇贵的牡丹及兰草？ 正巧听到这话的小夏氏一囧，在场的再没人比她更了解实情了。 当年大齐接过大周这个烂摊子，皇上穷得叮当响，以至于连给弟弟修府邸的钱都没有。 所以在找秦相埋藏起来的脏银珍宝时，齐修远很是小气的让人先把秦相府中珍贵的东西收了起来。 花园里的奇石异草自然也包括在其中，皇帝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也不少，更何况还有一个爱在其中的范子衿做参谋。 在将士们冲进秦相府如狼似虎的掘地三尺前，范子衿先叫人搜了一个大院子，然后把可以搬动的珍贵物品都给移到了那里，所以在掘地三尺时，大花园虽然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其实损失并不大。 之后没能找到赃款，但不少人都对秦相府留下的奇石异草表示兴趣，然而皇帝那个抠门的，又有范子衿把关，谁能从这里掏走东西？ 最后齐修远大手一挥，既然他把这个府邸赐给了弟弟，那这一切自然也是弟弟的。 然而齐浩然和穆扬灵都是粗人，比起花草奇石，他对宝马刀剑更感兴趣，穆扬灵倒是很喜欢花草，然而她的欣赏只至于表面，比如这花很美，很香，深层次的东西她尚未发掘。 范子衿嫌他们暴殄天物，就主动甄选了花匠过来养殖，等穆扬灵他们去岭南转一圈回来，府邸修好了，花园里生机勃勃，再去游一遍广州回来，珍惜的花已经分出好几株给送到范子衿家里，花匠甚至还种出了好几个新品种，无一例外，全进了范子衿的府邸。 早前范子衿就和齐浩然穆扬灵说过，他的郡王府建成后，花园里的花都要从他这儿入。 齐浩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就是几朵花吗，想要多少要多少，全搬走他也没意见，只要兄弟高兴。 穆扬灵也没意见的点头，那些花花草草都太娇贵了，上次她为了逮住虎头不小心踩到了一株花，花匠当即哭天抢地的晕倒，连范子衿都丢下公务跑府里骂了她一顿，都送走她都没意见，其实她觉得非珍惜物种也挺好看的。 花园里的珍稀花草能长得这么好，大半要靠花匠的劳心劳力，小半则是范子衿的关心了，深知内情的小夏氏觉得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然林夫人突然心血来潮的问阿灵养花心得什么的，阿灵才在几人心中竖立起来的形象什么的就全毁了。 小夏氏截过她们的话头，笑道：“王妃已在前面等着了，我们快过去拜见吧。” 穆扬灵在一众贵夫人中年龄算小的，但她位高，所以就算是林老夫人也要和她见礼的。 林夫人就笑道：“你不也是王妃吗，这是提醒我们别忘了给你行礼呢，来来，一会儿你上坐着，我们给郡王妃行个礼。” 小夏氏脸一红，娇嗔道：“林夫人就爱开我的玩笑……” 几人说说笑笑的去拜见穆扬灵。 穆扬灵穿着家常衣服，在林老夫人下拜的时候把人扶住，拉着她的手笑道：“快免礼，这不是折煞我吗？” 扶住林老夫人，穆扬灵又和跪了一圈的夫人姑娘们道：“都起来吧，我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大家快入席吧。” 见穆扬灵和善，众人面上神情都一轻。 宴会是在大花园里举行，席位也是露天的，此时春光灿烂，又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姹紫嫣红好看得不得了。 坐席相对两排摆下，各人身后是各色花卉，不用点缀都显得人美花娇，所以穆扬灵这次宴会既简单又省钱。 穆扬灵在首座坐下，对林老夫人歉意道：“收到您的请帖，本想亲自上门拜访的，然正值文秀报筹措的要紧时候，只能推辞。因收到的请帖较多，不能一一拜访，只能下了帖子请诸位前来，一来，正值春意烂漫时，百花齐开，好让大家赏花观景；二来，有什么问题大家也好一起问一起作答。” 林老夫人微微挑眉，早听说荣亲王妃性子直爽，与荣亲王性格相当，没想到这个传言倒是真的。 众人也没想到荣亲王妃这么直接，纷纷看向上座，按说请了她们来不是吃吃喝喝，赏赏花，再让小姑娘们献献才艺，等事情进行到高潮再顺势提出文秀报的事吗？ 林老夫人也只是微愣，就面相穆扬灵微笑道：“娘娘既然此时宴客，想必文秀报的章程已定好，娘娘既说这是我们女人的报纸，那不知我们可有机会在文秀报发刊前一览？” 穆扬灵笑道：“自然可以，我定下了些规矩，但我年岁尚浅，总有许多顾虑不周，所以还请夫人们多多指点。” 穆扬灵扭头对立春点点头。 立春立刻将印好的“文秀报人事结构图和规章制度”发下去，人事结构图中只有职位名称，但也足够大家了解文秀报的运行方式了。 众人忍不住一惊，没想到荣亲王妃这么大方，把这东西拿出来就不怕人复制？ 要知道现在朝中对民间办报已经开始放松，估计再过不久民间就能办报了。 这个运行方式传出去岂不是叫人捡了便宜？ 穆扬灵一点也不在意她们异样的目光，继续和林老夫人道：“文秀报的确是为天下女人办的报纸，也因此，我希望天下的女人都能支持这张报纸。” 林老夫人微微点头，“只要真是为天下的女人好，她们自然会支持的。” 林老夫人说的这句话很有艺术，虽然没有推托，但也没有应承，但穆扬灵喜欢。 第1180章 解说 “我已请了皇后娘娘出任文秀报的馆主，诸位既然看了‘文秀报人事结构图’，那就应该知道文秀报还缺许多人，如今文秀报还在筹措阶段，急需诸位的帮助。”穆扬灵一笑，道：“诸位谁要是对文秀报的编辑有意，可与我联系，文秀报很欢迎诸位的加入。” 众人一惊，不由问道：“这编辑是要从我们之中招选？” 穆扬灵点头，又摇头，道：“编辑要审核文稿，首要的就是才华，我不限身份，只要对方有这个才能，品性过关，又适合编辑这个位置，我就录取。” 众人了然，在天下人普遍不识字的时代，女子识字的更少，而才华到可以审核诗稿文章程度的更是少之又少，若是有也多数出自她们这个阶层。 所以穆扬灵要招编辑，还真得从她们当中选，不然对方也多半会出自官宦书香之家。 场中自恃才华的不免骄傲的抬头，而不识字的却不由黯然神伤，也不是所以出身官宦家庭的女子都识字的，有的家庭就只要求女子只会管家就行，并不支持她们读书识字。 也有人留意到穆扬灵说的是编辑，而纸上列出来的可还有两位副馆主，一位总编，两位副总编，难不成这些人穆扬灵也有人选了不成？ 心中有意的就打定主意要想办法留下来打听打听。 穆扬灵也没说副馆主等是否有人选，只是说了一下文秀报的内容和版面要求。 既然是要唤醒女权，自然不可能只在报纸上登些诗词歌赋或赏花赏景之类。 穆扬灵将文秀报可刊登的内容告诉大家，各种知识，管家之道，婆媳相处之道，人生哲学，甚至国家政事都可在上面发表。 当然，如果有优秀的诗词歌赋，文秀报也会采纳的。 除此外，文秀报还会报道一些关于女子的故事，不论好坏，只要有警示作用与启发，都可刊登。 穆扬灵说得详细，大家也听得认真。 时报虽然出现了好几年，然而大家还是第一次接触报馆的运作，对这些事知道的还真不多，所以她们有许多问题要问。 比如，“我们要是去报馆工作，岂不是抛头露面的到处跑？” 穆扬灵解释，“编辑只用在报馆审核稿件，至于新闻类的稿件，你们若是愿意亲自去验证自然好，不愿意馆中也有供你们驱使的人。” 开办之初，穆扬灵愿意很大限度的放宽要求。 “可我们还要管家，总不能一整天都呆在报馆。” “这个诸位也可放心，报馆的工作时间为三个时辰，每日三个时辰，每五日休息两天，我想这对诸位来说并不困难。” 的确不困难，三个时辰也就眯一下，顺便喝个下午茶，赏个花的时间。 这些还是大多数人共同的疑问，剩下的则要零散很多的，比如，有个小姑娘不好意思的问：“娘娘，我给您寄的诗词您看了吗，您觉得能刊登出来吗？” 一个小媳妇问，“娘娘，我也给您写了篇文章，您觉得如何？若有不足之处您指出来我拿回去改。” 就连林老夫人都扭头和穆扬灵道：“知道娘娘要办文秀报，老身高兴得一夜未睡，也写了一篇文章，只不知娘娘是否会嫌弃。” 穆扬灵笑脸都要僵了，她只能微微抬高了声音道：“术业有专攻，我对游记史书一类的较为擅长，剩下的只怕做不了诸位的评委，要知道自己的文章能不能过关，那还得等在下请够了编辑，筹备好文秀报才行。” 大家惋惜，只能压下心中的急切继续等待。 中午休息时穆扬灵就专门请了华夫人说话。 几个人精见了若有所思，低声道：“陆氏在闺阁中就有才名，王妃只怕看重了她做副馆主。” “可我看她还比不上林夫人。” “林夫人未必愿意出头……” “那可未必，林先生最近不也瞄上了时报馆主的位置？夫唱妇随，说不定林夫人也心动了，连林老夫人都出面了呢。” 林老夫人也在和儿媳说话，“你的能力不弱于陆氏，只怕王妃下一个就是要找你，你可想好了？” 林夫人喝了一口茶，抿嘴笑道：“母亲，皇后娘娘是馆主呢。” 所以哪怕她只是被请做一个编辑也不丢脸，当然，她讲究的是一切从心，对此并不十分看重。 和林夫人有同一想法的人也不少，大家都隐晦的看向华夫人离开的方向，心情都激荡不已。 而华夫人现在内心也不平静，她拽进了手中的帕子，微笑着进屋。 屋里除了穆扬灵还有小夏氏。 华夫人才要行礼就被小夏氏抓住了手，笑道：“在我面前还这么客套，快过来，你别看阿灵面上严肃，其实她和我是一样的。” 小夏氏与陆氏相交甚好，所以说话随便些。 华夫人大大方方的看向荣亲王妃，见她果然含笑而立，就笑着重新行礼道：“虽然王妃和蔼，但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 穆扬灵见她爽朗大气，心中顿生好感，笑道：“这是私底下，不用如此多礼的，快坐下吧。” 小夏氏拉了华夫人坐在她身边，穆扬灵就道：“请了华夫人来是有要事相商，本来是想学刘备三顾茅庐的，不过表嫂说你和我一样，不爱这些虚的，这才当即请了您过来，成与不成，您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做下一步安排。” 华夫人起身行礼道：“王妃但有差遣，只要能做到，妾身莫敢不从。” “我可不爱强人所难，”穆扬灵故作严肃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文秀报还缺一个副馆主，不知道华夫人可愿意出山帮我？” 虽然心中早已有预料，此时听到穆扬灵说，华夫人心中还是忍不住激荡。 京中卧虎藏龙，她还真没想到穆扬灵会请自己。 她偷眼看向小夏氏，怀疑是她向穆扬灵推荐的自己。 小夏氏冲她点头一笑，道：“你别看我，虽是我在她面前提了一句，但用与不用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第1181章 感动 穆扬灵对上华夫人的眼睛，笑道：“我选你，自是因为我觉得你最合适。” 小夏氏提的几个人选都有优缺点，以才华能力和人品来衡算，最合适的是华夫人和林夫人。 穆扬灵之所以放弃林夫人，一是因为她已经拿定主意由林维德来接任时报馆主，二则是因为华夫人的交际圈。 林夫人虽然也不错，但受林维德影响，她的交际圈很窄，而华夫人的公公华晖是忠勇伯，既是一员大将，又是勋贵，她又出自书香世家山阴陆氏，可谓文武都占了，两边的夫人太太她都有交情，而且感情还不错。 穆扬灵不想文秀报还未开办就出现朝中文武相争的局面，所以华夫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陆氏与穆扬灵同龄，也正是年华正盛，闻言眼里闪着亮光，自信满满的道：“娘娘既然信得过我，我接下这个报馆又有何不可？士为知己者死，静姝愿为王妃知己。” 说着，陆氏恭恭敬敬的下拜。 穆扬灵一惊，忙下来扶住她，眼中亦闪过亮光，哈哈大笑道：“好，你既为我之知己，我自然也为汝之知己。” 小夏氏来回看着两人，莫名的觉得心里好酸，明明她才是阿灵的闺蜜不是吗？ “娘娘，我闺名静姝，您以后便叫我静姝便是。” “那你也别叫我娘娘了，叫我阿灵吧，我闺名扬灵，大家都爱叫我阿灵。” 陆氏喃喃道：“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倒是很少有女子取这样大气的名字，给娘娘取名字的人对您抱了很大的期望呢。” 穆扬灵一笑，爽朗的道：“这是我娘取的，不过是希望我遇到困难后能一往无前，乘风破浪般扬帆前进，我爹觉得名字好听就给定下了。” 小夏氏见她们越聊越投契，顿时嘟了嘟嘴，上前抱住穆扬灵的胳膊，道：“阿灵，前面客人还等着呢，不如先把大家送走，我们之后再聊。” 陆氏就有些歉疚道：“倒是我忘了你还在宴客呢，那我回去，等有空了我们再商议一下报馆的事。” 穆扬灵点头，亲自把人送到门口，见人走远了，这才回身攀着小夏氏的肩膀笑，“你这是吃醋了？” 小夏氏嘟嘴，“你们都可为彼此死了，我吃的哪门子的醋？要吃也是四叔吃。” 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严肃的道：“陆静姝的确不错，很会调动人的情绪，与她一席话，我心中澎湃了好一会儿呢。” 小夏氏一愣，道：“她说那些话应当是出自真心……” 穆扬灵笑道：“我也是出自真心，若她真为我知己，我自然也是她知己，而你还在知己之上，是为闺蜜，行了吧。” 小夏氏脸微红，气得拧她的胳膊，“我要吃醋也不是吃你的，而是吃我们爷的，你乱说些什么？” 穆扬灵笑着跳开，道：“这有什么不可承认的，我小的时候，还因为我弟弟更喜欢母亲而吃醋呢，后来我特意抽了两天时间陪他玩，一定要他说最喜欢姐姐才作罢。” 吃醋，不仅仅只存在于男女之间。 小夏氏被说中心事，脸色更红，直接上手挠她，穆扬灵求饶后才作罢。 立春听见里面不闹了，这才端了点心茶点进来。 小夏氏盘腿坐在榻上，问道：“华夫人这里定下了，那林夫人那里？” “我决定请她做总编，论起才情，只怕满京都都没人能比过她，她要是愿意出山最好，不愿意我只能找其他人了。” 穆扬灵对小夏氏一笑，道：“我想请了你做副总编，以后接手副馆主。” 小夏氏吓了一跳，问道：“接谁的手？” 穆扬灵眨眨眼，“当然是我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懒人，而在报馆任职并不是我的爱好，相比坐在屋里审核稿件，处理事务，我更爱骑马射箭，带几个孩子玩，哪怕是去逛街都比坐在屋里强。等文秀报上了轨道我必是要请辞的，到时候你就接任。” 小夏氏沉默，她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阿灵总缠着她帮忙处理文秀报的事了。 她眼圈有些红，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穆扬灵见她如此，忙惊慌的摇手道：“当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是真爱当这个副馆主，别说是你，就是齐浩然想当我都不让的，既然我无心，你又有兴趣，何不交给你？” 小夏氏按了按眼角，低头轻声道：“谢谢你。” 穆扬灵拉着她的手却很高兴。 小夏氏一直致力于内宅，现在她好容易对一件事情感兴趣，穆扬灵自然愿意成全她。 一个女人除了家庭，还是应该有其他的重心才好，不然全身心都寄予家庭事务中，很容易烦躁和崩溃的。 小夏氏心里则是既感动又惶然，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负了穆扬灵。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胆小自卑，这些年一直只处理家庭事务，要不是前一年穆扬灵把荣亲王府都丢给她，她要一人管着两个家庭，只怕这次还没底气和穆扬灵说想去报馆里做事呢。 穆扬灵感觉到她的手在发颤，就凑到她耳边道：“你别怕，我会带着你的，等你熟悉了以后我再放手，而你和华夫人不是很要好吗，她也会帮你的。” 小夏氏缓缓点头。 穆扬灵见她心神还没回来，就让她在屋里休息，自己出去招待客人。 随后穆扬灵见了好几个目标人物，林夫人只考虑了一下就答应出任总编了，而其他人则多是表示要考虑一两天，这样的大事得给家里商量一下。 不是谁都有陆静姝的决断和林夫人的底气的。 林夫人在林家早已当家作主，她自己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而婆婆又不管事，丈夫又开明，所以她能自己做主，其他人可没有这个条件。 穆扬灵也答应了会等她们三天。 大家从荣亲王府离开后都没有回自个家，而是几个要好的人凑在一起继续商量。 穆扬灵和华夫人林夫人微微点头，这才转身回去。 小夏氏帮着穆扬灵指挥人把东西收拾好，这才回家。 范子衿破天荒的第一次回家没被迎接，他微微有些不习惯，问道：“你们王妃呢？” 下人低头小声的道：“娘娘在书房呢。” 范子衿微微蹙眉，走向饭厅的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小书房。 小夏氏会在这个时间点在书房？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第1182章 灵感 小夏氏一整天都很兴奋，回到家后才想起来这事她还没和范子衿提过呢。 以丈夫的性格，想让他答应这事实在是太难了。 小夏氏一下忐忑起来，闷在书房里想对策，自然忘了范子衿回来的时间。 突然看见范子衿出现在书房，小夏氏还有些惊慌，手脚无措的站起来。 范子衿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夏氏连连摇头，“没，没出事啊。” “没出事你这么慌做什么？”范子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蹙着眉头看站立在书桌前无措的妻子，他揉了揉额头，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你难道让我去问你身边贴身的丫鬟嬷嬷吗？” 丈夫要是问，她们肯定瞒不住。 小夏氏嘴唇抖了抖，小心的看了一眼范子衿的脸色，小声道：“我，我想去文秀报里当副总编。” 范子衿摇了摇头，摸了摸耳朵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本来就胆小的小夏氏声音更低了，几乎跟个蚊子一样低低的道：“我想去文秀报任职。” 范子衿的脸色变了几变，问道：“这又是穆扬灵出的馊主意？你见谁家女人往外跑工作的？爷是缺你穿，还是缺你吃了？” “皇后娘娘答应当文秀报的馆主了，阿灵还在里面任副馆主呢。” 范子衿轻哼一声，虽然不虞，但面色好多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膝盖，问道：“她这几天都是在忙文秀报的事？” 小夏氏犹豫的点头，“还有时报及其他报纸筹措的事，管事都有来问话的。” “哼，时报增开的事及选馆主的事都闹了这么多天了，朝中大臣人心浮动，文秀报还罢，毕竟是新的，费些时间情有可原，但时报的事到现在都没定下，可见她有多不上心。”范子衿看了妻子一眼，见她低着头怯弱的看他，顿时一阵气急，他是打她还是骂她了？用得着这么怕他吗？ 也许出去见过世面就不会这么胆小了。 穆扬灵从小在外面混迹，胆子就大得很。 这么一想，范子衿顿时对小夏氏去文秀报任职的事不是很反对了，他问道：“阿灵给了你什么职位？” “副总编，”小夏氏小心的看了一眼丈夫的脸色，道：“阿灵说等文秀报的运作稳定下来她就让我升任副馆主。” “接她的职？” 小夏氏点头。 范子衿就若有所思，“那她丢下文秀报打算去干什么？” “阿灵说她坐不住，就喜欢骑马射箭，哪怕是逛街也比在报馆里坐着强。” 范子衿轻哼一声，面上不显，但心里不信，她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妃，可是坐着的时候居多。 范子衿虽直觉不对，但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只能先丢下这个疑惑，起身道：“算了，你既然有心那就去吧，不过得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小夏氏连连点头，“你放心，报馆只用去三个时辰，不行我还能请假，只去半天。” 范子衿微微瞪眼，“三个时辰？时报的人可是一天五个时辰。” 就是他们当官的，也是一天五个时辰的干活。 小夏氏笑道：“阿灵说是因为我们女子责任重大，这家离了我们就不行，这才短了时间，她说她相信我们的效率。” 范子衿轻哼，“这是收买人心。” “那阿灵也成功了，当时好多人都感动了呢。” 范子衿一看就知道小夏氏也是感动者其中之一，他和穆扬灵向来不对付，直接起身道：“走吧，去用饭。” 范子衿第二天一早入宫就打算给穆扬灵挖坑，结果他还没开挖，齐浩然就兴冲冲的来找他，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子衿，你对时报有兴趣吗？” 范子衿挑眉。 齐浩然就道：“我这才想起，时报可是提高声望的一个好地方，你要不要在里面兼个职什么的。” 范子衿问道：“你能做时报的主？” 齐浩然抬头挺胸道：“时报是阿灵的，阿灵听我的，你说我能不能做时报的主？虽说户部尚书老了，再过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但你要从户部尚书一步一步走到丞相的位置还需要老远呢，提高声望总没有坏处。” 范子衿哼哼两声，对他的前半句不置可否，后半句嘛，范子衿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我够忙的了，就不去时报那里凑热闹了，提高声望的法子多着呢，不多这一个。” 见好兄弟这么想着自己，范子衿想到自己的念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见阿灵对时报似乎不太重视了，论起重要性，时报远在文秀报之上，所以我还想她要是能力不足，最好早点交给皇上，朝廷接手总比她放养强。” 齐浩然立刻摇头，“阿灵说过，报馆不能单交给朝廷。” 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报馆本来就是为了报道官场和民间的不平之事设立的，要是交给了朝廷，那它的作用就丢失了，所以阿灵早早说过，报馆不能给朝廷。” “不过报馆控制舆论的能力越来越强，所以也不能完全交给民间，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范子衿见他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就问，“所以？” “所以阿灵叫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范子衿脸色一阵扭曲，问道：“她就没办法？” 齐浩然摇头，“她说她只有一个脑袋，只想得出问题，找不出答案，让我们集思广益。” 范子衿哼了一声，不信穆扬灵一点办法也没有，多半是她想出来的办法漏洞很大，所以不愿意拿出来。 他丢掉此事，问道：“那时报的馆主总应该定了吧？” “定了，是林维德，阿灵正打算今儿去松山书院见他呢。” 范子衿就若有所思，“比起朝中之人，她更偏向民间。” 穆扬灵一向疼小宝，按说这馆主要是交给方太傅，不仅能提高太子太傅的声望，也能巩固太子的地位，然而她竟然没有交给方太傅，而是给了一直不愿意出仕的林维德。 范子衿心中隐隐有了想法，虽然他很想由他们来掌握时报，但穆扬灵的担忧也有道理，他们这一个时代的繁盛只属于他们这个时代，总不能给后辈子孙留下烂摊子，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朝廷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东西不能全部掌握在朝中官员或皇室手中。 对大齐未来发展更好的才是现在最好的。 报馆最好掌握在三方人手中，而应该以民间经营为主，朝廷与皇室共同监督。 这样一来，就与现有的俗规相反了，因为现在都是朝廷与皇室做事，民间监督。 第1183章 林维德 松山书院是江南最有名的书院之一，也是除了国子监外学子们最向往的学府。 范子衿曾做过松山书院的插班生，是用一副价值连城的古画换来的，由此可见松山书院有多难进。 作为访客，穆扬灵倒是很容易就进去了，却也引起了轰动。 林维德亲自到书院门口迎接她，这个待遇皇上都没有的。 据说当年齐修远请他出仕，都是亲自到他在书院的房舍中相请，最后一次直接连门都进不了。 穆扬灵来之前也给他下了帖子，也没想到他会亲自相迎。 重一女子甚过皇帝，不仅学生们不理解，书院的先生们也不理解，纷纷跑过来围观，他们也不介意穆扬灵现场，直接问林维德，“如此置圣君于何地？” 林维德拽文道：“在某看来，穆氏胜于君王。” 说罢，还恭恭敬敬的给穆扬灵作揖行礼，“休德多谢王妃慷慨。” 林维德字休德，以字自称，可见他的尊敬，竟是要与穆扬灵平辈相交。 穆扬灵挑眉，朗声笑问：“林先生说我胜于君王，莫非林先生觉得皇上施政不当，不堪为君吗？” “不，”林维德正色道：“皇上乃圣君，其品格远在前朝高宗之上，几与能世宗媲美。”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因为大周世宗是公认的明君，其才华不在唐太宗之下，但他的皇位来路正，是他养父传位于他，因此品德却不弱于李世民，能和李世民齐名，可不就是明君了？ “但皇上乃是天下之主，不管他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只分得当与不得当，”林维德继续道：“但王妃不一样，王妃捐出牛场，送出高产粮种，又许粮铺扶民，还与皇后开女学，设报馆，这其中，不管哪一项，单拿出来都是万世功德，这并不是一个王妃必须要尽的义务，所以王妃能做到这个地步是您的品德，所以休德说您远胜于圣上。” 一句话，这天下是你齐修远的，不管你做得多好，那都是你应当应分，是你的责任，我们没必要夸你。 但穆扬灵作为一个王妃，一个后宅女人，她没这个义务，她能为百姓额外做这么多好事，那呈现的就是她高尚的品格。 所以穆扬灵远胜于齐修远。 围观的人明白过来，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也是这时他们才意料到他们一直觉得凶悍的荣亲王妃竟然做了这么多好事，难怪清高如林先生也会到门口来迎接她。 众人心中叹服，不管是先生还是学生，都恭恭敬敬的和穆扬灵作揖行礼，以示感谢。 穆扬灵把张开的嘴巴合上，这一刻，她觉得当皇帝真的好可怜，当得好了是应当应分，当不好铁定被文官史者指着鼻子骂，或许百年后都不得安宁。 “多谢林先生夸我，”穆扬灵笑道：“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出任时报馆主，不知我们可否换个地方交谈？” “自然，”林维德见穆扬灵尽然不推辞他对她的夸奖，心中对她更有好感，主动让出一步，请穆扬灵去他的房舍谈话。 两位主人公离去，围观的人却不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荣亲王妃看上去如此年轻，竟然已为国为民做这么多事了？这不会是荣亲王做的让王妃冒功了吧？” “这不可能，”当即有学子反驳道：“听说王妃幼时家贫，就渴望有一头牛，所以她有资产后才建了牛场，那可是王妃的陪嫁，这总不会有错，而丰收粮铺也是王妃的嫁妆建的，荣亲王虽是个大老粗，但还算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要自个媳妇的嫁妆？” “不错，至于时报和女学，”接话的学子满脸不屑，“荣亲王一个武夫会有这等主意？必须是王妃办的。” “荣亲王怎么就是武夫了？他一人平定半壁江山，打退西夏，击败大金收复大片国土，就算他不擅文采，他也是一员无愧于国家百姓的大将，你怎能如此侮辱于他？” 几位学子当即为齐浩然吵了起来，果然，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扯上齐浩然就没有不吵架的。 林维德已经带着穆扬灵去到自己的房舍了。 松山书院占了一大片山脉，所以给老师们的待遇也好得不得了。 林维德一人就占了一大块地方，不仅将山上的活水引下来变成小溪流，还种了一片梅树，此时梅树上正结着一颗颗青涩的果子。 林家的下人赶紧在树下摆上坐席和短桌，很显然，林维德想要与穆扬灵长谈。 穆扬灵看着这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架势，不由一笑，跪坐在席上，左右张望，“林先生，不是说这是您的房舍吗，怎么不见您的房子？” 林维德一笑，指了梅林深处道：“茅舍在里面，王妃若有兴趣可前往一观。” 穆扬灵眨眨眼，问道：“不会是真的茅舍吧？” 林维德自得的笑道：“书院贫苦，不好花费太多，所以有一茅舍足以。” 果然文人最爱装，穆扬灵看了看头顶的青梅，问道：“这梅林可抵十座茅舍了。” 林维德哈哈一笑，“没料到王妃比我还节俭，这梅林花销虽大，却也是书院内的一大景致，每年赏梅品梅子倒也不算亏了，但这住的地方过得去便罢了，实在没必要弄得太过奢华。” 这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不过穆扬灵喜欢！ 林维德给穆扬灵倒了一杯茶，含笑问道：“听内子说，王妃请了她做文秀报的总编？” “不错。”穆扬灵注视林维德，等他的下一句。 “那王妃打算如何处理时报与文秀报的关系？” “两报独立，当然，时报若愿祝文秀报一臂之力我自然高兴。” 这意味着文秀报不会依附与时报，时报也做不了文秀报的主。 林维德却松了一口气，他的母亲不是普通的女子，他的妻子也不是寻常女子，因此他对女人从不轻视，在工作中能够不与一群女人打交道实在是太好了。 林维德一高兴，对穆扬灵就更有好感，也更亲近了两分，道谢道：“刚才在书院门口多谢王妃替在下说话了，时报馆主一职在下接下了。” 林维德不是傻子，他知道时报是不可能脱离朝廷的控制的，而与他朝廷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因为他曾出言讽刺过前朝，又拒绝了当今三顾茅庐，更对某些官员冷嘲热讽过。 穆扬灵在书院门口质问，明着是为难他，其实是给他向皇上解释的机会。 第1184章 所托 这个道理林维德能看透，他的好朋友们同样也能看透，有二三好友听说了书院门口的对答，立刻从京城各处往松山书院赶。 “王妃一来就打破某与朝廷的僵局，看来时报与朝廷的联系还挺大，只不知某今后要如何定位时报才好。” “时报现如今是王府的产业，将来再不济也是民间与皇室的，但皇室多半不会插手经营，只做监督，朝廷诸公政事繁忙，自然没空管理时报，偶尔过问就不错了。” 林维德闻言眼睛一亮，“真若如此，实乃我大齐文人之福，百姓之福！” 穆扬灵摇头，道：“林先生，在我心里没有文武之分，我希望在时报里也没有明显的文武偏向，文能治国，而武能安邦，不论何时，文武都不能缺，大周之前的秦汉隋唐臣子皆是能文能武，大齐虽将文武分开录取，但我不希望在文科和武举之外的地方将文武分得太明显。” 林维德明白过来，不论是文胜于武，还是武强于文都不好，前者会如大周一样护不住家国，后者又易生乱事，所以须得文武并重才行。 林维德正色道：“王妃放心，林某人必不负所托。” 穆扬灵郑重的点。 茶过一盏，穆扬灵一笑，“林先生既问过了，那就该轮到我问了，听说林先生曾与程朱理学的当家掌门在五台山论道，不知谁输谁赢。” “没有输赢，”林维德道：“我说服不了对方，对方也说服不了我。” 见面带微笑的穆扬灵讥讽的挑眉，他顿时想起穆扬灵与程朱理学一派的矛盾纠葛，听说在王妃与皇后办女学时，王妃把程朱理学一派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而皇上与皇后皆站在王妃这边，直接导致朱家沉寂了下来，再想到她现在要办的文秀报用的几乎都是女人，心中就不由一跳，问道：“王妃不喜欢程朱理学的人？” “不错。”穆扬灵直言不讳的道：“很讨厌。” 林维德替他们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他们有些学说还是很有道理的，王妃何必全盘否定？” “可惜他们有道理的学说少于没道理的谬论，因此没能打动我，我自然厌恶。” “就因为他们学说中关于对女子的贬低与束缚？” “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穆扬灵淡淡的道：“我只是厌恶他们当着世人的面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样，转过身却是如衣冠禽兽般的行事，御史弹劾朱熹诱尼为妾可是有真凭实据的，就是他自己也承认了，他既是大学问者，喊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怎么还做出这种事来？” 林维德不说话了。 “也就是景炎帝江山不稳，这才把他的学说一吹再吹，”穆扬灵讥讽的道：“偏朝中诸公不仅不加以阻拦，还大肆推广其注解的《四书注解》，四书是圣人言，每一个人的阅读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偏他将四书固定了意思，凡有不符之处都是错的，如此欺名盗世，不过才过了小几十年，他朱熹一个人品低劣的人竟然会被人尊称为朱子。” 这也是穆扬灵前世所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其他人也就罢了，朱熹的污点是经过官方证明的，御史弹劾，皇帝贬责都是记录在案的，偏到了南宋后期和明朝，天下的读书人就好像看不到那些东西一样，竟然将他尊称为朱子，列在孔孟之后。 不知道孔子和孟子知道后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 林维德有些尴尬，他没料到王妃如此厌恶朱熹，虽然他同样不赞同程朱一派的理学观点，但也没有如此厌恶。 他们做学术的，还真没留意对方的私生活，全看对方的学说观点去了。 其实穆扬灵是庆幸的，景炎帝时朱熹虽然很受推崇，但时间还不长，朱家刚冒头江山就换姓了，如果没有穆扬灵，齐修远看在朱熹那病态的忠君思想下，虽说不会如景炎帝一样支持朱家，但也不会反对就是了。 偏他有一个弟妹叫穆扬灵，还有一个宠老婆的弟弟。 穆扬灵对朱熹的厌恶在幼年时不准博文以他的书为标本就可见一斑了，加上弟妹做的事处处与朱家主张的相反，齐修远帮理又帮亲的情况下，朱家自然发展不出来了。 所以穆扬灵现在大方的在公共场合表达了对程朱一派的厌恶也不会有激进分子出来扔臭鸡蛋。 而朱熹的朱家也渐渐没落了，除非有杰出的人才出头，否则是起不来了。 穆扬灵和林维德明言道：“我不喜欢看不起女子的男子，在我看来，一个男人看不起女人是因为其胆小，心胸狭隘，害怕被女子超越，一个不敢正视内心，恐惧女子的男人能有什么成就？真正的君子会抛却阶层，性别，年龄去看待他的朋友和对手。” 林维德若有所思。 穆扬灵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都说荣亲王惧内，所以不敢纳妾，不敢逛青楼，不敢纳通房。” 林维德尴尬，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依然道：“王妃想多了，并没有人如此。” 穆扬灵一笑，不在意他这个回答，继续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认为？因为他们不是君子，他们习惯性的以卑劣的想法去揣摩他人。” 穆扬灵这句话太狠，一下把大多数人都给骂进去了。 “但在我看来，王爷不过是因为爱我，遵守了我们夫妻之间的君子约定罢了。在王爷拒绝景炎帝赐婚时，世人就已经知道我与王爷有白首之约，既然如此，他不纳妾，不收通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为何众人会觉得他是在惧内？”穆扬灵淡淡的道：“王爷是君子，行了君子之事，也只有君子才能看到这一点。但这世上能有多少君子？” 林维德震惊的看着穆扬灵，齐浩然是君子？ “我办时报，办文秀报，就是想要教化民众，我不要求天下万民皆是能尊敬女子的君子，但我希望在时报里任职的才士能够尊敬女子，像尊敬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那样，”穆扬灵叹息道：“就像王爷尊敬我一样！” 林维德沉思。 穆扬灵直起身子，跪在坐席上就对林维德盈盈一拜，道：“林先生，我们女子所求不多，不过是你们的尊敬罢了。” 林维德立刻回礼，郑重的道：“王妃，林某会努力，望不负您所托！” 齐浩然从梅林里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相对而拜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想到刚才听到的一言半语，顿时闭上嘴巴，目光深沉的看着穆扬灵。 第1185章 拦截 也许是习惯了主子时不时发呆，客人因而不告而别的事情，守在梅林入口处的下人看见相携而出的王爷王妃，并没有好奇他们的主子为何没有相送，只是拱手做礼的送俩人离开。 齐浩然怕穆扬灵在书院里被欺负，这才出宫后立刻来接她，为了方便他把其他事都推了，因此时间很多。 他干脆拉起穆扬灵的手慢悠悠的往外走，看看沿路的风景，点评一下书院老师们的房舍。 最后齐浩然得出一个结论，“读书人好像特别偏爱茅草屋，怎么子衿没这个爱好？” 一路走下来，十座房舍有六座是茅草屋，剩下的四座里有三座也是农家小院，也就只有一座有可能是正常的青砖瓦房。 作为著名的松山书院的先生，齐浩然不信他们建个青砖瓦房的钱都没有。 穆扬灵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因为子衿不是松山书院的先生啊。” 说罢，穆扬灵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歪了歪头，不明白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穆扬灵也不解释，拽着他加快脚步，“走吧，哪一天子衿要是真的弃广厦而取茅屋，你就该怀疑那是不是子衿了。” 说的也是，看来是只有松山书院的读书人特别偏爱茅草屋而已。 出了先生住宿区，路径上的人就多了起来，大家看到相携而来的荣亲王夫妇，全都偷偷的瞄过去。 穆扬灵就要松开齐浩然的手，却被齐浩然一把握住，大大方方的拉着她并排走。 围观的学子们不由感叹，看来传言还是可信的，都说荣亲王钟爱荣亲王妃，为此甘愿惧内。 齐浩然昂头挺胸的拉着穆扬灵往书院外走，还没到门口就被一人拦住。 那人对俩人行礼后垂首道：“王爷，王妃，故人有请，还请王爷及王妃移步凌峰。” 齐浩然看着明显是下人打扮的人挑眉，问道：“故人？爷在松山书院何时有了个故人？” 下人不卑不亢的道：“王爷忘了景炎二十六年的《世宗训诫表》了吗？” 齐浩然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穆扬灵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一紧，就知道他生气，就捏了捏他的手，笑着对下人道：“自然记得，王爷就是忘了我也不会忘的。” 穆扬灵见四周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来听，就朗笑道：“当年皇上收复京兆府，无意中拿到了《世宗训诫表》的真迹，得意不已，后来王爷与安郡王回京，安郡王要参加科举，因为常年在北地无良师指点，他虽聪明灵敏却也落后别人许多，王爷为此绞尽脑汁，求了好友陈骞，让他拿到其祖父手书一封，又偷了他父亲的珍藏孔译描摹的《世宗训诫表》。” “王爷以此两物求陈大儒带安郡王学习四个月，以应付当年会试，孔译的描摹的《世宗训诫表》虽是描摹品，但因笔力深厚，又有世宗皇帝的私章一直被认为是价值千金，陈世伯当年也是掏空了私产才买到的，发觉被偷后直接晕了过去，据说醒来后拿着戒尺就揍陈骞，还是王爷过意不去求了皇上要了真迹补上，陈世伯才从悲怒中醒过来。” 穆扬灵斜睇了齐浩然一眼，笑眯眯的道：“因为陈世伯大悲大喜之下病了一段时间，王爷还愧疚不已，差点负上荆条去陈府请罪，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不知这位故人是正在松山书院任教的陈世伯，还是前松山书院山长陈大儒？” 不少人都听出了穆扬灵语中的讥讽，陈光地的下人能在书院中行走自然不是不识字的白丁，他同样听出了穆扬灵语中的不善，他脸色一变，肃着脸道：“我家老爷就是安郡王的半师，因听说王爷与王妃来书院做客，特拨小的来相请。” 穆扬灵看了齐浩然一眼，就笑道：“能得陈大儒相请是我们的荣幸。” 然而围观的人不信，王妃，您说这话的时候就应该扭头看看王爷的脸色，这可不像是荣幸的样子。 齐浩然当然不荣幸，林维德都要亲自到书院门口接阿灵，陈光地凭什么只派一个下人来就想请他们夫妻过去？ 何况他们与陈光地的关系还算不上好。 旁边围观的人也低声议论了起来，“不是说荣亲王与安郡王是好友吗，怎么荣亲王对安郡王的半师是如此态度？” 现在松山书院的学子都十几二十岁，对十多年前的事知道的自然不多。 但旁边还有知道些内情的先生或助教，他们的眼神有些怪异，学生们一看就知道有内情，而总有嘴巴不严的先生或助教，齐浩然夫妇才跟着那下人离开不久，大家就隐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据说当年安郡王考中进士却不出仕，陈大儒知道后就有些不悦，虽没有说什么，却把安郡王送过来的谢师礼给退了回去，说他虽跟着自己读了四个月的书，却并不是师徒关系，所以不用谢师礼。” “当今围攻京城时陈大儒就曾进言让安郡王出城劝降皇帝，安郡王和当今可是亲表兄弟，又有抚养之恩，那不是逼当今，就是逼安郡王，荣亲王对陈大儒自然没好感。” “这些年也没见安郡王上门来拜访陈大儒啊……” “看来两方早已有矛盾，陈大儒此时宴请荣亲王夫妇只怕来者不善。” “我看荣亲王不止是为这个生气，陈大儒虽是安郡王的半师，却不是荣亲王的，林先生都要亲自到书院门口迎接荣亲王妃呢，陈大儒却只派了一个下人下来，再不济也该派个学生下来呀。” “咳咳，我一直觉得王妃特意咬重‘大儒’两字很有讽刺的意思，话说我们不是一直叫陈大儒为陈先生的吗？” 众人一默，大儒是敬称，何时也能用来讽刺人了？ 但这个同窗说的好有道理，我们竟然没法反对。 “王妃叫林先生都是叫先生，而且笑意盈盈，很是恭敬。”再一个人提出佐证。 他们还在分析荣亲王夫妇是否开心，其他人却已经关注起穆扬灵之前那长长的一段解说了。 纷纷低声议论，“原来《世宗训诫表》的真迹是在陈家……” 第1186章 态度 齐浩然对授业解惑的老师还算尊敬，但这不包括陈光地。 陈光地学识的确不错，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并不弱于林维德，甚至因为曾做过前朝皇子的老师声望很大，以前齐浩然因范子衿的关系对他还算尊重，但自从他逼子衿后齐浩然就对他没有好感了。 加上对方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淡泊明志，齐浩然对他的鄙视更是露在了明面上。 如果是以前他还会掩饰一二，但他都是亲王了，这世上除了大哥就他最大，他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齐浩然直接臭着一张脸去见陈光地。 陈光地正坐在半山峰的凉亭里下棋，见齐浩然的面色不好顿时觉得不妥。 他看了前去请人的下人一眼，慢慢地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眸看向齐浩然，微笑道：“一别十四年，齐王爷别来无恙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浩然就算心中不悦，无缘无故的他也不好对陈光地发脾气，因此他点了点头，先扶着穆扬灵在石桌边坐下，自己才撩起袍子坐在陈光地的身后。 陈光地眉眼一跳，却垂着眼睛什么话也没说，他身后的徒弟张了张嘴巴，看着理所应当的夫妻俩，最后还是没敢说话。 陈光地将桌子上的黑白棋子收起来，与齐浩然笑道：“王爷于打仗上谋略过人，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齐浩然看了一眼黑白棋子，欣然同意。 穆扬灵端坐在一边旁观。 而此时，林维德的三个好友刚赶到书院，见书院内的学生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不由随便抓住一人问道：“荣亲王妃可走了？” “没走，和荣亲王被陈大儒请上凌峰了。” 三人松了一口气，没走就好，天大的好机会啊。 三人也没特别注意学生们正在谈论的事情，急匆匆的跑去梅林里找林维德。 齐浩然以前的棋艺的确不怎么样，下棋的折磨度仅次于默书，但没办法，谁让他外放了十来年，而且还总是和范子衿放在一处。 范子衿不爱找别人下棋，又爱下棋，找来找去也就只有齐浩然一个对手。 齐浩然被虐的多了也就找到了自己的路子，其实下棋与打仗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他不敢说能比得上范子衿，但十局总能胜一局，平两局，但就是这样他也自信他的棋艺不属于京中的一些大家。 最要紧的是，范子衿说过，他的棋路多变，如果与一个不熟悉他的人对弈，那他的胜算就更大了。 可以说，齐浩然是信心满满的与陈光地对弈的。 陈光地等人不熟悉齐浩然，但穆扬灵却感觉到他气势变了，她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不由低头抿嘴一笑。 陈光地的确被齐浩然多变的棋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大儒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除了一开始的不适，他很快反应过来，将齐浩然的前路截断，最后虽败，却也输了两子。 陈光地感叹，“王爷果然是当世英豪！” “陈大儒也不愧是当世大儒。” 陈光地拿不准他这是赞还是讽，干脆不去想，转身从徒弟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他道：“今日能与王爷手谈一局，我心甚慰，这是今春的雨前龙井，我偶然得了一些，也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就胡乱送了，还希望王爷不要嫌弃啊。” 齐浩然微微挑眉，接过了盒子，道：“雨前龙井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也就陈大儒有这个人脉。” 这话若是别人说或许还有奉承之意，从皇室的亲王口中出来则不是好意了。 但陈光地只是一笑而过，他的徒弟被齐浩然的气势所摄，并不敢出言驳斥，直等到荣亲王夫妇告辞离开，他的学生们才愤愤的道：“老师，荣亲王如此也太过无理了吧？” 陈光地垂下眼眸，心中不悦，既然知道他无理，为何他在的时候不说，走了才抱怨有什么用？ 也有机灵的学生见老师的面色不对，立刻转移话题道：“老师，时报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来的人不止荣亲王妃，”陈光地淡淡的道：“荣亲王不是好相与的，时报的事就算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安郡王，他也算我们半个师兄，听说他与荣亲王妃也是青梅竹马，私交甚好，只要他开口……” “行了，”陈光地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道：“为了一点小事就去找他不值得，此事以后再议。” 这是小事，那为何要找荣亲王妃？ 学生们心里都闪过疑惑，难道真如外面传言所说，老师与安郡王的关系不好？ 陈光地面色平静的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颗一颗的收起来，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他再明白不过，齐浩然的态度彻底表明他与大齐当权者的不睦。 他心里既气愤又无力。 当初那么多反对齐修远造反的人都能重新入朝为官，凭什么单单针对他一个？ 但他现在老了，能做的事情变得很少了，而他引以为豪的学生们如今还能安然留在官场中的少之又少了，他于朝政已经说不上话了。 前朝时，他虽然也没有出仕，但他的学生遍布朝堂，人脉通达，权利并不弱于一个二品官员。 而现在他的优势都失去了，此次截请穆扬灵一是为了把学生安排进时报，二则是为了试探。 他的学生太多，范子衿不过是在他这里学习过四个月，连师都没拜，若不是范子衿势头太劲，而他及陈家的势力越来越弱，他也不会想起他。 想起他后陈光地才发现这十来年范子衿竟然没往他这里送过礼物，两家彻底断了往来。 荣亲王妃与范子衿私交甚好，若荣亲王妃同意帮他安排几个学生进时报，那就表明范子衿与他的关系依然是半师徒，外人看在眼里也会对他及他庇护的人客气一些； 若荣亲王妃不同意，那也只是她不答应以权谋私，因她是一介女流，外人对此并不会多想。 但谁知会正巧碰上齐浩然？ 陈光地老奸巨猾，只一看齐浩然的脸色就知道对方的态度了，所以他根本不提要求，只与对方下一局围棋就算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陈光地只以为他把荣亲王夫妇糊弄过去了，却不知道穆扬灵在山下说的那番话让他的声望大落，连名声都蒙上了些灰尘。 等他知道时，想到当时不言不语的穆扬灵，忍不住咬牙骂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第1187章 流言 齐浩然和穆扬灵只是去了一趟松山书院，当天书院里就流传出了两个吸引眼球的话题，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 林维德，陈光地与齐浩然夫妇，范子衿跟皇帝有幸成为话题中的风云人物。 据说林维德评价当今为不弱于世宗皇帝的明君。 其三位好友听说荣亲王妃有意请林维德出任时报第一任馆主，纷纷劝诫他趁机出仕，被林维德拒绝。 三人不由疑惑，问道：“前朝时你不愿出仕是因为皇帝昏聩，奸臣当道，而现在你也说了，当今贤名，吏治清明，你为何不愿出仕为国效力？不仅可以光宗耀祖，也能兼济天下。” 茶馆里，说书先生一拍桌子，手点着众人问道：“你们猜林先生如何作答？” 虎头心急的从二楼上跑下来，问道：“他怎么答的？” 说书先生一模胡子，但笑不语。 虎头跳脚，“你快说呀，快说呀。” 围观的人哈哈一笑，纷纷掏出铜板大赏说书先生，小狮子也从二楼上跑下来，一把拉住着急的虎头，在衣兜里掏了掏，最后看向小安。 小安抽抽嘴角，从荷包里抓了十几个铜板放进说书先生的铜盆里，说书先生这才一拍堂木，模拟着林维德叹气道：“当今贤名，然而文臣武将俱不缺，实在用不到我，何况，我虽读书有成，于做官上却只通了一窍，真要入仕只怕连个堂官都不如，实在没必要去与后生们争一个位置。我拒皇帝非他之过，实乃林某不足以担当大任，第三次闭门不出既是拒绝，也是羞于见帝王。” 虎头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彩道：“好，能认清自己的优缺点，林先生不愧是大儒。” 茶楼里的客人都看向他，见他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儿，纷纷惊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看来真是后生凶猛，我等老矣。” 小狮子和小安也觉得林维德算得上真君子，纷纷围着说书先生问，“林先生还说什么了？” 说书先生摇头，“林先生说到这里就把好友送出了，再多的话却不肯再出口了。” 大家纷纷惋惜，说书先生见大家要散，立刻叹气道：“如果说林先生是真君子，那以前一直被尊崇的陈大儒则因荣亲王夫妇的话蒙尘了。” 当即有人问道：“这话如何说？” 说书先生当即把穆扬灵回忆当年的话复述了一遍，道：“由此可见当年陈大儒同意安郡王跟在身边学习是因为荣亲王和陈骞偷出来的那封孔译的《世宗训诫表》，然而陈大儒与陈晟是同族，又是他族叔，外人都知道陈晟把《世宗训诫表》当宝贝一样藏着，他会不知道？”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的道：“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明知有这封折子来得蹊跷，偏还接受了，由此可见他的人品，据说陈晟得知此事后就病倒了，要不是当今手上正好有真迹，啧啧，那可就难说了。” “那也是陈骞这个当儿子的错，怎能将错误归在陈大儒身上呢？” “陈骞自然有错，但陈大儒明知陈晟失去《世宗训诫表》有可能丢命却还据之不还，其人品也不怎么样，要知道陈晟还是他族侄呢。” “陈骞倒是重义气，为了朋友竟然偷自个老爹的宝贝……” “我怎么听说是荣亲王与陈骞商量好的以真迹换赝品？陈骞把孔译的描摹的折子给荣亲王救急，荣亲王则把真迹给他。” “我怎么没听说过？倒是觉得荣亲王与安郡王感情真好，为了让他跟陈大儒学习四个月竟然把《世宗训诫表》的真迹拿出来了，要知道这东西可是无价之宝。” 茶楼里一下热闹起来，大家都为此发表自己的观点。 说书先生见议论得差不多了，这才拍着堂木道：“若只是这件事大家也就会觉得陈大儒也是因为太爱《世宗训诫表》，这才占堂侄所爱，虽有些不君子却也情有可原。” 茶馆里的人眼睛一亮，问道：“莫非还有其他的事不成？” 虎头三个也眼睛发亮的看着说书人，见他又摸着胡子不说话，虎头忍不住一拍栏杆，喊道：“先说完再给你钱，可别再中途停下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说书先生摇头苦笑道：“这位小公子也太心急了。” 却果真不再拖延，缓缓的道：“也是由此大家才去关注陈大儒，这一关注才察觉出问题，陈大儒收的每一个学生，不是出自官宦世家，就是世族中的子弟，竟没有一个贫寒子弟，甚至收徒时，其父的官职大多不会低于四品，即使有低的，其祖父当时也必身居要职，或他有其他优越条件。”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 说书先生就叹道：“论起教书育人的典范，远的不说，就说如今备受推崇的林维德林先生，自他考中进士后游历天下，他所收的徒弟数量还在陈大儒之上，但官宦弟子只占了不到三成，其他都是耕读人家出来的孩子或贫寒子弟，据说里面还有两个是育幼院里出来的孩子，这位才是真的淡泊明志。” 总之，就是穆扬灵的那番话让松山书院的学生们对陈大儒的人品产生怀疑，没办法，他们虽听过陈光地的盛名，然而他早就不当松山书院的山长了，有的学生甚至都没见过他，对他自然没有十多年前的学子那样敬畏。 就是少了那一分的敬畏，大家这么一探查，问题就出来了。 他们没有查到陈光地失德的事，然而只他学生的一系列身份就够大家震撼的了，陈光地收的竟然都是家世如此出众的学子。 难怪科举的考中率会那么高。 虽然科举是公正的，但教育却是不公平的，贫寒学子与官宦人家的学子所享受的教育资源可不一样，所以官宦家庭出身的学子可比贫寒学子占优势得多。 也正因此，陈光地名望大落，大家都怀疑他的学生这么高的录取率不是因为他教得好，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占有很大的优势。 第1188章 兴奋 虎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说书先生半响，扭头和小安小狮子道：“林先生这么好，要不我们拜他为师吧。” 小安叹息道：“我们跟着宫里的先生们读书呢，又不能出宫跟着他读书，拜师有什么用？” 小狮子更是直接鄙视他，“只怕林先生看不上你。” 虎头怒道：“看不上我，难道就看上你吗？你是我孪生兄弟，与我是一样的。” “我也没说他会看上我啊，我们三个里只怕他只看得上小安哥哥。” “你也太没志气了。”虎头叫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就看上我们俩了呢？” 小安和小狮子囧囧的看着他，问道：“他看不上你不觉得丢脸啊，而且我们拜了师也不能跟他学习，拜师有什么用？” 虎头大咧咧的挥手道：“有什么好丢脸的，天下学子这么多，想拜在他门下的不知凡几，难道那些没被录取的都觉得丢脸？” “拜师后我们虽然不能****跟在他身边学习，但休沐的时候不是可以去找他玩？” 总之虎头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很不错。 “你就是觉得拜师好玩所以才想拜林维德为师吧？”小安问道。 虎头嘿嘿一笑，道：“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说不定他有什么真知灼见也会坐在大树下给我们讲授，然后我们记录下来，几百年后我们也能出现在经史子集之中。” 小安和小狮子脸上都有些发窘，看着眼睛闪闪发亮，满怀激情的弟弟，俩人反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虎头最近正在学《孟子》，因为太过难懂，他又跑回去把《论语》给翻出来找成就感。 再读《论语》时，虎头不再纠结字句难懂，而是开始有心思关注其他的。 他发现，孔子给学生们授课时最爱坐在大树底下，真知灼见都是在大树下记录的。 于是，虎头总是想把他们的先生拐到大树下授课，有一次还特意叫上他们提前赶去宫里，把先生的讲桌给搬到了树下，也想做名留青史的老师与学生。 先生为此揍也不是，不揍也不是，最后罚他们抄了三天的书。 小安和小狮子对视一眼，知道阻止不了，而他们却又不得不跟着，有他们在他还能约束一点，若是他们不跟着，只怕这个能闹翻天去。 俩人找到了借口就兴冲冲的跟着虎头往松山书院去，他们这是为了阻止虎头做蠢事。 三个孩子的侍卫呼啦啦的跟在后面也冲着松山书院去了只是委婉的提醒道：“拜师不是要准备拜师礼吗？” 小安很光棍的道：“我们只是去试试，未必能拜师。” “到时候再准备就是了。”小狮子的心同样宽。 虎头见两个哥哥都这么说了，他就更不操心了。 侍卫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知道虎头少爷是认真想拜师，这两位则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去的。 但不管怎样，他们都不能阻止，只能做好丢脸的准备跟着他们去，反正这脸丢着丢着也就习惯了。 一行人兴奋的到了松山书院门口，却只能望山门而不能进。 松山书院能成为江南第一书院，它的门禁自然很严，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 何况三个小孩气势汹汹的带了这么多侍卫前来，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找谁麻烦？ 守卫一把将人拦下，心惊胆颤的阻止他们进去。 三个小孩顿时苦恼起来，问道：“我们是来拜师的，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怎么拜师？” 听说是来拜师的，守卫心头一松，见他们气势虽凶，但态度还算好，就昂头挺胸起来，骄傲的道：“那你们也得拿了推荐信才能进去，或是等书院下学，你们再以访客的身份进，不过你们不能带侍卫进去。” 三小孩早就想摆脱身后的侍卫了，闻言高兴的应下，表示他们会等到书院下学。 侍卫们却不高兴了，纷纷道：“公子，我们必须贴身保护你们，坚决不离开你们半步。” 虎头指着他们的距离叫道：“你现在已经离开我们半步之外了，所以这话不算数，你们就呆在外面等我们吧。” 侍卫们一囧，道：“三少爷，这是夸张说法……” “娘亲说过，说话做事都要实事求是，你们怎么能夸张呢？总之你们不能跟着进去，这是书院的规矩，我们是客人，要客随主便知道吗？”虎头瞪圆的眼睛看他们，大有他们再拒绝就动手的意思。 侍卫们抖抖嘴，最后扭头对守卫道：“我们也要访友，不知道可否以访客的身份进入书院。” 守卫正看得津津有味，闻言一愣，道：“你们要是真的有朋友在书院里倒也可以……” 侍卫们立刻凑在一起商量，“你们谁有认识的人在松山书院读书的？” “我有，我有，我堂弟的表哥的同窗就有幸考入了松山书院……” “我也有，我姨父的侄子的舅舅正好在松山书院入学……” 小安几个瞪眼，知道摆脱他们没可能了，不由嘟嘴，“松山书院什么时候这么好进了？你们都是习武的，家里竟然有读书这么厉害的人。” 侍卫们汗颜，他们列举的都是家里拐了好几道弯的姻亲，若是连这个都找不到，那也太逊了吧？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松山书院学生的关注，因为昨天刚围观了两件传言的发生，所以今天他们对身边的动静都关注得很。 见一群侍卫围着三个孩子正在叽叽喳喳的说话，不由也竖起了耳朵。 听说是三个孩子要拜师，不由插嘴问道：“三位公子是想拜谁为师？” 松山书院出名的老师不少，常有人闻名前来拜师，这三个小孩看着既精神又聪明的样子，看那侍卫环绕想来家境也不差，若是想拜的先生正巧是他们认识的，他们提醒一二也可结个善缘。 虎头看到一群学生惊奇的道：“现在不是正在上课吗，你们怎么从书院外回来？” 学生不在意的笑道：“先生今天带我们出外讲课，现在刚回来……” “真的？你们讲课可以出去外面讲？是不是坐在大树下，或是坐在草地上讲课？”虎头兴冲冲的打断他的话，双眼发亮的注视着他们。 学生们一乐，道：“这是课外讲课，有的先生就喜欢在天气晴好时出外授课，我们上午是乐，因为要学琴，所以先生带我们去河边授课，那样心境更为广阔愉悦，弹出来的乐曲自然也美妙动听。” 第1189章 故人 三个孩子羡慕死了，他们也就骑射课是课外课，但那也是在宫里的演武场学习的。 虎头看看他们身上的儒衫，再对比一下自己的身材，低声问小安，“小安哥哥，你说我要求来松山书院念书，爹和娘会怎样？” 之前他只想拜林维德为师，这样休沐的时候也多了一个地方玩，但现在他觉得到松山书院来读书也不错。 小安也有些嫉妒他们，却道：“我不知道四叔和四婶会如何，但我知道我爹一定会揍死我的。” 小狮子道：“二伯要是揍小安哥哥，那爹爹肯定也会揍我们的。” 三人越发失望，看向学生们的小眼神更可怜了。 这些学生也才十六七岁，见状同情起来，问道：“你们要拜哪个先生为师？如果能有家中长辈的手书，或许可能性要大一些。” “我们想拜林维德先生为师，据说他常带着弟子出去周游，实地教授。” 学生们一囧，道：“很多人都想做林先生的弟子，但林先生每两年才收十人做弟子，你们要想跟着林先生读书，其实并不必拜师，他在书院里同样授课，且凡是学生有问，他莫不倾囊相授的。” 看得出学生们也很喜欢林维德。 三个孩子顿时觉得他们选择林维德做师傅更准确了。 学生们见三个孩子拿定主意非要拜林维德为师，心里虽有些无奈却也佩服他们的执着，忍不住指点他们道：“林先生今日在德馨园授课，一般他下学后都会被学生们缠住问问题，你们要找他直接去德馨园就好，就算已经下学他也不会很快离开的。” 小安表示感谢，掏出怀表看了看问：“还有多久我们才能进书院？” 学生们羡慕的看一眼他们怀里的怀表，拉回眼神道：“还有三刻钟左右，你们慢慢等吧。” “我们要等三刻钟，凭什么他就能立刻进去？”虎头指着一辆马车大喊起来。 众人齐刷刷的看过去，这才发现他们说话的功夫有一辆马车刚巧通过守卫的检查，正往书院里去。 虎头这一声大喊，才启动的马车就又停了下来，车帘被撩开，一青年男子好奇的从车窗里往外看，与三小孩对上眼，顿时两边都一怔。 守卫已经不悦的对三个孩子解释道：“这位老爷有山长的帖子，自然可以直接进去。” 虎头不理护卫，指着车里的人对左右两个哥哥喊道：“这人我认识！” 小安和小狮子同样点头，严肃的道：“看着很面熟，你说他是谁？” 虎头一噎，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我也是看他眼熟，明明认识的，但一下子叫不出名字来。” 小安和小狮子都鄙视的看他。 虎头苦恼的拢眉瞪车里的青年，他肯定见过他，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小狮子同样苦苦思索。 小安也蹙眉，他对文字尚且过目不忘，对人虽然差些，但只要留下印象，他必定能很快想起对方的，这次竟也没能第一时间想起这人是谁。 学生们见他们苦恼，不由好笑道：“你们打算互相看到什么时候？想知道贵客从何处来，上前问便是。” 小安眼睛一亮，大喊道：“我知道了，是舅舅！” 虎头和小安一愣，然后立刻跳起来，“是我舅舅！” 车里的穆博文哈哈大笑起来，从马车里跳下，眼睛带笑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这三个小子果然有趣，难怪姐姐说每日总有操不完的心。” 穆博文看了看虎头，又看了看小狮子，最后把目光放在虎头身上，问道：“你是虎头？” 又转向小狮子，“你是小狮子？” 双胞胎惊讶，“舅舅怎么看出来的？” 要知道双胞胎现在依然很像，除了他们亲近的人，依然有人分不出他们来。 而只要他们有心隐瞒，穿了一样的衣服不言不语，就是父亲都分不出。 穆博文笑道：“我看他比你顽皮，所以猜的，没料到一猜就中。” 小狮子立刻扭头怪虎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的时候尽量低调一点，这样外人就分不出我们了。” 穆博文刚和小安打完招呼，“你就是小安吧，果然聪明”，耳边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不让外人分出你们？” 小狮子得意的道：“外人分不出我们，那我们要是闯了祸，回去后就能一起分担了。” 穆博文一囧，看着甚肖姐夫的两个孩子问道：“你们常闯祸吗？” 双胞胎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我们几乎不闯祸的。” 信你们才怪，穆博文问道：“今天你们休沐？你们怎么到松山书院来了？” 三个孩子这才发觉他们被抓了个正着，立刻紧闭嘴巴不说话了。 穆博文颇带深意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不是才说几乎不闯祸吗？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 虎头愤愤，反击道：“舅舅，你来京竟然不告诉娘亲，也不回家！” 穆博文脸色一僵，小安和小狮子见了精神一振，立刻与虎头排排站在一起，道：“舅舅，我娘可想你了，每天都跟我们念叨你和外祖外祖母，不然我们也不会没见过你就认出你来了。” 小安猛点头，“四婶要是知道穆舅舅来京却不告诉她，她会伤心死的。” 穆博文无奈，解释道：“你们舅母已经带着表弟们去王府了，我这是有急事，一会儿也是要回去的，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别在外面耽搁时间了。” 三人好容易等到这时候，怎么可能愿意回去？ 纷纷反过来劝穆博文回去，什么事能比见亲人还重要？ 明天不也有时间吗？ 而未离开的学生们则惊呆了，愣愣的盯着三小孩看，这三小孩住在王府？ “听说荣亲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常与安郡王的世子一起玩。” “京中也有双生子……” “但是有哪一对双生子会住在王府？” 但大家依然有疑惑，“但他们不是在皇宫中学习吗？怎么会想来拜林维德先生为师？” 第1190章 联盟 松山书院虽然厉害，但不管是从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设施上都不能与皇子们的教育相比。 而能进宫给孩子们讲学的先生都是翰林出身，学识都不弱，太子太傅方致远在士林中也是闻名遐迩，按说他们要拜师也应该在朝中选吧，干嘛要跑到松山书院来？ 穆博文同样有此疑惑，不过他常听姐姐说这三个小孩的顽皮事，压根不问他们，生怕得出一个让自己抓狂的理由。 他直接把三个孩子往马车上推，道：“赶紧回家去，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事告诉你们母亲。”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决定他们不喜欢这个舅舅，竟然用告状来威胁他们。 小安也对穆博文怒目而视，三人看向书院门口，心里开始计算硬闯进去的几率是多少。 穆博文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淡淡的道：“你们母亲最疼我了，我要是说想带你们读书一段时间，你说她会不会答应？” 三小孩默。 穆博文继续道：“听说你们都是五天休沐一次，但如果我布置下的课业你们没完成，不知道你们母亲会不会同意让我加课。” 三小孩对他怒目而视，觉得这个舅舅好卑鄙。 穆博文移开身子，露出身侧的马车，笑问：“你们回家吗？” 小狮子愤愤的爬上马车，小安紧随其后，见虎头还站在下面犹豫，小狮子就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还不快上来！” 虎头不想有总写不完的作业，只能郁闷的爬上马车在角落里坐好。 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书院，虎头在心里暗暗决定，他下次休沐一定要再来一次。 他看向两个哥哥，小安和小狮子的眼神也很坚定的看着松山书院的门口，显然打着一样的主意，他就伸手去抓他们的爪子，小声道：“我们下次再来。” 小狮子和小安急不可见的点头。 小安冷哼一声道：“你们的舅舅真讨厌，我不喜欢他。” 小狮子和虎头同样点头，“我们也不喜欢他，他跟娘亲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娘都不拘着我们闯祸。” 小安转了转眼珠子，冷笑道：“他忘了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敢欺负我们，哼哼！” 两个小孩同样哼哼了两声。 “我们回去也好，提前回去找好同盟。” 于是，三个孩子又重新斗志昂扬起来。 穆博文一进京城就去了松山书院，所以马车是从北地过来的大马车，车里应有尽有。 三人一点也不客套的把马车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穆博文不小心掉在车缝里的一个铜板都被翻出来了，一到王府，三个小孩就趾高气扬的跳下马车，背着手走了。 车夫撩开帘子看到里面如同被胡人光顾过的车厢欲哭无泪。 三人一溜烟的跑回后院，穆扬灵正在和弟媳方氏说话，三个孩子探头进来一看弟弟们不在转身就要跑，穆扬灵身子一晃就到了门口，一把扯住他们的衣领就给拽进屋里。 方氏看得目瞪口呆。 穆扬灵将三个孩子扯到方氏面前，虎着脸道：“见了客人也不打招呼就跑，谁教你们的？这是你们大舅舅家的舅母，来叫舅母。” 三个孩子排排站好，小安拱手作揖道：“见过大舅母。” 小狮子紧跟其后，只是腰弯的不够大，“见过大舅母。” 虎头更是着急，只是拱手敷衍，“见过大舅母。” 方氏见三个孩子眼珠子虽没乱转却面色着急，就知道他们只怕有其他的急事，微微一笑道：“这是舅母给你们的见面礼，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给了每个人一块玉珏。 三人重新谢过，方氏就对穆扬灵笑道：“让他们去玩吧，我们说话。” 穆扬灵这才放他们离开。 三个孩子一跑出去就问弟弟妹妹们在哪里，立冬指着花园道：“二表少爷，四少爷和郡主肯定又去看他们种下的花花草草了。” 三个孩子立刻冲向花园。 三个小孩的确蹲在花园里看他们种下的花花草草，被哥哥们拉起来时他们还有些迷糊。 听说要结成同盟不与舅舅好，小福就纠结的道：“方舅母带来了一个表哥，我们想跟他一起玩，我们要是不喜欢他父亲，那还能喜欢他吗？” 小豹子则是关系礼物问题，“我拿了舅母的礼物，还没拿舅舅的礼物呢，我要是不跟他好就不好意思要他的礼物了。” 宝珠则道：“等我看过舅舅再说，他要是长得不漂亮我就答应你们。” 三人没料到弟弟妹妹们这么难说服，满头大汗的道：“我们是一体的，要团结起来知道吗？舅舅他可凶了，跟宫里的先生们一样，就会想着给我们布置课业，不对，比宫里的先生们还要可恶。” 小安拉住弟弟的手劝他，“你跟方舅母家的表弟玩并不影响你讨厌舅舅，你看我们多讨厌宫里的先生啊，我们还不是跟他们的孩子一起玩耍？这是分开的，我们和大人的恩怨就只限于彼此之间，不影响孩子之间的友谊的。” 小福明显不信，点破道：“不对，上次有人弹劾爹爹，你不就带着我们把那个大官的孙子给揍了吗，要是恩怨只限于彼此之间，你干嘛带我们去揍他家的孩子？应该让爹爹去揍那个当官的才对。” 小安：“……” “哎呀，”虎头推开小安，掐腰对三小孩道：“反正你们就说是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舅舅那边吧，要是你们跟我们好，我们就带你们一起玩，你们要是跟舅舅好，我们的玩具你们就不能玩了，我们也不带你们上街玩了。” 这个威胁好严重，小福和小豹子都沉默了。 宝珠左右看看，见两个哥哥都不说话了，就掐腰冲虎头瞪眼，“哥哥欺负人，我要告诉娘亲。” 虎头哼哼道：“我怎么欺负你们了？我只是不把我的东西给你们玩而已，也不带你们出去玩而已，我又没抢你们的东西，也没揍你们，怎么就欺负你们了？” 宝珠张张嘴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哥哥的确没有欺负他们。 小豹子就拉着妹妹的小手道：“哥哥们的玩具好多，而且我们要上街玩！” 小福当机立断的挥手道：“行，我们跟你们好。” 小安和小狮子都松了一口气，赞许的看了虎头一眼，看来对小孩还是直接的威逼利诱最合适啊，道理是讲不通的。 等穆博文从书院里回来，一群孩子排排站着给他行礼，却每一个都板直了脸，就算接了他给的见面礼，脸上也不见半丝笑容。 不过孩子们都很有礼的行礼道谢了，穆博文和方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穆扬灵和齐浩然却连着看了孩子们好几眼。 第1191章 捉弄 穆博文年前就辞官了，不过当时方氏刚生产，所以他没启程南下，而且他也想多陪陪父母家人。 所以他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太原，把小妹送嫁，又等博思娶了媳妇，两个新出生的孩子稍大一些后才南下来京。 因为路上要慢慢走，不知道到达的具体路程，加之他也想给姐姐一个惊喜，这才没提前通知。 听了弟弟的解释，穆扬灵冲他横了一眼，“给我惊喜？给我惊喜怎么跑到松山书院去了？” 穆博文尴尬的挠头，道：“这却是意外的。” 穆博文一路上要顾及妻儿，所以就放慢速度，速度太慢，不免就留意起沿路的山山水水。 为了看山水，路不免就走得有些偏了，于是他们就遇见了山贼。 这并不可怕，虽然方氏等人受了惊吓，但穆石拨给他们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对付几十个山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让人揪心的是前面有一拨人已经遭受了杀掠，其家主和十来个家丁都被杀了，也就剩下三人护着其主母和两个孩子，要不是他们赶得巧，只怕这些人也活不了。 据他们所说，他们是松山书院秦山长的族亲，这次来是投靠族叔的，他们大爷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因要准备来年的春闱，这才来京投靠秦山长，一边念书，一边等待春闱。 他们也是因为春光烂漫，路上风景好，这才拐离了官道，谁知道却遇上了山贼，要知道现在国泰民安，之前他们更偏僻的道路都走过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位秦大奶奶丧夫之痛不愿再走，加上要收殓丈夫，安慰孩子，干脆就在附近的城镇住下，得知穆博文也是要去京城，就手书一封，把秦山长给他们的帖子交给他，让他转交给秦山长。 同族之间守望相助是常识，穆博文知道这是让秦山长派人来帮忙处理那位秦大爷的丧事，他见那两个孩子浑浑噩噩，显然是受了大惊吓，怕送信晚了出事，这才加快行程，一到京城就直奔松山书院。 方氏和三个孩子连日赶路早已疲惫不堪，穆博文自然不愿意他们再受累的跟着，所以就让他们先去王府了。 方氏第一次来京城，更是第一次上王府拜访，一路上忐忑不已。 好在护卫中有常给王府送东西的，他们认得路，直接护着马车进了内城，找到了王府。 穆扬灵看到门房递进来的帖子时却吓了一跳，出来看见方氏才确信弟弟是真的来京城了。 穆扬灵也就说说，不可能真因为这件事怪自家弟弟，见他脸上疲惫，就道：“客院都收拾好了，你和弟妹先去梳洗休息，孩子们正睡着，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给你们看着。” 送走俩人，齐浩然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穆扬灵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却扭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具体的事还是问问护卫吧，你也别急，未必就是山贼。” “不管是不是山贼，敢在大齐境内如此猖狂的杀人，这些人都不能留。” 齐浩然很生气。 这几年大齐真的是国盛民安。 齐修远对百姓很仁慈，对官员又要求严格，吏治清明，而地方上轻徭薄赋，而有了海关的税收后，他更是时不时的给某个地方，某个人群免税，还拿出官银或私库的银子赎买奴隶，分他们田地以耕种。 可以说只要不是懒惰之人，在大齐就不会有活不下去情况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大齐境内竟然还遗留有山贼，而且一出手就杀人，对方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就是别有目的的杀人了。 齐浩然才不相信他们是过不下去了才去做山贼呢，要知道就是十几年前的乱世，山贼遍地的时代，他们虽抢劫百姓，却很少动刀子杀人，大多是抢了东西就走，就算是有冲突，也多是用刀柄砸人。 想到大齐境内有一伙如此凶恶的山贼，齐浩然也安坐不住了，他起身道：“你招呼博文吧，对了，几个孩子今日神色不对，你留意一下，我先去问问几个护卫，可能还要去兵部和刑部一趟，晚上要是赶不回来你们就先吃。” 穆扬灵送他出去，叮嘱道：“你晚上要记得吃晚饭，可不许喝太多的茶，小心睡不着……” 穆扬灵转身去找几个小的时，这才发现他们全都跑没影了。 此时，孩子们正在房间里围观他们新出炉的表兄弟们。 圆圆摊手摊脚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旁边的小床上并排放着两个六七个月大的小婴儿。 小豹子和宝珠都是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惊奇得不得了，趴在小床边围观。 孩子们的乳母紧张的看着一群孩子，生怕他们吵醒三位少爷。 小安他们重点看了一下双胞胎，最后点评道：“他们一点也不像双胞胎，不像你们，站在一起外人都分不出来。” 虎头和小狮子闻言自豪的挺足胸膛，道：“不是谁都能和我们一样的。” 三个大孩子看了一下就没兴趣了，手拉着手离开。 三个小的却依然不肯走，趴在床前盯着两个小娃娃看。 双胞胎的乳母见他们只是围着小声说话，并不打扰两位小少爷睡觉，这才放下心来。 穆博文并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直到孩子们每次见到他都一哄而散的跑开，直到他总能在他的书本附近发现各种虫类，直到他的小书房总是会被从里面反锁而打不开，一直到有一天他午睡醒来发现他的鞋子里也跑进了虫子时，穆博文知道自己被恶作剧了。 今天是他到京城来的第四天，穆博文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与孩子们谈谈了。 而齐浩然和穆扬灵早就发现几个孩子的小动作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出手干涉。 对于孩子，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两人都习惯性的放任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事情。 齐浩然下达了剿匪的命令后一回来就发觉了几个孩子的小动作，见博文一直到第四天才有所察觉，不由撇嘴道：“这小子小时候挺机灵的，怎么长大这么迟钝了？” 第1192章 范子衿的教育 “你以为谁都跟你儿子似的？”穆扬灵呛他，“你到外面转一圈打听打听，谁能那么快猜出这些是一群小孩子设计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与他们斗智斗勇习惯了，这才能一眼看出来。” 这是个讲究父严子孝的时代，家里的孩子再怎么皮那也不敢对捉弄自家的亲舅舅啊。 也就他们家一向纵容孩子才有这种事情发生。 齐浩然立刻推卸责任，“那也是你惯的！” “别把责任推我身上，我还算是严母呢，倒是你这个父亲是严是慈？” “爷倒是想对他们动棒子，你倒是让我下手啊，干嘛总是拦着我。” “我那是给你面子，你那腿什么时候能踹到孩子屁股上再来跟我提棍棒的事，腿提出来了收回来还能说是腿短准头不够，这棍棒挥起来了却没落下看小熊他们怎么挤兑你。” 立春在屋外听夫妻俩又拌嘴，忙轻咳一声，扬声道：“王爷，娘娘，郡王爷来了，要接了公子们去住几日，奴婢这就去给他们收拾东西？” 齐浩然就扭头对穆扬灵道：“你看，我说博文变笨了吧，连隔了两条街的子衿都知道内情，特意跑来接他们去避祸了，他这时候才知道。” 穆扬灵：“……你家孩子调皮，还不准我穆家的孩子听话？博文从小就懂事听话，他怎么可能想到是虎头他们故意的？” 齐浩然歪头一想，小时候的博文唇红齿白，站在那里的确乖乖巧巧的，他又看了一眼妻子，顿时叹气，“岳母这是把你们姐弟俩生反了呀。” 气得穆扬灵直接一脚踹出去。 齐浩然蹦到一边去，嘻嘻哈哈的往外跑，对屋外的立春道：“收拾什么东西，让几个臭小子给他们舅舅赔礼道歉去，那是他们长辈，由得他们那么捉弄？” 穆扬灵拦住立春，道：“什么都别跟他们说，我去给他们收拾东西。”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让孩子们道歉，只怕会让他们更讨厌博文。 穆扬灵决定不管这事，范子衿既然要接孩子们出去避避，那就让他们去。 三个孩子身边从不离人，想要知道他们为何针对穆博文实在是太容易了。 就在穆扬灵询问穆博文来府那天跟着几个小孩的侍卫时，范子衿正背着手教育几个孩子， 他先对大的三个喝道：“你们也真够蠢的，要设计穆博文多的是方法，怎么偏偏选了最幼稚，最易让人察觉的？” 他对小安最失望，对他摇头叹息道：“你父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暗算书院的先生都不会被发觉，结果你们倒好，明晃晃的撞上去，还用的如此幼稚的法子，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儿子，我嫌丢脸。” 小安涨红了脸，小声道：“那爹，要是你你用什么法子？” 范子衿鄙视的看着儿子，“看来你们真是跟你四叔四婶学了一肚子的草，这几****就和虎头他们住下吧，看看你爹我平时是怎么阴人的。” 孩子们张大了嘴巴，小狮子率先发觉不对，叫道：“二伯，我们没想阴舅舅，就是，就是，”小狮子努力的想了想，道：“就是想表达一下我们的不开心，让他知道我们讨厌他而已。” 小安和虎头点头，巴巴的看着范子衿，小声道：“这是原则性的问题，要是犯了，四婶（娘亲）会剥了我们的皮的。” 范子衿：“……” 范子衿歪头看他们，问道：“那要是遇上一个敌人或对手，嗯，就像我和严御史，你们该怎么做？” 严御史是个讨人厌的御史，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弹劾范子衿，和范子衿不说是死仇，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关系，上次这几个小子就是把他孙子给揍了。 对于这个问题，小安和双胞胎显然早早思索过，小安道：“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直接让他羞愧满面，连门都不敢出。” 小狮子：“做自己的事让他去说，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虎头：“打回去！” 范子衿对这三个回答都很不满意，觉得聪明灵慧的三个孩子都叫穆扬灵他们教傻了。 三个孩子却坚持他们这是阳谋。 虎头挺足胸膛道：“我娘说了，只要自身强大就可以不惧任何阴谋，一切恶势力都可以用阳谋击破。” 小狮子和小安深以为然的点头。 范子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娘那是理想主义，她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跟她一样傻？你娘跟你爹，要不是有你皇伯伯和我护着，还不知道要凄惨成什么样呢？要想成功，只顾着阳谋是远远不足的……” 站在窗外的小夏氏听不下去了，生怕范子衿把孩子们给教歪了，连忙推门进来笑道：“我给你们做了许多好吃的，我们去吃饭吧。” 范子衿的话卡在咽喉里，他转头去瞪小夏氏。 小夏氏缩了缩脖子，但还是鼓起勇气去拉几个孩子，“快出去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孩子们眼巴巴的去看范子衿。 范子衿见虎头抱着肚子，小福小豹子和宝珠更是口水都流了，只能无奈的挥手，“去吧，去吧。” 孩子们一窝蜂的朝外跑去。 范子衿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忧伤不已，“不教他们阴谋，他们以后被欺负怎么办？” 他们这样的身份，几个孩子以后怎么可能平静？ 哪怕是做一个纨绔，该懂的阴谋还是要懂啊。 小夏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丈夫，小声道：“那也不能用他们的舅舅来当教材施教啊，别说阿灵知道了会怎样，这不是把几个孩子往坏了教吗？” 范子衿冷哼一声，“只有我是坏人，你们都是好人。” “不是，不是，”小夏氏思索了一下才道：“我是觉得孩子们还小，阴谋一类的东西大可以等他们再长大一点，性子定了以后再教，比如太子和小熊，他们这个年纪心性已定，就是学习一些阴谋诡计也没什么，但小安他们才十岁出头，正是性子形成的时候，这时候教他们这些东西，万一移了性情怎么办？” 范子衿歪头，认真的想了想，勉强同意。 他回头注视着小夏氏问，“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坏？” 小夏氏连连摇头，红着脸小声道：“我就喜欢爷这样的。” 范子衿满意了。 第1193章 讨好 六个孩子都被范子衿留在郡王府住下，他不再提教他们阴谋的事，却严禁他们再做对付穆博文那样幼稚的举动，他道：“你们要真讨厌他，大可以向大人告状，也可以把不悦放在心底，但表面上一定要对他恭敬，因为他是你们的长辈。” “穆博文心思坦荡还好，若是遇上内心狭隘，面上爽朗的人，被你们这么一捉弄记恨在心你们也不知道。”范子衿沉声道：“在官场中最忌讳的就是潜藏起来的敌人，因为他们平时不会出手对付你们，甚至是你们的亲人，朋友，但到关键时候，一有机会，他们不介意推你们一把，这才是最危险的。” 三个大孩子张大了嘴巴，半响小安才小声的道：“穆舅舅不像是那种人。” 范子衿沉沉的看着他，问道：“你也说了是好像，你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们捉弄的每一个人都是心胸坦荡的人吗？” 小安沉默，小狮子和虎头左右张望了一下也认真思索起来，最后同样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范子衿就淡淡的道：“你们就先来谈谈我是什么人吧。” 虎头最先叫道：“二伯是最聪明的人。” 范子衿笑，问道：“那是好人吗？” 虎头毫不犹豫的点头，二伯当然是好人了！ 范子衿看向小狮子和小安，两个孩子也自豪的挺直胸膛的看着他点头，这让范子衿心情很愉悦，他摸着他们的脑袋道：“对你们来说，我当然是好人，因为我疼你们，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们，你们闯了祸我还会给你们擦屁股，你们捉弄了我我就是生气也是一时的，然而对别人呢？” 范子衿冷漠的道：“对于别人来说，我不过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他若是于国家社稷有用，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出手，可若是他没用，我必不会忍受加辱于我身之人，孩子们，你们要记住，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的至亲，不会有人无条件的容忍你们的行为的，而穆博文已经出了至亲的范畴，所以你们回去后还是得给他赔礼道歉，你们心里再不悦也给我埋在心里，面上给我恭恭敬敬的，别让人挑出错处来。” 三个孩子心灵震撼的看着他，这与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不一样，不管是四叔还是四婶都告诉他们，若是对人不满那就对那人提出来，不行再各走各道，并不用特意隐藏。 而范子衿现在却叫他们憋在心里，然后面上假惺惺的去应付。 范子衿不在意的在三个孩子中间丢下颗炸弹就去上朝了，留下三个孩子浑浑噩噩的进宫读书。 而此时，穆博文正苦恼的问姐姐，“我要怎么去获得他们的好感？” 穆扬灵老实的摇头，“你自己想吧。” “姐！”穆博文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穆扬灵喝了一口浓香浓香的杏仁茶，道：“虎头他们还是孩子，好恶都是一时的，过一段时间他们可能就忘了这事。” “您也说了是可能，”穆博文苦恼道：“爹和娘要是知道我一来就惹了两个外甥讨厌非骂死我不可。” “那也是你活该，你吃饱了没事干做什么非要把他们往回赶？” 穆博文瞪大了眼睛，问道：“姐，虎头他们在宫里读书，怎么可能拜林维德为师？你就让他们这么进松山书院胡闹？”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拜林维德为师？不管他们进松山书院是不是胡闹，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只要不违反松山书院的规定就行，成与不成总要他们试试，成功了由他们去做，失败了也由他们去承受，我们这些大人何必管那么多。” 穆博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该说姐姐对几个孩子太过纵容，还是评价她不关心几个孩子。 穆扬灵则觉得博文太操心了，她放下茶杯，叹气道：“他们已经十岁了，小安心智成熟，更是不亚于一般十三四岁的孩子，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当半个家了，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不也放任你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当时你选择去育幼院，我就给你请了先生去那边教你读书，当时我可有借着你要读书的理由拦着你不许去育幼院？” 穆博文沉默。 穆扬灵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是想想怎么修复双方的关系吧，作为姐姐，友情提醒你一句，虎头和小狮子都喜欢听小安的主意，而小安和小狮子总愿意迁就虎头，小狮子最擅长观察，所以小安拿主意前都爱问过小狮子的意见。” “而那三个小的，我估计他们是拿了小安他们的好处这才联合起来孤立你的，你要能讨好了三个大的，三个小的就容易了。” 穆博文张大了嘴巴，所以姐姐这是告诉他，小安，虎头和小狮子一个都不能少吗？ 穆博文从小就懂事听话且早熟，还真不知道如此调皮捣蛋的十岁孩子会喜欢什么东西。 他只能求助六岁的儿子圆圆。 而圆圆表示他爱莫能助，他同情的看着父亲道：“表哥们玩的和我不一样，我喜欢玩的小福表弟才玩，你没看过虎头表哥他们的玩具，有这么多，”圆圆比划了一个大圈，感叹道：“好多我没见过的玩具都有，可厉害了。” 穆博文就想他十岁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一本书，一套笔墨纸砚，甚至是一套新衣服他就很开心了，但是虎头他们会稀罕吗？ 更好一点的礼物，父母和姐姐带着他们一家出去郊游野炊？ 父亲在家很长的一段时间陪他？ 穆博文摇头，问儿子，“你表哥他们喜欢出去玩吗？比如郊游野炊什么的。” 圆圆叹气，老气横秋的拍着父亲的肩膀道：“爹爹，这个礼物送我我肯定很开心，但表哥他们就不一定了，小福表弟说每个月大姑父都带他们去郊外骑马或打猎，春天时踏青郊游，夏天时游湖避暑，秋天时打猎行乐，冬天直接去泡温泉兼打猎，你说表哥他们会稀罕出去郊游吗？” 穆博文：“……”难怪几个臭小子这么猖狂，这日子也过得太好了吧？ 第1194章 同意 穆博文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改善双方的关系，因为这几个臭小子日子过得太好了，貌似没有什么缺少的，所以他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去试。 比如上街的时候看到一些小玩意就买回来送给他们，因为孩子们还在范子衿那里住着，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 倒是他，越送越顺手，每天回王府的时候都会下马车走一段路然后买些小东西回来，连圆圆和两个才能坐稳的儿子都有一份，让圆圆惊呼每天都跟过年一样快乐！ 虎头他们去范子衿那里住了两天，一到休沐日就集体跑回来了。 三个小的一进门就去找穆博文，他们都很喜欢他送给他们的小礼物。 三个大的则互相对视了一眼才过去。 穆博文摸摸三个小的脑袋，抬头对三个大的道：“小安，虎头，小狮子，舅舅要跟你们道歉，之前在松山书院门口不应该不顾你们的意愿强逼你们回来。” 听到穆博文先他们一步道歉，不管是小安小狮子，还是虎头都有些不好意思，诚心诚意的道：“舅舅，之前我们也不好，我们偷偷溜进你的书房把门反锁了，还捉了好多虫子丢进你的书房里……” 穆博文哈哈一笑道，“没事，舅舅不怕虫子，不过你们以后可不能这么捉弄别人。” 三个大的点头，穆博文想要继续自己的讨好大业，笑问：“明天你们休沐，要不我带你们出去郊游？” 三个小的和圆圆闻言欢呼起来，出去玩总是让人快乐的。 三个大的却一致摇头道：“舅舅带弟弟们去吧，我们就不去了。” 穆博文疑惑，“你们明日是有什么安排吗？” 小安不好意思的道：“穆舅舅，我们先生给我们布置了很多课业，我们要留在家里做功课。” “是吗？”这几个孩子有这么勤奋？ 这可和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穆博文瞄向一边正努力对照棋谱下棋的姐姐，见她无动于衷，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虽然没能请到道歉对象，但他已经做出承诺，穆博文依然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几个小的去郊外踏青郊游。 三个大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虎头和小狮子早早的去演武场打拳，小安则捧着书面朝大湖朗诵，一完成平日的量立刻回书房做作业。 伺候三人的立冬见他们竟然早早的开始做作业，差点惊掉一双眼珠子，她连忙给三位少爷端来牛奶及小点心，这才慢慢的退出书房。 一出书房，立冬就疾步往后院去。 正巧齐浩然今天也休沐，难得的偷懒一天，此时正抱着穆扬灵呼呼大睡。 立冬拉过立春，小声的道：“少爷们只怕又要惹祸了。” 立春眼皮就一阵的跳，看了看内室，同样压低声音道：“先看住他们，王爷和王妃还没醒呢。” 立冬担忧不已，不自信的道：“我能看住三位少爷？” 立春轻咳一声，握住她的手鼓励道：“你一定可以的。” 立冬只能苦着脸回去。 好在三位少爷没想偷溜，老老实实的在书房里做作业到用早食。 立春已向齐浩然和穆扬灵汇报过了，穆扬灵摆放早餐的空档，齐浩然就神清气爽的看向三人，问道：“你们今天要去做什么？” 虎头看向小狮子，小狮子低头做沉思状，小安抬头笑着解释道：“我们做一会儿作业就出去玩。” 齐浩然拍虎头的脑袋，“别总是看你哥哥们，你得有自己的主意知道吗？” 虎头辩解道：“我有自己的主意啊，我的主意和他们的一样，那等他们解释就行了呗。” “你不知道你看他们的小眼神显得很心虚吗？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要去干坏事。” 小狮子和小安顿时谴责的看向虎头。 虎头涨红了脸，辩解道：“我一直是这么看着他们的，爹爹，肯定是你早知道我们要去干坏事才这么匡我们的。” 穆扬灵正喝着汤，差点喷出来。 小安和小狮子这下是真的对他怒目而视了。 齐浩然也乐得露出一排大白牙，抓了他问道：“来，跟爹爹说说你们要去做什么大坏事？” 虎头紧闭嘴巴不说话。 穆博文左右看看，最后选择解救三个孩子，“姐夫，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谈，这事我姐知道的。” 齐浩然就怀疑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淡定的给他夹了个馍馍，道：“吃吧。” 吃完早饭，穆博文带着圆圆和三个小的早早撤退了，齐浩然则对穆扬灵和三个大的审问，“说吧，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穆扬灵直接把三个大的打发下去，“去写作业吧，我跟他说。” 三个大的一溜烟跑了。 “嘿，这几个臭小子跑得倒是快，”齐浩然扭头注视穆扬灵，“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又闯祸了？” “也不算闯祸，就是他们想拜林维德为师。” 齐浩然放下心来，拜师嘛，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宫里这么多先生，他们怎么想到拜林维德为师？” “因为这两天茶馆里全是说林维德和陈光地的事，他们觉得林维德光风霁月，最主要的是他最喜欢带着弟子出去游历山水，现场教学，虎头很想做孔子与弟子第二，所以牟足了劲儿要当林维德的弟子。” 齐浩然风中凌乱了一下，呆呼呼的问道：“所以他是孔子第二，还是弟子第二？” 穆扬灵鄙视的看他，“你儿子能当孔子一样的人物？”这得往脸上贴多重的金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齐浩然跳起来，喊道：“那林维德他也当不来孔子第二啊，这个理由说出去不是丢人是什么？穆扬灵我告诉你，我们家在读书人中本来就没什么名声，你可别让他们把名声搞得更坏。” 穆扬灵淡定的道：“怕什么，童言无忌嘛，而且几个孩子有理想总是好的，只是拜师而已，成则欢喜，不成也在预料之中嘛。” 齐浩然冲穆扬灵瞪眼，“那我只问你，这个拜师的理由还有谁知道？” 穆扬灵看看他，又指指自己，道：“还有跟着他们的侍卫，放心，他们的嘴巴紧得很，丢不了脸。” 齐浩然放心了，重新做回椅子上，叹气道：“算了，让他们去吧。”只要不丢他的脸，怎么做都行。 第1195章 拒绝 这次没人阻拦，三个孩子顺利的见到了林维德。 那天穆博文阻拦三个孩子进入书院的动静闹得不小，加上又有学生旁观，所以这几天林维德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因为穆扬灵拜访之事，林维德与陈光地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所以这段时间他很低调，就算听到了这样的风声他也当没听到过。 他以为，当天既然都有人拦着，那后面更有人阻拦才对。 果然，接连五天都风平浪静，那三个孩子果然没扑腾出浪花来，可谁能料到，五天后这三个孩子又出现了，还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书院门口，直接站在了他前面。 其实今天也是松山书院休沐日，可谁让他勤恳的老师呢，一大早就应学生之请来与大家加课，因为天气晴好，春风吹得人浑身舒坦，他一高兴就把教学场所改在园子里，这样也能叫更多想听课的学生听到讲课。 然后他的学生里就混入了三个可疑的人。 林维德很想自戳双目，要知道他可才见过齐浩然不久，那双胞胎顶着那张脸出现，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猜得出他们的身份。 林维德想的不错，几乎是三孩子一出现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没办法，这几天暗中流传的信息让他们对双胞胎特别敏感，而虎头和小狮子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而且小安也长得很像他爹安郡王，这样的组合出现傻子都能猜得出他们是谁。 于是，正在提问题的学生发扬谦让互助的美好品德，表示要把这好不容易抢到的提问机会让给在场最小的一个人。 于是，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放在了虎头和小狮子身上，低声议论，“这两个谁比较小？” “除了他们自己谁知道？” 虎头对那名好学生表示感谢，昂头挺胸就要出列，小安和小狮子就眼疾手快的扯住他。 虎头立刻反应过来，停住脚步且立即转头无辜的注视小狮子。 小狮子目不斜视的上前一步，抬头对上林维德的眼睛，严肃的道：“林先生，学生有一个问题……” 众人：“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压根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你身边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才是。” 实际年龄比虎头小，却一直居长的小狮子无视大家的目光，继续道：“不知林先生收徒的标准是什么，您看我们三个可合适？” 众人见他在大家的注视下毫无惧色，不由都在心中喝彩一声。 就是林维德心中也暗赞一声，不是谁都能在别人的注视下如此镇定，更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点评收徒了。 因为他不收的几率更大，到时候可要丢脸了。 然而这三个孩子都很坦坦荡荡，只凭这一点胸襟就值得林维德称赞。 今年并不是林维德收徒的时候，而且三人也不符合他的条件，虽然他也很心动，然后他更愿意把机会留给寒门子弟，所以他只能惋惜的拒绝道：“你们三人很好，然而今年并不是我收徒的时候。三位小公子如此聪明灵慧，想来愿意收你们为徒的人有很多。” 小安和小狮子虽有些失望，但这个结果早已在预料中，所以不难接受。 俩人都听出了林维德话中的拒绝，只有虎头还未听出，正想追问就被小安拉了一下手，多年的默契让虎头闭上嘴巴不语。 俩人的动作很隐秘，并没有人发现，林维德见三人面上有些失落，就笑道：“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来问我，只要我定知无不言。” 虎头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那能在大树底下问吗？” 小安和小狮子忍住扶额的冲动，一脸严肃的看着林维德，竭力表示这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真的。 林维德有些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只能以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后道：“若是没下雨的话可以。” 虎头心满意足的跟小安小狮子告辞了。 这就完了？ 不继续纠缠一下？ 众学生觉得这三位也太好打发了吧？ 林维德则再次在心里点头，觉得这三人的心性与心态都好。 等路上的人渐渐少了，虎头才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不让我问问题？” “你是不是要问他明年愿不愿意收我们做弟子？”小狮子问。 虎头点头，“今年不是他收徒的年份，但明年是啊。” “那我就能回答你了，”小安道：“不能！理由是他已经收够弟子了。” 虎头瞪大了眼睛，小狮子就与他解释道：“他刚才那番话已经是彻底拒绝我们了，他总能找到理由来拒绝我们的。” “为什么？”虎头好奇的问道，“是因为我们不够好吗？” “可能吧，”小狮子不在意的道：“每个先生收徒的标准都不一样的，你一定要拜林维德做先生吗？如果是那我们就再回去问清标准，朝那个目标努力便是。” 小安则道：“我觉得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好，而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虎头，你一定要拜他为师吗？” 如果一定非林维德不可，他们就总要去努力。 虎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摇头，“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可惜，我还想跟着先生去游学呢，到时候我们也像孔子的弟子那样服侍先生，说不定也能留下佳话。” 小安和小狮子无奈的对视一眼，虎头最近好像很喜欢角色扮演啊。 三小孩松山书院拜师的事很快传了出去，教授他们的先生都有些失落，而齐修远则怀疑是不是宫里的老师不够好，以至于三个孩子想往外跑。 于是，才高高兴兴逛了半条街的三小孩被侍卫们找到宣进宫了。 三人都有些不开心，见到齐修远后抱怨道：“皇伯伯，我们好容易才有一次假期，有什么事不能后天说？” 才要张嘴的齐修远沉默了一瞬，然后才把人招过来问道：“你们怎么想拜林维德为师？” 小安和小狮子就赶紧给虎头打眼色，这种理由能告诉四婶（娘亲），可不能告诉皇伯伯啊。 齐修远看见他们的动作，立刻指使俩人道：“小安，皇伯伯听说你跟你爹学会泡茶了？正好皇伯伯这里有新进的大红袍，你去泡一杯来。小狮子，皇伯伯昨儿午休时把一本书落在书房找不着了，你跟着万公公去帮我找来。来，虎头，咱爷俩说说话。”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悲壮的朝着各自的目标去。 皇伯伯跟上书房的先生是一伙的，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他们呢！ 第1196章 没想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何况虎头的道行还不高，没几句就被齐修远套出话来了。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酷似弟弟的侄子，努力回想起十岁的弟弟，当时浩然也没有这么幼稚啊。 十岁的浩然就跟半个刺猬似的，子衿指哪儿打哪儿，每天最大的喜好就是逃课，惹父亲不快。 不过生活环境不一样，所思所做的自然也不一样。 齐修远摸着虎头的脑袋想，孩子们的行为虽幼稚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他们跟个纨绔似的走马斗狗要强吧？ 齐修远绝对不承认他心里憋着坏水。 小安和小狮子一人端着茶，一人捧着书回来时，看到虎头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就知道糟了。 他们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虎头一眼，就憋屈的把茶和书奉给皇帝。 齐修远笑眯眯的道：“好，你们出去玩吧，难得休沐，到处去逛逛也好。” 小安和小狮子拉着虎头转身就走，心里冷哼，您也知道难得休沐，那还把我们找进宫来，不知道入宫时间长吗，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白瞎了他们一天的功夫。 走在出宫的路上，虎头很抱歉，“我想闭紧嘴巴不说话的，但皇伯伯说我要是不说话就罚我一个月不准说话，所以我只能东拉西扯的跟他胡说，但还是被他给绕晕了。” “这不怪你，大人都是这么讨厌的，”小狮子安慰弟弟，转口却道：“不过你得学会其他的应对方式。” “不错，闭紧嘴巴不说话对先生管用，对皇伯伯不管用。”小安苦思，“不过不要紧，我们总能想出好办法来的。” “那你们说皇伯伯会不会背地里对我们做坏事？”虎头忧心的道：“看舅舅的反应，去拜林维德做先生似乎不是什么好事，皇伯伯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小安和小狮子见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不忍再责备，纷纷安慰他，“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后再回上书房读书时，满心戒备的三个孩子迎来了满脸笑容的先生们。 给他们上国学课的先生笑眯眯的指着外面的天空道：“今日天气好，我们到花园里去讲课如何？” 几个孩子一愣，然后欢呼起来。 虎头更是兴奋的对小安和小狮子道：“原来皇伯伯没骂我们是去让先生们调整了，皇伯伯对我们真好。” 小安和小狮子心中还有疑虑，但仔细一想觉得这事也做不得假所以就放下心来。 要去花园里上课首先要有一片可以摆放坐席案桌的草地，宫里别的不多，这样的空地有的是，而且风景还很不错。 其次要把坐席案桌给搬到草地上。 穆扬灵早早提议过，孩子们去上书房上学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因此上书房虽有伺候的太监，但很少，少到他们只负责打扫房舍和提供课间茶水。 孩子们贴身照顾的小厮及太监一个都不准入上书房，太子也一样。 所以就算是太子，磨墨铺纸也都是自己干的，无人代劳。 既然要把东西搬到草地上，没有下人他们自然得亲力亲为，于是作为年纪最长的小安，虎头小狮子和二皇子，他们不仅要搬自己的，还要照顾弱小的三皇子四皇子。 但这也简单，小安和齐文谡力气不大，但虎头和小狮子力气却不小，来回两趟，不仅把三皇子四皇子的搬过去了，还给小安和齐文谡搭了把手。 于是等大家排好座位，问题来了，先生的书案，书本，笔墨及戒尺等物还没来呢。 虎头左右望望，问道：“怎么先生也不来？” 小狮子和齐文谡同样迷茫，更不要说刚启蒙不久的三皇子与四皇子了。 一群孩子坐在草地上面面相觑。 还是小安低头沉思片刻，最后叹息道：“原来皇伯伯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的起身，对一众小萝卜头们道：“师同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都未安坐，我们哪敢坐下？走吧，跟我一起去请先生前来。” 又着重对虎头和小狮子道：“先生的东西就拜托给你们了。” 小安领着一群小的重回上书房，正坐在椅子上心怀忐忑的先生见了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叫他丢脸。 有一个聪明的弟子虽然总会与自己捣蛋，让自己无可奈何，但也有好处，先生的心思他总能猜到不是？ 小安带着一群孩子恭敬的请先生移步，先生矜持的轻咳一声，起身踱步离开。 小安看向虎头和小狮子，俩人立刻去把先生的案桌，坐席给扛了，小安和剩下的则捧了书籍，笔墨等物跟在后面。 正在偏殿等着授课的其他先生纷纷站在窗前围观，见状满意的摸胡子感叹，“几子虽顽皮，倒也尊师重道。” 皇室中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的确很难得了。 这一堂国学课是在外面授课的，太阳大后这一堂课也结束了。 虎头和小狮子等人又任劳任怨的把东西给搬回来。 先生们好似都开窍了一样，自此以后凡是天气好到时候都喜欢跑到外面去上课。 太阳大？ 没关系，我们找个大大的树荫，在底下授课。 渴了没茶水？ 更没关系，这么多弟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伺候先生用的，从小安到最小的四皇子，每一个都给先生们奉过茶，这在以前的上书房是想都不要想的。 就是最知礼的太子都未给他们奉过茶，茶杯里没水了不是太监们添上就是先生们自己亲力亲为，孩子们光顾着调皮捣蛋了，而先生们满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防止课堂意外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礼仪？ 因此这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前来授讲的翰林不再每天都板着脸了，而是笑盈盈的，能让皇子们以师侍之，他们也不亏了，孩子们调皮就调皮一点吧，他们认了。 先生们温和，孩子们虽然更活泼，但也更懂事了，至少虎头不会再带着三皇子四皇子偷偷的往先生们的鞋子里扔虫子了。 想借此来折腾孩子们的齐修远没料到还有这等效果，一时张大了嘴巴，他问万公公，“这个效果是如何达到的？” 万公公躬身笑道：“这还是圣上您举措得当，公子和孩子们才能越发的尊师重道。” 第1197章 打击 最近翰林院里有资格到上书房讲学的官员心情都很美，因此在被告知夫人要准备应聘文秀报编辑时心里也只是稍稍郁闷了一下。 随着文秀报各种规矩登报刊出，时报将它名下的四张报纸也整合了一下，命名好后定好规矩开始面向全大齐征文及聘收工作人员。 一群男人不好意思只盯着文秀报的公告看，所以就盯着时报的那面公告了。 林维德果然能干，才任职八天就将报馆撸顺了，他将四张报纸一一命名，最为人注视，且最惹人关注的自然是大齐时报，内容更加精良，主要刊登大齐国内各种政务，周边外交关系也有涉猎，凡是时务都可刊登上来。 新增加的三张报纸根据穆扬灵划定的内容分别被定义为大齐国学报，大齐地理风俗报和大齐儿童报。 时报规定，为官者不得出任报馆的任何职位，因此清闲的翰林院编修们虽然很想去客串一把编辑过过瘾，然而人家并不收。 但没关系，他们虽然不能任职，但他们的文章却可以出现在什么。 能够考中进士并且入翰林，大家的文笔会差吗？ 从时报到国学报再到地理风俗报，大家无一不精，就是儿童报，他们出不了手，但他们有儿子，有孙子啊，就算儿子，孙子不行，他们还有学生啊！ 特别是上书房里的几位先生，他们的学生可是占据着天然的优势啊。 时报是谁家开的？ 他学生的娘开的！ 于是，再休沐时先生们布置下的作业就是，给大齐儿童报写篇稿子，务必让儿童报采纳才算通过。 当然，鉴于三皇子与四皇子还在学大字阶段，他们可以不在此列。 但剩下的四个谁都逃不掉。 不让他们进报馆，那他们就用稿子淹没报馆，不仅他们自己的，还有他们的学生的。 于是，四个孩子苦恼了。 齐文谡捧着脸蛋问道：“儿童报的文稿要怎么写？” 小安和双胞胎一起摇头，他们又没写过，他们怎么知道？ 不过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虎头自信的道：“回家问我娘就知道了。” 齐文谡眼睛一亮，立刻道：“那我也要出宫，晚上我要住在你家。” 正在一边默大字的三皇子与四皇子立刻丢下笔，蹬蹬的跑过来道：“我们也要去。” 齐文谡板了脸道：“不行，你们又不用写文稿，去干什么？” “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想跑出宫玩的，我们不管，你要是不带上我们，我们就告诉父皇我们最喜欢跟你玩了，而你却不带我们玩，我们一定会哭得房子都塌掉的。” 虎头立刻道：“你们要是能把长城哭倒，就是要求天天出宫玩皇伯伯也会答应的。” 三皇子一愣，然后问道：“长城？那儿好远啊，我要哭还得跑到长城底下去？” 虎头一愣，扭头问三个小伙伴，“他们为什么没听出我在嘲讽他们？一点也不好玩。” 小安阻止不及，虎头这话一出口，三皇子和四皇子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干脆的闭上眼睛“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虎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两个孩子哭得太凄厉了，就算上书房里没多少下人，太监们也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来，但两位皇子只顾闭着眼睛哭，哪里听得进大家的安慰？ 于是，一群孩子被打包送去坤宁宫评理，但上书房在后宫范围之外，要去坤宁宫得走好长一段路，还没有皇帝的御书房近。 于是才走了一会儿，听到动静的皇帝就派万公公来接人了。 六个孩子排排站好，三皇子与四皇子依然抽噎着，俩人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父皇，其他四个则沮丧的低着头。 齐修远正为国事繁忙，看着底下的六个孩子顿时有些不耐烦。 幸亏他只有六个儿子，这要是再多点这皇宫还不得翻天？ 果然阿灵说得对，孩子多了是累赘！ 齐修远无视还在抽噎的两个儿子，指了虎头问道：“虎头，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虎头低着脑袋上前一步，歉意的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们去哭长城的。” “等一等，”齐修远扶额问小安：“你们最近在学《左传》？我记得你们的课程没那么快啊？” 小安看了眼茫然的虎头，回答道：“先生没讲到《左传》，是太子哥哥和小熊哥哥到了山西，去游了长城，画了一幅画寄给我们，四婶就给我们讲了好多长城的故事，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是头一个讲的。” 齐修远想到珍藏在他书房里的画，合着那东西还是量产的，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虎头，问道：“你为什么要他们去哭长城？是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孟姜女哭长城是因为秦始皇暴政，其夫尸骨无存，寓意苛政杀人。 这个道理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明白，但虎头显然不在读书人之列，他挠了挠脑袋道：“他们说他们要把房子哭塌，我觉得他们都能把房子都哭塌了，那肯定也能把长城哭塌……” 齐修远长叹一声，再次扭头问小安，“难道你四婶在说这个故事时就没告诉他这故事的寓意？” 小安一囧，道：“四婶让我们自己思考，为什么孟姜女能哭倒长城，为什么这件事会被记录在《左传》中广为流传。虎头好像还没想出来。” 虎头气鼓鼓的嘟嘴，生气的对齐修远叫道：“皇伯伯，你问我就问我，不要问我一句就问小安哥哥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这些问题我也能回答你的。” 齐修远怜惜的摸着他的脑袋道：“我当然知道你也能回答，但是皇伯伯时间有限，我怕等弄明白你的答案，把事情撸顺后今天一天就过去了，所以你委屈一点，让我问小安他们好不好？” “那你就问小安好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一句，问他一句？” 齐修远夸赞他道：“因为几个孩子里你最实诚了，他们总爱避重就轻，虽然还够不上撒谎，但总能叫我忽略最要紧的事。” 虎头早就学乖了，他觉得“实诚”这个词在皇伯伯的嘴里不是什么好话，这不是变相的说他笨吗？ 因此他鼓着脸颊看皇伯伯。 小狮子也看不过皇伯伯这么欺负虎头，虎头可是他弟弟，他说了要保护他的。 因此小狮子转头问已经不哭了的三皇子四皇子，“你们为什么说要哭塌房子？你们有这么厉害？” 三皇子和四皇子抽了抽鼻子，委屈的道：“是父皇说的，他说我们再哭房子就要塌了，每次我们只要一哭，父皇就会答应我们要求的，所以你们最好也带我们出宫，不然我们就哭塌房子。” 四个大孩子直接忽视两小孩的最后一句话，齐刷刷的看向齐修远，目光都充满了谴责，小安更是摸着三皇子与四皇子的脑袋叹道：“你们可真实诚啊。” 齐修远奇迹般的感觉心脏被射中了两支箭。 第1198章 教育 齐修远被孩子们反虐，顿时没心情与他们继续玩耍了，从虎头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快刀斩乱麻的决定道：“老二可以去你四叔家住两天，老三和老四留着，给我回去每人写二百张大字，是谁教的你们只要大哭就能达成所愿的？” 三皇子与四皇子没想到他们不仅不能跟着出去还被罚，嘴巴一瘪就要哭，齐修远就冷凝着脸瞪他们道：“谁要是敢哭，我就再罚他写五百张大字，写不完不准吃肉！”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眼疾手快的捂住俩堂弟的嘴巴，对他们使眼色。 两个孩子想到加罚的内容，只能把眼泪再憋回去。 直到出了御书房，虎头和小狮子才松开俩人的嘴巴，安慰道：“只是罚两百张大字而已，努力一点就写完了，不像我们，我们要是敢哭闹耍赖要东西，我爹肯定会把我们揍一顿，不仅要罚我们写大字，还要罚我们不准骑马，还要被嘲笑是小姑娘。” 二皇子也过来对两个弟弟表示歉意，“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好玩的东西，不过你们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了。” 三个小伙伴齐心协力，总算是把两个小屁孩哄走了。 虎头和小狮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叹息，“我娘真辛苦。” 小安则背着手高深的道：“文谦和文谧这样全是被皇伯伯惯的，他之前觉得文谦和文谧哭起来烦就尽可能的完成他们的愿望，这才让他们觉得大哭可以弄来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每次一不顺心顺意就开始大哭。” 虎头和小狮子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小安斜了他们一眼道：“你每听刚才文谦他们说吗，是皇伯伯说他们再哭房子就塌了，那为了不让房子塌自然要满足他们的愿望阻止他们再哭下去，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他们母妃的原因。” 小安大人一般的道：“总之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小时候只要是无理取闹的哭，四婶就揍我们或是把我们围成一圈任由我们哭了。” 虎头和小狮子再度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些事？” 俩人的心里，他们一直很乖巧，很听话好不好？ 小安鄙视的看了俩人一眼，昂头挺胸的走了。 虎头和小狮子忙拉了一把若有所思的文谡一把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说话很少避着人，这一番话自然很快被齐修远知道了。 察觉到在教育上自己比一个孩子都不如，齐修远不由羞愧，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丢下政事跑回后宫找到某两个身心正遭受打击的小孩进行深度教育。 四个孩子结伴回到王府，告诉穆扬灵他们这次的课业，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您说我们应该写些什么？” 穆扬灵眨眨眼，和孩子们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你们先生没给你们指个方向吗？” 四个孩子齐齐摇头。 “那你们想写什么？” 四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样摇头，他们又没有写过这类文稿，哪里知道写什么？ 穆扬灵就摸着下巴道：“你们可以写你们开心的事，烦恼的事，也能写你们的理想，一些感触比较深的事更可以写。” 小安若有所思，其他三个却还满脸迷茫，穆扬灵就道：“要不等小安爹爹回来你们去问他好了，他文采最好，应该有所建议。” 于是四个孩子转战安郡王府。 等小福闻讯带着小豹子宝珠跑来时哥哥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小福顿时委屈的瘪嘴道：“大哥把我忘记了！” 穆扬灵一囧，忙把他抱进怀里道：“你大哥没忘记你，是四婶今天要过去你家吃饭，一会儿再带你们过去。” 小福这才没掉眼泪，重新开心的道：“那四婶你快点，我和弟弟妹妹们去拿玩具。” “好吧。”穆扬灵等人走后才对立春道：“让小亭去通知王爷，就说我们都去安郡王府了，叫他下衙后直接去郡王府用饭。” 跳下马车的小安顿时哀嚎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小狮子冲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把我弟弟忘了，他现在还在你家呢。” 小狮子和虎头也傻眼了。 小福最爱跟小豹子和宝珠玩，小夏氏也放心把儿子放在荣亲王府，小安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亲王府接了弟弟，然后再回郡王府，今天他一心想着文稿的事，一下就把弟弟给忘了。 小安重新又爬回马车，道：“我先去接我弟弟，你们先去我的小书房等我。” 虎头和小狮子应了一声，拉着齐文谡先走了。 亲王府和郡王府相距并不远，坐马车只要一刻钟，但对于心急如焚的小安来说这点时间很长，他撩起帘子看向在建的郡王府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搬进新家啊？” 新郡王府与亲王府就在对面，甚至还有相连的地方，都不用马车，打开门冲过去就行。 穆扬灵看到重新冲回来的小安哈哈一笑，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正要带着你弟弟过去呢，可巧你就来了，以后可不能再忘了你弟弟。” 小安羞愧的低头，“知道了。” 小福吭哧吭哧的和小豹子抱了一堆玩具过来，看到哥哥也在，顿时瞪大了眼睛问，“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家啊。” 小福高傲的哼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四婶带我回家，我才不要你特意跑过来接呢。” 穆扬灵不得不感叹范子衿基因的强大，这孩子明明与她相处的时间最长，怎么这脾气却越来越像他爹了？ 小安也并不介意弟弟的高傲，直接把他抱起来塞马车里，道：“快走吧，我赶时间呢。” 小豹子和宝珠立刻张手也要上马车，穆扬灵就一边拎一个把人塞进去了。 小夏氏早已得到消息，正站在垂花门前等他们，见了穆扬灵笑道：“总是去那边吃饭，这不年不节的，难得你们全家过来这里用饭。”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带着他们过来蹭饭吃。” “那感情好，免得我总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你那里热闹……”俩人边说边往后院走，小安早丢下他们往小书房跑了。 第1199章 统一战线 齐浩然才从兵部出来小楼就牵着马过来道：“爷，才娘娘着小亭来传话，说今天晚上要去郡王府用饭。” 齐浩然惊奇，“郡王府有什么喜事吗？” 小楼就把缘由说了一遍，齐浩然就撇嘴道：“不就是忘了接弟弟吗，实话告诉小福便是，何必为了遮掩还一大家子跑过去用饭？” 他也不知道阿灵是怎么判定事情的轻重的，反正在他眼里不得了的事她都不管，任由孩子们自由发展，他觉得轻飘飘无关紧要的一件事，她却如临大敌一般。 不仅齐浩然不能理解穆扬灵的思想，范子衿同样不能，他觉得不就是小安忘记接小福了吗，又不是丢在荒郊野外，用得着这么紧张的呵护小福的心灵？ 不过齐浩然不能理解时，他都选择去迁就，范子衿显然没这个情怀，不过想到夹在中间的齐浩然，他决定不就此事与穆扬灵更深一步的探讨了，反正那又不是他媳妇，没必要。 同样得了消息的范子衿出户部的门时就看到正百无聊赖倚着马四处张望的齐浩然。 他上前拍了他的肩膀道：“走吧。” 表兄弟一起骑着马回去，此时正是大家买菜收摊之时，街上热闹得不得了。 齐浩然在路过报馆时勒住马匹，用马鞭指着街上一些蜷缩着身子躲在暗处的乞丐道：“子衿，若是有一天街上能一个乞丐也没有，大齐真正的做到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时才是真正的盛世。” 范子衿捏紧了手中的缰绳，问道：“你特意饶了两条街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齐浩然就看向天边的夕阳，道：“阿灵曾与几个孩子玩笑说他们是早上的太阳，我以前一直笑她乱比喻，但此时却觉得贴切不已。如果孩子们是早上的太阳，那我们就是正午的，炙热的照亮整个大齐，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变成夕阳，到时候他们才是正午的太阳，他们将会替代我们普照整个大齐。” “子衿，大齐能否昌盛，我们只起到很小很小的作用，因为我们就要老了，这个担子终究要交到孩子们手上。所以，我们不应该如此忽视孩子们的教育，培养出一群好继承人，其重要性不亚于我们现在手上的政务。” 范子衿满眼疑惑，“所以呢？” 齐浩然轻咳一声，“所以待会回去你可不能只教他们写作技巧，还得教他们如何承担起他们的责任。他们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皇子，是我的儿子，你的儿子，以后是要辅佐小宝，手握重权的人。” 范子衿问，“是阿灵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齐浩然骄傲的道：“她那个脑袋能想到这些吗？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齐浩然打马朝郡王府走去，与他道：“你忘了吗，这本就是我们的梦想，很多年前的梦想。” 范子衿沉默下来，是了，穆扬灵的理想不过是种出优良的高产高质的种子，让乱世也无饥馑。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是他们三兄弟的理想。 “你也知道，我和阿灵读书不太行，孩子们小时我们教着没什么，再大一些我们就教不了他们太多了，小宝由皇兄亲自教导，小熊以后要接我的位置，我也能教他，但剩下的几个，连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每天的问题不断，我和阿灵的知识面对他们来说就有些窄了。”齐浩然道：“你学识倒是不错，但我总觉得你的教育有误，每次我一见你教他们东西我就心惊胆战的，子衿，他们不是我们，他们从小生活幸福，又有我们撑腰，并不用像我们小时候那么耍心机。” 范子衿冷笑道：“朝中的那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我不教他们阴谋诡计，以后有他们吃亏的。” 齐浩然却道：“我始终认为阴谋比不上阳谋，就算有人对他们使阴谋诡计，他们只要立身正，智慧足，又守望相助，也能光明正大的反击回去，子衿，整个大齐不是只靠我们的孩子就可以了的，他们最多只能算是领头狼，要想大齐繁荣昌盛下去，还得需要很多很多的孩子跟在他们身后，用阴谋诡计很难使人信服。” 齐浩然对范子衿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范子衿对别人的话或许会嗤之以鼻，但对齐浩然的话却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 齐浩然见他沉思就放下心来，范子衿聪明，只要他肯想，这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要不是他和穆扬灵的确能力不够，他也不会与范子衿说这些。 几个孩子一直是在他和阿灵身边呆的时间更长的，有问题也多是他们夫妻俩处理。 破天荒的第一次，阿灵还没等他回去就把孩子们给推到范子衿那里，从小楼那里知道孩子们的问题，齐浩然也回答不出来。 儿童报的文稿该怎么写，他连自己的公文都只写得勉强满意，更别说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东西虽是阿灵弄出来的，但阿灵的文章写得还没他好呢，更别说指导孩子们了，她要不是实在没主意了也不会把孩子们推到子衿那里。 而两家唯一知识文化过关的也就只有子衿了。 齐浩然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这番说辞的，他计划着再过十年就带着阿灵出去周游山水去，这担子必须交给孩子们啊，要是不把孩子们教好，难不成他跟阿灵出去玩的时候都不省心？ 只有大齐越来越好，他才能更安心的与阿灵出去玩。 而几个孩子越来越难教，特别是小安，那小子太聪明了，每次就他问题最多，连带着把虎头和小狮子都教刁了，他和阿灵肚子里的墨水有限，所以还是把子衿一起拉过来大家一起教吧。 但子衿的教学原则与他们的存在太大的差异了，在合作之前，他得把这个差异尽量缩小，不然他们几个大人相争，最后得利的就是几个臭小子了。 小安他们并不知道大人们就快达成统一战线了，他们还兴奋的在小书房里讨论儿童报的事，虎头听说自己的文章只要能登上儿童报就能名扬天下，一时热情无限。 第1200章 问询 范子衿进小书房前回头看了一眼齐浩然，到底还是无奈的妥协了，他说的没错。 他们的目标是让孩子们把大齐建设得更好，而不应该是防备朝中的大臣，只有看得越远，才能走得更长久。 范子衿是进士出身，又一向聪明，可以说比那些授课的翰林学士并不差，他又没有先生们的顾虑，想怎么教孩子就怎么教孩子。 他的目光先放广阔后指导的就更加精辟了。 浩然不就是想为大齐培养越来越多的人才吗？ 其实小宝和小熊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只是因为他们俩人力量有限，现在宝熊学堂只有二十来家，可若是让更多地人来办义学不就行了？ 这事由他们提议或由朝廷提议都有强迫之嫌，可若是孩子们来提就没违和感了。 不过这事要慢慢来，不着急。 范子衿找到几个孩子，头一句话就是，“你们商量了老半天，谁有主意了？” 虎头小狮子和齐文谡争先恐后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小安却奇怪的看了父亲一眼，觉得爹爹今天乖乖的，竟然会第一句问他们的意见。 范子衿一看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道：“你先说！” 小安歪了歪头道：“四婶说过孩子最主要的是开开心心的长大，所以我们要多写一些开心的事？” 范子衿嗤之以鼻，“这世上有能力让自家孩子快快乐乐长大的家长有多少个，你写出来是让大家嫉妒你吗？” 小安一噎，虎头却好似没听出二伯的讽刺，高举着手大喊道：“我最爱骑马打猎了，所以我要写骑马打猎的事！” 范子衿赞许的点头，“不错，骑射在六艺中占很大的比重，如今大齐文武并重，的确需要大大弘扬骑射，你写完后交给我，我帮你批改过后再交给先生。” 虎头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他可是第一个通过大纲的人。 小狮子也立刻道：“那我就写我们到田庄里去玩的事，那也很开心。” 范子衿就摸着他的脑袋道：“这个也不错，每次你们去田庄不是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吗，不如整理好来也写上去，看看其他的孩子有什么答案。” 小狮子就若有所思。 齐文谡也要举手表达，就被小安一把按下，愤愤道：“爹爹，你歧视我，凭什么虎头和小狮子都能写开心的事，我就不行？” “你是哥哥不得让着弟弟？他们写了开心的事，你就写一些伤心的事吧。” 齐文谡立刻沉默，左右看看，小安就哼哼道：“哼，那我就写你厚此薄彼，让我很伤心。” 范子衿求之不得，也让天下人看看他对齐浩然的儿子多好，他摸着儿子的脑袋道：“行，你就这么写。” 小安顿时嘟嘴。 齐文谡就挠着脑袋道：“那我要写什么伤心的事？” 范子衿问他，“你都有什么伤心的事？” 齐文谡低头小声道：“我母妃不是对我不太好算不算？” 子不言母过，文谡要真这么写只怕除了同龄的孩子不会有人认同，还会被人抨击。 范子衿严肃了脸道：“这个太敏感了，不能见报，”见文谡眼眶都红了，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很想写这个吗？” 齐文谡呆呆的问道：“不是您让我写伤心的事吗？” “……”范子衿摸着他的脑袋道：“孩子，你太实诚了！” 齐文谡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控诉的看着他道：“二叔，你怎么能骂我？” 范子衿呆呆地扭头看旁边的三个问道，“实诚不时夸奖吗？” 虎头率先跳出来道：“实诚就是傻，你这是在骂文谡傻。” 范子衿差点抓狂，“这都是谁教你们的？实诚明明是好词！” 他转头哄齐文谡道：“行了，你之前想写什么？” “我忘了……” 范子衿决定明天带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人间百态，也让他们看看何为悲，何为喜。 虎头惊诧的问道：“二伯，你明天不要去上朝吗？” 范子衿轻咳一声，道：“明儿二伯休息，行了，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吃晚饭吧。” 几个孩子才出书房门口就议论，范子衿听到虎头用特羡慕的语气道：“小安哥哥，你爹爹真好，总是能休沐，要是我爹也有那么多假期就好了，他肯定带我们去骑马。” 小狮子可恶的声音随后响起，“弟弟你真笨，二伯和爹同朝为官，休沐的时间是一样的，二伯之所以不用去上朝那是因为他旷班了。” 虎头惊愕的看向小安，“小安哥哥是真的吗？” 范子衿就听到他儿子轻哼道：“我早就习惯了，我爹常旷班，但也常加班。” 虎头就犹豫的问道：“那皇伯伯不管吗？” 范子衿稍后就听到虎头兴奋的道：“那我们也旷课出去玩，事后再补上就是了……” 范子衿磨牙，觉得这几个孩子真的是欠收拾。 齐浩然也磨牙，觉得让子衿教孩子真的有些失策，这人连言传身教都不懂。 因为第二天范子衿要带着孩子们出去，所以晚上只有齐浩然夫妇抱着龙凤胎回家，其他的孩子都决定留宿在郡王府。 齐浩然满心担忧的道：“子衿真能教好几个孩子？这可是他第一次独自带几个孩子出去啊。” 穆扬灵很放心，道：“孩子哪能没有一些毛病？放心吧，他们心性差不多稳定了，而且子衿也不会往坏了教他们，你不是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了吗？” 齐浩然叹息道：“我们家的孩子要有子衿那么聪明，我宁愿他们跟子衿一样蔫坏蔫坏的，这样谁也欺负不着他们，可他们的聪明劲儿没多少，要真学成子衿那样，那就不是精明，是纨绔了。做父母可真难啊，总有操不完的心。” 齐浩然看向怀里的龙凤胎，小声和穆扬灵道：“你说这两个小东西以后会长成啥样？” “随他们长吧，我们只要给他们提供需要的教学资源就行，”穆扬灵的心宽得很，“只要不是坏人就行。” “爷的孩子怎么会是坏人？”齐浩然嘟囔了两句。 第1201章 准备 范子衿第二天旷班带几个孩子出去看世间百态去了，齐浩然背着手去上朝，穆扬灵则带着不乐意呆家里的龙凤胎去文秀报馆。 小夏氏也带了小福出来，见穆扬灵带着龙凤胎不由与她相视一笑，低声抱怨道：“这孩子听说他父亲带着哥哥们出去玩不带他，气得在家里打滚，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跟小豹子玩了，非要跟着我一块儿出来。” “没事，报馆里不是有个儿童区域，让他们在那里面玩，不行就让嬷嬷们带他们上街去逛逛。” 三个孩子此时已经看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目不转睛了。 小夏氏就点着小福的鼻子道：“隔三差五的带你出来玩，又不是把你关在家里，怎么还跟第一次看见似的？” 孩子们不理母亲，趴在车窗边往外看，兴奋得不得了，反正能出来他们就开心。 文秀报的工作人员早就招好了，比时报还快一步，但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时报报馆的人还以为文秀报不开了。 要不是林维德见妻子每天都呆在小书房里忙碌，他也要如此以为了。 现在依然每天正常发行的只有时报，儿童报等三张报纸还得选个吉日，不过他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已经给穆扬灵递日子，只要选定一个开刊的好日子就能发行了。 作为报馆的幕后老板，穆扬灵自然是各种资源倾向文秀报，所以她此时正站在诸位娘子面前道：“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开刊的前一天开刊，这内容的选定就非常重要及赶时间，除了皇后娘娘的一篇声明，其他的稿子都要往外征集，自然，诸君若有好的文稿也可以投递过来，只要通过总编，我与陆副馆主的审核便可。” 林小娘子眼睛一亮，起身问道：“我倒是写过几首诗，若是通过也能刊登吗？” 林小娘子是林维德与林夫人的小女儿，这次她不顾母亲的反对硬是找到穆扬灵要进报馆当编辑，胆子够大，穆扬灵也挺喜欢的，闻言点头笑道：“如果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书稿的话，不过只要通过，这期不行，其他期也会用上的。” 林小娘子满意了。 见大家没有其他问题了，穆扬灵就让大家去审核稿件。 林夫人作为总编也跟着退下，穆扬灵则带着小夏氏与华夫人商议其他事，“远的地方只怕顾及不到了，不过江南一带，往南的两广地区，往西去的两湖区域，往北去的淮南一带都可以同日发行，尽量扩大影响。” “娘娘，您提前说明文秀报是女子的报纸，会不会没有多少人购买？”陆静姝还是有些忐忑。 “不会，”穆扬灵自信满满的道：“时报的销售渠道早已成熟，文秀报是直接用的它的渠道，我相信，文秀报的第一次售出将不弱于时报，不过之后的事就难说了。” 穆扬灵点了点放在自己面前的文稿道：“所以刊登的文章至关重要，至少不要让人觉得文秀报就是一群女人谈首饰论脂粉的地方，我们女子也该有女子的英气，好告诉世人，我们也有我们的济世之能。” 陆静姝缓缓的点头，“娘娘放心，文稿我们会用心审核的。” 因为拿定主意要把位置传给小夏氏，穆扬灵把许多工作都交给她来做，自己跑去审稿，这也是目前工作最繁重，最难以界定的地方。 文秀报公开征稿才两天，但自穆扬灵放出风声后就不断有人往王府投稿，公开征稿后那稿件差点把报馆给埋了，这其中有好的文章，自然也有不堪入目的。 甚至还有一些老夫子为反对文秀报开馆写的谏信，直接气得小娘子们摔笔跺脚，动静竟比隔壁的时报还要大。 时报的编辑们听着隔壁时不时的“砰”一声巨响，心中很是忐忑，竖起耳朵来还能听到娇柔的声音在骂人，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觉得往日温柔似水的女子好似也挺可怕的。 有一次他们还破天荒的听到林夫人的声音喝道：“竖子尔敢！” 一个个看向林维德的目光都变了。 林维德面色如常，但心里也忐忑，夫人本来就彪悍，跟了一个更彪悍的荣亲王妃，她真的还能再回归温柔吗？ 这样混杂的稿子让小娘子们的阅稿速度快速提高，穆扬灵甚至能做到扫视一眼就知道此稿是否值得继续再看。 穆扬灵顺手丢下一篇满是墨迹，好似涂鸦的稿子，再要看下一篇时身子一顿，转身拿起那篇稿子，蹙着眉头仔细辨认起来。 这篇与其说是稿子，不如说一半稿子一半信件，文笔稚嫩，字又写得难看，但穆扬灵却觉得心情像跳跃的音符，一下就高兴起来了。 穆扬灵将这封稿子单独放在一边，打算为它写一篇点评，才拿起笔外面就传来一阵娇呼，三个小孩左突右突的跑进来，看到穆扬灵一把扑过来，小福叫道：“四婶，该吃午饭了！” 小豹子和宝珠一人一边的抱住穆扬灵的腿，仰头流着口水道：“肚子饿饿，要吃饭啦！” 穆扬灵只能放下笔无奈的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这才发现的确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好了，我收拾一下就带你们去吃饭。” 报馆里的小娘子们都星星眼看着三小，赞叹道：“两位王妃家的孩子好可爱啊。” 一直板着脸的林小娘子也星星眼看着三小孩，很想上前捏他们的脸蛋。 穆扬灵见状，立刻收拾好东西带着三个孩子出去，找上小夏氏就出门。 她可不想她儿子闺女一会儿脸上全是红印，所以还是快点撤吧。 小夏氏问小福，“你们想去哪儿吃饭？”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指向全聚楼，还不停的深呼吸，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小豹子闻着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口水差点就流下来了。 穆扬灵和小夏氏对视一眼，笑眯眯的赞道：“真有眼光！” 全聚楼是他们家的产业，现在已成为京城最好的酒楼之一，此时是吃饭高峰期，想要在里面求一包厢很难，但他们是东家，里面常年有个位置给他们留着。 知道可以在自家的酒楼里吃饭，穆扬灵和小夏氏开心的拉着三小一起过去。 第1202章 事端 酒楼里正热闹，但他们才进去就被钱掌柜接了进去，“给主子们请安，包厢已备好了。” 钱掌柜对五人很热情，两位男主子倒是常来酒楼吃饭，但两位女主子与小主子们却很少来。 王妃和小主子们好容易来一趟，钱掌柜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招待他们。 穆扬灵和小夏氏有些吃不消钱掌柜的热情，点了菜就让他下去了。 钱掌柜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他毕竟是老于世故的掌柜，一清醒过来立刻拿出合适的态度躬身退下。 小夏氏见穆扬灵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好笑，“你是主子，怎么反倒怕起他来了？” “不是怕他，是他太热情了有些吃不消。”穆扬灵给孩子们倒了杯白开水，扯过满包厢乱跑的三小孩道：“先喝点水再跑。” 小豹子拿过杯子一饮而尽，丢下杯子就一把抱住小福，高兴的大叫道：“我抓住你了！” 小福水也不喝了，直接挣脱小豹子的手就跑，小豹子虽比小福小，身形却灵活，一把将人堵住，小福没办法，嘻嘻哈哈的打开包厢门就往外冲。 穆扬灵阻止不及，只能一把抓住宝珠塞进小夏氏怀里，转身去追两个小屁孩。 包厢门一打开，外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两个臭小子左突右击的追着跑，穆扬灵出来时俩人已经跑到走廊那边了。 穆扬灵大气，又不好在酒楼里叫他们，又怕吓到他们出事，只能加快脚步冲他们过去，小福和小豹子却突然在楼梯口停下来，好奇的睁大眼睛看下面。 穆扬灵走到他们身边的身后正好看到下面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招呼大家道：“快去看啊，安郡王带着人把荣相家的稻田全毁了……” 穆扬灵一怔，下面已经大哗，叫道：“胡说的吧，谁不知道安郡王与荣相交好？” “又没有大仇，谁会做毁农田这种事？” 穆扬灵一手扯住一个小孩往回走，道：“再往外跑就把你们绑起来。” 小福在穆扬灵手上道：“他们在说我爹爹呢。” “那都是假的，你爹靠谱得很。”范子衿又不是齐浩然，她才不信他会去做这种事。 小豹子也扑腾，叫道：“可二哥三哥跟着二伯伯呢。” 穆扬灵动作一僵，动作更快的把两个孩子拎回包厢。 而楼下喧闹的人已经被安抚下来，钱掌柜笑眯眯出现时大家才想起这酒楼似乎是安郡王的。 大家的嘴巴立刻闭起来，他们可不想在安郡王的地盘上得罪他。 穆扬灵叫来小亭，道：“你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不担心那四个臭小子，但她担心范子衿啊，反正那四个臭小子闯祸已成为家常便饭。 但范子衿却是第一次独立带孩子们出去，他可没有应付他们闯祸的经验，这第一次要是搞砸了，他以后还愿意带几个臭小子出去吗？ 穆扬灵看向城外的方向担忧不已，希望范子衿能挺住。 而此时，范子衿已经从疯狂中冷静下来了，他看着滚在泥地里的人，指着下面已经毁了一半的农田道：“别愣着，继续打，今儿要不给爷分出个胜负来谁也不准走！” 被虎头压着的董茂一愣，然后“嗷”的一声想把虎头掀翻，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虎头一个爪子下去他就得继续在泥地里扑腾，董茂气得用手砸泥，大喊大叫道：“范子衿，你别太过分，你是郡王，我姐夫还是丞相呢！” 范子衿冷哼一声，命令道：“虎头，给我揍他！” 虎头立刻执行命令，跟着董茂的纨绔子弟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上前，那可是荣亲王的儿子，武力高倒是其次，就怕打了儿子来了老子，齐浩然那可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又有皇帝撑腰，他们实在是怕啊。 于是二十多岁的董茂被才十岁出头的虎头压着打，小狮子和齐文谡看得热血沸腾，扑腾着上前助阵，于是变成三个群殴一个，小安去捏泥团时不时的给董茂来一下…… 范子衿看着，被打断计划的恼怒这才消了一些。 等到战斗结束，范子衿看着瘫在泥地里的董茂，嫌弃的对虎头和小狮子道：“把他给我拖过来。”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一人扯一只手的把人扯到田埂边，范子衿就嫌弃的撩起袍子往下一步蹲在田埂上与躺在田里的董茂低声道：“你真是个蠢货，要不是看在你姐夫的面上，我还不乐意揍你这一顿呢。” 董茂怒瞪范子衿，可惜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范子衿冷哼一声，对四个跟泥人一样的小子挥手道：“走，我们回府。” 四个小子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范子衿身边。 范子衿虽然很想揍他们，但看看围观的人决定还是回去再说。 因为这起事件在计划之外，这让范子衿很不开心，他头一次察觉到了孩子们与齐浩然的区别。 孩子们等于四个或以上的齐浩然，以往他只要给一个齐浩然擦屁股就行了，但现在却要替四个齐浩然收拾烂摊子，最为重要的是，齐浩然听他的，他们表兄弟俩可以心有灵犀，可以他一个指令，对方一个动作。 可这四个小子，他跳着脚叫住手时他们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根本没法管理。 头一次范子衿体会到了穆扬灵的艰辛，她到底是怎么管住这些不听号令的臭小子的？ 范子衿嫌弃四个孩子身上全是泥，看了看他华美干净的马车，又看看侍卫们的马，在丢脸和马车损毁上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让他们丢脸，“你们就骑着马回去吧，对了，把脸也抹上泥巴，别让人看出你们的身份来。” 又对还在田里的人道：“你们有冤屈的，大可以去京城里找我或荣亲王，我们必定为你们做主。”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悚然，安郡王这是打定主意要与荣丞相为敌了？ 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第1203章 无辜 范子衿一回到京城就带着四个泥人进宫告状去了，宫里收到消息比较慢，因此齐修远和大臣们看到四个泥人都有些惊悚，要是没看错，二皇子好像也在里面吧？ 范子衿一上来就告状道：“皇上，您可要为二皇子他们做主啊，那董家五郎一上来就揍人，连君臣礼仪都不顾了，简直罪大恶极。” 哦，原来是纨绔打架，大臣们放心了，开始优哉游哉的看戏，谁不知道董茂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仗着荣相的势在京城颇吃得开，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方还只是个走马斗狗的纨绔，最多呼朋唤友的的喝酒逛青楼，跟人抢红牌，时不时的打个架而已，众臣正等着他进一步的发酵成为犯罪分子。 不过敢打皇子，胆子也的确够大。 殴打皇室应该算一个罪名了吧？ 众人正想着怎么给董茂定罪，齐修远就淡淡的问范子衿，“现在不是办公时间吗，你怎么穿着便服跑城外去了？” 范子衿身子一僵，众臣一滞，立刻以看好戏的眼神看向安郡王，不愧是荣亲王的表兄弟，这都一样的混啊，旷班就旷班吧，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皇帝面前，活该被抓。 齐修远头疼的看着一大四小，心里拔凉拔凉的，浩然不靠谱也就算了，子衿竟然也不靠谱。 他指着四泥人脚下站的地方，道：“给朕出去，等我们散后，你们四个抬着水来把这清洗干净。” 对低着头站在一边的范子衿道：“董茂如何敢殴打皇子？” “回皇上，他不知道二皇子在其中，但文诺和文诤也是皇室，皇上，此种藐视皇室的行为一定要严惩。” 齐修远见他规避理由，就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他们主动招惹的董茂？ 可不对啊，四个孩子虽然总是惹祸，但多数时候出发点是好的，每次闯祸他们的出发点都能为他们争不少分。 子衿要想他们免除惩罚不应该先说明理由，把董茂往罪大恶极那里归类吗？ 齐修远察觉有异，盯着范子衿道：“既然如此，那就革去董茂身上的功名，打二十大板以作惩戒。” 范子衿微微松了一口气，齐修远更觉有异，干脆起身道：“已到用午饭时候，诸君到偏殿先用饭，让二皇子他们把御书房给清洗了再说。” 本想深层次了解事实真相的大臣们立刻不说话了。 他们肚子早饿了，不过皇帝都不吃饭休息，他们更不好意思提了，既然有了恩典，自然要先吃饭，回来再掰扯也不迟。 齐修远很自然的扭头对荣轩道：“荣相留下与朕一起用饭吧。” 荣轩躬身应下，众人也已习以为常，每次御书房议事要留饭，皇帝十次有七次会叫荣相一起吃。 范子衿不用齐修远叫也老实的跟在后面。 齐修远停步转头看四个老实的泥人，挥手道：“去洗干净换好衣服再来，御书房要是不刷干净不准吃午饭。” 虎头抱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看向摆放午饭的长桌，因为四个都浑身是泥，齐修远本来是分不出谁是虎头，谁是小狮子的，这一下分出来了，他对邪恶的对虎头道：“我让人给你们留了一只烧鸡，你们要是动作快些说不定还能吃到热乎的，要是动作慢了，菜凉了，我就赏给宫人们，这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虎头转身就跑。 小安他们赶紧去追他。 齐修远舒心了，在主位上坐下，看向范子衿问道：“说吧，什么原因？” 范子衿看向荣轩，荣轩的动作一顿，起身笑道：“皇上，臣想起还有些事要交代下去，不如你们先用……” 范子衿翻了个白眼道：“荣大哥，我看你是因为好奇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齐修远对荣轩道：“你坐下，和朕一起听听他的理由。” 荣轩就沉默的坐下。 范子衿就严肃的道：“说是四个孩子与董茂打架，但严格意义来说是董茂带着人与乡野百姓群殴，四个孩子看不过眼横插一手的。” 齐修远看向荣轩，问道：“董茂是你妻弟？” “是。”荣轩微微弯腰，看向范子衿，“他做了什么事你直接与我说吧。” “事情未必就是他做下的，”范子衿实事求是的道：“我和孩子们只是兴致所起想去城外的田庄看看，结果就遇到了董茂及他一帮狐朋狗友与一群村民对峙……” 范子衿是想带孩子们出去看看别的孩子的喜怒哀乐，而其中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又不一样。 他们蹲在城里看了好一会儿，范子衿见虎头坐不住，干脆就带他们往城外走，想带他们去田庄的宝熊学堂看看，顺便看看庄子里的孩子此时在干什么，说不定他们能想得更多。 谁知道还没到田庄就遇到了董茂等人。 小安他们不认识董茂，但范子衿认识啊，他就起了那么一丝好奇心让马车略停一停，然后就出事了。 四个孩子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马车刚停下他们就跳下马场上前围观了。 两边正你来我往的吵架，围观的人也不少，董茂正吵得火起，所以没注意范子衿一行人。 小安他们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会儿，结合双方言辞立刻还原了大半真相。 原来年前的时候，董茂设局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这一大片的农田。 因为对方是权贵，百姓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过了年才知道原来被骗的不止自个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家联合起来来找董茂的管事讨说法，不巧的是遇到出城跑马的董茂。 董茂的管事立刻找来董茂做主，董茂觉得这地是自个花钱买来的，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因此很是生气，两边就吵了起来。 本来这与小安他们没关系，他们围观之后大可以转身走人，范子衿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觉得董茂虽可恶，但也是因为这些刁民趋利才使得他有空可钻，反正这事已做定，又有白纸黑字在，实在没必要掺和在其中。 所以他招呼小安他们上马车赶紧走人。 可小安他们不是范子衿教着长大的，是穆扬灵教育他们长大的，所以他们准确的认为这是董茂在欺骗这些村民，属于合同陷阱诈骗，四人就低声提醒村民们上衙门里告董茂。 就这么一低头的瞬间，也不知道双方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两边就立刻打起来了。 第1204章 插手 据事后孩子们辩解，就是这时候他们都没想动手，虽然他们很看不惯董茂，但穆扬灵常教他们，动手之前一定要弄清楚原委，还要找到他们动手的理由，除非事态紧急，他们不出手会死人。 所以两边一打起来，虎头和小狮子虽然蠢蠢欲动，但小安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会死人吗？” 虎头和小狮子衡量了一下两边的武器装备，果断的摇头，“最多鼻青脸肿。” 齐文谡却眼尖的看到了人群中有几个拿出了刀，顿时兴奋的喊道：“呀，有人拿刀！” 三个小孩立刻扭头去看，见挤出来几个人走都带着刀冲着平民这边来了，小安当机立断的喊道：“虎头小狮子快去拦！” 范子衿那时候还悠哉的坐在马车上，听到儿子的命令根本来不及阻止，虎头和小狮子跟出弦的箭似的冲着那几个拿刀的就去了。 平民队见勋贵队拿出了致命武器，顿时虎躯一震，眼眶急红，招呼一声，大家呼啦的抄起随身带的各种农具就上了。 小安顿觉不妙，带着文谡左突右击的把两边分开，虎头和小狮子也不再只是阻拦那几个拿刀的，碰见拿农具的也往外推一把，一边还大声让他们冷静一点。 然而谁会听四个小孩的？ 大家越打火气越大，本来只是旁观的董茂见他的人被虎头他们拿下了大半，干脆撸起袖子亲自上了。 跟着他的纨绔子弟也都会些拳脚功夫，而且他们不相信对方那些平民敢对他们下手，所以也都撸起袖子帮兄弟。 虎头和小狮子没被揍，但小安却挨了两下，两人见了顿时大怒，秉持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冲着董茂就去了。 没办法，谁叫他最嚣张的！ 俩人很快把包括董茂在内的几个纨绔给扔田里去了，纨绔的护卫见了要过去扶，平民队与他们且战且进，于是战场很快从大路转到了田里。 虽然踩坏了将近一亩的稻田，却因为在泥地里行动不便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而等坐在车上气得浑身发抖的范子衿爬出马车时，虎头已经成功把董茂压在身下使劲儿的揍了。 范子衿看见勋贵队拿的武器，再看人群中几个行迹奇怪的人，顿时心中生寒，直接让侍卫们表明身份。 得知打架把王爷家的公子都卷进来了，平民队的老百姓们吓得直接跪倒在田里。 而一直气焰嚣张的勋贵队也歇了火，惊疑不定的看着还跟人打成一团的四小孩。 想到关于王府熊孩子们的传言，纨绔们压根不怀疑。 而且，他们可以不认识已经滚成泥人的小安，虎头小狮子和齐文谡，难道还不认识安郡王范子衿吗？ 于是一场战事结束了。 除了虎头还压着董茂不肯起来，小安小狮子和文谡都不约而同的住手。 范子衿当时又惊又怒，加上觉得其中有阴谋，压根不跟董茂说话的机会，直接叫虎头揍他。 于是董茂跟范子衿对上时只来得及放一句狠话，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虎头给揍得没了力气。 范子衿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荣轩，道：“荣大哥，我让那些百姓有冤屈来找我或浩然，但如果他们后面有人，他们只怕会直接把事闹大，我已经叫人把械斗中的伤者都送去医馆了，此事未处理完，伤者不准离开。” 齐修远就扭头对荣轩道：“给你放半日假，把事情处理了再回来吧。” 荣轩立刻起身跪下，低沉着声音道：“多谢皇上！” 齐修远将他扶起来，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先吃了再去吧，也别浪费了食物。” 荣轩眨眨眼，将眼中的湿润眨去，低头应了一声。 荣轩当了将近十三年的左相了，从大齐建国到现在，严渡还被贬斥过两次，两次从右相的位置上下来又上去，只有他，不管底下与右相的人如何变幻，他一直稳居左相的位置。 左尊右卑，不知多少人想取他而代之，认真论起政治上的权利，除了皇帝，就是他手上的权利最大。 就算是齐浩然，那也是地位上远超于他，在政事上的决策就算他是荣亲王也得听他的。 他知道他一开始没资历，没家世，他甚至连进士的身份都没有，他只有陪着皇帝一起打江山的情分在，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就算当了十三年的左相，也依然清廉自律，不敢越雷池一步。 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然而他也是个清正之人，当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功臣，就算他无心夺权，这十几年下来依然还在官场中的也不过一半，剩下的一半人有战死的，有告老还乡的，更多的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贬斥，流放，甚至斩首！ 皇帝最恨贪酷，认为贪酷是亡国的前兆，所以他优厚官员，却对官员要求极严，不准贪一文银钱。 用齐修远的话说是，朕给你们银俸，禄米，官田，保证你们不但自己过得好，也能养活父母妻儿，可若是你们还去贪污，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怪朕不念情面了。 严渡有一次被贬斥就是因为收授了一副古画，被告发后不仅古画被收归国库，还要纳银去家产的五分之一，被贬三年才因赈灾有功被重新启用为右相。 如果这次不是碰巧被子衿和那几个熊孩子撞见插了一手，这次械斗必定会有人死亡。 人一死事情就闹大了。 只怕不到明天，他的小舅子因为占人田地与乡民械斗，造成百姓身亡的传闻就传遍了京师。 董茂是个纨绔，他连喝个酒都能喊一句“我姐夫是荣相”，荣轩不信他底下的人在买地的时候不漏出一两句。 一旦查出董茂是借他的势，不管他知不知情，皇帝为了以示公正，他这个左相都当不下去了。 而作为左相培养的范子衿还只是户部左侍郎，根本不可能连跳这么多级直接升任左相。 那会是谁取代他的位置？ 荣轩面色平静的先去了医馆，慰问了一下受伤的村民，表示会秉公处理后才去董家见董茂。 第1205章 董家 董家正一片混乱。 董茂被浑身是泥的抬着送回来，一擦干净整个脸都看不出原样了。 董老太太抱着鼻青脸肿的小儿子哭嚎，指着一溜的儿子道：“你们就看着你们弟弟被人这么欺负？连你们弟弟都护不住，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董五郎是董老太太的老来子，宠得他都二十多岁了也没个正经差事，还跟个十多岁的少年似的到处闯祸。 董家二郎三郎四郎都低着头站在一边，董大郎却不惯幼弟的臭毛病，黑着脸对母亲道：“您知道他惹的是谁吗？安郡王和荣亲王家的两位小公子，现在还有一个孩子的身份不明，但偌大的京城里能跟荣亲王家的公子称兄道弟的有几个？母亲，那有可能是皇子，您的小儿子是宝贵，那能贵得过宫里的皇子吗？” 董老太太一噎，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看着大儿子，“那，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倒是想这事就这么算了，但安郡王和荣亲王未必愿意。” 董老太太火气再起，“五郎都被打成这样了……” “是啊，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娃娃给打成这样了，”董大郎生气的道：“娘，您觉得这话说出去好听吗？” 董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脸上的神情明显是不服气，她气鼓鼓的抱着董茂啜泣。 董茂见老太太不为他做主，立刻装不下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母亲道：“母亲，我冤啊，范子衿就算是郡王也不能这么仗势欺人啊，我姐夫还是丞相呢。” 董大郎努力的瞪弟弟，就是一旁的二郎三郎四郎也不由皱眉看着董茂。 董老太太却眼睛一亮，对大儿子道：“不错，不是还有瑾瑜吗，你立刻去请瑾瑜过来，就说我要死了。” 荣轩听到这话，脸上再淡然此时脸色也不由一沉。 跟在他身后的管家忍不住抹汗，姑爷是来看五爷的，他想着五爷那惨状，也想让姑爷同情一下，所以直接领着人进来了，谁知道会那么巧就听到那么句话？ 荣轩在门口停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沉着脸进去。 董五郎看到荣轩真的出现却瑟缩了一下，就是董家老太太气势也是一弱。 董家其他四兄弟看到荣轩却有些尴尬，还是董大郎先反应过来请荣轩去前厅。 荣轩却看向闭着眼睛的董茂，道：“不用了，我有些事想要问五郎。” 荣轩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董老太太心中惴惴，主动护在董茂前面，小心翼翼的问，“瑾瑜，五郎伤得不轻，有什么事等他好一些再说吧。” 荣轩微微躬身笑道：“老太太放心，只是几个小问题，不耽误时间。” 荣轩上前两步，弯腰捏住董茂的手，盯着他的脸柔声问道：“五郎，城外那片地是你买的？谁给出的主意，派的谁经手？” 董茂只觉得被荣轩捏住的手腕一阵刺痛，不由睁开眼睛对上荣轩的双眼。 董茂只觉得脸上被刀锋划过一般，就算手疼的要死，偏一句疼也不敢叫。 董老太太也被荣轩的气势压得不敢动弹，她只好去扯小儿子的袖子，急声道：“五郎，你倒是告诉你姐夫啊。” 董茂哭道：“我，我不知道啊，这都是季管事办的。” 荣轩定定的看了他半响，这才松开他的手道：“那今天是谁提议出城去骑马的？” “是荣华。” 这下就是董二郎等人都不由瞪五郎了，荣华是荣家子弟，然而谁不知荣轩与荣家不和？ 当年他会跑到皇帝身边当一个小小的军师就是被荣家放弃迫害的。 荣轩虽当了左相，荣家却一点好处没落着，还被处处压制。 本来就是二三流的世家，这一下更是没落了。 可以说荣家和荣轩就是仇人啊，而董家本就没什么权势，全是借着荣轩才谋了几个闲职，家族发展还是在生意经营上，可以说整个董家都在倚靠荣轩。 董茂却跟荣轩的仇人荣家子弟来往，这不是打荣轩的脸吗？ 董大郎忍不住上前一步揍他，“你说你除了惹祸还能办什么事？” 董老太太也着急的看向荣轩，解释道：“瑾瑜啊，五郎他这是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介意啊。” 荣轩对岳母笑道：“您放心，我不介意。”又不是他儿子，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荣轩扭头对董大郎道：“不知道那位季管事在何处，你把他交给我吧。” 董大郎立刻叫人去拿季管事，这才着急的问道：“妹夫，是不是五郎闯了什么大祸？” 荣轩沉默了一下，终究叹息一声，看着董五郎沉痛的道：“五郎今天打的四个孩子里有一个是二皇子。” 猜测得到证实，董家人身形都一晃。 荣轩继续沉痛的道：“今日这事五郎还要多谢安郡王，若不是他插手将此事定性为勋贵斗殴，以今日的情势来看，械斗必定有伤亡，一旦查出五郎是借我的名义行事的……” 荣轩看着董家五位郎君幽幽一叹，董家人，除了躺在床上的董茂，其他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今皇帝眼里不揉沙子，从不姑息贪酷，一旦此事爆开，荣轩必定失势。 墙倒众人推，荣轩就算不当丞相了他也是卫国公，只要皇帝对他还念着一丝情分，他再差也能体面的活下去。 可董家就不一样了。 董家完全是依附荣轩而活，荣轩要是因为董茂出事，到时候还有谁会护着他们？ 董家四位郎君已经能预料到他们会面临到的场景了，就是董老太太也心内冒着寒气，看着躺在床上哀哀叫痛的小儿子，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荣轩一脸沉痛的出了董府，站在台阶上看了眼明艳的太阳，荣轩感觉心情好了些。他没告诉他们皇上对董五郎的处置，让他们担惊受怕一阵也好，免得他们以后更为所欲为。 季管事被人堵了嘴巴送上荣轩的马车，荣轩看了对方一眼，这才骑上马，下令道：“走，去衙门。” 第1206章 骗局 范子衿进宫告状的时候小亭已经跑回来向穆扬灵汇报事件的全过程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的，竟说郡王爷带着四位公子毁了董家的农田，要与左相大人决裂呢。” 小夏氏紧张的去拽穆扬灵的手，“这事也闹得太大了吧？左相会不会……” “不会的，”穆扬灵安慰她，范子衿是荣轩看着成长的，只要荣轩没变他就不会怪范子衿的，她扭头问小亭，“你确定是郡王让三少爷揍的董茂？” 小亭小心的看了王妃一眼，小声道：“这个当时太过混乱，听侍卫们说是表少爷先下令打人，后来两边停了，郡王又下令让三少爷把董茂揍一顿……” 小夏氏惊诧的问，“郡王是气昏了头吧？” 齐浩然都没能把他气得失去理智，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气昏头？穆扬灵坚决相信其中有深意，所以她安慰小夏氏道：“放心，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们只管安心坐着，要是连子衿都处理不了的事我们担心也没用。” 话虽如此，小夏氏的心依然提着，特意让人盯着这件事的发展。 所以在事情出现神转折时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小夏氏立刻丢下手里头的事跑去找穆扬灵，穆扬灵同样瞪大了眼睛，“所以这事已经从子衿毁人田地，与荣大哥决裂变成了荣大哥大义灭亲，秉公执法了？” 小夏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因那片地属于临安县衙，所以案子在县衙审判，荣相现就在那里呢，不少人都跑去看热闹。” 荣轩的动作很快，他知道这事拖得越久变故越多，所以抓到季管事后他就直接送到了县衙，就算不审问他也能猜出个事情的大概。 参与械斗的双方，只要不是重伤有可能会死亡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送到了临安县衙。 临安县令差点哭出来。 作为京城郭县的县令，他当得是相当憋屈，这满京城随便拎出一人来对方官职都有可能比他大，荣相亲自出面，谁知道这个案件的背后还涉及到谁？ 他倒是很想缩起了当王八，然而并不可能。 左相大人亲自下令要彻查，此次事件太过恶劣，在京城郊外就敢械斗，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次事件是勋贵与平民械斗，同样作为勋贵的安郡王世子等人英勇出手阻止械斗，因此小安几个可以“养伤”不出现在庭上。 但作为斗殴头目的董茂却被抬来了。 凡事都要讲缘由，勋贵与平民，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一追究，董五郎设局蒙骗平民田地的事就瞒不住了，但董茂叫屈啊，这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哭道：“季管事说有些百姓急用钱过年，所以这时候买地特便宜，只要二两银子一亩，所以我才让他去买的，至于是怎么买到手的我却不知。” 临安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看向跪在一边的庄户，问道：“他说的可属实？你们以二两银子一亩的造价将田地卖给了董五郎？” 庄户们脸色剧变，磕头喊冤道：“大人冤枉啊，我们的地在京郊，最次也是中等田，怎会二两银子就卖出去？当时季管事只说拿我们的地契一用，半年后归还，谁知道他把地契拿走后就不还了，而我们依照规定把地给种后，我们就都成了他董家的佃户了。” “季管事说拿你们的地契去干什么？当初你们是如何约定的？”临安县令面一沉，对事件已有了大概猜想，本来对庄户们有些同情，现在却只剩下恼怒，忍不住狠狠的拍着惊堂木问道，“还不快如实招来！” 庄户门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低头道：“他说拿去糊弄他的主子，他骗了他主子说京郊的地只要二两银子就能买到，把一两分给我们，再拿了我们的地契给他主子看过就行，到时候把地契还给我们，我们就装作是他家的佃户，每年能拿到免费的种子，农具和耕牛，等到收获的时候只要上交一部分粮食就行，到时候季管事再给上面说田地贫瘠，天时不利，所以歉收就行。” 躺在担架上的董五郎瞪大了眼睛，怒看向季管事，喝道：“狗奴才，你敢骗我！” 庄户又道：“我们村子附近就有人是这么干的，那地契半年后果然还了回来，所以，所以我们才答应二两银子就卖了地的，可谁知道这次地契却没还回来，我们把地种了以后还真的变成了董家的佃户，大人，我们冤枉啊！这明显是董五郎与季管事合谋了骗我们的，我们去找董家讨说法直接就被打了出来，还说他们家的姑爷是左相大人，就是告到皇帝老爷子面前也没用。” 坐在后堂的荣轩听闻此言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嗤笑道：“这个人的嘴皮子倒是利索。” 荣府的管家白总管低下头不敢说话。 荣轩道：“倒是难为你了，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找出这样的人来做戏。” 白总管低声道：“也不算是做戏，他说的大半是实情。” “可惜用处不大，荣家的人揪不出来，说来说去也只是伤了董家，你去告诉临安县令，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还拿不定的地方暂且压下，我知道他查不出来，拿不到证据，此事我可以不逼他，但下次再有本相逼迫良民的传闻出来，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白总管忙应下。 而外面的人早已因为庄户的话一片大哗，原来还有这种骗法，倒是第一次见到。 而大家看向堂中躺着的董茂，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可恶了，虽然是个纨绔，但谁叫对方是个傻子呢，还是个被下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偷偷溜出来围观的小安等人更是一脸同情的看着董五郎。 虎头颇有优越感的道：“看你们还说不说我蠢，我好歹还知道常识，他却连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呢？” 第1207章 思路 小狮子教训他，“你要跟聪明人比，怎么能跟一个笨蛋比呢？” “可他都二十多岁了，我才十岁！” 这理由好强大，小狮子一时找不到借口反驳。 齐文谡也道：“董五郎的确很蠢，就连我三弟和四弟都知道京城附近的地价不低，中等地不会低于八两银子。这儿又不是北地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哪里有二两银子一亩的地？” “快别侮辱北地了，”小安背着手哼道：“北地的中等地一亩也要四两银子呢，两边都是利欲熏心，所以被那季管事耍得团团转也情有可原，不过这些百姓的确可怜，而且他们的确损失惨重，算是苦主。” 四小孩身边的人纷纷惊讶的看着他们，难道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吗？ 而堂上的县令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这些庄户可算不上苦主，而且这事还扯上了无辜的左相大人，县令正想重判以儆效尤，后堂就传出来一张纸条。 县令只能憋屈的敲惊堂木，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的放过。 董茂虽不知情，却也纵容奴仆压民，所以打二十大板，罚款若干，念他正重伤，容许他养好伤后再来上刑。 而庄户这边则是归还他们分得的一两银子，之前的交易作废，可取回地契，但因为他们居心不良，算是与人合谋害人，所以根据他们交易的地契数量罚款，一亩田罚银二两。 这个处罚够重，他们肯为了一亩一两银子就铤而走险的把地契拿出来，可见他们有多爱钱。 而现在不仅要他们归还银子，还每亩罚银二两，不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倒贴这么多钱，在堂上跪着的庄户都软倒在地，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来衙门了，他们自己闹说不定还能把地拿回来，还不用罚钱。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个处罚算轻的了，要知道县令原先可是打着没收土地，再打板子判刑的主意，要不是左相大人说亲，他会这么轻轻放过？ 庄户们如丧考妣，小安他们不是不懂世事的公子哥，他们知道土地对农民的重要性，一时心里也有些难受。 见季管事被收押在案，案件审问结束，四人就挤出人群，见小亭与他们的侍卫站在一起，四人身子顿时一僵。 穆扬灵见四个孩子情绪有些低落，就安慰他们道：“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大可以把地卖了。” “可娘不是说过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吗，他们要是把命根子都卖了还拿什么生活呢？”小狮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母亲。 “是啊，所以朝廷一直想要限制交易土地，然而至今为止没什么好办法。至于这些人，”穆扬灵一笑，“他们既然能想出这样的赚钱法子，应该不是吊死在土地上的人，不用你们替他们担心。” 在这个淳朴的年代，敢拿出土地去骗钱的农民能是什么好人？ 就是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骗子满地的年代也没农民敢轻易把自家的地拿出去骗人啊。 所以穆扬灵一点也不同情那些人。 安慰完他们，穆扬灵见四人一点也没走的意思，就放下笔问道：“说吧，还有什么问题？” 小安看了弟弟们一眼，问道：“四婶，我爹为什么让虎头揍董五郎把事情闹大？” 穆扬灵戏谑的问道：“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揍了董茂，把事情闹大了吗？” 小安小脸一红，小声道：“那怎么一样，我们那是小孩打架，但有爹爹插手就不一样了。” 而且他总觉得大人间有些他们看不懂的机锋。 穆扬灵想了想就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回去你带着虎头他们去问你父亲吧，还有，别忘了你们今天出来的目的，明天还有一天就收假了，你们的作业有头绪了吗？” 四个孩子张大了嘴巴，今天过得太丰富，他们把这件事给忘了。 四个孩子火烧眉毛一样的往回跑，而此时，范子衿刚知道几个孩子偷溜出宫的事，不由气得磨牙，“宫里的守卫何时如此松懈了？” 闻讯刚从兵部赶过来的齐浩然闻言道：“据宫中的侍卫说，四个孩子是大摇大摆的出去的，没人阻拦。” 范子衿：“……” 齐浩然继续道：“你们又没关他们禁闭，他们洗完御书房不跑难不成还等着你们继续罚他们？他们又不傻。” “是，他们不傻，所以才会闯祸！”范子衿咬牙切齿的道。 齐浩然就轻咳一声道：“你才带他们一天就受不了，我和阿灵可每天都在为他们擦屁股啊。” 范子衿冷哼道：“那也是你们活该，几个孩子这么皮不都是你们纵容的。” 范子衿气呼呼的回到郡王府就看到四个孩子排排站着提问题，齐浩然就小声的道：“他们这也是我们教的，你看谁家的孩子有他们那么聪明？” 这次范子衿只是冷哼一声就拎着四个孩子去小书房。 晚上四个人一致熬夜写作业，第二天齐齐黑着眼圈堵住范子衿，要求他给批改。 范子衿昨天旷班已被全朝文武大臣知道了，今天自然不好继续旷班，所以拿过他们的作业就塞进一堆公文里，道：“我拿去衙门批改，中午回来给你们。” 上完早朝范子衿才把四个孩子的文章拿出来审阅，秉持着先劣后优的原则，范子衿想也没想就先把虎头的文章找出来看。 虎头放弃了之前的构思，着眼于昨日的事，将前因后果都写下，甚至连昨天晚上他告诉他们这是有人设计陷害荣轩的话都照写下去了，最后这小子来了个感言，表示作为大齐未来的希望，大齐的孩子们一定不能像董茂一样不学无术的犯蠢，就算是立志要做纨绔，那也要做个有知识有文化还有格调的纨绔，至少不能连地价这种基本常识都不懂。 范子衿看得手一个劲儿的直抖，不是感动，是气的，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往上写，荣轩被设计的事只是大家心里的猜测，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这小子倒好，直接把他的分析照写下去了，还打算发到报纸上，这是嫌局势还不够乱？ 范子衿压下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虎头，就把他当小时候的齐浩然看了。 一番心理建设后这才把齐文谡的文章拿出来看。 范子衿才压下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冒起来了，忍不住咬牙道：“这几个臭小子！” 第1208章 文成 齐文谡同样写的是昨天的事，不过他写的完全和虎头不一样，这小子将事件写完后就提问题，为什么会有人想出这样的骗术且敢于实行？ 他查过大齐律法，良民骗勋贵最严重可判一千里流刑，一旦被查出光罚银就能让对方倾家荡产。 他们为什么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行骗？ 他们是否知道行骗失败的后果？ 良民尚且如此，更别说奴才了，那可是生杀大权都在当主子的手里啊，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来骗主子。 同样重要的是这么简单的骗术竟然还有人上当。 当然，董茂没上全当，那也是因为季管事居心不良想以此算计荣轩。 但这依然不能否认董茂曾经被骗过。 齐文谡不觉得是董茂太蠢，因为据大家投票表决认定他的智商虽弱，却在平均值以上。 所以齐文谡的最后一问是，能不能有办法有效的杜绝这样的骗局再发生。 文章写得还可以，范子衿恼的是这小子的后半部分有一半是在提问，而且是只问不答，他这是以为在课堂上呢？有先生给他解答，所以可劲儿的提问题？ 齐文谡是个比虎头和小狮子安静许多的小孩，范子衿还真没想到他有这么多的问题。 范子衿丢下齐文谡的文稿拿过小狮子的，见写的依然是昨天的事，他不由扶额，但还是认真看下去了。 范子衿微微挑眉，感兴趣起来。 小狮子一直记得一句话，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而且母亲曾经非常担心土地兼并，皇伯伯也一直致力于抑制土地兼并，而董茂大规模购买田地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土地兼并行为。 他认为应该杜绝土地交易，不然就提高土地交易的门槛，这样不仅可以有效的抑制土地兼并，还能让衙门监控到土地交易情况，有效减少此类事情的发生。 范子衿还真没想到小狮子这么细心，却还能真想出办法来，虽然这办法太过粗糙，问题也太多，但总比虎头和齐文谡强吧？ 因为有了对比，范子衿虽然对小狮子的文章依然不太满意，但却没有生气。 范子衿放下小狮子的文稿，满怀期待的拿起儿子的文章，打开一看，脸上的笑容微裂。 这四个小子是不是说定全冲着昨儿那件事去了？ 小安写的也是昨天那件事。 如果说虎头从那件事上想到的是教育问题，文谡看到的是犯罪问题，小狮子看到的事土地问题，那小安看到的就是这件事最原始的起因。 父亲说这事最根本的原因是有人要设计害荣伯伯，这才引出了这许多事情。 权谋上有伏线千里之说，谁也不知道之前的骗局是不是为了昨日的行动埋线。 如果昨天不是父亲恰巧带他们出城碰见此事，如果不是他们好奇的跑去围观，哪怕是虎头和小狮子没那么高的武力值正好可以拦住双方，只要双方死一个人事情就闹大了。 到时候荣伯伯必被牵涉其中。 只是为了将荣伯伯从左相的位置上拉下来就不惜以别人的性命做局，那这世上要为了权势之争无辜丧去多少生命？ 小安就算心智毕竟成熟，想到此处也不由不寒而栗， 所以他提议修改律法，缩小贵族，官员等上阶层犯法与平民的距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存在于戏文中，因为皇子犯法根本不可能与庶民同罪，就是进士与庶民犯法定罪都不一样。 民告官还要先打三十大板呢，由此可见有多不一样了。 所以小安认为上层人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的以民为棋子互相攻讦就是因为他们拥有的这种特权。 他知道，这种特权一直都存在，想要一下子消除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却可以慢慢的缩减这种距离。 比如，降低平民犯法的刑罚强度，加大对勋贵犯法的惩处力度，缩小两者的距离，后代再慢慢的朝这个方向努力，总有一天能把双方的犯罪成本拉平，到时候就算他们是上层人也不敢随意以平民为棋子了。 如果是穆扬灵看到这篇文章，那她就会惊喜的看着小安，因为这根本就是律法上的人人平等，如果律法上实现了人人平等，那和现世还有什么区别呢？ 但看这篇文章的是范子衿。 他觉得今天的心脏承受度已经达到了最大限度，原来胆子最大的不是虎头，也不是小狮子，更不是身为皇子的文谡，而是他儿子！ 让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先不说别人同不同意，他和皇帝就不可能同意！ 要是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了，那他累死累活的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干什么？ 大家挤破了脑袋要当官是为哪样？ 是，大家是要治国济民，但那是大理想，这小理想不就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拥有特权吗？ 范子衿觉得他儿子以前挺现实的呀，怎么比虎头还敢想啊？ 范子衿无心处理公务了，直接把儿子的文稿扣在书案上，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很想现在冲回去，与大多数的父亲对儿子那样大吼，让他把这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收起来，然后老老实实地给他读书考试做官。 然而这只能存在于想象中，他的儿子他了解，那小子平时看着圆滑，但性子犟得很，要真叫他认准了这件事，只怕他八匹马都拉不回去。 范子衿苦恼的挠头，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单纯的否定，不然那小子叛逆心一起，硬是要推行此事呢？ 到时候整个范家都不够他败的。 最要紧的是，虎头和小狮子那俩傻小子都听他的，这两个可没什么深思熟虑，到时候一嚷出来，得，百姓们可能弹冠相庆了，但只那些举人进士，文官武将，各类勋贵就能灭了他们，灭了大齐。 小安这是相当于把平民百姓之外的特权阶级全得罪了呀。 范子衿苦恼半天，最后还是带着文稿去找齐浩然商量办法去了。 四个孩子都是他和范子衿教的，他得负责！ 正要去找范子衿商量事情的户部尚书看到他急匆匆的往外走，刚要张嘴叫住人，人就一溜烟的走了。 得，昨天是旷班一整天，今天是早退，简直是岂有此理，别以为他是皇亲国戚他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户部尚书打算一会儿就进宫给皇上上眼药。 第1209章 羡慕嫉妒 齐浩然对四个孩子文章的看法就是没看法，他笑呵呵的道：“我对写文章这事不太通，子衿你做主就好。” “做什么主，我是来问你文章写得好不好的吗？我是来和你谈孩子们的思想教育问题的，明明昨天之前虎头和小狮子已经选定了文稿内容，结果说变就变。这两个还好，虽然写得不尽如人意，但大面上勉强过关，文谡呢？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怎么教他的，写文章竟然一个劲儿的提问，完了还不给个有效的答案，这样文稿能拿得出手吗？” 范子衿差点愁白了头，他痛苦的道：“最要紧的是小安，这小子是要反整个大齐朝廷啊，连你跟我也反了。” 齐浩然瞪大眼睛，“小安想当皇帝？” 范子衿就揍他，瞪道：“你胡说些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他们的文章？” 齐浩然有些心虚，小声道：“要不我再看一遍？” 范子衿就气得去踹他，齐浩然躲开，笑嘻嘻的去抢小安的文稿看，看完了也只说了一句“小安真是敢想，这点像我”。 范子衿磨牙道：“他是爷的儿子！” 见齐浩然没下句了，顿时恼道：“还有呢？” 齐浩然迷茫的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 见范子衿又要发火，连忙道：“子衿，孩子们都是乱想的，你也别太当真了，我们要是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写的每一篇文章都当真，那我们估计没几年活头了。前几年他们还闹着要飞天呢，结果呢，你看他们现在还折腾木工吗？倒是成就了他们的轻功，连小安的轻功都好了不少。” 子衿安静下来，沉思道：“但这和以往不一样，这东西可是要上交给先生，发到儿童报上的，也不用等到儿童报发刊了，明儿只要交上去，只怕我们早朝还没散就传开了……” “那就不让他交上去不就完了吗，反正小安厉害，再让他写一篇就是了，他又不是不懂事，将厉害关系与他说明，我们就是不提，他也不会傻到这时候把这篇文稿交上去的。” “……” 好有道理，范子衿压根反对不了。 他默默地把四个孩子的文稿塞怀里，转身就走。 齐浩然半张着嘴巴，不知道为什么子衿突然翻脸不认人。 “就快到中午了，你不与我一起吃饭吗？”齐浩然追在后面喊道：“阿灵叫人给我送好吃的了。” 范子衿停下脚步，回身在齐浩然的身边坐下，指着桌上的茶道：“冷了。” 齐浩然觉得子衿此时心情好像不太美好，立刻屁颠屁颠的去沏热茶。 兵部里，上至尚书，下至堂官却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知道荣亲王妃天天给你送好吃的，但你也不用吼这么大声让大家都知道吧？ 显摆你家厨子好，你家王妃贤惠是吧？ 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的，反正朝廷对大部分官员一直是包吃包住，正因为待遇好，所以大家都抢破了头颅想往朝廷里钻。 地方上就不说了，县令，县尉，县丞都是住在县衙的后面，在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吏都有官邸，三品以下自己无房产的也可以向朝廷申请，朝廷会零租金的为对方准备房屋。 穆扬灵曾经好奇的去看过那些房子，当代的官员看不上，却能够让现世的公务员们羡慕死。 但因为做官收益大，至今为止无人申请过这种房屋补贴。 就是本朝最大的清官，在有俸银，禄米，官田的三层保障下，想要买或建一栋房子都简单得很，除非对方不会持家，或有特别烧钱的地方，比如赌博，比如造反。 除了包住，朝廷还包吃！ 工作餐是每桌四菜一汤，三素一荤，汤在有限的几样里变换，每桌坐六个人，别说武官了，就是文官们每次吃午饭都跟打仗似的。 但是，朝廷管饭饱。 齐浩然在兵部吃过几次，每次兵部的官员看见他都不愿意跟他同桌。 就算他是王爷，就算大家想巴结他，但也绝不愿意跟他同桌，太坑同僚了好不好，他饭量大也就算了，吃饭还快，他们刚盛好饭坐下，他就已经吃了一碗了，就算他们桌上的菜被加厚过，那也不够吃！ 而且他们战斗力太弱，实在不能与之一战。 但谁能知道齐浩然的苦？ 他可是特意留了许多给他们，要知道他还饿着肚子呢，于是回家微微有些不高兴，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多吃了两碗。 第二天穆扬灵就开始捡起以前的良好习惯，给齐浩然送午饭。 每日午饭前午饭总会提前送到，两个大食盒，他一个范子衿一个，所以兵部官员们又多了一个期盼，王爷和安郡王最好天天被召进宫，那样他们就会在宫里吃午饭，这些东西必定会便宜他们。 虽然是尚书侍郎们吃肉，他们喝汤，然而喝汤他们也乐意，王府的厨子的确很不错，据说是皇上选了御厨赐给荣亲王的，比之全聚楼的饭菜一点不差。 全聚楼的饭菜实在是太贵了，就算他们待遇优厚，他们也不敢隔三差五的去吃，能够一个月去那么一次就很让人羡慕了，但有一个人天天在他们面前吃比全聚楼还好的饭菜。 小楼很快拎着两个大食盒过来，给俩人放下后才道：“郡王爷，才来送饭的顺子说小公子们在王府等您回去吃午饭呢。” 范子衿动作一顿，是了，他答应过孩子们中午要回去，得，被他们给气糊涂了。 齐浩然就挥手道：“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商议，等下午再说，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小楼看了眼安郡王，见他没意见，立刻响亮的应了一声离开，出来时看到兵部的堂官们又在痛苦的吸鼻子，有两个还总是特意的从王爷的门口飘过吸里面饭菜的香气，顿时觉得当官的也挺可怜的。 齐浩然正在开导范子衿，“你也别太生气，孩子嘛都爱胡思乱想，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自己丢开手了，这样的事数不胜举。” 范子衿冷哼道：“那是谁教的？还不都是你媳妇，说要培养孩子的想象力，现在他们的想象力是挺丰富的了，就是有点无法无天，现在想着要取消特权，那以后是不是要把皇室也给推翻了？ 第1210章 等你死后 范子衿吃完饭，想到要回家面对几个臭小子，再看优哉游哉靠着喝茶的齐浩然，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平衡，干脆起身把齐浩然的公文全搞乱，再把办公间弄得一团糟，看了目瞪口呆的齐浩然一眼，这才神清气爽的背着手跺脚离开。 齐浩然看着乱成一团的公文，“嗷”的一声跳起来，吼道：“范子衿你给我回来！” 范子衿气定神闲的走出兵部，听到齐浩然的吼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有本事你追出来呀。 齐浩然不敢追出去，所以范子衿坐上马车后回家了。 兵部的官员们也只是在最初心多跳了两下，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这样的吼叫声他们也早就习惯了。 齐浩然在办公间里转了两圈，最后气嘟嘟的拉开门，随手扯过一个堂官，刚想叫他进去把房间收拾收拾，想到里面还有机密文件，只能青着脸放开人，挥手道：“走吧，走吧。” 齐浩然苦逼的去收拾房间。 范子衿则闭目养神的回家，四个孩子已经吃饱饭躺在床上呼呼的午睡了。 见四人过得这么惬意，范子衿的那点小得意就不见了，当即把几个孩子揪着耳朵拉起来。 一句话，他们的文稿全都不过关。 虎头立刻抬手摸脑袋，“苍天啊，我总算是知道什么是‘兜头一盆冷水’了！” 刚坐在椅子上要喝茶的范子衿差点呛死，他放下茶杯指着虎头道：“给我好好说话！” 虎头收回看向苍天的目光，控诉的看着他道：“二伯，你知道这篇文章我写了多久吗？两个时辰！我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觉写成的！” “嗬，合着你一晚上就睡两个时辰啊，那其他时间去哪儿了？” 虎头梗着脖子道：“我娘说了，孩子就应该保持每天睡眠四个半时辰以上，少了就会精神不济，我昨天晚上可是牺牲了两个时辰，可不相当于没睡吗？” “你娘那是在养猪呢，你们去各大书院里走一圈，问问能有多少个学子每日睡足三个时辰，他们比你们还小的时候早就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了，你们比他们差远了！”范子衿拍了一下桌子，气道：“总之我说你们的文稿不过关就不过关，至于为什么不过关，小安，你最多，你先说，你觉得你的为什么不过关？” 小安拉回虎头，看着父亲平静的道：“我吃完早饭就知道自己的文章肯定不过关了。” “呦，挺有自知之明的。” 小安不理会父亲的冷嘲热讽，继续冷静的道：“因为你是特权阶级，你肯定不会容许这样损害你利益的事情存在。” 范子衿噎住，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问道，“那你打算放弃这个奇思异想了？” “不，”小安眼中闪着亮光，握拳道：“四婶说做事要持之以恒，只有去努力过才不会后悔，我都还没努力过怎么能放弃呢？” 范子衿指着小安冷静的问道：“那你是想跟你爹我为敌？” “不，我是那么不孝的人吗？”小安鄙视父亲。 范子衿放心了，“你不愿放弃这个想法，又不会违逆我，那你打算怎么做？先说一声，你说服不了我的，我永远不会支持你去做这样的事的。” 范子衿显然是有意为难考校小安。 小安却平静的点头，“我知道，爹爹很固执，也就是四叔偶尔能说服你，所以我不会说服你的。我只要锻炼好身体好好的活着就行，我等你死了再提出这个想法，到时候我就不会不孝了。” 另外三个孩子顿时眼睛一亮，兴奋道：“小安哥哥，你这个办法真好。” 小安得意的看他们。 虎头兴奋的道：“那我先造好一些飞鸟，等我爹死了我就开始试验它们能不能带人飞……” 孩子们开始认真思考“父母不在，五人阻拦后要做的若干事”。 范子衿指着四个孩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屋里传来孩子们的狼嚎声，安郡王府的下人们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听到院子里传出几位公子的嚎叫，下人们疑惑：“荣亲王啥时候来的？” “荣亲王没来，屋里好像是我们家王爷……” 下人们沉默了一瞬，然后着急起来，“快去请王妃回来，不行，我们王妃肯定劝不住王爷，快去请荣亲王。” “还是先去请荣亲王妃吧，那儿比较快……” 如果下人说齐浩然在揍几个孩子，那穆扬灵和小夏氏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因为齐浩然几乎每天都要揍他们，然而总是脚踢不到屁股，手打不到人，也就是声势浩大的吼几句就完了。 但下人汇报说是范子衿揍人的。 不管是穆扬灵还是小夏氏都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往安郡王府赶。 这实在是太稀奇了，范子衿对孩子们出手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因为动手的事从来都是由齐浩然和穆扬灵负责的，他只要在后面补刀子罚他们抄书或跪祠堂就行，什么时候亲自上手揍过人？ 穆扬灵和小夏氏想，孩子们一定是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不然子衿也不会气成这样啊。 俩人赶到安郡王府的书房时，殴打已经结束了。 范子衿正坐在椅子上喘气，四个孩子排排站着低头，看到穆扬灵进来，火一下就冲着她去了，“你来得正好，瞧瞧你都教的什么孩子，爷还活得好好的呢他们就盼着我死了！” 穆扬灵如刀般的目光就看向四个孩子，孩子们低着头不敢啃声。 小夏氏也惊呆了，这可是大不孝啊！ 小夏氏捂着胸口僵立在一边。 穆扬灵的目光在他们中间转了转，然后指了小安问道：“小安，你来说。” 小安就抬头哭道：“四婶，我知道错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表达不到位而已。” 穆扬灵察觉范子衿的呼吸又重了两下，就忙问道：“那你本来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小安思索了一下，认真的道：“我是觉得父母不容易，所以希望他们一生都开开心心的，既然我明知道修改律法会让父亲不开心，甚至父子还会成为仇敌，那我还要坚持去伤父亲的心不是很不孝吗，如果我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那就先记下，等父亲，”小安说到这里小心的看了一眼父亲，低头小声道：“等父亲不在了我再做就是了，这样既孝顺了父亲，也无愧于自己。” 虎头小狮子和齐文谡在一边连连点头，“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二伯（二叔）你可别误会我们盼着爹爹死掉啊。” 第1211章 发誓 范子衿刚才的感动瞬间没了，他对四个熊孩子怒目而视，“你们还有脸说，连话都说不明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穆扬灵轻咳一声，劝道：“他们话虽不好听，心却是好的，你就别跟他们生气了。” 范子衿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他瞥了小安一眼，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上药，是不是还要爷求着你们？” 四个孩子立刻一窝蜂的往外跑。 穆扬灵看看范子衿，又看看小夏氏，追着孩子们走了。 “伤哪里了？”穆扬灵追上几个孩子连忙扯了他们问道。 四个孩子动作一致的摸向屁股，虎头和小狮子只是揉了揉就挥手道：“没事了。” 文谡仔细感受了一下，也摇头道：“好像不怎么疼了。” 四人一起看向小安，虎头和母亲解释道：“小安被揍的最多。” 小安捧着屁股不说话，三人立刻嘻嘻哈哈的拥了他进屋上药。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等到里面动静停止了才进屋，也不问事情的起因，直接警告他们道：“最近你们都要跟着小安父亲，所以你们最好老实一点，要是再闯祸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四婶，我们没惹祸，只是父亲不满意我们做的文章而已。”小安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四婶，晚上你帮我们看看文稿吧。” 穆扬灵犹豫道：“你让我看内容还可以，要是看写法我可指导不了你们……” 小安已经开始制艺，这东西她曾经跟着小熊学过一段时间，最后稀里糊涂的都还回去了，齐浩然压根就不给她学了，说她又不考科举，学制艺干什么？ 所以在文章上她对孩子们的帮助还真不大。 小安却高兴道：“就是看内容而已，四婶，你别管我的写法和文采怎么样，你就看内容，觉得是否可行，你会支持我吗，如果有一天我将内容公布，皇伯伯，我爹和四叔会不会把我打残。” 穆扬灵惊诧，“你写的什么内容这么凶残？” 小安嘿嘿一笑。 穆扬灵晚上就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她没想到小安会是第一个在法律上主张人人平等的人，她觉得就凭这先进的思想，就算小安一辈子一事无成他也能名留青史，被后世子孙铭记。 穆扬灵激动了，不知道史书上会不会添上一句，荣亲王妃穆氏曾批阅过此文。 穆扬灵光想就乐了，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齐浩然不堪其扰，直接把人抓过来固定在怀里，问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赶紧睡觉了，还有，爷都没有把公文带回屋看，以后你也不许在屋里看稿件，都回到家里还不看我！” 穆扬灵就把文稿放到他眼前，“这是报馆的稿件吗？这是你侄子和你儿子的文章，子衿把这四篇都给毙了，让他们重新写呢。” 穆扬灵看了看墙上挂的钟表，同情的道：“这时候估计还熬夜呢，明天还得早起进宫，真可怜。” “看他们的文章你还能看这么乐？”齐浩然边翻边道：“子衿可是与我说了，四个孩子的文章都有不小的问题，特别是小安，胆子太大。” 齐浩然此时也一目十行的把小安的文章看了个遍，叹气道：“难怪子衿要生气，这要是搁在别人家，小安非被打断腿不可。” 穆扬灵把文稿抢回来，哼道：“那是因为你们见识短，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 “不错，”齐浩然枕着手优哉游哉的道：“这一天或许会到来，但爷一定看不着，也许得几百年以后，甚至是千年以后。因为爷知道，谁要是这时候脑子烧了提出权贵与平民律法上平等，那谁就得死，要是爷和大哥提出来，那大齐就能像大周一样永远成为历史。” 齐浩然好奇的凑到穆扬灵面前问，“你不总说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吗，你觉着小安提的事此时合适吗？” 穆扬灵惊奇的看他，齐浩然竟然会想得这么深？ 齐浩然鼓脸，“你这是什么眼神，合着爷就不能英明神武？”他严肃的看着穆扬灵道：“幸亏子衿警醒，要是这文稿不小心漏出去，你看这天下翻不翻。” 齐浩然盯着穆扬灵道：“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文稿是十一岁的小安写的，他们只会怀疑是子衿指使，到时候子衿怎么死的我们可能都不知道，阿灵，你得看紧几个孩子，不该往外漏的事一丁点都不许往外透！” 穆扬灵轻咳一声，小声道：“小安也没说立即就人人平等啊，先稍微缩短一下双方的距离，再徐徐图之嘛，只要我们不说谁能想到我们是奔着那个目的去的？” 齐浩然从床上坐起来瞪她，“嗬，你胆子更大，奔着人人平等去了，还有，这是你跟几个孩子的目的，可不是我的，更不可能是子衿和大哥的。” 齐浩然躺下又爬起来瞪她，“人人平等，那爷还当什么王爷？你还当什么王妃？我不答应！” 穆扬灵缩着脖子窝在床前，小声道：“你不是说这得几百年后吗，到时候我们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以你和孩子们这势头，你确定这事真是几百年以后？”齐浩然盘腿认真的与她道：“阿灵，你可得时刻记住，待小豹子和宝珠再大一点我们就去游山玩水的，几个熊孩子闯的祸你不许掺和。” 齐浩然知道，要是穆扬灵不参与进去，几个孩子没人鼓励，他和子衿隔三差五的打击一下说不定能把这事压下，要是阿灵在一旁鼓劲儿，那他和子衿做再多也是白用功。 穆扬灵举手发誓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看紧几个孩子，决不允许他们闯大祸。”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改革的血腥，每一次变革都需要无数人的鲜血去填。 穆扬灵是想未来更好，但并不会为此牺牲家人，她是要在自家过好的基础上为后人创造更多的机会，让百姓过得更好。 而不是牺牲家人为天下万民。 在这一点上她有些自私，却无比的清醒。 第1212章 受伤了 齐浩然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抱着穆扬灵睡了。 穆扬灵本来想思考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无奈齐浩然的怀抱太舒服，一个不小心也睡过去了。 而此时，安郡王府的小书房里还亮着灯，四个熊孩子还在挑灯夜战。 虽然要换一个主题，但小安基础摆在那里，是第一个写好的，他高兴的丢下笔，吹干墨迹就往正院跑。 其他三个孩子俱抬头羡慕的看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奋斗。 正院里竟一个下人也没有，小安蹙眉，满头疑惑的往屋里走，路过窗口的时候听到屋里父亲一阵一阵的抽气声。 范子衿指导小夏氏，“把药水揉开，多用点力气。” 小夏氏点头，但努力了半点，范子衿虽不断抽气，情况却没有好多少，眼见丈夫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夏氏小声的道：“不如请大夫……” “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爷因为揍几个孩子扭了手？你不嫌丢人，爷还没脸见人呢，赶紧揉！”范子衿很不满，“都是吃的一样的饭，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小？” 小安默默的闭上张开的大嘴巴，默默的推门进去。 屋里偷偷摸摸上药的俩人都一静，范子衿看到走进内室的儿子，老脸一红，瞪眼道：“谁教你的规矩？不知道进门先问话吗？” 小夏氏目光在父子俩脸上转了一个圈，最后起身把药交给儿子，转身离开了。 小安就捧了药水上前，“爹爹，我帮你上药吧。” 范子衿哼了一声，反正儿子都知道了，再把人赶出去也没用，范子衿干脆大爷似的的把手伸出去。 小安边给父亲揉手边低声道：“爹爹，这事是我错了，我一定认真改过，永不再犯。” 范子衿心里舒坦了，想到儿子之前说的那番孝顺的言论，心情也不由愉悦起来，朝中父子兄弟政见相左，感情不好的例子不少，他儿子愿意为了他放弃提出意见相左的政见已实属难得，虽然放弃的时间有限，但范子衿只要一向自个儿子比别人儿子孝顺他就开心。 心里一舒坦，身体上的伤痛立刻就放大了，小安手上一个用劲儿，范子衿就哀哀叫起来，实在是太疼了，他下次再也不用手揍人了。 范子衿本想用戒尺打几个孩子的，但他是成年男子，生怕手上一个没轻重把孩子们打坏了，所以只好甩着巴掌上。 就算四个孩子都站在任由他揍，范子衿还是不小心扭了手，而且手臂酸疼不已，属于突然运动过量后遗症。 小安为父亲上好药，见他昏昏欲睡的，也不好再让他为自己批阅文稿了，只能给人盖上被子轻手轻脚的出去。 路上就碰到了凑在一起的三个小伙伴。 小安去太久了，小狮子他们写完文稿发现人还没回来，一致认为是范子衿又生气打人了，虽然他们屁股不疼了，但没人愿意凑上去挨打。 所以三个小伙伴一致决定要在路上等小安，确定没危险后再拿文稿过去交差。 小安控诉的看他们，“幸亏我没挨打，不然岂不是只有我一人受罪？你们竟然都不去救我！” 齐文谡不好意思的摸头，虎头却着急的问道：“你没挨打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二伯很严格不给过？” 小狮子也捂着文稿担心起来，这可是他好容易写成的，不会又不过关吧？ “不是，我没给父亲看文稿，”小安伤心的解释道：“我爹揍我们伤了胳膊了，我去给他上药呢，文稿还是交给先生们看吧，反正我们这次也没写敏感的事。” 三个小伙伴都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的摸向屁股，觉得真的不疼了，“小安哥哥，你屁股还疼吗？” 小安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下午擦了药后就不怎么疼了。” 所以被打的人没事，打人的反而伤了？ 三个小伙伴都对范子衿无限同情起来，第二天一早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带出些神色来。 范子衿平静的吃完早饭，漱口擦嘴后问道：“说吧，什么事？” 小狮子立刻道：“二伯，以后你揍我们时轻一点，别再伤到手了。” 虎头连连点头，“不然你改用脚踹吧，那样应该就不会受伤了。” 齐文谡保证，“我们一定撅起屁股决不反抗。” 小安看看三个小伙伴，再看脸色已经发青的父亲，果断的低头装死。 直到四个人都背着书包离开，范子衿才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还好，爷还没被气死。” 范子衿也去衙门，今天没有朝会，大家都是踩着点到衙门的，户部尚书看到范子衿一踏入户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手上有两个水利项目今天要与皇上求钱款，要是带上范子衿或许能要多一点。 昨天才决定给范子衿上眼药的户部尚书立刻决定要充分发挥对方的作用，做到物尽其用。 所以范子衿在户部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拉进宫里了。 齐浩然也在宫里，正和皇帝谈军营装备大炮的事，看到范子衿进来俩人都不约而同的去看他的手臂。 范子衿：“……” 范子衿在心里磨牙，这几个臭小子，才进宫就到处乱说，他决定今天一定要接四个孩子再去他府里住，然后他家的晚餐和早餐都是艾菜馍，点心是苦艾饼…… 户部尚书疑惑的看看三人，他怎么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齐修远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重新商议政事，只是在公事处理完后他关切的对范子衿道：“子衿，要不要给你放两日假？身体不好就要在家里休息嘛。” 户部尚书一凛，连忙扭头去看范子衿，果然见他脸色有些不好，愧疚了，原来范子衿早退不是态度不端正，而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啊。 户部尚书满怀愧疚的温声道：“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就在家里休息几天吧，户部的事先压一压也行。” 范子衿咬牙道：“不，我没事。” 户部尚书更是愧疚，瞧，范侍郎多敬业啊，他竟然还误会人家，户部尚书脸上更加温和，柔声道：“既然病了就要休息，不然熬坏了身体才耽误事呢，而且还得不偿失，就这么定了，你就休息两天。” 齐修远和齐浩然都在范子衿的目光中微微低下头。 第1213章 发行 四月十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也是被后世载入史册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天下第一张女性报纸发刊的日子。 这一天被载入史册，被喻为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开始。 在后世人看来，今天是神圣的一天，然而，在当下大齐人眼中，今天是很热闹的一天，凡是能收到文秀报的地方都翘首盼着，不能收到的地方也都托了人给寄两张过来。 文秀报才开刊就脱销了。 女人们是因为这张报纸是女人的报纸，所以异常的支持。 一张报纸就五文钱，女人们表示她们拿得出来，不就两双鞋垫的钱吗？ 不靠男人她们都能买得起。 而男人们则很好奇，女人们能在报纸上写啥，听说文秀报从上到下全是女人，尊贵如皇后，低贱如卖报的小姑娘，都是女的！ 松江府下的阳春村的村民一大早也守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着里正去镇上领了报纸来读。 而李园却是亲自跑去镇上买了一份报纸，当看到上面有他母亲丁娘子的名字时，顿时乐得跳起来，一溜烟的就往村里跑。 “我娘上报纸了，我娘上报纸了，王妃还亲自给我娘写了评语！”李园挥舞着报纸往家里跑。 不仅阳春村的村民们震惊了，就是听到他喊的镇上的居民也震惊了，他们这儿竟然有人能上报纸？ 秉着看热闹的心态，大家一起跟在小伙子身后去看热闹。 等里正气喘吁吁的赶来，村子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了好几圈了，这年代识字的人少，能认全字的更少了，反正里正来之前没人能解围，小伙子倒是认得几个字，但他胆子不大，一被大家围住，脸都吓白了。 里正分开人群走进来，喘了口气训道：“你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尊老爱幼等等老人家我？” 里正拿过李园手里的报纸看看，看清楚那个版面后就还给他，指使村里几个青壮道：“去，回家给我搬桌子搭台子去，王妃娘娘可是给了我们阳春村和松江府一条大活路啊，我们村要出大名了！” 被点名的青壮兴奋的回家抬桌子。 丁娘子也很快被请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里正手里的报纸，问，“里正，我真上报纸了？” “是真的娘，”李园拿了他手里的报纸凑过来，“您看，这上面还有您的籍贯跟名字呢，这信是我写的！” 丁娘子热泪都快出来了。 里正也冲她友好的笑笑，然后站到台上，大声道：“诸位静一静，我知道大家是为何而来，老头子也不废话，我们直接读阳春村丁娘子的稿子和荣亲王妃给她写的评语！” 围在四周的人顿时大声喝彩，他们也很想知道一个村妇写的什么，不是给文秀报写文章的都是才女吗？ 要是一个村妇都能给文秀报写文章，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 这一刻，大家的心不要太荡漾。 但穆扬灵之所以会选中丁娘子的文章，不是因为文章本身的文笔，而是因为她的内容。 李园写的文稿和信是混合在一起的，不仅错字连篇，还涂满了墨迹，要不是凑巧碰到穆扬灵审稿，肯定是第一批就被淘汰的，实际上，穆扬灵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把文稿给扔了。 她之所以会重新捡起来是因为扫过的第一句话，“我是松江府人氏，是个寡妇……” 丁娘子是个寡妇，李园还在腹中的时候她丈夫就死了，当时不管是她的婆家还是娘家，都希望她生下孩子后把孩子留给婆家后改嫁，但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子，丁娘子到底没听他们的，而是一人把儿子拉扯大。 如果是这样还不足以让穆扬灵认同她，关键是她改良了织机，织出了三梭布。 穆扬灵是知道松江布的，这几年她的小衣都是用松江布做的，柔软轻便，吸汗性很不错。 她以为这东西一直在的，直到看到这篇文章，她才知道松江布发明不到二十年，将先进技术带回松江府的黄道婆也刚逝世没几年。 而松江布也只在江南一带售卖比较多，还没有到天下畅销的地步，松江府也只因为松江布好过一点儿，还没到历史书上记录的那样，商人以万金趋之。 因为黄道婆的无私，丁娘子得以学了一门纺织的手艺，用此养活了自己与儿子。 她本就是个坚强的人，得知王妃为天下女人办了张报纸，心情一激动就让儿子帮她代笔写文，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以自己的故事告诉天下人，女人也很厉害，就算没有男人，她也能撑起一个家庭，所以天下的女子不用妄自菲薄。 李园是个孝顺孩子，大概是怕母亲文稿不被选中伤心，所以在文稿后附上一封信，将他母亲的艰辛与努力一一列出，希望能感动看文的人。 而其中就有他娘为了养活他，日夜织布，直到无意中改了一下织机，织出了三梭布日子才好过些。 穆扬灵喜欢丁娘子身上的那股志气和自强，所以特意写了评语赞她。 里正站在平台上将王妃的评语读完，然后看向丁娘子，大家也都满怀敬佩的看向她，不管是因为她本身，还是王妃的评语，反正大家都很敬佩的看着她。 丁娘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而在大齐其他地方，还有好几个人像丁娘子一样心中激动，面上薄红，她们的文章也被选中刊登出来了。 各地的茶馆酒楼因为今天文秀报发行而异常热闹，不亚于元宵佳节赏灯游玩时。 而在京城，热闹就又各不同，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显然更关心报纸的内容，见文秀报上不仅有大寓意的小故事，还有一篇关于政事的见解，甚至还有半个版面专门刊登律法知识，若不是上面还有一篇较为婉约的诗歌和一篇专门讲苏绣的文章，他们只怕要以为这是时报了。 这哪里是女人的报纸，男人写的文章也不过如此了。 时报的男人们偷偷摸摸买回来文秀报研究，最后叹息道：“果然不可小看女子，她们能在一张报纸上安排下那么多内容，而且面面俱到，可见她们的才华。” “这样的女子可不敢得罪，你们以后再路过文秀报门前可要小心点，别说不该说的话。”男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对于女人办报纸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不错，没见连皇上都屈服了吗？还特意写了祝词！”说罢掀过来给大家看，众人就幽幽一叹，“荣亲王妃果然厉害，有这四分之一版面的祝词，文秀报以后还有何俱？” 上面第一条加粗加黑的文字的确是皇上为文秀报写的祝词，但这还没完，后面还跟着一溜儿的人呢，荣亲王，安郡王不说，左右相，六部尚书及大齐有名的大儒全都榜上有名，甚至还有各世家大家长的题字鼓励，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孔家，连圣人之后都赞女性们了，他们这些读圣贤书的还能说什么呢？ 第1214章 惧内 大齐的人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官们都这么尊重女人，皇上写贺词情有可原，毕竟圣上一直很尊敬皇后娘娘，再不是看在荣亲王的面上写句贺词也没什么。 但没想到底下的官员竟有这么多写下贺词的，让人觉得讽刺的是，上面还有朱家家主的贺词。 难道是荣亲王拿着大刀上门逼迫的？ 百姓们对此更为好奇，纷纷八卦文秀报发行前那几天京城是否有异常。 有外国人不明白，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为什么是荣亲王？不是说这是女人的报纸吗，难道荣亲王是女的？” 茶馆里的人都鄙视的看向出声的人，见他们顶着张西洋人的脸，这才原谅他们的无知，有幽默的人就指了一边过来做生意的西夏商人道：“连西夏人都知道原因，我们大齐的这位王爷最是尊重女性了，这王妃想到的，他必定先一步想到，王妃没想到的，王爷也会想到，这王妃要求的，王爷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办的，这文秀报是王妃在办，我们王爷可不得劳心劳力吗？” 西洋人恍然大悟，羡慕道：“这位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 被指的西夏商人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嚷道：“明明是惧内，说什么尊重女性，我看荣亲王是没血性的汉子，要不然会被一女人压着？” 此话一出，茶馆内的大齐人民群情激奋，齐浩然虽然惧内，但他却是大齐的战神，大家提起他时虽然各种欢乐各种取笑，语气却恭敬地很，要是没有荣亲王，他们现在说不定还生活在战乱中呢。 他们自己取笑王爷惧内是表达亲切，他们一群西夏人凭什么鄙视他们的王爷？ 还是那幽默的人，伸手拦住要动拳头的大齐人，笑盈盈的看着西夏人道：“我们王爷没多少血性的时候都能压着你们西夏打，冲了血性，一下就把大金给灭了，所以你们最好还是期盼我们王爷别激起血性！” “说得好，”有人拍桌子道：“一群蛮子知道什么？我们王爷那是尊敬女性，难道打女人吼婆娘就是血性了？那才是懦弱呢！” “说得有理啊！” 林夫人揪住女儿的耳朵把她扯回包厢，低声道：“你再胡闹我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林小娘子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娘，我这不是为王爷王妃抱不平吗？” “不用你抱不平，茶馆里这么多人，难道还能叫几个西夏蛮子欺负去？” 林小娘子嘟嘴，小声道：“那也不能任由人这样议论王爷呀，朝廷也不管一管……” 林夫人眉心微蹙，冷着脸道：“你懂什么，这才是大智慧，普通百姓连皇上都能随意议论，荣亲王不过是王爷，怎么就不能议论了？” 林小娘子察觉到母亲的不悦，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但嘟着嘴明显不服。 林夫人看了眼下面闹哄哄的人群，起身道：“走吧，我们回报馆看看。” 该看的已经看了，今天是报纸发行的日子，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们忙呢。 母女俩回到报馆时，其他人也吃了午饭陆续回来，全都在议论外人对文秀报的看法，兴奋地不得了。 穆扬灵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回身对小夏氏和陆静姝道：“这第一场仗我们算打赢了，明天时报那边要新发行三张报纸，只要我们的成绩能维持住今天的四分之一，我们就算成功。” 陆静姝蹙眉道：“娘娘也太悲观了吧，今天我们的印刷量可是不必同期的时报少。” “这只是一时的，”穆扬灵道：“今天会这么热闹一是大家好奇，二是许多女子的支持，三嘛，”穆扬灵扬了扬报纸道：“只怕是冲着后面这版贺词来的，一下子聚齐这么多名人的祝词可不容易，迄今为止只有文秀报。” 陆静姝也一笑，“也是，这上头可还有皇上的题词，娘娘，我们要把皇上的贺词挂在哪里？” 这可是大齐开国皇帝的墨宝，就凭这个，文秀报就能一直办下去，除非后代出现一个不顾祖宗的皇帝。 穆扬灵大手一挥道：“把收到的题词全部裱好挂在报馆内，皇上的挂在正中位置，让人一进来就能看到。” 陆静姝高兴的应下，见小夏氏在一旁乐，想到这些贺词的由来，她也不由一笑。 这些贺词自然不可能真是齐浩然拿着刀逼人写的，除了皇帝，范子衿和荣轩严渡的那四幅是穆扬灵亲自求的，其他都是各家的夫人老夫人逼着自家相公或儿子写后送来的。 至于齐浩然的那幅，是他主动写的。 笑话，妻子去求别人的墨宝，没道理不用他的，他的字又不是拿不出手，身份也在，加上他是真的从内心尊敬穆扬灵，所以这幅字他写得一气呵成，就连齐修远都赞，“这字写得比子衿都好。” 没办法，范子衿写这幅赞誉女性的字太违心，思考停顿了好几下。 范子衿对此一点也不羞惭，道：“我看这大齐也没几个人写这些字能比过他，关键这底气就不一样。” “不用拐着弯骂我，我知道你要说我惧内，但这家里阿灵还是听我的，”齐浩然得意洋洋的道：“我不过是在外面尊敬她罢了，子衿，你要知道夫妻一体，该给妻子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呦，我第一次知道你们家是你做主，”范子衿斜睇他道：“那晚上你敢留下来陪我和大哥喝酒到三更吗？你那酒量我也不勉强你，你要是敢喝光两坛酒回家我就信你在家当家。” 齐浩然扭头对齐修远啧啧道：“大哥你看，子衿就是不爱顾全大局，这喝酒伤身，明儿又有大朝会，他不叫我们早点休息竟然撺掇我们喝酒。” 齐修远淡淡的道：“我可以下令休朝一日，反正这十来年我还没休息过，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你要是肯留下来，那我们晚上就喝酒。” “……”齐浩然控诉的看向俩人，半响才委屈的道：“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齐修远和范子衿全淡淡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惧内，能在家里做主吗？” 第1215章 打赌 齐浩然在外面被人议论着，在朝中被大臣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在宫里还得被大哥和子衿挤兑，本以为回到家里能得些安慰，可穆扬灵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文秀报扩张的大业中，没空理他 几个孩子更不用说，得意得不得了，都不带用眼神看他的。 小狮子和虎头昂头挺胸的从他面前过愣是能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齐浩然忍不住掐腰一吼，“爷说话呢，你们听见没有？” 小安跑过来安慰他，“四叔你再说一遍吧，刚才我们没注意听。” 虎头听到小安的声音，这才注意到父亲也在，高兴的蹦过来道：“爹爹，我的文章被儿童报用了，报馆里的先生们说我的文章写得好呢。” 小狮子也凑过来道：“我的文章也被地理风俗报取了，明天就要发行了，爹爹，到时候你可要多多支持啊。” 小安挺足胸膛道：“我的文章也被国学报取了，四叔，我们要求不高，你只要像支持四婶一样支持我们就行，每样报纸都买上一大沓吧。” 本来正气呼呼的齐浩然略心虚，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买了一大沓文秀报？” 三个孩子鄙视他，“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叫人买了好多好多的报纸拿到军营里分给将士们了。” 齐浩然既得意又担忧的问道：“那你四婶知道吗？” 小安思索了一下，果断摇头，“我觉得四婶肯定不知道，不然她要心疼死了。人手一张，好几万钱呢。” 齐浩然轻哼道：“她有什么好心疼的，那是爷的私房钱，去，把这事告诉你四婶，办得好了我就免你们不认真听话的罪过。” 虎头和小狮子不乐意，道：“我们好容易才放一天假，还要去茶馆里看热闹呢，等娘回来你自己告诉她不就行了？” 齐浩然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两个儿子道：“你们真是不开窍，以后肯定找不着媳妇。” 齐浩然满怀期待的看向小安，小安就拍着胸脯道：“四叔放心，一会儿我们去茶馆的时候会专门绕到文秀馆告诉四婶的，那我们的报纸……” 齐浩然义正言辞的道：“少动这些歪念头，你们要靠真实的实力取胜明白吗，而且这报馆又不是你们的，销量好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上面有我们的文章！”小狮子叫道。 “上面还有那么多人的文章呢，难道他们每人也订上几千上万份？”齐浩然的私房钱可没有多少了，哪里肯拿出来给几个孩子糟蹋。 虎头就指责道：“那你还买文秀报，你帮娘亲刷销量，这不君子！” 齐浩然哼道：“我乐意帮你娘刷，有本事你们也叫别人帮你们刷去。” 别说虎头小狮子了，就是小安也气鼓鼓的看着他。 齐浩然见几个孩子生气了，心里顿时舒坦了，背着手哼了两声走了。 虎头和小狮子见父亲这边走不通就忙转头看小安，道：“小安哥哥，你爹最有钱，让你爹买上几万份吧，我们可是和明珠姐姐打了赌的，要是输了可得修剪御花园的花草一个月呢。” 四个孩子给儿童报投稿，在他们的先生们看来，写得最好的自然是小安了，最次的是虎头。 但最后被儿童报录取的却只有虎头，用儿童报编辑们的说法是，“只有虎头的文章最适宜儿童，读之有趣。。” 虎头在上书房里瞬间得意起来，另外三个不服，干脆把文稿抄了三份往另外三张报纸都投了，还别说，除了时报没理他们，其他两张报纸都给了回话。 国学报录用了小安的文稿，地理风俗报则用了小狮子和齐文谡的文稿，已经通知到他们。 明天是报纸的发行日，几个孩子昨天就得瑟的忘了形，在坤宁宫的时候得意得不得了，恰逢明珠投给文秀报的稿件石沉大海，几个孩子就吵起来了。 最后话题也不知道怎么扯的，就变成了打赌，这次新发行的四张报纸到底哪家强，明珠自然是坚定的选择文秀报，四个孩子则分开站在其文稿被录取的报纸前。 队伍一分出来小安就觉着不对，这样一来他们的势力就分散开了，搞不好还会成为敌人，他立刻拉拢几个小伙伴道：“我们不能被明珠左右，要团结一心，三张报纸扭成一股。” “可是我们比赛是用比各自报纸的销量，又不是三家对抗文秀报一家。”小狮子蹙眉道。 小安就笑道：“如果我们拉的销量大那就三家平分，如果少，那就全投到儿童报上，因为我们以后投稿的主要地方还是儿童报，它自然是越出名越好。” 四个得意忘形的小家伙立刻结成同盟，明珠则带了自家的四个弟弟跟他们对抗。 五皇子和六皇子还小，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只能用行动支持自家姐姐。 他们拿出了他们的零花钱！ 明珠握着两个小弟弟的手深情的道：“弟弟们放心，姐姐一定不会辜负你们所托的，就凭你们有这颗心，以后你们一定很容易就找到媳妇的。”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看着姐姐，对姐姐的话都是有听没有懂。 三皇子和四皇子却明白了，兴奋地也回去搬自己的零花钱，惊动了他们各自的母妃。 娘娘们抓住他们的钱箱子问道：“你拿这么多钱去干什么？” 两个孩子回答一致，“娶媳妇用，母妃放心，我们一定给你娶个很好很好的儿媳妇。” 两个娘娘呆愣愣的看着各自的儿子走远，迷茫的道：“我儿子就能娶媳妇了？” 明珠收了一堆钱，急吼吼的派人去报馆下订单后又去皇后那里拉赞助，皇后就好笑的看着她道：“真是傻孩子，一张报纸才五文钱，你要这么多钱买了那么多的报纸送到哪里去？” “我收藏起来！” “那就是一堆废纸了，”李菁华不赞同的看着女儿道：“你大哥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你倒好，拿钱去跟小安他们赌气，小心他回来罚你们。” 明珠嘟嘴，“可小安他们太可恶了，不就是文稿被报馆录用了吗？现在看路都不看脚下了，头都是看天的！” 李菁华就哈哈笑道：“那你也努力努力，让报馆也用你的文稿，到时候你也能抬头看天了。” “可不是您说我的文笔还嫩着吗？这得努力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呀？” “于文秀报来说你的文笔是有些稚嫩，但在儿童报却是正好，你看虎头的文章不就被儿童报用了吗？”李菁华引导女儿，“不过我觉着你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着写文章的事，而是应该想想你才跟报馆下的订单要怎么解决。” 明珠公主张大了嘴巴，然后控诉的看向母亲，“母后你好坏，我都下订单了你才告诉我！” 第1216章 交易 明珠订了许多报纸，最后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人手一份，就连各宫娘娘那里都没落下，这算得上她有史以来送人最便宜的礼物了。 四位皇子的母妃收到公主送来的礼物都有些哭笑不得，她们儿子这么多零花钱就换回来一张五文钱的报纸啊，幸亏他们手上的都是小钱。 明珠已经被皇后说服，不打算再和小安他们相争，奈何今天宫里放假，明珠又一直在关注文秀报的发行情况，所以没跟他们说。 文谡出宫不便，只好在宫里和宗室里活动，争取拉到更多的赞助。 小安他们和齐浩然要钱不成只能出去继续想办法，只可惜小宝和小熊不在，不然他们就能向两个大的借钱了。 虎头钻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箱子，抱回去和小安小狮子汇合，三人把钱合在一处，突然发现他们的钱好少。 虎头叫道：“这怎么可能，我们每季都有作坊上送来的钱，那些钱呢？” 现在大齐已有人能做出八音盒了，但他们的八音盒依然是最精美，最动听的，所以生意还不错，加上很久以前签下的出口外商，他们每个季度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但虎头的箱子里现在银票可以忽略不计，碎银子倒是不少，但加起来就没多少了，整块的银锭就十来块。 虎头突然意识到，他好穷！ 小狮子打开自己的箱子，鄙视他道：“你真是健忘，那些钱早被大哥他们借走了。” 虎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嘟嘴道，“大哥他们全拿走了？就没给我们留一点？” “他们穷得很，哪有钱留给我们，”小安不在意的挥手道：“等他们还不如我们自己想办法呢。” 虎头看看自己箱子里的钱，再看看小安和小狮子箱子里的钱，果断转身跑回去拿账本，“我觉得不对，我明明那么有钱的。” 虎头的账本记得乱七八糟的，只记一些大项的收支，小的一笔没记，但旁边却有每月支出零碎的总额。 这也是穆扬灵对他们每个人的要求，从几个孩子五岁会写字记数开始，她就要求几个孩子自己记账管钱。 而自从他们有了八音盒和海场的收入后，穆扬灵更是会时不时的帮他们查账，免得他们钱多了去干坏事，或是被下面的人糊弄。 小狮子和小安钱记得比较细，而且还算公正，不说让人一目了然，但看着至少不会有问题。 但虎头的账本，至今为止只有他自己和小狮子小安能看懂，就是穆扬灵，捧着账本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放弃。 儿子的字写得还行，但记的账册实在是不敢恭维。 齐浩然有一次兴起的要帮儿子们清算他们的财产，因想到虎头最实诚，所以就先查他的账册，结果才翻开就放弃了想法。 没办法，账本太乱，他实在是看不懂，更别说还要去算收支了。 大人看不懂，记账的虎头却很轻易能看明白，他把自己的账本打开，拿了算盘就算大项的收支，小安和小狮子凑过去看。 广州的海场依然在经营，现在不仅养殖珍珠，还养殖了海鱼和大龙虾，大螃蟹等，利润更高，不过海场是年末分红，前几年的钱都被他们拿去投资海贸了。 虎头眯着眼去找过年时送来的分红，今年他们可没有再往海贸里砸钱，按说他应该有许多剩余的呀。 似乎知道虎头在想什么，小安随手一指道：“你不是花了两千五百两买了飞红？” “那是年前买的！”虎头嚷道。 “是啊，年前买的，不过钱是借的，”小狮子哼哼道：“你过年的时候不是把钱还给母亲了吗？” 虎头这才发现自己缺钱的原因，原来钱不是丢的，虎头大松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合上账本，挠着脑袋笑道：“原来我真的只有那么点钱啊。” 虎头不好意思的看向俩人，“那钱你们就多出一点吧。” 小安和小狮子摊手，“我们也没多少钱了。” 钱放着也没用，虎头的钱买了马，小安和小狮子干脆把钱交给夏管家，让他拿着钱去做生意了。 小狮子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要是愿意把飞红让给我，我就给你三千两，不对，四千两也行。” 虎头哼道，“不让！” 小安眼珠子也一转，低声道：“其实不用让，你要是愿意把飞红让我们三人共享，我们愿意把我们的钱分你一份。”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不跟你抢，就是让飞红认我们三人为主就行。” 虎头可不好糊弄，问道：“那出门骑马谁骑它？飞红只有一匹。” 小狮子兴奋道：“这还不简单，轮着来，按从小到大排，我先，然后是你，再然后是小安哥哥。” 虎头一愣，立刻叫道：“不是我小吗？” “你比我先出生。”小狮子争辩道。 虎头不高兴了，“我们都换过来了，你现在又不叫我哥哥。” 小安左右看看，提议道：“不如从大到小排吧。” “那是我大还是虎头大？”小狮子问他。 小安看了看两个小伙伴，最后决定公正一点，“小狮子，除非你叫虎头哥哥，不然就你大。” 小狮子嘟嘴，在叫虎头哥哥还是优先骑马两边摇摆了一会儿，最后勉为其难的道：“算了，我比较大，还是让虎头当弟弟吧。” 虎头跳起来掐腰吼道：“那也是我吃亏！我又要叫你哥哥，又要排最后一个，我不服！” “咦，是啊，都大到小了，”小狮子摸了摸脑袋，最后看向小安，低声提议，“不然还是从小到大吧？” 小安翻着白眼道：“不管从小到大，还是从大到小，你都要排第二，正不知道你在争什么。”小安不在意的挥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虎头第一个骑，你排第二，我第三。” 三个小伙伴这才重新和和乐乐起来。 齐浩然知道时，小安和小狮子已经问夏管家预支了本金，把钱分给了虎头。 虎头的箱子一下就装满了钱，他乐得一整个晚上都在笑，得知他们不用拉赞助，凭着自己的本金都能够买足够砸死人的报纸，齐浩然看着虎头的目光就充满了同情。 他摸着虎头的脑袋叹息，“傻小子，你怎么就把飞红让出去了？那可是汗血宝马啊！” 虎头不服道：“我哪里傻了，飞红还是我的，我可没让出去，”虎头叫道：“我还多了好多钱呢。” 但完全属于自己的汗血宝马与和别人共享的汗血宝马怎么能一样？ 齐浩然觉得，若是他，打死他也不让，更不要说钱了，他回书房摸出一本书，对虎头道：“儿子，今天爹爹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小安和小狮子不乐意了，“四叔（爹爹），我们可没有利诱虎头，我们这是平等交易！” 第1217章 运气 飞红是一匹汗血小马驹，是虎头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他就是因为这事闻名于朝堂的。 以前外人总是会把虎头和小狮子一并提起，以荣亲王府的双胞胎代称，或是荣亲王府家的两个皮小子，但自从虎头买了飞红后，他一在外面闯祸，朝堂上的大臣就会恍然，“哦，那个运气特好的荣亲王府的老三是吧？” 瞧，大家都能把虎头和小狮子分开了。 而能在万千良驹中选中飞红也一直是虎头最爱炫耀的事之一。 当时正值江南最冷的时候，地上的雪积了有一指厚，虎头和小狮子约了小安一起出去跑马，因为怕冷，小安磨蹭了半天才出门，结果就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碰到正要赶马去马市的西夏人。 按说应该是对方让他们出城才是，但三人在外从不做这种意气之争，又见对方的马已经进了一半就打马停在一旁等候。 赶马进城的西夏人忙对他们行礼示意，虎头骑在马上看向一堆马，然后就在上百匹马中看到了昂头挺胸却被套马索紧紧束缚的飞红。 当然，当时飞红还不是红色的，而是黑色的！ 但就算它被人染了色，没被人认出是汗血马，也依然神骏，虎头对它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虎头当下就拦住了那个西夏商人。 西夏商人脸色不由一变，本以为遇上了好人，谁知道还是得破财消灾。 西夏商人正想从怀里掏钱，虎头就已经指着飞红问道：“那匹小马驹怎么卖？” 西夏商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他所有马匹中最好的一匹，那是从马帮手里进的，据说是打劫了一个从外邦过来的商队得的，虽然马小，但神骏非常，他本是想养大一点再出手的，到时候钱也多点，但这马太烈，自到他手上后一直没驯服，只怕还没养大就会死了，所以他不敢留在手里，这次赶马来大齐就带了过来。 大齐有钱人多，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但他也没想到他才进京城的门就碰上看中的人了。 西夏商人打量了一下虎头，见他穿着不俗，座下也是一匹良马，而身后还带着十来个护卫，由此可见对方身份不低。 西夏商人心里念头转了几圈，就报了一个略高的价钱——两千五百两。 他本想着对方要是压价，那他就大力鼓吹一下小马驹，到时候再把价钱降一点，这样既照顾了这位小公子，他也不会亏。 谁知道对方想也不想，小手一挥就答应了，还当即给他打了张欠条，让他去荣亲王府拿钱。 他不是大齐的商人，本不想同意对方给欠条拿马的，但对方报的是荣亲王府的名号。 早在十年前，荣亲王就代替了袁将军成为一代战神，而且荣亲王更年轻，也更位高权重。 西夏前不久刚掺和到大金的战争中去，算是得罪了大齐，而西夏国内现在还乱着，商人并不想惹得荣亲王府发怒。 就这么一犹豫，虎头已经屁颠屁颠的跑进马群里一把抱住飞红了，得，这下更不能阻止了。 西夏商人只能看着虎头拉着那匹小马驹离开。 而小狮子和小安脸色并不好看，他们一致觉得虎头被骗了，两千五百两可以买一匹成年的千里马了，虎头拿去买一匹小马驹，这得多缺心眼。 然而买卖已成，他们也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来，只能狠狠的瞪对方一眼，连骑马的心情都没有了。 然而三个孩子并不敢回家，因为他们没钱，虎头打借条让人到府里拿钱，想也知道是透支的，回去还不得被大人抓起来吊起来打？ 所以三个孩子骑着马，带着侍卫，赶着才到手的小马驹就跑到田庄上去了。 围观的群众们也觉得这位小王爷真笨，明显是被西夏商人给坑了呀，当时又快过年了，京城里热闹得不得了，不到半天，大家就都知道荣亲王的双胞胎儿子之一又闯祸了，这次是败家，用两千五百两买了一头小马驹。 当天京城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头禅就变了，“你要是敢像荣亲王府的小王爷那样败家我就抽死你！” 齐浩然得知这事时正在兵部，还来不及去找儿子算账就被召进宫里商量过年的事。 一路上大家看向齐浩然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以前他们还羡慕荣亲王的几个儿子虽然闯祸却不败家，可现在看来他们是寻常时候不败家，一败起家来是谁都比不上的，两千五百两啊，都能在京城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这也太败家了。 齐浩然碰上自己喜欢的宝马和宝刀时也是动辄千两，但也很少像虎头那么大手笔，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骗了，此时再被人这么一看不由有些恼怒。 当然，他没恼自个儿子，他恼的是那西夏商人，不知道他儿子实诚吗，竟然敢开这么高的价，还有你们这些人都是什么眼光，我儿子不就跟我一样爱好宝马宝刀吗，总比那些跑到青楼楚馆里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要强吧。 而负责给钱的穆扬灵只是觉得她儿子不愧是齐浩然的种，这才多大年纪就和他爹一个臭毛病了，看到好马好刀就不讲价的乱买。 然后就摇头叹息的给找上门来的西夏商人付钱，算是把这事圆过去了。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那京城不过是多一件虎头犯傻的趣闻而已，偏这事还有后续。 虎头得了飞红高兴不已，一下学回来就亲自去喂养，飞红虽然依然高傲不已，却已经不再抵触进食，不过半个月就养得神骏不已。 然后有一天亲力亲为给飞红洗澡的虎头在它脖子上一抹，手就变红了。 当时虎头以为飞红受伤了，急得在它脖子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口，最后一急跑去把王太医拖来给马看病。 王太医自然不会看马病，但他却认得将马染黑的药草，于是，他配出了去掉药水的药，再拿水一洗，本来乌黑的小马驹变成红色的了。 飞红当时看了虎头一眼，就抖掉身上的水渍，抬起前蹄仰天嘶叫一声，瞬间把前来围观的小狮子小安的心也给俘虏了。 荣亲王的三公子用两千五百两买了一匹汗血小马驹，朝臣们只能感叹其运气之好，而消息传出的当天，京城长辈们教训晚辈的口头禅又变了，“你们要是能像荣亲王府的小王爷那么厉害，你们就是在外面玩到天黑我也不揍你们。” 第1218章 价值观 汗血宝马是西域国家的宝马，至汉唐后就少有纯种汗血马到中原来，就是拥有汗血马血脉的杂种马出现都能引起大轰动。 大周世宗皇帝晚年就得到过西域进攻的杂有汗血马血脉的宝马，当时可是宝贝得不得了。 这些年西夏，大金和大周的关系紧张，陆路商路一度断绝，加上马匹难带，所以近百年来都无人送来西域宝马，以前齐浩然等人的宝马要么是跟大金抢的，要么就是跟来往大金的商贩买的。 也就是这十来年，齐浩然在北地的马场渐渐扩大，大齐的马市才兴盛起来，不再只依赖进口。 但马好养，良种却难得，朝中官员因听过齐浩然与户部尚书争辩拨钱买马种，这才粗略的了解了一下良种的高价。 而带有汗血马第三代的马种就要上千金！ 那不是银子，那是金子啊！ 王太医不会看马，但宫里有相马师啊！ 三孩子一看马身上出了红汗，再看看飞红神骏的模样，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三个字，汗血马！ 是加粗变红的三个大字！ 虎头当下就“嗷”了一声抱着飞红不撒手了，小狮子也冲上去抱住它的另一边脖子。 小安冷静一点，当下叫人进宫去把齐浩然叫回来，一定要带上宫里的相马师。 四叔是懂马，但能有相马师懂吗？ 齐浩然本来是带着人半信半疑的回来的，待看到完全褪去黑色的飞红，脑海中也和三个孩子一样了，只有三个大字，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 相马师更是激动的跪在飞红面前去观察它身体的各处，最后宫里的相马师们给出统一意见，这是纯种的汗血小马驹。 齐浩然当下和虎头表示他愿意花掉他所有的私房和他买下这匹马。 虎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安和小狮子也戒备的看着齐浩然，一边的穆扬灵觉得很丢脸，忙扯着齐浩然走了，“你怎么能跟孩子们抢东西呢？” “爷给钱了，怎么能说抢呢？” 就是一向稳重淡欲的齐修远都亲自跑来看，最后叹息道：“虎头运气好啊！” 有朝臣提议要虎头将这匹马上贡给皇帝，齐修远将折子打了回去。 他虽然也爱宝马，但并不是非它不可，得不到纵然会失望，却不会去强迫别人，更别说那个别人还是他一直喜爱的亲侄子。 皇帝和齐浩然都只能看着宝马叹气，别人就只能眼红了。 齐修远和齐浩然只希望以后飞红长大发情了可以优先配他们的马种，这样他们就很满意了。 待知道小安和小狮子一人一千两就让他把飞红共享以后，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小子对飞红没有独占欲，他们早提出共享了，不就是钱吗，他们现在不差钱啊！ 悔后就是恼怒，俩人一致认为小安和小狮子欺骗了虎头，不然汗血马就值两千两？ 齐修远特意将三个孩子叫进宫来，看着他们叹气半天，最后把虎头拉上来，摸着他的脑袋道：“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虎头满眼迷茫，“皇伯伯，没人骗我呀，在大齐，谁敢骗我呀？” 小安和小狮子也蹬蹬的跑上前，拍着胸脯道：“皇伯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不叫他被人欺负的。” 齐修远就看着俩人道：“除了你们，还有谁会骗虎头？” 俩人一愣，立刻叫冤道：“皇伯伯，你可别冤枉人，我们可没骗过虎头，虽然我们经常欺负他，指使他干活，但真没骗过他，我娘（四婶）说过，待要好的小伙伴要真诚！” “你们每人出了一千两银子就跟虎头共享了汗血马，这还不是骗吗？”齐修远觉得两个孩子不诚实，板着脸道：“你们不能因为虎头实诚就欺负他。” 小安和小狮子顿时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看他，虎头也很不好意思，拉着皇伯伯的袖子低声道：“皇伯伯，快别说了，这事还是我占便宜呢。” 虎头很不好意思，“飞红只花了两千五百两，现在我又收回两千两，那意味着这匹马我只花了五百两，比小安哥哥和二哥出的钱还少一半呢，我占了好大的便宜的……” 小安和小狮子理直气壮的看着齐修远。 齐修远无语，教虎头道：“这笔账不能这么算，你知道一匹纯种汗血马多贵重吗？别说两千五百两，就是十万金都不一定买得到，当年汉武帝出兵西域各国不就是想独占汗血马，你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虎头迷糊，“可我没想独占汗血马啊，而且这匹汗血马真的不贵，只要两千五百两，皇伯伯，这笔交易是我赚了……” “你买飞红是只要了两千五百两，但它不止只值这个价钱……”齐修远觉得商品的价钱在于商品的价值，不能在于它进货的价格，虎头买到飞红是运气，现在再给他两千五百两能买到汗血马吗？ 估计连汗血马的马毛都买不到。 “你要想要钱，你把马卖给皇伯伯，你想要多少钱皇伯伯就给你多少钱。” “可是我不需要那么多钱啊，”虎头道：“而且我可没有把飞红卖出去，飞红还是我的，嗯，是我和二哥小安哥哥的。” 小安和小狮子把虎头从齐修远怀里抢回来，指责道：“皇伯伯，你别想花言巧语骗走我们的马，我们是不会卖给你的。” 拉着虎头的手就蹬蹬的跑了。 齐修远无语的看着三个孩子消失的背影，他真的不是想抢他们的马啊，只是想到一匹汗血马只值两千两他就觉得价值观崩坏了。 大人不能理解孩子的世界，觉得一匹无价的汗血马被三个孩子千两交易很儿戏，就好像传国玉玺被孩子们来玩过家家一样，被暴殄天物了。 而孩子同样不能理解大人的价值观。 在虎头看来，他花两千五百两买回的马最后又以一千两的价格转出三分之一的使用权和拥有权，一下就回本两千两，他不仅可以继续拥有飞红，还能收回成本的五分之四，这简直就是赚大钱了好吗。 小安和小狮子同样认为虎头是赚了，但他们也赚了，谁能跟他们一样只用一千两就拥有三分之一的汗血马？ 三个小伙伴都很开心，只有大人们不开心。 第1219章 认赌服输 有了文秀报打头阵，儿童报，国学报和地理风俗报的发行都很顺利，远在北地的小宝和小熊提前发来贺信，穆扬灵很高兴，报馆的人很高兴，朝中的大臣见没闹出什么乱子，也勉强高兴。 百姓们看足了热闹更是高兴，但小安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捧着钱去报馆下订单，却被告知没货了，因为文秀报加印，消耗去了太多纸张，所以许多订单都被压缩，他们这几个来晚的干脆就不接待了。 三小孩傻眼，这样他们岂不是不战而败？ 虎头叫道：“这不公平！” 小安和小狮子沉重的点头，纸都没有了，他们的销量怎么可能比得上文秀报？ 身后的侍卫见小主子们眼圈都红了，就提议道：“不如从别的地方调纸，让报馆的人加班加点的赶印，总能多印一些。” 小安缓缓的摇头道：“没用的，印刷报纸的纸张与一般的纸不一样，是需要特别定制的，其他纸坊就算有纸也用不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报纸少，为了能多写一些内容，所以将纸张定得很大。 这个时代写字并不用这么大的纸张，本来作画的宣纸倒是挺符合条件的，然而穆扬灵一张报纸就卖五文钱，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用宣纸来印刷报纸？ 为了节约成本，报纸用的纸并不怎么好，用秸秆和稻草就能做出来，便宜得不得了。 而这种纸除了卖给报馆印报纸并没有他用，所以纸坊都是和报馆这边商量好订单再造纸，就算有多余应急的报纸也没有多少。 要怪就怪文秀报卖得太好了，不停的加印，加印，就算纸坊一直努力加班加点也供应不上纸张。 于是，都不用比，新发行的三张报纸的销量就低于文秀报了。 小安他们只能垂头丧气的进宫认输。 明珠眨眨眼看着他们，难道她忘记告诉他们不打赌的事了？ 李菁华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好笑，正想解释，就见女儿扯住她，轻咳一声道：“愿赌服输，你们现在服不服？” 虎头哼道：“我们不服，是纸坊没纸了我们才输的，你知道我们筹了多少钱吗？” “打仗还有马失蹄的时候呢，难道你们也能给敌军说不算数，让大家回去重新准备好了马匹再开始打？”明珠仰着头骄傲的道：“总之你们输了就是输了。” 虎头歪头一想也对，看向小狮子和小安，俩人也点头认输，道：“那你说我们时候开始干活？” 李菁华见几个孩子和和气气的，不由一笑，也放心的让他们闹去，自己先去处理宫务了。 于是，当齐修远例行带两个小儿子去御花园玩耍的时候就看到小安四个正扛着大剪刀在剪花木，而他的宝贝女儿正站在一边指手画脚，老三和老四正在一边欢快的跑来跑去，一边监督他们快点干活。 齐修远不由一笑，一左一右的牵了老五老六过去，还边走边问万公公，“听说几个孩子打赌，他们输了就是修剪御花园？” 万公公低头笑道：“是啊，据说明珠公主一早堵在了上书房门口，几位小主子一下学就被拉到御花园来了，说是干不了今天晚上就不能出宫了。” 齐修远心情愉悦起来，觉得几个小子就是该，免得他们最近太得意，嘴上却笑道：“活动活动也好，免得他们总坐在上书房里骨头都硬了。” 万公公笑着应是，没有揭露皇上的小心思，不提几位小主子那顽皮劲儿，就说每天的骑射，武学课等，他们想要不运动都不可能，骨头怎么会硬？ 但齐修远拐过弯彻底看到小安他们修剪过的花木后，脸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了。 他捂着胸口指着那些花木问道：“那些是什么？” 万公公也张大了嘴巴，再去看借着轻功忽上忽下修剪花树的虎头与小狮子，抽了抽嘴角安慰皇上道：“皇上，小主子们也只修剪了这一片……” 所以一切还来得及。 五皇子和六皇子却是眼睛一亮，挣脱开父皇的手就大叫着跑过去，两眼崇拜的看着用轻功跳上跳下的两个堂兄。 虎头见堂弟们都看着他，顿时一个飞纵跃上枝条，手中的大剪子快速的“咔咔”剪下长出来的枝叶，然后在树枝上轻点跃上更高一层，看到不顺眼的枝叶就“咔咔”的剪掉。 五皇子和六皇子立刻拍起掌来，为虎头欢呼喝彩。 小狮子见了不服气，干脆沿着树干用轻功快速的往上走，边走边修剪，竟是与地面平行的向上飞走，几个孩子只见他走过的地方都掉下枝叶。 这下连围着树跑的老三老四也停下了，四个小的一起给俩人喝彩。 明珠也激动得脸都红了，但看到这棵花树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就大叫道：“你们剪错了，我要的是兔子样的，谁叫你们乱剪的，你们看剪坏了吧？” 齐修远这才知道那些奇形怪状的花树原来都出自女儿的小脑袋瓜子，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的大吼道：“你们都给我下来，瞧你们把御花园祸害成什么样了？你们身边伺候的人呢？” 大家这才看到远远站着的皇帝与他身后的太监及侍卫。 明珠是高兴的上前道：“父皇，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你看御花园现在是不是好看多了？这可是我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图案呢。” 虎头干脆站在树枝上不下来了，扛着大剪刀往下望，大声道：“皇伯伯，我们是听明珠的意思修剪的，这可跟我们没关系。” 小狮子也蹲在树干上不下去，身子还隐在树叶后面，听到弟弟的话也喊了一嗓子，“是啊，我们愿赌服输，怎么剪都是听明珠的。” 明珠跳脚，“我可没让你们乱剪，我是让你们剪成小兔子的样子！” 小狮子从树叶后面钻出来，对她喊道：“我们第一次修剪失误在所难免，反正还有这么多花树，总能有一棵能达到你的要求，你别急嘛。” 明珠想到御花园这么大顿时也不急了。 齐修远却气了个倒仰，合着他们祸害这么多花树还不够，还想把整个御花园祸害了？ 他这个园子可是有不少珍稀的花木啊。 再看两个孩子正在剪的，齐修远放心了，还好，两个臭小子明显是想秀轻功，所以选了高大的木棉修剪，虽然剪得很难看，但这东西不太贵，损失不大。 他指着小狮子和虎头道：“你们两个给我下来，要是再敢对我的御花园出手我就让你们娘亲进宫来揍你们！” 齐修远左右看看，见刚才还见人影的小安和文谡不见了，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他问道：“小安和老二呢？” 第1220章 生气 万公公找了一下，御花园花花草草不少，树也不少，所以一时还真没看出两位小主子跑到哪里去了。 齐修远就抬头问依然站在树上的小狮子和虎头，“小安和文谡呢？你们站在树上找一下。” 虎头和小狮子站在树枝上四处望，他们站得高，看得自然也远，一眼看过去还真没看见俩人。 虎头刚要说没看见，就见不远处的树丛里钻出一个人来…… 齐修远他们也看见了，实在是齐文谡的动静太大了，一钻出来就原地跳脚，然后自己从衣领里扒拉出一条虫子扔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叶子，一抬头就见大家都看着他，顿时一乐，跑过去和大家邀功道：“我把那边的月季都修建好了……” 齐修远身子就晃了一下，问道：“是前年从你四叔家里移植过来的那些月季？” 齐文谡高兴的点头，“我修剪得可好了。” 齐修远拨开儿子就快步走过去看那片月季，那是浩然府里的花匠与宫里的花匠移植了许多年才存活的珍贵品种，不仅花色绚烂，花朵还大，去年只有三分之二开花，开花的时候他最喜欢带皇后和几个孩子过来这里赏花游玩了。 明珠也跟着跑过去看，见本来整齐有致的月季园被他修建得杂乱不堪，顿时生气道：“哪里修剪得好了，不合格，要重新修。” 齐修远看看像狗啃过的月季园，再看看一向还算听话懂事的二儿子，最后决定忍下这口气。 不就是一个月季园吗，大不了今年他不来这里了，他的御花园这么大，多的是花木，隔壁就是茶花园，那也很漂亮的。 齐修远在心里安慰自己，就深吸一口气，点了几个孩子道：“不许你们再动御花园的花木！” “那怎么行，”明珠着急道：“他们输了要履约的。” 齐修远想了想道：“你四叔的花园不小，安郡王府的花园也建好了，你们都可以去。” “那不行，那是在宫外，我又不能监督到，我哪儿知道他们是真的修剪还是骗我的？”明珠嘟嘴道。 “那我就给你一张令牌，每隔一天可以出宫一次，限时一个时辰，只能去你四叔和范叔叔家。”齐修远觉得他不可能永远盯着这些孩子，而宫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们，所以还是祸水外引吧，反正只要不祸害了他的御花园就行。 明珠听说可以出宫顿时高兴起来，与父亲达成了统一战线，齐文谡却不乐意了，拉着四个弟弟问道：“你们也觉得我修的不好看吗？” 老三和老四苦恼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二哥，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们不能只单看一棵，要合起来看！”齐文谡指点的道：“比如这几棵一起看就能看出奥秘了。” 几个孩子认真的去看，发现依然丑得伤眼，就无辜的去看齐文谡。 齐修远也看了半天，不得不感叹自家儿子没有当花匠的天赋，挺好的。 树上的虎头和小狮子看了半天却喊道：“我们知道了，文谡剪的是字！” 小狮子从那棵树上飞到另外一棵，居高临下的指点道：“这几棵合起来是‘人之初’。” 虎头凑过来问道：“是不是还应该有‘性本善’？” 齐文谡激动的点头，“你们看出来了？我还打算把御花园里的花木都修剪成字呢，那样岂不是很有寓意？” 齐修远愣愣的去看他的月季园，把这么多月季糟蹋成这样就为了拼凑成三个字？ 想到他的御花园在几个孩子手中都会变成这狗啃似的，顿时大怒，“齐文谡，你敢动朕的御花园试试！” 齐修远伸手就要揍他，虎头在树上立刻喊道：“文谡快逃啊！” 齐文谡下意识的用上轻功蹦远了，蹦出去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四叔家里，对面也不是四叔而是父皇，不由一愣，怔怔的看着对方。 齐修远也一愣，他没想到那小子敢逃，一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树上的虎头和小狮子没看到皇伯伯发愣，只看到齐文谡突然停了下来，顿时着急的大叫道：“文谡快逃啊，你怎么还站着，快往树多的地方跑！” 齐修远不乐意了，这两个臭小子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时候不但不劝着文谡认错，还让他逃，这不是激化矛盾，纯属找抽吗？ 他也不管儿子了，转身掐腰就命令树上的俩人，“你们两个给我下来！” 虎头和小狮子抱紧树，还讨打的道：“皇伯伯，我们又不蠢，明知道你要揍我们还下去！” “你们爹娘也太纵容你们了，长辈要打你们，你们不但不跪着认错，反而还敢跑，谁教的你们？” “我爹和我娘教的，”小狮子往树上爬，以免被抓住，直觉安全后才蹲在上面道：“我娘说了，打在儿身，疼在父母心，为了不让父母疼，我们就不能挨打！” 虎头狠狠地点头，“我们要是不躲，被我爹揍到了，回头他还得怪我们呢，说我们是蠢蛋，眼见着他生气要打我们了还不逃，这要是不小心把我们打坏了不是致他不慈吗，皇伯伯，文谡往外跑是为了您好呢。” 齐修远头一次听这样的谬论，气得吹胡子瞪眼，“合着我还得谢他是不是？” “谢倒是不用，回头您罚得轻一点就行，”小狮子在树上喊道：“为了不让皇伯伯不慈，我们就暂时别下去了。” 齐修远头一次知道小狮子和虎头的口才还那么好，叫不下来俩人，又不能让侍卫去抓，免得吓到两个孩子让他们从树上摔下来，他只能转身去找小安。 这两个小子就听小安的！ 转身却发现齐文谡已经跑出了老远，正远远的观望着，不由有些无语，这小子还真敢跑啊！ 齐修远觉得他一个当皇帝的去抓孩子不好看，毕竟这里还有太监侍卫呢，但要让侍卫去抓也不行，因为他还没气到那个程度，真要让侍卫去抓孩子，传出去几个孩子可就有大罪名了。 齐修远只能深吸一口气，退一步跟齐文谡招手，“你过来，父皇有话问你。” 齐文谡往前挪了两步，扬声问道：“父皇不打我了吗？” “不打了，”齐修远恼道：“你都跑得那么远了，我都够不着你还怎么打？” 齐文谡立刻又往回退两步，“父皇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远了够不着所以不打，那他上前不就近了吗？ 他又不傻，为什么要上赶着找揍？ 第1221章 投降 二儿子那心思就差写脸上了，身为皇帝的齐修远能看不出来？ 齐修远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微笑，对他招手笑道：“你过来，父皇不揍你。” 齐文谡又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父皇。 明珠和四个弟弟看看父皇，又看看齐文谡，最后掐腰喊道：“父皇，这修剪花木是我的主意，你不许打他们。” 齐修远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向来疼宠得很，至今没对她板过脸，所以他一直对几个男孩嚷嚷，却没责问过她，现在听她庇护几个熊小子，顿时又气又为难，“乖女儿啊，你看他们都把父皇的御花园弄成什么样了？” 明珠拍着胸脯一律承担，“这都是我的主意！” 齐修远想着这样僵持下去也没办法，就无奈的挥手道：“行，我不揍他们了，你叫文谡和虎头小狮子全过来认错就行。” 不揍他们也多的是法子罚他们，关键是得把人抓到再说。 明珠相信了，对三人挥手道：“你们快过来认错吧。” 三个熊孩子却完全不相信，他们可是跟在齐浩然身边长大的，以前他没少这么骗他们，把他们抓到以后是不揍，但也被折磨得不轻，加上小安不在，三人生怕吃亏，说什么也不过去。 虎头和小狮子蹲在树上很安全，齐文谡虽在地上，却离得远远的，只要父皇上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两步，几次下来倒把距离拉得更远了。 万公公带着太监和侍卫们低头站在后面，全当没看见。 万公公从前朝混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皇帝，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温暖，也就这样有人情味的皇帝才能让人心生温暖。 齐修远发现骗不到几个孩子，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顿时大怒的掐腰，“小安跑哪里去了？来人，给我去把安郡王世子找出来！” 离这里好远好远的小安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侧耳听了听，觉得是错觉，继续握着剪刀“咔咔”的修剪……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修剪花木是那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小安的信念就是，既然要做那就尽量做得更好！ 一开始大家的确听明珠的要求修剪花木，但小安觉得不是兔子就是猫的，那花木修出来多难看呀，最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小安觉得他已经练熟了，完全可以照着自己的想法来修剪，所以一路走过月季园，走过牡丹园，见茶花园里的茶花有未修剪过的痕迹，顿时开心了…… 等齐修远在侍卫的指点下找到这里时就见他将要开花的茶花全被剪成了蘑菇顶，他还来不及惊愕，茶花树下一阵“咔咔”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齐修远循着声音找去，就看到了跪坐在茶树下的小安，他正拿着剪刀剪下面的叉枝，而且他根本不抬头看修剪后的效果，咔咔剪了几支以后就爬到下一棵继续…… 难怪虎头和小狮子在树上看不到他，原来这小子是在树下活动！ 齐修远将他剪掉的那几根叉枝抽出来，本来还有些臃肿的茶树一下就变成和旁边一样的蘑菇顶了。 本来要生气的齐修远也沉默了下来，不由在心里赞叹，小安够聪明，记性和计算能力都好，不然怎么可能不看上面的效果就埋头苦修？ 不过，齐修远再欣赏他此时也不可能赞他，因为这是茶花！ 是从全国各地辛辛苦苦移栽过来的珍贵茶花树！ 齐修远直接伸手捏住树下小安的耳朵把他揪出来！ 小安吓得差点惊叫出口，剪子下意识的就朝袭击的人剪去，旁边的侍卫面色大变，齐修远却伸手一格就把剪刀夺到了自己手上，直接揪着他耳朵把人给拎出来，“朕还不信了，一个人都抓不着！” 小安看清是皇伯伯，顿时心虚的问道：“皇伯伯，你为什么抓我们？” 齐修远就点着他的茶园道：“你说呢？” 小安立刻解释，“皇伯伯放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把茶树都修剪好，这上面的枝叶我都修剪过了，还差下面的，也没几棵了……” “就是因为没几棵我才生气！”齐修远冲他吼道：“你知不知道再有两个月我这些茶树就都能开花了，你这么一剪子下去今年它们还有花期吗？” 齐修远愤愤，“你哪怕是跟虎头小狮子一样选的木棉花之类的东西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结果这臭小子和文谡一样，选的都是珍贵花木。 这茶树来之不易，那月季培育也不易，他一个穷皇帝，不敢兴土木，甚至不敢购置珍贵花木，这些可都是从前朝皇宫留下来，或是从荣亲王府移栽，或是大理王室送的，好容易让御花园姹紫嫣红的档次提升了一些他容易吗？ 齐修远揪着小安的耳朵就回去，道：“你得把文谡还有虎头小狮子都给叫回来，不然皇伯伯我非揍你们不可！” 明珠和四位小皇子正在树下做虎头小狮子的工作，劝他们道：“你们快下来吧，不然我父皇一气真的会揍你们的。” 虎头和小狮子深思，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道：“其实我们不怕揍的，真的！但我们怕皇伯伯把我们关起来。” 一语未完，虎头看见小安被抓住，顿时惊叫，“不好了，小安被抓到了，快跑啊！” 于是齐修远带着小安回来时，三个孩子一窝蜂的逃了，四位小皇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父皇的杀气，也撒丫子跟着跑了。 明珠张大了嘴巴，觉得不对，正想把弟弟们喊回来，虎头他们又跑回来了，而且这次是跑到父皇面前。 齐修远也诧异的挑眉，他也是看见这三个小子往远处逃的，正想是不是要侍卫们去抓人，几个臭小子竟然主动回来了。 三个臭小子排排在他面前站好，低头道：“皇伯伯（父皇），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齐修远挑眉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三个臭小子看向小安，哀叹道：“我们的元帅都被你抓了，我们这些小兵肯定也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坦白还能从宽了，要是一抗拒，你给加重罪名了怎么办？” “那刚才你们怎么又逃？不应该我一把小安抓住你们就投降吗？” 虎头正因为失败而懊恼，闻言不开心的道：“那就不兴我们挣扎一下？” 齐修远：“……” “不是，不是，”小狮子忙讨好的对皇伯伯笑道：“我们是先逃才想起来这一点的，所以立刻就回来了。” 齐修远不相信，“那也不能三个齐齐回来，你们两兄弟一起逃，一起回说得过去，但文谡怎么也同时回来了？文谡，你来说！” 齐文谡看看小安，又看看虎头和小狮子，决定实话实说，小声道：“我们收到了小安的信息，所以就回来投降了。” 齐修远惊讶的挑眉，“你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我怎么没看见？” 小安可一直在他身边啊。 第1222章 是敌是友（一） 三小孩理所当然的道：“小安哥哥眼睛里写着啊，他说了，我们要是再不回来投降就死定了！” 齐修远扭头去看小安的眼睛，见他讨好的对他笑，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知道这是几个孩子之间的默契，就跟他与浩然子衿之间的默契一样。 齐修远为免几个孩子再祸害他的御花园，不仅直接将他们列为御花园拒绝来往户，还让他们的父亲亲自上门领人。 当然，齐文谡和明珠等已经提前被他打发回去了，现在他的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三个了。 等范子衿和齐浩然来领人，齐修远看着三个熊孩子与两个弟弟叹息，“他们这几个什么时候才能像小宝和小熊那么懂事？” 范子衿不在意的反问道：“小宝和小熊懂事？” 齐浩然轻咳一声，小声道：“总比他们这几个懂事，不过大哥也别担心，等再过两年他们长大了就懂事了。” 齐修远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挥手将人打发下去。 想到小宝和小熊，齐修远拍手叫来暗卫头领，问道：“驿站还没消息？” “是，不过上次信鸽回来表明太子殿下和世子爷已经过了太原，陆路上的消息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齐修远却有些担忧，“我就怕那两个臭小子跑到大元去，我们刚与大元打完仗，灭掉大金，那里可危险得很。” 暗卫头领低着头不敢说话。 齐修远就挥手让他退下，“驿站上一传回消息立刻报与我知道。” 自己坐在椅子上沉思担忧。 信鸽总有失误的时候，所以小宝他们与京城的联系是双层的，非机密的事，比如写的文章，一些日常问候，一些见闻奇谈都是通过信鸽送回来，而涉及机密或报平安则是通过驿站传递消息。 齐修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俩人从驿站传回来的消息了，但时间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若是以前他并不会多担心，但也许是受几个熊孩子的刺激，齐修远总担心小宝和小熊会去涉险。 虎头他们闯祸不要紧，这儿是京城，有他们撑腰看着，再大的祸事他们也能摆平，但那两个却是在外面，他们鞭长莫及啊。 对于齐修远的担忧，范子衿和齐浩然都很看得开。 范子衿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子殿下从小被皇上与方太傅教导着长大不可能不懂。” 齐浩然也道：“小熊虽然熊，却不混，他不会拿自己和小宝的生命开玩笑的，您放心，他们一定不会跑到大元的地盘上的。” 小宝和小熊的确没进大元，他们只是跑到边关重镇，站在山顶上眺望了一下大元和西夏的国土，然后小宝雄心壮志的一划拉，高声道：“小熊，以后这片江山你都要帮我打下来！” 小熊也激动的点头，“我一定会的！” 两兄弟激动的站在山顶上迎风而立半天，正想就大齐未来的蓝图计划一番就看到远方有人赶着羊群过来，小宝好奇的问道：“重镇也对大元百姓开放？” 专门负责打听消息的侍卫就上前道：“殿下，大齐并未严禁民间与大元交易，而我们大齐之前与大金开了榷场，大金虽灭，但汉人与胡人交易已成惯例，除非取缔榷场，明确禁止边关交易。” 小宝就摸着下巴道：“互通有无嘛，为什么要禁止？而且大元现在日子不好过，要是把榷场关了，他们打草谷怎么办？” “草原寒苦，小宝哥哥，你既然想占有这片土地，那你想好怎么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了吗？总不能让中原人养着他们吧？那我们还不如不扩大地盘呢。” 小宝沉思，也对，如果不能让草原上的人摆脱苦寒的境地，就算占了这片土地也只是换个人接手，对百姓并无什么益处。 小宝看了眼山脚下的榷场，挥手道：“现在不急，我们慢慢想办法。” 小熊应了一声，与小宝一起下山。 这是齐元两国边境，这个小镇因是边关要塞，所以驻扎了军队，城门外就是榷场，所以来往的商人很多。 小宝和小熊带了一群侍卫在小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下，虽然引人注目了一些，但因为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都有，大家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不很关注。 镇上什么东西都有，却也什么东西都缺，大齐的茶叶，盐巴和绸缎最贵，同样的茶叶价格比在江南的涨了将近十倍，而这里皮毛，牛羊和马匹要比江南便宜好多。 两个少年从小缺钱，这次出来游学还是借的四个弟弟的零花钱，整个队伍衣食住行的花销都要他们负责，因为齐修远说了，这也是历练的一部分。 所以两个孩子边走也边拉些货物。 比如这次知道要来边关重镇，小宝和小熊早在中原的时候就买了不少的茶叶和绸缎，到了重镇后就出手了。 而他们计划在这里停留几天后开始往东走，过山东一带往江南去，出了北地皮毛，药材和一些边关的土特产就贵了，所以俩人在休息一天后打算去榷场看看。 那里的皮毛和药材更便宜，说不定还能淘到宝贝。 听说两位小主子要出城去，侍卫们急忙阻拦，低声劝道：“这里虽有驻军，但出了城危险就大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小宝却道：“我又不是去大元，城门外二十多里地可都是我大齐的地盘，放心吧，我们打扮成这样没人怀疑我们的身份的。” 当然没人怀疑，要不是前儿才听了太子殿下和世子爷的一番雄心壮志，侍卫们都要以为他们这一趟就是来做生意的。 两位小主子的心思全在做生意上了，昨天为了茶叶的价格差点跟买家吵起来，将出门历练的世代商户子弟是演得惟妙惟肖。 小宝和小熊拿定主意，侍卫们根本拦不住，只能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跟在俩人后面出城。 客栈的伙计知道他们是要去榷场，忙殷勤的招揽道：“两位小公子可要指引？小的表哥对榷场和这一带熟得不得了，这一片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人，您二位要买什么也有个指引的，而且他还懂草原上好几种话，保管交谈没问题。” 小宝和小熊从小就被要求学习大金和西夏的语言，但想到十里不同音就微微顿了一下。 伙计见有门，再卖力招揽道：“您放心，小的表哥嘴紧得很，只要客人不愿意，不该说的他一句话都不会往外说，砍价还是一把好手，这草原上过来的货物，小到一张兔子皮，大到人参鹿茸，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价。” 小宝就打断他的话，问道：“一天多少钱？” 伙计笑容满面道：“您要是高兴就给个几十文，赏他一碗茶喝便是。” “行，你把人叫来吧。”小宝觉得这价格还真便宜。 第1223章 是敌是友（二） 伙计高兴的应了一声，跑出去叫人。 客栈四处蹲着的都是专门给人做指引和翻译的汉子，他们全是附近的村民或是镇上的人，这里曾是大金的占领区，所以他们都会一些金语，又因为与草原近，常与那些部落的人做些以物易物的交易，所以也会些他们的语言，再比划一下，互相交流并不困难。 这也是农闲时的一笔收入，做得好的不比种地弱。 一看到客栈里跑出一个满脸笑容的伙计，就有汉子高声喊道：“文三，你表弟找你来了，肯定又是给你找了活！” 大家都羡慕嫉妒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文三，有一个在客栈里当伙计的表弟就是好啊。 文三听见叫立刻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快速迎上去。 伙计就拉了文三低声嘱咐：“表哥，这个客户虽然有点小气，但那通身的气派就有些不一样，你尽心一点，说不定还能发展成长远客户呢，他们是出门历练的子弟，估计是家里给的钱少。” 文三连连点头，一叠声的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伺候好！” 小宝和小熊见两人到了跟前就收回视线，不再看那些蹲在屋檐下，或是站在墙根底下的汉子。 小宝和小熊好像没看到文三的腿是瘸的一样，含笑点头道：“我们走吧。” 伙计本还有些忐忑的心一定，笑着点头哈腰道：“多谢两位公子了，您别看小的表哥腿瘸，但他走路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别人慢，两位公子但凡有事只管让他跑腿。” 文三像为了证明他的腿不妨碍工作一样，快走两步上前，，笑容满面的道：“公子们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对这里还算熟。” 小宝颔首，边往外走边道：“我们就想买些皮毛药材之类的土特产。” 文三松了一口气，这类东西在榷场里还算普遍，不算难找。 榷场就在城门外往东二三百步的地方，而这个客栈离城门又近，所以一行人慢悠悠的走着去。 虽然已经来了两天，但俩人对重镇的了解还不够，就一边好奇的四处看一边询问文三，“你们这儿很多人像你一样做翻译吗？” “这会儿农闲，所以人才多，”文三解释道：“农忙的时候只有专门的牙人或地里没活儿的人才来。” 小宝点头，问道：“都能找到活吗？” 文三摇头，叹息道：“农忙的时候还好，抢的人少，一天说不定能接到一个客人，这时候抢的人多，三五天也未必能接到一个客人。” 小熊：“那你们就蹲在那里等着？如果接不到活儿不是耽误时间？” “回家也是歇着，在这里或许还能接到一个活儿，只要接到就有钱，”文三一瘸一拐的走在俩人身前一步，回身笑道：“我们还算好的，那些连这份活儿都没法干的人就只能去等装货的活儿，不过商人来这里都带了伙计和镖师，用得到他们的更少，十天半个月都未必等到活，活儿还累，工钱还少。” 说到底，还是副业太少了。 而这里因为是边关重镇，南来北往的商人不少，所以大家好歹还能有些零散的活干，而在其他地方连这些机会都不会有，他们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要是能让更多的人有这个机会就好了！ 小宝边沉思边往城门外走，待看到不远处的榷场时，小宝不由一愣，就是小熊也停住了脚步。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逛边关的榷场，待看到里面真是各族人民都有时不由一愣，还没走近俩人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嘈杂声，真是各族语言都有啊，而且说话都是靠吼的。 俩人注意听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熟悉的金语，不由庆幸起来，幸亏他们带了文三。 文三熟门熟路的带着大家进入榷场，指着摊位上的货物介绍道：“这些都只是一部分，有些货物他们是不摆出来的，只有遇上大买家，确定卖得出价格后才拿出。” 小宝和小熊点头，仔细的观察榷场里的元人，问道：“这里有没有元廷过来的人？” 文三脚步一顿，戒备的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这里是大齐的榷场，并没有元廷的人，会来这个榷场的多是草原上的牧民或是代表部落来的。” 想到这毕竟是自己的主顾，而且对他态度不错，文三不由提醒道：“大齐刚与大元打过一仗，两边关系并不算多好，公子还是少打听元廷的事为妙。” 这是担心他们与元廷勾结？ 小宝与小熊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只是好奇的一问，毕竟这里是朝廷重镇，草原上有这么多商人过来，按说大元应该也派人过来才是，毕竟榷场应当是由双方调解管理的。” 文三微微放下心来，解释道：“我们大齐与大元刚打完仗，两边并不来往，这个榷场还是我们知府与朝廷求来的，只算作民间交易，不算正式，所以没有元廷的人。” 小宝和小熊点头，就低头去看货摊上的货物。 他们只带来了三辆车，留一辆他们自己坐或是带他们的东西，剩下的都可以做货车。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俩人决定全部带药材和皮毛，这两样东西在中原好出手，也好带。 俩人蹲下去问价格，一圈走下来心中就有数了，小宝低声与小熊道：“文三说这些东西的价格比去年高了将近两成，看来大元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可惜我们不会他们的语言，不然可以亲自问问他们草原的情况。”小熊看了榷场内的人一眼，这里的翻译都和文三差不多，三分靠吼，七分靠比划，谈价格还行，真要问对方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他们来这里却不是只为做生意，更重要的是多了解一些大元的情况。 小宝拉着小熊在榷场里重新走了一圈，然后对文三和两个侍卫吩咐道：“我们时间少，你们三人往那边去看祸，我们往这边。” 文三惊诧，“不用小的给公子做翻译了吗？” 小宝笑道：“不用了，我们自己逛逛，你带他们俩人去就好。”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文三想了想就带两个侍卫去了，反正他只要听客人的吩咐便是。 小宝就拉了小熊带着剩下的侍卫找到榷场里最大的一个货摊。 第1224章 是敌是友（三） 这应该是属于一个部落或商队的货摊，小宝从他们的人员，摊上的货物综合判断出来他们属于这一片最大的货摊。 俩人带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到他们的摊位上扯起一块狐狸皮用金语问价。 摊主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用金语报了一个价格。 小宝和小熊微微挑眉，竟然真的可行，俩人对视一眼，开始认真挑起东西来，凡是看中的皮毛和药材都要拿起来问一次价格。 摊主本来只是任由他们挑选，还要应付其他客人，见他们越问越多，又见他们身后带了这么多护卫，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他们身上，招手叫来俩人，让他们负责其他客人。 小宝和小熊见状满意，更加细致的挑选起来，脸上还带了三分遗憾，用金语道：“可惜你这里的药材还是太少了，毛皮虽好，但量也少。” 摊主目光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护卫和俩人身上的穿着，沉吟了一下道：“两位要是有意做大的，我们手里还有一些货。” “哦？”小宝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知我们能否一观？” 摊主就起身，指了小宝和小熊问过价的东西对手下道：“把这些留下，”然后回身对俩人道：“请跟我来。” 摊主将他们带到后面的布幔里，每一个大的摊子后面都有一个三面围住布幔的地方，开口的地方也垂着一块布帘子，放下的时候除了头顶还是空的，完全就是一个封闭空间。 俩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们休息用的，可现在看来竟是谈生意的场所。 小熊就好奇的问，“你们怎么不干脆做个毡包？” 草原上的人毡包是随身携带的，做那不是更好？ “今天没有下雨，”摊主解释，“我们的灯油很珍贵！” 这个四面布幔的东西头顶是空的，坐在里面亮堂堂的，可要是毡包里面必定灰暗，到时候看货还得点油灯，这生意还不知道成不成呢，他们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成本。 小宝和小熊没料到他们连这个都省，一时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里面堆了好五六个大包裹，摊主甚至都没请他们坐下，直接把那几个包裹扯过来打开，有四个包裹全是毛皮，两个是药材。 摊主道：“这些东西都很贵重，拿出去都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不过我看你们有这个能力，怎么样，要不要？” 只有两个侍卫跟着小宝和小熊进来，其他人都守在外面，摊主也不看他们，直接看小宝和小熊。 两个少年就蹲下去看货，边看边道：“这些毛皮的确不错，我们之前也看过不少摊位，这样的货色很少，要是有我一早问价买下了，你们就不应该藏起来，摆出去才能知道有没有人买。” 摊主哼了一声道：“这些太贵，汉人大多是摸一摸，问问价格就走了，我嫌烦。” 小宝就笑道：“谈生意嘛，价格不合适自然会放弃，你们开价几何？” 摊主逐一报价。 小宝就苦了脸道：“的确是太贵了。” 小熊也插嘴，“这和我小舅报的价格不一样。” “你小舅什么时候做过的这门生意？” 小熊理直气壮的扯谎，“前两年！” “那就是了，现在这价格涨了！” “那也不可能一下子涨了近三成吧，前两年还打仗呢都没这么贵，现在安定下来怎么倒越来越贵了？”小宝和小熊脸上都露出不满。 摊主脸色也不好看，哼道：“你们以为我们愿意？前两年虽然打仗，但依然有大齐的商队可以进入草原，茶叶和绸缎都可以买到，金庭还掌握着不少盐矿，所以盐也不难买，可现在战事结束，大金是灭了，但大齐的商队却不再进入草原，我们要买茶叶和绸缎只能到榷场来，而盐巴更是只能进镇去买，每人每天买的盐还不准超过两斤……你们大齐的东西都太贵了，我们不得不提价。” 摊主见两个少年张大了嘴巴，心情略好，面色微微缓和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们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两年天气变化很快，去年冬天大雪，我们打的皮毛少了不少，更不要说药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是去年我们部落存到现在的好货，你们要是要得多我就给你们算便宜点。” 摊主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们要是有茶叶，绸缎或是盐巴，我们也能直接以物易物，到时候更便宜。” 小宝就状似天真的问道：“可不是说盐巴只有朝廷才能出售吗？” 摊主低声道：“一两斤的数量朝廷并不会管。” 小熊就满脸惋惜，“盐需要盐引，所以我们并没有带，不过茶叶和绸缎倒还留有一些。” 摊主立刻高兴起来，虽然没有盐巴，但有茶叶和绸缎也不错，这样免得拿了银子去汉人的摊位或店铺里买，那些人的东西可是很贵的。 小宝立刻让侍卫回去把还未出手的茶叶绸缎都拿来，他们继续挑拣货物，一边询问价钱，一边不动声色的打听草原上的消息。 草原上各部落并没有因为大元取代大金而日子好过多少，一开始窝阔是取消了不少苛捐杂税，但没过几个月就又开始征收了。 说到底还是要怪齐修远他们，他们提前攻下大金的都城，直接把大金的国库给占了，大元没有大金留下的国库，做什么都缺钱。 没有钱分赏功臣，没有钱安抚军队，更没有钱赈济灾民，窝阔又没有一个可以挣钱且全心全意帮助自己的兄弟，他就只能增加税收了，除此外，他还出兵攻打西夏，让他们上战场总比留他们在大都逼着自己犒赏要强吧？ 所以草原上的人民现在对大元并没有多少归属感，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每日都在为生计奔波，就是这样老天爷也不赏脸，草原上时不时的大旱和大雪，虽然只是局部地区，但影响也很大。 大齐内有天灾朝廷还会赈济，还会减免赋税，在大元却不可能，所以大家只能尽量往大齐这边靠拢，所以边境一带的榷场就是这么起来的。 大齐虽然兵强马壮，但也没必要天天跟草原上的这些百姓打架，直接设了榷场给民间交易，也免得他们没茶叶没粮食没盐巴的时候结队打草谷。 第1225章 是敌是友（四） 小宝他们用茶叶和绸缎换了一些皮毛和药材，又用银子支付了一些货款，而他们也从摊主这里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文三带着两个侍卫回来，三人的手上也提了不少货物，这样一来他们要准备的货物就差不多完成了一半，小宝对此很满意，带着人高兴的回客栈了。 一个侍卫就给了文三一角银子，吩咐道：“你明天还来这里听差，回去吧。” 文三看着银子眼睛都直了，本以为能有百十来文就算不错了，没想到竟能得到一块一两多的银子。 侍卫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客栈，客栈里的气氛正有些怪异。 客栈掌柜满脸歉意的对侍卫们道：“实在是客栈一时抽不出房间来，来的又都是贵客，只希望两位公子能腾出两间上等房来，诸位的房资在下少收一成如何？” 侍卫们不悦，黑着脸道：“我们像是缺钱的人吗？” “是，是，几位公子当然不是缺钱的人，只是在下实在是抱歉……” 侍卫还要再说，小安就道：“行了，让他们两间，你们挤一挤。” 说罢和小熊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转身上楼。 掌柜的忙弯腰道谢，坐在一边等待结果的大元商人也对小宝点头示意。 小宝回以一个微笑，脚步不做停顿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熊一个闪身钻进小宝的房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宝问道，“你认识他们？” 当时一进入客栈小熊眼睛一扫就低着头不说话，还暗地里催促他赶紧上来，不然小宝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房间让给别人。 就算那是侍卫们的房间，那也不能随便让，出门在外，最怕的就是让人觉得他们好欺负。 但见小熊那么着急及忌惮，小宝才那么容易退步的。 而此时，屋外的侍卫头领也正在训那个与掌柜对话的侍卫，“你那心眼就不能多长长？没看见一进门世子爷就往我们中间躲了吗，你还跟那掌柜的歪缠，不就是两间上房吗，又没叫我们全部让出来。” 侍卫觉得好委屈，“世子爷就往旁边偏了两步，步子那么小我哪里能猜到他是在躲人？”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去打听清楚那些人的身份，别等主子们问起来一无所知。” 留下四个侍卫守门，其他人都提着货物散开了。 小熊压根不说话，翻出笔墨纸就写。 小宝好奇，这是防止隔墙有耳，难道底下那些大元商人真有特殊身份？ 他凑上去一看，看到纸上“窝阔”两个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小熊将纸卷起来丢进香炉里烧了，低声道：“他要是看到我这张脸肯定认得我！” 小宝看向与四叔有六七分像的小熊，一时无语。 只要是见过四叔的人，再看小熊，只要不是蠢货都能猜得出他们的关系，而窝阔与四叔面对面的对战过，还是他的心腹大患，怎么可能不认识？ 小宝现在知道小熊为什么躲着人了。 “你确定是他？”小宝犹豫的低声道：“这可是大齐……”他一个大元的皇帝跑到大齐来，这是有多不要命啊。 小熊哼哼道：“他差点杀了我父亲，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我爹书房里就有他的画像，排在我爹黑名单的第一位。” 小熊说到这里微微兴奋，低声道：“你说我要是把他咔嚓了岂不是就给我爹报了一箭之仇？” 小宝眼睛一亮，立刻琢磨这事的可行性，半响才摇头道：“现在他们正跟西夏打得火热，他要是死了不好，还是让他们再打几年看看吧。” 小熊失望的撇嘴，不过他一向听小宝的话，也只是失望一下就开始想对策，“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微服来大齐，是敌是友？” “若是有心交好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递交国书，派遣使者过来，这样偷偷摸摸的，就算没有恶意，也绝对不会怀着善意，”小宝冷哼道：“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敢跑到大齐来，可见他不是君子！” “那我们这样跑到边关重镇来的是不是涉险？”小熊小声问道。 小宝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乱想些什么呢，我们当然是君子了，就算这是边关重镇，那也是我大齐的国土，我是储君，来查探民情是责任。” “嗯，嗯，是责任，可现在我不能露面了呀，”小熊苦恼道：“我总不能一直呆在屋里躲着他们吧。” “你要真呆在屋里才显得奇怪呢，”小宝看了看弟弟的脸，果断道：“你化妆吧。” “可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见过我……” “这个没问题，他既然越界来了这里，那我们这些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我记得镇守此镇的是参将是袁家子弟？”小宝压低声音道：“袁家的忠心不用怀疑。” 那意味着他们要暴露身份了。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都带着些兴奋，俩人都很想知道窝阔跑到大齐的地盘上来干嘛。 而此时，窝阔刚带着手下住进腾出来的上房，他面色平和的问道：“那些人的身份查了吗？” “查了，就是两个拿了家里的钱出来历练的商户子弟，据说汉人的大商户都爱搞这一套，子弟成年之前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出门历练，以此判定他们的能力。” 窝阔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问道：“你确定他们是商户之子，这次来就是来做生意的？” “是，”手下低头汇报道：“他们这次带来了茶叶和绸缎，大部分出手给镇上的商家，剩下的据说要换成皮毛和药材运到南边去，来边关的商人大多是做这样的生意。” 窝阔面露讥笑，沉声道：“两个小奶娃需要用这么多带刀护卫随身保护？而且他们的武功还都不弱。” 窝阔的谋士纳合忙低声道：“汉人规矩多，如果这俩人出身大商户嫡支就很正常了。” “俩人？”窝阔眉头一皱，问道：“我只看到为首那个俊俏的小郎君，站在他身侧较为高大的那人却没看清面容，你们看到了吗？”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窝阔就蹙眉道：“想办法见那人一面，我们冒险来此，绝对不能出差错。” 既然知道危险，那为何还要来呢？ 这是纳合和众手下的心思，然而看着强势的主上，几人知道就算把话说出口主上也不会听进去，到最后反而会被骂一顿，自从李丞相离开，皇上就很少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了。 第1226章 是敌是友（五） 侍卫拿了太子的信物和信件就去了镇守将军府，将军府戒备还算森严，然而皇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费了一番功夫就避开耳目溜进了袁青的书房。 袁青瞪大了眼睛看摆在他面前的印章和信件，手心汗直冒，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太子殿下和荣亲王世子都在小镇上？” 侍卫严肃的点头，道：“太子的信你应该看了吧，大元的皇帝跑进了我们大齐……” “等一等，”袁青咽了一口口水，连忙碰了信重新看，他刚才怎么没看到大元皇帝这四个字？哦，窝阔来了，窝阔=大元皇帝！ 这就是个小镇，虽然是边关要塞，但没必要大家都往这儿跑吧？ 这儿真是个小地方啊！ 不知道现在给祖父送信还来不来得及，袁青额头冒着虚汗。 侍卫见了心中升起些同情，但独痛苦不如众人分担，袁家一直忠心耿耿，侍卫们一致觉得告知袁青利大于弊，毕竟多了一个人替他们分担风险不是？ 袁青吞咽了两口口水，立刻起身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控制住我们住的那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若是掌柜与伙计愿意合作就留下他们，不愿意就想办法不动声色的换掉，尽量不引人注目，再派人盯住客栈，看看窝阔他们想干什么。”侍卫想了想，道，“主子好像就这些吩咐。” 叫人盯住客栈不难，但控制住掌柜和伙计问题太大，袁青不由问道：“为何一定要控制他们？” “因为世子爷也在客栈里，我们世子爷跟王爷有六七分像，得做一些伪装，而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见过世子爷。” 袁青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问题，那真是太简单了，他拍着胸脯道：“这个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手下有几个精通伪装的士兵，不用伪装太多就可改变容貌，见过他的人不会觉得他有太多的改变，但没见过的一定不会将他想到相似之人身上，那大元皇帝见过世子了吗？” “没有，”侍卫对此很确定。 袁青就更自信了，“我只需要王爷的一幅画像就行。” “此事我要与两位小主子商议。”侍卫不能拿主意，只能问过太子和世子。 小宝和小熊都对这样的伪装术很感兴趣，因为袁青不好出现在客栈里，他们就找了个空隙溜出了客栈跑到将军府来了。 袁青在后院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招待他们，而他所说的士兵也找找带来了。 袁家抗金三十多年，渗透进金国的细作不胜枚举，其中不乏前来助拳的江湖人，不免就学了一些绝技。 这化妆术就属于一种，它能完全将人变成另一个模样，就算是爹娘都认不出来，比如青年变成老媪； 也能让人依然是那个人，却又完全不一样，而小熊现在用到的就是这第二种。 就是把与齐浩然相似的那部分弱化，强化他不一样的那几处，那会让认识他的人知道他依然是小熊，却又不会让人从他的脸上想到齐浩然。 小宝画出了四叔的画像交给那两个士兵，两个士兵就在小熊脸上简单的涂抹一下，再修剪了一下眉毛，再退开时就表示可以了。 小宝上下打量着小熊片刻，问道：“这就行了？我怎么还是觉得他跟四叔很像呢？” 士兵笑道：“那是因为两位公子熟识，他们父子相像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怎么看怎么像，但在外人看来这位小公子与画像上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像的。” 小宝和小熊就怀疑的看向袁青，袁青立刻点头保证，“我现在看着也不怎么像。” 小熊就摸着下巴道：“像不像只要在窝阔面前晃荡过一圈就知道了，我爹把他当心腹大患，我想他肯定也对我爹印象深刻得很。” 侍卫们想阻止，“公子，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小熊不在意的挥手道：“这是在我大齐，危险的难道不应该是对方吗？” 也是，对方要是认出来大不了把他们抓了或杀了，然后再即刻启程回京便是。 袁将军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大定府，而这里离大定府不过三日功夫，简便得很。 侍卫们放心了，淡定了。 袁青却瞪大了眼睛看他们，难道现在当侍卫的胆子都这么大，就这么放任主子去冒险？还是皇宫中的侍卫就是不一样，心理素质这么强大？ 侍卫们无视袁青的目光，他要是陪着这两位主子跑一个月，那他的心理素质也会上来的。 不用控制住掌柜和伙计，那风险就又降低了一些，小宝和小熊对窝阔来此的目的很感兴趣，打算即刻回客栈去会会对方。 袁青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低声相劝，他觉得太子和世子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实在想知道直接把人抓了不是更好？ 想一想就激动，一国之主做了俘虏，大齐还不知道能交换来多少利益呢。 小宝却看得很明白，道：“你要是抓了他，这枚棋子就死了，我要是大元我就另立新皇也不会受制于别人。” “所以只要我们不想与大元开战就暂时别动他，”小熊嘱咐他道：“派人盯住他们，要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踪迹，他们要是逃再抓，不过要悄悄的抓，到时候我们放也好放。” “抓了还要放？”袁青瞪眼。 “当然，要是不放我们冲谁要好处？他的兄弟巴不得他赶紧死呢。行了，你别跟着我们了，”小宝道：“被人看见了不好。” 小宝和小熊忐忑的回到客栈，巧得很，正碰上窝阔等人在楼下用晚饭，看到一群人进来就抬头看过来，正对上小宝和小熊的眼睛，这次小熊不再躲，而是坦荡的与窝阔对视了一眼。 窝阔面色平静的对俩人颔首示意，好像一点也没看出小熊与齐浩然的相似之处。 小宝和小熊就提了一颗心走过去，笑问，“不知道兄台这里可方便拼桌？” 窝阔的手下暗暗戒备，窝阔看了两个少年一眼，含笑道：“请坐。” 小宝和小熊就在他的对面坐下，笑道：“兄台是从大元过来的商人？” 第1227章 非友 窝阔对于两个少年竟然叫他兄台感觉很新奇，而且他对两个少年的身份也是心有疑虑，所以很乐意与他们交谈获得更多的信息，“我可比两位小友年长多了，要是不介意你们可以叫我纳吉大叔，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就能出门经商了，中原果然是人才辈出。” “我们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受命出来历练的，”小宝话头一转道：“纳吉大叔从草原上来，那肯定带了不少皮毛和药材吧，不知是打算在镇上出手，还是继续南下？” 第一次交谈就如此询问却是有些失礼了，但小宝却做得坦坦荡荡，窝阔大笑两声，高声道：“好小子，我就爱和你这样爽快的人说话，东西我是要运到南边去的，听说那边的皮毛和药材能换到更多的茶叶和绸缎。” 小宝微微惋惜，“还以为能从大叔手里拿到些货物呢，我和弟弟的货物还差一些。” 窝阔意味深长的道：“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皮毛和药材了，只要小公子耐心，总会买足的。” 小熊则好奇的道：“大元人也能到大齐南边去？” 窝阔眼神一暗，面上却笑盈盈的道：“只要能拿到衙门的路引就行。” 小宝和小熊羡慕的看着他，“此次南下大叔肯定能大赚一笔，我们南边的皮毛和药材价格可不低。” 可是问题来了，是谁给他们的路引？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决定回去就让袁青好好的查一查，幸亏这次通知了袁青，不然这些事他们根本无从查起，毕竟他们是外来的人，连镇上有什么势力都没了解透。 三人愉快的交流，互相打探起彼此的关系，小宝和小熊透露出来的目的很简单，这俩兄弟打算与窝阔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到时候窝阔在草原上提供皮毛和药材等草原土特产，而小安他们以茶叶和绸缎瓷器等相交换。 纳合不太理解主上为什么与这两个少年说这么多，在他看来两边是不可能真的建立生意关系的，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假的，而且，两个少年能力有限，并不能满足大元的需要。 他们走一趟才装两辆车的货，跟他们合作得不偿失。 窝阔却道：“这两个少年对江南的东西倒是熟，对生意经及一些东西的物价也熟，应该是商人，中原的贵族对这些可有些不屑一顾。” 窝阔与李章相交十数年，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汉人的事情，窝阔对于这点的判断还是很自信的。 纳合一愣，“主上与他们聊这么多，就是为了试探他们的身份？” “这只是其一，”窝阔盘腿坐在床上道：“与他们聊得越深，我倒是越想与他们合作了，纳合，我们太缺钱了。” “可他们只是两个少年！” “是啊，两个背靠家族的嫡支少年，”窝阔一笑，“只要经营得好，我们说不定能与他们背后的大族搭上关系，到时候茶叶绸缎都可以交易到，哪怕是盐巴也不是不可能的。” 纳合沉默片刻，低沉着声音道：“主上，这些事大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做，您是君王，不应该如此冒险……” “你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做生意？”窝阔微微摇头道：“我来这里是为安定军心来了，过一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纳合不清楚跑来大齐与安定军心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作为君王就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他曾是大金汝阳郡王的幕僚，一直觉得自己做这个幕僚还算尽职尽责，也自信自己能做得了一个君王的幕僚，可现在看来，难道是他差得太多，一路上竟然不知道这位皇帝在想什么。 窝阔正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安稳军心不是一朝一夕能做的事，现在大元各种问题交杂，好似一团乱麻，但归根结底的原由就两字——“没钱”！ 没钱发军饷，没钱犒劳功臣，没钱安抚部落牧民，也没钱建设大元皇宫！ 对西夏出兵，以战养战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多长时间，将士们长久打仗会疲于应付的，而他的兄弟们还在一边虎视眈眈，他根本就不能放松，所以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得更多的金钱。 大金的国库被大齐占了，大元穷得叮当响，就是最富有的部落也比不上大齐的一个中县，而西夏同样苦寒，所以他只能把主意打到大齐身上来。 大齐兵强马壮，齐修远兄弟又不是吃素的，窝阔不敢动作太大，而李章背叛他后窝阔就更不敢轻易相信手下的人了。 所以这次到大齐来挖金他就亲自来了！ 没错，就是挖金和挖银！ 他不敢抢大齐的百姓引起战争，却可以偷偷的挖大齐的金矿和银矿！ 这一大片土地曾被他占领过不短的时间，在围攻大金都城中都时他对将士们信心满满的说一定能先大齐攻下中都，而私底下他不可能不做失败后的打算。 将大金有关金矿银矿的地图全部毁掉，将矿里的人全部杀死，再偷偷留下一些人手，就算有一天他失败不得不退出这片土地他也还有反击的力量。 窝阔本意是自己得不到齐修远也别想得到，再留下一些手下时不时的在里面给他添堵，哪怕是做山匪也能让齐家兄弟不开心一段时间。 窝阔没想到他的王国会有那么多的问题，逼得他不得不提前用这两枚棋子——他急需金钱。 而有什么比直接挖金矿和银矿更来钱？ 好在大齐与大元还没彻底的封闭起来，两边依然可以交易，有了钱他就能从大齐买到大量的粮食和盐巴！ 再与大齐的大商人们私底下做一些生意，窝阔相信，只要有了钱，那大元就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稳定。 窝阔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小宝和小熊现在满脑子都是窝阔，俩人躺在一起低声嘀咕了半天也猜不到他大老远的跑到大齐来干嘛。 最大的可能是刺探军情，但这事貌似细作就能做的事作为皇帝的窝阔会亲自来？ 真要这样，那大元也长久不了。 兄弟俩嘀咕半天后小熊愣愣的道：“那这事要不要告诉伯伯和我爹？” “呀，我忘了给家里去平安信了！”小宝爬起来懊恼道：“光顾着玩了，忘了用驿站发平安信了。” 小熊不在意的挥手道：“这有什么，前天我们不是才让信鸽回去？信上写了我们到这里的事，伯伯他们收到后就知道我们平安了。” 小宝放下心来，“那明天再写平安信让驿站送回去。” 而此时京城的皇宫里，齐修远正紧蹙着眉头走来走去，对齐浩然道：“驿站没信回来，连信鸽都没回来，这两个臭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第1228章 同行 小宝和小熊很快买够两车的货物，在窝阔准备离开客栈的那天也叫侍卫们收拾离开。 两队人正好在客栈门口碰面，小宝惊诧的看向窝阔等人，“倒是巧，你们也是今天启程离开？” 窝阔虽然想与两个少年合作，但却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所以略显冷淡的点头。 小宝也不介意，看了他们的车队一眼笑道：“可惜我们不同路，不然一路同行不仅更安全，我也能请教一下纳吉大叔的骑术。” 窝阔心一动，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的货物已经备齐了，所以直接回江南。” “回江南的路径也有很多，不知道你们走哪条？” 小宝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向西走太原，那里官道修得好，匪患也少。” 从这里到太原要过潍州，而他所选定的金矿和银矿就在潍州附近，倒是巧，竟然又与这两个少年同路。 窝阔多疑，心中不免为这个巧合生疑，所以并没有告诉少年他也要走潍州这条路。 小宝也没问，只是抱拳与对方告辞带着人朝城门而去。 袁青说窝阔拿的路引是前往潍州的，那就与他们同路，他不介意提前在城门口等他们。 窝阔是以行商的借口，花费了大量的金银拿到的路引，所以车队上装了很多皮毛和药材。 货物多，带的人自然也多，所以速度也要慢，小宝他们走出老远了他们还没能出发。 窝阔见少年的车队消失，心里才起的疑虑就放下了不少，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然后他就在城门口看到了比他们早出发近一刻钟的少年。 小宝好像也很惊讶，没想到能再次遇见窝阔，就打马上前笑道：“纳吉大叔也是从这个城门出？” 窝阔抽了抽嘴角，除了点头还能干什么？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城门只有一条去往太原的官道，你们也是要去太原？” “不，”窝阔沉声道：“我们要先去潍州，能不能去太原还得看能不能拿到路引。我们大元人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换一张路引。” “那我们也能有一段时间同路，不知纳吉大叔是否与我们同行，这些都是跟我们一条路的商队。” 窝阔扫眼过去，看到足有四五家商队，微微惊诧道：“这么多人都是去太原的？” “有的是到关中，有的是与我一样回到江南，有的则要去更南的地方，反正都是要过太原的，因为这一段路不甚太平所以商队一直习惯结伴同行，路上也好互为照应，纳吉大叔不与我们一起吗？” 窝阔笑道：“我是大元人，只怕其他商队不会愿意与我同行。” 小宝却笑道：“商人可不讲究这些，何况我们来此都是与大元人交易的，也没见大家有什么想法，在商人眼里只有可合作与不可合作之人。” “哦？”窝阔看着小宝的眼睛问道：“那不知我在齐公子的眼里是可合作之人，还是不可合作之人？” 小宝摸着身下的宝马道：“能给我带来利益的自然就是能合作之人。” 俩人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笑，小宝身后的小熊头都疼了，直接说你们想要狼狈为奸就是了，何必还要试探那么多？ 窝阔想要与小宝狼狈为奸，但小宝却不想，所以他瞥了小熊一眼，略带骄傲的回到商队。 到最后窝阔也没与他们同行，只是落后他们一段距离远远跟着，他身怀秘密，不愿意处在一群汉人中间。 小宝并不介意，反正他们不会离开对方很远，他的耐心很足，很愿意等待对方行动。 他们傍晚没能赶到投宿的地方，只能野宿。 小宝和小熊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算是野宿他们也能打到野物吃新鲜的。 当然是小熊和侍卫们负责打，他负责吃。 见窝阔那边的人不敢离开车队和窝阔半步，不由与小熊低声笑道：“到潍州之前他只怕都要睡不好觉了……” 小熊埋头啃着烤鸡问道：“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看父亲的意思吧，”因是在外，小宝说话很小心，“我昨天晚上已经去信问策了，快马加鞭应该很快能有回信。” 这次因事涉机密，所以由袁青发了六百里加急。 小熊抬起头眨眨眼，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小宝就低头轻笑道：“我的意思自然就是你的意思。” 小熊嘿嘿一笑，揉了揉拳头，压低了声音道：“我功夫已有小成，我觉得我不会比他弱的。” 窝阔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正低声与幕僚道：“让大家小心一点，别惹了汉人猜疑，明天尽量放慢速度，让他们走远一点，拉开我们的距离。” 前面就有一群汉人，窝阔还是很不安心。 纳合应下。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他们是把距离拉开了，但第三天他们就又“赶”上了…… 大元的勇士们：主上，我们以性命发誓，我们一路上真的是能有多慢就有多慢了，谁知道还是赶上了，对方是乌龟爬的吗？ 勇士们得出结论：汉人都好磨叽！ 窝阔脸色有些不好看，纳合主动去与小宝搭话，这才知道他们速度慢的原因，忙回来和窝阔汇报：“主上，有一家商队与他们住的客栈掌柜起了冲突，所以耽误了半天，我们这才‘赶’上的。” 窝阔皱眉，“没有猫腻？客栈开门迎客和气生财，这些商队赶路也会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怎么会起冲突？” “的确是意外，”纳合对于主上的多疑有些无奈，解释道：“在客栈投宿的客人偷了一个商队的一些货物，因为东西没少多少所以本不会发现的，但正巧那辆货车的车轴有些问题，修的时候要把货物搬下来这才发现端倪，因为不知是谁偷的，所以商队让客栈赔钱，客栈最后报官，官差搜查了客栈才找出东西，查清原委，他们是过了中午才启程的。” 所以他们虽然拖慢了速度也依然碰上了。 纳合看向窝阔，不由低声问道：“主上如果担心这些汉人，我们不如换条路走，就算小道没有官道平坦，但人少，泄密的几率更低。” 窝阔若有所思。 第1229章 监视 窝阔的车队一变换路线小宝就知道了，他招手叫来旁边商队的俩人，问道：“这附近有小路通潍州？” “有，有好几条呢，我们镇守此处，所以对这附近摸得透透的，就算他们走了小道我们也能从前面截住他们。” 小宝满意了，吩咐道：“那就选出四个身手好的斥候前去跟踪，我们从前面拦截他们。” 小宝等人走后就问小熊，“现在离边关已经有一定距离了，如果动手，你有多大把握一定能抓住窝阔？” 小熊算了一下己方人数和对方人数，道：“八成，我们人数比他们多。” 对方的护卫虽然比他们的侍卫多，但袁青给他们安排了不少人，都以镖师和护卫的身份跟在几个商队之中，他随时可以调用。 不过窝阔的马不错，一旦出事，他的护卫肯定拼死护着他逃跑，所以不排除对方逃掉的可能。 “那再等等，要是查不出他来大齐干什么，我们就动手。” “那要是他在大齐境内有助手呢？”侍卫们觉得此举太危险了，纷纷劝说两位小主子，“卑职等还是觉得将此事交给袁青处理比较好。” 小熊鄙视他们，“他在大齐有助手，难道他的助手会比小爷的还要多，还要厉害吗？” “就是，别的不说，孤一声令下，州府驻军莫敢不从，在我大齐的地盘上我还怕他有助手？” “我们就是怕他不调助手，他一动我们就能把他的人一举拿下！”俩人你一语我一句的将此事定下了。 侍卫们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跟在两位主子身边，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回到京城，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下次打死都不跟太子和世子出来了，太挑战心脏了有木有？ 窝阔的人安排在潍州城外的山野间，一伙人占了金矿，一伙人占了银矿，也正因此，他们虽集结在山里做土匪，却因为有金有银的进城买粮食，一直没出手打劫过人，潍州城知府至今不知道城外有这俩伙人存在。 而去年窝阔占领东京到中都这一片区域时，将已勘测好的金矿银矿都描绘成地图，然后将里面的矿民都杀了，连地方官里知道这些的也都杀了，所以新任知府并不知道在他的辖下有两个储量不小的金矿与银矿。 而当初窝阔将人安排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距离草原最近，如果有一天这片地方真的被夺，这是最容易到达的地方。 去年的战事打得太狠了，大金和大元打，大齐和大金打，然后大齐又和大元打，所以死多少人都不觉得奇怪，现在潍州城人口很少，官道上大多是来往的商队，而小道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住人的村庄都没有。 窝阔他们只能找了个废弃的村庄落脚，纳合看着破败的小村庄，想到去年惨烈的战事不由微微一叹，他是不想再看到战事的，所以主上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草原，不然大元又是一场混乱。 哪怕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让主上平安回到草原。 窝阔不知道他的幕僚已经做好为他牺牲的准备，他只是摊开地图看了一下，然后兴奋的道：“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明天就能拐进山里见他们了。” 纳合就趁机问道，“主上此次来大齐到底是为何而来？” “为钱！”想到明天就要进山去见他之前的心腹，他也不瞒纳合了。 纳合张大了嘴巴，不由问道：“主上如何敢保证他们的忠诚？” “他们当然忠诚，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大元，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们也会努力效忠于我的。” 这是自己的退路，窝阔怎么可能不安排好？ 留下的人不仅曾是他的心腹，非常效忠于他，还有父母妻儿或兄弟姐妹在草原上，只要他们的家人还在大元，这些人就不可能背叛他！ 窝阔带着人在第二天中午时就拐进了山里，此时，小宝和小熊也在一个比较大的村庄里落脚了。 配合他们伪装的商队见离潍州城已不远了，纷纷要求离开，侍卫们去阻拦了。 事情未完，这些人最好还是跟在他们身边。 而入夜后小宝和小熊就收到了斥候送回来的消息，俩人都不由瞪大了眼，“你说是金矿？” “是，金矿里人不少，具体人数看不出，因他们防守严密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躲在半山腰上看情况。” 小熊蹙眉，“就算是金矿他一个大元皇帝也没必要亲自来吧，不就是一座金矿吗？派手下来就是了。” 小宝心思电转，“除非窝阔没有可以信任的人。” “可他是开国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信任的人？” 按说开国皇帝最多的就是心腹吧，各类功臣不是吗？ “应该说是他不信任除他之外的人。” 小熊同情道：“真可怜。” “行了，你先别同情他了，想想怎么办吧，金矿里人数不明，你有多大把握？” “他是皇帝，所以不可能总是呆在里面，这儿又是大齐，所以他离开同样不能带更多的人，我们等他出来后再动手，至于金矿里的人，袁青离得有点远，让袁将军派兵剿了。” 袁将军镇守的大定府离这里只有两天路程，那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对付一个金矿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安全和打仗的事小宝一直是听小熊的，闻言点头道：“行，听你的。” 窝阔拉了几车的皮毛和药材上山，下来的时候丢了大半的货，中间偷藏了不少金子，表面上则放着皮毛和药材。 他已经与镇守此处的心腹说好，等他打通潍州到草原的商路，以后金子和银子就通过这条暗线运到大元。 窝阔心满意足的下山，对纳合道：“我们先进潍州城休整一天，顺便换回去的路引，等回程时再去找银矿。” “主上，带这么多金子进城太危险了。” “汉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我们手上的这些货物也需要找个借口卖出去，我们要是连潍州城都不进，谁会相信我们把东西卖了换成金银？” “可这么多金银我们怎么运出去？”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进潍州城的原因之一了，我们去粮铺买些粮食，然后把金子藏在谷袋里，草原缺粮，汉人不会怀疑的。” 第1230章 俘虏 见窝阔下山后朝潍州城走，小宝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应该再看看他还要做什么。 小宝看了骑在马上的小熊一眼，最后咬牙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们一进城就拿下，不准走失一人！” 小熊也赞同如此行事，道：“主子都在我们手里了，还怕他们不招认吗？” 既然知道他们是为钱来的，那就好审问了。 小宝功夫不好，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直接被侍卫们护送去府衙团团保护起来，小熊则带着剩下的人在城中埋伏。 潍州城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一些百姓和过往的商队几乎没什么人了，所以窝阔他们刚到城门口就能交了路引进城。 或许是因为通过这里的多是做皮毛和药材生意的商队，所以城门口的守卫只简单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货物就挥手放行了。 纳合拿回路引交与窝阔，这才进城。 才进城门就能看到城中的情景，窝阔见城内行人稀少，旁边零落的摆着几个摊，连摊主都是懒洋洋的，不由警觉。 窝阔看了纳合一眼。 纳合就漫不经心的用汉语问守城的士兵，“这城门口怎么这么少人？上次我来记得有挺多人在这儿做生意的呀。” “你那是战前来的吧，”守卫道：“自我来了后这潍州城就这样了，我们这儿没多少人了，去年大金和大元打仗，这壮丁十有七八被抓到军队里去，剩下的也被冲过来的大元士兵杀了不少，就算想要人也没有啊，不过这儿情况是差一点，你们再往里走人会多起来的。” 纳合就感激的给他塞了一角银子。 守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们的车队，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们要想在这里出手货物是不可能的，我们潍州城没人有这个能力，不过城中心有一家来福客栈，住那儿的都是大商人，或许会看上你们的货物。” 纳合又感激的道了声谢，这才回到窝阔身边禀报。 知道不是意外，窝阔微微放心，带着人警惕的朝城中行去。 等人走后不久，一匹马飞驰而来，城门立刻戒严，只准进不准出！ 小熊站在茶楼二楼的窗口上看缓缓而来的车队，对身边的侍卫下令道：“留下窝阔与纳合的命，其他人能抓则抓，不能抓就杀！” 侍卫们低声应是，又去吩咐袁青派来的人。 被袁青派出来的都是袁家军里身经百战的老兵，其中官职最小的也是总旗，他们也齐浩然一上来就蹦到小将军不一样，他们可是实打实的从士兵熬到了总旗，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该好奇，所以他们虽然好奇对方的身份，但此时依然一句都不问。 知道对方是大元的精锐，都纷纷做好硬拼的准备。 侍卫们让他们下去，紧紧护卫在小熊身边。 窝阔骑在马上看路两旁摆的摊位，这里已经算是潍州城的中心位置了，但来往的行人依然很少，路两边的摊位也很少，而且多是老弱妇孺，壮年极其少。 窝阔心中不由得意，看来大齐的问题也不少，这么大的地方却没有壮年！ 窝阔一笑，微微仰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看他的小熊，小熊对他咧嘴一乐，大声喊道：“纳吉大叔，好巧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声如洪钟，窝阔心一紧，直觉不对，刚要下令撤走，窗前的人却身如飞燕般急速而来，眼前闪过白光，窝阔下意识的往后一倒躲过小熊的剑…… 窝阔的护卫见主子被刺杀，忙举刀阻挡，却被紧随而来的侍卫们拦住，从路边茶馆里瞬间冲出一批人将窝阔车队的人团团拦住。 路上的摊贩和行人见状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逃，速度一点也不像老弱妇孺。 没办法，战事结束还没够一年，逃命的本领还没忘掉。 而袁家军和侍卫们都下意识的替他们挡刀，让他们快速的逃走，等到纳合想要抓人质时，路上的百姓早逃光了，一条街上瞬间只剩下他们这一群打斗的人。 这一切不过是三四息的时间，有的元兵还没反应过来呢，但窝阔却是险象环生，差点就死在小熊的剑下。 小熊从小就习内力，不仅要学马上功夫，还要学江湖武功，真要论行兵打仗他或许比不上窝阔，但像这样的单打独斗，五个窝阔都不是小熊的对手啊，因为他功夫好，而窝阔只擅长马上功夫，是打仗用的。 借着马匹和护卫的保护窝阔躲过了几剑，面对面的与小熊过了几招，他总觉得哪儿不对，此时对上小熊闪着冷光的眼睛他总算是想起来了…… 窝阔心内大颤，咬牙低声道：“齐浩然！” 小熊内力强，即使对方声音低他也听到了，他轻笑一声道：“纳吉大叔认错人了，我可不是荣亲王，我是他儿子！” 窝阔更恨，他在齐浩然手里吃过亏，难道还要在他儿子手里吃亏？ 这么一想，窝阔手中攻势更猛，但武功比不上时气势再盛也没用，小熊加快攻势打掉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在其他护卫没来得及赶上来时一个闪身就到了他身侧，反手一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熊朗声道：“诸位还要再动手吗？” 纳合和众护卫眼睛通红，却不得不停下动作，很快被袁家君和侍卫们下了武器绑起来。 而此时窝阔的人手已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纳合看了看两边的建筑，再看被逼得只能原地踏步的马匹，不由跺脚感叹，“汉人之谋竟是早早开始了。” 如果是在城外，哪怕是在开阔的城门口动手，只要有马，他们就能逃！ 他们是草原上的勇士，马就和自己的两条腿一样，然而对方选择在房屋林立的中心位置，这里只有一条街，只要将他们围住，马想跑也跑不起来，他们是身经百战的马上勇士，又不会轻功，总不能越过这么多的房屋逃命！ 窝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眼睛赤红的看着小熊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认出我来，开始算计我的？” 小熊坦诚的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出你来了，当然也是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想到他那么早就被识破，而且是栽在两个黄口小儿的手里，窝阔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小熊看了看他嘴上的血，果断的不再开口气他，要是把人气死了怎么办？ 第1231章 查 窝阔等人被押回府衙，马车等物自然也被拉回府衙，潍州城知府周瑛正满头大汗的候在小宝身后，见小熊等人得胜归来忙迎上前。 被押住的窝阔停住脚步，看了眼不再化妆的小熊，再看小宝，想到他打听到的大齐皇室的消息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踉跄了两步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齐辰，齐文宸！当今的太子殿下，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在边关重镇时就掳了他去，以齐修远疼他儿子的那个劲头，何愁大事不成？ 可现在自己竟然成了俩小儿的瓮中鳖，窝阔才压下的心绪再一次翻滚起来，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刚要说话的小宝只能压下到嘴的话，示意押着的窝阔赶紧把人拖下去，要是真气死了大元皇帝怎么办？ 窝阔见小宝竟如此轻视于他，心中更气，气血一翻涌，果断的晕过去了。 院中的人都是一静，小宝无辜的与人对视，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就是这样才恐怖啊殿下…… 其他人亦默默地回视太子殿下，还是周瑛打破僵局，上前对小熊嘘寒问暖，“世子爷没受伤吧？” 周瑛今天简直跟做梦似的，几乎每隔一刻就似有惊雷在耳边响起，要不是他心脏好，说不定今天就活不了了。 先是几个侍卫带着一个少年前来出示了太子的印章，说是太子亲临，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太子就告诉他大元皇帝跑到他这一小城来了，荣亲王世子已跑去捉拿…… 周瑛一时是又惊又怒，怒的是大元皇帝竟然把大齐当自家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惊的是太子和荣亲王世子的胆大包天，这两个但凡有一个出事，不仅是他，他全家也别想落好，要不是太子殿下压着，他早带着衙役前去助阵了。 所以这一见到小熊就是问他是否受伤。 小熊自得的哼道：“不过是些许小贼，我还不放在眼里。” 周瑛暗想，幸亏大元皇帝晕过去了，不然听到这句话肯定又得吐血，堂堂一国之皇被喻为小贼！ 小宝有话与小熊说，对周瑛吩咐道：“周大人去安排大元皇帝和其幕僚吧，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该有的尊敬还是该给的，莫给人留下话柄，至于其他人则分开关押。” 周瑛忙应下。 小宝拉了小熊去看搜查出来的东西，看到车里的金子，小熊撇撇嘴道：“看来大元的确很缺钱，为了这么点钱皇帝都冒险来了。” “未必只有这么点钱，”小宝道：“你去抓人的时候我问过周瑛，他说金国留下的卷宗里潍州城并没有金矿和银矿的记录。战事结束不到一年，连我们大齐都没来得及去勘探矿藏，他怎么就知道具体的地址？” 小宝冷静的道：“我们既然抓了他就不能让他成为一颗废棋，这两天让周瑛好吃好喝的待他，我们先不去见他，等拿到更多的砝码再说。而且，父皇的信差不多也送到了，我们先把城外金矿里的那些人给拔了再说。” 小熊摩拳擦掌的道：“我亲自领兵去攻打？” “你还要保护我呢，”小宝不愿意小熊去，拉了他的手道：“谁知道他在我们大齐放了多少钉子？这段时间你还是陪在我身边比较好，以免他们反弹。” 小熊一想也是，开始寸步不离的跟在小宝身边。 小宝本只是想拖住小熊，不叫他去涉险，毕竟打仗不同打架，而据说那金矿又易守难攻，谁知道竟是歪打正着，一连两天都有人不断暗中攻击府衙，竟是想要营救被困住的窝阔。 而身份高贵的小宝就是他们第一选择的人质，所以一连两个晚上他的房间都被人攻击，虽然有侍卫们在外阻挡，但还是让人心惊胆战，好在小熊就在他身边，至今没人能伤得到他。 也因为有小熊在身边他的睡眠还不错，所以这两天精神还不错，反倒是周瑛因为担心一连两天没睡好觉，一直顶着两个黑眼圈在俩人身边晃悠。 小宝和小熊都有些歉意，就劝他道：“要不周大人改一改作息，白天休息，晚上干活？” 毕竟刺客再胆大也没胆子大白天的来。 周瑛哪敢睡啊，低头道：“殿下和世子吩咐的事下官还未做完，哪敢白天睡觉？” 小宝和小熊更加抱歉，劝慰道：“那周大人再辛苦两天，等到袁家军把金矿上的人拿下事情就差不多完了。” 袁家军是捉拿窝阔的那天下午到的，袁将军本想亲自带兵前来，但想到大元皇帝在此，要是出现意外，大齐和大元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而大定府是边关要塞，二十万大军不能无元帅，所以只能点了嫡长孙袁柏领兵前来。 小宝和小熊只见了对方一面就让斥候带他去金矿了。 金矿上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主子被拿，所以早早的做了准备，但就算金矿易守难攻，对方也不过才两千人左右，袁柏带来了两万人，只点了一万兵马前往就把金矿给围了。 因为两位小主子说时间不急，所以他就慢慢围着往上攻打，尽量减少伤亡。 而到今天袁柏传回来了两次小捷，他预计再有两天应该就能拿下金矿了。 而周瑛这边也没闲着，开始调查起潍州城内金矿和银矿的事。 就算窝阔当年将所有知情人士都灭口了，但潍州城有金矿和银矿的事却是不少人都听说的，特别是那些曾在金国衙门里当差的老衙役，哪怕是不知道金矿和银矿在哪里，但也听说过有这东西，更别说那些旷工的亲眷，总有漏网的。 这么一打听就明朗了。 小宝怀疑窝阔不仅对潍州城如此，其他城县的金银矿说不定也被他藏匿起来，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支这样的队伍呢。 他干脆用太子印章给中都以北，大定府以南的府县下令，着他们彻查辖区内的金银矿产。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各府一开始回馈回来的消息都是辖区内无金银矿产。 中都到大定府中间这么大的一块区域，二十三个县城竟然没一个县有金银矿，这是蒙谁呢？ 所以小宝干脆下令让他们找前朝留下的老人询问，而周瑛就负责此事。 这两天刺客不断，他又要协助侍卫们追查刺客，又要处理各地汇集过来的消息，所以忙得很。 第1232章 谈判（1） 各县城都有信息回馈过来，虽然没能查出矿产所在地和具体的数量，但小宝和小熊对窝阔的计谋已了解了大半。 这么多的金银矿对方不可能记在脑子里，多半有个地图什么的。 小宝和小熊对审问出这些抱有很大的信心，因为窝阔在他们手里，他都是皇帝里，有什么东西会比性命和到手的权利重要吗？ 而小宝也终于等来了齐修远的指示。 齐修远只有两句话嘱咐他们，第一：大齐和大元此时不宜开战。 第二：他会派李章前来相助。 李章曾是窝阔的结拜兄弟，又做过他的宰相，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窝阔和大元的情况了，让他来对付窝阔，简直是戳对方的心窝子啊。 然而对差点杀了自家弟弟的窝阔，齐修远表示这刀戳的一点也不心虚。 窝阔被抓的第四天，袁家军不负众望的攻入金矿，杀敌一千三百人，俘虏八百六十八人！ 小宝和小熊拿着战报去见窝阔。 窝阔被安排在知府家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就在小宝和小熊住的隔壁，不过他们虽是近邻，这四天来却没见过面。 四天的时间，窝阔瘦了一大圈，满脸憔悴，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之一。 他静静地看了两个少年半响，咧嘴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不知道你们父亲是否能够安睡。” 这是要挑拨离间？ 小熊鄙视的看他，“你以为我们大齐跟你们大元似的兄弟相争相残个没完没了？” 小宝拍了拍小熊的肩膀，转头对窝阔笑道：“能够抓住大元的皇帝陛下为四叔报一箭之仇，我父亲和四叔当然是睡梦酣甜，只是皇帝陛下离开大元时日一久，不知道您的兄弟能否安睡。” 窝阔微闭着眼睛不说话。 小安和小熊就把捷报给他看，笑道：“陛下放在金矿里的人已经被全部拿下，他们其中有人招认您在匿下矿产可不止这一处，而我下令让各府县都开始清查辖下矿产，这一查才不得不佩服陛下的深谋远虑。” 窝阔闭紧了眼睛，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他知道，他提前埋下的这颗棋子算废了，就算大齐一时找不到那些矿产，派人大范围的搜索也能勘察出来。 而且戒严之下他再想灯下黑的挖矿也不可能了。 窝阔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挫败，如果是败在齐修远或齐浩然手上也就罢了，偏偏他是被他们的儿子骗了，这可是两个半大少年啊！ 难道大元就活该被大齐压着翻不了身？ 小宝没有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开门见山的道：“我们大齐想要重新扶起一个大元皇帝并不难，相信您的几位兄弟都很乐意与大齐合作吧？只要大元有了新帝，那陛下您只有一个下场。您想避免此事发生，您只能与我们合作。” 窝阔冷笑，“汉人狡诈，我的兄弟们并不傻，他们不会受你们摆布的。” 小宝坦然的笑道：“我大齐并不想摆布大元皇帝，只是想与他合作而已，我们两国边境线长，多年来的征战让百姓苦不堪言，你们需要的无非是粮食，盐巴与茶叶，我们大齐可以满足你们，友好的交易不比战争更得人心吗？” “不会有人不计酬劳的送你好处，你们汉人付出多少，只会百倍的要回去，我的兄弟并不是傻子！” “但有什么好处比得上让他当上一个帝国皇帝更诱人？”小宝笑得人畜无害，“皇帝陛下不信，那不如在大齐多留些日子，等我联系上您的兄弟后再说？不过到那时候我父皇未必会再选择你，毕竟你曾经伤过我四叔，要知道我父皇可是很疼宠我四叔的。” 窝阔一噎，瞪着小宝的眼睛差点滴血。 小宝和小熊都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你的命都在我们手里了，你还有什么好拿乔的？ 小熊直接拉小宝起身，“走，不就是多花点时间吗，大不了我们多留一段时日便是，干什么要受他的气？” 窝阔差点吐血，是你们一直在刺激我好不好，我何时给过你们气受？ 只是小熊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拉着小宝就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一连两天窝阔都没见到两个少年，而且他的伙食还越变越差。 看着只有一菜一汤的饭菜，窝阔心绪混乱起来。 他被抓后一直被款待，除了不能出这件屋子，吃的用的都很精致，每日三餐最少也是四菜一汤，所以大齐的太子虽没来见他，他虽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却知道自己没彻底走到绝路。 可现在他的待遇下降了，而且还是与对方发生分歧争执之后。 窝阔向来多疑，加上独自一人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六天，连给他送饭的人都是哑巴，可见他的心绪是越来越焦虑的。 难道齐文宸他们真的去联系他的兄弟了？ 他不觉得他的兄弟们能够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就是他也不行啊。 而他们一旦搭上话，作为前一任皇帝，他只有一个下场！ 窝阔为了霸业连结拜兄弟都杀，岂是轻易认命之人？ 他不愿意就此失败，窝阔咬咬牙，最后还是拍开门要求见齐文宸。 小宝挥退下人，笑呵呵的对小熊道：“你看我没说错吧，晾一晾他就好了。” 小熊嘟嘴，“干脆换一个皇帝不是更好吗？” 小宝就拍着他的脑袋道：“真是傻瓜，你以为换一个他就会听我们的？我问你，要你是他兄弟会怎么做？” 小熊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会布告天下说我们的皇帝被大齐所杀，号召将士为先皇报仇，然后再顺理成章的登基。” “不错，如果到时候我们再把窝阔推出去，对方大可以说这个是假货，是汉人的阴谋，而真的皇帝早已被大齐杀害，而他已经是皇帝，那些将士就算知道这个是真的，为了不让大元内乱也只能认下这个说法，到时候我们手里的窝阔就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小宝道：“窝阔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应当也知道这是对大元最好的结果，不过他既然没有自尽，那就是不想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大元。” 第1233章 谈判（2） 小熊眨眨眼，这才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不管是齐浩然还是穆扬灵，在教育孩子的时候都是灌输的“抓住一切活的机会”的思想，齐浩然和穆扬灵甚至教过小熊被俘虏后如何降低敌人戒备心，各种逃跑的技能。 知道儿子性子烈，穆扬灵还把几个儿子集中起来训练，充分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小熊从不觉得窝阔活着有什么不对，他活着才能报复回来啊。 但小宝这么一说，小熊才想起自己进入军队后将领们的教育。 士兵可以苟活，但校尉以上，一旦被俘虏，如果不能隐瞒身份那就尽可能自尽。 特别是首将元帅一类的人物，自尽才是最好的归宿。 小熊皱眉沉思，代入窝阔后才想明白。 提倡重要人物自尽，一是为了保守住秘密，毕竟这类人懂得的机密不少；二是为了杜绝敌人以人为要挟，就好比窝阔，他们要是现在拎着窝阔到两国边境威胁元兵后撤，他们是撤呢，还是撤呢？ 所以为了国家大义，这类人自尽才是最好的。 小熊挠了挠脑袋，苦恼的问道：“那要是我被抓了到底是自尽好，还是不自尽好呢？” 小宝就拍打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真是笨蛋，当然是活着了。” “那要是他们用来威胁你们怎么办？” 小宝意味深长的道：“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受威胁的，你要是被抓了，我就上表让四叔另立小豹子做世子，然后告诉敌人四叔还有三个儿子！你失去了作用，他们自然威胁不到我们了，而他们要是杀了你也不过是手上多一条人命，还让我们恨上他们，所以他们应该会放你回来。” 小熊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立四弟，虎头和小狮子可还在呢。” 小宝无语，你不是应该更关注自己被放弃的事吗？ “先不说虎头和小狮子是双胞胎，这两个到底谁排行老二都还没有完全确定呢，让他们当世子，以后一人当一天，轮着玩吗？” 小熊不说话了，皇碟上虎头是老二，但不管是皇宫王府还是外面，都是叫的小狮子二少爷，所以还真够混乱的。 小宝见他迟迟不问放弃他的事，就问道：“你怎么不恼我放弃你的事？” “你又不是真放弃，何况这样的确是最好的法子，我们国家既没有损失，我要是没能逃出来也能活命。”小熊不在意的道。 “可你却有可能失去世子之位啊，”小宝道：“四叔和四婶为了王府安定可能不会再立你为世子了。” “小豹子要真的想当世子，那我让给他好了，”小熊沉默了片刻后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不能继承王府我还不能自己建功立业了？” 小宝似乎跟小熊杠上了，继续问道：“那要是国家安宁不打仗呢，你怎么建功立业？你武功不错，但在文职一途上只怕没什么前途。” 小熊看了小宝一眼道：“要是小豹子容不下我，那我就出海去，我娘说海外有许多无主之地，我带着人把那些地都占了，到时候自己封自己一个大将军当，小宝哥哥，你要是在大齐也混不下去了，你就带着人去找我，你当皇帝，我给你当大将军。” “……你就知道我在大齐混不下去了？”小宝颇为无语。 “那你干嘛那么敏感？” “我这不是由窝阔的事多想了想，话赶话说到这儿的吗？”小宝自信的道：“父皇现在最疼的还是我，文谡他们对我这大哥也没话说，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 小熊撇撇嘴，“那你还问我。” 俩人边斗嘴边往隔壁院子去，到院门口的时候停下，然后轻咳一声，努力板着脸进去。 窝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听见外面有动静就看向门口。 两个少年联袂而来，窝阔讥笑，“你们兄弟倒是感情深，只不知十年后还能否如此。” “谢陛下赞扬，”小宝笑眯眯的道：“十年后您大可以来看看我们是否还是如此兄弟情深。” “只要到时候你还活着。”小熊冷冷的接上，他可没有堂哥的好脾气。 窝阔这次没被小熊气到，这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回来注视小宝，问答：“要怎么样你才能放了我？” 小宝温和的笑道：“我父皇和四叔从小生活在乱世之中，所以对战争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我也不愿边关百姓常受战乱之苦，所以希望能与大元结成永好同盟，百年内绝不犯边，陛下以为如何？” 现在大齐国盛民强，虽然他很想对大齐出手，但从客观上来说，这个结盟却是大齐吃亏了。 窝阔可不相信两个能坑了自己的少年会这么好说话，他怀疑的看着他们道：“只是如此？你们大齐还有什么要求？” 小宝就笑眯眯的道：“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了，结盟的具体条款朝廷会派来使前来与陛下商议，无非是互通有无之类的事，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小子的愿望，于陛下来说也是小事。” 小熊板着脸接道：“你们大元不是正在跟西夏打仗吗，那就多派一些兵去，我们大齐也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窝阔眯起眼睛，道：“你们想坐拥渔翁之利？” “陛下误会了，”小宝继续好脾气的笑道：“西夏还占着我们大齐的部分国土呢，我们旨在收回那部分失地，不过我们大齐刚经过一场战事，各地天灾又不断，实在是不好贸然出兵，可要是您派向西夏的兵增多，我们就能说服朝臣同意出兵。” 窝阔心中生疑，试探性的道：“由荣亲王领兵，就算我们大元没有增兵，你们想要收回国土依然不难。” 小熊就冷哼道：“我爹忙得很，哪有时间出兵西夏？这次要是出兵那就是我领兵。” 窝阔见小宝警告的瞥了小熊一眼，心中闪过亮光，大齐的太子这是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窝阔心中一乐，快速的算计起来。 第1234章 谈判（3） 这次他被抓，吃亏是肯定的了，但如果能在大齐提前埋下些祸根也不错啊。 齐修远已年近四十，又是经历过战乱的人，还能活多久？ 再过十几年，太子年富力强，他的其他儿子也长大成人，到时候势必有一番争斗，不如现在就想办法让他们父子不和。 每一次皇位更迭都少不了血雨腥风，也许到那时就是自己的机会。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一统天下的皇帝也不是好皇帝。 窝阔的梦想就是一统天下，完成大金未完成的大业，就算此时身陷囹圄，他的梦想也从未改变过。 心中急速的闪过各种念头，其实他不过是沉默了两息就点头答应了。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开始与他讨论增兵的人数和时间等。 早些年西夏就占有了吐蕃，所以国内才因连年征战出现各地叛乱，本来只是一些小地方的零星匪患，可谁知叛乱越来越严重，叛军几乎占去了四分之一的地盘。 偏西夏皇室野心勃勃，见大金，大元和大齐三国打得火热，他不趁机收拢国内反叛势力还跑过来插一手，不仅惹得大齐大元不悦，也给两国出兵找到了借口。 当然，大齐为了休养生息暂时放过了这个借口，而大元则跟西夏打得火热。 不过从现在的战况来看，大齐不出兵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国内已经乱成这样了，西夏对上大元的时候，十次战役还有四次是硬的，剩下的六次里还有两次是平手。 到现在为止大元也没能占西夏便宜。 而对于大齐，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消息。 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和解，西境和北境两个大国和解势必会对大齐不利，何况西夏还占着他们一些土地呢。 大齐建国前，齐浩然一举将西夏侵入军打退，当时就多收回了两个城池，后来到黔南任职，阴差阳错的给范子衿找到借口收回了一块失地，上面还躺着一个金矿； 而这几年，西夏与大齐签订盟约，但边关也时有冲突，镇守潼川的袁照就充分执行了齐浩然制定的方针政策，大战没有，小摩擦不断，有目的的向外推边境线，尽量不露痕迹的收回失土。 去年因为西夏出兵插手三国大战的原因，袁照一鼓作气收回了边境上的四座县城，把边境线向外平移了八十里。 然而西夏手里依然握着大齐的失土，上面可还有受苦受难的汉人呢。 两个小子都知道收复失土是他们父亲的愿望，齐浩然就不用说了，就是齐修远都在书房里挂了一幅舆图，时不时的看着西境发呆。 他们收回失土不仅是完成了父辈的愿望，那也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到时候他们可以很自豪的告诉大人，他们已经长大，出来历练一趟都能收回失土…… 这样以后还愁没有机会出门吗？ 以为齐文宸要培养自己势力好跟他爹争权夺利的窝阔要是知道这两人的想法肯定能气得再次吐血。 因两边都不知对方的心思，所以在出兵这一点上双方很快达成共识。 小宝甚至当场就与窝阔签订了契约，至于两国盟交契约则要等到天使来谈判签订，因为小宝虽是太子，但无皇上旨意他也代表不了天使。 而出兵协议则是作为太子的他与窝阔的私下协议，这也是窝阔觉得他是要跟自个老子争权夺利的原因。 协议签订，小宝就笑眯眯的起身，道：“既如此我们两边的盟约就算定了，陛下可以将自己的部下召回了，还留在大齐境内的游勇也要全部到潍州来，到时候好一并送你们出境。” 窝阔心一跳，小宝继续笑盈盈的注视着他道：“还有，陛下隐匿下来的矿产地图也要交给我们，那可是我大齐的财产，掌握在陛下的手里总不太好。” 窝阔知道，连自己的命都在对方手里，这些东西他想要保住是不可能的，但见这两个小子不提，他以为还能在来使到来前做什么，可现在看来竟是他小觑这两个少年了。 窝阔沉默半响，提出要求，“我要给我的将领传递一道消息。” 小熊冷哼道：“好让他们领兵来打我们吗？” “不会的，你别把陛下想得这么坏，”小宝温声安慰小熊，“陛下在我们手里，他又不想被挂在城墙上当人质，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是吧陛下？” 窝阔咬牙，这人比齐文谨还要可恶，竟然赤裸裸的威胁起他来了。 不过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认下这个威胁！ 因为地域广，矿产多，窝阔不能够一一记下，而这次来还要做部署，所以地图是随身带的。 窝阔从里衣的夹缝里把那张地图找出来递给小宝，他倒是想要重新画一张，然后减掉一些，但他被关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根本办不到，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也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小宝和小熊见他这么干脆，对他的印象倒好了些。 窝阔还在潍州城郊外的银矿里有两千人手，要不是窝阔让纳合拿了信物去把人招来，小宝和小熊压根没想到他还藏有这么多人。 话说，之前他们说的召回人手说的是那些不断冲进来的刺客，还有潜藏在大齐的细作…… 不过看了眼放下武器前来投降的两千多人，小宝和小熊识趣的什么话也没说，手一挥，让袁柏押着人下去，暂作俘虏收押，等两国签订盟约他们就可以跟着窝阔回国了。 其实前来投降的大元将士心里是很开心的，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草原，虽然为王事很自豪，但这大半年来他们也很想念家人，之前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生活在阳光下了。 将士们脸上努力做出悲伤的神情，心里却像是吃里蜜糖一样甜。 纳合深谙人心，虽然将士们隐藏得好，但他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不由在心里幽幽一叹，陛下此举都不能得到将士们的认可又怎么能取胜？ 就算此时不被大齐的太子和世子识破，今后也必后患无穷，不是谁都有那个心智可以在敌人后方放心的生活的，还要偷偷的开矿，运送金银。 第1235章 谈判（4） 齐修远收到儿子的密信后就立即派出以李章为首的谈判团，户部，礼部，吏部和刑部都抽调了一些官员。 毕竟，两国盟交，谁长谁次，礼节如何由礼部负责；两国交易由户部与其商定；而邦交后事务繁忙，肯定还要派专人负责，所以吏部也要派上两个人；至于刑部则要负责与对方商量盟交过程中的各种司法事宜了。 作为最了解窝阔与大元的李章则是正使，由他与窝阔谈判，尽量为大齐争取更多的利益。 李章当初被窝阔折磨得不轻，但这大半年修养也好了，所以赶路还挺快，小宝和小熊他们与窝阔结盟后第五天他就到了。 李章只来得及给小宝和小熊简单的见礼就跑去见窝阔了。 他对窝阔如今的下场很感兴趣！ 说起来，他对窝阔虽抱了其他目的，但所思所为并没有损害过他的利益。 当年阴差阳错的一起被抓到矿场里挖矿，与窝阔结交看上的是他讲义气，人品还不错，又有见识。 后来窝阔要带着矿场的人反大金，他想到自己潜伏在大金的目的就主动联络王爷求得武器粮草。 可以说，如果没有王爷提供的物资，窝阔根本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直接超过其他反军成为大金的头号敌人。 到后来他发展得越来越快，李章救过他的命，窝阔对他也好，兄弟情深，他这才动了留在大金的念头。 本以为要徐徐图之，谁知道王爷知道他的心思后当即就把他的家人送到大元，只要求他不要忘记祖宗家国就行。 士为知己者死，王爷以国士待他，他自然要回以国土。 其他的他做不到，但归还大齐失地却是窝阔一早与王爷定下的盟约，谁知道大金还没灭，这人就出尔反尔，与他反目了？ 李章从未恨过窝阔，就算自己被关起来用刑也未恨过他，只在心里怪自己识人不清。 可他回到大齐才知道他还派兵阻杀他的家人，若不是潜伏在大元的同僚们拼死相救，他的父母妻儿只怕都不能活着见他。 如果到这时候他还不恨窝阔，又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为他家人牺牲的同僚呢？ 所以此时李章对窝阔是满怀着恶意，在来的路上他就想了许多啃对方血肉的条件！ 太子和世子好容易把人抓住，对方又是私潜入大齐，这么好的机会不啃下对方一块血肉来简直对不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窝阔还不知道李章已经黑化，他知道这个结拜兄弟有些心软，只要他放得下身段，他相信一定能博取对方的同情。 于是，听到屋外急匆匆的脚步声，窝阔立即做出一副失意的伤心模样来，才摆好表情，李章就推门进来了。 看到结拜兄弟这个表情，李章当即就大笑三声，见对方脸皮一僵后才又大哭起来。 李章太了解窝阔了，特别是在对方得势后，他曾研究过他收服手下的手段，此时自然知道他在演戏， 然而演戏这种事不是只有他会做的。 李章指着窝阔又哭又笑道：“没料到你也有今日，当初你杀我害我家人，可还记得当年矿棚里的誓言？” 窝阔僵住的脸慢慢冷了下来，想到当年他生病，差点被当做死人拖出矿棚，是李章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他吃，又冒着生命危险跑到矿区边沿挖草药治他，这才救回一条命…… 后来更是在战场上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窝阔心中又些微的愧疚。 李章见他低头不语，就转身跑出去。 第二天就冷着一张脸来与窝阔谈判，谈判席上是咄咄逼人，提的条件是有多过分就有多过分。 连大元每年要向大齐纳岁币两万两都出来了！ 草原苦寒，供给自身都难，怎么可能纳岁币两万两？ 窝阔虽对李章心有愧疚，但他一向冷静漠然，愧疚是一回事，损害自己的利益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谈判很不顺利，李章几乎每天都要与窝阔吵一次假。 小熊对此很担忧，道：“李大人这么冲动，真的能谈好？别到最后大齐吃亏了。” 小宝翻着记录的文案道：“你放心吧，你看其他大人在私底下可有劝过李大人？” 小熊一怔，问道：“李大人是故意的？” 见小宝点头，他就撇嘴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用这种小计谋？感觉跟个姑娘似的。” 小宝笑道：“有用就行，你看窝阔虽然竭力反对，但谈判的时候却不敢说很过激的话，就是因为心中有愧，他只要不摔桌子走人，那其他大人就能见缝插针的为大齐争取更多的利益。” “你看，他虽没有同意每年纳岁币两万，却答应每年送良马百匹，牛羊肉各五百斤，牛羊幼犊各五百头……” 小宝合上文案，笑道：“现在只剩下管理榷场的官职还没确定，不过这是小问题，明天应该就能谈定，到时候就能送走他了。” 小熊兴致勃勃的问道：“皇伯父和父亲同意我们的计策了吗？” 小宝叹气，“信都送出去快半个月了还没回信，估计父皇也在纠结呢。” 齐修远和齐浩然暂时不想出兵，小宝和小熊也不想掀起战事，所以俩人针对西夏所占的失土做了一个计划，企图和平夺回失土。 两个孩子自认这个计划很完美，但不管是齐修远和齐浩然都觉得这相当于天方夜谭。 俩人本想将他们的计划书打回去，让两个孩子赶紧洗洗睡了别白日做梦，但这次换范子衿支持他们了。 他还把穆扬灵给拉上做了自己的后援。 穆扬灵一看完孩子们的计划书就满脸得意的赞扬孩子们厉害。 齐修远和齐浩然都是一脸的惨不忍睹，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齐修远想，或许孩子们指着一坨屎是想的穆扬灵都会说，说得对！ 齐修远刚在心里腹诽完，齐浩然就慢吞吞的站到了妻子的后面，对被抛弃的大哥道：“大哥，我觉得子衿和阿灵说的也不错！” 齐修远看着弟弟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觉得会说屎香的不是穆扬灵，而是弟弟齐浩然了！ 见齐浩然吸引了皇上的所有火力，范子衿心安理得的坐在一边喝茶。 齐浩然就满头大汗的解释道：“大哥，总要让孩子们试试吧，或许可行呢，反正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计划泄露也只是暴露了大元的行军计划而已，损失的也是大元。” 第1236章 计划（1） 这个想法很无耻，不过齐修远并没有因此训斥弟弟，反正在国事上一向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子衿的想法，“你怎么也会同意孩子们胡闹？”以子衿的性子，第一个反对的不应该是他吗？ 范子衿理所当然的道：“因为我发现孩子们有些想法虽然很幼稚，却都能实现，我们觉得这个计划是天方夜谭，大元和西夏不会这么蠢，但说不定他们就是这么蠢，就是顺着小宝和小熊计划的那做了呢？” 人要是想要作死，那是拦都拦不住的。 见三人都怀疑的看着他，范子衿只能无奈的道：“这是我从几个孩子身上归纳总结出来的。” 说这话时范子衿脸上颇有些沧桑。 这段时间他开始参与孩子们的教育，这才发现小孩的世界实在是他所不能理解的，话说他小时候也没这么幼稚啊。 然而许多在他看来白痴的想法做法，却总能被孩子们做成，而几个小子还真能蛊惑住大人，所以范子衿得出结论，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小孩，也不要高看了大人。 范子衿对齐修远道：“要是搁一个月前小宝和小熊跟您说他们抓住了大元的皇帝，您信吗？” 齐修远沉默不语。 “这就是了，我也不信，就像搁三天前谁要是告诉我虎头能成为儿童报的常驻作者我能喷对方一脸口水，但现在您看，儿童报在小安小狮子和虎头之间选了虎头，我们觉得这是儿童报有眼无珠，但儿童报就觉得理所应当……” 齐浩然不服气了，嚷道：“选虎头怎么就是有眼无珠了？上书房的先生们还夸虎头学习认真，功课进步呢……” 范子衿淡淡的问道：“那你觉得是虎头聪明，还是小安聪明？” 穆扬灵也加入战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小安写的文章少了份童真，不适合在儿童报发表，两个孩子各有长处……” “行了，行了，我们是在说收复失土的事，你们这都能扯到虎头他们身上去，我看也不用议了，你们赶紧出去吧。” 齐浩然立刻道：“大哥，子衿有些话说得不对，但这话却有一定的道理，我们觉得是天方夜谭，但说不定西夏人就犯蠢上当了呢，不如就让他们去试试，总不能白费了那份协议。” “你刚才不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吗？你这也倒戈得太彻底了吧。” 三票对一票，齐修远只能无奈让步，“不过你们知道哪个是西夏的细作？这个细作要是埋的不够深，他得到的消息西夏可不会相信。” 齐浩然蹙眉道：“我手上倒是有几个人选，都是发现了没揪出来的，不过因未审问过，所以不知道他们身份如何。” 范子衿就摸着下巴道：“我的商行里也有两个西夏的探子，要不从我这儿漏口风？” “由你们谁漏口风都不好，”穆扬灵笑道：“让虎头他们来吧，最近他们不是喜欢角色扮演吗，那我们就演一场大戏。” 当天晚上荣亲王府里就传出一声暴喝，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猫抓老鼠，下人们都是先吓一跳然后就镇定自若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样的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但今天王爷似乎尤其生气，竟然又吼了两声，书房里还响起了藤条的声音。 小楼着急的跑到后院，扯了一个丫头道：“快去通知王妃，就说王爷发火真揍几位小公子了。” 丫头们忙跑去找王妃。 而此时书房里，齐浩然正拿着藤条在虎头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小狮子和小安蹲在地上看他，一边还小声的问道：“怎么样，疼吗？” 虎头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小声道：“一点也不疼，就是屁股山有点痒，好像被蚂蚁咬一样。” “臭小子！”齐浩然踹了踹儿子的屁股，低声骂道：“这抽藤条怎么可能跟蚂蚁咬一样？” 小狮子就把虎头拉下凳子，自己躺上去，兴致勃勃的道：“我来试试看。” 齐浩然就摸了摸他的屁股，问道：“垫得够厚了吗？” “肯定够了，我垫了三个垫子呢。” 齐浩然就拿着藤条抽他屁股，见他果然不疼，干脆就使劲儿的抽，还一边抽一边大声的骂两声…… 小狮子轮完，小安就老实的趴在凳子上，于是，等齐浩然把三个孩子的裤子抽坏，藤条也断了，穆扬灵也终于到了！ 于是，当天晚上下人们看到三位小主子哀哀哭着用春凳抬回了后院，王爷和王妃都冷着一张脸很难看，而小楼从王爷书房里扫出了一根断掉的带血藤条，几片带血的碎布。 王太医被急招进后院给几位小主子看伤，一向温柔好说话的立春姐姐板着脸让丫头们把几条带血的裤子烧了。 据内院的丫头婆子们说当天晚上王爷被王妃赶到软榻上睡，夫妻俩谁也不理谁，但王妃转身却罚三位小主子写八百张大字，还要禁止骑马一个月…… 下人们就知道一定是三位小主子闯了大祸了，不然不会被如此揍，要知道王爷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很少揍人的。 王府的气氛凝重起来，下人们走路都要垫着脚尖，生怕发出大声响来惹得王爷不快，到时候被迁怒。 而王府内的风波很快传到外面，御史们都伸长了脖子窥探，看是不是王府的几位小公子闯了什么祸，是否够得上风闻奏是的标准。 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开始留意王府的情况。 第二天三个小孩都请了假没去上书房，但第三天却一瘸一拐的被荣亲王押着去上书房读书了。 结果荣亲王押着孩子和安郡王路上相遇了，本以为安郡王要替他儿子讨回公道，谁知道安郡王看着三个小子道：“该，叫你们以后还乱动东西不，早告诉过你们书房重地不准胡闹，你们倒好，越大越没分寸了。” 三个小孩都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不服气。 暗中留意的人纷纷记在了心里。 荣亲王的书房重地能有什么东西？ 这位可是曾手握大齐四分之三兵权之人。 三个孩子一瘸一拐的去上学，下学之后就一瘸一拐的去上街，旁人只能感叹三个孩子不愧是荣亲王和安郡王的儿子，真够皮实的，这时候还不回家休息，还有心情出来玩呢。 暗中的人见三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笑着，就悄悄开始行动。 于是三个孩子就遇到了以前一起玩过的两个小伙伴，提起昨天晚上的事，三个人都有些气愤，虎头道：“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我爹随便摆在桌上的文案是机密文件啊……” 第1237章 计划（2） 等西夏的探子把“机密文件”弄走，小宝和小熊都松了一口气，做这个戏太难了，幸亏有大人们帮忙，不然他们哪里能那么巧妙的通知到西夏？ 齐浩然的书房防备严密，所以西夏是从小宝他们这边入手的，毕竟荣亲王的书房要是那么好近，西夏也不会相信这事是真的。 但从大齐太子这里拿到协议的拓本却不怎么难，毕竟他们是住在一个小城的知府府里，防守的力量大多调去保护自己的安全和防备窝阔被救走，对这些文案的保护有些疏忽是很说得过去的。 不错，现在很多人私底下都知道潍州知府院子里关着大元皇帝了。 先是大齐的频频动作，然后爆出大元探子大规模攻击潍州府衙的事，大家想不知道问题都难啊。 齐修远为此还对朝臣做过解释，说有贵客在潍州城，所以需要李章代为使者招待。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那是大元的重要人物被抓住了，更灵通却明白那是太子殿下和荣亲王世子把人家皇帝给扣下了。 对此，他们表示乐见其成，所以全都默默的表示支持。 自然，渗透过来的探子也知道了。 于是西夏和大元也都开始行动了。 大元那边，窝阔的兄弟们是捶胸顿足，很想做些什么，但大齐这边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老早就把窝阔的心腹纳合给放回去了。 纳合拿了窝阔的信物和旨意回国，窝阔的几个兄弟还没闹起来就被压下了，所以大元虽然暗潮汹涌，表面上却平静得很。 西夏就不一样了，自大收到消息大齐和大元要联盟他们内部就闹翻了天，等到西夏的探子把协议拓本送回国内，西夏朝廷更是闹翻了天。 他们现在对付国内的叛乱和大元已经吃力，再来一个渐渐国富民强的大齐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吗？ 于是大齐送出来的金银珠宝就起了作用。 当年西夏贿赂前朝奸相秦芳，让大周不战而退割了好几块地，现在正好，同样的计谋用在西夏身上同样管用。 不少西夏权臣都提议将汉人的土地还给他们，反正大齐所求不过是他们那几块失土。 由此惹得大齐出兵，腹背受敌，到时候只怕失去的更多。 收了大齐贿赂的西夏权臣满脸通红的与主战派据理力争，“大齐去岁才灭了大金，又击败大元，正是士气高涨之时；江南多豪富，军费也不成问题；齐浩然智勇双全，试问，士气，军费，良将，我们西夏占哪一条？真与大齐开战，你们有几成把握？” 此话一出，西夏朝堂都是一静。 主和派再接再厉道：“陛下，若大齐出兵，齐浩然必为主帅，彼时以谁为将与之对抗？” 西夏朝堂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十三年前的那场入侵大战让西夏损失惨重，那一次战役中西夏一半良将陨于齐浩然之手，回来的一半也大半是他的手下败将，齐浩然的威名响彻西夏，谁也不愿与之一战。 不过这是大部分西夏将领的想法，总有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一员小将在大家沉默半响后站出来，大声吼道：“陛下，末将愿领兵出战。” 被收买的权贵用鼻子鄙视他，“大齐荣亲王叱咤战场时你还在家里尿裤子呢，你能与他相斗？别最后丢了自个的小命！”又道：“丢了自己的命不要紧，别丢了我们西夏的国土就行，只怕你这一去不但拦不住大齐军队，还让他们找到借口攻打我西夏。” “你少在这里涨别人志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汉人呢，张嘴只为大齐说话，别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奸臣的心理素质很过关，他面不改色的冷嘲道：“我这是为陛下，为西夏分忧，不像你，仅为一己之私，为了立战功把西夏，把陛下，把西夏的勇士们推出去丢命！” 奸臣回头对西夏皇帝喊道：“陛下，大齐虽号称说只收回失土，但未必不会趁机占我西夏良土，之前大齐对大金出兵也说只收回汉人失土，但汉人的土地只到中都一带，去岁他们可是一口气打到了大定府，要不是齐浩然受伤，只怕他们还会北进！陛下，汉人是爱面子的伪君子，要是给他们找到借口出兵西夏，又有大元左右夹击，我西夏危矣！” “只有断掉他们出兵的理由才能阻止这场战事，到时候我们再全力平叛和打退大元，至于被大齐拿回去的土地，只要我西夏皇室还在，总有再抢回来的一天！” 奸臣这么一喊，朝堂上不管是主和派还是主战派都微微动容，西夏皇帝更是沉默许久，最后道：“那爱卿觉得谁可为使前去与大齐商议此事？” 当然是他了，不然他费那么大的劲儿干嘛？ 奸臣满含热泪的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的喊道：“微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于是，西夏皇帝紧急给大齐去了一封国书，商议归还汉人失土的事，不过他们保管这片土地多年，大齐要收回去总得交些保管费。 大齐皇帝与群臣：“……” 不跟你们要侵略赔偿费也就算了，竟然还想从他们手上拿保管费！ 不过想到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失土，大齐的皇帝与群臣都默默忍了，但都摩拳擦掌的等着西夏的使臣，你们只管来，看我们能给什么东西让你们带走！ 而小宝和小熊得到消息时都乐得从疾驰的马上跳下来滚到一边的草地上打滚！ 要不是事情还没落定，他们一定高兴的大喊一声“我们成功了”，而现在事情还没落定，所以他们只能哈哈大笑的在草地上滚了一边，发泄完后就开心的打马扬鞭朝山东而去。 不错，他们已将潍州的事都交给了李章等人，再一次向东而去，此时他们已经绕过中都往山东而去了。 齐修远没想到两个孩子的计划真的能成功，不由出一口大气，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孩子啊。 其实两个孩子的计划很简单，也的确是有些天方夜谭。 将他们协议向西夏出兵的文件泄露给西夏，告诉对方他们大齐要出兵收回失土，且大元会加大兵力。 然后再收买西夏的权臣为他们说话，西夏要不想腹背受敌那就应该主动归还失土。 当然，只有这样还是不够的，这一段时间，小宝他们催着窝阔向大元西夏边境处增兵，而大齐的军队也开始频繁动作，做出要出兵的假象，齐浩然甚至让人与西夏境内的叛军联络上，以向他们提供粮草为诱饵让他们加大攻击力度，多重压力下，再有人引导，西夏有很大的可能会顺着两个孩子计划的那样归还大齐国土。 齐修远以为这个时间会很漫长，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1238章 发怒 西夏的使团很快到达大齐，大齐的官员们将他们虐了一遍，把他们提出来的保管费一降再降，最后给了些金银珠宝和绸缎茶叶算是赎金了。 户部尚书一脸肉痛的把钱从国库往外掏，最后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希望内库能补贴一二，实在是今年许多地方都有天灾。 齐修远也知道国库的难处，他心情好，加上他的内库去年收入颇丰，所以大手一挥，表示这次赎金，不，是土地保管费内库出一半。 西夏拿到了钱后开始让人撤出那片土地，消息经时报确认刊出，那几块土地上的汉人跑上街头大哭大笑，额手称庆，而京城的百姓也放起了鞭炮，各界都开始了庆祝活动。 穆扬灵也买了一车的鞭炮回家，对家里几个熊孩子掐腰笑道：“虽然放鞭炮污染空气，但今儿我高兴，你们随便放！” 王府就是过年的时候都没放这么多鞭炮，孩子们大乐，冲上去分割，小安和虎头小狮子抢了自己的份额后就跑过来低声问道：“四婶，我们在收复失土一事上的功劳能往外说了吗？” 穆扬灵就摸着他们的脑袋低声笑道：“有一些功劳并不用时人知道，历史会记录下来，后世的人也会记得你们的功绩的。” 虎头着急的问道：“那到底能不能告诉我的小伙伴们，我们也参与了算计西夏的计划。” 穆扬灵继续笑盈盈的对小安和小狮子道：“你们来给虎头解释解释，明儿我们两家要跟着你们皇伯伯去行宫野炊要收拾不少东西，我去忙了。” 小安和小狮子就一把扯住虎头，与他道：“四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件事只能成为历史，不能现在往外说。” 虎头失望的嘟嘴，“我还以为能让大家看到我的功绩呢。” “没关系，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现在西夏也跟我们大齐重新订立盟约了，总不能人家刚走就传出我们设计骗他们的事，那多不友好呀，”小狮子安慰着虎头道：“等以后西夏再跟我们翻脸，我们再把这件事说出去恶心他们，哼哼，他们一群大人却被我们几个小孩子骗了，臊死他们！” 另外两个小伙伴赞同，“好主意！” 小豹子见三个哥哥又靠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就生气的嘟着嘴跑过来，一把扯住虎头的手叫道：“你们又不陪我们玩，我要告诉爹爹！” 虎头就一把将小豹子扛起来顶在肩膀上，沿着那些鞭炮就跑圈，还一边跑一边抬手打他屁股，问道：“我们现在不是陪你们玩了，告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小豹子兴奋的“啊啊”大叫起来，高兴的喊道：“我会飞了，我也会飞了——” 小福羡慕不已，也跑上来缠住自家大哥，“大哥我也要骑马！” 小安满脸苦恼，他有没有虎头的力气和内力，哪里敢把小福顶在脖子上。 小狮子就蹲下来道：“还是我来吧，你大哥站在一边看就行。” 小福忙高兴的爬上去，虎头见了就运起轻功飞过来，叫道：“我来追你们……” 小狮子扛起小福就跑，院子里一下就只剩下小福和小豹子的大叫欢笑声和小安宝珠的拍掌加油声。 齐浩然和范子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虎头和小狮子一人扛了一个孩子用轻功在院子里蹦来蹦去，范子衿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厥过去。 齐浩然也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敢出声，怕吓到几个孩子，身子一闪就到了小狮子边，一手将他抓住，一手把他肩膀上的小福提溜下来放地上…… 这两个动作不过一息就完成了，虎头跑在前面看不到后面，刚玩得兴起就被一把抓住，于是小豹子和虎头也被放到了地上…… 范子衿见齐浩然三四息的功夫就搞定了孩子们，堵在嗓子眼上的气这才下去，然后就是暴怒。 齐浩然刚想教训几个孩子胡闹，身后就传来一声暴喝，然后他就目瞪口呆了！ 范子衿暴喝一声，冲着小安就跑过去，把人一把按在腿上就打，面红耳赤的骂道：“你是怎么当的哥哥，叫你看着弟弟们，你就是这么看的？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胡闹，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听话……” 范子衿说一句打一巴掌，才被放在地上的四个小子全都傻眼了，然后一把冲上去抱腿的抱腿，抱手的抱手，哭着喊着，“二伯（爹爹），不关小安哥哥的事啊，是我们自己要玩的。” 小安的屁股挨了五巴掌，因为太突然没反应过来，此时听到虎头他们的干嚎这才回神，一回神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喊道：“我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啊，老天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范子衿本来都停手不打了，听到这话气血翻涌，直接把抱着手的小福往外一推，压了小安继续揍。 小安顿时惨嚎起来。 宝珠吓得躲到父亲怀里不敢出来了。 齐浩然抱着女儿苦恼，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劝，话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子衿这么失态，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得他都不敢动弹了。 齐浩然见他把小安的屁股打得“啪啪”响，一看就知道他光使劲儿，却没用对力，只怕停下来后他的胳膊会比小安的屁股还要疼。 为了兄弟着想，齐浩然还是上前了两步，正想劝，范子衿却一把丢下了儿子，怒火开始无差别的朝周围人发散。 先是随行伺候的小厮婆子，“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小豹子才多大，小福才几岁你们就敢放任他们做这么危险的事，这还是在院子里我们看得着的地方，我们看不着的地方你们是怎么带孩子的？” 然后是侍卫，“王府请你们来是保护几位小主子的，不是给你们看戏吃白饭的，两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在天上飞来飞去你们就不知道拦一拦，要是出了事你们赔得起吗？” 等教训完这些人，范子衿几乎已经是声歇力竭了，转过身来却看见低头站在一边的齐浩然，怒火一下就腾腾的冒起来了，指着齐浩然的鼻子骂道：“还有你，几个孩子这么无法无天都是跟你和阿灵学的，我早说过孩子不能宠，犯了错你就得罚他们跪祠堂，就得打，你倒好，宠孩子宠得没边了，你数一数，他们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你真正揍过他们几次？” 齐浩然张张嘴，小声道：“阿灵说孩子得靠教育，不能揍！” “放屁，”范子衿激动的道：“要是不揍他们能上房揭瓦，你看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你们既然让我插手孩子的教育，那这次就由我来罚，你们谁要是敢插手就给我一块儿受罚去。” 齐浩然顿时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第1239章 弄巧成巧 小安觉得自己冤死了，见四叔屈服在父亲的淫威下，顿时觉得人生无望，只能放开嗓子又干嚎了两声，希望再来个人救他。 于是，穆扬灵和小夏氏急匆匆的闻讯赶来了，但看到暴怒的范子衿，俩人和齐浩然一样怂了。 三个大人站在一边目送范子衿把五个孩子送进祠堂里罚跪，“想想你们错哪儿了，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出来！” 齐浩然对上孩子们可怜的小眼神，弱弱的道：“明天我们不是要去行宫庆祝吗……” 范子衿幽幽的道：“我也没拦着不让他们去啊，不过他们要是带着伤去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齐浩然立即闭紧嘴巴，穆扬灵就看着五个孩子感叹道：“这就是典型的乐极生悲啊。” 几个孩子一愣，很快被押送到了祠堂外面跪着。 五个孩子跪在一起反省自身，虎头左右看看，小声问道：“我们不应该顶着弟弟们跑，但这关小安哥哥什么事？” 小安嘟起嘴巴。 小狮子就叹息一声，老成的道：“谁让我们平时都听小安哥哥的，他年纪又是最大的，二伯怪他没劝阻我们。” 三个小的一起看向小安，眼里满是同情怜悯，“小安哥哥，对不起！” 小安哼哼了两声，心里却开始沉静下来。 父亲无非是怪他没尽到兄长照顾弟弟们的责任，这次也的确是他的错，嘴上虽不服气，但小安心里已经有些认罚了。 因为孩子被罚，王府了一整个下午都安安静静的。 穆扬灵和小夏氏指挥人收拾好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后觉得这么安静的下午实在是难得，就抱了宝珠去湖边看荷花。 此时荷花盛开，湖里粉红一片，很是漂亮，本来还有些担心害怕的宝珠看到荷花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抱着母亲的脖子小声问道：“娘，二伯什么时候原谅哥哥们？” 穆扬灵就摸着她的小脸道：“放心吧，你二伯才舍不得罚他们太狠呢，一会儿就放他们了。” 范子衿骂齐浩然宠孩子，他自己也没差多少。 而且惯会给孩子们找理由，只怕比齐浩然还不如呢，不过他一直自认是严父，他们还是别去揭穿他了，免得他恼羞成怒，到最后真的罚几个孩子了怎么办？ 范子衿的确舍不得几个孩子受罪，所以一刻钟后就让下人去问五个孩子是否知错了，错在何处！ 不管是三个大的，还是两个小的，认错速度都很快，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一个说不应该扛着弟弟们不顾危险的乱跑，一个说不该不顾安全的硬缠着哥哥要飞飞，另一个则说作为哥哥没能照顾教育好弟弟们，让他们做出危险的事…… 于是范子衿就让他们再跪一刻钟，将那番话在心里默念二十遍，然后才拎着他们去书房里继续教育。 外面那些动辄被罚跪一下午或半晚上的孩子表示对这几个小子的羡慕嫉妒恨。 虽然前一天被大人教育了一顿，但第二天出发去行宫时孩子们依然兴高采烈的不受一点影响。 一大早小安就爬起来带着弟弟骑着小马驹跑到荣亲王府来，虎头和小狮子抱着睁不开眼睛的小豹子和宝珠出来，一把将人塞马车里，然后高兴的去拉自己的小马驹。 小福都不用哥哥塞，自己就爬进去了，在宽敞的马车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继续睡了。 因为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国土收回，齐修远很高兴，在西夏使臣离开后他大手一挥，定了个收复日做节日，每年此时都休假三天以示庆祝。 今年是第一年。 有朝臣上书要办国宴，君臣一起乐呵乐呵。 不过看到探子们汇报收回来的中兴府、西凉府等四府的情况，齐修远果断拒绝了。 这次和平收回失地，虽然免去了兵灾，但西夏撤出的时候也把能带走的财物都带走了。 要不是大齐强硬，只怕临走之前他们还要抢掠百姓呢，所以新收回来的四府是一点公钱没有，普通百姓更是穷得一家只有一套外出衣服。 这么穷，那不得赈济？ 建设和扶助都需要钱，钱从哪儿来，从国库和内库来！ 君臣同乐一回的钱都够一府百姓的赈济款了，所以齐修远很吝啬的表示国宴就不要办了，但这是喜事，京城开坊三天，到时候皇宫会挂红以示庆祝，民间可以自发组织节目，衙门则负责安保问题就行了。 此话一出，京城的大商人们纷纷做各种产品促销活动，有的大善人还施米施粥做善事，穆扬灵见缝插针的在京城各处竖立了捐助箱，让宫中的太监宫女亲自看守，表示捐助所得都捐往收复的失地，助当地百姓重建家园。 大周朝时文胜武弱，就是七十岁老翁，五岁小儿都会唱失家园，心心念念的都是国土完整，此时见最后一片失土也收复，自然迸发出强烈的热情。 沿路而过的百姓，哪怕家里很穷，看见木板上画的失土同胞的悲惨也会掏出几文钱丢进捐助箱里。 百姓们是一文一文的丢进去，富商则是一箱一箱的送了，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银子往里投钱，最后又发展到了宫妃。 官员及世家们见了没办法，连百姓富商，宫里的娘娘们都捐了，他们要是不表示一二岂不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们只能也往里送钱。 这一下不仅穆扬灵，就是齐修远都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对此，面对齐修远三兄弟的目光质问，穆扬灵严肃的指天发誓道：“我真没想到这点，我就是见那些富商活动搞得很大，前去领米的百姓日子过得并不十分艰难，想到西地那些百姓现在啃的是树叶，这才想着这些米与其散在京城，不如运到西地，所以才让皇嫂给我拨几个太监宫女出去募捐的，真的！我绝对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捐钱！” 齐修远怀疑的问道：“那怎么不让王府的人去，反而让宫女太监们去？” 穆扬灵不好意思的道：“您也知道我府里的下人少，这京城皇城，内城，外城各个地方都要放几个人，我府里抽调不出来这么多人，反正宫里太监宫女多的是，他们肯定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什么的，所以……” 齐修远脸一黑，这蓝天白云哪一处的不一样？ 说得他好像虐待了他们似的。 “那不是还有衙门的人吗？” 穆扬灵就嘀咕道：“百姓看了官差就怕，而且进了衙门的东西未必能送到西地……” 第1240章 行宫（1） 齐修远见她这么不相信自己领导下的朝廷，不由对她瞪眼。 但此举的确让他们节省了许多，这两天收到的募捐就够他们计划给西地赈济款的三分之一了。 齐修远觉得他可以多拨一些钱来给西地购买耕牛农具和建造房屋等。 这么一想，齐修远高兴了，也不计较穆扬灵对朝廷的不信任了，想到他们也有三天的假期，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窝在宫里，干脆大手一挥，全家去行宫避暑。 这个全家不仅包括皇后和各位皇子公主，还有他们的母妃，齐浩然一家及范子衿一家。 三家轻车简从的从京城出发前往三十里外的避暑行宫。 范子衿一家与齐浩然一家汇合往城门口去，皇宫侍卫早护着皇上等人在此等候了。 齐文谨和虎头他们一样骑马，见他们来了就远远招手，然后看着他们的屁股问道：“据说你们又被范叔叔揍了，还能骑马？” 三个孩子脸一黑，决定太阳出来之前不跟他说话。 皇上和皇后也听到了动静，叫人去把几个孩子叫过来问话。 虎头他们从后面往前面走，先经过皇后的轿撵，干脆先去见了她。 皇后拉着他们的手上下打量，含笑道：“听说你们被揍了，我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三个孩子：“……” 齐浩然和范子衿已经骑着马跑到前面去见皇帝了，三个孩子垂头丧气的过来行礼，齐修远就“呦”了一声，“这还真的是被揍了？揍哪儿了？过来让皇伯伯看看，去了行宫还能玩吗？” 三个孩子嘟起嘴巴气闷的看着皇帝。 齐浩然则垂着脑袋闷笑。 齐修远就忍不住拿了手里的折扇打他的脑袋，“有什么好笑的？” 齐浩然立刻把笑容收起来，把脸憋红了道：“我高兴的，这么热的天去行宫避暑还是第一次。” 齐修远都不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没说真话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人赶出去了。 齐浩然竟然乖乖的听从跳下了马车，范子衿则安静的跟在齐浩然身后下了车。 齐修远惊奇的问三个孩子，“你们的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小安低头不语，虎头就叹息一声，悲伤的看着外面的晨光道：“昨天二伯揍我们把手又给扭到了，我爹给他揉了药酒，不知道今天好了没有。” 齐修远张大了嘴巴，问道：“昨天他揍你们揍得很厉害？” 虎头和小狮子一起看向小安，道：“昨天二伯只揍了小安一个。” 揍到自己的手都扭了，那小安该有多疼？ 齐修远皱眉拉过小安，问道：“那你还能骑马？” 小安轻咳一声，小声道：“父亲没用对劲儿，所以只是当时疼，昨天晚上擦过药酒后就不疼了。” 所以打人的比被打的还要惨吗？ 齐浩然骑马，范子衿则是坐马车，队伍才出了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万公公送来的两瓶药酒，他微微惊诧，然后立即掀开车帘冲三个孩子喊道：“你们三个给我过来，你们刚才都和皇上说什么了？” 三个小脑袋低下头去，嘀咕道：“我们实话实说了。” 范子衿气得吹胡子瞪眼，吼道：“爷什么时候扭了手了？” 虎头低声道：“您不扭手怎么让我爹爹给你擦药？” 小安也安慰父亲，“爹爹，我们一定不会再闯祸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打我们了，免得又扭到手。” 范子衿张张嘴巴，转头对齐浩然吼道：“你说爷是扭了手吗？我那是打酸了手！” 齐浩然不解，“这打酸手和打到扭到手也差不多了，反正你以后不揍他们就是了，下次这种事跟我说一声我代劳，我要是不在就找阿灵。” 合着他连一个妇人都不如了！ 范子衿气得摔下车帘，决定从今天开始努力锻炼身体，他也是扎过马步，练过功夫的，虽然荒废了许多年，但总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吧？ 范子衿拿定主意要锻炼身体，所以一到行宫就要求去狩猎。 齐修远和齐浩然：“……” 他们是来避暑的，不是来狩猎的呀。 行宫都还是前朝留下的，齐修远修缮过一次，但他还是第一次带家人前来避暑。 穆扬灵抱了宝珠下车，好奇的打量行宫。 行宫建在大明山半山腰，有从山上引流而下的小瀑布，飞落下大水池后沿着挖出来的沟渠在行宫里绕了一圈才往山下流去，因为水汽足，所以整个行宫都很清凉。 穆扬灵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齐浩然打发了几个大孩子，抱了小豹子过来接穆扬灵，“小豹子和宝珠还小，别让他们贪凉，我先送你们回我们的院子。” 穆扬灵含笑点头，与大家作别后离开。 皇上和范子衿早带着孩子们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皇后就和众人笑道：“你们也去自己的院子里收拾一番吧。” 段贤妃就上前拉了小夏氏走，“你先陪我去看看我的院子，然后再回你的院子。” 段贤妃与小夏氏是闺蜜，本来这样的活动她不会参加，不过听说小夏氏会去她就跟来了。 皇后早知道她们关系好，小夏氏每次进宫只要有时间就会去看段贤妃。 皇后不介意，不代表其他嫔妃也会如此大度，段贤妃只凭大理公主的身份就占据嫔妃第一位，皇上和皇后也都敬重她，她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些吃味的。 小夏氏有安郡王这层关系在却避过皇后与段贤妃交好，也活该被针对。 所以嫔妃们纷纷开口，“安郡王妃与段贤妃感情倒是好，到了行宫也不分开。” “是啊，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投了眼缘，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皇后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道：“中午要在曲水亭里摆宴，要是不回去收拾东西只怕中午就赶不上了，你们时间要是多不如去曲水亭那里帮忙？” 众嫔妃立刻不敢说话了。 而还没走远的段贤妃讥讽的翘了一下嘴角，扭头对小夏氏道：“皇后贤良，不然我还真不会待你如此亲密。” 第1241章 行宫（2） 段贤妃和小夏氏又不傻，她们敢如此亲密的来往就是因为知道皇后不介意。 两人手牵着手把各自的院子逛了一遍，这才去曲水亭，那里已经站满了盛装打扮的嫔妃。 皇后和穆扬灵都还没有出席。 段贤妃就站在边上看，与小夏氏笑道：“只怕经此一次皇上下次再要出宫就不会再带我们这些妃嫔了。” 小夏氏干巴巴的安慰道：“不会的，皇上出宫，身边总要有伺候的人。” “伺候的人多了只会带来麻烦，何况皇上又爱只带皇后出宫，他是知道人少的好处的。” 小夏氏顿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她也见过皇上不少次，也有点摸清楚这位帝王的脾气了，他不喜欢繁重的一套，又与皇后夫妻情深，并不爱宫中妃嫔多，那样会显得呱噪。 段贤妃见小夏氏苦恼的想法安慰她，就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道：“我又不是想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只是惋惜少了一次出宫的机会。” 小夏氏顿时笑道：“你不是在吃斋念佛吗，怎么老是想着往外跑？” “宫中的珍花奇木看多了难免想念外面的青山绿水。” 俩人说着话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段贤妃说的不错，皇帝的确下定决心下次再来行宫绝对不带这么多嫔妃了。 他就不应该想着大家同乐而带这么多人来，只是去曲水亭赴宴他就碰到了两拨在路上赏花的妃嫔，一拨路边凉亭里弹琴的妃嫔，幸亏没有人不长眼的往他身上倒，不然就算他自持冷静也会拂袖离开的。 见皇后掩嘴而笑，皇上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到了曲水亭后见齐浩然夫妇还没来，想到弟弟弟媳的脾气，立刻招手叫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文翠，吩咐道：“去告诉荣亲王夫妇，就说不用他们赴宴了，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文翠惊诧的看了皇后一眼，然后立刻低下头去应是，慢慢的退下。 曲水亭里顿时安静下来，齐修远就板了脸与大家道：“行了，大家用饭吧，宴席结束就赶紧回去休息，夏日炎热困顿，注意消暑，别生病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正牵了龙凤胎走到半路，听到文翠的转告，立刻转身回去，早说啊，他们就不用大老远的走过来了，六七月的天，可热死人了！ 齐浩然一进屋就脱了外衫，只着里衣，拖着木屐在屋里走，对立春喊道：“赶紧去弄些冰饮来，我们今天中午自己用饭。” 龙凤胎听说有冰的吃，立刻双眼亮晶晶的看向父亲，齐浩然忙摇手道：“你们可不能吃，不然你们娘要捶我的。” 龙凤胎立刻抱着他的胳膊挂在半空中，叫道：“上次我们也吃冰了，一点事没有。” 小豹子着急的看向妹妹，抱住立刻抱了齐浩然撒娇，“爹爹，爹爹，我们不吃多，就吃半碗，你看我们从山下到山上可热可热了。” “不行，不行，”齐浩然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吃坏了肚子你们娘要揍我的。” 穆扬灵就从外面拎了一个大西瓜进来，小豹子和宝珠看见立刻“嗷”的一声丢开父亲就冲母亲去了。 穆扬灵笑道：“这西瓜我叫人放在冰盆里镇了一下，我允许你们每人吃两片。”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直呼母亲是他们最爱的人！ 齐浩然站在一边不由吃味，叫道：“今儿下午我要带你们二哥三哥去钓鱼，你们谁跟着？” 两个孩子谁都没理他，穆扬灵捧着两个小儿女的小脸蛋笑道：“娘下午要跟着你们皇伯母和二伯母去游湖，你们去吗？” 两个孩子立刻捧场的抱住母亲的腿。 齐浩然咬着牙伤心的看着两个小儿女。 穆扬灵就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带虎头和小狮子他们去玩。” 齐浩然撇撇嘴，道：“我才不带他们玩呢。” 话是这样说，午休过后他还是去找几个孩子了，然而虎头他们并不领情，告诉父亲，“我们跟堂弟们越好了要去瀑布那里抓鱼，我们可不去钓鱼。” 小狮子更是嫌弃的道：“钓鱼是大人才干的事。” 齐修远正被他的妃嫔们缠住脱不了身，而范子衿一心要锻炼身体，正拿了弓箭和侍卫们去附近山上狩猎。 齐浩然一下就成了孤家寡人。 他只能自己拎了鱼钩去钓鱼，一个人坐在岸边觉得好寂寥。 穆扬灵拎了水桶来时就见背影落寞，不由放轻了脚步，才走到他的身后，齐浩然突然软倒在地，面色涨红，眼睛紧闭，还轻轻地抽搐了两下才不动了。 穆扬灵一愣，继而面色大变，丢下水桶就跪在他身边，着急的叫道：“齐浩然你怎么了？齐浩然！” 穆扬灵不敢动他，只能着急的叫道：“快去叫御医来，快！” 守在一边的侍卫和躲在暗处的暗卫们一下就动起来了，一半人将王爷王妃团团保护在中间，一半人迅速的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搜查…… 按说王爷一直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怎么会中招呢？ 而且王爷的武功也无人能及，大家很快排除是有人来此刺杀，那就有可能提前放毒了。 侍卫长上前沉声道：“娘娘，必须马上将王爷移走，这里有毒物！” 穆扬灵立刻小心的要抱起齐浩然…… 齐浩然心下一阵惶恐，他好像把事情闹大了，穆扬灵一抱他只能放下内力，偷偷的睁开眼睛…… 穆扬灵俯身抱他，才抱到一半就见他睁开眼睛又立刻闭上，她心下一怔，仔细地看了看他依然红得过分的脸色，再听一下他的心跳，顿时面无表情的把人抱起来对侍卫长道：“去告诉侍卫，不用请御医了，你们也都退了吧。” 侍卫长着急，“娘娘？”王爷都中毒了王妃这是要闹哪样？ 穆扬灵沉静的看他，侍卫长渐渐冷静下来，只能挥手让大家退下，但也没走远，只是让王妃看不到他们而已，其实人还在附近，现在伤害王爷的东西还没找出来，要是王妃再出事怎么办？ 穆扬灵也不在意他们阳奉阴违，见视线内无人后就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丈夫，她哼了一声，毫无预兆的就松开手，齐浩然“扑腾”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齐浩然“嗷”的一声叫出来，捂着腰叫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是真的疼死了。” 穆扬灵气得压在他身上乱晃他的脑袋，“叫你吓我，叫你吓我……” 直到把人晃晕后才停下。 第1242章 行宫（3） 躲在暗处的侍卫和暗卫们听见王爷的惨嚎声忍不住上前查看，看到王妃压在王爷身上晃他的脑袋，顿时抽了抽嘴角，又慢慢地退了出去。 齐浩然晕头晕脑的躺在草地上，穆扬灵就靠在他身边，半响他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妻子，见她神色还好就小声的问道：“阿灵，你还生气吗？” 穆扬灵哼了一声，道：“要不你再原地转上一百圈以赔罪？” 齐浩然顿时头疼，问道：“谁教你这个惩治人的法子的？也太损了。” 穆扬灵会告诉他这是前世她教官的最爱吗？ “你不是说要陪皇后游湖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小豹子和宝珠呢？” “他们跟小福和五皇子六皇子去玩了，皇后那里人太多了，大家说话不是拐弯抹角就是阴阳怪气的，我干脆就先走了，”穆扬灵扭头看着他道：“回来的时候知道某人孤孤单单的在此垂钓，我这才牺牲了下午休息的时间前来安慰一二，谁知道某人不知道好歹，竟然吓我！” 齐浩然摸摸鼻子，小声道：“我那不是无聊吗？谁叫你一开始不陪我来的……” 齐浩然在穆扬灵的目光下不好再推脱，干脆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霸气的道：“爷不管，反正你来了就不许走了。” 穆扬灵就拧了他腰上的肉问道：“你不是说要钓鱼吗，你钓鱼就是躺着钓的？” 齐浩然摇头晃脑的道：“爷不仅钓鱼，还钓人，而且还是愿者上钩！” 穆扬灵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就觉得刚才的落寞感觉全是她脑补出来的，亏她看到的时候还心疼了一下下呢。 夫妻俩闹够了就并排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树荫下凉风习习，齐浩然就有些犯困，紧紧地握住穆扬灵的手含糊的道：“等小豹子和宝珠再大一点我们就天天这么玩，就你给我作伴，好不好？” 少年夫妻老来伴，刚才齐浩然才深切体会到那种感觉。 不管现在你身边站了多少人，朋友，兄弟，子女，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到最后能找来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阿灵。 穆扬灵轻轻地“嗯”了一声，刚要闭上眼睛睡觉就察觉到插在一旁的鱼竿在动，她立刻坐起来，齐浩然速度比她还快，不仅蹦起来，还一把扯住鱼竿一个巧劲儿就甩起来，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的大鱼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夫妻俩高兴不已，“这么大的鱼，开门红啊！” 躲在树林里刚感动不已的侍卫及暗卫们：“……” 侍卫和暗卫们抹了一把脸，默默地注视着草地上欢乐无比的夫妻俩。 行宫里是欢乐无限，还未进入山东境内的小宝和小熊却在奔命中。 他们离开潍州城时并没有传出消息，只有李章和潍州知府知道他们离开了，他们又掩藏行迹，因此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自从窝阔回到大元，大齐与西夏盟约，西夏归还失土的消息传来，他们就接连遭遇刺杀。 他们路上明明变换过两次行走路线，还做了伪装，但依然被刺客追上了。 跟着俩人的侍卫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小宝和小熊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加上遇到暴雨，大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前去探路的侍卫快马回来汇报，“公子，前面有座荒废的土地庙，雨势太大，我们要不要进去躲躲雨？“ 小宝看向小熊，小熊下令道：“走，去看看。” 侍卫们将破庙里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让两位小主子进去。 这座土地庙年久失修，里面到处都在漏雨，但也比在外面直接淋雨强。 “受伤的赶紧换下湿衣服上药，”小熊转身又对侍卫长道：“拨出四人去警戒，其他人赶紧找了干柴来生火，如无意外，我们今天晚上只怕要在这里过。” 侍卫长应下，忙去安排人。 小宝帮着受伤的侍卫上药，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此时大家也安顿了下来，三三两两的坐在火堆边上，却有意无意的将小宝和小熊围在中间。 小宝回头就见小熊正就着火光看地图，忙走过来问道：“如何，我们明天走哪条路？” “他们显然不想我们上官道，在各个进入官道的路口布置了大量人手拦截，我们走小路速度不快，意外也多，总能被他们追上，而且你不觉得他们找我们找得很准吗？” 小宝蹙眉，“我们当中不可能有叛徒。” 能够被皇上和齐浩然选出来做他们侍卫的莫不是忠心耿耿的勇士，而且他们的家人也都是被皇上安排起来的，背叛他们的代价太大。 小熊也不相信他们之中有叛徒，敲着手指道：“潍州之前他们根本拿不定我们的路程，潍州之后他们才掌握我们的行踪，所以肯定是在潍州城出了什么事让他们能够时刻盯上我们，我娘不是说江湖上有什么动物才能闻到的香味吗？说不定我们身上就有。” 小宝轻咳一声，小声道：“四婶那是说故事呢。” “故事来源于生活。”小熊坚持这样认为。 小宝颇为无语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破局？” “他们不让我们上官道，我们偏上，他们也就是拦我们，不可能拦商队和普通老百姓，不然驻军和衙门早把他们当强盗剿了。” “可是我们之前装扮过商队，一样上不了官道……”还被围攻，差点就死人了。 小宝和小熊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次被他们丢下的货物，眼都有些发红，那可是他们还给弟弟们的银子，结果全没了！ 小熊晃了晃脑袋，将那股悲愤丢掉，咬牙切齿的道：“这次我们不装商队了，我们装老百姓，走官道的话只需两天就能到山东驻所，小道却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山东驻军参将赵勇曾在我父亲手下当过校尉，老家就在江南，忠心没问题，等我们有了人马，小爷我把他们一网打尽！” 小宝呆呆的看着地图问道：“你是不是算错了，从管道走只需大半天的功夫，小道也只要两天多而已……” 小熊鄙视他，“你说的事马程，我们要装的是老百姓，你见过哪个老百姓骑得起马？” 小宝无语，所以他们要连马都丢了吗？ 第1243章 伪装 他们何止是要丢马，而是要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换掉或丢掉，唯一不能丢的东西也就是小宝的太子印信。 齐浩然和穆扬灵都教过小熊伪装，现在他们找不到刺客掌握他们踪迹的东西，只能将有可能的东西全部换掉。 听说要把所有东西都换掉，侍卫们就不由咽着口水问道：“世子爷，那这衣服什么的也要换？那我们穿什么？” “这儿既然有土地庙，那就应该有村庄，明天雨一停你们就去找找，我们去与村民们买些衣服。” 侍卫们表示他们粗人穿些粗布衣裳没问题，太子和世子真的也能吃这个苦？ 离土地庙不远的确有一个小村庄。 但他们没多余的衣服卖给小熊他们，为首的村庄戒备且局促的道：“虽然俺们日子好过一些了，可每人也就一套换洗衣服，可没有多余的新衣服卖给你们。” 小宝惋惜的看向小熊，小熊大手一挥，豪气的道：“那不是还有一套换洗的吗，把那一套卖给我们吧，我们出银子。” 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角银子来。 村长看着银子的眼睛都直了，呆滞的问道：“我们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不值钱……” 小熊就苦着脸悲苦的道：“我知道，这样更好，我们也是为了躲过别人的追杀，要再不换衣服，他们就要追上我们了。” 村长和村民们心怀戒备，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小公子，你们是惹了什么人要被追杀？” 小熊就叹息一声，编造了一个有后母就有后爹，后母要替幼子争夺家产容不下长子和次子的悲惨故事。 小宝在一旁补充，让故事更加丰满动人，说到最后俩人都热泪盈眶的道：“我们是要到南边去投靠舅舅，让他为我们讨回公道，谁知道继母竟然派人一路追杀我们，幸得镖局的诸位大哥帮忙，不然我们两兄弟早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他们也受了不少的伤，我们不得不改装一二再上路，可是这地方前不着镇后不着县城的，我们根本找不到改装的东西。” 侍卫们愣愣的听着两位小主子编故事，半响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诸位大哥大叔大爷看着我们公子可怜的份上就把衣服卖给我们吧。” 村长还没说什么，后面被故事感动得哭出来的大婶们上前推开男人们，对众人道：“不就是几件破衣服吗，我们卖！不，是我们送，这些衣服也不值几个钱，你们只管拿去。” 男人们张张嘴巴，想要辩解，就算衣服不值几个钱也是他们的换洗衣服，他们一人就两套，给人一套那他们换什么？ 女人们则瞪回去，以前全家都只有一套衣服都换得过来，现在一人还有一套呢，怎么换不过来？ 小熊和小宝却怎么可能白拿他们东西？ 硬是把银子塞进众人的手里，道：“不能白拿你们的，反正我那后爹有的是钱，不怕花，你们要是不要也是便宜了我后娘……” 小熊这话一出，大家立刻把银子接过来，银子这样的东西与其给个坏女人，那还不如他们自己拿呢。 一拿到手里村民们就不好意思了，捏着那块银子道：“这，这么大的银块得有二三两吧，那一套破衣服它也不值这么多呀，您就给个几十文就行了。” 村长就啐道：“还二三两，这是五两的银锭，不知道就别瞎说，免得丢人！” 村民们上集市用的都是铜板，很少能看到银子还真的不知道这是五两的银锭，纷纷还回来道：“这太贵了。” 村长也道：“这么多衣服您就给个最小的银锭就行，没必要人手一个。” “有必要，有必要，”小熊笑嘻嘻的道：“我们不是要扮作村民们进城吗？所以还需要许多东西，比如你们的鸡鸭和青菜，要是有编好的箩筐我们也要……” 村民们：“……” 最后大家把衣服换了，将头发上的绸带也给接下来换成了村民们友情提供的布带，再用东西把脸，脖子和手脚全掩盖起来，小熊看了大变样的众人，微微满意。 他看了眼大家脚下的鞋子，再看村长叫上那双打了三层补丁的布鞋及其他村民脚上的草鞋，小熊果断的道：“我们把鞋子也换换吧。” 众人：“……” 村民们看着换下来的东西眼热，问道：“两位小公子，这些东西不如送给我们吧，反正你们也不要，我们拿了也能换些钱。” 小熊就笑道：“你们想要钱我们给你们便是，这些东西却是不能给你们的。” 反正他们的钱也不能要了，不如就散给他们，本来在买了两车货后就不剩多少钱了。 想起这个小熊就心疼他们的那两车皮毛和药材，要是运回江南能换多少钱啊。 小宝凑到小熊身边问道：“连银子都不能留？” “不能，不过我想他们很乐意拿家里的铜板跟我们换银子的。” 用铜板换银子，而且是一百文钱换一两，这样天下掉馅饼的事搁以前村民们想都不敢想。 大家不断的找村长确认银子的真假，再三确认这是真银后大家才敢把家里的铜板都拿出来换银子。 小熊就请村长带着他孙子把他们换下来的东西抱到树林里一把火烧了，确定都烧成灰烬后就离开了。 至于马，早让他们丢在树林了，缰绳都解开了，让它们自由的生活，如果他们找到驻军后回来这些马还在，那他们就还有缘分再见。 小熊和小宝一人挑了几只鸡和一篮鸡蛋上路，其他人则或拎着鸡鸭，或挑着青菜，或带着箩筐，凡是看到他们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群去赶集的人。 一行人渐渐分散开来，三三两两的结队往前走，小宝和小熊依然是走在中间，远远的看到官道，众人不由慢慢的提起心。 上一次他们要从这里上官道被拦住了，因为对方人数众多，他们不得不往小路上逃…… 走在前面的是一辆赶着驴车的农夫，车上坐满了要去赶集的大姑娘小媳妇和农村老太太，在上官道的时候还颠簸了一下，然后顺利的上去了，直走出老远都没人拦。 走在第一排的三个侍卫垂着眼眸脚步不停的踏上官道，也没人拦，大家的心高高提起，直到全部的人走上官道都没有异状发生，大家这才放心。 第1244章 躲过 而此时，道路两边埋伏的人正紧紧地盯着盒子里的蝴蝶，见它没有动静就趴着等下一个人。 小宝快步走在小熊身边，直到走出老远才低声问道：“官道入口那里真埋伏了人？” 小熊微微点头。 小宝蹙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认出我们来了，上次我们扮作客商明明也很像的。” “不知道，也许等抓到活口就知道了。” 来杀他们的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想要活捉实在是太难了。 而小宝和小熊他们才上官道没多久，一行黑衣人很快就循着蝴蝶找到了他们留在树林里的马匹。 黑衣人在附近找了一圈，脸色难看的道：“他们弃马离开了，我们的香下在马上，现在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在附近找找，他们弃马离开肯定走不远。” 一群黑衣人立刻四散开寻找，很快就找到了几人曾停留过的小村庄。 村长和村民们颇为无语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衣人，除了坏人，谁会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 看来这就是后母派来刺杀小公子们的人了。 村长和村民们心中很愤怒，但想到小公子走前的嘱咐，生怕他们不老实这些人真会杀人灭口，所以没等黑衣人们问话就主动上前道：“几位勇士是要找两个小公子带的二十来个壮汉吗？” 正想威逼利诱的黑衣人：“……” 看见他们穿成这样还老实上前搭话的，这位倒是第一个。 还是为首的黑衣人率先回过神来，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是要找两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公子，他们带着二十来个护卫，你见过他们？” “见过，他们还在我们村里歇过脚吃过饭呢，今儿早上刚走，临走前跟我说，要是有黑衣人或身着深色衣服的人来问他们的行踪就老实告诉他们，还说他在东平等你们一较高下。” 村长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来，与黑衣人们道：“喏，这是他们给的传话费，还说来的人也要给一样的银子才行。” 村长看着他们的脸色小心道：“其实两位小公子不过是怜我们家贫，这才交给我们这个差事，不过是传句话的事情，哪里还要你们给钱？” 正考虑着是不是要杀人灭口的黑衣人们定定的看了村长和村民们半响，再扫一眼他们村低矮的茅草屋，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扔过去，问道：“那他们走时是往哪个方向了？” “往东去了，”村长叹气道：“走前我还劝他呢，这往东平应该向南，他怎么就往东呢？” 但他们走得快，一飘一飘的就不见人影了。 黑衣人面面相觑，倒是没有怀疑的村长的话，直接走了。 一帮黑衣人在土地庙里碰面，“那我们到底是要往南走，还是往东走？” “往南！” “往东！” 几个黑衣人同时发表意见，见意见相差这么多，纷纷看向头领。 黑衣人头领也很苦恼，“从仅有的几次交手来看，齐文谨对自己很自信，他又是齐浩然的儿子，按说他发话要与我们较量那就不会有假。所以他一定回去东平。” “可他往东走了。”一个黑衣人提出异议。 “这有可能是他故意为之的疑兵之策……” “既然要疑兵，他怎么还跟我们约战？”这完全是在自相矛盾嘛。 黑衣人们蹙眉，最后统一得出结论，大齐的太子和荣亲王世子都有病！ 被排挤在最后的小个子黑衣人左右看看，最后弱弱的举手道：“报告老大，他们还把马给丢了，既然宁愿弃马也要摆脱我们的追踪，那他们就不可能把下一个目的地告诉我们，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向东去了济南。” 黑衣人头领皱眉，“你觉得我分析齐文谨的性格错了？” “没错，可说不定那番话不是齐文谨让村长传的，而是齐文宸说的呢？” 皇宫里出来的人肠子都弯，说不定这就是那位太子殿下的计谋呢。 其他黑衣人深以为然，纷纷看向头领。 黑衣人头领咬牙道：“那我们就像东追，不过南边也要去两个人，要是在南边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通知我们，还有，留下信息给另外两拨人马。之前我们都是单打独斗，齐文宸他们带的侍卫太过厉害，要是我们三拨人能合作，说不定能一举杀了他们。” “可我们的主子不一样，还不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呢，而且功劳怎么算？” “反正又不是同一个主子，你去管功劳怎么算，主子只要结果，不会去了解过程的，我们只要把他们弄死就行。” 其他黑衣人觉得大哥说得好对，不愧是大哥，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他们高兴的给偷偷跟在后面的两拨黑衣人留了讯息，约了他们晚上月上柳梢头时相聚共商大事。 此次要杀大齐太子和世子的有三拨人，而能有本事掌握他们行踪的只有他们，所以自从发现有志同道合的刺客后这些黑衣人在寻找齐文宸他们行踪时总是习惯性的留下痕迹，好让后面的两拨人找到目标。 毕竟他们没能杀掉人，但后面的人要是能杀了齐文宸他们，他们不会介意上去补刀，然后回去和自家的主子要功劳的。 后面的两拨人或许是需要他们帮忙指路，或许是抱了同样的想法，总之他们虽然没正式见过面却合作得不错。 从来都是他们这边刚刺杀完让人逃了，那边就有人在另一个路口拦截…… 奈何敌人太强大，至今他们也没能杀掉目标。 黑衣人们决定合作，而已经隐藏起自己的小宝他们跟在一些农民的后面连夜赶路…… 决定要合作的黑衣人们商量好攻防，突然发现他们找不到目标了。 黑衣人：“……” “没关系，我们往东找，他们已经弃马，脚程应该不快，我们快马加鞭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了。” “你们不是有办法找到他们的行踪吗？” “不错，可他们把马给丢了，我们是通过他们的马找他们的。” 其他两拨黑衣人默默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连人都找不到了还怎么合作？ 早知道他们就不跑这一趟了。 第1245章 安全 拎着农家小特产的小宝等人走在无人阻挡的官道上，虽然自己走着速度慢且累，不过好在不会突然跳出刺客来刺杀。 小宝见前面有背着书箱的游学学子，忙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刻满脸是笑的赶上前面的书生。 不一会儿前面的书生就停了下来，从背篓里拿出信纸和信封及笔墨…… 书生在信封上写好收信的人名，抬头温和的问道：“大叔，这信上写些什么话呢？” 侍卫差点忍不住摸脸了，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叫自己大叔也无误，忙道：“不用写啥，我大侄子说了，要是去投奔他，只管跟门口的下人说是老家来的，再给他一张空信纸他就知道是我来了。” 书生就帮他把信纸放进信封里，笑道：“您这侄儿倒是有趣。” 侍卫给了他几文钱算是润笔费，颠颠的拿了信封回来了。 晚上小宝就拿出太子印信在空的信纸上盖了一个章。 跟小宝他们一样赶往济南的人不少，所以天黑后就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在官道边上休息，晚上互相照应。 出门在外这样的互帮互助是经常性的，所以小宝和小熊他们也停了下来，三三两两靠在一起。 村民们给他们送了干粮，所以和别人一样吃了干粮后就靠在一起睡觉。 小熊就借着夜色去揉小宝的腿，问道：“抽筋了没？” 小宝伸直了腿小声哼道：“我也学了功夫的……” 但毕竟不能与小熊侍卫们相比，今天累得的确够呛，他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快步走上一整天。 小熊用内力替他揉了揉小腿，低声道：“睡一晚上应该就好了。” 小宝点头，合衣躺在地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含糊的道：“幸亏这是大夏天……” 虽然白天热，但晚上好过，要是冷天，他们只怕要被冻死了。 小熊深以为然的点头，正要说什么，转头却见小宝已经睡着，他微微一笑，也要躺下睡觉，却突然绷直了身体，目光锐利的看向来路。 侍卫们也渐渐戒备起来，他们也听到了马蹄声。 小熊想到现在他们的形象，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见其他人也是或坐或躺，就微微压下手掌，侍卫们慢慢的躺下，但心里却高高的提起，他们可是把武器也都给埋了，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真要与刺客对上可是要吃亏的。 除非他们的伪装能瞒过刺客的眼睛。 小熊轻轻地把小宝摇醒，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真要瞒不住，我就夺马，我们先走。” 小宝看向侍卫们，见他们目光坚毅就微微点了点头。 “嘚嘚”的马蹄声渐渐近了，其他也听到了声音纷纷爬起来，面面相觑道：“不会是响马吧？” “不，不会吧，袁将军和荣亲王不是把土匪都给杀光了吗？” “那可不一定，毕竟我们这地界去年才收回去，总有些漏网之鱼。” “那我们要不要进树林里去？” 还没等大家商量出办法来，一群黑衣人就骑着马到了，大家都很害怕的挤在一起，目光戒备的看他们。 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人颤着声喊道：“你你你，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可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黑衣人不理他，眼睛在人群中一扫，见没有自己的目标人物，打转马就走。 众人等马蹄声渐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可怕了，还以为会性命不保呢。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都决定明天早点出发，尽快到山东驻所找赵勇。 黑衣人一去就没有再回来，第二天天色还未亮俩人就被侍卫们摇醒，吃过干粮后上路。 山东驻军军营在济南城外，从官道上左转不到十里便是。 一行人赶到军营外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侍卫拿了那封封好的信去找士兵，恳求道：“我是赵勇他二叔，他爹叫我带家里的兄弟侄儿来投奔他的，我们从江南大老远的来了，小哥给我们传封信吧，这是他爹给他的。” 守门的士兵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身后拎着鸡，拖着箩筐一身补丁的二十来个壮汉问道：“你们是从江南走过来的？” 众人齐齐点头，满眼是泪的道：“这一路可不好走啊。” 士兵闭上嘴巴，走着来还带着土特产，可不好走嘛，“你们等着，我这就进去通报。” 于是正在吃晚饭的赵勇就收到了其父亲手书一封，他骂骂咧咧的道：“他放屁，我二叔回来投奔我……” 赵勇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纸上的那红戳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赵勇忙把信收好塞进怀里，叫道：“这哪是我二叔，这是我祖宗，人在哪儿呢？赶紧带我去见。” 侍卫们看到赵勇几乎是热泪盈眶，终于找到组织，找到家人了。 冒充赵勇二叔的侍卫上前就抱住他，哭道：“勇啊，我们总算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是九死一生啊。” 赵勇堆了笑道：“侄儿知道，侄儿知道，那二叔，贵，不是，是侄子在哪儿呢？” 一群黑乎乎的老爷们他还真分不出谁是太子，谁是世子。 小宝和小熊就上前见礼，道：“小弟见过大哥。” 赵勇差点跪倒在地上，不过想到他们扮的身份到底没敢露出太多，只能转身热情的道：“来来，叔叔兄弟们，我们进去再说。” 进了大齐的军营就安全多了。 到了赵勇的大帐，小宝和小熊坐在上首后道：“赵将军，伏击我们的刺客此时应该还守在官道入口，往济南和东平的路上应该也有黑衣人，还请你派人去捉拿。” 小熊补充道：“他们都是专门的杀手，所以功夫高强，但再高，面对军队也依然不是对手，他们共有三伙人，给我们各留下两个活口就好，其他人能活捉便活捉，不能就杀了。” 能得他父亲赏识派到山东来，又能在袁家军的北地站稳脚跟，赵勇不会是碌碌无为之人，所以小熊只给出目标，怎么达到就是赵勇自己的事了。 第1246章 撞见 其实赵勇根本不用去找那些黑衣人，只要找了人扮作小宝他们就能将人引出来。 不过那些人的功夫的确厉害，在军队的包围中都逃出了好几个，赵勇只带回了五个活口，其他或死或逃，但小宝和小熊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刺客中有大元和西夏的人俩人早已猜到，所以看到胡人的面孔俩人并不惊讶，他们更好奇的是被抓到的那个汉人刺客。 不过对方自从被抓到后就一言不发，要不是对方被伤的不轻，又被卸掉下巴，只怕对方就自尽了。 赵勇审了两天对方也没开口。 侍卫们就道：“殿下，不如把人交给我们，由我们来审。” 他们这一路上被追杀早憋了一肚子的火，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出一口气。 小宝就点头笑道：“行，别把人弄死了。” 等侍卫走后小宝就对小熊道：“不管能不能拿到口供，我们都得尽快回京了，因为潍州之事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 他们出京前规划的路线是从西线到北地，再由东线回到京城，时间正好是六月中旬，可因为窝阔他们在潍州耽误了一个月，本来倒是可以缩短时间还从东线一路游玩回去，但这次发生刺客事件，俩人不可能再耽误下去。 毕竟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世上想要杀他们的人可不少。 “那我们收拾一番就尽快启程吧，他要是再不招就把人交给赵勇，回头再押送回京。” 小宝点头。 跟着俩人的侍卫自然有擅长审讯的，毕竟跟荣亲王上过战场打仗，也曾抓到过细作，俘虏更是不少，所以对于刑罚并不陌生，但被抓到的汉人刺客却死活不招认，就连西夏和大元来的刺客都把知道的倒了个干净他也咬死了不开口。 侍卫们没办法，他们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只能回去和两位小主子复命。 小宝和小熊听说他这么硬气，不由挑眉，立刻改了主意道：“那就把他一起带上。” 随行带着一个刺客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赵勇和侍卫们竭力反对，表示可以由他们随后押送。 小熊却道：“再往南就是大齐腹地，刺客想要过城可就难了，而且他已被伤成这样，成了没手的爪牙，并不要紧。” 侍卫们知道两位小主子拿定了主意就很难再改，只好闭紧了嘴巴。 赵勇看看两位小贵人，再看看侍卫们，只能苦着脸道：“那，那总能让下官派些士兵护送两位小主子吧。” “这个可以有。” 俩人现在赶时间，多一点人也好震慑还想杀他们的刺客，他们可不想再在这方面耽误时间了。 于是赵勇就一气点了百人给他们做护卫。 小熊有些黑脸，道：“给两个小旗就行了，你一下就拨出一个总旗，你确定你这军营还有人？” 最后小熊也只选了二十人。 一行四十多人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 进入江南后大家都露出了笑容，觉得这一路还算顺利，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山林里传来的喊杀声。 小熊勒住马匹，与小宝对视一眼，侍卫们不用了人吩咐就拨出了俩人去查探。 小熊左右看看，道：“我们走，找个制高点呆着。” 两个侍卫很快回来，禀报道：“回殿下，是官兵在剿匪。” “剿匪？这是江南，怎么会有土匪？”小宝惊诧的问。 小熊略一思索，立刻道：“我舅舅来京的时候曾遇到过一拨土匪，不过当时我父亲已下令剿杀，这都三个多月了，难道还没剿灭？” 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侍卫们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小熊道：“世子爷，这才是剿匪，别说是三个月，就是剿上一年都是正常的，这和攻城略地不一样，土匪要是据点不出，我们总不能不考虑伤亡的强攻，所以为了减少伤亡的剿灭土匪，奉命出战的将军都不会急的，除非急着要立军功，可那样一来也是拿士兵的命去填军功。” 赵勇派来的士兵也连连点头，表示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将领了，道：“听这声音，两边交战还挺猛，那就不存在官匪勾结故意放人的嫌疑，三个月还没把人剿干净估计是领兵的将领不想士兵们死伤太多。” 在场的都是上惯战场的，和喜欢依照事实证据下结论的太子世子不同，他们只要听战场上传来的声音就能分辨好坏了。 这些都没人教过他们，小宝和小熊很有兴趣的听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我们要去帮忙吗？” 两个侍卫立刻道：“卑职等仔细看过，土匪的人数还不少，且占据高点，这一时半刻官兵只怕攻不下匪窝，我们就四十来个人，去了也没多大用处。” 小宝就转了转眼珠子，和小熊道：“你不是有千里眼？不如我们找个好位置看看。” 侍卫们张口结舌，问道：“主子，那我们不赶路了？” “等他们打停了我们就去官差那里看看，反正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了，多留一天也没什么。” 小熊站在石头上用千里眼看对面的匪窝和战场，眉头渐渐皱起来。 小宝着急的抢过千里眼，“让我也看看。” 小宝见山上的土匪不断的将滚木和巨石扔下来，又有弓箭手掠阵，山下的官差根本冲不上去，好在他们的伤亡也不大。 对方好像知道冲不上去，所以只叫士兵们佯攻，等山上的滚木和巨石落下就后撤或躲避。 可要是山上不扔这些东西了，他们又真的冲上去，借此也能杀不少土匪。 如此几次，土匪们根本拿不准他们是真攻还是佯攻，只能不停的滚木和扔石头，但就连小宝都知道这两样东西有限，再多来几次他们还能有武器吗？ 小宝总算明白为什么土匪窝久攻不下了，因为这样消耗对方的武器和粮食实在是太耗时间了。 小宝感叹，“幸亏军营的粮草充足，不然他们一定不可能如此从容，到时候只怕要用士兵们的性命去填了。” 小熊脸色冷凝，“那这些土匪是哪来的？” “什么？”小宝扭头看他，“还能从哪里来，百姓落草来的呗。” “军营士兵的粮草都充足，皇伯伯又轻徭薄赋，百姓还会没饭吃？何况这是在江南！” 第1247章 疑惑 这几年不少地方都偶有天灾，但大齐因为有海贸的收入和高产的粮种，所以一旦某地有天灾皇上都会减免赋税，并派人赈济引导灾民。 再不济还能跟朝廷暂时租借粮食，只要到年限支付少量利息就行，所以大齐朝内，除了刚收回来的北地和西地，真正饿到落草为寇的百姓应该是少之又少的。 何况这是在江南，江南经济一向繁荣，这里离京城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依托京城和附近的大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土匪？ 因为刚刚经历过刺杀，小熊觉得他国留在大齐内的探子也太多了，难保这些土匪就是清白的。 小熊从小宝手里拿过千里眼看了看，道：“战事已停，我们下去看看。” 侍卫们拦在他跟前道：“世子爷，下面太危险了，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领兵的人是谁，万一……” “我之前也不知领兵的人是谁，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小熊绕过侍卫就往下走，朗声道：“他曾是我父亲身边的人。” 小宝也在千里眼里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飞白，对侍卫们笑道：“他是你们统领的弟弟。” 他们的统领是侍剑大人，曾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所以底下领兵的曾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 那忠心的确是不用怀疑了。 大家忙跟下去。 飞白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世子差点瞪出眼珠子，他跳下马行礼道：“世子爷，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们要回京城呢，正巧路过这儿，”小熊跃跃欲试的问道：“你们这一仗还得打多久？要不要我们帮忙？跟在我和堂哥身边的侍卫轻功都不错，不如让他们上去把弓箭手给挑了，也好方便你们冲上去。” 飞白忙摇手，“不用，不用，他们被我围了已有二十来天，武器已几乎殆尽，你们不来我也是打算今天晚上就总攻的。” 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来报他们已经在山匪的退路上埋伏好，只等命令。 小熊这才相信他们本就要总攻。 飞白将两位小主子请进主帐休息，热情的拿了最好的饭菜招呼他们，谄媚的道：“两位小主子，你们不如继续回京吧，这儿太危险了，我这儿事一完也要回去了，您二位出京也挺久的了，再不回去皇上和王爷该生气了。” 侍卫们本是守在主帐外面的，听见这话忍不住竖起耳朵，希望飞白能劝服俩人。 小熊喝了杯茶，道：“我无所谓，反正我来就是问问这些土匪是怎么回事的。” 小宝也笑道：“既然你有把握能剿匪，我们自然不会插手，所以也是好奇的来问问这些人为何落草为寇，据说他们伤了不少人性命。” 飞白脸色微肃，想了想道：“这事并不是不能告诉殿下与世子，但此事的确属于军国机密，小的不知道皇上和王爷愿不愿意让你们知道。” “是不是和探子有关？”小熊沉着脸问道。 “您怎么知道？”飞白微微瞪大了眼睛。 小宝和小熊相视一眼就齐齐冷哼一声，忽悠他道：“我们也抓到了一个探子，这不就是一件事吗，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正好说出来听听，要是你能抓到活口就让他们相认一下，看他们是不是认识。” 飞白并没有怀疑，因为刚才他是看到一个被绳子紧绑的人。 想到太子已经开始帮皇上批阅奏折，而世子想知道什么事王爷从不瞒着他，飞白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坦诚以告道：“这些土匪的来历小的还未查清楚，但肯定不是普通百姓落草为寇的。” “开春我就奉命来剿匪，我与王爷都以为只是一小股土匪，所以我并没有带多少人来，只是到了当地县城后一问才发现，他们这儿根本没有土匪抢掠百姓的事发生，再去问县衙，除了开春时舅爷报的秦家那起案子，竟无一起土匪的犯案。知县怀疑秦大爷是被买凶杀人，当时我派人在附近山里找过，也没有发现土匪的痕迹，所以也认同知县的说法，差点就带兵离开了，也是我们运气好，刚要走的时候县内就又有一起大案。” “也是出外游学的学子贪看风景走小路，结果遇到山匪被杀，还是被路过的村民发现尸首后报到衙门的，当时结伴同行的六个学子及其下人共十八个人无一生还。我们直觉有异，这次就扩大了搜查这才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飞白喝了一口茶道：“这些人根本不像土匪，倒像是谁养的私兵，他们集结在山上，不抢掠百姓富商，却有粮食有武器，每隔一段时间山上的人还会进城添置一些东西，行迹小心得很，要不是我们先发现了他们才巢穴只怕还不会留意到他们。” “我们查清楚后就想先抓两个人先审问，谁知道他们那么警觉，我们刚动手他们就发现了，而被抓的俩人用遍了刑罚也不说话，我们稍一放松，那俩人就自尽了。”飞白惋惜道：“因怕他们走脱，我才派人不断的攻打他们，这两个多月来我们不断交战，又封锁了县城，我估摸着他们山上的粮食和武器都不够了，这才想发起总攻的。”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只是忽悠人的，但这怎么审问都不开口的人怎么这么耳熟呢？ “这事我已上报给王爷，王爷让我查清楚他们的来路，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冲他们喊话让他们投降，但山上的人不管我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心动一下，”飞白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心寒，低声道：“这些人堪比死士了。” 小宝和小熊脸色都是一沉，道：“必须查清楚！” 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个堪比死士窝点的地方，实在是生命安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好不好？ 小宝和小熊立即决定他们不走了，想到现在都没撬开嘴巴的刺客，俩人眼里闪过寒光，沉声道：“山上的人一个不留，不能活捉就全杀了，决不能有漏网之鱼。” 第1248章 攻下 当天晚上外面喊杀一片，小熊和小宝坐在主帐中等消息，听见外面响起异样的响声，小熊擦着佩剑的手就一顿，看向小宝。 小宝迷茫的冲他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小熊将剑提在手上，站起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客人来了。” 上前拉了小宝就出去，帐外，把守的两个侍卫见小主子们出来，忙行礼道：“公子，你们怎么出来了？” 小宝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远处战在一起的侍卫和黑衣人，惊诧的问道：“这次刺客是哪来的？” “应该是从山上来的，”侍卫道：“他们轻功奇快，绝不是一般山匪，倒和一路追杀我们的刺客有些相似，且他们的轻功更好。” 小熊也发现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侍卫不但抓不到他们，还被牵制住了…… 想到此处，小熊心中一凛，想也不想就挥剑挡在小宝的左侧，“铛”的一声，有暗器打在了他的剑上，小熊将小宝推到两个侍卫中间，身子一闪就消失在大帐门前…… 两个侍卫面色大变，持剑护住小宝。 小熊的轻功虽还比不上父亲，但也不弱，埋伏刺杀的刺客见一击不中当即退走，小熊追上去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干脆摘下腰上的玉佩，内劲儿一使，玉佩就呼啸着朝对方的后背袭去。 对方扭动身子躲开，慢了一瞬，小熊很快追上，将剑当刀一劈，对方立刻举剑相抵，“当”的一声剑体断成两截，黑衣人只觉得虎口刺痛，再看竟是青筋爆裂，手上满是鲜血。 小熊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人飞出去“啪”的一声摔在树上，他听到胸骨断裂的声音，张口吐出两口血来，凭他的意志力竟也动弹不得。 刺客满嘴是血的瞪向小熊，龇牙咧嘴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神力，果然够厉害。” 小熊一言不发，冲上去点了他周身的大穴，拎起人就飞速的赶回去。 母亲从小就告诉他们，与人打架的时候一定要少说话，将要胜利的人到最后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话太多了，没有趁你病要你命的觉悟。 而主帐这边，不断冒出来的刺客已经将小宝团团围住了，两个侍卫牢牢地将他护在中间，小宝也抢了一把剑，他知道自己功夫有限，所以很自觉的呆在中间，找到空隙就给那些刺客一剑，竟也给对方造成不少的困扰。 小熊远远的看见堂哥被围，立刻把手中的刺客当做暗器一样冲那些黑衣人甩出去。 恨得那个刺客咬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呢…… 刺客的身体呼啸而来，黑衣人们齐齐分开躲开，当中有一个来不及躲开，下意识的伸脚把飞过来的黑影踹开，刺客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倒飞过来，然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黑衣人们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形黑衣刺客，默默无语了一息，然后齐齐红着眼睛看向小熊。 小熊已经一个飞身落在了小宝跟前，这时候他有闲心说话了，含笑问道：“你们是从山上的匪窝下来的？” 黑衣人们胸膛急剧起伏，哑着声音反问道：“齐浩然的长子齐文谨？”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区区在下齐文谨。” 话音刚落，黑衣人们暴雨似的攻击就冲着小熊去了。 小熊立刻矮身躲过，滑到刺客中间与他们打在一起…… 见此情景，小宝和小熊都心中有数了，这些人好像很恨四叔（老爹），难道是四叔（爹爹）在外欠下的命债？ 六个黑衣人围攻小熊，只分出了两个去拦住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愤怒，这是当他们是病猫？ 俩人顿时发怒，攻势猛烈起来，两个黑衣人顿时应对艰难起来，小宝一直站在保护圈内，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左面防守一空，想也不想举着剑就刺过去，一下就把人刺穿了…… 小宝眨眨眼，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得手，黑衣人也没想到一国太子这么无耻，竟然玩偷袭，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侍卫一脚踹在心口飞出去…… 他摔在地上，想要继续声讨大齐太子的卑劣，结果就被跑过来补刀的侍卫扎了个透心凉。 这时候小宝也已经协助另一个侍卫干掉了另一个黑衣人，三人立刻上去帮小熊分流两个黑衣人。 他们觉得三人对二人还挺轻松的，反正世子（小熊）能应付得来，他们一个一个的干掉黑衣人效率似乎更高。 然后等他们把分流过来的两个黑衣人也杀了的时候，小熊已经一人把四个黑衣人给打残打死了。 小熊打得兴起，见远处的侍卫还被那些黑衣人牵制，就让两个侍卫护住小宝，自己拎了剑冲进战圈…… 所以等飞白攻破山寨，绑了十来个土匪下来时就见小熊一身是血的站着。 飞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脸色发白，手脚冰凉，他跌跌撞撞的跑上来，想摸世子又不敢的样子，红着眼道：“小主子，您这是伤哪儿了？要不要紧，军医呢，军医都跑去哪儿了？” 小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没受伤，这是刺客的血。” 飞白立刻扑上去将他全身摸了个透，确定真的没有一个伤口后才放心。 飞白弯腰道：“主子哎，您省一下心吧，不如您和殿下先回县城？” “大晚上的上路你不怕我们又遇到刺客啊，”小熊道：“何况山寨不是打下来了吗，这儿已经安全了。” 飞白一想也是，抹了汗立即道：“那小主子您还是去主帐里头休息吧，这外面小的叫人收拾，对了，山寨已经被荡平，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 飞白边扯着小熊回主帐边道：“山寨里金银财宝不少，不过好像都不是抢来的，具体如何还得审问被活捉的土匪，这次我下山带来了十几个领头的，不然您去审问他们吧。” 飞白觉得主子们还是呆在帐子里更安全，跑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从小跟着王爷，这样的意外实在是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次，这次他一点也不想再给小主子处理。 第1249章 报仇（上） 齐浩然虽然不拘着儿子跟别人学习阴谋诡计，但还是希望他用的谋略当以阳谋为主，所以从不带他看刑讯，更不会让他见那种尤其血腥的酷刑。 因为在他看来，暴虐会移人志，他可以带着儿子上战场杀敌，让他见识战场的残酷和血腥，却不容许他亲自动手虐打人，哪怕是罪犯和俘虏也不行。 所以小熊见到了捆绑堆在角落里的十来个土匪时采取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于理的劝说，见对方不为所动后就改变策略为利诱。 这下土匪有反应了，只见其中俩人睁开眼睛，不屑的看着小熊冷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别说只是些许金银诱惑，哪怕你把整个天下捧到爷面前也没用。” 这下小熊惊悚了，对上小宝质疑的目光大声辩解道：“他胡说，我这么小什么时候杀过他爹？我只在战场上杀过敌，就算他爹是大金或大元的士兵，两国对战，他也不能把这个仇记在我头上啊。” 是啊，那也是战争的错，小宝立刻劝说道：“这位大叔，战场上的生死的确不能算作私仇，何况战场上人这么多，刀枪无眼，你怎么就知道你爹是我堂弟杀的？” 土匪气了个倒仰，啐道：“呸，凭你个黄口小儿也想杀我义父？我姨父死的时候你们还穿着开裆裤呢。” 这下换小熊不乐意了，跳起来道：“那你又说与我是杀父之仇！这不是愿望我吗？” “哼，你虽我没杀我义父，但你爹杀了！”土匪冷笑道：“父债子偿，可惜我们没能杀了你，不然我们到了地底下也有脸见义父了。” 小宝沉下脸来，问道：“你义父是何人。” 这下土匪们都不说话了，只是冷笑的看着他们，眼中满是仇恨。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见问不出原因，只能退出去。 “看他们的表情不像说谎，难不成我爹真杀了他们义父？”小熊挠着脑袋道：“那他们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安兵扎寨是为了杀我爹？” 小宝脸色沉凝，“未必，四叔从不乱杀人，真要杀人，那人要不是该死之人，那就是奉父皇的命，他们要找人报仇，四叔是一个，我父皇也逃不掉，不然怎么养这么多私兵？” 俩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不会以为一个国家的建立真的是和和平平，笑笑呵呵的，其中肯定流了不少的血。 可真要认真数起来，四叔杀的多数是该杀的人，从建国到现在，真要比较心虚的大概就是对世家的问题了。 借着隐户和偷税漏税的借口，齐修远和齐浩然收拾了不少世家，当然，被收拾的世家这些问题都存在的，关键是这些问题隔历朝历代上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君主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而齐修远眼里不揉沙子没放过而已。 “难道是哪个世家的老爷被我父皇和四叔气得吐血身亡了？”小宝猜测。 除此之外他们不做他想了。 正不得要领，山上飞奔下一个士兵与飞白禀道：“大人，您快上去看看吧，上面发现一个地道，里头好多东西，里头大堂里还供了一个人的画像，他们都说是太上老君。” “放屁，谁会在地道里供奉太上老君？”飞白说着就要跟士兵上山，转身就看到两位小主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飞白只能僵着身子道：“要不两位主子也去看看？” 跟着他去，总比偷偷的去要好吧。 小熊和小宝笑盈盈的点头，想到飞白一直跟着齐浩然，齐浩然的事情除了穆扬灵，那就应该他最清楚了，小熊就将那几个土匪的话说了，问道：“你可记得我爹杀过哪个重要人物？” 飞白就道：“王爷随便杀的一个人都是大人物，世子爷，您就不该这么问，不管他们本就想造反，还是想报杀父之仇，于王爷来说，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之人，大到叛国的将军，小到贪官污吏，再不济也是渎职让士兵有巨大伤亡的将军。” “有能力招兵买马留下这么多金银财宝的总有几个可供选择的人吧？” 飞白想了想，最后摇头道：“不行，王爷杀的大多都有这个能力。”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看来只能继续审问土匪了，不然留这么一群人在背后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熊嘀咕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来刺杀过父亲啊。” 飞白就骄傲的道：“您当我们府上的侍卫是摆设？那可都是王爷精心培养出来的，刺客真要来，只怕还没冲到王爷跟前就被砍死了，而王爷的功夫不敢说天下第一，全天下能与之相比的也没有几个，他们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出手？” 飞白得意的道“一出手就泄露了目的和行踪，他们的老巢只怕早被我们顺藤摸瓜给剿了，还能他们如此蹦跶？” 一行人边说边上山。 地道的入口在山寨的库房里，士兵们将里面的金银财宝清点后搬出来入册，将东西搬完后地上落了些金沙，这属于损耗，一般扫了就是他们下等士兵们分了，上头的人可看不起这点金沙。 所以士兵们乐呵呵的拿了扫帚去扫，然后就发现一块地板松了，几个士兵见那缝里漏进去不少金沙，立即把地砖给挖起来，谁料想就发现了地道。 顺着地道往下一走，差点没把几个小兵吓晕，地下挖空，足有好几个库房大，里面堆着一些武器，盔甲，金银珠宝以及各种字画书籍，一看就很值钱的样子。 而最让人觉得心里发寒的是正中间供奉了一张画像，画上的人目光炯炯，长须美髯，不少士兵觉得这人很像庙里的太上老君，见之就让人觉得心生好感，让人觉得对方是一个睿智的长者。 画像案前的香炉里还插着刚燃尽的香，应该是他们攻入山寨之前有人来点的。 这样一幅士兵们称赞的画像，飞白见了却差点摔倒在地，指着它说不出话来。 小宝和小熊大脑里灵感一闪，立刻知道这就是土匪们的义父了，俩人仔细打量画上的中年人，的确和善睿智，见之心喜，俩人在脑海中搜查了一下记忆，齐齐摇头道：“我们没见过这人。” 飞白回过神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翻着白眼道：“这人早死了，你们要是见过那才见鬼了呢。” 第1250章 报仇（中） “这人是谁？”小宝和小熊同声问道。 “前朝奸相秦芳，”飞白很快想到土匪们报仇的原因，不由愤愤，“秦芳这个奸相人人得而诛之，他们还好意思报仇？何况他又不是我家王爷杀的，是前朝二皇子毒死的！” 小宝和小熊则惊叹那样的坏人竟然还有人给他报仇，小声的讨论道：“难道他不是奸臣，是被冤枉的？” 两个孩子虽然从小就听前朝秦相如何如何坏，但秦芳死时他们才一两岁，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并没有那种悲愤的心情。 飞白却是对秦芳深恶痛绝的，闻言道：“难道全天下的百姓都冤枉了他？别的不说，这地道里满满的金银财宝不还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与其他世家子弟有家族不同，他可是寒门出身，”飞白冷笑道：“殿下和世子若怀疑他是被冤枉的，那不如想想荣亲王府的富丽堂皇，如今的王府不及当初秦相府的三分之一，当年大周撤退秦相府就损坏了一些，找秦芳偷走的国库银子时又损毁不少，王爷和王妃节俭，皇上当年国库内库都没钱，所以只修缮了一下，但就算如此，荣亲王府也只是比不上皇宫而已，由此可见当年秦相府是如何的繁盛。” 小宝和小熊没想到飞白会那么激动，忙道：“我们知道了，只是好奇他既这么坏，怎么还有人如此锲而不舍的给他报仇？” “不过是他豢养的死士罢了，这有什么稀奇的，”飞白脸色沉凝道：“秦芳都死了十三年了他们都没出手过，可见也没多想给他报仇，我看他们不过是借口报仇还占用这些金银财宝罢了。”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对此表示怀疑，从刚才那几个土匪的激愤来看，他们对秦芳倒真的是真情实意，不过见飞白如此厌恶秦芳，俩人都没再出言刺激。 飞白内心的确很愤怒，活在乱世之中的人没有不恨秦芳的，如果是穆扬灵，她还会感叹一句大周如此，是大周皇帝软弱，多方矛盾造成的，秦芳只是次要矛盾。 但飞白没有受过现代教育，他不会去质疑皇帝，只觉得这一切都是秦芳这个奸相蛊惑人心造成的。 和飞白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当跟随下来的士兵得知上面那慈眉善目的人是秦芳时，眼里立刻闪过红光，不等主将下令，立刻上前把画像拔下来丢在地上踩，其他士兵也纷纷跑上来踩上一脚，不解恨的甚至还往上吐了一口唾沫。 飞白眼里闪着寒光，要不是他成了校尉，肯定也上前吐一口唾沫。 小宝和小熊目瞪口呆的看着激动的士兵，半响才默默地闭上嘴巴。 两个少年沉默的下山，看着依然被捆绑丢在角落的土匪半响，问道：“你们的义父是秦芳？” 土匪们眼中闪着寒光的看向两个少年。 “有士兵发现在库房底下发现了地道，”小宝扯过椅子坐在他们面前，慢条斯理的道：“有人见过秦芳，认出了画像。” 土匪冲他龇牙，冷笑道：“齐氏为了夺得这个天下就把我们义父逼死，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义父留下了什么，告诉你们，除了我们，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他们，及他们的子孙后代会生生世世以杀你们齐氏子孙为目标，永不放弃！” 小宝默默地注视了对方半响，最后问道：“可是不都说他是奸臣吗？害得江山四分五裂，人人得而诛之，怎么我齐氏就杀他不得了？” 土匪哈哈笑道：“你们齐氏又算什么好人？为了夺得江山连自个的父亲都能舍弃，齐文宸，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你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当做棋子给舍弃的！我义父纵有万千错，但他养育了我们，教我们识字，武功，他于我们是慈父，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一定会报的！” 小熊气恼的踢掉椅子，眼泛寒光的道：“要报仇到地狱去找前朝二皇子，跟我爹和我皇伯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土匪寒着眼瞪他道：“二皇子已经死了，可你们齐氏还没死，如果不是你们齐氏抢了大周的江山步步紧逼，如果不是齐浩然赶尽杀绝的把他们包围住，那个懦弱无能的二皇子怎么可能毒杀我义父？” “不错，”其他土匪也冷笑的看他们，“所以归根结底你们父亲才是罪魁祸首，二皇子不过是动手的人。” 小宝和小熊张了张嘴巴，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四婶（母亲）说过被洗脑的人啊！” 小宝和小熊只觉得这个技能无比强大，除了帐子后还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道秦芳是怎么给他的义子们洗脑的，简直比死士还忠心，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用。” 小宝摇头，“还是算了吧，这样的人太恐怖了，人还是要有自己的思想好。” 小宝可不想再面对如此偏执的人了，就算偏执忠心的对象是自己他也不喜欢。 “听他们的意思，秦芳留下了不少这样的人，此事要尽快汇报给父亲，”小熊道：“打铁要趁热，最好能把秦氏余孽都抓了。” 俩人立刻去找飞白，最后商定飞白留下清点保护地道里的那些财宝，而小宝和小熊带着从地道里查抄出来的文案和土匪刺客们一起赶回京城。 自然，那幅被士兵踩了又踩的秦芳图也被小熊收起来带上了，相信他爹看到这幅画一定会很惊讶的。 在山东被抓到的那个刺客被押上来与土匪们面对面时两边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小熊看到了瞪眼，嚷道：“你们不会真是一伙的吧？” 刺客和土匪们立刻收敛起表情，默默无语。 小熊跳脚，“合着你们还真是一伙儿的呀！” 小宝见了更不愿意耽误时间了，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赶路，就算要押送犯人，第四天他们也赶回到了京城。 小熊着急见自个爹，而小宝想到这些刺客的目标都是齐家人，而他们家的安全一直是由四叔负责的，干脆就拉了他们去王府。 第1251章 报仇（下） 齐浩然并不在王府中，他甚至不在京城。 “他去西山大营阅兵去了，”穆扬灵笑道：“前一段时间西山大营跟我们家买的大炮到了，他一时高兴就让西山大营布阵演习，把朝中不少大臣都给叫去了。” 小熊不愧是齐浩然的儿子，立刻双眼发亮道：“等那些老大人阅兵过就知道大炮的厉害了，您说他们会不会增加大炮的订单？” 小宝也有些意动，小声道：“那大炮作坊也能盈利了。” 穆扬灵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道：“你父皇打的估计也是这个主意，所以不拦着，行了，我们不谈他们了，快跟我进去，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出门在外肯定过得不好，这才几个月啊就瘦了一大圈了。” 小宝和小熊摸摸脸一起傻笑，站在一边的侍卫默默无语，小主子们变瘦那也是自潍州之事后，之前虽然人在旅途，却心宽体胖了不少，他们当时还想着要是能带那样的太子和世子回京，王爷和皇上肯定会奖赏他们的。 看看两位小主子的体型就知道他们把人伺候的多么舒服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就这么巧遇到了窝阔，一番算计担忧之下俩人的体重没再增加过，而离开潍州过后更是连连遭遇刺杀，那两个多月养起来的肉一下就不见了。 侍卫们心痛啊！ 这样的两个小主子回到京城肯定会让皇上和王爷心疼，主子心疼了，那他们这些属下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大家眼含热泪的看着小主子们，“吃吧，吃吧，说不定这一顿吃好点能多多少少胖一点呢……” 小宝和小熊不知道侍卫们心中所想，只是觉得他们眼神很诡异，以为他们是肚子饿了，秉持着几个月相处下来的情谊，小宝果断让四婶也给侍卫们备一桌酒席。 “土匪和刺客依然由你们看守着。”小宝下令后跟着四婶及小熊进后院。 “刺客是你们在山东抓到的那个？那土匪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在路上遭遇刺客的事早已传递回来，她也知道，但什么时候还冒出了土匪？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想到四叔（父亲）有什么事都不瞒着她，立刻将这一路的事都详细说了，到最后问道：“四婶，听他们的意思这些人一直在对付四叔，那你们就没发觉过？” 穆扬灵冷笑，“怎会没发觉？你四叔在岭南为官时就有人偷换了我们粮铺提供给百姓们的旱稻种子，从那以后你四叔就一直在找秦芳留下的人手，这些人也拔除了不少钉子。” 头几年齐浩然动作很大，几乎把江南翻了个底朝天，揪出了不少商铺，茶楼，因为涉案人数众多，他们以为秦芳留在大齐内的人手已经被清理了，加上其中也有守不住酷刑交代的，并没有遗漏，可现在看来，他们抓到的都是提供财务和消息的人，秦芳养的私兵竟然一个巢穴都没剿过。 穆扬灵脸色沉凝，见两个孩子也板着脸坐着，就扯了笑道：“行了，这事等你们父亲回来再说，先吃饭吧。” 小熊就左右看看，问道：“娘，小弟和小妹呢？” “他们进宫去了，”穆扬灵有些无奈的道：“你二伯要给小福启蒙，两个孩子见了也要上学，你父亲嫌弃他们烦人，干脆把他们打包送到上书房烦先生去了。” 小熊目瞪口呆，“宝珠也去了上书房？” 穆扬灵无奈的点头，“是啊，你爹说我们家的闺女不讲究无才便是德的酸规矩，让上书房的先生们怎么教皇子的就怎么教宝珠，结果宝珠学的比小豹子还快，先生们都很喜欢她。” 那是因为有几个臭小子对比吧？ 小宝和小熊对视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去吃饭。 而此时，自听说儿子回京后就一直等着儿子的齐修远发现怎么等也等不到儿子，干脆丢下笔走到御书房门口，看着宫门皱眉，问万公公，“太子怎么这时候还不进宫？莫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万公公离开上前一步弯腰道：“要不奴才让人去看看？” 齐修远微微点头。 万公公立刻吩咐侍卫去找人，于是宫中的侍卫一路找到了王府。 看到“荣亲王府”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宫中的侍卫们觉得糟了，皇上一心等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跑到亲王府来了，这下肯定要打翻醋坛子了。 那最后吃苦的还是他们。 一行人垂头丧气的进去，迎面就碰上了刚吃饱喝足，笑容满面的昔日同僚。 宫中来的侍卫们冷笑一声，对跟着太子世子的侍卫道：“你们倒是好享受，皇上还等着你们复命呢。” 侍卫们身子一僵，糟了，他们一回到亲王府就松懈下来，差点忘了这事了。 “不是差点，而是已经忘了！”熟知同僚们想法的宫中侍卫残忍的提醒道。 “殿下呢，皇上正在御书房门前等着呢，现在亡羊补牢兴许还来得及。”关键是把太子找回去是他们的任务，或许皇上见他们果然把太子找回去了心情会好点？ 这根本不可能！ 齐修远已经早一步得到禀报，知道太子先去了弟弟家，心情很是不爽的坐在御书房里散发冷气。 万公公低头垂眸的站在他后面，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但是齐修远还是没放过他，没办法，整个大殿只有万公公一人，全宫的太监里齐修远也只信得过他，所以他郁闷的开口问道：“朕在太子心里还比不上他四叔？有什么事非得先去找浩然而不是进宫找朕？” 万公公温声和稀泥道：“或许太子是想先把世子送回王府？他是长兄，总要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 齐修远想到儿子的性格，这种可能还真的存在，微微点头道：“等他进宫来朕问问他。” 万公公额头上的冷汗就差点下来了。 侍卫们着急的请太子回宫，小宝并没有多想，自己也已吃饱喝足，就起身道：“那四婶，我先回宫了。” 小熊立刻往自己嘴里塞两个小馒头，着急道：“我跟你一起去，我爹既然不在，那刺客的事让皇伯伯处理好了，这些人的目标都是我们齐家人，我们两个长大了不要紧，那他们要是针对弟弟妹妹们怎么办？他们可还小着呢，不得不防，这些人还是早点找出来的好。” 小宝一想也是，带着小熊进宫了。 俩人特意把秦芳的那张画像带上了，路上都把要说的话修饰了一番，好让自个爹好好的重视，谁知见着老爹后对方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怎么不回宫，先去你四叔家了？” 小宝一愣，理所当然的道：“小熊要回家，我去送他呀。” 第1252章 一查到底（1） 齐修远看向小熊，问道：“那小熊你怎么又跑进宫来了？” 小熊实话实说道：“我们有大事要跟您说。” 小宝见齐修远好似没其他问题了，立刻拿了秦芳的画像出来，将这一路上的事说了。 齐修远立刻将那些小问题都丢到了一边，接过小宝手里的画像，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就问道：“那刺客和土匪呢？” “都押在四叔府上呢，”小宝道：“本来是要把他们交给四叔调查的，但四叔不在家，我也不好把他们押进皇宫，所以就让侍卫们留在王府看守了。” 齐修远微微点头，半响才反应过来，脸色微****：“所以你一回京就去你四叔府上就是为了让他处理这事？” 小宝见他生气的模样，迷茫道：“难道这事不是该四叔管吗？” 那就不知道先回家看看老爹我？ 亏得他这么担心他。 齐修远控诉的看了儿子一眼，挥手道：“行了，你退下吧，这事你们不用管了。” 小宝小心的看了父亲一眼，问道：“父皇，秦芳真的是大奸臣吗？” 齐修远冷哼道：“不然你以为他还是大忠臣？” “那为什么那些人如此忠心于他？我想就算他们真被秦芳洗脑了也该知道善恶是非，既如此又怎么会一心要杀我们齐氏为他报仇？” “等一等，”齐修远举手打断儿子的话，瞪着眼问，“你刚说秦芳对那些土匪干什么？洗脑？这脑子还能洗？怎么洗，掰开来洗吗？” 小宝&小熊：“……” “皇伯伯，你竟然不懂洗脑？”小熊也瞪大了眼睛，他道：“洗脑就是将人大脑里的杂念和自我像洗掉衣服上的污渍一样洗掉，让一个人只接受自己灌输过去的思想，比如绝对忠诚于自己，相信他们所做的事是为了全天下，全人类之类的。” 齐修远眼睛一亮，问道：“那你们会洗脑吗？” 两个少年一起摇头，道：“那种人太可怕了，除了自己灌输的思想不允许对方有思考的能力，这样的人不就是傀儡吗？要了有什么用？” 齐修远一想也是，他已经是皇帝，想要向他尽忠的人数不胜数，压根不用走这种歧途。 齐修远把两个少年赶出去，自己坐在龙椅上看秦芳的那张画像。 看得出画画的人对秦芳是真的尊崇，不然不会把他画成这样，秦芳要真有这么慈眉善目也就没大齐什么事了。 齐修远将秦芳的画像卷起来放在另一边，他并不担心秦芳的势力，因为他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被浩然处死了，一个在西夏政斗败了被人弄死了，至于孙子，留在西夏的现在不说穷困潦倒，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不管在什么地方，卖国贼总是不会受人尊敬的，秦芳叛国，他的子孙后代想要出头太难了，而没有秦芳直系子孙做支撑，这些人的反叛又能持续多久？ 而浩然已经拔除了不少秦芳的势力，这次更是带出了他曾豢养的私兵，只要打开其中一人的缺口就能把秦芳的其他势力连根拔除。 不过，齐修远不担心秦芳的势力会做大，不代表他能忍受他们对齐氏的挑衅。 这次他们能与大元西夏合作刺杀小宝和小熊，那下次就能刺杀他和浩然。 齐修远果断的将此事交由齐浩然和大理寺一起审理查办。 于是，刚高兴的从西山大营回来的齐浩然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叫进宫里了。 齐浩然高兴的和齐修远道：“大哥，这次阅兵很成功，我看好几位将军都有意向添置大炮。” “行了，你也适可而止，真要逼急了户部，小心他们卡你的银钱。”大炮作坊也有他的份儿，所以齐修远也很希望他赚钱，但因为是从户部掏钱买，在他看来就是从国库掏出来放到私库，回头户部那帮官员还是会从他私库里掏钱。 最要紧的是从这里进入私库的钱还比不上户部从他私库里掏的，所以齐修远对大炮作坊扩大业务并没有弟弟那么兴奋，他把秦芳的画像丢给齐浩然，道：“你还是把精力多放一放在他身上吧。” 齐浩然展开一看，老半天才认出画上的人，“这不是秦芳吗？谁把他画得这么慈眉善目的？” “他的义子们，”齐修远冷笑，“如果那些人称得上是他的义子的话。” 齐修远将小宝和小熊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末了冷笑道：“我不知道秦芳到底留下了多少人，既然十三年来他们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我希望他们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 齐浩然脸色也有些沉凝，“他们最不应该的是去找孩子们的麻烦。” 要是来刺杀他他也就忍了，偏他们敢去找孩子，孩子就是齐浩然的逆鳞，谁也不准动。 齐修远见弟弟生气的模样，果断的闭上嘴巴，不再刺激他。 齐浩然气咻咻的离开皇宫奔家里去了，正在侧殿里低声声讨荣亲王无耻的官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脸色铁青的疾步出宫…… “这是听到了我们说他的坏话了？” “也不算是坏话，是实话吧，”一个老御史气呼呼的翘着胡子道：“他拉我们去阅兵，大力推销那大炮不就是公职私用？这些可都是事实，哪里是坏话了？” 有本事你别小声在这儿跟我们说呀，上朝堂说去！ 众大臣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荣亲王虽然小气，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就算他听到他们说他的坏话也只会当没听见，心情好时说不定还会与他们玩笑两句，就算是心情不好最多也就瞪两眼，并不会往心里去。 但他们刚从西山大营看完阅兵回来，因为阅兵成功，荣亲王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哪有心情不好之说？ 所以问题出在刚才皇帝的召见上？ 见皇帝能让荣亲王气成这样的事…… 包括老御史在内的大臣们都知道，只怕又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他们也没心情在此谈论大炮的事了，纷纷回去工作，顺便将需要面圣的工作再斟酌斟酌，免得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齐浩然径直跑到那十来个土匪和刺客面前，先是冷笑的看他们一眼，然后大手一挥把人都给拉去大理寺了。 第1253章 一查到底（2） 大理寺卿今日并没有去西山大营阅兵，不过他是知道今天齐浩然去西山大营阅兵的消息的，因此他看到齐浩然出现在大理寺很是吃惊。 大理寺从来只审大案要案，大理寺卿觉得荣亲王要是无理取闹的让他去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就把人轰出去。 齐浩然无视大理寺卿的戒备，指着那十来个被捆绑住的人道：“这些都是刺杀太子和荣亲王世子的刺客，白大人，皇上下令让我们俩人彻查此事。” 大理寺卿张大了嘴巴，问道：“此事不是由王爷处置了吗？”白大人隐晦的道：“这事毕竟涉及外邦，大理寺并不好管。” 谁都知道太子和齐文谨一起吧大元的皇帝给绑了，逼得对方增兵让他们趁机把被西夏占去的失土给收了回来，所以不管是大元，还是西夏都恨死他们了，俩人还没到山东就遇到刺客的事之前就在朝上闹了一番。 不过众人面上愤慨，但心里却觉得理所应当，要是他们的皇帝被人俘虏了，那他们肯定也会尽可能的杀了对方以雪耻。 齐浩然不等白大人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就丢下一个炸雷道：“这些人都是大齐人，皇上下令务必要把他们的同伙全部找出来。” 白大人脸色一变，第一直觉就是，夺嫡又开始了，皇宫中的皇子们不老实了，谁知道荣亲王却眼毛寒光的道：“本王倒要看看，是秦芳留下来的人多，还是本王抓的多！” 这话从耳朵过到脑子，举手打断齐浩然的话，“等一等王爷，刚才您说谁？下官身体不好，一时好像没听清。” 齐浩然满脸黑线的道：“秦芳，前朝奸相秦芳，这下白大人听明白了吗？” “可是他不早死了十三年吗？还是王爷您把他围死的！” 齐浩然脸色更黑，义正言辞的重申道：“秦芳不是本王杀的，是前朝谋逆二皇子杀的！” 那也是您逼的。 白大人明智的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轻咳一声问道：“王爷有何证据证明他们是秦奸相的人？” 小宝和小熊递上来的证据很充分，那个地道底下不仅供有秦芳的画像，还有秦芳与几个义子来往的书信，甚至还有他为他们置办的产业，为他们养私兵提供财路。 白大人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怒，最后忍不住拍案而起，“简直是岂有此理，秦芳都死了十多年了，竟然还跑出来作怪！真是死而不僵，难怪凡间百姓叫他妖相。” 和白大人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 太子被刺的消息传出朝堂都忍不住震了两下，而等秦芳的事传出，及那些土匪的对抗宣言，朝堂就是震了三下了。 大臣们在朝堂上激动的声讨秦奸相，而前朝留下来的官员却大多人人自危起来，生怕皇上会清算前朝之事。 要知道当年秦芳权倾朝野，朝中除了几位老大人敢当面给他脸色外，其他人对他莫不是笑脸相迎，留到现在前朝臣子还有五分之四给他送过礼…… 或许是心虚，这些人的声讨声尤其大，齐修远听得头都大了。 而很快朝中的声音很快影响到民间，而时报也做过此事的专门报道，甚至用了一个版面来历数秦芳的罪过，然而这一个版面怎么够？ 所以文章的最后有两个加粗的大字“等等”。 百姓们则比朝中的大臣还要激烈，知道秦芳的义子和手下竟然供奉他的画像，民间百姓纷纷画了他的画像放在屋前踩踏，以示恨意，茶馆酒楼到处都见谈论。 甚至有的人还哭到衙门要求将秦芳尸首挖出来鞭挞…… 十三年的时间很长，新生的婴儿已经长成少年，但十三年的时间也很短，当年乱世中的中年，青年，少年，孩子，甚至是老人都还有人活着。 那种失去家园同胞的痛彻，活过今天未必有明天的绝望还深刻在骨血里。 对于北地和西地的汉人来说，他们失去的是家园及亲人，面对的是被祖国出卖的痛苦，被金人和西夏人奴役的惨境；而对于其他地方的百姓而言，秦芳的可恶更多的是那些年年累增的苛捐杂税和剥削。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还有人一心一意去效忠！ 民间的“倒秦芳”声威之盛连齐修远都没料到，他脸色越发沉凝私下对几位重臣道：“百姓积怨颇深，地方衙门要尽快引导疏散，避免冲突发生。” 严渡对秦芳深恶痛绝，闻言道：“皇上，秦芳罪大恶极，不如由朝廷出面定罪，总好过百姓自发声讨，还容易出事。” 荣轩面色一沉，道：“严大人，秦芳之罪早在十三年前就已定了，何来再定罪之说？” 严渡垂下眼眸道：“但百姓对此并不满意，他们受秦芳压迫过甚，总要有所发泄才好。” 荣轩见他逼着皇帝遵从民间挖坟鞭尸的提议很是不悦，继续道：“但秦芳已死，所有恩怨不说烟消云散也不该再拿尸体来说事，何况皇上圣人之君，怎可做挖坟鞭尸这等阴损之事？” 齐修远虽也厌恶秦芳，但还真没想去挖人坟，鞭人尸的事，人死万事了，他现在要抓的是秦芳留下的钉子，而不是再抓着秦芳这个死人不放。 他沉眸看向其他大臣，问道：“诸卿以为呢？” “皇上，臣附议严右相，如今百姓群情激奋，总要想办法平息他们的怒火。” “臣觉得此举不妥，”这一个赞同，另外一个立即跳出来道：“左相大人说得对，人死事了，皇上圣人之君决不可做此有损仁德之事。” 齐修远见他们先自己吵起来了，顿时头疼的挥手道：“行了，行了，先叫衙门注意疏散百姓，绝不容许发生安全事故，其他的事明天朝会再议。” 把人赶出御书房齐修远立刻让人去找齐浩然，问道：“查得怎么样了？再不把人揪出来外面就要闹翻天了。” 齐浩然脸色铁青道：“什么刑罚都用了，他们咬死不张口，对秦芳倒真是忠心耿耿。” 第1254章 一查到底（3） 齐修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就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按说这么多人就算隐藏得好也会有痕迹漏出来的，因为私兵也要吃喝拉撒，有需要就会有破绽才对。 “他们行事都很隐蔽，又有商铺和田庄在前面做遮掩，衙门很难查到的，而且他们之间应当是独立的，所以我们在山寨里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就只有匪首可能知道彼此的消息，但他们死不张口，我们又不能真的把人给杀了。” “朕不相信他们会一点痕迹也没有，”齐修远冷然道：“这个山寨不就是因为秦家和游学学子的命案暴露的吗？” “他们要真是暴虐成性忍不住杀人也就罢了，秦家和那十几名学子的命案却是意外……” 这些人可以在山林中潜伏十几年，就是为了找准机会刺杀他们，比如这次小宝和小熊的刺杀事件，因为各种条件适合刺杀，所以他们就出手了。 条件不成熟时却窝在山寨里闭门不出的苦练武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些钱财而杀过路的人？ 不过是因为路过那里的秦大爷和那十几名学子发现了一些端倪罢了。 对于这两件事，那十几个土匪倒是没再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同伙，这些人很是好说话的有问有答。 之前的两起命案他一问对方就说了，再结合秦大奶奶的说辞，并不难猜出实情。 秦大爷一向喜爱奇谈异志，遇到稀奇事更喜欢一探究竟，兼之爱游山玩水，所以常到处游访，见识自然也不一般。 因为这次是带着妻儿南下投奔族叔秦山长，所以他不再走险道，就算贪图山水之美也会选好走的小道，这样难免会错过宿头，借宿在农家。 秦大爷的性子使然，每到一地都爱和当地百姓谈起当地的奇事。 有一天他们借宿在农家里，那处离山寨的那座山不远，村民们就告诉秦大爷山里有妖怪，不许人进深山，村民们一旦越界就都回不来了，稀奇的是山中精怪也吃一日三餐，偶尔他们会看见山中深处一到做饭时间就飘起炊烟。 村民们觉得举人老爷见多识广，就笑问他，“他们既是精怪就该饮风食露才对，怎么还跟我们一样需要生火做饭呢？” 秦大奶奶记得当时夫君的回答是，“只怕这些精怪还没修炼到家，所以才不脱凡俗，这样的精怪最是危险，为了补充精气只怕还会食人呢，老乡不如告诉下去，让大家轻易不要进山，不得不进山也莫要往深山去。” 秦大奶奶抹着眼泪道：“当时我就觉得怪，还怪大爷吓唬村民，因为大爷虽爱听这些志怪却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精怪，他常跟孩子们说，世上本没有神佛，是人心间想要有神佛，所以这世上就有了神佛；这世上也不会有鬼怪，不过是人心里害怕，常把不能解释之事归到鬼怪身上。” 秦大奶奶哭道：“当时我若多问一句，拦着他再从小路上走就好了。” 匪首则对齐浩然道：“我们行事虽隐秘，但难免有所疏忽，所以我们常叫人扮作游方郎中或货郎在山寨下各村镇里打探，一旦有事发生我们可以尽早处理，以前就有人怀疑过山里有人，还撺掇了人进山寻找，”匪首冷笑道：“凡是进山的人和听说过这件事的人我们全都杀了，再叫人散发一些鬼怪之说，从此再也没人敢进深山。” “那姓秦的倒是精乖，顺着精怪之说打发那些村民，不然连他们我们也要找意外杀了。” 其实当时要不是穆博文他们出现，秦家一家的消失他们也可以做成意外，当时也是他们自大，想着秦家连着家丁也不过十几口人，又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从底下选了二十多个人派出去，谁知道就碰到了铁板？ 他们倒是想派人把穆博文一行人也杀了，不过当时他们动作快，很快就进了最近的县城，他们可以在郊外动手杀人，却不能在城里，被发现和抓到的可能性太大，加上他们也发现穆博文的身份不简单，这才放人活着离开。 至于那十几个游学学子却完全是意外。 他们也不知道听谁胡诌竟然觉得山里有矿场，因为一直考不中举，这才想要走捷径立一份功，十来个人相约到山里查探一二。 他们学了些勘察的本事请了两个猎户带路就进山了，结果就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山寨。 那些秀才一看那山寨的布防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山匪，简直跟造反无异了。 匪首冷笑道：“他们还以为立了天大的功劳，可以借此晋身，却没料到我们也能发现他们，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报信就殒命了，倒是那两个猎户运气好一些，当时就逃入山林不知所踪了，不过他们也没回家，估计是在山里被野兽吃了。” 齐浩然看不惯匪首得意的样子，道：“那又怎么样，你们杀了人到底露了行迹，也让朝廷的人发现了你们。” 匪首就冷笑道：“那也是我们运气不好，行事不周，你们再想找到其他人可就难了，你要不杀了我们，我们可就看着你们的笑话过日子了，哈哈哈……” 齐浩然将审讯过程说完，气咻咻的道：“大哥，你说还有什么法子能撬开他们的嘴？” “大理寺卿也没办法吗？” “他除了用刑就是跟对方讲道理，那些人一心效忠于秦芳，就算他把秦芳的各种罪证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屑一顾，说‘不管义父对他人如何，对我们却是恩义重如天，不仅救活了我们的命，还让我们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甚至还能读书识字’他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还能怎么跟他讲道理？” 齐修远也没办法了，和弟弟默默对视了片刻，只能挥手让他离开。 齐浩然回到家时，虎头和小狮子正领着弟弟妹妹在唱歌。 齐浩然听了一句就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也学会唱这首歌了？” 这是大儒陈光地写来讽刺秦芳的，从他的学生中传出，此时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陈光地借此将自己之前受损的名望刷了上去。 “街上好多人都在唱，我们觉得挺好听的就学了回来唱给娘听。” 穆扬灵摸摸他们的脑袋，道：“行了，我已经听懂了，不就是把秦芳比作了硕鼠吗，你们去花园里玩吧，我与你们父亲说话。” 虎头和小狮子立刻高声唱着歌往花园里跑，小狮子和宝珠也边唱和边跟上。 “我今天和孩子们出去听见街上的人都在唱这首歌，酒楼茶馆里甚至还见人在声讨秦芳，围坐的百姓都很激动，我当时坐在车上，觉得我只要轻轻地划拉一下火石就能引爆大家的情绪，到时候只怕不好控制。” “大哥刚和我说过这事，但百姓们被刺激的不轻，加上有心人推动，他们这才如此激动，但天牢里那些土匪打死不招供，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同伙，根本没法泄大家的火儿。” 第1255章 一查到底（4） 穆扬灵蹙眉，道：“秦芳的确是大j臣，这点没有谁能否认，但让大周家不家，国不国的样子又不是他一个人，就算没有秦芳，有周高宗和景炎帝这样的子孙后代在，大周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的，要知道秦芳是在朝廷南下后才掌了权势，得到景炎帝的宠幸的。” “大周失去的北地的半壁江山可不是因为他。” “可袁将军本来已收回半数国土，如果不是他进谗言，让朝廷在大金面前卑躬屈膝，不仅将收回的国土丢出去，还又多割了两座城池，签订纳岁币，向大金称弟这样屈辱的条约，我北疆百姓将士岂会受离乱之苦？”齐浩然愤愤，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知道大哥这个消息时的悲愤，虽然他当时还小，还没能深切知道家国的含义，但这不妨碍他从此讨厌一个叫秦芳的人。 而这也是秦芳的主要罪证之一。 穆扬灵淡淡的道：“我知道秦芳很坏，我家就在兴州府，要说恨不该我更恨他吗？但我始终知道，主意是秦芳提出来的，拿主意的却是景炎帝，秦芳是j相，他是大坏人，他一个当司马，当宰相的没尽到自己的责任，那景炎帝呢？他尽到了守卫国土，保护百姓的皇帝之责了吗？朝中的将军呢？除了袁将军，其他将军都去了哪儿？朝中的御史呢？御史监察百官，丞相也在百官之列，整个景炎朝，有多少个御史能始终如一的弹劾秦芳？六部哪一位堂官对得起大周的百姓了？” 齐浩然张张嘴，闭上了嘴巴。 “如今天下人把大周的亡国只归于秦芳一人身上，虽然他的确是j臣，但我依然不赞同。” “那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穆扬灵不在乎的耸耸肩膀，“我就跟你说一下想法呗，反正被污蔑的又不是我们，更不是我在乎的人，我没必要为他跟百姓们作对。” “不，你还是去作对吧，”齐浩然若有所思的道：“把你为秦芳说的话都告诉百姓们。” 穆扬灵惊悚，“你想害我出门被扔臭j蛋吗？” 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妻子，“你一定有办法既可以帮他说话，也让自己不被扔臭j蛋的，阿灵，你就帮帮我吧，百姓们群情激奋，大哥就催我，但我一时还真的抓不到那些人。” “一时抓不到那何时抓到？” 齐浩然自信的道：“短则一月，长则三月，爷一定把他们揪出来，但看外面那烈火烹油的架势，只怕再过几天就要出事了！”所以你赶紧出手帮帮你相公我吧！ 最后一句话齐浩然虽没说出来，但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背过身去都能感受到那股炙热，顿时无言。 齐浩然的眼睛越发可怜兮兮，还用上了美色，上前环抱住她。 穆扬灵打了一个寒颤，一点也不感动的把人推开，无奈的道：“行吧，我帮你，不过我先把话放下，不管我怎么帮你你回头都不准找我算账。” “你要干什么？” 穆扬灵瞪他，“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照你的意思帮秦芳说话了，不过你真的能抓到他们的同伙？不是说他们一点都不招供吗？” “他们虽然没招供，但从他们的话里我也找到了些线索，他们这么多人躲起来不可能一点行迹不漏，比如秦大爷和那十来个学子不就发现了他们踪迹？他们以精怪做掩饰杀了不少人，那在其他地方他们是不是也以这样或类似的手段处理过同样的事？虽然逐一排查时间长些，但也是一个办法，”齐浩然叹气道：“可惜他们不招供，他们若是开口，我即刻就能拿人了。” 穆扬灵沉默片刻，问道：“他们真的就对秦芳如此忠心？” 齐浩然无奈的点头，“他们觉得是秦芳养育了他们，只凭这一点他们就应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报仇。” 穆扬灵冷笑，“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他们对秦芳的忠心到底有多深！” 齐浩然觉得深如大海，因为大理寺把能用的刑罚都对他们用了，甚至在他们面前烧了开水烫了一个人其他人都闭着眼睛不说话。 这份忠心连皇室培养的死士可能都比不上。 穆扬灵却觉得这些人说是秦芳的义子，但其实就是秦芳的死士！ 穆扬灵没有第一时间处理百姓舆论的事，而是带了几个侍卫去天牢里提犯人。 大理寺卿白大人无奈的看着王妃，坚决道：“王妃，这是犯人，而且是穷凶极恶之人，您真的不能带走。” 穆扬灵把齐浩然给她的条子拍下，道：“王爷同意的。” 白大人抽抽嘴角，难怪王爷今天不来大理寺，原来是跑了，他再度坚决的拒绝道：“就算是王爷同意也不能带走。” “那要是皇帝答应呢？” 白大人觉得皇上应该不会像王爷一样胡闹，所以点头了，带着笑意道：“娘娘若是能拿到皇上的圣旨，微臣自然会放行。” 于是穆扬灵就随意叫过一个侍卫，把早已写好的信交给他，道：“快马加鞭进宫见皇上。” 穆扬灵在白大人的目瞪口呆中坐在大堂里喝酒等候了。 白大人觉得皇上有两种方法拒绝，一种是直截了当的拒绝，那样他很快就能解脱出来，但皇上要是不巧用了第二种——即“拖”字诀时他就惨了，侍卫要是不回来难道他要一整天都留在这里陪王妃？ 他可是还有好多公务要做的，因此白大人决定他只等俩盏茶的功夫，到时人再不来他就找理由出去，让王妃自己等吧。 大理寺离皇宫并不太远，侍卫又是快马加鞭，因此很快就到了宫门。 得知是荣亲王妃有事要递信给皇上，畏惧荣亲王的宫人们不敢怠慢，接了信就小跑着送到了御书房门前，一路上没人敢拦。 信很快就交到了万公公手上。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万公公是知道皇上这个大伯与荣亲王妃这个弟妹关系很不一般的，在他看来，皇上看王妃不仅是在看弟媳，还是在看妹妹，所以俩人时有通信，有时候王爷在皇上面前都不敢说的话这位王妃都敢说。 而皇上也很重视这位王妃，所以一收到信万公公不敢怠慢，也不顾皇帝还在于诸位大臣商议国家大事，直接捧了信小心送进去。 第1256章 一查到底（5） 齐修远接过信拆开，底下正在做汇报的刑部尚书立刻停下恭敬的站着，荣轩和严渡等人小心的向上瞄了一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齐修远快速的扫了信一眼，直接扯过一张白纸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再拿出一边的玉玺盖上印章，转手就交给了万公公。 万公公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心里高兴，面上却不露分毫的躬身接过那张纸转身出去了。 盖了玉玺的算是圣旨了，但这张圣旨明显太过随便了，所以万公公想了想，觉得还是低调一些好，免得明天又有御史来烦圣上。 万公公将那张纸叠起来装在另一个信封里叫来自己的徒弟，让他亲自送到王妃手上， 于是，正想好了理由要离开的白大人不仅看到了那个进宫请旨的侍卫，还看到了身边的内侍。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内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王妃。 穆扬灵拆开一看，见上面两个大大红红的“准了”大字，立刻笑逐颜开的把信递给白大人，笑道：“白大人，这下我能把人提走了吗？” 白大人看着纸上的御笔朱批很无奈，那是圣上的字迹，作为大理寺卿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 “王妃娘娘，这十几个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您带他们去干什么？” 穆扬灵吐出两个字，道：“逛街！” 白大人张大了嘴巴。 于是穆扬灵让人给那十几个土匪和那个黑衣刺客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就让人把他们搀扶出了大牢。 他们全都受过大刑，此时就是放开手脚让他们逃他们也逃不了，所以穆扬灵并没有让人给他们上枷锁和锁链，反而让人把他们搀扶好。 其中一人见提审他们的是一个女人，顿时冷笑的看向白大人，“怎么，男人的鞭子不管用，开始找女人审我们了？告诉你们，不管你们使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不会出卖义父的。” 白大人怒道：“嘴巴放干净些，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荣亲王妃！” 这下所有的人都抬头打量穆扬灵了，半响才道：“很好，我们记住你了，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也是我们要杀的人之一。”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问道：“你们真的是秦芳的义子？我觉得你们反倒像二愣子的义子。” 土匪们一怔，问道：“二愣子是谁？” 穆扬灵一脸诚恳的摇头，“我不知道啊，就是一个二愣子。” 白大人抽了抽脸颊，最后使了大力气才压住不掉上扬的嘴角，他仔细看了看这十几个犯人，觉得王妃这话还真对，他也是见过阴险狡诈的秦芳的，这些人一点也不像秦芳培养出来的。 黑衣刺客幽幽地穆扬灵对视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她在耍你们。” 土匪们瞬间愤然的瞪着她。 穆扬灵则不在意的转身道：“走吧，我带你们上街去玩。” 白大人犹豫了一下，果断跟了上去，这十几个犯人可是要犯，要是丢了逃了怎么办？ 王爷能躲开，他却不能。 白大人大义凛然的跟了上去，然后一掀开马车帘子就对上了齐浩然大大的笑脸。 齐浩然见是白大人，瞬间收起笑容，问道：“怎么是你？这是我媳妇的马车！” 白大人木着脸指外面，道：“王妃一下子提走了这么多要犯，下官必须得跟着，下官才发现我的马车今天一早就被王爷借走了，没办法，只能暂用王妃的，王妃已经骑马前行了。” 骑在马上的穆扬灵听到马车里齐浩然的声音，立刻打马上来，弯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有急事吗？” “是啊，下官也很想知道王爷有何急事竟然丢下这件要案，要知道王爷可是皇上钦点的主办人员。”白大人扭头对穆扬灵温和的道：“王妃不介意下官耽误王爷一下吧，下官实在是很多疑问想要王爷解惑。” 齐浩然大早上的避开就是不愿意面对白大人，而他又实在想知道阿灵提犯人干什么这才躲在马车里，谁知道还是被白大人抓到了。 齐浩然可怜巴巴的看向妻子。 穆扬灵立刻决定帮亲不帮理，她轻咳一声，抱歉的看向白大人道：“我也有些案子上的事想要问王爷，白大人也知道，这几日王爷为了这案子常不着家，有许多事情我还未来得及问，不如白大人先把王爷让给我？” “好啊，好啊，我把我借给你，”齐浩然不等穆扬灵把话说完就灵活的闪过白大人，一下就坐到了阿灵的马上。 白大人一脸不忍直视的看了王爷一眼，只能无奈的放下车帘。 齐浩然坐在穆扬灵的身后抱住她，虽然他很想跟阿灵同骑，但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太好，他只能挥手让侍卫再送一匹马上来。 齐浩然跃到另一匹马上坐好后才扭头问道：“你真带他们去逛街？” “当然！” 穆扬灵自然不可能真的拉着他们从街头逛到街尾，而是直接找到城南的一座茶寮。 一行人在街角下车，直接到了茶寮坐下。 城南住的大多是穷苦百姓，京城的贫民窟就在此处，所以回到这处茶寮喝茶的也多是普通百姓，往往丢下两文钱就能喝一整壶茶。 穆扬灵他们的衣着不说多华贵，但看着就跟茶寮里的百姓不是一路人，大家纷纷看向他们。 穆扬灵却面无异色的在一张长凳子上坐下，对众人道：“你们也坐下吧。” 又叫来小二点了一桌子的东西。 小二就多嘴问道：“几位客官怎么到城南来喝茶了？诸位这样的身份合该去城中或城东才对呀。” 侍卫就照着穆扬灵一早的嘱咐道：“我们爷爱听故事，最近秦芳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城南这一片的百姓多因秦芳受过苦，所以我们爷就好奇来这儿走一走。” 那十几个犯人听闻此言就要发作，他们身边坐着的侍卫却立即把刀抵在他们的腰上，低声道：“我们娘娘临来时吩咐了，你们若是一言不发，我们就怎么出来的怎么回去，若是惹事，我们不介意用你们消民怨，反正你们也不会开口，此时死了也还有些用处。” 十几个犯人身后都跟着一个侍卫，闻听此言身子都一僵，想到死了还要为大齐皇室发挥作用，顿时不想死了。 侍卫们见他们老实坐着，这才稍稍移开一些刀。 第1257章 一查到底（6） 临安是京城，天子脚下，这里的权贵最多，但并不意味着百姓受到的欺压最大。 平民百姓出门虽带了三分小心看路上的人，但在面临的赋税和捐役上却是相对较轻的，毕竟天子脚下，该有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所以这里的百姓要骂秦芳大多出于爱国情怀，很少有人真的因他受害家破人亡过。 但城南不一样，这一片区域的百姓有六成是战后收编的流民。 人都有故乡情，时人更觉得家乡就是人的根，所以轻易不会离家，会沦为流民迁移到这里来的除了其他的原因，战乱和沉重的赋税是其中最重要的两项。 所以要知道受害人们有多恨秦芳，城南的茶寮是最好的一个去处。 不少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以及老年人聚在一起相视流泪，通过回忆十多年前的悲惨生活来声讨秦芳。 而一边坐着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们也感慨的说起他们的童年。 十三年前他们还小，并没有长辈们那种深切的恨意，但幼时的苦难依然深深的刻在心底。 穆扬灵看向那十几个犯人，见他们都阴沉着脸，就知道并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白大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中异彩连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策略他也用过，从大国到小家他都提到过，当时可没有这个效果！ 穆扬灵见他们听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茶资离开，这次他们去了东城的一座酒楼。 穆扬灵要了一个大包厢，推开窗口，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呆了一会儿，转身对十几个犯人道：“你们过来看看。” 他们很不想去，觉得这是穆扬灵的阴谋诡计，但侍卫们直接把人拖过来了。 齐浩然和白大人也好奇的开了另一个窗口向外张望，下面除了人就是人，哪有什么稀奇的？ 穆扬灵却指着街上的人对他们道：“你们看，街上的孩子都有父母或祖父母带着，你们看那小孩，含着手指头站在冰糖葫芦跟前的小孩，你们觉得他幸福吗？” 犯人们的脸都很沉，当然幸福，他只是回头多张望了两眼，扯着他的父亲就不舍的掏钱给他买冰糖葫芦了。 街上，年轻的父亲把冰糖葫芦塞到儿子手里，一再强调，“没有钱了，以后可不许买了，你娘知道要生气了的……” 年幼的儿子连连点头，闪亮着眼睛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牢牢的牵住父亲的手。 街上这样幸福的小孩不少，一眼望去，不是忙活的小贩就是带着妻儿压价的买家，虽然很平常，却有一种淡淡的幸福。 或许平常人察觉不到这份幸福，反而觉得琐碎，但这些犯人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从小到大就没享受过这种安宁，所以这种平淡的幸福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齐浩然也是战场上出来的人，他很快明白了阿灵的意思，心中不由微微一叹。 白大人蹙眉看了大街半天还是没能明白这上面有什么玄机，正要相问就听穆扬灵淡淡的问道：“是人都有父母，那你们的父母呢？” 犯人们立刻从发怔中醒过神来，沉着脸道：“我们是孤儿！” “为何会成为孤儿？” “你什么意思？”犯人们隐隐含着怒容。 穆扬灵却平静的看着他们的眼睛问道：“谁说你们是孤儿的？为什么成为孤儿？你们的父母死了，为什么死？或是他们把你们扔了？你们四肢健全又都是男孩，为什么要扔你们？” 犯人们一怔。 穆扬灵转向窗外，看着外面的行人轻声问道：“秦芳不是你们的义父吗，他就没和你们提过你们的父母亲人吗？” 犯人们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他们觉得最好此时离开，不然他们会很难受的。 然而的脚步继续钉在地板上移动不得。 穆扬灵就好像没看见他们的紧张的神色一样，继续问道：“你们如今也就二三十岁，不知你们可还记得幼时的事？” 有两三个犯人摇了摇头，苦涩的道：“我们被收养时都很小，并不记得。” “那也就是说你们被收养后就一直被秦芳养着？那你们知道二三十前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穆扬灵轻声道：“年年加税，后来税收提到不可能再增加的地步就开始加赋，加捐，增加劳役的时间，一年下来地里的收成有六成要上交给衙门，然后秋税过后会增发劳役，凡是能想到的税目他们都想了，剩下的粮食竟不足三成，除了冬至和除夕那天能吃饱饭，平日里大家都是吃稀粥，这时候人不能生病，一旦生病就是拖累全家，当年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卖儿鬻女吗？” “你们觉得秦芳养大了你们，所以他对你们恩义重如山，你们就该回报，焉知不是因为他你们才变成孤儿的。”穆扬灵指着下面的孩子道：“如果当时的大周不被秦芳把持，你们的父母也能有机会如此疼爱你们的。” 犯人们心中突然一痛，怔怔的看着下面的人。 齐浩然沉声道：“当年有不少官员弹劾秦芳，那些人后来或是被构陷下狱，或是被满门抄斩，《大周律》有规定，除非造反，否则八岁以下的孩子免罪，当年那几位大人府中有不少襁褓中的孩子无故失踪……” 齐浩然看着其中一人的脸不再说话。 白大人也去盯着那人，渐渐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与当年的李文远有三四分相似……” 犯人们脸色骤白，白大人立刻不说话了。 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侍卫们也好奇的去盯那人的脸，又去看其他犯人的脸。 别说，这十几个人不是刺客就是土匪，但一点匪气都不带，反而眉清目秀，甚是俊俏。 侍卫们不由低声嘀咕，“这孤儿都长得这么好看？要不我也去收养一个？” 犯人们也相视一眼，心情急剧起伏。 穆扬灵适可而止的轻咳一声，转身沉声道：“行了，今天我带你们出来只是想让你们明白，错了就是错了，再来一次，秦芳我们爷还是会杀的！” 齐浩然弱弱的反驳道：“秦芳不是我杀的，是前朝谋逆二皇子杀的……”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他的死归在我身上？ 第1258章 一查到底（7） 没人听齐浩然的解释，一行人直接把犯人又给押回天牢了。 白大人身边的随从小声道：“大人，要不要趁热打铁？” 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那些人松动了，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啊。 白大人虽然也心急，但他审理过不少犯人，知道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还是需要再给他们一些思考的时间。 白大人见王妃已和王爷上了马车要离开，立马追上去，取经道：“王妃稍等，娘娘以为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撬开他们的口？” “这个不应该大人更擅长吗？”穆扬灵疑惑，“我并不擅长此道。” “……王妃过谦了，您带他们游了一遍街就让他们态度松软……” “白大人，”齐浩然从穆扬灵后面伸出脑袋来，打断他道：“审讯一事王妃的确不擅长。” 齐浩然义正言辞的道：“既然攻身不成，那我们就攻心，此次王妃就是攻心，白大人就照此去做便好。” 说得好听，谁不知道攻心为上啊，可之前谁想过把他们拉出来逛街？ 白大人觉得在审讯上荣亲王比自己都不如，他的意见不用听了，因此依然巴巴的看着穆扬灵。 穆扬灵眨眨眼，道：“之前你们不是说其中有一个像李文远吗？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白大人立即看向齐浩然。 齐浩然轻咳一声，尴尬的在穆扬灵耳边低声道：“我那是胡诌的，不是见他们迟迟不松口才用的无奈之策吗？” “不错，那李文远家被抄家流放时他那孙子都三岁了，不会一点记忆也没有，”白大人小声道：“那话也就是在他们心神震动时才有些作用，事后再提起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土匪是不是真的与李文远相像？”穆扬灵坚持的问道。 “这倒是真的，”齐浩然道：“我小的时候跟李府的几位公子打过架，后面先生们叫家长来时我见过他，那人的确与李文远有些像。” “那不就行了？反正你们当时又没咬定他就是李文远的孙子，只是说他们长得像而已。”穆扬灵很无辜的看着他们道：“要不然你们再拉他们出来逛街，多听听百姓们有多恨秦芳？” 齐浩然立刻道：“阿灵你忘了答应帮我遏制这些舆论的了？” 穆扬灵就拍拍他的手道：“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你放心，我肯定帮忙。” 穆扬灵的帮忙就是把水搅浑。 她不可能真的去帮秦芳洗白，她所谓的替他说话不过是把更多的人拉出来分担责任罢了。 因为她是报馆的东家，所以她直接走后门将文章同时发表在时报和文秀报上。 而齐浩然看重的也是她的这种号召力，因为开办报馆和丰收粮铺，阿灵在民间的影响力比他还盛。 这次穆扬灵不讲什么大道理，她只是简单的以自己为例。 穆扬灵在文章的开头就点明态度，要说与秦芳的仇恨，她并不比任何一人少，要说对秦芳的反感，她不敢说第一，但第二第三总是能排上号的。 理由有三。 一，她是兴州府人氏，自小生活在边关，家国之仇的体会比之非边关百姓要更深。 二，秦芳曾想把自己的庶女嫁给自己夫君做平妻，就算没成功，依然有夺夫之恨。 三，秦芳留下的人手想杀的是齐氏子弟，而她的夫君，儿女都是齐氏子弟，且因为秦芳是间接因齐浩然而死，齐浩然和他的儿子们被列为头号刺杀对象。 所以不管现阶段她是最有理由恨秦芳的人之一。 但不代表她就能因此将乱世的责任完全归咎在秦芳身上。 秦芳只是个臣子，还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臣子，就算他是丞相，他也依然受御史监督，百官也可以弹劾于他，束缚他的权利。 穆扬灵还特意将大周的官制以列表的形式稍做说明，以告诉大家，秦芳这样的枭雄之所以能够一步一步做大，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还因为当时朝政混乱，官员奢靡贪渎成性，大周时，为官却不愿同流合污的有几人，那几人伺候在何处？ 秦芳在任户部左侍郎前还是严太傅的学生，据说很受严太傅看重，难道当时严太傅也看错人了不成？ 严太傅没看错人，天下万民也没看错人，在严太傅未与他绝交前秦芳的确做过好一阵的好官，不知益州百姓可还记得他们景炎八年送出去的那柄万民伞。 一个曾经得到万民伞的官员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奸臣，难道只是他一人的错吗？ 在秦芳行奸臣之事时，当时的文武百官在干什么，皇上又在干什么？ 秦芳每每提议增加捐税时皇上反对了吗？文武百官反对了吗？ 彼时天下是姓郭，不姓秦。 穆扬灵质疑道：“将大周的乱政完全归于秦芳是否有失公正，毕竟拿主意的是景炎帝，当时的文武百官有多少人站出来反对了？” 穆扬灵问道：“你们对抗的一直是秦芳，但其实你们最应该对抗的是自己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林维德将报纸放下，眼睛闪闪发亮，问随从，“外面如何了？” “闹翻天了，”随从道：“时报和文秀报都被抢空了，好几个书院的学生因为意见相悖打起来了，听说连国子监的几位博士都亲自撸袖子上了。” “百姓们则要安静些，觉得王妃说得有道理的渐渐都不再骂秦芳了，反而把先帝骂了一顿，庆幸大齐取代了大周。”随从笑道：“爷，王妃这篇文章真这么好，一下就把大家头疼的问题给解决了。” 林维德笑道：“她倒是把前一个问题解决了，却又把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抛到了众人面前。明日朝会诸公只怕要闹翻天了。” “什么问题？” 林维德眼中异彩连连，含笑着拍了拍桌上的报纸，一字一顿的道：“削弱丞相权利，监督其责！” 随从张大了嘴巴，道：“这丞相权责不是历来如此吗？怎么还能改？” “皇帝都能换人做，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1259章 一查到底（8） 穆扬灵的文章在各阶层中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每朝都会有个暴君或昏君来结束一个王朝的时代，夏有桀，商有纣，秦有二世，但不管是谁，他们虽被骂做暴君昏君，世人却总会给他们找各种奸臣或祸水来分担责任。 比如夏桀的亡国是因为妺喜，商纣的暴虐昏聩是因为妲己，秦二世则是因为被赵高带坏了，反正皇帝坏都是有一定原因的，不是被红颜蛊惑了，就是被奸臣欺瞒慢慢变坏了。 像穆扬灵一样直接指出皇帝之过大于奸臣的还是头一例。 大齐言论开放，士族们虽觉得穆扬灵的说辞胆大包天，但见宫里的皇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也就忍下了。 不明所以的老百姓们见了更加觉得王妃说得对。 而众人总结下来她文章的意思，发现只有三个要点。 第一，皇帝昏聩则朝政混乱。 第二，丞相权责过大，很容易滋生腐败及把控朝政。 第三，文武百官分责不明，未能很好的监督百官，渎职及贪酷现象很容易发生。 第一条大家只能寄希望于皇室教育和选储君时尽量谨慎，而皇帝一旦上任就很难换掉，因为那意味着血流成河，不管是从大局利益还是个人利益出发都不划算。 所以大家暂时不予以讨论，关键是他们也不敢谈，这样的事还是让皇帝去找他弟媳谈去吧。 但第二条和第三条大家却可以好好的聊聊天，到底要怎么削弱丞相权责，监督好百官。 齐修远见大家的目光终于从秦芳的身上移开了，求之不得的主动提起这两件事。 如今大齐已经一统，有些东西也该变一变了。 齐修远将小熊留在宫中，让他和小宝一起参与政事。 而点了火就跑的穆扬灵此时正乐滋滋的给齐浩然写信，告诉他，他拜托她的事她已经完成了。 齐浩然收到信时正带着人围剿秦芳剩余的私兵，将小楼买回来的报纸看了又看，再看看阿灵的信，最后无奈的将信和报纸叠好塞进一个大信封里交给小楼，哼哼道：“告诉你们王妃，等爷回去再与她好好的讨论这个问题。” 那些犯人最后还是忍不住招供了，不是因为他们被穆扬灵的说辞感动了，而是因为齐浩然和白大人送到他们眼前的资料。 穆扬灵的说法最多是让他们心神震动了一下，对自己的坚持有了些微的怀疑而已。 但齐浩然调查到的东西却是直接击垮了他们的信念。 齐浩然那天与穆扬灵分别后就跑去找白大人，本意是想办法弄出一些伪造的东西，最好让那人相信他就是李文远的孙子，就是被秦芳害后给收养做打手的。 既然要伪造证据那就得彻查李文远一家，得弄出一些真材实料的东西，要想人相信一件事那就得让它本身就带了四五分真才行。 结果查着查着齐浩然发现那人还真是李文远的孙子。 这一发现让齐浩然和白大人都觉得心底发寒，由此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剩余的十多人。 这一往细里查才知道秦芳有多恐怖，他的义子竟大部分是他对头的后代，都因为对抗他被流放被砍头了。 被流放的也多半死在了半道上，可以说他的仇家除了袁将军，其他的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剩下的则是北疆阵亡将士的后人了。 十来个犯人看到那些证据时第一想法就是：证据是他们伪造的！ 而齐浩然很快证实了这东西并非伪造，齐浩然还对他们道：“你们年纪最长的不过而立，那你们幼时照顾养育过你们的仆人或师傅应该还活着吧？若你们还怀疑，不如去问他们。” 犯人们脸色都一沉，沉默了一个晚上后还是探究自己身世的欲望占了上风，将那些老仆人和师傅的地址告诉了齐浩然。 齐浩然以示诚意特意带上他们去抓人，一抓到就把人丢给他们审问。 那些人都曾是秦芳请了来照顾义子或教育他们的，或是家仆或是门客。 国破时这群人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其中有生活撂倒的，义子们不免在暗中帮扶一二，所以他们是知道这些人的具体地址的。 秦芳当年收留这些孩子时并没有把他们培养成刺客或私兵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愧疚所以出手了，算是给那些人家留一根血脉。 也因此他一开始行事并不机密。 据那些老门客供述，秦芳一开始是带着善意去收养这些孩子的。 “……丞相大人觉得心中有愧，见公子们年幼无知，就想着给北疆的将士和那些忠义之士留一根血脉，而我们都是被选出来照料公子们的，本来公子们长到十四岁就应该下山离开了，”老门客低声解释道：“在公子们之前已经有几位公子年满十四周岁离开了，不过与你们不同，他们直到离开都不知道是丞相大人收养的他们，丞相大人也不许我们告诉他们身世……至于后来丞相大人为何变了我却不得而知了。” 反正丞相大人喜怒无常，他早已习以为常。 大家脸上都显怒容，眼冒寒光的问道：“既然愧疚为何要构陷我等父母？” 老门客叹气道：“时也，命也，你们的父母一心要把丞相大人扳倒，他自然要保护自己。” 众人冷笑，“他只要不做奸佞之事，我等父母何苦与他为难？” 老门客闭了闭眼，半响才道：“丞相大人擅长揣测君上的心思，他所做的不过是君上所想的，就连荣亲王妃都知道此事该是景炎帝之过的。” 齐浩然就在一边冷冷地道：“别将此事扯到王妃身上，景炎帝可没叫秦芳跟着二皇子造反。” 老门客张张嘴，想到他现在已经不是秦芳的人，而秦芳早已身故，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得罪其他人，所以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因为人是土匪刺客们亲自审问的，他们相信了齐浩然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养育他们长大的义父恩人一下变成了害死他们全家的仇人。 信念一下就崩塌了。 他们胸中一直强撑的那口气一下就泄掉了，整个人都毫无生意，竟跟个活死人差不多了。 第1260章 事终 齐浩然虽气愤他们要杀自个儿子和侄子，此时也不由可怜他们。 如此认贼作父，还以其为信念的确是够可怜的。 齐浩然动了恻隐之心就不想杀了他们了，想想他们的功夫还行，就算不做侍卫丢到军中也没问题。 所以齐浩然就拎了酒去见他们，承诺等把秦芳余孽一网打尽后让他们恢复身份，光明正大的在军中或宫中效力。 潜台词是，你们快把你们同伙的消息告诉爷吧。 但他们已含死志，压根没听进去齐浩然的话，只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 齐浩然就气得踹他们一脚，怒道：“你们做这个死样给谁看？秦芳都知道给你们家留一根血脉，你们倒好，好容易活到现在却去求死，你们之前的二十多年已经很对不起父母家人了，难道还要绝了他们唯一的血脉，让他们在九泉下都不能瞑目吗？” 土匪刺客们心中震动，眼珠子就稍稍一转，齐浩然一看有戏，继续用脚尖点着他们道：“起来，起来，带我去抓剩下的人，也不知道秦芳留下了多少个土匪窝子，里面有多少像你们一样认贼作父的人，若是任由他们这样错下去，等死了后被送进地狱见了亲生父母都不认识。” “之前不知道还罢，难不成到现在你们还想护着秦芳？” 此话一出，几个土匪当即从地上跃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又怎会还护着他？” 说着一行热泪流下，地上躺着的人见了也纷纷侧身捂嘴无声痛苦。 他们感念秦芳的恩德就是因为他给了他们还算安宁富足的生活，在外面的人流离失所时他们不仅能有一个栖息之地还能读书习武。 除了没有亲力亲为，他们觉得秦芳做到了一个父亲所应该做的所有事。 然而之前他们有多敬重他，此时就有多恨他，但要说心里全是恨意又不尽然。 不能绝对的恨害死家人的凶手和认贼作父二十多年，这无疑是让他们内心最为煎熬的事情。 齐浩然虽然没有那种经历，但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能理解他们如今的状态。 他不知道别人面对痛苦压力时会怎样处置，但他要么是一鼓作气的解决，解决不了就找点事来做，过一段时间回头再看就会发现以前让自己难以决断的问题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齐浩然觉得这些人最要紧的是需要发泄，所以他毫无压力的解除了他们犯人的身份，让他们跟在他身边去围剿秦芳的余孽，打架出汗后人自然就想通了。 秦芳一共留下了三个据点，三个匪窝都分布在离京城三四日路程之内，据他们解释，秦芳本意是让他们守望相助，在这个位置安营扎寨既不会让京城察觉，京城一旦出事他们反应也及时。 但当年秦芳跟着二皇子丢下京城西逃时太过匆忙，彼时他们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三个据点的建设也才开始没多久，所以帮不上他什么忙。 等到他们想要拉上人马去救秦芳这个义父时，齐修远已经快速的控制住了往西的路线，加上那里又有齐浩然的大军，他们这点人马只怕一出现就会被当做土匪给剿了，还不够齐浩然塞牙缝的。 于是他们只能放弃成群结队的过去救援，而是化妆成百姓过去，谁知等他们赶到边境时齐浩然已经围死了秦芳和二皇子，整个大周朝顿时分崩离析。 从此他们就恨上了齐浩然。 这三个据点能够守望相助还因为之间道路顺畅，而这一点现在便宜了齐浩然，齐浩然下令让地方驻军围剿另一个据点，自己带着一群人围了其中一个据点。 秦芳的义子们正在山上发泄怒火，几乎是不计伤亡的攻打山寨，本也想立功的侍卫们见状只能跟在他们身边帮忙挡刀，不然只怕还没打进去这十来个人就死绝了。 王爷可是说过他们算是忠臣之后，就当是为这些忠义之士留一条血脉，所以这些人还不能死，没办法，谁让他们一心要为秦芳报仇，二三十岁的人了竟然都没有娶妻生子。 侍卫们苦逼的跟在他们身侧帮他们格掉刀剑，见匪众们往他们身上招呼的刀剑越来越多，顿时大怒的喊道：“你们惜命一些行不行，你们不会死，我们会死的！” 山上的匪首们也很气愤，眼里几乎喷火道：“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背叛义父，还敢亲自打上门来！他们晚上就不怕做噩梦，义父质问到他们头上吗？” 其中一个义子顿时义愤道：“让我去问他们！” 他们都是秦芳的义子，从小是放在一起长大的，所以感情还算可以，长大后才被分到各个据点。 齐浩然提着刀赶过来时正听到山腰上的义子们冲山上的朗声大笑，最后流着泪大喊道：“你们以为秦芳真是我们的恩人吗？他是我们的仇人，大仇人！我们这些义子全是他从他的政敌家里和北疆阵亡将士的后代！” 山上的人一惊。 山腰上的人继续怒道：“我们这些人全都认贼作父二十余年，不信你们问山上的老仆，我们的父母家人到底是谁？” 山上的人立刻回身去找从小照顾他们的老仆，却发现刚刚还在身侧的人已然消失不见，此时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而正跟官兵打得欢的土匪们一愣，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与对面的官兵面面相觑的对视着，所以他们这是由敌人变成同伙了？ 毕竟当家们好像都叛变了…… 得，压根没他出手的地方了，齐浩然略微有些惋惜的收起手上的刀，挥手道：“缴械不杀，将这些人全都收押后审理。” 齐浩然也不去管秦芳的义子们要怎么讨论这事，转身就走。 京城也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他可得早点回去看看。 他不在京城，只怕有人会欺负阿灵。 觉得穆扬灵会因报纸之事受欺负的齐浩然并不知道穆扬灵现正在京城中完虐所有文武百官，把齐修远都给折腾了一遍。 第1261章 护短（上） 穆扬灵将文章发表出去后见效果还不错，至少百姓们的情绪不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朝廷也不用时刻担心百姓们因群情激奋而闹出事来了。 她自觉做到自己承诺齐浩然的事了，就高兴的收拾东西带着几个孩子去田庄避暑，顺便避一避风头。 他们去玩了三天，朝中的大臣也吵了三天，皇上和太子就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吵，时不时的吸收一些有用的意见。 他们倒是惬意，小熊却苦了。 他有幸能与太子一起出班听政，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的确是殊荣，满朝文武就找不出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 加上他是荣亲王世子，品阶不低，所以站在了前列。 看着那张与荣亲王六七分相似的脸，谁都忽视不了他，想到此次的事就是他娘惹出来的，群臣在讨论事情的时候难免抱了三分敌意，每每提出建议或反驳对方论点，最后都要问小熊一句，“荣亲王世子以为如何？” 小熊满脸茫然，你们这些三四五十的大人都不知道的问题怎么可能指望我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懂？ 但《论语》他还是学过的，母亲也一再的强调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所以小熊很老实的摇头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不知！” 朝臣们见他每一个问题都是这句回答，立刻觉得这人是在耍他们，虽然他们向他提问没怀好意，可好歹我们也是你的长辈，年纪一大把了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 而且“不知道”三个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不愧是荣亲王的儿子，这一点颇有乃父之风。 因为上面坐着护短的齐修远，这番话大家只敢在心里想，但话虽没说出口，其他人却更用力的向小熊提问，每件事都能扯上他，到最后连坐在上面的齐修远都看不过眼了，微微蹙起眉头。 太子则早就为兄弟挺身而出了，凡是小熊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都插嘴，末了再把问题扔回去，惹得齐修远瞪了他一眼。 朝会结束后小熊低垂着脑袋往外走。 荣轩见了心里不落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文谨，你要不要休息两天？你母亲不是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田庄避暑了吗，不如你也去田庄里住两天？” 小熊摇头，“这暑热都过去了还避的哪门子的暑，我娘是躲麻烦去了，这时候庄子里在收割稻谷，又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去呢。” 荣轩见他面上淡淡，并没有自己预想的气愤，就仔细地盯着他的脸色问道：“那你明儿还要来上朝？” “当然来了，”小熊理所应当的道：“我答应了皇伯伯要和太子哥哥一起学习处理政务的。” 荣轩沉默了一下，看着小熊犹豫的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今天他们是故意为难你的吗？” “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荣轩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小熊傻乎乎的看不出来，“那你还来？” “为什么不来？”小熊理所当然的道：“我都答应皇伯伯要跟太子哥哥一起学习了，自然要像一般臣子一样正常上朝。” “可他们在欺负你，难道你不觉得委屈吗？”荣轩感兴趣的问道。 “为官做事哪有不受委屈的？”小熊很看得开，道：“就是皇帝有时候都要受委屈，更何况我？” “要是只受一点委屈我就不去上早朝了，那当皇帝的是不是受了委屈就罢朝，其他大臣受了委屈也不上衙门工作了，商人受了委屈就不开市，农民受了委屈就不下地了，人人都如此任性那还不天下大乱吗？” 荣轩眼角扫见几位大人都停下了脚步，眼里不由闪过笑意，含笑问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解释倒是有趣。” 小熊张大了嘴巴，挠脑袋道：“我们不是在说委屈吗，怎么又跟规矩扯上了？” “……”荣轩嘴角笑意微僵，对上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不由失笑摇头，“你说得对，反倒是我舍本逐末了。你虽然愿意受委屈，但你爹娘宠你，未必就愿意看你被别人欺负，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应该暂时避一避，免得他们回来后心疼。” 说罢，目光似有似无的扫向四周偷听的朝臣，见他们脸上一僵，知道他们已经明白过来，立刻满意了。 小熊不知道荣轩借此敲打了朝臣，依然郑重的和他解释道：“荣伯伯放心吧，我爹娘可舍得我受委屈了，我爹说我太皮实了，就该有人压一压我才行，我娘也跟我们说吃一堑长一智，人吃了亏，受了委屈学到的东西才是最深刻的，所以他们都巴不得我被欺负呢。” 才怪！ 不管是荣轩还是旁边听到这话的人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荣亲王有多护犊子他们可是深有体会，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受委屈？ 而荣亲王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宠孩子也宠得没边，她会巴望着自个孩子吃亏？ 拉倒吧。 大家全都不相信。 其他人不相信却在心里警惕起来，觉得明天还是别找小熊的麻烦了，免得惹祸上身，毕竟荣亲王夫妇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而荣轩却是眼珠子一转，决定用事实来反驳小熊，于是当天田庄里的穆扬灵就收到了荣轩的信，信中将满朝文武欺负小熊的事如实叙述，并且最后添上一句，“世侄下朝时低着脑袋往外走，似乎颇为低落，见之心甚痛。” 就连荣轩都“心甚痛”了，穆扬灵更是心疼死了，她“啪”的一声拍下信，双眼冒着火道：“走，我们回京！” 虎头和小狮子摩拳擦掌的嚷道：“娘，我们回去帮大哥！” 小安也道：“我们一路碾压回去。” “别瞎说，”穆扬灵平静的道：“他们年纪比我们大，我们要温柔的对待他们。” 三个孩子一起打了一个寒颤，龙凤胎则在一边拍手起哄，“我也去，我也去。” 小福扯住他们，低声道：“你们知道去哪儿就叫着‘我也去’？这次我们不去！” 小安和双胞胎也觉得穆扬灵的脸色略奇异，有些犹豫该不该挺身而出。 第1262章 护短（中） 穆扬灵当天下午就赶回到京城了，这让盯着荣亲王府的官员们心中一惊，不免有些心虚。 他们刚欺负完小的，大的就回来了，别是回来护短的吧？ 带着这份疑虑，第二天朝会时这些机敏的臣子全都老老实实地做汇报，不再像昨天一样每事必问齐文谨的意见。 这让等了半天的小熊好失望，昨天晚上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结果竟然没人问他了。 小熊耷拉着脑袋，那些暗中留意他的大臣见了更是松了一口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眼力见的，有些官员早就看不惯荣亲王一家的嚣张跋扈了。 昨天大家刁难齐文谨的事还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所以他们以为荣亲王府犯了众怒，今天自然要摩拳擦掌大干一番。 所以小熊正耷拉着脑袋失望时，站在中后方的一个御史严肃的出列道：“皇上，丞相权利过大易生乱世的说法是荣亲王妃提出的，而荣亲王世子由王妃教养长大，于这一点上应该最清楚了解方是，不知世子对此有何见解？” 朝堂顿时一静。 前面几位大人真正讨论该不该削弱丞相权利，该如何削弱的问题，此时这个御史突然站出来提出这个问题倒是相宜，但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这个问题是针对小熊。 见这个年轻的御史眼含得意的低头站在大殿中间，众人不由对他目露同情，只有御史大夫对他怒目而视。 小熊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小熊严肃的轻咳一声，努力的绷着小脸出列道：“回皇上，微臣认为丞相之权当削！” 严渡眼睛一沉，荣轩则目露微笑的看向他，以示鼓励。 齐修远感兴趣的“哦”了一声，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你觉得该以何种方法削之？丞相为百官之首，左右两相各有职权，若是削掉他们的权责，那被削掉的又该由谁来负责？” 是啊，这才是大家争论不休的原因。 你把丞相的权利削弱了，那意味着他能管的事少了，那被削出来的职责又有谁来管？ 底下百官的权责早已分定，要是交由他们，那整个官制都要改变，如果就为削弱丞相的权责，这个大动作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之前小熊想不到这一点，但昨天小宝追出来把这点跟他说透了，而母亲回来又教了他，此时小熊再了解不过。 他得意洋洋的抬头对皇帝道：“皇上，丞相权责不变，我们只要增加丞相的人数就行。” 朝堂再次一静，然后就喧哗道：“增加丞相人数？难不成要在左右相之间再加一个中相不成？”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齐修远轻咳一声，觉得要是增加人数，这怎么称呼就是个问题。 小熊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嘲讽一样，照着母亲的意思继续道：“可以设立内阁，由四位大人共同为阁相，共同分管六部事宜，军国大事则必须由几位阁相共同决断。丞相权责未变却由俩人变四人，每人所拥有的权利自然变小。” 齐修远沉思，阿灵的文章出来后朝堂上闹哄哄的，但他从未表达过对她的不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说中了他的心事。 丞相统管百官，权利的确很大，他想要削弱，但因为还没有头绪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怕妄动后会死人。 当然，在他这个位置上死的不可能是他。 但目前来说他对他的左右相都还算满意，何况荣轩还是他的好兄弟，他可不希望这时候搞政治斗争把他给搞没了。 但此时小熊提出来的建议他觉得很可行，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臣们也复杂的看着小熊，这么好的主意他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丞相权责不变，由两个变成四个，那岂不是说拜相的机会大了？ 虽然只有原来丞相一半的权利，但他们的机会变大了好不好，对于这一点他们很高兴怎么办？ 齐修远就问道：“那你具体说说这内阁应当如何运作，四阁相是只分管丞相权责，还是还任其他官职？” 小熊眨眨眼，这点娘亲昨天好像还没说到。 小熊理直气壮的道：“皇上，具体事宜应当由您与各位大人商量制定才是，小臣年纪还小，虽有急智却阅历颇浅，并不足以定论此事。” 严渡就淡淡的道：“世子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那就应该想过怎么做才是，凡事都有个起源，你总不会单单只想到这一点吧？” 大家也怀疑的看向他，是啊，在场的诸人比他阅历丰富，才华杰出的多的是，怎么大家都没想到的他却想到了？ 小熊笑道：“自然不止这一点。” 他严肃的抬头对众人道：“皇上，小臣以为不仅丞相的权责需要约束分担，其他官职也一样。” “民间有句俗语，‘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凡为县令刺史的都是如此吗？”小熊严肃的道：“自然不是！世上的好官不少，可横征暴敛，灭门破家的暴官同样也有，我们不可能只以德教之，更不应该等事后再去查证严办，或是根本就没机会查证，小臣以为只有在事情发生前或发生时知道，我们就有机会阻拦，只有把人救下，阻止百姓因暴官破家灭门才算是好的官制。” 齐修远道：“御史台监察百官，各地也有御史坐镇，难道你还要增加官职？那样一来难免沉冗，反倒劳民伤财。” “所以小臣提议不如由百姓来监督。” 齐修远眉眼一跳，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小熊继续兴致勃勃的道：“县令刺史皆是父母官，他们或好或坏，百姓们以前可能还会因信息不流通判断不出来，但现在时报已销到大齐各地，朝廷的法度政策百姓们想要知道并不困难，他们再想借朝廷法度贪赃枉法就困难了，御史可能有疏忽的地方，但百姓决不会疏忽，因为那事关自身利益。” 齐修远还未说话，严渡就问道：“你打算如何让百姓来监察百官？” 第1263章 护短（下） 朝臣们都惊悚的看着严渡，难不成右相还真的打算同意齐文谨的提议不成？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根本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他的想法打得七零八落吗？ 让百姓监督朝廷命官，开玩笑，百姓多愚，要是受人蛊惑或被人收买了诬告他们，这不是让朝臣人人自危吗？ 以齐文谨的性格，他们觉得他的提议没有最大胆只有更大胆。 荣轩也奇怪的看了严渡一眼，严渡出身世家，虽然面上待人温和谦逊，但骨子里最是骄傲，严太傅在时还好，他最多是更爱亲近同是世家出身的子弟，对寒门学子依然温和有礼。 但近几年来或许是寒门势力日盛，他又久居上位，对寒门所出的官员要求近乎苛刻，他连寒门子弟入朝为官都有意见，又怎么会容许平民百姓对朝政指手画脚？ 荣轩看向小熊的目光就带了三分担忧。 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一个，也少有见识，怎么可能参议朝政？ 小熊不知道众人的脑波与他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依然自信满满的道：“也不用特意为之，只要该几条律法就行。” 小熊道：“第一条就是民告官不再吃杀威棒，官衙一律得受理，若驳回要有合理的理由。” 众臣工一愣，显然没料到小熊提的是这一点，半响刑部尚书才率先反应过来问道：“若是诬告呢？” “自然是按律法中的诬告来处置了，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条，民诬告官所负刑责应跟官诬告官一样，不然就把官诬告官的刑责调得跟民诬告官一样，这一点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小熊对皇帝道：“圣上，将杀威棒这一条去掉，再让御史台从严监督，若再有官员贪赃枉法，百姓受不了后自然会上衙门告状，这就是小臣说的百姓监督了。” 小宝也转身对父皇弯腰道：“父母官好与不好，还有谁比其治下的百姓更有发言权？父皇，儿臣以为文谨此法甚好。” 荣轩抿嘴一笑，瞥了严渡一眼，出列道：“臣亦觉得此法甚妥，平民百姓向来畏惧官府，就算修改此条律法，若不是过不下去百姓们也不敢上告官员。” 正想说“百姓多刁民”的官员略一犹豫，没敢出列。 齐修远扫了众人一眼，看向严渡，问道：“严卿家以为呢？” 严渡板着脸出列道：“左相说的是，但百姓愚昧，只怕听风就是雨，到时候诬告官员难免会让众臣工心寒。且百姓生活困苦，难免重利，若别有用心的人一引诱，诬告之事就更盛了，所以臣认为此事应当慎重。” 小熊立即反驳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官员所为让百姓们误解，那解释开来便是，百姓们愚昧，那作为父母官的官员就更应该细心周到的向百姓们解释，为其开智；至于收买人诬告一说，难道现在有杀威棒那别有用心之人就找不到愿意为其卖命的人了吗？且右相大人的逻辑也好奇怪，我们不是更应该去谴责那收买诬告之人吗，怎么反倒把目光放在了中间被收买的百姓身上？” 严渡一噎。 小熊继续道：“我大齐的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也不是吃素了，若实在为诬告查出来便是，到时候被诬告的官员解除嫌疑，该如何还如何。” 下面的人见两个丞相一支持一反对，也纷纷议论起来，最后大部分官员还是觉得放开民告官的限制对他们实在是不利，纷纷表示反对。 但也有近四分之一的人表示支持，放开这个限制无疑会减少不少贪赃枉法的事，让大齐的吏治更清明。 齐修远显然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因此虽没表态，但见朝中近一半的人表示反对也没有立即顺从他们的意见，而是让他们再议。 大家显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了，既然这么多人反对都还叫再议，那肯定是他们的意见不合他的心意。 严渡蹙眉，有些后悔，早知道此前就不问齐文谨那句话了，这样当时扯开几句就能把事揭过。 连一乡野之民也想告官员就告官员，那官威何在，身份何在？ 严渡虽然心里生气，但面上却依然是面无表情。 所以小熊根本不知道他生气了，依然跟下面的朝臣抄得正欢，见这些人不管怎么吵都不开窍，脾气一急，顿时怒骂道：“真是一群榆木疙瘩，你们就守着祖宗旧制吧，然后像唐周一样先盛后衰，然后二三百年后灭国，你们这些文官武将也不过是众多朝代中众多官员中的一个，后人谁会记得你们？一个都不会！” 骂完小熊又扭头与小宝道：“太子哥哥，他们说不通，我们不要理他们了，总之你以后把你儿子教好，再让你儿子把孙子教好，孙又教子，子又教孙，总之我们齐氏绝不做昏庸的皇帝，这亡国的罪名还是让这些朽木背吧。” 他怎么把他们私底下说的话当朝说出来了？ 小宝急得连忙给他使眼色，但生气中的小熊压根没看见，还冲上前去想要把小宝拉出去，决定不跟一群朽木为伍了。 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了，朝臣们瞪大了眼睛看看小熊小宝，又去看皇上，眼神中统一表达了一个意思，皇上，您要是这都能忍，那您可堪称天下第一孝父了！ 这还是大齐第一代呢就有人当朝咒大齐亡国了，要不是说这话的人就姓齐，他们铁定怀疑这人是皇室的死仇。 齐修远也很生气，但他觉得不能拆孩子的台，不然唾沫星子都能把小熊都埋了，所以沉着脸道：“朕觉得文谨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但众卿不如想一想，若只想着按部就班的工作，那大齐与已亡国的大周，大唐有何区别？” 大臣们差点吐出血来，觉得皇帝宠孩子真是宠得没边了，这都能赞同？ 有不服输的当即跳出来质问小熊，“世子觉得我们按祖宗规制办事会亡国，那照你说如何才不会亡国？” 第1264章 论争（1） 小熊与小宝私底下不知道讨论过多少回了，以后要如何建设大齐，因此张嘴就要来，谁知道又有老臣出来沉声道：“世子不用说以民为本这样大是大非的话，臣等要的是实际的，既然您之前提到了要改官制，那就说说您想怎么改，觉得我们这些为官做宰的如何做才能让大齐不亡国！” 荣轩看不过他们欺负一个小孩，当即沉声道：“我等为官数十载都想不出来的东西诸位竟好意思质问一小孩吗？”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我们想不出来却也勤恳办事，从不罔顾圣上所托，世子却污蔑我等为亡国之臣，老臣我心寒啊！”出来的老大人说着说着就哭了，直接撩起袍子跪地道：“皇上，世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敢大言不惭的要求改制，这也就罢了，意见不合就说我等为亡国之臣，此等污蔑之语臣等不敢受啊！” 此言一出，下面纷纷喧哗起来。 小熊涨红了脸，气着反讽道：“若是二三百年后你们还活着自然就是亡国之臣了。” 他只说过若不改变二三百年后大齐会亡国，而像他们这样为维护自身利益死不变革的人会成为亡国之臣，什么时候说是他们了？ 他们倒是想，关键是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世子这是狡辩，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就是我们吗？” 小熊差点吐出一口血了。 严渡眼见着越说越偏，忍不住把话题拉回来道：“世子还未说这官制要如何改呢？” 这下连齐修远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搭柴，不知道火越烧越旺吗，本来他们吵成这样他可以把袖子一甩就退朝的，事情也就完了。 可严渡又把话题拉回来，得，他朝也退不得了。 果然，严渡话一出立即有人跟上，于是所有人都停下打嘴仗，等着齐浩然作答，每人觉得他能答得出来。 实际上小熊也答不出来，但他一点也不羞愧，直接道：“我不知道官制该如何改，但我娘知道！” 朝臣顿时对此嗤之以鼻，这比齐文谨自己知道还要胡扯。 齐修远却和荣轩对视一眼，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能不了解？ 这些话还真有可能是阿灵教小熊的。 齐修远本想想办法将此事揭过就算了，谁知朝臣们好像拿捏到了小熊的短处一样兴奋的紧抓不放，一定要他说出应该改革的官制。 小熊理直气壮的道：“我母亲还未来得及全部告诉我，等我回家问她，自然就能告知你们了。” 群臣当然不信他的话，这时候把人放走了，明天能不能见到人还两说，见到人这话题也未必再能提起来，那他们今天收到的侮辱岂不是白受了？ 因此没人愿意放他走，甚至还有几人明着劝他，“世子想不出来便老实承认，何必将事情推到自己母亲身上？如此不孝，荣亲王回来知道又是一场气。” 也有的人看戏不怕台高，嚷道：“既是荣亲王妃提出来的，不如把人叫来当面与我们一说？” 这话一出口当即被他身后的官员扯了一把，小声道：“活得不耐烦了？你欺负欺负齐文谨也就算了，这事是他有错在先，荣亲王回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把荣亲王妃扯进来，你命有多长？” 那个官员想到荣亲王宠妻的程度，顿时心内发寒，不敢再说。 但高高在上的齐修远还是听到了他那句话，与荣轩对视一眼后再看一眼梗着脖子站在中间坚持自己有理的小熊，以及已经跑到小熊身边以示支持的儿子，齐修远果断道：“既然诸位爱卿如此要求，那便请荣亲王妃上朝来吧。” 朝堂再度一静，严渡同样沉默半天，最后道：“皇上，这恐怕于理不合，这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荣亲王妃并不是后宫中人，”齐修远大手一挥道：“且她不同于一般女子，诸卿也知道，她曾随着荣亲王南征北战，更是立过赫赫战功，别说上朝，就是女将她也当得。” 荣轩接着笑道：“可惜我大齐不像世宗皇帝时有女将女官，不然荣亲王妃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了。” 此话一出刚要出口反对的众臣顿时无话可说了，也是，前朝世宗皇帝时可是有女子与男子同朝为官的，荣亲王妃只是上朝答辩，好似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齐修远见再无人反对，立刻叫人出宫去宣人，然后让人摆席案。 本来一个时辰的早朝开到现在都没结束，不仅皇帝自己肚子饿了，底下众臣的肚子也饿了。 预计今天上午想结束这个早朝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在等人的时候就先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也缓和一下心情吧。 齐修远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皇帝，他绝对不承认他这是为弟媳作弊，先把众臣的心情搞好点，一会儿好让他们手下留情。 众臣不知道皇帝的小心思，见皇帝赐坐还赐食，立刻感恩戴德的谢恩了。 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家的腿都酸的不要不要的，早上出来匆忙的甚至都没用过早饭，所以此时不仅能坐着谈天说地，还有茶点吃，感觉好幸福有木有？ 穆扬灵一到大殿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君臣相宜的画面，她眨眨眼，在殿中一扫就看到了与小宝坐在侧首的小熊，见他正埋头苦吃，不由皱眉，来传旨的内侍不是说小熊被欺负得很惨吗？ 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的样子？ 穆扬灵低垂着头站在门外，内侍已高声禀报她到了，殿内的齐修远当即轻笑一声道：“请荣亲王妃进来吧。” 殿内还在说笑的众臣顿时一愣，觉得似乎规矩不对，不是应该荣亲王妃到前殿时侍卫就高声传递汇报了吗？ 怎么人都过了台阶，到了大殿前才通报？ 而且还是内侍通报？ 齐修远可不管他们心中想什么，这整座皇宫都是他的，规矩什么的自然是他说了算，只希望阿灵能机灵点，别给众臣反应的时间，赶紧把小熊小宝领走，小熊这孩子嘴巴跟浩然一样臭，一张嘴就会惹祸！ 第1265章 论争（2） 齐修远料到了开始却没能预料到结尾。 因为穆扬灵是突然出现，众臣的确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有些发愣的看着荣亲王妃走到大殿中央与皇上行礼，直到她在荣轩之上的席案前坐下才反应过来。 荣亲王妃是超一品的王妃，地位的确在右相大人之上，坐在那里倒是无可厚非。 大殿中一时安静无比，没人敢发生再质问。 一来，荣亲王妃到底是女人，他们可以刁难齐文谨，因为对方年纪虽小，却是荣亲王府世子，现在更是同朝为官，可这不意味着他们也会去欺负一个女人。 二来，众人还真怕针对了荣亲王妃回头荣亲王要找他们算账。他们跟齐文谨吵架还能说是政见不合，在讨论政事，跟一个女人他们吵什么？ 因此这一个个立时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言不语。 其他官员尚且如此，自持身份的严渡就更不会为难穆扬灵了。 但穆扬灵一点也不感激他们，欺负了她儿子还想就这么算了？ 在她看来，此时众人不说话明显是对着她心虚，果然，刚才小熊肯定被欺负得很惨。 因此穆扬灵先开口了，她转头对着皇帝的第一句话就是，“皇上，妾身听闻文谨在朝中大战众臣工，只不知是为了何事？” 齐修远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趁着众臣不好意思的时候说两句软话赶紧把两个孩子拉下去，此事就算过去了。 穆扬灵却当没看见他的眼神，扭头看向对面的小熊问道：“文谨，你来说。” 小熊早等着母亲来给他撑腰了，闻言一气不停的将今天朝会的争论细细地描述了，最后道：“娘，盛唐富周，不管是大唐还是大周全都兴盛过，但都不过二三百年的功夫就败落一空，我与太子哥哥都不愿看到大齐未来也如此，我们私底下曾研究过各朝历史，发现他们会灭亡不过就这三个原因。” 小熊严肃的道：“一是暴君昏君统治，民不聊生；二是奸宦当道，君主软弱，百姓生活艰难困苦；三是外敌环伺，国力羸弱。儿子和太子哥哥都觉得只要解决了这三条，大齐不敢说千秋万代，比盛唐富周多个三五百年总是可以的吧？” 齐修远与众臣无语，合着你干这么多事就为了让大周晚一点亡国？ 哪个皇室子弟不是想着自家的王朝千秋万代的，怎么这两个小子整天去琢磨的是亡国之事？ 若不是地方不对，齐修远真的很想揍这两个小子。 但穆扬灵却觉得小熊与小宝实在是太优秀了，满眼爱意的夸他们道：“居安思危，你们的先生把你们教得好，你们能想到这一点已是很不错了，他们不理解你们没关系，我支持你们。” 齐修远和荣轩都想扶额，糟糕，他们忘了两个孩子是穆扬灵教的，两个人拼命的给穆扬灵使眼色，想让她闭嘴。 可惜他们两个不是齐浩然，穆扬灵没兴趣看他们的脸，因此没发现他们的眼色。 穆扬灵夸完孩子，当即就把炮火对准众臣，挺直了腰杆问道：“诸君以为两个孩子所说的哪点不对？” 众臣工面面相觑，看向皇帝。 皇帝心中哀叹，知道再想把这事糊弄过去不可能了，只能挥手道：“诸卿有何问题便问吧，朝堂之上没有男女之分。” 话音一落，就有臣子想要讨伐穆扬灵，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荣轩不想让人攻击穆扬灵，当即在众人之前问道：“世子曾说他在朝上说的官制改革是王妃提出来的，可他说得笼统，不知具体的官制改革应当如何？” 这个问题很大，说完也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荣轩觉得再没有比这个问题更安全的了，总比让大家一窝蜂的参她以女子身份妄议朝政要好吧？ 下面的众臣听到左相问的这个问题也全都挑衅的看向穆扬灵，他们可不觉得一个女流之辈会什么官制改革，之前齐文谨多半是想把责任推到其母身上好糊弄过去的。 谁知道穆扬灵却正襟危坐的挺直腰，一副长谈的架势的道：“左相不问妾身也是要说这个问题的。” “刚才小熊说的亡国的三个重要原因虽还有些肤浅，却也是正确的，为何历朝一旦出现暴君昏君朝代就岌岌可危？因为君主至高无上，对方一旦当上皇帝，除非发生政变，否则都不容更改！” 群臣惊悚的看向穆扬灵，再看向上座的皇帝，心中呐喊，皇上，您就任由荣亲王妃在朝上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齐修远板着脸沉默。 小宝就温和的笑道：“四婶说得不错，诸位大人心中也未必就不明白，今日既然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大家不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群臣立刻低下头，口中惶恐的道：“臣等不敢！” 说他们心里也在想这些话不是把他们往火堆上推吗？ 穆扬灵就瞥了小宝一眼，让他安静，这种恶人还是让她来做便好，小宝是太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 穆扬灵身子微微前倾道：“诸位大人见谅，我是个女子，又没读过书，也就私底下自己胡乱认了几个字，说得不对的，诸位大人事后可与荣亲王提意见，让他回家教我。” 穆扬灵话头一转立刻道：“不过我虽然不认得几个字，却从小生活在边关乱世之中，我会种地识得百姓之苦，我也能打仗，勉强知道些天下大势，还自己翻过一些史书，自认为还是知道些世事道理的。” 只识得几个字，种得几亩地，打过几次仗，翻了些史书就敢大言不惭的议论朝政了？那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官员岂不是能去谈天论地了？ 众人心中腹诽。 “妾身在读史时就想，若是有人在那些暴君昏君做暴虐昏庸之事后有人劝诫，劝诫不通后有人能换了皇帝，那国力是不是就不会衰退，百姓就不会因困苦而参与造反？当有奸佞出现时能有人以法办之，让他们不能再为非作歹，陷害百姓，那百姓是不是就不会再被逼的不得已造反？若在有强敌环伺时我大齐国力强盛，那还有谁能灭我大齐？而我大齐地丰物饶，何以国力会比不上外敌？” 第1266章 论争（3） “古往今来，多少才俊出世，然而谁能保一个皇朝不灭？没有！”穆扬灵眼睛直视他们道：“诸位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无屋可居住，病无可医，子孙没有出路，生命无保障，只要这些问题一日不处理掉，有一日他们被逼到了极致依然会造反！” “百姓就跟弹簧一样，当有暴君昏官逼迫时他们只能尽量拉伸自己的身体去屈服，继续屈服，一直屈服，直到暴君与昏官将他们逼到绝境，然后‘砰’的一声弹簧松开来或断裂开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反弹的压力都会一直拉着弹簧的人受伤，之前拉得多狠，受的伤就有多重。” 穆扬灵道：“我儿提出改革官制不过是看不过是担心二三百年后大齐要走大周的老路。” “在场的诸位有不少人都是从前朝留下来的大人，应该明白前朝的吏治有多混乱，江南百姓中有一句话，叫‘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个一年收入十万银的知府都敢自称清廉，那那些不清廉的知府呢？” “朝廷三申五令不准贪酷，京城有御史台与刑部，地方上也有御史巡查，但这些贪官污吏为何就能屹立不倒？” 穆扬灵沉着脸道：“因为你们官官相护，因为你们全都牵扯其中，因为你们全都得到了利益，包括上位的景炎帝，他也贪污了百姓的银钱！” 穆扬灵这一番话说得大家脸都青了。 但这还没结束。 嫌齐文谨的话难听？穆扬灵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 “秦芳之事过了不到三天，他贪酷的银钱想必你们还有印象吧？如果说大周朝下数万名官吏喝的是汤，那他吃的就是肉，而景炎帝喝的是血！” “大齐吏治为何能清明？因为圣上廉洁勤俭，而大齐建国才十三年，诸位大人还没忘掉太康初始几年的腥风血雨，所以那手才没伸得更长，这就是上行下效！” “但上行下效取决的是上位者的人品，人心是这个世上最难保证的东西，与其寄希望于它，不如寄希望于制度，就算有一天皇位上出了一个奢靡的皇帝，吏治该清明还是会清明！所以这官制得改，而且还得大改！以预防有一天上位出现个奢靡昏君，底下的百官不会跟风去搜刮百姓，凡是伸手被查到的，该砍就砍，该流放便流放，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大齐长治久安。” 众臣惊呆了，这是打算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盘腿坐在最末尾的一个四品年轻官吏忍不住道：“那要是皇上逼着我们搜刮百姓怎么办？” 穆扬灵还没说话，小熊就已经鄙视他了，“不是合理之事你直接拒绝便是，你又不是佞臣，何必如此讨好顺从皇帝？” 众臣再去看皇上的脸色，纷纷失望，皇上的养气功夫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 坐在上面的齐修远心里却已经在抓狂了，这样蛊惑群臣不听皇帝盐真的好吗？ 荣轩觉得穆扬灵说的过于理想化，问道：“那你觉得这官制该如何改？” 穆扬灵正襟危坐道：“首先是丞相，丞相权利过大，御史台虽能监督丞相，却也有颇多限制，不如废丞相，立内阁，让四位大人分丞相权利，再将行政权利适时下放，不仅能削弱四位内阁的权利还能锻炼百官的行政能力。” 穆扬灵又道：“然后是地方官制改革，圣上，如今北地与西地已收回，但地名有用几十年前的汉名的，也有用大金和西夏取的名字，地方政务混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在几个州府的管辖之内，从属拉扯不清，以至于连百姓都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州府。” 齐修远立即道：“这个问题各地知府都写了折子呈上，但因西地刚收回，问题繁多，朕让左相与吏部户部考证，不知现在如何了？” 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立即看向荣轩，荣轩就低头弯腰道：“微臣等商议过，但因失地被割让达三四十年，一时之间并不能理清。不知王妃有何见解？” 穆扬灵道：“重新划拨行省，”穆扬灵顿了顿道：“我说的是整个大齐都要重新划拨，就连地方官员的权责也要重新申定，以明各自的管辖范围及权责，也好将一些权力下放。” 朝堂顿时哗然，这个动作也太大了，比齐文谨提的修改律法还要震动。 不仅百官，这下就连荣轩都表示反对，他委婉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应该徐徐图之！” “当然，”穆扬灵道：“我也没说让你们立时就办。” 众人的心才一松，就听见穆扬灵道：“但你们总要先心里有数吧，反正都混乱成这样了，既然要重新划拨行省，那顺便再重申官员权责有什么不好？反正大部分都不会变。” 大部分是不会变，可谁知你想变什么要人命的地方？ 百官纷纷后悔起来，早知道不让她开口了，不知道现在阻止还来不来得及？ 当然来不及了，穆扬灵说完一条就接着往下说，反正每次朝会都有史官如实记载，到时候他们要是忘了她说过的主意再让史官翻找记录便是。 “既然要重申地方官员权责，那官制自然是同时进行修改最好，当下，官员只能靠御史风闻而奏，或是每年刑部和御史台巡视地方政务，但能当官的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贪污受贿后还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至于刑部官员与御史巡视就更容易应付了，他们在每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有限，只要地方官员对地方的控制力足够大就不会让人发觉他们的事，所以我觉得文谨提的修改律法，放开民告官的限制还不够。” 群臣不约而同的看向之前那个提议让荣亲王妃上朝来自辩的官员，你出来，我们肯定不打死你，只是打残而已。 那个官员显然也知道自己闯祸了，缩着脖子坐在席上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穆扬灵继续笑盈盈的道：“我认为监察制度应该改一改，应当赋予御史更多的权责。” 第1267章 论争（4） 穆扬灵一家都是御史爱光顾的对象，有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这一群风闻奏是的御史，但不可否认，他们有时候虽然吹毛求疵，却很好的正了社会风气。 就是齐浩然想要多花点钱买把宝刀之类的都要偷摸着怕御史说他奢靡，更遑论其他权贵官员。 大齐的权贵不知道比大周的老实多少，至少穆扬灵就没听说过哪个权贵敢当街强抢民女民男或是谁家的店铺被权贵强夺的。 朝中的官员对子孙的管理也较严，生怕因家风不正被累及官职。 但这还远远不够，光是风闻奏是有什么用？ 穆扬灵希望御史拥有更多的监察权和调查权，这样他们也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而不是他们家是否奢靡又买了把宝刀，买了匹宝马上。 穆扬灵道：“去掉民告官的限制作用并不会很大，而且正如诸位大人所言，民众因为所接触到的政事有限，有时候他们被人盘剥了自己却都不知道，所以地方上应该也设立监察机构，御史应与知县，知府等一样成为地方官员，也是三年一考核，他们除了负责监察地方官的作风问题，还要受理报上来的冤假错案，比如某县县令判了一件死刑，按规矩是要上报刑部审核后执行，但若是犯人不服上告，按律是交由知府审理，但大多地方上的知府在接到刑部的公文后会把案子打回让原知县再审，少有亲自动手审理的。” 关于这一点穆扬灵以前并不知道，还是小熊提的她才知道地方上还有这些猫腻。 他和小宝这一次出门游历就碰到过一起案子，犯人不服上告后又被打回来由知县重审，好在当时负责的县令还算个好官，虽然恼怒但依然认真重新查了一遍。 但这世上有多少知县能有这样的心胸？ 穆扬灵建议建立督查制度就是想想要由地方上的御史监督地方官吏重查案件，且他们也可以审理证据，做出基本的判断。 穆扬灵道：“御史台可改作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一起并列，也为司法中的一司，而官员贪污受贿等所有问题将由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一起受理，不再只是风闻奏是。” 穆扬灵的这个主意一出，其他的官员暂且不说，御史大夫和大殿中的御史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觉得荣亲王妃这次来这里也不全是坏事嘛。 齐修远扫了他们一眼，笑问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完去吧。” 穆扬灵笑道：“那可就多了，圣上既然叫我说，那我便继续了，官制改革非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之前我提的全都是建议，能不能行，具体如何实行还得圣上与诸位大人商议着办，不过之前提的全是针对的官员，现在我们来说一说万一出现的不是奸佞臣子乱政，而是暴君昏君怎么办？” 齐修远一愣，不明白这火怎么烧到他身上来了。 这下群臣更不敢说话了，这话题岂是他们能轻易谈的？荣亲王妃有荣亲王护着，皇上估计不会秋后算账，他们的身家性命却还在皇帝手上，这时候在大殿上可能说得痛快，这一转身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穆扬灵好像也知道他们的顾虑，根本不问他们的意见，只是笑眯眯的问小宝和小熊，“你们觉得该如何预防呢？” 小熊张嘴就要说话，被坐在他身边的小宝一扯，顿时闭紧了嘴巴。 小宝抬头看父皇，认真的道：“父皇，儿臣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子孙不肖，何况人是会变的，谁知道登基后子孙会不会因为突然掌权而心性大变？” 齐修远扫了群臣一眼，不明白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讨论，不应该是他们一家子关起门来悄悄地说吗？ 小宝叹气，道：“若我们不提前做些准备，到时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百姓被暴君昏君弄得民不聊生，须得熬到他死为止；二是有大臣勾结皇室中人宫变，换个皇帝做。不管是两种的哪一种齐氏遭受的打击都会不小。” 齐修远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穆扬灵，最后抽着嘴角问道：“那你们觉得应当如何？” “父皇，若齐氏后人中果真出现这样的君主，那么我觉得不如由宗室和朝中的大臣共同商议换一个皇帝，至于被替换下来的皇帝则送到寺庙或道馆中出家如何？” 齐修远看了眼低着脑袋的群臣，扭头问穆扬灵，“你也是这么想的？” 穆扬灵连连点头，和两个孩子一起满怀期望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同意的他们的意见。 齐修远就起身走下台阶，摸了摸小宝和小熊的脑袋道：“你们啊，还是太小了，从明天开始你们除了每日上朝外再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去上书房中上课。” 穆扬灵眼中带了丝失望，她就知道，大家肯定会不以为然的，只当这是妇人之见和孩子们天真的想法。 齐修远又看向穆扬灵，道：“阿灵，你把孩子们养得很好，虽然总是比别的孩子多了两分天真，但这也是赤子之心，以后这种事还是等浩然回来跟他说过后再到朝堂上来说吧，至于官制改革的事，”齐修远顿了顿问道：“这不会是你胡思乱想出来的吧？” 穆扬灵连连摇头，这是多少人智慧的结晶，她可不敢居功，小声的道：“不是我想出来的……” 齐修远眼中闪过异彩，问道：“那是谁给你提的？” “……”穆扬灵犹豫道：“好像是做梦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来着……” 群臣：“……” 齐修远却再次和荣轩对视一眼，不由想到圆慧曾说过穆扬灵有福有灵的话。 齐修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这孩子呀，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把小熊领回去，此事揭过不再议，朝中诸卿也不会再以此事为难他，你大可放心。” 说罢，齐修远警告的扫了群臣一眼。 此时是群臣落在下风，所以齐修远很是理直气壮的提出这个要求。 群臣此时全都不说话，因为顾忌齐浩然，穆扬灵又是个女人，他们对她根本打不开火力，实力发挥不出来，此时不认输还等着继续挨骂吗？ 不过他们嘴上认输，心里却并不服，他们不过是好男不与女斗。 第1268章 焦头 齐修远一副还把穆扬灵当孩子看的模样不仅把穆扬灵郁闷的够呛，也颇让百官无语。 哪有那么大的孩子？ 齐修远却无视他们的目光，继续当着众人的面教训穆扬灵，“你从小就顽皮，本以为你嫁给浩然后能稳重些，谁知道你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这么胡闹，太子和文谨都聪慧，是可造之材，你可别把孩子教得像浩然一样跳脱顽皮，不然朕直接下令让他们住在宫中，不许你再教导他们了。” 这些教导的话有些亲密，合该私下说才是，但齐修远当殿说出来却没人会觉得不对。 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态度，穆扬灵和两个孩子他保下了，不管他们今天说了多越矩的话都是因为他们“顽皮”，心性单纯天真，所说的话并不能当真。 出了朝堂，他们今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不得再追究。 群臣们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这主意不错，之前荣亲王妃说的那些官制改革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每次革新都会刷下去一批人，甚至是死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而且官制改革后对官员限制更多，民告官取消限制都成了最不重要的一条，能够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但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赞同的，比如朝上的御史大夫和各位御史，他们就目光炯炯的盯着皇帝，大有一种上前抱大腿的冲动，心中在大声的呐喊：我们觉得王妃说得很有理啊，这官制当然是改改改，我们很想由御史台变成都察院啊！！ 齐修远忽视他们的心声，直接对穆扬灵嫌弃的挥手道：“行了，赶紧领着两个孩子出去吧，还有，浩然没回来前不准你出门。” 穆扬灵直接嘟着嘴带着小熊小宝走了。 群臣不由在心里感叹皇上与荣亲王果然兄弟情深，连对王妃都有这个好脾气。 文官们心中叽歪，从齐家军出来的将领们却道：“王妃是皇上看着长大了，当妹妹一样看待，自然亲近些。” 有两个年级大的甚至摸着胡子哈哈笑道：“说起来我二十年前还把王妃当女儿看待呢，哈哈哈……” 别以为齐修远把人赶走就胜利了，他是暗示今天朝堂上穆扬灵和小宝小熊说的话不算数，谁也不准当真及追究，但水泼有迹，人过有印，说过的话进了人心又怎么可能真的当没发生过？ 所以齐修远还是焦头烂额了。 他刚宣布下朝御史大夫就急匆匆的拉了两个老御史来找他，表示王妃说的设立都察院，三司鼎立的事非常具有可行性，若是实行对大齐百利而无一害。 御史大夫身后的两个老御史立刻表示他们到时会选出清正廉洁的御史到地方上赴任，一定尽好自己的职责，绝不姑息贪官污吏。 齐修远还没想好怎么打发掉他们，荣轩也带着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了，上来就道：“皇上，臣觉得王妃所说的重新划定行省一事势在必行，如今大齐境内的地名混乱，这头三年新收回来的北地和西地免税还好，三年过后这辖区若还不确定，地方上只怕要为赋税打起来了。” 吏部和户部尚书连忙点头，虽然荣亲王妃话说得很过分，但不可否认她有些主意还是很中肯的，就是可惜，不知道这主意是谁给她出的，这样的人才若能为国所用就好了。 不错，没人相信住官制改革的事是穆扬灵想的，更不相信像她所说是做梦梦到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能做官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没几个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齐修远和荣轩也不信，然而此时皇宫里还住着一个圆慧和尚，那和尚神神叨叨的，开口的次数极少，但只要一开口就准得不要不要的，他们想要不相信都难。 圆慧在齐修远还只是个参将的时候就跳出来说他能当皇帝，他果然就当了皇帝，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齐修远觉得自己能当皇帝是他与兄弟们努力打下的天下，并不是靠圆慧一张嘴说。 真正叫他信服的是当年他被景炎帝出卖给大金被困山林中，彼时消息送不出去，却是他最先算出来的。 就凭这一点，齐修远虽然不会完全信他，却也不会完全不信他。 而这次，他们却都想起了圆慧评价穆扬灵和浩然的话。 圆慧说浩然是他的福星，有浩然在他就能当皇帝，能安全无虞。 而穆扬灵则是齐浩然的福星，有她在则浩然全，且她又带着灵性，事关整个大齐的福运。 而这些年大齐内的大小政事的确都有她的影子，有她自己促成的，比如农桑之事，她都不用假借他们之手，只需自己上书提及，自有工部和司农寺替她出头。 如今大齐大半国土耕种所用的种子都出自丰收粮铺，耕种技术全是照的她印发的小册子，而农桑是国之根本，由此可见她对大齐的影响。 而她还影响了浩然，浩然改革军制，重视海贸，开作坊造大炮，几乎每一件大事上都有她的影子，就是他也常受她的影响，比如对几个皇子的教育…… 齐修远叹息一声，他是不想信鬼神的，但圆慧说的话好像从未落空过，他说阿灵身具大齐的福运，果然她现在就开始考虑大齐的亡国问题了。 齐修远今天受到的冲击很大，神情有些恍惚，见御书房里的大臣每个人都有诉求，乱哄哄的，立刻不耐烦的挥手将人挥退，道：“行了，今日迟了，诸位爱卿先下去处理手上的政务，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 齐修远顿了顿又道：“明日不上大朝了，诸位爱卿到御书房来论政吧。” 御史台的人兴奋，皇上这是有意他们的建议了？ 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交下来的事情有望解决了。 齐修远把人都赶出去了，独独留下了荣轩，等人一走光，他立刻与荣轩抱怨道：“你说阿灵是怎么回事，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话？亏得朕糊弄过去了，不然那些文臣武将闹起来，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荣轩就笑道：“她这是笃定皇上会保她呢，何况谁叫那些人先欺负的小熊？她这是为她儿子抱不平呢。” 荣轩同样了解穆扬灵，笑道：“何况她说的也没错，那些问题的确存在，我觉得她当殿扯开来也是抱着不让我们回避的心思。” 第1269章 烂额 荣轩叹气道：“不破不立，天下久安后容易滋生腐败，这些问题我们都知道，然而谁敢当面提出来与群臣商议对策？” 历来君臣有利益相宜时，自然也有利益相悖时，君与臣并不是书上说的那么简单纯粹。 就是他，若不是皇帝待他如初，而他的确没有太大的野心，人早就变了。 严渡当年被皇上请出来时是何等的感激涕零，头几年为了皇上和大齐可称得上是鞠躬尽瘁，可人都是会变的，他当了两年的右相后心思就复杂了。 荣轩身处这个位置，看得多了有时候也免不了有些疲惫。 若不是齐浩然，范子衿和穆扬灵十年如一日，而他总会时不时想起当年北地的艰难日子，只怕也要变了的。 君臣想要一心太难太难了，指望人心，不如像阿灵说的那样依靠律法，一切都有法可依，就算人心不可靠又如何？ 齐修远不知荣轩心中所想，只是焦头烂额的道：“可她也太直接了，那些话是能在朝上说的吗？朕现在也就只能用这是她的妇人之见，不作数为理糊弄过去。” 齐修远当然知道朝臣不可能都与他一心，是人都有私心，他在防备着他们，他们自然也在防备着他。 但这些不和和防备都只能私底下进行，如何能放到明面上来？ 见过谁革新时堂而皇之的提出其主要目的是削弱君王权利或是预防官员贪污和造反？ 都扯着为国为民好的旗帜，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但齐修远总觉得穆扬灵这次就是故意的，故意当殿说这样的话，当殿把遮住君臣的那层皮揭开。 齐修远看向荣轩。 荣轩与齐修远相交二十几年，只一个眼神彼此就明白心中所想，他微微点头道：“微臣也觉得阿灵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齐修远嘴上的胡子抖了抖，气呼呼的问道：“就为了给朕找麻烦？” “应当不止，”荣轩轻笑道：“微臣想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让我们避无可避，把话题扯出来，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视而不见吗？何况她提出的改革官职并不都是与官员利益相悖，比如御史台，以及行政划拨，这两点微臣想一定能得到许多人的支持，而做到这两点，要做其他改制就要容易得多了。” 荣轩顿了顿又道：“至于她当殿提出防治暴君昏君的方法，我想她主要是堵住群臣的嘴。” 她连换皇帝都说得这么轻松，不过是改官制而已，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齐修远哼道：“可朕就是觉得她是真心这么想的，不然谁会想得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主意？” 荣轩轻笑道：“可臣觉得这主意还真的不错。” 齐修远去瞪他，荣轩继续道：“皇上，正如她与太子所说，若是发生宫变，受损伤最大的还是齐氏，可若不是宫变，那可就是改朝换代了。” 齐修远想到最近的大唐和大周的寿命，沉默下来。 齐修远在纠结要不要采用穆扬灵的主意，领着两个孩子出宫的穆扬灵却高兴不已。 她一手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道：“以后谁要是再敢这么欺负你们告诉我，我给你们堵回去。” 小熊无奈，“娘，你怎么说得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我们在讨论政事呢，有冲突在所难免。” “那也不能人身攻击啊，我听内侍说，那些大臣都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蠢货了，”穆扬灵冷哼道：“我生的儿子哪里像蠢货了？明明他们才是蠢货！你像你爹哪点不好？你爹要是蠢货能当上亲王吗？” 小熊立刻嘟嘴，“您到底是为我打抱不平还是为我爹呀？” 一旁的小宝轻笑一声，问穆扬灵，“四婶，你不是说做事要徐徐图之吗？怎么一下就提了这么多，万一朝中诸臣急功近利怎么办？” 历来革新失败，其中原因急功近利就占了一大半。 穆扬灵却笑道：“有些事情我提得，你们却提不得，他们会急功近利？他们只会慢悠悠的往前挪。这些事能不能成让他们去吵去。” 见小宝蹙眉还是不甚明白，她就摸着他的脑袋叹气道：“我是女人啊，在他们看来我提出多天方夜谭的事都是妇人之见，我提改革官制他们只会嗤之以鼻，而你和小熊提，他们则会心生戒备，因为你们年纪再小，你们也是男子，何况你们当中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荣亲王世子，只这两样就让他们戒备不已。” 穆扬灵看着天边的蓝天白云继续小声道：“何况之后我还提出更换暴君之法，这一条更是胆大包天，他们只会当我是在说神话故事，就跟我说天上的玉皇大帝换人做一样缥缈无依，就因为我是女子，他们潜意识的看轻我三分。” 小宝和小熊感受到她淡淡的忧伤，俩人立刻上前道：“娘（四婶），我们以后一定会提升女子的地位，绝不叫世人再看轻你的。” 穆扬灵抿嘴一笑，摸着他们的脑袋笑道：“我可记住你们的话了。” 两个孩子目光烁烁的坚定点头。 此时在皇宫里的齐修远还不知道穆扬灵把他儿子拐得越来越远，直到后来小宝当上皇帝后一系列的政策出来，齐修远才对穆扬灵吹胡子瞪眼，觉得将他儿子交给穆扬灵来教简直是一大失策。 此时齐修远虽没有这个觉悟，但也差不多吹胡子瞪眼了，他才把御史台的人和吏部户部的尚书打发走，午膳还未来得及用，外面就有一连串前来拜见的老臣。 显然他们就是为今天穆扬灵的发言而来的，就连宗室那边都来了。 齐修远的族叔精神奕奕的跑来求见，显然是穆扬灵的话已经传了出去。 齐修远顿时头疼，看看荣轩，再看看面前的饭菜，顿时化悲愤为力量，拿起碗筷就吃，一边下令道：“让他们先下去用午饭，之后再递牌子一个一个求见吧。” 他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努力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荣轩则看了自己手上的碗半响，不知道他现在告辞离去还来不来得及。 齐修远显然没想过放人，与荣轩感叹道：“如今朕身边也就只有你能帮忙了，要是子衿在京城就好了，他口才了得，一人能当十人使。” 荣轩立刻道：“不如让户部尚书再另派一官员去替换他？子衿前去清点那些赃物有些大材小用了，圣上若担心有人贪污，不如派御史台的一御史同往，他们御史台想要改制这次必定会尽全力。” 要是有子衿回来与自己分担火力，那自己的担子就要轻许多了。 齐修远也低头思考这事的可行性。 第1270章 回归 范子衿被紧急召回，他还以为朝中出了什么大事，问信使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他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连口热水都喝不着。 看到如此狼狈憔悴范子衿，齐修远心中略愧疚，忙把朝中的混乱对他说了，道：“如今朝中支持官制改革的不到四分之一，支持行政重新划分的也不到三分之一，我是皇帝，立场不好太明显，所以现在朝中只靠荣轩与小宝顶着呢，你回来也好替他们分担一二。” 范子衿紧蹙着眉头道：“皇上，您怎么也这么糊涂，竟然让她跑到大殿上乱说，这革新最怕的就是急躁，就算要改管制那也该徐徐图之才是。” “我知道，”齐修远忙点头认错，“此事是我失策。” 他本意是叫她上来把两个孩子摘出去，谁知道她能把自己栽进去呢？ 齐修远眼巴巴的看着他，“所以你得帮帮大表哥我啊，我已经叫人拖住浩然了，但他那边进展好像很顺利，就是拖估计也拖不了多少时间，我们可得在他回来之前让事情有个定论，不然他回来非翻天不可。” 要是让他知道阿灵和小熊在大殿上被人欺负了，他肯定会趁机找回场子，朝中已经够混乱了，齐修远不想更乱。 齐修远将希望寄托在范子衿身上，范子衿也满身斗志的投入到战斗中，但情况其实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第二天，朝会上诸臣再次吵成了一团，这次连武将都牵扯进来了，文官武将差点打起来。 范子衿舌战群儒，虽然暂时性压倒对方，但只要对方心不服，在口舌上压过对方也没用。 反而让他们更加团结起来反对官制改革。 百官中除了御史台的御史们赞成成立都察院，其他官员都有些抵触，觉得皇上此举太过不信任臣下。 而御史台的人就算赞成成立都察院并不代表他们就赞同所有的官制改革，比如取消民告官的限制和加重贪污受贿的刑罚他们也与其他官吏一样持反对意见。 倒是刑部和吏部有不少官员赞同上述两条，却不太赞同成立都察院。 相比之下行政划分就要顺利得多，通过范子衿的据理力争和荣轩的逐一走访说服，现在朝中已有超过一半的人同意重新划分行政区域。 两天下来范子衿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将人说服，却差点激怒朝中百官把他给淹没了。 范子衿气呼呼的问齐修远，“就一定要现在革新？再等几年，我们徐徐图之岂不更好？” 齐修远摇头，沉着脸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不如一鼓作气的完成，不然以后更难革新。何况，大齐就要重新划分行政区域，此时是官制革新最好的时候。” 齐修远眯着眼睛道：“若不进行行政划分也就算了，朕不介意再等几年，可现在既然要重新划定行政区域，官制革新怎么也要进行下去，再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们，不能朕就直接下令革新，到时候就少不了流血了。” 范子衿面色也有些沉重。 历来革新都免不了流血，本以为他们小心再小心就能免除，谁知道还是不能免除。 范子衿对说服百官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有些丧气的离开皇宫回家。 而此时，齐浩然已经带着几人从西城门飞奔而入了，他没有去皇宫，而是直接带着人回王府。 祝良看到齐浩然吓了一大跳，忙迎上来，“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齐浩然边往里快步走，边问道：“爷听说王妃在京中被人欺负了？” 祝良脸上一囧，委婉的道：“王爷，这京城中谁敢欺负王妃啊。”王妃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齐浩然冷哼一声，把手上的马鞭扔给他，冷笑道：“可爷在外面都听说了，说是一群为老不尊的人先欺负了世子，然后又欺负了王妃，爷让你留在府上照顾他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竟然还让爷从别人那里才知道王妃她被欺负的消息。” 祝良有苦说不出，只能喊冤道：“王爷，王妃她的确没被欺负啊，不信您去花园里看看，娘娘正带着四少爷和小郡主在湖心亭里钓鱼呢。” 齐浩然瞪他，“说你是废物还不信，王妃是那种在孩子面前哭的人吗？” 阿灵心里指不定怎么伤心呢，偏他还不在她身边。 齐浩然边磨牙边转身往花园里去。 祝良欲哭无泪的看着远去的王爷，狠狠地拍了自己一个嘴巴，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王妃在王爷眼里都是强颜欢笑，他何必去搅性？ 真是笨蛋！ 祝良捧着马鞭出了内院，忙招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快进宫去接世子回来，就说王爷回来了。” 祝良满脸忧心的看着侍卫离开，只希望皇上赶紧想法阻止王爷，要是王爷打上那些老大人的家，他不确定明儿朝中会不会无人上朝。 齐浩然现在还没想到要打上那些欺负他娘子的官员府上，他只想先安慰一下妻子。 但电灯泡总是无处不在，还是两个他怎么也扔不走的电灯泡。 小狮子和宝珠几乎挂在父亲身上了，一人抱住他一边胳膊就往上爬，边爬还边叽叽喳喳的叫道：“爹爹，我们可想你了，你想我们了吗？” “想了，想了，”齐浩然漫不经心的应付他们，关切的看向坐在一旁的穆扬灵，问道：“阿灵，你没事吧？” 穆扬灵见他满眼关切，莫名其妙的摇头，“没事啊。” 齐浩然更加心疼，把两个孩子从他身上拔下来放到地上就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满怀歉意的道：“你要是难受就打我骂我，这次是爷不好，你被人欺负的时候爷竟然不在身边。” “我没被人欺负啊，你都是听谁瞎说的？”穆扬灵瞪大了眼睛。 “你前两天是不是被叫到大殿上了？” 穆扬灵点头，恍然大悟道：“不过我没被人欺负，是我欺负他们了。” 齐浩然一点也不相信，冷哼道：“你一向善良宽厚，你会欺负他们？不定是他们做了多过分的事你才欺负他们的，以为爷不在家，爷的妻儿就任由他们欺压了？” 穆扬灵一囧，正要解释，小豹子和宝珠又蹬蹬的跑上来往齐浩然身上爬了，边爬还边不满的叫道：“爹爹，你不要只跟娘亲玩，也要跟我们玩，你们总是忘记我们！” 第1271章 心疼 齐浩然无奈的把两个孩子从身上拎下来放到一边，板了脸道：“爹和娘有要紧的事要说，你们先到一边去玩好不好？” “不好！”宝珠叫道：“我们的事也很要紧的，你们总是玩着玩着就把我们忘了。” 小狮子也委屈的冲上去抱住父亲，嘟嘴道：“我都这么久这么久没看见你了。” 边说边比划了一个大圈。 被两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抱着，齐浩然一时动弹不得，他已经把两个孩子拎开两次了，总不能再扔第三次。 齐浩然也可怜巴巴的看向穆扬灵。 穆扬灵就抱起两个孩子往他怀里塞，笑道：“既然回来了就陪他们多坐会儿，我去让人给你准备热水洗澡和吃的。” 穆扬灵丢下父子三人快步离开。 宝珠满足的抱着父亲的脖子，半响才皱着小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立刻嫌弃的推开父亲跳下来，叫道：“爹爹你好臭啊。” 小狮子也立刻从父亲身上爬下来，在他周围闻了闻，立刻嫌弃道：“爹爹是大懒虫，竟然不洗澡！” 齐浩然就虎着脸吓唬他们，“你们不是要爹爹抱吗，来，爹爹抱你们！” 两个孩子立刻哇哇大叫的跑开，齐浩然在他们身后追，真是两个煞风景的臭小孩，占了他的时间就想把他丢开？ 门儿没有，窗户也没有！ 花园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孩子的惊叫声和欢笑声及齐浩然的怪叫声。 等到宝珠和小狮子跑出一身的汗齐浩然才罢休，一把将两个孩子抱了放在肩头就往正院走。 看到两个大汗淋漓的孩子，穆扬灵只嗔怪的瞪了齐浩然一眼，她不过是少嘱咐一句。 穆扬灵把两个孩子抱下来喂他们喝了一些温开水，这才把他们塞进嬷嬷的怀里，“赶紧把他们带下去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嬷嬷们应了一声，连忙抱了两位小主子退下。 齐浩然已经进浴室洗澡了。 穆扬灵抱了他的衣服进去。 齐浩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招手道：“快过来帮我搓背。” 穆扬灵在他身上闻了闻，嫌弃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也没几天，三四天吧。” “……”穆扬灵幽幽地道：“现在是初秋，天气还热着呢。” 齐浩然就趴在浴桶边上让她搓背，嘀咕道：“爷不是听说你在京里被人欺负着急回来吗？哪儿有时间洗澡啊。” 他才收到阿灵的信和那张报纸不久就又收到一封加急信件，说穆扬灵被皇帝叫进宫里问话，阿灵在朝堂上就跟朝臣们吵起来了。 自个的妻子自个知道，穆扬灵的口才比对着他来说是不错，但跟朝中擅打嘴仗的文官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齐浩然当即担心得一个晚上没睡。 当时他们刚打下山头，正在清点里面的土匪，本来他就打算将事情丢给属下然后自己先回来的。 怎么的他也得回家给阿灵撑腰啊。 谁知道他人还没出发就收到了密旨，皇帝让他就地审问那些土匪，将秦芳留下来的一切人脉和财物一网打尽。 齐浩然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留下。 因为担心阿灵，他可是以极高效的效率查出了秦芳的人物和财物，然后一一吩咐下去，将人一网打尽后都没来得及审问和清点就往回跑。 这两天他连眼睛都没合一下，更别说洗澡了。 齐浩然想，他只是四天没洗澡就已经算好的了，要不是他们住的那个山头正巧有个小瀑布，往下一站一冲就算洗澡了，他估计得更臭。 齐浩然腹诽着，因为被搓得舒服，靠着浴桶一下就睡过去了。 穆扬灵正跟他解释朝堂上的事，表示没人欺负她，倒是有人欺负了小熊，不过她也给报复回去了，现在朝中每个官员都焦头烂额的，他们没必要再追究。 穆扬灵发现齐浩然的呼吸越来越绵长，立刻从他背后绕到身前，见他趴着浴桶就睡觉了，不由微微一叹。 穆扬灵伸手抚平他眉头上的褶皱，轻笑着嘀咕道：“有你的威名在谁敢欺负我？” 穆扬灵撸起袖子简单的给他搓洗一下，拿了大毛巾就要把人包了抱起来，齐浩然就睁开了眼睛，他半眯着眼扯过她手里的毛巾稀里糊涂的给自己擦了一下，出了浴桶就要往外走。 穆扬灵忙给他披上衣服，道：“你别着凉了。” 齐浩然已经眯着眼睛绕过两道屏风直接进了内室，找到床一掀开被子就躺进去了。 穆扬灵无奈的看着打着呼噜的丈夫，只能帮他盖好被子。 就在穆扬灵心疼和满脸安宁的看着齐浩然时，齐修远也收到了弟弟进京的消息了。 齐修远的第一感觉是，完了！ 第二感觉是，糟糕，明儿的朝会只怕得更热闹了，不知道他明天能不能称病休朝。 然后齐修远才想着去追究责任，他把跟着齐浩然的侍卫长叫进宫来，生气道：“不是让你们去拔除秦芳安插在大齐的人脉和留下的财物吗，你们为何要进京？” 侍卫长立刻高兴道：“回皇上，秦芳留下的人全都抓到了，藏起来的财物也全都找到了，犯人过几日就押回京城，而财物已派了士兵前去清点和保护了，估计再过十来天也能进京了。” “既然如此，荣亲王为什么不在外面等财物清点完后再回京？”齐修远表示他一点也不开心。 侍卫长总算是听出了皇帝的不对劲儿，他犹豫着拍了一个马屁，“这些小事交给底下的将士便行，王爷急着回来应该是想念皇上了，想要回京替皇上分担些政务。” 齐修远冷笑，很想砸下手中的折子，但想到底下跪的是臣子而不是自家弟弟，不好随便打，只能忍下手中的冲动，冷哼道：“朕看他是想念媳妇了吧？真是没出息！” 侍卫长拍在了马腿上，只能老实低着头跪着，不敢再说。 齐修远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现交给你一事，你即刻回王府，不许他进宫来，嗯，最好是不准他出府，就让他留在府里跟他老婆孩子玩吧。” 第1272章 上朝（1） 侍卫长瞬间惊悚，皇上这是要囚禁王爷吗？这是为什么？ 齐修远没看明白侍卫长心中的恐惧，继续道：“你赶紧回去吧，把他给朕看紧来。” 侍卫长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皇上，只微臣一人看守王爷吗？” “那你有什么人可推荐？”齐修远觉得只要对方能把浩然看住，不让他出门他不介意给对方一个侍卫的职位。 要是软禁王爷，这人不是应该皇帝亲派的禁卫军吗？怎么还让他推荐？ 侍卫长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弄错了，他立刻改口道：“皇上，王爷的性子您也知道，除了王妃，也就您和安郡王的话他还听一些。”所以要让他不出府，还不如您直接下令给他呢。 弟弟要是能听他的，他还用得着找侍卫长吗？ 齐修远对他瞪眼，侍卫长只能苦着脸回去，看来只能想办法求到王妃跟前了。 而此时齐浩然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半夜，肚子咕咕响才醒过来。 齐浩然抱着穆扬灵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捂着肚子爬起来，穆扬灵也清醒了，坐起来道：“肚子饿了吧？我让人在小厨房炖了汤，要不要叫人给你下碗面？” 齐浩然嘟嘴，不满的嘀咕道：“就给一碗面吃啊……” 他摸了摸肚子，道：“一碗面就一碗面吧，不过爷要吃你亲自做的。” 穆扬灵心疼他为了自己特意赶回来，就披了衣服下床，爽快的应道：“行，我去给你弄。” 小厨房里熬的高汤已经熬了大半个晚上了，正是喷香扑鼻的时候，穆扬灵单独给他盛了一碗喝。 齐浩然就披了衣服捧着汤坐在小凳子上边喝边看着穆扬灵揉面。 北方人都会做面，穆扬灵也一样，她力气又大，揉的面很劲道，但不可否认，她做出来的面条与厨娘做的依然有些差距。 齐浩然难得的没有嫌弃，安静的坐着吃，穆扬灵就坐在边上撑着下巴看他吃，半天才道：“浩然，等我们老了我天天给你做面条吃好不好？” “不好，难道爷已经穷到只能天天吃面条了？”齐浩然嫌弃道：“而且你做的面条也不好吃啊，你还不如想着给爷做道红烧肉呢。”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是她亲自动手吗？ 穆扬灵冲他鼓嘴。 齐浩然把最后一口面咽下，丢下筷子就上前牵她的手往回走，道：“你是爷的王妃，呼奴喝婢的，隔三差五给爷做一顿就行了，没必要天天做，你要是天天做爷还得心疼你伤了手呢。” 穆扬灵惊奇，“你竟然能想到这点？” “还不是你天天折腾着往自己脸上手上抹东西，你都这么爱护我总不能就为了一口吃的伤了你的手。” 穆扬灵这下又感动了，抱着他的胳膊道：“就冲你这话，我决定明天我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你说你想吃什么？” 齐浩然得意洋洋的道：“先欠着吧，明天我不回家吃饭了，不对，是今天，再过两个时辰这天就该亮了吧？” “你不回家吃饭干什么去？” “我要找几位同僚说说话，这男人说话谈事自然是去酒楼，所以这两天我估计都不回家吃饭了。” 齐浩然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来，过来坐着，仔细跟爷说一说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们娘俩的？” 穆扬灵：“……”合着洗澡的时候她说了老半天他一句话没听进去呀。 穆扬灵上前把人往床上一推，自己爬到里面躺好，拉上被子一盖，道：“你既没听见那就算了，我只再重申一句，我没被人欺负，欺负小熊的我也给找回场子了，大哥现在正为难着，你可别上朝给他找麻烦，不然回头他削你我可不管你。” 齐浩然见阿灵闭上眼睛就要睡觉，立刻翻身将人压住，低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跟爷说这事，那我们就干些其他的事。” 齐浩然这次出差近十天，正是小别胜新婚之时，他又睡了一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这时候哪里还睡得着？ 温饱思那啥，说的是最正确不过的了。 穆扬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全数被他吞进嘴里去了。 天一亮齐浩然就神清气爽的要去上早朝，熬了一夜没睡的侍卫长立刻跟上，想了各种办法想要阻挠都没用，从王妃到公子们，再到王府中的事务，各种借口都没能把齐浩然留下。 侍卫长只能看着齐浩然扯过马带着几个侍卫远去，他立刻朝前院跑去，一把抓住祝良的手道：“祝总管，你可得帮帮我啊，我要求见王妃！” 祝良同情的看着他道：“正院还没叫早饭呢，王爷走前肯定吩咐了立春他们不许打扰王妃，所以……” 王妃没醒，所以他是不可能见到人的。 祝良对他表示同情。 侍卫长没拦住人，所以齐修远刚上朝就看到了站在当首第一位的弟弟。 齐修远立刻有些头疼，看向齐浩然身后的范子衿。 范子衿正在扯齐浩然的衣摆，咬着牙低声警告他，“你不走可以，但要是敢坏皇帝的事，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齐浩然坚持道：“我是那种会坏事的人吗？” 范子衿冷哼一声，“你就是专门坏事的人！” 俩人嘀咕了两句就随着百官朝拜皇帝。 齐修远觉得今天的早朝宜早点结束，免得生乱。 范子衿和荣轩也觉得今天不是争取官制革新的好时机，所以决定一切事务可以推后再议。 其他大臣见齐浩然来势汹汹，也纷纷表示他们的事都不急，可以自己解决，不用在朝上拿出来议论，所以皇上，还是早点退朝吧。 万公公喊出“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话来，见底下的人迟迟没有反应，齐修远立刻明白过来，赶紧给万公公打眼色，万公公憋足了气正要喊“退朝”，齐浩然就步子一转大踏步出来，朗声道：“禀皇上，臣有本奏！” 齐修远冲他瞪眼，威胁道：“荣亲王有何紧急之事？若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如自行私下里解决，不用拿到大殿上来说。” 第1273章 上朝（2） 齐浩然当没看到大哥的威胁，直挺挺的问道：“臣弟听闻朝中正在为官制革新而辩论不休，今日不见动静是已经有了结果吗？” 没有结果，只是大家不想当着你的面讨论而已。 皇帝与众臣默默的望着他，现在这趟水已经够浑的了，不管是皇帝还是朝臣都不希望更浑。 显然齐浩然不是体贴的人，他依然坚持的回望众人。 站在他背后的范子衿眼珠子一转，当即出列道：“此事还在议论中，不知道荣亲王有何见解？” 皇帝和群臣都去瞪范子衿。 范子衿八风不动的站着，与其总想法把浩然撇开，还不如让他把这池子的水搅得更混一些，反正现在也是他们落下风，再怎么说浩然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范子衿看了皇帝一眼，表达自己的意思。 齐修远默默地看着他：难道你忘了浩然无差别攻击的属性？ 范子衿：敌方人数比己方多，反正最后受伤的是他们多就行了。 范子衿很光棍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齐修远只好选择旁观。 齐修远一默认，范子衿立刻道：“朝中诸公还在商议，不过此时是反对的人多，赞成的人少。” 齐浩然就很直接的道：“本王觉得这官制革新很不错，反对的人为何要反对？” 那理由可就多了去了，没有哪一个官制是十全十美的，总会有缺点，而且在革新的过程中容易发生官员以权谋私的现象，因此大家的反对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并不是所有反对的人都出于私心，也有部分人是从国家安稳的角度考虑的，此时革新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或许再过二十年，大齐国泰民安之下，贪渎之风渐盛之时，若到时他们还能活着，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朝臣们知道荣亲王听不懂拐弯的话，因此为了减少矛盾，这一番话说得很直白。 单纯从个人利益出发的官员只列数了革新的弊端和新官制的缺点，而另一部分从时局出发的官员则是语重心长的对荣亲王表示，不是他们不支持革新，而是还未到时候。 齐浩然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自己自己反应慢，脑容量有限，所以总能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此时他虽然恼恨这些人欺负他老婆孩子，但也依然认真的听了他们的理由。 他虽然不比别人聪明，却并不笨，听了半天很快就分辨出哪些人是为了国家而反对，哪些人是为了个人利益而反对。 齐浩然先对为国家忧心的官员道：“本王不知道什么治国的大道理，但我去岁才从北地回来，西地我也去过，诸君可知那里的百姓情况？” 众人沉默，他们从两地来往的奏折可窥探到一些，但那毕竟是官员写在纸上的，真实性尚且可考，何况全面性？ 齐浩然就叹道：“在北地，一县之名就有两种叫法，有大周留下的称谓，还有大金改的名字，这不算什么，偏大周时该县属于南府，大金时却又划归了北府管辖，该县辖下的村子更是属于过南府，也属于过北府，如今新官上任，要么都抢着要该县，要么就都推拒，所属不定，那县里的百姓就拿不到赈济的粮款，更拿不到耕种的种子，农具与耕牛，甚至连勘测分田都不能实施。” 齐浩然越说越恼，声音渐渐大起来，“而像这样的情况北地和西地多的是，去岁是皇上强制下令，不得落下一村一镇，务必都赈济到位这才没生了大乱子。可彼此间的争端依然不少，如今将近一年，诸君竟然还未拿定主意，朝廷养你们干什么用？” 齐浩然越说越觉得阿灵辛苦，冷哼道：“本王王妃听闻两地百姓之苦，费劲脑筋想了行政改制的法子来，你们却为一己私利左右阻挠，在朝中有皇上与众御史看着尚且如此，若在地方上，还有谁能管得住你们心中的私欲？无怪乎王妃坚持要设立都察院与让百姓监察百官，实在是诸卿品性令人不齿。” 在这个文官求命的朝代，骂人品性就跟掘人祖坟一样令人愤恨，因此齐浩然此话一出，朝中大半朝臣就愤怒了。 但齐浩然一点也不怕，在快马回家的时候他早想过要怎么应对了，加上跟穆扬灵吵架的经验，他一人的声音盖过他们的，连珠炮一样的冲他们发射，“行政改制势在必行，就是为了北地与西地的百姓也不能再让地方如此混乱，若不行政改制，你们说要怎么解决？诸卿大才，这一年来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在这一点上你们连个女人都不如。“ 范子衿和荣轩都低着头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齐浩然以一敌百。 严渡看看对面不动如山的俩人，再瞄了一眼稳坐如泰山的皇帝，决定沉默，反正他本来就赞成行政改制，只要不进行官制革新就行。 底下的官员也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喊道：“荣亲王莫要污蔑我们，我们是不赞同官制革新，可没说不同意行政改革！” 朝中大半官员立刻应和，没应和的那些本来就是力求行政改革的。 皇帝和范子衿荣轩心中默默吐槽，明明你们昨天还没同意的，真是欠虐，他们好声好气的说死活不同意，被齐浩然一骂竟然就同意了。 齐浩然立刻乘胜追击，“既然同意行政改革，那官制革新还有何不对准时机的？在行政改革时同时进行官制革新，岂不比二十年后更合时机？” 严渡就冷冷的道：“王爷，若是双法同时进行，只怕到最后连行政改制都进行不下去。” “为何？”齐浩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两法都需要地方官吏支持，行政改制还罢，只是规范地方辖区，不至于再让地方重合或成为三不管，官员变动不大，所以他们都会配合，可若是进行官制改革，如今大半官员都不赞同，地方官员更是抵制，两法若是一起实施只怕要连累得行政改制都进行不下去。” 齐浩然就慢悠悠的道：“官员变动不大，所以他们就答应，官制改革因为触及他们利益，所以他们就反对？” 齐浩然可惜他手边没有桌子，不然一定一掌拍碎以示他的愤怒。 第1274章 上朝（3） 齐浩然怒目圆睁，一一扫视群臣，只看得他们纷纷低下头。 齐浩然转身指着他们怒道：“阿灵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群禄蠹，你们是为何当官？为自己，为家族！可谁发给你们俸禄，谁在养活你们跟家人？是大齐的百姓和圣上！你们但凡有一点回报之心就不该如此自私自利！” “因为官制革新让你们不能少了许多好处，所以就竭力反对是吗？那爷今儿就在这里告诉你们，只要是于百姓有益的事，这官制革新爷做定了，我看谁敢动我！” 殿中立时有近半的官员面色铁青起来，其中刑部一个侍郎当即冲出来对齐修远磕头，“砰砰”两下过后哭道：“皇上，臣等的确是一心为国，但荣亲王竟如此污蔑我等，今日臣就以死证清白。” 说罢闷头就往大柱上撞去，他的动作太快，殿上的朝臣根本反应不及时，离他最近的官员伸手去抓时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袖。 众臣当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以为再睁开会看到血腥的鲜血四溅场景，有几个官员甚至都准备好要哭了。 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荣亲王手里正拎着要自杀的蓝侍郎，对方可能冲得太猛，被拎到手里后还有些犯晕，一时竟没挣扎。 齐修远已经“嚯”的一下站起来了，此时见血案没有发生，这才沉着脸慢慢的坐回去，但脸色更加冷凝了。 不管这蓝侍郎是被人指使要自杀，还是自己真的受不了弟弟的指责自杀，他今天要是死在大殿上，那他和弟弟这一辈子的名声也都毁了。 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逼死过言官？ 全都是暴君昏君！ 齐修远的脸色很难看。 范子衿和荣轩看着那官员的脸色也很铁青。 齐浩然则面不改色的把手里的人扔在脚下，淡淡的道：“想死？可以，辞了官，出了宫后找个僻静地方再自杀。” 齐浩然冷笑道：“本王这一辈子最看不起的便是你这种言官，觉得以死相逼就可以青史留名，一辈子不白活了？” 这下连于御史大夫都看不过齐浩然的咄咄逼人了，“王爷，劝诫本就是言官职责……” “他劝本王什么了？”齐浩然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本王只听到他一出来就说本王污蔑他了，然后蒙头就死。” 齐浩然冷声道：“哼，若是本王真的做错了，你点出来便是，本王不服气自然会与你争辩，若是服气自然会改过来，但他二话不说就撞死，难不成你们言官就只有这个本事？” 齐浩然微微抬高了下巴道：“本王是武将出身，从战场上下来的，我不知道你们文官是不是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但本王知道，人的生命宝贵，只有这么一次，死了那就什么都烟消云散没有了，所以本王在这儿把话撂下，除非对方是为家国而死，否则自尽的人本王一律看不起。” 此话一出，文臣们还没说话，武将们纷纷应和起来了，叫道：“俺们在战场上那可是九死一生，最不怕的是刀剑，但最后怕的还是刀剑，结果这人说撞死就撞死，这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摊倒在齐浩然脚边的人有了点反应，他爬起来浑身颤抖的指着齐浩然道：“我要自尽那也是你逼的。” 齐浩然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问道：“本王怎么逼你了？” “你，你污蔑臣等……”蓝侍郎控诉的看向齐浩然，颤着手指道：“臣等一心为大齐及圣上，到头来却受王爷如此污蔑……” “先不说本王说的是不是污蔑，就算是污蔑，满朝文武中为何独你自尽？”齐浩然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承受力如此低，真不知当年吏部是如何选官的！” 范子衿也冷哼道：“本王也很好奇，按说蓝侍郎为刑部侍郎，常与犯人打交道，承受力不该如此低才是。” 刑部尚书淡定的道：“蓝侍郎是左侍郎助手，平时只负责打理文案，并不负责案件，所以下官也不知道他承受力如何。” 这是说他在刑部并不得用吗？ 而此时朝臣也反应过来了，刚才齐浩然的话虽然让他们恼怒，但荣亲王说话一向恼人，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刚才那句话虽过分，但也不用就为此而自尽吧？ 大家看向蓝侍郎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齐浩然并不管脚下的人，在他看来还是正事要紧，因此他直接无视脚边的人，将话题拉回官制革新上，他问户部尚书，“……各级官员待遇如何？” 众臣看着荣亲王冷漠淡定的模样，纷纷无语，差点出了命案，这时候就算不休朝也该中场休息一下让他们缓一缓吧？ 众人纷纷看向上座的齐修远。 齐修远沉着脸不做声，算是默认了弟弟的问话。 他和弟弟差点就成了史书上的暴君奸臣，今天要是不辩出个所以然来他绝对不退朝。 齐修远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有个结果，因此彻底放任齐浩然施为。 齐浩然咄咄逼人的问户部尚书各官员的待遇，从地方上的小吏到朝中一品大员的俸禄，不仅要将待遇讲出来，还要对方把实际发下去的俸禄和福利说出来。 好在户部尚书够尽职，他说了七八分，再有户部其他官员补充，就差不多了。 而此时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都快赶上午时了，不仅底下的百官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齐修远自己都饿得够呛，但这次他就是不下令休朝，连中场休息都没有。 齐浩然早上来的时候满心是给妻儿找回场子，所以吃的干粮多，喝的水少，不用上茅厕，其他官员可就惨了，就算他们特意在上早朝前少喝水，这时候也不由夹紧了双腿，隐晦的看向皇帝。 见皇帝稳如泰山，八风不动的坐着，又都去看左相与右相。 严渡就抬眸瞥了荣轩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你跟皇帝好，要不想百官丢脸赶紧想办法休朝。 荣轩回了他一眼，默默地低头当没看见。 现在知道求他了，这两日不是跟他吵得挺起劲的吗？ 早答应官制革新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第1275章 上朝（4） 齐修远是打定主意让弟弟跟群臣闹下去了，荣轩虽然也很想坐视不管，好让那些人吃一些教训，但见有几位大臣已经面色紫红，他不怕他们出丑，但怕把人给憋死。 想了想，荣轩只能上前一步打断户部尚书的话道：“皇上，时间已不早了，不如休朝片刻，等大家用过饭休息后再议？” 齐修远看了他一眼，不乐意，如今场面已被浩然控制，此时散朝再叫他们私底下商议对策吗？ 齐修远没能理解荣轩的意思，在他看来饿个一顿两顿的完全不是问题，他是皇帝他都饿着呢。 荣轩眼角抽抽，一看就知道皇帝没明白过来，他正要隐晦的提醒一二，万公公就急匆匆的从侧殿出来走到皇帝身边低语，“皇上，荣亲王妃闯到前殿来了。” 齐修远眼皮一抽，问道：“她来干什么？” 万公公垂下眼眸，低声道：“王妃听说王爷在殿上逼死了言官，这才着急的赶来。” “朕还未散朝，她竟然就能听到消息了。”齐修远意味深长的道。 “正是因为如此王妃才没有闯进来，将话传到她耳边的人已被控制中，现在王府中，皇上您看？” 齐修远扫了众臣一眼，道：“让她进来吧，这事是因她而起，若是能因她而结束自然好。” 于是，万公公直起腰高声唱和道：“宣荣亲王妃穆氏觐见——” 群臣吓了一跳，齐浩然也吓了一跳，着急的看向大哥，怎么这时候把阿灵找来了，不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穆扬灵穿着亲王妃的上殿来，她在家里突然听说齐浩然逼死了言官，吓得差点骑马闯进皇宫。 好在当时博文正在她身边，一把扯住她道：“姐姐，姐夫在朝会上发飙与人争执可能是真的，言官自尽也有可能是真的，但这样的大事朝会还未结束如何会传进你的耳朵里？对方无非是想让您惊慌失措做出错事来好拿捏你和姐夫的短处。” 穆博文虽然也着急，却比姐姐要冷静得多，他道：“大殿上还有皇上与安郡王在呢，他们不会让姐夫有事的，官制革新是因姐姐而起，姐姐就算要进宫那也得光明正大的进去，绝对不能闯宫！” 穆博文一字一顿的道：“闯宫是死罪！” 穆扬灵这才耐着性子换了诰命服，坐了马车入宫。 穆扬灵一进大殿就扫了地上和柱子上一眼，没发现血迹，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万公公已提前告诉她要自杀的蓝侍郎被拦下了，但她依然觉得要亲眼一见才放心。 穆扬灵担忧且抱歉的看了丈夫一眼，当初出革新的主意一是为了孩子们出头，二是觉得此时的确是革新的难得时机，没想到此事却把浩然给扯进去那么深，早知道…… 穆扬灵叹息一声，早知道她还是会这么做，不过可能不会再那么激动。 穆扬灵走到齐浩然身边跪下，给皇帝行礼过后就见荣轩给她使眼色。 穆扬灵眨眨眼，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群臣一眼，瞬间了然，想到他们夫妻刚把人得罪了一遍，此时再不补救一二，只怕浩然以后真的遭罪了。 穆扬灵就主动道：“皇上，妾身来时叫厨房准备了一些饭菜，不如让各位大人休息过后大家再边吃边议。” 齐浩然蹙眉，粗声道：“阿灵，这些事你别管，回家呆着去。” 穆扬灵温顺的低头道：“爷说的是，但你一个上午未进水米，今儿早上用的又少，妾身实在担忧。” 有憋不住的官员也纷纷跟着劝齐浩然，“荣亲王，王妃一片真心，你就不要辜负了。” “是啊，是啊，”一片附和声，“你看王妃为了你还亲自赶来了呢，你也不好弗了她的好意。” 此时谁也想不起穆扬灵是母老虎，齐浩然惧内的传言了，大家只觉得荣亲王妃太过善解人意了，所以王爷您就从了王妃赶紧答应休息吧，我们实在是憋不住了。 齐浩然一愣，怀疑的看了他们一眼，犹豫的看向齐修远，“皇兄，要不休息一刻钟？” 众臣眼巴巴的看着皇帝。 皇帝：“……” 皇帝沉默半响，默默地点头，道：“那便休息一刻钟，让宫人准备午膳及席案，我们边吃边议。” 百官松了一口气，行礼后赶紧退下。 于是殿外的侍卫和宫人们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在他们看来如芝兰玉树般高洁的文臣们都快速的奔向恭房，武将们不好意思跟一群文弱书生抢，只好转身快步往外走去，打算到附近找个侧殿解决，反正他们脚程快。 大殿一下就只剩下左右相，范子衿和齐浩然，穆扬灵及皇帝了。 六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一个小内侍从殿外进来附到万公公耳边低语了两句。 万公公抽了抽嘴角，又去跟皇帝说悄悄话。 皇帝知道了外面的情况，自然也明白过来荣轩为何要让他休朝了，他抽了抽嘴角，挥手道：“将休息时间再延长一刻钟。” 万公公憋着笑退下去传话。 齐修远看了看荣轩，又去看严渡，意味深长的问道：“两位爱卿不急？” 荣轩抽了抽嘴角，上前拱手道：“臣告退。” 严渡亦上前一步，朗声道：“臣告退。” 齐修远挥手让俩人退下了。 荣轩和严渡一起离去，走出大殿，荣轩扭头问道：“右相不去？” “不急，”严渡摇头，看向小花园的方向，笑道：“不如一起走走？正好去侧殿，那边人少。” 那个小花园是给官员们处理政事之余赏玩解乏的，离得很近，且不远，经常有官员在那里休息。 荣轩点头应下了。 严渡跟他走了半响，渐渐远离人群后才道：“瑾瑜也觉得此时是革新的好时候？” 荣轩道：“若行政改制，那自然是官制革新的好时机。” 也就是说要做就两个一起进行，若不，那就两个都不做。 严渡沉默，他是赞成行政改制的，却不赞成官制革新。 荣轩在一棵青松下站定，拍了拍它道：“子善，若是严太傅在世，我想他一定会赞成官制革新的，他不就一直有这么个愿望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答应。” 第1276章 上朝（5） 严渡低声喃喃，“那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你变了，”荣轩略带些失望的看着他，“圣上宽厚，把你们的心和欲望都养大了，但你们别忘了，皇上曾是袁将军外的第二个主张收回失土并付诸行动的将领，他并不惧怕鲜血，只是敬畏生命！” 严渡沉默。 荣轩见了冷笑，除了最开始的几年，皇上治国的手段都很温和，加上年年减免赋税，都已经让人觉得他是没爪子的猫了，却忘了他曾是一头伺机待发的猛虎，现在更是一条真龙。 荣轩转身就走，这些人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害怕荣亲王而非皇帝。 浩然那小子就是吵着厉害，心其实比谁都软，皇上虽很少说话，但心里一旦拿定主意谁也更改不了，他若下定主意革新官制，别说前路上挡着一个严渡，哪怕就是他横躺上去，皇上最多不过是犹豫一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严渡看着荣轩渐渐走远，忍不住抚住青松轻叹，他的父亲一辈子都如这棵青松般傲然独立，可到头来又如何？ 不还是被他所忠诚的景炎帝所抛弃，还背了一世的骂名。 而殿里的四人也在说官制革新的事，穆扬灵道：“大哥，这事是我惹起来的，就让我来终结吧，别把你们也牵扯进来，以后你们也好施为。” 齐浩然立刻去牵妻子的手，板着脸道：“我与阿灵一起，大哥，反正我刚才也已经差点逼死一人了，就让他们把脏水泼我身上好了，爷倒要看看以后史书上他们要怎么写我！” 范子衿凉凉的道：“你看不到的，能让你看到的就不是史书了。” 齐浩然一噎，忍不住去瞪他。 齐修远就头疼的挥手道：“行了，都这时候了你们就别斗嘴了，早上那个蓝侍郎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齐浩然跳起来，一说起这个他就委屈，“我又没有单针对他一个，满朝文武有近半的人被爷给骂了，别人都没事，就他冲出来要自尽，怪得了我吗？” 穆扬灵安抚着去拍他的胸口，道：“不怪你，他要不是故意的，就是承受力太低了，若是后者，这吏部是怎么选官的，官员承受力这么低还怎么为民服务？” 齐浩然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齐修远看不惯这夫妻俩，忍了忍，到底没把桌上的折子砸下去，只挥手道：“总之一会儿好好跟他们说话，言辞不能再这么激烈了知道吗？” 齐浩然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于是等群臣们解决三急后回来发现荣亲王竟然对他们笑脸相迎，顿时吓得一哆嗦——他们又尿急了。 坐在他旁边的穆扬灵就掐了一下他的腿，低声道：“正常点。” 齐浩然立刻冷下脸，这下群臣更哆嗦了。 齐浩然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也哆嗦，冷着脸也哆嗦，到底让他怎么样？ 穆扬灵也颇无奈。 这次齐修远生气，叫御膳房准备的事物都很简单，就是馒头配咸菜外加一碗粥而已。 众臣看到这样的配置都是一阵无语，所以皇上您这是把护短和小心眼发挥到极致了吗？ 但见皇上案前和荣亲王夫妇案前摆的食物也一样，百官顿时无话可说了。 齐修远没动筷，群臣自然不敢伸手拿筷子。 齐浩然就看着桌上的食物继续今日的话题，“这是白面馒头及白米粥，我们觉得很简陋的食物，如今大齐恐怕只有五成的百姓能每天吃得起，这还是因为种植了高产粮种，改进了技术和农具的原因，剩下的五成有近三成的百姓多是吃玉米，黑白面及稻米几种混合，而还有两成百姓则依然吃不饱，一年有近一半的日子在挨饿。” 齐浩然看着他们勾唇一笑，问道：“在座的诸位有几人饿过肚子？是那种饿得恨不能吃泥啃树皮的饿。”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几个武将应和了一声，他们以前打仗的时候缺粮，几天不吃东西也是常有的事。 齐浩然道：“本王也饿过，因此本王喝过马尿，吃过观音土，有时候甚至连人肉都想吃。” 众臣一惊，皆是震惊的看着他。 他们知道齐浩然行兵打仗肯定吃过苦，但没想过会这么苦！ 这次齐修远不再沉默，他淡淡的道：“朕也饿过，与荣亲王一样，朕也喝过马尿，吃过观音土，你们谁知道观音土是什么？” 到地方上做过官的官员都知道，户部尚书也知道，他沉声道：“观音土形似面粉，但吃多了会死人，大家找不到吃的后就会选这东西，但一不小心就死人……” 齐修远就感叹道：“是啊，不到逼不得已谁会去吃观音土？大周亡国不过十三年，想必你们没忘了大周时百姓过的日子吧？” “彼时盗匪四起，你们真以为是被西夏与大金逼的？”齐修远沉声道：“其实他们是被朝廷逼的，朕不否认，这世上有些奸雄想要崛起，取大齐以代之，但这世上更多的是迫不得已绝不造反的百姓，官制革新不仅是为朕，为百姓，更为了大齐的安宁！” 齐修远无视欲言又止的穆扬灵，目光炯炯的看着群臣道：“如今百姓连饱饭都吃不成，一地若是出现贪官污吏，那当地的百姓必定会更苦。朕不希望有一天大齐被百姓攻破后才知道错在何处。” “皇上，荣亲王妃这是在危言耸听，您不可听信妇人之言啊，”齐修远的话音刚落，一个官员就扑出来道：“皇上，自唐始我中原用的就是这种官制，也没见生出大乱子……” “大唐和大周都灭了还没生出大乱子吗？”穆扬灵讥讽道。 那人当即涨红了脸道：“王妃休要胡言，大唐与大周灭国皆因兵乱。” 齐浩然不客气的冷笑道：“为何会兵乱？还不是昏君奸臣当道，让百姓民不聊生？” 于是大家再次吵起来，为大唐和大周到底是怎么亡国的。 穆扬灵见吵成一团的朝堂，忍不住拍着桌子喝道“行了，别吵了！” 穆扬灵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不就是怕改了官制以后你们限制多了，能拿到的好处就少了吗？本王妃告诉你们，就算是不改官制贪污的人也一个都别想逃，明儿本王妃就让时报刊文，以后我们时报接受百姓实名举报，各府各县都收，到时候再一并交由大理寺彻查，哪个贪官都逃不掉！” 第1277章 上朝（6） 百官震惊的看着穆扬灵，还能这么办？ 严渡也惊诧的看向她，范子衿则捏了捏拳头，以目光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齐浩然却着急起来，阿灵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 他得罪人不要紧，反正他是荣亲王，明刀还是暗箭他都能挡住，但阿灵不一样，他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脑子又简单，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齐浩然着急的去扯她的袖子，穆扬灵一甩手，不理他，继续冷冷地对众人道：“等本王妃死后我再把报馆传给我儿子，我儿子再传给我孙子，总之我荣亲王一脉就跟贪官污吏磕上了，怎么着吧？” 百官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还能怎么着？ 他们总不能为贪官污吏与王妃辩解吧。 众人嘴巴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荣亲王最厌官员贪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时报真的开始接受百姓密告，官场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 齐浩然握住妻子的手，瞪了她一眼，回头对百官道：“今天上午户部尚书将各级官员的俸禄福利皆报了一遍，你们应当知道，以朝廷给你们的薪俸养活你们一家人绰绰有余，何以还要贪污受贿，若不违法乱纪，又何必怕都察院的官员监督？” 一个老臣抖了抖胡子道：“王爷，我等反对并不是因为我等想要贪污受贿，而是因为此官制改变甚多，只怕百官有所不适，到时抵触起来难免起冲突。” 齐浩然就哼道：“你们科举入官，突然从一书生变成了官，改变不可谓不大，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不适的呀？” 御史大夫见缝插针的道：“王爷所言甚是，我御史台的官员虽然从未到地方上常驻任职，但只要朝廷规范权责，再难我们御史也会竭力办成的。” 齐浩然见他们沉默，就开始和他们对比官员和百姓生活的差异。 大齐给官员的待遇很好，比前世********的那些国家福利待遇还要好上百倍。 最低品的九品官到地方任职后都有官田，加上他本身分到的永业田，就算现在官员也要纳田税，他也依然能养活自己及家人。 何况除了官田，每年朝廷还给他们禄米，俸银，九品官是三石，俸银十一两，加上逢年过节朝廷还会发节米节银，别说养活一家，就是再多养两家也使得。 九品官尚且如此，更别说上面的一品大员了。 齐浩然现在领着一品大将军和二品兵部副尚书的俸禄，光每年官田所得就堆满了库房。 而西南西北等苦寒之地，因土地贫瘠的，官员不仅能多分官田，每年还有会补缺的福银，可以说大齐对官员的待遇好得不要不要的，根本不会出现官员俸禄不够贫穷度日的现象。 大齐又不是明朝。 而这些都还是明面上的收入，灰色收入还有地方上进献的冰敬，炭敬，还有他们偷偷开的铺子的收入。 现在齐修远要改革官制，不过是想让他们的手不要伸得太长，除了冰敬，炭敬，不该拿的别拿，就这你们都层层阻拦。 齐浩然把话说得很透，我知道你们都有哪些灰色收入，识相的就把黑色收入那一块放掉，还利于民，不然爷把灰色收入那一块也给你们砍了。 凡是冰敬，炭敬全都收归国库或废除，然后再严查商铺，看哪个官员还敢私底下开门做生意。 齐浩然拿出一副你横我更横的模样，皇上又不声不语的表示支持，反对革新的官员只能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 齐浩然赌得起，他们却赌不起，真要继续扛下去，齐浩然真有可能做那么丧心病狂的事。 此时，朝中的老臣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朝廷废除举人和官员免田税的制度，当时就死了不少人，也流了不少血。 连功名之人享受免税的政策都免了，何况官制改革？ 本来反对官制革新的官员纷纷闭紧了嘴巴不再反对，但也没支持。 严渡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荣轩和范子衿对视一眼，都对百官有些无语，我们俩好声好气的与你们辩论你们不服，非要这夫妻把你们虐一遍才行，真是欠虐啊！ 这个朝会开了整整一天，群臣离开大殿的时候脚下都有些虚浮了。 穆扬灵看着众人走远，回头对荣轩和范子衿道：“官制革新虽势在必行，但此时最好稳为主，宁慢勿急，现在他们虽闭嘴了，但私底下未必没有动作，此时我们是越稳越好。” 齐浩然顿时不满道：“你也知道是稳为好，那你还在殿上威胁他们？” 现在没外人在，穆扬灵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翻了白眼道：“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有人差点因此自尽，我用得着上殿来威胁他们吗？” “爷用得着你分担吗？就算是人真死了，难不成还有人敢让爷赔命？” 齐修远本来一直旁观他们夫妻相斗，闻言再也忍不住，抄起御案上的折子就冲他脑袋摔下去，怒道：“你还有脸说？今天殿上要真死人了你看我保不保你！” 齐修远都快要被弟弟气疯了，越想越不高兴，干脆一封封折子往他身上砸去…… 范子衿和荣轩拢手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 穆扬灵也老实的站在一边，没敢阻止。 齐浩然没敢躲，只能低着脑袋任由一封封折子摔在他身上头上，直到齐修远扔无可扔。 齐修远坐在龙椅上运了一会气，道：“你最近别上朝了，带着阿灵出京去玩一段时间也行，总之先避避风头。” 齐修远眼里闪过寒光，道：“官制革新是大事，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你们留在京中会成为靶子。” 这次夫妻俩可是把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 “这几年朕太过仁慈了，以至于他们忘了臣子该有的本分。”他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他容许冰敬和炭敬的存在，但这不代表他能容许他们进一步的收刮百姓。 齐修远向来是下定决心就一定往前的性子，此时冷冽起来可比齐浩然发怒的样子可怖多了，荣轩和范子衿低下头，知道皇帝这是生气了。 第1278章 避（1） 齐浩然做事从不喜半途而废，因此坚持要留下来看结果，革新不进行到底他哪儿也不去！ 气得齐修远冲他吼道：“给朕滚出去！” 齐浩然梗着脖子看他，齐修远就去瞪穆扬灵，“把他给朕拉下去，你们一家子不是常想着出去游山玩水吗？这次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把太子也带上！” 穆扬灵就严肃道：“大哥，我和浩然走也就算了，反正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小熊和小宝不能走啊。” 齐浩然瞪她，合着他这个老子还没有儿子顶用？ “小宝是太子，革新之事是他提出来的，他若不在朝中岂不成了临阵脱逃？不管前路有多难，该他担当的责任就得他扛，小熊也一样，他们两个必须留下来。” 齐浩然越发不满，“合着他们两个不能当逃兵，爷就能？” “你算什么逃兵？革新又不是你提出来的，你是为了给我们娘俩报仇才掺和进来的。” 齐浩然不服，梗着脖子与齐修远道：“我不走，我看谁敢做些什么？” 齐修远抿着嘴角看他。 齐浩然不敢与大哥对视硬抗，拉了穆扬灵转身就走。 范子衿就劝了齐修远一句，“皇上，只要您信浩然，那他还有何惧呢？” “朕信他，但天下百姓未必都信他，真要出事，以他的暴脾气朕怕追悔莫及。” 范子衿听闻也忙转身去追齐浩然。 说到底齐修远还是怕有人栽赃陷害齐浩然，到时候以大义逼得他灭亲。 浩然并不是无欲无求之人，脾气又暴，想要设计陷害他太容易了，不用别人处心积虑的想，就现在他就能随手拎出十几个计谋来对付他。 而小宝和浩然是齐修远的软肋，这是谁都知道的。 所以这时候齐浩然离开京城躲风头是最好的，范子衿赶着去劝他。 齐浩然恼道：“我又不是女子，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大哥顾念我。” “你现在说得好听，你说这些年你闯了多少祸，让大表哥给你收拾尾巴？”范子衿见他说不通，就转头去找穆扬灵，道：“这事是你挑起来的，你也说革新让我们稳重，但浩然在这里就是给人树了一个靶子，我们日夜担忧他还怎么稳重？你必须把浩然带走！” 穆扬灵看着气鼓鼓的齐浩然恨铁不成钢，凑到他耳边道：“你真是笨，在京城有大哥和子衿看着我们做什么都受限制，只有出了京城我们才有机会。” 齐浩然呆呆地问道：“什么机会？” “还能什么机会，当然帮助大哥，给那些人尽情找麻烦的机会了。”穆扬灵哼道：“我们在京城能干什么？革新的事你插不上手，除了在朝会上扯了嗓子表示支持还能干什么？但到了京城外面就不一样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让那些反对的臣子家门失火，他们还有力气去给大哥和子衿搞破坏吗？” 齐浩然眼珠子一转，瞬间反应过来，摸着下巴道：“你是说把他们的池鱼都给牵连进来？” 穆扬灵哼哼一笑，她这十多年的王妃也不是白当的，虽然甚少接触后宅妇人，但也知道官员们都爱联络有亲，她板着手指道：“官场中的同科，同乡，门生，姻亲，甚至是同僚，彼此间都有关系维系，这些就是人脉，他们不想官制革新就是因为新官制一旦实行，他们以前维系的人脉就会打上三分折扣，不仅会失财，还会失人脉！” “京中的官员与地方上肯定有联系，”穆扬灵道：“我们只要顺着他们的同科，同乡，门生与姻亲去查肯定能查出问题来，到时候看他们还有没有闲心给大哥和子衿使绊子。” 齐浩然惊喜的抱住阿灵，夸道：“阿灵你真是太聪明了！” 穆扬灵自得的扬头。 齐修远要是知道俩人出去不是避风头，而是去吸引目光，今天肯定不会放俩人出京。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齐修远知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齐浩然和穆扬灵也没想到他们会一走就是三年，本只是出去走走，但情势所逼之下，俩人只能一直在外游走。 齐修远想得没错，现在的确有不少人暗戳戳的想要对付齐浩然和穆扬灵。 这夫妻俩太坏事了有木有，每次他们做什么事出来捣蛋的必定有齐浩然。 而齐浩然位高权重，又得皇帝宠信，想要在政治上扳倒他太难，但想要刺杀他更难。 谁不知道齐浩然武功高强，朝中无人能比？ 就是在江湖上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 于是在多方考虑之下，他们决定从各个方面入手，第一，先想办法挑拨他与皇帝的兄弟关系，这世上父子，兄弟，夫妻都能反目，何况皇家的兄弟？ 现在皇上是宠信他，但齐浩然手上握着这么大的兵权，培养了那么多将领，他们不相信皇帝就不会心生疑虑，有时候挑拨只需要种下一颗种子就行。 第二，要灭掉荣亲王，从他的后院内部下手估计更快，而且荣亲王妃也太可恶了，那个女人都三十了，他们不信真面对十多岁的年轻漂亮小姑娘时，齐浩然会一点也不心动。 第三，从他的各个孩子入手，总之情况允许就把那些孩子全勾引坏了，不行就先潜伏下去，慢慢挑拨，让他的儿子们先为了世子之位斗起来。 他们不信过几年，或是十几年后齐浩然还能屹立不倒。 总之，许多人都暗戳戳的开始准备着，而齐浩然拉着穆扬灵回到家后大手一挥道：“你们收拾收拾东西，爹带你们游山玩水去。” 双胞胎和龙凤胎立刻欢呼起来，齐浩然就拎了双胞胎的耳朵道：“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住到皇宫里去，不然就住到你范伯伯家里，总之这次不带你们。” 虎头和小狮子控诉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还要上学！”齐浩然的理由充分得很，指着龙凤胎道：“小豹子和宝珠还小，你爹我就能给他们开蒙，所以他们可以幸免于难。” 穆扬灵闻言就推了一下他，道：“不许乱用成语。” 双胞胎听了这个理由立刻高兴了，道：“先生给我们布置了课外作业，有一个月的假期呢，爹，我们有空！” 第1279章 避（2） 齐浩然好奇，“什么作业需要一个月？” “论官制革新的合理性！”虎头挥手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听说今天为了官制革新朝会上都打起来了，有一个刑部侍郎差点被人逼死，因此我们先生就临时给我们布置了这个作业，让我们充分调查实情后再写，所以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齐浩然气得脸色涨红，怒道：“你们先生怎么也是个长舌妇？爷什么时候逼那蓝侍郎了？明明就是他想找死的！” 虎头和小狮子张大嘴巴看他，控诉道：“原来爹爹你就是那个手握大刀，怒逼侍郎的坏蛋啊！” 穆扬灵这下也满脸黑线了，问道：“你们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 “外面都传遍了，”小狮子道：“我们出宫回来时路过茶馆，听到里面说书先生说的热闹就进去听了一下，现在大家都在谈这事呢。” 穆扬灵和齐浩然对视一眼，心俱一沉。 齐浩然拍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道：“别听风就是雨的，大殿之上谁敢带武器？还手握大刀，以后再听到这样的流言要学会自己分辨是非真假，明白吗？” 小狮子和虎头就恼道：“原来他们在污蔑爹爹，看我们去找他们算账。” 齐浩然却扯住他们的衣领把人拉回来，道：“行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过两天就启程离京，你们少给我出去惹祸。” 他们不过才在宫里耽误了一点时间，朝会上发生的事就被编造成故事流传到了茶馆，要不是有人有意为之，打死齐浩然都不信。 而且那个有意为之的人能量还不低，或是太多的人推波助澜了，所以消息才传得如此飞速？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齐浩然和穆扬灵都不会再放几个孩子出去，免得被人挑拨生事。 虎头和小狮子被齐浩然拘在家里，小熊又在东宫和小宝一起读书，这让守在街头等着碰瓷的人白等了一天。 但他们并不失望，荣亲王家的孩子都很调皮，几乎每天下学后都上街来玩，今天等不到，明天总能等到的。 而此时，皇宫里的齐修远也收到了从外面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外面茶馆酒楼都传满了谣言，说荣亲王拿着大刀差点把与他政见不和的蓝侍郎逼死。 齐修远脸色很难看，沉着声音吩咐禁军统领，“去查清楚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都有谁在背后操纵。” 禁军统领领命退下，齐修远这才把暗卫统领也给叫来，“你们也去查源头，我们散朝不到一个时辰，京城的茶馆酒楼里竟然已经传满了流言！如此我大齐还有何机密可言？今天是朝会上的消息，明日会不会连军队的机密也会传出去？” 暗卫统领立刻应下。 齐修远在去坤宁宫的路上越想越是心惊，见到李菁华时几乎是面沉入水。 李菁华已经收到消息，大概知道他是在为何而烦恼，就低声问道：“不如让四叔出京去避避？” 李菁华担忧道：“那些人在朝堂上输了，在外面却来势汹汹，四叔毕竟只有一人，家里全是妇孺，虎头和小狮子又顽皮，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 “朕就是这么考虑的，子衿说他已经答应出去避避了，但收拾东西怎么也得两三天的功夫，但外面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谣言传遍了京城，只怕对方的动作要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得多，所以我想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 李菁华一惊，“这么急？四叔一定不会答应的！” “是啊，像逃难一样避开，浩然一向骄傲，他一定不会答应的，”这真是齐修远头疼所在，他扶额道：“但朕现在要盯着各处，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他，暗卫汇报，今日下午在虎头和小狮子最常去的那两条街上埋伏了好几波人。” 李菁华面色一沉，“他们还敢刺杀皇室中人不成？” “若是刺杀还好了，”齐修远叹气道：“几个孩子身边的暗卫不少，他们自身的功夫也不弱，又是在闹市，并不怕刺杀，我只怕是碰瓷，到时候虎头或是小狮子只要失手打死一人，坚持废除民告官限制与管制革新的浩然必定要吃第一个苦果。” “好歹毒的计策。” “所以我才想让他明日一早就离开，”齐修远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低声道：“可这事我去说他肯定不应，子衿去说成算也不大，只能阿灵出面。” 李菁华心中一动，笑问道：“所以皇上是要妾身去劝阿灵？” 齐修远点头，“如今天色将暗，再宣她进宫动静太大，还得梓童亲自去一趟，且，”齐修远叹气道：“浩然傲气，阿灵也不比他谦逊多少，只怕她也不会同意如此仓皇的离开，到时候少不得要梓童多劝说一二。” 齐修远冷声道：“梓童告诉她，总有一天朕会隆重的将他们请回来，以雪今日避祸之耻！” 李菁华躬身行礼，郑重道：“皇上放心，妾身一定劝服她。” 而此时，范子衿也正面色铁青的看着手上的纸条，他将纸条搓了搓，将它捏得粉碎，这才满面寒霜的起身去荣亲王府。 他没有想到这些官员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开始给浩然挖套了，更没有想到朝臣会对官制革新这么大的反应，竟然胆大包天的开始结党攻击浩然。 若不是他还掌握着一支密探，只怕也不会发觉今日京城繁华底下的那些动作。 浩然必须立刻出京！ 京城里太过错综复杂，也太过危险，而且不仅浩然要离开，几个孩子也都要走，不然只要有一个出事，他和浩然都没地哭去。 范子衿急匆匆的去找齐浩然。 而此时，宫里驶出一辆青布小马车，李菁华正安坐在里面，前面跪坐着她的贴身女官文翠。 文翠烫了一杯茶奉给皇后，低声问道：“娘娘，真有这么厉害？皇上和王爷什么大风大浪没渡过，害怕他们的阴谋诡计？以前的大周皇室，盗匪及世家不都输了吗，只要皇上信任王爷，他和王妃何至于要避到京城外？” 第1280章 避（3） 李菁华叹气道：“情况不一样了，只怕连皇上和王爷都没预料到这一点。” 推翻大周皇室和剿匪时正是乱世，那时候是不用讲道理的，朝臣也没想过要对皇上和王爷讲些礼仪道德的话，只需要军队碾压过去就行。 而收拾世家时又正是刚平定叛乱，国家未安定之时，当时齐浩然手上沾的血太多了，皇帝又是武将出身，满身煞气，兄弟俩只需往前一站拿出态度来，纵然他们心中反对嘴上也不敢表达。 李菁华低声道：“要说触及他们利益最大的事还是取消举人及官员无限免田税之事，当时就有人反对，但彼时国家未彻底安定下来，他们怕再次战乱丢了性命，王爷和皇上的铁血手段又深入人心，这才能将此政策进行到底，但现在十几年过去，皇上仁慈，百官早忘了皇上和王爷的凶狠了，他们的心也养大了，这才胆大包天！” 现在管制改革虽然增加了对官员的监督，放松了对百姓的控制，但其实真论起损害利益的事，还是当年废除功名之人无限免税的事，估计群臣也是想到这一点这次才如此激烈的反对。 毕竟，他们的利益被皇上一点一点的剥除，若是现在再答应这监督百官的新官制，那他们以后在皇帝面前还有何话语权？ 旁观者清，李菁华因为一直不在此局中，看的反倒比齐修远等还要清楚。 当年废除举人以上功名田税的政策就是穆扬灵提出来，齐浩然主持的，他们这是把新仇旧恨都给算上了。 文翠不由咂舌，低声道：“可前几天王妃娘娘上朝也提了官制革新，当时不是一点事没有吗？” “那是因为提的是阿灵，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人，百官不认为皇上会采纳她的意见，而左相和几位尚书提出来采纳她行政改制的意见，他们也会下意识的把阿灵摒弃在外，觉得这是左相和几位尚书的主意，他们都是官，提出来意见来了，反对或支持，他们大可以自己慢慢吵着决定，但王爷参与其中就不同了。”李菁华微笑道：“王爷要做的事皇上从来没有阻止过，以至于这十多年来凡是他想要做的事全都做成了。” “从平定盗匪到收伏世家，再到赋税改制，到开禁海，以及收回失土，凡是他要做的，他都做到了，朝臣们一听荣亲王要参与其中就害怕了，这才群起而攻之。” “那岂不是说王妃是受了王爷牵累，并不是王爷受了王妃牵累？” 李菁华笑道：“他们夫妻两个哪分什么牵累不牵累？真要分，那也是互相牵累。王爷是为了阿灵出气才掺和进去的，而阿灵是为了小宝和小熊……” 李菁华说到这里摇头失笑，“这么说起来倒是小宝和小熊连累了他们，我这个做母后的也要付一些责任了。” “娘娘！” 李菁华摇摇手，道：“朝臣看轻女子，所以同样的话从阿灵嘴里说出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但换了王爷来说，他们却如临大敌。文翠，或许阿灵说得对，我们总得让世人听到我们女子的声音，让那些男人再听到我们说话时不再当耳旁风一样吹过就算。” 文翠满脸迷茫，他们不是正在说王爷与王妃避祸的事吗，怎么扯到女子的事上来了？ 李菁华则嘴角微翘道：“这个就作为我让她离京的条件如何？” 穆扬灵一直心心念念提高女子的地位，李菁华对此不反对却也不大力支持，更多的是旁观漠视，因为她是一国之母，有些事穆扬灵做得，她却做不得。 但此时她却想去做了。 李菁华看着街上的匆匆而过的行人，心中有些惶然，距离她上次出宫不过几个月，然而这样的平常的街景她却是十多年没见到了。 李菁华在心中对自己道：要去说服人总要有些筹码才是，而这就是她的筹码。 穆扬灵愕然的看着李菁华，掏了掏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李菁华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明确态度大力支持女学吗？我如今答应你了，我还答应增加宫中女官职位，减少她们入宫的年限，不一定要年满二十五，年满二十三者就可申请出宫，还有，我还会尽量促成女子办学，让更多的女子识字和学得一份技艺。” 穆扬灵满脸怀疑的看她，“你急忙出宫就为了告诉我这点？” 那等她明日进宫再说不就行了，还特意出宫？ 李菁华笑道：“当然不是，而是有件事要求你。” 穆扬灵就松了一口气，高兴的道：“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会尽力去做的。” “你肯定能做到，”李菁华道：“说服王爷明日就离京。” 李菁华将皇帝与她的担忧说了，最后叹气道：“我们谁都没想到朝臣反应这么大，竟是完全不顾君臣尊卑了，我和皇上都觉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你们还是离开为上策。” 穆扬灵脸色渐渐沉下来，抬着下巴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直，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怎么不怕？”李菁华道：“他们若是无耻起来谁比得上他们？别的不说，王爷总要出门应酬吧，他只要喝了酒，一个良家女子往他身上扑，抓了他就说他辱了她清白，那王爷是纳她还是不纳？” “王爷但凡敢说一个不字，她当即就能撞死，到时候王爷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对，”李菁华摇头道：“要我是对方压根不会让王爷纳妾，而是直接冲出来控诉王爷强了她，然后就当众自尽，到时候不管王爷碰没碰她，在世人眼里王爷就是这么一个人了，哪怕最后我们查出了证据证明这是一场污蔑，对方也能说我们是官官相护。” 见穆扬灵脸色沉凝，李菁华这才握住她的手道：“这还是最简单的计谋，也就只能坏坏王爷的名声，比这还要恶毒恶心的还有许多呢，我随手就能拈来一大堆。这是对王爷的，对你和孩子又可以是别的阴谋，你和王爷能有多少心力来预防这些阴谋诡计？” “何况防不胜防。” 穆扬灵垂眸道：“我和王爷本来就是要躲出去的，但明日就启程太急了，而且王爷必定不愿……” “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李菁华看着她认真的道：“阿灵，你得为王爷想想。” 而此时，范子衿也正恼火的戳着齐浩然的脑袋质问道：“是面子重要还是阿灵和孩子重要？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阿灵跟孩子们想想，你皮糙肉厚倒是不怕，他们怎么办？” 第1281章 避（4） 晚上夫妻俩盘腿坐在床上相对无语。 穆扬灵运了运气，道：“浩然，我有话与你说。” “爷也有话跟你说。” 根据电视剧规律，穆扬灵立即道：“我先说。” 齐浩然正没想好怎么跟阿灵解释，无所谓的点头道：“行，你先说。” 穆扬灵就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道：“浩然，要不明儿一早我们就走吧，反正我们行李也没多少，没必要留下受他们的攻击跟闲气。” 齐浩然一愣，眨眨眼，见阿灵眼巴巴的看着他，心中大乐，这么难为情的话不用他提了。 齐浩然轻咳一声，严肃的道：“就算没多少行李，我们随身带的衣物，药材，还有各种生活用具，收拾这些怎么也得两三天……” “不用，不用，”穆扬灵摇手道：“我们轻车简从的先走，剩下这些东西让谷雨他们慢慢收拾，随后让他们赶上来就是了。” 齐浩然勉为其难的道：“行，就照你说的办吧。” 齐浩然扯过被子盖在阿灵身上，轻声道：“很晚了，赶紧睡吧，既然明儿要启程，那就要早起了。” 穆扬灵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齐浩然给说服了，所以此时还有些晕乎乎的，被他扳倒躺在床上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响她才转身与他面对面，问道：“你这就答应了？” 齐浩然含糊的道：“凡是你提的爷哪次没答应？” 穆扬灵想了想，接受了这个理由。 夫妻俩既然决定第二天就轻车简从的离开，自然早早的就起来，除了小熊，其他孩子都跟着他们离开。 齐浩然站在院子里看众人收拾行李，穆扬灵给他披上披风，齐浩然就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进宫去见大哥，顺便把小熊接出来，有些话要嘱咐他。” “家里有我看着，你去吧。” 此时不过才五更时分，街上的宵禁刚刚结束。 齐浩然才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了拐角处停的一辆车，他忙勒住马上前。 范子衿撩开车帘，对他道：“坐马车进宫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齐浩然就把马扔给身后的侍卫。 再见到范子衿，齐浩然的脸色依然沉凝。 范子衿拿过炉子上的水壶给他泡了杯热茶，递给他道：“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一定会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回来的。” 齐浩然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行，我等着！” 范子衿露出一个微笑，问道：“你是怎么说服阿灵的？” 齐浩然瞬间得意道：“这可不需要我说服，阿灵主动提的。” 范子衿动作一顿，怀疑道：“她怎么会想到今日离开？” 要不是他消息灵通，察觉到一些异常，也不会让浩然他们此时离开。 齐浩然脸色微沉，道：“昨天皇嫂来过了。” 范子衿的疑问齐浩然自然也有，所以一大早起来后他就把立春叫去问话了，这才知道昨天皇后悄悄的来过府里了。 这表示让他立即离开是皇帝的意思。 连皇帝都要他暂避锋芒，由此可见这次官员们是如何的团结一致。 齐浩然冷笑道：“这些人结党营私，但他们又各自有利益，我在外面施为，你就在京里调查，爷就不信打不破他们的结党。” 范子衿连连点头，这时候只要齐浩然肯离开，他说什么都答应。 表兄弟俩脸色沉凝的进宫见齐修远。 齐修远看见弟弟心里也是一阵叹气，但面上却非常严厉，他训斥道：“出京后不准胡作非为，多听听阿灵的劝诫。”又道：“这次虽然是出去游山玩水，但该带的侍卫和暗卫都不能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禁军中有你信得过的人带上一些离开。” 齐浩然大手一挥道：“不用，我把府上的侍卫和暗卫都给带上了，用不着禁军。” 齐修远一愣，问道：“你把人都带走了，那小熊怎么办？” 齐浩然奇怪的道：“小熊不是住在东宫吗，他身边一直跟着侍卫和暗卫啊。” 齐修远满脸黑线，“你就给他留这几个人手？” 齐浩然舔着脸笑道：“那要不大哥多给他安排几个人？” 这是明着向他讨要暗卫啊。 齐修远忍不住要拿桌上的书砸他，想想他要离开了，到底不舍得，扔下手里的书怒视他道：“你儿子已在宫门口等着了，滚吧，这次没有诏令不准跑回来。” 齐浩然就知道大哥是答应拨给小熊人手了，高兴的扯着范子衿离开。 在宫门口等着的不仅有小熊，还有小宝。 俩人的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刚哭过一场，看到齐浩然来，小熊立即难受的低头，认错道：“爹爹，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惹祸了。” 小宝也跟着认错，“四叔，我们真没想到朝臣反应这么大，以前你把他们免田税的优待都免了都没事，谁知道这次只是革新一些官制竟然就……” 小宝低着头难受道：“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考虑不周，给四叔四婶惹麻烦了。” 两个孩子一大早被叫醒通知，今天齐浩然一家要出京。 他们已不是三岁小孩，真的以为他们出京就是游山玩水去的。 如此匆匆地离开，还是除了小熊外所有人都离开，显然是出去避祸，俩人没想到一次朝会发言会发展成这样，所以兄弟俩人对着哭了半天。 齐浩然没有辩解他离开的性质，也没有安慰他们，只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们已经开了这个头，那就把革新好好的进行下去。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回来的。” 齐浩然摸着小熊的脑袋道：“你母亲常说革新最要紧的是稳和恒心，你们恒心已有，缺的就是稳，记住，不可为了让我回来就急躁，到那时便宜的是外人，革新一旦失败，那今日我们离京就白费了，现在我们是灰溜溜的离开，能不能风风光光的回来就靠你们俩了。” 俩人眼中都迸射出昂扬的斗志。 齐浩然这才满意。 荣亲王府正热闹着，虎头和小狮子得知今天就要离开，立即叫嚷起来，“这也太突然了，我们还没高兴小安哥哥呢。” 穆扬灵一愣，问道：“小安也要走？” “那当然，我们的作业是一样的。”说完赶紧派人给小安传话。 龙凤胎有样学样，也给他们的小伙伴小福传话。 穆扬灵顿时头疼起来，最后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范子衿不可能让他儿子跟着我们走，就让他们通知去吧。 第1282章 出京 虎头和小狮子跑回屋里简单包了三套衣服，就去书房把他们经常要用到的书装好就行了。 俩人动作迅速的跑到马厩里牵了自己的小马驹等着。 小豹子和宝珠则要纠结得多，抱着自己的玩具这个也想拿，那个也要带，穆扬灵对他们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道：“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这些玩的你们能收拾多少就收拾多少吧，现在带不走的过两天车队也会带了赶上。” 嬷嬷们心中有数了，纷纷转身去收拾一些紧要的玩具。 穆扬灵就牵了两个小孩的小手道：“把东西交给嬷嬷们收拾吧，我们去坐马车。” 小豹子抱了母亲的脖子问道：“娘，我们走了就不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这儿是我们的家，我们只是出去玩一玩，等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小豹子这才感觉安心，还安慰的拍拍妹妹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哄她道：“你别怕，哥哥保护你。” 宝珠则抱着母亲的脖子道：“我要娘亲保护。” 穆扬灵心中歉疚，显然他们突然的行动还是让孩子们害怕了。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往马车而去。 此时，朝阳初现，东边朝霞沉了半天，红彤彤的太阳正努力的显出全容。 京城里的百姓刚刚起床，还在家里准备早食，街上零星走着一些人，而做早点生意的铺子早已炊烟袅袅。 荣亲王府的车队此时出现在街上有些突兀，但京城繁华，南来北往的人不少，虽然内城很少有人这么早出城去，却也不稀奇到让众人围观。 所以街上的百姓只是好奇的看一眼，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范子衿打马走在齐浩然身边嘱咐道：“……遇事要冷静，别义气用事，若事有不决就来信问我与表哥，再不济听听阿灵的意见也行。” 范子衿说到这里想到穆扬灵同样不靠谱，立刻改口道：“算了，你还是别听她的了，问问小安吧，他年纪虽小，但智谋胆略都不缺，好歹能给你一些意见。” 齐浩然满头黑线，“让我去和一个小屁孩要意见，我好意思吗？” “哟，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范子衿道：“我看你不是最爱听孩子们的话吗，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教训我的？” 范子衿学着齐浩然道：“子衿，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孩子，说不定他们的主意比我们的还正呢。” 齐浩然轻咳一声，小声嘀咕道：“那小安也是阿灵教的，阿灵能不比他靠谱？”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靠谱啊。”眼见着城门就在眼前，范子衿叹息一声，也不与他抬杠了，道：“你放心去吧，京城有我和表哥呢，小熊我帮你照顾着，我家的两个孩子你也多费心。” 齐浩然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又不是生死离别，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 小安和小福也上前高兴的和父亲作别，表示这一个月一定会认真听四叔四婶的话，绝对不闯祸。 这一刻，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多则半年，少则三两月，毕竟他们拖家带口的不可能在外面停留太久。 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朝臣昨天虽然迫于无奈默认了官制革新，却不代表他们不会破坏。 昨天晚上能睡着觉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在京城甚至有人秘密集会，就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给齐浩然一个颜色看看，好让对方知道，他们朝臣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齐浩然作为手握重兵的将领，又是大齐唯一的亲王，还是兵部的副尚书，想要抓到他犯罪的确切证据很难，但一些似是而非的嫌疑却不要太多。 所以一大早，朝臣们摩拳擦掌的准备打一场硬仗，为此他们甚至比平时早一刻钟到达大殿外。 将近一半的朝臣顶着黑眼圈站在大殿外等候，脸上都是一片沉凝之色。 荣轩来时扫了众人一眼，对闭目养神的严渡笑道：“子善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吗？” 严渡瞥了眼精神奕奕的荣轩，道：“瑾瑜倒是好眠。” “自然，一桩心事落下，怎会不好眠？” 严渡淡淡的道：“此时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毕竟新官制还未开始呢。” 荣轩嘴角一挑，扫了众臣一眼，心中冷笑，想要拿齐浩然当靶子，那也要看皇帝答不答应。 荣轩虽然没收到齐浩然离京的消息，但昨天晚上范子衿却是拜访了他，对方虽然没明说，但他也猜得出齐浩然是要出京避风头的。 荣轩觉得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堵住百官的嘴，让他们不能提起齐浩然，好给对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荣轩觉得此时最好的莫过于皇帝休朝，直接休朝两三天这个担忧就解决了。 荣轩也以为齐浩然是要两三天后才离京，并不觉得他会今天就离开。 以浩然的傲气，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显然，百官也和荣轩一样的想法，他们觉得以齐浩然的傲气要不与他们死磕到底，也会硬顶一段时间，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谁也没料到此时齐浩然就已经不在京中了，直到净鞭响起，齐浩然和范子衿也没出现在大殿中，大家这才感觉有些不妙。 朝臣们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是齐浩然和范子衿也知道昨天犯了众怒，因此今天不敢上朝来了，没关系，人不来他们也能参，更好，对方连辩解的步骤都免了，直接上辩折吧。 其实大家对直面荣亲王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齐修远直接打破了他们的幻想，齐修远满脸担忧且苦涩的道：“荣亲王旧伤复发，不能再入朝参政，兵部副尚书之责由兵部左侍郎暂代，军中事务暂由其副手负责，若军中无大事，轻易不许去打扰荣亲王。” 大家一愣，反应过来问道：“那皇上，官制革新之事呢？” 齐修远皱眉道：“官制革新是整个朝廷的大事，荣亲王只是提了个建议，众卿商量着办便是，何必事事去过问他？” 朝臣们张张嘴，手中的弹劾折子就怎么也递不上去了。 谁都知道荣亲王身上的旧伤是为大齐伤的，而此时他旧伤复发，他们还能以还未确定的嫌疑罪责去弹劾他吗？ 第1283章 反击（1） 朝臣们默默地把折子拢回袖中，决定回去就让事情发酵，最好能把嫌疑做实，到时候就算荣亲王旧伤复发他们也上折！ 此时还没人知道荣亲王府一家都走了，还是退朝回到家后听到派去盯着王府的人汇报说今天一整天荣亲王夫妇都没出府，惊奇的是荣亲王的双胞胎也没出府，朝臣们这才开始留意起来。 这一留意，大家就发现此次事件过后荣亲王府真是格外的安静啊，不仅荣亲王不出门了，连他那四个天天往外跑的孩子都不出现了。 还没等大家找出其中原因，他们就收到了地方上传上来的消息——本地有荣亲王出没！ 紧跟着皇室就公布了一则消息，荣亲王因旧伤复发不得不离京寻找名医，希望各地名医能念在王爷于国有功的份上出手救治！ 而荣亲王妃因不放心王爷，所以执意相随。 为了不让荣亲王因过度四年儿女而忧心，皇帝特意让他把其四个孩子带上，京中王府只留世子一人就好。 群臣：这是把他们当傻子耍吗？谁出去寻访名医还带四个小孩子？ 但他们又不是给齐浩然看病的御医，根本就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反驳。 而小熊也做足了父亲重伤，我很忧心和伤心的模样，一连几天都憔悴得不得了，三四天下来，人直接瘦了一圈。 就连一直对齐浩然病情抱了七分怀疑的朝臣们都不由有些相信了。 朝臣们如此，更遑论普通百姓了。 齐浩然此时在民间的声望甚至高过袁将军了，所以一得知他旧伤复发，民间百姓就自动为他祈福，不少人家还在家里或寺庙里给他供长生牌位。 这一活动很快从京城传到江南，再传向西地，北地和南方。 南方还罢，西地和北地的百姓们听闻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供他的长生牌位。 尤其是西地，十几年前是齐浩然带领齐家军把西夏人赶出西地，救了他们的，而在刚收回来的西地失土上，齐浩然的声望同样不低。 北地也是如此。 北地本来就是齐浩然兄弟的根据地，去年他们又收回了失土，齐浩然又是前锋，又是大将军，因此他在北地的声望也不低。 一时间，大齐流行起供奉齐浩然的长生牌位来了，普通百姓家谁家要是不供一个反倒会被人歧视一般。 齐浩然在路上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借宿农家，无意中在大堂里看到了自己的长生牌位，齐浩然又是感慨又是得意的对穆扬灵道：“有此成就，此生足矣！” 穆扬灵也很为此自豪。 但朝臣们的理解显然和俩人不一样。 他们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们总算是找到机会挑拨皇上和荣亲王的关系了。 于是，齐修远每天收到的折子，见到的臣子有将近一半都在暗示他，全大齐每一个百姓都只知荣亲王，而不知皇上，试问，这大齐是荣亲王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 与此同时，前两日才压下的荣亲王差点逼死刑部侍郎的流言又开始在京城热闹起来。 就连窝在工部专心研究水利的穆博文都听到了流言。 他不由去找范子衿，范子衿正在为这两件事焦头烂额，第一件他无能为力，有些话他不能说，也不能插手，否则只会起到反效果，只希望表哥能自己想明白，心里不要有疙瘩。 至于第二件，范子衿头疼的是许多朝臣都在其中推波助澜，就算他以安郡王府的权势压人也没能把消息压下去。 穆博文闻言，沉默片刻后道：“范大哥，这流言之事交由我处理吧。” “你？”范子衿怀疑的看向他。 穆博文就微微笑道：“其实这也是凑巧，我姐姐帮我求圣上要了个旨意，允我可在六部中查找非机密文件，而在吏部时我曾看到前朝一些官员的履历，还帮吏部的官员整理过。我发现前朝官员自尽的比例比较他朝要高得多。” 范子衿挑眉的看向他。 穆博文继续微笑道：“我小时候受了打击就哭，我姐就骂我说‘连这么小的打击都承受不住，以后长大了能做成什么事？更遑论当官了。’由此可见当官是需要很强的承受力的，显然，蓝侍郎的承受力并不怎么样。” 范子衿沉默，片刻后道：“如今我才算觉得你是你姐姐的弟弟。” 范子衿道：“你既然想去做，那就去吧。” 穆博文当即回家，先是写了封关于选拨官员的疏议上去，然后再写一篇加强官员承受力及选拔合适官员的文章，前者递到了吏部，后者送去了时报报馆。 林维德与穆扬灵算得上是忘年交，他与穆博文也见过两次面，他给他的印象就是温文尔雅，与精明强干的穆扬灵很不像。 若是他们不说，没人会联想到他们是姐弟。 而穆博文进京后也的确很安静，安静得简直不像是荣亲王的小舅子。 作为荣亲王的小舅子，穆博文自然是受到大家极大的关注的，但除了他与荣亲王府关系不错外，就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 因为穆博文太低调了，除了一开始住在荣亲王府引人注目外，之后整个人好像都隐藏起来一样。 他和他姐姐荣亲王妃一样不爱交际，大家拉他去喝酒没兴趣，拉他去逛青楼也没兴趣，每日就是去松山书院或是六部查阅资料，不然就是跑到河边发呆，简直呆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是他隔三差五的要去王府看一看自个的姐姐，荣亲王妃也经常的接他的妻儿去王府里玩，京城里那些讨厌齐浩然的人早对他伸手了。 林维德一直觉得穆博文就是个温和的书生，可现在看来这人身上的爪牙也很利，只是平时收起来罢了。 他对穆扬灵挺有好感，加上穆博文的文章不仅写得好，立意也好，更要紧的是能拉起他的共鸣，这样的文章不发出去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于是，穆博文的文章在第二天清晨就见报了，而与此同时，被迫离京的齐浩然一家也开始了给朝臣们找麻烦的旅程，属于他们的反击才刚刚展开。 第1284章 反击（2） 先是穆博文的上书和文章暗讽蓝侍郎能力不足为官，自身承受力差要自尽却要怪在齐浩然身上，成功将话题从齐浩然身上移开。 朝臣们刚要应对，齐修远就动作迅速的撤了蓝侍郎的官职，还让吏部对他重新考核，虽然没明说，但却是认同了穆博文的观点。 于是第二天，有一老人到大理寺击鼓鸣冤，说荣亲王齐浩然在去年的对金大战中吃空饷，贪污将士粮饷被其子察觉，其子被推到前线阵亡，现他手上有齐浩然吃空饷和贪污将士粮饷的罪证。 朝臣立刻上折请皇上让荣亲王回京对质分辨。 齐修远翻看大理寺呈报上来的罪证，冷笑道：“不过是两封信，连账册都没有，算什么罪证？着大理寺彻查，荣亲王上折自辩。” 也就是说荣亲王不用回京。 底下的几位大臣相视一眼，心中都微沉。 齐浩然在京中虽然会给他们挡道，但还在眼皮子底下，对方做什么他们都能很快做出应对，但此时人跑出京城，他们不管是监视他，还是对付他都不太方便，就好似隔山打牛一般，不管他们使多少劲儿都到不了对方身上。 看来“罪证”还需要更具体一些。 于是大理寺很快查出了一本账册…… 范子衿见了大怒，在朝上发飙道：“对金之战的粮草皆是本王筹备押送，你们与其说荣亲王贪污，不如说是本王贪污，何必再费尽心机的弄出一本账册来！” 范子衿拎着账册冷笑，“两万金，不过二十万两的东西，你们以为荣亲王就穷得看得上这点东西？你们到外头打听打听，光每年玻璃作坊和钟表作坊的收益就不少于百万两，他用得着费尽心机的去贪这两万金！” 朝臣们冷笑道：“谁会嫌钱少？二十万两对王爷的家产来说的确不多，但于边关将士却是救命的粮草。” “因此王爷此举更显险恶。”有大臣接着道。 “不错，他既不缺钱为何还要去贪污将士们的血汗钱？” 活脱脱这事就是齐浩然干的。 齐修远冷笑道：“诸卿心有疑虑也是正常的，既如此不如全军彻查，看看还有哪些吃空饷，贪污粮草的事发生。” 朝臣们一愣，这岂不是要把事情闹大？ 他们只是想把齐浩然拖下水，并不想火烧整个大齐军界，忙道：“皇上，彻查全军所费人力物力过巨，既然现在已有荣亲王贪污的证据，不如就只彻查此事？” 齐修远意味深长的一笑，“如此也行，就以此事为突破口调查下去吧。” 皇帝虽然松口了，但文官们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皇帝答应的太过轻易了。 文官们不解，武将们却差点把他们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这么可能只调查荣亲王一人？ 既然要查荣亲王贪污受贿案，自然要从他身边的人查起，还有彼时任粮草调度的监察官，以及押送粮草的将士，记录入库出库的后勤官等，再由他们查到粮草停靠的驿站军队等，一点一点几乎把全军都给扯进去了。 还不知道会把多少人牵扯进去。 而手脚干净的将士们最多担心自己会被牵连，手脚不干净的却是心惊胆颤，赶紧想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让荣亲王坐实贪污的案子是不可能的，别说皇帝不信，就是他们也不信啊。 三军将士谁不知道荣亲王爱兵如子，最恨的就是吃空饷和贪污粮草之人，就算曾是他的得力下属，一旦被发现也是兵法处置。 所以武将们都猜得出那罪证账本和信件都是伪造的，既是伪造的总会有被查出的一天，为了尽早终止此事，只能给荣亲王洗刷冤屈，不让大理寺往深里查去。 于是，齐修远和范子衿还没出手，朝臣内部就先乱起来了，文官们要往深里查这事，好见缝插针的往里制造证据，让齐浩然坐实了贪污之罪，而武将们却竭力去阻止，本来联合起来要对抗革新的朝臣们起了分歧。 齐修远见了与范子衿冷笑道，“你这个法子不错，倒叫他们先乱起来了，也好，趁此机会把军队里的一些蛀虫给清剿了。” 范子衿就道：“还不够乱，如今军队这边不敌文官们，我想把手上掌握的几个贪官证据丢给武将们，让他们以此要挟文官们让步。” 齐修远挑眉，“然后？” 范子衿勾起嘴角，“然后自然是该法办的法办了，虽然此次不能将两边的蛀虫一网打尽，但也能清掉不少人，皇上若是担心人不够用，趁此开恩科便是。” “理由呢？” “天下一统，如今北地西地失土都收回来了，如此大好的机会，正好施恩于民。” 齐修远满意的微笑。 俩人还在思索该怎么把证据给武将们，齐浩然在叶县揪出一个贪官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被揪出来的贪官姓崔，与清河崔氏当然不是一族，但他们同姓，而且之前崔贪官与崔氏连过宗，最要紧的是，他与蓝侍郎是同乡。 借着蓝侍郎，他与朝中几位大臣不敢说过从甚密，但礼物没少送。 范子衿说的那几个贪官受贿的名单里就有崔贪官一个名字。 于是，范子衿顺水推舟的将事情捅到了武将他们那里，借他们的手由崔贪官揪出了朝中的几位二三品大臣。 官制革新还未进行，朝臣们先乱成了一团，每日朝中都有朝臣互相攻讦，反倒把最该对付的齐浩然丢在了脑后。 虽然朝中乱哄哄的，但齐修远一点也不生气，把查办贪官的事交由大理寺及御史台共同审理，他则带着朝中精力还在正事上的朝臣进行官制革新。 反对派的人倒是想反对，然而他们内部都混乱不已，根本不可能像一开始那样团结一心的对抗，加上齐浩然似乎当巡查王爷当上了瘾，竟然微服私访起来，若是查到有官员贪酷，务必揪出来，他也不审，只是收集证据送给上一级官吏，由对方审理或是押送回京交由刑部办理。 也有朝臣对他插手地方事务不服，但齐修远说了，“大齐是四弟与朕一起打下的，这个天下也有他的一份，他如今旧伤复发不能为朕分忧，若是能在求访名医时巡视地方，监察一下百官是否尽忠职守，朕心甚慰。” 那您就不担心他结党营私，勾结地方官吏取您而代之吗？ 第1285章 反击（3） 齐浩然要兵有兵，要钱有钱，现在再要人有人，真要造反起来您顶得住吗？ 朝臣们虽然没把话说透，但话里话外都表达了这么一层意思，不止荣轩，就是范子衿的心都提了起来。 齐修远则直接表示他弟弟不是当皇帝的料，也不会想当皇帝。 见朝臣还要纠缠这个话题，齐修远直接暗示道：“荣亲王妃不爱权，她是不会答应的。” 众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荣亲王他惧内啊！ 荣亲王妃不想当皇后，那荣亲王还会想当皇帝吗？ 至于荣亲王妃为何不想当皇后，朝臣们一致认为是因为她妒，若齐浩然当了皇帝那肯定得广纳后宫，而她现在是王妃，是大齐第二尊贵的女人，地位尚且在长公主之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朝臣们没想到皇帝会因为荣亲王妃而对荣亲王有信心，都抽抽嘴角说不出话来。 范子衿则偷眼瞄了一下齐修远，放下心来。 齐修远当然不是因为穆扬灵才相信自家弟弟，而是他熟知自家弟弟的性格和为人，就算他把皇位送到他手上他也不会坐的。 而之所以给出这个理由是因为不管他怎么赌咒发誓相信自家弟弟，朝臣也都不会相信的，既然这样还不如给出别的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比如当下这一个。 虽然将自家弟弟惧内的事广而告之很丢脸，但既然全大齐都知道了，且这又能为他挡掉不少麻烦，那就用吧。 所有人都觉得齐浩然惧内，但齐浩然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他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也一向是他决定的，阿灵也都听他的，他怎么就惧内了？ 所以在一方小镇的客栈里听到这个流言时，他很是不忿的啃了一只鸡，然后才紧盯着阿灵问道：“爷问你，爷惧内吗？” 穆扬灵连连摇头，“你不惧内，不过惧内是一个良好的品德，你应当学习。” “你就是想让爷听你的也不必这样胡诌啊，从没听说过惧内还好的。” “肯听妻子话的男人没有大祸。” “那要看妻子的为人了，妻子要是一奸诈小人，专门让她相公去做些坏事，那还能没大祸吗？” 穆扬灵歪头一想，点头道：“也对，但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的心软得跟水似的，还能是坏人？” 穆扬灵顿时笑盈盈的道：“那你就惧内吧，肯定少祸少灾。” “不惧，”齐浩然砸吧砸吧嘴道：“爷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你这是想夺我一家之主的权呢，幸亏我俩都没想过去抢皇位，不然大齐还不得出现一个女帝？” 说起这个话题，穆扬灵立即问道：“大哥真的信我们吗，子衿给我写信，说连后宫都开始有人暗示皇上小心你了，我就怕一句谣言说得多了大哥会相信。” 齐浩然不在意的挥手道：“放心吧，我的为人大哥还不了解吗？不管外人怎么说大哥不会疑我的。” “何况，”齐浩然声音微低的道：“兵符我早交给大哥了，就连三军的任命也一直是大哥安排的，他们效忠的都是大哥和大齐，也就在外人眼里我还握着兵权。”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又担忧的看他道：“突然失去兵权你不伤心？” 齐浩然摇头，“爷这一辈子打过的仗不少了，也算是建功立业了，在国事上我已无悔这一生了。” 齐浩然伸手握住她的，低声笑道：“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陪你们娘几个了，然后在有需要的时候伸把手扶一下大齐，扶得动就尽力，扶不动我们就撒手不管了。” 齐浩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带了三分怅然的，任谁突然转换这样的身份都会有些不适，就算齐浩然天性乐观，此时也不由有些失落怅然。 穆扬灵紧紧地回握，低声道：“浩然，多谢你！” 齐浩然正当壮年，若不是为了她和孩子们诸多顾忌，这次就算犯了众怒他也依然可以留在京城与朝臣们对抗。 说到底他这么急匆匆的出京还是为了她和孩子们。 毕竟对付齐浩然有些困难，对付她和孩子们则要容易得多。 夫妻俩正在默默深情对视，虎头和小狮子就拉着弟弟妹妹蹬蹬的推开包厢门跑进来，嚷道：“爹，娘，我们把整个小镇都玩了一遍，还听了许多八卦呢。” 穆扬灵看到孩子们进来就要松开手，齐浩然就紧紧的一把握住，整理了一下衣袖，让宽大的袖子遮住俩人的手，自然的问道：“都听到了什么有用的？” 小狮子眼睛亮晶晶的道：“据小镇上的百姓所言，他们的县令还算尽职，也没有什么贪污受贿的现象发生，他们每年所需纳的税目和额度与朝廷规定的一样。” 齐浩然微微点头，见两个孩子这么兴奋，显然情况不至于此，就问道，“还有呢？” “妙就妙在这个县令他不剥削普通百姓，却对商户要求尤其苛刻，”小狮子道：“我偶然听到一过路的客商抱怨这里要的过路费很高，而本地商人也说县令常逼着他们交修桥修路费，总的算下来竟比商税还要高。” “而且您知道他是谁吗？”虎头扬着小脑袋笑道：“他是吏部右侍郎的儿子，就是弹劾父亲最起劲的那个吏部右侍郎。” 齐浩然和穆扬灵对视一眼，问道：“县令是如何逼他们的？” “还能如何逼？下了帖子请他们去吃酒用饭，席上讨钱，捐了的事后没事，没捐的就指使衙役三天两头的****查税查各种安全，总之就是不能让人开张，最后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据说这个县令尤其厌恶商人呢。” “那捐的钱是否都用到修桥修路上了？”穆扬灵问道。 两个孩子一起摇头，“这样的事我们如何打听得出来？” “也是，”穆扬灵笑道：“是我太想当然了。” 齐浩然道：“大齐对工商以扶持为主，虽然依然最重农桑，但并不限制商业的发展，大周的商税有三十税一，也有二十税一的时候，而大齐自建国以来就是三十税一，前两年一些商品更是降到了五十税一，这个县令胆子也够大，竟然明目张胆的逼捐。” 第1286章 反击（4） 穆扬灵却道：“只凭道听途说就下定论还太早了，不如让侍卫去查一查吧，若属实就把案子交由其知府或大理寺来审理。” 穆扬灵说到这里一笑，“子衿不是说朝臣内部已经开始乱了吗，那就让他们更自顾不暇好了。” 齐浩然默默地看着露出狐狸笑容的妻子。 小狮子和虎头也兴奋起来，为能给朝臣找麻烦，帮到爹爹而高兴。 上次挑了崔贪官的主意就是穆扬灵带着两个孩子干的，齐浩然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他们只是在那个县城呆了两天而已，怎么就挑了一个贪官。 让齐浩然意想不到的是这事产生的效果，这不仅让阿灵，也让他坚定了要给朝臣们找麻烦，破坏他们结盟的方针策略。 齐浩然摸了摸下巴道：“留下两个人调查，我们先往前走，边游山玩水边等他们。” 齐浩然手上的能人不少，拨出两个人来调查此事并不难。 虽然齐浩然是“逃”出京城的，但这不代表他就要每日愁容满面或是为了给朝臣找麻烦而专去挑贪官污吏，既然拖家带口的出来了，自然是要以家人为主，怎么开心怎么来。 反正他们出京用的是“寻访名医”的借口，既然这样游山玩水自然是少不了的。 齐浩然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人流，对自家的四个孩子道：“接下来几日我们只怕不会进县镇了，要在野外或是村庄停留，你们还有什么要买的就赶紧去吧，顺便找找小安和小福，让他们别跑太远，早点回客栈休息。” “小安哥哥和小福还在茶楼里呢，弟弟妹妹想睡觉了，我们只是把他们送回来而已，顺便跟你们汇报一下情况。”意思是他们还要继续去玩呢。 齐浩然满脸黑线的道：“你不是说你们已经把小镇玩遍了吗？怎么还要出去？” “是玩遍了，但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书还没听完呢，”虎头叫道：“虽然小安哥哥说回来再复述给我们听，但他说的哪有说书先生说的好听？我们还要再去听，等晚一点再回来。” 齐浩然就挥手把两个儿子赶出去。 小豹子和宝珠一直乖巧的站在一边，齐浩然察觉不对劲儿，上前扶住他们的肩膀，这才发现两个孩子站着都快睡觉了，牵着他们的小手往前他们就走，停住就停下，偏眼睛还呆呆地看着前面。 齐浩然无语的看向妻子，道：“亏得有下人贴身照顾着，不然被人一牵岂不是就拐走了？” 穆扬灵上前抱起宝珠，将她的小脑袋放在肩膀上，乐道：“你儿子女儿你还不知道，有本事你去找个陌生人来牵他们，看他们怎么折腾人家。” 夫妻俩把两个小孩子送回客栈，看着熟睡的孩子，齐浩然恨声道：“每每看到他们俩爷就对那些人恨得牙痒痒，阿灵，此事我决不善罢甘休。” 出来游山玩水说得好听，但居无定所的日子他们大人过久了都会厌烦，何况两个三岁出头的孩子？ 虎头小狮子和小安小福只与他们游历二十来天就回京继续念书，但小豹子与宝珠却是要一直跟着他们的。 人在旅途哪有家里舒服？ 就算他们有意识的每到一个地方就多停留一些日子也耐不住他们总是时不时的赶路。 何况他们还要与另外三个儿子分离一段时间。 穆扬灵握住他的手笑道：“没事，最多半年左右我们就能回京了。” 齐浩然没点头，就算只呆半年他心里也很不爽。 这也更坚定了他给朝臣们挖坑找麻烦的想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齐浩然凡是经过一个地方都要调查一下当地官吏的人品与官品，做得好的他不吝啬夸奖，当然不是当面的，而是上折给皇帝和朝廷。 若是贪污受贿，或是渎职，或是无能，他也都上书。 因为他行踪不定，去哪儿全靠心情，又常变换身份和善于伪装，很少有地方官在他们到来之前或到来之时收到消息。 往往是朝中传出有关于他们的折子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本县被荣亲王光顾过了。 小狮子虎头和小安小福在课外作业完成得差不多的时候启程回京继续读书，俩小孩在皇宫和安郡王府中果断选了安郡王府来居住。 但依然被范子衿送到皇宫里去了。 他的理由很充分，“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你们再来范伯伯家住，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为了不被人钻空子俩人连出宫都得打报告，以前是每天下学后就能上街玩，现在则是每隔五天才有一次机会。 几个小孩子这才深切感受到官制革新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小熊看着弟弟们的苦脸，与小宝道：“官制革新一定要进行到底，否则我们家人的苦就白受了。” 而齐浩然为了让大哥和留在京城的儿子们轻松一些也是不遗余力的给朝臣们找麻烦。 不是没人孤注一掷的想要对虎头他们下手，以此逼齐浩然夫妇回京，但几个孩子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偶尔的一两次机会下手后也总是会被几个孩子躲过或应付过去。 问为什么他们只敢做构陷一类的事，而不直接把人杀了了事？ 那是因为没人敢。 构陷对方是一回事，他们有半数的把握对方查不出来具体是谁干的，而且对方未必会去查，反正知道是这伙人干的就是了，而且没证据，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刺杀就不一样了，虎头他们是皇室血脉，刺杀他们就等同于谋反，而且以荣亲王的个性，一旦有刺杀的事情发生，他必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就是诛九族的罪名了。 没人敢为了一场革新而冒这么大的危险，也不会有人这么做。 因此，直到过完年朝臣们也没能逼齐浩然夫妇回京。 而在某一小镇上隐姓埋名休息了两个月的齐浩然正叫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因为官制革新已经推进到一定程度，半年过去，大家的心火也消得差不多了，他觉得他可以回去了。 半年没见儿子们他也想得慌。 齐修远也是如此认为的，因此给自家弟弟写信让他收拾东西回家吧。 范子衿甚至准备了好酒好菜等着他回来，打算等人回来后庆祝一番。 但齐浩然刚启程，京城里的齐修远就毫无预兆的倒下了。 第1287章 解毒（1） 皇帝在朝会时晕倒，恐慌和担忧瞬间席卷全朝，谁也没心思再为革新之事争吵。 荣轩与严渡带着百官候在勤政殿门前，等待后宫的消息。 李菁华握住皇帝的手，满脸着急的看向华院正，“如何？皇上怎么会晕过去？” 院正收回手，低头道：“回娘娘，微臣查得出是中毒了，却不知中的是何种毒，急性毒不会这样，而且能验证得出来，绝不会近皇上的身。” “有何解法？” 华院正低头，“臣无能，并无解法。” 李菁华脸色一变，心也慌了起来。 小宝眼睛通红的跪在一边，急声道：“母后，不如张贴广召名医诊治……” “不行，”不等儿子把话说完，李菁华就打断他道：“那样皇上的病情就天下皆知了，文宸，大元和西夏刚吃了个大亏，若他们知道皇上中毒，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宝这才理智回笼了些，立即沉声吩咐万公公，“去将安郡王和左相大人请进来。” 万公公正要应声退下，皇后就道：“不请右相吗？此时厚此薄彼只怕朝臣不和。” 小宝则沉声道：“母后，父皇说过右相只是能臣，而左相不仅是能臣也是良臣，父皇让我叫右相严大人，却让我叫左相为荣伯伯。” 亲疏有别，连皇上都不敢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右相，他哪敢将此事透露给他知道？ 李菁华这才点头，万公公连忙退下。 李菁华就低声道：“宝儿，你要赶紧派人去把你四叔叫回来，你父皇若出事，你得靠他扶持才行。” 小宝作为太子虽然监过国，也参与了政事，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很难让群臣信服，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没有兵权，要想京城不乱，势必要有齐浩然坐镇。 范子衿和荣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得知皇帝的病情后，俩人第一件事就是提议太子立即秘密召回荣亲王，让他坐镇京城。 这时候只有大齐不乱，京城不乱，皇帝才有醒过来的可能。 等暗卫拿着小宝的手书离开，大家这才看向龙床上的皇帝。 范子衿忧心道：“太医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菁华流泪摇头。 “皇上的身边调查过了吗？这毒不可能平白无故就中了，总会有媒介。”荣轩问。 “万公公与禁军统领正带了人查，但目前为止什么都查不出，”李菁华担忧道：“太医如今只能控制毒素往心脉侵袭，可是收效甚微。” 范子衿立刻道：“国师呢，为何不请国师来看看？” 李菁华与荣轩眼睛一亮。 小熊奔来时就与圆慧撞在了一起，圆慧扶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熊的面相，道：“你母亲与弟弟妹妹们有性命之危。” 前来迎接圆慧的荣轩范子衿面色一变，一把抓住激动的小熊，沉声道：“国师，皇上在里面，请先进去看看皇上吧。” 荣轩就道：“帝星虽黯淡，却并无更替之像，所以皇上应当无碍，不过荣亲王妃若出事，只怕这星象又要起变化也不一定。” 范子衿与荣轩都想到了圆慧曾经的断言，穆扬灵与大齐命脉相关。 小熊着急的跟在三人后面进殿，很想抓住圆慧问他娘和弟弟妹妹们有什么危险，既然他们有危险，那他爹呢？ 但此时皇伯伯躺在床上，小宝哥哥正急得嘴角冒泡，他的问题就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圆慧拿手的不止是玄学，医术也很厉害，因此他只是在皇帝身上翻一翻，又把了一下脉便道：“这毒下得巧妙，竟然是承前之势？” “什么意思？” 圆慧松手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年圣上身陷富平时中的毒？” 当然记得，当年齐修远巡视富平，结果景炎帝怕他坐大，再养成一个袁将军，因此将他出卖给大金，让大金在富平伏击他，最后他躲入林中，还是穆扬灵和齐浩然带着人把他给救出来的。 当时他中了一支毒箭，因此坏了身体，虽然解了毒，但毒素清理不干净，于寿命有碍，还是他坚持十余年养生，这才把身体慢慢养好。 但就是这样，那种霸道的毒依然潜伏在他的血液里，并没有完全清除，只是不发挥作用而已。 如今有人用东西激活了他体内的毒素，并且加剧这种毒的活跃程度，圆慧道：“若不是皇上带了这种毒十余年，体内早已习惯，只怕这毒一引出来就立时毙命了。” “那国师，可有办法可解？” 圆慧摇头道：“这是二次中毒，而且毒素被完全激活，毒虽没有深入骨髓，却已深入血液，加上皇上最近操劳过度，身体过虚，根本就承受不住虎狼之药。” 荣轩冷静的道：“国师刚才既说帝星没有更替之相，那皇上就应该没事才对。” 李菁华一愣，立即道：“国师放心，只要有办法救皇上，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付。” “包括付出太子吗？”圆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菁华一愣，小宝则问道：“需要我来解父亲的毒？” 国师微笑道：“圣上血液中的毒素过浓，服下人体承受内的药物对其作用不大，但用虎狼之药与之对抗人的身体又承受不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将毒稀释后再解，彼时就算不能完全解毒也能保住其性命。” “而要稀释毒物，目前贫僧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换血。” 李菁华面色一变。 圆慧继续淡淡的道：“而以血液相融性来看，亲属的血无疑是最高的，太子殿下是第一人选。” 圆慧诚实的道：“此毒霸道，就算最后解了也会像圣上一样身体虚弱，于寿命有碍，圣上清心寡欲的调养身体十余年也才让身体赶上普通人，再来一次，不管是圣上，还是被换血的人，对身体的伤害都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才十五岁的太子，你愿意为了你的父皇献出半条命吗？ 圆慧含笑看向太子。 李菁华张张嘴，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家都看着小宝。 小宝沉凝着点头，“我与父皇换血，国师尽早做准备吧。” 第1288章 解毒（2） “你可要想清楚，”国师道：“你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若是再换一半的毒血，就算最后能把毒给解了，你也活不过四十。” 小宝认真地道：“我的性命是父母所给，就算是为父皇死了也是应该。” 李菁华捂着嘴巴哭不出声来，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她的心好像被刀剜一样。 小熊就上前扯住小宝，认真的对圆慧道：“国师，你不如看看我的，我与皇伯伯也是血亲，我身体好，让我代替太子哥哥。” 小宝连忙拦住，圆慧就微笑道：“能不能成还未定，你们现在争抢还太早。” 在现代，想要验证病人与救助者是否匹配时要进行各种检查，但在这里，圆慧只需两样东西就能确定两者是否能匹配换血。 一是他们的生辰八字，二是他们的血。 因为皇帝性命堪忧，因此范子衿和荣轩也撸起袖子让国师抽血，万一他们的合适呢？ 而宫中的诸多皇子中，只有小宝和齐文谡抽了血，其他的孩子年纪太小了，不在国师的考虑之中。 但验证的效果并不理想，圆慧脸色沉凝的拨着小宝的名牌，道：“太子与圣上只有七成的匹配度，世子的低一些，六成半，贸然换血对皇上与换血者都有可能失败，一旦失败就是死亡。” 范子衿脸色一沉，问道：“那二皇子的呢？” 圆慧摇头，“不行，二皇子的血液都没能匹配，诸位的也不行。” 范子衿若有所思的道：“不如试试其他皇子。” “他们年纪太小了，”圆慧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圣上是天命所归也不当用孩童的性命来续命，我不会查的，你们还是准备一些其他成人吧，先从齐氏一族查起，他们是血亲，匹配度要比一般人要高。” 范子衿与荣轩对视一眼，心中都微沉，其他人可未必心甘情愿，到时候只怕消息封锁不住。 俩人走出宫殿，荣轩道：“宗室这边你来安排，我再派出两拨人去请浩然回来，禁军统领效忠于圣上，但西山大营也不可不防。” “让小熊去西山大营，”范子衿沉凝道：“西山大营多是跟过浩然的将领，有小熊在，他们多少要念这一份香火情，何况，小熊甚肖其父。” 荣轩立即点头。 俩人商议妥当，范子衿操心齐修远解毒的事，荣轩则掌控朝政，分开行事。 但两边谁都没提的是，他们除了上述动作以外都派了人手前去寻找和保护穆扬灵一家。 圆慧说穆扬灵有危险，那么只有两种可能，齐浩然与他们分开了，不在其列；齐浩然一样和穆扬灵遇到了危险，不管是哪种，穆扬灵都最好不要出事。 事关国运，他们俩人虽然对玄学持怀疑态度，此时却是宁可信其有。 接下来三天圆慧一边与太医们运针封住毒素蔓延，一边检查范子衿送来的八字和鲜血，其中最大的匹配度也只有六成，还比不上太子与皇上的匹配度呢。 而齐氏一族早被检查完了，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普通百姓中。 范子衿尽自己所能的找来八字和鲜血，却根本没有与皇帝匹配度高的。 在齐氏族人中十人还有一人的血液与皇帝的相融，到得外面普通百姓中，连匹配的可能性都没有，更别说匹配度了。 范子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强打着精神，却依然可以看出他的憔悴。 朝臣们见皇帝迟迟不露面，虽然御医说皇帝只是劳累过度晕厥，但见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被拘在宫中，皇帝最信任的左相和安郡王动作频频，就算他们想安慰自己皇帝没事都不可能。 而一向与太子形影不离的荣亲王世子竟然接了圣旨去西山大营操练士兵，禁军又加强了对京城的控制，朝臣们一时心中惶惶起来，谁也没心情再阻止官制革新，反倒让革新进行得异常顺利起来。 但此时革新派也没人高兴，因为他们也已察觉到皇帝出事了。 人心浮动之下，此时不管是革新派还是保守派，他们都只想荣亲王赶紧回来主持大局，是继续等皇帝醒来，太子监国，还是太子直接继位，都得等荣亲王回来决定。 后宫妃嫔察觉到异样，有关起宫门低调以求平安的，自然也有想要闯到坤宁宫打探实情的。 而就在混乱渐渐开始时，齐浩然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京城。 过年时他嫌弃北方冷，所以带了一家人往南走，最后在一个小镇子上住了两个月，不仅过完了年，还把春天过了一半。 五天前他们一家收拾了东西正慢悠悠的往京城走，谁知才走了两天就收到了虎头和小狮子的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用了密语，这是他与阿灵照着论语弄出来的调情用的，偶尔被几个孩子知道，但他们用的并不熟练，行文间很是僵硬，但这不妨碍他看懂了。 把论语拿出一对照齐浩然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双胞胎说京城出大事了，皇伯伯在朝会上晕倒，而宫中戒备，不仅他们俩出不了宫，就是小安哥哥也被关在宫里了。 而范伯伯每日都急匆匆的进坤宁宫，路上遇到他们却连话都说不上两句就走了，只让他们仨要听话，不许惹祸，问宫里出了什么事范伯伯也不说。 而坤宁宫被宫中侍卫团团包围，他们还在百步外就被拦住了，而现在他们俩不仅见不到太子哥哥和大哥，连一起上学的齐文谡都见不到了。 三个孩子觉得宫中肯定出了大事，据小安推测皇伯伯只怕有了不测，三人一致觉得这事不能瞒着齐浩然，所以就偷偷用密语写了信告诉他。 好在三个孩子还靠谱，知道用密语，不然信鸽一旦被人射落，齐修远病危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鸽子自然比人要快，八百里加急将信送到齐浩然手中得要两天半，但信鸽只一个晚上就飞到了他身边。 所以齐浩然压根不等加急信件到他的手上他就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了。 但这一路上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天气不好，道路也不好行走，本来两天多的路程他日夜兼程之下硬是给走了三天。 齐浩然一身是泥的冲进京城时，严渡正带着百官拦住荣轩逼问，“皇上到底出了何事，三日不曾朝会，也未曾露面，你与安郡王到底要瞒满朝文武到何时？” 这话有些诛心，荣轩青着脸道：“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这才不曾出现，太医院的御医们正在给皇上调理身体，严相有何事大可以上折请诉，不必带着百官在此堵本官。” 第1289章 解毒（3） 严渡沉沉的看着他道：“皇上既无大碍，那为何禁军频繁出现在臣等府邸周围，荣轩私调禁军，这是想要做什么？” “京中有反贼出入，荣相此举也是为了诸位大人安全着想。”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大家纷纷回头去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齐浩然正目若寒星的盯着他们。 虽然衣襟之下满是污泥，脚上的靴子甚至被污泥染得不见了原来的样子，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叫他们不寒而栗。 齐浩然大踏步走来，直接站在荣轩身边，对严渡微微点头道：“严相既然心有疑虑，不如到刑部与大理寺去问询，最近京中细作活动猖獗，本王正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荣相本是想以自身为饵引出他们，因担心他们冲撞了几位大人，这才派禁军对诸位的府邸多加留意，既然诸位大人不惧，不如替荣相分担一二，以自身为饵？” 齐浩然信口胡说，众臣却不能当假，他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敢以自身为饵将反贼引出来？ 因此全部呐呐不得语。 齐浩然心急大哥的情况，没心情与他们多说，大手一挥道：“此事就交由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与你们商议吧，荣相，本王还有些事要与你商议。” 荣轩忙与众人作别，引着齐浩然往后宫走。 严渡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离开，低声道：“荣亲王如此狼狈急切的赶回来，皇上一定是出事了。” 虽是低语，却叫在场的官员都听到了。 官员们有的心中一动，脑中的回路奇迹般的与严渡对上了，但也有安心庆幸的，他们拍着胸膛道：“不管怎么样，荣亲王回来了，那朝中就乱不起来。” “是啊，是啊，荣亲王虽霸道不讲理，但于国却是栋梁，太子殿下虽年幼，但才华品德都有，有荣亲王扶持那大齐就乱不了。” 严渡身子一僵，不动声色的扫了那几位朝臣一眼，心中暗讽。 起了别的心思的大臣们也瞥了那几个人一眼，心中暗道一声“蠢货”。 大齐还是第一代帝王，建国不过十四年，人家王朝传承了多少代，临到帝王更替时依然混乱，何况大齐？ 虽然太子贤德能干，但他毕竟才十五岁，他底下还有五个弟弟呢，变化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从龙之功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 想想荣相，他不就是因为跟了当今，有了从龙之功，不仅当了十四年的左相，还得了国公的爵位，可恩荫子嗣五代！ 这一刻，不少臣子的心都火热起来了，特别是有女儿生了皇子的臣子，那心几乎都飘到了天上。 严渡想的却比他们更深一些。 虽说皇上登基后就启用了他，但这十多年来他也一直被荣轩压着，太子殿下因为皇上的缘故对荣轩也很亲近，何况还有范子衿呢，一旦太子即位，他更无出头之日。 而严氏在前朝时被秦芳与景炎帝打压，后又因父亲“卖国”的冤案，让严氏被世人打压，虽然这十多年来他不断扶持家族，但与别的世家和新贵比起来严家依然差了一层。 如今就是一个机会。 齐浩然和荣轩并不知道严渡等人的心思，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西山大营的兵符在皇帝手里，而齐浩然虽然被罢职，却依然指挥得动里面的将领，只凭手中的兵权他就不怕朝臣作乱。 齐浩然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哥的毒。 齐修远一直未曾清醒，齐浩然满心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荣轩，“皇上是如何中毒的，可查出来了？” 万公公立刻跪下道：“回王爷，是御花园的花匠在皇上最常去的那个凉亭附近放了几盆曳兰花，这花迎风而立摇曳生姿很是漂亮，因此皇上常驻足赏花，谁知道有人在这兰花根部埋了与它花香相近的香料，皇上近观时就吸进了不少香，如此一月有余，这才引出了皇上体内的毒。” “那花匠呢？” 万公公沉痛道：“皇上朝会上晕倒后就投井自尽了，也正是因为他死了我们才查出那几盆花的。” 不然这皇宫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御花园那几盆花？ 那香料埋得如此隐秘更不要说发现了。 皇帝出事后他们一直往圣上的吃食和穿戴上找原因，却没料到对方会把局布在兰花上。 而花匠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现在他们只能从兰花进宫的途径以及那花匠身边的人查起，但收效甚微。 齐浩然脸色沉凝，看向圆慧，问道：“还是没找到可匹配的人？” 圆慧摇头，正要说话，李菁华就道：“你们出去外殿说吧。” 圆慧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荣轩与万公公等忙跟上，等所有人都退出去，齐浩然才轻声安抚她道：“皇嫂放心，我不会让大哥有事的。” 李菁华的眼泪几乎落下来，她哽咽道：“四叔，皇上虽未醒却一直都有知觉，我只是不想他们当着皇上的面讨论这些。” 齐浩然一惊，忙蹲下去看齐修远。 齐修远的眼角慢慢地沁出一颗泪珠，李菁华一边替他擦，一边温柔的对他道：“我知道，皇上心里肯定很着急，着急醒来，但国师说皇上睡着更好，那样毒素扩散的就慢些，”说到这儿，李菁华到底忍不住眼泪啪啪的落下，她抬头看向齐浩然，“四叔，这已经是皇上昏迷的第四天了，朝中人心惶惶，还请您主持大局。” 齐浩然轻声道：“皇嫂放心，我不会让大齐有事的。” 齐浩然看了齐修远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 范子衿赶来时看到的就依然是满身狼狈的他，上前一摸他的衣服，立即皱眉道：“不是说都回来半个时辰了吗，怎么还穿着湿衣服？大表哥已经倒下了，你要是再生病怎么办？” 又去骂身边伺候的人，“荣亲王不上心，难不成你们也是没眼睛的？不知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鞋子伺候？” 齐浩然一边往侧殿走，一边道：“行了，你就别怪他们了，我一进宫就去看大哥了，他们总不能到圣上跟前拉人。” 第1290章 解毒（4） 齐浩然此时很看重自己的身体，洗澡换了干净衣服后还乖乖的喝下一整碗自己最讨厌喝的姜汤，这才有空与范子衿了解京城的局势。 虽然有范子衿和荣轩控制，又有小宝在朝中坐镇，小熊在军中定心，但朝臣依然人心浮动起来。 范子衿揉着额头道：“后宫中赵嫔动作频频，徐嫔的娘家徐家也动作不断，开始联络朝中大臣，三皇子和四皇子最近都爱往外跑，倒是文谡那孩子孝顺，最近就呆在小宝身边，小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因此与赵嫔起了冲突，后宫尚且如此，更别说前面的朝堂了。” 齐浩然脸色沉凝，道：“大齐的兵权四分之三在我与大哥手中，只要袁将军不反，其他不足为惧，至于朝中事务，我即刻下令让太子监国，荣相与户部尚书共同辅佐，你先把手中的事放下，只盯着宫里，保证大哥与诸位皇子的安全。” 范子衿明白，也是警惕后宫中人与各位皇子倾轧。 “那皇上的毒怎么办？”范子衿有些无力的道：“我们找了这么多人，现在依然是小宝的匹配度最高，但也只有七成，国师说只有达到八成以上把握才大。” “你忘了，大哥的血亲中不是还有我吗？”齐浩然淡淡道：“我与他一母同胞，要说血缘亲近的程度，就算是小宝也及不上我的。” 小宝身上只流了齐修远一半的血，但他身上可是与齐修远一样的。 俩人同父同母，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亲近的了。 范子衿嘴巴动了动，干巴巴的劝道：“但朝中还要你主持，你若是再一倒，那朝中就无人能压制得住了。” 齐浩然瞥了他一眼，道：“我信你和荣大哥。” 怎么可能压制不住？不过是比较艰难些罢了，范子衿与荣轩的智谋手段摆在那里。 范子衿张了张嘴，到底没敢说圆慧断定穆扬灵正在危险中的话，只是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回来了，那阿灵他们呢？” “他们也正往京城赶呢，不过路上下雨不好走，她又带着两个孩子走得肯定慢，估计还得好几天才回来到。”齐浩然道：“大哥的情况等不到他回来了，先让圆慧看看我的匹配度，若是合适就赶紧动手换血。” 范子衿抖了抖嘴唇，低声应下了。 齐浩然转身去安排朝中事务，他一口气将信得过的心腹调入京中，把京城和皇宫团团围住，又下令让袁将军和穆石等边关将领加强边防。 又从御书房的密室里找出了西山大营的兵符交给小宝与小熊，道：“情况一旦有变，小熊就拿着兵符去调西山大营的人，他们会保护你们。” 又道：“文宸，我与你父皇若有意外，那这大齐就靠你来守候了，”他声音艰涩的道：“小熊他们几个行事有些莽撞，以后你多担待些，还有你四婶，以后你多照顾一些她。” 小宝眼睛微热，低声道：“四叔，现在我与父皇的匹配度是最高的，不如让我来吧。” 齐浩然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小熊眼巴巴的看着父亲，齐浩然就拎着他去找虎头和小狮子了。 双胞胎还和小安凑在一起分析宫中的局势，还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已经回来了，看到父亲和大哥一起出现在上书房，俩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大喜的奔向父亲，一人挂在他一边叫道：“爹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想你想得心肝都疼了。” 齐浩然再酸涩的情绪此时都不由一堵，毫不客气的揍了俩人一下，道：“行了，给我老实站好，你们现在都多大了还挂我身上？” 小熊知道父亲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也怕他身体吃不消，忙把两个弟弟扯下来。 双胞胎没给大哥好脸色，哼哼道：“你不是躲着我们吗，现在怎么来了？” 小熊无奈的道：“我没躲着你们，我是去西山大营了，而且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们，免得消息外泄。” 虎头不服气的叫道：“我们是那种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小熊就笑道：“那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吗？我可是答应了大家不告诉任何一个人的，包括父母兄弟。” 虎头和小狮子一愣，小安就上前道：“你们别怪小熊哥哥了，我爹爹不也没告诉我吗？” 小安对四叔行礼，笑嘻嘻的道：“不过我想四叔和我爹小熊哥哥他们一定不一样，一定会告诉我们的，是不是？” 齐浩然微笑道：“是，你们已经是大人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三个孩子眼睛一亮，齐浩然继续道：“你们是大人来了，那就要承担大人应当承担的责任，你们也能做到吗？” 三个孩子早就觉得他们是大人了，何况连年纪相仿的齐文谡都知道的消息他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因此连连点头。 齐浩然就牵了他们的手回他们住的地方，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 “也就是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救皇伯伯。”小狮子转了转眼珠子，一撸袖子道：“既然文谡都抽血了，那也抽我们的吧。” 齐浩然就拍掉他的小手，道：“你们年纪还小，用不着你们，何况，连你们太子哥哥都只有七成的匹配度。” “那怎么办？”虎头着急的道。 “明日我会下令让太子监国，你们大哥要去西山大营，皇宫中的人手我会抽掉一些，为了预防有心人破坏，最近你们就留在宫内，有事没事就四处转转，帮我们查探一下是否有可疑的人或可疑的地方。”齐浩然温和的道：“你们皇伯伯和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虎头和小狮子皆是豪情万丈的应下了，小安则怀疑的看向四叔，齐浩然就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小安垂头想了一下，也点了下头，低声应下了。 齐浩然三天加起来睡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他看完孩子，去找了圆慧抽血，塞了一些吃的就躺在齐修远身边的榻上睡着了。 但第二****准时的在朝会之前醒过来。 齐浩然抹了一把脸就带着小宝与小熊去上朝。 朝臣们依然坚定不移的到勤政殿门外等候，而因为齐浩然回京的消息昨天就传遍了京城，所以今日朝臣们到的尤其齐全，就连一直可有可无的宗室也上朝来了。 显然大家都是来等结果的。 看到领着太子站在半阶上的齐浩然，百官齐齐对他行了半礼。 齐浩然沉着脸道：“诸君免礼，圣上已有四日不朝会，想必诸位心中也都有了猜测。” 朝臣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齐浩然继续道：“皇上中毒了，国师已找到了解毒的办法，现在只等药材，在圣上解毒的这段时间暂由太子监国，荣相与户部尚书一同辅佐，凡是太子与两位辅佐大臣不能决之事递进后宫，由本王与安郡王商量着决定。” 朝臣们还来不及消耗皇上中毒的消息就被这个安排打击得一懵，纷纷看向严渡。 竟然是由户部尚书与左相共同辅佐太子，那右相呢？ 严渡脸色虽没变，但身子却僵住了，心也不断的往下沉。 没人敢在这时候挑衅齐浩然，非常时候非常手段，这不是之前推行官制革新时，他们可以各种对抗，荣亲王和皇帝为了大齐和后世名声着想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但现在谁若敢闹事，荣亲王只怕能立时抽刀把人砍了。 这就是乱世的坏处了，秩序混乱，一切都没有法度可言，就算他们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人命也不值钱。 齐浩然见他们识相的没有叽歪，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把朝堂丢给了太子和荣轩。 朝臣不确定荣亲王是不是躲在暗处观察他们，因此看着坐在龙椅下首的太子，他们很识趣的没有提刁难的问题。 小宝也很是谦逊的与他们有商有量的把提出来的问题解决了。 百官见此心渐渐落回实处，反倒找回了以前跟随皇帝上朝的感觉。 而齐浩然只留下万公公盯着朝堂，自己转身去找圆慧了。 圆慧正在给齐修远检查身体，看到他来就道：“恭喜你们，你与圣上的匹配度达到了九成三。” 李菁华惊讶的看向齐浩然，齐浩然面色平平的问道：“那何时换血合适？” “皇上的情况不能再等了，今天晚上吧，”圆慧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不然只怕夜长梦多。” “本王要做什么？” “王爷连夜赶路，身体有些损伤，此时最需要做的便是休息调养，本来为了你们两人着想，应该将您的身体调养到最高峰，可是圣上不能再等了。” 圆慧没有说的是，幸亏此时齐浩然回来了，且匹配度很高，不然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逝去，毕竟太子七成的匹配度还是太低，一旦失败死的就是两个人。 为了大齐着想，自然只能放任齐修远毒发身亡，然后让小宝继位。 圆慧也没有告诉齐浩然穆扬灵有可能有危险，此时齐浩然在这里，穆扬灵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再告诉他，不过是让他着急上火，到最后死的有可能是三个人。 圆慧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转着手中的佛珠暗道：如今只能靠穆扬灵自己的本事了，她若是能活下来，那齐修远和齐浩然的这场劫难就有可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若她出事…… 圆慧闭了闭眼，不去看坐在一边给齐修远擦手的齐浩然。 第1291章 渡劫（1） 范子衿等人知道结果，心中皆有些复杂的看着齐浩然。 齐浩然睡了一天，精神还算不错，他精神奕奕的与他们道：“朝廷和皇宫就交给你们了。” 范子衿沉着脸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守护好皇宫。” 齐浩然就看向三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儿子，心中微微一叹，脸上却笑吟吟的拉过小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长大成人，以后要保护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 小熊红着眼眶点头，郑重的承诺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 齐浩然就看向太子与皇后，他拍了拍小宝的肩膀，道：“你是太子，当以国家为重，别忘了你父皇对你的教导。” 小宝咬着嘴唇点头。 李菁华红着眼睛看齐浩然，低声道：“谢谢四叔。” 齐浩然则笑道：“皇嫂客气了，他是我大哥。”顿了顿又道：“阿灵脾气直，又不爱与人交际，以后还得皇嫂多多照顾她。” 李菁华连连点头，“四叔放心！” 齐浩然扯了一抹笑，看向外面已经阴沉昏暗下来的天际，他怎么可能放心，自她九岁起他就陪在她身边。 凡她有难事他都能帮忙，但历来都是他自己伸手，少有她亲自开口的。 性子这么犟，脾气又那么急，待过两年孩子们一个个长大离开，只剩下她一人在王府里，钻了牛角尖也没人劝她，安慰她，逗她开心。 齐浩然并不担心几个孩子，有荣亲王府在，又有范子衿帮衬，阿灵肯定能抚育好他们，他最担心的还是穆扬灵。 这次换血若不成功，那这世上就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齐浩然越想越担心，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入大殿。 圆慧与太医们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见齐浩然沉着脸进来，纷纷垂首立到一边。 大殿中央摆了一张四面无帘的大床，齐修远就躺在一边，齐浩然将衣服褪去，只余中衣躺在他身边。 圆慧就安抚他道：“王爷放心，你与皇上的匹配度高，成功的可能性几乎达到了九成，圣上是天命之身，而你是福将，都会吉人天相的。” 齐浩然微微点头，将手伸出来，侧头看向大哥。 齐修远面色已经有些青黑，可见毒素扩展之快，现在只有心脉还能保住，若毒素进入心脉膏肓，那可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圆慧也褪去袈裟，把袖子撸起来绳子一扎，开始净手帮他们换血。 输血的装置古来有之，而去年发生齐浩然病危需要输血后，通过穆扬灵的建议，太医院对输血装置又改良了两次，如今更加方便了。 太医院院正亲自把管子给他们连接好，由圆慧亲自给扎针换血。 看着两条管子里来来往往的血，太医们同时提起一颗心，这可是皇帝和荣亲王啊，大齐最为尊贵的两个人物，今日的手术若是失败，那他们在场的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太医们纷纷看向圆慧，只见他正面色平和的盯着皇上和荣亲王看，微微心中叹息，国师不愧是国师，把生死看得如此淡。 圆慧见俩人并没有大的排斥反应，立即对太医道：“开始熬药吧。” 华院正就带了两个太医亲自去检查早就备好的药，从药罐到炭火一一检查过。 他们知道，既然有人给皇帝下毒，那对方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钻空子的机会，因此进入大殿后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三人一组，既可以互相监督，也可以查漏补缺，决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若皇帝与王爷死于排斥也就算了，大不了他们自己陪葬而已，若是死于有人算计，那他们的家人亲眷一个也别想逃。 这可是皇帝和亲王的命啊，太子和朝臣们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医们小心翼翼，圆慧也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俩人，因此外面突然电闪雷鸣起来时众人都吓了一跳。 圆慧目光如炬的看向外面，看了眼俩人，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看黑云翻滚的天空。 门外的众人也都抬头看着天空。 圆慧低沉着声音道：“天道变了。” 范子衿在窗外沉声问道：“变成什么样了？” 圆慧目光闪动，微笑道：“比起以前混沌不明，现在算明朗多了，”他看向范子衿笑道：“命局在于皇上，荣亲王与王妃身上，或者说，关键在于王妃一身，她若是活着，那皇上和王爷就多了三分生机，天道艰险，百年后的劫难会提前至今，天灾不少，而她若是死了，那天道会慢慢的回归正轨，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什么意思？ 难不成穆扬灵是个异数？ 范子衿心脏剧跳，圆慧就对他咧嘴一笑，毫不避讳的道：“皇上本就是天命所归，不过他比命定的早了二十多年登基，他命中本只有两次劫难，但现在却平白多了两道，十六年前的他中的那支毒箭我以为已是最后一次，可没想到他增了福运，劫难也增加了，这才是天道。” 圆慧满意的点头道：“天道是公平的。” 范子衿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打断他问道：“您只管说皇上和王爷会不会有事。” 圆慧关上窗户，淡淡的道：“此事只有天知道。” 圆慧心中暗讪，当然是只有天知道，天象巨变，虽然在渐渐明朗，但这一段时间最是混乱，什么都看不出来。 圆慧只是照之前得出的结论推论得出穆扬灵有危险，而她能渡过这次命劫，说不定能帮齐修远和齐浩然一场。 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远在千里之外的穆扬灵如何帮到正在手术中的俩人，但他知道就是可以。 玄术从没有理由。 圆慧心情愉悦的去守着皇帝和齐浩然了，范子衿却差点急死，他转了两圈忙转身去找荣轩和小宝。 圆慧的那番话他有一半没听到，但中心思想却抓到了，他说，穆扬灵正有危险，而她能避过这次危险那就能帮着皇上和浩然多三分机会。 第1292章 渡劫（2） 范子衿对荣轩和小宝道：“从禁军中派出一队人马，即刻去找荣亲王妃，保护好他们。” 小熊着急的问道：“我娘有危险？” 范子衿和荣轩一滞，这才想起小宝和小熊还不知道实情，他忙道：“你父母感情深厚，你父亲如今正在关键时刻，若是有你母亲在身边，那他求生的斗志只会更盛，这事你别管了，只管在这里守着你爹，你娘那边我派人去。” 范子衿把荣轩抓走，低声道：“我之前派了一队人出去，你呢。” “我也派了一队人，不过一直没消息。” “那就再多派一点，”范子衿着急道：“阿灵运气向来好，希望这次也能一如既往的好。” 但这次穆扬灵的运气是真的不怎么好，她用油布将儿子女儿包好抱在怀里，以备风雨透进马车时他们不会被淋到。 齐浩然走了以后天就开始下雨，四天来从未停过，一开始还是如春雨般的毛毛细雨，到后来就变成了夏天一样的瓢盆大雨。 这时才是三月初啊，春天还未过去呢。 春雷不断响起，雨水连着线的往下落，就是夏天的暴雨都不过如此了，穆扬灵满心忧虑，“这样下去，不知多少地方会遭灾，今年的春种只怕进行不下去了。” 立春叫道：“娘娘，这时候你就别担心春种了，还是想想我们吧，这雨吓得这么大，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侍卫长骑着马过来禀报，“娘娘，风雨太大了，很难前行，我们找个地方搭帐篷歇脚吧，等这一场大风雨过后再说。” 穆扬灵就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随行的侍卫身上都戴着斗笠与雨衣，但在这么大的风雨面前这点防雨措施简直不能看。 地上道路泥泞，水都到车轮的一半了，前行非常困难。 侍卫长指了一个较为高的地势道：“那里地势较高，无积水，也无大树，娘娘，我们在那里歇脚吧。” 穆扬灵见大家都疲惫不堪，正要点头就觉得心一慌，她立即遵从自己的直觉，下令道：“不许停下，我们快离开这里，快！” 侍卫长身下的马就不安的嘶叫起来，他来不及询问缘由，立即下令道：“火速前进！快！” 穆扬灵将两个孩子塞在立春怀里，自己钻出马车，顶着雨站在马车上眺望。 “斥候呢？”穆扬灵大声道：“让斥候来见我！” 不管是齐浩然还是穆扬灵出远门都喜欢对地形和当地情况做到了然于胸，这里又不是现代，可以提前百度或购买地图，查看攻略，这里的地图都是属于官方的，私人拥有都是犯法。 因此俩人出远门都会安排斥候前方探路，不仅是为了躲避危险，也是为了了解当地的情况。 斥候很快骑马赶来，穆扬灵大声问道：“这附近可有地势较高，山石泥土坚固之地？” 斥候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王妃的意思，一时间如置冰间，他立刻道：“回娘娘，这附近都是山流多发之地，再往前十里才有一个较高的石山，上面山石较多，且多坚固，卑职查问过，那一带没有山流发生过。” 作为斥候，最首要的便是隐蔽，然后就是各方面都要知道些，这样才能准确的采集到上峰需要的情报。 如此天气，王妃又特意问起地势高，泥土山石坚硬之地，可不就是害怕有泥石流吗？ 穆扬灵当机立断道：“立刻弃车骑马，火速前进。” 穆扬灵回身就用油布将宝珠包好，只露出口鼻，直接绑在身前，用斗笠将她盖住。 侍卫长也忙抱过小豹子，照此整理一番，立春穿了雨衣钻出来，问道：“娘娘，我们的行李……” “除了随身的药品，其他的全扔了，会骑马的骑马，不会骑的由侍卫带着，快！” 侍卫们忙把马车卸了，取出马来，穆扬灵骑上自己的备用马，见众人很快准备好，立刻打马离开。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这一片只剩下四辆被丢弃的马车。 穆扬灵不顾大雨打马飞奔，因为是在暴雨中，道路泥泞不堪，就算穆扬灵已经尽力控马，马上依然颠簸不已，加上时不时暴响的春雷，宝珠立刻大哭起来。 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襟，宝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穆扬灵紧咬着嘴唇，根本不及安慰她。 心中生闷发慌的感觉告诉她，立即离开这里，不哟多停留！ 穆扬灵身后的侍卫长见王妃如此不要命的往前奔，也意识到了危险，呼啸一声，让大家加快速度，不要掉队。 一行人快速的奔过这一片林区，耳边就突然传来惊雷声，穆扬灵却面色一白，大声喊道：“不要往后看，加快速度，快！” 立春抱住侍卫的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手脚发凉，只见远处一道黑乎乎的涌动冲来，山上不少的山石树木皆往下倒，她面色发白，只能紧紧的抓住前面侍卫的腰身，她知道，他们遇上了泥石流。 侍卫们自信身手好，王爷走时，侍卫长拍着胸脯表示会保护好王妃和两位小主子，可人的身手再好，在天灾面前依然显得很渺小，犹如蝼蚁。 穆扬灵远远的看见斥候说的那座山，整座山都由耸立的巨石构成，光秃秃的，只偶尔看见一两棵低矮的松树。 天色早已昏黑，黑夜中人很难视物，但穆扬灵知道侍卫们习武是可以夜视的，因此她直接下令道：“弃马跃上前面的巨石，我们上山去！” 一句话的功夫穆扬灵的马已到了山脚下，穆扬灵直接脚下一蹬就高高的飞起，在离开马的那一瞬间她抽出身上的匕首，一刀将马的缰绳割断。 一连贯的动作下来不过两息的功夫，穆扬灵已经抱着宝珠轻点着石头往山上飞去了， 侍卫长连忙学着穆扬灵割断马的缰绳，让其逃生，抱着小豹子也跃上山。 俩人带着孩子速度还算快，就算穆扬灵的轻功不甚好也轻轻松松的上了山顶。 但下面的侍卫却是带着大人，好在他们功夫不错，虽然一时不能带人飞上山顶，却也停在了半山腰上。 侍卫们全部割断马的缰绳，让它们逃命时不至于受阻，马在离开前全都嘶叫一声，然后飞速沿着这座山飞奔，显然也是在找生地。 等最后一人弃马跃上山，后面的泥石流几乎瞬间到达眼睛，很快将逃到一半的那匹马卷入泥流之中，年轻的侍卫看着爱马瞬间比泥流淹没，眼睛不由一红。 一个侍卫就扯住他骂道：“你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他这才发现泥石流已经卷到山上来了，他立即转身与同僚们往山上奔去。 第1293章 渡劫（3） 这座石山不大却很高，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因此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方圆五里内的大致情况，但此时天黑沉沉的，大家往远处看只能看到一片墨黑。 但深夜中，隆隆的声音显得尤其大，就算有雨声和雷声干扰，他们也能通过声音想象得到泥流滚落下山压倒树木，卷走岩石的场景。 侍卫长看着山下猛涨的泥石流，不由抹了一把冷汗，幸亏他们速度够快，再慢上一点，他们只怕就葬身在这泥石流中了。 穆扬灵也很庆幸，但此时并没有就安全，现在这座山就好比孤山一样被泥石流包围在其中，而且雨势渐大，她不确定再这样下下去这座山能保住，即使他们已在山顶。 最要紧的是，他们的行李全都扔了，除了身上这一套衣服，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他们这些大人还罢，宝珠和小豹子却还小呢。 “在这山上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若是没有，找个能避雨的突出岩石，先避过雨再说。”穆扬灵嘱咐道：“小心一些，别出意外。” 侍卫长答应一声，忙拨出六个侍卫前去寻找。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在半山腰往上一点找到一个小山洞，或许不能称之为山洞，只是有一块岩石伸长出来，而底下的岩石却凹进去一大块，因为岩石之间只有一米出头的距离，所以风雨再大也透不进去。 穆扬灵他们需要爬进去，小豹子和宝珠却手拉着手小心翼翼的探进去，见这个空间温暖干燥，又有母亲在身边，他们这才感觉安全多了。 一行十九人挤在这个空间里，只能让大家转个身，因为没有干燥的木柴，他们只能借助打火石这微弱的灯光将小山洞检查了一遍。 确认安全后穆扬灵才卸了气般盘腿坐在地上，将两个孩子拉过来脱掉他们身上的油布。 就算包得再严实，这么大的风雨下他们身上依然湿了一些。 穆扬灵沉凝道：“必须找些木柴来，就算不是干的也行，如果不生火，熬一夜大家肯定会生病。” 侍卫长立刻道：“娘娘放心，这山上的植被虽少，但一些木柴还是能找到的，拿回来晾晾，我们再想办法生火。” 穆扬灵点头，让他们去了。 “也不知道你们皇伯父和父亲怎么样了。”穆扬灵满心忧虑，齐修远中毒，朝堂只怕大乱，齐浩然一时间抽不出时间来找他们了。 穆扬灵不知道的是，范子衿与荣轩派出来的人正满眼是泪的看着前面的泥石流，喊道：“娘娘在里面，娘娘在里面啊！” 范子衿的人先到的这里，荣轩的人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确定？” “决没有错，我们刚问过村庄里的人，说他们一早才启程的，以他们的脚程算就应该是到这段，何况，何况刚才的车轮印你们也看到了，那个车轮的印子就是王府的。” “说不定娘娘他们走得快，正好出了泥石流的区域呢？”其他护卫依然不肯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范子衿的人咬牙道：“走，我们绕路到下游，看看王妃他们出来了没有。” 可惜一行人没有在下面得到王妃的消息，住在下面的村民们说这两天这条路上没人出来。 村民们道：“这段时间雨水不断，除非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不然谁会这时候赶路啊？” 皇上中毒可不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两队人马的脸色皆是又青又白，问道：“你们确定昨天和今天都没人从这条路出来吗？” 村民们肯定的点头。 “完了，娘娘他们肯定还在里面。” “说不定是躲到山里去了，不如等雨水停后大家进去找一找。” “先派人给京城送信吧……” 这次他们不再只用快马，而是用了信鸽，毕竟人再快也没信鸽快。 范子衿和荣轩当天就收到了消息，俩人几乎脸色一白，范子衿更是差点晕厥过去，心一下空落落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讨厌的人就这么没了？ 范子衿抖了抖嘴唇，颤着声音道：“去告诉浩然和小熊。” 荣轩扯住他，沉声道：“浩然刚换完血，毒才解了一半，这时候他不能受刺激！” 范子衿红着眼眶摇头，“你不了解他，你要是不告诉他，他会恨死我们的，他一生也不会好过。他向来是越挫越勇，你放心，只要他没见到阿灵的尸体，他就一定会立即振作起来的。” 范子衿喃喃道：“这事必须告诉他！” “那是你一厢情愿，”荣轩拉住他道：“皇上现在情况恶化，浩然不能有事，不然大齐靠谁来支撑？阿灵逝去谁都伤心，但他还年轻，时间能带走一切……” “不！”范子衿沙哑的低声道：“阿灵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若他知道阿灵失踪时他都没能努力一下，他今后一定会生不如死的，荣大哥，我不能让他这么痛苦。” 荣轩张了张嘴，范子衿就扯掉他的手，快步往坤宁宫去。 齐浩然依然与齐修远躺在一张床上，但他的情况却比齐修远要好一些。 圆慧给他们换了血，齐浩然立即呈现中毒状态，但他内力深厚，身体倍儿棒，在毒血进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和五脏六腑，在换血完后又及时喝下解毒汤，就算身体难受，此时毒也解了一半了。 但齐修远不一样，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调养了十余年才达到正常人水平，本来注重养生想要长寿不困难，但体内的毒一被激发，他之前打好的基础瞬间崩塌。 加上他这毒被封在体内四天了，对身体损伤特别大，就算换了齐浩然的血后融合度不错，毒血也依然侵蚀着他的身体。 而圆慧下的药有些猛，齐修远已经有些破败的身体承受不住，竟然接连吐血，脉搏一度虚弱下去。 圆慧动用了皇宫里的珍贵藏药也没能把情况扭转过来，现在只能用人参吊着命。 齐浩然只能一边解毒，一边陪着大哥，紧盯着圆慧和太医们。 第1294章 渡劫（4） 齐浩然见范子衿脸色青白，顿时头疼的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范子衿抖了抖嘴唇，低声道：“南县一带发生了泥石流，阿灵他们失踪了。” 齐浩然一愣，继而面色大变，南县在绍兴府西南一带，距离京城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但那是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这种天气就算不出意外也得走上三天。 算上他离开的时间，以阿灵他们的脚程算他们正好到达那里，她带着两个孩子，又下雨，绝不可能走得太快。 但京城出事，大哥生死未卜，她也不可能不赶回来！ 齐浩然愣愣的转头去看外面的瓢盆大雨，此时正是未正（下午两点左右），但外面却昏沉沉的，好似已经到了晚上，想到阿灵带着两个孩子在这样的天气里失踪，齐浩然只觉得心中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华院正大急，一把冲上去扶住他，在他耳边大喊道：“王爷，王爷，您不能激动，不然毒血要攻入血脉的！” 范子衿一把抓住他，紧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要是倒下了，那就没人会去找阿灵了。” 齐浩然下意识的运起刚刚停滞的内力将毒逼退，却还是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范子衿抱着他哭道：“不为大齐，就为了阿灵，宝珠和小豹子你也得挺住啊。” 齐浩然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既然收到了她的消息，那应该是知道具体情况的，你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 范子衿摇头，“我的人没找到他们，他们经过的那条路被泥石流淹没了，下游的村民并没有看到有人从那条路上出来。” 范子衿见齐浩然眼睛微暗，立刻安慰他道：“但那条路上有很多山，说不定她找到了山势高的地方躲过了……” 齐浩然看向另一边依然昏迷不醒的大哥，艰涩的道：“如果我去找阿灵……” 范子衿立即道：“大表哥这里我来照顾，朝政也有我和荣大哥，你只管放心去。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会保住大齐等你回来。” 齐浩然抖了抖嘴唇，握了一下他的手，没问他为何会派人去找阿灵。 齐浩然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眼见着人就要出大殿了，一直在一边掰着手指算的圆慧才开口道：“你们就不问问我她是否还活着吗？” 齐浩然身子一僵，红着眼眶回身瞪他。 圆慧直视他微笑道：“恭喜你，她还活着，而且，”圆慧看着外面的天道：“天估计要放晴了。” 齐浩然眼中迸射出亮光，转身就要往外冲，圆慧却继续道：“皇上的生机也在她身上。”圆慧翻开华院正的医书，找到最后一页，撕掉上面的纸交给他，道：“这是岩莲，长在岩石上的莲花，性温，解毒，皇上的身体承受不住药力过烈的解毒药，若能找到岩莲，那皇上的危局可解，不过王爷的速度最好快些，皇上的时间不多了。” 齐浩然闻言，立即上前将上面的图片和描写记下，然后叠好用油布包了，大踏步往外走去。 范子衿立刻后悔起来，道：“既然阿灵没事，那不如你留下休息，我们派人去把他们接回来便是，你的毒还没清干净呢。” “不行，我不放心，何况此事还涉及皇兄。” 范子衿很想撇嘴，但见齐浩然嘴唇还泛黑，只能压下不满，尽力温柔的劝道：“那你也想想你的身体情况，若是阿灵看到你中毒了还四处跑，她要多伤心啊。” “没关系，我会安慰她的。”知道阿灵没死后齐浩然也恢复了活力，嘴皮子不是一般的利索。 齐浩然主意拿定，当即就披了雨衣带了十来个侍卫就往南县去了。 范子衿只能巴巴的看着人走远，然后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早知道人没事，他何苦去告诉他？ 简直是多此一举。 荣轩凉凉的在他身后道：“刚才不是还在我面前哭得眼泪哗啦的说不能欺瞒他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范子衿转身就走。 荣轩独自站在屋檐下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心中祈祷，希望齐浩然他们的速度快一点，最后皇上能安全无虞。 齐浩然这时候不太担心穆扬灵了，却是十分担忧齐修远，生怕他最后赶不及，所以虽然下着瓢盆大雨，却依然快马加鞭的赶路。 而依然躲在小山洞里的穆扬灵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 他们找了不少湿木柴和湿枯草，这时候就显出武功的好处来了。 能被齐浩然选出来贴身保护穆扬灵和两个孩子，他们的功夫自然很好，其中内力也属于佼佼者。 内力不仅可以让他们冬暖夏凉，身体倍儿棒，还能烘干衣服，自然也能烘干木柴和枯草。 而且这是可持续的能源。 当然，她并不会让人将所有的木柴都烘干，只要能升起一堆火，其他的湿木柴完全不是问题，于是保暖问题解决了。 但他们没吃的。 他们逃命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丢了，自然包括吃的。 除了两个孩子随身带的荷包里有几块点心，他们身上没有一点吃的，而且，大雨倾盆他们也没法打猎，何况这植被稀少的石山上猎物还很少。 穿越泥石流跑到别的山上打猎，先别说安全问题，关键是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他们功夫是厉害，但也没厉害到那种程度。 于是，大家都饿肚子了。 宝珠和小豹子在吃点仅有的点心后开始哭饿了。 穆扬灵心疼得不得了，开始趁着雨停或雨小的空隙带着人去找食物。 她光去掏洞也掏到了两只刺猬，好几只肥硕的山鼠，虽然还未解决饿肚子的问题，但至少两个孩子的温饱解决了。 真正让她心惊胆颤的是外面的雷雨闪电。 从中午开始，外面的雷和闪电就好像瞄准了这里一样，噼里啪啦的在耳边响起，不仅是穆扬灵，小山洞里的人都紧张的盯着外面，生怕一个雷下来就把他们栖身的山洞给劈了。 穆扬灵看着外面的天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能在渡劫成仙呢。” 立春满脑袋的问好，“娘娘，什么大能？” 修仙的大能啊，看外面这天都快劈下来的模样，简直太像志怪小说描写的渡劫场景了，可谁能想到这时还是春天呢？ 穆扬灵忧心忡忡，只怕大齐的百姓又有苦要受了。 第1295章 渡劫（5） 雷雨闪电好似就瞄准了这一片山不要命的往下砸，众侍卫的心都提起来，暗道：这天不会是要塌下来吧？ 穆扬灵却想，难道这一片山上有什么吸引雷电的东西？怎么净往这座山上砸了？ 所有人都担心一道闪电下来把他们栖身的山洞给劈坏了，因此一直都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立春和两个胆小的嬷嬷不敢看，捂着耳朵抱成团，只当不听不看就安全了。 宝珠和小豹子一开始也担惊受怕的挤在母亲的怀里，或许是时间太长习惯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无惧无畏，两个孩子很快偷偷的抬眼瞧向外面。 一开始是看一眼就躲进母亲的怀里，再看一眼再躲，后来俩人看的时间渐渐长了，小豹子就指着一道劈下来的闪电道：“看，向面条！” 宝珠反驳道：“明明是像银钗。” 两个孩子渐渐不怕了，开始依偎着母亲讨论起外面的雷声闪电，看到奇怪的形状还会惊奇一声，小豹子还问道：“娘，天上住着的神仙是不是在打仗？就像我们大齐跟大金一样打仗。” 这一设想立即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一个年轻的侍卫靠过来，小声道：“四少爷说的还真对，说不定天上的神仙真的在打仗呢，不然二十年来我也没见过这么怪的天气，才春天就下那么大的雨，还打那么大的雷和闪电，说不定就是雷公电母在应战呢。” 侍卫们纷纷点头。 侍卫长抽了抽眼角，道：“你今年才十九，哪来的二十年？” 小侍卫立即挺胸道：“我虚岁二十一了！” 穆扬灵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雷雨，但我不觉得是天上的神仙在打架，以后你们可以自己去思考和求证，说不定能发现其中的奥秘呢。” 穆扬灵又道：“不管是雷声，还是闪电，我觉得只要弄透里面的原理，我们就可以制造出来。” 小侍卫愣愣的道：“我们制造雷声和闪电干什么？要造也是造雨啊，话本里不是常有作坛祈雨吗，既然能制造雷声，是不是也可以制造雨？” 侍卫长一脸不忍直视的拍着他的脑袋道：“胡说些什么呢，祈雨那是国师干的活儿。” 穆扬灵怔怔的道：“是啊，这个世界有我，还有国师，说不定天上还真的有神仙呢，难道这雨的形成也有别？” 侍卫们满头雾水，王妃说的每一字他们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穆扬灵却发怔起来，在前世，她是不相信任何玄幻的事情的，神话故事之所以是神话，就是因为它是人臆想出来的，是不存在的。 可她死了又投胎了，还明显留有前世的记忆。 而且圆慧并不是一个神棍，至少许多未知的东西他都说准了，既然他能算出天道，那是不是表明这世上真有天道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那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如果一切都是假象，圆慧的确是神棍，那她呢，她的前世是假的，还是现在是假的？ 她是前世的穆扬灵，还是现在的穆扬灵呢？ 到底哪里才是一场梦？ 穆扬灵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生疼的，那现在肯定不是在梦中了，何况，怎么会有这么清晰日常的梦呢？ 那些爱与恨，悲与喜都是那么的清晰。 但前世是自己的梦吗？ 穆扬灵微微摇头，父亲逼她上军校时，她的抵触和悲愤到现在都还能清晰的感觉到，临死前的那种心脏骤停的感觉还停在心间，那也绝对不可能是做梦。 小豹子和宝珠见母亲双眼发直的发呆，感觉她离他们越来越远，两个孩子心中一慌，一把抱住她，哭喊道：“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穆扬灵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对担忧看着她的侍卫们道：“我没事，刚才只是想事情入迷了，是我不好，太过胡思乱想了。” 穆扬灵摸着两个孩子的脸颊，对上他们圆溜溜的眼睛，低声喃喃道：“你们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这一切都是真的，两边都是真的。” 没人听到她的低语，就算侍卫长竖起耳朵也没能听清楚，但他们都知道，王妃有些不正常，再联想外面异常的天气，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安，只希望快点放晴，他们好离开这个地方，找个大夫给王妃检查一下身体。 穆扬灵一想通就浑身轻松。 而外面的雷电好像也打累了一样渐渐停歇，天上的雨渐渐收起来，众人趴在洞口向外张望，就看到了他们一生也忘不掉的绮丽景象。 天上的乌云好像被人用手拨开一样快速的四散开来，已经西坠的太阳突兀的显出来，霞彩一下就铺满了整个天空，本来乌沉沉的世界一下变得亮堂红艳起来。 众人张大了嘴巴抬头看着天上的景象，穆扬灵牵着龙凤胎走出小山洞，抬头去看天上的彩云，道：“天这就算放晴了吧？” 立春则双手合什道：“说不定真的有人在渡劫成仙，不然，不然乌云怎会散得这么快？这霞云也太美了。” 侍卫们痴痴地点头，实在是太美了。 这一刻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抬着头欣赏这绮丽的景象，想要将它们永远留在心中。 而如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凡是能看到这一奇异景象的人纷纷走出房屋，跪地祈祷升仙的人能保佑他们。 京城更甚，百姓们跪了满街，就是在各大臣家中，老太君和太太夫人们也都走出屋门仰望着天际，喃喃道：“这天就算变好了吧？” 大臣们却没心思欣赏这等奇色，皇上依然没出现过，而宫中已经在搜罗奇药了，显然皇上中的毒不容乐观，而安郡王刚下令封锁宫门，不准诸皇子再出入宫廷，显然是防备皇子们这时候争权夺利。 天上的乌云虽然散了，大齐朝堂的乌云却越来越重。 而有一行人不看天上的云彩，自然也不在意大齐朝堂的乌云正在一心一意的赶路。 齐浩然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知道他要赶路，所以雨就停了。 第1296章 相聚（1） 天气放晴，他们总算能从小山洞里出来了。 山上的水不断的往下流去，泥石流也已经渐渐停下，原本的道路堆满了树木，石头和泥土，根本无法行走。 穆扬灵看着那条路叹息，道：“天色已晚，我们想办法打些猎物，明天再想办法从山里出去吧。” 侍卫们应下，纷纷想办法跑到旁边的山里去猎物，毕竟这边山上都是石头，今天一早能摸到山鼠已经是运气了。 几人饿绿了眼，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拎回来几只兔子和一直傻狍子。 侍卫长乐呵呵的道：“这只狍子被山流冲断了腿，陷在半山腰上，我们一过去就看到了，见它还活着就把它拎回来了。” 雨刚停，只有少数的动物会跑出来晒太阳或是找吃的，大多数还是躲起来，所以他们找了不少时间才抓到几只兔子。 但他们这么多人几只兔子都不够塞牙缝的，何况他们还饿了两天。 石头山不可能有水源，但刚下过一场大雨，有凹下的石头上储满了水，而且山上不断有水流下，因为这里泥少石头多，流到半山腰的水都很清澈。 虽然穆扬灵知道这看似清澈的水里有很多他们肉眼看不到的生命，但人都快饿死了还讲什么卫生？ 她毫无心理障碍的就着这些水清理猎物。 穆扬灵尚且如此，更不说跟着齐浩然行军打仗过的侍卫们了，他们开开心心的简单一剥皮就把猎物给烤上了。 他们放在行李中的配料全都丢了，连最基本的盐巴都没有，但人饿极了什么都吃，就连宝珠和小豹子都啃了一块狍子肉。 穆扬灵见他们吃得满嘴是油，就给他们擦嘴道：“别吃太多了，你们年纪还小，明天等我们出去了再吃些清淡的粥。” 小豹子和宝珠捧着肉转了一个身，继续低头啃。 穆扬灵就有些无奈，知道他们是饿极了，心中疼惜，只能看着他们不让吃撑。 休息过一晚，众人的精神养得差不多了，开始商量离开的办法。 这一座山被流过的泥石流包围在其中，原来的道路早毁坏了，他们想要走出去几乎不可能。 侍卫长道：“除非等到太阳将这些泥土晒干，不让我们根本走不出去。”侍卫长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我们单个人，可以在泥流里的树木和石头上借力，只要中途有休息的地方那就可以离开。” 说到底还是得靠轻功，可他们带孩子可以，带上大人却不可能，虽然泥流停了，但依然危险，人一旦掉下去就陷进泥里了，很难再爬起来。 穆扬灵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蹙眉道：“不如你们先出去找人，然后再回来救我们。” 侍卫长觉得这个法子不错，立刻挑选出三个轻功不错的人出去报信。 而此时，连夜赶路的齐浩然正好与范子衿与荣轩的人汇合，他满心以为对方已经找到了阿灵，因此虽疲惫，却是开心的。 刚从泥石流里挖出王妃他们所用的马车，正惶恐不安的护卫们迎头就对上了王爷的笑脸。 护卫们：“……” 他们虽然是安郡王和左相大人的人，但也知道王爷对王妃的情深意重，如今王妃有危险，王爷怎么还笑得出来？ 一定是他们转身的方式不太对。 齐浩然笑容满面的问道：“王妃和四少爷小郡主呢？” 护卫们的脸顿时僵住，立刻明白过来，肯定是有人给王爷传递了假消息，以为他们把王妃和小主子们救了。 那人是谁，站出来，我们肯定不杀了你，我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因为他们现在就是生不如死！ 护卫们喃喃不得语，齐浩然渐渐察觉出不对，收起笑容再一次问道：“王妃和四少爷小郡主呢？” 护卫们忙跪下请罪，“回王爷，我们没找到娘娘和两位小主子。”护卫们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们就找到了王府所用的马车……” 一行人小心的让开身子，指了指地面上已经被冲毁的木头道：“这是小的们刚从泥流里挖出来的。” 齐浩然沉着脸冷笑，“泥石流都快来了，你们觉得王妃是有多蠢才会继续乘坐马车？他们必定不在马车里。” 护卫们小心的观察王爷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如此想。 但齐浩然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什么。 齐浩然看着这条路道：“王妃既然没出来，那肯定还在里面的哪一座山上，准备吃食和淡水，我们一会儿进去找人。” 护卫们虚虚的拦道：“王爷，泥石流虽停了，但里面依然危险重重……” “那你们进去找人？” 护卫们张张嘴，他们若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在这里挖马车了。 齐浩然冷笑一声，带了身后十几个侍卫转身就走。 能跟在中毒的齐浩然身边保护他的自然功夫不弱，因此跟着他来的侍卫带上干粮和水后就进去了，用的还是侍卫长与穆扬灵提过的办法。 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安全进入的办法。 侍卫们关切的看着跳在最前面的齐浩然，开始两两上前带他。 齐浩然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帮助，他的毒还未清就跑出来，此时又动用内力，毒素流转的更快了，就算吃了药压制，他也害怕自己撑不到找到阿灵。 所以他并不拒绝别人的帮助。 既然圆慧说阿灵没事，那阿灵现在必定是安全的，齐浩然带着这样的信念一直在坚持，于是他就在半路遇上了被侍卫长派出来的四个侍卫。 得知穆扬灵和两个孩子安全，齐浩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于是两队人马再次一分为二，由俩人带着齐浩然他们去找穆扬灵他们，齐浩然这边再拨出两个侍卫来出去找人想办法把他们救出去。 雷雨过后的大晴天，穆扬灵带着孩子们在山上玩，总不能光坐在地上等待吧，这山上虽然光秃秃的，却也有不少好看的石头。 两个孩子有母亲陪伴，对这两天的经历也没这么恐怖了，因此齐浩然心急火燎的飞上来时看到的就是穆扬灵正带着龙凤胎捧着一块石头哈哈的大笑。 第1297章 相聚（2） 章节内容开始-->齐浩然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松了，他缓步走上前，宝珠最先发现父亲，指着母亲的背后叫道：“爹爹！” 穆扬灵立即回头，看到齐浩然正冲她抿嘴笑，她的心一下就安宁下来了，不由抿嘴一笑。 小豹子和宝珠见父亲和母亲只互相看着笑，根本不理他们，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叫道：“爹爹，娘亲，还有我们呢，还有我们呢，你们又忘记我们了！” 宝珠边说边冲父亲跑过去，这山上都是凸凸凹凹的石头，宝珠才蹦了两下就绊到石头，脸朝下的摔下去，齐浩然忙冲上去一把将人扶住抱在怀里。 他轻轻地打了她两下屁股，教训道：“走路要看路，这是山上，竟然还敢这样跑，要是摔下崖去怎么办？” 这座山可不低，又都是石头，人一滚下去不得头破血流？ 穆扬灵也一把拎住要跑的小豹子，两个轻跃跑到齐浩然身边，关切的用手去摸他的嘴唇，道：“是着凉了吗？怎么嘴唇都是黑的？” 齐浩然没敢说自己换血中毒的事，只点头道：“路上淋了雨。” 穆扬灵伸手去摸他身上的衣服，冷冷的，却并不湿，齐浩然就憨憨的一笑道：“路上把湿衣服换掉了。” 穆扬灵眼圈就一红，看着他眼下的青****：“只怕是连夜赶路，夜风把衣服风干的吧？你看你眼睛都青着呢，一看就是没睡觉。” 齐浩然冲她憨憨的一笑。 他身后的侍卫们嘴巴张了张，被侧身的齐浩然警告的看了一眼，顿时不敢说出他的真实情况。 齐浩然担心穆扬灵，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们那两天就躲在这里？” “不是，我们躲在半山腰上的一个小山洞里，这是我们等着无聊，加上天色好，我带孩子们上来看风景呢。” 齐浩然就抓她的手问道：“你们把行李都丢了，那有没有受寒，饿到了没有？” 侍卫们见王爷把自己中毒的事和皇宫里的皇上忘了个一干二净，立即轻咳一声，小声的插嘴道：“王爷，我们还要去找岩莲呢……” “岩莲？什么岩莲？” 齐浩然瞥了他们一眼，道：“是给大哥解毒的药，圆慧说你知道这东西。” 穆扬灵立即摇头，道：“我倒是知道莲花，但我从未听说过岩莲，难不成岩石上还能长莲花吗？” 齐浩然立即从怀里把那张用油纸包住的纸拿出来，展开道：“喏，就长这样，据说是长在岩石缝里的，大哥现在身体很差，用不了虎狼之药，这岩莲性温，是解毒良品，据说比百年的人参还难找呢。” 穆扬灵边展开边道：“我倒是听说过雪莲，据说那东西也很好……” 穆扬灵看着纸上的画，半响才道：“这长得一点也不像莲花。” 齐浩然点头，“但它就叫这名，你只说见没见过吧。” “今天之前的确没见过，不过今天见过了。”穆扬灵领着他去西面那侧山崖，指着下面道：“你看，它俩是不是长得很像？” 齐浩然低头去看，在离他十丈远的地方，一株花弯曲的从两块岩石中间长出来，迎着阳光怒放，粉红色的花朵在风中还一颤一颤的，娇艳无比。 穆扬灵轻咳一声道：“我觉得它像是单瓣的太阳花，刚才还和孩子们说呢，说它倒是坚韧，那么多天的雷雨都没能把它打落，太阳一出来它就开了。” 齐浩然不敢相信这花来得这么容易，喃喃的问道：“这花什么时候开的？” “应该是刚才，我们早上上来的时候它只开了一半。” 齐浩然立即下令，“快去摘！” 当下就有两个侍卫拿了绳子要吊下去采摘，他们将那张纸读了又读，又互相确认过采摘方式后才吊下去小心翼翼的把花给剪了。 穆扬灵见他们像捧珍宝一样捧着这花，复杂的问道：“这话真能救皇兄？” “圆慧和华院正说能。” 穆扬灵心里更复杂了，“原来圆慧真的不是神棍！” 齐浩然抽了抽嘴角，着人将岩莲一分为四，分别用四个盒子装好后与另外两个盒子混在一起，然后交给六队，每队四人，道：“你们即刻分六路回京，记住你们的路线，若路上遭遇伏击，允许你们变路，一定要在两天之内把东西送回皇宫。” 被选中的二十四人立即跪下应是。 齐浩然只带来十八人，如此还要从原来的侍卫中抽出六人，加上之前离开的四人，留下来保护他们的人瞬间只剩下九人。 跟随齐浩然而来的一个侍卫在走前忍不住把侍卫长拉到一边，低声道：“王爷与圣上刚换完血，不仅身体虚弱也中毒了，他身上带的解毒丸不够，你得留意一些，别让他在王妃面前逞能。” 侍卫长惊呆了，忍不住回头去看王爷，这才发现王爷嘴唇上的黑色直到现在都没消，这根本就不像是受寒所致。 王爷内力深厚，比之他不知强多少倍，他被雨淋了用内力一护体都不会受寒，何况王爷？ 侍卫长着急起来，连连跟在齐浩然身边。 齐浩然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私下的交流，忍不住瞪了那侍卫一眼，然后警告的看着侍卫长道：“跟着本王的嘴巴都得紧。” 穆扬灵就在他背后问道：“为什么？” 齐浩然吓了一跳，惊慌的回头看她，穆扬灵本是随意的一问，此时见他这样反应，立即关注的问道：“怎么，你有事瞒我？” 齐浩然连连摇头。 穆扬灵就扫了他的嘴唇和脸色一眼，哼道：“最好没有，不然，哼哼……” 齐浩然就小媳妇一样的跟在她后面会山洞，保证道：“我从不瞒你事情的。” “那你就与我说说皇兄中毒和解毒的事吧。” 齐浩然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宝珠和小豹子在一旁见了立即拍手叫道：“爹爹心虚了，爹爹肯定是做坏事了。” 齐浩然见两个孩子这么坑爹，忍不住去瞪他们。 两个孩子一点也不怕，躲到穆扬灵身后冲他吐舌头，道：“谁让爹爹都出冷汗了呢，我们这么小都知道是心虚呢。” 第1298章 相聚（3） 齐浩然把两个捣蛋的小孩赶出去，让立春把他们领走，这才回身去哄穆扬灵。 穆扬灵却把人按住把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从他的内袋里搜出一瓶药。 穆扬灵打开一闻，问道：“这是什么药？” 齐浩然张嘴就要说谎，穆扬灵立即道：“一般的药我都闻得出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齐浩然张了张嘴，那谎话就怎么也蹦不出来。 穆扬灵就压在他身上哼哼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身上会带金疮药之外的药。” 齐浩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打定主意抵死不开口。 穆扬灵就盯着他的嘴唇问道：“你的嘴唇怎么还是黑的？” 齐浩然尽量无辜的望着她。 穆扬灵就一把抓住他的手，龇牙道：“我虽然功夫学得不怎么样，但二十年下来内力也还算不错，你再不说信不信我把内力注入你体内？” 齐浩然没料到她会用这一招，的确，他若是发冷却不用内力驱寒，只能说他的内力也出现问题了。 不然就是中毒了，可若是中毒，有外来的内力窜入他体内必定会打破他体内的平衡，让他更难受。 齐浩然垂着脑袋将实情说了，小声道：“我感觉我体内毒素已失衡，再不能动用内力了，所以暂时出不去，既然本困在这儿总不能叫你日夜担忧，好在我身上还有解毒丸……” 穆扬灵从他身上翻下来，生气的道：“丸药能和汤药比吗？” 丸药的药效比汤药的少近四分之一，何况他身上的丸药炼制的还急。 穆扬灵摸了摸他的脉，半天才问道：“真的不能用内力了？” 齐浩然肯定的点头，要是能用大哥的药他就亲自带一队人回去了，何必还全交给侍卫们，心都是一直提着的不得安宁。 穆扬灵就担忧的看着他，这里缺医少药不说，连生活用品都不全，留在这里怎么能好好的养病？ 穆扬灵看向外面的侍卫，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于是，山上的侍卫们陆续被派出去，不仅扛回不少的木柴，还在附近一个山头上找到了干净的水源。 而出去找方法救他们出去的侍卫也带着一群人和一堆物资赶来了，他们是用绳子绑了东西，两个人提着一蹦一跳赶过来的，因为默契不够，就算每组只拎了二三十斤的东西，他们也摔过几次，衣服都是脏的。 有锅有米，还有被子和衣物，这些东西都是给立春他们准备的，侍卫们表示他们愿意留下几个人来保护这几个不会武功的下人，这样王爷和王妃可以带着小主子们先行离开，等到地上的泥土干一些他们再带着人出去。 但侍卫长却一脸平静的对他们道：“王爷中毒了，他暂时用不了内力。” 所以除非你们能把王爷扛出去，否则大家都得留下。 侍卫们愣愣的转头去看正讨好的坐在王妃身边的王爷，不约而同的想到今天王爷飞上山峰时的飘逸身姿和那快速的身法。 不愧是王爷，都中毒了还敢这么用内力！ 于是他们扛来的东西就便宜了齐浩然一家，而且为了日子更好过些，侍卫们被轮番派出去采买东西。 不过两天的功夫，山上的小山洞不仅被布置一新，旁边略平缓的地方还被侍卫们用木头简单的搭建了栖身的茅草屋，里面铺了干草和被子，一行人反倒在这座山上安心扎根下来了。 而小山洞成了他们一家的屋子，墙壁上点着油灯，用帘子隔开了三个空间，前面做了堂屋，后面两块则是夫妻俩和两个孩子的卧室。 底下铺了干草，上面还铺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就算底下是冰冷的岩石，夜里睡觉也不冷。 穆扬灵从齐浩然那里掏出了圆慧给的药方，让侍卫们找方抓药，每日熬了监督齐浩然服下，两天下来他嘴唇上的黑色消了一些，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穆扬灵不由松了一口气，见他每日清晨都跑出去迎着晨曦打坐，就觉得虽被迫困在这里，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此时，负责护送岩莲的六组人历经两天的奔波后终于有三拨人赶回了京城，还有三拨人不知所踪。 带回去的三个盒子，其中有两个装有岩莲。 一直被关在后宫的太医们几乎喜极而泣，立刻照着圆慧和华院正的吩咐炮制及熬制，很快就给皇上服下。 药服下后过了一个时辰，太医们纷纷排队给皇帝把脉，摸到本来絮乱且微弱的脉象变得微强且有序，太医们几乎要哭出声来。 大家激动的看着剩下的药，压低了声音道：“虽然这两个盒子里的岩莲已够，但为预防万一还是应该多准备一些。” 小宝立刻决定派人去接应那三拨侍卫，小熊冷哼道：“正好可以查查到底是谁对皇伯伯出事。” 这三组侍卫其中有一组运气不错，没被人拦截，他们也是最先带回岩莲的人，而另外两组路上都遭人堵截，不过他们机灵，且对方派出的人手并不是很多，因此很快摆脱对方。 但另外三组走的路比他们还近，却迟迟没有动静，显然他们被围堵得更厉害。 齐修远的病情得到控制，不仅是小宝和小熊，就是范子衿和荣轩都开始把精力放在调查幕后主谋身上。 也因为他们太忙，导致他们一时忘记了齐浩然夫妇，直到齐修远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浩然和阿灵呢？他们没事吧？” 李菁华和小宝一愣，范子衿和荣轩也一愣，心中暗道：遭了，他们倒把这夫妻俩给忘了。 还是在他们后面的小熊默默回禀道：“回皇伯伯，我爹和我娘都没事。” 小熊知道皇伯伯一直保持神智的事，自然更知道自己父母的情况。 毕竟那是他爹娘，山上还住着他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自然是要时时关注通信的。 齐修远眼神温和的看向小熊，冲他招手，等人到了跟前后一把抓住，问道：“你爹身上的毒清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小熊道：“爹爹一直照着国师的方子吃药，毒已清的差不多了。” 齐修远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是皇伯伯连累他了。” 第1299章 养病（1） 齐修远一清醒过来就强撑着病体在朝堂上出现了一回，本来暗潮涌动的朝臣在看到虽消瘦却精神的皇帝后纷纷压下心中的心思。 齐修远看着垂首恭敬的朝臣，沉声道：“朕病体未愈，之后朝政皆由太子总理，左相与户部尚书共同辅佐，不决之事再由太子上报于朕。” 齐修远喘了一口气，继续道：“皇城及皇宫诸事全部交由安郡王统领，如同圣意，卿等须恭敬遵守，不得违反。” 众臣的头更低了，范子衿不准诸皇子出入宫廷，对内外传递的消息更是把控得非常严密，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这当然让群臣不满，而他非宗室，又非禁军统领，按说皇宫之事不该他插手的。 但皇后与荣亲王都信他，群臣只能挑拨宗室来闹，顺便上折弹劾他独断专行，谁知道皇帝一出来就是为他撑腰？ 而真正让群臣惶恐的是皇帝竟然全部认同了荣亲王的安排，大家隐晦的看向严渡。 所以右相不仅开罪于荣亲王，还失去了皇上的信任了吗？ 齐修远不管众人如何想，扶着太子的手就退朝。 朝臣们看着太子扶着皇帝渐行渐远，从此对太子更加恭敬，多余的心思也暂且收起来了。 皇帝既然解毒了，那就算要争斗也不必那么急，皇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太子又渐大，以后双方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方是施为的时候。 而此时，被朝臣断定年富力强的皇帝正吐出一口血来，小宝着急的宣太医们。 齐修远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道：“此次解毒损伤太大，不要紧的。” 久病成医，这已是第二次中毒，对于这种情况他熟悉无比。 华院正收回手，躬身道：“皇上说的不错，您的身子此次损伤极大，加之又劳累动怒，所以……” 华院正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应该平心静气，等毒彻底清除后再好好调养方为上策。” 齐修远轻声“嗯”了一下，看向小宝道：“你去把国师请来，父皇有些问题要问他。” 小宝以为他是要问四叔和四婶的事，忙往外走去。 齐修远等人走后就瞥了万公公一眼，万公公忙带着人躬身退下，大殿里一下就只剩下华院正了。 华院正低着头站在一边，心不由高高提起。 齐修远调整了一个姿势，问道：“荣亲王身上的毒如何？” “荣亲王与陛下换了一半的毒血，但他内力深厚，身体又好，毒血才融合就开始服解毒剂，因此应无大碍。” 齐修远定定地看了他半响问道：“那荣亲王为何不回京见我？” 华院正额头冒着冷汗道：“据闻王妃遭遇了危险，王爷说不定是担忧王妃呢。” 齐修远就冷哼一声，华院正顿时不敢再说，大殿里一下寂静下来，只闻俩人的呼吸声。 华院正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最后受不住心理压力，声如蚊蚁的道：“但荣亲王的毒还未全解就奔波劳累，听说又动用了内力，毒素扩展加速，深入血液骨髓的可能也是有的……” 齐修远眼底一沉，华院正偷偷看了他一眼，冷汗淋淋的道：“不过国师已根据回禀过来的脉案重新开了一张方子，荣亲王应当不会有事。” 见齐修远面色沉凝未见好转，华院正忍不住跪地道：“圣上，就算荣亲王病情加重，那也不及您的一半啊，如今您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齐修远一怔，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华院正呐呐不得语。 “说吧，朕恕你无罪。”齐修远勾唇笑道：“这次能醒来已是万幸，朕还求什么呢？” 可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对生死？ 华院正一闭眼，回道：“回皇上，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只看您是否保养妥帖。” 这些毒太过霸道，又是突然发作，齐修远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加之那么多的毒素在他体内停留了四天之久，之后他们又用虎狼药压制他体内的毒素，所以他的五脏六腑损伤都很大。 人就是靠五脏六腑活着的，反正以他与太医院众同僚的能力是根本治不了皇帝的损伤的，除非能找到擅长调理五脏六腑的名医。 齐修远喃喃道：“损伤了浩然竟只争得三五年的时间，那不如就此死了呢，好歹保存了一个。” “皇上！”华院正磕头道：“大齐离不开您啊！” 齐修远挥挥手，道：“此事不必告知太子与皇后，你从太医院里选出两个擅解毒调养身体的太医给荣亲王送去，让他不用急着赶回来，先养好身体再说。” 华院正红着眼眶出去，他在前朝时就是太医了，见惯了大周皇室彼此间的算计与倾轧，还是第一次见皇室中也是有真情在的，因此很是感伤。 华院正站在大殿前想了想，觉得皇上刚才只提“三五年”而不闻“七八年”显然是不想好好调养身体了，而对方已下令不得告知太子与皇后，华院正只能把这事告诉荣亲王。 反正皇帝也没说不准告诉荣亲王不是？ 若有荣亲王相劝，那皇上八成得听，华院正这么一想，立即选好了太医，又收拾好一堆药材，叫人给荣亲王送去。 圆慧慢悠悠的踱步到皇帝的寝室，见他在翻阅奏折，就微微摇头道：“皇上这样劳累只怕于寿有碍。” 齐修远丢下折子，抬头直视他问道：“你既然会算天命，那朕问你，朕还能活几年，荣亲王又能活几年？” 圆慧笑道：“皇上，贫僧虽能窥视天象，却不是神仙，您说的这两个问题我都算不出来。” 他盘腿在齐修远对面最下，慈悲的道：“世间的一切并不是天道固定的，所以天道也在变。” “人的选择和作为是能改变天道的，而贫僧所能做的不过是根据天象衍变推算出一些事的大致发展。而这些会从人的面相及手相上表现出来。” “比如我当年一见荣亲王便知他是大富大贵的命，且身有龙息，但那点龙息太过浅薄，我本以为他是潜龙在渊，但再一看他的手相便明白天命在其兄，而非他。”圆慧笑道：“当年费尽心力推演天象，推断出您年过四十就能平定天下，取大周而代之，而见到荣亲王妃后，我方知天道在变，天象已不足可信，您取大周而代之指日可待。” “而荣亲王妃就是您和荣亲王之间的变数，”圆慧道：“荣亲王命中该有两妻四妾，四儿一女，但您看，他现在只有一妻，四儿一女倒是齐全了。” 第1300章 养病（2） 齐修远就想到了阿灵的种种异处，他在阿灵九岁时就认得她，这孩子除了力气大和母亲出自世家舒家外，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她总能知道一些不该她了解的知识。 齐修远不是没怀疑过，但阿灵是他看着长大的，她又与弟弟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他也就只能当这些异常不存在。 齐修远没有开口问穆扬灵的来历，她救过弟弟，也救过他，现在又与浩然生育了五个孩子，于国于民都有功，就算知道了她的来历又如何？ 只要知道她是穆扬灵，是弟弟的妻子便是。 圆慧见状一笑，道：“皇上，贫僧就爱你这一点，沉稳大气，心胸宽广。” 齐修远抽了抽嘴角不语。 “穆扬灵是天道所钟爱之人，在见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借尸还魂一类的人，可其实不是，她是穆石与舒婉娘孕育的子嗣，不过是灵魂较于常人有些不同罢了，也是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圆慧知道齐修远介意的是什么，因此豪不避讳的点破。 齐修远果然松了一口气。 “贫僧说过，人的选择与作为是能改变天道的，因此我们需要时时推演，穆扬灵这个意外就是因为穆石与舒婉娘的选择造成的，”圆慧笑道：“舒婉娘是早夭的面相，她本该命丧山匪之手，却因穆石活了下来，且俩人结为夫妻。这是个意外，所以穆扬灵的出生也是意外，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意外组合起来就能让天道改掉原来的轨迹，但这许多意外中总有一个是主要的。” “她先是种出了玉米，让陛下声望渐长，然后无意促成荣亲王练兵，使他长了意气，提前收回了汉中府，意外杀了大金太子，如果说她的出生是天河中意外出现的一颗小水滴，那她影响的这些事则是直接在天河边劈开了一条沟，而随着她影响的越多，那条沟就越宽大越长，最后这天道自然也得变了轨迹。” 齐修远听明白了，舒婉娘该在她随家南逃那一年殒命于土匪的，但碰巧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穆石出现救了她，而舒家又不愿意再要找个女儿，因此俩人结为夫妇。 这个意外直接造成了穆扬灵的出生，她虽然是俩人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但魂魄却与常人不一样，如果她一声都只是个猎户之女，那这个意外最多不过是大海中意外滴入的一滴水，什么波澜都不会起。 偏偏他弟弟和表弟玩离家出走跑到北地投奔他，然后意外在山林中被她所救。 他是天命之子，如果没有穆扬灵，他要等到四十多才能当皇帝，她这个意外结识了天子及天子身边的人，意外就扩大了。 更何况穆石一家还被划为军户，就在自家弟弟手底下讨生活，那想不交集都难啊。 圆慧见他想明白了，立刻含笑道：“大齐是因她而提前二十年建国，而她所做之事早已影响到大齐每一个百姓与天下之势，所以我才说她与大齐国运连在一起，她若意外亡故，那这些影响会慢慢减弱，大齐的国运也会被天道慢慢掰回，而您，荣亲王，你们这些直接受益人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她是天道钟爱之人，天道也不会放任她如此得天独厚，因此才有南县春雷滚滚，不过她运气不错，春雷没劈在她头上，天灾也没能要了她的命。” “王妃这些年来做的好事，积累的功德让她免于一死，所以做好事还是很有用处的。”圆慧意味深长的说道。 齐修远这才想去穆扬灵这些年做的事，丰收粮铺提供的粮种，平抑物价不知救了多少百姓，还有牛场送出去的牛，直接让每户百姓多了两个壮劳力，更别说其他零星的事了。 浩然常说阿灵心软，她的心的确软，齐修远心中一动，问道：“难不成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历劫的吗？” 圆慧抽了抽嘴角，仙女？ 明明是异界的魂魄，圆慧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魂魄异常强大，显然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偏她魂魄中带着微闪的金光，表明她前世是做了大功德的好人，或是有功于社稷万民的人，这样的人天道尤其钟爱，因此总是愿意网开一面。 圆慧不愿撒谎，直接摇头，只道：“她是魂有功德金光的人。” 那就是好人了。 齐修远听他说了这些，心情好了不少，既然阿灵受天道钟爱，那为了不让她伤心痛苦，天道应该也会对浩然宽容一些吧，他就算中毒伤了身体应当也不会有大碍。 齐修远心中安宁后开始一边解毒一边指点小宝处理朝政，他只有三五年的时间，小宝才十五岁，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培养。 齐修远的时间是紧巴巴的，每天恨不得当三瓣花，同样中毒的齐浩然却让人在岩石上铺了一张兽皮，然后躺在上面晒太阳。 穆扬灵则在一旁捧了书教两个孩子读三字经。 侍卫们在隔壁山头砍树，勉强做出了两张小书桌给两位小主子用。 侍卫长见主子一家直接把这山头当家了，顿时苦得脸都皱起来了，侍卫们不解的道：“老大，王爷和王妃他们过得怡然自乐不好吗？”总好过每日愁眉苦脸的让他们担心吧。 侍卫长就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知道什么，我是怕王爷和王妃到最后不肯走。” “不会吧，”侍卫们惊恐，“这山上要什么没有什么，王爷他们怎么会想留在这里？” 侍卫长悲痛的道：“那是对我们说的，你看现在，这山上要什么没有？锅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也都有了，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也都不少了，衣服布料鞋子更是应有尽有，要是缺什么再叫我们一日三趟的出去采买，你们觉得王爷和王妃现在还急着出去吗？” 侍卫们惊悚了，是啊，自从世子爷飞鸽传书来说皇上服下岩莲后清醒，已经在慢慢解毒了，不仅是王妃，就是王爷好像都一下松懈出来了，每日除了打坐练武，就是晒太阳，然后看两位小主子念书，时不时的和王妃吵两句嘴，日子过得惬意无比，竟然一点也不提离开的事，反而把他们指使得团团转。 侍卫们扭头去看半山腰那几座低矮的茅草屋，欲哭无泪的暗道：难道他们要长长久久的住在这里吗？ 第1301章 养病（3） 齐浩然翘着腿在石头上晒太阳，满足的叹息道：“若是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齐浩然扭头与穆扬灵道：“不如我们把虎头和小狮子接来吧，我们另外给他们请个先生，在这儿过几年？” “你要能放下京城的事我当然没意见。” 他们已经有四个多月不见三个儿子了，她心里也想得紧。 齐浩然念着虎头和小狮子，而此时虎头与小狮子已经跟两个太医及侍卫们到了路口，看着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道路，俩人对视一眼，果断蹦上去，叫道：“我们先行一步，你们慢慢找路进去吧。” 两位太医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小公子离开，只能扯住一个侍卫道：“我们要给王爷看病啊，这，我们见不到王爷要怎么看诊？何况华院正还给王爷写了封信。” 侍卫想了想道：“再等两日这路就晒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将王爷王妃接出来，至于信，大人不如交给我们呈给王爷。” 太医用脚去戳了戳一软软绵软绵的泥土，只能把信掏出来给他，“不过你们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把王爷送出来，或是把我们送进去，王爷身上的毒解得如何得要我们亲自把脉下方，身体也好及时调理。” 侍卫们连连应下，转身却丢下两个太医蹦到里面去了。 太医们只能带着他们的药童和家丁望眼欲穿的往里看。 齐浩然晒够了太阳就晃荡着去看小儿子写的字，看了半响嫌弃的道：“这字写得也太难看了，你父王我小时候写的可比这个好多了。” 小豹子立即把毛笔塞父亲手里，抱着他的腿往上爬，叫道：“爹爹教我。” 宝珠就冲哥哥做鬼脸，道：“你真笨，娘亲都教好久了。” “我才不笨呢，爹爹教我的功夫我一练就会了，你到现在都还听不懂心法，你才笨呢。” 宝珠眼眶一红，立即丢下毛笔扑进父亲的怀里，哭着问道：“爹爹，我是不是不是你和娘亲的孩子，为什么我就练不成内功？” 齐浩然这两天有空，小豹子和宝珠又都四岁了，可以启蒙练武了，因此开始教他们打坐练内力。 小豹子才坐了半天就找到了感觉，一天半后甚至找到了气感，而宝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盘腿的时候不是倒向一边，就是直接睡着了，因此被小豹子嘲笑不已。 齐浩然立即抱了宝贝女儿哄道：“你跟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爹爹的女儿是谁的女儿？” 穆扬灵正在试汤，闻言一下把嘴里的汤喷出来，周围的侍卫也纷纷扭过头去憋笑。 “宝珠要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以后还怎么嫁人？”穆扬灵把女儿拉到自己怀里，对她道：“别听你爹瞎说，你长得像外祖母，还有，练武讲究天赋，你这方面不擅长不代表其他方面也输于你哥哥。” 又去教训小豹子，“不准你因为练武的事骂你妹妹笨。” 小豹子不服气的叫道：“是妹妹先说我笨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好冤啊！” 齐浩然忍不住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乱嚷嚷什么，都是你娘把你们给教坏了，真是什么词儿都乱用。” 齐浩然转身安慰女儿道：“别哭了，你习武慢是因为遗传了你娘亲，想想你娘，她练了二十年的功夫到现在都还是三脚猫。” 穆扬灵拿眼去瞪他。 齐浩然继续道：“但是你看谁敢欺负你娘？她功夫虽不好，但寻常人等都不是她的对手，为什么？” 宝珠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父亲。 齐浩然就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一是因为你娘力气大，二就是你娘的外家功夫好，她内力虽不好，但一招一式都自成一家，而且克敌制胜，加上箭术超绝，别说寻常人，就是你爹我，真的拼命我百招内也拿不下她。” 穆扬灵还以为他会说打不过自己呢，竟然说她只能过百招，忍不住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齐浩然继续揉着女儿的脑袋道：“最关键的是你一个郡主为何一定要习武？” “你身边自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及丫头，又不用上战场杀敌，没必要学这些，”齐浩然自傲道：“爹爹建功立业不就是想让你们过得顺心随意吗？” 宝珠一愣，回头看看母亲，再看看哥哥，道：“可是哥哥们都学。” “那是因为他们是男孩，以后是要建功立业保护家国的。” “可娘亲说在我们家男女是平等的，我以后也要建功立业，保护家国。” 齐浩然就板脸道：“谁说我们家男女平等了？”他严肃的道：“我们家就你一个姑娘，你哥哥们都得保护你，一切以你为先，建功立业这种事交给你哥哥们，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回头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帮你打架出气。” 穆扬灵忙把齐浩然一推，对两个孩子道：“行了，别贫嘴了，今天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娘带你们去玩，没写完今天就不许出去。” 两个孩子闻言立刻跑回去写作业，至于谁笨谁聪明的话题还是过后再议吧。 等孩子走了穆扬灵才轻轻地锤了一下他，道：“怎么尽往坏处教孩子？” “爷教他们兄妹相亲相爱有什么错？” “你就不怕把宝珠给宠坏了？我可告诉你，不许你这么宠孩子。” 齐浩然就嘟嘴道：“爷的宝珠性子好着呢，心地善良，我再怎么宠她也不会变坏的……” 齐浩然正想拉住妻子认真探讨一下这个问题，抬眼就看到了远处蹦过来的小黑点。 人他虽没看清，但那轻功路数他却熟悉无比，他们一家用的都是这门轻功。 他不由揉了揉眼睛，上前两步看，前面的两个小黑点越来越明显，很快就看清了身形，他微微一愣，然后就跳脚叫道：“这两个臭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穆扬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犹豫的问道：“这是虎头和小狮子？” 不是他们还有谁？ 两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很快就到了山脚下，俩人很快大吼一声，快速的往山上跑。 小豹子和宝珠听到喊声，连忙跑过去看，看到两个哥哥几个纵跃就飞了上来，立时开心的拍着小手大叫道：“二哥，三哥！” 第1302章 养病（4） 虎头和小狮子也冲着弟弟妹妹飞过去，一把将他们抱起，一个抱了一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齐浩然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身后的侍卫，想到昨天晚上刚收到小熊的飞鸽传书，上面明明说这两个小子到田庄里去视察农田了，怎么今天这俩人就跑到这儿来了？ 齐浩然冲他们瞪眼。 虎头和小狮子和弟弟妹妹抱了一会儿，这才高高兴兴的过来给父母问安，“爹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知道你中毒时吓了一跳呢。” 又去依偎穆扬灵，“娘亲，你失踪后我们都快吓死了。” 齐浩然冲他们瞪眼道：“少转移开话题，你们是不是偷偷跑到这儿来的？” 虎头与小狮子得意的点头，“不错，现在京城的人说不定还不知道我们离家出走了呢。” 齐浩然冲他们瞪眼，转身就要找揍他们的东西，这下连穆扬灵也不护着他们了。 齐浩然捡了根树枝就去揍他们，两个孩子边跑边不服气的喊道：“只许他们瞒着我们，就不许我们瞒着他们吗？” 虎头和小狮子说到这儿眼眶都忍不住一红，叫道：“我们都长大了，凭什么什么事都瞒着我们。” 小狮子只是眼眶一红，虎头却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哭边喊道：“皇伯伯中毒了不告诉我们，爹爹你跟皇伯伯换血也不告诉我们，就连娘和弟弟妹妹们失踪了也瞒着我们，我们都长大了，凭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小狮子抬手抹眼泪，虎头已经哭到：“要不是小安哥哥帮我们，我们说不定到现在都还傻傻的呆在皇宫里呢。” 小狮子傻傻的抬手，忍不住暗地里瞪虎头一眼，露陷了！ 虎头正在抹眼泪，没看到小狮子的眼色，只是继续委屈道：“你们全都瞒我们，哼，我们也瞒你们一次，叫你们知道被瞒的滋味。” 齐浩然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教训两个受了委屈的儿子，只能板着脸道：“浑身是汗，还不快去洗澡！” 算是承认他们了。 穆扬灵则一把扯住两个孩子，问道：“小安帮你们离家出走，那你们范伯伯知道吗？” 虎头一怔，张大嘴巴问道：“娘亲，你怎么知道是小安哥哥帮我们离家出走的？” 穆扬灵：“……” 齐浩然暴跳如雷的揍他道：“是你自己说的，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话要过脑子，不然就别开口！” 虎头抱着脑袋跑走，叫道：“范伯伯说我这点像你，不用改！” 齐浩然被噎了个正着。 穆扬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让两个孩子去洗澡了。 她拉住齐浩然的手道：“行了，这事子衿肯定不知道，你赶紧给他写信，让他对小安温和一点，别把孩子吓到了。” 齐浩然哼哼着去给范子衿写信。 侍卫忙跟上去，将华院正的信转交于他。 齐浩然不在意的拆开一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穆扬灵给他磨好墨，见状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齐浩然面色沉凝的把信给她，道：“大哥就算解毒了身体损伤也很大，得用奇药名医，但华院正说大哥并不太想治疗。” 穆扬灵着急道：“那怎么办？” 齐浩然沉思，团聚的喜悦一下因为这个消息被打击散了。 直到晚上睡觉他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齐浩然又翻了一个身，忍不住抱住穆扬灵道：“阿灵，我们不回京城了好不好？” 穆扬灵躺在他的怀里，了然道：“你想去帮大哥找名医和药？” 齐浩然点头，道：“反正回京也没事做，小熊也长大了，我们把虎头和小狮子带上，一家人一起走好不好？” “可大哥若不想看病，你就算找了名医和药也没用啊。” “你放心，”齐浩然几不可闻的道：“我会有办法让他接受的……” 齐浩然的办法很简单，他让侍卫们想办法把两个太医抬进来了。 太医们被抬上山时已经去了半条命，因为侍卫们是第一次抬这么重的东西，因此路上摔了好几次，每次一摔都陷进泥里。 侍卫们有武功护体，摔摔打打最多是皮外伤，太医们却差点吓了个半死，等爬上半山腰时已经摊倒在地。 他们以为这么着急把他们抬进来是王爷出事了，到了半山腰就算站不起来爬也要往王爷那里爬。 齐浩然正手握宝剑坐在一间茅草屋里，见两个太医被搀扶进来，他掀起眼皮，眼中寒光直闪，直接抽出宝剑在他们的脖子边上划过…… 这宝剑可是跟随齐浩然征战杀敌的，上面的血腥气不要太重。 两个太医一吓，直接跪倒在地上，颤抖的道：“王，王爷，不，不知下官等做错了何事……” 齐浩然冷笑道：“你们没做错，只是本王有件事需要你们配合，你们若服从最好，若不服从，那本王手中的宝剑……” 齐浩然冷哼一声。 两位太医两股战战，胆战心惊的问道：“不知是何事。” “本王中的毒不浅，没解毒时就动用内力，没能压制好毒物，所以身体损伤很大，加上日夜奔劳，连吐了好几口血，如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两位太医默默看着手握宝剑霸气侧漏的齐浩然不语。 齐浩然继续道：“就算你们能把本王的毒给解了，之后也很难再动用内力，且寿命不过三五年，想要续命须得寻访名医奇药调理。” 两位太医斟酌的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 “你们就照着这个意思给皇上写密折吧，记住，本王不欲此事告知皇帝，因此百般隐瞒，你们虽摄于本王之危，但更担忧本王的身体，因此偷偷的写密折向皇上汇报。” 两位太医几欲吐血，按说以皇上对王爷的宠幸，王爷就算想邀功也不至于用这样的办法吧？ 齐浩然继续道：“你们若做得好，本王就留你们在身边伺候，放心，高官厚禄少不了你们的。” 两位太医看着他手上闪着寒光的宝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 第1303章 养病（5） 齐修远收到太医的密折，心痛不已，他没想到弟弟的情况竟与他的一样，一时心痛难当。 他本想等弟弟身体再好一些就召他回京，将兵权重新交予他，由他在后方坐镇，他将政权交予小宝也放心些。 可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了，弟弟伤重，他怎么好在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劳累？ 齐修远召来华院正，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好五脏六腑，延长寿命吗？” 华院正见皇帝重新燃起斗志，立刻激动的道：“回皇上，只要着重调理，再慢慢修养，总会有办法的。” 他看着皇帝的脸色小心道：“微臣听闻岭南一带有名医叫徐庸，北地也有名医张龄，皇上，只要不讳疾忌医总会有办法的，不调理是三五年，由微臣及院内同僚尽心调理是七八年，可若是寻访到擅长此病的名医，渐渐将身体调理过来也是可能的。” 齐修远之前觉得三五年和七八年没什么区别，时间都短得很，既然如此还不如肆意活着，把事情都安排好后坦然赴死，可换在自家弟弟身上就不一样了。 七八年比三五年时间还是挺长的，若是弟弟认真调理，每年都能多争取一些时间，那岂不是也能活挺久的？ 这么一想齐修远的心痛才好了一些，他嘱咐华院正道：“开太医院及内库库房，把需要调养身体的药选出来，都给荣亲王送去。” 华院正一呆，荣亲王虽中毒，但反馈回来的脉象在逐渐好转，他底子又好，要这么多调理的药干什么？ 齐修远却不管不顾，一定要人把东西都给弟弟送去。 想到弟弟因为毒发重伤，此时还被困在那座光秃秃的山上，吃的用的住的都没有，一时又伤感担忧起来。 齐修远燃起斗志，第一件事就是给弟弟送出大把的东西。 吃的，用的，穿得，就连工匠都拨出了五十多人，齐修远想，既然弟弟们出不来，那他就把人送进去，让他们给弟弟在那山脚下建个房子修养。 齐修远的动静太大，一下就把朝臣们惊动了，大家这才发现齐浩然竟然不在京城中。 因为只有范子衿等人知道皇帝的毒是怎么解的，因此朝臣们还没想明白皇帝此举的意思，范子衿已经满头雾水的去找皇帝了。 “皇上，您怎么给浩然送这么多东西去？再过几天他就应该回京了吧？” 齐修远严肃的道：“等他身体好一些再启程吧，总是带伤跑来跑去的不是伤上加伤吗？那儿什么也没有，我也没给他送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日常所用。” 范子衿一囧，想到刚才在宫门口看到一溜的十几辆马车，那儿还不算多，那怎么样才算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浩然在搬家呢。 他挠了挠脑袋，劝道：“这动静也太大了，虽然朝臣已暂时忘了浩然得罪他们的事，这事一出只怕他们又该攻击浩然了。” 齐修远冷笑道：“朕从自己的内库里拿东西送给自家弟弟，他们有什么可说的？朕看谁敢胡言乱语。” 范子衿直觉齐修远情绪不对，立即闭紧嘴巴，转身就跑去找小熊，问道：“你爹最近在干嘛？” 小熊一愣，道：“我爹在山上养伤解毒啊。” 范子衿怀疑，“那你皇伯伯怎么突然这么心疼你爹了？” 齐修远醒来已有三天了，之前只给浩然送去两个太医和一些药材，可没想过给对方送这么多东西。 要是那么心疼他中毒，不是该一醒来就安排这些吗？ 这都过去三天了才突然安排，范子衿直觉是出事了。 他见小熊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借他的飞鸽传书一用，道：“我给你爹写封信，看看他这两天都在干什么。” 范子衿看见小熊桌上摆着一把剑，一把弓，一把小弩，就随口问道：“这是你新买的？武艺在精不在杂，你以后是要当武将的，专练剑与箭术便是，何必还要练习小弩？” 小熊立即道：“这是给弟弟们选的，”他愧疚道：“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没能照顾他们，现在事情已过了一段，所以我想给他们选了礼物，有空了带他们出去玩。” 小熊拿起桌上的小弩道：“小安力气小，这小弩是给他的，里面一次性能装十八支小箭，只要练好准头，自保不成问题。” 父母在外，虽然两个弟弟已经不用他照顾，但小熊自觉是长兄，对他们都关心的很，以往每天都要检查他们的作业，隔两天就带他们出去玩，但自皇伯伯突然中毒倒下后，小熊要帮小宝，只能瞒着弟弟们，然后将人关在宫殿里，一直也没能好好说说话。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虽然依然忙，却已经能抽出时间来陪他们去玩了。 范子衿比小熊还不如，小熊好歹会天天问问弟弟的情况，隔两三天就亲自看一眼，范子衿忙起来连家都不回，自觉儿子那里有小夏氏和下人们伺候，所以连问一句都不曾。 现在听小熊说起这才想起他好久没看到他儿子了，就随口道：“那好，写完信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们。不知道这几天他们有没有好好上学。” 小熊一囧，小声道：“范伯伯，小安他们不在宫里，皇宫的禁令解除了，上书房的先生见他们前一段时间闷坏了就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因为前几天雷雨过大，他们担忧田庄里的庄稼，所以去田庄里查看情况去了。” 小熊扭头去看天色，笑道：“这是第三天了，先生只给他们放三天假，明天要上学，今天肯定是要回来的，您要是想见小安估计得等到傍晚。” 俩人还不知道三个孩子中已有两个离家出走了，现在田庄里只有小安一人在调度，他一边使人给他们房间送吃的，一边吩咐门外伺候的人，“我们要做的玩具就快要做好了，你们谁都不准打扰，知道吗？” 侍卫们：“……” 小主子，您到底是想骗我们还是城里的王爷与齐世子？ 朝夕相处的侍卫和暗卫跑了三分之二，您以为我们还不知道那俩人跑了？ 所以您实在没必要在我们跟前做戏啊。 小安做戏却不是给侍卫们看的，而是给田庄里的人看的，做戏做全套，谁知道田庄里有没有父亲和小熊哥哥埋伏下的人手？ 所以还是继续假装虎头他们还在房里研究制作玩具吧。 第1304章 养病（6） 齐浩然假装身体病弱，中毒深厚，为了不让齐修远发现，他还切断了侍卫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齐浩然话说得很清楚，“谁要敢把本王的身体状况透露出去，别怪本王不客气。” 除了穆扬灵，没人知道齐浩然的真实目的，以为他是防备外敌，毕竟给皇上下毒的人还没找到呢。 所以纷纷表示誓死效忠王爷和大齐，绝对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 齐浩然把一切安排妥当，一边喝药一边和穆扬灵伤心的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名医。” 穆扬灵安慰他，“我让各地粮铺的人留意，总会找到的。” 丰收粮铺遍布大齐各地，连琼州岛上都有分铺，因此各地消息很灵通。 齐浩然觉得光靠粮铺的人不行，因为他们不是专门打听消息的人，总会有缺漏。 “子衿手上有一直专门收集情报的机构，这事还得他来做最好。” 齐浩然仰头把药喝完，把碗塞穆扬灵手里，道：“我去和他写信。” 齐浩然从不刻意隐瞒范子衿事情，这次皇帝重病的事他自然也没想瞒他。 齐浩然从小豹子的梳理把《论语》扒拉出来，用密语给他写信。 齐浩然边写边伤心，把自己的计划也给写进去了，告诉子衿道：“你与大哥身体都曾有损伤，我常忧心，百年之前孤寂无寥，只余我一人在世间，至后来，你与大哥尽心调养，身体无虞后我方安心，但谁知天降大祸，大哥十六年调养成果毁于一旦，竟只剩下三五年寿数。” “太子年少，几位皇子更是年幼，如何能就此失去父亲？望你帮我助我，找到名医与奇药，替他调养身体。” 齐浩然写好密信，用油纸包好塞到信鸽腿上，满怀惆怅的看它飞远，一回头就见正被禁足的虎头与小狮子偷偷的摸进厨房里找吃的，顿时气得眉毛横飞，伤心变成了气愤。 京城里的范子衿也快气炸了，他刚想起儿子，派人去田庄里把人接回来，本意是让他回宫读书前父子说说话谈谈心，结果去的人空手而回，说三位小公子闭关造玩具。 知子莫若父，虎头和小狮子闭关造玩具情有可原，他儿子怎么会去？ 要知道他再过一个月就要参加童生试了，这时候不努力看书还有心情去造玩具？ 范子衿直觉不对，立刻骑马跑到田庄视察，那个传说三人闭关的屋子里只有小安，范子衿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捧着手在摇头晃脑的读！ 范子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虎头和小狮子这是跑了！ 范子衿气了个倒仰，没来得及揍儿子，把他扔给侍卫后急匆匆的往皇宫里跑。 皇上刚被人下毒，这两个小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往外跑，要是被抓了被谋害了怎么办？ 齐修远刚喝完药，正想与李菁华去小花园里溜达一下，顺便见见他几个儿子，范子衿就冲了进来。 得知虎头和小狮子离家出走了，他也急了，忙点派了禁军去追，一边问道：“他们何时走的？” “三天前！” 范子衿说到这里一愣，京城离浩然他们那里快马只要一天半，平常的速度骑马也只要两天，三天，按说他们应该到了吧？ 范子衿立刻转身道：“我这就给浩然写信，问他见到两个孩子没有。” 齐浩然早忘了把俩儿子离家出走的事告诉范子衿了，之前写好的信还压在案头，他教训完双胞胎回去看地图时才发现他光把有密语的那封信寄出去了，把给小安说情的那封信给落下了。 但信鸽早已飞得没影了，他总不能再去把信鸽追回来吧。 齐浩然只能惋惜道：“看来只能等信鸽回来再寄一遍了。” 范子衿急得要回去揍儿子，也是小安运气好，他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不管范子衿怎么砸门都不开，等到他没耐心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齐浩然的信鸽总算是穿越千山万水大半夜的落在了安郡王府的墙头。 范子衿收到齐浩然的信，一下就没心情理会儿子闯的祸了，满脸担忧纠结的离开了。 小夏氏忙拉着小福上前敲门，低声道：“儿子，是娘亲，你快开门啊，你爹不在这儿了。” 小安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小夏氏就戳着他的脑袋道：“你也太胆大包天了，怎么什么事都敢撺掇虎头和小狮子去做？” 小夏氏才不信虎头和小狮子能想出那样的计策呢，离家出走的事多半是她儿子给计划的。 小安不思悔改，瘪嘴冷哼道：“谁叫你们瞒我们的，亏得我们聪明，不然什么都被瞒在鼓里了。” 范子衿却没心情理会儿子了，他蹙着眉看齐浩然的信，齐修远的身体竟然差到那种地步，这是他所料未及的。 而齐浩然的计谋则让他纠结不已，他觉得他这个计谋未必管用，骗皇帝浩然身体也损伤严重，那好的大夫和药自然是先紧着浩然用，为了不抢占浩然的生存空间，皇上只怕不舍得用齐浩然送回来的药和大夫。 范子衿敲了敲桌子，拿笔给齐浩然写信，让他给皇帝写信，以后就在外寻访名医奇药，等身体好后才回来。 齐浩然不知道范子衿此举是何意，但他知道子衿比他聪明，所以照做了。 他给齐修远写信，说自己身体毒还没清干净，太医们并没有好办法，他要带着妻儿出去寻访名医，等到身体彻底好后再回京，小熊和王府就托大哥你和子衿多多照顾了。 齐修远收到这信伤心不已，以为弟弟的病情加重，不愿意让他担忧才如此，正想派出禁军去把人带回京城来养伤，毕竟外面再好哪有京城方便？ 这儿有太医，药材也齐全，缺什么都可以想办法买或寻找，在外面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啊。 齐修远与禁军统领道：“只等王爷身体好一些就押他启程，他要是不从你就把王妃和小公子小郡主们带回来，到时候他必定跟从。” 禁军统领刚要应下，范子衿就满脸是泪的跑进来，“大表哥！” 范子衿冲到齐修远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就哭。 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扭过头去，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第1305章 经年（1） 齐修远挥退禁军统领，惊诧的看向范子衿，问道：“出什么事了？” 范子衿抱着齐修远的腿痛哭流涕，“表哥，要不是浩然告诉我，难不成你要一直瞒着我吗？” 齐修远惊愕的问道：“我瞒你什么了？” 范子衿就把齐浩然的那密信给他看，上面用朱笔将密语翻译了过来，齐修远只要看红色的字便可。 这是他刚翻译出来的，字迹还没干透，皇上应该不会发现这信是好两天前的吧，反正上面又没有日期。 齐修远看着信上的内容，内心震惊，半响他才艰涩的道：“所以浩然是骗我的，他的身体没事？” 范子衿抹着眼泪道：“那小子能有什么事？他内力深厚，又身强体壮，就算毒素深入一时动弹不得，修养个半年左右也就好了，我担心的是您啊，您年华正茂，老天爷对您也太不公了。” 齐修远一笑，将信慢慢的折起来，轻声道：“我当了十多年的皇帝，老天爷对我已够厚爱的了。” 毕竟，在圆慧的嘴里，他本来只能当几年的皇帝，然后就因为打仗的旧伤复发而驾崩的，就算现在他可能活不到那个年纪，成就却一点也不比原本的低。 齐修远很满足了。 而现在弟弟也没有因他而减短寿命，老天爷对他还不够好吗？ 范子衿一抹眼泪，道：“这账怎么能这么算，您明明可以做得更多的，”他握着拳头道：“我要和浩然一起为您找名医调理身体。” 说到这个齐修远不免微微蹙眉，道：“浩然体内的毒既然不是很厉害那就回京来治疗吧，他总不能带着一家妻小到处乱跑。” “糟了，”范子衿这才惊呼道：“浩然说了这事不能告诉您的，要是他知道您知道真相了，他肯定会自己跑走，到时候我们想劝他回来更难了。” 齐修远蹙眉，他也担忧起来。 自家弟弟的性子自家知道，那就是个拿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性子，之前以为他是要为他自己寻访名医，他还能半拉办劝的让禁军统领把人带回来，若是为他，那以弟弟的性格，除非真的找到于自己有利的名医，否则他是不会回京的。 齐修远头疼的扶额。 范子衿见状，满脸忧愁的推波助澜道：“现在他还能写信告诉我实情，若是知道我不小心告诉了您，他肯定带着阿灵躲起来自己去找人，到时候我们难道要满世界的去找他？” 眼见着齐修远更沉默，范子衿就继续为难道：“而且几个孩子怎么办？长时间在外奔波，或是长时间不与父母在一起都不好……” 范子衿懊恼的想打自己的嘴巴，低声嘀咕道：“早知道刚才不来了，我也太冲动了……” 齐修远抽了抽嘴角，道：“行了，这事也不怪你。” 他想了想道：“不如再让太医骗他一次？就说太医院这边已经找到了法子，他可不必去寻访名医了……” 见范子衿定定的看着他，齐修远就叹道：“好吧，朕也知道这个法子多半骗不着他，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一直到处跑着找大夫吧？” “表哥，你的身体若没有好转浩然就是回来了也会出去的，这事想瞒是瞒不住的，三五年的时间并不长。” 齐修远的脸色就有些复杂。 范子衿擦干了眼泪道：“您不如听太医的，多放点心力在身体上，只要一有好转我们就有理由把他叫回来了，当年您中毒大夫还说您身体会虚弱下去，于寿命有碍呢，结果呢，您调养下来，不仅能上战场杀敌，身体也不输于一般人，可见这都是能改变的。” 范子衿看着他手里的信道：“您就当是为了小熊他们，总不能让几个孩子一起与父母分离，只要您的身体好了，浩然才没有理由在外面乱跑不是吗？” 齐修远沉默了半响问道：“所以这事不告诉浩然？” 范子衿点头，“他既然假装自己病重，那您就当自己不知道实情，还能借此给他多送些东西，掌握他的行踪，总比他自己丢下一家老小跑得没影强吧？” 他要真拦着齐浩然不准他出去找人，这种事他还真干的出来。 齐修远忧愁了，有一个任性的弟弟也很心累的。 齐修远勉强认同了范子衿的主意，这样一来禁军统领也不用去“请人”了。 而他之前派去的工匠和十几车物资还是到了那条路上。 齐浩然还没能动用内力，听到侍卫们的形容也不由咋舌，道：“你们亲自去选我们用得着的东西，用不着的贵重东西就给送回去，其他的就分给此次受灾的百姓，就说是皇帝给他们的，若是心中感激就给皇帝祈福，至于工匠，分出二十人来陪同县里的徭丁一起清理道路，剩下的人则去帮村民们修建房屋。” 齐浩然看着山脚下的淤泥道：“等清理到我们这儿，我的毒应该也清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就先去岭南找大夫。” 齐浩然和范子衿是打定主意让齐修远好好调养身体的，所以由齐浩然在外寻访名医，找到人后由随行的两位太医确认对方有真材实料后齐浩然就礼贤下士的请对方到京城去给皇帝治病。 路上找到或是碰到珍贵的药材也会买了送到京城。 虎头和小狮子不乐意再回京读书，用他们的话说，“听说学生一生中至少要游学一次，我们觉得我们可以把游学的时间提前。” 齐浩然到底觉得他们年纪小，还应该多读书，所以在路上聘请了一个年轻力壮学识不错的举人给他们当夫子，一边四处寻访名医一边教导他们，有时候走累了也会在一些地方停上一两个月。 而小安动作迅速的考中了秀才，包袱一收就跑去投奔四叔四婶了，比起虎头小熊他这个读书人更需要游学好不好？ 范子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去了。 因为他比齐浩然还忙，根本没时间教导孩子，要不是怕小夏氏一人孤单，他连小福都想送去给齐浩然带着。 齐修远自从知道自己寿命不久，而弟弟身体无大碍后就彻底放开了手脚做事。 他体内的毒素刚得到控制他就直接撤销丞相，点了荣轩，户部尚书，范子衿和御史大夫为内阁辅臣，而荣轩为首辅。 严渡再次被罢相，动作之快让群臣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所有人都看出皇帝的身体状况并不十分好，大家隐约猜出他要命不久矣了。 人在临死前都会有些不管不顾，这时候没人敢用自个的脑袋上前阻挡新政，因此官制革新顺利的展开来。 第1306章 经年（2） 齐修远已是打定主意将太子教导出来让他接替朝政，而范子衿是给儿子培养的帮手，所以不仅齐修远在慢慢的把权利交替给儿子，就连荣轩都开始把手中的权利交给范子衿。 范子衿是聪明，但官制改革没有前例可循，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加上突然要承担这么多，所以每天只朝政就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了，何况他还要监督齐修远用药调养，还要与小宝磨合沟通，还要照顾一下爹娘都不在身边的小熊…… 如此一来难免忽略了自个的亲生儿子，所以小安一考中秀才就提出去找四叔游学，范子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而这次游学不同以往出去一两个月而已，小安一去就是三年。 跟着齐浩然南来北往的跑，路上顺便收拾了不少贪官酷吏，将地方政务和律法摸了个透。 等到他觉得积累得差不多了，就拉着虎头和小狮子一起回来参加乡试。 当然，考乡试的是小安，虎头和小狮子跑去考军校去了。 齐修远和范子衿本来还担心三个孩子跟着齐浩然山南山北的跑耽搁了学习，谁知道小安会一举成为大齐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举人？ 若不是范子衿不负责科举，且小安的文章的确写得好，朝中官员都要怀疑范子衿徇私了。 他才十五岁吧，话说范子衿的儿子有这么聪明吗？ 无怪乎大家这么质疑，因为小安和虎头小狮子一直是一伙儿的，三人留给外人的印象就是调皮，祸事不断，除了自家人和教导他们的先生，谁会留意他有多聪明？ 最后还是翰林院的各位先生站出来为他说话，摸着胡子委婉的惋惜，表示如此璞玉由他们来打磨肯定更光彩照人。 意思是小安的成就还可以更高，可惜被荣亲王给耽误了。 范子衿却很得意，道：“爷的儿子，不管在谁的手里都是璞玉。” 小夏氏时隔三年才见到儿子，生怕他再去投奔他四叔，连忙问道：“四叔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也离京三年了，这什么时候回来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又叫小熊跑去跟他们过年吧？” 范子衿无语的看着妻子，“才过完中秋，哪里就快过年了？你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 小夏氏理直气壮的道：“秋天将过，冬天将至，那过年还会晚吗？” 范子衿明白她的心思，挥手道：“放心吧，你儿子此次回来就入国子监念书不出去了，浩然？哼，那小子只怕在外面玩野了，且再等两年吧。” 小夏氏担忧，“这是你给儿子安排的，他未必听你的。” 范子衿淡定的起身道：“虎头和小狮子考进了军校，也要留在京城读书呢，他跑出去找谁玩？” 小夏氏立刻安心了，笑道：“既然虎头和小狮子要留在京城读书，那不如把他们兄弟三人都接到我们府上来住，也好让我照顾他们，总不好叫他们还住在宫里吧。” 范子衿点头，“我正有此意，这样家里也热闹些，免得你无聊。” 小夏氏笑道：“我有小福陪着呢，怎么会无聊？” “我正要与你说呢，小福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我打算送他去给浩然历练一番。” 小夏氏就张大了嘴巴，眼泪很快漫上来，哭道：“你就不能让两个儿子都留在我身边？” 范子衿就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这也是为了儿子们好，我常年忙碌，根本顾不上孩子，而孩子总要有父亲教导才是，浩然是他四叔，与我是一样的，你看小安他被养得多好，小小年纪就考中了举人，身体健康，文武双全，难道你想以后小福就靠其兄生活吗？” 范子衿劝她道：“你看浩然家的儿子，小熊出息，虎头和小狮子也没说就此安逸，仰仗其兄，他们不也努力习武，学习兵法，现在还考到军校里去，爷的次子难不成就比他们差？他总也要靠自己的本事出仕入官才好。” 废话，再不把小儿子送走，小夏氏就要把他养成纨绔了。 范子衿因为忙，而小福年纪又小，所以一直由小夏氏带着的。 大儿子不在身边，小夏氏难免对小儿子溺爱了些，就是范子衿，面对可爱圆滚滚的小福时也是满脸和悦，因此这儿子越来越胆大，当然胆大的方向不太对。 龙凤胎一走他就没了玩伴，不免跟其他家的孩子玩在一起，要不是小安见了皇上后跑到上书房接弟弟，他还不知道自家弟弟在宫里被皇子们欺负，然后他转头去欺负伴读呢。 如今上书房里只有三四五六皇子，文谡早跟在太子身边当政了，先生也是专门的，而没了穆扬灵掌控的上书房渐渐变了味。 不错，上书房就是穆扬灵掌控的。 以前在上书房念书的孩子，大到太子，小到小福私底下都是由穆扬灵教育，他们在上书房犯错，先生们也习惯于跟穆扬灵告状，再由穆扬灵罚他们。 所以上书房是穆扬灵掌控的。 但这三年穆扬灵跟着齐浩然在外，自个也有好几个孩子在教，与皇宫里另外几位孩子的联系自然也少了。 而齐修远给几位孩子及小福都选了四位伴读，伴读入宫，宫外一些不好的习气自然也带进了皇宫里，加上人一多，矛盾自然也在增多。 而三年前皇上病危，安郡王封锁宫门不许皇子出入的事到现在都还让他们耿耿于怀。 三皇子和四皇子当时已不年幼，自然有自己的好恶，而五皇子六皇子虽小，但却很听母妃的话，所以小福在宫里难免被排挤一些。 这小子也是狠的，他既像范子衿一样聪明，又有被齐浩然穆扬灵养出来的骨气，竟然利用范子衿在朝中的权势拉拢伴读，虽然他还会时不时的被皇子们排挤，但他也会打回去，当然，他不敢打皇子，就把跟在他们后面的伴读给打了。 这让躲起来看热闹的小安气了个倒仰，打伴读算什么本事，谁欺负的你你就去揍谁呀！ 小安从小与齐文谡长大，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什么的太平常了，所以礼教告诉他不能揍皇子，但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皇子可揍。 小安不能看着自家弟弟被欺负，但留在这里跟孩子们争锋相对显然对他的成长也不好。 所以他就提议把弟弟送去跟龙凤胎作伴，反正他们岁数差不多，正好可以一起教育。 第1307章 经年（3） 小安不觉得弟弟会在外面呆太久，因为皇伯伯的身体已经在渐渐好转，再过不久四叔应该就不得不回来了。 这几年大齐国泰民安，天下人又都知道皇帝注重养生，因此不少擅长此道的大夫纷纷来京求出路，加上四叔礼贤下士请来的名医，多方努力下，皇伯伯的身体已经有大大的好转。 而皇伯伯对四叔总是不着家的做法越来越不满，只怕对方不会在外面逍遥太久了。 如果说齐浩然一开始是抱着给大哥找名医的目的在外游历的，那三年过去，他已经是不急不躁的边找人边游玩，还边教育孩子了。 可以说把弟弟，丈夫，父亲和大齐王爷的身份发挥的淋漓尽致，开心得不得了。 不管他走到那个地方他都是最大的，没人敢给他气受，遇上贪官污吏也是直接出手就行，御史弹劾他也听不到，只要事后写个辩折就行了。 就连辩折都是师爷钱先生写好后他抄的。 他可以带着妻子去游山玩水，时不时的给几个孩子布置下一堆作业，然后带着阿灵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 他会尽到父亲和叔父的责任，把几个孩子教育得是聪明伶俐。 他可以给大哥找名医，找珍奇的药材，像他这么好的弟弟，父亲，丈夫，王爷上哪儿找去？ 所以齐浩然乐不思蜀了。 齐修远却差点被弹劾他的折子给淹没了，他一再的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气大伤身，但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生气。 他觉得弟弟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好，免得每天都在给他惹麻烦。 虽然齐修远这三年来没少生气，但身体还是渐养渐好，大家看着渐渐活力四射的皇帝，特别是在骂荣亲王时中气十足的皇帝，众人一致觉得皇帝的身体好了。 所以齐修远没少让华院正下诊断书，好证明自己好了，把齐浩然给叫回来。 但华院正表示他很耿直，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绝不会屈服于权势，因此他死死不下诊断书，表示皇上的身体还需要调理再调理，警报还未结束。 君臣两个又僵持了两年，眼见着荣亲王把孩子扔下，带着荣亲王妃跑到了西夏的地界去找药材，华院正知道，他要是再不服从，只怕他这个院正就要换人做了。 他只能不甘不愿的表示皇上的身体已经好转，今后再慢慢调理即可，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齐修远立即把此抄录送去给弟弟，并派了一队禁军去把人带回来，道：“无论如何要把人带回来了。” 五年的时间过去，齐修远越来越精神，当年下论断他最多只能活七八年的太医们都不由惊叹这是一个奇迹。 其实这五年来齐修远吃的药不是最多的，服用的药膳才是最多的。 除了最初两年需要天天吃药，最近三年皇上几乎不服药了。 太医们觉得论养生之道还是应该着重关注药膳，但华院正却道：“除了药膳，心境也很重要。” 他摸着胡子道：“要不是有荣亲王隔三差五的闯个无关大雅的小祸，皇上的病只怕好不了这么快。” 而且皇上也没有以前操劳，手中一半的政务都交给了太子，闲暇时间多了，受的气少了，身体自然也好了。 齐修远召回齐浩然的圣旨到达边关时齐浩然刚和穆扬灵带着抢到的药逃回来。 他挑衅的冲边境对面的人挥舞着鞭子，大声叫道：“替我与你们的王爷道声恼，就说这药我借了，明日就将贺礼送上。” 对面的胡人冲他吹胡子瞪眼，偏大齐兵强马壮，他们国内现在依然内乱不止，根本不敢冲过去。 齐浩然心满意足的背着包袱回大帐。 早听说西夏天山上孕育着各种珍惜药材，其中不乏温和补身，益气养血的好药，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去，这次总算是偷偷的把东西拿到手了。 穆扬灵也进了大帐，将背上的大弓挂在大帐上，道：“你把人家一年的供奉都抢了，若是给回去的东西不够诚意，只怕要平白惹一个仇人。” 齐浩然哼哼道：“爷又不是土匪，给出去的东西自然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穆扬灵怀疑的看他。 齐浩然就盘腿道：“西夏苦寒，又不擅长耕种，这些年各地天灾不断，大齐还好，西夏和大元可就惨了，特别是西夏，他们还在内战呢，青武王野心勃勃，本王不信他对西夏的皇位就没心思。” “你要送他武器？”穆扬灵皱眉，道：“这个计谋你以前对大金用过，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 “谁说爷要送他武器了，这次爷改主意了，爷送他粮食！”齐浩然喝了一碗马奶酒，龇牙道：“真不习惯这味……圆慧不是说你当初能躲过雷劈是因为做的好事多，功德盛吗，既然这样那我们以后还是少掀起争端的好，送武器哪有送粮食好啊。” 齐浩然道：“这次我们还以大哥的名义送，反正这些药也是给大哥用的，用他的名义送正好，他的百姓和士兵不是饿肚子吗，我们给他们一批粮食，算是对还了借他们的药材，之后他们要是愿意，我们大齐还可以跟他们交易粮食。” 穆扬灵张大了嘴巴，竖着大拇指道：“你行！” 齐浩然得意的一笑。 穆扬灵不知道圆慧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齐浩然此举无疑是在钻天道的漏洞。 给正在受灾的青武王送粮食不仅能把他们抢人家药材的事掀过去，还能救不少人，这点天道是会算功德的。 但这样就不会挑起战事了吗？ 显然不可能。 青武王野心勃勃，他受灾，别人也在受灾，现在他有了粮食，他的百姓和士兵吃饱了肚子，那肯定会扩大地盘，争端肯定会起。 粮食也是武器，还是一个大杀器！ 这也算是对五年前齐修远中毒事件的一个反击了。 夫妻俩正乐滋滋的清点抢到的珍稀药材，侍卫长就带了万公公和禁军副统领亲自来了。 可见齐修远对此次把弟弟宣召回京的决心，连最重要的两个心腹都给派出来了。 第1308章 经年（3） 万公公一见到齐浩然就扑过来抱大腿，哭道：“王爷，奴才总算是见到你了，您不知道皇上有多担心您呐。” 万公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倾诉道：“这五年皇上日夜想念您，好几次奴才还恍惚听见皇上叫错了安郡王，可见皇上有多想您啊。” 万公公生怕齐浩然不跟他们回去，极度渲染皇帝对他的想念，就差说皇上上茅厕都在想他了。 齐浩然瞥了带刀围在大帐门口的禁军副统领一眼，抽着嘴角道：“行了，本王跟你们回去。” 齐浩然回身坐在主位上，道：“不用围着本王的营帐了，难不成我不走你们还能绑了我不成？” 正有此打算的禁军副统领立即挥手把手下赶走，露出笑容上前道：“王爷误会了，这些新晋侍卫并未见过王爷，所以好奇跑过来一睹王爷风采罢了。” 齐浩然撇撇嘴，并不拆穿。 万公公见王爷同意回京了，立即把盒子装着的圣旨拿出来奉上。 不管荣亲王是真跟他们回去还是骗他们，反正接了圣旨他就得跟他们回去。 齐浩然也不拖拉，直接让人把随行的太医找来，紧盯着他把药材保存好后就边往东行边去接孩子们。 龙凤胎和小福被他们安置在一个小镇上，齐浩然在那里租了个院子给他们读书，之前他们在此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因为突然收到消息，这才跑到西夏去截青武王进贡给西夏皇室的药材。 这些药材是天山上的采药人进献给青武王，再由青武王进贡给西夏皇室的药材，现在齐浩然在青武王侍卫押送途中就把东西给劫了，这梁子结得有点大。 不过齐浩然有把握可以解了这冤仇，已经吩咐了人去处理，他对此一点都不担忧，反而担心三个孩子在小镇子里闯祸。 他和阿灵离开有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这三孩子是不是把小镇上的居民给祸祸了。 一行人骑马进入小镇时，小福正一手弟弟，一手拉着妹妹的上街找吃的。 侍卫们跟在他们后面，见小主子们跟商贩们一番讨价还价后依然以原来的价格买下吃食。 虽然已经见过了许多次，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们不太理解，既然知道最后砍不下价格，那为什么一定要试过才买？ 几文钱的东西又不贵，何苦来哉？ 小福不知道侍卫们心中所想，只是惋惜的看了商贩一眼，扭头问宝珠，“不能少，我们还要吃吗？” 宝珠流着口水点头，“要！” 商贩很淡定，这三个小孩每天傍晚都来他这里吃羊肉串，就算杀不下价格最后还是会买——就买两串！ 商贩内心也很抓狂的，想要他降低价钱，关键是您得多买啊，这三小孩每次来都是只买两串，却偏偏要压价，他说了多买才能便宜，对方就只多买一串…… 他小门生意很不容易的。 商贩一脸平静，内心抓狂的把烤好的羊肉串递过去，接过六文钱，目送他们离开。 三个人分食两根羊肉串，其实要不是宝珠和小狮子吃的比较多，其实小福觉得一串就够了，这条街上这么多美食，吃得少点他们就能吃很多花样了。 三个小孩打算往下一家去，一阵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传来。 三个小孩一愣，然后大喜，跳着脚就冲马蹄声传来之处跑去，侍卫们忙跟上。 远远的，看到打前的齐浩然和穆扬灵，龙凤胎欢呼的叫道：“爹爹，娘亲！” 小福也很兴奋，“四叔，四婶！” 齐浩然和穆扬灵勒住马匹，穆扬灵把宝珠拉上来放在身前，把小福放在身后，笑问道：“你们在镇上听先生的话吗？” 小豹子也已经被齐浩然放在身前了，闻言叫道：“我们可听话了，先生都夸我们了！” 齐浩然表示怀疑，“真的，假的？” 小豹子立即着急的道：“谁说谎谁是小狗。” 齐浩然哈哈笑道：“行了，爹爹相信你，今天晚上不用做作业了，我们收拾东西明天就回京城，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伯伯和哥哥们了，高兴吗？” 三个孩子眼睛皆是一亮。 他们前不久刚收到哥哥们的飞鸽传书，说是皇伯伯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让他们回京，哥哥们还让他们劝父亲（四叔）回京，不行就打滚求回家。 他们还计划着怎么劝说呢，没想到这就可以回去了。 三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小福还有些惋惜这两年的幸福生活，小豹子和宝珠却只剩下高兴，因为他们对京城已经没多少记忆了，但大哥哥经常给他们写信描绘京城好玩的地方，就连父亲和母亲也说京城很繁华。 齐浩然和穆扬灵见孩子们不抵触回京，动作就更快了，京城中的贵夫人们才把春衫换夏裳，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就进了京城。 荣亲王回京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了出来，本来热度已降，但现在见着王爷一家真的回来了，京城中的官民依然震惊的围观。 他们还没到城门口就看到了路两旁围满了人，齐浩然以为是跟他们一样进城的百姓，还好奇的问道：“最近京城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人进京？” 禁军副统领已经先一步收到统领的消息，抽了抽嘴角道：“或许是来欢迎什么人的吧。” 他没敢说他们是来围观您的，但意思却透露出来了。 齐浩然本已经转头去与马车里的穆扬灵说话了，这一听立刻又扭头去看前面路边的百姓，眯着眼睛分辨半天，问道：“打前的是太子和世子？他们怎么带这么多人来？” 也不嫌丢脸！ 禁军副统领轻咳一声，道：“应该不是殿下和世子带来的，或许是百姓自发的……” 才怪，围观的人中起码有一半是京城各官员或各家派来打探消息的，其他则是被别人吸引了在这里看热闹的。 有这么多人围观，齐浩然也不好随意，只能抬头挺胸的打马走在穆扬灵马车旁边。 侍卫们时隔五年回到京城，心中各种激动，突然看到这么多百姓欢迎也激动得很，不由整了整衣服，和王爷一样抬头挺胸的打马向前。 第1309章 大结局 父亲回来，小熊自然要带两个弟弟来接人，小宝是被齐修远派来的，小安则是被自个爹丢下的。 范子衿本想自己来的，但走到半路发现同行的都是孩子，最要紧的是当时不少人都往城门口跑，一打听才知道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范子衿是想去见齐浩然，却没兴趣去当猴子给人观看，因此果断把儿子丢下，自己掉转头先进宫了。 小宝一向亲民，加上被人看也不会少去一块肉，所以他没叫人清场，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是在城门口接人，这里出城进城的人不少，实在是不好清场。 所以就造成了当下的局面，好多人在这里围观。 京城的老居民们都很怀念荣亲王，以前荣亲王在京城的时候，大家不会缺少话题，自从他离京后京城就少了一个话题人物，连热闹都不及以前了。 而京城的官员们则是怀着复杂的心情迎接这位王爷。 官制革新已经推行至全大齐，现在正在查漏补缺，如今再回头看，当初的敌对与对抗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了无痕迹，也不知道荣亲王会不会小肚鸡肠的记住他们。 毕竟，当初他是为了避开他们的锋芒才离开京城的，要不是后来皇上突然中毒昏迷，朝政混乱起来，他们只怕还会与他继续争锋相对下去。 所以大家心里很复杂，不知道该是冷脸对他，还是笑脸相迎。 齐浩然可不管他们想什么，自从把虎头小狮子送回京城后，过年的时候小熊也不去跟他们过了，而是带着弟弟们留在京城，因此他已经两年没见着三个儿子了。 看到三个高高壮壮的儿子，饶是齐浩然经历丰富，此时也不由眼眶一红。 虎头和小狮子没那么感伤，大喊大叫的就冲着骑在马上的弟弟妹妹去了，而小熊则跟他爹一样眼睛红通通的，上前恭敬的作揖道：“父亲，您回来了！” 齐浩然正要去摸他的脑袋，闻言一愣，什么时候这小子也学会虚的这一套了？ 想到小福就是因为在京城不学好才被送到他那里，顿时惊疑不定的看向儿子。 小福是因为年幼，性格不定才会学坏，难不成小熊也给学坏了？ 小熊低着脑袋却给父亲使眼色，齐浩然松了一口气，拿着姿态点头道：“嗯。” 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呢？” 小熊就低声道：“爹爹，百姓中埋伏了好多言官呢，弟弟们还在念书可以大呼小叫，我们俩却得端着，不然他们又要乱写乱说了。” 又道：“我们当然不怕他们弹劾，但总是听着也很烦的。” 齐浩然虽然不觉得需要假装，不过儿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拆儿子的台，因此很是威严的回头瞪着一群大呼小叫的孩子道：“行了，乱嚷嚷些什么，没大没小的，还不快进城，不知道你们皇伯伯在宫里等你们吗？” 虎头和小狮子一愣，咬着耳朵小声道：“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安看了小熊一眼，拉了双胞胎一把，低声道：“行了，你们都长大了，照着四叔的话做。” 龙凤胎和小福见哥哥们都端正了态度，他们自然也仰头挺胸的坐好。 小宝眼里闪过笑意，上前恭敬的与齐浩然见礼，简单的寒暄一番这才一起往皇宫而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进宫，只有万公公和禁军副统领和几名侍卫跟着齐浩然他们进宫，其他人都带着行李回王府。 齐修远早早就带着李菁华和几个孩子在等了。 李菁华见他急得原地打转，就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抚他道：“看时辰四叔也差不多进京了，你别急……” 一语未落，外面魏公公的声音就想起，“皇上，娘娘，荣亲王与王妃进宫了。” 齐修远舒了一口气，起身道：“快宣！”亲自走到前面去迎接，范子衿忙丢下茶杯跟上。 李菁华也只能拉了女儿明珠跟上，无奈的对他道：“您也太急了……” 其他几位皇子也忙跟上。 而在宫门口的二皇子齐文谡早早就看到了四叔一家，顿时咧开大大的笑脸，冲上去见礼。 穆扬灵下了马车看着他笑道：“文谡都长这么大了，亏得你长得像你父皇，不然大街上遇见我都不敢认了。” 齐文谡羞涩的一笑，道：“四婶，父皇早早就等着您和四叔了，赶紧进去吧。” 穆扬灵笑着点头。 齐修远看到精神奕奕的弟弟，眼眶不由一红。 齐浩然看到面色红润的齐修远也不由激动起来，兄弟三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了几声。 以往沉寂在心中的思念和担忧在这一刻尽皆消散。 穆扬灵与李菁华也相视一笑，李菁华道：“带了孩子去坤宁宫吧，他们只怕有一箩筐的话说。” 穆扬灵点头。 此时三人哪里还记得妻儿，自己就往书房里去说话，早忘记他们一群人了。 穆扬灵左右看看，好奇的问道：“表嫂呢？” 小夏氏应该也在这里才是啊。 李菁华好笑的先看了一眼小安才道：“她呀，有身孕了，因为高龄，反应很大，范子衿怕折腾她，严令她不准出门的，等你安顿下来了去看看她。” 穆扬灵就张大了嘴巴。 小夏氏今年都三十四了，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了！ 她忙问道：“那太医怎么说？” “放心吧，这些年她跟着子衿调养身体，基础很好，太医说没事。” 穆扬灵松了一口气，看向小安和小福，高兴的道：“你们又要多一个弟弟妹妹了。” 小安早已知道这个消息，因而此时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小福则张大了嘴巴，他小时候很想要个跟小豹子宝珠一样的弟弟妹妹，但一直没有，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大了反而要有个弟弟妹妹了。 穆扬灵与李菁华有话说，孩子们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分享自己的礼物。 书房里的三兄弟也在说话，齐修远要求道：“这次回京就别往外跑了。”他无奈的道：“京城的名医已经够多了，华院正说我只要好好调养，活到五十不成问题。” 而在帝王之中，能活到五十已算长寿，何况他还是开国皇帝。 齐浩然没说话，半响才道：“我答应过阿灵，等孩子们长大我就带她去游山玩水，游历天下的。” 齐修远和范子衿皆定定的看着他，齐浩然硬着头皮道：“等你们老了你们大可以也出去看看嘛。” 齐修远和范子衿对视一眼，道：“此事以后再说，你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入朝吧，”齐修远道：“我打算让你再接手西山大营……” 齐浩然立即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西山大营现在训练得就很好，我没必要插一手。” 齐修远蹙眉道：“那你想干什么？就此闲赋在家？” “这倒不是，官制革新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当年您不是让我在广州试着修改军制吗，我觉得现在可以慢慢实行了。就从我们掌握的齐家军开始……” 齐修远和范子衿闻言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是想不干活就好，有事情做人肯定就跑不掉了。 齐修远和范子衿安下心来，也就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说起儿女，齐修远道：“小宝已快及冠，太子妃也要开始选了，本来这之前应该给他先选几个侧妃的，但皇后说结发夫妻感情最深，应当先给他娶正妃再考虑侧妃。” 范子衿对此没有意见，“皇后既如此提议，那便如此吧。” 齐浩然则是大为赞同，摇头晃脑的道：“最好让小宝提前看看侄媳妇，万一你和皇嫂选的他不喜欢呢？” 齐修远抽了抽嘴角道：“你以为他是你呀，”又道：“小熊年纪也不小了，你和阿灵也该给他留意一些了，本来我是叫你皇嫂帮忙留意的，不过想着最后与他媳妇相处的是阿灵，你皇嫂看上的阿灵未必会喜欢，这才按下不提。现在你们既然回来了就别耽误孩子了。” 齐浩然目瞪口呆，问道：“他媳妇怎么是跟阿灵相处呢，不是应该跟他吗？” 齐修远一噎，道：“婆媳才是一起相处最多的，小熊以后娶的媳妇自然要对阿灵的脾性，你当所有的媳妇都像你媳妇一样没婆婆？” 齐浩然哼哼道：“小熊的媳妇自然是跟他脾气相和，阿灵这儿有我呢。” 见大哥和子衿面色怪异，他立刻补充道：“我是说夫妻才是相伴一生的人，这婆媳若是不合分开便是，皇嫂那儿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大可以列出来给小熊看，他要是喜欢就可以定下，不必问和阿灵的意见的。” 齐修远和范子衿扶额，道：“这事你还是先问过阿灵吧。” 齐浩然见他们不信他，晚上就嘟了嘴找穆扬灵寻找支持，“……这媳妇不应该是跟小熊合适吗，怎么反倒把你考虑在前面了？” 齐浩然已打定主意以后跟穆扬灵出去单过的，他们已经为儿女****不少心，实在是没必要在日夜看着他们。 何况阿灵不擅后宅心计，他实在是不放心她跟儿媳妇相处。 别人家都是婆婆欺负儿媳，他只怕阿灵被儿媳欺负，所以还是他们两个自己过吧。 齐浩然期待的看着穆扬灵，穆扬灵理所应当的道：“他们的媳妇是跟他们过一辈子的，当然是要合适他们的。” 齐浩然放心了，抱了她问道：“那等我们老了你是想住在王府里，还是出去外面住？你要是不想应付家里的媳妇我们就出去外面住好不好？” 穆扬灵则笑道：“王府就很好了，何必跑到外面？你要是不喜欢孩子们打扰我们，我们就在山脚下劈一处地方建个房子，不许他们来打扰就是，难道孩子们还敢不听我们的话？” 齐浩然摸着下巴道：“说得有理。” 他转了转眼珠子道：“那你赶紧给小熊定亲吧，等宝珠和小豹子年满十八我们就出去游山玩水去，我听说大理有很多佛寺，当年我只是匆匆一观，还未来得及领略其中风情，下次我带你去。” 穆扬灵高兴的点头，“如果可以我们再出海玩一玩，你看安德烈他们去过那么多国家，我们不跟他相比，那起码也要出国玩一玩嘛。” 齐浩然撇嘴道：“谁说爷没出过国？前有大金，现有大元和西夏，爷全都去过。”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道：“你那是去打架的吧，什么时候是去玩了？何况这几国都在大齐边上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要去就去远一点的地方。” 齐浩然对穆扬灵向来是有求必应，就算嘴上再怎么嫌弃，心里也已经应下了，打算现在就开始准备打海船，以后出海也容易些。 反正他们现在钱多得花不完，造条海船而已，小意思！ 第1310章 番外 威武的大齐（1） 齐修远到底没能留住弟弟，在宝珠十八岁出嫁的第二年，小豹子也娶了媳妇后，夫妻俩一步没耽搁，儿媳妇刚回门回来没几天他们就收拾了东西出去游天下了。 他本想指望几个孩子拦一拦，谁知道小熊他们都很支持父母，虎头更是直言道：“皇伯伯，我们现在都成亲了，又不能时时跟在父母身边，他们想出去玩就去呗，您放心，他们身体好着呢。” 齐修远噎住了，那俩人何止是身体好啊，明明都四十出头了，却还像刚过而立，不仅精神奕奕，还身强体壮，现在小熊出全力都未必打得过他爹。 他们自家人都抱着支持的态度，齐修远当然就更没立场说话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弟弟带着弟媳去游山玩水，自己在京城里隔三差五的收到他寄回来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弟弟的刺激，还是齐修远的身体真的不好，他在齐浩然离开的第二年突然重病，被抢救回来后好似就想通了，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自己和皇后搬到了京郊皇宫修养身体。 因为这是圣人之后第一次和平禅让，既太上皇心甘情愿的把权利让出去，让后代史者像打了鸡血一样研究这部分历史，把齐修远这个人从外到内都研究了一遍。 然后大家发现，太康帝决定禅位的那天只有安郡王，历史上的贤相范子衿和荣亲王夫妇在场，谁也不知道四人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齐修远就做出了禅位的决定。 不少读者怀疑是安郡王和荣亲王夫妇逼迫皇帝禅位，但这被史者们一致否定，因为据历史研究四人关系很好，而齐修远这个太上皇之后还活了三十多年，在高龄八十六岁时去世。 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不仅行动自由，手中还掌握着一方势力，还可以指点参议朝政，明显是心甘情愿的，何况当年宫廷的禁军，皇家侍卫并没有调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齐修远都不像是被逼迫的。 可惜当天晚上并没有史官在册，因此无从记录，而大齐皇室一直不肯公开关于那部分皇帝的手记，所以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而齐修远的禅位就好像做了一个榜样，之后的元丰帝齐文宸禅位给其子泰熙帝，之后大齐皇朝中一共出现了七位禅位皇帝，成为历史上禅位最多的皇朝——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而到了当代，大齐皇室只掌握少有的权势时，禅让制成为了惯例，每一位帝王在登基满三十年，或是年过六十时都会将皇位禅让给子孙。 而皇室不肯公布这部分的手记或是记录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自己都没明白老祖宗们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禅位了，而且让禅让制成为一种惯例，其时间跨度有二十多年之久。 当年，在那一个宫殿里，齐修远病危，得知消息飞马而回的齐浩然和穆扬灵跪在他的床前哭，懊悔他不该那么早出京。 范子衿则在一边安慰他道：“这事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一个普通的风寒会让皇上病重？” 没错，皇帝就只是风寒而已，简言之，他只是感冒罢了。 他不过是贪图凉快，在夏夜吃完宵夜后带着人出去乘凉赏月，第二天鼻子就有点塞，身体还是倍儿壮。 别说齐修远自己没把这毛病放在心里，就是忠心耿耿贴身伺候的万公公都没多留意，只是让太医抓了一副药喝了。 谁能知道这风寒越来越重，先是鼻子塞，然后是流鼻涕，再然后喉咙就跟火烧一样，等齐修远稍微重视的时候他已经在咳嗽了。 但这时候依然每人觉得这一场风寒有多重，风寒咳嗽嘛，每人一年总要有那么几次，皇宫良医无数，药材更是上好的，难道还治不好风寒咳嗽？ 可谁知道皇帝吃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太医院的太医们首先重视起来，华院正每天板着脸亲自抓方熬药监督皇帝服下，可是皇帝的病还是越来越重了，人直接从咳嗽变成了头昏脑涨，好几次他在朝会上都耳鸣目眩，差点昏厥。 这时候距离他鼻塞已过去两个月！ 范子衿直觉不对，先是派人快马加鞭把齐浩然叫回来，然后是把皇宫翻了一遍，找出细作无数，但查后表面他们都跟这场风寒没关系，不管是从太医的脉案，还是他查出来的结果来看，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 就连华院正都不敢相信自己和众太医竟然治不好一场风寒。 齐修远已经躺在了床上，连身都起不来了。 齐浩然和穆扬灵当时正好在福州舅舅祝家里做客，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就往回赶。 一回来就看到大哥正面黄肌瘦的躺在床上，一时吓了个半死。 当即就忍不住发火和怀疑，难道是大元和后夏又开始作妖了？ 当年齐修远中毒就是西夏和大元不甘被大齐如此欺压算计，在西夏国内找到了秦芳的后人。 当年对齐修远用毒之事只有大金和大周的上层知道，而大元朝内有几个大金的降将，他们知道此时，但当时箭上涂抹的毒是大周皇帝提供的。 现在大周皇室早已不存在，但秦芳还有后人在，作为大周皇帝的心腹，秦芳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没想到他们不仅知道此时，还留有后招，那毒是可以二次激发的，因此三方使力，那几盆曳兰和引毒的香料就送进宫了。 齐浩然怀疑这次也是他国奸细下手，但范子衿却道：“不是，我里里外外都查过了，真要是有人出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齐浩然就看向跪在床侧的小宝，问道：“你几个弟弟最近可还老实？” 小宝一愣，泪珠掉下来都没顾上擦，他忙道：“四叔，不可能是他们。” 顿了顿道：“三弟和五弟纵然有别的心思，对于父皇，他们不敢，我们还是父子兄弟！” 对于这一点小宝还是有信心的。 齐浩然见了不甘道：“难不成真是因为一场风寒？” 范子衿和小宝都伤心的低下头，就是因为一场风寒。 齐浩然无措的坐在脚踏上看着大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华院正端了药进来，伤心的道：“这是新药方，无论如何要让皇上服下去。” 齐浩然就亲自上手灌，让人准备了三碗药，就算齐修远咽下去的少，三碗药灌完也服下了将近三分之二碗。 华院正松了一口气，不由抹了抹汗，也就荣亲王敢这么给皇帝灌药了。 第1311章 番外 威武的大齐（2） 齐修远当天晚上就出了一身汗，他醒过来看到趴在床头睡的弟弟还以为是在做梦，就看着头上的蚊帐自言自语的道：“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齐浩然立即惊醒，闻言不悦道：“大哥，太医说你就是风寒，只要好好吃药就行，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 齐修远吃了一惊，伸手狠狠地捏了一下弟弟，见他蹙眉，就惊讶道：“是真的呀，朕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齐浩然就不客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道：“大哥，我一出去游山玩水你就有问题，莫不是咱哥俩还分不开了？” 范子衿也醒了过来，闻言鄙视他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以前你外放时也没见皇上有事啊，这就是巧合。” 齐浩然歪了歪头，再次表示怀疑，“难道是因为老天爷见不得我逍遥快活？” 齐修远接过范子衿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哼道：“那还不如说是老天爷看不过我再当皇帝，想拉了我去作伴呢。” 穆扬灵醒过来时就听到这句话，她脑子还有些迷糊，因此晕沉沉的道：“那你就别当皇帝了呗，给小宝当。”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齐修远和范子衿都惊讶的看向穆扬灵，齐浩然则是直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骂道：“你乱说些什么？” 回头对大哥讨好的一笑，“大哥，阿灵她睡迷了。” 穆扬灵扯下他的手，打了一个哈欠道：“不是大哥说的吗，既然老天爷不让他当皇帝那他就当太上皇呗，正好可以全心全意的养身体。” 可这话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齐浩然瞪了妻子一眼，回头对大哥道：“大哥，这都是我之前跟她说的，我觉得您也太辛苦了，反正小宝已经长大，不如把这担子交给他……” 穆扬灵已经清醒过来，她瞪了丈夫一眼道：“行了，不用你帮我背锅，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这明明就是我的想法，别想抢我的功劳。” 穆扬灵目光烁烁的对上齐修远的，道：“大哥，圣人之后的第一人啊，您就不想当当？” 范子衿有些无语，难不成就为了一个虚名及就把手上泼天的权势让出去？ 他刚要说话，齐修远就突然拍了一下床板，目光炯炯的道：“不错，圣人之后第一人！” 这下换范子衿和齐浩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齐修远了。 享受惯了权势带来的力量，并不是说想让就能让的。 齐修远当时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但再一想到这一年多来心中的想法，又觉得理应如此。 禅位，穆扬灵或许是心血来潮的提议，但他却不是心血来潮的答应。 早在许久之前齐修远就隐隐有了这个念头。 自当年太医说他命不久矣之时他就想赶紧教会儿子，然后把大齐交给他。 但后来弟弟找来的名医帮他调理好了身体，他又多活了十年。 但这十年来因为要注意保养，朝中其实有一半的事务是分给小宝处理的，也就是说早在很久以前大齐就是他们父子俩共治了。 而自从浩然带着阿灵出去游山玩水后，齐修远心里就好像关了一头老虎，看着弟弟从大齐各地送回来的特产及风物，他看着外面的世界就越发的渴望， 这是他的大齐，他的天下，他都没有亲自去看过一眼！ 而他的弟弟，他的儿子已经将整个大齐游历了一半。 他会在这个宫殿里老去，和历朝历代的帝王一样渐渐衰弱，然后死亡，纵然他比很多皇帝贡献都大，后人或许还会称他为明君，但比起弟弟，他这一生算快活吗？ 如果他的身边没有浩然这样的人也就罢了，他不会多想，毕竟南征北战，他去过的地方同样不少，经历的事情更是不少，与天下所有人比起来，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和财富，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 可他身边还有一个弟弟。 论成就，浩然不在他之下，大齐半壁江山是他打的，以后他必定可以名留青史； 论权势地位，他虽只是亲王，但他这个皇帝有的也绝不会委屈了他，何况他对此心满意足，所以并不逊于自己； 论财富，齐修远并不敢保证弟弟比他穷，因为他的内库虽有进，但出的也不少，今年各地天灾人祸，他从内库中可是拿了不少钱支援国库，而弟弟进的多，出的比他少，说不定现在比他有钱，所以在财富一项上他们不好比； 但论逍遥快活，齐修远觉得十个他都比不过他这个弟弟。 他这一生可以随心所欲，想出去游山玩水拎起包袱带上弟妹就走了，而他呢，纯玩乐的，自他当了皇帝后只去过一次行宫，离京城二十来里远，一天能跑两个来回的那种。 齐修远都没好意思和弟弟比。 这一年多来，他不止一次的想要丢下政务，想要出巡，南巡，北巡，西巡，总之哪儿好玩就去哪儿！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 皇帝出行岂是那么简单的，出去一次花销不下二十万，奢侈一点的四五十万就没了，地方官员再攀比一下，百万的白银可能就打了水漂。 齐修远的理智还在，他还没忘掉自己的理想，他当皇帝是要百姓们过好日子的，而不是要给他们身上压上大山的，所以他只能不断的压抑自己。 齐修远内心知道，他厌政了！ 而所有皇帝昏庸的开始就是厌政，他怕自己变成那样的，所以齐修远老早就想把权势交给太子了。 但他不舍得！ 不舍得皇位，不舍得权势，更不舍得放弃自己还未实现的雄图霸业，但他内心深处又怀疑，怀疑自己再做这个皇帝，别说是雄图霸业了，只怕会变成糊涂君王。 正是因为早早有这样的思虑，所以在穆扬灵提出禅位时，齐修远只沉默了一下就答应了。 答应之后心里是既后悔又松了一口气。 他愣愣的坐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作为，不由怅惘的幽幽一叹，可惜他老得太快，可惜他身体不好，不然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齐浩然见大哥眼圈都红了，以为他是后悔了，立马把阿灵和子衿指使出去，自己蹲在他的床边小声道：“大哥，你要是后悔了就跟我说，我让子衿和阿灵不往外说，反正屋里就我们四个，没别人知道。” 齐修远看着贼眉鼠眼的弟弟，满腔的感慨一下就空了，他直接伸出脚把人踹下床去，横眉道：“朕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朕说禅位就禅位，行了，你赶紧滚下去准备吧。” 本书由【十詩幽帘】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