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 [古穿今]公主病治疗日常 作者:完蛋chai ======================   ☆、第1章 part1   窗前的茉莉花缀着点点初蕊,从泥土里蜿蜒而出。柔软的枝桠一股脑儿地向上攀爬,渐渐吐露着它特有的清香。   据说这枝茉莉是被楚璃占据身体的原主亲手栽下的,长年悉心培养,承载着原身给予它的最深厚的爱意。   不过那仅仅是原身的喜爱,楚璃可受不了这沁人的香气。特别是在入睡时分,那小茉莉的香味刺鼻得让她头疼。   指尖流连过柔顺的秀发,楚璃的眉心轻微地拢起:“半年,就长了这点?才刚刚及肩……”   楚璃太想念自己本身头发的长度,而这具肉身的发育和生长能力实在堪忧。   她赶得是时下最流行的魂穿。国破,家亡,于是魂穿。听起来倒离奇,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   可依最近播放的宫廷穿越剧来看。国破和家亡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会导致穿越,另百分之五十会导致重生,剩下的百分之十……大概就是拿个华胥引阅遍这世上的贪嗔痴,顺便谈谈恋爱什么的。   何况,她还是个公主。   这极大地增加了她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可能性。   所以即使楚璃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有多么惊奇,日子也已经不动声色地过了大半年。况且这半年楚璃时时刻刻遭受着国产穿越剧的长期洗脑,她已经奇葩地觉得这天底下遍地都是穿越者了。   她现在瞧着在马路上奔流不息的铁箱子、面对着数不尽的课堂作业、学习什么abcd26个大不列颠字母……都能见怪不怪地接受,甚至为了融入这个社会学着让自己适应。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掀开那个壳子不论,楚璃很清楚她还是那个原汁原味的楚璃。   骄傲到骄纵、任性到野蛮,这就是当年那些所谓的臣子赐给她的几句话。她倒是很喜欢,没办法,毕竟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   卧室被重新装修过,楚璃看不惯自己的房间里满眼都是粉红色和幼稚的玩偶。她现在的房间,以木质家具居多,细节处多作雕琢,倒是有几分古色古香。   楚璃打量着穿衣镜里赤/裸的洁白身躯,慢慢抚摸上她青涩的脸庞。   刚穿越的时候楚璃就发现了。她夺舍的这副身子,不仅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姓名,还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庞。十七八岁的少女,明眸皓齿,娇嫩得像是窗外的茉莉花似的。   但她并不满意。   扁平的身体,发育不太良好的乳/房,还有那不堪一击的胳膊……楚璃烦闷地揉了揉眉心。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养着这副身体,却还是那么羸弱、稚嫩。   “小璃?”敲门声响起。这声音,明显是原身的母亲。   楚璃微微皱起眉头,她并不善于和这种长辈周旋,但这位长辈却是她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大人。传统的孝道,她还是懂一点的。   “什么事?”楚璃随口应道。   “没什么,就是何晏来了,在客厅里等你呢。”楚母笑盈盈地说。虽然这段日子楚璃不怎么亲近她,但在她眼里,楚璃永远是天底下最乖巧、最孝顺的女儿。   楚璃听到何晏的名字,眉眼稍微舒展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点。   楚璃道:“你让他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她翻出那条最喜欢的豆绿色雪纺长裙。楚璃很喜欢雪纺的材质,比她以前常穿的丝绸多了一点磨砂的质感,又没有现代服装普遍的厚重感。   当那道豆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何晏面前时,何晏深色的眼瞳里明显地略过惊艳之色。   “好看。”他扬起一抹笑容。   楚璃想了想说:“我觉得这颜色有点像当年我生辰的时候,你送我的那套‘雨过天晴’。”   何晏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定定地抬眼看她:“你竟然还记得?”   他以为有关于他的,她全不在乎。   楚璃闭了闭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本来也忘了,就是两条裙子的颜色太过相像。不知怎的,就记起来了。”   何晏扯起微笑:“是吗?”   楚璃没说话,她缓缓皱起眉头,略有点古怪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恨恨地追问道:“何晏,你是不是又剪头发了?”   上次她好不容易看他的鬓发长了些,结果又剪了。楚璃此刻真是恨铁不成钢。   何晏无奈地解释:“公主,这里不是古代,男人是不怎么留长发的。”   “……”楚璃揉着眉心,这个道理她也懂,只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看惯何晏留短发的样子。   楚璃喜欢美人,所以当年才会让皇弟把何晏从金銮殿里留下,把一个本应放到朝堂上的状元爷硬生生地揽进她的芙蓉帐里。没成想,最后连国家都破了,何晏却和她一起穿越到了现代。   就像楚璃从一国公主穿成平民少女,何晏也从一个羸弱的美男穿成眼前这个挺拔的黑发青年。虽然这两具肉身和他们原来五官都是一样的,但整个人的气质却迥然不同。   楚璃仔细瞧着何晏,越发觉得不过没看见他几天,何晏就又变了很多。   他穿了一件款式普通的汗衫和牛仔裤,但由于身高和长相的出众,站在人群里也是一眼相中的主儿。   而黑发剪短后,他露出耐看的精致眉眼,更显利落和帅气。   可楚国流行就是白面书生,何晏现在穿得这具身体……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标准,却不符合她的。   楚璃郁闷地拖着腮:“总有一天,我要在这个世界找到符合我和楚国审美的人。”   何晏嗯了一声,没有搭话。   他查过这个世界的历史,根本没有楚国这个国家,他们的存在堪称一个奇迹。   不过真要较真起来,楚国的流行趋势和这里所谓的魏晋南北朝的审美是差不多的。   ——玄学盛行,追求清雅和飘逸,偏爱稍显羸弱的男子。   文武百官都说楚璃荒诞淫/荡,何晏却知道,楚璃只是观赏喜爱美丽的事物,真刀真枪的她不可能会去干。   因为她不懂。   她根本不懂情爱究竟是什么。   何晏嘲讽地笑笑,就像他,从头到尾,何晏就觉得他被楚璃当做了花瓶。   无聊的时候看看,没事的时候则懒得搭理。   ……   楚母捧着果盆径自走到了两人的身旁,边把果盆房放到茶几上,边问何晏说:“阿晏,你妈身体怎么样?”   何晏想了想说:“挺好的,伯母。就是我妈让我对您说,下次搓麻将的时候,记得放点水给她。她最近输了不少钱,心里难受。”   楚母哈哈大笑:“麻将桌上也要看牌品,你妈这可不行啊,输了就让人放水。”   何晏摇摇头:“我也劝过她了,可她就是倔。”   楚母乐了:“你妈能不倔吗?又是属牛的,又是金牛座的……”   何晏的母亲和楚母是好闺蜜,很多年前便定下了娃娃亲,她也有意让何晏和楚璃来往。   ……   看两人叙旧差不多了,楚璃打断话题:“妈妈,我带何晏去院子转转。”   楚母回过神来,叉了一块儿西瓜放进楚璃的嘴里,笑眯眯地问:“不吃水果了?”   “不吃了,午饭吃得挺饱的。”   “那好,你们去吧。”楚母噙着笑,脸上是说不上的溺爱。   。   楚璃和何晏两人来到庭院。现在是初夏,风中带着暖意,迎面而来的时候整个人通心舒畅。   在楚母看不见的地方,楚璃绕到了她房间的窗台前。   一枝茉莉花像是婀娜多姿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独自绽放。   她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周身的气势就忽然凌厉了起来。   楚璃说:“何晏,把这棵茉莉给砍了。”   何晏沉默几分钟,“为什么?”   楚璃按压着眉心,看了何晏一眼解释说:“太香,晚上睡觉不安稳。”   还有半句真正的理由没有说,她懒得解释太多。而且楚璃知道何晏肯定会按她说的照做的。   以前她把一个起夜的太监当做是刺客,差点失手错杀。当那太监背部插着皇弟送给她的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倒在血泊里时,不小心被何晏看见了。   何晏却只是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安慰她,让她忘却恐惧。   最后那太监没死,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被何晏放出了宫外。   楚璃远远地站在一边,冷眼睨着何晏对那枝可怜的茉莉花下毒手。   何晏弯下腰挖去泥土,污泥染到了他的指尖,可是何晏还在继续。过了几分钟,他把茉莉花枝连根拔起,摒弃到角落。   那枝茉莉花就被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   就在此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原身的灵魂在体内的鼓动。   楚璃琢磨着夺舍这事,除非原身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不想活了,才会甘心别的灵魂驻扎在她的身体里。   她观察了这半年,真觉得原身的日子过得还算潇洒。爸爸在外工作,生活资金方面并无压力,妈妈更算得上是溺爱。   楚璃还真想不通原身为什么会被她压制住。   难道是个性问题?原来的楚璃太过怯懦,所以对她的占据毫无抵抗能力?   但今天的辣手摧花却让原身有了反抗之力。看来她的尝试是正确的。原身对这枝茉莉花算是费尽了苦心,现在楚璃把这枝茉莉花连根拔除,原身闹情绪了。   楚璃所有所思地问何晏:“你有感受到过原身的力量吗?”   闻言,何晏抬眉:“你在寻找回去的方法?”   ☆、第2章 part2   “是。”楚璃也不瞒他。   何晏沉吟:“我想我和你不太一样。我能感受到这副身体里真正的灵魂早就不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楚璃蹙眉。   “我和‘他’应该是互换了身体。”何晏对着楚璃的眼睛说,“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何晏’回到了楚国。”   楚璃的想法何晏完全能懂,就是让被压抑的原身重新占据身体,那他们本身的灵魂就能回去了。   但是楚璃却没想到,他们俩的情况并不相同。何晏的体内只有他独立的灵魂,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原身残留在他体内了。   所以楚璃的办法并不适用于他。   楚璃摸着下巴,“那也没事,到时候我一个人回去也是一样的。”   “是啊,公主。”何晏眉眼弯弯,却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有些寡淡。   楚璃凝视着何晏的模样,又觉得何晏还真是厉害,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能在某些瞬间对他动心。   但是楚璃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这种像是老夫老妻相濡以沫的动心。   何晏,之于她,不过就像是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楚璃稍定心神,转脸便说:“何晏,我作业还没做完,你把它们都做了吧。”   何晏闷声地笑着:“是,公主。”   楚璃突然捂着肚子弯了弯腰,表情有些痛苦。何晏立刻关心地询问:“怎么了?”   她抿着双唇,眸光闪烁:“没什么。”   。   日近傍晚,红日沉沉地坠入山头,显然已是晚饭时间。楚母煮了一大桌的好菜,还特意留何晏下来一起用晚餐。   红烧狮子头、凉拌生芹、翡翠白玉汤……味道先不说,这几道菜搭配得倒是七彩缤纷,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只要瞧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菜肴讲究色香味俱全。而这半年来楚母没怎么研究香和味,单单就研究食材的颜色了。这正是因为楚璃口味挑剔,别的不爱,偏要计较菜肴的美观问题。如果这道菜要是丑了,楚璃她就决计不吃,把楚母愁得心急如焚,特意报了厨艺班学习如何突出这个‘色’字。   比如这道凉拌芹菜,芹菜就芹菜呗,还煞费苦心地在盘子角落摆了朵萝卜雕的小花骨朵儿;再比如那道红烧狮子头,酱汁在一边,主菜在一边,干干净净的正符合楚璃的心意。   “吃点这个,这鱼好吃。”楚母边说边夹了一筷子糖醋鲫鱼给楚璃,“你看看你,自从半年前你和何晏不小心掉进水里之后,你的口味就变了很多。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身子还是那个身子,我还以为……唉,原来的你可没那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好像性格也变了挺多的,也没以前那么粘我了。”   楚璃无聊地拣了道素菜放到嘴里:“知道了。”楚母的那段话她其实并不爱听。   她的黑发未曾扎起,柔顺的发丝掉落在脸颊两边,笑的时候愈发显得杏眼圆圆、下巴尖尖。   楚母见气氛不对,干咳几声,把之前的话题撂过:“来,我们别聊天了,吃菜吃菜。”   何晏为了缓解楚璃的低气压,像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将楚璃的右手拉到他的身侧慢慢摊开。顷刻,那满满当当的糖果就全倒在了楚璃的手掌心之中。   何晏笑着对楚璃说:“上次遇到一家糖果店,想你也许喜欢,就多买了一点带过来。”哪是经过什么糖果店,何晏这分明是在来楚璃家之前特意给楚璃买来的。   刚穿越的时候,楚璃虽然不习惯这个世界,但对这世界的很多事物充满了新鲜感。而糖果这种东西,在古代是吃不到的。像巧克力啊、软糖啊、水果糖啊……更是深受楚璃的喜爱。所以何晏有事没事就会买一点糖果带给楚璃。   哪知刚穿越是刚穿越,楚璃这人最是喜新厌旧,前一刻还喜欢得如珍如宝,下一刻就弃之如敝履。   耳边是楚璃硬邦邦的陈述:“何晏,你以后别每天送我糖果、送我巧克力了,我不喜欢吃这种甜得腻牙的东西。”   何晏看了看她,低头说了声:“好。”   ……   自从楚璃差点溺水之后,楚母对待楚璃就是能供着,绝对不养着。就算楚璃这半年来性子再怎么古怪,她都能忍,就是忍不了楚璃对何晏的态度。   哪有别人送东西,还有当面拒绝的道理?   看来楚璃真是被她宠坏了。   这种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地责问楚璃:“小璃,你现在的脾气怎么这么坏,以前不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性?”   这是这半年来楚母第一次对楚璃发脾气。   楚母这话一出,何晏就想:楚璃生下来就一句重话没被说过的。楚母这么一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几秒种后。   果然。   楚璃从饭桌之中突兀地站起身来:“我不舒服,先回房间去了。”   说着,她就离开楚母和何晏的视线自顾自地走上楼去。   楚母苍白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就不再看楚璃迈上台阶的纤细背影。   “阿晏,小璃这都是无心的,都怪我把她宠坏了……”楚母怕何晏因为这顿饭而和楚璃心生隔阂,正琢磨着怎么帮楚璃辩解几句。   而她哪里知道这世上最了解楚璃脾气、最忍受得了楚璃脾气的,也就是非何晏莫属了。   何晏说:“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知道她的本性并不坏。   楚母的心情也被折腾得苍凉了几分,“阿晏,我们别管她了,自己吃自己的吧。”   何晏摇摇头:“伯母,我去看看她,您先吃吧。”   楚母说不要管她。可怎么能不管她呢?除了管她……何晏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他的神情怔忪,远远地遥望着顶上的水晶吊灯,亮彩色的灯光在水晶珠子里变幻莫测,既绚烂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果真应了那句高处不胜寒,居高临下的时候身边往往没有别人。   就像楚璃?   嗯,就像楚璃。   。   楚璃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尾,她抿着双唇支着下颌的模样……要是外人看到就会以为这是她在沉思,但何晏明白,那不过是楚璃在发呆而已。   何晏曾在他的同学的嘴里听到‘装逼’这个词语,心下就觉得太适合楚璃这样的人了——内心脆弱得很,却非要高人一等,怎么也不肯低头。   他在楚璃脚边蹲下,垂着眼问:“不高兴了?”   楚璃心里还有怨气,别着脸不愿答应何晏。可连楚璃自己都没有发现,一遇到何晏,她本来僵硬的脸色就稍微和缓了几分,甚至连腮帮子都不自觉地鼓了出来,竟多了一些可爱模样。   何晏不顾楚璃的不乐意,拉过楚璃的小手,把她微凉的手一寸一寸包裹在了他自己的手掌里。   楚璃微微愣住,却没有把手从何晏的手掌心里抽离出来。   她的睫毛微微翕动,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何晏,我肚子疼。”   何晏心里一突:“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   楚璃别过眼,嘟囔了一句:“癸水。”   楚璃今天的脾气差心情差,不仅有楚母头一回教训她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来癸水经痛。以前她的身子没这副那么差,也从不知道癸水竟然……还能让人痛得打滚。   饭桌上,她的确身体不舒服了,她没有撒谎。   “很疼吗?”何晏轻声地问,一边按了按她的软肚皮。   楚璃努了努嘴,抽着气说:“疼。”   何晏是个男人,没体会过癸水的滋味,不能身临其境地体会楚璃的痛楚,但楚璃含着泪的委屈模样他着实心疼。   他那个娇气万分的公主大人,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何晏搓了搓手,把焐热的手掌心贴住楚璃的小肚子。热气源源不断地从何晏的手心传递到楚璃的肚皮,经何晏这么一弄,她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何晏见楚璃面色好转,他刚想把双手从楚璃的身上撤下,楚璃就立马又颤颤巍巍地喊了声:“疼。”何晏被楚璃这么一喊,哪里还敢懈怠,本想放下去的手又立刻贴了上去。   揉了大概有半刻钟,楚璃突然开口。   “对了,何晏。”   “嗯?”   “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不疼了。”何晏愣了几秒,又接着问,“怎么了?”   楚璃哦了一声,撇了撇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中午说让你拿去做的作业不要忘记了。”   何晏笑了笑:“不会忘的。”   “嗯,数学、英语你都带走。”楚璃闷闷地说,“我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古代人,你怎么就会做这些东西,我怎么就不会?”   何晏低眉沉思片刻:“也许是因为我以前怎么说都是个状元爷?我学过算术、也和西边人打过交道,会英语和数学不足为奇。”   “不过公主你也不差,虽然以前没学过,但你资质好,进步得很快。”   “……”   “公主?”何晏等了几秒没等来楚璃的回应,掀开眼皮望去,才发现楚璃早就阖着眼睛睡着了。   楚璃睡着的时候何晏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也很翘,乖乖巧巧地耷拉在眼皮底下,没了白天牙尖嘴利的戾气。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普通姑娘一般的白皙,倒是有点像瓷娃娃的那种象牙白,配什么衣服穿都好看。她身子瘦小,十七八岁的女孩看着还要减去几岁,更像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和楚璃明明是同年龄,走在一起,就像是大哥哥在带小妹妹。   何晏把楚璃从床尾抱到床头,再把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夜深露重,他怕楚璃晚上睡觉会冷到。   “晚安。楚璃。”   何晏怕吵醒楚璃,轻轻地把房门带上。伴随着何晏的离开,他的那句晚安也飘散在了风中。   ☆、第3章 part3   第二天清晨,明澈的阳光如水一般透过窗户里,照进容纳着接近四十人的大教室里,光影照亮了教室里的尘埃,也激起了学生们的精神劲儿。   刚过完双休日状态不好的、刚起床几分钟匆匆赶到教室来上课的、起床气十足阴着脸不说话的……也全都被这明媚的阳光给治愈了。   而楚璃就属于第三种人——起床气十足阴着脸不说话的。她人虽坐在教室里,坐在她小同桌的旁边,心却远在家里那张软绵绵的席梦思上。这不,楚璃此刻的状态还像是梦游似的,而她单手托腮没精打采的模样是人见了就负能量满满。   “楚璃,双休日的作业你交了吗?”说话的正是楚璃的小同桌,一圆脸麻雀斑还算可爱的妹子。   楚璃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儿,眼睛看都不看那小同桌,顶多纡尊降贵地应了一声:“交了。”心高气傲的模样,不像是交了作业,更像是别人欠了她百八十万的。   坐在楚璃后头的竹竿儿却被楚璃这打哈欠儿的模样弄得心痒痒的,像是有蚊子在心口叮了一口,鼓出一个小红包,抓不得挠不得,就是痒得钻进去,让人好生难忍。   别人打哈欠都是丑的、不美观的、甚至是粗俗的。   而楚璃打哈欠儿就像是高贵的波斯猫用它的肉垫小掌轻轻碰了碰嘴角,一触即离,别说粗俗了,简直就是萌得心肝颤儿。   在讲台昂首阔步的正是他们的班主任——性别男,地中海发型,嘴角两撇胡须、眼前两贴瓶盖,典型的中年沧桑抠脚大叔。   只是这抠脚大叔作为班主任,揪着楚璃这帮学生的成绩、掌握着整个班的生死大权,即使人人都觉得他仅仅是个抠脚大汉,也没人真在他面前不客气摆脸色的。   除了楚璃,第一天上学,楚璃就主动说要坐得远点。当时抠脚大汉问她原因,她竟又幽幽地回了一句:“我的眼睛需要看赏心悦目的东西。”这潜台词就是班主任他不够赏心悦目!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颜值就这么一回事儿,可自己知道和从学生口中说出来这区别又差了一大截。就这样,初出茅庐的楚璃就把这男班主任给活生生得罪了。   这也不能太怪楚璃,那时候楚璃刚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自己仍是一头雾水,怎么可能还记得保留脾气伪装得好学生一点……来换取班主任的喜爱?别说那时候,现在的楚璃恐怕也不懂得这么做。   比如她家何晏,虽然被她看腻了,可何晏在她心中还是十足十地好看,这没办法否定,因为它是个客观事实。   。   抠脚大汉班主任有个不俗气的姓氏,复姓欧阳,学生们姑且尊称他为欧阳老师。   这天,欧阳老师手里捧着摘有全班同学姓名和情况的花名册,他拘束地扶着镜框,不让眼镜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滑稽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他咳出几口老痰清了清喉咙,威严的目光直视讲台下的一干学生:“双休日的作业都交了,大家完成的都不错。然而!我要特别表扬一个人,那就是楚璃!”   “表扬楚璃?谁不知道欧阳古董和楚璃一向不对付啊,怎么突然表扬楚璃?”   “是啊,还那么大的阵仗……看来楚璃要火。”   “,楚璃不会火,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沟必火,就楚璃那飞机场似的小平胸……切。”   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懂得情/事,平日里最喜欢讲些黄色笑话,像平胸不平胸的话题,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家常小菜不足挂齿。   但楚璃可不这么想,她的耳朵不是白长的,就算再不想听,那些荤话也不可能自动屏蔽她的耳膜。   于是,就在那几个小子‘切’完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他们背后传来的阵阵冷意。这冷意像是刀,要把他们的背脊一把劈开,又像是肃杀的冷风,砭人肌骨,冰天雪地。   其中之一哆哆嗦嗦地转头一看,就察觉到楚璃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笑容……几人立刻三缄其口,再也不嚼舌根了。   这边,欧阳班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表扬楚璃的进步:“几个月前,我批改楚璃做的卷子,那还真是不忍下手啊,一百分里面顶多就得个十来分。可昨天,交上来的家庭作业里,我看到了楚璃的用心、进步、还有努力!她做的那份作业,别说在我们班,乃至放到全年级段,也是数一数二的。让我们给她鼓掌!”   欧阳率先鼓掌,带动了全班,即使有些人再不情愿,还是聊有胜无得击了几掌,掌声从稀稀拉拉变得轰动全场。而楚璃也荣耀地沐浴在这片掌声之下。   等下课作业回到楚璃的手边,楚璃才不得不说……何晏真是费劲心思了。   首先是字迹问题,何晏的字迹属于典型的硬朗风,字很漂亮,却行云流水、骨节分明,大气程度不是楚璃能够领会的。   而楚璃的字有些蝇头小楷的味道,细细的、秀秀巧巧的、全然没有她这个人的锋芒外露,但却很难模仿。   楚璃摸着作业本上漂亮的蝇头小楷字,脑补了一出何晏挑灯夜读,为了学习楚璃的字迹一笔一划熬夜临摹的模样……有一瞬间,她被感动了,再一瞬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不屑一顾的楚公主。   下课期间,据说以前和原身楚璃十分要好的雀斑同桌又打开了话匣子:“小璃啊,你果然是进步飞快啊,这才几个月啊,就从被重点批评的对象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楚璃冷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说:“叫我楚璃。”   “小璃啊,为什么这半年来你性格变了那么多呢?要不是我艺高人胆大,我差点要对你采取退避三舍的政策了。”   “……叫我楚璃。”   “小璃啊,你在我心里就是傲娇的代名词,每天可傲娇可傲娇的了,为我独尊、天下人皆为蝼蚁的模样,其实我还挺萌你这种性格的,那是不是说明我是抖m啊。”   楚璃轻揉攒起的眉峰,语气颇为无奈:“叫我楚璃。”小璃这种称呼,她只允许过楚母叫,那没办法,至少楚母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不能作对只能孝顺。   没第二个人叫她小璃,连何晏在人后都只尊称他一声公主的。   小璃这两个字太弱、太柔,楚璃不喜欢,便不允许旁人这么叫他,可她身边的这丫头却死不悔改,小璃小璃叫个不停,还有叫上瘾的嫌疑。   “……小璃,你看那个是不是何大神?”   雀斑同桌目光呆愣地投向窗前一个挺拔的身影,嗓音哑然,像是不可置信。   何晏!何大神!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个智商堪忧班?好吧,她不应该这么称呼他们这个有爱的班集体……可,在何晏面前,所有人都算是智商堪忧吧。天呐,她竟然离何晏这么近,触手可达,实在太幸福了。   楚璃自然也看到了何晏的存在,一身线衫搭配咖色休闲裤,双手插裤袋,不急不躁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等她。何晏这样的人,在这清凉的初夏,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这枯燥而又灼热的季节里平添了一抹异彩。   他一出现,外头就此起彼伏地传来层层叠叠地尖叫声,楚璃也听出来了,全是女学生的尖叫声。   楚璃撇了撇嘴,像是有些不屑:“那些小姑娘都在叫什么呢?吵得我心烦。”   雀斑同桌满眼星星眼地捧着脸:“当然是看到何大神所以觉得激动啊。”   “你说何晏?”   “是啊、是啊。先别论何大神的长相完全是校草级别的,我们就提提上周的全国数学竞赛,何晏可是拿了一等奖!”   楚璃不在乎道:“哦。”再怎么说也是万里挑一的状元爷,拿个一等奖有什么稀奇的。   铃响了,她朝窗口那边望去,何晏却还是在等着她,一个人孤独地站着,像是站在风沙里的树,更像是翘首以盼只为等心上人回头一顾的普通男人。   这下连楚璃的小同桌都琢磨出味道来了:“看何大神这架势,该不会是在等我们班的谁吧。”   此时已经上课,讲台上讲课的是个还算温柔的女老师,而再温柔有什么用?楚璃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鬼画符的组合了,abcd……想起来她就头疼。   楚璃支起下巴,随便看了何晏几眼。   “你刚才不是还在疑惑何晏在等谁吗?”楚璃突然出声。   “啊?”   “你所谓的何大神,等的是我。”   “……”   然后雀斑同桌就眼睁睁地目送着楚璃的离开。楚璃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了教室,把讲台上辛勤耕耘的英语老师差点吓了半跳。   在这种有雾的天气里,外头的风景有些迷离和难以捉摸。坐在楚璃后桌的竹竿儿被楚璃离开时飘散在风中的秀发迷到,而除了竹竿儿,大部分在场的老师和同学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楚璃走到了何晏的身边。   楚璃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何晏就露出了一个温柔到足以把人溺死的笑容……仿佛用笑容在讲‘春风十里不及你’的浪漫故事。   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被“我勒个擦”刷屏,他们的何大神要被楚璃这个女魔头玷污了?   不要啊!!!   ☆、第4章 part4   楚璃不知道怎么评价何晏此人。在她的面前,何晏是温柔的、忠心不二的,但她的直觉又告诉她,何晏……不可能那么简单。   何晏对她太好了,好得有些无缘无故,好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在楚璃看来,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是有原因,是要贪图回报的。而何晏则完完全全打破了她固有的观念。   任她作,任她刁,任她杀人放火。   自她出来,慢慢走向他,何晏的目光就牢牢地揪着楚璃没有散去过。彼时的楚璃不懂这种目光意味着什么,不明白何晏的眼瞳里淬着的炙热又是什么……   她就觉得何晏这么看她,她挺不舒服的。   “何晏,你找我?”   他垂眼低声询问:“公主,你身体舒服点了吗?”   身体?他指的是昨天的癸水?   “好点了。”楚璃回答。   何晏暂且放下了心来,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变出一盒药来,把楚璃的小手摊开,把药盒放在她的手心:“这是我今天早上去药店买的,应该能缓解疼痛。痛的时候就着温开水咽下去半粒就行。”   那一盒写着#月月乐止痛片#的东西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和昨天何晏变出一包糖果时的情景几乎一样。   “何晏,你是特别喜欢变戏法吗?什么东西都一定要变出来?”楚璃纳闷地问。   何晏一怔:“我以为……那样你会觉得好玩一点。”   “何晏,你以为我夺舍了一个小妹妹的身体,我就真的仅仅只是个小妹妹吗?以后不要给我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要学别人变戏法了。我觉得挺幼稚的,还有点掉价。”楚璃往何晏的心窝子捅了好几刀。   楚璃说话直接,但她是真觉得何晏没必要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她。她原来的身体虽算不上徐娘半老,但也早就过了豆蔻年华,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到了生日吹蜡烛也要躲躲藏藏的年龄。   这种糊弄小姑娘的把戏,何晏却总是乐此不疲。   不过她还是把药收下了,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楚璃无聊地向远处望去,分分钟收到了站在四楼、五楼等小学妹仇视的眼光。   “东西我收下了,我走了。”楚璃对何晏简单地交代一句后,眨眼就走,再也没有看何晏一眼,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她的背后,久久地伫立。   待楚璃走后,那一群天真的小学妹不管不顾地喊起来。   “何学长,我喜欢你!”   “何学长,我叫范晓雪,模范的范,春晓的晓,冬雪的雪!”   “何神,别理她,她就是个花痴。我最近在准备奥数竞赛,你可以帮我辅导吗?”   “何晏!看这里!我在这里!”   坐回教室里的楚璃旁观这一幕盛景,实在觉得这群小妹妹实在有点搞笑。用年龄秀智商也不是这个秀法吧?还真像极了前几天她弃的那部青春疼痛偶像剧……俗不可耐。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年遇到何晏时激动不已的心情,还好意思嫌弃别人。   “小璃,你在笑什么?怎么笑得这么恐怖?”雀斑同桌又一次晒了晒她的存在感。   楚璃扶额:“……我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说,别叫我小璃。”   “可是小璃比较亲切嘛。难道要叫你阿璃,璃妹,美人璃?”   “……”   楚璃决定不和这种非人类的女生沟通,她拿出书本,打算正正经经地听一次课。   她又再一次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她才是那个非人类的女生。   穿越这半年,她已经了解过了。   她们这些年纪的学生,再半年就会经历一次高考,那是个相当于古代考状元的一种考试,它关乎你后半生的命运。   楚璃再怎么无所谓,看一群人都是咬着牙拼搏的样子,她也会被感染一点点。   她的英语书里都是白字,比如bus就是爸死,guess就是哥死就是奶死。   这方法是坐在她身后的竹竿儿告诉她的,貌似还挺管用。也不至于老师让她站起来念书的时候,她一句英语都念不出,干等着受人嘲笑。   念不出就念不出,她觉得自己要是能顺溜地念英语课文,那才是奇怪。所以她不觉得自己不会念单词很好笑,但是别人可不这么想。   他们觉得连基本单词都不会念的楚璃和白痴无异。   所谓不争馒头争口气,楚璃向来把人看低,却不想别人把自己看低,那样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提起笔,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在新学的单词周围注上通俗易懂的白字,自然也没有看到何晏的离开。   初夏,正是恋爱的好季节,草长莺飞、池荷榴花……连空气中都仿佛浮着蠢蠢欲动的暧昧因子。   窗外,表白的声音还在继续,何晏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双耳忽视那些纷扰的杂音,思绪回到楚璃对她说的那几句话。   “你以为我是小妹妹吗?”   “幼稚。”   “何晏,你有些掉价……”   很幼稚吗?可楚璃,我就想要你笑一笑。   对我来说,你就只是个任性的小姑娘,需要有人宠、需要有人疼。   楚璃,连你自己都没有我了解你。   他低着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沉寂在俊眉下的羽睫仿若被困在薄茧里的蝶翼,因那简单的笑,便赋予了生命,赋予了活力。   这笑容才是让冰雪消融的罪魁祸首,那温柔的神情惊艳到了离何晏近一点的花痴小学妹们。   就当她们想要离何晏更近一点的时候。   下一刻,何晏的表情却完完全全地冷淡下来,他无声地看了那群小学妹一眼,眼神深邃,无波无澜,但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错觉,令人望而却步。   被何晏震到的女生们睁大双眸,心想怕是何晏嫌弃他们太吵了……纷纷闭紧嘴巴不敢说话。   那些呼喊雀跃的声音彻底停下来了,沉默得似乎能亲耳听到温和的清风刮动柳枝,迎来柳絮的微小动静。   还算识相。   何晏淡笑一声,低头,迈步离开,再无留恋。   “……何晏走了?”   “刚才那眼神好恐怖,一点都不像何大神平时的作风啊。”   “对啊,我以前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学霸……和他打招呼他还会点点头的。”   “我总觉得那眼神是我的错觉,你看何晏走的时候还笑了一下,笑得酥了我一脸。”   “既然他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上课了?”   “嗯,去上自习课吧。”   随着何晏的离开,渐渐的,那些围观人群也就散了。   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何晏离开时低下头的那一瞬……他眼里深不见底的冷漠。   。   为最后一个单词注完白字,楚璃觉得一身轻松,面部表情终于没那么僵硬了。   雀斑同桌奇怪地瞅了两眼她的英语书,看到那满页的‘爸死’‘爷死’后,顿觉五雷轰顶:“小璃,我记得你之前英文挺好的啊,怎么……”怎么现在连这种三岁小孩都会的单词都要注白字呢?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怕伤害楚璃的自尊心。她知道楚璃的英语退步是很大,但不至于连这种单词也忘了怎么念吧!   “小璃,你是不是上次落水导致……?”雀斑同桌想要说得委婉点,一时词穷,便用手指在脑边转了几个圈,意思不言而喻。   楚璃:“是啊,上次落水导致脑子进水了。”   对方:“……”   像雀斑同桌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相处半年,楚璃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也懒得知道,自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对方怎么想,她就顺水推舟,最恰当不过。   可楚璃自己冷淡,耐不住别人的热情似火。   沉寂了一会儿以后,楚璃的耳边又传来了喋喋不休的疑问。   “小璃,我八卦一下,我看到何大神偷偷塞给你一个东西,那是什么好东西啊?”   “止痛药。”干脆不拖泥带水。   “那小璃,你和何大神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   “天呐,天呐,好萌啊,竟然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闭嘴。”   “小璃,你觉得我人好吗?”   楚璃黑色的瞳孔在单薄的眼皮子下滚动了一圈。她嗤笑:“你谁啊。”   “!!!”   “我不开心了,我有小情绪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宠我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雀斑同桌还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搞笑。   楚璃耸耸肩:“开玩笑的。”   她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她的书壳儿——林胖。   能给女儿取这种名字的,这父母也是绝了。   楚璃尽力憋着笑:“林胖,听课,别讲话了。”   瘦瘦小小的雀斑同桌静默了很久,才弱弱地开口:“小璃,你是故意的吗?人家叫林月半啊。”   “……”   楚璃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然是故意的。”   她现在恨不得揪住林月半的衣领,质问她有必要写名字写得这么紧密吗?   她才不会承认,就是她自己看错了。   ☆、第5章 part5   放学回家,成为楚璃现代生活中的日常。   她不觉得枯燥,因为在皇宫,她的生活也类似这样,单一无趣。只不过在那高墙之内,处处都是仆人丫鬟伺候在她身边,替她擦汗捏肩,替她端茶倒水,而现在没了而已。   何晏和楚璃的家不在同一个方向,再加上何晏呆在优生班,比他们普通版得多上一个晚自习,所以楚璃一般都是自己回家的。   一个人独来独往,没了纠纠缠缠的人陪伴,她反倒自在。   今天却……   “小璃,你看这地摊上卖的手链多好看啊。”   “哇哦,你手白,好配你!”   “要不我买给你给你做礼物?”   林月半强行挽住楚璃的手肘,说这次一定要和她一起回家,任楚璃怎么拒绝也摆脱不了这难缠的小妖精。   回家就回家吧,这走一处停一处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以及这就是林月半所说的很好看的手链?   一条细细的红绳,坠着一颗绿不拉几的石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装饰,粗制滥造的做工让楚璃这个外行的都看着添堵。   她以前在皇宫里,最底层的丫鬟穿戴的,都比眼前这个要好。   可林月半却异常兴奋地嚷着要把链子给楚璃戴上,鼻头的雀斑在她不出色的脸蛋上熠熠生辉,竟显出了几分可爱。   红绳一戴、一扣,那条在楚璃眼里连手链都算不上的链子就戴在了她的手腕里。   林月半神秘地眨了眨眼:“小璃,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路边捡来的涂了染料的破石头?   楚璃心里这么猜测,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不知道。”   林月半哈哈一笑:“就知道你不知道,这个石头啊,叫做绿松石,是我们俗称的幸运之石,戴着它你的一生都会有好运的。”   ……这种屎绿色的石头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楚璃将信将疑地甩了甩手腕,绿松石坠子磕到她的皮肤后发出闷闷地响声,不知为何,楚璃的心里也觉得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小摊贩子也按耐不住地补充道:“你们还别不信,这石头的力量可大着呢。”   他从裤兜里掏出老牌的智能机,嗖嗖两下百度给楚璃她们看,干干巴巴地像读台词似的念给她们听:“绿松石是国内外公认的‘十二月诞辰石’,据说戴上它有聚财、旺财、避邪、保平安之效,可加强财运及勇气,有助心境平和,广结人缘,并助人能经常保持开朗和坦荡的个性,也助人更容易释出爱的能量……”   林月半被笑死,这黑黝黝土里土气的小贩,却正义凛然地念着这一大段官话……这反差造成了巨大的笑点。   她边笑边捂住肚皮:“别念了,我会买的,多少钱?”   小贩憨厚地傻笑一声,伸出两根指头。   “给你。”林月半点点头,从她的零钱袋里掏出两百元递给小贩子。   两百元,对于一个吃穿都用家里的高中生来说,应该算是一周的零花钱了。   楚璃立刻拉住林月半的手腕:“花那么多钱买个丑不拉几的石头……林月半,你是不是傻?”   林月半还是不顾一切地付完账,再把楚璃扯到一边悄悄地说:“小璃,你别担心,很久以前我就盯上这条链子了,我爸最喜欢捣鼓这种玩意儿,他说着石头成色虽然不好,但确确实实是真的。不就两张毛爷爷嘛,我一撒娇一卖萌,别说两百,两千我爸都会给我。”   她便说边看楚璃脸色,除了冷了点没什么不对劲。   林月半摸着她花了血汗钱给楚璃买来的手链,心里虽有些肉痛,但更多的是高兴:“小璃,你以前性子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也容易受人欺负。现在可好了,你落水之后醒来,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但是绝对没有以前的懦弱样儿。”   楚璃:“那你是觉得我这样更好?”   林月半摇摇头:“这种改变本来应该挺好的,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更孤独了,以前你是融入不进圈子,现在却是不屑交朋友。就像刚刚那小贩说的那样,绿松石有助心境平和,广结人缘,并助人能经常保持开朗和坦荡的个性。小璃,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你能真正走出来,别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璃的反应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本可以打击林月半,这石头只是迷信,没什么用处,还可以说她不需要朋友,以前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   但看着林月半那张脸,楚璃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楚璃神情飘忽地盯着套在手上的链子,行人从她身边走过,背后的私家车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隔壁卖小吃的小摊贩还在不停吆喝着。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此刻不是在楚国,而是在21世纪。   在楚国她是公主,在21世纪,她和芸芸众生都是一样的。   这是她第一次,突然领悟到这一点。   楚璃别扭地看了林月半一眼,想把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排挤出她的脑子。就是这丫头,让她常驻在她心头的高墙,塌陷了一角。她却不知是好是坏。   旁边除了这种倒卖小首饰的,还有一些卖烧烤等小吃的小吃车。风吹过后,那些重口味的小吃都把它们独特的味道,吹进两人的鼻腔里。   楚璃闻到一个极其古怪的味道……类似于从茅坑里璃散发出来的味道,恶心到让她作呕。   而林月半紧紧抓着楚璃的手,兴奋地差点跳出来:“哎哎哎,小璃,我闻到了臭豆腐的香味,肯定很好吃!”   她按着额角的青筋:“林月半!!!”   “到!”   “你刚刚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再听明白点。”   “什么什么意思?我随口说说的啦。别提这个了,小璃,我想吃臭豆腐!”林月半这个傻妞傻呵呵地笑着。   “……”   楚璃心想,她果然不应该把这小妞的话当真的。   。   半个小时后,楚璃回到了家里。她本想和楚母和解和解,毕竟这半年,楚母待她不薄,她没必要为一件小事和楚母撕破脸皮。   可当楚璃和摆着脸色的楚母面对面时,她那些想要和解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了。   脱掉沾了泥土的单鞋,楚璃换上专属于她的拖鞋,想要略过楚母直接上楼回房。   “站住,楚璃!”说话的是楚母。   楚璃转过头来:“怎么了?”   “你怎么把你窗外的茉莉砍掉了?”楚母胸腔起起伏伏,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   就这件事啊……楚璃满不在乎地说道:“它味道太浓烈了,影响到我睡眠,我就砍掉了。”   “可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就擅作主张呢!”楚母的脸色愈来愈不对劲。   楚璃真心不明白了:“不就是一株植物,难道我连这种小事也要禀报你?”   “小事?你难道忘记了,这株茉莉,是你和阿晏去年一起栽下的。我还记得你是那么宝贵它。”楚母无力地按着额角,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前有事没事就和我说,小茉莉抽芽了,小茉莉开花了,小茉莉又谢了……怎么现在就轻而易举地砍掉了呢?小璃,我发现我快不认识你了。”   楚母知道楚璃喜欢何晏,所以就对她和何晏栽下的茉莉花倍加珍视。现在楚璃怎么好端端的,把这株茉莉给砍了呢?难道他们两人出现矛盾了?   楚璃拨弄着林月半送给她的石头,绿松石表面微凉的温度……让她的心情也沉静了下来。   “妈妈。”楚璃冷不丁喊了楚母一声。   楚母看着面无表情的楚璃,神情稍显错愕:“怎么了?”   “给我点时间,我会还你原来的我。”把你的亲生女儿奉还给你。   楚母怔了一会儿,以为楚璃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脾气才会变得古怪。以为她那句话是要她给她点时间好好调整自己。   “……好。”楚母顿了顿,便缓了语气问道,“我刚做了冰镇梅子,放在冰箱里冷冻,你要吃吗?”   楚璃摇摇头:“不用了。”   楚母不甘心,放出糖衣炮弹:“我刚尝过了,酸中带甜,清凉可口。特意盛在你让我买的那个玻璃雕花小碗里……”   楚璃想象了一下,然后……   她别过脸:“反正上楼也没事,我就尝尝看吧。”   楚母眉开眼笑地说:“好的,你坐着等一会儿,我去冰箱给你拿出来。”   楚璃揉了揉脸:“嗯。”她心里暗暗想着,楚璃你出息吗?竟然被一个冰镇梅子给收买了。   可是她真是从来没尝过这个,不知道味道有没有楚母说的这么好。   想着想着,她又暗暗咽了口口水。   ☆、第6章 part6   那天晚上,楚璃做了一个梦。   她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噩梦,还是普通的梦,更确切地说,这应该算是黄粱一梦。就像卢生梦见了他享尽荣华富贵的一生,等到醒来,主人蒸的黄粱还没有成熟……   楚璃也梦见了原主那过去十多年来的人生。   她梦见这副身体的原主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屁孩默默成长为郁郁寡欢的少女。   小时候。   ‘楚璃’梳着羊角辫,迈着企鹅步摇摇晃晃地喊何晏哥哥,胖乎乎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吮吸。   她扯着何晏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嘟囔着:“哥哥,不要不理小璃。”   一副小大人模样的何晏盯着‘楚璃’玩完泥巴后的脏手,拧紧眉头嫌弃地说:“脏小孩,放手,这是我妈妈给我从国外带来的新衣服,不许你拉着。”   ‘楚璃’怔怔地摊开手心,看着满手的泥巴,瘪了瘪嘴像是要哭出来。   何晏看她似乎要哭,更是躲也躲不急了,“小屁孩,你别哭,你要是哭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楚璃’又瘪了瘪嘴,满心的委屈却全都咽了回去。   不能,不能哭,阿晏哥哥不喜欢我哭。   再大一些,两家人常常聚在一起活动。   楚家和何家在餐馆吃完饭,酒足饭饱之后,楚母像是有点醉了。   她拍拍何晏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阿晏你喜欢小璃妹妹吗?”   何晏成绩好,长得又清秀,在初中已经是风云人物了。但这时候‘楚璃’还没长开,细细巧巧的五官皱在巴掌大的脸蛋上,不仅不好看,还十足地小家子气。再者她性格懦弱不争,初中的小男孩们又喜欢欺负人,在他们学校是有名的包子,何晏心高气傲,自然瞧不上她。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眼从小看到大的‘楚璃’,口不对心地说了句:“喜欢。”   楚母十分开心:“那阿晏想娶小璃妹妹吗?”   此话一出,不仅‘楚璃’红了脸蛋,连在座长辈都替何晏羞羞羞。   何晏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说出实话:“伯母,我只是把小璃当做是妹妹。”不,连妹妹都不算,就这么个脏小孩,他看着就嫌弃。   可那些长辈们却以为何晏只是害羞了,又或者年少无知的他,不懂男女之爱。听到何晏说只把‘楚璃’当妹妹,并没怎么在意,反而一个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何爸爸调侃了一句:“你现在当她是妹妹。以后你可不这么觉得喽!小心你这臭小子以后追小璃还追不上……”   等到何父这句话一语成谶,却是双方都换了灵魂的时候了。可原来的‘楚璃’,穷其一生,都始终没有赢来属于她的幸福。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有幸考上同一所重点高中。   ‘楚璃’兴致勃勃地把她和何晏的录取通知书依在一起。两本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摆放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就像……就像电视里看到的结婚证似的!   对,就是这样!   她傻呵呵地笑着,温柔得抚摸着通知书上‘何晏’和‘楚璃’这两个名字。她想,有生之年,也就此时,能让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吧?   虽然‘楚璃’很清楚,她喜欢何晏哥哥,但是何晏哥哥并不喜欢她。   她非常非常地清楚这一点,但清楚是一回事,放手又是另一回事。她喜欢何晏太多年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舍不得放手,也不会放手。   “楚璃,你这是做什么?”何晏发现了把两张大红通知书放在一起的奇怪举动,皱着眉头质问她。   “没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碰到何晏还是会紧张,她断断续续地掩盖着自己花痴的举措,呐呐地解释道,“阿晏哥哥,你看,我和你考上了一样的高中了!”   何晏知道‘楚璃’和他考上了一样的高中,但那又怎样呢?   他抽过‘楚璃’的通知书,指着上面的平行班这几个字眼说道:“还是不一样的,你是平行班,我是优生班,还是不一样的。”   ‘楚璃’傻傻地反驳:“可是……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啊。”阿晏哥哥,我只要和你一个学校就会很开心。小璃资质差,考不上优生班,但是小璃会不停不停地在背后追赶你的。   何晏嗤笑:“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还有,在学校不要找我,不要告诉你的同学你认识我。”   ‘楚璃’疑惑:“为什么啊?”   因为我好面子……不想要别人知道我有个笨蛋的青梅竹马,而且这个青梅竹马还是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完全完全不想让别人知晓这件事。   这番何晏的心中所想,原主是没办法听到的,她只能隐藏着对何晏的喜欢,甚至在周围的同学提起何晏时,她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不知道的态度。   她默默地听周围的女生谈论何晏,不论心情多么起伏,都只能低眉顺眼地呆在角落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也逐渐造成了越来越懦弱,越来越包子的性格。   ……   梦境一变,原主‘楚璃’不见了。经历这一切的,是她这个真公主,假女儿。   “小璃,你喜欢我送给你的手链吗?”   “小璃,我想吃臭豆腐!”   这是活泼得犯傻的林月半。   “公主,肚子还疼吗?”   “公主……”   这是跟随她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何晏。   “来,女儿,尝尝我做的冰镇杨梅。”   这是宠爱着她的楚母。   恍惚间,楚璃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   楚璃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被赶下朝堂之上的皇弟。皇帝的脸很不清楚,似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她置身于迷雾之中,头疼欲裂。   ……   半夜,楚璃终于被惊醒。她腾地一下坐起,快速地把床头灯打开。做完这一切,她余魂未定,动作变得异常地缓慢……   她慢吞吞地闭眼,眨眼,确定此刻的让已不在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心跳忽急忽快,突然,有一阵冷风吹到到裸/露的胳膊上。皮肤的毛孔被寒气侵蚀,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楚璃迅速回神,眼瞳微缩,凌厉的目光投向往风吹来的方向。那是一道大而明亮的落地窗,米白色的丝质窗帘随风舞动。   大概是她睡下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所以深夜里风才会从外头吹进来。   楚璃从床上跳下,拖上她的拖鞋。   ——嗒嗒嗒。她的脚步声离窗户越来越近。   ——哐。楚璃把落地窗的扳手扭到一边。一瞬间,斑驳的风声没了,米白色的飘窗也渐渐平息下来,安安静静地做它的小美人。   安静是够安静了,楚璃却是不怎么想睡了。   她透过落地窗抬眼望去……静谧的夜很沉很深,像是墨汁染了整个天空的颜色。今夜的月很圆很亮,也很皎洁,反倒看不到点点星光。   楚璃慢慢地回想着之前的梦境。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的楚璃很喜欢何晏,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为了他变得郁郁寡欢的模样。   楚璃知道原主对她的阿晏哥哥的感情叫做喜欢,可是……   她缓缓地抬起手,又缓缓地放在左心房的地方。   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楚璃冷淡的眼瞳里划过一丝迷茫。   。   第二天清晨,楚璃和楚母共进早餐。   楚璃想了想,就问了楚母一个问题。“妈妈,你说你说落水前和落水后的我很不一样,那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这是楚璃第一次谈论起原主,试着从原主的身上考虑问题。这也算是她的一大进步,虽然她自己也没发现。   楚母为楚璃盛好甜糯可口的小米粥,摆在她的面前。听楚璃提到问题,她盛粥的手一顿,纳闷地问:“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楚璃愣了几秒,面色有些僵硬,掩饰地说:“就是突然想知道吧,想知道以前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楚母眼神飘忽,像是在回忆。   “……你是个很乖很孝顺的女儿,学习很努力,回家会帮我怕干家务,家里亲戚都很喜欢你。总之,小璃。”楚母慈爱地望着楚璃,“你真的很棒,妈妈为你骄傲。”   很乖很孝顺,学习很努力,回家干家务。   这些,和现在的她明显是反义词。   楚璃郁闷地托着腮,吃了大概几分钟后,便放下手中精致的银勺交代一句:“我吃完饭了。走了。”   说着,她就利落地挎上她的双肩包,逐渐离开了楚母的视线。   楚母一看那小米粥,才减少了三分之一还不到的分量,顿时心疼起楚璃那娇嫩的胃来。   才吃了这么点,到时候上课突然饿了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里,楚母喊着往门口走去的楚璃。   “你不再吃点吗?小心到时候饿坏了。”   楚璃一边走一边回道:“不了,何晏说今天要给我带好吃的。”   ☆、第7章 part7   楚璃到教室的时候,全是朗朗的读书声。   这个时间已经上早修超过十多分钟了,所以楚璃大大方方地从教室门外跨进去的时候,迎接了好多学生嗤之以鼻的白眼。   在台上领读的老师察觉到楚璃的姗姗来迟后,捧着教科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摇摇头后到底没多说什么——楚璃迟到是家常便饭,不迟到才是天方夜谭,他们早就习惯了。   楚璃进门,落座,放下书包。当书包塞进桌肚的那一刻,她察觉到了一些阻力。   凭着本能,楚璃往桌肚里伸出了手,结果一摸就摸到了一盒三明治。她把三明治从桌肚里拿出来,心里猜想这八成就是何晏说的要给她带的好吃的。   楚璃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好吃的,面包夹蔬菜夹火腿再夹面包,还不如楚母煮的小米粥……   除了楚璃,周围都在念课文。她旁边的林月半念得尤为大声。她回忆了一下,他们念的貌似是前两天学的项脊轩志。   正巧所有人都念到了最有名的一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念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被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勾起了心里的文艺心。   楚璃啃着三明治,莫名其妙地环视了一圈静谧下来的教室,一时有些无语。她凑近林月半:“怎么了?”   林月半期期艾艾地深望着她,眼里的哀愁像是化不开的水波,差点把楚璃吓了一跳。   最后打破这氛围的竟然是坐在后面的竹竿儿:“你们知道这句话后面两句应该是什么吗?”   楚璃没理他,林月半倒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问了句是什么。   竹竿儿得意地笑:“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今伐之,望小娘子一笑。”   “……”除了楚璃,全场都在恶寒。因为楚璃觉得连得挺顺,挺好的。   竹竿儿这话说的不小声,教室里又安静,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林月半更是忍不住了,眼神里充斥着怒火,按耐不住地咆哮道:“你这算什么?恶搞?陆同,我最爱的一句话啊,嘤嘤嘤,竟然被你给毁了……”陆同就是竹竿儿的大名。   “……”啃着三明治的楚璃这次真被林月半的嘤嘤嘤噎住了。   竹竿儿先往楚璃那边送水对她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才对林月半赔笑道:“你别生气嘛,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这句话是你男神说的,已经在微博炒得沸沸扬扬的了,话说你男神还真是段子手啊,小生佩服佩服。”   而楚璃盯着竹竿儿递给她的水杯,皱着眉问:“你喝过的?”   竹竿儿有点愣神,点点头说:“是啊。”   楚璃丢给他:“我不要。”   好几秒后,竹竿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嫌弃了。他委屈地望着楚璃的侧脸,玻璃心一时没有粘回去。   “陆同,陆同!”这边林月半不停地拍打着竹竿儿的肩膀,偷偷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滑动,过了几秒,她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还真是我男神发的啊……我的少女心啊……男神你怎么能这样呢?!”   楚璃奇怪地问她:“你男神不是何晏吗?”她可不觉得何晏是这种搞怪的人。   林月半摇摇头说:“何晏是大神,不是我男神。”   楚璃:“……”   “而我的这个男神,时儿逗比、时而妖媚、时而腹黑、时而清冷、时而傲娇,是居家旅行不可缺少的大萌物!”   楚璃来了兴致。   林月半继续说道:“他就是娱乐圈里的一枝花——宁非离!”   宁非离?   楚璃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貌似是某个大明星。   林月半把她珍藏在手机里的几百张图片通通亮给楚璃看,有宁非离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觉的,有宁非离撑着伞走在雨帘中的,还有宁非离风尘仆仆地赶飞机的。   楚璃却是被宁非离扮演的东方不败惊艳到了。   明明是个男人,却把红衣穿出了独有的味道。冰冷和妖冶结合在了一起,再加上宁非离精致的五官……这张剧照一映入楚璃的眼帘,她就知道她对这个叫做宁非离的明星多了几分好感和兴趣。   不,应该是很多好感和兴趣。   这个男明星实在长得太符合楚璃的胃口了。   林月半看了楚璃正在吃着的三明治一眼,叹口气羡慕地说道:“小璃,我今天碰到了给你送早餐的何神。”   “然后呢?”楚璃心不在焉地问道,她一门心思还在那个宁非离身上。   林月半一脸花痴:“我都不敢跟他讲话,就觉得他低头温柔地笑的样子……就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前世万树梨花开……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吗?!!!”   楚璃翻了个白眼:“我不懂。”   林月半嚷嚷着:“你知道吗?要不是你和何晏是青梅竹马,我就去追他了!那温柔一笑,实在太酥麻!”   楚璃说:“那你去追他吧,我无所谓。”   林月半直了双眼:“真的?”   楚璃点头:“真的。”   林月半不可置信地说:“你不会吃醋?”   楚璃觉得好笑极了:“我为什么要吃醋?”   看楚璃这反应,林月半想她以前也许是误会了楚璃和何晏的关系,心里一动:“那好那好,你给我何晏的手机号码。”   楚璃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手机号码?”   她想起何晏的确有个黑色的手机,貌似是原主本来就拥有的。但她没有手机,自然没问过他号码。   说实话,像这种电子产品,楚璃能不用就不用。要是被人发现她操作起来很笨拙……楚璃的脸色僵硬了几分。   但她又想起今天躺在林月半手机里的几百张宁非离的照片。她想,尝试着用一个电子产品也未尝不可。   楚璃说:“手机号码我现在没有,得过几天给你。”   林月半眼睛一亮,捂住双唇:“天,我是真的要和何晏近距离接触了吗?哦……那低头温柔的一笑……”   双休日的时候,楚璃主动找上了何晏,她想要何晏陪她买手机。   俊男美女的搭配果然是养眼的,两人走在街上赢得了不少的回头率。而楚璃并不在乎这样的侧目,她意兴阑珊地观望着周围……突然,眼珠子定在某一处就不会动了。   何晏顺着楚璃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广告牌,滚动播放着不同的商业广告。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他低头问楚璃:“怎么了?”   楚璃无声地笑了:“没什么。”当何晏看过去的时候,宁非离演的那支洗面奶广告已经结束播放了。   他们两人来到了一家手机大卖场。楚璃来之前事先和楚母打过招呼了,楚母说这家大卖场的负责人是她多年的好友,绝对不会坑她,还肯定会打个折什么的。   楚璃不喜欢大多数智能机的样子,方方正正的,不是白色就是黑色,没花头。她挑不出来,就有些烦闷,她问何晏:“你觉得哪个好看点?我觉得都不怎么样。”   何晏低头想了想,就跟招待的小姐说了几句楚璃不大听得懂的话。   接着,那小姐便微笑地领着楚璃他们去到了后面的一个柜台。她指着玻璃柜台里的一台手机说:“这个怎么样?”   楚璃低头观察了一番,这是一个挺普通的机子,米白色,不过长得还算符合她的心意:设计简单,线条明朗。属于挺秀气的那种款式。   不像刚才推荐的那些所谓的大屏手机,看着就让她皱眉。   不过……楚璃抬头看向何晏,“这和你那只是不是同款式的?我觉得眼熟。”   何晏没有隐瞒:“嗯,同款式的,我的黑色,你的白色。”   楚璃问:“好用吗?”   何晏笑了笑:“我没用过其他的没法比较,但这款,我觉得操作还算简单,很快就上手了。”   操作简单,很快上手。   这两句话直接就戳中了楚璃的软肋。   她点点头说:“那好,就这款手机吧。”   等何晏和楚璃出去,柜台前介绍的两个姑娘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们卸下了看似专业的面具,叽叽喳喳地讲起她们以为的这对情侣。   一个说:“你没看到,那女的多挑剔啊,这个不好看,那个不要的,娇气死了……结果那帅哥一说是同款,那女的就答应了。”   另一个说:“现在情侣真是虐死我们这种单身狗。连拿个手机还要拿情侣机。不过帅哥是真的帅,我好久没看到过颜值这么高的男生了。不对,看他们那年纪还是高中生吧?”   两人面面相觑,会心一笑:“原来是早恋啊。”   楚璃摆弄着新买的手机,花了大半个小时后,总算把何晏的号码输了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地说提议道:“何晏,我们去看电影吧。”   ☆、第8章 part8   何晏问:“看电影?看什么电影?”   他倒是记得有部叫《刺青》的片子最近很火,评价也不错,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楚璃半眯起猫眼,表情有些神秘莫测。   而上次何晏看见楚璃这个表情的时候,还不知是多少年前,多多少少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   她摸着下巴说:“我们去看《笑傲江湖》吧,我听我同学说,挺好看的。”   笑傲江湖?怎么没听说过它要上映?   何晏直觉怪怪的,但没有多想,带着楚璃一起去电影院了。   电影院门口就是买票的地方,何晏看了看场次,没找到楚璃所说的那个《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卖票的前台一脸莫名地看着这对男女,“你们说的是08年版的电影笑傲江湖?”   08年?   何晏看了一眼楚璃。   楚璃手里握着甜筒,慢条斯理地舔了舔才说:“就是那个有宁非离出演的那版笑傲江湖。”   她记得林月半确实是这么说的啊——电影,《笑傲江湖》,宁非离演东方不败。而把楚璃迷得神魂颠倒的那张剧照,正好是出自这一部电影。   前台闻言恍然地笑了:“宁非离那版笑傲就是08年的那版嘛,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上映。我们这边上映的都是最新上线的几部电影。像《刺青》啊,《古墓传奇》啊,都是几部不错的影片,两位可以尝试去看一看的。我们这边的情侣座还没卖……”   楚璃面无表情地打断前台的话:“不要,我就要看那个。”   这下前台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小姑娘,你不是来看电影,是来砸场子的吧?在我们电影院找五年前的电影,你有病吧你。要看?可以,网上自己去下载去。你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宁非离这娘娘腔的脑残粉。”   楚璃没什么过激的举止。她也就抬眼漫不经心地瞥了瞥这说话的女人,又舔了一口她的甜筒,然后冷笑了一声,就把手里的黏黏糊糊快要融化的甜筒……往那嘴臭的女人脸上砸去。   唰的一下,甜筒黏腻的冰激凌球都沾在了前台的脸上,溅得她头发上都是冰激凌。   “啊!!!”   那个前台嘶声尖叫了起来,本来各干各的行人,都转过来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何晏趁着那女人和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抓住楚璃的手,快速跑开。   风从楚璃的发间穿过,呼啸而来。   楚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拉住何晏的手,气喘吁吁地问:“你跑什么?”   “你就不怕她向上级告状、倒打一耙,然后追上来找你?像这种人,能躲就躲吧。”   何晏停下来,抬手温柔地拂去沾在楚璃发间的落叶,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秀发。   听何晏这么说,楚璃立刻想到班级里打小报告给老师的那群人。她恶寒地打了个哆嗦,瘪了瘪嘴说:“那电影怎么办?”   楚璃不怎么会使用电脑,楚母也不会,她家里的液晶和笔记本都是摆设。那么多电子产品,她就顶多会使用一个电视机而已。   何晏问:“要不你去我家看吧?”   楚璃犹豫了一下。   何晏接着补充:“我家里人出去旅游了。”   楚璃动摇了一番。   何晏笑了:“晚上住在我那里吧,我给伯母打给电话。”   楚璃抬头问:“有夜宵吗?”楚母照顾楚璃采用的是健康饮食的方法,一般过了晚饭,她就不会再煮东西给楚璃吃。   何晏耸了耸肩:“你想吃什么?”   楚璃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吃好吃的。”   楚璃难得那么乖巧,倒有点像年少时候的她,那样的天真烂漫。   何晏一时心动,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楚璃的头发,等过了好久,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看了眼楚璃,面色平静,眼睛里隐隐带点兴奋的光芒,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那天晚上,何晏给楚璃煮了一碗大大的乌冬面。   两人坐在客厅里,吃面,看电影。   这部《笑傲江湖》的确是08年的电影,从画质和制作就可以看出,年代已经挺久远了。   不过谁说旧的就是不好的呢?在往后的日子里,也有不少翻拍。好的有,不好的也有;电影版的,电视剧版的都有,质量大多良莠不齐。   可那前台那个卖电影票的一听《笑傲江湖》这几个字,就想起了宁非离这一版本,那就说明这么多年了,这版本的《笑傲》还是无与伦比,没有被任何翻拍超越。   旧的不一定是不好的,甚至是一个经典和传说。   而宁非离演的东方不败就是一个传说。   这是个很难饰演的角色,不男不女,忽男忽女。说实话,宁非离的扮相真的很妖孽,一身红衣,脂粉略施,美得赛过了这部片子里的女主角女配角一干人等。   但是他也是个悲剧的角色,为了心爱的人甘愿成为妇人,窝在家中为杨莲亭绣花,一片痴心日月可鉴。   最后,被他的莲弟所负,他被所有人负。最后惨死在任我行下。   一般人看这部片子,也许会被宁非离的演技折服。他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才刚刚出道不久,却能把东方不败这个既可怜又可悲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当时被许多人所惊叹。   而楚璃看这部片子,完全只是为了看宁非离的那张脸。   等到片子结束,楚璃勾了勾唇线:“何晏,你觉得演东方不败的那个怎么样?”   何晏太了解楚璃了。   从楚璃死活要看这部片子,他就隐隐猜到了一切。   他苦笑地回答楚璃的问题:“嗯,演的不错。”   楚璃瞪着何晏:“谁问你他的演技怎么样了?”   何晏霎时觉得楚璃这么没心没肺的,他怎么能熬了这么多年。   他叹了口气:“他不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吗?何必问我。”   楚璃觉得何晏这句话是在肯定宁非离,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托着腮,双眼亮晶晶的:“那你说,我该怎样接近他?他是演员,在娱乐圈混,我平时接触不到他……”   何晏没说话,他的目光投向楚璃面前的那碗乌冬面。   也许是因为看电影看得太入迷,楚璃连她最喜欢吃的东西都没有尝试几口,大半碗面剩在那里显得可怜兮兮的。   何晏拿过面碗:“你还想吃吗?”   楚璃敷衍地摇了摇头。   何晏点点头,打算拿过面碗去厨房洗,转身的那一刻,他问楚璃:“今天的三明治还好吃吗?”   楚璃顺口回应:“还行吧。”   何晏没有再继续问她什么。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楚璃倒是有点纠结了。   何晏家的房子虽然不算小,但也不算大。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间书房。   主卧是何晏父母睡的,本来何晏想安排楚璃到那里睡,但楚璃有点不习惯陌生人的气息,她想睡何晏的房间。   楚璃和何晏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她托着腮说:“我可以和你睡在一起啊,我们以前在皇宫都是睡在一起的。”   那是以前。   何晏在心里默念这一句话,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楚璃产生了感情。   以前他对待楚璃,就像是对待一个不得不服从的娇贵千金。   而到了现代,已经没有任何约束他照顾楚璃的条律或者规定了,可他还是呆在她的身边,从来没想过要离开。   何晏又想起楚璃对那个叫宁非离的演员……毫无掩饰的喜欢。   他心情复杂地说:“我睡隔壁房间吧,你睡在我房间。”   楚璃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她心情好,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楚璃便学着现代人对何晏挥了挥爪子:“晚安,何晏。”   何晏淡淡地回了一句:“晚安。”   其实何晏的态度已经有些冷淡了,只是楚璃沉浸在自己的追人大计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何晏心情的起落。   夜深,楚璃躺在何晏常常睡着的那张床上。被阳光晒得香喷喷的格子棉被,盖在了楚璃的身上。   楚璃深深地吸了口气,枕着熟悉的味道,缓缓进入了睡眠之中。   一夜无梦。   而在隔壁房间的何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靠在床头发呆。   又过了挺久,他拉开床头柜。抽屉里就几包烟,一本相册,还有一点碎钱。   何晏突然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他就像一个失去宠爱的宠物,或者是失去粉丝关注的过气明星。   现在这个失宠的他正因为主人要挑选新宠物,而感到失落,甚至是失眠。   何晏无力地靠在枕头上,手背捂住双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他自嘲地说:“何晏,你敢不敢,再窝囊一点?”   ☆、第9章 part9   楚璃如果决心要做一件事情,她就会当机立断,全力以赴。她为了接近宁非离,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她问过林月半:“怎么才能进入娱乐圈?”   林月半这个三脚猫……绞尽脑汁说了句:“怎么进……大概红了就能进吧?”她也是猜测,毕竟身边没人是真的明星,没有任何参考方案。   楚璃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那怎么才能红?”   这下林月半也回答不出来了。   而坐在后边的竹竿儿急不可耐地插嘴道:“想红还不容易啊,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像我们的璃妹妹,只要随便在网上、微博上发张照片,点赞啊,评论啊,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楚璃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头一次那么认真听竹竿儿扯淡:“然后呢?”   “然后……然后网上就会评出个最美校花,最美高考生什么的,再去被邀请参加几个综艺节目,到时候你不就红了?等你成为一个红人了,导演肯定会源源不断地找上你来。”竹竿儿这段纯粹是瞎扯,可楚璃听着却觉得他这番理论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挺靠谱的。   总归,像这种发微博的方式来博取眼球,总比在街上路遇星探……被星探挖掘拍电视剧什么的靠谱吧?   楚璃这么想着,就觉得勾搭宁非离的路子真是一片光明,心情更加豁然开朗。   林月半却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她用笔戳了戳发呆出神中的楚璃,面含娇羞地问道:“小璃,说好的电话号码呢?我一直在等你给我……”   林月半少有地扭捏了一番。   楚璃老早就把要给林月半何晏电话号码这茬给忘了,听林月半主动提起,她似乎还有点愣神,想了很久才想起原来还有这码事。   她唔了一声,“你拿张纸来。”   林月半心心念念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实处,不由欣喜若狂地说了句:“喳!”说着,她便把自己私人珍藏的签名本双手供奉给了楚璃。   楚璃翻开签名本,一股粉红色的气息扑面而来,厚厚的纸张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   这个味道……貌似是水蜜桃的味道?   没过多久,那串号码就落在了林月半的手里。林月半心神荡漾地看着那栏:何晏138xxxx2401的字符,久久难以平复内心激动的情绪。   楚璃盖上笔盖,漫不经心地交代道:“对了,早上的时候你别用这个号码找他。”   林月半疑惑半兴奋地追问:“为什么?是因为他有起床气吗?”   楚璃看了她一眼:“不是,那个时间段,何晏得给我煮早饭或者烘焙下课吃的小点心。没空理人。”   林月半:“……”突然有点心疼何大神怎么办。   林月半和竹竿儿两人还真的为楚璃进军娱乐圈的事,别出心裁地找了一个还算美丽的景点,打算为楚璃拍个艺术照再传微博。   景点选在一棵大榕树底下,据说这棵榕树已经有上百年历史。枝叶繁茂、树冠硕大,远远地看,就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撑在大多数人的上空。   而榕树的落叶像一只只翩跹的蝴蝶,打着巧妙的旋儿从空中缓缓坠落在楚璃的肩头。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在楚璃美好的侧脸上……一个定格、一声咔擦,这张据说十分完美的一瞬就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竹竿儿和林月半这两个业余摄影师竖起大拇指,不停地称赞楚璃非常上相。   楚璃被夸得洋洋得意,总觉得被大导演看中以及遇到宁非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这样,这张脸ps都没有处理过的照片就被林月半传到了网上。林月半甚至还十分机智地分别艾特了几位有名的大导演……   说实话,楚璃的长相的确不错,那张脸放在娱乐圈里也毫不逊色。但日理万机的导演怎么可能有空去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高中生发的微博呢?   所以说,这场折腾注定是失败的。   楚璃他们几个等了好几天,不仅没等到所谓的红透微博和互联网,连点赞评论的人都寥寥无几。   竹竿儿深度思索了很久,把原因归咎为林月半的粉丝太少,所以根本炒不上热门。这个猜测引起了林月半极大的不满,她认为最大的原因是,那些导演们有眼不识泰,所以不懂她们校园美女的青春活泼……和她微博的粉丝数毫无关系。   这两人就在旁边不停地争执,楚璃一开始还能听听他们在讲什么,听到后来,觉得她现在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楚璃吸完最后一颗黑珍珠,把钱放在桌上,就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了这家奶茶店。   林月半差点追上去:“楚璃,你去哪里?”   楚璃没有回头:“你们继续吵,我回家睡觉。”   林月半和竹竿儿这次的内心活动极度一致。他们两个泪流满面地想……他们这掏心掏肺的都是为了谁啊,主角走了还吵什么吵?   竹竿儿叹了一口气,硬邦邦地对林月半说:“既然楚璃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林月半摇摇头:“不行,我要等到何神回我的短信才走。否则,我在路上也会不停看手机的。”   几分钟前,她刚发了条短信给这个新得到的号码,现在还没有得到何晏的回应。   竹竿儿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没想到你竟然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对他一种崇拜。”   比起楚璃,竹竿儿其实和林月半更熟一点。两人以前是初中同学,打打闹闹更是家常便饭。   而林月半的男神更是换了一拨又一拨,从许多年前的影帝罗嘉,再到后来的宁非离,现实中遇到好看点的她就迈不动步……所以竹竿儿以为何晏对于林月半来说,就和她以前花痴过的历任差不多。   但现在看来,貌似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以前那些人,她只是说说,从来没付出过实际行动。   所以,竹竿儿猜想,何晏在林月半心底应该是不同的。   竹竿儿和林月半坐在奶茶店外头的遮阳伞下。可这几天快要入伏了,外头的阳光很烈,遮阳伞也遮不住这浓烈的阳光。   林月半的鼻尖渗出了一点一点的小汗珠,跟她脸上密密麻麻的小雀斑还有点相似。她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浸湿,发丝被分成好几拨,黏腻地贴在额头上……   竹竿儿看不过去,仿佛很嫌弃地瞥了瞥她:“走了,他不会回了。”   林月半貌似也有点挨不住这盛夏的日光,她正想点点头答应陆同的建议,却被手机里的短信弹窗吸去了所有的视线。   她心脏乱跳,点进去一看。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非常疏离的语气和态度。   可林月半完全不在乎,她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编辑了好长一段来解释她能拿到这个号码的原因。   竹竿儿撇撇嘴,狠狠地批了她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林月半正在不亦乐乎地编辑短信,自动忽略竹竿儿的话。   竹竿儿有点纳闷、又有点好奇地问:“你说,你这么包子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破天荒地主动勾搭何晏?”   “因为他帅啊。”林月半嘿嘿地笑,“不过帅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竹竿儿追问:“那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闻言林月半面色严肃了几分,她放下了手机,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觉得我真正喜欢的,就是喜欢他喜欢楚璃的那种样子。”   竹竿儿:“……”还挺拗口。   这边楚璃撑着遮阳伞走在街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而过,她却浑不在意。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楚璃拿出一看,没有作死地点不接听。   她眯着眼抬头看天,天很蓝,她听着何晏沉静的嗓音。   楚璃的手机一直放在她的耳边,她嗯了一声:“那小姑娘叫林月半,号码我给的。”   楚璃有点忘记接下来该走哪一条路,一时有些迷茫。   她四处张望,眼神聚焦在某一点,似乎在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睁着眼走近,把那张吸引她注意力的海报从墙头揭下。然后她粗粗浏览,发现这竟然是用来征集《寻灯记》这部电视剧的女配角的一张海报。   楚璃状似冷静地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何晏,我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她就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张海报来。她无声地念着海报上的小字。   ‘星月传媒,诚挚邀请任何热爱表演的人,参加《寻灯记》剧组女二号的海选……’   这段话有点长,楚璃匆匆略过。   最后,她满意地在海报的尾部不算显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名。   ——男主角张茧,由宁非离饰演。   ☆、第10章 part10   “嘟嘟嘟……”何晏的耳边传来急促的忙音。   这通电话结束得太快,所以他有点愣神。   何晏还没放下手机,那边林月半的短信又发过来了:大神,大神,我叫林月半,小名阿月和半半。短信好贵,我能要你的企鹅号吗?[害羞][害羞][害羞]   谁来告诉他企鹅号是什么……企鹅肚子上贴的号码?   他想了两秒,没有想明白,也就不打算回复了。   这个过程,何晏的脸色始终不变,却懒得再去触碰手机。他舒展了一下肢体,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无事可做,便从还散发着实木香味的书桌前站起身来,在书柜的架子上找到一本英语版的小说看了下去。   虽然何晏成绩是不错,但他始终是古人,自然免不了古人都会有的软肋——他的英语和楚璃比起来还能看,但放在他们那尖子班里……就是极为平庸了。他现在纯靠汉语和数学拉的分数。   而看纯英文的小说或者电影,是提高英语水平最好的方法之一。   何晏这本书是在图书馆借的,原着虽然滞涩难懂,但他就是比较喜欢沉闷的东西,觉得要细心读才能读懂的东西,才能被叫做书本。   比起楚璃,何晏在现代的日子就显得积极多了。   在古代他仅仅是个裙下之臣,而现代的条件却是他在古代的时候享受不到也拥有不到的。因此他倍加珍惜。   手机屏幕又不厌其烦地亮了几下,他也没有察觉。   直到它的屏幕彻彻底底地暗了下去,何晏也没记起有个小名叫阿月或半半的傻姑娘一直在等他所谓的企鹅号。   坐在奶茶店等回复的林月半的心情当然是不好受的。   如果说第一条短信,何晏那么久才回是因为没看到的话,那第二条短信……半个小时没回复,就只能说明她是真的被强行忽视了。   林月半哭丧着一张脸:“陆同,我难道真的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竹竿儿看了看她,十分诚实地点点头:“你的确不怎么有存在感。”   林月半的脸色可以用面如土色来形容。   竹竿儿意识到他说错了话,连忙补救说:“如果楚璃是红花的话,那么你……”   林月半主动地问:“那么我就是绿叶?”自古红花配绿叶,相得益彰,缺一不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忍了。要知道现在小学生写300字作文,歌颂的都是她们平凡的小绿叶呢。   竹竿儿望着一脸期盼的林月半,摇摇头镇定地否认她:“不,如果楚璃是红花,那你就是个啃食它的毛毛虫。”   林月半:“……”   竹竿儿竖起一根食指,摇摇晃晃地说:“我就是为了告诉你,朋友夫不可欺啊。你这样做啊,不好,不好。”   林月半闷闷地说:“可楚璃自己否认了何晏的关系,还是她主动给我的电话号码啊。”   竹竿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很难表达出来。最后,他闭上了嘴巴,摇摇头不说话。   很多事情,别人说没用,他相信林月半自己会想通的。   。   楚璃看到那张选拔的海报后就动了心思。她顺着海报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报名点,听接待的人的话填了张表格报名,就和所有人一样坐到了候场室等待面试选拔。   坐在她左手边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这样就算了,问题是这女人也不知出门前喷了多少香水,那股浓烈、刺鼻且廉价的香水味不停地往楚璃鼻子里钻。   楚璃受不了这味道,便往塑料长椅的右边挪了挪屁股。   她一边受着怪味香水的荼毒,一边畅想未来:要是选拔的人,都是她左手边这女人的长相和品味的话,她赢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又想,等她找到宁非离,一定要告诉他,为了接近他,她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遭受了多少女人的臭香水味。   ……   一拨面试结束了。陆陆续续有几个长相不错的女生从面试点走出来。楚璃看了看,她们之中大多都是垂头丧气的,没几个脸上之带着笑容的,她想这些人八成是没通过。   这么盘算着,她的胜算貌似又大了几分。   那群女生之中,有几个还是互相认识一起来参加面试的,此刻正在激烈地谈论刚才面试的事情。   一个说:“唉,我还真是背,抽到那么难的题目,跳古典舞……拜托,不是舞蹈专业的谁会跳那种东西。我跳完以后,那男的竟然羞辱我看我的表演还不如听猪弹琴,他让猪弹琴试试看?如果猪能弹琴,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一个说:“得了吧,不就让你跳段舞,我那个才叫难好不好。和木头说情话,还得要感情,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这两人肯定是在面试的时候不敢反驳,才在出了面试场的时候狂吐槽。   楚璃听着她们的对话,差点要笑出声来,这对手实在太不成器了,到时候她赢得太轻松也不太好吧?真是没有挑战性。   这时一个稍显冷静地声音出现:“够了,你们两个别争了。不是说过几天电话通知等结果吗?犯得着现在就垂头丧气?还有,导演这么批评你们,肯定有他的理由。严子重毒舌是出了名的,但是却不会胡乱点评!”   她转头又放缓了语气:“家家,小雨,我我有预感我们几个还是有戏的,别太灰心好吗?”   那叫家家和小雨的两人顿时噤了声,再也不敢抱怨了。   楚璃抬眼一看,那个冷静的声音就出自眼前这个中分披肩发的女生。   女生穿得比较休闲,化了点淡妆,但看得出底子不错,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痘印或者疤痕。   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好,看着文文静静的,说话却很有头脑。   楚璃比较喜欢有脑子的女生,所以对她顿时起了浓烈的好奇心。   她饶有趣味地把眼前这个女生的相貌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挺,皮肤不够白,好在五官搭配起来不错,长得挺舒服的。   楚璃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还挺像以前一个给她到夜壶的小宫女。而这宫女乖巧懂事、深得她心。   这人长得又那么像她那小宫女,难道也是穿越过来的?   楚璃这么想着,就想站起来和这人说说话。要知道在现代让她有这冲动想要结交的人可真是屈指可数,目测也就这女的和宁非离两个人。   前者她想收来做丫头,后者她想招来做后宫。   只可惜,等楚璃站起身来后,却发现她和想要收来做小丫头的这位至少相差一个头的身高。   楚璃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半。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楚璃站起来顶多在人家胸那边,连肩都不到……而气场这东西,楚璃有时有,有时却没有,主要受身高限制。   楚璃冷静地吸口气,决定按捺住她郁闷的心情,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可又是因为身高问题,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瞥到了人家的……脖子以下,腰肢以上。   同样是休闲款的白色t恤,可眼前这妹子,竟然把硬生生把宽松的白t恤穿出了紧身真丝黑色衬衫那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楚璃遇到了这位,就像平地遇到了山脉,对比实在太明显。这让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平地’的心思变得极其复杂。   这种人间凶器,她在那群高中生里是看不见的,在皇宫倒夜壶的宫女之中肯定也是没有的。楚璃的面色忽青忽白,觉得自己好像在暗地里就已经输掉了什么,但她又不想承认。   ‘人间凶器’也早就发现了楚璃一直盯着她某个位置看的行为。这其实是十分不礼貌的举动,可她却没有生气,只是稍稍弯了弯腰,和已经又坐下的楚璃保持平视。   她面带微笑,温和的嗓音吹进楚璃的耳畔:“这位小妹妹,我们认识吗?”   楚璃尽量不让余光注意到这位雄伟的某个部位,她硬邦邦地回复人家:“不认识。”   很明显的排斥行为。   ‘人间凶器’却没生气,她对着楚璃友好地笑笑,起身对一起来的同伴说:“我们走吧。”   那两个女生点点头,话题又转向了晚饭去哪里吃。   “听说我们学校旁边新开的一家韩国菜很好吃啊……”   “切,我都吃腻了所谓的韩国菜了,不就是腌泡菜和烤五花肉吗?还不如吃我们以前常吃的那家水煮鱼,那才叫做真绝色!”   “好,那这次就去吃水煮鱼吧,我正好有几张那家店的优惠券没用光,可以抵个折扣。”   听她们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声,楚璃的表情终于流露出一点懊恼的情绪。   都这个点了,她竟然还没有吃饭。况且楚母还说要给她煮她最喜欢的菜。   楚璃想,如果再10分钟还没有轮到她的话,她还是直接离开好了。   “5号,许佳,6号,安晓培,7号,楚璃……你们几个可以进去候场了。”穿着黑色ol风套装的女助理往楚璃她们坐着的那个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过来了。   楚璃刚还在想十分钟后就走,当下还没反应过来,而她左手边穿着比较暴露的一个女人就连忙站起来,把女助理偷偷拉到了一边。   虽然双方的声音有点小、还有点模糊,但楚璃依旧听了个大概。   那穿得非常廉价的女人,偷偷摸摸地掏出了一个金镯子递给女助理。楚璃不太懂牌子,但她旁边坐着的同一组的女生用她张得大大的双唇间接告诉楚璃,这女人身上穿的虽然是劣质货,但她递出来的手镯却肯定不是。   看来这女人是早有准备,铁了心要贿赂。   女助理接下了手镯,然后对着那女人微笑了一下。   ☆、第11章 part11   女人一看对方收下了自己的镯子,本来缩起来的胆子立刻鼓鼓胀胀的壮大起来。   她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女助手却一反常态把笑容敛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你的镯子吗?”   女人暧昧一笑:“我当然知道。”   女助手说:“既然你知道,小姐,请您随我去见一见严子重严导吧。”   “哎!”女人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泛滥在抹了厚厚一层粉底的脸上。她真没想到一个金镯子就能给她的成名梦制造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捷径,也没枉费她把这几年的积蓄都用来买这款卡地亚的镯子。看来是女人都抵挡不住奢侈品的诱惑啊。   女助理转身交代楚璃几个,让她们先等一会儿再进去,便面无表情地领着这献殷勤的女人往里面的面试厅走去。   楚璃在心里嗤之以鼻,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无比粗劣的贿赂方式……就连她那最贪婪无度的皇弟都不屑一顾,竟然就被这令人作呕的廉价香水女歪打正着了?   而坐在她右手边的女生却轻轻地哀叹了一声,又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谁不知道严导是圈子里出名的严于律己、两袖清风,是最讨厌这种走后门的雕虫小技的,她手下的栗子姐——就刚才那位,更是深得严导本人的真传……看来这女人,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   楚璃幽幽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那女人没戏?”   对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仅没戏,貌似以后都再也不会有戏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声嘶力竭的求饶声,那试图靠贿赂拿到角色的女人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看来被里面的人骂得不轻。   女助手把镯子扔给她,轻蔑地扬了扬眉:“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下你的镯子了吧?这东西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   倒在地上的女人迸发出愤怒的火苗。   那被称作栗子姐的女助手径直蹲了下来:“还有,记得以后不要拿个去年的旧款来贿赂我,我不稀罕。哦,不对,没有以后了。”   女人被对方犀利的言辞惊吓到,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仓皇逃窜,宛如丧家之犬。   坐在楚璃旁边的女生不由地惊呼:“栗子姐真是太帅了!当年她怎么就突然不干经纪人这行业,给严导当跑腿的了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楚璃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对方对她笑一笑:“我不生产内/幕,我只是内/幕的搬运工。小美女,我每天都在研究这圈子里的八卦,要是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我不就白混了?何况,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能挖到表层的,却挖不到深层的,比方说,我就知道周采栗以前是经纪人,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金盆洗手跟着严子重当秘书,再比方说,我知道宁非离喜欢哪种女生,却很难有勇气把自己整成他喜欢的那样的……”   宁非离喜欢的女生类型?楚璃正想问她宁非离喜欢怎样的女生时,那位女助理,也就是据说退隐很多年的周采栗,平静地打断了她们的窃窃私语:“进来吧,楚璃,安晓培,轮到你们了。”   楚璃这才知道,她旁边这位百晓通叫做安晓培。   安晓培听见周采栗叫她们,随即拉着楚璃忽地站了起来,跟在了周采栗的后头。   楚璃对陌生人拉着她的手这一行为感到很不舒服,她突兀地甩开安晓培的手心,神色淡淡地问:“这是要进去面试了?”   好在安晓培全身心都陷入了面试前的紧张氛围之中,没有发现楚璃这算不上友好的举动。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等会儿进去别紧张,记得放松一点,严导比较喜欢从容淡定的女演员。”   楚璃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好像比较紧张的是她自己吧,刚才安晓培可是连手心都出汗了。不过说起从容淡定,楚璃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一批离开的那群女生……就那个人间凶器,楚璃想起来就头疼。   对了——   楚璃想起了正事:“你之前说宁非离喜欢的女生类型……”   安晓培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动嘴唇……两人就走到了面试的房间。   这下,安晓培紧张得冷汗直流,什么都不敢说了,只知道把背挺得笔直地看着台下的评委,哪里还顾得上楚璃。   楚璃这个问题被打断那么多次,她心里极其憋屈。她的视线往台下的评审扫去,发现除了两个中年男子之外,没有别人,一个赏心悦目的都没有。于是楚璃更觉得憋屈。   这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秃顶,一个没秃顶;一个笑得跟弥罗佛似的,一个严肃得跟玉皇老儿似的。那个没秃顶的玉皇老儿就是这部《寻灯记》的导演严子重,坐在他旁边的弥罗佛是这部电视剧的副导。   楚璃低头看水泥地,看来今天您能不能选上这个角色,就看这个玉皇老儿的了,和那弥罗佛应该没太大关系。   安晓培刚开始虽然紧张得要死,但真正死到临头的时候,她倒是镇定了许多,简简单单地介绍了自己,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然后严子重的嘴角带了点笑意:“u影表演系的?”   安晓培点了点头。   严子重说:“科班出身……我们俩也算是校友了,我当年在u影读的是导演系。”   安晓培立刻奉承地称呼师兄。   严子重摆摆手:“什么师兄啊,我不知比你大了多少届,都能称得上师伯了。”   这是个不尴不尬的冷笑话,反正除了楚璃外,其他人都笑了。不过正因为楚璃的笑点高,引起了严子重的注意。   严子重翻了翻楚璃填的表格,又用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有点吃惊:“你还是高中生?高三?”   楚璃心里想他真是明知故问,那表格里不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吗?于是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是在承认他的话。   严子重旁边的副导不由地咋舌:“小姑娘,你才高三,不好好复习功课,来这里面试角色好玩吗?”   这两天来他们这里面试这女二号的,估计得有上百人,大多都是大学生和工作党,还有的就是一些过气明星想要重新闯出点名堂的,像楚璃这种高三生还真的没有。   她算是个特例。   楚璃漫不经心地摇头:“不好玩,我就是想见见宁非离的。”   这次是除了安晓培其他人都哄笑起来,看来又是一个宁非离的脑残粉!他们这部戏的男主角魅力可真大啊,引得这么多小姑娘竞折腰。   安晓培没笑的原因是,安晓培来面试的原因和楚璃一样,来见宁非离的。   唯一不同的是,楚璃是想实实在在地把宁非离收到她的石榴裙下,而安晓培只是为了一睹偶像真容。   周采栗不由地调笑这两大导演:“这次让你们来选人真是选错了,应该让宁非离来这里的。”   严子重哼了一声:“让宁非离来!那还不是来玩的!到时候,他只晓得找大胸长腿美女,把那些实力好的参赛者给淘汰了该怎么办?”   副导在一边不停地赞同。   周采栗笑笑没说话。   楚璃却抓住了关键词。大胸长腿美女……宁非离喜欢那样的?   她的脸色轰一下黑得可以和包公相提并论。   楚璃挪了挪步子,靠近安晓培:“他们说的是真的?宁非离喜欢大胸长腿的女人?”   安晓培小声地凑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吗?这都快成为公开的秘密了。”   楚璃郁闷死了,根本不想说话。   严子重抽了张试题,让周采栗递给这两人,周采栗照做。   楚璃和安晓培要考的试题是同一个:演绎一段《寻灯记》中的对话。台本也已经到了两人的手中了……只是这对话里的两个人,并不是她们竞争的那个女二号。而是女主和男主的角色——男师傅和女徒弟。   短短的一段剧本,师傅的台词虽然少,但更考验内心戏。再说两个人中,演师傅的那人肯定是吃亏的,毕竟反串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楚璃扫了眼剧本,阴着脸没有说话。一个闷葫芦师傅和一个傻里傻气的女徒弟……她哪个都不想演。   安晓培看楚璃脸色不好,就主动挑起担子饰演男主角的戏份。她这一举动虽小,却看在了几人的眼里,严子重还赞许地递给安晓培一个加油的眼神。   安晓培信心倍增,已经调整好该有的状态。   周采栗友善地对她们微笑:“可以了吗?”   安晓培比了个ok的手势,楚璃则没有说话。周采栗也无所谓,就当楚璃是默认。   ——“一、二、三,开始!”   安晓培又看了眼台本,径直走到楚璃的面前。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声音压得很低:“阿晴,你是不是能看到鬼?”两人周围的压强一下子变低了。   楚璃似乎想揣摩了一下人物心理,愣是揣摩不到该怎么念下句的台词。谁能告诉她,这种傻傻的、天真的女徒弟该用怎样的语气念?   于是,史上第一无演技的楚璃……让人大跌眼镜。   她干巴巴地念着台词:“是啊,我能看到鬼。”一句一顿,就像步步高复读机里女声发出的声音,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严子重、周采栗等人的心情极其复杂。   特别是严子重,根本没有等她们两人继续念下去,掷地有声地打断她们的表演:“够了!”   ☆、第12章 part12   全场沉默了好几分钟后,严子重凝滞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点。他戳着原子笔,首先对安晓培的表演进行了点评:“你是怎么看待你饰演的这个角色的?”   安晓培显然被严子重的那声怒吼吓到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严导在问她问题。她慌乱地阐述着:“我对这个男主角的理解是——性格平淡,无欲无求,比较有仙气吧。”   严子重扯起嘴角:“好一个无欲无求,那你告诉我,你刚刚是怎么演绎的?”   安晓培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她开始细细地回想她的演绎。   是的,她为了赢得这个面试,把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喜怒哀乐都展现在脸上,反而失去了这个角色原来的味道。   “我刚刚……演得太过了。”安晓培知道自己是演砸了。   就算没有楚璃这个猪队友,她也还是演砸了。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需要懂。”严子重在她的履历里打了个分数,头也不抬地说,“还有那个楚璃,你……”   严子重用手甩了甩原子笔,仿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摇着头严肃地表示:“你还是继续回学校念书吧,演戏不适合你。”   这话很狠,类似于让楚璃还不如回家种田的意思。连全然不在乎的当事人楚璃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这话的毒辣,就跟上次她当着全班的面念不好一篇简单的课文,然后被所有人嘲笑白痴的心情一样,酸酸涨涨的,很不好受。   严子重他们几个看着楚璃的眼神有点微妙,仿佛在嘲笑她在演戏方面的白痴。   楚璃看向严子重,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也不适合念书。”   “……”副导不屑地插嘴问她,“那你到底会什么?适合什么?”   楚璃说:“我不需要适合什么,我会让它们适应我。”   这次连周采栗都露出了一抹不知所谓的笑意:“你还是太小了。”   其他人也都摇摇头,楚璃这话他们也就听听过,没人会当真,太浮夸,太大逆不道。   严子重点燃一支烟,“你们走吧,如果你们通过了初试,小周会通知你们的。”   闻言,安晓培强行拉着楚璃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好的,那就多谢老师们了。”   楚璃则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充满刺鼻的烟草味的空间里,扯开安晓培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晓培抱歉地笑笑,便把放在椅子上的包背起,抬腿往楚璃的方向追去,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周采栗亲昵地阻止严子重抽烟的场景。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安晓培又把握到了新的八卦,心境豁然开朗,追楚璃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副导目送两个小姑娘的离开:“那个叫安晓培的倒是个可塑之才。演技可以磨炼,至少人家够谦虚,态度也够好。”   “我也这么觉得,可以让她参加复赛。”周采栗眼尾一挑,笑意盈盈地看向严子重,“好歹也是你的校友不是吗?”   严子重沉默地抽着烟,没有说话。其实这两个小姑娘一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楚璃简直就是为了他的女二号量身定做的。   可惜演技是硬伤,没人能受得了这种烂到极点的演技,更别说他这个一向对演员演技要求很高的导演。   安晓培气喘吁吁地追上楚璃:“你叫楚璃对吧?既然我们都是宁非离的粉丝,又有缘在这里相遇,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楚璃疑惑地问:“谁告诉你我是宁非离的粉丝了?”   安晓培语塞:“额,可你对严导他们的说辞就是这样啊,你说你是为了见宁非离才来参加选拔的。”   “我是为了宁非离才来参赛,但我不是他的粉丝。我只是觊觎他的美貌,想要追求他。”楚璃把她的号码用笔写在了安晓培的手心里,“我又预感这个复审我们都有戏,你也许会演我的丫鬟,喏,这是我的号码。”   写完后,楚璃阖上笔盖:“我妈妈在等我吃完饭,所以我先走了。再见。”   楚璃转头就走,只剩安晓培在风中犹如狗尾巴草般的飘零。   什么叫我只是觊觎他的美貌,想要追求他……   什么叫我预感这个复审我们都有戏,你也许会演我的丫鬟……   她……是不是在几分钟前脑抽结交了一个小疯子?安晓培望着手心里的电话号码,顿时觉得通身恶寒。   第二天,讲台那边发表着长篇大论,林月半坐在旁边模仿《炸贱》的漫画,陆同坐在后边偷偷摸摸地玩《2048》,就楚璃无事可干。   楚璃低着头:“林月半,你知道u影吗?”   林月半唰唰落笔的声音顿了一下,“u影?你是说那个出了罗嘉、陈惜灵、唐琳琅、严子重等等一众名人的u影?”   这些人楚璃以前一个都没听说过,就昨天刚知道一个严子重。不过听林月半的语气,这些人大概都是娱乐圈里的名人。   “所以,这个u影很厉害?”   林月半停下笔和她解释:“算厉害吧,毕竟里头出了很多影帝和影后,但是那些影帝影后都是靠后期的努力,学校只是学习技能的一个踏板,不能全仰仗学校。不过u影这类学艺术的有一点好,就是高考文化分要求不高,主要靠面试和笔试。”   林月半说着说着自己都感觉出味道来了,她兴奋地按着楚璃的肩膀:“你该不是想考u影吧?小璃!好想法啊!”   楚璃看了她一眼:“不是,我认识了一个小丫头是u影的。”   林月半明白了:“哦,小丫头。”   高中生称呼大学生小丫头……林月半却不觉得有任何违和感,真是应了竹竿儿几天前说的一句话:他们三人组成了一个邪教,而楚璃是教主大人,不仅千秋万代,万寿无疆,还一次又一次地引领他们刷新三观。   过了几天,楚璃仍然没收到通知她去复试的短信,而安晓培却打电话告诉她结果已经出来了。   那时候正处于休息时间。   下节课是数学课,楚璃的书桌面前就摊着数学课本。而她堂而皇之地把电话接起来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非议。   这个年纪用手机、玩手机的是很多,但在教室里不管不顾地用,甚至还在下课时间在教室里接电话的举动也就楚璃做的出来了。   楚璃坐在角落里,周围比较安静,只要林月半不讲话,她就能安安静静地把这通电话进行下去。   楚璃将余光瞟向她的雀斑同桌,很好,她的同桌这几天迷上了临摹漫画,不再每天嘘寒问暖,给她添衣加袄了。   “你好,安晓培。”楚璃接起电话。   “……”安晓培被楚璃的一本正经逗乐,顺着她说,“你好,楚璃。”   楚璃:“怎么了?”   安晓培直接进入正题:“楚璃你上次说得真准,我真的通过复试了!周采栗还偷偷告诉我,就算我不能拿到女二号,只要进了复试,就能拿到一个角色。你说我又没有可能,真的演你的丫鬟啊。”   安晓培情绪很高,兴致勃勃地,像是早就默认楚璃肯定能够进入复试,全然忘记了在初试之时楚璃差劲到跌破眼镜的表现。   “安晓培,我没被选中。”楚璃平静地说。   “啊?”安晓培这才后知后觉她或许说错了话。   “不过没关系。”楚璃侧歪着脑袋,无聊地在数学课本的空白页上画了一个圈儿,举着她的新手机和安晓培通话,“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虽然知道没人闲得蛋疼去窥听她们的电话内容,安晓培还是特意压低声音,暗戳戳地问:“什么办法啊?”   楚璃对着自己画的圈儿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够圆,甚至还有点畸形,这样比较起来,林月半临摹的漫画都可以说是技艺高超了。   她以前好歹也是个公主,自幼受熏陶学习琴棋书画,没想到在现代换个笔就连圆都画不好了。因为这事,楚璃有点气恼,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安晓培:“我打算用美人计。”   安晓培错愕:“啥?你说美人计?!我知道你长得好看,可严子重谁啊,什么样的美人没看过,你难道忘了那天贿赂周采栗结果被赶出去的女人吗?严子重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雕虫小技!况且我猜严子重和周采栗的关系不一般。如果你用美人计,到时候也许不仅得罪了严子重,还把周采栗给得罪了。这样的话,你以后的路可就彻彻底底地断了……”   安晓培絮絮叨叨地劝说楚璃千万不要使用那啥美人计,不仅楚璃听得烦了,连好不容易安安静静在一边画画的林月半都忍不下去地说:“这谁啊,怎么话比我还多?”   楚璃把手机移开耳朵,睨了眼她的同桌:“不,林月半,如果你真要发挥功力的话,她不及你的三分之一。”   林月半一震,旋即委屈地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楚璃一眨一眨,似乎在斥责楚璃的负心和无情。良久都没有得到楚璃的回应后,她又不得不瑟瑟缩缩地埋下脑袋去,疑惑地嘟囔着:“有吗?我明明是个多么文静的小姑娘啊。”   ☆、第13章 part13   楚璃的美人计当然不是安晓培想象的那样——去勾搭严子重。先别说严子重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好女色,再者楚璃她也不屑于这么做。   她这里的美人计,指的是用古装扮相突出重围,半路截获这个角色。   楚璃已经大致了解过《寻灯记》这个剧本了,讲的不过是师傅和徒弟的爱情故事,挺老套的,不过多了些妖魔鬼怪来插足,使得剧情更饱满和鲜明一些。而这个剧本里,有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就是楚璃她们竞争的女二号楚辞。   楚辞是一位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贪恋《寻灯记》里的男主角张茧,做出一系列横刀夺爱的举动,却无意中间接推动了男女主角的感情。   后来电视剧播出后,‘楚辞公主’被观众们亲切地称为神助攻公主。她不算是个反叛角色,而且某些小性格也还算讨喜,在《寻灯记》中担当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很容易圈粉。   当然,楚璃不会思考这么多。她想的很简单。   首先,她自己就是个公主,参演这一角色根本就是本色演出,最合适不过。   其次,楚辞也姓楚,她的国家也叫作楚国,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要不是楚璃明白不可能,她都快以为这个楚辞公主的角色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了。   所以,即使楚璃的表演大受批评,即使她没连初审都没过……她也始终坚信,这个角色就是属于她的,别人抢不走。   楚璃刚穿越的时候,不习惯现代的穿着,废了点心思让裁缝扯了几匹好布,又自己画图纸,让人专门做她们那边的款式,最后做出来的罗裙虽没有十成十地像,但好歹也有点那边的样子了。   复试那天上午,安晓培赶着去面试。楚辞却不急不慢地在自家的镜子面前,化她们那里最流行的花钿妆——梅花落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   她简单地梳了个髻,又从衣柜里拿出那套绛红色的罗裙穿在身上,外头罩了一件镶着金边的马褂子,脚上配的是柔软的绣鞋,踩在地上,步步生莲。   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衣裳的料子还是太粗糙了,发髻也梳得不太好,哪哪儿都凑合,都没有做到完美。   料子粗糙倒也难怪,现代没几户人家用得起丝绸,更别说是皇宫里用的那种云绸。楚母给她扯的布,已经算是不错的布料了,至少比剧组那些道具服装的质量要好得多。   至于发髻……楚璃以前都是让丫鬟们给她梳头的,自己操作总有点手生。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古韵十足的扮相,在楚璃眼里,却是连六分都没有。   ……   楚璃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穿成这样去参加复审。   楚母有事出门,不在家,所以楚璃打扮成这样去参加面试,也没人阻拦。   要是楚母在的话,决计不会让楚璃穿这样的奇装异服出这个家门的。   不是说楚璃穿这样难看,她打扮成这样可以说是太好看了。她的长相本来就比较有古典韵味,比起现代装来,她明显更适合古代装。走在路上,回头率更是百分之一百。   路边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却又突然停步,远远地望着某个窈窕的身影。   “那个人是穿越了?”   “瞎说,现实中怎么可能有穿越这种事,你是言情小说看太多了吧。”   “可她长得好漂亮,不是明星是什么……”   “瞎说,我根本不记得娱乐圈里有长得这么有灵气的小姑娘。”   “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啊。”   “瞎说,你给我找条鱼,找朵花来好吗?这附近除了车就是车,还有一个小土坡,长满了狗尾巴草。”   “……”   楚璃坐上了一辆计程车,司机师傅人很热情,问她是不是演员,要去拍戏的。   她点了点头,高冷地没有说话。   那司机师傅也不在意,他觉得就楚璃这身扮相,要是说出一口子地方唠嗑话他才会觉得奇怪,“现在这年头啊,古装剧拍得真不怎么样,头上几顶鸡毛,袒胸露乳的,这就是古代了?拍得也坑爹,来来去去就那几个面孔,转了好几个频道都是他们,他们拍得不腻歪,我看得都快腻味死了。还不如以前那个啥剧来着……”   楚璃稍微来了点兴致,百无聊赖地听对方扯来扯去。   司机师傅一拍大腿:“就那个《笑傲江湖》,拍了那么多版本,还是最开始的那版好看。还有那个翻拍的四大名着,啧啧……”   楚璃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指尖很素净,她想如果有时间,她可以熬个凤仙花汁涂在指甲上。   不对,这年头,哪里还能在这大城市找到劳什子的凤仙花。   她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可司机师傅一听,就觉得这笑声简直就是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着的银铃般的笑声……只不过这笑声大多出自于年轻貌美的女反派们。   没过多久,楚璃付了钱、下了车来到了《寻灯记》指定的复试场地。   门外没了接待的人,楚璃看了眼时间,大概是因为初审通过的人都在内场了,所以门外才没有人了。   他们压根没有想到,有楚璃这种厚脸皮硬闯的人存在。其实也不算硬闯,外头‘看守’的人都不在了,她进去更是畅通无阻,穿着软绣鞋进去,一路都带着风似的。   楚璃这次真的是赶巧了。   初审拼演技,复审拼的却是扮相。   古装扮相很挑人的,有人现代装很好看很时尚,穿古装就显得格格不入。   初试挑出来五个人,严子重心里有数,早就有了一个不错的人选,像安晓培这样的顶多是上去凑数的。   继而等到扮相出来,安晓培就不是凑数的了……她和楚璃上次遇到的那个人间凶器成为了严子重最后的两根救命稻草。他心里那个不错的人选,演技是很不错,长相也可以。可她现代感太浓烈了,穿古装就犹如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相反,神似楚璃贴身丫鬟的‘人间凶器’以及五官平平、气质却很古典的安晓培,却在这五个人之中脱颖而出。   楚璃冲进来之前,严子重正在指点‘人间凶器’几个问题:“姚婧,你对这个女二号的理解是什么?”   姚婧,就是‘人间凶器’的大名。   由于公主穿的服饰比较繁杂、隆重,倒把她这胸前的优势隐隐压了下去,更衬得姚婧的五官像玫瑰花似的靡丽,真可谓是花容月貌,的确有几分古代公主的味道。   姚婧成竹在胸,微笑着说:“我对楚辞公主的理解是——骄纵却不会太过分,任性却不会无度。她有她公主的包袱和原则,所以她不会轻易向人低头。”   严子重把目光转向姚婧,姚婧却毫不怯场地回视他。他心想,这个气度,够了。可以演这个角色。   他用红笔在姚婧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勾。   今天的复试,周采栗她们都不在。《寻灯记》的剧本是严子重和编剧共同探讨创作的,耗费了他不少的心血,没有人比他更懂楚辞这个角色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姚婧不错,但总感觉多了点什么,或者是少了点什么,没有完完整整地打动他的内心深处。   严子重又想抽烟了,他捉摸着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怎么可能真的找到和剧本里一模一样的人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刚想要点燃,却又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奇怪,他清楚地记得是放在衬衣口袋里的啊,难道又被周采栗偷偷摸摸地拿走了?   周采栗最不喜欢他抽烟,每次他抽烟,周采栗都会把烟夺过去猛吸一口。可周采栗是最不会抽烟的,每到这种时候,她总会被这浓烈的烟草味呛得厉害,就像是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一样。   这么精明的女人,有些时候,却是个傻蛋。让他心疼,也让他生气。   想到这里,平日里最刻板乏味的严导竟无奈地笑了起来,眼睛里蹿出星星点点的火光,这种夹杂着无奈和爱意的笑容,让严子重这张平凡无奇的面孔竟透露出一种老男人的魅力来。   老男人心情好转,说话语气都不那么令人讨厌了:“那就这样吧,我心里有数了,你们几个等我通知。”   等通知只是口头上给面子的说法,他心里基本已经定下了姚婧。至于安晓培,楚辞公主身边还缺几个戏份不错的丫鬟,她可以去试试看,还是有几句台词的。   严子重话音刚落,僵着的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他鞠了个躬表示完谢意后就打算下去卸妆。   姚婧却没有随着安晓培她们一起下去。   她已经看出来严子重选中了她当女二号,打算再和导演稍微聊几句关于剧本的事。   姚婧走到严子重的身边,看到了写了她们五个名字的表格,她的名字旁边打了个红色的勾。   她从容地笑了笑,正要开口——   那一身华贵罗裙、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的楚某人却擅自进入了面试的内场,突兀地出声:“都结束了吗?”   而后,她把视线飘向空无一人的台上,略有点懊恼地嘟囔着:“竟然来迟了。”   天真的表情和惊人的容貌呈现在一张脸庞上。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能为她动心,连作为竞争对手的姚婧也不例外。   姚婧直觉不妙,果然,她看到她名字旁边的那个勾,已经被严子重划去了。而严子重那张脸上的激动和兴奋,以及他紧握着的拳头,都直截了当地表明这角色……   该不是她姚婧的了。   ☆、第14章 part14   最终,我们的公主殿下靠着颜值拿到了这一角色。   楚璃这一连串的初审和复审,都充分说明了一句话:既然可以靠颜值活着,就不要拼演技了罢。   从此,被楚璃的古装扮相惊艳到的严子重严大导演,也成了娱乐圈里欣欣向荣的只看脸不看演技的绣花导演一枚。   据说严导那天看到楚璃的那一瞬,连双眼都在熠熠放光。   他甚至不管姚婧的在场,直接敲定楚璃作为他新剧的女二号:“老天啊,我还选什么!原型不就在我面前吗!”   严导边说边兴奋地直拍桌子,一点没有名导该有的气质和风度。   姚婧站在旁边尴尬又无语地想,这就是传说中严谨自持、秉公办事的严导?   果然名不虚传。   自此一役后,安晓培就强行和楚璃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所谓强行,就是安晓培单方面自称是楚璃的好基友,然而并没有得到楚璃官方的承认。   知道楚璃要演电视剧的人并不多,林月半算一个、竹竿儿也算一个。   除此之外,她身边就没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包括何晏。   这几天,楚璃忙着参加面试,根本顾不上别人。   何晏又没有林月半独天得厚的优势——同班且同桌,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也不算近。这么一来,楚璃还真有好几天没见到何晏了。   这和她刚穿越的时候很不一样。   刚穿越的时候,楚璃对这个世界陌生又古怪,身边除了何晏之外,根本没有认识的人,整天和何晏黏在一起,何晏就像是她的全世界。现在,她身边多了林月半、安晓培、竹竿儿这样的朋友,既要开始准备新剧的开机:隔三差五被严子重叫过去熏陶一番演技的重要性,让她好好体会这个角色的性格和心理,又要赶着潮流进入高三最后的冲刺阶段。   何晏这个人名,都快被她抛到遥远且寒冷的西西伯利亚平原了。   要不是林月半提起说,何晏最近好像参加了一个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楚璃还真要忘了这个人。   当时,林月半的语气激动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比自己得了一等奖还要热切,拉着楚璃袖子说:“全国赛啊,全国赛拿了一等奖,多厉害啊!”   还记得,楚璃是这么回的:“一等奖?一等奖能当饭吃吗?”其实楚璃还是挺为何晏开心的。   对楚璃来说,何晏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他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要是没有何晏,她不能确定古代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会不会仅仅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何晏,这个名字,更像是一段记忆和一个秘密。   “能啊,一等奖能在高考的时候加分呢。”林月半有点懊恼地瘪嘴,“我本来就追不上他的脚步了,现在他走得越来越快,我这可真是望成莫及啊。”   竹竿儿听见后调侃道:“你还没放弃啊,我还以为你碰了壁就好了。”   林月半气恼,要去打他,竹竿儿敏捷一躲,那得意的眼神似乎对林月半发出挑战:“来呀,你来呀,你打不到我。哈哈哈哈哈……”   林月半想,她再没有看到比这个人更臭脸皮、更幼稚、更无聊的人了。   想是这么想,林月半还是顺了竹竿儿的心意,颇有心计地从书包里翻出最厚的历史书往竹竿儿的背部狠狠敲去。   接着,一天一度的前后桌追逐战,又断断续续地拉开了序幕。   过了好几天,楚璃终于见到了何晏,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楚璃坐在观众席里,是芸芸众生的一枚;而何晏站在演讲台上耀眼得像是个大明星。   那是一个全校性质的演讲比赛,何晏代表他们高三这一整个年级段比赛。那天所有人都穿得很正式,除了何晏。   ——他一身普通的休闲装,额发有点长了,浅浅地遮住他漆黑色的眼瞳,大概太忙碌以至于没时间去修理,却丝毫不显得狼狈或者凌乱。或者说,这样的他,更多了丝丝少年气,有点林月半最近临摹的那些漫画里的美少男……   林月半也好久没看到何晏了,没想到这一见到何晏心脏就噗通噗通地跳,他一笑,她就想哭。她哭丧着脸说:“小璃,我被何晏美哭了。”   楚璃当然不会说她也……被今天的何晏美哭了。   林月半星星眼到像是要流口水的蠢模样落入楚璃的眼里,却带给她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   楚璃淡淡地瞥她一眼,问她:“是陆同好看还是何晏好看?”陆同就是竹竿儿。   “当然是何晏啦!”林月半瞪大双眼,好像在说怎么能把何晏和如此平凡的陆同相比,“这还用得着说?”   清秀佳人竹竿儿哭倒在洗手间。   楚璃又语气不佳地接着问:“那是宁非离好看还是何晏好看?”   这回林月半犹豫了挺久,过了几秒后,她总算纠结完毕,闭着眼睛、视死如归:“何晏。”   “呵呵。”什么狗屁审美观。   楚璃觉得莫名地更不爽了。虽然她仍不知道这不爽的源头是什么。   然后无比自恋的公主殿下,仰着她高贵的脖颈,微微侧过脸纡尊降贵地问她:“那是我好看还是何晏好看?”   林月半咽了下口水,觉得楚璃这问题问得实在烧脑筋,要是她说出的答案不能让楚璃满意的话,那她不得被眼前这位大人用盐汽水喷死,或者被她那斜视四十五度的白眼白死。   所以她不得不顺着楚璃的心意走,改编着唱起了动画片《哪吒传奇》里的插曲:“是您是您是您就是您,我们的公举……小楚璃。”   楚璃终于满意了一些,心情也舒畅了一些,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演讲台上。   在这几个人中,何晏就像是发光体似的,就算是别人在演讲的时候,楚璃的视线也是伴随着何晏移动的。   在这半个小时里,她看到何晏喝了几口那所谓的美女主持人递给他的一瓶‘怡宝牌’矿泉水。   楚璃坐得近,能看到好多细节。比如说何晏喝水的时候,喉结起起伏伏地滚动,意外地性感和迷人;再比如何晏接过那瓶水之前,那瓶水就空了一大截,显然是被人喝过的。   这就说明,何晏间接喝了那美女主持人的口水。   楚璃对这一猜测仍保持怀疑和探究的立场,而同样关注着何晏,对何晏的一举一动来回地品味的林月半则突死死抓住楚璃的衣袖:“啊啊啊啊!!!何晏和那个女主持人间接接吻了。”   “……”楚璃自己用的还是保守估计、间接喝到口水之类的词语,而林月半却十分直爽地捅破了那层遮羞布,把楚璃心里没说出来的话,通通大声喊了出来。   再之后,何晏的演讲她都看得心不在焉了。楚璃只记得到最后,何晏获得了最多的掌声——虽然林月半一直说何晏靠的是实力,可楚璃还是觉得他是靠着脸征服了观众和评委。   自经历了严子重事件后,楚璃已经不相信有比拼脸更靠谱的东西了。   何晏拿到了冠军,轻轻松松。   他到台上领奖的时候,非常地宠辱不惊。对于何晏来说,经历过前几天国家级的比赛,这种校级的比赛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何晏拿奖下场,坐在楚璃身边的林月半鼓掌鼓得最为响亮,差点把手肘都给拍疼了。   林月半跃跃欲试地问:“楚璃啊,你说何晏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娱乐项目?我可以投其所好,试着接近他。”   “我……不知道。”楚璃像是在放空,眼神都没有什么焦点,说出话时竟然有点千年难遇的沮丧味道,害得林月半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啊?你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娱乐项目。我不知道他的任何喜好。”   林月半想说什么,但话却堵在了喉咙底,“……哦,这样啊。”   楚璃没怎么再搭理林月半,目光始终跟随着何晏,她看到何晏走下演讲台,进了后台的休息室。   后台倒是热闹一片,所有人包括那些竞争对手——由衷的,不由衷的,都不约而同地祝贺何晏。   女主持和何晏是同班同学,仰慕何晏已久,便假装不经意地提议说:“何晏,既然大家都为你高兴,那我们大家都抱一抱吧,就当祝贺你这几天连续获得这么多冠军!”   其他人哪能不懂她的心思,几个人挤眉弄眼地,纷纷违背心意说好。   何晏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地对上她那对化了浓妆的眼睛。女主持对上他漆黑的双眼,这人像是透亮似的,就仿佛……你所有的行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   女主持心惊胆颤,却仍是厚着脸皮问道:“不就抱一抱吗?难道这都不行?”   何晏却往门口看去。   ☆、第15章 part15   小姑娘瑟瑟缩缩地躲在角落,像是个可爱的乌龟,探出头来瞧着他们。   她的视线一遇到那女主持人,眼睛里像是要爆发出愤怒的火光。何晏看过来时,她又不由自主地躲开他探究的眼神。   何晏在记忆深处的角落里,找到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微微皱起眉头:“你是林月半?”   林月半猛地抬头看他,不住地点头:“是,我是林月半!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记得。你是楚璃的同桌。”何晏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后台里显得沉闷又迷人,像是坠在屋檐里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脚下的磨盘里。他停顿半刻,“那楚璃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林月半呆若木鸡,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何晏:“楚璃啊,楚璃,她来了啊,可刚刚又匆匆赶去了片场,导演临时通知说明天就要开拍。”   “开拍?”   “是啊,楚璃没跟你说吗?她通过了一个电视剧女二号的面试,马上要变成炙手可热的小红人了!”   “是吗?”   何晏轻笑一声,微微低下头,偏长的黑发遮住双眸,所以没人能看出他藏在眼底匆匆略过的失望。其实何晏不知道这件事,楚璃没告诉他,他怎么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   眼下,楚璃不和他说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他想改变这一现状,可又无可奈何。   整个后台都很安静,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不识相地打扰他们的对话。连那个女主持都能看出此刻何晏的气压很低,而他心情变差的原因,应该是那个叫做楚璃的小姑娘。   何晏突然觉得很疲倦,他轻揉眉心躺倒在镜子对面的木质靠椅之上,沉着声问林月半:“片场在哪里?远吗?”   林月半实话实话:“远,坐车至少要做四个小时。那导演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想让楚璃坐上剧组一起去片场的包车。这还是前期,据说后期片场更远,还得坐飞机去。”   何晏煞有介事地点头:“还真挺远的。那以后得半年才见她一面了吧。”   林月半傻傻地笑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何晏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一下子露出了微笑,转头对众人说:“不是有庆功宴吗?我们走吧。”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好啊,我们定的包厢是几点的来着?”   林月半还像个傻瓜似的站在那里。   何晏摇摇头,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问她:“你要去吗?要去就一起跟上。”   林月半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在了何晏的后头。   期间大家一起吃饭的过程中,何晏真的算还挺照顾林月半的。她想吃的捞不到的、何晏帮她拿;在一帮人喝酒祝贺何晏赢得那么多奖项,可林月半酒量不好,何晏帮她喝;甚至在包厢里大家起哄让林月半唱歌,林月半五音不全不会唱的时候,也是何晏帮她推拒掉了这么多人的热情相邀。   那女主持气得咬牙,却也没有办法。男女之事,本来就讲究两情相悦。她只是没想到何晏眼光这么差,竟然看上一个雀斑脸、塌鼻子的普通女生。   深夜,路边的灯光一闪一闪地,眨着狡黠的双眸。   何晏告别了其他人,路边只剩下何晏和林月半两个人。林月半就穿了条无袖的碎花裙子。白天还好,不觉得冷,到了晚上,冷风拂过她的皮肤,便立刻引起一阵鸡皮疙瘩。   林月半环抱着胸瑟瑟发抖的身影实在太明显,何晏便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林月半。   “这个是给我的?”林月半不敢相信地接过何晏温暖的外套,这种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竟然被她碰到了?   “嗯。”何晏走在她的旁边,“你家好像挺近的,我送你过去吧。”   林月半受宠若惊地披上何晏给她的外套,顿时浑身都充满着粉红泡泡。   她兴奋地快要同手同脚了,但还是勉强保持着手脚的正常运作,迈着淑女的小步伐:“何晏,你为什么今天对我这么好啊?”   何晏看了她一眼:“为了楚璃。”   “……”   “你是楚璃的朋友,不是吗?”   “是。但是……”你这爱屋及乌得也太令人误会了吧。   林月半说不上感伤还是失望。   何晏停下脚步:“楚璃要拍的那部戏,是不是有个叫宁非离的演员?”   林月半咬着牙闭着眼说:“不是!”看来何神是真的很喜欢小璃,要是真告诉何晏楚璃为了一张宁非离的剧照,就费尽心思闯进娱乐圈接近宁非离……那何晏该多伤心?   她还是撒个慌比较好。   何晏掀开眼皮子,犀利的眼神扫过她的雀斑脸,林月半视死如归的表情暴露在灯光下,彻彻底底地把答案泄露给了何晏。   “看来她果然就是为了那个小明星进的娱乐圈。”何晏的表情没有林月半想象得那么难过,挺平静的,甚至还有带着点自嘲。   林月半忽然觉得像何晏这样的人,就算她再吃十年的米饭也是看不懂的——喜怒永远不显于色,开心了、难过了,都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何晏不是前几年言情小说里流行的面瘫男主,他只是太会伪装了。他这种人,就算在嚼东西的时候,把舌头咬掉了,他也会面带微笑地把食物吞下去,仿佛口中的食物是人间美味一般。   细思极恐。   林月半以前那点想要追求何晏的小心思,就像早先被吹得鼓鼓胀胀的气球,被绣花针扎了那么一下后,就又轻轻巧巧地瘪回去了。   之后她瞧着何晏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也不敢再多说话,直到她回到了家,见到了那几幢让她觉得很熟悉的建筑。   林月半大松一口气,把外套还给何晏:“谢谢何神,那我先走了?”   “再见。”何晏收回他的外套。   “嗯,何神再见。”林月半看到她爸妈的主卧室的灯还没熄灭,大概是在等她,心里有点急切,和何晏道别之后,就麻利地滚进了她的家门。   开门,关门。明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靠着木质大门不停地喘气。   这段路很近,不过几分钟,却像是几个月或者是几年一样漫长。何晏这人的气场太强大了,林月半的手心和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她开始思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在状似喜欢的人面前,不仅不感觉到开心,还觉得无尽的压力和紧张。   林月半的爸妈听到动静,匆匆走下楼梯:“半半啊,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我同学拿了奖,我们在给他办庆功宴。”林月半回过神来。   林母沉默片刻,“拿奖?男的女的?”她和孩子她爸在楼上翘首以盼的时候,就看到了女儿和一个挺拔的男生走在一起,那男生貌似还把外套给她们女儿穿,看来有情况啊。   林月半有点心虚,在厨房倒了杯热水。她低着头,手里捧着烟雾袅袅的透明玻璃杯,磕磕绊绊地说:“女、女的啊。”   林母审视的目光往女儿脸上一扫,就知道她女儿说的是假话。   林父叹了口气说:“半半啊,答应爸爸妈妈,以后你别和智商、情商太高的人在一起玩好吗?”   林月半疑惑地歪头:“为什么啊?”   林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女儿啊,我们怕被你骗啊。”   林月半:“……”   林母赞同道:“的确,我们家半半太单纯,玩不过他们的。”   这是在夸她吗?怎么觉得不像呢?   林月半想起她如今最好的两个朋友——楚璃和陆同,再想起她和何晏相处起来的困难和费劲。   她爸妈说的对,像她这种情商和智商感人的,还是继续同……情商和智商更感人的两人呆在一起吧。   等到林月半进门回家,何晏也打算回去了,路过垃圾箱的时候,他就顺手把外套扔到了垃圾箱里面。   月色凛然,深夜行人寥寥。干燥的空气中泛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夜幕也没有许多人想象得那么深黑,远处的天边,似乎还隐隐露出点血红色,凌厉得让人有点恶心。   走着走着,路灯把一个熟悉的影子倒映在柏油马路上,迷住了何晏的双眼。   何晏停下脚步,却没有抬头。这身影太熟悉,他不需要抬头看她,就能确定那就是她。   他听见风鼓动耳膜的声音,也听见血液流经心脏的声音。   “你不是去外地拍戏了吗?”“谁准你喝别人喝过的矿泉水了?”   几乎是同时。   刹那间,何晏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没喝别人喝过的矿泉水。那瓶水是我自己的。”   ☆、第16章 part16   晚风吹过楚璃白色的裙子,裙摆像百合花似的飘起,何晏似乎还能嗅到若有似乎的花香味。   楚璃站在那里,静静地,只要不说话,就是所有人心里的女神。   可那仅限于不说话的时候。   楚璃本来已经钻进前往片场的包车,林月半却发给她一条短信问她——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不和何晏打声招呼吗?   所以坐车坐到半途,楚璃就反悔了。她勒令司机停车,拉开车门打算下车。   严子重眼疾手快地拉住楚璃的胳膊。   “你有什么急事吗?”“你非去不可吗?”“到时候如果耽误了开机我可不管你。”苦口婆心,好言相劝,还真不像楚璃平时认识的严子重。   风鼓动着楚璃的裙摆,楚璃看似不在乎,语气还是很认真的,她对严子重保证说:“你放心,我会赶回来的,保证赶得上开机。”   楚璃毅然决然地跳下车,十头牛和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林月半真的很实诚,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讲给楚璃听,包括何晏送林月半回家的事。   楚璃知道林月半家在哪条街哪个巷口,特意往她家赶,没想到正巧迎面遇到回来的何晏。   见到何晏,她脱口而出:“谁准你喝别人喝过的矿泉水了?”   说完,楚璃自己也愣住了。   没想到她连这种小事,也要耿耿于怀到现在,问题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何晏也有过片刻的愣神,反应过来后,他的嘴角缓缓上扬:“我没喝别人喝过的矿泉水。那瓶水是我自己的。”   楚璃没相信:“是你自己的?”   何晏闷闷地笑着:“那瓶水是我喝过放在后台的,不是别人的。你可以放心。”   楚璃被何晏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僵着脸别过眼睛,尽量不去看他。   何晏却十分自觉地走到楚璃身边,两道身影并排投影在昏黄的灯光之下。   有种说不出的迷之和谐。   何晏这才问:“你朋友不是说你去剧组的片场了?怎么回来了?”   “我是赶来见楚母,我忘记正式和她道别了。”   “可你走的不是你家里的方向,而是我家的方向。”何晏淡定地指出事实。   楚璃:“……”   何晏说得对,她赶过来,的确不是为了楚母,但也绝对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何晏。”楚璃停下脚步。   “怎么了?”何晏看着她,眼神温柔、语气温柔,楚璃差点被溺杀在这片温柔底下。   楚璃想起林月半对何晏的评价——心有傲骨、肚有城府。   她们遇到的何晏是同一个人吗?是眼前这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年轻男人吗?   楚璃表示很怀疑。   “谢谢你在现代陪我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楚璃说话难得这么谦逊,“我知道应付我你肯定也觉得很辛苦。”   何晏的表情在那一刻停滞。   楚璃轻轻拍着何晏的肩膀,眼睛里带着惋惜,她感慨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踩着你的肩膀继续前行了,我自己可以的。”   何晏的呼吸顿滞,握着楚璃手腕的力道紧了很多:“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璃慢慢靠近何晏的耳畔:“何晏,你自由了。”   在楚国,何晏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前任状元爷,是公主收入囊中的谋臣,说难听点,不就是男宠、面首、裙下之臣。再披露得彻底点,他何晏就是楚璃的一条狗,一个仆人。   以前何晏生辰,楚璃难得心情很好,曾问过何晏想要什么。按她当时那话的意思是,加官进爵、金银财宝等等,随何晏挑选。   何晏的回答却很坚定:“自由,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   这话惹得楚璃的脸色晴转多云,阴沉得不像话。   如今,两人也许就要长长久久地各奔东西,在这个陌生的道路中欣赏不同的风景、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旦选定了自己的角度和方向,就再难交汇。   这几天,楚璃也想通了,在这个时代,何晏和她都是这里的平等人,她没有理由继续砍断何晏的翅膀,把他困在这方寸之地。   特别是今天的演讲,何晏真可谓是神采飞扬、众星拱月。她就更没理由约束何晏施展他的才华。   “以前你跟我要自由,我没给你。如今我要去拍我的戏,你要继续做你的好学生,今非昔比,我们相处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最近我想了挺多,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困着你,再继续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何晏,我答应放你走,你不用跟着我了。”楚璃以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每句话无不带有毫不掩饰的得意之情,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辰还好看,“我把自由还给你了,你开心吗?”   何晏没有楚璃想得那么愉悦。   沉默。   他没有说话。   楚璃的确比以前进步很多,懂得感激,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别人着想,可她却忘记了,不仅时代在与时俱进,连人的思想都在不断变化着的。   何晏以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脱离男宠的身份——去做他不会后悔的事情。而不是像个小白脸似的,窝在女人的庇护之下。   然此时非彼时。   现在的他,想要的怎么可能是自由?   何晏面含嘲讽,低低地笑出声来:“楚璃,你觉得,你现在给我这份大礼,我还稀罕吗?”   楚璃从未见过何晏这么和她说话。   她皱起眉头:“何晏,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夜越来越深,两人的矛盾也在此刻被彻底地激发。   何晏低着头,黑发垂眸。在楚璃没看见的地方,他的嘴角泛起迷人的微笑,侧脸却显得异常地冷硬。“公主,你知道我有真正想要的东西,不知道你给我不给。”   楚璃松了一口气,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高姿态:“只要我有,我就会给。”   说完,她怕何晏还不相信似的,急急忙忙地跟了句:“真的。”   何晏意味不明地笑着,他对上楚璃的双眼,语气还算认真:“这我保证,你肯定有。”   楚璃表态:“既然这样,那我就……”她刚想说,那我就成全你好了,你想要什么?   话还没说完,何晏的唇舌就冷不防地贴了过来。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熨帖着她冰凉的唇肉。何晏伸出笔直的长腿,强行抵住楚璃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腿,把她整个人压倒在漆黑的墙面之上。   楚璃瞪大双眼,根本没明白何晏这是在做什么。   何晏的舌尖轻轻地扫过楚璃的唇瓣,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齿、舔.弄着她的牙床,长驱直入。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已是十分地色.情。可楚璃却不知道。   她从未接过吻,也不知道何晏的行为就叫做亲吻。她只在恍恍惚惚中,想着,何晏的嘴唇好软,有点像他之前送给她的那些软糖,让人欲罢不能。   就像那口香糖的广告说的——根本停不下来。   楚璃被压迫得喘不上气来,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凝重。何晏察觉之后,总算捡起良心放开了楚璃。   楚璃却爱上了接吻的这种感觉。此时她的头发凌乱,双颊红扑扑的,一看就让人想入非非。   她的双眼传递着兴奋的讯号:“还挺刺激的。”   何晏只好无奈地看着她。   楚璃干脆地指令说:“再来。”   他轻微地喘着粗气,又忍不住搂着她的腰亲了下去。   第二天,把何晏吃干抹净、亲了个遍的某渣女,就坐上了车匆忙地赶去片场。   何晏以为那天晚上,楚璃不抗拒他,就证明楚璃愿意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去追逐什么宁非离——这种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物。   事实却是,何晏想太多了。   楚璃只是觉得接吻很好玩,很有意思,却不代表她就是喜欢何晏。几个吻之后,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继续义无反顾地在泡小鲜肉的道路上前行。   这位公主做出这种拔.穴.无情的举动,彻彻底底惹毛了何晏。   何晏根本不放心楚璃独自去片场。   他不怕楚璃受苦,像她这种性子的,只会让别人倒霉,不会让自己出一分差错。何晏担心的是,楚璃再勾搭几个大明星过来气死他。   而且,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打算去学校请了个假后,就开始漫漫的追妻之路。   可事违人愿。   刚开好请假条、买好车票的何晏,却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不得不把票给退了赶回家里。   原主的父母,也就是何母何母,在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后回来,就吵着要离婚,说一定要何晏回来主持公道。连电话这头都能感觉两人一点就爆的气氛,看来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至少何晏能听出来,何母是动了真格要离婚的。   何晏只能暂时放下千里追妻的计划,赶着处理老两口的情感问题。   另一边,渣女楚璃也已经优哉游哉地赶上了剧组的大队伍,见到了她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宁非离,宁小鲜肉。   ☆、第17章 part17   第一天还没有开机,剧组特意把这一整天的时间抽出来,就是为了安排几个主演拍摄定妆照,好把定妆照发布到网上,作为前期的宣传。   楚璃看过剧组里留下的几条罗裙,做工粗糙、款式浮夸、颜色俗气。她唯一看上的一件淡青色的罗裙,还是剧里宫女最常穿的宫服。   楚璃真是被呕得不行。   这样看来,严子重对待男演员比对待女演员好多了,给的服装都还算看得过去。宁非离剧中的服饰都是专门订做的,主调白色,衣襟处可以隐隐约约地瞧见流云状的浅色暗纹。款式简单大气,很符合剧中的要求。   宁小鲜肉一出场就不同凡响。   他手扶着古琴,衣袂翻飞,宛如谪仙,站在一帮剧组的工作人员中间,显得格外地鹤立鸡群。   他的五官的确男女莫辨,但是面对此刻的他,没人会怀疑他的性别。宁非离换上白衣,不再是妖冶的东方不败,而是芝兰玉树的张茧。   也就是这部剧里的男主角。   楚璃看上宁非离,就是因为东方不败这一角色。但宁非离饰演的张茧,却没楚璃想的那么木讷无趣,甚至比东方不败更让她惊艳。   宁非离演张茧,就像给朱红色的骨头包裹上禁欲系的皮囊。   淡极也艳极,恰恰戳中楚璃的萌点。   楚璃满心满眼都是宁非离赏心悦目的举手投足,又不知道把苦命的何正妻扔到哪个爪洼国去了。   何晏要是看过《大话西游》,应该会对里头的一句台词产生极大的共鸣——以前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楚璃就是一个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爱培养后宫的渣女。   渣女中的战斗机。   宁非离搬琴出来,不是为了好玩的,而是为了秀一手他的好琴技。   他盘腿而坐,黑发垂地。低眉,睫毛犹如翩跹的蝴蝶。抚琴,琴声仿佛高山流水,跌宕起伏。   又是络绎不绝地吸气声。宁非离出尽了风头。   楚璃觉得很欣慰,她挑中的人竟然还会点古琴。   她用‘还’这个字眼,那是有原因的。   楚璃对古琴的造诣,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   即便所有的大臣都说楚璃骄纵任性,不是一个体恤民情、善解人意的好公主,即使所有楚国百姓都把她喜好男色的特点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在才艺方面,特别是在琴方面,却没有任何人敢质疑。   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古代还是现在,要是有人说楚璃的琴艺排第二,那就没有人排第一。   也就是说,宁非离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班门弄斧了一番。   楚璃的心情很矛盾。她在思考怎么快准狠地把宁非离绑去她的后宫。   眼下她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给糖,违背良心盛赞他的琴艺,把宁非离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夸得他连脑子都昏头了才好。   第二种是给一巴掌再给糖。竹竿儿曾说过,他们男生这种动物最是犯贱。得不到的才最好,被骂比被夸更铭记于心。   那还是用第二种吧。   楚璃为这次初见准备太久。   初审、复审。   淘汰、通过。   简直就是过五关斩六将。   机会太难得,气氛太紧张,楚璃双颊逐渐转红,眼睛持续发亮。   熟悉楚璃的人都都知道,她这是兴奋的状态。   一曲《凤求凰》过后,享受着周围崇拜目光的宁非离,也算是功德圆满,装得一手好逼。   而这时,楚璃她突兀且傲慢的女声闯入这片和谐之中。   “你这弹的是凤求凰?可惜啊,毫无感情,空洞虚无。”   是谁在拆台?!   宁非离面色不善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没想到,这么粗粗一看,他却是被惊艳了那么一小下。这是一个真正的美人,穿着淡青色的日常长裙,脸色嫩白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身材稍显扁平,鸦羽般的黑发垂至腰后。   女孩秀眉舒缓,神情淡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感。   宁非离身处娱乐圈太多年,看惯了各色各样的美女,扔到他床上的也不知有多少。眼前这妹子长得是很好看,但不至于让他愣神的地步,也不足以让他能够忽略她拆台挑衅的举动。   事实上,宁非离气得要死!   他好不容易秀了一把琴技,就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经病给打断了。还“毫无感情、一片虚无”,她以为她在念台词啊。   宁非离家世显赫,后台也硬,从出道以来就没碰过钉子的。今天倒好,秀了这么久的琴技,却被一个小人物当众说不好,这让他的脸皮往哪里搁?   他还真是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咬咬牙轻声道:“youcan,youup.”你行,你上。他也不敢摘偶像包袱,这句话的音量仅在两人能听得清的范围之内。   别的还好,英文还真是难住了楚璃,虽然这是句充满乡土气息的英文。   楚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宁非离的身旁。一听宁非离说的是英文,她颇有点头疼地轻舞衣袖:“你说的什么意思?求解释。”   这下宁非离无语了,这女人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吗?这句话不应该全中国人都听得懂吗?不过宁非离倒也没抓住这个梗狠狠不放,他就是想让这个小妮子在众人出个丑。   “意思就是你说我弹得没感情,弹得空洞,那我就请你来演奏一曲,让我们来听听什么叫做有感情。”最后那几个字,就像是卡在喉咙里吐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都带着挑衅。   宁非离思忖着现代人大多都不会去学古琴这种乐器,学了也就当是乐趣略懂皮毛,肯定没有他这样如数家珍。那么此时把这难题抛给这小妮子,该丢脸的就不是他宁非离了。到时候大家就会想,你说人家弹得不好,可你自己弹得却是狗屁不通,这种打脸他宁非离是最喜欢的了。   令宁非离没想到的是,楚璃不仅接下了他的挑衅,反而好像很胸有成足的样子。   她从宁非离原先坐着的地方盘腿而坐,面前就是刚刚用来演奏过的古琴。   楚璃微微抬眉,刹那间,眼瞳流光溢彩,却是在对宁非离笑:“嗯,我就再弹一次凤求凰送给你。”   继而,低头,抚琴。   宁非离的脸颊隐隐发烫,凤求凰其实是古代用来求爱的一首名曲。对方说再弹一次送给他……送给他……送给他……他莫名其妙觉得好羞耻。   楚璃的第一个音落下,他就大感不妙。这弹琴的姿势还有技法,根本就不是他原先预想的那样,把弹古琴当做是业余爱好。   这水平,根本是殿堂级的啊!!!   楚璃不止弹奏,还开腔唱起了这首乐曲。她的音色很棒,很适合唱这种古曲,一开腔,就听得大家如痴如醉。她的歌喉婉转动听,却又不失磅礴之气,把一首名曲演绎到了巅峰的地步。   外行人也许听不出楚璃和宁非离两人琴技的高下之分,可宁非离一听就能听出,这人的水平绝对在他之上,而且是远远高处他一大截。   宁非离在弹琴技巧上过多地琢磨,多了点匠气和刻意,反而使得整首曲子略显干涩。而楚璃却做到了真正的人琴合一,一切处理都十分自然妥帖,浑然天成。   她除了弹,还利用了唱来加分。两个人,孰高孰低,太过明显。   这种情况下,尴尬的就是宁非离了。是他挑的衅,也是他最先卖弄才艺,现在却是技不如人。   好在楚璃没把心思放在这里,她根本不想宁非离出糗,她只是想引起宁非离的注意,让他牢牢地记住自己。这就说明她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宁非离还真把楚璃记住了,却是记仇的记。后来的很多日子,只要有人提到楚璃,他就不给人好脸色看,甚至有人找楚璃拍戏,他都偷偷地威逼利诱那些导演去找别的演员。   楚璃接触的男性大多都只会依着她闹,顺从与她。所以她对男人是真的不了解。   她不知道男人好面子。   特别是宁非离,死要面子。   曾经有圈内人评价宁非离这人,用了好几个成语——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热爱大胸。   心胸狭隘和小肚鸡肠这两点后期就会见识到。热爱大胸楚璃倒是早有耳闻。   严子重和周采栗他们开的玩笑是有真凭实据的。   宁非离就是大胸长腿美女控。所以他在见到楚璃的那一刻,虽有惊艳,但惊艳很快就退。   要怪就怪楚璃这具身体的魔性。   就算她吃了多少盅的木瓜炖牛奶,该a的还是a,连b都b不了。   ☆、第18章 part18   这个剧组里有许许多多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长得好看的有很多,对宁非离有意思的也很多,符合胸大腿细肤白貌美这几个特征的却只有两只。   其中一个是楚璃最早接触的圈内人周采栗——典型的御姐熟女风,平常喜欢穿干净利落的职业套装,高跟鞋一踩就霸气外露,气场十足。   但安晓培早期偷偷和她爆过料,这位栗子姐十有八.九是严子重的情人,从她辞退经纪人的工作,勤勤恳恳地做严子重的小助理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按安晓培的话来说,周采栗就属于那种……能抱她大腿就抱大腿,不能抱就躲着避着,总之绝对不能惹毛了的人物。如果惹毛了她,就等同于惹毛了严子重和众多被她带出来的天王巨星,就等于惹毛了整个娱乐圈。   安晓培这番话是挺唬人的。   但楚璃不在乎。她又不是像安晓培这样的八卦少女,总爱打听些明星之间的猫腻;也不像姚婧,是真真正正地想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   在整个娱乐圈里,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宁非离。   可这她唯一在乎的人却不怎么理睬她。   楚璃都已经无数次地放下架子,主动和他搭讪了。宁非离却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狗样子。   对此,楚璃觉得既头疼,又伤脑筋。   最后,她总结出原因:一切都是木瓜的错。   还有一个没靠木瓜滋补,胸前就有二两肉的女人叫做顾菡菡。   顾菡菡是这部剧里的女主角,饰演这部剧里傻里傻气的女徒弟云晴。   楚璃前几天和顾菡菡打过照面,根据她独有的火眼金睛初步判定,这个女主角的确有女主角的资本。   长得还行,性格也还行。   她不想产生危机感都难。   这几天,楚璃很生气。   宁非离变本加厉了。无论她怎么主动找他,他永远摆出一副‘我刚吃完屎,生人勿近’的禁欲脸。   明明都是对戏,他能和女主角对,能和女三号对,能和路人甲乙丙丁对,就是死也不能和她楚璃对戏。   每一次,楚璃放下姿态找他:“宁非离,我们对下剧本吧?”   宁非离都是面无表情地嗤笑:“呵。”格外的高冷。   你以为楚璃会雄起,会像当年把冰激凌扔在卖票的脸上一样……用厚剧本甩宁非离一脸吗?   做梦。   楚璃才舍不得让宁非离脸上多出一道影响市容的鞋拔子痕迹。   虽然宁非离那么不配合,但他们俩的对手戏却都是几条过的,基本不n机。   宁非离先不用说了。   一个曾拿过最佳演技奖,最佳男配奖,最佳电视剧明星奖的好戏骨。   拿奖拿得手软。   别的长得秀气好看的男明星,大多绣花枕头烂包袱,说起台词来就像是在念经,演起戏来更像面无表情的npc。十足的花瓶味儿。   宁非离却不一样。   前几年,还真有观众和媒体,为宁非离属于偶像派还是演技派这两项选择中苦苦纠结。   宁非离听到这个话题后,曾骄傲地发表过他的看法:“别再计较我的脸和演技谁更胜一筹,也别再纠结我是实力派还是偶像派了。告诉你们,我就是花瓶中的演技派,演技派中的花瓶脸。我可以这样说,在一群影帝影后中我肯定是长的最帅的,在一群刷脸的偶像派璃我的演技肯定是最好的。”   这段话很不要脸,比楚璃平时的话还不要脸。他们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就是中二病和公主病的结合,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   宁非离有演技,这大家都有目共睹。让严子重真正想不到的,却是楚璃。   比起那次初审,楚璃的演技大大提高,根本就是质的飞跃。   那几个参与初审选拔的评委,都快以为楚璃找了她的双胞胎姐妹来演戏!   两周前她的演技和现在根本不能比。   两周前,她演起女主角来,生涩、木讷、不忍直视;两周后,她演起女二号来,灵动、傲气、入木三分。   严子重死死盯着他眼前小小的显示屏,眼睛都快瞪出血丝来了,还是看不透楚璃这人怎么能这么神奇。   。   这是一场公主抚琴留张茧的戏。   楚国公主一直爱慕着张茧,但张茧却被她的皇帝哥哥派遣去带兵打仗。楚国公主气不过,和她哥哥大吵一架,私自逃宫,多方打听,找到了张茧的住处。   楚辞正要搬出她的古琴,为张茧弹奏一曲。这弹奏的也正是上次楚璃献给宁非离的那曲凤求凰。   楚辞一袭绛红色的衣袍,头戴鎏金发冠,凤吹散着她的秀发,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精致的眉眼。她似是在笑,双手抚弄琴弦,琴声悠扬,情谊绵长。   这每一个音都像是掺着公主对张茧的爱意。   张茧自然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本因故人意外拜访含着的笑意,渐渐沉下,眼神里沉淀着不可言明的伤感。   “公主,张茧已有心上之人,您的爱意我承受不起。”一句话,就把公主对张茧的拳拳爱慕打入地牢。   楚辞的身子一僵,但拨弄琴弦的手指并没有停,反而为了留住心上人,更加卖力地演奏。   突然,琴弦断裂。   张茧微微一叹,对上楚辞清澈的双瞳,一时无言以对。   “曲子结束了。张茧告辞。”说着,张茧就要退后。   楚辞自嘲,手托着腮好整以暇:“若我说,我是故意的呢?”   张茧停步,等楚辞说出下文。   楚辞的双眸微动,清泠的嗓音响起:“曲有误,盼得张郎顾。”   她弹段音弦,只是为了他偶尔的侧目。   仅此而已。   。   严子重把这段戏至少看了好几十遍,却还是想不通楚璃的演技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她把楚辞公主演绎得很美也很自然,让人身临其境,融入在画一般的情境之中。   这怎么可能是楚璃能做到的呢?严子重百思不得其解。   现阶段的拍摄场地选自一间很有乡村格调的民宅,黑瓦灰墙,却依山傍水,景致还算不错。   民宅的主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豌豆,一颗一颗饱满的藤蔓攀爬在斑驳的墙面之上。   离住屋近一些的地方,有一大块空地。百年老树拔地而起,张扬着它郁郁葱葱的树冠。巨大的伞骨伸展着枝桠,郁郁葱葱的树冠遮住头顶一片青天。   楚璃躺倒在摆在树下的躺椅里,不亦乐乎地乘着凉,发着呆。   忽然,她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   楚璃慢吞吞地扒开左眼,看了一眼来人,不咸不淡地问:“严导,有什么事吗?”   严子重僵硬的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显然想要讨好楚璃。   楚璃忍不住遮住眼,叹了口气嘟囔着:“第一次看到有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严子重唰地沉了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楚璃的吐槽,反正他后来再也没对楚璃笑过。他背对着懒骨头的楚璃翻了个白眼,心想,他到底是什么眼光,竟然招来这个货色。   “楚璃,我能问你,你的演技为什么能突飞猛进吗?”严子重的语气严肃了许多,但还算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楚璃伸了个懒腰:“想知道原因?”   严子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楚璃笑:“可以啊,你只要让张茧和女二号多一点戏份就行。”她附耳对严子重轻声低语:“可以是亲密戏。”   “……”严子重看楚璃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仿佛全身上下都在说‘你好邪恶,你怎么能这样,男主才不是这种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渣男,我不会为了你改剧本的’。   但看到楚璃狡黠,充满着魔性的目光后,严子重的好奇心果断战胜了节操。要是楚璃能告诉她提高演技的秘诀的话,他以后培养新人不就轻松多了吗?   用宁非离换一个答案,还是很划算的。   严子重下定决心,死死闭着眼说:“好,我答应了,给你们加一个亲吻戏。”   “亲吻?”楚璃眼神有点茫然。   她想的亲密戏,不过就是亲近一点的、两个人距离近一点的戏而已。   “怎么了?难道连吻戏都不行,你还想要床戏?!楚璃,我告诉你,小姑娘家家的,留点矜持好不好?宁非离根本不喜欢你……”   楚璃没把严子重的唠叨过进脑子里。她是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何晏亲她的感觉。   软绵绵的、像徜徉在云朵里。很舒服。   楚璃对这场亲吻戏的期待又大了很多。   手机铃声笃笃地响起。   楚璃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手机屏幕:“导演,你先安静一下。我接个电话。”   ☆、第19章 part19   严子重很识相地闭紧了嘴巴,却也不闲着。他从怀里抽出一包软中华,蹲在楚璃的旁边,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   霎时,烟雾缭绕。   楚璃从头到尾都没有适应过香烟刺鼻的味道,她瞥了眼乐不思蜀的严子重,沉默地侧过脸,把整个人转移到背风口处。   她接起电话:“何晏。”   顿了几秒,何晏才回应她:“……是我。你在那边住得还舒服吗?”   楚璃暂时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听到了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何晏那边很吵,楚璃透过手机,也能接收到那边的火药味。她满耳朵都是何母和何父争执打骂的声音。   ‘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就睡错了人,小事而已用得着死吗’   ‘呵呵,不就睡错了人,老婆你都能睡错!何鼎钟,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种狗杂种。”   ……   楚璃蹙起眉头:“何父何母吵架了?”   “嗯。你不用担心,小事。”何晏的声音很沉,却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不过何父何母吵架,的确和楚璃无关。   这时,严子重打了个手势,提示楚璃马上又要拍下一场戏份了,让她赶快结束这通电话。   楚璃淡定地瞥眼他,又淡定地打了个哈欠儿:“何晏,你还有事吗?我这里要继续开工了。”   何晏没想到这通电话结束得那么快,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和楚璃说。但是想说的东西一多,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楚璃没有催他,但也没有说话。   她和何晏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第一次离得那么远。但楚璃总觉得何晏像风筝,风筝线在她手里,他不会跑,也跑不远。   还有,是他自己不要自由的。   既然不要,以后都没机会要了!   哼哼,就等着后悔去吧。   何晏这边沉默几秒后,“我前几天遇到了你的那个同学,她和她的朋友打算在下个双休日的时候,过来看你。”   同学?大概是林月半和陆同吧。   这是件好事。楚璃却总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没落到实处。   她平静地问:“你想和我说的就这些?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楚璃这话一出,严子重立刻瞪着眼看她,用口型告诉她:“你还想和你的情人说什么?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一个了!”   楚璃往拍摄的圈子里看过去,下一场戏需要的灯光、场景等等都已经搭好,工作人员准备就绪。   宁非离站在那圈子里,古里古怪地看着严子重和楚璃这边,神情有些莫名。   楚璃默默转过头,不去看对她怒目而视的严子重,忽略远处翘首以盼的工作人员,以及整装待发的宁非离。   何晏说:“穿得多一点,最近天气凉了。你吃鱼和海鲜过敏,就不要去碰,切记贪吃误事。你们住在哪里?要是觉得住得床铺不够舒服的话,记得让人给你多垫几层棉褥。我在你行李箱左侧的袋子里藏了一罐梅子,你要是嘴里没味道可以尝一尝。”   “就这些?”   何晏心里说了一句,还有,我很想你,早点回来。   真正说出口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嗯,就这些。记得不要勾搭太多人,家里装不下。”何晏这句话像是轻松的玩笑话,他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嘴角还有点垮。   楚璃低头掐断电话,一抬眼,就看到严子重正对她挤眉弄眼。   楚璃奇怪地问:“导演?你眼睛抽筋了吗?”   “……”严子重把烟抽得更猛。   。   和楚璃结束对话后。   何晏转而看向吵得天昏地暗的老两口,冷眼看着他们摔热水瓶、摔结婚相框、摔各种能制造出噪音的物件。   他没来由地觉得心烦。   这是一出老掉牙的故事。老两口出去旅游,何父喝了点小酒,敲错了门,走错了房间,硬生生把人家小姑娘给上了。   何母第二天把两人捉奸在床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一定要离婚。昔日模范夫妻,如今却变成了一出笑话。   何母怒气冲冲:“你自己老婆你都忘记长什么样了?我看是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将错就错了吧。还说不小心。你这老流氓!你这狗杂碎!我真是看错你了。”   何父本就理亏,所以一直让着何母,可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又如何能对妻子的谩骂一直忍下去?   何母哭着动手打他,何父已经忍到极限,不想再忍,就要还手,却看见何晏沉默得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把他看得心虚不已,便怏怏地放下手没敢再做什么。   何晏冷静地打断他们:“那个女人有没有敲诈什么?”   何母的头发散乱得像个泼妇,她恨声说:“敲诈了我们好几万呢!你爸底下那根烂肉做出的混账事,竟然能值五万?!我看那贱胚子就是出去卖的,专门挑这种老婆的色老头……诶呦,我的心,怎么疼得就那么厉害呢。”   “五万能够息事宁人的话,也不算贵。”何晏停顿几秒,抬头问这两夫妻,“那你们呢?”   何父、何母都没听明白:“什么我们?”   何晏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古井般无波无澜:“你们是想要离婚还是继续过?要离婚今天我就陪你们一起去,要想继续过那就别吵了。”   老两口顿时噤声,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严子重和楚璃一齐走到了拍摄圈子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和别人讲电话笑成这样。楚璃,要是家里有老婆就不要出来鬼混了,像宁非离这种路边路边的野花能不采就不采。”   楚璃没理他,她压根没听懂严子重这话的意思。   谁能告诉她,她老婆是谁?   ……   一段戏份又十分顺利地拍完。这次连宁非离都不得不承认楚璃的演技真心不错。他走到楚璃身边,阴阳怪气地冷哼:“看来人品和演技果然是成反比的。”   楚璃不明觉厉地看他:“你是觉得你人品差,还是演技差?”   宁非离:“……”把牙齿嚼碎了往肚里咽。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钻。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得连对方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楚璃没看清楚宁非离嘴里嚼碎的牙,倒是看到了他眼角一道岁月的痕迹。   虽然不太明显。   但楚璃很确定这道痕迹叫做皱纹。   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宁非离08年的时候拍了第一部成名作,《笑傲江湖》,现在都已经过去五年了。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已经二十出头了。   宁非离保养得好,如今看起来还是二十出头,楚璃就忽略了年龄的问题。直到今天,他眼角的皱纹暴露了这五年的痕迹。   意思就是,宁非离他根本算不上是小鲜肉。   要算只能算是老腊肉……   楚璃内心奔溃,她用手指戳着宁非离的胳膊,掩饰住心底的绝望:“哎,你今年几岁?”   宁非离白了她一眼,冷嗤道:“你是谁啊,我为毛要告诉你。”过了一会儿,他又懊恼地想,这女人不是说很喜欢他吗?怎么连他的真实年龄都不知道。   楚璃忍不住猜测起来:“30?”如果五年前他是25岁,那他现在至少也到而立之年了。   宁非离没有出声。他的沉默也变相地告知楚璃,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应该挺精准的。   果然是老腊肉么……   宁非离的助理在远处的遮阳伞下喊道:“宁哥,盒饭买好了,快过来!”   剧组会统一地买盒饭给演员吃。但因为剧组经费有限,盒饭的质量很不能保证。楚璃吃过这里的盒饭,一般就几根青菜,几块红烧肉,肉还都是油腻腻的肥肉。这样就算了,主要是剧组提供的盒饭实在是太咸了!   就像撒盐不用钱似的。   楚璃心气高,吃不惯就不吃,当然也没人管她,也不怕她饿死。   宁非离就大牌多了,他又一个经纪人,两个助理,一个生活助理,一个工作助理。他的生活助理每天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帮他从五星级大酒店买大餐带到片场。   开饭了。剧组工作人员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   只有楚璃没有任何动静。   她用手机找到了宁非离的百度百科。说来也奇怪,楚璃嘴上说着要泡宁非离,可至始自终,连上网查查他的喜好的常识都没有想到。   上次,她还特意查了u影这所学校,却没想到好好要百度一下宁非离。   实乃失策。   楚璃点开百度百科界面,关于宁非离本人的介绍就有好几页。   她看不光,就挑了重点看。   第一条映入眼帘。   宁非离,1985年9月1日生日,处女座。   ☆、第20章 part20   85年……还真的快三十了啊。   楚璃支起下巴,宁非离竟然和她相差10多岁。不可思议。   楚璃继续看宁非离的百度百科。   宁非离喜欢吃冰,喜欢吃肉,最讨厌吃蔬菜,喜欢的水果有很多。   葡萄、西瓜、水蜜桃,不过他最喜欢吃荔枝。   喜欢吃荔枝这个爱好,粉丝们很喜欢拿起来提,前几年粉丝还亲切地称呼宁非离为宁贵妃,就是取自‘杨贵妃’爱吃荔枝的典故。   还有广告商特意跑过来想要大价钱,万般恳求宁非离试着反串一次,来念一念它们这个品牌荔枝味饮料的广告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却毫不意外地被宁非离黑着脸当众拒绝。   原因无他,宁非离当初要是真的答应了这广告商,袒胸露乳地穿着大红大绿的贵妃长裙,一本正经地念着这句广告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话……   这黑历史大概是永远都洗不掉了。   百度百科里头的东西,大多都是粉丝补充的,仔细看,还真挺好玩的。   楚璃一不小心就入了神,完全忘记要去领剧组统一分发的饭盒君。   周采栗顾念楚璃是个单纯的高中生,涉世未深,平常就挺照顾楚璃的,面试的时候对楚璃印象也很深刻。   周采栗发现楚璃没来领饭,就特地捧着盒饭往她这里走来。   “楚璃,这是你的盒饭。”周采栗友善把盒饭交给楚璃,顺势坐在她的旁边,笑着抬起下巴示意,“来,看看有你喜欢吃的吗?”   楚璃点点头,一个巧劲儿打开盒饭盖子,今天的菜色便一股脑儿地映入眼帘。   糖醋鱼、红烧海带、海葵子冬瓜汤。比起前几天,这顿饭算是很不错了。   楚璃早就已经垂涎欲滴,却不经意间想起今天早上在电话里,何晏对她的叮嘱。   ‘你吃鱼和海鲜过敏,就不要去碰,切记贪吃误事。’   ‘我在你行李箱左侧的袋子里藏了一罐梅子,你要是嘴里没味道可以尝一尝。’   她是不是该听一听何晏的话?   周采栗没看出楚璃的走神,眉飞色舞地吹捧他家男人:“今天的伙食还算不错吧,你们严导先前还说你们几个演员的伙食太差了,得好好改善改善。你看,这不就改善了吗?严子重平常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人其实还不错。你们不用怕他。”   楚璃嘀咕:“……看来安晓培猜测得没错。”周采栗和严子重果然有一腿。   周采栗没听清:“什么?”   楚璃摇摇头,“没事。”   和周采栗告别后,楚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盒饭扔进了垃圾桶。没办法,肥肉她还能暂时接受,海鲜她是真接受不了。每次尝试海鲜,楚璃的脸上身上就会长出一个一个的小包,红红的,奇痒无比。   这副身体羸弱,楚璃素来就知道,她是万万没想到,原身的过敏源也挺多。那个不能吃、这个不能吃,要是一吃,包准得进医院。   没了中午饭,楚璃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潜入保管行李箱的休息室里,偷偷把何晏说的梅子罐头拿出来。   何晏给她准备的行李箱,根本就是一个百宝箱。要是林月半看到,就会惊呼,这简直就是叮当猫的魔法口袋啊!   几乎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平时行李箱应该放在剧组休息的酒店里的,偏偏楚璃不同,每天提着行李箱在剧组和酒店来回跑,就像每天拎着百宝箱来回跑。   楚璃盯着手里的梅子罐头,心痒难耐。   没有饭吃,她吃点零嘴总可以吧?   她完全忘记梅子这种东西有多么激起食欲。   楚璃把手往罐子里伸进去,快速地叼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唇齿生津。   楚璃美滋滋地想着,以后出远门,不仅得让何晏带梅子罐头,还得带桔子罐头、玉米罐头、黄桃罐头等等。总之所以好吃的罐头,统统得带来。   没想到,楚璃在房间里偷吃的场景,竟然被宁非离看到了。   宁老腊肉站在门口,整个背都靠着屋内青灰色的墙壁,长腿笔直伸到他的正前方,拽霸天气质顿显。   他抱着胸,作壁上观,微微冷笑:“楚璃,你把盒饭倒掉,就是为了偷偷摸摸地来吃这个?”   楚璃巴拉巴拉地吃掉一颗梅子,眨了眨眼说:“你想吃吗?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分你小半罐。”   “谁稀罕!”宁非离不屑地掀开眼皮看她,“我刚刚可是吃了澳洲大龙虾,助理特意去云华酒店打包带过来的。谁还看得上你的酸梅子,肯定酸得都要掉牙了。”   他特别想看楚璃这个吃货,嫉妒他嫉妒得牙痒痒的场面。   谁成想。   楚璃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梅子,满不在乎地说:“哦,我海鲜过敏。澳龙什么的我无福消受。”   宁非离诱惑不成,反被将了一军,一边黑着脸咬牙切齿,一边不甘心地低头嘟囔着,“你不吃海鲜管我什么事。”   又待了一会儿,宁非离自顾自地走出了这个堆放行李箱的小房间,脊背挺得笔直笔直的,就是不想让楚璃看扁他。   等到宁非离怨念深重地远离楚璃,楚璃才突然想到。   百度百科上说宁非离的生日是9月1号。   不是过几天就到了吗?楚璃若有所思。   出了休息室,走在过道上的宁非离含恨至极。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楚璃的高冷都是伪装的,内里不知是个多蠢的女人。   还海鲜过敏……   宁非离不满地撇着嘴:“娇气!”   助理甲在过道尽头遇到宁非离,显得特别开心。她兴奋地跑到宁非离身边:“宁哥,今天的午饭还满意吗?”   “还行吧。”   助理甲傻乎乎地笑着:“我早就听说这家酒店的菜色非常棒,味道一流。今天看起来,是不错,连宁哥您都说不错了,肯定是真不错。”   宁非离压根没听进去她絮絮叨叨的话,他掏了掏耳屎,心想这助理是谁招来的啊,啰里吧嗦的,真是唐僧。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们今天的盒饭好吃吗?”   宁非离带来的几个助理,和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是同样的待遇。助理甲今天中午吃的就是剧组提供的盒饭。   助理甲愣了几秒,犹疑地点了点头:“和宁哥您吃的山珍海味当然是比不得,但比前几天的好多了,加了好多菜呢。看来严导还真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导演!”   宁非离觉得奇怪,“加了好多菜?”到底是什么黑暗料理……能惹得前几天连油腻腻的肥猪肉都啃得下去的楚璃,今天却二话不说把盒饭往垃圾桶里那么轻轻一丢,还没一点犹豫。   “好像有糖醋鱼、红烧海带、海葵子冬瓜汤……我最喜欢那份海葵子冬瓜汤。”助理甲不由地感慨,“据说严导找到的这家提供盒饭的,正好是一家做菜很地道的海鲜饭馆。怪不得我觉得那碗汤都把我的舌头鲜掉了!”   鱼、海带、海葵子……   楚璃把盒饭扔掉情有可原。不扔掉,他就该骂她是傻蛋。   一想到楚璃满心欢喜地打开盒饭盖子,又无比心酸地阖上盖子的苦逼场面,宁非离就没来由地觉得高兴。   宁非离总结,只要楚璃不好过,他就开心,就好过。   他有些乐不思蜀,休息时间不多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时,负责工作方面事宜的助理甲跑过来,给宁非离传来了一个噩耗。   “宁哥!后面几集的剧本全改了!”   宁非离不以为然:“改就改了,我又不是没经历过改剧本。”说着,便喝了一口助理甲递给他的水。   事实上,编剧或导演在剧本已经定下来的情况下,经常会试着改编剧本。   既然是为了让整部剧更好。改剧本,他没意见。   助理乙却皱着一张脸说:“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增加的是吻戏啊!”   宁非离一口矿泉水喷出来:“我和谁?”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是你和女二号楚辞的吻戏!严子重亲自定的!”助理乙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新出炉的剧本,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让男主角和女二号演吻戏,观众还不炸了啊,真不知道严子重是怎么想的。   宁非离一听是他和楚璃的吻戏,顿时就觉得这天也暗了,灯也灭了,世界都要崩塌了。   他和楚璃演吻戏!   想都不敢想。   助理甲一看场景已经切换到工作模式,不属于她的领域范围,就想默默地离开。   宁非离喊住他:“等等,你先别走。”   回过头来的助理甲:“?”   宁非离不甘心地叹了口气,双手捂住双眼,表情似乎很是无奈。   他捂着脸说:“你明天买盒饭的时候,多带一份来。记住,要两份。”   ☆、第21章 part21   助理甲干脆地回答:“好。”   助理甲还没走两步路,宁非离就又叫住她,不情不愿地说:“记得不要放任何和海有关的食材。”   “……好。”   助理甲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心想宁大明星的口味还真是怪。今天想要吃海鲜的是他,明天不想沾一点海味儿的也是他。食量还变大了,从一份增加到了两份。   真难伺候。   深夜,剧组终于收工,整整一天下来,楚璃的精神劲儿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道吓人的黑影,双手死死拧着她腰间的衣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她哭诉。   “小璃啊!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做丫鬟了!!”   楚璃面无表情地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爬行动物:“安晓培你放手,我被你抱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安晓培羞赧地挠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啊,我看到你太激动了!”   楚璃还未表态,安晓培又开始嚷嚷:“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过的是怎么样非人的生活!我每天帮那些王孙贵族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就算了,还得给她们倒夜壶。如果只是给他们到夜壶就算了,我还得头顶花瓶,还不能让花瓶从我的头顶掉下来!拍戏拍得那么辛酸的,就我一人了吧。”   楚璃:“……”   她怎么觉得安晓培说的这些事听起来那么耳熟?哦,她就是安晓培嘴里的王孙贵族。   原来王孙贵族的娱乐项目都差不多。   安晓培说得气喘吁吁,顿觉口渴:“小璃,你这里有水吗?”   楚璃面不改色地回道:“没有。”   安晓培一怔:“……好吧。”   她倒是没想到偌大的剧组竟然连水都没有,差评!   其实何晏在楚璃的行李箱里装了保温杯,楚璃平时就用那个保温杯喝水,只是眼下这保温杯放在了剧组的休息室里。   虽然不远,但她懒得拿。   就是那么任性。   这时,已经走远的宁非离突然回头对楚璃说:“喂,快走,坐我的车回酒店。”   剧组有个专门的包车,送演员和工作人员回酒店。宁非离有自己的保姆车,不用坐专车回去,既然两人一起收工,他就好心送送楚璃。   何况楚璃每天都驮着这么笨重的行李箱……   宁非离烦躁地挠乱自己的黑发,心塞地想,他最近同事爱怎么爆棚到这种程度了?   安晓培却已经目瞪口呆到说不出话来了……   她内心极度惊讶,张大嘴巴,磕磕绊绊地说:“宁、宁……”   宁非离一看就知道安晓培是自己的粉丝,他冰冷地板起脸,安安心心地等待接受脑残粉的狂热吹捧。   安晓培脱口而出:“宁、宁贵妃!”   一不小心,安晓培就把她和朋友们,私下对宁非离的爱称暴露了出来。   宁非离的脸黑得跟铁锅似的。他一把夺过楚璃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把它拖走,还咬牙切齿地说:“楚璃,你把这个——你的那个傻朋友、我的anti粉一起带上车吧!我一定奉陪到底。”   安晓培快要哭了:“楚璃,你快告诉宁大大,我才不是黑粉啊!我是他的脑残粉啊!”   楚璃拍了拍安晓培的肩膀:“没事的,一黑顶十粉,你没看出宁非离很开心吗?”   “是吗?”安晓培将信将疑地望向她的偶像。   ——她的偶像,宁非离,提着楚璃特别笨重的行李箱,全身散发着愤懑的气息,气冲冲地走在遥远的前方,一边走一边还在骂些什么。   骂着骂着,他差点被摆在路中央的绳子绊倒,样子滑稽又搞笑,全身的怒火像是要冲破天际。   “……”   偶像真的很开心吗?   安晓培觉得楚璃该去治治眼睛了。   可偶像竟然甘愿帮楚璃拿行李箱。安晓培呆滞地望着楚璃那张性冷淡的脸,突然又羡慕,又有点小嫉妒。   安晓培是从剧组里逃出来的。   那次的复审过后,楚璃突出重围,拿到了《寻灯记》女二号的角色,而安晓培也被严子重介绍到另一个剧组当个小龙套。   严导本是好意,看安晓培资质不错,态度谦逊,又是校友,帮她介绍到和《寻灯记》同一个电视剧公司开拍的另一部古装宫斗大片。   哪成想好心办成了坏事,安晓培演的这个小宫女就是一个吃苦的命。每天拍的不是淋雨戏,就是被扇巴掌戏。   如果楚璃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安晓培的左脸上还留有痕迹,红红的巴掌印,挺明显的。   《寻灯记》剧组下榻的酒店,房间已经全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安晓培住。安晓培就理所当然地和楚璃住在了同一个房间。   夜深,安晓培睡在地铺,楚璃睡在床上。   安晓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在地上打着滚儿,郁闷地对楚璃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命运怎么这么不同呢?我们一起去抢角色,结果我没中,姚婧也没中,你倒是半路把这个角色劫走了。”   楚璃没吃晚饭,肚子里面没货,又吃了大量可以开胃的梅子,整个人处于饥饿到快要失去知觉的状态。   她听见安晓培的抱怨,翻了个身,轻哼:“那你是觉得不公平?”   安晓培默默地摇摇头,突然画风一转,鬼哭狼嚎道:“俺是觉得俺的命好苦啊!连那个姚婧都靠着她的大胸走上人生巅峰了!我竟然还在底层劳动人民阶段徘徊!”   安晓培猛地坐起身来,长发遮住两颊,月光透进窗户倒影在她脸上,有种迷之贞子的味道。   楚璃没被吓到,她捂着空荡荡的胃,额头被饿出了冷汗:“安晓培,你在做什么?装鬼吗?”   安晓培瞪着铜铃大的双眼,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怎么可能?我这是在思考人生啊。”   楚璃:“……”   此时,门外传来三声匀速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力道恰好,速度不急不缓,规律得不像是人敲出来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呢?能有谁敲门呢?   这个想法一窜入脑海,就令人不寒而栗。   一阵冷风袭过,发出风吹打窗户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卧室里白色的飘窗毫无预兆地被风顶了进来,生生打到安晓培的脸上。   安晓培的脸被窗帘包裹住,就着皎洁的月色临摹出她脸部姣好的轮廓,黑发、白脸,再伴随着安晓培的一声尖叫——   “啊!”   楚璃头疼不已,把床上的枕头扔到安晓培的脸上,“别叫了,太渗人了。你去开门。”   “我不去,好可怕,要开门你去开门。”安晓培把窗帘从脸上扒下来,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楚璃睨了她一眼,安晓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貌似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楚璃跳下床,也没拖鞋,光着脚就走到了卧室门口,转动把手。   这个角度,安晓培看不到来的人是谁,她就听见门外一直有男人的声音发出,在门里面的楚璃淡定地嗯了几声。   在转过头来时,楚璃就拎了一大袋的零食进来。   安晓培讶然:“你手中这袋零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楚璃把她爱吃的几样全都搜罗出来,放在她的床头。   其余她觉得难吃的,或者味道很奇怪的,都放进原来的购物袋里,然后把整个购物袋全都扔给安晓培。   “这些就归你了。”   安晓培偷偷瞄了一眼袋子里头的东西,就再也不撒手了。   她把购物袋抱得紧紧的:“小璃,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心,我只是把我不喜欢的全给你了而已。”说着,楚璃把一袋牛肉干的包装撕开来,柔顺的发丝垂在眼睛旁边,遮住她眼里看见食物时*的小火苗。   安晓培惊讶地站起身来:“我们的喜好竟然完全不同,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楚璃嚼动着劲道的牛肉干,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太奇葩了。竟然喜欢菠萝蜜干这种奇怪的东西。”   安晓培:“……”   菠萝蜜干明明超级好吃啊!   欧凑。   楚璃是不是觉得在这世界上,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就不奇葩,她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太奇葩?   安晓培的世界观就要崩塌了。   安晓培勉强镇定住自己的表情,试着把话题带到正轨上,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地,生怕惹这个正在进食的大人生气:“那……送这些零食的人是谁呢?我怎么听到是男人的声音?”   楚璃咀嚼的声音终于停下。   她的左手沾了满手的酱汁,楚璃一伸出那双小脏手,安晓培就眼疾手快地递上纸巾。   楚璃擦完手和嘴角,这才揭开谜底。   “那男人我不认识。”   ☆、第22章 (入v三更)   “啊?你不认识?”安晓培一脸不相信,瞧着楚璃的眼神就像在看外星人,实质上楚璃的身份也和外星人差不多了,“你不认识,你还敢接下他的东西?”   安晓培爬上床,凑到她的面前,双手举高,试图扒开楚璃的嘴:“呸呸呸,你快把怪蜀黍赏赐的东西吐出来,指不定下了什么毒!”   安晓培的手劲很大,掰着楚璃嘴巴的时候,也是真的用了力道的。楚璃被她弄得很痛,表情很不愉快。   楚璃拍开安晓培的手:“我虽然不认识,但你也许就认识。他说他叫做许枫。”   “哦,许枫啊。”安晓培恍然从梦中惊醒,“你是说许枫?”   安晓培围着楚璃在床边跪了一圈,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指的是宁非离的专属经纪人许枫?他为啥要给你带零食?难道是……”   宁非离要求的?   从宁非离帮楚璃提行李,载楚璃回酒店,安晓培就觉得有点古怪了。现在,连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经纪人许枫也出马了,安晓培再难以置信,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若无意外。   据她判断。   宁非离应该正在追求楚璃。   ……不仅送她回酒店,帮她提行李箱,还特别让许枫送零食上来。   这个推断一过到安晓培的脑子里,她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安晓培拉着楚璃的衣袖,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几天,世界就变成这样了。   安晓培还记得初审那天——楚璃失常发挥,直接被刷下来。   她以为楚璃是宁非离的粉丝,就追上前去想要结交这个女孩子。结果楚璃却冷淡地告诉她,她不是宁非离的粉丝,而是想泡宁非离。   当时,安晓培的心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却也没把楚璃的话当真。   一个小平民百姓,想要追求大明星……想想就不可能好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女孩子。   ……   再看,让安晓培心情崩溃的楚璃,早就在吃饱穿暖后进入熟睡状态。   楚璃平日里喜欢穿真丝的睡裙,觉得只有穿它才睡得着。她曾经被迫试过纯棉的、麻质的睡衣或睡裙,最终的命运都因楚璃的失眠告终,无情地被被楚母扔进垃圾桶。   此刻,楚璃躺在垫了无数层棉花的大软床上,穿着比皮肤还滑的丝质睡裙。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夹着厚薄适中的空调被,美美地进入梦乡。   安晓培静静地盯着楚璃看了好几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好侧过身背对着楚璃睡觉。   过了好久,安晓培还是睡不着。   楚璃拿到了《寻灯记》的女二号,姚婧退而求其次,拿到了她们现在拍的宫斗剧的一个小妃子。   只有她,到最后,还只是演了一个小宫女,每天挨打受骂的份。如果角色讨喜就算了,问题是这个宫女就是典型的包子,又胆小又懦弱,个性和行为都毫无闪光点。   这种角色是圈不了粉的,安晓培很清楚这一点。   清楚是清楚,但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渐渐的,安晓培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安晓培的确八卦,但她不知道的内情也有很多。   比如。   楚璃在打开房门看到许枫的那瞬间,许枫先交出来的不是大包大包的零食,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条。   等到楚璃接过纸条后,许枫才把他藏在背后的零食袋拿出来。   那张白纸上干干净净地写着一段话。   “中午和晚饭我会给你多带一份,以后你再也不用吃倒胃口的盒饭。收工我可以送你回家,你不用再和陌生人挤在一块。半夜,我可以坚持让许枫给你送零食。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可不可以劝说严子重,让他不要在剧本上加上我们两个的吻戏,ok?你很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宁非离。   宁非离的字其实挺好看的,笔锋尖锐,不拘小节,细节处尽显洒脱,和他平时的为人处世很相似。   但他写在纸条上的话,却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   第二天,安晓培和楚璃匆匆道别后,还是赶回了自己的剧组。   安晓培从没想过要罢工,她当时就觉得两个剧组相隔挺近的,想要过来探望探望楚璃而已。现在人也看过了,也和偶像近距离接触过了,她也该满足了。   生活还是一成不变,围绕在楚璃身边的除了拍戏还是拍戏。   唯一不同的,就是离9月1号越来越近了。   离秋天也越来越近。   当梧桐叶子逐渐变黄,当池塘边的荷叶逐渐褪败,当树梢上的夏蝉也终于安静下来坠入泥土。   就意味着宁非离的生日快要到了。   楚璃很注重每个人的生辰,她觉得生辰是个大日子,就算不摆酒席、不请宾客,也需要轰轰烈烈地举办一场,才不枉过一场生日。   她曾在何晏的生辰上许诺过可以给他任何东西,就可以看出楚璃对这个日子的注重,虽然两人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同样的,宁非离作为新欢,楚璃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楚璃早就和严子重打过招呼,在9月1号的那一天,让严子重给她们安排少一点的戏份,楚璃才能够空出时间来布置场景,为宁非离举办生日。   至于怎么过生日,楚璃已经想得十分透彻。   首先,她要在宁非离住着的卧室堆满五颜六色的气球,众多的氢气球袅袅地升上天,在天花板处停步,形成一道美丽又缤纷的屏障。   其次,她要亲自为宁非离下一碗长寿面。楚璃从小娇生惯养,没怎么下过厨,唯一一次下厨,就是为了在何晏的生辰宴上为他煮一碗长寿面。   现在只不过换了人,把何晏换成宁非离而已。   那次何晏很感动,把一大碗长寿面喝得连汤都不剩。   楚璃相信,宁非离会感动得把面碗都整个吃下去。   最后,也就是这个生辰宴的高.潮,她需要为这将近一个月的追求推上巅峰,对宁非离表明心意,把他一举拿下。   楚璃连对宁非离表白的台词都想好了。   ——宁非离,你能做我的二姨太吗?正妻人挺好的,你们可以和谐相处。   这三个步骤经过楚璃的深思熟虑,就是为了一步一步攻下宁非离心里的堤防。   到了9月1号16点,整点。   一场收尾的戏份结束。   严子重也为他这几个主演的演技感到骄傲,由衷地鼓起掌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吧。”   所有人都忙着收工。   化妆师小丁还对摄影师小戊开玩笑地说:“今天严导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收工,大发慈悲啊!”   灯光师小丙闻言偷偷走到他们两人身边,小声地和他们咬耳朵:“才不是呢,我早就听说了,是那个女二号楚璃收买了严导,让他今天早点结束拍摄,好让女二号给我们男主角过生日去。”   摄影师小戊惊讶地捂住嘴,连连退后几步:“那女二号和导演是什么关系?和男主角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导演都被她收买了?”   灯光师小丙冲着两人神秘地眨眨眼,继续大胆地爆料:“我跟你们说,不出意外,这个空降的女二号应该是严导和周助理的女儿,男主角宁公子应该是作为商业联姻的对象!”   化妆师小丁不敢置信地叫道:“不是吧,严导今年才四十左右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一个女儿?!还有栗子姐,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不过那个女二号是挺小的,这么一想倒也不是没可能。”   摄影师小戊感慨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这段八卦要是上娱乐新闻,绝对是头版啊!标题就叫做#岳父、岳母就比我大十岁#,怎么样怎么样?”小戊期待地望着同伴两人。   小丙和小丁纷纷夸张地表示非常有看头。   ……   酒店的走廊上。   楚璃找宁非离的生活助理要到了宁非离的房卡。   助理一开始还很警惕地不把房卡给她,气势汹汹地问楚璃:“你要房卡做什么,入室抢劫吗?”   楚璃没有说话。她的背包里藏了慢慢一袋的彩色气球,楚璃从背包里抽出一个瘪瘪的干气球,放到嘴里吹啊吹,把气球吹得鼓鼓胀胀的。   吹完,楚璃捏着那粉红色的胖气球举高。气球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摆,像是在张扬着什么。   助理费解地看完楚璃的这段表演。   楚璃放下气球:“今天是他的生日。”   助理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我们已经在一家高级会所点了一个包厢,专门为宁哥庆祝生日。如果楚小姐你要去的话,我们也是欢迎您的。”   “把那个高级会所的包厢给退了。”   “啊?”   “宁非离今晚不会去那个高级会所了。”楚璃笃定地说道,“因为今天晚上他的时间都是我的。”   助理甲冷汗直流:“为什么宁哥没有跟我说呢?”   楚璃轻飘飘地看了助理甲一眼:“你不用知道。”事实上是,连宁非离都不知道楚璃为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在楚璃的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之下,助理甲总算晕晕乎乎地相信了楚璃,傻了吧唧地把房卡交给了这个茹毛饮血的女魔头。   楚璃拿到房卡,打开房门,就开始布置现场。   楚璃号召了剧组的很多人帮她吹气球,自己找到原先预约过的酒店厨房,戴上围裙,准备动手煮起长寿面。   宁非离最近结了一部新电影的演出费,用将近三分之二的薪水买了一辆跑车。他对这辆跑车爱不释手,只要严子重收工得早,宁非离就会坐上这辆跑车到海边逛一圈兜风。   今天也不例外。   即使宁非离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宁非离并不期待今年的生日。自从他做了明星,每年的生日都乏善可陈。   前几年刚出道,宁非离在娱乐圈闯荡的劲头也足,生日宴也大多举办得很热闹,跟人家小两口结婚似的,各路相识的好友、明星、导演、主持人,能邀请的他都邀请了。   有一年,还特别叫了几个宁非离粉丝团的团长。   这样轰轰烈烈的生日大约办了有三年。   第四年的时候,宁非离拍了几部烂剧,除了傻白甜就是傻白甜,毫无演技可言。   其实演技这东西,是可以靠努力练出来的,宁非离拍那几部雷剧的时候,已经在娱乐圈里浮浮沉沉了太多年,整个人都锈掉了,失去了初心,演戏也失去了最原始的味道。   那一年,这几部烂剧的刷屏,让粉丝们伤透了心,很多粉丝变成了路人,也有很多路人转成了黑粉。   正所谓祸不单行,流年不利。   之后媒体又频繁地爆出宁非离去夜店喝酒,和大胸美女共度美好夜晚的短视频。喝得醉醺醺的宁非离整张脸都埋在人家美女的胸前,要多色.情就有多色.情,要多*就有多*。   这一次,许多粉丝都开始倒戈,严重怀疑她们喜欢的大明星……是不是真的就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单纯美好?   答案是否定的。   宁非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放荡、浮夸、暴躁。他就像吸毒上瘾的废物,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新闻爆出来的时间就在宁非离的生日附近,那年,他的生日会无人问津,顶多被媒体拍下来第二天刊登的时候变成一桩笑料罢了。   粉丝们的相继离开,圈内好友的丑恶嘴脸……让宁非离重新振作起来,他总算发现他不能这样得过且过下去了。   宁非离经历过从天堂坠入深渊,也被雪藏了几个月后,重振旗鼓,重新出发。   就在今年的上半年,宁非离拍了一个新电影,不仅用演出费买了一辆跑车,还凭借那部电影,圈了不少的粉丝。那些老粉新粉又慢慢涨了起来。   对宁非离来说,《寻灯记》这部电视剧还是很重要的,标志着他回到电视业这个圈子。   宁非离张开手臂怀抱大海,泛着腥甜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吹起他的黑发,鼓动着他衬衫的下摆。   他喜欢海的感觉。只有海,才能带他远离那些浮华,带给他清爽又干净的气息。   远处,海鸥奇特的叫声隐隐约约地往岸边传来,宁非离的耳朵也受到了洗礼,身心都觉得意外地舒爽。   到了夜里七点,日头完全下沉,落日的余晖也渐渐散去,天色变得十分昏暗。   宁非离想起助理们今天说的——要为他在私人会所举行一次小型的生日宴会。   宁非离有些惧怕这种所谓的生日宴会,这几年他的生日都是三三两两地和几个发小……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过完的。   站在沙滩边的宁非离深呼吸,海边清新的氧气旋即进入鼻腔。不知为何,在他心情如此平静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了楚璃。   宁非离回想起她所做的事情,更觉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奇葩的人。   那天,助理匆匆告知他,他和楚璃被严子重多加了几场对手戏和一场吻戏。   男主角和女二号有吻戏?!   对于一部轻松诙谐型的仙侠电视剧来说,这场戏加的大错特错。   于是,宁非离本着为《寻灯记》负责,为自己负责的态度,找到了严子重,要求他改回原来的剧本。   结果严子重却告诉他,这场戏是楚璃要求加的,除非宁非离说服楚璃,他才肯保持原剧本继续拍下去。   宁非离觉得又好笑又无聊。这什么人啊,为了追他,都收买了导演。   原先,宁非离对楚璃还有些恻隐之心,发现她身体弱,口味叼,吃不惯剧组分发的盒饭后,还特意让助理去酒店带盒饭的时候,多给楚璃带一份。   可自从听到严子重的解释后,宁非离的怒气快要冲破天际。   他还没真看到过像楚璃这样,脸皮如此之大的女人!   宁非离将计就计,唆使他的经纪人许枫把字条和零食带到楼上。他的确有抱着……想要楚璃被美食诱惑、痛改前非的心思。   但更大的,他是想让楚璃感到羞愤。   你不是想要拍吻戏吗?你不是那么不知羞耻吗?   我就要拒绝你,看你下不下得来台。   宁非离的做法和想法都稍显幼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和楚璃相处的短短时间,他的思维和三观也慢慢趋向于同化……   又过了不久,一个卷着水花的海浪扑打在宁非离噌亮的皮鞋上。   天色越来越远,宁非离终于有了去意。他从上衣口袋掏出墨镜,戴上,转身,坐上他新车。   车内舒缓的轻音乐流泻出来,舒缓着宁非离的大脑。宁非离生性暴躁,极易动怒,他才会经常来海边看看,吹吹海风,听听轻音乐,来缓解日积月累的压力。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这时,许枫打开电话。   宁非离双手不得空,戴着蓝牙耳机接听:“嗯,我就快到了,车子开到三岔路口了。”   许枫诙谐地调侃道:“总之你就快来吧,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你。”   宁非离眼皮一跳,直觉不妙:“惊喜?该不会是惊吓吧。”   许枫笑着说:“是惊喜还是惊吓就要看你个人的了。”许枫的嗓音很有磁性,在今晚显得格外神秘。   宁非离没怎么听懂许枫打的哑谜,也懒得深究。因为宁非离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他发现他衬衣的袖口和下摆,残留着一些黄色的、湿漉漉的痕迹。   宁非离低下头,把脸埋在衣袖处。   浓浓的海腥味,并不好闻。   想来是刚才在海边走动的时候,海水扑到衬衣口沉淀后留下的印记。   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奈何宁非离是个死洁癖鬼,不能忍他的衣服沾染到一点点的痕迹和异味。   才平静下来一点的脾气突突突地涨起来,宁非离青筋暴起,握着方向盘大的力道也重了好几分。   赶紧去酒店换衣服!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穿过那一大片海,又绕过大半个山弯,宁非离总算是把车开回了酒店门口。   包裹在西裤里的大长腿笔直地从车门前跨过,戴着茶色墨镜的宁非离起身。离开之际,他总算记起要把车钥匙丢给门童。   门童心领神会,接过宁非离扔给他的车钥匙,把崭新的跑车开往地下停车口的方向。   六楼,电梯停下,宁非离钻出电梯,迈着大步,往房间走去。   “滴滴。”两声,房卡识别正确。   宁非离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衬衣上的异味了。   白色衬衣的纽扣被一个一个地解开。   宁非离脱衣有料的好身材,就暴露在透着凉意的空气里。   解到最后一个纽扣,宁非离停住手吓的动作,任由衬衣大大咧咧地敞开着。   他开始脱裤子。   西裤落地,衬衫剥落,全身赤.裸。   鼓鼓囊囊的一大团,乖巧地沉睡在柔软的棉质四角内裤里。   宁非离正想转开浴室的门把,进去里面痛痛快快地洗一次澡。   可谁知道,浴室里面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浴室门从里面被打开,狭小的空间里竟钻出好多人来。   有男有女,反正都是剧组的成员。   他们嘿嘿地笑着,用岔开的五指虚虚地捂住眼睛,掩耳盗铃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他好像被整个剧组看光了?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对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场景既感到莫名其妙,又感到无比地厌恶。   “滚!”   宁非离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从浴室里逃出来,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宁非离居住的卧室。   大约过了好几分钟,人流总算散去。   宁非离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不满地埋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然而事情还未过去。   ——“啪。”   又是开灯的声音,这次打开的是整个卧室的灯光。   宁非离烦躁地睁开眼:“还有谁在我的房间!我说都给我出去,难道你是聋了吗?”   下一秒,宁非离却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满的只有震惊。   气球,满屋子的气球,几十几百个气球都挂在半空中,浪漫又壮观。   角落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楚璃捧着她亲手烹饪的长寿面,走到宁非离的面前,她露出了一抹他觉得全世界最好看的笑容。   “宁非离,生日快乐。”   昏黄的灯光,满屋子的气球,戴着朴素围裙的楚璃,以及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宁非离觉得,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有一片美好的夜空,夜空里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绚烂至极。   他是真的实实在在地陷进了这番刻意制造的温柔里,再也爬不出来,也不愿意再爬出来。   楚璃把那碗面交到宁非离的手里,再把筷子交给他:“这是我第二次下厨给人做长寿面。”一脸的骄傲,好像她给宁非离做面,就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宁非离怔愣地接过面碗和筷子,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第一次是谁?”脱口而出。   楚璃无声地笑了笑,表情有点严肃:“第一次嘛……”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楚璃本来不想去管它,继续她已经成功一大半的追人计划。   可忽略一次后,对方还是没有放弃,继续锲而不舍地拨打着。   “接吧。”宁非离宽宏大量地说。   楚璃皱着眉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了下头接起电话。   “你是楚璃吗?”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温柔又冷静,熟悉又陌生。   这是个陌生号码,楚璃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楚璃等对方自报家门。   “我是姚婧,和安晓培在一个剧组工作。我打电话来,是想通知你,今天晚上,安晓培用酒瓶打了一个煤老板的头,需要你来保释她。”   楚璃总算想起了姚婧是谁:“你们在哪里?”   姚婧停顿片刻:“我们在警局……接受审问。”   宁非离看到楚璃的脸色变得很茫然。   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看到楚璃这副样子。   宁非离皱起眉头:“怎么了?事情很棘手吗?”   在楚璃的定义里,这里的警察就相当于古代的官府捕快。有句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贬谪后流落民间的王孙贵族,警察就相当于当朝的当权者,一提起警局二字,楚璃就有点犯糊涂。   她和现代人不同。现代人觉得警察不会抓错好人,认为警察是人民的公仆。   楚璃的思想太过死板,还停留在几千年前的封建思想中。   宁非离知道靠问楚璃是问不出什么花头了。   他夺过楚璃的手机,放在耳边接听:“你好。我是宁非离,楚璃正在我身边,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名鼎鼎的宁非离和她说话,姚婧有过半秒的犹疑,半秒过后,她冷静地回复道:“宁先生你好,我是姚婧,安晓培的工作伙伴。安晓培在夜店喝酒的时候,用酒瓶打破了一个老板的头。她在警局警局接受审问,需要被保释,请问你和楚小姐有空过来吗?”   宁非离才听前半段,就能猜出后半段发生了什么。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底下早就变成乌漆墨黑一片,怎么洗都洗不白。   安晓培这种例子太多。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能演演几秒钟镜头的尸体和炮灰,郁郁不得志。   这种时候,总会出现几个拉皮条的导演或者工作人员,把小姑娘介绍给五六十岁有点钱财的老头,供他们享用。   不就是包养。这种例子太多了。   只不过安晓培没有屈服,反倒惹到警局去了而已。   等到宁非离把楚璃带上跑车的副驾驶,为她亲手系上安全带后,楚璃还是一脸古怪的表情。   宁非离觉得挺好笑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璃竟然怕起了民警?   他把车子开出车库,看了眼走神的楚璃,忍不住笑出了声:“喂,你不至于吧,不就去警局。你难道害怕警察叔叔啊。”   楚璃有点紧张地问:“宁非离,你说安晓培这个罪,要被打几十大板?”   “……”宁非离扶额,“你这玩笑开得也太不好笑了吧,还几十大板……你以为是在古代啊。”   “你是说不会被打屁股?”楚璃一脸严肃。   宁非离被楚璃逗得差点闯红灯。   “也不会被夹手指?”   宁非离被楚璃吓得连绿灯亮了也没有发现。他后面几辆车不停地鸣笛以表示不满。   宁非离笑倒在方向盘上:“楚璃,我们拍的是古代戏,但也不是琼瑶剧,你不要入戏太深好不好?”   楚璃转过脸不理他。何晏就不会嘲笑她。   驾驶了不过半个小时,楚璃和宁非离两人就来到了警察局。   安晓培已经从审讯室出来,坐在警察局的大厅等楚璃他们。安晓培的身材比较平板,所以一直穿的比较休闲,许是今天晚上说好了要去夜店,她穿的尤为光鲜亮丽。   安晓培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亮片连衣裙,裙摆堪堪在大腿处,微卷的栗色发梢搭在白皙的肩头,整个人如脱胎换骨,和楚璃刚见到的安晓培根本不是一个人。   完美的东西仅仅浮现在表面。   用不着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安晓培美丽的连衣裙被撕扯掉了一大块布料,刚从理发店做过的卷发也被折腾得乱糟糟的,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   显而易见是经历一场恶斗后的成果。   安晓培坐在大厅的座位上,低着头没有吭声。   深夜一阵凛冽的寒气袭来,宁非离和楚璃相继从门外走进,熟悉的味道鼓动到安晓培的神经细胞。安晓培猛地一抬头,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找到了她的家,她嘶哑地喊道:“楚璃,楚璃!我在这里。”   楚璃走到安晓培的面前,对上她的眼睛,然后默不作声地握住安晓培的右手。   安晓培觉得羞愤难已,只好把头埋得更深,不想让楚璃看到她现在的这副尊荣。   身穿驼色薄毛衣的姚婧随着一个微胖的警察朝他们徐徐走来。宁非离早就让助手把钱打到账户了,胖警官对几人的态度还算客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还想分给宁非离。   宁非离摆手拒绝,说自己不怎么抽烟。   他倒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站在胖警官旁边的姚婧:“你也是从刚才那家夜店一起过来的?”   姚婧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说:“是的,宁先生。”   宁非离‘啧啧’了两声:“去夜店穿得那么保守?”   驼色毛衣配过膝盖的一步裙,完全不透肉的丝袜配素色单鞋,要是再撘一件深色休闲款女性西装……   这一套就是标准的面试求职装。   这样去夜店……也太格格不入了吧。   姚婧听出宁非离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没多作解释,她浅浅地笑道:“宁先生,要知道穿什么可是我的自由。”   宁非离懂姚婧的意思,他毫不掩饰地夸赞姚婧说:“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在那种场合或许会发生什么,特意打扮得过时和老旧来摘出自己。   想到这里,宁非离又看了看坐着的楚璃和安晓培,视线在楚璃身上游离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而那是一个让人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的女孩子。   宁非离通过点小小的关系,当晚就把安晓培保释出警局。   几个人坐在车里,姚婧先出声说:“宁先生,送我和安晓培回我们剧组的酒店吧。”   宁非离没应声,他转头问安晓培:“你说要回哪里?”   安晓培沉默半晌,才低声说:“就听姚婧的吧,送我们回剧组。”   宁非离对安晓培的决定感到很惊讶。据他所知,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们剧组的副导演搞出来的鬼,安晓培不回剧组是人之常情,回去倒显得有点奇怪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宛如处身于事件之外的楚璃:“你怎么了,闷声不吭的?”   楚璃摇摇头说:“没事,我在想事情。”   宁非离没有这么不识相地,询问楚璃她在想什么事情。他遂了后座那两个人的心意,把车缓缓驶向目的地。   把姚婧和安晓培都安顿好后,两人回到了他们两人休息的酒店。   回到宁非离布满氢气球的房间。   氢气球还挂得好好的,而那碗长寿面已经凉掉,结成一坨一坨的东西,看起来很恶心。   宁非离握住筷子还想去吃它,却被楚璃制止。她抬起下巴,意指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宁非离一看,的确,超出十二点正好一刻钟。   已经不是9月1号,而是9月2号。   他的生日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   宁非离却不能让楚璃这么糊里糊涂地回自己房间睡觉,他在楚璃离开之前拉住她,戏谑地问道:“那你呢,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楚璃预想中的最后一步,也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表明心意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楚璃却没像之前想好的那样说。   她缩回自己的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儿:“唔,我就是想说……既然我接受了你的贿赂,我就会兑现承诺。明天我就和严子重去说不能拍吻戏。”   宁非离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楚璃走之前不忘叮嘱:“还有啊,记得跟助理说,能有糖醋排骨就不要带清蒸排骨,能有麻婆豆腐就不要带红烧豆腐,鸡蛋羹我要嫩一点的小鸡蛋,否则我是不会吃的……”说了一堆。   真是麻烦!   宁非离略有点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我会让助理看着办的,你先回去吧。”   楚璃眯着猫眼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打着神似猫咪的小哈欠儿,走着轻飘飘的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是深夜,楚璃还是忍不住给何晏打了电话。   何晏是被楚璃的电话吵醒的。被吵醒的何晏抵着床沿坐起身来。他打开床头灯,温暖的灯光打在他的发间,朦胧且美好。   何晏的声音有点哑哑的,应该是刚睡醒的缘故。   他的发梢遮住眼睛:“公主?”   楚璃这边长时间的沉默。   何晏稍微有些清醒了,疑惑地再一次出声:“公主,你怎么了?”   楚璃用手支撑着左脸,有些郁闷地说:“为什么这个世界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安晓培可以为了事业,委曲求全回到剧组。这就意味着,如果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安晓培会选择接受。   不止这个。   原来,她不是万能的。不是她想要让谁喜欢上她,谁就会喜欢上她。   楚璃在宁非离身上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还抵不上姚婧的一眼。   楚璃是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但她确定,在宁非离见到姚婧的那一刻,他的眼底涌现出的是惊艳、欣赏和喜欢。   更何况……姚婧是难得一见的凶器。   这就是竹竿儿说的一眼万年吗?   楚璃发现自己并不怎么难过,只是对她自己白折腾那么久的一种郁闷。   ☆、第23章   宁非离的理想类型有两个特点:个性舒服,身材极好。堪堪以这两个四字词语为标准的话,姚婧简直就是照着宁非离的理想型人造出来的。   的确,宁非离对姚婧这人是比较欣赏,特别是对照起眼高于顶的楚璃和八卦小白的安晓培,姚婧的智商和情商显然高出一大截。   同样是被那猥琐的副导撺掇去夜店陪酒,姚婧的做法就比安晓培高明许多,她刻意穿得保守安全,不仅避过被那大腹便便的煤老板侵犯,还摘出自己免得被泼一身脏水。至少闹到警局去的是安晓培,而不是姚婧。   最令宁非离觉得不可多得的,是姚婧对待他的态度。除开那刹那的讶然之后,姚婧和他对话都是那么有条有理、处变不惊。这样一个非常聪慧的女人,惹得宁非离不得不对姚婧刮目相看。   要是以前,宁非离遇到这么个合他口味的女人,他肯定要把她收入囊中。说实话,宁非离在瞥到姚婧掩藏在毛衣下曼妙的轮廓后,他确实有一秒钟的心动。   却仅仅是一瞬间。   因为在下一瞬,略感到心虚的宁非离就把视线转向了……紧握着安晓培的手心却始终闷声不吭的楚璃。   眼睛就像是被吸住一样,目光放在楚璃的身上就再也离不开。   直到楚璃似是有所察觉,正要抬头。   宁非离就趁她还没抬头之际,迅速地把视线收回,尴尬得不知道把目光落在哪个角落,连耳朵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度。   但那炽热的倒影却残留在楚璃的眼瞳里挥之不去。   楚璃以为宁非离的一眼万年是对姚婧的,还因为这一眼,心生抑郁,开始反思她的那些想当然是不是正确的……   楚璃以为只要是她想办的事,没有办不到的,结果却在宁非离这边屡屡撞壁。   楚璃以为只要她放出一点鱼饵,宁非离就会上钩,结果他却轻易被别人钓上了钩。   挫败感。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楚璃侧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喃喃自语道:“何晏,我是不是都想错了……”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包括她。   做足高姿态的宁非离逐渐对楚璃有了好感,而穷追不舍的楚璃反倒有了退意。   所以说脑回路不同是非常可怕的。   每天要睡十个小时以上的楚璃,终于在9月2号的这一天思考人生思考到了凌晨。而代价就是眼底那一大片青黑色的眼圈。   第二天被宁非离戏称为熊猫公主。   比起楚璃,宁非离这天的状态就完全不一样,笑语晏晏、如沐春风,气色好得都用不着打粉底。   拍戏都更有神,走路像带着风。   宁非离和楚璃在休息室准备下场戏。   楚璃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为她补妆。蹲在角落的宁非离不停的发出咀嚼的声音。   楚璃有些馋嘴,心痒难耐地问:“宁非离,你在吃什么?”   宁非离转头看了她一眼:“口香糖啊。”   楚璃吃过口香糖这玩意儿,特别是某箭牌的口香糖,除了呛人没什么味道。她皱着眉说:“你吃这个干什么?”   宁非离好笑地站起身来,对上她的眼睛:“你觉得我要干什么?楚璃,等会儿就是我们俩的吻戏了。”   楚璃还是不太明白宁非离嚼口香糖的原因,但她没有继续问,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对了,我还没和严子重说不拍这场戏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说。”   宁非离的脸色有些微妙,不甘心地盯着楚璃的脸上看了很久,眼睛半眯起来说话:“你确定你能说服他?”   楚璃很确定地点了点脑袋:“我确定啊。”   宁非离别过脸,冷哼道:“那你就去吧,失败了可别回来哭鼻子。”   楚璃真的去找了严子重。   当初严子重为什么临时给他们加吻戏?   ——不就是好奇楚璃演技突飞猛进的原因。   下药就要对症。   楚璃深知这一点,所以对劝服严子重抱有巨大的信心。   严子重听完楚璃的来意,果断下套:“你快说!为什么几周时间你演技就变得这么好?到底有什么诀窍……”   楚璃认认真真地说出四个字:“本色出演。”   严子重深深地吸了口气,两颊的肉形成自然的凹陷:“本色出演?你什么意思。”   楚璃实话实说:“其实我的演技根本没有任何长进,只不过我演的这个楚辞公主正好完全符合我的形象,我不用演,我演的就是我自己。”   “天方夜谭!你出演一个公主叫做本色出演?你真当我这么好糊弄?!”严子重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嘲讽道,“你不就是不想告诉我你演技长进的真正原因吗?扯什么本色出演。”   楚璃淡定地直视她:“我说的是实话。”   严子重:“呵呵。”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呵呵呵。”   “要不你给我一段其他角色的台词,让我再念一段。”   严子重沉默地盯着楚璃看了几秒钟,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吧。”   这一次严子重挑的是一段比较有难度的台词。不过不是出自于《寻灯记》,而是截取自好几年前的经典电影《大话西游》。   楚璃看了眼台词。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   “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   我希望是.....一万年!   她开始念,这次念得比初审那次顺溜,可是还是被严子重无情地打断:“停停停,楚璃,你到底懂不懂?怎么能把一段经典台词念成这副德行。”   楚璃心情本就不太好,被严子重这么一念,更加烦躁。她把台本扔到一边,无所谓地拍拍手:“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演戏。你想把我踢出剧组也没关系。”   反正她拍戏就是为了接近宁非离,现在她都打算放弃了,还拍什么戏?   干脆一拍两散。   严子重气得要死,什么叫把她踢出剧组也没关系?   这部戏已经拍了四分之三了,现在就差个收尾工作,要是现在把楚璃踢出剧组,那这部电视剧不就完了?   对于楚璃这个人,严子重对她的态度真是一波三折。   最初见面,严子重觉得这女孩子长得很有灵气,很适合这部剧的女二号。但楚璃的演技却让严子重打消了这一念头。   再到复审,楚璃古装的惊艳亮相,让严子重鬼迷心窍地敲定楚璃为女二号,但仍保留怀疑态度。   正式开拍,严子重发现楚璃的戏感其实很好,把楚辞公主这一角色演绎得相当到位,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将近三个月的相处,严子重对楚璃的包容越来越甚,他觉得这小姑娘顶多是家里娇养惯了,有点脾气,其他没什么不好。到《寻灯记》的后期,严子重甚至把楚璃看做是他的女儿或者是关门弟子一样对待。   谁知道,楚璃就这么伤他的心。   想想就煽情,严子重悲凉地叹了口气,正想抬手抹抹眼角……   周采栗却突然出现,她抵在门边幸灾乐祸道:“别抹了,没眼泪,就眼屎。”   严子重沧桑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小栗,你来了啊。”他无辜地摊摊手,“你看,我这次虽然伤心,但忍住了没抽烟。”   周采栗走过来搭住他的肩:“你真得戒烟,再不戒,这肺准出毛病。”   严子重心虚地笑笑。   周采栗瞧着她家老男人两鬓冒出来的些许白发,心疼地叹了口气:“当初你说,让我拍完这部戏之后就找楚璃签约,现在你这话还作数吗?”   安晓培掌握了很多八卦头条,周采栗这边她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比起前些年,周采栗这几年在娱乐圈的身影是变少了很多,但她并不是退出,而是韬光养晦。   周采栗和严子重隐婚之后,的确在家修养许久,不过从上一部戏开始,她就开始重新踏上征程,以助理身份和严子重同出同入剧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些好的苗子培养。   周采栗最先觉得姚婧很有胆识,安晓培很有干劲,想要签下她们其中一人。   严子重却摇了摇头:“相信我,选楚璃,她让我刮目相看。”   ……   可现在,面对周采栗的提问,严子重却对当初自己的斩钉截铁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楚璃的演技实在是太差太差了。她就像刚出生的小毛孩子,对这个世界存在着许许多多的未知,太懵懂,根本融入不了角色。   严子重黯然地垂下眼:“到时候再说吧。”   楚璃,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楚璃回到了休息室,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四面的镜子和桌上凌乱的化妆盒,没别的其他的。宁非离大概有事出去了。   她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太憔悴,也太难看了。   外边有工作人员喊道:“楚璃,有人找你,好像是你在学校的朋友!”   ☆、第24章   学校里来的朋友?大概指的就是林月半和陆同吧。   楚璃挺久之前就听何晏提到过,林月半和陆同会过来探班,想必这工作人员说的就是这两人。   他们几个人三个月没联系了,楚璃还真有点想他们。就在楚璃想要去接这两人的时候,宁非离急匆匆地跑过来拉住她,不满道:“喂,下场戏就要开拍了,这个节骨眼你要去哪里?”   楚璃一看摄影棚那里,果然场景都已经布置完毕,就等他们两人的出场。   而严子重则照例坐在他的导演专属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小小的显示屏,眼神阴鸷,表情不佳。   严子重对楚璃感到又生气又失望。他这老男人挺小心眼的,报复别人的方法也很幼稚。楚璃不是出尔反尔不想拍那段吻戏吗?好,那他就一定要这场戏,让他们一次性拍个够!   就这样,那段吻戏还是被原模原样的保留下来。   严导真是心酸又可怜,他固执且别扭的表情落到楚璃的眼里,竟让楚璃产生了一丢丢的愧疚之情。   当然,只是一丢丢。   “好了,别看了!再不走严老古董该生气了。”宁非离冷不丁出声,拉住楚璃的手大步离开,去前面的拍摄棚。   楚璃在走之前,总算想起了苦苦等候她的林月半和陆同,心里商榷一阵,只能把盒他们重逢的事放在一边,转而交代通知她的工作人员:“你让他们两个都等等,我拍完这场戏就过来。”   工作人员直勾勾地盯着宁非离和楚璃相握的手,顿时浮想联翩,都脑补到太平洋去了,好久才意识到楚璃在和她说话。等到她想起来什么不对劲后,楚璃已经随着宁非离离开了。   “两个人?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啊……”   还有一个大帅哥,长得又高又帅。   可惜,这些楚璃都没有听到了,她和宁非离就要开拍那段吻戏。   过了一小会儿,所有人和物都准备好了。   “一二三!”严子重一声令下,两人立刻做好姿态。   楚璃踮起脚尖,薄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宁非离的嘴角。   别看这个吻清水至极,可剧本就这么安排的。   宁非离说得对,女二号和男主角有亲密戏并不科学,况且他演绎的不是渣男,而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大暖男。   所以这场吻戏仅仅就是擦边,连唇齿相碰都不曾有。   否则等到电视剧播出,那些稍微有点精神和*洁癖的观众非得□□抗议不可。   拍完这小小的一吻,接下来的戏份就好把握多了。   接下来,只要高高在上地念段台词就可以,这对楚璃来说,毫无难度、信手拈来。   楚璃对严子重交代的本色出演,绝非是假话。楚璃她根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母疼爱,娇生惯养,从小至今最会的一种表情就是倨傲,最会的姿态就是高高在上。   她用不着演。   本色出演。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本应拒绝她的宁非离却像抽风似的突然搂住楚璃的腰肢,牢牢桎梏她,看姿势是想要继续加深这个吻。   楚璃好不容易挣脱,却被他一把按住。宁非离暧昧地在她耳边喘气:“你不是期盼这样子很久了。”说着,他忍不住伸出舌头含住楚璃的如玉般的耳珠,瓮声道:“今天你到底在矜持什么?”   矜持这个字就从来没在楚璃的脑海里出现过。   楚璃都懒得甩白眼给他,觉得再给宁非离一个眼神就是浪费。   宁非离并不觉得恼怒,他反而乐呵呵地笑着不说话,心里却早已有了定论。   楚璃今天一整天都在欲擒故纵,到现在为止还在装,有意思吗?   他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到最近,不留一点空隙,两人的身体已经贴合得非常紧密。楚璃觉得很不舒服,身体是不得已地缩在宁非离的怀里,整个人像滑腻的泥鳅似的乱动。   宁非离觉得这是楚璃的欲擒故纵,所以并未和她计较什么。反而越战越勇,激起了他的斗志。   宁非离的唇角勾了一下。继续他的想法。   他低下头想要亲她。   就在宁非离的唇要触碰到楚璃之际——   “cut!”严子重怒喊。他真的生气了:“宁非离,你怎么不按照剧本来拍?”   宁非离这才不得已地停下。   严子重沧桑地抹了一把脸,皱着眉说:“后期把这一段切掉,就这样。好,大家都休息一下。”他指向宁非离,口气说不上是好是坏,“你,给我过来。”   宁非离耸耸肩,不情不愿地被严子重叫去谈话。   散场。工作人员不由地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了吗?宁非离那时候好像真的亲上去了……他们该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可我记得一直是楚璃在献殷勤啊,怎么现在倒过来了,难道真随了那句古话,女追男隔层纱,宁非离这么快被俘获了?”   “有可能有可能!我今天去休息室看到,宁非离对楚璃态度可亲昵了,还主动牵着她的手。”   谣言传得很快,立刻就传到了林月半和陆同的耳朵里。   两人手足无措地坐在候客厅里,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楚姑娘的临幸。   门口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经过后,那一大段一大段的绯闻就传到了林月半他们这里。   林月半疑惑地问竹竿儿:“他们提到了楚璃这个名字,我听到了亲亲和宁非离,还有假戏真做,什么意思?”   “楚璃假戏真做,和这部剧的男主角扮演者产生了感情,演戏的时候还玩起了亲亲。”竹竿儿转头对林月半解释,“这就是刚刚那三个女人讨论的问题。”   “啊?这是真的吗?”林月半挺惊讶的,差点跳起脚来,“要真这样,何神该怎么办?!”   竹竿儿故作老谋深算:“幸亏何晏说要出去走走,要是他跟我们一起呆在这里,到时候听到了这消息,该有多伤心啊。”   林月半点头附和:“对啊对啊。”自从那天何晏送她回家,让她感受到何晏强大的气场后,她就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在她看来,楚璃和何晏真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楚璃只是没开窍而已。   现在楚璃总算开窍了,开窍的对象却不是何晏,而是另外一个大帅哥兼大明星。   两人用可怜兮兮的眼光互相传递着对何晏的悼念。   。   这两人很傻很天真地认为何晏没有听到周围散播的谣言,实乃幸运。事实却比所有人想象得残酷许多。   比起听见,看见显然更有冲击力。   何晏切切实实地看见了,他看见了宁非离对楚璃做的一切暧昧举动。   贴近,亲吻,咬耳朵。   他全看见了,历历在目。   何晏不知道这些都是宁非离临时添加的动作,他以为这是这部戏里需要的戏份。   为了不给楚璃惹麻烦,他忍。   他催眠自己这是为了拍戏,敬业精神,不必当真。   楚璃勾三搭四的次数实在太多,如同夜空的繁星一般数不过来。何晏以为他早就练就了一颗刀枪不入、水火不容的金刚心,却没想到,目睹着楚璃和别人亲近的场面,他还是忍受不了。   何晏静默地看完前奏,心想如果还有更亲密的举动,他就不管不问地直接冲上去给那男人一脚。   结果,还真有。   何晏冷笑着就想起身,严子重那声“cut!”顿时熄灭了何晏的火气。   。   拍完这场戏,楚璃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手背,把嘴唇的那层水光抹去。   楚璃走到更衣室打算换下戏服——这天已经没有她的戏份了,她可以换。   把绛红色的罗裙褪下,换上她自己的衣服。   楚璃大多数的服装都是楚母准备的,除开此刻她身上的这条民族风的连衣裙,是何晏依照她的口味送给她的。   何晏总是把楚璃当小姑娘宠。   上辈子何晏就送给楚璃的几套衣裙,楚璃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还依照这些衣裙的特点,给它们取了不同的名字。   楚璃最喜欢的那套叫做雨过天晴。   换好衣服,楚璃就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楚璃还未来得及打开门,门外的人已经擅自从外面闯了进来。   带来一阵风和温热的薄唇。   何晏把楚璃抱住,一个转身就成功地把门给带上。楚璃就被抵在冰冷的门板之上。   门板很冰冷,楚璃的后背凉飕飕的,而何晏的唇却带着无比火热的吻,在楚璃的赤.裸皮肤上留下烙印,在她的身上一个一个地点燃。   楚璃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十分钟之内,被两个男人亲了。   略有点……羞耻。   ☆、第25章   楚璃被吻得有点难受,眼角不自觉地泛起生理泪水。她仰起脸,头顶明明是灰白的天花板,楚璃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晃来晃去的,像是摄影师在慢悠悠地调镜头,又就像在梦里,很不真实。   她甚至能感受到脑子里的那根末梢神经‘突突突’地刺激着她,噼里啪啦正在过电。   楚璃想说话,但一张口说出的声线奇怪得令人心里一抖。她干脆就闭嘴不说。   何晏轻笑一声,把脸深深地埋在楚璃的颈窝,眷恋得就像婴儿找到了母亲的子宫,他的发梢不停地摩擦到楚璃的皮肤,何晏断断续续地喘气,灼热的呼吸像是要把楚璃融化。   等两人渐渐平复情绪。   楚璃还被何晏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楚璃怔怔地说:“何晏,我好像得病了,我的胸口跳得好快,完全不受控制。”   听前半句的时候,何晏担心又紧张,听后半句,这两种情绪全都转换成了愉悦,当然还参杂着一点好笑。   他放开楚璃,,慢慢抬起左手。   楚璃有点想躲,但又觉得没理由躲,就僵硬着身体任由何晏把手贴在她的左胸口处。   当和女人截然不同的男性手掌……覆在她掩盖在宽大衣物下的那片柔软时,楚璃终于感觉到了害羞,耳根子从里到外快速地蹿红。   脸蛋发热得厉害,像得了热风似的。   何晏的举动是情.色的,他的表情却是近乎虔诚。   他的手掌心底下是楚璃的小心脏,单薄的毛细血管下的心跳速度很快,且杂乱无章。   节奏如此欢快。   一般这种速率的心跳只会产生于在三种情况。   第一种,运动后。   第二种,天生心律不齐。   何晏很清楚,楚璃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   而第三种情况……   半掩着的木质门被突然推开,宁非离从外面进来,显然是来找楚璃的。   他却看到了一幕令人崩溃的画面。   一个陌生男人把他肮脏的爪子……放在了小平胸的飞机场上……   他宁非离都没有碰过的小丘,竟然就被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男人先摸到了?   宁非离的青筋暴起,他挥起拳头,就想打这男人一拳,却被楚璃一声呵住:“宁非离,你要做什么?”   宁非离死死地盯着何晏的左手,眼睛像充血了一样,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你在干什么?”   何晏淡定地收回手,“阿璃说她胸口疼,她让我帮她揉揉。”   宁非离:“……”他都没有叫楚璃叫过阿璃。   何晏其实也是第一次叫,他平常都是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公主。只是在外面,他真要这么叫,就得被当做是精神病人扔进疯人院,或者是装在博物馆里供大众欣赏。   他转头看向楚璃,故意把语气放软了一点:“骗人的吧?楚璃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你说是不是这人看你可爱就过来猥琐你?”   楚璃:“……”   楚璃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护短。她觉得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在外人面前就得不行。   和普通人比起来,宁非离是短板,但和何晏比起来,他就是那块长的了。   说到底,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是抵过了皮相的诱惑。   “何晏说的是真话。几分钟前,我的确胸口疼,让他帮我揉揉。”楚璃信口雌黄道。   胸口疼?那是不是说明还在发育?   这么说也许以后小山丘会长成长白山,宁非离顿时有些小高兴。   不对——   “你们两个认识?”关注点奇怪的宁非离终于回到了正途。但脑回路一旦变得正常,宁非离的烦躁就遏制不住,他拔高音量又说了一遍,“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楚璃想了想说:“青梅竹马?”反正原身的两人就是这样的关系。   宁非离的表情垮了下来,眼神无比幽怨地望着楚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太像被渣男始乱终弃的妇人,敢怒不敢言,想说又放不下仅有的骄傲。   宁非离确定前段时间,楚璃就是在追求他,虽然方法傻了点白痴了一点,但他还是被逐渐打动了内心。   结果现在楚璃牵出来一个与他不分上下的男人,跟他说:“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刚刚是我让他帮我揉小山丘。”   就像是渣男老爷在对才进门的姨太太说,这是正房大人,你们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他,因为他才是我的真爱。   宁非离深吸一口气,把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都抛之脑后,他把楚璃提到一边,转头又对何晏说:“十分钟。”   楚璃对何晏点点头。   宁非离把楚璃提到了门外,板着一张脸,认真严肃地问她:“楚璃,我就问这一次,如果你给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绝对不会再自作多情。”   楚璃等他的下文。   宁非离紧张地望了望天,他不太敢直视楚璃的眼睛:“喂,你喜欢我吗?”   楚璃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啊。”   宁非离猛地回头,仔仔细细地审视她的脸,没看到虚伪。   他心里高兴,却非要装出满不在乎:“那你喜欢我什么啊?”   幼稚得一点都不像是奔三的男人。   楚璃这次还是没有犹豫:“脸。”   宁非离皱了皱眉头:“就只是脸?难道我无与伦比的性格就没有让你喜欢到爆?”   楚璃诚实地摇摇头:“只是脸。”   宁非离心想,算了,喜欢脸也是喜欢,以后会让她喜欢上他的脚、身体、心灵等等,让她喜欢上他的全部。他暗暗庆幸楚璃是个颜控,否则暂时还真留不住楚璃。   想到这里,宁非离就决定晚上要回去贴一张抗皱面膜,千万不能因为岁月而输给那个小年轻。   宁非离看着楚璃那张想当然的脸,总觉得她的话又有点不靠谱。   他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喜欢那个何晏吗?”   提到何晏,楚璃的心跳突兀地加快了一点。   她忽略这个难受的感觉,想了想说:“我以前也喜欢何晏的脸。”   宁非离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然后就不喜欢了?”   楚璃嗯了一声:“有点看腻了。”   宁非离:“……”总觉得这个何晏就是他以后的命运。   宁非离觉得楚璃的喜欢与否太过儿戏,他有点心凉,不再把她的话当真。但既然楚璃说一声喜欢,他就当是真喜欢,在心里图个安慰罢了。   他觉得楚璃这个人很复杂。如果一百分制的话,她在人情世故方面只能打零分,在感情方面还能打个十分,在才艺方面可以打八十分。   从说话方式和态度就可以看出,楚璃的智商并不低,举一能够反三,逻辑分明,说话很有条理,气场强大。   但楚璃有时候却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这独特的矛盾就像是荷尔蒙,暴动着宁非离的神经,吸引着他一步步地坠入深渊。   。   经过这一段短暂的风波后,楚璃终于见到了林月半和竹竿儿。   特别是林月半,一见到楚璃,就激动地抱住她,兴奋地蹦啊跳啊,说话说个不停。   明明就只有两个多月没见,林月半搞得像两年没有见她。   林月半小声地对楚璃窃窃私语,生怕别人听到,特别怕何晏听到:“我说,你跟那宁非离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只要遇到人就是这句话。   宁非离问她,她和何晏是什么关系。她说是青梅竹马,但她心里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又很难定位。   现在林月半问她,她和宁非离是什么关系。   楚璃被这问题折磨得头晕,她强行转移话题:“你们今天来,我们去哪里吃顿大餐吧。”   ——这话题转的太快,正常人都不会进套。   林月半击掌大喊:“好好好,今天我想吃啃*!”   ——但不包括林月半。   她作为头等吃货楚璃的好朋友,在吃食上,也拥有无比的热情。   竹竿儿倒是笑着给了林月半一个脑门儿:“有没有出息啊,千里迢迢的重逢宴,竟然只为了吃啃*?”   林月半皱着眉深思,若有所悟道:“要不去吃麻辣烫?”   这下,竹竿儿的笑容忍不住一再扩大,变成了捧腹大笑。   他们几人最终还是没有去啃*也没有去吃麻辣烫。   那天晚上严子重抽风加戏到深夜,楚璃几人的晚饭顶多就是盒饭。   当然,楚璃的盒饭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别人是酸菜豆腐和肉沫,楚璃就是全肉斋,里头的肉还全是瘦肉。这不是楚璃的口味,楚璃不挑蔬菜还是荤菜的。   这样的菜色肯定就是食肉主义兼暴脾气的人的最爱。   林月半偷了楚璃碗里的一块肉,嚼吧嚼吧地吃了满嘴的油,还一边赞不绝口地说:“好吃,楚璃你这盒饭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啊。”   话音刚落,何晏默不作声地抬了下头。   ☆、第26章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何晏身上。   何晏淡定地把他盒饭里的肉末茄子,夹了一筷子放在楚璃的全肉斋里:“这个挺好吃的,你尝尝看。”   楚璃微微停顿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很干脆地把何晏给她夹的那筷子菜全给吃了下去。她也不说这道肉末茄子她吃了快要两个月……用脚趾头都能想起它的味道,也不说她连做这道菜的厨工喜欢多放点蒜水也记得一清二楚。   而再不错的菜色,吃了两个月后,都变成了洗脚水的存在,味同嚼蜡。比如说这道肉末茄子。   要是原来,楚璃早就板起脸色,直截了当地告知何晏:她吃厌了这道菜,不要夹给她,她不喜欢。   今天,楚璃却把不怎么喜欢的肉末茄子硬生生地吃进肚子里。没什么原因,她只是不想要何晏再露出失望和自嘲的表情。比不喜欢吃肉沫茄子更不喜欢。   本来盒饭的话题就应该这样掀过。   林月半这个傻孩子,却还异常执着于楚璃的盒饭怎么就高她们一等。   她沾了口水的木筷子在米饭里一戳一戳的,支起下巴在楚璃耳边说话,声音挺小,但何晏和竹竿儿也能听到。   “我以为你是演员我们是不请自来,所以盒饭不行。可我刚才巡视了一番,发现所有人都和我们的盒饭一样,就你的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深知楚璃现在还不算什么大咖,导演不可能给她特权,更不可能特意为她加菜。   连女主角吃的也和他们一样,没道理楚璃就不一样啊。   林月半纯粹的好奇心作祟。   楚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她放下筷子说:“的确不一样,这盒饭是宁非离让助理给他买饭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的。”   也只有宁非离那种肉食爱好者,才会在盒饭里只放瘦肉。别提素菜,连一点肥肉都没有。   楚璃说的是事实,这话题却也是真的尴尬。于何晏在场的时候提宁非离,和在旧爱面前提新欢毫无分别。   林月半听半句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怎么能在何神面前提宁非离呢?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悔不当初的林月半差点跪下来唱征服。   竹竿儿被林月半欲死不能的表情逗到,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一边又忍不住扶额……   他嫌弃地踢了林月半一脚,林月半自觉有愧,不停地吃着菜让人尽力忽视她的存在。这时候的气氛有点僵硬,别人还在埋头扒饭,就只有楚璃悠然自得地玩着手机游戏。   到是何晏淡定地问了楚璃一句:“你在玩什么游戏?”   楚璃沉迷在游戏之中,虽然耳朵听到了何晏的声音,却忙得没时间抬头看他:“我不知道这游戏的名字叫什么,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要把颜色和形状都相同的东西连成一条线消去,消去之后我就能加分。”   她顿了顿,还是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手指飞快地翻转,然后头也不抬地补充道:“挺好玩的,你们要玩吗?”   “……”   林月半和竹竿儿脸上的表情不露分毫,心里面却没恶意地偷笑了楚璃一会儿。   把颜色和形状都相同的东西连成一条线消去……这不就是连连看吗?他们小学毕业就不玩这种幼稚的单机手机游戏了,没想到楚璃都这个年纪了,却还把这游戏当个宝似的,吃完饭就直接掏出手机玩起来,一点也不得空。   其他三人等着她,等她玩到尽兴。然光是听手机里放出的背景音乐,林月半就能推测出这款连连看的版本是哪个。   ——楚璃现在玩的这一版本,任务只会越来越难,越到后来越玩不下去,到时候楚璃肯定会知难而退。因为只能知难而退。   果然,玩着玩着,楚璃原先平坦而舒展的眉头逐渐皱起。接着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眉头越拢越紧,最后怎么也玩不下去了,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摔:“我不玩了。”   楚璃的表现在林月半的意料之内。这个版本的连连看玩到后面是挺难的,反正她就止步于中后期的某一关。   一直置身事外的何晏却把桌子上的手机捞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就玩起了楚璃之前死也过不去的那一关卡。   智商的高低在此刻就能完美地呈现出来。楚璃玩了大半个小时还没有通过的关卡,何晏花了两分钟不到就破解了。   等到楚璃接过手机,看到界面上方‘成功’‘闯历史新纪录’的提示,她这才知道何晏帮他闯过了那个她死活也闯不过去的关卡。   楚璃不甘心地看了这成功的界面好几眼,最终认命,然后把手机屏幕暗灭。   她佯装镇定地看他,嘴巴却不自觉抿起,语气里充满怨念:“何晏,你觉得这关卡难吗?”   何晏对上楚璃的眼睛,不禁笑出声来:“我觉得挺难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楚璃知道何晏讲这句话纯粹是为了安慰她,但楚璃的自尊心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一段时间。楚璃继续去拍戏了。何晏他们坐在片场外圈观看。   剧组所有成员都很忙碌,除了他们这三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林月半的双眼都快发直了,她掐着竹竿儿瘦弱的胳膊大声地尖叫道:“啊——你们快看看楚璃,她穿成这样简直就是美若天仙啊!我关注了那么多女明星、男明星,没一个有比楚璃更适合古装的……”   林月半是第一次见到楚璃穿古装,自然有点激动,分贝也挺高,大部分人都听见了她的尖叫,纷纷转过头想要知道是谁发出的怪叫。连楚璃都皱起眉看了一眼林月半,意思就是让她安静一点。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早就在楚璃亮相之初,就被她出尘的古装气质惊艳了一脸。这几个月他们也看惯了楚璃的古装扮相,自然不觉得和前几场戏都同一套服装的楚璃,今天有什么特别美艳的地方……   有好多人对林月半评头论足起来。   四面八方的目光没把林月半淹没,却差点要把竹竿儿淹没。   他现在说不认识旁边这个疯子还来得及吗?他叹口气,瞥了一眼他左手边的傻姑娘……心想肯定是来不及了。   一次次说错话的林月半情不自禁地红了脸,她低着头不停地绞着衬衫的衣角:“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实在是……实在是小璃的古装扮相实在太好看了……我根本忍不住不尖叫。”   竹竿儿像看脑残粉的目光白了林月半一眼。   林月半投降:“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夸张了。”   何晏的视线始终放在楚璃的身上,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夸张。”他转而对旁边两个一头雾水的人解释道,“她是这个世界上,穿古装穿得最好看的人。”   何晏冷不丁地出声,差点吓了林月半一跳。   竹竿儿却被汗了一脸。   何晏才是脑残粉,资深脑残,深藏不漏,语出惊人。   离楚璃不远的地方优雅地站着一个穿着时尚但又很潮流的女人。女人大约三十岁出头,她海藻色的亮眼卷发垂坠在背后,腕表上镶着的钻石闪闪发光。   最甚的,却是这人的气质,不平庸也不落俗,一颦一笑皆是迷人。   转移视线的林月半小声地在竹竿儿耳边说话:“我以后就要成为这样的女人。”   竹竿儿转过来看了眼林月半认真的脸庞,郑重其事地说:“那是当然。林月半,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知性的漫画家。”   林月半喜欢画漫画,却也只是在家里临摹,偶尔把前一天没画完的带到教室里,下课继续画。   竹竿儿却把这个细节记得这么清楚,林月半的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林月半他们谈论的——那气质极佳的美女很快发现了林月半火辣辣的注视。她不仅不恼,反而淡淡一笑,踩着高跟鞋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们讨论的这美女,正是周采栗。   周采栗姣好的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向他们几人走来。   她自动忽略掉傻兮兮地瞪大眼睛的瘦弱少女和皱着眉不可思议的清秀少年。   周采栗微笑着把视线定在了何晏的身上:“你们都是楚璃的朋友吧。”   何晏还没说话,竹竿儿就抢着应声说:“是,我们是。”   周采栗在半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顿时,林月半脑补的知性温柔美女的形象崩塌了一半。   周采栗微微弯腰,看向坐着的几人,美丽的秀发随着她的倾身垂下来:“我想问你们几个关于楚璃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   “您说,您说。”被美女俘获的另外两人忙不迭地答应。   何晏淡然地扫过周采栗的那抹表示友好的微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嘴角:“你想问什么?还有……你是谁?”   ☆、第27章   周采栗抬头看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减小。她收敛了一部分笑意,直起腰来介绍自己:“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可以看一看。”说着,她就从衣领口袋里夹出一张黑色的名片,想要递给何晏。   何晏还没接,林月半就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还喃喃地把名片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周采栗,星娱公司的经纪人及参股人。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啊……”   周采栗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何晏说:“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楚璃。我想她不会瞒你的。”   如非必要,楚璃不会撒谎,这是她的特质。不像他。有些事情隐瞒太久,犹如放在阳光底下暴晒的尸体,只能一步一步看它发霉腐烂。   周采栗讶异地扬了扬眉,倒也没有否认:“我知道她不会瞒我。不过我今天要问的问题,也许她自己回答不上来。”她直视何晏的眼睛,“和楚璃相处那么多天,她这人我挺了解的,她很有主见,已经决定的事情不会动摇。但她不一定会在乎。”   “……好像是这样的。”这次开口的却是竹竿儿,他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看法,“挺早以前我就发现了,楚璃这人和我们在意的东西不太一样。比如说成绩,要是我拥有……她那糟糕的分数,我肯定羞愧得去跳楼。可楚璃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何晏冷冷地瞟了眼竹竿儿,竹竿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抬起右手给嘴巴拉上拉链。   周采栗鼓励性地拍拍竹竿儿的肩膀,她赞同地说:“小兄弟,你说的对。我就是怕楚璃压根没思考过她以后的生活和事业,所以我来请求你们。能不能劝说楚璃去考u影?”   “u影?”   “对,就是那所明星造工场。”周采栗的眼神很真挚,“实不相瞒,我觉得楚璃的外形和脾气都很有特质,有意想要把她签进我们的公司。”   她抿了下唇角继续补充说:“可楚璃的演技……有些忽好忽坏,年龄又有点小,离签约还有一定的距离。我想让她进u影锻炼锻炼,毕竟那也算是一个小型的娱乐圈。这期间我和公司也不会埋没楚璃,会给她一些适合她的片源。你们觉得怎么样?”   如果楚璃日后真打算走上娱乐圈,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u影很培养学生的演技,好多天王巨星就是从u影出来的。安晓培这样略微有点愚笨的,捉摸不透角色内心的演员,演技却称不上太差,就是在u影磨炼之后的结果。   可这一切都要在楚璃决定日后就在娱乐圈驻扎的前提下才能实现。   何晏没有说可不可以,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你很清楚,她来拍戏纯属玩票性质,日后未必走上这条道路,也未必就想跟贵公司签约。”   周采栗被何晏戳中了心里所想,脸色有点不太好,整个人僵硬了好几分钟。她指了指竹竿儿:“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小兄弟说楚璃的成绩可不太好……”   何晏淡漠地反驳:“那又怎样?她不在乎。”   周采栗抽了抽嘴角:“她不在乎,你们就任由她这样下去?你们上重点大学,她就活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专科读书?然后找一份辛苦的工作,平凡地过她的一生?!”   成绩也不太好的林月半不满地嘟着嘴巴:“专科大学们真是躺着也中枪。”   何晏语出惊人:“没事,我可以养她。这圈子太杂,不适合她。”   周采栗的肺都快气炸了,她勉强安定下心神,努力和他们讲道理:“现在是21世纪,不是以前那些旧社会。女人不能单纯地靠男人养……我觉得楚璃的骄傲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何晏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周采栗总算松了一口气:“你确定她真的不喜欢娱乐圈吗?我觉得她很享受这种氛围啊。”   “嗯。”何晏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惜……”   “可惜?”周采栗以为何晏要被劝动了。   何晏掀开眼皮,静默地开口:“可惜这圈子里好看的人太多。”   “啊?”   他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等同于放狼进羊窝吗?”   “什么意思?”周采栗蹙眉。   何晏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意思就是……我不准。”   周采栗:“……”浪费她口水。   这几场戏拍得不太圆满,严子重要求高,动不动就n机。就这样,工作人员和几个主演都忙活到了凌晨两点。   严子重一说收工,楚璃就像一只逃脱牢笼的蝴蝶挥舞着翅膀……往片场的外圈飞去。速度之快,目标之准确,令人发指。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个个目瞪口呆。   她蹭啊蹭啊,在一群人不可思议的眼神里,果断蹭到了何晏的怀里。   楚璃眨着迷茫的猫眼,抬起右手摩挲着她熟悉的侧脸,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是何晏吗?”楚璃从没熬夜熬到这么晚,此刻她一脸的困意,耷拉着眼皮差点睡着。   何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摸摸楚璃柔软的额发:“是我,睡吧。”   楚璃猛地摇摇头,一下子从恍惚中惊醒过来,难受地扯开她这身行头的领头:“不行……我还没没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她又把抱着何晏的手从他身上抽回来,摸着自己的小脸喃喃自语,“我还要去卸妆,上次忘记把粉卸掉,脸上就冒出了好多恐怖的痘痘。”   何晏的眼底略过紧张的神色,他掰着楚璃的脸左看右看,没看到一点痘痘或者痘印,想来是已经好全了,或者是楚璃皮肤底子好,根本没发作多久。   何晏松了一口气,他一点点地弯下腰,嘴唇贴近楚璃的耳蜗,低声哄她:“那我陪你去换好不好?”   楚璃耳边的皮肤很敏感,何晏嘴里的热气呵在楚璃的皮肤上,引起她一阵哆嗦。她略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一边小声地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要,我要自己去换。”   何晏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竟然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   楚璃没继续吭声,但只要旁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脸颊微微泛着桃花的红色,从耳根蔓延到脸颊,很是动人。   要是说几个月前的那次初吻,楚璃的好奇心大过了心动和害羞。那么今天的几个吻,才让她内心微不可查的悸动慢慢显露出来。   在大部分群众惊诧的目光下,何晏站在更衣室的门外,等楚璃进去换好衣服。他本就气质绝佳,单单低着头懒懒地靠在门外,就已经迷晕了众人。   “那个帅哥我怎么没见过啊……难道是我们剧组的男配角?”   “不不不,怎么可能男配比男主帅,剧组还要不要活了!严导不会犯这么重大的失误的。”   “那这人是谁,而且还和楚璃那么亲密?”   “那我怎么知道啊,你去问问他本人呗。”   “不要,要问你去问。”   “切……有贼心没贼胆。”   那群跑龙套兼任尸体和宫女的群众演员聚集在一起春心萌动。   殊不知,她们这堵肉墙堵到了某位黑脸大王。   “让开。”很明显的杀气。   几位群演转身——   宁非离一脸阴沉地盯着她们,周身散发出来的天然冷气都快可以制冰。   群演们瑟瑟发抖,自发地分离这堵人墙,为宁非离让出一条过道来。   这可是男主角,他们惹不起啊!要是惹这位爷生气了,到时候拍戏,把假剑换成真剑都说不定……   宁非离也没换下剧里的服装,他特别拽地走到何晏的对面,狠狠地撞了一下何晏的肩膀。   他想要转动把手,打开更衣室的门。   何晏当然没让。   宁非离气急:“让开!我要进去换衣服,好快点回酒店睡觉,要是浪费了我的睡眠时间……”   何晏嘴角一抽,他抬抬下巴,指向隔壁:“宁先生,男更衣室在那边。”   宁非离的鼻子快挂到天上去了:“可我就想进这里。”   何晏上下打量着宁非离,顿时了悟:“原来宁先生你……”   “……”小时候他就被别人说是男生女相,又演过几个反串的角色,连粉丝都称他为宁贵妃。   他竟然为了楚璃昏头,差点进了女更衣室。   宁非离尴尬不已,在众人的目光下临阵逃脱。他用几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连妆都没让化妆师卸掉,就带着甲乙助手钻进了停在门口的保姆车。   黑夜里,显得宁非离的脸色更加黑沉沉的。   “开车!”   司机被这阎王吓得差点尿裤子,唯唯诺诺地转头:“宁先生,你不等楚小姐就走吗?”   ☆、第28章   宁非离的神情滞了一秒,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已接近凌晨,路上基本没有行人,也没有来往的车辆。不过在这条空荡荡的路中央,一直停着一辆可承载数人的大型客车。   这是剧组里的专用包车,楚璃以前就是坐这辆车回酒店休息的。就在这几天,宁非离存了点小心思,让楚璃每天晚上搭乘他的顺风车回酒店。   这样的日子保持了好几天,两人相处得也算平安无事,宁非离当然乐得自在。   ——楚璃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宁非离嘴上虽不说什么,心里还是气的。   楚璃这人熬不了夜,一熬夜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在她最困乏、最缺少安全感的时候,楚璃找的不是他宁非离,而是那个叫何晏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现的人。   他都看到了。   楚璃就算是困到极点。她也一定要确定她抱着的人是何晏,而不是阿猫阿狗阿宁,她才敢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宁非离的双眼。   他真想冲过去掰开两人,然后质问楚璃:“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难道你就看不到我在你旁边吗?”   但是他不敢。   他就怕楚璃会无情地眨着她的猫眼,板起她那张俏脸迷茫地问:“你在说什么?”   楚璃的喜好改变得太快。前几天,她还戴着围裙和厨师帽,微笑着给他端来一碗长寿面;这几天,她就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在别的男人的肩头逗留。   要不是那些场景历历在目,何晏都快以为楚璃对他展露的那些微笑……全是他的梦境。   宁非离以前演过一部言情都市剧,里面有一句话很能形象地表明他此刻的心情。   ——他一直知道的,她是这样,习惯搅乱一池春水后不负责任地离开,任性自私又可恶。   宁非离沉默地把头靠在车里的软椅上,闭目养神,眉头却拧得紧紧的,一秒也不放松。   司机师傅见宁非离迟迟不回答他的问题,就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助理甲的身上。   助理甲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宁非离的耳边小声地提醒道:“宁哥,司机问你,还等不等楚璃了?要是不等,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宁非离搭在腿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过了半晌。   宁非离倏尔睁开眼睛,转头定定地看着她的助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倦。   他说了一句话。   助理一怔,心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   楚璃和何晏他们是剧组里最晚出来的。基本上所有的乘坐包车的工作人员,已经好端端地上车,又好端端地坐车回去休息了。   这也怪不得包车的司机,本来这司机基本都会等人到齐到了才出发。但自从楚璃乘宁非离的顺风车走之后,包车司机也知道等不到楚璃,之后算的人数都是除去楚璃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包车一去不复返。   他们几个人萧索地站在门口,一阵冷风吹过,差点把弱不禁风的楚璃给吹跑。   林月半穿得不多,又怕冷,不停地跺脚呵气:“小璃,你不是说这里有两辆车可以送我们的吗?现在……车呢?”她的手掌聚拢停在嘴边,一说话,嘴里的热气都跑到了手掌心里,也算是一种取暖的方式。   楚璃说:“嗯,原来这里有两辆车子等我们的。”她停顿一会儿继续说,“一辆是剧组安排的包车,一辆是宁非离的车。”   听楚璃提到宁非离,竹竿儿立马抬头去看何晏的反应。   他在心里暗暗击掌,好家伙,何晏这小子行啊。听喜欢的人提情敌的名字,还能这样宠辱不惊,淡然无波的,反正他是做不到。   他哪知道何晏这是习惯了。   林月半没想那么多,她就关心今天晚上他们要怎么回酒店的现状。   “然后呢?可现在一辆车都没有啊!”   一片梧桐叶吹落,颤悠悠地掉到她的脚下。林月半欲哭无泪。   楚璃想了想说:“宁非离那边的情况我不知道,大概包车司机以为我坐宁非离的车回去了吧。”   “那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办?”   楚璃皱着眉沉思片刻——   “不知道。”她说。   “……”只听巴拉一声,林月半的心脏被这冷风吹成了两半,再也黏不回去了。   竹竿儿还剩一点智商,他掏出手机说:“怕什么,咱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一只手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用滴滴打车,分分钟就能叫一辆出租车来。”   林月半看竹竿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盖世英雄。   然后……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滴答滴答。   时间流转得飞快,竹竿儿从信心百倍到面露尴尬,再到现在的身处绝境,只需要五分钟时间。   他挠了挠头发,绝望地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摊摊手说:“抱歉,没有接单的出租车。”   林月半失去重心似的倒在了墙上。   “很正常。这个地方太偏僻,平时白天就没什么车经过,更用不着说……”何晏看了眼手表,“更不用说现在已经将近三点了。”基本上不用盼望打到车。   何晏把楚璃整个人包进他的大衣里,免得她受凉,他温声问道:“冷吗?”   楚璃摇摇头,抬起眼看了他们一圈。   丝毫不挂在心上的何晏,装逼失败陷入难堪的竹竿儿,还有冻得两腿瑟瑟发抖的林月半。   她想,真神奇,这些竟然都是她的朋友。   她竟然有朋友。   楚璃想到一个主意,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过了很久,对方终于接听。对方的声音一向沉厚,但此刻却显得尤其低沉,低沉之中还夹杂着浓浓的沙哑,粗重的喘息声灼灼地喷洒着,让人顿时有了不大好的联想。   “楚璃?”他很奇怪楚璃竟然会给他打电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讶然,当然还有一些觉察不到的尴尬,虽然楚璃不知道这尴尬到底从何而来。   楚璃觉得严子重有点怪怪的,但说不清楚哪里怪,她犹豫了几秒:“是我楚璃,我和我的朋友们困在剧组门口了。导演你能来接一下我们吗?”   严子重沉默了很久,久到楚璃以为他不会过来接他。   楚璃忍不住出声:“导演,你不是刚和你的夫人一起离开这里吗?应该没开出多久吧?”   严子重心想,他认识楚璃这小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头,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楚璃,你知道你打过来的前几分钟,我在干什么吗?”   楚璃说:“干什么?”   严子重心塞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不教坏这小丫头。他痛苦地把自己的裤拉链提上,把放在周采栗两腿之间的大手收回来,重重地捏了捏周采栗腰上的嫩肉,引得她忍不住发出一阵诱人的惊呼。   楚璃自然也听到了,她蹙着眉问:“怎么了,导演?”   严子重捂住周采栗的嘴巴,在她的耳边低声交代:“把衣服穿上吧,楚璃他们被困在剧组门口回不去了,我们得去接他们。”   周采栗理解地点点头,坐起身来打算穿衣服。她慢慢地弯下腰把肉色丝袜一点一点地往上提,姿势性感且优美,看得严子重顿时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在周采栗的额头亲了一口:“我老婆长得真好看。”   周采栗拍开他的手,继续穿衣服。   车窗外是浓重的黑,在深夜里,树林子绿得越厉害,黑得也越沉。   ……   楚璃放下手机,转头对他们说:“严子重说会来接我们的。”   林月半感激涕零地说:“这严导真是个大好人啊。”   楚璃也觉得严子重就是一色厉内荏的,表面装得很凶,其实为人做事都很令人信服。   “可是……”   何晏接了一句:“可是什么?”   楚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今天的严子重有点奇怪,虽然我说不上来哪里怪……”   片刻之后,严子重就过来了。   副驾驶上坐着周采栗,她看到何晏他们,微笑地对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竹竿儿笑着说:“美女好!”立马被林月半扭了一下腰。   竹竿儿忍痛却不叫出来,反而还是和周采栗攀谈:“你晚上的气色可比白天还要好啊。”   周采栗看了眼严子重,轻笑:“是吗?”   竹竿儿还想说些奉承的话,林月半却听不下去了,同样瘦弱的她,把竹竿儿一股脑儿提到车的后座,屈身对严子重和周采栗说:“抱歉,我会让这个聒噪的人闭嘴的。”   竹竿儿:“……”平时到底是谁比较聒噪啊!   已经坐在后座的楚璃冷不丁地开口:“其实陆同说的没错,周姐你今晚的气色的确很好。”   周采栗转头问楚璃:“是吗?”   楚璃点头:“是啊。”   严子重说:“你周姐这是天生丽质。”   车里熏黄的灯光照在周采栗的脸上,显得旖旎且朦胧。她秀美的脸上带着艳丽的酡红色,像是喝醉酒后的状态,可只要亲近周采栗一点,就能发现她身上一点酒味儿都没有,倒是有一点淡淡的麝香味。   何晏这时突然开口:“严导,你的头发上沾了一片树叶。”   严子重把头上的树叶拿下来,转动方向盘,似乎是在感慨:“叶子还是绿的,秋天却要过了……”   周采栗无奈地点了下严子重的脑袋:“这是香樟树,四季常青的,无论秋天和冬天都不会变黄,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常识都忘了。”   严子重空出来的那只手握住周采栗的,把她的右手放在腿上:“我说你还真较真,我能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吗?幽默,这是幽默!”   周采栗说:“你这老古板怎么可能懂幽默。”   林月半和竹竿儿噗嗤笑出声来。   楚璃的目光却直直地停在某一点上,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何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楚璃快速地别过眼,说:“没什么。”   车里的气氛还算愉快。因为有林月半的聒噪,竹竿儿的神补刀,以及严子重的冷幽默,他们几个人始终没有冷场。一路欢声笑语地往酒店的方向行驶着。   周采栗有点洁癖,她不喜欢车里有怪味道。即便这天气冷得可以,几个车窗还是打开的。   严子重很贴心地把空调的温度调得比原来高了几度。   ……   “你们看,那里有个樟树林!”一直趴在车窗附近看风景的林月半情不自禁地叫道。   竹竿儿闻言也把头伸了出去。   他奇怪地摸着下巴:“这乌漆墨黑一片,你是怎么发现这就是樟树林的?”   林月半嘿嘿一笑,骄傲地说:“这你都不知道,你看那路灯照着……对,就那个路牌,不就明明白白地写着樟树林公园吗?”   竹竿儿也看到了路牌:“不知道这公园好不好玩……我们也不了解这里,要不来这里玩一玩?”   “没什么好玩的,就一片树林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严子重转动方向盘,快速地行驶,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嘴里又忍不住叼了一根烟,他没点火,就这么衔着过过嘴瘾。   重回这片林子,周采栗又想到了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想来严子重头发上的樟树叶也是这里沾到的。   周采栗欲盖弥彰地咳嗽道:“我也来过,的确没什么好玩的。”   “哦。”林月半怏怏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重新躺回了她的座位。过了不久,她又兴奋地说,“那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或者好吃的吗?推荐推荐啊。”   这整个市都是拍古装戏的圣地,好多有名气的古装剧和古装电影都是在这里杀青的。周采栗虽然不住在此地,但对这里还算熟悉,知道些名胜古迹。   周采栗浅笑着对后座的几人,介绍起这里有名的吃食和风景区。   林月半几人听得津津有味。   连楚璃也听得很入迷——和食物有关的话题,她从来不马虎。   经过这番波折后,他们几个总算回到了酒店。   严子重主动走到酒店的前台,客气地问道:“我这里来了几位客人,请问酒店的房间还剩几间?”   前台小姐当着严子重的面仔细查阅了一番系统,然后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您好,严先生,很凑巧,就在前几分钟,一间预约的双人标准间被退订。请问你们是几个人住?”   需要安排入住的有何晏、林月半、竹竿儿。这种情况下,如果还剩下两到三间,是比较好的结果。但一间双人标准间……其实也还行。   周采栗问楚璃:“你那间是单人还是双人的。”   楚璃回答:“双人。”   严子重轻轻击掌:“这不就行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何晏和陆同一间,楚璃和林月半一间。完美!”   大家对这种方案都很认同。   倒是何晏说:“你不是讨厌床上有陌生人的气味?”   楚璃承认:“我现在还是讨厌。”   但林月半可以享受和安晓培一样的待遇。   打地铺。   “好了,就这样决定吧。”竹竿儿迫不及待地想回房间,他打了个浓浓的哈欠儿,困意十足,“折腾那么久我都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林月半受不了她身上满满的尘埃,她难受地扭动着脖子:“我想洗个澡。”   他们一行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正要关上——   “等等!”两扇电梯门之间就剩容纳一只手的距离,结果还真出现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女人的手腕上戴着手表,一看就是名贵货。   竹竿儿急急忙忙地把电梯门按开,外面的人匆匆走进来,一走进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们的身上和头发上还带着深重的露水。   那个拦电梯的女人显然不是主角。主要人物被两个女助理簇拥进来。   楚璃看到了来人,眉眼露出疑惑之情。   “宁非离?”   ☆、第29章   哪知宁非离只是神色寡淡地看了楚璃一眼,什么话也没应,就像不认识她一样,反而自顾自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埋头玩起手机来。   楚璃有些纳闷。   林月半和宁非离站得比较近,眼神又好,宁非离在做什么,在和谁聊天,都收进了林月半的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林月半挪动着步伐,靠近楚璃,悄悄和楚璃咬耳朵:“原来宁非离也会聊微信啊。”   楚璃也配合地压低声音:“他又不是古代人,怎么可能不用微信。”   林月半反驳说:“你就不用。”   楚璃假装冷静。   林月半又窃窃私语地对她说:“我看到那界面上……宁非离和一个妹子聊得很欢乐啊。该不是她女朋友吧?”   楚璃笃定道:“不会。”   林月半接着反驳:“你怎么知道不会?”   楚璃也反驳她:“你怎么知道宁非离就是和女生聊天?”   林月半这回倒是说得有理有据的:“我都看到他备注的名字了——姚婧,这要是不是女的,我就从黄浦江上跳下去。”   听到姚婧的名字,楚璃稍微愣了一下。   宁非离的房间在楚璃的楼下,电梯停了,宁非离和他的一干助理跨出电梯门。   “以后记得不要当面谈论我。”宁非离仅仅把背影留给他们,语气冷淡且疏离,夹杂着不太明显却能让所有人注意到的嫌弃之意,他皱着眉扔下一句,“很吵。”然后高冷地远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结果走廊上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扔了串香蕉皮,宁非离的眼睛放得太高,没有看到,华丽丽地被摔了个跟头。   “……”电梯里大多数人的表情都像便秘一般……无语凝噎。   电梯门阖上,过了一秒左右再打开,下一楼很快就到了。严子重和周采栗的房间就在电梯门附近。严周两人和其他人告别。   想来他们两口子是被宁非离的举止逗到了,想笑却又担心在其他几个小辈面前失去威严,所以强忍住不笑。   剩下的几人走在通往房间的走廊上。走廊上的感应吊灯一个接一个地打开,明亮地通往前方。   他们几个当时为了憋住笑,纷纷紧闭着嘴巴强忍住,然而到现在这个时候,却是实在憋不住了——   竹竿儿率先笑出声来,魔性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光亮的走廊里,他眉飞色舞地对楚璃说道:“我不行了……你们这个剧的男主角可真逗。”   这回楚璃倒是十分赞同。   连何晏都没忍住笑。   宁非离被香蕉皮绊倒的场景实在太滑稽,特别和他上一秒的装逼相对比……这种反差更有笑料。   林月半捧着肚子乐个不停,好久才缓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墙问:“那香蕉皮是谁扔的啊,太缺德了。”   。   布置精美的酒店房间里,写字台上立着一琉璃色的s型花瓶,里面却没有放花,而用来装了一支支的名贵钢笔。   这是宁非离独特的爱好,没人劝得动他。   房间的天花板上零零碎碎地升着几只五颜六色的氢气球,这就是楚璃在宁非离生日那天给他制造的惊喜。   过了那么多天,如今这些气球大多也都变瘪了,要么奄奄一息地飘在半空中,一点一点地下沉,要么早就寿命以尽,落魄地倒在地板的角落里,或者宁非离平日睡觉的床上。   。   “那香蕉皮是谁扔的啊,太缺德了!”   早就回到酒店房间,坐在床沿边抱怨的宁非离,怒意满满地抓过一只作死得飘到他眼前的氢气球……   他咬着牙瞪着手里的气球。仿佛这明黄色的气球就是楚璃。   “再看!再看!!”宁非离把气球举在眼前,和自己保持平视,他撇着嘴说,“再看我就把你踩死。”   气球当然不会扭头。   宁非离得逞,把气球放在脚下,狠狠一踩。   “啊哈,你果然死翘翘了吧。”   帮宁非离放完洗澡水,正想来通知他过来泡澡的助理甲的神情……就跟当初在电梯里的楚璃他们一样。   像助理甲这样跟了宁非离三四年,早就习惯了他许多莫名其妙且不可思议的举动。   譬如今天晚上,司机问宁非离要不要等楚璃,宁非离的回答虽然让她不可思议,却也没让她在表情上露出分毫。   宁非离当时说:“我们先躲起来。”   躲?什么意思?   助理甲暂时还没有揣测宁非离诡异的脑回路,他们的保姆车就躲到了一个暗处,就为了偷偷观察楚璃一行人。   宁非离继续吩咐:“再过几分钟,老王你再把车开过去。”   老王是那司机的名字。   ……   楚璃出来了。她身上就穿了一条薄裙子,连外套都没披。宁非离看着都替她冷。   他在心里倒数。再过两分钟,再过两分钟,就吩咐老王把车子开过去,直接英雄救美。   结果还没到两分钟。   楚璃钻到了何晏的大衣底下,远远地望着,根本看不到楚璃娇小的身影,只剩下何晏高大的背影,和她深黑色的大衣。   老王怯懦地出声:“宁先生,现在可以过去接楚小姐了吗?”   现在接?直接过去看他们两个狗男女秀恩爱吗?   宁非离的口气很冲,他觉得再看一眼楚璃他们,都是对他整个人的亵渎:“接什么?没看到人和她男朋友恩爱的很吗?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老王瑟缩地应声:“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回酒店?”   宁非离洒脱地挥手说:“回吧。”还未过片刻,他又立马否定自己的提案,急匆匆地吩咐老王,“别从平时的方向过去,绕路回去。”   绕路就是从反方向回去,可以避过楚璃他们。   赶巧不巧,在路上,他们正好遇到了上次在警察局遇到过的……姚婧。   姚婧和宁非离那天看到的样子很不一样。   那天的姚婧,虽然出现在警察局,但是心情看起来不差,衣着也算得体大方。   今天的姚婧,一个人走在寒风瑟瑟的马路上,头发凌乱,表情呆滞,连丝袜上都破了好大一个洞。   姚婧有些魂不守舍,差点撞到宁非离的车。   老王反应及时地踩了刹车。   宁非离把姚婧落魄的样子看在了眼里,他语气平淡地对助理乙说:“这人我认识,把她接上车吧。”   就这样,宁非离把姚婧送回了她住着的酒店。   期间宁非离有问过姚婧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狼狈,姚婧却摇摇头不肯说,宁非离也不强求。   他今天的心情也很差,不太想多管闲事。虽然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给他的印象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   结束回忆。   坐在床边的宁非离踩爆一只气球后心情有转好一点点,他无聊透顶,就重新拿出手机来翻看。   几分钟前在电梯上,姚婧发给他的那条微信,又重新跳到他的眼帘。   “谢谢你的顺风车。”   宁非离当时回的是:“不用谢。”   没了,姚婧竟然没有继续回复。   这世道的女人啊,都只会欲擒故纵。   但……楚璃究竟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的移情……宁非离本来很确定,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宁非离在警察局那天,为了方便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事件,特意加了姚婧的号码。微信会自动推送手机联系人的微信号码,宁非离也就随手一加,姚婧很快通过了请求。   但两人之后都没有联系。   宁非离躺倒在大软床上,黑眸略过天花板上那些瘪瘪的、颓唐的彩色气球,慢慢回想起楚璃和别人相处的画面……   “宁哥。”助理甲从浴室走出来,“洗澡水我帮您放好了,放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和牛奶。”   关于宁非离洗澡必放玫瑰花和牛奶这一点,几位助理们从最先的难以置信,到这几年早已司空见惯,主要是他们家这位平日里所做的奇葩事实在太多。   不过宁非离在有些事上表现得很幼稚,在有些事上却表现得很成熟。   这点和剧组那位女二号楚璃倒是十分相似。   可依他们这群鞠躬尽瘁的助理们看来,两个太过相似的人是没有结局的,在一起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霸道总裁要么搭配无知小白女,要么配聪慧大气女。   总之,霸道总裁是绝不可能和霸道总裁在一起的。   宁非离刚想走进浴室。   助理甲抓着一只气球随口问:“宁哥,这些气球都瘪了,要我叫人过来处理了吗?”   宁非离的脚步一顿,想说什么,有把话瘪回去。   良久,他才出声:“……你别管它们,我自己会处置。”   。   林月半安顿好之后,楚璃就穿着睡衣来到了何晏的房间。   竹竿儿坐在床上叠衣服,他一看到楚璃来了,识相地放下手中的衣服,怏怏地把自己关出房间,把房间留给他们作为二人世界。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何晏坐在写字台前看书。   见楚璃来了,就放下他手中的书,浅笑着问:“怎么突然来了?”   楚璃径直走到何晏的面前,真正地虚心求教:“你知道……杜蕾斯是什么吗?”   ☆、第30章   何晏的神色变得很古怪,他拉住楚璃的手腕,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她:“你从哪里看来这个词语的?”   楚璃很快回答:“车上。”   何晏问:“你是说今天我们撘坐的车?”   楚璃点头得很干脆,她一边回想一边解释:“就是严子重和周采栗那辆车里,我在他们前面车座附近看到了一包拆封的盒子,还漏出来几个透明的气球……嗯,有点不太像气球,也许是新出的款式?反正,我看到牌子叫做杜蕾斯。”   何晏不知道说什么。   他走到床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楚璃定睛一看,果然就是她在严子重的车上看到的东西。   酒店的抽屉里一般都有这种东西,只是楚璃平时都不翻抽屉,自然没看到这扇新世界的大门。   楚璃毫无征兆地把东西拆封开来,一个粉红色的‘气球’从里面掉出来。   她用指尖把‘气球’勾起,眨着她天真无邪的双眼,一个不留神,就在何晏没注意到的瞬间,把‘气球’的口放到了嘴里吹气。   把计生用品当做是气球……   楚璃眨着她天真无邪的双眼,嘴里又叼着某种计生用品,歪着头一脸求教的模样望向何晏。   “我在严子重的车上看到的就是它,可上面的名字,怎么不太一样?”   何晏没有回答她。   楚璃在何晏的眼前挥了挥手:“你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吗?”   何晏只是看着她。   楚璃有点生气了,“喂……”   何晏却一把握住她那避孕套的手,缓缓地放下来,空出来的手贴近楚璃的脸颊,把掉落在她脸颊的一丝发挽到她的耳朵。   “这是避孕套。”他的声音有些沉,有些哑,在楚璃的耳边嗡嗡作响。   楚璃直视着何晏的眼睛:“避孕套又是什么?“   何晏略微思考了几秒,用楚璃最能理解的比喻解释:“你的皇帝弟弟临幸完后宫妃子之后,一般会赐给他们什么?”   楚璃想都没想地回答:“避子汤。我朝有规定,除非皇后先诞下一子,其他妃子都不得先其有孕。”   她都没有怀疑何晏对她皇弟的称呼是既不科学的——他用的是稍显讽刺的皇帝弟弟这一称呼,而不是一个臣子对帝王的尊称。   何晏顺着楚璃的思路下去:“这个避子汤是给女子服用,以免她们有孕。而你手中的东西,也有同样的功效,只是它是给男子佩戴的罢了。”   楚璃听明白了,她顺藤摸瓜地联想:“可它竟然会出现在严子重的车里,还是用过的样子。那是不是说明严子重在短期时间内临幸过他的夫人?”   何晏本来有点累,拿起摆在床边的白开水正要咽下去一口——   “咳咳咳……”何晏咳嗽个不停。   楚璃揉捏着手中的那东西继续问:“避子汤是用来喝的,你说这东西是用来戴的,可它应该戴在男子的哪里?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何晏,你要不给我示范一遍。”   何晏终于停止了咳嗽,   他看向楚璃:“你真的不知道戴在哪里?”   楚璃没有说话了。她是不太懂很多东西,但一个知道临幸和避子药是何物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一窍不通呢?   不过楚璃她只知一不知二,那些东西在她脑海里仅仅只是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倒是真的。   何晏说:“既然公主殿下不知道,那贱臣就来亲自教导您。”   还没等楚璃反应过来,何晏就带着他一直握着楚璃的那只手,慢慢地滑到他的身上。   “你感受到它了吗?”   何晏低着头问她,黑发遮住他藏在眼底的欲.望,灼热的呼吸声却一拳一拳地打在楚璃的手背上,像是让人上瘾的罂粟花,一点点麻痹着楚璃的神经。   楚璃都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到底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她只感受得到她手心里的生命,它像是一个活物,有温度,会跳动。   它有任何小小的反应,楚璃的脑神经就会崩断,一根一根崩断,导致她毫无思考能力。   何晏在她耳边低喘,细细地亲吻着她诱人的耳珠,动作缓慢又小心,像是不敢惊动这个被新世界震惊的少女,又像是有足够的时间把她剥皮拆骨。   “你知道吗?那天你在拍戏,我看到宁非离也这么亲你的耳朵。”   楚璃已经被亲得头昏脑涨,她一发出声音就被自己吓到:“那是在拍戏。”   何晏说:“我知道,但是还是不喜欢。”   楚璃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她在何晏的怀里,就像是一滩水,连坐都坐不住,更不用说是站起来。   这时候的何晏一点也不安全,他很可怕,他是一头猎豹。   何晏吻上楚璃的嘴唇。   楚璃就像是一头快要死在沙滩上的浅水鱼,不能去海里,她会死,不能继续晒在阳光底下,她也会死。   她的脑海里就像是在放烟花,一簇簇的,缤纷又美丽。   要是死在这里也不错。   楚璃仰起她高贵而矜持的脖子,闭上眼睛,感受着何晏的唇舌在她口腔里肆虐的感觉。   她笨拙地回吻。   何晏感受到了楚璃的配合,搂着楚璃腰肢的力道越来越紧。楚璃不知道怎么放腿,干脆把两条腿叉开,盘在何晏的腰间。   他们两人保持对视的姿势。   却密不可分。   何晏顺着楚璃脚踝慢慢地往上摸。   楚璃的身体一颤,却没有阻止何晏的动作,她闭着眼睛,卷翘的睫毛沾了一点泪水,痛苦而又享受地颤抖着。   楚璃来找何晏的时候,刚洗完澡,全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檀香味儿,和她身上独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少女特有的香味。   她习惯性地穿睡裙,裙摆的位置不高不低,堪堪就过大腿。   此刻,裙摆却已经被提到了她的肩膀附近。   楚璃就像是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刚受过露珠的洗礼,全身上下哪个部位都迷人得让人沉醉。   何晏埋下头——   “喂喂,何晏,楚璃!你们聊好了没有!我快憋不住了……”门外的竹竿儿特别可怜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门外面冷就算了。   最重要的是没洗手间啊!   不知道人有三急的吗?竹竿儿拍着门大喊大叫:“我要进去上厕所……快放我进去……”   有楚璃这样的人在身边,平日里何晏的耐心和容忍力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但就是今天,就是此刻,何晏听着门外陆同极其破坏气氛的大喊大叫……差点就想冲出去把陆同拎过来,然后从19楼扔下去。   “何晏晏,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何晏沉声道:“别管他,我们继续。”   楚璃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清明。   “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楚璃的眉头略微蹙起。   “何晏的段数最高,十六岁照样风骚。”   何晏忍无可忍。   他把楚璃一把抱起,帮她放下裙子,又把他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给楚璃仔仔细细地披好,生怕楚璃冻到分毫。   何晏确定完楚璃身上没什么还要调整的之后,他才柔声在楚璃耳边说:“我去开门。你在我这里坐一会儿。”   竹竿儿还在那边学情深深雨蒙蒙里的片段。   “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开门开门啊!!!”   竹竿儿以为自己叫到暗无天日都没有人会给他开门,就更肆无忌惮起来,声音越来越响,分贝越来越高。   隔壁房间的陌生男人打开门,一看一个挺清瘦的青年坐在隔壁房间门口,大喊大叫,完全不知羞耻,他鄙视地看了一眼竹竿儿,抛出一句‘神经病’又回到了房间,还一边嘟囔着:“还真以为自己在演情深深雨蒙蒙啊……”   何晏打开门。   竹竿儿嘿嘿一笑:“你终于来了。”他望进门里,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啥呢,怎么过了那么久才给我开门……”   何晏用脚踢了踢竹竿儿的背,语气愈发冰冷:“进来吧,还不嫌丢人?”   竹竿儿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直接冲向房间里的洗手间。   想来真是憋急了,也不能怪人家。   何晏望向楚璃:“要不我把那猴子赶到林月半的房间里,你住在我这里?”   “……”   竹竿儿为何外号竹竿儿,本就是因为他生得瘦瘦小小,像一根细长的竹竿。   经何晏那么一形容,竹竿儿还真像是一只毛手毛脚的瘦猴子。   何晏平时并不毒舌,想来这次是被竹竿儿而气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把竹竿儿和林月半扔在一个屋里,何晏就不怕他们两人出事吗?楚璃完全忽略了,更会出事的不是竹竿儿和林月半,而是她和何晏。   至于,换房间……   楚璃想了想就说:“我……”   ☆、第31章   “我需要回去了。”说着,楚璃从床边站起来,她赤着脚踩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冷气嗖嗖地从木质地板的芯子里传到她的脚底板。   何晏欲言又止。   他的视线在楚璃的唇边停留片刻,又逐渐下移,把目光定位在她赤着踩在地板上的小脚丫子上。   他是真的拿楚璃没什么办法了。   何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掀开白色的被单。很快,他就从床底下找到被楚璃不小心踢进去的棉拖鞋。   他让楚璃坐在床边。   楚璃听话地坐好,把白皙的脚丫子伸到他的面前。   她就这么低头看着他,不言不语,却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   何晏把棉拖鞋给楚璃穿上。   “公主。”何晏说。   楚璃微微侧过头,表示在听他说话。   “白天的时候,周采栗来找过我了。”   楚璃纳闷:“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真的以为何晏要提刚刚的肌肤之亲,心脏处还‘噗通’‘噗通’地多跳了几下。没想到却是公事,楚璃有点失望。   何晏揉揉她的脑袋。   楚璃很享受这种抚摸,那双猫眼舒服地眯了起来。   何晏说:“她问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楚璃了悟:“哦,你说u影的事情啊。”   何晏一怔:“原来她跟你也说了?”   楚璃翘着脚尖,蹭蹭何晏的膝盖。何晏还蹲在她的面前。   “嗯,周采栗跟我提去u影念书的事了。不过应该比和你们说要晚一点,她是我快要收工的时候跟我提这件事的。”   何晏还想继续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楚璃也不打算隐瞒:“我告诉她——”   “何晏!这里纸巾没有了,你给我送一盒过来!”在洗手间蹲坑的竹竿儿在门里喊道。   何晏顿时觉得倒足了胃口。   他想从床头柜拿一包纸巾。楚璃离得更近,直接递给了他。   何晏接过,看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揉揉她头上翘起的一根呆毛,温声道:”要是困了就回去睡觉。”   楚璃爬起来,顺便拿起何晏床头的一个软枕,抱在怀里。   她走到房门口,眼睛一直盯着何晏。   就在何晏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楚璃又打了个哈欠儿:“晚安,明天见。”   “晚安。”何晏眼里含着笑,“明天见。”   楚璃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然楚璃是心满意足了,何晏却不这么觉得。   何晏坐在床边,回忆着刚刚的点点滴滴。楚璃没有躲避他,反而正试着承受他。   但是却被某个被林月半带坏的聒噪男给彻彻底底地干扰了。   竹竿儿从洗手间出来,闻到房间里的新鲜空气,更觉神清气爽。他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却又没看见楚璃,就眼巴巴地走到何晏的面前,好奇地问:“她回去了?”   “嗯。”   “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何晏剜了竹竿儿一眼:“你觉得呢?”   竹竿儿傻呵呵地笑着,一屁股坐在了何晏的旁边。   一坐下他就觉得不对劲,屁股底下像是咯着什么,难受得紧。   竹竿儿起身一看,捞起一只粉红色的避孕套——想来是刚才楚璃玩它之后,随便一扔的。   “这什么啊……”竹竿儿手里捞着避孕套,一脸坏笑地看着何晏,简直把何晏当成了又到未成年少女堕入深渊的怪蜀黍。   何晏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竹竿儿手里的避孕套。   他想起楚璃用嘴往里面吹过气,于是就觉得竹竿儿拿它玩的表情……怎么看都是一脸的猥琐样。   何晏夺过竹竿儿手中的避孕套,“别乱动。”   竹竿儿没接招,他继续坏笑着靠近何晏,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啊?”   “这是气球。”何晏回答。   “……”   。   明明房间里有一张宽度接近三米的大床。   明明她已经付了这间房间的过夜费。   明明她可以不用睡地铺。   林月半还是……睡了地铺。   躺在地铺里林月半不安地滚来滚去:“好小璃,小璃好,小好璃……你就让我和你睡在一起吧。这个地铺太冷了!我根本睡不着。”   楚璃被林月半吵得头疼,她不明白怎么还有人大半夜的精力这么旺盛。   “小璃啊,你就让我睡床吧,我睡相很好的,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真的,我发誓!”林月半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   楚璃是侧着身体睡的,完全没能看到林月半的跪地哀求。   她冷酷无情地否定林月半:“之前安晓培来的时候,她也是睡地铺的。没道理你要特别待遇。”   林月半见缝插针地钻空子:“我和你是多少年的同桌好友啊,她和你不就认识半年不到……这怎么能比?”   楚璃说:“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没什么不同。”她想了想又补充说,“连性格也差不多。就是她的脸比你的脸好看点。但你也别灰心,毕竟她是明星,需要脸蛋。”   “……”林月半想,如果这里有块豆腐,她就一头撞死得了。   林月半咬咬牙说:“还是不一样,她来的时候天气还比较温暖吧。你看看现在都要几月份了。睡在地铺伤身体啊。”   楚璃有点动摇了,但她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可是我不能接受陌生人的味道留在我的床上。我会睡不着的。”   林月半快要哭出来了:“楚璃,我是陌生人?你就把我当做是陌生人?!”   楚璃说:“睡觉吧。”   林月半没听她的,继续质问她:“你觉得谁不是陌生人?在你心里,是不是谁都是陌生人?呜呜呜,我的心好痛……”   林月半的表现略微夸张了点,但她的心灵的确受伤了,这是事实。   楚璃这边思考了好几秒:“这个世界上,我只能接受一个人躺在我的床上。“   “谁?”林月半恨不得立马知道是哪个凑不要脸的夺走了楚璃的心。   楚璃说:“是何晏。”   “啊啊啊……是何神啊……哦哦哦……”林月半立刻萎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提到何晏,楚璃来了说话的*。   她翻了个身,面朝正对林月半的方向。   “林月半,你知道吗?”   林月半撇了撇嘴:“知道什么?”   楚璃低下头说:“我想要临幸他。”   林月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说什么?他是谁?”   楚璃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林月半:“何晏啊。我们不是一直在谈何晏吗?”   林月半点点头:“哦哦哦,何晏啊。你不就想临幸何神……”她突然顿住。   “你说什么?你、想、肉、了、何、晏?”   楚璃疑惑地托起下巴,整个身体离床大约有几厘米,她问林月半:“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林月半动作敏捷地坐起身来,她用极其认真的眼神望着她:“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何晏吗?上次还说要把他让给我。”   “别提上次那种蠢事。”楚璃沉默几分钟,“反正你只要知道,我现在不会把他让给你就行了。”   “……”林月半干咳几声,“这么说你现在是喜欢何晏,又把宁非离扔到一边了?”   “我不知道。”楚璃说,“宁非离曾经问我,我喜欢他什么,我说脸。直至今日,他的脸,我还是喜欢的,但是他的人,我确实不想要了。”   林月半八卦心起:“那何晏呢?你对他什么感觉?”   楚璃思考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看着林月半。   “他刚才摸我了。”   “……”   “我觉得很舒服。”   “……”   “我喜欢这种感觉。”   “……”   楚璃面对着一脸无语的林月半,戳了戳她的脑门:“怎么了?得失语症了?”   林月半先是咳嗽了好几声,然后一脸娇羞地望着楚璃。她西子捧心道:“楚璃,以后你可以实况播报,何晏摸你亲你的全过程吗……我有点想看。”   楚璃:“……”   最后,楚璃大发慈悲地让林月半上了她的床。   林月半又惊喜又疑惑:“亲爱的,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有同学爱了?”   楚璃没回答她。她岔开话题:“白天的时候,周采栗过来找你们了?”   林月半的思路也被楚璃带走,她顺着楚璃的话说:“她问你要不要去u影。”   楚璃说:“她也来找我了。”   林月半呆呆地哦了一声,什么也没问。   楚璃却还记得她当时脱口而出的回答。   她说:“看何晏吧,要是何晏最后考上的大学离u影比较近,我就去u影。”   这句话把周采栗惊得不行。   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她还真以为这个楚璃是妖怪变的。   只有楚璃自己知道。这些在娱乐圈的日日夜夜,她发现她都能适应。   她唯一不能适应的,是何晏。   楚璃不能忍受何晏没有在她的身边,就这么简单。   想着想着,楚璃渐渐地进入了梦乡。林月半送给她的那串手链,楚璃一直戴在身上。   她就是看到了这条绿松石手链,顾念旧情,才破天荒地心软让林月半也爬到她床上来的。   夜深,梦深。   楚璃手腕的那条绿松石闪着诡异的光芒,在黑暗里尤为突出。   ☆、第32章 【一更】   第二天清晨,林月半在迷迷糊糊中醒来。   她一醒来,就看到楚璃穿着单薄的睡衣,笔直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气氛有点诡异。   林月半抬起头想要看看外面的日头,可所有一切都被这厚重的窗帘隔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慌张地捞起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喃喃自语道:“才6点钟啊……楚璃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由于昨夜剧组收工太晚,严子重还算良心地决定第二天中午才开工。按理说,他们可以睡到第二天十点左右。   林月半她是被突然惊醒的,楚璃这么早醒来却是很不科学。   眼见楚璃把整个背都贴在床头板上,微微低着脑袋,不露出任何表情。她的头发已经养到很长了,此时柔顺地垂在两侧脸颊旁边,把她精致的眉眼都遮得半分不露。   有点像贞子……   这个念头一闪过,林月半就又快速地否定自己。呸呸呸,大清早的想什么好友被鬼怪附身的恐怖故事,又不是写小说。   过了一会儿,楚璃似有所感悟,她慢吞吞地转过头,然后幽幽地看着林月半。   林月半不可思议地瞪着楚璃那张脸,她刚想要张嘴大叫,又一把被楚璃捂住嘴巴。   稳准狠,速度够快,目标够精准。   这个动作林月半给她满分。   楚璃的手掌心被蹭了一手的口水。她面无表情地把手从林月半的脸上移开,静静地盯着满手的不明液体,忍无可忍,重新擦在了林月半的睡衣上。   林月半的嘴巴得到了自由,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楚璃,你眼睛怎么了?”   楚璃不明所以地问:“我的眼睛?”   林月半心痛地瞅着楚璃快要挂到脖子下面的黑眼圈。好好的一个美人啊,全被这黑眼圈毁了……   楚璃埋怨地嘀咕:“还不是你的错,我早就说我不习惯陌生人睡我的床上了……你偏要睡。”害得她一晚上都没睡着。   林月半内心有些自责,她纠结地看着楚璃:“那今天的戏怎么办?你这颜值还上得了镜头吗?”   楚璃穿衣服的动作微顿,下一刻,她又继续把打底袜往腿上拉:“没事,有化妆师在。”现代的化妆技术比他们那时候神奇多了,她就亲眼见过一个丑妹子被化得人模人样的。   想到这里,楚璃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放在林月半身上。   林月半怔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楚璃把外套披上,然后站定,正面对上林月半的脸:“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也许我可以把剧组的化妆师借你一下。”   “然后呢?”   楚璃看了她一眼:“或许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林月半把被子往头上一扯,根本不想再看到楚璃这人。   楚璃默不作声地看了这被团子两眼。她突然掀开盖在林月半身上的棉被,又走过去把窗帘给拉开,让林月半的全身都暴露在阳光之中。   “快去洗漱吧。”楚璃说。   林月半气嘟嘟地看着她。   楚璃眯起眼看向窗外的风景。旭日东升,金灿灿的阳光,就像是麦田上成熟的小麦。   “起来吧,今天是我最后一场戏了。”   说完,楚璃就转身去了洗手间,想来是先去洗漱了。   林月半微微怔愣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风景,伸着懒腰懒洋洋地起床。   。   中午时分。   楚璃已经穿好戏里的服装,乖乖地坐在位置上,让化妆师帮她抹匀粉底。   过了一会儿,妆容也搞定。   化妆师为楚璃戴上鎏金发冠,又让她站起身来,帮她系上兔毛披风的带子。这件披风很好看,正红的颜色,边缘镶了一圈毛边。摸上去软软的,料子很好。   楚璃披上这件披风,又依言把披风的帽子戴上。   化妆师用手摸过披风边上的毛圈,笑着竖起大拇指:“真好看,你穿起来像小红帽,萌萌哒。”   楚璃知道她穿这种披风好看,事实上,以前在她的国家,她出去打猎穿的就是这一身。   但是……   “小红帽是什么?”楚璃问。   化妆师摸着毛圈的手停了半刻。下一秒,她又摇晃了下脑袋,眼里都是笑意:“看我傻成这样,你们这种90后的小年轻,肯定没听过我们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吧。”   化妆师和楚璃说:“小红帽啊,就是一个喜欢戴红色天鹅绒帽子的小姑娘,天真活泼、容易受骗上当,差点被大灰狼吃掉。”   天真活泼,容易受骗上当……讲的肯定不是她。   。   楚璃的最后一场戏,很简单。   亡国,叛军涌入。   她作为楚国的最后一个公主,宁愿死,也不愿做敌国的俘虏,于是她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跳得轰轰烈烈,鲜血和楚辞公主的红披风融为一体,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楚辞的死,就像是一首悲壮的哀乐,成为楚国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那点痕迹和证明。   当男主角闻讯赶到的时候,楚辞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故意弹错琴,却只为留住心上人的骄纵公主。   这场戏很重要。重要的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它是整部戏的高.潮。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女二死了,就没人和女主抢男主了。   ding.   。   可这幕戏楚璃却总是拍不好。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能体会到亡国的痛楚。楚璃不懂为什么国家死了,一国公主就一定殉葬,和她的国家同生共死。   提起亡国,楚璃的记忆有点模糊。   楚璃就记得那是一个清晨。天还未蒙蒙亮,她尚处在睡梦之中。   外边的嘈杂和喧闹,吵醒了楚璃。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宫女。她记得这宫女,就是长得神似姚婧的那个,替她倒夜壶的。   这宫女真算得上忠心耿耿,在逃亡过程中,竟然还记得要把自己的公主给带上一起逃。   “发生什么事了?”楚璃记得她是这样问的。   那宫女顾不上回答楚璃的问题,用尽力气拉起楚璃的手,拉着她慌乱地往门外跑去。   楚璃没法子,这宫女的力气太大,她只能磕磕绊绊地跟着她跑。   敌军已经追了过来。   楚璃被逼到了城墙处。彼时无懈可击的城墙早就被敌军瓦解,松动得厉害。   她一脚踩空,好像是要从城墙上掉下去。   楚璃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在她掉下去的那一瞬,她看到了被敌军重重包围住的何晏。   仔细回想,当时脑海里也不算一片空白。   至少她还记得……何晏眼睁睁看着她从城墙上不幸摔下去时的眼神。   这是楚璃第一次,看到何晏露出那样紧张又痛苦的表情。   而且还夹杂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愧疚。   。   “卡卡卡!”严子重喊道,“楚璃,你今天怎么回事啊,n机这么多次?”   楚璃站在剧组人工制造出来的城墙上,一阵冷风袭来,鼓动着她身上艳色的披风。   楚璃没有替自己辩解。她的确演不出来。   严子重和站在城墙上的楚璃,至少保持了十秒沉默的对峙。最终,他输在了楚璃的小红帽下。   他燃了一支烟,香烟味儿逐渐弥漫。严子重很久没抽烟了,他气管炎,周采栗说不准抽,他就不抽。   可楚璃的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了……严子重怕他又要骂人,只能靠抽烟缓解心情。   严子重吃力地爬到城墙上,和她并排站在一起。   老男人张开手臂,听着风声笃笃地向他们吹来,他转头纳闷地问:“这不是很有感觉吗?你怎么拍不出来?”   楚璃说:“我早就说过我不能理解人物的内心了。我只能演我自己。”   严子重用烟屁股指了指她心脏的方向,扯起一抹古怪的笑容说:“哎,调戏宁非离的戏,你说能本色出演。这出为故国跳墙的戏,你竟然说不能理解……楚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无情了?”   “抱歉,我一直都冷酷无情。”楚璃认真地看着他。   闻言,严子重哈哈大笑。   他语重心长地拍拍楚璃的肩膀:“你先在这里吹吹冷风,闭门思过吧。正好大家都能休息休息。等到你什么时候体会到了角色的爱国情,你再拍这幕戏。”   说着,严子重就想离开。   楚璃背对着叫住他:“你能告诉我角色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吗?我……不太懂。”   严子重侧过脸看她,嘴巴一张一合。   “楚璃,这剧本我也有参与制作。楚辞公主这一角色,并不复杂。她就是个很单纯、很简单的女孩子。她有小毛病,但更多的却是优点,比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如知恩图报等等。她拥有这个世界上,大多人没有的干净。”   “她对故国的感情很简单也很真挚,用那句老话就能概括:国家生我养我,我和我国共存亡。”   “楚璃,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能胜任她。”   ☆、第33章 【二更】   “国家生我养我,我与国家共存亡……”楚璃的眼睛里闪过片刻的凝滞,她的目光放空,视线逐渐聚焦在远处天空的某一点。   天很蓝,很干净,一尘未染。   群迁的大雁缓缓飞过,点缀在这片广阔的青天白日之中。   楚璃径直坐下,双腿勾在这面斑驳的墙上挂住。一双穿着金丝软绣鞋的小脚,从玉白色的长裙中钻出来,俏皮地在半空中晃荡来晃荡去。   玩得不亦乐乎。   何晏静默地走了过来,在楚璃的右手边站定。   “公主。”   口吻却是罕见的冷淡。   楚璃错愕地掀起眼皮看他。何晏的脸崩得紧紧的,嘴角没一点笑容,神情十分紧张。   何晏这副样子,让楚璃无谓地对他生出几分距离感来。   “坐。”楚璃拍拍她旁边空出来的方寸之地,示意何晏可以坐在她的旁边。   何晏嘴角扯起一抹古怪的微笑,他倒着退后几步,和楚璃至少保持出一米的距离:“殿下,微臣不敢。”   “你怎么了?”楚璃忽地抬起头,对于何晏疏离的举动,她觉得莫名其妙。   何晏叹口气后蹲下身,和楚璃尽量保持平视,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奈:“你难道不怕吗?”   “怕什么?”楚璃问。   何晏抬起右手,指向城墙底下。   “你差点从这里摔下去,你不怕吗?”   楚璃顿悟:“哦……你指的是这个啊。我不怕,我都快忘记了。”   话音未落,楚璃突然被何晏死死抱住,满心满肺都是她熟悉的气味。   何晏低头埋在楚璃的颈窝处,扎人的短发不断地摩擦到楚璃娇柔的皮肤。楚璃觉得又痒又痛,却没有推开他。   实际上,只要她挣扎一下,她就会发现,何晏抱着她的力度有多大。   紧到无法呼吸,他怕一松手,楚璃就会消失。   “可是我很怕。”何晏的声音打着颤抖,他的情绪很激动,仿佛从漫长的天寒地冻中,终于找到了维持他生命的那点火光,“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从这里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是怎么想的吗?”   楚璃的声音从何晏的怀里传来,嗡嗡的,听不真切:“你怎么想的?”   何晏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的声线低沉又迷人。   “我当时就想,如果你从这里掉下去,我就陪你下去。”   楚璃心头一跳,眼皮渐渐耷拉下来:“不幸的是,我真的从这城墙上掉了下来。”   何晏的嘴角往上勾了一下,他安静地摸了摸楚璃的头发。一下一下,楚璃舒服地眯起眼睛。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同时穿越到这个地方来?”   楚璃猛地抬起脑袋。   何晏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同死即共生。”   楚璃失足从破败的城墙上摔下去,何晏跑过去想要去拉她,却没有拉住,最后陪着她一起坠落。   没想到却一起穿越到了现代。   也不知他们的*是不是被摔成了一滩肉泥……   如果他们在那边的*已经不存在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的灵魂再也不能回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璃,非但没有感觉到失望,反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真的要回去,她才会觉得彷徨不知所措。回到那边的她,不再贵为一国的公主,或许成为一个亡国奴供世人唾弃,亦或许成为一个阶下囚死于牢狱。   。   人造雪花在空气中弥漫,像柳絮一般趁着风的力道飘来飘去。   大多数落在了地上,有少数落在了楚璃的肩头,窸窸窣窣地落在楚璃正红色的披风上。   红的衣,白的雪。   让人想起,当初在大雪纷飞时,骑着白马,披着飒爽的红披风,嬉笑怒骂,厚颜无耻地追赶着张茧的楚辞公主。   如今,物是人非。   楚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在心中默念那句话:国家生我养我,我和我国共存亡。   倏尔,楚璃睁开眼睛,目空一切,毅然决然地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睁着眼睛活生生地跳了下去。   眼前一片红。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虽然知道这地上的血泊是鸡血,不是真的。但当这浓重的血腥味传到大家的鼻腔里,当看到楚璃自不瞑目地倒在了这血泊里……在场观看这幕戏的围观人员都不忍心地捂住了双眼。   林月半更是看着这幕戏差点哭出来。   何晏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内心其实很纠结。虽然做过心理准备,但他还是不能看楚璃从城墙上跳下去。   他自然下垂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握了起来。当他自己发现时,手里已全是被抠出来的血痕,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一点也不知道痛。   楚璃就像是一只枯叶蝶,在冬日的寒风中,静静地死在了雪地里。   远处,传来敌军彻底攻入楚国的凯旋之音。   宁非离饰演的张茧,和顾菡菡饰演的云晴,骑着一匹马从千里之外,飞奔而来。   ……   。   这场戏之后,楚璃所有的戏份都结束了,用网络用语说——就是她到了领便当的时候了。   《寻灯记》还在继续,可楚辞公主的人生却已经结束,之后就全是男女主角的天下了。   一个重要角色杀青,剧组里是可以聚餐一顿的。楚璃虽然娇气了点,但大家都把她当作高中生小姑娘,没怎么跟她计较。楚璃和剧组成员的关系也都处得不错。   楚璃领便当那天晚上,严子重很重视楚璃这个好苗子,特地为楚璃开了个小型的party,剧组大部分人都到了场。   不仅如此,甚至连隔壁剧组的安晓培和姚婧也来了。   安晓培来不奇怪,再怎么说,她和楚璃的关系比一般人都要好一点。   可……姚婧和楚璃不过是点头之交。曾经,楚璃还把姚婧当做过假想情敌,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好,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姚婧会来参加楚璃的杀青宴。   再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本关系还算不错的姚婧和安晓培两人,这一次来却像是形同陌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参加楚璃的杀青宴,看到了对方就像没看到一样。   楚璃对姚婧这人的感觉很复杂。   姚婧长得像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小宫女,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楚璃对她的好感度不高。   总归算不上讨厌。   安晓培坐在楚璃的身边,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   安晓培嘴角一撇,像是不太高兴:“楚璃,你的这领便当party,真是什么人都请啊,连姚婧这种绿茶婊也敢招过来。”   楚璃左手端着柳橙汁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她不是宁非离带来的女伴。”   安晓培瞪直了双眼:“什么?她又勾搭上了宁非离?”   楚璃右手托腮:“怎么了?”   安晓培的眼角瞥见宁非离给姚婧切牛排的样子,内心更是一阵无名火,她怒道:“你知道我上次那个煤老板是谁拉的皮条吗?”   楚璃对娱乐圈这些潜规则不太了解:“不是说是那个你们剧组的副导演吗?”   安晓培冷笑:“才不是呢,副导演根本就是个替罪羊,这拉皮条的,就是她姚婧。她太有心机了,我根本斗不过她。她为了上位,巴结这么多老板就算了,还差点把我扯到这个火坑。幸亏有你。”   楚璃没怎么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就单纯地哦了一声。   过了片刻,楚璃又问:“现在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还大吗?”   安晓培把自己掉在一边的头发挽到耳后,她低下头委屈地嘀咕:“还行,偶尔还会被叫去应酬应酬,陪陪酒什么的。这没什么,我一个跑龙套天天眼宫女、尸体的,也只能靠交际拿点角色。别的……我只要不靠近姚婧就行了。”   楚璃点点头,其实她压根不明白安晓培为什么需要陪酒,靠交际拿角色。   不过……听安晓培这么解释,楚璃的眼角瞥过安晓培性感的黑色蕾丝及膝连衣裙,大致知道安晓培整个人穿衣打扮变化这么大的原因了。   周采栗端着高跟酒杯,笑语晏晏地往楚璃这边走过来。   安晓培给周采栗的印象不错,周采栗还能记得这人,所以她认出楚璃旁边站的人是安晓培后,还友好地冲她笑了一下。   安晓培被这一笑给搞得心都要酥了。   周采栗给安晓培一张她的名片,说有想要的角色或者资源可以找她,又微笑地和楚璃敬了一杯酒。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顶尖的好演员。”   楚璃说:“谢谢。”   其实楚璃想说她并不怎么想成为顶尖的好演员,不过周采栗对她不错,她不想让她失望,也就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说话。   有一就有二,很多人看见周采栗对楚璃敬了酒,也就纷纷效仿周采栗,一杯一杯地像楚璃敬酒。   楚璃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   几杯就倒。   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安晓培要去扶她,楚璃拒绝了她。她红着脸,慢吞吞地走到了一直埋头苦吃的林月半身边。   “何晏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第34章   林月半的嘴里塞满了奶油蛋糕,因为咀嚼,她需要不停鼓动两腮的肌肉,就像是一只觅食中的土拨鼠,嘴巴一动一动的,还算可爱。   “泥缩何晏啦,他去洗叟间嘞。”林月半的腮帮子里全是食物,她的口齿十分含糊不清,把人听得很是头大。   “……”楚璃当时就在想,像林月半吃了那么多,却不见长肉,也实在奇葩。   楚璃又自动忽略了她自己。   在吃方面,她比起林月半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也一点肉都不长……   楚璃拍了拍林月半的肩膀,然后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在男洗手间的门口站定,楚璃摸着下颌思考,她到底应不应该进去。   如果此时此刻此地,楚璃的手心里拥有一朵玫瑰花,她就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扯掉一片花瓣,那是进男洗手间;再扯掉一片花瓣,就是不进男洗手间。   最终楚璃还是没有进男洗手间。   她保持了几分理智,拐角走进了隔壁的女洗手间。   洗手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楚璃的正前方是一面大大的镜子,镜子底下是盥洗台。一个造型独特且晶莹剔透的花瓶,静静地伫立在盥洗台的表面。   最巧的是,花瓶里,婀娜地插了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欲坠不坠,像颗钻石般嵌在其中。   楚璃觉得巧合,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想要抚摸这束玫瑰。不过她还没伸出手,就被从隔间里传出来的喘息声惊了一跳。   楚璃无声无息地缩回了手。   她好奇地竖起耳朵。   这声音有点熟悉,很像那天她想严子重救助时,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   低低的,沉沉的,就仿佛一滴汗珠从蝴蝶骨的背脊中缓缓淌下,然后顺着肌肉的线条流到股沟处,性感又磨人。   楚璃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触碰那支玫瑰,却又被一阵重重的惊呼,差点烫到了手指。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阵惊呼,属于另一个性别。分贝更高,叫声更尖利。   幸亏楚璃是个彻头彻尾的雌性,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种娇喘,大概只会被彻底勾住了心和下半身,拜倒在这位的石榴裙下。   也不知是谁……竟然在女洗手间的隔间里,这么旁若无人地做这种事。   楚璃突然有点口干舌燥,她忽地掀起眼皮,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面红耳赤,眼波荡漾,她整个人都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楚璃垂眉,低头,然后把脸藏在暗处。   她不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春心萌动,她都替自己感到羞耻。   隔间里的低吟和娇喘还在继续。两人动作的动静越来越大,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楚璃甚至还能听到他们施展开来时,不经意撞到洗手间隔板的沉闷声。   以及羞人的水渍声。   楚璃实在听不下去,她佯装淡定地转身,然后拔腿就跑。   她的动作不算太大,不过也不算小。不过隔间里的男女实在太投入,压根没发现有人发现他们,也没有发现楚璃仓皇的离开。   跑过一个拐角后,那余音袅袅的、若隐若现的喘息声逐渐远离她的耳畔。   楚璃惊魂未定地靠在拐角的墙面上。   呼吸声伴随着胸腔起起伏伏,一闭眼都是那些凌乱且不堪的声音。   楚璃仰起脸,入眼却是一幅着名的国外油画——某位赤身*的碧眼女郎优雅地抱着一个陶罐。香肩半露,酥胸若现,我见犹怜。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瞥开眼睛,然后慢慢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今天可真算是大开眼见。   由于她皇弟的作风荒淫不堪,楚国的民风和习俗都比较偏向开放,在衣着方面也不太保守。比起邻国的粗布麻衣,楚国未婚或已婚女子大多穿着艳丽,妆容浓重,甚至连男人都流行涂脂抹粉,以色侍人。   邻国的百姓听到楚国,亦或是楚国皇室,一般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苟同。   楚璃却没想到,在千年之后,有另外一个世界,比他们的国家还要开放得更多。   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楚璃在洗手间里遇到的事,让她真真正正地大开眼见。   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新鲜空气不断地涌入她的鼻腔里,楚璃脸上染到的绯红逐渐褪去,变得稍微正常一点。   她的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公主?”   何晏错愕地看着,背靠在角落里的楚璃。   楚璃头发凌乱,面染绯红,眼底含泪,一听见何晏的声音,就像是在沙漠里找到了绿洲。   “何晏……”   楚璃伸开手臂,表情无助又慌乱。   何晏看出了楚璃的不对劲,一把抱住了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楚璃摇摇头没有说话。   何晏也不强求楚璃告诉他。等到楚璃慢慢平静了下来,何晏才问她:“要不现在直接回去?”   她微微舔了舔干涩的双唇,认真思考了一番何晏的建议……   楚璃突然捂住脸,垂头丧气地问他:“何晏,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何晏笑了一声,捧起楚璃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她:“不丢人,很可爱。”   楚璃一点一点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何晏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夜空还要深不见底,像是有巨大的魔力,引诱别人跳入这个黑洞。   楚璃的魂魄都要被这双眼睛给吸走了。   何晏抱住楚璃的腰,微微低下头。   干燥却凉薄的嘴唇,浅尝辄止地印在了她的额头。   “我的。”   何晏抚摸上楚璃的脸颊,眼神认真又执拗。   这是何晏在宣告他的主权。   楚璃踮起脚,主动含住何晏的嘴唇,瓮声瓮气地说:“你才是我的。”   霸道又神气。   这才是平时的楚璃。   也不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变得那么惊慌。   。   楚璃和何晏回到了大厅。   楚璃手握酒杯,站在大厅中央一眼望去,大多数熟人都在场。林月半和食物继续奋斗,竹竿儿坐在林月半的旁边什么也没吃,就是不停地吐槽胡吃海塞的林月半。   严子重和周采栗坐在吧台前喝酒谈天,时而和对方交换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正常。   那么洗手间里的那对男女会是谁呢?今天来的大多数人都和楚璃有点交情,楚璃敢确定,洗手间里的那对爱侣,就是她认识的人。   会是化妆师丁和化妆师丙?还是摄影师a和灯光师b?又或者是宁非离的助手甲和司机老王?   宁非离应该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喝闷酒,姚婧一直坐在他旁边劝酒。   此刻,那角落里只剩下一地的空酒瓶,以及空气中飘散的酒味儿。并无其他。   宁非离和姚婧都不见了。   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嗒嗒嗒’‘嗒嗒嗒’……安晓培从走廊那边跑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魂未定。   安晓培飞快地奔向楚璃的方向,径直跑到她的身边坐下,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的红酒解渴。   安晓培气喘吁吁地搭上楚璃的肩膀,故弄玄虚地压低嗓音,在楚璃耳边说:“我刚才去上洗手间。*的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太恐怖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璃提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垂下眼睛说:“你不就是看到了宁非离和姚婧吗?记得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安晓培点点头说:“是啊,我看见宁非离和姚婧在女洗手间隔……”她终于反应过来楚璃说了什么,安晓培的呼吸滞住,不可思议地望向楚璃,那双大眼完美诠释了瞪死人不偿命,“卧槽……楚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楚璃在乎的人不多。宁非离也算是她当初用尽心思追的人。她和宁非离对戏那么多次,而且又不是没看过宁非离和女主角拍床戏的场景。   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楚璃没有对安晓培解释原因,有些时候原因并不重要。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已经不需要原因。   安晓培见楚璃默不作声,她按捺不住自己的话头,捡着这一话题就开始八卦个不停:“我早就说姚婧是个绿茶婊了吧?潜规则都潜到宁非离头上了……”   说到这里,安晓培突然想起楚璃进这个圈子,就是为了宁非离,顿时心疼起楚璃来。   姚婧这简直是……把兔子前面的窝边草给啃掉了啊。   楚璃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只是碍于她的骄傲,没有表现出难过的神情。   安晓培越脑补,越觉得楚璃实在太可怜。她拍了拍自己裹在大衣下的肩膀,一脸惆怅地感慨道:“我知道宁非离跟别人跑了你心里一定不好受,要知道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楚璃,来,朕的肩膀给你靠。”   楚璃默……   谁把她面前这个幼稚园儿童带走?重金一百。   至于宁非离和姚婧在一起这件事。楚璃说一点都没感觉,一点都不难过是假的。这种滋味……就像是一年到头苦心栽培的大白菜突然被猪拱了一样。   楚璃直到现在,对姚婧的感官并不是太差。只不过人人都有占有欲,楚璃现在的那一丁点不适应,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过了大概有好一会儿,宁非离和姚婧一前一后地往大厅这里走过来。期间大概相隔了将近有一刻钟,看来两人是特地商量好的。   宁非离一直低着头,所以安晓培看不清他的脸色。姚婧的气色倒是很不错,容光焕发的,皮肤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安晓培不禁暗暗地冷哼:“姚婧,姚婧,不就是妖精的谐音吗?啧啧啧,看她小脸滋润的……”   楚璃睨了安晓培一眼:“我可以把你的心理归结为嫉妒心理吗?”   安晓培忍不住地小声嘀咕:“说的你好像一点也不妒忌一样……”   “我妒忌什么?脸还是宁非离?”楚璃漫不经心地瞥向头顶的水晶吊灯。   安晓培弱弱地嘀咕了一句:“嫉妒她的胸啊……难道不是吗?”   “……”每当这种时候,楚璃都好想念林月半。   而林月半在这种地方,只会埋头苦吃,而不是和好友培养感情。   宁非离握着一杯红酒往楚璃的方向走来。   要不是安晓培亲眼看见,楚璃亲耳听到,谁也不能把眼前这人和洗手间里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宁非离比楚璃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消瘦了许多,衬衫穿在他身上,都快架不起来了。   楚璃的思绪有些恍惚。她想起最开始,被惊艳了一脸的东方不败。   她就为了那张脸,冲动地闯进了娱乐圈,不管不顾;她死皮赖蓝地追求宁非离,先弹了一曲凤求凰讨他注意,后又特意布置浪漫生日会为宁非离庆生。   现在想来,还真挺唏嘘的。   宁非离面对楚璃,有些踌躇不安,握住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彻彻底底地反映了他的紧张。   楚璃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一边的安晓培也看出了昔日偶像如今的憔悴,她叹了口气后,皱着眉和楚璃咬耳朵:“消瘦成这样,这是纵欲过度吗?”   楚璃手心一晃,差点把酒杯里的酒液晃出来。   宁非离紧张地抿了抿唇角,他的瞳孔微缩,眼睛里倒映的都是楚璃的身影:“……我能和你单独谈几分钟吗?”   安晓培插嘴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   楚璃打断安晓培,对宁非离点点头:“可以。”   宁非离黯淡的瞳孔里重新燃起.点点亮光。   “好,我们去大厅后头的花园里谈谈。”   大厅后头的花园?那里没有路灯,很昏暗,伸手都不一定见得着五指。安晓培立刻拦在这两人之中,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脑袋:“!”她握住楚璃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楚璃不要去。   楚璃放下酒杯,从椅子上站起来,安抚地拍拍安晓培的脑袋。   楚璃跟着宁非离走到了大厅后头的小花园里。   果真如安晓培形容的那样,伸手不见五指,楚璃站在宁非离的对面,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只能大致看到他那亮得吓人的眼睛。   宁非离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小地方愈发明显。   他克制不住地用脚尖摩擦着潮湿的泥土,颠来倒去,只是为了掩藏他内心的紧张情绪。   宁非离呼出一口气,攥紧拳头,用尽最后的勇气问道:“楚璃……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就一次,尝试和我在一起好吗?”   字字恳切,话里还能听出一点自卑和不自信,这是宁非离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要不是楚璃已经确定宁非离和姚婧的暧昧关系,她真的快要误会宁非离是喜欢上自己了。   ☆、第35章   楚璃偏过头看他。   除了比之前消瘦一点,宁非离并没有太多变化。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正式的灰色西装。   可西装里头撘着的白衬衫却被扯开了两个扣子,领口沾了点酒渍……又或者是唇彩摩擦过的痕迹。   在黑夜里分辨不清。   宁非离又鼓起勇气,重新把问题问了一遍。   他抓住楚璃的手腕,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脸,不打算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楚璃倒也算顺从,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她只是乖乖地回答问题:“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   宁非离紧绷的表情一下子垮掉,他缓缓地松开楚璃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扯起一点点弧度,像是苦笑更像是自嘲。   “为什么?”   楚璃认真地解释道:“我不想让何晏不开心。”   “何晏,何晏,又是何晏……”宁非离痛苦地捧住脸,从喉咙底部发出细弱的声音,他苦苦哀求道,“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吗?怎么又去喜欢那个何晏了……楚璃,你有始有终一点好不好?”   明明没有泪水从宁非离脸上滑落,楚璃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啜泣声。   楚璃有些手足无措。   她搞不懂宁非离的想法。他不是已经选中了姚婧了吗?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和她一样……   占有欲作祟?   这个奇奇怪怪的解释一从楚璃的脑子里蹦过,她就立马接受了它。   楚璃少见地想要安慰安慰宁非离。   她俯下身,和蹲在地上的宁非离保持平视。   宁非离眼角一抬,就发现那双熟悉的猫眼正直直地看着他。   他委屈地撇嘴:“干嘛?拒绝了我要发糖吗?”   发糖?   这个可以有。   楚璃恍惚地从衣兜里一掏,没过多久,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对着宁非离摊开手掌心。   宁非离好奇地一望,一颗萌萌哒的大白兔奶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楚璃的手掌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慢吞吞地从楚璃的手掌里捞过这颗奶糖,然后剥开糖纸把奶糖放进嘴里。   宁非离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楚璃的手心,就跟严子重一遍一遍回放那些拍摄镜头似的,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放慢数十倍。   宁非离很会玩暧昧,这个动作可以称得上挑逗,他收回手指的时候,就觉得指尖像过了电,麻酥酥的,令人上瘾。   他用余光去看楚璃,却失望地发现,楚璃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最后的挣扎再一次失败。   宁非离不甘心地嚼着糖,往外面呼出一口热气,他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这糖是何晏给你的吧?”   楚璃惊讶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宁非离嗤笑。   能不知道吗?那个何晏,自从来到剧组之后,就把楚璃整个人都给包围了起来,衣食住行全变成了归他管。   宁非离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何晏给楚璃塞糖了。   楚璃抬头望天:“……我明明都跟他说了很多遍了,不要每天给我塞糖,不要给我塞糖。这东西真的很黏牙,吃多了又会腻。晚上我牙疼的时候,他又看不见……就知道把我当做小姑娘塞糖给我吃。”   “呵呵。”这奶糖真*苦。   宁非离觉得心口疼得慌:“你不要可以扔掉啊,怎么还收在口袋里。”   楚璃理所当然地解释说:“我不能扔,何晏会伤心的。”   “……whatthe*!”宁非离爆出一句粗话,然后把嘴里的奶糖吐掉,他青筋暴起,怒意在眼底翻滚,“你难道看不出我也是伤心吗?说好的喜欢我呢?都只是说说的吗?”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何晏这样包围着你,你不会觉得烦,不会觉得失去自由吗!”   楚璃不懂好好的,他的情绪怎么又爆发了……   她自觉地和宁非离保持一点距离:“我想你是搞错了。不是何晏束缚着我的自由,而是我束缚着他的自由。”   宁非离冷笑一声:“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轻易掌控他?我觉得他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楚璃,我毕竟比你长了那么多岁,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何晏这人一看就不简单……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楚璃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头,她不太愿意别人说何晏的坏话。   “楚璃,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说的是对的。何晏这种看不出喜怒的……你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   宁非离还没说完,楚璃就在半路打断他的话。   “那又如何?”   “什么?”宁非离错愕。   “就算何晏不简单又怎么样?”楚璃不以为然地说,“我需要他,他需要我。这样就够了。”   我需要他,他需要我……   这从楚璃的嘴里说出来,比‘我喜欢你’稀罕多了。   宁非离还想说些什么。   “还有,就算你吃的盐确实比我吃的饭多……但我吃的糖比你吃的盐还要多。这样比起来,我还是赢了。”   “……”他目瞪口呆。   楚璃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她轻轻抬起右手,在宁非离的脑袋上摸了几下,当做是对他最后的安慰。   “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你的脸的。可是我觉得我再这么喜欢下去……何晏会不高兴。”楚璃坦言,“所以我要停止喜欢了,再见,宁非离。”   宁非离想要拉住她。   楚璃少见地笑了笑,她拍拍宁非离的脑袋,然后站起身来:“反正你……”她耸了耸肩没有说下去。   宁非离顺着楚璃的目光望去,姚婧站在挺远的路灯底下,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徒生一点温暖的气氛。   他垂下眼睛,抿了抿干涩的唇角,慢慢放开了楚璃的手……   楚璃站定,她看见姚婧对她善意地一笑。   她和姚婧没恩怨,就是受安晓培的影响,不太想和姚婧接触。   于是,楚璃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转过了身,然后离开。   姚婧这才迈开步子走过来,站在了宁非离的身边,她弯下腰面对他:“和楚璃说清楚了?”   宁非离的脸色没有一点光彩,他用手遮住眼睛,也不去看姚婧的脸,只是闷闷地应声:“说清楚了。”   姚婧离他更近一点:“那她怎么回应的?”   宁非离不太想说,但还是说了:“她拒绝我了。”   姚婧长长地哦了一声。   宁非离猛地抬起眼,阴冷地开口:“这样你不就是高兴了?姚婧我告诉你,就算楚璃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姚婧忍不住地一嗤:“谁告诉你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了?宁非离,我承认我是对你是有点想法。但你觉得我会强求一个……在□□的时候都叫着别的女人名字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吗?”   宁非离打断她的话:“你能别提刚才的事了吗?要不是你下药,我怎么会把你认成楚璃?致幻剂……呵呵……”   姚婧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都说了一万遍,这药不是我下的!你想想看我下药有什么好处?让你对我负责?还是让你给我好的剧本资源?我知道你最讨厌这圈子里的潜规则,遇到这种事顶多用钱打发掉。好吧,你可以猜测我是为了钱……可是宁非离,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姚婧反驳的语速放缓,她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恳求道:“你就想想刚才,你一叫楚璃的名字……我就推开了你,如果真是我下的药,我会推开你吗?”   宁非离沉默。   过了良久,宁非离才缓缓地问:“如果不是你,那下药的会是谁?”   姚婧摇摇头:“我不知道。下药的人应该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   宁非离皱了皱眉:“最大的受益者……”   他突然茅塞顿开。   然后又立刻毛骨悚然,冷汗逐渐窜到背上。   姚婧踢了踢他的皮鞋脚尖:“哎,你是不是猜到是谁了?”   宁非离说出一个名字。   姚婧拧着眉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她是不会相信我们的。”   宁非离垂下了肩膀,黯然道:“嗯,这件事先不能告诉她,我要暗中调查。”   ……   楚璃一离开小花园,就看到何晏和安晓培站在大厅的门口等她。   “你怎么来了?”楚璃走到何晏的面前。   何晏拉住楚璃的手:“我来接你回去。宴会结束了。”   “林月半他们呢?”   “林月半吃撑了,在车里躺着,陆同在旁边看着她。”   楚璃打了个哈欠儿:“那好,我们走吧,我也有点困了。”   何晏冷不丁道:“去外面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语气说不上好坏。   楚璃不满地轻哼:“我做事情什么时候还需要报备了?”   何晏无奈地笑笑,把楚璃半路扔在他这边的羊毛围巾,又重新给她挂上:“我不介意你和谁出去,可是……你去外面之前把你扔掉的围巾挂上好吗?我怕你冷。”   ☆、第36章 part36   这几个月和剧组相处的时光如梦一样。   翌日,严子重和周采栗两人,专门抽出半天时间,送楚璃他们回去。   来的时候楚璃穿的还是麻质的长裙,走的时候就变成了黑色围巾配驼色大衣。这些日子,楚璃又把头发养长了许多,绸缎般的及腰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背后,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安晓培就这么做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楚璃的长发,结果换来一个何晏的冷眼,吓得她冷汗津津,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楚璃对刚才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她在快到安检处时站定,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直直地看向严子重他们。   “就送到这里吧。”楚璃说。   严子重叹了口气。   林月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姑娘永远那么活宝,周采栗眼底染了几分笑意,转而叮嘱楚璃:“记得好好考虑我的话。”   楚璃说:“好。”   ……   突然窜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半路,把楚璃从何晏身边掠走。   他的手一空,楚璃已经被宁非离制住,和何晏他们保持了有两三米的距离。   何晏的脸色沉下来。五指微屈,右手慢慢握紧。   “你要走了?”宁非离死死地掐着楚璃的肩膀。   楚璃没反应过来,眯起她的那双褐□□眼,用鼻音迷茫的哼出一句:“嗯?”像是一根挠人的羽毛,若有似无地在你内心的痒处骚动,你却抓不到,又触不到。   然后化作雾,化作尘埃,飘散在空气中,再无踪影。   宁非离真是爱死了这样的楚璃。   楚璃的脸本来就小,整张脸埋在围巾和头发里,几乎看不见,只能看到那双咕噜咕噜转的猫眼。   精致得像只芭比。   不,宁非离更愿意用洛丽塔称呼他。   罪恶和纯洁的混合体,开到荼蘼的罂粟花,逐步引人犯罪,然后沉溺其中。   宁非离近乎痴迷的看着楚璃略显发白的嘴唇,右手指腹在她的唇纹上反复摩擦。   这一幕落在何晏的视线里。他的眼神渐冷,执拗地近乎自虐地,死死盯着宁非离的那根手指。   宁非离轻笑一声,然后俊脸越靠越近,直到楚璃的眼前只剩下他的脸。   就在宁非离要吻下去的那一瞬。   何晏恍然惊醒。   “别让我讨厌你。”楚璃冷不防出声。   宁非离的动作僵在那里,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在楚璃的坚持之下……慢慢离开她,颓然地退在一边。   狼狈得一点也不像昔日的那个大明星。   要真说宁非离多喜欢楚璃……那也倒谈不上。对于楚璃,他的感情很复杂。一半是后知后觉的喜欢,剩下一半是得而复失的不甘心。   男人不都是那样,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   曾经,楚璃追求他,姚婧疏离他。楚璃是白米饭,姚婧是明月光。   如今,楚璃抛弃他,姚婧已成为囊中之物。楚璃渐渐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   姚婧却化作了那片抹也抹不去的蚊子血。   楚璃大抵也是想通了这点。   如果宁非离突然脑子卡壳,作死去整容医院,把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给毁了,楚璃兴许会更高兴一点。   她可以抛弃得更洒脱一点。   现在她对着这张时刻让人蠢蠢欲动的脸……不太忍心狠起来。   楚璃走到宁非离眼前,面对无比狼狈又颓唐的宁非离,她的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昨天晚上我们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楚璃稍微缓和了一点语气。   宁非离紧紧闭着嘴巴,垂着眼不想去看楚璃的表情。   “……可是我不甘心。”好久,干涩的嗓音才从他的喉咙底部冒出来,沙哑得像是坏掉的大提琴冒出来的音色。   宁非离猛地睁开眼,微缩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挣扎:“楚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何晏走到楚璃身边,默默无声地握住她的手。   楚璃看了何晏一眼,然后回握住他的手。   宁非离咬咬牙,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到他们——狗男女,眼不见为净。   平心而论,何晏的样貌要比宁非离略平凡一点,但没有宁非离那么女气,且胜在气质。   况且,何晏要比宁非离整整高出半个头。两人面对面,何晏的气场就能压制住宁非离,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何晏的神情淡漠至极,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宁非离,一字一句地戳穿宁非离的本质:“你就输在不甘心。尊严永远放在情感前面,骄傲不允许你失去。可惜……感情需要纯粹一点。”   宁非离一口否定,他龇牙道:“你放屁!就你的感情纯粹,就你的感情最圣洁?还有,你说我把尊严放在感情前面。那你呢?你就能为了楚璃放弃尊严吗?你能吗?”他冷笑,不屑一顾地说:“如果不能就别装得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我能。我能为楚璃放下尊严。”何晏平静地说。   宁非离皱起眉头:“……这种东西说说管什么用。”他的底气已经不太足了。   何晏承认:“说说是没什么用,可你连说都不敢。”   气氛紧张,像拉满了弦的弓箭,一触即发。   严子重他们一行人不知道怎么插.进来劝阻。太可怕了,两个男人的撕逼。   安晓培胆子大,她一个人冲过去,大喝一声:“别吵了!飞机快要起飞了,快去登机,别纠结了……”   “……”   没人理她。   她被当成了没影的空气。安晓培甚是伤感,难过地捂住了心口。   楚璃晃了晃何晏的手:“我们还是赶去登机吧。赶不上的话……”她像是回忆起什么,小脸变得皱巴巴的,“上次人数太多,我被挤进了火车间,那里又臭又脏,我不想再去一次。”   这个剧他们来来去去一共换了十来个片场。   近的乘大巴,乘包车,远的乘火车,乘飞机。   楚璃她最讨厌乘火车,耗费时间最长,乘完后下车整个人骨架都是散的。根本没法拍戏。   何晏把气场收了回来,全身散发出温和无害的假外表。他捏了捏楚璃的手心:“好,我们走。”   楚璃点点头。   宁非离倚在墙角不吭声。   一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安晓培却有些不太开心,她不满地嘟囔着:“凭什么楚璃说话,怎么都管用,凭什么我说话,就那么没存在感。”   周采栗拍拍安晓培的肩膀,温和地笑着说:“晓培,你要知道恋爱中的人,眼里只能有自己的爱人。”   安晓培黯然地垂下眼帘:“不止恋爱的人……我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楚璃。”   这年龄的女孩子们,最喜欢攀比。攀比衣服,攀比鞋子,攀比包包,甚至攀比男友。   安晓培很容易走到死胡同不出来。   周采栗摇摇头,她关爱地摸摸安晓培的头发,然后露出一个大姐姐看小妹妹的笑容:“你可以和她比身高和胸。”   安晓培噗嗤一笑。   楚璃和何晏,竹竿儿和林月半,两个人成双成对地往前走,然后过了安检。   在后头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周采栗不禁感慨:“这两对般配的啊,都可以去演新版还珠格格了。”   安晓培试着给这两对放位置。   “楚璃那个性……肯定不适合演小燕子,勉勉强强演紫薇……那何晏不就是心机boy尔康?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在一边默默旁听的严子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安晓培又一口否定:“不行不行,楚璃才没那么知书达理,她比较适合演容嬷嬷,毒舌和尖酸都够格。”   周采栗微笑,打趣说安晓培的想象能力还挺丰富的。   倒是严子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是他落伍了,还是这是现在流行损友?有在背后说自己的朋友是容嬷嬷的吗?   ……   “楚璃!”   宁非离又作死地冲出来大喊大叫。   严子重嫌弃地撇了撇嘴。以前怎么没看出宁非离丢人呢?真是丢死人了。   他往旁边一看,果然有好多不明观众纷纷用手机对着宁非离的方向拍照。许是被这一声大喊怔住,刚想看看是那个神经病在机场秀存在感。   结果惊喜地发现是大明星宁非离。   严子重在那瞬间有再也不找宁非离拍戏的冲动。   宁非离不管不顾地喊道:“楚璃!你要小心何晏!他真的不是好人!”   “……”众人黑线。   严子重无可奈何,他低着头走到宁非离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让他冷静下来。严子重尽量压低音量,用外人不能听见的声音教训道:“别嚎了,人都已经没影了,你还在嚎什么?宁非离,随我回去继续赶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   飞机上。   何晏和楚璃在一排,林月半他们坐在前面。   何晏问楚璃:“之前周采栗说让你好好考虑,究竟是考虑什么事?”   楚璃用眼角瞥他:“就是我高考考砸之后,是等你赚钱养我然后胡吃海塞养成黄脸皮、大肥婆,还是自力更生好好在u影学演戏的事。”   何晏被楚璃的冷幽默逗笑,他扬着眉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楚璃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我不能说,说了你会乐得沾沾自喜。”   何晏一怔,眼里都是笑意,倒也不再过问了。   在一旁偷听的林月半撇撇嘴,不就是‘如果我男人的学校在u影旁边,我就去读,如果我男友的学校离u影十万八千里,我就陪他去读书的’老梗吗?楚璃那天晚上都和她说了。   她才不会说,在光棍节的前几天来临之际。她作为单身狗,受到了接近一亿点的伤害。   ☆、第37章 【一更】   #宁非离为何在大喊大叫机场毫无形象?#   #楚璃何许人也?#   #难道是宁贵妃的新宠……物?#   天涯等知名论坛上演了一场人肉大搜索。   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叫楚璃的女生。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后知后觉地点进这些帖子,内心充满了疑惑,这楚璃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个名字会火成这样?   这时候,就会有热心粉丝为他们解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首先,据说在拍新戏的宁非离宁聚聚突然出现在人声鼎沸的机场。   要知道,明星是很少什么装备都不穿……然后披着真马甲在这种公共场所冒泡的。   可是宁聚聚就是不拘一格。他穿着最最普通的衬衫和外套,连口罩和墨镜也不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信达机场。   这就算了,毕竟明星赶飞机是家常便饭。   可宁聚聚并不是在赶飞机啊!   他是在抽风!   本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直到他作死地大喊了一声:“楚璃!”那震天响的嗓音,那毫无预兆的爆发,以及近乎癫狂的面部表情……基本可以和早些年红遍一时的咆哮哥马某某相提并论。   引得无数路人粉惊得掉了下巴。   于是,楚璃乃何许人也,成为全民热议的话题。   《寻灯记》还没播,宣传还没做,楚璃还没出现在大众面前。她就已经火了。   楚璃成为了一个神秘人物,大街小巷里都是她的传奇。   人与人打招呼都变成了……“朋友,你知道楚璃吗?”   实乃笑谈。   比起天涯等论坛,微博更是热闹。   楚璃当初为了进入娱乐圈,曾经让林月半他们拍过一张她在梧桐树下的照片,且把照片放到了微博上,顺便艾特了无数导演。   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林月半编辑这条微博的时候,还顺手写上了楚璃的名字、年龄、三围等等。   一看就是一个想红想疯了的女高中生。   网友人肉出楚璃之后,先是客观地对照片称赞了一番,再十分有见解地质疑这照片有无ps痕迹,然后开始对楚璃的人品评头论足。   那么宁非离和这女生的关系是什么?   这又成为全城讨论的热点,且因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此热点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能发生很多事。   譬如楚璃又考了个30分的英语试卷;譬如何晏又成为了全年级第一,且拉下全年级第二三十分;譬如《寻灯记》所有的戏份已经收官,严子重特意给楚璃发来喜报;譬如……楚璃这个名字成为了大部分人吐槽的对象。   只要在街上问一个年轻人,你知道楚璃吗?   他百分之九十会说,当然。   如果问你觉得楚璃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百分之八十逃不过这几句话。   ——有颜没智商、想红想疯了、攀导演大腿靠潜规则上岸,给宁非离下*汤的小婊砸……   没一句好话倒是真的。   楚璃这算是未播先火,不过是黑火黑火的,真正粉丝基本没有,全是anti粉。   甚至还有黑粉特意跑到她学校,气势汹汹要找她来干一场的,直接被门口的保安轰了出去。   许多年后,老保安对新保安谈及此事,面容总会肃然起敬:“那女生就提着有六十公分长的大刀,口口声声要拿狐狸精的性命……”   新保安惊呼:“前辈竟然能只手把那扛刀的女生赶出去?!”   老保安对新保安拍腿一笑:“哪能啊,是那女生手里头的那把刀太重了……她刚想提起来,就又被大刀给压垮。”   这是后话。   对于此事,楚璃身边的人都充满同情心地安慰她,毕竟成为全民公敌确实是件让人冷汗直流的事。   安晓培更是打好多次电话安慰她。   甚至连周采栗都打电话过来,说好多有名气的大明星都是黑红黑红的,让楚璃不要放在心上。   楚璃确实没放在心上。   令林月半等人纳闷的,倒是,出了这么大一桩绯闻,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宁非离却始终没有冒泡,甚至连一个客套的抱歉都没有,不禁让人唏嘘。   平时上课,林月半回想起那些日子,觉得真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用笔戳戳上课习惯走神的楚璃:“你和那圈子里的人还有联系吗?”   楚璃走神走得开心,不太想搭理林月半,言简意赅道:“有,但是不多。”   林月半好奇地问:“宁非离有再找你吗?”   楚璃摇摇头。   这时,林月半猛地发现,站在讲台上的地中海正色厉内荏地瞪着她,立刻低下头再也不和楚璃讲悄悄话。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末。楚璃拍的《寻灯记》,安晓培、姚婧出演的《宫人》挤在同一时段上映。   严子重又一次找到楚璃,问她要不要参加《寻灯记》的宣传发布会。   被楚璃以高考之日已近、课务繁多的理由拒绝。   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掐指一算,离楚璃高考的日子确实只有一个月,严子重想了想还是放过了楚璃。   虽然,他很明白,楚璃如果在宣传会上亮相,必会引起一场腥风大雨。   严子重没想到,就算楚璃没有在宣传会上亮相,这大雨还是来了。   所谓是你的就是你的,躲也躲不过,讲的就是这件事。   伴随着寻灯记的热播,大众很快知道楚璃是何许人也——刁蛮任性的一朝公主,死皮赖脸追求男主的女二号。   宁非离的众多粉丝,守这部剧一定要守到片尾曲都放完。因为播放片尾曲的时候,会例行感谢演员们和主创人员。   这时候,就会出现楚璃的名字。幼稚的粉丝就会在这一瞬间,死死盯着楚璃的名字,然后大骂特骂。   理智点的路人就会委婉地劝说道:“你们也别这样啊,人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而且人家演的还真挺好的,不像你们脑补的那种靠潜规则上位的人。”   真爱脑残粉们就会喷回去:“你懂什么?wuli宁宁才不会喜欢上这种虚荣的小姑娘,她肯定是靠*征服我么欧巴的!艹艹艹,想想就可怕。”   然而,《寻灯记》渐入佳境,收视率居高不下,这种脑残粉越来越少,涌现得更多的是电视剧西皮粉。   ——这里的西皮粉,大多不是男主和女二的西皮粉。   他们都迷上了天真活泼的女主角和淡定霸气的男主角。   至于可怜的女二号……   被人们同情地称呼为#神助攻公主#   此公主一上线,男主角男友力指数就会直逼max。   只要公主一脸傲气地站在一旁,男主角就会忍不住对女主角解释说:“我只把她当小妹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我最爱你,我无敌爱你。”   原话当然不是这样,但大意差不多如此。   那天,何晏坐在沙发上,楚璃躺在他的腿上,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看完了两集《寻灯记》。   播完片尾曲,楚璃仰起脸,不动声色地看向何晏:“我演的真是那么讨人厌的角色吗?”   何晏失笑地捏捏她的脸:“我一点都不觉得她讨人厌。”   楚璃转过身,把脸埋进头发里不出来。她闷闷地嘟囔着:“我看就觉得挺讨人厌的。人家小两口多好的一对啊,这蠢公主硬要拆散人家。”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何晏佯装难以置信的模样。他怕楚璃被自己的头发闷死,伸手把她乱七八糟盖在脸上的头发拂到一边。   楚璃的脑袋往何晏的怀里一拱,柔软的嘴唇隔着汗衫贴在何晏的小腹上。她一说话,热气就往何晏身上喷洒,嘴巴一开一合,不断摩擦到他的肚脐眼。   搞得何晏心猿意马,连呼吸声都更沉重一些。   楚璃搂住何晏的腰,她舒服地哼哼道:“如果有一个这么狂妄自大的女生出现,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说‘你一定会喜欢她,你一定会厌倦我’。你猜我是什么想法?   何晏渐渐起了反应,他难耐地垂下眼帘,慢慢抚摸上楚璃的背脊,手心贴住她温热的皮肤。   不够,远远不够……   何晏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背脊,嗓音沙哑动人。他问:“什么反应?”   楚璃撇撇嘴:“如果真有这么狂妄的女生出现,我一定讨厌死她了。”   何晏俯下身子沉沉在她耳边说:“别怕,没人比你更狂妄的。”   楚璃瞪他。   何晏鼻端凑近楚璃的脸蛋,轻闻着她发端的清香。   距离太近,近得让迟钝成楚璃这样的生物……   都能发现何晏身体的异样。   楚璃伸出爪子,在何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捏住他的命根子。   “硬了。”   楚璃说。   ☆、第38章 【二更】   何晏用手指抚过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扫着她脸上的表情,他停顿了好几秒,才问:“楚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猜我知不知道。”楚璃调皮地对他微笑。   何晏还看到她双眼水润,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沉默一会儿,僵硬着身体远离楚璃,和她保持开一段距离后,站起来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何晏一离开,楚璃的手就变得空落落的。   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心情,也变得空落落的,就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挖去了一块。   隔壁洗手间里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是何晏在冲洗身体。   楚璃脑子都转不过弯儿来。   她木讷地继续坐在沙发看电视。《寻灯记》已经播完了,楚璃抓过茶几上的遥控机,把频道换到另一个台。   这个台在放《宫人》昨晚的重播。   看了一会儿,楚璃在这部剧里找到了安晓培。和安晓培自己形容的无差,她饰演的这个宫女,的确是一个毫无亮点的婢女,受人欺负、包子、狗腿……如果不是由于楚璃认识安晓培,压根不会特别注意这个卑微的小角色。   相较起来,姚婧演的受宠一时的某婕妤就有看头多了。   入宫时天真活泼,在御花园遇到帝王时的拈花一笑,甚至连侍奉老皇帝时的戏份都可圈可点——香艳却不猥琐。   很多观众看了这部剧后,深深地记住了姚婧,姚婧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何晏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这里是楚家,何晏没有留在这里的衣物,所以他又原原本本地把先前穿的旧衣服重新套了上去。   楚璃转过头去看何晏,刚好何晏也在看着她。   她垂下眼帘,入目的就只有他下身穿的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楚璃知道这条裤子的质感很好,摸起来很舒服,是系带款的。   因为她在一刻钟前就摸到过系带的结头。   何晏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时不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水珠。明明只是冲澡,他的脸上全是水,连头发也变得湿漉漉的。   楚璃有点想去摸一摸何晏的头发,但她忍住了。   等何晏坐回到沙发上,扑面而来的寒气冲到了她的鼻端,楚璃毫不避讳地看他:“现在才几月份,你用冷水洗澡?”   何晏说:“不冷了,都五月份了。”   楚璃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保持沉默。整个客厅里就只有电视机里妃子和皇帝奉行*之事的声音。   楚璃再一次听到姚婧叫.床的喘息声,除了更加确定那天在酒店洗手间碰到的……就是姚婧和宁非离外,别无其他感受。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完全程。   妃子脱去衣衫,香肩半露,骑在老皇帝的身上一起一伏。轻幔飘动,犹似浮动阵阵香风。   楚璃觉得姚婧那裸了一半的酥胸,真像她昨天吃的水蜜桃,鲜嫩多汁得都能掐出水来。这样一比,她的简直就是荷包蛋。何晏不喜欢和她亲近,她倒能完全理解了。   何晏垂着眼坐在沙发上。   楚璃突然用眼角瞥他,口吻倒不算冷淡,但却失去了最近几日的亲昵:“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她那样的?”   “什么?”何晏皱着眉看向楚璃。   楚璃也回看他。她突兀地想起来林月半对何晏外貌的评价。林月半说何晏是那种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男人,就算是是脸贴脸,都只会惊呼‘好帅’‘帅爆了’。   她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是觉得林月半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了。   不过,真到了脸贴脸的情况,楚璃她是没有心思想这么多的——她的满眼满心都是何晏,容不下其他。   可何晏……真有她想的那么在乎她吗?   以前楚璃是确定的。   今天开始她倒是不太确定了。   她知道有种习惯叫做奴性。也许何晏只是习惯了一切以她为中心也说不定。   就像宁非离,喜欢中参杂了不甘心。   何晏对她的感情,是习惯还是尊敬?   想这些事真累。楚璃懒得想,她施施然地对上何晏的眼睛:“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何晏说:“公主具体指什么?”   “就是你以后打算去哪里念大学?”   何晏倒是没想到楚璃会考虑这么现实的问题,他停顿了几秒,就说:“a大吧。”   a大是本地区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何晏定这个学校考虑了许多。他觉得楚璃不太爱竞争向上,读书也不过是敷衍,她根本看不上这里的学问,觉得大多数知识都有悖她的认知。   何晏想,他以后的人生肯定不能脱离楚璃。楚璃又不大愿意离开这个城市,上次寒假楚母楚父想带她去旅游,楚璃都懒得动,更何况是陪他一起去念书。   他选择在本地区念书是通过深思熟虑的。   “哦。”楚璃点点头,“我听他们说这是个好学校,以后还能找份好的工作。娶个美貌的夫人,生个可爱的娃娃……”   何晏略微怔愣了几秒:“楚璃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璃直勾勾地盯着何晏潮湿的发梢,心痒难耐,还是忍不住去摸:“没什么意思啊,构想你美好的人生。”   何晏冷着脸问:“那你呢?”   楚璃说:“别动,让我多摸一会儿。”   何晏只好压下心里的怒气,顺便还要把头发往楚璃那里靠近,方便她摸个痛快。   楚璃又淡定地摸了几分钟,几分钟后,她怏怏地收回手。   她收敛了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好,认认真真地问他:“好,我问你,刚刚我们亲近的时候,你为什么躲开?”   俗话说的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晏偏偏倒好,直接甩开楚璃落跑。   像这种亲昵,最近发生太多次了。不止今天,已经有好几次这样的例子。每次进行到半路,何晏总是有各种借口离开她,然后过了不久再重新回来,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一次两次,楚璃不会注意。然而这些次数太多,饶是本来无比迟钝的楚璃,也慢慢变得敏感起来。   楚璃不打算拿这个话题和高中生探讨。   于是她请教了大学毕业的安晓培。   安晓培听完她的苦闷,委婉地问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楚璃问:“什么话?”其实大多数现代的经典名句,她都是没听过的,除了林月半他们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的那些。   安晓培神秘莫测地说:“每个diao丝想上的女生,背后都有一个上他到想吐的男人。”   楚璃没听明白。   安晓培叹口气问:“楚璃,你和何晏认识多久了?”   楚璃估摸着说了一个数字。   安晓培惊呼:“这么久了……”   “怎么?”   安晓培说:“刚坠入爱河中的男女大脑会发出一种指令,使人体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令恋爱中的人相互吸引,它叫做.爱情荷尔蒙。但是它在人们体内只能存在一年之久。”   “说重点。”   “但是你们过了这一关。男女之间还有一个考验,叫做七年之痒。一般指人们婚姻到了第七年,夫妻双方可能会因婚姻平淡、规律而感到乏味无趣。”   楚璃怔怔地说:“去年我看何晏就乏味。”   安晓培的声音里充满同情:“风水轮流转了。楚璃。”   还没等安晓培说完,楚璃就我行我素地掐断了电话。   仔细想来,安晓培说的……倒也有可能。   林月半就曾经说过,她觉得楚璃和何晏的相处模式太老夫老妻了,比起恋人,更像是伴侣。   ……   “为什么?”楚璃在等待何晏的回答,“为什么躲我?”   何晏想要去碰楚璃,却被楚璃躲开。她说:“你先回答我。”   “你真的想听?”   “当然。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残忍回答的准备。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那你就打断我的腿?”何晏笑着说。   “不。”楚璃对上何晏失笑的双眼,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从微笑到痛苦的转变,“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就放你走。”   何晏被噎了一下,斟酌了好久,他才说:“这不公平……你当初对宁非离不是这样的。”   宁非离不喜欢楚璃的那个阶段,楚璃使出全身解数来追求他。而楚璃却永远能那么轻易地说放何晏走。   楚璃摇摇头:“你们两个不一样。我不爱他。随便他怎么厌烦我,我都不会难过。”   何晏一怔。   下一秒。   他突然把楚璃压倒在沙发上,快速地吻上她的嘴唇,愉悦地呢喃道:“公主,我好开心……”   ☆、第39章   何晏的情绪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在开心,楚璃能够察觉出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楚璃略微感到不太自在。她用手撑住沙发,尽力让自己不处于那么明显的被动姿势。   然并卵。   何晏重重地压在楚璃的身上,双手圈住她,牢牢地把她整个人都掌握在方寸之间。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漫不经心地落在他细碎的发梢上。何晏的瞳孔能把人吸进去,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楚璃,眼里带笑,神情专注。   被压在底下动弹不得的楚璃却没工夫理会这旖旎的气氛。她觉得何晏真是重死了,重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楚璃用力把何晏往上推,轻轻喘着气,鼻尖渗出一点汗:“你有多重?140斤有吗?”   闻言,何晏勾起嘴角慢悠悠地笑。这笑容太不明显,就像那些水乡古镇的乌篷船,轻摇曼舞在无波无澜的湖面之上。   男人想要压倒女人的话,有一千种方法也有一千种姿势。和体重真心没什么关系。   就是何晏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彻底惹怒了楚璃。   楚璃腾地怒起来,不再与何晏绕圈子,她把双手举到何晏的唇边。   何晏不明所以。   “哈气。”楚璃举着爪子说。   何晏不知道楚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低头沉笑一声,便按她的想法照做。   ……   然后,楚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把两只手往何晏的腰间钻去,蛇一样地在何晏温热的皮肤间游走。   挠痒痒。   果然是十几岁的高中生会干的蠢事。   楚璃一直强调自己的心理年龄很大,不要让别人把她看做小姑娘。可在何晏眼里,她实在是比小姑娘还要小姑娘。   先别说别人,至少林月半的情商就要比楚璃要高出一大截。楚璃却还厚脸皮地嘲笑人家。   何晏被楚璃的举动逗乐,嘴角大幅度地上扬,笑得乐不可支,弯下了腰。   楚璃以为自己得逞,得意洋洋地扬眉,好像在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何晏想要逗一逗她。   他闭紧嘴巴,不笑了。任凭楚璃的贼手往哪里钻,他都不笑了。一脸严肃。   楚璃发现端倪,心里一急,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找到何晏的痒痒窝。她在何晏身上不着头脑地乱摸,小声地嘀咕:“不可能啊,林月半挠我痒痒的时候……”   林月半挠她痒痒的时候,她笑得都快滚到地摊上了。   没道理何晏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纹丝不动。   ……   “男女的身体结构是不一样的。”   何晏低哑的嗓音落在楚璃的耳畔,楚璃莫名其妙地掀起眼皮看他:“什么?”   “男人的皮肤最不敏感。”   何晏掀开楚璃的裙子,往她的腿间轻轻一捏。楚璃敏感地哆嗦了一下,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发现了楚璃细微的变化,一字一句道:“但是女人不一样。”   “男人的乳.尖不敏感。”   何晏低下头,隔着薄薄的睡裙,伸出舌苔缓缓勾勒着它的模样,唾液一点一点沾湿楚璃胸口的布料,临摹着它可爱的轮廓。   花蕾慢慢苏醒,娇气地挺立在湿掉的布料上。   楚璃面带潮红,却还要嘴硬,她把脸藏在放在沙发上的布偶熊里,轻轻地哼道:“变态。”   变态两个字从她嗓子眼里哼出来,细细的,柔柔的,带着点娇娇的嗔意。   楚璃皱了皱眉,每次亲热的时候,她的声音都会变得她自己都认不出来。她不喜欢这种变化。   太明显。   就像现在,何晏一听就能听出楚璃已经动情。   “其实不用听声音。”何晏像是楚璃肚子里的蛔虫,他的手掌转移,干燥的指腹摩挲在楚璃滑腻的腿间,最终停留女性危险的三角地带。   他面无表情地勾住楚璃的底裤,不轻不重地一捏,引得楚璃一阵惊呼。   “湿的。”何晏沉溺的嗓音在楚璃的耳边盘旋。   楚璃的脸上挂满情.欲,她忍不住掀开眼睛,往何晏脸上望去,试图找到他也同样迷恋的表情。   可还没等楚璃看过去,何晏突然俯下腰,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用仅限于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穿着肯定不好受,我帮你脱掉好吗?”   楚璃白净的脚丫子毫不留情地往他腿上踹,满腔怒火都付诸于这一脚上:“还不是你害的……”   楚璃这一脚够狠,何晏忍不住扶额。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厨房里没关紧的水龙头往下滴水.时间像是静止在这一刻。   何晏想了想对她说:“没事,以后我来帮你洗,我是罪魁祸首。”蕾丝边小内内被扒到腿间,何晏的话不言而喻,一切不言而喻。   楚璃不仅脸皮发热,身体发热,脚底心发热,她觉得她的头发丝都快烧起来了。   在她妥协的最后一刻,楚璃的脑子里保持了一丝冷静,她的眼睛覆在何晏的手掌心里,黑蒙蒙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楚璃咽了咽口水:“你还没说……为什么你每一次在这种时候都会……突然离开我。”   每一次又亲又摸,到了半截,却又归于平淡。   如果这件事她告诉的不是安晓培,而是林月半。林月半肯定会发怒地说:“天呐,这种行为和做到一半发现没有套有什么区别!幸亏你是女生,如果你是男的,多经历这种事情,早就阳痿一蹶不振了。”   楚璃感觉到何晏移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她五味杂陈地对上何晏的眼睛。   何晏的嘴唇擦过楚璃的睫毛,落下一个虔诚的吻。他的手指抚过楚璃的脸,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表情有点懊恼:“对不起……我总是没忍住。”   楚璃听了这话,不知道说什么,她有点累,自己放下睡裙,拖上拖鞋想回房休息。   不想再理面前这个男人。   他们说得对,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何晏错愕地抬起头,他眼见楚璃要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在背后抱住她的腰,闷闷地出声:“快夏天了。”   楚璃不知所谓:“嗯,那又怎样?”   何晏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楚璃一怔,听见他说:“你看,你窗前被你砍掉的茉莉花,其实还活着……”   楚璃想起来了,楚母跟她笑着说过,那株茉莉生命力很顽强,自己又重新抽出嫩芽来了。   何晏说:“原身一直在你体内。”   楚璃明白了何晏的意思。原身就像是窗前那株茉莉,虽然暂时被她压制住,但不等于它死了,更不等于它不存在。   或许明年或者是过几个月,它又重新开出白色的茉莉花,香气充满整个庭院。   “你说得对,其实我的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   何晏听不出楚璃的情绪。   楚璃把脸转过来,十足十地面对着他,语气是很肯定的:“你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不和我亲近的,对吗?”   “不管怎样,这副身体里有两副灵魂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何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我又忍不住靠近你。”   他停顿几秒,问她:“这几个月,你都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吗?”   ‘她’指的是原身。   楚璃立刻笑了笑:“有啊,当然有。”   “什么时候?”   “何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想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她’呢?”楚璃说,“别忘了,原身暗恋她的何晏哥哥可是很久了。”   何晏呼吸一窒,神情有些怔愣。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楚璃得逞,她耸耸肩:“我开玩笑的。”   何晏紧闭着嘴角,没有说话。他觉得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裤子口袋里传来几声震动。   何晏心里不舒服,但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从口袋里捞出和楚璃同款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人,是何母,他名义上的母亲。   “妈,怎么了?”   何母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迫:“阿晏,小璃在你身边吗?”   何晏看了眼对面的楚璃,“嗯,她在”   何母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和何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掐断了电话。   这款手机的隔音效果很好,楚璃压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她就看见何晏掐断电话后,脸色就比原先沉重了好几分。何晏把楚璃的衣物和外套从地上捡起来,帮她披上,“穿上吧,我们去医院。”   楚璃表示疑惑。   何晏把楚璃后脑勺翘起的呆毛抚平,捏了捏她的手心:“去医院,楚母生病了。”   楚璃没反应过来。   何晏稍微想了想,最终还是又加了一句:“她和我妈出去逛街的时候,晕倒在街头。半个小时前被送进医院了。结果检查出来了。是……宫颈癌。”   ☆、第40章   听到宫颈癌这一生僻的名词,楚璃稍微沉默了片刻。   楚璃深深吸了口气:“是很严重的病吗?”她的表情看起来挺平静的,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却微微透着颤抖。   “嗯。很严重的病。”何晏没有隐瞒楚璃,他觉得在这件事上,楚璃拥有知情权。   何晏知道癌这个东西,也是在不久前。   。   以前有个教他们班的美术老师,是个挺和蔼的中年男人,微胖,爱笑。何晏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这老师挺幽默风趣的,经常将一些笑话给他们听。有一天,讲完半节课,他让学生们动手素描,自己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教室门口数人民币。   素描课一般都在下午第三节,他们的素描教室被安排在顶楼。顶楼外面的走廊种满了各种兰花,据说都是这老师私人培养的。   落日的余晖渐渐下沉,落在他手中那一叠叠红色的纸钞上。   有一个男生看他老师这举动太怪异,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放下手中的2b素描笔,站起来倾身往老师的方向探去。   “傅老师,你数钱干什么呢?”   这姓傅的老师露出一个风趣的微笑,狡黠地说道:“攒老婆本呢!”   这句话落在大多数男生的耳朵里,他们乐得哈哈大笑。   刚才好奇心爆棚的男同学不相信地回嘴道:“老师,小心我告诉师母啊。”   傅老师家里有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来学校看过他很多次,学生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傅老师也跟着他们笑。   这帮学生以为这只是个课堂小插曲,没想到却是一首悲伤的片尾曲。   第二次上美术课,就来了一个新的女老师,人挺好相处的,就是没有傅老师幽默。   有人问这位女老师:“傅老师人呢?”   女老师总是笑得尴尬又敷衍:“傅老师有事呢,我来给你们代课。”   没想到这代课就是代了一个学期。   有些同学不甘心,在学期结束的时候又问了一次。   这次女老师表情凝滞了片刻,却也没再敷衍他们,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惋惜:“你们傅老师过世了,癌症。这病是绝症,没法治。很久以前他就被检查出了这病……”   很多同学心里堵得慌,依女老师的口吻,傅老师大概在知道自己患病之后,还上了几节课。   但他的态度太豁达,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不是在攒老婆本,而是在为自己攒救命钱。   ……   何晏也是这个班级的其中一员,比起其他人浓重的悲伤,他好像没那么多情绪。   生老病死,实乃常情。   他深知这一点,却不知道楚璃能不能够看得开。楚母不知道楚璃的芯子里换了个灵魂,就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   何晏知道楚璃不是没心没肺,只不过她不善于表达,也不善于发现。   她太迟钝。   但她是会伤心的。   他的手指划过楚璃的脸颊,何晏确定自己从楚璃的脸上找到了‘难过’两字。   楚璃紧紧地纠结着眉头,她抬起头,直直地看进何晏幽深的瞳孔里:“她对我很好。”   “我知道。”何晏说   “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对我好的人。”楚璃的语速加快,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何晏望进她的眼睛里:“不,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对儿女第一好的人。”他知道她说的第一人是谁,但何晏确认,真要论起来,他大概是及不过楚母对楚璃的好的。   母亲对女儿,那是无私奉献。不就回报。   何晏对楚璃好,需要回报,他需要楚璃学着给予相同的关心和爱意。他是自私的。   楚璃没有说对,也没有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何晏,语气却透着一股较劲的味道:“我不要她死。”   何晏微叹一口气,他把楚璃揽进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不会死的。我保证。”   听到这话,楚璃弓起的脊梁才慢慢松了下去。   何晏没有放手,他继续轻轻拍打楚璃的后背,试图让楚璃焦躁且不安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   。   何晏帮楚璃换好衣服,穿好鞋,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候,他们赶到了何母提的云美医院。   何晏拉着楚璃的手从车上下来,又一路跑进医院的急诊部,在急诊部手术室门前的蓝色长椅上,看到了孤孤单单坐着的何母。   何母听见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声,知道是楚璃和何晏赶过来了,她偏了偏头去看他们两个。   何母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也就四十出头。她平常保养得不错,四十出头的人更像是三十多岁。   可今天,这个时候,老朋友生病出事,何母看起来沧桑了许多。原本还算白皙的脸庞,此刻无比蜡黄,黯淡的灰色眼珠子在看到何晏他们时,稍微闪烁了一下,之后又变得毫无光彩。   细看,更能看到岁月在女人脸上留下的痕迹,抬头纹,眼纹,法令纹,不能多数,这就像白头发一样,只会越数越多。   一道道痕迹,就像是时间之河在生命中淌过的证明。   何母一笑,眼睛周围的鱼尾纹更甚,却显得慈祥和蔼,至少比当年得知丈夫拥有小三后的蛮横和泼辣,看起来舒心很多。   “你们来了啊。”何母拍拍她旁边的座位,示意楚璃他们坐下。   何晏便拉着楚璃的手,径直坐在了手术室前的淡蓝色长椅上。   何母看这一幕觉得欣慰,却又笑不出来。要是平日里她看到这小两口那么亲密,她肯定会乐开了花儿。   但今天她的闺蜜、她的好友就躺在前面的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笑不出来。   一切归于宁静。   这一路匆匆地来,匆匆地跑,直到这个时候,楚璃才有时间坐下来呼吸外界的空气。   楚璃以前压根没有来过医院。   这算是第一次,所以楚璃闻不惯医院里的味道。   消毒水里透出呛人的酒精味,刺鼻地她快要反胃。她略感不适,想要转移注意力来减少恶心感——她轻轻喘着气,捂住胸口往天花板上望去。   入眼全是凌厉的白色。   其实不止是天花板。医院就是这样,四面都是白色。就连走廊里走来走去的医生也都穿着宽松的白大褂。视线所及的每一处,都泛着砭人肌骨的冷意。   不过他们这边很安静,暂时没有走来走去的医生。   只有一个从门上贴着‘保持安静’的手术室里走出来的男医生,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年轻。   何母一顿,这医生就是给楚母做手术的医生。   她立刻慌张地站起来,快速踱步走到手术室门前,焦急地问:“医生,怎么样,手术还成功吗?”   楚璃和何晏闻言也跟了上去。   那医生没有摘掉口罩,他冰冷犹如机械般的嗓音透过厚重的医用口罩,毫无障碍地穿过他们的耳朵:“手术还算成功,病人情况也挺稳定。”   楚璃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生却没罢休,他冷眼瞥过他们几人,开口问道:“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是我。”楚璃走到前面一点,以为医生有什么想要吩咐的。   却没想到一走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们这些做家属的都怎么回事?病人的宫颈癌已经是中后期了,要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技术好,她早就丢了一条命了!”对方冷淡地瞥了一眼站在楚璃旁边的何晏,眼角略过一抹讥笑,“小年轻不要只想着谈恋爱,多陪陪父母,多关心关系父母才是最重要的!”   这医生……天生嘴炮。   何晏怕楚璃的性子会沉不下来气,就静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点鼓励。   哪知楚璃一反常态,什么也没有辩解,微微抿着唇接受对方的指责。   医生看楚璃态度还好,也就少了点埋怨,继而又问:“病人的丈夫呢?”又是一脸的看不惯。   就好像是楚父把楚母气出一身病来的。   何母率先反应过来,低眉顺眼地说:“哦哦,她丈夫在外面出差,接到消息马上就过来了。”   对方这才没在嫌弃什么。   何晏不太喜欢这个医生,总觉得他管得有点太宽了,虽是出于好心。他想了想才问:“那现在能让我们进去看看病人吗?”   楚璃握着何晏的手紧了一下。   “能,不过麻醉药的效果还没结束,病人还躺在里头睡觉。我想你们还是晚点进去吧。”   话音刚落,这位年轻的男医生‘啪地’阖上写满楚母各种情况的档案,他总算把口罩摘下来,不太友善的双眸慢悠悠地扫过他们一群人,最后把凌厉的视线定在何晏的身上。   他能感受到这人的敌意。   从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刹那。这人的眼里就多了点微妙的敌意。   顾一安玩味地用手指摩擦着下巴。   这对情侣,还真是有趣得紧啊。女生寡言却时刻散发着存在感,青年明明看起来那么优秀,却时时刻刻在担心女友的状况。   楚璃走过去趴在窗口,眼巴巴地望进去,想要捕捉到楚母的身影。除了顾一安,手术室里还有几个帮手的医生,他们默契地点了点头,就把楚母从里面推了出来。   她一愣,不再巴着这狭小的通风口看,直接走到手术室的门口迎接楚母。   顾一安目睹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几幕,正想要嘲讽,却听见那男友对他的女友低声说了几句话。   “刚才那医生对你那么凶,你怎么忍下来的。”何晏问。   “我觉得他教训得对,我的确花了太多时间在对付自己私人的感情上,反而忽略了妈妈。”当时,她一昏头,就跑到娱乐圈追求宁非离去了。楚父又常年不在家,家中只有楚母一个人,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楚璃语气逐渐放缓,她顿了几秒才说:“对她……我真觉得我做错了。”   顾一安冷笑,以为声音那么低他就听不见吗?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耳朵。   他把这对小情侣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丢进了脑子里,暗暗思忖着这女孩还算不错,至少还听得进批评。   他哪知道楚璃从来听不进任何批评,只单单在楚母面前,在楚母毫无生命特征地躺在病床上,接受冰冷的手术刀的时候,楚璃突然顿悟,觉得自己平日里骄纵的做法实在大错特错。   ……   楚母被送到了消毒过的单人病房,也就是医院所谓的重症监护室。   病房的角落里还横着一张叠起来的小床,正是医院给守夜的家属准备的。   总的来说,病房采光不错,只要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正对面的大窗子,米白色的窗帘静静地落在地面上。但只要打开窗子,风就会吹动飘窗。   楚璃心情也会因为这片空旷变好一点。不过现在是夜里,顶多只能看到星空,不能见到阳光。   楚璃坐在楚母的床沿边上安安静静地等她醒来,她神色平淡,嘴角却抿得死紧。她不能熬夜,一熬夜就挂着黑眼圈。何母作为长辈实在看不过去,她起身把放在角落里的折叠床搬出来,示意楚璃躺上去好好睡一觉。   楚璃不肯,她执意想要在第一时间确立楚母的安好。   在这段空白的等待期,楚璃的脑海里略过了很多画面。楚母对她好,她之前明明知道,却觉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从未享受过的母爱。现在这些细节伴随着记忆的打开,一件一件涌上心头。   楚母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呼吸器罩在她的鼻腔上方,遮住了楚母的大半张脸。   楚璃恍惚地望着楚母憔悴的脸庞。   何晏的视线触及这样的楚璃,总觉得太过陌生,陌生得他都不敢轻易触碰她。   夜越来越深,何晏和楚璃年纪轻,尚且能熬得住。   何母就不一定了。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最忌讳熬夜,一熬夜白天要靠好几个小时来补眠。   何晏看到何母面容疲倦,神情乏力,脸上犹带着朋友重病的悲伤,可眼底的困意逐渐扩散。   “妈,别硬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何晏在何母将要倒下的那一瞬间扶住她,“这里有我和小璃,不会有问题的。”   何母没有回答。她疲惫地弯着腰,一只手扶着脸,另一只手被何晏拖住,无力气地垂下去,看样子是再也支撑不住。   何晏也就不再征求何母的同意,目光定在楚璃的身上不过几秒钟,然后把情绪全都收到眼底,一点不留。   他把何母送回了家里,看着她躺到主卧室的床上,再把棉被严严实实地盖在何母的身上。   关灯,周围陷入骇人的黑暗。   何晏手插着裤袋,倚靠在卧室的门上沉默良久。焦躁的情绪如同藤蔓,一寸一寸地绕上他的心头。   他有预感,接下来还会有事情发生。   让他和楚璃都避之不及。   ☆、第41章   何晏把何母送回家后,他想到这几天楚璃应该都会呆在病房,就去小区一楼的深夜超市买了些生活常用品。   目光扫过货架上的毛巾、牙杯、睡衣,何晏都按照楚璃的喜好选好、放好。   何晏打算去柜台付款,途径一排隐蔽的货架,货架前满满当当地摆着各色各样的计生用品。   他的脚步一顿,嘴角轻扬,眼底笑意浮现,显然是想起了那天楚璃把安全套当气球吹的场景。   何晏付完款后,就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   不到一刻钟,他回到了楚母住的医院。   熟悉的脚步声透进楚璃的耳朵里。她连眼皮都不用掀开,就知道这是何晏回来了。   果然,有人推门而入。   正是何晏。   楚璃一点都不奇怪何晏会回来陪她。要是何晏没有回来,她才会觉得奇怪。   何晏把购物袋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极自然地在楚璃的旁边坐下。他扫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楚母,起身把被角往旁边掖好,免得楚母受凉受冻。   等他坐回去,楚璃从柜子上提过购物袋,问他:“你买了些什么?”   “没什么,一些生活用品,如果要在这里守夜,这些东西必不可少。”何晏随口应道,“对了,你喜欢的那款薄荷味的牙膏已经断货了,我买了个柠檬味的。应该没关系吧?”   “没关系。”楚璃摇摇头,“都这种时候了,不用太讲究。”   ……   不用太讲究?   这话竟然是从楚璃嘴里说的。楚璃是真的变了很多,一点一点的量变,然后会心一击,量变造成质变。   楚母生病就是楚璃改变的□□。   帮楚璃把今天要换的睡衣拿出来的何晏右手一停,接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的把睡衣的吊牌扯掉:“不知道尺码准不准,你换上试试?”   楚璃接过睡衣,低下头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地解,直接当着何晏的面,毫不避讳。   楚璃解扣子的习惯很奇葩,可以说不得章法。正常人要么是从上到下解,要么是从下到上解。   她却是先从第二颗开始解,再解第三颗……依次类推,最后解第一颗,释放脖子。   这样一来,首先映入何晏眼帘的就是楚璃粉色的蕾丝内衣,很好地包裹着她一手可握的小胸脯,两团雪白的肉球被挤在一起,倒是把a撑出了b的错觉。   这一幕生生地鼓动着何晏的自控力。   只要是个成年的男人,他看到喜欢的女人在面前脱衣服,如果他不会有任何*的话……那就说明,他需要去看医生了。   而事实证明,何晏的某方面功能超越大多数中国男性,不仅不需要看医生,还可以引以为傲。   幸亏何晏穿的裤子比较宽松,楚璃不能看出任何端倪。   楚璃脱得很快,不到一会儿,她脱得只剩下第一个纽扣。眼角瞥见她平坦的小肚皮和可爱的粉红色肚脐眼。   就当楚璃快要解开剩下的那个纽扣时。   何晏说:“你去这里的洗手间换吧。”   楚璃奇怪地看他,语气挺理所当然的:“为什么?这里换不方便吗?”   何晏指指自己:“这里有我。”   楚璃就更加纳闷,只剩一颗纽扣的衬衫孤零零地吊在楚璃的脖子上,既滑稽又有些小可爱。   楚璃的皮肤很好,乳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毛孔,就像从小在牛奶里泡着长大的。   她开口说话,胸腔和肚皮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为什么?”楚璃凝眉沉思,一脸的不解,“以前我经常在你面前穿衣脱衣……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说。”   “公主,如果你不介意当着长辈的面,和我一起玩病房游戏的话,我也不会介意你在我的面前脱衣服。”何晏直勾勾地看着楚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挺无奈的,他也不想说这种话,太大逆不道了点。   但的确是他的心中所想。   何晏不是一个恪守伦理道德和三纲五常的人。他骨子里十分叛逆,在楚璃面前,他是被驯服的千里马。实质上何晏仅仅是被装上马鞍的野马。   虽然这马鞍是他心甘情愿上套的。   所以如果楚璃真的在他面前全部脱光,他不确定自己是会遵从原始的*,还是保持理智……   楚璃听懂了何晏的弦外之音,她眼角瞥向犹在沉睡中的楚母。楚母的面容略带痛苦,她连在梦中,也觉得是苦的。   “我去洗手间换。”   楚璃转过身,踱步到医院专门为病人配置的洗手间里。   何晏神情复杂地望着楚璃,一直看到她钻进了洗手间,却没注意到楚璃耳廓微微泛起的肉粉色。肉粉色逐渐转深,等到楚璃一步一步走到了洗手间里,冲进去,把自己关进门里面,背靠在墙上,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   如果何晏和楚璃的距离再近一点,何晏就会发现,在她逃进洗手间的那一瞬间,楚璃的小耳朵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血红色。   这病房单天的价格很高,配备的洗手间自然也是相当地好。楚璃正对面就是洗漱镜。大而明亮的镜子,完美地倒映了楚璃此刻的状态。   不止是耳朵,楚璃整张脸都染上了绯红。   楚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开水龙头——   水声哗哗哗地流淌下来。   ☆、第42章   何晏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耐心地等楚璃换好睡衣从洗手间里出来。楚璃的皮肤很敏感,穿不了一般的睡衣,所以他给她选的睡衣是丝质的。超市里丝质睡衣并不多,大多数款式都很老土。   比如楚璃这件。   裙身属于直筒型,毫无腰线设计,裙摆倒有些小心机,做了荷叶摆的处理。但这样时尚的处理无济于事,并不能弥补什么,裙子上泛滥成灾的牡丹花图案彻彻底底毁了这条裙子。艳俗的大红色牡丹花一朵一朵盛开在裙面周围,争奇斗艳,大放异彩。这使得整条睡裙一眼就能看出是超市里的大妈货。   比起给楚璃穿,还不如给躺在病床上的楚母穿比较合适。   吊牌上还标着‘丝质睡裙,一等品,适用年龄30到45岁’的字样。   楚璃却完完全全地驾驭住了这条所谓的‘大妈裙’。严子重早就发现了,楚璃真的很适合红色,特别是大气的正红色。她的小个子能撑起来大多数女演员撑不起来的古装戏服。   镜子里的楚璃面染绯红,娇艳动人,把一条普通的睡裙硬生生穿出了独特的味道。   楚璃从洗手间里出来,淡淡地站在何晏的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风景画。饶是何晏看了楚璃那么多年,他还是能无数次被她惊艳。她就是天生的贵族,与生俱来强大的气场。安晓培说的爱情荷尔蒙论和七年之痒论,符合大多数男人,却并不能在何晏的身上实验到。   何晏眼底翻滚着剧烈的情绪,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就站在几公分远处的楚璃看,薄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   “好像醒了。”楚璃歪着头说。   何晏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他讶然地望着楚璃冷淡却闪过一丝惊喜的眼眸,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路走:“什么?”   楚璃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她径直走到病床前,蹲下身子握住楚母的手心,柔声地问道:“你怎么样了?”这是何晏第一次看到楚璃露出那么温柔的神情,原本绷得紧紧的面部表情都呈现着上扬的趋势,无波无澜的眸子多了欣慰的神采。   何晏低下头去看楚母。楚母已经醒来,眼睛半眯,瞳孔浑浊,还处于半梦半醒的恍惚状态。   楚璃靠近楚母的耳边,轻声询问着一些问题。   楚母病到泛白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不能回答楚璃任何问题,就连摇头和点头都显得太过吃力。只有她半开的眼皮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才能证明楚母的确开始苏醒过来。   “别问了,她现在回答不了你。”棉签的头上沾了一点白开水,何晏把处理好的棉签递给楚璃,望着楚璃疑惑的神情,他勾着唇角笑了笑,指示道,“伯母太长时间没有沾水了,连嘴唇都起皮了。她现在不能喝水,你用棉签往她嘴唇上涂,我去叫医生。”   楚璃拿着棉签的手停顿了一会儿,她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楚璃的声音很小,但钻到何晏的耳朵里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好一阵。他走过去揉揉楚璃的头发,苦笑着说:“你可以对任何人说谢谢。但是你不用对我说。”   何晏蹲下来,和楚璃保持一个高度,他的眼里含着笑意:“因为我属于你。楚璃。”   楚璃抬过头看他。   何晏清俊的眉眼沾染着波光粼粼的笑意,如春风深入人心,如清溪渗入人心。他的声音一向好听,亲昵时的低哑深沉,平日里的温润舒缓,连偶尔的嘲弄都能听得人脸红心跳。   而这句。我属于你,楚璃。   任哪个女人听了,都能立刻答应和他结婚。霸道的男人会说,你只能属于我。然真的深爱,就会抛下一切关于男性的尊严,臣服在女人的脚边。   何晏就是如此。以前,他守着所谓的自尊心和抱负,做了一件毕生都不能被爱人原谅的错事,午夜梦回,必会胆战心惊。他时刻害怕楚璃会再一次甩开他。   有句话总结得很多,先爱的人和爱得更多的人,更容易彷徨不定、患得患失。这两个词用在男人身上好像不太对,但何晏的确患得患失。   楚璃纤细的指尖抚摸着何晏的嘴唇,她想亲他,奈何想到楚母就躺在这张床上。   她顿时觉得如芒在背,瞥下眼睛说:“你去帮我叫一下医生好吗?”   何晏深深地看她一眼,又低头扫过虚弱的楚母,他应了一声好,就转身出门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楚母的病情如何。   等何晏走后,楚璃弯下腰,把耳朵靠在楚母蠕动的嘴唇上:“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楚母的声音很细弱,和蚊子的声音也差不多,楚璃皱着眉头很费劲才把楚母的话听进去。   ……   顾一安是楚母的主治医生。他年纪虽轻,成名却早,很多女人千里迢迢地慕名而来。大多数不是听说顾一安的医术有多么多么高明,而是慕名于他那张比明星还精致的脸蛋。   当然,也许医术也是高明的,毕竟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家医院的主力医生,如果被林月半知道,大概又要惊呼这简直是从小说里搬过来的剧情。   即便如此,顾一安的医术远远没有他的相貌引人注目。这道理很简单。比如演员。   别人都羡慕有的演员长得好看,觉得这是一个天生的优势。其实不然,演员长得好不好看是一把双刃剑。一般般的样貌还好,若是这样貌已经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大多数粉丝和观众就会忽略他的演技,眼睛只能盯着偶像的五官和脸打转。这对于一个想要出名,有好作品的演员来说,是个很难逾越的鸿沟。   当然,楚璃这样空有样貌,毫无演技的小真空演员……那就另说了。   到底也不算小真空。《寻灯记》还是给楚璃积累了不少的人气,好的坏的都有,各掺一半。今天晚上,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有小护士认出她,找她签名。前脚她刚签完名,后脚就有一个实习男医生悄悄地说:“你找她签名干什么啊,她又不红……”   找她签名的小护士笑着推搡着对方的肩膀,一脸嗔意:“谁说她不红啊,你这种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也不是认识她?这就说明她算是很红了。”   实习男医生摇摇头不予苟同。   小护士把签名本阖上,倒是说了句实话:“红是红的,只不过是黑红。”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被楚璃听了去。按理说,听到这话的楚璃应该要难过一下的。楚璃做很多事都漫不经心,但《寻灯记》这部时下最火热的电视剧,还是她用心拍的。这一点剧组所有的成员都能证明。   如今却由于宁非离的机场大喊事件,因为之前幼稚的微博艾特名导的事件,她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楚璃应该要难过一下的。努力不仅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被全部否定,甚至嘲弄,怎么说都是一件无比糟心的事情。   但是楚璃并没有。这两人的对话就像是蜜蜂在她的心窝里咬了一口。有点疼,有点麻,但影响不深。   ……   “喂,我让你搭把手你听见没有?”男医生面色不佳地瞪着走神中的楚璃,他正扶着楚母的脑袋,腾不开手来,就叫站在旁边的楚璃把床上的枕头垫进来,没想到楚璃走神走得厉害,压根没听见他的吩咐。   楚璃认得这男医生,他就是今晚从楚母手术室里走出来的那一个。楚璃当时太过担心楚母的安危,没怎么仔细观察他。现在瞧着,这男医生的五官真的十分出众。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眸,脸庞立体且轮廓分明,整体趋向于楚璃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外国明星,但仔细看,还是黄皮肤黑眼睛,和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   顾一安不是混血,他是纯正的中华人,顶多就是五官比好多塌鼻子淡眉的华人更立体一些,凌厉一些,就像是他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   高大,凌厉,干脆。   毒舌,强大,霸气。   这六个字是这家医院的小护士议论顾一安时,私下里给他的总结。很难想象一个医生能用这六个词语,这简直是霸道总裁的标配。   医生难道不是润物细无声那样的吗?什么时候医院里也出现了霸道总裁?   然正是这样的顾一安无形中勾引了这家医院大部分的小护士。不仅是护士,还有很多女病人迷恋上他,偷偷给他送情书、送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情书都被无情的垃圾桶,巧克力倒是全送给了楚璃。   不过这尚且是后话。   现在的场面是——顾一安冷眼瞪着一脸茫然的楚璃,心想,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女人,男朋友就在旁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不知羞耻!   顾一安在心里唾弃着楚璃。   何晏上前一步,把放在一边的枕头垫在楚母的脖子下面,用眼角瞥了一眼和楚璃对峙的顾一安,冷不丁地开口道:“顾医生,你是不是有一直盯着别人女朋友看的习惯?“   顾一安猛地缩回眼睛,对上何晏嘲弄且了然的眼神,气急攻心,想说些什么。   却……无话可说。   毕竟他的确是盯着别人的女朋友看了好几分钟……   ☆、第43章   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连躺在病床上的楚母都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楚母表情痛苦至极,难受得想要翻身,幸好顾一安及时阻止了楚母的举动。她身上的管子都插着设备,先别说楚母此刻方不方便动作,就算能,她那一个翻身,会牵扯到手术的伤口,肯定更觉得难受。   楚璃目视着顾一安熟练地压制住楚母的翻身动作,细心得一点都不像刚才气急败坏的毒舌医生。   顾一安看楚母皱起的眉毛舒缓起来,就明白眼下的姿势楚母觉得很舒服,就不敢再动,抬头对楚璃交代说:“现在这个阶段先不要喂水,也不要进食,等到排气了我再教你怎么照顾老人。”   “什么是排气?”楚璃是真的不懂。   顾一安用看文盲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璃,眼里暗含嫌弃之意,嗤笑道:“你是一定要我说出那两个字来恶心你吗?”   楚璃疑惑:“哪两个字?”   这时何晏想要阻止顾一安说话已经来不及了。   顾一安轻蔑地冷笑一声,目光径直到毫不避讳,他动了动嘴唇,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不就是……放屁。”   “……”   楚璃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压,瞥过眼不去看顾一安。果然人不可貌相,谁会想到本应该温润如玉的医生,却是面前这个毫不顾忌、大放厥词的野蛮人。   原谅楚璃用野蛮人形容顾一安。她从小受的教育如此,他们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不讲上洗手间、一般用的都是如厕,出恭,怎么文雅怎么来。只有乡下的野蛮人才会用上茅房这类的字眼。   直到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发现大多数人用词直白露骨,但不至于粗俗。   然而顾一安讲的那两个字在楚璃看来,已经属于粗俗的范围了。   楚璃甚至都懒得把余光施舍给顾一安白大褂的衣角。在她眼里,古代的大夫是文人中的文人,现代的医生她也见过几个,大多数年纪偏大,喜草书,人偏沉偏静。哪像顾一安这样,整个人锋芒毕露,他像长满了刺的刺猬,一开口,就让人胆战心惊,花容失色。   何晏的眼角漏出丝丝冰凉的温度,两片单薄的唇瓣抿得快失去了血色,苍白无力地挣扎着。他不想要这样,只要有一个面容出众的男人出现,他就会出现危机感,然后脑子里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肮脏得连他自己都不敢想下去。   把这个姓顾的眼睛挖出来……   这一念头在何晏最深的意识深处,如同闪电般快速地窜过,他就知道自己又开始不对劲了。就像那段日子的宁非离一样。何晏有强烈的控制欲,总有一天,这种控制欲会可怕得把他和楚璃都给毁掉。   “顾医生。”何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站在顾一安的面前,隐忍道,“你今天晚上值班?”   “不。今天不是我值班。”顾一安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挺直腰板说,“只是今天这位病人刚做完我的手术,且第一个晚上最关键,我想要确定病人的生命安全再走。”   听到这段冠冕堂皇的话,何晏都快击掌叫好了。他勾着唇笑了一下,笑意却未到眼底,浅浅地浮于表面,然应承这种没什么戏份的情敌还绰绰有余。   “顾医生。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差不多吧,我对自己的医术挺有自信。”   何晏看起来挺赞同他这句话:“那就劳烦顾医生回家陪陪妻儿吧,这里有我们两个就行了。”   顾一安想何晏说得也对,接下来,如果没什么特别大的意外,基本上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但……他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想了半晌,却没想出什么破绽。   他只好点点头,然后英姿飒爽地抖着拉风的白大褂,走出了楚母的病房。   等到顾一安走出门外,他才想明白哪里觉得怪……什么叫回家陪陪妻儿,他还单身好不好?!   “我看他不就27、28的样子……”楚璃目送顾一安的离开,摸着下巴问,“怎么就有妻儿了呢?”在他们那个年代,十七八就该成亲生子,要真等到二十七八还不得哭死。   但是自从楚璃知道宁非离的高龄,以及知道读完大学的高龄后。她的思想变得很厉害,完全能接受到七老八十才结束爱情长跑的那些老人家。   何晏反问:“怎么?觉得可惜了?”话里满满的都是醋味,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稀疏平常。所以楚璃压根没听出他在吃醋。   楚璃针对何晏的那句‘可惜’面无表情地反驳道:“他娶男人还是娶女人,他生儿子还是生女儿,这些都关我什么事。”   后半句没错。   前半句……娶男人还是娶女人。他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何晏嘴角轻微地抽搐了几下,即使和楚璃呆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懂楚璃的审美观和内心所想。   楚璃小声地嘀咕着:“刚才那白大褂说话那么俗气,我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他。”   幸亏楚璃说这句话的声音太小,何晏没听清楚,就听见楚璃低着头在自言自语。楚璃自言自语的次数太多,几率太高,何晏以为稀疏平常,便没有细听。   楚璃没工夫操心什么顾一安、韩一安、还是陈一安的。   她内心深处反反复复地想起何晏去叫医生过来时……楚母让她低下头来,对她说的那句话。   按照眼下的情况,楚母很难开口讲话。那句话,却成为了楚母的信念,即便是拼尽全身力气,也要说出来——否则便是死不瞑目。   当时,楚母的声音细得跟蚊子差不多,她虚弱的右手死死地扣着楚璃手背的肌肤,楚璃皮肤嫩,很容易被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如果不是她可以藏起来,相信何晏一定会追问到底。   楚璃想的很多,她想的这些,都快用光了她一生的情商。   纸是保不住火的。   楚璃用左手帮楚母擦脸的时候,何晏就发现了端倪。他大步上前,抓起楚璃的右手,果然一道道血痕停留在她的手背上,衬着白皙到接近透明的肤色,越发明显。   “这是怎么弄的?”   楚璃当然不会说‘这是我自己抓伤的’‘我觉得好痒,就挠挠之类的傻话’……   她眨了几下眼睛:“我觉得好痒,就挠挠,没想到被自己抓伤了。我该不会得了什么皮肤病吧?”   何晏无奈地望着她,什么时候,楚璃竟然也开起了玩笑话。还是为了包庇别人撒的谎。   “我要听真话。”   “好吧。”楚璃妥协,她果然不擅长讲假话。   她看楚母再一次沉沉地睡去,眼皮耷拉下来,一点光线都漏不进去,看来是睡死过去了。   楚璃着实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她的呼吸又急促了一些,楚璃说:“她刚醒来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何晏没心思打哑谜,他有预感楚璃是想告诉他的,便说:“猜不到。”   “嗯……她抓着我说……”楚璃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希望我能兑现我的承诺,把她的亲生女儿还给她。”   楚璃没有撒谎。当楚母沙哑的嗓音刀子般穿透冰冷的空气,当楚母轻轻喘着气说:“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的时候,楚璃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就像是个坏人,终于被好人揭穿伪善的面具,然后好人苦口婆心地说,我不劝你回头是岸,没事。你当你的坏人吧。   楚璃心想她不该难过的,不过是把不属于她的东西重新还回去了而已,她想通了,她根本没资格难过。可她的心脏就是那么一抽一抽地疼,钝钝地疼,像在水里泡发了一样地疼。   问题是她还不能喊疼。   从顾一安走进来,到顾一安走出去,这段时间,死要面子的楚璃并不打算提及这件事。   直到她单独面对何晏。   何晏嘴角抿得快要失去血色:“什么意思?”   楚璃神情复杂地望了眼沉沉入眠的楚母,思忖着她既然知道了一切,为什么在她面前还能睡过去。不该不停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压制她女儿的灵魂,要夺去她女儿的肉身吗?   她绞尽脑汁思考着这一问题,没过多久,她想明白了。楚母肯定还会找她算账的,现在没有力气而已。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楚璃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苍白的唇色让何晏有想让它慢慢变红恢复血色的冲动。   “但是,何晏。”   楚璃定定地望向她:“我不想当坏人的,我也不想夺舍一个无辜女孩子的身体。”   何晏叹口气,走向前抱住她,给她一点鼓励:“我知道。”   楚璃把头靠在何晏的肩膀处:“要不是她的身体,我早就死的连灰烬都不剩下了。”   何晏揉着她发梢的力气加大了许多。楚璃从城墙上跳下去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前段时间还会梦到。每次醒来,都是一阵心惊肉跳,有种劫后余生的幸存感。   他知道死亡是可怕的。   楚璃她……   “何晏,她说让我把女儿还给她。”楚璃的眼神有点哀怨,她靠在何晏的肩膀上,委屈地蹭着他的脖子,“她知道把女儿还给她,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楚国那具我的原身说不定早就摔烂了,就算没有烂,那么多日子也该腐蚀了……我以前还异想天开地想要回去。谁能告诉我,怎么回去?我又凭什么回去?”   这是第一次,楚璃在他面前,流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把最最现实的东西提到台面上来。   “何晏,我的父皇和母后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我根本没感受过亲情,皇宫里只有你和弟弟对我好。可是这里有很多人对我好,楚璃的母亲对我最好,自从她生病了,我也打算把她当作娘亲来孝顺。”   楚璃的眼神透出令人心疼的迷茫,语气平淡中含着隐隐的苍凉:“可是她现在不要我了……”   “她知道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楚璃喉头哽咽了一下,那是何晏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她说:“何晏,我不想死。”   ☆、第44章   “我知道……”何晏顺着她的及腰秀发,安抚地拍拍楚璃的背脊。楚璃很瘦,单薄的勾勒出蝴蝶骨美丽的轮廓,何晏的神情很淡,眼眸深处冰冷至极,像是藏着地狱,一步一步引人坠入深渊,“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明明是在哄她,语气却像是啐了毒的冰窖,可怕得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楚璃总觉得何晏有哪里怪怪的,再抬头看,发现何晏还是以前那个温和的何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   楚父当天晚上就从外地飞奔过来了,那天晚上,他握着楚母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楚父一直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我这几年太注重生意了,没时间关心你……”   楚璃和何晏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望着到晚年感情还那么好的老两口,突然福至心灵:“你说我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何晏低下头看她,果断地表示:“不会。”   楚璃正要炸毛。   何晏在她的额头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可怜楚母,她生病第一个出现的是朋友,其次是儿女,最后赶到的才是丈夫。如果是我,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在你的面前。你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我,不会是别人。”   楚璃的眼眶有点湿润。   何晏郑重地说:“楚璃,我永远把你放在第一顺位。”   楚璃忽略流淌在心里的温暖,她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叫我楚璃。”以前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何晏都毕恭毕敬地尊称她一声公主。   “那你喜欢吗?”何晏侧过头看她,加快的语速出卖了他紧张的情绪。   楚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任由何晏去脑补,去胡思乱想。   “来,小璃。到爸爸这里来。”楚父抹去楚母眼角流淌下的泪水,把站在门口的楚璃招呼道跟前来。   楚璃屏着呼吸向他们走去。   根据楚父的脾性和现在对她的态度。楚璃能够看出来,楚母尚且留了一丝余地,没有和楚父说明她是一个西贝货。   虽说如此,楚璃还是有些紧张。   楚父也看出了楚璃的紧张,但是并不感觉奇怪。他了解他的女儿,他们家小阿璃向来胆小怕事。他常年不在家,楚璃对他觉得陌生是很正常的。   楚璃一步一步走到楚父、楚母的跟前。站定,她用余光看了眼楚母,楚母察觉到她的目光,便闷闷地把脸转到一边,不想看楚璃这个假女儿,看着太揪心。   这个病房里有四个人,只有楚父一人毫不知情,还把楚璃当做是心肝宝贝。他看楚璃有点紧张,便温和地揉揉楚璃的脑袋:“小璃,爸爸回来了。”   楚璃闷闷地嗯了一声。   楚父也不介意楚璃这么疏离的表现,他对着楚璃,把目光分去一点到何晏的身上,调侃地问:“选定这个何家的小子了?”   “选定了。”   话音未落,楚璃便敏锐地看到楚母的上半身变得僵硬起来,像是打了石膏一样。   楚父没有察觉到妻子的古怪,他还在自以为是地关心自家的女儿,扬眉道:“记得别影响学习啊。”   如果这话被林月半听到,她一定会立马反驳,楚某人还有成绩可以影响吗?!!   楚璃煞有急事地点点头:“我记住了,不会影响学习的。”   去开过家长会,知道楚璃真实成绩的楚母默默地把耳朵埋在枕头里……楚璃那张三十一分的英语试卷还在家里的抽屉里藏着,这个女孩子也真够厚脸皮的,说瞎话没羞没躁。   楚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曾以为女儿是谈恋爱导致成绩下降的,那时候不仅埋怨了何晏,还觉得挺愧疚的,毕竟那时候是自己添油加醋地撮合他们两人。   现在想来,哪里是恋爱导致的成绩变差,这壳子还是壳子,芯子却早就不是原来那一个了。   楚父絮絮叨叨地和楚璃交代了几句,接着就对他重病的妻子说:“我这次来的匆忙,公司里的机密文件一并带过来了。我回去一趟,把文件处理好,再过来找你好不好?”   楚母也有话想和楚璃单独说,就甩甩手,让她的丈夫赶紧去处理工作。   楚父没看出端倪,捧着个文件袋就走出了医院。楚璃亲眼看着楚父把他的那辆本田从医院车库里开出来,驶向他公司的方向。   楚璃默默地拉上窗帘,走到离楚母只有几公分的距离,眉眼柔和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女儿的吗?”   闻言楚母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不是我女儿了。”   楚璃猛地一怔。   楚母别过脸去偷偷抹眼泪:“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熟悉儿女的,毕竟是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团肉。但是我太熟悉我女儿了……七岁的时候,她生水痘,生的很严重,耳朵后面留了一块疤,我看过了你有这道痘疤;她身上有种特别的体香,年纪越大这个味道越淡,但是我还是能从你身上闻出来。即便怀疑又怎么样?谁能往灵异的方向想?”   楚璃深深地吸了口气,憋在胸腔里太痛苦,她只好再把这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她揉着眉心问:“那你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呢?”   楚母苦笑道:“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灵魂吗?”   楚璃抿了抿双唇:“当然。”她们国家最信奉道学和玄学,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灵魂这一说法。否则她又怎么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然后附身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呢?   楚母说:“我原先是不相信灵魂的。直到我这次大病,从鬼门关里闯了一趟。麻醉的时候,我的神志非常恍惚,但我不是没感觉的,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剖开我的*,挖开我的内脏……”   “别说了……”楚璃快要听不下去。   楚母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一抹幸福:“就在我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这么沉沉地睡过去的时候,我听到我的女儿在呼唤我。”楚母定定地望着楚璃,楚璃却觉得楚母是通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楚璃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你不会能看见灵魂吧?”   楚母疲惫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楚璃的猜想:“就在我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听到我的女儿在呼唤我,她鼓励我挺下去,走出了鬼门关之后,我就能看到灵魂了。”   楚璃瞪直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阴阳眼?”   楚母的声音挺虚弱的,她乏力极了,却还硬撑着:“一副肉身只能承载两个灵魂,但是我女儿的灵魂太过怯弱,只能被你压制住。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能和我女儿交谈,我甚至只能靠推断看出被压制的是才我的女儿。小姑娘,我就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好不好……她只是个高中生……”   楚璃还是没有从楚母的那番言论中反应过来。   直到何晏走到楚母的面前,楚母的目光放出一点锐利的神采:“何晏,你该不会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何晏紧紧地握着楚璃的手,低着头没有搭话。   楚母凄惨地笑了笑:“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为什么你对楚璃的态度这么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你以前和我说过,不要硬把你和小璃绑在一起,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小璃,你最讨厌她懦弱的性格。”   何晏定定地望着楚母,就像听一个悲哀的母亲控诉着抛弃她女儿的负心汉。   “你不爱我的女儿,但是你爱这个冒牌货。何晏,你说我对不对?”楚母声嘶力竭地喊道。   何晏承认得没有一点犹豫。楚璃现在学会关心楚母,尽量试着不忤逆她。何晏不会,他一切以楚璃为中心。楚母刚才那一番话,何晏都听见了,他听着就替楚璃难受。   楚母皱着眉头难受地捂住心口,苍老的脸颊上缓缓地淌下两行浑浊的泪痕。   楚璃这才听明白。楚母她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知道楚璃的身上有两个灵魂,同时也猜到被压制的应该是她的女儿,但是她不知道何晏也不是原来那个何晏,仅仅以为何晏是爱上了换了灵魂的楚璃而已。   楚璃想的没错。楚母劫后逢生后,所谓的能看到灵魂,就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色的雾状,就和高度近视眼摘掉眼镜就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楚璃身上不止一团,而是有两团,这让本就有些怀疑的楚母展开联想之后,更加奠定了她的怀疑。   这时,顾一安从病房外面经过,无意间看到楚母痛苦的神情,以为楚母再一次病发,跑到病床前仓促地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楚母没事,他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楚璃又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我说你这做女儿的怎么回事啊,三番两次气你妈妈。今天还连着你男朋友气你妈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楚璃掀起眼皮看他,嘴角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怎么会呢,这不是还有顾医生你来多管闲事吗?”   顾一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45章 【三章 合一】   顾一安对楚璃的认知有挺大的偏差。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挺有灵气,人也安安静静的,看着都挺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偏学人家早恋。   哪知道楚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彻底颠覆了顾一安对她的印象。   看那天生骄傲的小模样,皱着秀气的小眉头,语速不紧不缓,语气却冷冷清清的,像是冬日的清晨,他亲眼目睹晶莹剔透的露珠从树叶子上顷刻滑落,慢悠悠地一击,就猝不及防击中了顾一安心头那根软肋。   很久以后,顾一安回想起这短暂的一幕,细细品味着他当时的所思所想,倏尔恍然大悟,原来他对楚璃产生特别的感情并非偶然,而是早就溯源。只不过他看上一个妹子的缘由十分古怪,不喜欢温柔的,不喜欢文静的,偏偏对噎人的楚璃情有独钟。   若是顾一安把他这番心理活动放到网上那些论坛上,他必定能得到一个生僻的名词——抖m。   **   楚母压根不想看到楚璃和何晏两人,每次见到楚璃,楚母的心跳频率就会急速加快、血压会毫无征兆地升高,原本正常的指数就会变得各种不正常。   楚璃给她削的苹果,她一口不吃任由它腐烂。楚璃抽空去看她,她宁愿睡觉也愿意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楚璃去看望楚母的次数逐渐减少,从一天一次到一周一次,从每天放学去一次到每周双休日去一次。   再之后楚璃过去就会发现病房里肯定会有一个人照顾楚母。来的不是楚父,就是楚父替楚母招的护工。   楚父找来的这个女护工年纪很轻,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大不了楚璃几岁,长得挺眉清目秀的。女护工把楚母照顾得很好,端水擦身喂饭……说实话,做得确实比楚璃好多了。   楚璃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用说照顾病人。   她站在门口看女护工照顾楚母,心里本来是想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学过来,多多少少讨楚母一点欢心。   女护工在给楚母喂她特意煮的小米粥,这小米粥看样子是在锅里煲了很长时间了,香香糯糯的,入口即化。楚母今天心情好,温和的眉眼里浅浅地含着笑意,前两天的悲伤已经被抹去得差不多了。   女护工一口一口地喂楚母喝粥,楚母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喝完整碗粥后,她脸上的气色比刚才又好了一点。   楚璃今天来看楚母没通知任何人,连何晏都没告诉,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就来了。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上次楚璃也给楚母熬了点粥,是鱼片粥。她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楚璃这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女。   就是这样一个天生骄傲的楚璃,她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挽救一点自己在楚母心中的印象,特意找林月半从网上下载了鱼片粥的做法,按部就班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拿出了一份还能见得了人的鱼片粥。   楚母倒是喝了,就着楚璃递过来的勺子尝了一小口。   楚璃还没看到楚母把那口粥完全咽下去,楚母就立马又把它吐出来,捂着胸口,好像被恶心到的样子。她嫌恶地扫了一眼楚璃,然后吐出两个字:“好腥。”   楚母把碗筷推到一边,身体缩进被窝里,闷头就睡,再也不看楚璃一眼。   等到楚璃识相拿着碗筷出去时候,楚母才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这粥真腥,害得我午饭都不想吃了。”   楚璃提着保温盒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她很想告诉楚母,在拿来给楚母吃之前,她尝试过无数碗鱼片粥,鱼肉或粥璃只要有一点腥气的,她必定会扔到垃圾桶重新做一份。   现在端上来的这一份她尝过了,一点都不腥,虽然比不上大厨,但还算香甜润口,热乎乎的喝完会觉得很舒服的。   但是楚璃什么也没说。楚母才不管楚璃做了多少份鱼片粥、也不会管她处理鱼肉的时候手心多出多少道痕迹。   楚璃如果只是类似那个女护工的陌生人,楚母倒会和颜悦色地以礼相待。不过楚璃不是陌生人。楚璃在楚母眼里,就是个是害她女儿不得逃脱囚牢的罪犯。   是仇人,不是陌生人,更不是亲人。   ……   楚璃的存在感一向很强,即使她穿着一身黑然后一声不吭地站在角落里,她也竖于熠熠闪光的那个。   很快,楚母就发现了楚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楚母淡淡地扫一眼楚璃,目光里暗藏的仇恨却出卖了楚母的内心。楚璃扯起嘴角对楚母笑了笑,楚母没有会笑,更不可能主动去招呼楚撸。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继续旁若无人地和女护工笑着说话。   楚母没有招呼楚璃,楚璃也没有离开,大约站了有一个半小时,楚璃发现自己的腿都站得抽筋了才考虑要不要回去。   楚璃往里面看了一眼,吃完午饭的楚母已经缩进被子里沉沉地睡去。护工小姐应该是大学生,即使是打工兼职也不忘记学业,坐在椅子上拿了本英语四级的参考书默背。   楚璃能看出来这护工在努力控制不发出声音,生怕自己背诵的动静会吵醒楚母。   这护工一开始以为楚璃是某家调皮的小孩到病房里来玩的,就没有管她。后来一想,不对啊,这小孩怎么看都是高中生了,还一站站在门口一个多小时……   护工对楚璃心生一种敬畏之情。她放下手中的四级英语,揣着疑惑一步一步地靠近楚璃,生怕楚璃是什么洪水猛兽。   直到她和楚璃只剩半米的距离。   女护工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近看这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长得比普通小姑娘好看太多……   女护工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看的《寻灯记》,茅塞顿开,指着楚璃惊叫道:“你不就是那个楚辞公主吗?天……我见到明星了。”   楚璃沉默的目光往楚母的方向看去,这个举动虽小,却彻底惊醒了女护工。   两片红霞腾地窜上了女护工的脖子。刚才她那句话脱口而出,分贝太高,楚母耳根子浅,听到一点动静就容易从梦中惊醒。幸亏她及时收声,才不至于真的把才进入睡眠的楚母吵醒。   女护工心里觉得愧疚,她不想吵醒睡眠中的楚母,又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见到明星的激动之情,她有一大堆问题想问楚璃。这部电视剧里,有人喜欢女主角,有人迷上了男主角,就她一人,独独守着她的小众喜好——独独对敢爱敢恨的楚辞公主心生好感。   于是女护工压低声音,对着楚璃又重复了一次,语气中难掩兴奋之色:“你是不是……那个演《寻灯记》的刁蛮公主?”   “你认错人了。”楚璃说。   女护工愣了一下,怏怏地摸摸头发来掩饰她的尴尬:“是这样啊…我好像真的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其实她原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楚璃的五官辨识度太高了,很难有人把她认错,除非是脸盲。   可楚璃的态度又太明确,一板一眼地说话,又一板一眼地看着她,除了认错人这种情况,她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这病房里的……是你的亲戚吗?”女护工眨了几下眼睛,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不进去呢?”   楚璃往里面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背对着她们的楚母,大概是听到了女护工邀请楚璃的话,掩藏在棉被下的脊背微微一僵。即使隔得这么远,楚璃也能感受到楚母极不欢迎的情绪,身体的条件反射是一种最自然、最明白的表达,楚璃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楚母只是在躲她,过几天就好了。   因为楚璃能感受到,楚母不是在躲她,而是在害怕,害怕这个把她亲生女儿压制得死死的坏蛋。   楚璃迟迟没有回答她,女护工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   “不是。”楚璃摇摇头,“她不是我亲戚。”   女护工伸出手,迟疑了片刻:“那你……”她想问,那你怎么站在这里这么久。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楚璃也没听完,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又毫无留恋地离开。明明还是刚才那么拽拽的样子,女护工远远地望着她亭亭的背影,总觉得有点萧索的味道。   女护工用力甩了下头,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一股脑儿清出去,深深地呼吸病房外的新鲜空气。   病房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闻久了连鼻子都坏掉了。帮老人端茶送水、擦身洗衣,甚至还要陪着她上厕所……要不是这份工作赚的钱多,她才不干。   女护工不满地撇着嘴,过了一会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作出她习以为常的伪善模样,慢悠悠地走进了病房,轻声细语地问楚母:“阿姨,今天晴天,太阳大,过会儿我带你去晒晒日光吧。”   楚母疲惫地搓揉着眉心,这几天她真是身心俱疲:“刚才那个小姑娘走了?”   女护工讶然地说:“走了……她说她不是你亲戚,我就没好意思邀请她进来。”   楚母不明觉厉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良久以后,楚母才幽幽地冒出来一句:“她瘦了没?”   我才见她一面,我哪知道她瘦没瘦啊!女护工心里这么埋怨,嘴上可不敢说,毕竟她拿人家工资,这位真算得上是她的衣食父母。女护工只好含含糊糊地说:“瘦了吧,看起来像竹竿似的。”   楚母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下次她再出现在这里,就让她进来吧,我得狠狠批评她一顿。”占着自家女儿的身体,却不好好照顾,本来就没几两肉了,偏偏还要变瘦。真是气死她了。   女护工隐隐约约猜到了楚母和刚才那个小姑娘的关系,差不多就是一对吵架的母女罢了,她还以为有什么花头。她不敢忤逆楚母,只好点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没想到楚璃这一次走后,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出现。   倒也不是楚璃真被楚母伤透心了,而是高考在即,楚璃没时间去看望楚母。自从楚母生病之后,楚璃真的改变了好多,连以前最看不上的学业和考试都知道要用点心,高考马上要到了。   楚璃前段时间还会问一问何晏想要去什么学校,这段时间干脆连问都不问,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到了学业上。   认真听课、按时写作业的楚璃太过稀奇,引得林月半偷偷观察了楚璃好久,就怕楚璃是外星人变的。   有一次,楚璃竟然还举手回答问题,更是把林月半吓了一跳。   楚璃的回答是错误的,但是没有任何人笑她,连老师都欣慰地冲她点点头。楚璃坐下,林月便掐她的脸,摸她的脖子,用手背贴她的额头,不由地蹙起眉头:“不是易容的,也不是整容的,更没有发烧……”她用原子笔的笔尖戳向楚璃的鼻尖:“说,真正的楚璃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楚璃无语地把原子笔从林月半的手中夺回:“别闹。”   林月半不甘心地凑近楚璃的脑袋:“我没闹啊,就是觉得你很不对劲。”她捧起楚璃的手,两人深情相望,“亲爱的,你告诉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楚璃翻了个白眼,“我在扮演。”   “啊?”   “我在扮演真正的楚璃。”楚璃喃喃道,“这样……她是不是会开心点?”   林月半没听清楚,但她也不敢再问,楚璃她像是被打磨光滑的璞玉,更像是被扒光了刺的刺猬,原本的张牙五爪、原本的棱角,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磨平。   林月半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以前她觉得楚璃脾气太坏了,需要改一改脾气,现在她倒是觉得,这种周身散发着气场的楚璃也挺好,至少还是他们认识的楚璃……   时间过得很快。   楚璃他们经历了一模、二模、三模,最后走向了高考的考场。   考完回来,楚璃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事情做。   那天何晏来接她,和林月半以及竹竿儿去一家牛肉面馆大搓了一顿。竹竿儿一开始还觉得牛肉面馆太寒酸,配不上他们这种准大学生的气质,强烈要求换地方,改到白荫街对面新开的那家法国餐厅,立刻被林月半以自己不会使用西洋餐具驳回。   等到牛杂面端上来,那口滚烫的热面吞进竹竿儿的肚子里,他才不后悔选这家面店,满足感慨道:“这家牛肉面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面。”   “乡巴佬。”林月半嫌弃地说。   竹竿儿怒了,他一扔筷子:“到底是谁比较乡巴佬?这年头谁还不会用叉子和道具?就你了吧!呵呵……”   楚璃适时地举手,淡定地表示她也不会用那些西洋玩意儿,并且替林月半抱不平。   “……”竹竿儿深深地吸着面碗里的肉香气,把希望转向看起来高贵冷艳的何晏。   何晏微笑地摇摇头:“我也不会用。”其实何晏是会用的,他那一口流利的英文就是和西洋人打交道时学会的,不至于连西方餐具都不会使用。   可是何晏有个原则,永远和楚璃站在一起。   在这个原则的前提下,别的都不是原则。他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可以把阴的说成阳的,颠倒是非,何晏最有这种能力。   受气的竹竿儿化悲愤为食欲,捧起面碗猛喝了一大口面汤,豪迈地用手抹嘴唇:“爽!”   和他清秀的外表一点也不搭边……   好巧不巧地,楚璃来了电话,是周采栗。那边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系她了,楚璃都快忘了她认识严子重,更不用说是周采栗。   或许这个时候宁非离站在她对面,她还要想很久,然后问一句:“你是谁?”   楚璃接起电话嗯了几声,然后掐断,坐着看何晏把他碗里的牛肉一块一块地移进楚璃的碗里。   她咬了一口牛肉,汁水充沛,肉香四溢,实乃好肉。   楚璃阴霾的心情瞬间被这良心的牛肉面给治愈了,她一下一下地咬着筷子:“何晏。”   何晏扭头,看她一脸懵懂又可爱的模样,心都要化开了。他抽了几张纸巾,耐心地把楚璃嘴边喝汤留下的污渍,一点一点地擦干净:“怎么了?”   楚璃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何晏看着她笑:“因为我爱你啊。”   楚璃怔怔地望着何晏……这次心都要化开的变成了她。   这句我爱你啊,随口又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与生俱来。何晏甚至没有给楚璃一点准备,楚璃可以说是猝不及防,压根没想到何晏会这么回答。   同样被虐到的……还有林月半他们。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何晏会在大街上、一家牛肉面馆里说出‘我爱你’,说得那么自然,好像那句表白已经在肚子里打了无数草稿。   楚璃表面极为镇定,不回答也不表示,继续吃她的牛肉面。   何晏也没想楚璃有什么表示,他那句话本就随心一说,根本没想过楚璃会有什么反应。   一次性筷子卷了好几圈面条,楚璃把它们全都送进嘴里,等到咽下去之后,她才小声地嘀咕说:“我也爱你。”   声音又小又含糊,只顾着埋头苦吃的林月半和何晏两人根本没有听见。   何晏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左手放下,然后握住了楚璃的手指。   **   吃完牛肉面,林月半他们觉得不够过瘾,强烈要求找个地方唱歌。于是他们几个人就在附近找了家ktv包夜场。楚璃不怎么会唱歌,何晏也没兴趣。即便这样,有林月半和竹竿儿两个人,这个包厢就冷清不下来。   特别是林月半,抢了麦克风以后死也不罢手。她还特别喜欢唱神曲,什么死了都要爱啊,最炫小苹果啊,忐忑啊。她真是爱死了这种雷红雷红的歌曲。   包厢里都是林月半一个人的嚎叫声,偶尔会□□来一个清越的男声捣乱,那是竹竿儿在表示他的不满。   唱到后来,他们两人都唱累了。林月半摊在地上再也唱不动,她有气无力地往竹竿儿身上一推:“喂,陆同,去前台那几瓶雪花来。”   这种场合怎么着也要来一个不醉不归吧,林月半想。   竹竿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裤子上被沾到的灰尘,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我不要雪花,我要青岛。”   结果竹竿儿真带来好几罐青岛啤酒。“哗啦”一声,竹竿儿怀里的啤酒罐子全掉在了地上,差点砸到林月半的脸上。   林月半佯装怒意:“你差点把我的脸砸扁了你知道吗?!”   竹竿儿不屑地哼道:“不用砸你的脸就够扁的了,我一直觉得你和你家那只宠物有十足的夫妻相。”   林月半一惊,立刻用手摸摸自己嫩滑的小脸蛋,不相信地嘟囔着:“哪有?”   她是猫狗爱好者。爷爷奶奶家养了条哈士奇,自己家里养了只大饼脸加菲猫……竹竿儿指的应该是她新家的那只加菲。   竹竿儿不再继续这个话茬,他“啪”地打开一瓶啤酒,猛灌了一大口,冲着楚璃她们摇晃了几下啤酒罐,扬眉问道:“你们不喝吗?”   何晏知道楚璃不善饮酒,正想拒绝。   楚璃却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拎起一罐啤酒,快速地打开,仰起脸往自己嘴里灌。   何晏连阻止都来不及。   几秒过后,楚璃的脸就如何晏所预料的由白皙往通红发展……显然是有点醉了。   红通通的楚璃引起了林月半极大的兴趣,她动不动就捏捏楚璃的脸。要是平时楚璃肯定不让她捏。喝醉酒的楚璃又乖又萌,还仍由她捏脸,林月半真是爱不释手。   何晏看不过去,满脸不悦地把楚璃从林月半的魔爪里夺回来。何晏坐在沙发上,楚璃就歪在他的前面。   他哭笑不得地抹掉楚璃嘴角的酒渍,伸出两枚手指:“这是几?”   楚璃打了个酒嗝:“二。”   何晏没想到地扬了扬眉毛,伸出三根手指在楚璃眼前晃了晃:“那这个呢?”   楚璃瞪着她迷迷糊糊的大眼睛,歪着脑袋说:“二啊,你怎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糊弄。”   何晏和楚璃对视了好一会儿,楚璃还是那副‘我骄傲,我自豪’的表情。   他忍不住握着拳放在唇边,来掩饰他掩饰不住的笑意。   楚璃还是一脸懵懂,她都不知道何晏在笑什么。   林月半酒量也不行,但她喝醉酒没楚璃那么安静,而是撒泼似的发酒疯。她突然回光返照,从地上爬起来,说一定要点一首分手快乐来庆祝他们高考结束……   竹竿儿想拦着她,却怎么也拦不住。   最后,其他三个人一脸无奈地听林月半唱分手快乐。   快到结束的时候,何晏猛地发现楚璃坐在旁边嚎啕大哭,任他怎么问她原因都不肯说。   竹竿儿一脸很懂地摆摆手:“何晏你别紧张,就是有种人发酒疯会哭的,你让她发泄发泄就行了。”   “嗯。”何晏哭笑不得,他抱着楚璃柔声哄她,眼底深藏的温柔都能掐出水来。竹竿儿躺在地上,背靠着沙发,颓废地喝着啤酒。他看见何晏的嘴唇抵在楚璃的耳边说着什么,楚璃咯吱咯吱地笑,一点也不像他平时认识的楚璃。   真*虐狗。竹竿儿继续猛灌自己啤酒,明媚地忧伤着……差点仰望四十五度角流泪。   也不知林月半唱了多久,竹竿儿喝了多少酒,不知道楚璃傻了多久,何晏安慰楚璃了多久……反正在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四个人都逐渐进入睡眠。   有美美地睡在沙发上的,有糙汉地玉体横陈在冰凉的地板上的。   林月半就属于后者。她身上披了件竹竿儿恩赐给她的外套,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到了后半夜,林月半被尿意憋醒,她默不作声地睁开眼睛,起身想要去洗手间。   因为是ktv,即使是半夜,外边还是歌舞升平,包厢外面有一条四通八达的走廊。走廊上温暖的灯光洒进窗户里,投影在地面上。   这让整个包厢就算关了所有的灯,也足以看清楚里面的人和物。   林月半头疼地揉着额角,她漫不经心地往四周望去,结果看到沙发上有两个人影,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她好奇心重,擦亮眼睛专注观察那两团人影。   嗯……左边的是楚璃,右边的是何晏。   他们两人在接吻。   林月半困顿地想。   什么?!林月半心脏噗通弹起,她揪着眉毛使劲往沙发上看,确定那两团人影是何晏和楚璃。   何晏把楚璃整个人都抱在怀里,黑发扫着楚璃的眼睛。气氛浪漫又旖旎,林月半舍不得把这美好的气氛打破。   她打算把尿意重新憋回去,小心翼翼地从半坐的姿势恢复到躺下的姿势,生怕惊扰到这一对。   暧昧的水渍声在这静谧又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其突出。林月半想要不听见都难。   她闭上眼睛,用手指堵住耳朵,打算采取数羊这种传统的入眠方式。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个吻,两个吻,三个吻……   渐渐的,林月半在这个充满粉红泡泡的空间里,再一次进入了睡眠。   翌日清晨,他们付完包厢过夜的钱,结伴去吃早饭。   早饭选的是一家有名的生煎包子店。竹竿儿回想起他们昨天的晚饭,又看了看放在他面前的豆腐脑配生煎包,不由感慨道:“这两顿饭之后我们算不算是各奔东西了?”   原本这时候该是林月半接话的,罕见的,林月半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竹竿儿不满地拍她的肩:“喂,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林月半这才回头看他:“啊?”显然是没听见竹竿儿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林月半羞红着半张脸,往楚璃和何晏那边看了一眼,又马上把视线收回,愣愣地吃生煎。   她咬了一口生煎,汁水泛滥,喷在了林月半的衣襟上。   竹竿儿无语极了。   林月半欲哭无泪地用纸巾擦着衣襟上的污渍,总算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放在了脑后。   竹竿儿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戳生煎包:“林月半,考完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比如志愿填去什么地方,还有你想选选什么专业……”   这个话题比较严肃。   林月半放下筷子:“早就想好了。我要考b大美院。”   竹竿儿嘴巴张大,眼睛瞪大,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像是没想到林月半要跑到b省这么远的地方去读书。   至于林月半要念美术,竹竿儿倒是不觉得稀奇,毕竟林月半除了八卦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画漫画了。她对美术有特别的感情。   林月半接着问:“那你呢?陆同,你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竹竿儿道:“我没想好。”   林月半推了他一下肩膀,挤眉弄眼地说:“骗谁呢,你成绩挺好的啊,怎么可能没想好。”   “我父母想要我留在本地念书,我应该不会反抗他们。”竹竿儿思考了片刻,双手一摊,他转向楚璃,“别问我的了,问问我们小阿璃的志愿!”   楚璃冷冷地看着竹竿儿。   何晏嗤笑一声,把生煎包子塞进竹竿儿的嘴里,然后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手:“陆同,以后说话的时候长点心。”威胁的味道扑面而来。   竹竿儿的脸色都快憋成了猪肝色。   楚璃舀起一勺滚烫的豆腐脑,太热,她不敢吃,就在使劲地用嘴巴吹它。   终于把豆腐脑放进嘴里后,楚璃才幽幽地望向何晏的方向:“昨天周采栗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她已经在u影大好招呼了。”   “你决定以后都要呆在娱乐圈了?”何晏问。   楚璃支着下巴:“我觉得挺好玩的,比死读书好玩。”   何晏微笑地看着楚璃,然后他说:“好。”   这句好,就意味着何晏本来的志愿全部破产,他一定会去和楚璃一样的城市,或者直接找个u影隔壁的学校。   无论去这个学校,何晏要浪费掉多少的分数。   他们坐在早饭摊子前,耳边时不时传来夏蝉“知了”“知了”的叫声。   林月半突然拍手说:“好开心啊,我们要拥有平生最长的暑假了。”   这回竹竿儿由衷地露出了微笑,连楚璃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楚璃她不喜欢读书,所以喜欢各种假期。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初中女生,聚在远处对他们几人指指点点。   ☆、第46章   林月半觉得好奇,低声询问他们:“这些小学妹……跃跃欲试的,是要干啥呀?”   “你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大明星吗?”竹竿儿说。   转眼便看到那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涌过来,朝着他们的方向。   林月半正襟危坐。   一个短头发的萌妹子被推搡了过来。   萌妹子挂着紧张的笑脸,小心翼翼地靠近楚璃,拿出她的粉红色笔记本,双手捧在楚璃的面前——   “公主,你能给我们带宁非离的签名吗?”   在场所有人的笑容都僵硬了片刻。他们以为这群人是来找楚璃要签名的。   楚璃最淡定,她冷冷清清地瞟了一眼面前的初中女生,把女生举在半空中的笔记本推回去:“不好意思,不行。”   短发萌妹似乎很失望,泫然欲泣道:“为什么?”   楚璃说:“因为我和他不熟,我很难给你带回来签名。”   短发萌妹呆呆地注视了楚璃好几秒,大概信了她这是句真话,断断续续地问道:“那顾菡菡呢?公主你能要到顾菡菡的签名吗?”   竹竿儿皱着眉头和林月半对视,他的表情写满了疑问:顾菡菡是谁?   林月半小声地咬耳朵:“是楚璃演的那部剧的女主角。”   闻言,竹竿儿便不说话了。   楚璃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眼前的小姑娘保持对视,眼神犀利又刁钻,语气却十分平静:“既然你都叫我公主了。试问,哪有公主低声下气地问别人要签名的?嗯?”   年纪轻轻的初中小学妹,没见过世面,也没见过楚璃这样说话恶毒的大姐姐。她被对方抨击得体无完肤,委屈地扁扁嘴,像是要大声哭出来。   却被楚璃即使制止:“流眼泪是最懦弱的、用来排解压力的手段。”   短发妹眨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扁扁嘴把眼泪收了回去。   楚璃转头对何晏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走吧。”   何晏哭笑不得地瞟了一眼楚璃旁边的小姑娘,轻轻地咳嗽说:“好。”便把钱留在了餐桌上。   楚璃站起来,等到何晏过来牵她的手。何晏考虑到旁边有外人的存在,没有主动握住她的手。楚璃的背影僵硬了片刻,重新仰起她高傲的天鹅脖子,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向前走。   竹竿儿和林月半紧紧跟随而上。   他们昂首阔步地往前走,耳朵却留在了前几分钟待的那个面馆里。短头发的小姑娘被她众多的小伙伴包围住,叽叽喳喳地讲些什么。   ——萌萌,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姓楚的。是她给脸不要脸。   竹竿儿在心里大叫:哇哇哇,初中生就知道说给脸不要脸这样的狗话,以后还得了。   ——就是就是,她不就是一个三线的演员吗?用得着拽成这个狗样?   楚璃冷哼:谁说我三线了,我根本没有线!   ——唉,我家大宁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演员呢?太可悲了……宁宁就应该和菡菡在一起,太般配了。   何晏上前牵住楚璃的右手,楚璃甩开他,抬起头不甘心地问:“现在舍得牵我的手了?”   “刚才那种情况没办法,要是闹出绯闻了怎么办?”何晏失笑   道。   楚璃一字一句地纠正道:“绯闻都是炒作出来的,我们不是绯闻,我们是真的。”   “……”林月半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抽着鼻子说,“怎么办,竹竿儿,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竹竿儿感慨地耸耸肩:“那是你鼻子太不灵敏了,这味道我早就习惯了。”   ……   “还有,我这种三线明星是不可能有绯闻的,何少爷你放心好了。”楚璃补充道。   这幅样子的楚璃太难见到,何晏觉得新奇,他问:“哦,那三线明星,刚才那几个小粉丝是不是惹到了你?”   楚璃摆摆手,无所谓道:“人家只是小姑娘而已。”   意思是说她没有生气?何晏想,也对,楚璃并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个性。他摸着鼻子说:“嗯……既然是小姑娘,就不用计较她们。”   突然,走在前面的楚璃停下脚步,她口气无比冷淡:“何晏,可是我也是小姑娘。小姑娘和小姑娘之间的斗争,怎么就可以算了呢?”   何晏一怔,愣是没有揭穿她:“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楚璃抱着胸,指指前方的小卖部:“我要吃冰激凌,你去给我买。”   “好。”   二话不说,何晏就迈开长腿,往那家小卖部跑去。   楚璃远远地望着何晏高大挺拔的背影,疲倦地垂下了眼帘。她告诫别人眼泪是廉价货,是没有用的,是懦弱的表现,可前一天晚上她刚刚借着发酒疯大哭了一场。   人都是脆弱的,也包括她自己,脖子抬久了终究会觉得累。   林月半和竹竿儿静静地走到了楚璃的身边,林月半冷不丁拍了拍楚璃的肩膀,差点把楚璃吓了一跳。   “何晏他去干嘛呀?”林月半好奇地望着远处何晏越来越渺小的背影。他好像在和小卖部里的老板娘交涉些什么。   楚璃双手放进口袋里,明明是晴空高照的艳阳天,她突然觉得有点冷:“去帮我买冰激凌了。”   林月半翻个白眼‘啧啧’两声:“何晏对你真好。”   楚璃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刚刚我可是听到了,你说你自己也是个小姑娘。小璃啊,你上次不还一直强调说让别人别老把你当做小姑娘嘛……哈哈哈哈,被打脸了吧!”   楚璃看完林月半一系列浮夸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说:“这不是打脸。这是我在对何晏撒娇。你不懂。”   “……”秀秀秀!你不知道秀死快啊!   林月半嫉妒地散发出她单身狗的怨念。   然而,林月半也不知道,她的一句戏言,一句极为正常的怨念,很快就得到了实现。所谓一语成谶,也不过如此。   ……   楚璃那天觉得冷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烧了。而且那天她还吃了何晏给她买的冰激凌,毫无意外地加重了她的病情。   楚父工作忙,又要照顾重病住院的楚母,压根没时间照顾她。更不用说表面上还僵持着母女情份,实际上已经恨死楚璃的楚母。   照顾楚璃的大任就被何晏主动揽了过去。   何晏提前成为了一名家庭主夫,替楚璃穿衣、洗衣、做饭、喂饭。所谓二十四孝好男友,也就他那样了的吧。   也幸亏他们已经高考结束,否则何晏还真抽不出时间来照顾楚璃。   他们几人的高考成绩也已经出来了。   何晏稳定发挥,分数全校第一,不出意外u大是肯定能上的;林月半考得一般般,但她可以靠之前的艺考拉分,分数完全够她上心仪的美院;连楚璃都超常发挥,考了一个她的历史最高分。   就只有平日里成绩不错的竹竿儿,这次马失前蹄,分数只能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二本,比林月半能上的那个美院还落了一个等级。这几天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谁都不放进来。   关于竹竿儿被禁闭在家中的事,还是林月半来看望楚璃时带来的消息。   楚璃这感冒来得匆匆,这发热也来得离奇,去医院看过好几次,医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开了几瓶盐水和几盒药给他们。何晏只能按照医生的吩咐,按时给楚璃喂药。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就这样,何晏照顾了楚璃好几天,楚璃也在床上睡了好多天,不过还不至于烧糊涂。她的神志十分清楚,也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就是比平常更粘人了。   一天傍晚,何晏要去超市购买点储备食材,他带上钥匙,刚想出门,就被匆匆跑过来的楚璃叫住。   “何晏,你去哪里?”由于生病,楚璃的声音嗡嗡的,软软的,糯糯的。就算没撒娇,听起来也像是在和何晏撒娇。   何晏转身,先盯着楚璃的脚看了几秒,发现她是穿着拖鞋跑出来的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温声回答:“家里冰箱没有食材了,我要去采购一些来。否则今晚我们都要饿肚子了。”   楚璃眨巴几下大眼睛:“可是我困了,我想抱着你睡觉。”   这几天,楚璃和何晏都睡了同一张床,楚璃习惯每天抱着何晏的腰,枕着他的手臂,然后进入梦乡。   何晏想了想说:“可是有一种药必须得晚饭过后吃。”他靠近楚璃,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我去去就来,然后做好吃的给你吃,你先睡,做好了我会叫醒你的。”   楚璃的肚子确实饿了,但是比起饿,她更困。眼皮子使劲往下掉,现在能保持正常和何晏交谈,她已经是拼尽最后那点意志力了。   “好。”楚璃想了一会儿,就点点头,“我先去睡觉。你快点回来。”   何晏弯下腰把楚璃一把抱起,稳稳地走进她的卧室里,把楚璃放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提起被子帮她盖好。   “公主,我去去就回来。”何晏在楚璃的耳边说,浅浅的呼吸声打在她的侧脸上。   楚璃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何晏,何晏抚摸过楚璃的脸颊……   两人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个吻。   ☆、第47章   何晏搬进楚璃家后,频繁地出入附近的一家中型超市。   他挺拔的身影,突破芸芸众生的高颜值,以及那‘忽如一笑春风来’的迷人微笑,使得这家超市的收银妹早已垂涎三尺,恨不得偷他钱包里的身份证撸一万遍,以成全她望梅止渴的心灵。   收银妹长得其实不错,就是人有点小胖,一身肥肉把超市统一的工作服裹得紧绷绷的,一口地包牙……笑起来真要人命。   何晏每次来这家超市,都会敏锐地发现,总有一道火热的视线,孜孜不倦地追随着他。他一转头,那道视线又会立刻收回去。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他的身边都会出现这样的追随者,所以何晏对这种炽热的目光,早就已经习惯彻底了。   他把冰箱该扩充的食材通通放到购物车里。没过多久,早已熟练这一流程的何晏,推着购物车来到了收银台前。   近看……真是更帅啊!!!   收银妹心脏‘砰砰砰’乱跳,她把何晏买的东西全都放在购物袋里,娇羞地说出一个数字。   何晏点点头,打开皮夹,拿出几张人民币递给收银妹。   收银妹小心翼翼地把钱捧在手心里,一脸希冀地望着何晏,眼睛里全是粉红泡泡:“先生,你买东西我做主给你打八折,你能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说着,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一寸照也行!”   何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为难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的肖像权属于我的太太,不方便给别的女士。”   收银妹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有太太了啊。怎么可能,你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何晏忍不住轻笑一声:“没办法,相爱这种事不论年月,遇到了就是遇到了。”   “说的也是,呵呵,呵呵。”收银妹的胸口中了好几箭,她尴尬地把购物袋递给何晏,“下次先生带太太一起来啊。”   何晏接过购物袋,扬了扬眉问:“和我太太一起来,还能打八折吗?”   收银妹理直气壮地回答:“不,先生,你知道打八折这种事我是没办法做主的,我只是替人家打工的打工妹而已。”   何晏笑笑不置可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加快语速说道:“不好意思,我太太还回家等我做饭,下次一定带她一起过来。我们就住在这个小区。”   时间紧急,何晏还没等对方接话,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   何晏转开门锁,把大门关上。   大厅里一片漆黑,他走之前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是怎么样的。何晏打开罩灯,顿时,客厅变得亮堂堂的,温暖的灯光打在地板上,倒映出一圈一圈斑驳的光影。   何晏想楚璃应该没醒,舍不得吵醒她,就先换鞋,把从超市采购来的食材放回到空荡荡的冰箱里。他把冷藏室的空间塞满,思考了片刻,打算从里面拿出几样今天要用的食材。   西红柿炒鸡蛋。   楚璃对这道家常菜最念念不忘,楚母住院之后,就没有其他人给她煮这道菜了。   何晏心里这么想着,就从这花花绿绿的食材里取出一只番茄和两只鸡蛋——她虽然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但更喜欢吃里面的鸡蛋,番茄顶多就用来调调味。   ……   大半个小时之后,四菜一汤完成。何晏熟练地把这些饭菜搬到客厅的餐桌上,洗手,然后摘掉挂在他脖子上的围裙。   粉红色的围裙吊在厨房间的挂钩上。   何晏突然想起来,他最开始挂这条围裙的时候,还是在一周前,楚璃即使发着热,也要坐在厨房间外面的小板凳上看他做菜煮饭。   楚璃拖着她新买的小兔子粉色拖鞋,把两条腿往上往下地晃动着,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何晏,我买这条围裙是给我自己挂的,没想到你挂上去更合适啊。”楚璃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   他无奈地回过头来,右手还拿着锅铲,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楚璃捂着肚子笑得更开心了。   或者说何晏已经很久没看到楚璃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了。   他故作滑稽地转转锅铲,笑着摊摊手说:“谁让我是公主殿下的御用厨师呢?”   **   做完这一切,何晏再一次看了眼手表。   六点四十八分。   楚璃不过睡了一个小时多四十八分。何晏沉思片刻,还是想让楚璃多睡一会儿。这几天她发热,身体难受,夜里都睡得不好,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他还真不忍心打搅她。   菜冷了可以再热,这没关系的。   何晏轻手轻脚地走进楚璃的卧室。同样的,卧室里没开灯,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静默地走到床边,脱掉鞋子,躺倒床上,伸开双臂稳稳地抱住楚璃。   瞬间,温香软玉就在怀里。   何晏也没什么旖念,牢牢地抱住楚璃就想睡一觉。说实话,这几天,他也挺累的,照顾一个病人没想象得那么容易。比起身体上的劳累,他心里觉得更加疲倦。   其他人看来,何晏真是把楚璃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在何晏心里,他还需要细心再细心,谨慎再谨慎,生怕楚璃出现什么纰漏。   还有……最重要的是……   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发热会演变得那么厉害,发热那么长时间,都是低烧,从未烧到高烧,但也从未退烧。   楚璃没有流鼻涕,没有咳嗽,没有一切感冒的征兆。   就是发低烧。   连医生都想不通,而且无药可施,只能大致配了几副药让何晏带走。   楚璃不相信西医,他也带楚璃去中医院看过,同样的,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何晏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楚璃。有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就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离了一样。   **   夜晚,街边窸窸窣窣地下起毛毛细雨,不过睡了一会儿的何晏突然醒来。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何晏再次看了看时间——七点十三分。   他沉着呼吸思考了很久,忽然恍然大悟,想出关键所在。   体温!楚璃的体温明显比刚才高了好多。这个念头在何晏的脑海里转瞬即逝,他仓皇地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用手背去测量楚璃额头的温度。   灼热的感知告诉他,楚璃的体温真的不对劲。   何晏立刻打开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温度计。他用酒精棉将就擦拭了几下,掀开被子,把温度计夹到楚璃的腋下。   何晏不停地拍打着楚璃的脸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有两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证明这个房间里真的有两个人的存在。   何晏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几分钟过后,他把温度计从楚璃的腋下拔.出来——   就着灯光,他读出了楚璃的体温。   何晏忍不住提起了呼吸。就在差不多的时间,他拨通了附近一家医院的急诊。   “女,楚璃,东阳a区小星花苑。”何晏尽量冷静地把楚璃的情况告诉对方,“征兆:持续两周左右的低烧。两周后的傍晚,昏迷不醒,发烧至41度。”   说到后来,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声音都颤抖得不行。   掐断电话,何晏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想一直一直地守着楚璃。   “你给我醒来。”何晏拂过楚璃的脸颊,脸颊微微凹陷,嘴唇不停地颤抖。他靠近楚璃的唇边,从喉咙底部发出声音,无助而痛苦,“只要你醒来,我就把没有告诉你的事情全都告诉你。只要你醒来,我就把我做的错事一件一件地摆在你的眼前。就算……就算因此,你不要我了也没关系。”   “只要你醒来。”   何晏冰冷的薄唇摩挲着楚璃的嘴唇。   要是楚璃还能有感觉,她一定能感受到嘴唇边咸涩的液体……   何晏怔怔地抹了一把脸,突然大笑着说:“看我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夜晚,他的声音像晚风,轻轻地吹进人的心头,在黑幕中散发着最后那点希冀的微光。   **   楚璃被送进了和楚母一家的医院。那个大学生女护工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惊诧地看到了躺在支架上的楚璃。她记起楚母交代她的话,便一边向要好的小护士打听,一边把楚璃生病住院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楚母。   楚母知道这件事后十分纠结,在心理上,她想要过来看楚璃,毕竟那是她亲女儿的躯壳,她不能不管。要是她女儿的脑子被烧坏了……这该谁来陪?!   但是她又拉不下这老脸。   身体日渐康复的楚母已经能够走动,白天的时候,她在病房里面踱来踱去;晚上的时候,她不好好睡觉,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就是在纠结要不要去看楚璃这件事。   楚父还不知道楚璃就躺在楼下的事情,平日里忙,没人告知他这件事情,他便不知道,夜里他需要陪楚母,楚母憋着不说,他就更不知道。   于是,明明女儿就在同一家医院。这两位做父母的,却没有一个走下来看她。   何晏更是谁都没有告诉,连对林月半他们都没有说。   医院没有诊断出楚璃到底得了什么病,四十一度不算低,如果长期这样下去,肯定是要烧坏脑子的。最大的问题是,高烧使得病人昏迷不醒,如今看来,病人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第48章   这期间只有何晏一个人守在楚璃的身边,时时刻刻地等待她能够醒来。   别人不知道楚璃生病的事情,便也不可能突兀地出现在病房里。也不知道顾一安在哪里得到的消息,刚下手术室就匆匆地来看卧病的楚璃。   顾一安走进病房,他就看到……何晏坐在病床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小女友,即使楚璃像个睡美人一样沉睡不起。   何晏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以为是最近这几天为楚璃换吊针的护士,正想起身为她腾开点位置,下一刻他就略有些惊讶地听到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男声。   “不就是感冒发烧吗?用得着时刻守候在这里?”顾一安嘲讽地扬眉,嘴角保持着哂笑的弧度,今天的他罕见地戴了一副框架眼镜。白大褂、细框架,衣冠禽兽的模样任哪个妹子看到,都会心花怒放。   然而衣冠禽兽的毒舌指数能让所有妹子退避三舍。   “呵,顾医生,有本事你发烧两周试试?怕是手术刀都握不住了吧。”何晏的语气阴鸷无比,像是淬了□□。   顾一安闻言立刻去看何晏的脸色:“什么?发烧两周?”掩饰不住的讶异。   他只是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小护士们八卦,七嘴八舌地说‘他们医院近期住了个发烧的小明星,小明星的妈妈也住在他么医院’。顾一安才知道楚璃因为发烧生病住院了。   不过当时他正好有一台手术要做,抽不出时间去看她。   等到手术做完了,顾一安想起楚璃住院的事,便顺从自己的心意到了病房。没想到病房里除了卧病的楚璃,还有坐在一旁的小男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会说出那样刁钻讽刺的话。   ——不就是感冒发烧吗?用得着时刻守候在这里?   要是几个月前,顾一安打死都不相信他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作为医生,他的脾气是不够好,但是他的医德却是有目共睹的,否则当初顾一安也不会责备楚璃忽略楚母。   至于发烧两周……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持续发烧足足两周?早就烧坏身体了。   顾一安不安地把手伸出来,想去用手背测量楚璃额头的温度,被何晏一下子拍回去。   “顾医生的体表是人工温度计吗?如果不是……”何晏的表情不温不火,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如果不是,那么就请顾医生不要在这里散发你的存在感。病房太小,装不下您。”   何晏的情绪很不对。从这几句浑身带刺的话里就能看出,他整个人都被楚璃的昏迷不醒折磨疯了。   或者说已经疯了。   顾一安还算体谅家属情绪,他略微沉默片刻,斟酌着问道:“她就一直睡着,没醒?”   何晏疲惫地摇摇头:“不是,两天前,低烧转为高烧,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这样啊……”顾一安也摸不着头脑。但他假装冷静。   何晏用眼角瞥他,对方不过是他的假想情敌,要是平常的他,断然不会用那种语气和不熟的人这么说话。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现状如此,顾医生有什么治疗办法吗?”   顾一安束手无措,他皱着眉说:“我暂时没有办法……不过我想情况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想想就知道顾一安也不会有什么办法,何晏这么问不过是涂个安心。他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不再搭话,低下头继续握着楚璃的手,静静地凝望着她。   顾一安在门口沉默地站了几秒,突然心生一阵悲凉之意,他怜悯般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轻。   何晏知道顾一安已经走了,他捂着楚璃的手背,近乎病态地轻笑一声:“多好,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   楚璃不可能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有点滴‘滴答’‘滴答’的声音,冰凉的液体残忍地流淌进楚璃尚且温热的血管里。   楚璃很讨厌西医,她不相信那些药丸能治好一个人的病,所以楚母刚进医院的时候,楚璃曾不停地要求让楚母换一家中医院看看,当然没人会去听她这近乎可笑的念头。   没想到,现在这个这么讨厌西医的楚璃,有一天也要躺在这冰冷的病床上,感受着莫名的液体,一点一滴地流进她的血管里。   何晏不安地垂下眼眸。所有人都告诉他情况没他想的那么糟糕。他也知道,百分之九十,楚璃会醒过来。   但是这百分之八十里,醒过来的,是他的公主,还是楚母的女儿……   这他就并不能确定。   这个心事就像是炸药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直到楚璃醒来的那天……是熄灭,还是点燃,就凭从这个身体里醒来的究竟是哪个灵魂来决定。   何晏想得很清楚,他把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   可惜想好,想清楚,并不代表能接受。   **   几天后的一天,放在白色床单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几下。   却被何晏敏锐地发现。   他快速地掀开眼皮,往楚璃的脸上看去——   果不其然。他惊喜地看到楚璃的睫毛小心翼翼地翕动着,像是美丽的枯叶蝶从树梢上翩跹着飞舞下来。   瞬间,冰雪消融。   何晏连忙握住楚璃的手,脸上透露着急迫和紧张,这在平常是很难从这张脸上找到的,当然,除了在面对楚璃的时候。   没过多久,楚璃醒来,她半眯着双眼,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被从落地窗里透进来的阳光刺破双眼。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何晏反应过来,慌乱地跑到床边,把厚重的窗帘和透明的飘窗全都拉上,仅透出一点光线,让楚璃能够看清楚他。   感受到外界的光线没那么刺眼之后,楚璃再次掀开薄如蝉翼的眼皮,她懵懂又迷茫的眼神在何晏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   何晏的心都提了起来。   楚璃歪了歪头,不太确定地问道:“阿晏哥哥?”声线还是那个声线,音色也毫无差别。果然灵魂和身体本身赋予的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关系。   何晏提起来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他努力维持着嘴角那点寡淡的笑容:“楚璃,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小楚璃似乎有点困惑,她眨了几下眼睛,好奇地问:“阿晏哥哥,这是哪里?”她环顾四周,鼻子轻轻抽了抽,面对着四面惨白的墙面,恍然大悟,“这里是医院?”   “是。”何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宁可相信这是楚璃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可是楚璃怎么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何晏内心觉得无比烦躁,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跟一个小女生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公主不在了。   她到底……去哪里了?   何晏想出去透口气,这病房里的空气太闷,他实在待不下去。   就当何晏要走出去之前,楚璃冷不丁叫住他。   何晏用尽最后一点希望,认真地盯着对面呆呆地坐在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紧紧地皱着眉毛,嘴巴没有嘟起来,还有点苍白,但是何晏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唇形。   “怎么了?”何晏温声问道。坐在床上的楚璃,那种表情,那种神态,太像他的楚璃,要不是那声阿晏哥哥,何晏就快冲过去死死地抱住她。诉说着这几日他对她的想念和担心。   可是他不能,要是他真这么做了,他的公主会生气的。   何晏的双手放在两侧,他尽量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表情,不言不语地望着她。   楚璃却忽地展开笑颜,眼睛里全是迷人的神采:“阿晏哥哥,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我想见她。”没过半秒,她又笑着给这个思念加了一个程度,“是非常想哦。”   “……”   这回再不相信也没有用了。   楚公主不会露出这样毫无忌惮的笑容,就算是笑,她也笑得矜持,笑得优雅,生怕露出一点不符合她公主身份的表情。   这样一个乐天派的女生,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一个特征像他的公主。   何晏不甘心地抽了抽嘴角,瞳孔里的黯然怎么也藏不住,他疲惫地应声:“你妈妈也住院了,就在你楼上,我去叫她。”   楚璃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傻憨的模样真是浪费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讶地反应过来:“生病?妈妈生什么病了?”   何晏正揉着额角,他在离开之前又贪恋地看了楚璃一眼,最终被现实击败,近乎狼狈地逃离了病房。   呆呆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应该很郁闷,她的阿晏哥哥以前就算讨厌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躲她就像是躲瘟疫似的。   真不带劲。   然而,坐在床上的楚璃,还真没那么想。她等到何晏离开后,把夸张的笑容缓缓收了回来,然后举起右手按摩了几下脸颊。   太久没用表情,一旦透支过多,脸上的肌肉就会好累。   笑可真累。   楚璃这么想着,又把摊在腰上的棉被,往身上一拉。   ☆、第49章   楚母本就有心思想下来看看楚璃,毕竟她占的是她女儿的身体,她就算不在乎楚璃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孤魂野鬼,也得顾忌被这孤魂野鬼强占的身体。   所以当何晏找到她,说楚璃想见她的时候,楚母几乎是立刻答应了。楚母本来就想去看她,只不过找不到去见她的台阶罢了。现在何晏愿意做这个台阶,她又何乐而不为?   楚母住的病房在19层,楚璃住的在11层。   何晏走进电梯,楚母也被女护工搀扶进电梯。这几天是阴天,偶尔下雨,电梯里的空气既闷热又滞涩。   何晏不舒服地扯扯衬衫的第一粒纽扣,让自己不至于喘不上气来——与其说是这热烘烘的空气使他觉得压抑,还不如说是他糟糕透顶的情绪影响到了对外界的感官。   他到现在还不相信那副躯壳确实换了个魂魄的事实。   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楚母有些紧张,她的手心里甚至搓出了点汗液。   “她醒了?”楚母不知道怎么对待何晏这个小辈。怎么说他也是她闺蜜的儿子,从小看到大的,她对何晏没有仇恨。可是好端端的一个大好青年,竟然喜欢上害死她女儿的仇人。楚母对何晏,是又心痛,又谴责,还有点长辈对小辈的怒其不争。   电梯到达她们想去的楼层。   “醒了。”何晏隐瞒了部分事实,只说了一半,他阻止女护工想要搀扶楚母的举动,瞥下眸光说,“我来吧。”说着,他便扶了扶楚母的背,搀着楚母往楚璃的病房走去。   楚母想说些劝解何晏回头是岸的话,又觉得何晏早就彻彻底底地被那妖女迷昏了头……那些已经提到嗓子眼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他们无声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极其有默契地在楚璃的病房门口顿住。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女儿大概是回不来了。”楚母的目光略带惆怅,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眼前这道灰白色的门板,就是这道门板隔住了他们和楚璃的视线。但在打开这道门之前,楚母有话想对何晏说,她怕她进去这道门后,看着那妖女没心没肺的样子,怒火攻心之下便又会失去理智,“我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但是阿晏……”   楚母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我有多么不甘心吗?有时候我会自私地想,为什么她不去投胎,一定要霸占我女儿的身体?或者说她偏偏要选我女儿,不是别人?”说到后来,楚母的声音愈发哽咽。   何晏看着楚母通红的双眼:“我不觉得你自私。”   楚母想要转动门把,听到何晏这话,手指不由地一顿。   站在一旁的女护工略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何晏,只见何晏的表情十分寡淡,但是瞳孔里透着一丝悲凉。   “因为我也时常有这种想法。”何晏淡淡地目视前方,“在楚璃醒来的短短十几分钟内,我不止一次地有想过。为什么要牺牲我的阿璃?为什么醒来的……”   讲到这里,何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稍微顿了一下,抬手压了压愈来愈戾气的眉峰,然后用一种尖酸刻薄的目光望着楚母:“为什么醒来的的,是你的女儿?”   这是何晏第一次这样对长辈说话,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压制住自己暴戾的、自私的、苟且的想法。   正常人的三观都会觉得,这是楚璃把属于原身的一切,还给了她吧。   何晏却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带走楚璃,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为了惩罚他当年所犯下的弥天大错。   而且这惩罚让他快要生不如死。   楚母并不在意何晏自私的想法,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说的后半句话里。楚母的呼吸也变得更急促一些,她抓住何晏质问道:“你说什么?你说醒来的是我们小璃?”   何晏把门推开:“你进去问问她吧。”   楚母惊喜地望进病房里面,暖暖的阳光照在床上。床上坐着个软绵绵的小姑娘,此刻小姑娘看到房门被人打开后,便迷茫地向外面看过来。   直到小姑娘的视线和外面老泪纵横的妇人交汇。   倏尔,楚璃展颜笑开了,眉眼生动,天真灿烂,任谁见了都会羡慕地称赞道这是哪家的美少女?   然后楚母就会自豪地拍拍胸脯说:“我家的。”   ……   “妈妈!”楚璃兴奋地和楚母挥手,“妈妈快进来啊。”   楚母站在门口踌躇不前,她仍旧不敢相信坐在里面的,竟然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这幕母慈子孝的场景不知好歹地落在了何晏的眼里,本来无动于衷的何晏变得无比心烦,他在楚母背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进去我就关门了。”   听到这话的楚母吓得立刻走进了病房,不敢有半分犹豫。好不容易让她和她女儿相聚,这美梦像是真的一样,要是等何晏关了门……再打开或许那美梦就破灭了。   坐在床上的楚璃对着她的母亲露出一个带着小俏皮的微笑。   楚母的心脏砰砰直跳,她亦步亦趋地走向楚璃,干枯的双手捧住楚璃柔嫩的脸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真是我的女儿?”   接下去的。何晏都看不下去了。   他静静地关上门,主动隔绝与病房里的一切都隔绝,眼不见为净。   何晏疲惫地靠在门外,沉重的阴霾笼罩在俊脸上,挥之不去。   同样被俩母女隔离的,还有原先照顾楚母的那位女大学生,既然需要她照顾的人都进去团聚了,她站在这里干什么?   女护工想要走,但看何晏一个人又孤单又寂寥的样子,心生一种恻隐之心,犹犹豫豫地问道:“门里面那位……是你女朋友吧,怎么你不进去?”   何晏凄惨地扯了扯嘴角:“以前是,现在不是。”   女护工同情道:“被甩了?”   被甩了?何晏联想他现在的情况,和被甩也没什么两样,于是他便淡淡地应了一声。   女护工啧啧两声:“我还以为这年头喝……只有*丝会被甩,原来帅哥也会被甩啊。不过也是,你前女友是大明星嘛,和我们普通人自然不一样。”她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补充说,“反正你那么帅,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   何晏的思路逐渐飘远,根本没听到对方后来讲了些什么。   女护工看何晏那帅破天际的脸蛋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憔悴模样,遗憾地摇摇头,要不是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不能没节操地乱勾搭帅哥,否则她早就自己上了。   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一串电话号码:“你要是找不到芳草,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我的朋友给你认识。她除了模样比你那前女友差点,身材啊,学历啊,性格啊,肯定完爆你那前女友。我给你联系号码啊,我真觉得你们可以约一约。”   说着,她便把纸条硬塞塞到了何晏的手里。   何晏刚想拒绝。   却突兀地看到门竟然开了。   一身蓝白条纹病服的楚璃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侧过脸对何晏说:“阿晏哥哥,医生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吗?”   明明对方是在笑,女护工却敏感地发觉这笑里像是藏着刀子似的。她猛然惊醒,这就是俗称的笑里藏刀吧!   女护工凭着本能把塞在何晏手里的纸条重新收回来,极力缩小存在感地笑笑:“我去倒水给你们喝……倒水给你们喝……倒水给你们”然后就灰溜溜地小碎步跑了出去。   何晏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定在楚璃身上,眉头逐渐皱起,嘴里却在回答她的问题:“医生说过几天要对你来一个全身检查,要是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的话,你就可以出院了。”   楚璃为了证明自己好好的,还特别蹦了几下,在何晏面前转了几圈后,眨着眼睛说:“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吗?”   何晏定定地看着她:“身体这种事,你说的没用。”   楚璃闷闷不乐地应道:“好吧……”   过了几秒,她抬了抬眼皮:“阿晏哥哥,你怎么会来医院?难道是为了看望我妈妈?”   何晏有点呼吸不上来气,他沉默地摇摇头,说了句不是,然而并没有和楚璃解释原因的*。   楚璃看出了何晏的心不在焉,没什么意思地耸耸肩,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我就进去啦,我妈在里面等我。她说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说着,楚璃就想关门。   何晏突然用手挡住门框,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手被门夹住的可能性。   楚璃眼疾手快地把门拉开,生气地对何晏吼道:“你是猪吗?怎么可以突然把手伸过来,要是被夹到了怎么办?”   何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璃气急败坏的模样,然后淡淡地收回夹在门框里的手:“比起这个,有什么比失去爱人更心痛的呢?”   楚璃的呼吸一顿,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把何晏推出去,接着砰地把门关上。   “神经病。”   ☆、第50章   何晏为了验证自己的某个猜测。这几天,他还是频繁地出入医院。   “你认识宁非离吗?”   “认识。他是一个大明星啊,我当然认识。”   “你认识顾一安吗?”   “认识。他是我妈的主治医生,昨天我去小花园逛的时候,他还跟我打招呼了。”   “你认识林月半吗?”   “阿晏哥哥你在说什么?林月半不是我同桌?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   面对着无懈可击的楚璃,何晏无力地把后背靠在木质的椅子背上,他头疼地揉着额角。他不明白楚璃为什么不肯说真话,更不明白楚璃为什么要假扮楚璃。   他屈起食指和中指反过来,这是何晏思考的时候下意识会做的小动作。   半晌,楚璃看气氛太沉闷,主动挑起话茬,她对何晏眨眨眼:“阿晏哥哥,你填好志愿了吗?”   何晏下意识回道:“……填好了。”   话音未落,何晏在那一刻瞬间惊醒。   他和楚璃的分数相差太多,不属于同一批志愿,他的志愿早就在上个月就填好提交了。   而楚璃的志愿截止日期就在昨天。   楚璃反问:“u大吗?”   何晏的眸光灰了几分:“你没填u影对不对?”   “是啊。”楚璃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填u影呢,我又不喜欢演戏。”   何晏死死地握住拳,才忍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悲恸,他想在楚璃面前保持最后一点尊严,不那么像一个被爱人抛弃的怨夫。   他颤抖着手指,把水杯放在唇边良久……勉强喝了一口水后,他把水杯放后,何晏终于恢复了他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我能问为什么吗?”   楚璃决心不去看何晏失望的表情。她怕看了就会动摇。   她闭上眼睛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能有什么为什么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能有什么为什么呢?   听到这话,何晏都快击掌称赞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楚璃欠他一个答案。   “阿晏哥哥,我要午睡了,有问题以后再问好不好……”楚璃有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她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被子,缩起身子想要躺下去。   何晏想要阻止她,下意识说了一句:“……公主。”   楚璃当做没听见。   何晏单薄的嘴唇快要被他抿得失去血色,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在楚璃的病床边蹲下来,轻声细语地在她的耳边呢喃:“公主,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浅短又急促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地洒在楚璃敏感的耳蜗里,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楚璃的脸唰的就红了——这是他们以前亲密时才有的状态。   何晏这是认出她来了,她就知道,她的演技一向不好,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楚璃索性把被子使劲往上拉,直到盖住她泛着绯红的脸颊,只露出乌沉沉的头发来。她的一头黑色长发,凌乱在白色的枕头上,黑和白,这两种鲜明的颜色刺激着何晏的双眼。   何晏还记得那是一个饭后的下午。他们两人躺在沙发上,冬阳暖暖地透进窗户。楚璃把头靠在他的腿上玩手机,何晏用两指卷着楚璃的头发,发香就会久久地停留在他的指尖,气氛狎昵且安逸。   到底是为什么?昏迷前的楚璃还抱着他的腰软软地说,等他回来一定要记得叫她吃饭;而醒来后的楚璃,虽然并没有换壳子,也没有换芯,却把自己伪装成原身来欺骗他。   完全判若两人。   难道是……楚璃知道了什么?   何晏的脑海里堪堪闪过这个念头,它就停留在那里,时时刻刻叫嚣着它的存在感。   一定是,一定是楚璃知道了那件事。   何晏怔怔地望着被楚璃拱起来的被窝,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楚璃闷在被窝里不言不语。   良久,她才出声:“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是不是要一直瞒我到我死掉?”   何晏皱着眉问:“亲眼看到?昏迷这段时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他见楚璃不吱声,便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你让我也让我死的明白一点好不好?”   楚璃的呼吸停了半秒,她思忖片刻,嗓音从喉咙底部钻出来:“我现在还不想提这件事。以后我想让你死的时候,会让你死得明白的。”   “……”   “现在,何晏,你给我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固执又傲娇的语气。果然还是她,   他该庆幸他的推测是对的吗?   何晏神色复杂地看了楚璃两眼,叹口气说:“好。”   说罢,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在他转动门把的那一刻,躲进被窝里的楚璃突兀地出声:“我假扮原身的事情,先不要告诉楚母。”   何晏微微怔愣了半秒,心想他是越来越搞不懂楚璃了,然后转动门把,凌厉的风从外面钻进来。   他迎着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楚璃听到“好”这个字眼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   没想到楚母就在病房门口等他。   何晏看到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楚母,显然有些疑惑。   楚母自以为她真正的女儿醒来后,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憔悴的面容一点一点散发出光彩,身子也不像前几天病重时那么佝偻,气色红润有光泽,精神也佳。   要不是楚母还穿着病服,经过的行人没人会觉得她是个病人,都只会以为楚母只是过来照顾女儿的。   所以今天楚母出来,索性连那个女护工都没带。   何晏有点走神,他想起顾一安曾经对他们家属几个坦白的话。   顾一安说,癌这种东西是很难治好的,你看某个癌症病人今天容光焕发即将出院的样子,也许明天她就会这也疼那也难受,然后继续痛苦地做化疗。   何晏看着神采奕奕的楚母,忽然有些明白,楚璃不让他说出真相的原因。   楚母没察觉何晏的异样,她的脸上是遏制不住的笑意,所以今天对何晏的态度也缓和你几分:“阿晏,我想去医院后头的花园走走,顺便晒晒阳光,你能陪我去吗?”   何晏上前扶住楚母:“好,伯母,我陪你去。”   楚母欣慰地拍拍何晏的手背,似乎有些感慨:“我知道那个小妖女走了之后你很伤心……”   何晏不动声色地打断楚母:“您称呼她楚璃就行,她本名也叫楚璃。”   对于一个妖女和自己的女儿同名同姓,这一点楚母尚且还不能接受,她尴尬了一下,绕过称呼这个话题:“我知道她离开了之后你很伤心,但是你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这家医院外面的景致是出了名的别致好看,各种奇珍异宝种植在这个小花园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连头顶的青天都是格外地纯净。   楚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你知道吗?我能看见灵魂的。”楚母眯着眼睛笑了笑,“虽然看得不怎么真切。”   何晏知道楚母从死门关里出来后然后拥有阴阳眼的事情,楚璃以前有跟他提到过这件事。   “所以啊,你知道吗?”就算何晏不说话,楚母也说得挺自在,“当我看到她的身体里只有一个灵魂,又听到那句久违的‘妈妈’之后……我就能肯定,我的女儿回来了。”   何晏冷静地反驳说:“她以前也叫你妈妈的。”   楚母好笑地斜睨何晏一眼:“她和我女儿怎么能一样呢?”那句我女儿说得特别自豪,让何晏不舒服了很久。   “她也把你当做是母亲看待的。”何晏缓和了语气说道。   楚母当然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谁。   听到何晏这话,楚母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她呐呐呢喃道:“我知道,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可是现在这个,才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亲骨肉啊。如果她能换具身体……我还是能把她当女儿看待的,只要她不占用我女儿的身体。”   说着,楚母提起手用力拍打着何晏的肩膀,想要引起他的共鸣和安慰,表情有点崩溃:“你说是不是?阿晏?”   何晏叹了口气,违心地说了句:“是。”   楚母的笑容又洋溢在了脸上。   楚母信佛,一个信佛的人一向慈悲为怀。   楚母从出生到结婚生女,再到生病去了一趟鬼门关,从头至尾,她都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个好人,保证她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   可是在楚璃这件事上,她自私了,却不得不自私。于是,她只能靠旁人的劝解和鼓励,来催眠自己,她还是好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看着洋溢着笑容的楚母,何晏的眸光一点一点转冷。   他可以任由楚璃假装别人来气他,反正他永远都不会和楚璃置气。   可是他不忍心看楚璃假装别人的女儿,照顾楚母,安慰楚母,最终却还是落了个不好看的结局。   ☆、第51章   没过几天,楚璃的身体就基本好全了,在主治医生的建议下,她如期出院成功。   楚璃住院的时候就没拿什么东西,出院的时候就更没什么可带走的。所以本想到苦力搬行李箱的何晏,最后也没有成功当成搬运工。   直到楚璃病好乃至出院,林月半都不知道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有一天,林月半约楚璃出来喝东西。她以为何晏会一起来的,结果来的就只有楚璃孤零零一个人。   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坐在甜品店里,楚璃点了一杯港式奶茶,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面前的黑森林蛋糕往嘴里送,动作矜贵缓慢,还透露出漫不经心的优雅。   她并不打算在林月半面前伪装自己,本来楚璃假扮也只是为了完成原身孝顺父母的心愿而已,不必要在朋友面前隐藏自己。   至于何晏。   楚璃只是想气气他,气他的隐瞒。   现在气头还没过,还是有一团莫名的火燃烧在楚璃的心窝子里,所以楚璃暂且还不想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何晏。   林月半看出了楚璃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更重要的是,以前她和楚璃聊天,楚璃八句不离何晏。到外面去玩,只要何晏不在视线所及的角落,楚璃嘴上不说,她的眼睛都会一直往何晏的方向跑。   可今天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林月半发现她只要提到和何晏相关的话题,楚璃就会十分生硬地撇开这个话题。真的十分生硬,使得情商和楚璃旗鼓相当的林月半都看出了端倪。   “你是不是和何晏吵架了啊?”林月半转动着放在奶茶杯里的吸管,她拍了拍楚璃的肩膀,“别不承认,我都看出来了!”   “吵架?”楚璃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说,“也许吧,我暂且不想理他。”   林月半不满地拍案道:“何晏这么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人家对你多好啊!”   “谁说我不要他了?”楚璃瞪直了双眼,僵硬地重复着那句话,“谁说我不要他……”   “那你是几个意思?干晾着人家?继续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楚璃摇摇头:“都不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听到这话,林月半不由地皱起眉头。她以为楚璃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可现在听起来,这误会颇深啊,好像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你继续说,我听着。”林月半顿时化身成为了感情专家。   楚璃当然不可能把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林月半,只好模糊了一下定义:“何晏干了一件不算错的错事。”   “……”   “就是那件事情于理,他做的是对的,但是于情,他做的是错的。”   林月半听得一头雾水,楚璃只好又模模糊糊地用抽象法和她分析了一遍。   这回林月半总算是听明白了。   “你讲的,大概就是和大义灭亲差不多吧?”林月半顿悟,“你说何晏为了大局灭了他的亲人?”   楚璃否定道:“不是他的亲人,是我的亲人。”   “……”听得似懂非懂的林月半快要炸起来了,敢情楚璃的意思是,何晏害了楚璃的亲人……   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剧情,竟然真实地发生在楚璃的身上,林月半真觉得三观尽毁。而且在她眼里,这种天大的矛盾,可以使一对有情人分崩离析的矛盾,在楚璃面前,虽不至于无关痛痒,但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男友害死我的亲人#   这类话题不就是类似于#我爱上了我的杀父仇人#之类的吗?   都可以去写小说了!   等等,不对,楚璃的父母还好端端在世,楚璃说的被何晏害死的亲人,会是谁啊?还有这二十一世纪,怎么可能还有这种黑帮老大的剧情存在。更何况,何晏也不像是那种冷血无情的杀人魔头啊!   一开始被剧情刺激得毫无智商的林月半慢慢品味出不对来。   她沉默了许久,斟酌地开口问道:“那亲人……是你谁啊。”   楚璃说:“我弟弟。”   “……”林月半这回确定楚璃是在瞎掰了。她明确的记得,楚璃和她一样,是家里的独生子女、   楚璃她根本没有一个被何晏害死的弟弟。   想到这一层面的林月半,猛吸了一口奶茶,差点被珍珠呛到的她,意识到她现在并没有在做梦。   那些荒诞的故事,确实是楚璃编出来的。   她皱着眉,看向面无表情的楚璃:“小璃,你想和何晏分手,你就说实话,犯不着编这种弟弟被男友害死之类的谎话。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不会信的。”   本快把一切都告诉林月半,以为能够脱掉包袱身轻如燕的楚璃:“……”   林月半悄悄握住楚璃的手,凝望着她的双眼:“毕竟我是你的朋友,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会站在你一边的。”   楚璃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林月半那里抽回来,无言地扶额,她已经不太想解释了,只好假装认真地听……林月半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对楚璃灌输她正确的三观。   林月半说得唾沫横飞,猛地喝了一口奶茶,还想继续说,楚璃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电话,应付着嗯了几声。   林月半好奇地竖起耳朵。   对方不知道讲了什么,楚璃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想去,但是我不能让我妈妈发现。”   打给楚璃电话的周采栗无声地笑笑,她并不打算问楚璃不想让楚母知道的原因。她只是说:“没事,我们把行程安排在9月多,那时候你都要去上学了,伯母是不会发现的。”   周采璃是来邀请楚璃出演严子重投资的下一部戏的女主角的。   说实话,对于这个提议,楚璃着实有点心动。她并不想成名,但是她想要拍戏。   距离上一次《寻灯记》之后,楚璃快有一年没接过戏了。虽然这一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小的,有大的,还有足以是她震惊到极点的真相。   但只要不拍戏,楚璃就好像缺了点什么一样。   想到这里,楚璃着实得感谢宁非离。要不是当时她看中了宁非离,也不会死活要进娱乐圈,也不会在拍戏中一次一次领略到演戏的快乐。   虽然她的演技真的还待提高……   最重要的是,进剧组以后,她的生活重心不再像现在一样,不停地围绕着何晏,她会拥有她自己多姿多彩的生活。   也许这样想很自私,可楚璃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何晏。   不想失去他,何晏如今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但又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对了,楚璃,你志愿填的应该是u影吧?”周采栗打趣道,“你严老师在u影有点职权,否则你去别的学校,我怕开不出来那么久的假条。”   楚璃的手指没有涂指甲油,指甲剪得短短的,呈现出健康的肉粉色。她的指尖摩挲着手机微微发热的后盖:“嗯,我填了u影。”   楚璃也不知道她怎么形容她对何晏的感情。   不想他离开她,但是又不能这样算了。总是想方设法地气气他,但又舍不得真把他气丢了。   比如说这次的u影事件。   楚璃明明就想只想离何晏近一点,不想填别的学校,却偏偏要用假话气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璃以前从不撒谎,从不妥协,从不违背她自己的原则。   更不会因为想不通怎么对待喜欢的人,而变得手足无措。   周采栗继续和楚璃交代各类学习表演时该注意的事项。   楚璃有意无意地听着,一边搅拌着她的港式冻奶,时不时提一些她比较疑惑的问题。周采栗都极为耐心地一一解答。楚璃是他们公司下阶段打算重点培养的对象,周采栗必须用心对待。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这通漫长的通话总算结束。   楚璃讲得津津有味,林月半却很是疲倦,她无奈地瞅了楚璃半天,疑惑地问道:“周采栗?”   楚璃点点头,算是承认。   “她让你接新的片子?”   “嗯。”   林月半又拍了下桌子,幸亏这甜品店的人少,否则她这奇葩的行为肯定要引来无数白眼:“说好了!不是女主角我们不约!”   楚璃被林月半逗乐,轻轻笑了一下:“就是女主角。”   林月半怔愣了好久,然后由衷地为楚璃开心。   楚璃终于找到她以后该做的事情了。   日子过得很快。   楚母的病情日益转好,连顾一安都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还不停地夸赞楚璃,意指楚母身体的变好主要归功于楚璃的照料。   九月,楚璃在u影报道,何晏在隔壁的u大报道。因为两所学校的报道时间不一样,何晏比楚璃先报道,又以为楚璃和自己不在同一个地方,就和她生生错开了。   楚璃躺在她铺得歪歪扭扭的床上,挺悠闲地和林月半打电话。   偶尔提到何晏时,林月半还会打趣地说:“唉,你们真是碰到了世界上最长的距离。”   楚璃的室友人都很好,很客气,虽然没有林月半给她的那种亲切感,但也不算难相处。   总之,能够和楚璃这种人相处一年半载不吵架的,不是忍功超强,就是没心没肺到一个境界。   楚璃漫不经心地啃着室友分享给她的新疆哈密瓜,嘴里和林月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心思却早就飘到了远处。   室友中的小一是一个喜欢听古风歌曲的,室友中的小二是个迷恋剑三游戏的。   两人一拍即合,已经单曲循环了一首歌将近一周。那是一首剑三的古风歌曲,名字叫《咫尺相思》。   小一和小二经常在寝室里面哼哼唧唧地唱着这首古风歌曲,楚璃有意无意地听着,歌词什么的全忘了,就仅仅记得这个歌名。   咫尺相思。   楚璃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把手掌放在心脏处,用心听着她规律的心跳声。   何晏,我好像感受到了思念的感觉……   楚璃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微微扬起脸,精致的眉眼仿佛拢在一片雾茫茫之中。   ☆、第52章 夫妻相性一百问   1.请问你的名字是?   何晏微微一笑:何晏。   公主【高傲】:朝云。   林胖疑惑脸:那是啥?   何晏轻咳:那是公主在楚国的封号。   林胖:……上流涩会的生活我果然不懂(⊙_⊙)?   2.你的年龄是?   何晏:二六。   公主:年芳二八。   林胖:咦……公主竟然比何神大,这不科学。   楚璃不满地嘁声:没文化真可怕。   何晏继续咳嗽:年芳二八是十六岁的意思。   林胖扶额,楚璃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她这个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老古董!!!   3.您的性别是?   何晏淡淡地斜睨作者,作者卒。   4.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何晏温柔似水地凝望楚璃:大概是温柔体贴?   林胖无语凝噎:你只对一个人温柔体贴,对别人都是心狠手辣好不好?   何晏【阴测测地笑】【继续阴测测地笑】【大概阴测测地笑了好久……】   楚璃:性格开朗、为人好相处。   林胖心里默默:这夫妻脸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5.对方的性格是?   何晏沉思片刻:可爱、优雅、高贵……   三十分钟过后,何晏停住,沉稳道:我说完了。   林胖懒得吐槽,转头问楚璃。   楚璃回答:对我好。   6.两人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何晏:皇宫。公主在朝堂上见到我的。   楚璃点头。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楚璃:好看,想掳走带到身边天天看。   阿晏凝思片刻,看了楚璃一眼,顶着风险说:骄纵,蛮横,好色。   林胖对何晏竖起大拇指。   楚璃冷冷地说:回家跪搓衣板去。   8.喜欢对方哪一点?   何晏毫不犹豫:全部。   楚璃:以前喜欢他的脸,现在喜欢他……的全部。   9.讨厌对方哪一点?   何晏:不喜欢公主四处招揽后宫。   楚璃:不喜欢他有事情瞒着我。   10.你觉得自己和对方相性好吗?   何晏:好。   楚璃迟疑:相性是什么?   林胖:==求公主滚回去百度一下再来做我们题目好吗?   何晏冷眼。   林胖继续卒。   ☆、第53章 【番外一】昏迷中的故事   番外一:昏迷中的故事   那天何晏去超市买食材,楚璃觉得困,就迷迷糊糊地睡下了,哪是她一睡,手腕上的绿松石手链就再次放出奇异的灰绿色光芒。   怕是林月半这个送链子的主人也不知道,她到底送了串怎样神奇的宝物。   楚璃再次掀开眼帘,这个世界就又不再是她认识的那样。   没有汽车,没有高楼大厦,熙熙攘攘的行人身穿大袖翩翩的长衫,头戴漆纱笼冠。无论男女都束着长发。   眼前的景象让楚璃的眉头越皱越紧。无论是街边两处的摊贩,还是凭窗饮酒的友人,亦或是风格独特的建筑,都让她觉得太过熟悉。连环绕在她周身的空气,楚璃也觉得能闻出来它独特的亲切的味道。   楚璃独自站在街上思考太久,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街边行人看她时艳慕的目光。   直到她的身上被毫无征兆地扔了一枝月季。   这枝月季大概是刚被摘下来的,花瓣犹自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枝干上的花刺也显得更加尖锐一点。   楚璃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往她身上扔花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高也不高,真要比起来,顶多在楚璃的脖子附近,在她看来,这个少年就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少年大概家境不好,穿着粗布麻衣,脚上踩的鞋沾满了泥土,脸上也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清秀干净的容貌。   楚璃皱着眉望过去,少年就立刻红了两颊,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楚璃,亮得惊人。   她略微思考几秒,便俯下身,捡起掉在街上的月季花,把它捏在手里转了两圈。   “姐姐!”少年突然喊出声来。   楚璃偏过头看他,轻轻地碰着她手中明媚的月季花,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这花是你扔给我的?”   少年一愣,继而笑开,重重地点点头:“是的,姐姐,这是小羽从郊外的山坡摘来的,今天刚摘来的!”说完,少年的耳朵都逐渐染上了绯红。街边的路人见状不由地露出微笑,这小孩儿年纪轻轻,就知道追求年轻貌美的姑娘,看看,还害羞起来了!   楚璃凝眉沉思,不再作声。   她当然知道鲜花礼这个特殊的仪式。年轻男子遇到遇到心仪的女子之后,便可把手中的鲜花扔向女子。   这是楚国独一无二的礼仪,别的国家都没有此习俗。   看来她想的没错,此刻的她站着的土地,就是故国的土地,眼前慈眉善目的行人,便是她故国的子民。   这熟悉的、眷恋的感觉一寸一寸地包围着她,她却无法安心下来。   她怎么回来的,如何回来的,靠什么方式回来的。   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楚璃费劲脑汁,也顶多只能想起,她睡觉前发生的事。何晏想要去超市补办食材,她舍不得何晏走,便抱住何晏,让他早去早回。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璃便安心地躺在床上任由自己睡过去。   所以……她现在是做梦?   可哪有梦境如此真实?楚璃捏住月季的花枝,手指稍稍一用力,指尖就渗出嫣红的血滴来。   看来不是梦境。而是她靠着什么不知名的外力重新穿越回来了楚国。楚璃瞥下目光来打量自己的穿着。   瞥见自己和周围人寻常无二的穿着后,楚璃更纳闷了。   看来不是肉穿。   现代那副身体,或许还躺在她的卧室里。   领悟到这几点的楚璃,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她又穿越了,而且还不知道穿的是哪副肉身……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的这次经历,身边没有何晏。   这让她即使身处最熟悉的土地,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楚璃深深吐出一口气,假装淡定地走向冲着她扔花的少年,稍稍弯下身子,和他保持平视:“你认识我吗?”   少年吞吞吐吐地说:“不……不认识,我就是觉得姐姐你长得好看。就把今天刚摘来的月季花扔给你,本来这枝花是要送给住在隔壁巷子里的阿丫的……但是姐姐,你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讲着讲着,少年再次害羞地垂下了脑袋。   此时,街边好奇观望的行人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   楚璃缓和了语气:“小弟弟,你说我长得好看,那你说说看……我长着什么样?”   她有点想知道自己到底又占了哪个倒霉人的身体。   少年情不自禁地歪了歪脑袋,像是没明白漂亮姐姐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她长得什么样,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   楚璃抿唇,对他露出期待的神色。   少年的脸又唰地一下子红了起来,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形容着:“姐姐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嘴巴红艳艳的像是我姥姥家后山的映山红……”   楚璃无言,这种形容,应该是个挺美的姑娘吧。   “最特别的是,姐姐的眼睛附近长了一颗朱砂色的小痣……”少年补充地越来越兴奋,一边说还一边陶醉地望着楚璃,全然忘了之前的羞涩。   哦,朱砂小痣……   楚璃记起来,躺在现代的那副身体和她自己的身体,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她原来那具身体的脸蛋上,有一颗朱砂色的小痣。   “等等。”楚璃沉下目光,抓住少年的手腕,快速地追问道,“这颗痣是不是在左边眼角下方半寸的地方?”   少年恍惚地点头:“嗯……”   楚璃顿时松开少年的手腕,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这具身体,应该就是她自己的。   可是……怎么可能?   先不论这具肉身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能完整保持住?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楚国最繁华的街头,而不是棺材里、皇宫里、就算躺在她摔下去的城墙底下,都比出现在这个地方要解释得通吧?   这些疑惑变成一圈一圈的毛线团,缠绕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纠缠,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向她这边驶过来,她都没有察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背后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到安全的角落里。   楚璃被吓了一跳,惊愕地转身。   来人容姿俊美,气质出众。他一袭白衣,芝兰玉树地站在这嘈杂的街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望着楚璃错愕的侧脸,不由地皱起眉头,语气透着冷意:“公主,我答应你跑出皇宫在街上游玩,可没答应你站在路中央发愣。”过了片刻,他似乎察觉到自己有失偏颇的态度,便放下抓住楚璃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楚璃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道:“马车不长眼,这集市杂乱,请公主移步回宫。”   “何晏?”楚璃的手心起了汗意。   她没有认错,眼前的人,就是何晏。   千真万确的何晏。   楚璃恍惚地把手贴上何晏的侧脸。   何晏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毫无意外的,楚璃的手落空。   “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请自重。”凝眉沉气,不慕美色,好一副坚贞不屈的忠臣模样。   楚璃本就心存疑惑,此刻她便能清清楚楚地确定,眼前的人,虽然是何晏,却不是和她一起穿越到现代、同甘共苦,和她有亲密举动的何晏。   “何晏,现在是什么年份?”楚璃敛下目光里的灼灼神色,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   何晏虽觉得楚璃的问题太过奇怪,却没有深入思考,他屏气回道:“永楚十年。”   听到这个时间,楚璃心下了然。看来她怀疑的没错,她穿越回来的时间,不是当下,更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这个过去,指的是她经历过的,记忆里的过去。   楚璃在心里粗略地算了算时间。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她刚认识何晏满一年的时候。   怪不得对她是这个态度。   也就是这一年,楚璃在何晏生辰问他,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何晏回答的却是自由,怒得楚璃那天打翻了好多他皇帝送给她的奇珍异宝。   楚璃看惯了现代那个占有欲极强的何晏,对眼前这个和她保持距离和生疏的何晏,竟起了一些怀念之情。   她微笑着抬了抬手,在何晏极其震惊的目光下,把纤纤玉指放在了他乌黑的发梢上,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果然还是长发摸得痛快啊。”   楚璃收回手,负手于背后,周身便又环绕着她公主的气场。   “回宫。”楚璃冷淡地开口。   何晏点头,便领着乔装打扮的楚璃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身边盈盈地走着当朝最珍贵的公主殿下,何晏垂下眼帘,暗色的眼眸被藏在日光底下晦涩不明。   然只要何晏肯抬起头一瞬,他便能看到楚璃用余光瞟他时隐藏不住的爱恋。   他以为的那位骄纵、跋扈、不可理喻的公主殿下,眼睛深处,可以装下一整片星辰。   所以说,时间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东西。   长时间的相处,可以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彻底改观,然后情不自禁地爱上她。   但是。   现在,时间倒退了。   现在的何晏并不爱着他的公主,恰相反,这位不过及冠的少年,全心全意念着的,不过是想要逃离楚璃。   ☆、第54章 【番外二:昏迷后的故事2】   皇宫后花园的池子里养了数条锦鲤,品种繁多,色彩艳丽。有赤红的,银白的,深黑的,甚至还有几种颜色混杂的。   楚璃上辈子就喜欢这池里的鱼,稍一有空,便坐在池边喂养它们。   当小巧的鱼饵投掷入池水之中,便会有无数条锦鲤争先恐后地涌到鱼饵附近,和同伴抢夺鱼饵来填饱肚子。   这种事楚璃上辈子就乐此不疲,这次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她才不会放过机会。   楚璃把一个鱼饵投入水池中,所有锦鲤便按照她的想法纷纷上前围住鱼饵,形成一道美丽的盛景。   喂到后来,锦鲤大概有些腹胀了,一个个都没有了一开始寻觅食物的激情。   楚璃再次投入鱼饵,这群锦鲤的动作变得缓慢又迟钝,变得十分懒洋洋的。   楚璃顿时失了乐趣,她把手掌心里的鱼饵往地上一扔,转头遗憾地对何晏说:“它们吃饱了。”   何晏是被楚璃硬拉着过来赏鱼的。他并不十分明白楚璃这么喂鱼,到底有何乐趣,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附和楚璃道:“的确,公主喂得够多了。”   楚里索性坐在池边,摇晃着她□□的白皙的小腿,这一幕无论落在谁的眼里,都会被这天真烂漫的女孩吸引。   何晏也一样。他注视着楚璃的目光微微一动,顿时有些心乱如麻。他为了被楚璃扰乱自己的心智,硬生生地别过眼睛,把视线投入到这池中的鱼里。   “公主,您有没有想过。这群锦鲤,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何晏冷不防开口,使得楚璃不由地歪头沉思,老老实实地思索起了何晏的问题。   还没等楚璃想到答案,何晏就先她一步讲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它们想要的是自由。”   楚璃顿了顿:“这又是什么道理?”   何晏沉吟,然后远远地望着池中的锦鲤,认真地解释道:“它被困于方寸之间,终日食用嗟来之食,内心必定觉得屈辱,最想得到的便是畅游在活水之中,也便是我所说的自由。”   楚璃认真地听完这段话,顷刻便笑道,这是真心实意的笑:“何晏,你是想和我来一次庄子和惠子的辩论吗?”   当年,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也曾对河水里的鱼快乐与否做了一场辩论。庄子说:“鱼在河水里游得悠闲自得,这是它的快乐。”惠子反驳道:“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呢?”庄子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是快乐的呢?”   惠子用一句话辩道:“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意思就是,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本来就不是鱼,你不知道鱼的快乐,这是可以确定的啊。   今日何晏那番为池中之鱼怅惋,感慨它们失去自由,成为井底之蛙、死水之鱼的话,楚璃依然可以用惠子的那段逻辑来反驳何晏。   但是楚璃懒得反驳,她知道何晏是什么心思,不就觉得他自己和这被困在池水中的鱼一样,失去自由,满腔抱负无处施展,便觉得人生郁郁不得志吗?   真当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楚璃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百姓的昏君、她的皇帝弟弟正浩浩荡荡地领着一群奴仆往她这边靠近。   皇帝就是皇帝,只不过逛个小花园,就闹得跟微服私访似的。   “阿姐!”年仅十五六岁的皇帝兴致勃勃地往楚璃这边跑来。   楚璃和当朝的皇帝并非同父同母,然她们两人的生母都去世得早,也都孤孤单单在这冰冷的皇宫长大,小皇帝便觉得楚璃和他同病相怜,平日里对待楚璃愈发亲近。   就是这样一个尚且年幼的小皇帝,还未坐几年皇位,便被赶下了皇位,也不知到最后他是否还能保留下性命。   念及此,楚璃望着小皇帝的眉目便更缓和了一点,由着小皇帝横冲直撞地向她跑来,然后像一只小熊一般扑倒在楚璃的怀里。   楚璃面无表情地摸摸小皇帝的额发:“怎么了?殿下?”   小皇帝抬起眼皮,两处酡红便染在了他的双颊之上,他亲昵地抱住楚璃的腰肢:“阿姐,今天皇弟想和你一起用膳。”   楚璃本想答应,瞬间福至心灵,用余光瞟了眼立在一旁的何晏,下意识拒绝道:“今天姐姐有事,明日我们可以一起用膳。”   楚璃这样说,就算小皇帝再想粘着他的阿姐,也不能强行把人给带走,只好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地说:“那好吧……”   待小皇帝和他的一群奴仆走后,楚璃的目光才迟缓着收回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这同父异母的皇帝弟弟没什么感情,今日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楚璃的心尖不由穿过一丝钝痛。   现在她才发现,她是真把小皇帝,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只是以前没注意没发现罢了。   楚璃神情恍惚的模样落在何晏的眼里,则又是一段讽刺,他的眼底短促地划过讥削,等楚璃瞥他时,他便完美地把这点情绪很好地收回去,一副淡淡然的样子。   “陪我走走。”楚璃假装没有看到何晏漏出来的一点情绪,她神情自若地望着天,先何晏一步往前走去。   何晏跟上,漫不经心地提及道:“我觉得公主有一种魅力。”   楚璃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何晏解释说:“之前我就发现了。公主你特别讨少年郎喜欢,皇帝殿下如此,前几日对你行鲜花礼的孩子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来,的确是这样。   楚璃性格骄纵,大部分进入适婚年龄的青年男子,听到朝云公主这个名号,便吓得屁滚尿流。闻风便会丧胆,在他们眼里,楚璃就是一个空有美女画皮的恶毒女人,别说娶她做驸马爷,单单是靠近都不敢靠近。   生怕这喜好美色的公主殿下看中了他们俊美的脸庞。   然那些单纯看外表、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郎就简单得多了。他们只看脸,楚璃生的好看,他们便喜欢。   比方说对楚璃献殷勤的小皇帝,他从婴儿时期,就喜欢让楚璃抱,喜欢被美人抱,还被祖母笑这是天生的色胚。   楚璃闲适地同何晏并肩散步,闻言便接话道:“何晏你这是吃醋了?”   她直直地对上何晏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较真的模样差点让何晏怀疑这高高在上的公主大人会不会爱上了他……   这个念头近闪过半刻,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何晏还真没这么自作多情。他轻轻笑了一下,便说:“公主,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这个回答不痛不痒。何晏还真是聪明,既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绕个圈子把这个话题给抛过去了,顺便还强调了一下他卑微的身份。   楚璃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她努力压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换个话题继续和何晏交谈:“你知道今天皇弟邀我一起用膳,我却拒绝了他的原因吗?”   何晏思忖片刻,便猜测道:“公主是要去拜访那天偶遇的谢家公子?”   “……”楚璃无言,“那是谁?”   “公主不记得了?那日你就是听说谢家公子谢玉生的芝兰玉树、貌若潘安,才偷偷逃出宫,为了和谢玉来一次偶遇。”何晏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他从来都知道楚璃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日功夫,她便把那日垂涎的谢玉给忘到了脑后。亏他还特意隐瞒楚璃的身份,给他们制造了一出浪漫的邂逅。   楚璃听了半句,就知道这是以前的她干出的混账事。   何晏以为才过去几天,在楚璃记忆里,便是过去了好几年。她不记得才是正常的,要是真记得这谢玉,那才叫做奇怪。   于是,楚璃便不纠结何晏口中的谢家公子。   正值春夏交接的季节,皇宫的角落里总是种着几株桃花树。漫天飞舞的桃花树被风吹得抖动了几下,霎时,枝头饱满的桃花瓣就簌簌地落了下来,翩跹地打着转儿,大多数落在泥土里化作春泥,也有零星的几片沾在了何晏的发间。   “别动。”楚璃说道。她抬起袖子,轻轻地往何晏的头发上一拂,那些桃红色便乖巧地吹散在了风中。   何晏错愕地抬眼,楚璃帮何晏拂去落花时的温柔神色……便全都映照在了他的瞳孔里。   他的脊背一僵,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到何晏再去看她时,楚璃就又恢复了原来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   何晏抖动了几下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气氛太古怪了。古怪得他连心跳的频率都漏了几拍。   两人无言地漫步在落花缤纷的小径之中。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楚璃淡淡地开口:“何晏,你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   “什么?”   楚璃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声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今天是你的生辰。阿晏you.”   ☆、第55章 【番外三:昏迷中的故事3】   【番外三:昏迷之后的故事3】   楚璃知道何晏听得懂那句西语是什么意思,何晏曾经跟她说过,他作为外交使臣经常和西边人打交道,自然学到了不少的这种语言,到了现代他才不至于学得那么费劲。   楚璃也知道何晏的心头肯定缠绕着不少的疑惑,譬如她是怎么学到这种语言的,譬如她今天拒绝小皇帝的邀请是不是为了他的生辰,再譬如她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何晏一句疑问都没有问出口,全部都憋在了心里。楚璃想着,何晏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即便有好奇心,也不会问出口,一步步走向理智的深渊。   她哪里知道,何晏这是在强忍自己的疑惑。他是个极其有自尊心的人,可楚璃又是一个很不给面子的人,若是他开口问原因,楚璃闭口不答,他就觉得还不如不问。   要是楚璃想解释了,她自然就会跟他解释的,这是何晏的想法。   让何晏感到最疑惑的,倒不是楚璃这偶尔冒出来的西语。而是楚璃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性格,还有她看他的时候……不经意间的温柔。   楚璃这种暧昧的态度让何晏感到彷徨不安。   这种不安在楚璃端来亲自下厨为他煮的长寿面时,到达了顶峰。   “吃啊。”楚璃把碗端到何晏的面前,把木质筷子递给他,撺掇他快尝一尝她亲手为他煮的长寿面。   何晏犹疑地接过筷子,怔怔地说了声:“谢谢。”   楚璃的眼睛里面含着浓浓的笑意,似乎很期待何晏对这碗面的评价。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下厨了。第一次下厨,是上辈子她为何晏煮长寿面;第二次是为了讨宁非离的欢心,第三次下厨煮鱼汤照顾病重的楚母。   所以真要论起来,这已经是楚璃第四次下厨。楚璃觉得自己很有烹饪方面的天赋,每一次下厨做出来的事食物都比上一次好吃。这次她为了不让长寿面断掉,事先没有尝过这碗面,连面汤都没有喝过一口,自然有些不安,担心面条不合何晏的口味。   楚璃捧起脸,热烈地盯着何晏吃面,把何晏看得脸都红了。   他把筷子往边上一放,无奈地迎上楚璃期待的目光:“公主……”   楚璃忽略掉何晏的哀求,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吃啊,快吃啊。”   何晏窘迫,更觉无奈,只好压下他心里流动的莫名的情绪,专心致志地对付他面前的这碗面来。他垂下眼帘,用筷子卷起面条,然后往嘴里送。   楚璃定定地看着何晏嚼动面条,等他咽下去一口后,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何晏真觉得这样的公主完全颠覆了他平日里的认识,但又很可爱,他轻轻地笑道,说了句实话:“有些咸了。”   楚璃微微皱起眉头,咸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她把盐放多了?   楚璃不相信:“不行,我得尝尝看。”   何晏无所谓地把筷子递过去,却发现楚璃根本没有接下筷子的*,而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脸。   “怎么了?”何晏微微抿了抿单薄的双唇。   楚璃没有回答,她突兀地站起身,隔着梨花木的桌子和眼前的面碗,直直地靠近何晏,目光幽深且执拗。   就在何晏惊诧至极的时刻。   他感觉到了鼻尖的桃花香气,渐渐的,香气渐浓,楚璃吻住了何晏,而且吻得十分自然,面不红心不跳的。何晏被动地承受着,他感觉到楚璃略显干涩的唇瓣不断地摩擦着,猝不及防地,一条滑不溜丢的舌头钻了进来,伴随着一阵娇俏的笑声。   何晏心头一惊,便不小心打翻了面碗,浓稠的汤汁被洒了一地。   楚璃笑得更欢了。她和何晏在一起之后,被动的永远是她,惊慌失措的也永远是她,好不容易把握到主动出击的机会,面临的又是丝毫不懂情.事的何晏,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   何晏的喘息越来越粗重,他被陷入这场热吻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除了唇齿相交,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碍眼的桌子。   何晏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然后把楚璃提到怀里,让她整个人都坐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楚璃裸.露的皮肤上,她的心神一荡,嘴边不由地漏出难耐的呻.吟。   “何晏,你喜欢吗?”楚璃低低的声音钻到了何晏的耳朵里。   何晏觉得耳朵痒,连带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痒的。   她问他喜欢吗?   他如果不喜欢,那抵在她腿间的物事又是什么?   可是何晏不能喜欢。理智一点一点地占据了他的脑海,何晏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他把楚璃的外衫披好,把她的头发拢到前面遮住吻痕,最后手臂一缩,楚璃被何晏牢牢地抱住。   楚璃面露不解。他这是要干什么?   何晏很快解答了楚璃的疑惑,他抱着楚璃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她的软榻之上,把楚璃稳稳地放到床上。   做完一切之后,何晏竟然打算一走了之。   楚璃气急,这种吃了不抹净的行为他真是能做得出来!   就在何晏转身离开之际,楚璃一把拉住他的腰带,皱着眉问他:“你要去哪里?”   何晏淡淡地把握在他腰带上的手拿开,敛眉回答道:“今日之举全是微臣的错,公主不必挂心,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当然知道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何晏就是这样,每次动情的先是他,引得她一起沉沦的也是他,最后一句话不交代默不作声离开的也是他。   今天的主动难道一点用都没有?楚璃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办?睡觉?”楚璃委屈地眨眼道,“我要你抱着我睡。”   何晏定定地望着楚璃。楚璃怕冷,冬日里她都要求他抱着他睡,当然是纯盖棉被不聊天的睡觉。何晏也清楚,楚璃虽好美色,但是却并未开窍,除了抱着睡不会要求别的。   可现在和之前哪里一样?   楚璃不仅开窍了,还懂得勾引人了。况且他到现在反应还没有下去……抱着楚璃睡简直是煎熬。   何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着这样一个骄纵的刁蛮公主动心。反正他不该一错再错就对了。   “何晏……”   就在何晏转身离开之际,楚璃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没有命令,也没有委屈,就是一声何晏,把他叫得心都快化成了一摊水。   何晏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脱掉鞋子,认命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说道:“公主,睡吧。”   楚璃也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可她的心情却十分地不平静。   她该怎么办?   身边躺着她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却无动于衷,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习惯了何晏永远顺着她,永远保护她的日子,这个时间段的何晏虽然也听她的,但却是听命于楚璃公主,而不是真心实意地喜爱她。   上辈子,这个时间段的她,看不出何晏的敷衍和挣扎,然而现在已经经历过许多事的她,不像以前那么懵懂和少不更事,还是能看出来这些细微的差别的。   她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她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不能再回到现代?虽然这样也不错……毕竟何晏还是陪着她。她也可以重新追求他。   可是还是有些隐隐地不甘心。   不甘心那段现代的记忆无人知晓,仅仅存留在她的脑海里。短时间内还好,要是日子久了,她再想起,那段记忆大概也会像是被风化的沙尘,渐渐地消弭。   时间过得很快,夜深,楚璃的身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何晏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楚璃不想吵醒何晏,连翻身都没打算翻身,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就在楚璃也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际,她感受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楚璃不由地皱起眉头,大半夜的,何晏要去哪里?   楚璃不动声色地眯起一双眼睛,借着月光看着何晏静默地穿好鞋袜。何晏把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以为楚璃睡着了,不想吵醒她。   但是楚璃却敏感地觉得,何晏不是不想吵醒她,而是不能吵醒她。   很快,何晏便迎着夜晚的冷风,穿着白色的单衣往门外走去。   楚璃在心里数了差不多几秒,然后起身,连鞋子都不穿就跟着何晏走了出去。   她没有穿鞋,脚底板踩在冷冷的地上,又冰又痛。楚璃的思绪飘远,她想起何晏最不喜欢她不穿鞋,每一次她光脚跑出来,就会厉声让她坐回去,然后亲自帮她穿好棉拖或者系好出门的鞋子。   虽现在的气候接近夏季,但夏天的晚风还是微凉的,楚璃穿着单衣走在小径上,难免觉得寒冷。   她忍住这些不适感,用手臂抱住自己,让自己给自己取暖。   走在她前面的何晏终于停住脚步,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站定。   楚璃抬头一望,竟然是他们中午来过的桃花小径。她看到何晏转头,便立刻找到一处没被月光照到的角落里蹲好,免得被何晏发现。   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地怀疑何晏是为了缅怀白天的时光,所以大半夜来这个地方的。   楚璃压低自己的呼吸声。   她难过地想,何晏来这里无非是为了见情人。待她看看这情人是谁,要是是她认识的人,她就用万两黄金劝她离开何晏,如果是这宫中的宫女,她就擅用职权赶那个宫女出宫。   这些威逼利诱的手法最简单明了,也最方便。   楚璃连最坏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甚至还想到了解决方法,但只要一想到何晏半夜从她的寝宫里逃出来,仅仅是为了见一下他的意中人,楚璃的心里就堵得慌。   她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大度和无所谓。   一,二,三……   楚璃默数。   再睁开眼,何晏的身边就站了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看身形应该是男人。   黑衣人开口说了一句话。楚璃瞬间放下了心,声音粗犷沙哑,是男声。   “何晏,我今天看到你和那位小公主私交甚好啊。”黑衣人笑道,“到时候你该不会因为放不下这位美人,所以就把我们的计划搁置在一边吧?”   何晏意味不明地闪烁着目光,良久,他才云淡风轻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躲在角落里的楚璃不太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因为她捕捉到了小公主、计划……这些关键词。   楚璃能感觉到何晏和这个黑衣人是在谈论她。   紧接着,她听到黑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到时候等到丞相大人上位后,别说一个朝云公主,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朝云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哦,那时候你也看不上朝云公主这样的前朝公主了……”   ☆、第56章 【番外四:昏迷之后的故事4】   别说朝云公主,就算是千万朝云公主,还是手到擒来?哦,那时候你也看上朝云公主样的前朝公主了…   楚璃听得陡然心惊。她甚至开始怀疑,这黑衣人口中的朝云公主是不是另有其人。   还没等楚璃回过神来,何晏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阿东,我和她没什么关系。你不必用这种话来试探我的诚心。”   黑衣人,也就是何晏口中的阿东,听到何晏这句话,霎时去了心头大患,豪迈地哈哈大笑,道:“是阿东想多了,我就想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女人,娶回家不能洗衣不能做饭的,还得当成佛祖供着。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何晏神情寡淡,却没有帮楚璃辩解的*。   而把这一切都听在耳里的楚璃,不知不觉理顺了所有的脉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何晏取得功名之前,曾是左丞相的幕僚。这个阿东,听起来也属于左丞相那边的人,很有可能是这位野心家的左膀右臂。他们深夜会谈,谈的正是夺位之事。   那么……之后终究会发生的国破,也是何晏一手促成的?   他不仅是知情人,还有可能是参与者?   楚璃压抑着呼吸声,却不能压抑住她不安的情绪。   何晏他,明明知道她作为公主,很有可能会死于这场霍乱之中,或者是葬于这场国难之中。可他却毅然决然地促成了这个可怕的计划。   楚璃冷静地消化完这个消息,神色平平地站起身来。她知道绕过这片树林,可以抄小道回寝宫。   “怎么了?”阿东察觉到何晏情绪不对。   何晏回眸望去,沉沉的黑幕中,那光洁的小脚像是天边白净的月光,太过美好,以至于被它泛出的幽光刺痛。   阿东以为事态有变,着急地把目光投到何晏的身后,他疑惑地喃喃道,“什么都没有啊。”   何晏不动声色地挡住阿东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不过这个计划中还有几处纰漏。”   “什么纰漏?”阿东心头一紧,把刚才的疑惑忘到了脑后。   ……   楚璃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独自坐在寝宫的床边,神情恍惚,犹如一缕魂魄。   单衣沾着露水,潮湿且冰凉。   她突然觉得很冷,便翻身躺倒在床上,想让被窝的温暖传递给她。   可也不知怎么的,背脊逐渐泛起冷汗,湿透了贴着皮肤的薄衫。过了不久时间,楚璃敏锐地听到‘吱呀’一声,有人从门外进来。   片刻后,她旁边的床铺一沉,夜晚的寒气咄咄逼人地传到她的鼻息上。楚璃知道,何晏回来了。   害得她国破家亡的仇人就是枕边人,楚璃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假寐,以防让何晏察觉到其实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寝宫里的安神香泛着它好闻的味道。闻着闻着,楚璃竟在胆战心惊中进入了睡眠。在意识彻底断裂之际,她想,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同床异梦。   风声呼呼地喘息着,高墙之内的皇宫也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为何,偶有路过高墙的百姓,抬头望望这肃穆的皇宫,不觉得羡煞,只觉得悲从心来。   **   “夫人,夫人。”   “夫人,你要不要喝点茶润润口。”   “……”   楚璃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这是哪里?   这不是她的寝宫。   眼前站着几个打扮考究的丫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其中一个穿着嫩黄色罗裙的丫鬟,机灵地瞅见楚璃醒了,便先别人一步涌上前来,把枕头垫在楚璃的脑后,笑意盈盈地说道:“夫人,爷就在内厅,你要不要去更衣见他?”   楚璃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又懒得问,也懒得弄清楚,便垂下眼帘,淡淡然地嗯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几个丫头便忙着帮她更衣,梳妆。   大抵半柱香的时候过后,这群丫头们终于把她们的主子折腾好了,扶着刚醒来的楚璃往内厅走去。   一路上的风景都极其陌生,楚璃更能确定自己呆着的地方不叫做皇宫。   偶尔有几个下人经过,见到楚璃,都一副要被吓到的模样。   扶着她的贴身丫鬟,便怏怏地解释道:“夫人莫惊讶,是夫人你睡得太久了,这群奴役没见过你,觉得新奇罢了。”   楚璃早就在铜镜里,见过自己的模样,也实实在在地摸到眼角的那颗红痣。   “那我问你,我睡了多久?”   丫鬟沉思片刻,大概是在算日子,便说:“大概有小半年了。”   楚璃惊道:“小半年?”   丫鬟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夫人和爷双双从皇宫的城墙上摔下,本都难以……”她顿了顿,怕用词不当,惹怒了两位主子,便模糊了那一段,“爷很快转醒,却忘了前程往事。而夫人虽陷入了昏迷,可没有任何死相,今日夫人有些异动,大夫便说很有可能醒来,让我们候在这里。”   双双从城墙上摔下。   这说的莫不就是……国破那天,她和何晏从城墙上摔下去的事。   那这丫鬟口中的爷,就应该是何晏。她难道又穿越到真实的时间段来了?   等到楚璃把外门推开,便看到长着何晏皮相的男人施施然地坐在房间里,他端着热茶,眼角的余光瞥见楚璃的身影,便放下啜饮的茶,道:“坐吧。”   丫鬟十分知趣地退下。   楚璃一个人站着也没意思,便顺着何晏的意思坐到了他的侧边。   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半晌,何晏青筋一弹,实在没有忍住,对着楚璃的目光说:“你是小璃妹妹吗?”   小璃妹妹?这个称呼……   楚璃身体一僵,瞠目结舌道:“你是何晏现代那具身体的原主?”   何晏曾经说过,他的身体里只有一个魂魄,原身怕是和他交换了身体。然上一次穿越,她遇到的是过去的何晏,而不是原主。   这一次穿越,她穿对了时间段。眼前这个,应该是在二十一世纪土生土长的何晏,而不是背叛她瞒着她参与谋反的何晏。   楚璃不知道喜还是悲,便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何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小璃妹妹。”   “是和不是都有什么关系呢?”楚璃垂下眼帘,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你又不喜欢她。”   ‘何晏’怏怏地呢喃:“你懂什么?要是小璃妹妹和我一起穿越过来,那么我们也可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相互依靠……”话音未落,他瞬间顿悟,掀起眼皮阴鸷地瞅着她:“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楚璃想要回答,却发现这一切太多、太乱,似乎已经解释不清楚。   “我就是楚璃。”她面不改色地说道。   ‘何晏’松了一口气,冲过去狠狠地抱住楚璃:“太好了……太好了……”   楚璃知道他这种激动的情绪,多半不是出自于对这个‘小璃妹妹’的喜欢,而是一种他乡遇旧人的欢喜。   她轻轻推开对方,喘了口气,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何晏’对楚璃充满了信任,笑着说:“你说,只要我回答得上的。”   楚璃沉吟片刻,首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当今皇帝是谁?”楚璃一本正经地问。   ‘何晏’以为这是大多数穿越者都会问的问题,他自己刚醒来也问过类似的,便不疑有他:“这是个架空的王朝,你不认识……我就记得这个皇帝是新上任的,好像是前朝的丞相谋反上位的……”   楚璃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何晏’在楚璃耳边低声说道:“原先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的,可这具身体可是这位谋反丞相的幕僚啊……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得清楚一点。”   楚璃心里已经有了数。   她指了指自己,面不改色地问道:“那我这具身体又是什么来历?”   这下‘何晏’笑得更加莫名:“我跟你说,小璃,在我穿越过来之前,这对夫妻俩肯定上演了一出年度狗血大剧。你这个身体是前朝的公主,我这副呢,又是谋反者的幕僚,本来应该是势不两立的节奏啊,结果做了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貌似这具身体的主人和现在那皇帝曾经求过情,让他不要赶尽杀绝,留下这前朝公主一条命。”   楚璃眸光闪烁了几分。她低头喝茶,青花瓷茶杯遮住了她滞涩的神情。   ‘何晏’便摊摊手:“喏,就变成我们现在这样了。”   楚璃放下茶杯,把宽大的袖子放到腿边,对着‘何晏’正了正神色,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何晏’挑眉,调侃楚璃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啊?”   见楚璃一本正经,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意思,‘何晏’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对上楚璃的眼睛,道:“说吧,你还想问什么。”   楚璃一点也不怕他会察觉到她的异样。   因为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她可以原谅何晏勾结左丞相谋反,毕竟她本身也是个凉薄的人,国破国立,对她来说就只是换了个朝代的名称。   但要是她的亲人被何晏间接害死了,这一切便要另当别论。   楚璃抿紧略微发白的唇肉,急促的呼吸透露着她少有的紧张:“前朝的那个皇帝……是否还在?”   ☆、第57章 【番外五那些昏迷后的事5】   【番外五那些昏迷后的事5】   楚璃重新躺回了她的房间里,细细回想着他们两人最后的对话。   “前朝的那个皇帝……是否还在?”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前朝的皇帝,这种人怎么可能还会被留下来?”   她无奈地翻了个身,晚上没有用膳,肚子有点饿,但又提不起精神觅食,只能不了了之。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楚璃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以为是幻觉,便没有注意,继续闭眼睡觉。   直到幻觉的声音越来越响,慢慢侵扰到她的睡眠——   “楚璃,楚璃……”   楚璃把被子往下一掀,说道:“是人是鬼,快出来吧。”   耳边响起怯怯的声音:“楚璃,是我,我也是……楚璃。”   楚璃这才恍然大悟,这说话的大抵是藏在她体内的第二个灵魂——从未出现过的,却真实存在的那个原主楚璃。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扑闪扑闪的眼睫毛不断地翕动,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沉默良久,另一个灵魂才犹豫着开口:“因为我想留下来。”   “留下来?”楚璃疑惑。   ‘对,留下来。你终究会回到现代去的,因为那里有你的牵挂。而我,我不想躲藏在这具身躯里面,被你压迫住,我想要自己的生活。’   楚璃轻声询问:“你想要和你的阿晏哥哥在一起是吗?”   对方似乎被她猜到了隐藏的心思,顿时噤声,沉默许久。   楚璃忍不住劝她:“可是他都不喜欢你?”   对方哀怯地叹了口气,泫若欲泣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在这个世界,他会珍惜我,因为我和他是同类,只有我了解他。”   楚璃还想劝她,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乡遇故知的情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弭。此时此刻还好,要是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适应这个大环境,被眼前滔天的权势迷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同生共死,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可是公主殿下,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比较过,到底是跟你回去好,还是留在这里好?”   楚璃微微一怔。   ‘跟你回去我只能和你挤在一个身体里,虽然能听见熟悉的人的声音,能看见他们的身影,但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比起死人来也差不了多少。’她的头脑很清晰,没有怨恨也没有挣扎,仅仅把现实放在面前摊开来,‘可是留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我变成了一个实体的人,我会说话,我能吃东西,我还能睡觉。在我变成一个孤魂野鬼之后,睡眠对我来说,也变成了奢侈。’   原主的声音越来越轻快。   ‘我的确喜欢阿晏哥哥,但是他并不是我想留下来的理由。……我想变成一个人,无时无刻地想变成一个人。楚璃,你就成全我吧。’   楚璃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便徘徊在她的胸腔之内,上不去也下不来,死死地卡在那里。她只顾自己的喜怒哀乐、只顾自己的死活,却忘了原主作为一个游魂被困在一个方寸之地,内心该有多痛苦。   “我该怎么做?”楚璃情不自禁地问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那串绿松石的法力有限,你只能在同一个地方呆极其有限的时间,进入深度睡眠之后,你又会穿越到别的地方。这次入睡之后,你再次睁开眼,便又会回到最初的二十一世纪。’   “你不会跟来?”   ‘我不会。’   楚璃沉吟:“那楚母呢?你妈妈该怎么办?你如果留在这里,她便要真的失去她的亲生女儿,一点希望都不会留。”   灵魂的声音变得很干涩,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对不起她,我知道我妈妈在等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楚璃,等你回去以后,你能帮帮我吗?”   楚璃点点头,问:“我能帮你,怎么帮?”   ‘帮我演一场戏。’   “什么?”   ‘我妈妈生的这场病可不轻,我怕她知道事实真相后,会伤心过度。你能不能代替我照顾她?’   楚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楚母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原身苦笑着插嘴说:“我妈妈她人很好,要不是她一根筋地以为,是你害死了她,她一定会待你如同亲生女儿的。”   楚璃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对还是不对。   ‘楚璃,我记得你是演员,你想不想提高一下演技?’   原身温和的嗓音在楚璃的耳边盘旋。   ……   一觉醒来,楚璃慢慢地睁开双眼。   鼻端是消毒水难闻的气味,四周是刷的惨白的墙面,她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难受得要命。   她最熟悉的何晏,她最想念的何晏,就站在不足几公分的地方。触手可及。   楚璃的神情闪过片刻的恍惚。   窗外透进来剧烈的阳光,楚璃忍不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何晏跌跌撞撞地把窗帘阖上,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昏暗。他紧张地走到楚璃的面前——   我是个演员,楚璃稍稍屏息,暗暗在心里默念好几次。   然后,她假装天真地歪了歪脑袋,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喊他:“阿晏哥哥。”   楚璃目睹着何晏从茫然到失望到落荒而逃的身影,她沉默地、缓慢地阖上了眼皮。   ☆、第58章   楚璃的回忆到此结束。   她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胸前放了一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手机提示音响了,显示楚璃有一封新邮件。   楚璃快速地解开手机锁屏,点开,然后发现是周采栗发给她的邮件,主题为新剧本,正文写着‘这个剧本你好好读一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zhou'。   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楚璃的心里空荡荡的,做什么都不带劲。   闲得无聊,楚璃把邮件的附件下载好,逐字逐句地钻研起新剧本的内容来。   这同样是一部严子重导演的古装剧。与《寻灯记》不同的是,这剧本不再由剧组编辑和导演共同创作,而是改编自大型古装游戏《飞花》。讲述的也是江湖之事,和朝堂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让不熟悉江湖之事的楚璃被吊起了胃口——   既然是江湖的故事,无非便是一些打打杀杀。这部剧主要围绕男主角原非的逆袭之路展开,十分符合当下diao.丝群众的口味。而楚璃将要饰演的女主角,花无期,一个高冷的邪教妹子。   该剧最大的矛盾,便是男女主角的对立身份。男主角拥有神赐予的救世主名号,女主角假装柔弱单纯,故意靠近男主角,屡屡阻碍男主角的进程。直到剧本的中后期,方才解密,女主角花无期原来是江湖中邪教的右护法。   虐点由此展开,跌宕起伏,剧情越来越有意思。   楚璃匆匆翻完这个新鲜出炉的剧本,仔细回想起剧本里花无期的形象。大部分时间高冷,小部分时间柔软。   她沉默地思考了几分钟,心想严子重真会挑剧本,每次挑的剧本,她都比较好把握。要是严子重让她来演《飞花》里的女二号,那才是一场灾难。   说起来,这部剧虽然以男女主角的名字命名,整部剧的走向却不是这么简单,并非只有女主角这一单调的女性角色。男主角作为人见人爱的救世主,身边有大把大把的姑娘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   某位温柔大方的女二号,更是在女主死后,成功化身为最大的人生赢家,和逆袭成功的男主角并肩作战,浪迹天涯。   这种升级流的剧本,改编自大型网游,模仿自几年前金庸、古龙等名家的武侠小说。这一结局虽不算圆满,但足以成为一个可圈可点的话题。谁说男女主角必须要在一起呢?你看,女主角死后,女二号不就上位了?   说巧不巧,楚璃前脚刚看完剧本,后脚周采栗就来了电。   “楚璃,我发你的剧本看了吗?”最近新签了几个有潜力的艺人,周采栗的心情挺愉快的,连着和楚璃打电话也十分地热烈。   这份热烈也感染到了楚璃,她的眉间染上一丝笑意,点点头说:“看了,刚看完。”   周采栗扬了扬眉毛,兴奋地和楚璃交换心得:“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还不错…”楚璃对剧本卖不卖座毫无概念,就觉得这剧本挺耐看的,而且越看越有味道,除了结局有点意外之外……想到这里,楚璃语速渐缓,问,“这部剧的男主角是谁啊?”   ——整部剧里,就她和男主角的对手戏最多。   周采栗没有直接说名字,她露出一抹神秘叵测的微笑:“我发给你的第一页剧本里有写演员表啊,你放心,都是熟人,不会尴尬的。”   都是熟人……不会尴尬……   楚璃瞬间有了不详的预感。掐断她和周采栗的对话后,楚璃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钟。   紧接着,她起身,弯下腰再次打开周采栗发给她的邮件,打开第一页,细细地研究起演员表起来。   原非由宁非离饰演,   花无期由楚璃饰演,   龙音由姚婧饰演,   ……   她的手指在泛着光点的屏幕上滑动,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亮,把楚璃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照得忽明忽暗……   把屏幕重新关掉的楚璃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早应该想到的,周采栗签的人不多,笼统就姚婧、安晓培这么几个年轻演员。严子重又夸过宁非离演技好,自然会想着知根知底,让他来演男主角,顺便还可以吸一吸《寻灯记》的剧粉来看这一部武侠新剧。实乃一石二鸟之事。   这么安排,楚璃的心情说不上好还是坏,反正一想到那次在洗手间亲眼观摩的某个play,她就有点尴尬。   楚璃烦闷地扔掉手机,把枕头盖在脸上装死。直到室友喊了一句:“楚璃!楼下有人叫你!”   她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从上铺爬下来,踩着棉质的拖鞋,踱步到晒着无数衣服的阳台上。只有亲自参与过大学生活,楚璃才顿悟,以后她得天天做这种伸高脖子晾衣服的苦差事。   这样比较起来,原来和楚母一起的生活,不要太美好。   楚璃往底下随意一瞟,便和站在寝室楼底下的何晏,来了一个视线的碰撞。两道视线噼里啪啦地碰撞,楚璃无言地躲开何晏看过来的目光。   身穿黑色外套的黑发青年,不骄不躁地站在她们寝室楼的楼下,挺拔得跟这路边的小白杨似的。   路边饥渴的妹子往青年身上投注着百分之百的热切,全被青年一一忽视。   楚璃用余光瞥到这一切,内心不由地摇摇头,心想,这些女生真是飞蛾扑火,竟然会迷恋上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甚至还有女生冲动地走到他身边,想要他的电话号码。   这一幕刺痛了楚璃的双眼。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关上阳台的门,拉好窗帘彻彻底底地挡住光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顺便从书架里拿出一本英语书,装模作样地翻阅。   室友a好心提醒道:“楚璃,你把英语书倒着看了……”   闻言,楚璃便把那本综合英语正了回来,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   室友b忍不住强烈如胖大海的好奇心,扭扭捏捏地问她:“楚璃,楼下那个等你的帅哥是谁啊?如果你们俩只是朋友,那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楚璃瞟了一眼鬼迷心窍的室友,瞧着她期待又痴迷的模样,好心劝道:“他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接近他没什么好处的。”   室友b却是个不屈不挠的人物,她自言自语地呢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害得楚璃差点被室友b感动,把手机联系人里何某人的号码扔给她。   这一冲动还未过脑,楚璃便想起,她原先也干过这种类似的蠢事,还伤害到了林月半幼小的心灵,便把这蠢蠢欲动的想法压下。   又坐了一会儿,那本英语书还停留在原先翻开的那一页。楚璃实在没办法忽视站在寝室楼下,勾引着无数女生的何晏,也没心思看什么劳什子英语课本。她认命地哀叹一声,打开衣柜挑挑选选,最终把压箱底的一件粉杏色针织开衫披在身上。   她刚转开寝室门的把手,先前那个室友a突然叫住她,再一次疑惑地问:“楚璃,你去哪儿?”   楚璃还算诚实地回答:“我去接他。”   “谁?”   “就楼下那个。”楚璃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哦…就那个帅破天际的…在楼下等你的帅哥啊…”室友a假装恍然大悟的模样,实则是在打探八卦,她半眯起眼眸,言辞犀利地问道,“你和楼下那个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璃扶额,在关门之际,留给一屋子的室友两个字。   “前任。”   前任?也就是前男友?   前男友千里追妻,特意跑到前女友就读的大学,等在宿舍楼下三天三夜,就为了见到旧爱一面……   脑补了众多狗血剧情的室友们满足地露出了笑容。   此笑容猥琐不已,且少儿不宜。   ……   楚璃匆匆下楼,刚刚走出楼梯口,何晏这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她进退不行,也不知道说什么,却抑制不住地打量起多日不见的何晏。   何晏看起来变了很多。黑发如她所愿,留长了许多,增添了一些落拓不羁的味道。他比以前显得更清瘦了,瘦了好几圈,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模糊,甚至有些架不住他身上那件风衣。   他的眼睛底下便是浓重的黑眼圈。   楚璃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何晏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楚璃的眼睛深处,从喉咙底部发出的声音像是被火灼伤过,干涩又喑哑。   “公主……”   “嘘——”楚璃把变成纸片人一样的何晏拉到身边,举起食指放在唇边。   何晏沉默地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淡。   见何晏这副样子,楚璃的心肠便软了下来,她柔和了几分语气,压低声音地对何晏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事情。”   ☆、第59章 part59   午后黄昏,廊边斜阳,不知不觉染红半边天的日头已黯然坠落山头,徒留些许余温,残存且斑驳。   两道影子一长一短,一前一后,相继走进亭里。   这叫做情侣亭,专门为情侣建造。室友a每每路过此地,便会由衷感慨一句:“大学就是大学,在高中谈恋爱那叫一个偷偷摸摸,到了大学不谈恋爱的倒变成剩下的了!”   可不是吗……高三那时候谈对象叫做早恋,叫做枉顾就在眼前的高考,叫做不学好。不过跳跃了一个暑假,身边就全是蜜里调油的小情侣,学校还为这一群群快速脱单的小情侣完美打造了所谓的情侣亭、情侣坡、情侣湖。   室友b曾经怅惋地表示,她虽是个艺术生,考进了这所表演学院,却是个连初吻都没有献出去的宅女。   这样想来,楚璃还真是够清奇的。高三课业紧张的时候,她偏要谈那么一场天雷勾地火的恋爱,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大学时期,她又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仿佛和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不对,有区别。   区别就是她面前这个脸上连温柔都要藏住半分、心肠却最是冷酷的男人。   “何晏,我给你时间,你把你隐瞒我的、背叛我的,全都告诉我。”楚璃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清楚明白地告诉何晏,她可以给他解释的机会,前提是……   ——前提是他这次能够坦诚,而非继续算计。   她的眼角往何晏方向漏出一点余光,低垂的睫毛不经意地颤动,楚璃思忖片刻,便不再挣扎,她那对干干净净的眼瞳,坦荡荡地望进何晏的眼睛里,直直地望着他,不允许他再有丝毫的欺骗和隐瞒。   别人也许不了解,何晏却不会不明白,楚璃既然选了这所学校,那就说明他的手里有九成的机会来挽留她。   而且这九成的机会全是楚璃给予他的,要是楚璃真够绝情,那他们之间,别提在一起,怕是连路人也不够了吧。   何晏一点一点地吐出排挤在胸口的郁气……楚璃在所谓的大义和他之间,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果然,他的公主还是像从前一样张牙舞爪,枉顾伦理和旁人。   黑发青年将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攥紧,无悲无喜地望着他的公主,眼眸深处藏着无人解读的暗涌。   楚璃亲耳听到他说:“我勾结左丞相谋害朝纲……那次的谋反和叛乱,我也是知情人。”   何晏像是终于把藏在心底的事倾吐了出来,整个人的肩垮了下去,察觉到楚璃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紧紧攥着的拳头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楚璃摇头,实话实说,“不能算谋害朝纲。”   她虽然不爱理会朝堂之事,但外界对她们姐弟俩的风评她还是知道零星半点的。   皇弟年幼,不懂朝政,把天下当做是小孩子的玩具随意戏弄。百姓提及他,便是一口一个昏君。整个楚国上上下下都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更不用提她,这个楚国唯一的公主,也是最令人厌弃的公主。   她在梦中的两次穿越,都是穿越到楚国,民风却是完全不同。第一次,路边给她进花束礼的少年乞丐带给她的印象最深。   像这种流落街头、只能靠一些小恩小惠维持生活的乞丐,在她皇弟统治下的楚国,真是随处可见,一点都不稀奇。   而她第二次穿越到‘何晏’的府邸,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却也从奴仆的穿着打扮、谈吐笑容中可以窥探到一星半点盛世的味道。   楚璃虽然不更事,却并不年少,有些关卡一旦打开,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就全都涌入心底……何晏帮助那个左丞相反他们,也有为了百姓安乐的原因吧……   何晏讶异地听楚璃坚定地反驳他,说他做的不是谋害朝纲,心头窜过一丝喜意,以为楚璃还会继续解释下去,在抬头,楚璃又是闭嘴不言的模样。   他微叹了一口气,望向楚璃的眸中晃荡着惊艳的温柔:“的确,我能够想到我们走后的楚国必定会是一片盛世繁荣。”何晏上前几步,想要靠楚璃更近一点,决定要推心置腹,把一切他的想法都告诉楚璃之后,他也不必为自己龌龊的想法辩解。   什么为了百姓,什么盛世太平,不过是一场虚话。   何必卑鄙地用国家的大义来粉饰他的自私呢?   “我参与这场叛乱,并不是为了国家。”他微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我是为了我自己。”   楚璃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承认。   手掌心密密麻麻的,全是被他掐出来的血痕,何晏怕楚璃发现这小细节会觉得他是变态,便略不自然地把双手插.回风衣的口袋里,他的黑发被这轻柔的微风吹动,亭子里种了些许桃树,桃花瓣儿擦过何晏发梢,这次不再眷恋地落入泥土之中。   楚璃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情景。耳边,何晏把他腐烂的、自私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剖析给她,思绪飞远,回到那日在皇宫幽深的小径中,同样是开满粉桃树的花廊里,她笑着把沾在何晏发间的花瓣拂去。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哦,她当时想起了在现代看的一部古装剧。   男主角用嘴唇吻去女主角粘在发隙里的花瓣,场景唯美浪漫,羡煞旁人。其实楚璃当时也想浪漫一把的,可惜那时候的何晏还防备着她,一脸的警惕和不情愿,她只好放下了这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简单地用袖子拂落。   何晏低低地笑着,这笑意带了三分嘲弄、七分悲叹,他定定地望着走神的楚璃,对他的私心供认不讳:“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忘记,我在我生辰那年,向您许下了一个心愿。”   两道秀眉微微皱起,楚璃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不要用您,我不喜欢。”她早就看出来了,何晏以前用微臣或者卑下这种敬语的时候,往往是想气她,现在用了一个‘您’,虽然不是因为气她,却也让她感到不舒服。   原本不卑不亢的一个人,为了挽留恋人,把自己放得比尘埃还要低。   楚璃对此没有感到一点的痛快,反而觉得心疼。   何晏忽地一怔,嘴角多出一点笑容,不是苦笑,也不是自嘲,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他说,“好,我不用。”   楚璃点头,接上何晏的话头:“继续。”顿了顿,又像是想要解释什么地补充道,“我永远记得你的那个愿望,你说过,你想要自由。”   “……嗯。”何晏凝视着楚璃素净的眉眼,近乎贪婪,他一点一点地追忆着往日的心境,“人都是这样,得不到就算舍了命也要追求。等到真的握在手里了,才会怅然地发现……”   深黑色的眼眸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低低地沉吟,轻笑,嘴角携着一丝明显的自我厌弃:“最想要珍惜的,却被我丢了。”   “何晏……”   “我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左丞相一旦登位,我就能离开这偌大的恍如囚牢的皇宫。”何晏缓缓走上前,绽开的桃花树遮住他黯淡的面孔,他小心翼翼地抱住楚璃,在她耳边近乎哀求地呢喃道:“可是我错了,我错估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我最想要的不是自由,而是……楚璃你。”   楚璃低垂着双眼,“我弟弟呢?”   抱住她的人影一窒,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考虑过他,也替你和他在左丞相面前求过情。左丞相答应不杀你,却很难放下心头大患,把这个当朝的皇帝留下来。”   早知道只能是这个结果,楚璃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失望。   “楚璃,我真的后悔了,在你失足坠落城墙的那一瞬间,我就在后悔……”何晏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挽回楚璃,只好把楚璃抱得越来越紧。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响,路上形形□□的学生匆匆而过,何晏和楚璃,虽然身处在这异乡之中,也许永远就留在这陌生的土壤里,但他们的本质,却还是和这里的人脱节和隔离。   就譬如现在。   土生土长的人要么回寝室,要么赶去上课,聊得也是风花雪月,却被这几株浅粉色的桃树隔断了视线。   乱花迷乱了所有人的眼睛。   何晏确实是把他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了。那么,现在,她就需要一报还一报,把自己的心掏给他看。   楚璃推开何晏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平静地凝视着他,薄唇微启。   “我比你更自私。”楚璃说,“即便知晓你间接害死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即便明白正常人应该把我们的矛盾判定为血海深仇。但是,我还是……”   她顿住,似乎在想怎么表达:“但是,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别人也许不了解,以为他们两人,喜欢得更多的是何晏,陷得更深的是何晏,付出得更多的也是何晏。   但她自己却明白,她是个后知后觉的人,只有到了濒临选择,到了分崩离析的那一刻。   她才顿悟,她喜欢他,一点也不比何晏喜欢她,喜欢得少。   轻风吹动着她已然及腰的黑发。楚璃确实,把心剖出来了。   ☆、第60章   楚璃清晰地看到,她说完这句话后,何晏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放在一边的手指开始颤抖,用极其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公主。”尾音落下时,竟带着狂喜。   这是楚璃最明确的一次表白,何晏竟然要求她再复述一遍,绯红逐渐染上她的耳垂,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楚璃认真地想,何晏肯定已经听明白了,她绝对不能再复述一遍。   可没过两秒,面对着眼里含满惊喜的何晏,楚璃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到,她嘴角一撇,偏过头不满地嘟哝着:“我就再说这一遍。我喜欢你,喜欢到……”之前那股承认的勇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消失殆尽,楚璃难为情地低下头,用力抿了抿干燥的双唇。   她还想着要怎样做好心理准备,才能把刚才那句话重新复述出来,何晏的气味就拥住了她,鼻腔里,眼里,耳里,只要是楚璃能感觉到的器官,满满的都是何晏的味道。   就连那颗心都似乎在为他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比平常更快的频率,更凌乱的节奏。柔软的舌尖舔舐到她口腔上颚,这种像是侵略的吻,打得楚璃措手不及,全然处于弱势——甚至连牙关都合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唇舌分离时带出来的丝丝津液。   楚璃已经很久没有和何晏亲密了,好像最近一次,就要追溯到高考之前。想起来,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宛若前世。楚璃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次的矛盾如同一道宽宽的银河,如果不是她主动斩断,他们两人大概就真的没有将来了。   热烈的激吻过后,两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额头贴着额头,呼吸着对方的呼吸,明明是浓情蜜意,却更像是中场休息。   没过多久,两唇再次相贴,何晏一寸一寸地含住楚璃的唇肉,极其有耐心地临摹着楚璃嘴唇的轮廓。这次的亲吻和第一次截然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像是两个旗鼓相当的人互相搏斗,抒发自己的相思和委屈,那么这一次,更添一抹温馨和浪漫的色彩。温暖的夕阳洒在他们的身上,在这桃花小径上投下两道错落有致的身影。   温情过后,何晏的神色显出了一些疲态。   楚璃默默看着他,看他用他干燥的指腹摩擦过自己浸在水光里的唇肉。何晏那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帮恋人擦去唇上的水渍,而更像是在紧张的全国大赛上攻克某道竞赛难题。   她看着他笑出了声。   “怎么了?”何晏看楚璃笑得开心,心里虽觉得奇怪,但也跟着她笑了几声,空出一只手穿过她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楚璃对着何晏摇摇头。   这期间,楚璃的视线就没有从何晏身上落下去过,她饶有兴致地用手托腮,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看得何晏都快不好意思了。   “好看吗?”何晏厚脸皮地问道。   楚璃诚实地摇摇头,指尖划过何晏眼底下的青黑,“黑眼圈。”又穿过他的风衣抱住他的腰,略有点嫌弃地皱眉,“都快瘦脱形了。”   何晏原先还有点尴尬和困惑,到后来便不动声色地挑眉看她做这些奇怪的举动。   最后,楚璃抱胸冷冷道:“快说,你怎么能这么厉害,把自己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何晏勾着唇角笑了一下,道:“你不知道原因吗?”他对上楚璃的眼睛,声音压得极轻,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的公主,你说,是谁把我折腾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嗯?”   那一声轻飘飘的‘嗯’也不知道何晏从哪里学来的,闹得楚璃又来了一个大红脸。   楚璃干咳两声:“既然如此,为了补偿你,晚饭我请你。”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不知哪个字眼戳到了何晏的笑点,竟惹得何晏不仅笑出了声音,连眉眼里都含了满满的笑意。   好吧,楚璃承认,他知道何晏被那句话戳中了笑点,应该是‘晚饭我请你’这五个字。   看何晏笑成这样,楚璃沉下了脸,不满地嘟囔着:“有这么好笑吗?”   何晏收住了笑,掩唇摇头,眼睛里都是楚璃的影子:“不是很好笑,可是耐不住我高兴。”   这下楚璃更疑惑了:“你都瘦脱了形了,用这里的话说,就是颜值掉了n个档次了……你究竟在高兴什么?”   他抚过楚璃的脸颊,轻言轻语,话音未落,就被风飘散到了远方。   楚璃模模糊糊地听见何晏说——   “我开心呐,当然开心,公主……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   何晏原以为承载着罪孽的他,再也乞求不到楚璃的一个眼神。却万万没想到,楚璃竟然会平静地注视着他,然后说出一句舍不得分开。   他的后面半句话被风夹带走后,楚璃就听不大清楚了,就瞧着何晏那消瘦的却愉悦的脸庞,她竟在嘴里品尝出似苦似酸的味道,或许叫做心酸,但她知道,这是心疼。   何晏当然不会放任楚璃请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也不是他们二人的晚餐。楚璃想着她和何晏一起出去吃晚饭,肯定不会很早回来,特别知人情世故地给室友b打了只电话,告诉她们她或许会很晚回来。   室友b便有些惊讶:“吃饭?你一个人去吗?”   楚璃转过头和何晏相视一笑,然后垂下眼睛说道:“不是,就和今天找我那人。”   这时候对方那边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手机似乎被室友a夺走,她咋咋呼呼地嚷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帅哥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你这是头一次跟人出去吃饭啊!”   既然确定了心意,楚璃也不像藏着掖着瞒着他们,她挺坦荡荡地承认道:“嗯,我内人。”   “……”如果何晏现在喝着水,他大概会毫无形象地把水喷出来。   再次沉默。   然后沸腾。   连平常沉默不语,不怎么八卦的室友c都夺过了手机,语气里写满了惊讶:“楚璃,你说今天楼下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楚璃嗯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后她又半骄傲半遗憾地补充道:“他今天真不帅,比起平常,他今天的颜值可以说是掉了n个档次。”   再次听楚璃卖弄这里的流行语,何晏挑眉,笑不可支。   事情并非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楚璃这框子室友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先是盘问何晏的姓名、八字,又八卦地追溯起他们两人相识的历史……   楚璃都耐着心思和abc三姑娘细细解释。   熟悉楚璃是什么脾气的何晏看得连连惊奇,后来,何晏租了一间两居室,搬新家那会儿,他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问楚璃,为什么她对待这三个室友能这么耐得住性子,和以前对待旁人完全不同。   楚璃的回答让何晏心跳彻底漏了一拍。   那时候他们因乔迁新居,何晏买了几袋零食和两三罐啤酒来庆祝。   楚璃喝了点酒,心情不错,弯着眉,含着笑,听到何晏提及这三个室友,她便眨了几下眼睛,似乎在回忆:“没办法啊,那时候我初来这份大学,没有母亲,没有朋友,没有认识的人,更……没有你。说真的,我一个人挺不知所措的,就只有这几个室友,受得住我的性子,一点一点帮助我适应这样的环境。”当时啃着薯片,喝着啤酒,明明挺惬意的模样,却愣是让何晏的心上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漏着风。   ……   半个小时车程后,楚璃找到了周采栗说的一间私人餐馆,这餐馆名字也风雅至极,竟然叫做鹭。这里环境清幽,顾客都很有素质,没人大声喧哗,和楚璃常去的那些热热闹闹的火锅店、烤肉店、小吃摊等等本质上的区别。   楚璃也算是个明星,而且属于名气挺大的那种,走在路上能认出她的人还真不少。可楚璃却是个没心眼的,吃个饭尽往那些人多的地方跑,连个口罩眼镜都不戴。   她根本没有自己是个公众人物的觉悟,赤条条地来往,不哗众取宠也不刻意低调,就做她自己的楚璃。   她这种性格让周采栗觉得羡慕,却更觉得亚历山大。   一个名气不小的明星,却没有做明星的觉悟……这怎么可以!   周采栗受严子重的影响,对楚璃的印象很好,也舍不得骂她教训她,只能旁敲侧击地推荐几个圈内人常去的私人餐馆。像这家鹭,就属于圈内有名的,保密工作做得又好,菜肴也算精致的一家店。   据说这种店背后都是有大人物撑着的,狗仔不敢来拍,所以明星在这里都不用担心吃着吃着,突然来几下闪光灯的沐浴……   室友b一进到鹭,心里便涌起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即视感,她假装淡定地把额间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低声对楚璃说:“这里看起来十分高大上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双眼扫过站在一起abc三多姐妹花,楚璃有点无奈地说:“朋友介绍的。”   她转头看看何晏,一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一边用口型对他说:“我也没办法,她们说我交男朋友了,就一定要你请她们大吃一顿。”   “应该的。”何晏说。   楚璃却不大满意,他们两人和好后的第一次约会竟然就这么被搅黄了。   她微微仰起头,长叹一声。   何晏看到后轻轻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说:“盛情难却,你这几个室友都挺热情的。”   楚璃撇撇嘴说:“这成语用倒了,盛情难却指的是主人对客人的。”   ☆、第61章   真较真……   何晏尴尬地摸摸鼻子,眼里却满含笑意,无奈地轻声道:“都一样吧。”他拉起楚璃的手,跟随着服务员的脚步,走向一处四人桌的包厢。   走到拐角的地方,室友a忽然惊叫一声。楚璃循声往后看,没看到小a,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清瘦背影,虽然清瘦,好歹是个男人,娇小的室友a被面前这个男人挡住,结结实实地挡住,不漏出一点余光剩给楚璃。   只听得这灰色西装的男人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抱歉。”就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比普通人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心气儿一点,也更锐利一些。不像是道歉,谁家道歉道得那么敷衍的?可这两个字穿进楚璃的耳朵时,她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室友a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样,迟迟没有回应对方的这句‘抱歉’。   站在楚璃身旁的室友b猜到了全过程,眼里闪过激动的光芒:“这不是偶像剧里的狗血剧情吗?男女主角的相遇都要偶遇啊,相撞啊……哎呦,这男的看起来不错,小a真是撞桃花了!”   而一边的何晏已经认出了这背影是属于谁的,忱着声一言不发,微微皱起的眉头足以让人辨别出他此刻的不安。   这时,室友a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不可思议地指着对面的灰色西装男,捂住自己的脸,脸上全是惊喜:“宁、宁……”   “宁非离。”楚璃站定,波澜不惊地念出这个已经尘封许久的名字。   灰色西装男的身形一动,挺直的脊背僵硬地抖动了几下,虽然这细节小得几乎可以被所有人忽略。   何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掩藏在黑发下的眸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终究是合作了几个月的搭档,他怎么能抱有奇怪的侥幸心理,以为楚璃会认不出宁非离,然后两人就平平淡淡地擦肩而过呢?   “楚、璃。”转过身来的宁非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这名字便是尘封在内心已久的禁忌匣子,风起便会吹起匣子上头那层灰色的尘埃。   在楚璃心目中,宁非离就是一个属狂犬科的,一点小事就会炸毛,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就会惹怒他。   她想着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她和宁非离就算因为工作原因不能相忘江湖,也不该是他现在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果然狂犬科的比披着羊皮的狼更难阴晴不定。楚璃想。   她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何晏,他正半眯着眼笑得温柔又诡异,回过神来的楚璃便毫不留情地把她上一条得出来的结论彻底推翻。   不,还是后者比较难琢磨,楚璃撇了撇嘴。   姚婧的出现彻底打断了这场两个男人的眼神交锋,她穿得还是和以前差不多,上身半高领的白色绒毛衫,搭配一条a字型的鹿皮驼色包裙,脚踩纪梵希限量的裸色高跟鞋,简约得妩媚,很有女人味,也很有格调。   她是跟着宁非离一起来鹭约会的,先前应该是去了一趟洗手间。   姚婧化了淡妆的脸上挂着笑,顾盼神飞地他们这里走来,走到宁非离身边时便站定,亲昵自然地挽住宁非离的手臂,视线扫过楚璃他们一行人,友好地冲他们笑笑:“嗨,好久不见。”声音轻且淡,像是怕一不小心打破这场僵局,惊扰了沉睡的巨兽。   即使面对姚婧这么气场十足的人,楚璃也压得住场,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久不见。”这宠辱不惊的态度……与其说是为了应对昔日情敌和对手的交锋,还不如说是公主殿下对待一个平民时的宽恕。   姚婧不自然地抽搐着嘴角,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挽着宁非离的手臂,稍稍仰起脸,用一种和恋人谈话的口吻说道:“亲爱的,我饿了。”   宁非离依然用凝重的表情注视着楚璃,听到姚婧的话,居然松了一口气,“好。”   “那我们先走了。楚小姐,何先生。”姚婧恬静地笑笑,“后会有期。”   等到姚婧挽着宁非离的手臂离开,连背影都渐行渐远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小c突然伸出一根长舌头,扮着人见人怕地鬼脸,阴森森对着姚婧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句:“后会无期。”   何晏忍不住笑了一下,公主交的朋友全是这副样子,一个一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看得比谁都清楚。   “那我们也走吧。”楚璃说道。   小c气愤地点点头,小a和小b搭着脑袋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小c戳了戳小a的肩膀。   小a沮丧地没有动。楚璃这次想起来,小a好像说过,她是宁非离的粉丝,从宁非离出道以后,就默默地追随着她。怪不得她被宁非离撞到的那瞬间,先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楚璃原本以为她是被装傻了,现在想起来,小a不是被装傻了,而是面对面遇到真实地偶像,心情激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平日里小b和小a关系最好,她支支吾吾地把闺蜜的心声全部都解答出来:“唉,我猜小a肯定是在想,怎么会有人那么幸运,竟然被宁贵妃看上呢?那个姚婧我知道,就是演那个后宫剧的,不温不火的,要不是靠宁贵妃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楚璃想起了她和宁非离传绯闻的阶段,便是这样人言可畏,她忍不住问两位室友:“你们肯定知道我是谁吧?”   a如同蚊子般小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知道啊,你不就是《寻灯记》的女二号,严子重的爱徒,宁非离当初在机场苦苦寻找的……那个楚璃嘛?”   楚璃没有感到惊讶,只是耐心地等着a把她想说的全部说完。   “我本来以为你是宁大的女朋友,对你好也是应该的,毕竟宁大喜欢的,我们做粉丝的也应该尝试着去喜欢。”a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却越来越亮,“后来发现你这人真的挺好的,虽然性格独树一帜,却不让人讨厌。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们从没见你和宁大通过一个电话,也没听你提及过宁大,就以为……”   b忍不住接上闺蜜的话头:“就以为你和宁非离就只是绯闻而已,并不是媒体像媒体说的那样。你知道我们u影是表演学校,我们作为这里的学生对狗仔捏造和扭曲事实的能力,也最清楚不过。”这一段话,解释起来挺费劲的,b缓了缓呼吸,然后看了一眼何晏继续解释,“直到今天,你告诉我们,你已经有如花美眷,嘿嘿,我们就更不可能再信那些绯闻啦。”   楚璃没生气,反而挺理解她们这样的心路历程的。   原先周采栗问她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楚璃都回答还可以,周采栗又问她室友有没有八卦过她上半年吵得沸沸扬扬的机场门,楚璃也摇摇头。这真的让周采栗挺郁闷不解的,楚璃作为一个学生,出演过一部热门剧的女二号,和当红男演员闹过绯闻,没道理不受别人关注啊。   况且楚璃这群室友根本不是山顶洞人,而是u影这种表演名校的学生。   周采璃把疑惑告诉楚璃,楚璃也没多想,现在听她们这样解释,她才反应过来,也许就是这么一会儿事儿。   室友疑似偶像女朋友,于是她们先保持按兵不动,直到真相浮出水面,才慢慢吐露出真相。   待在一旁的室友c抚掌叹道:“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清新脱俗,虽然知道小楚楚是网红楚璃,却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用爱与包容对待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   倒是何晏笑着对小c虚心请教:“楚璃她真的变成网红了吗?”   明明是笑,笑得也挺温柔,可小c总觉得背后有道道冷风袭过,从脚底心到头顶都渗出冷汗来,她不妙地抖了几下眼皮,干巴巴地解释着:“哪能啊,开玩笑,开玩笑。”对方虽没再说什么,小c却总有种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的心痛。   这顿晚饭终究是迟了一些。   菜肴的味道的确不错,环境也好,还是被宁非离和姚婧的出现破坏了点兴致。   好在除楚璃外的其他女生还算活泼,一个两个的都当做是楚璃的娘家人,上上下下地盘问何晏各种奇葩的问题。   “你和楚璃谁先表白的?”兴奋的八卦脸们。   “我吧。”何晏夹了一点她喜欢的菜放到楚璃的碗里,侧过脸回忆了一番,“我觉得我所有的举动都是在表白,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开的窍。”说着说着,他低下头轻轻地笑,一脸的甜蜜荡漾,当真虐狗。   ☆、第62章   “……”被虐到的众室友们豪气万丈地干了一口鲜榨猕猴桃汁水。   楚璃舀了一口汤,含在嘴里细细地咂了几下,全心全意都扑在这饕餮美食宴上,没怎么注意他们的对话。   何晏及时阻止小a往楚璃碗里放鱼肉的举动:“别,她海鲜过敏。”   小a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把筷子收回来,低垂着头很沮丧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默默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楚璃:“宁大他是真的和姚婧在一起了?”   楚璃看出她这个心思细腻且敏感的室友,是真的迷了宁非离很多年,这并不稀奇,当初她也迷恋了宁非离挺久。稍稍思考了一会儿,楚璃还是打算把残酷的真相告诉她:“是真的。”   小a的肩膀颤抖了几下,便不再打听别的事情了。   崇拜和喜欢真的很像,前者可以演变成后者,后者也可以夹杂着前者。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小a是真的把偶像当做男神在喜欢的。   “楚璃,说实话,一开始我挺嫉妒你的。”a难堪地捂住脸颊,闷闷地把心中的秘辛说出口。   夹在嘴边的食物堪堪停在筷子尖,好几个人闻言都惊愕地望着a,气氛有点尴尬,一触即发。   可惜a完全没有停止诉说的想法,她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他们听。   “我嫉妒你有可能是他的女友,嫉妒你能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今天我看到了姚婧,我竟然又把嫉妒转移到了她身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脚冰凉,似乎觉得无颜面再见她们,更没想到她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自私。”   两个女生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喜欢当然是自私的。”   楚璃淡淡地说道。   这次轮到何晏惊愕地看她。楚璃察觉到所有人对她的注视,却也不大在意,喝了口果汁,然后那双淡漠的眸子向上一抬,霎时,风华流转,惊心动魄:“这没什么好自责的,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自私和善妒。”   她偏头瞥了何晏一眼:“你不是说,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我现在想了想,大概挺早的,从我发现当别的女生看你,我会不舒服开始。”   何晏笑得温柔:“是吗?”   楚璃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递给小a一张纸巾,让她擦去眼角的泪光:“别哭,没什么好哭的,我们大家都一样。”都一样自私。   她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抛下国仇家恨,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地和何晏在一起,难道她不够自私吗?   够自私的。   可楚璃不觉得这值得难过,这是她们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意而作的选择,而不应该流连于道德的谴责和良心的批判。   何况她真不觉得小a有什么错。   这餐饭后,室友几个人都算是坦诚相待了一番,关系较之以往更加亲近。   到了结账的时候,柜台把他们的账单拿出来,毕恭毕敬地说:“你们这顿饭宁先生结账了。”   何晏的脸色黑沉了几分,他快速地拒绝说:“不用,这顿饭由我来结账。”   柜台有些尴尬,只好抱歉地实话实话:“真不好意思,宁先生在我们店拥有最高端的会员卡,已经划掉的金额是不能补上的。”   何晏还想说些什么,楚璃却阻止了他:“不用,不就是一顿饭,不能代表什么。”   楚璃说得没错,不就是一顿饭,没有任何意义,宁非离爱结账是他的事。   何晏想通了,也就作罢,心里却总有一些不甘。   一行人走到门口,背后突然冒出一道男声叫住了楚璃,楚璃转身,她没听错,果然是宁非离。   比起刚才,现在宁非离的情绪似乎稳定了很多,眉宇间的郁气也散去了不少,他一个人站在离他们几米的地方,也不见姚婧,也不知姚婧去了哪里。   楚璃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宁非离情绪还算稳定,“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讲。”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宁非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璃身上,他这句话明显是对楚璃说的。   何晏心上一紧,直觉不妙,拉住楚璃的手,等到楚璃朝他看过来时,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别去。   看着这幕场景的宁非离挑眉:“楚璃,我会告诉你一些有趣的事情。”   最终,何晏还是放手让楚璃和宁非离去谈话了。   他清楚地知晓,若是这一次宁非离没有得逞,他必定会找下一次机会,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落寞的身影让室友几人看得很不忍心,但更多的是好奇,冲动点的就问了何晏宁非离和楚璃到底有什么纠葛。   何晏想,能有什么纠葛,不就是一个不甘心和一个曾经追求吗?   但何晏始终不想承认,他真的挺嫉妒宁非离,拥有过一段楚璃全心全意追求他的岁月。   宁非离又在这家店里找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和何晏他们隔了一道古风古色的屏风。   “姚婧呢?”楚璃始终不见姚婧的身影。   宁非离不满楚璃一坐下就问他不相干的人,他不由地皱起眉头,烦躁地说:“干她什么事,我跟她说我和你有话要讲,就让她先提前离开了。”   楚璃本就不在意,只是没看到姚婧,觉得奇怪而已。   一时无话。宁非离又比较珍惜和楚璃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想开门见山、直接跳到主题,这样他们的谈话就会少一点,他想尽可能和楚璃多聊会儿天。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和楚璃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大概也只剩拍戏了吧?   宁非离便拣了这个话题开始聊:“下部剧的剧本……你看了吗?”   “看了。”楚璃回答。   “也知道我主演男主角?”   “知道。”   这部剧的男主角是个diao丝似的流氓人物,根本不符合他的形象,所以严子重一开始压根没找上他,是他自己听经纪人说严子重下半年有可能要再次导演一部大型古装剧,又听说女主角是楚璃,厚着脸皮把这个男主角的名单要到手的。   严子重原先很不同意宁非离的毛遂自荐,他觉得宁非离的五官太过出众,真心不适合饰演新剧的男主角,直到宁非离故意让化妆师帮他化丑抹黑,让严子重看到了宁非离扮草根的潜力,严子重才勉强答应了他接这部剧。   ……看着楚璃寡淡无情的面容,宁非离觉得自己有戏又好像一点戏都没有。   他停顿几秒,又问:“我演男主角,你会觉得尴尬吗?”   楚璃说:“还行。多少有点吧。”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她作为目睹者的事情坦白了出去。   “宁非离。”   他愉悦地应了一声,真是好久没听楚璃叫他的名字。   “那天我自己的杀青宴,我在洗手间看到了你和姚婧。”   宁非离的脸唰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那种惨兮兮的病态白。   后半句楚璃没说,但宁非离不可能不知道,楚璃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一场活春宫。   “我不是自愿的,楚璃,你相信我,我是被下药的!”宁非离惊慌失措地为自己辨别,他激动得差点唾沫横飞,生生折损了几分美貌。   他看不出楚璃是信他,还是没信他,但是不拼搏一把,谁又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宁非离变得冷静了一点,思路一点一点清晰。   “那天,我确定我喝的酒里是被下药的……是致幻剂。可恶!就是这种药物,让我把身边的姚婧看成了你……”眼神里暗藏着不少阴霾,宁非离提起这件事就是一顿咬牙切齿。   致幻对象是自己,知道宁非离这件秘密的楚璃,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怎么回应宁非离,她只能僵硬着脸上的肌肉,说了一声:“哦。”   既然讲到了正事上,宁非离也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他直勾勾地对上楚璃的眼瞳,想把他以为的真相告诉楚璃。   “你知道下药的是谁吗?”   “?”楚璃掀了掀眼皮,疑惑地望着他。   “是何晏!”宁非离说出这个名字后,就觉得十分痛快,他的目光宛如雷达一般往楚璃脸上扫过去,希望能在她这副波澜不惊的眉眼里找出失望、惊讶、错愕、愤怒的情绪。   很可惜,都没有。   楚璃的脸上除了闪过一刹那的恍惚后,宁非离想要在她脸上找到的这些神情,他一个都没有看到。   宁非离挫败地垮下了肩膀,而后又想,楚璃这是因为根本不在乎何晏吧。只有压根不在乎这人,才对他的所作所为全不在乎。   思及此,宁非离情绪又高涨了几分。   “证据呢?”   “什么?”   楚璃注视着宁非离的脸——这张她以前喜欢得不得了的脸,平静地复述了一遍她自己的话:“你说那致幻剂是何晏下的,证据呢?”   宁非离哑口无言:“没有证据,但是我直觉就是他。楚璃你想想,除了何晏能有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我和姚婧做.爱还能利益到什么人?只有何晏啊,因为他是我的情敌啊。”   楚璃摇摇头:“这件事我自己会去问他,但是你们得拿出证据。”   宁非离心头一紧,他好像估算错了什么。   楚璃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有证据,想要让何晏赔偿你们或者对你们道歉,这些都可以,只要你们有证据。”   宁非离皱紧了眉头,重点根本不是他和姚婧好不好?!他告诉楚璃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楚璃看清楚何晏这个人的本性啊!怎么楚璃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知不知道她身边潜伏了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你呢?你难道就没有对他失望?”宁非离不可思议地追问楚璃。   “啊?”楚璃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有想到自己,听到宁非离的疑问还觉得惊奇。先不说是不是何晏给宁非离下的药,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就连国破家亡都能够原谅了,这种事……如果要说得狠一点,楚璃她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何晏爱算计人心。这她早就知晓。   所以宁非离告诉她这件事,她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至于宁非离说的,对何晏感到失望……楚璃真想告诉宁非离,她觉得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63章   和宁非离的谈话结束后,楚璃先从屏风后走出来,她知道何晏他们肯定在门口等她。   “走吧。”楚璃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小a一脸怯意地望了望屏风后的座位,抬头小声地问楚璃:“宁……”她实在不敢再现实当中直呼偶像全名,还是用了和小伙伴讨论宁非离时用的敬语,“宁大他还不走吗?”   楚璃:“他说要送我们回去。”   小a那张小家碧玉的脸上顿时有了些期待。   “我拒绝了。”   “啊?”这次发出惊讶之情的倒是另一个室友b。   何晏沉默地招来一辆出租车,几人上车后,楚璃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挺随意地递给坐在身边的小a。   面对着交织着惊喜、纳闷、错愕于一脸的a室友,楚璃耐下性子解释说:“走之前我问宁非离要了签名,可惜我手头上没有专用的签名本,用纸巾代替……”   后面的话这个迷恋宁非离太多年的小粉丝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满心满眼都是手头上那张柔软易破碎的纸巾,一次一次地在心里默念着写在纸巾上那句话。   to徐安安同学:   祝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落款是仿佛练习了一万遍的那三个字。——宁非离。   这个徐安安同学,就是如今双脸通红、心潮澎湃得不能自已的小a。   心想事成,前程似锦。的确是两份美好的祝福,但是缺少心意和特别,换句话说,就是客套得不能再客套了。也不知以前粉丝恳求宁非离题些句子的时候,他是不是都用的是这句挑不出错处的祝福,否则怎么会写得那么从善如流,仿佛连想都懒得想。   可就是那么敷衍的两句话,却像是个宝似的被小a捧在手心里好好地珍藏着,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车缓缓地行驶着,目的地是她们学校的大门口。   何晏一路沉默着陪楚璃走到女生寝室楼下。室友几个十分有眼力见儿,一个个丢下楚璃先跑回了宿舍。   等到那几个熟悉的人影全都窜上楼去后,何晏才缓缓地开口:“今天宁非离和你谈什么了?”   要是一般情侣,大概会把和前倾慕对象的聊天记录全部清空,然后在现任面前闭口不言。   ……楚璃盯着自己的脚尖几秒,忽然掀起眼皮,借着昏黄的路灯对上何晏的眼睛,她俏皮地眨眨眼:“你猜。”   “……”何晏无语片刻,还真的猜测了起来,“他哭着喊着要求和你在一起?”   楚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不是。”   何晏看出楚璃心情还不错,不由地卷起嘴角,露出一个深思的表情:“难道他说了我的坏话?”   点点头,楚璃这才停住了笑,有些惊奇地扬起眉毛:“聪明。你怎么猜到的。”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我也能举出他三大页缺点。”何晏一点也不慌,还挺轻松地调侃了起来。   楚璃盯着何晏的眼睛看了很久,把嘴角的笑意收回:“他跟我说,是你在他酒里下的药。”   “下药?”何晏皱起了眉头,挺茫然的样子,“下什么药?”   “致幻剂……”脱口而出后,楚璃才发现何晏对这件事是真不知情,一种不安感环绕在心中,她忱声问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何晏坦率地摇摇头,他已经明白过来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他把宁非离看做是一大劲敌,这劲敌却突然毫无原因地从这场感情对决中黯然离场。何晏自然是有所疑虑的,于是他便着手调查,调查完发现是宁非离主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何晏虽有怀疑,却没有细想更没有往下药方面想。   要是宁非离没有说谎,确实是被下了药的话……那最大的嫌疑人的确是何晏他自己。   “公主你说宁非离说对方给他下的药是致幻剂?”何晏找到了突破口。   楚璃没听出何晏的意思,她实话实话:“是,宁非离是这么跟我解释的。这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剂,不仅有催情的作用,还能把眼前人看作是心仪之人。”这种充满现代感的药剂,要是宁非离不和她解释,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弦外之音,何晏是听出来了。他不禁沉下脸,灼热的双眼似乎能把人直接洞穿,生生把楚璃盯出一种奇怪的心虚感。   “所以他和别的女人□□,却把那人看作是你对吗?”何晏这句话不带任何质问的语气,可就是把楚璃说得头皮都发麻了。   楚璃:“……”   何晏:“……”   两人就这么炯炯有神地对峙了许久,何晏冷冷地嫌弃道:“真是便宜他了。”   楚璃怀疑何晏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她试着和何晏解释起来:“那只是宁非离的幻觉,实际上我本人没有一点感觉……”   她的话才解释到一半,何晏僵直的肩膀就塌了下去,一副自嘲的语气:“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意淫你,我就怎么也忍不了。”   楚璃一开始还不太懂何晏的介意点在哪里,但她只要换个角度,设想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人,每天把何晏当做是性幻想对象……恶心之余,她似乎也能够理解何晏的心思了。   这么说来……这致幻剂还真不是何晏下的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楚璃深深地确信,何晏没有骗她。“那下药的人到底是谁?”楚璃进入了侦探模式。   何晏问:“宁非离当初怀疑我的原因是什么?”   “他说你最有动机。”   何晏承认地点头:“从表面和情感纠纷来看,我的确最有动机。”   楚璃听到何晏这样分析,他说:“所以一旦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可以换个思路再来过。宁非离和姚婧都是演员,而且两人前途不可估计,娱乐圈里肯定不乏有妒忌之人,想用这一把柄制造出……什么门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艳照门。”楚璃好心地提醒道,她在娱乐圈里也算混过一段时间,这一名词屡见不鲜,有多少前途似锦的明星就是因为陷入这一丑闻里,星途毁于一旦,甚至永远都翻不了身。   楚璃跟着何晏的思路走下去,“你的意思是说,给宁非离下药的,是圈子里嫉妒他或者姚婧的人?”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可那次宴会,属于楚璃的杀青宴,除了剧组人员也就剩下林月半之类的来看望的好友。   清一色的都是熟人。楚璃实在想不出谁是这比何晏还要阴谋诡计的人。   何晏看出了楚璃钻起了牛角尖,他趁着夜幕,把楚璃揽在怀里,勾着唇角笑笑:“别想了,就算你想出来了也不一定是对的。而且这是宁非离自己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替他想。”   楚璃的脸恰巧抵在何晏的胸口,沉稳的心跳声传入她的耳里,她从这一团糟里回过神来,仰起脸庞,双眼闪亮地看着何晏:“你说的对,不关我们的事。”   何晏看这样的楚璃实在可爱,忍不住刮了刮她光滑的鼻子,做完以后觉得还不够,又在楚璃唇上亲了一口:“不提他了。我们来说说我们的事情。”   “我们?”楚璃好奇地看着他,“我们有什么事啊?”   “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房子,不大,两室一厅。”   “不会是买的吧?”楚璃被何晏的速度吓了一跳。   何晏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总之,他就是很开心:“不是,是租的。如果要买房子我们肯定要好好选过,怎么可能由我一个人这么草率地就决定了。”   楚璃当初拍《寻灯记》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积蓄,她想着何晏一个从来没有工作过的大学生,手头上肯定没什么钱财,以为何晏是靠何父何母给的钱租的房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何晏,要是你是为了我租的房子,我想还是不用了。寝室里面挺好的,我和室友相处得也很开心,用不着你省出一大笔生活费来租房子。”   “不是用生活费租的,你不用担心。”   楚璃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劝服何晏减少在住处上的开支,倏尔听到何晏这句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何晏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和楚璃解释清楚:“我和我高中同学,哦,现在也是大学同学,我们一起做了点小生意,现在分红,手头上有点钱。”   “???”楚璃瞪直了双眼,原来何晏早就暗度成仓偷偷赚起私房钱了,问题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何晏没有继续和楚璃说明白他做的是什么生意,而是把手放在楚璃的头上顺了几下毛,他想了想,就说:“公主,加上你昏迷的时间,我们已经有101天没有好好在一起了。”   楚璃没想到何晏记得那么清楚。   她听着何晏说着全世界最温柔的情话,他叹了口气说:“虽然我们两所学校很近,但还是有一点距离的,课业不繁忙还好,要是课一多,我们白天见不着面,晚上又见不着面。”何晏微微一顿,淡淡地说,“那样我会疯的。”   楚璃一怔。   何晏松开抱住楚璃的手,真诚地恳求道:“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第64章   “什么?你要搬出去?”室友b一脸惊愕地望着正在准备行李的楚璃,顿了顿,她从喉咙底部发出一串咕噜声,慢吞吞地问道,“同居啊。”   楚璃把去年她生日何晏送给她的粉红色小熊装在了行李箱里,头也不抬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嗯,算是吧。”   这下全寝室都发出了惊叹声:“你们动作也太神速了吧!不对……是何某人这动作也太神速了吧?这么快你们就走上了幸福的第八字母人生?”   第八字母是什么?   楚璃抽了几下鼻子,她虽然来这里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也对现代的一些网络词汇略知一二,但她毕竟不怎么爱上网,对很多新奇的词语都不太清楚。   她对着众室友站起身来,心里自动忽略掉关于第八字母的疑问,把关注点放在前半句话上,“其实也不算快,我们认识差不多十几年了。”   “十几年!!!”其他人的眼珠子瞪得跟铃铛似的大,“不可能吧?你们从小就认识了?”   “算是吧。”楚璃从高处俯视被撑得硬邦邦的行李箱,又望了空荡荡的衣柜一眼,觉得差不对了,就不再管它。   她这一天做了太多事情,晚上又忙着收拾行李,真心觉得挺累。楚璃伸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就爬上床打算睡觉。   夜十分静谧。   但是除了楚璃,其他人都没有睡觉的*,他们想问很多问题,但又觉得太八卦可能不太好,纷纷闭紧嘴巴假装出睡觉的模样。   “晚安。”楚璃把手机关机,放在枕头后面,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安。”这是a同学细细弱弱的嗓音。   其他室友虽然好奇,但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们早就看出来了,楚璃的心里装了一个私有的世界,这个世界类似于透明的球状,虽然透明,但是却客观地隔绝了很多东西。   楚璃的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何晏两人,别人都插手不得。   第二天天亮,楚璃和室友几人告别。   室友b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这次离别反而有些犹豫,她踌躇了大半会儿,还是鼓起勇气给了楚璃大大的拥抱。   楚璃笑着也抱了抱她。   有了个开端,其他人也纷纷仿效,一个接一个的熊抱之后,楚璃终于歇了下来。   “你不住在这里之后……我们还能保持联系吗?”   “当然可以啊。”楚璃的嘴角挂着一抹明媚的笑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明亮,前方的路也清晰,她不再拥有刚穿越过来时的迷茫和彷徨,“除了一起睡觉,我们还要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你说我们还会保持联系吗?”   “哈哈。”楚璃这句话让她们几人豁然开朗,离别时分的心酸和不舍变得荡然无存。   愉快地告别之后,楚璃提着行李箱走下了楼。   走到寝室楼底,她甚至还和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对方回以淳朴的微笑。心情无限美好。   如果把这一幕告诉一年前的楚璃,告诉她一年后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大概那一年前的楚璃会冷冷地皱着眉说:“不可能。”毫无商量的余地。   然后现实正是如此。楚璃正在一点点地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让她改变的缘由有很多。比如她那些温暖人心的朋友们,比如楚母遭遇病故的事件,又比如说她穿越回去后的所见所闻。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肯定不会变,她的棱角也没有被磨平,大约变化就在……   楚璃懂得以真心换真心,用温柔回报温暖。   她记起林月半的微博签名——如果你变得越来越冷漠。而已以为那是成熟,其实没有。真正的成熟是变得温柔,是对世界的温柔。成熟是对很多事都能放下,都能慈悲,愿以善眼望世界。   楚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到林月半的微博空间,想要把原话找出来,结果却看到了置顶的一条说说。   小小小月月:今天想吃红烧排骨、糖醋排骨、粉蒸排骨……你愿意请我吗?大大大竹竿。   大大大竹竿:[ok](* ̄3)(e ̄*)   “……”握着手机的楚璃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何晏走过来提走行李箱,她懵懵懂懂地听见何晏问她:“怎么了?”   楚璃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摊摊手:“我真……迟钝。”   “?”   “林月半和陆同在一起了。”楚璃苦笑不得,她皱着鼻子说,“这对冤家竟然在一起了。”   何晏低头看着她,温柔地笑了一声:“他们不是很早就有猫腻了?你现在才发现?”   楚璃皱着鼻子点点头。   何晏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笑着抚平楚璃头上立起来的一缕呆毛,似乎在和她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要评个迟钝奖,公主你保准夺冠。”他曾经说过多少次喜欢她,做过多少明显的举动,可楚璃硬是不开窍,好在他没有放弃,而是继续漫无终点地等下去。   ……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何晏轻抚着额头,发出低低地沉笑声。楚璃以为何晏是在取笑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走在通往学校大门的路上,他们路过长满樱花树的情侣亭,楚璃回忆起那次——就是在这里,他们两人坦诚相待地剖开心中情愫。   这也算是一个纪念的地方吧。还算是里程碑式的。   楚璃想到这里,觉得这地方很有纪念意义,便兴冲冲地迈开腿,跑到一颗樱花树底下站好,“何晏,何晏,你帮我拍一张照片。”   真是个小孩子。   楚璃摆出烂大街的剪刀手,“耶!”   “咔擦——”   一人一景就被取进了相册里。   “怎么样?”楚璃喜气洋洋地跑回何晏的身边,何晏也不折腾她,直接把拍出来的照片效果给楚璃看。   楚璃盯着照片打量了好久,最终略有点遗憾地说:“我今天穿的衣服太丑了,不上相。”   何晏安慰她:“够好看了。”   “算了,这张照片就删了吧。”楚璃得过且过地摆摆手,“回头等天气好一点,把你送给我的那条水绿色的裙子穿起来,然后我们两人再来拍几张……”   楚璃一边憧憬地说着,一边走在桃花烂漫的小径上。   走在她后头的何晏趁她不注意,把刚刚拍的那照片设置成了锁屏壁纸。   电源键一按。   那张比花还灿烂的俏脸,生动地展现在5.5寸的屏幕上。何晏觉得非常满足。   **   u影和u大都是有名的大学学府,不过历来大学都不可能建在市中心。所以何晏找的房子的租金不算太贵。   两室一厅,带一厨房一洗手间,环境不错,采光也可以。   原主的装修风格也很符合楚璃的口味——淡色的壁纸贴满四面墙体,典雅的木质风随处可见,沙发布艺采用温馨的小碎花田园风。   楚璃一眼就瞧见了那长长的大沙发,脱掉拖鞋后就直接坐在了上面,感受了一番后,她做出中肯的评价:“很不错。何晏,你挑得很好。”   “谢谢公主称赞。”何晏在厨房间倒了一杯温水,他走过去把茶色的透明玻璃杯递给楚璃,然后靠着她坐下。   何止是不错,何晏这房子挑的,简直就是为了楚璃量身打造的,所有的安排和风格都是按照楚璃的喜好来的。   “你这放在是什么时候开始租的?”楚璃吞下一口温水,把水杯放在木纹茶几桌上。   “你还没来就读的时候。”何晏笑得一脸坦荡。   “……”   楚璃略一思索,就能明白过来,何晏这是先斩后奏。何晏租这件房子的时期,正好是她单方面对他进行冷战的时期。何晏虽没把赌注放在这种外物上,但他在租这房子的时候,肯定是存了要把楚璃哄回来的心思的。   要是真按何晏之前的说法,这房子是他自己想租才租的,那么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风格。   楚璃最知道何晏的喜好。   如果他单身一个人买一幢建房子,他会恨不得没有采光、没有暖色,一切都冷冷清清的来,更不可能让屋子里出现劳什子碎花布艺。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后来很多熟悉楚璃和何晏这对的人,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两个人实乃绝配。楚璃外表冷淡,骨子里最是心软,何晏外表斯文温和,内心却险恶得不要不要的。   最后楚璃被何晏收服,只能用一句话解释。   那就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   两人沉寂了好几分钟。   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着对方:“……我。”   何晏笑了笑,“公主你先说。”   楚璃也就当仁不让,她咽了咽口水说:“你知道现在我的体内……只剩下我自己的灵魂了吧?”   何晏看着她扬了扬眉毛。   “公主你想说什么?”何晏明知故问。   楚璃顿时觉得脸皮烫得吓人,什么时候,她脸皮变得那么薄了。她恨恨地想,接着咬咬牙,一口气问道:“那么我们可以那啥了吧!”   “……”何晏正在喝水,听到楚璃这句话,果断地把水喷了出来。   楚璃面红耳赤地看着这一幕,只想把整个人都钻到地板里去。   ☆、第65章   “你要什么?”   “我要你。”   “那你就来要吧。”   “好,那我就来……要个够。”   “……”原本坐在大巴的软椅上,被这颠簸的路段摇晃得快要睡着的林月半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这台词怎么能这么污呢?   林月半吃吃吃地笑着,耳机里传来一段华丽却不失沉稳的声线——您现在收听的是长篇*广播剧《纨绔》。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林月半和竹竿儿确实打破了那层透明的窗户纸,各自坦白心意,想要好好发展一段虐狗恋情。   作为一对苦逼的异地恋情侣,竹竿儿经常要乘长途客运汽车,翻山越岭,历时五个小时,来到林月半就读的这所美院。   虽然两人维系这段感情维系得很辛苦,天时地利人和都缺。但是他们还是彼此珍惜,互相体谅。   在一个月没有见面之后,林月半主动提出要去竹竿儿所在的城市看看,竹竿儿作为东道主当然热烈欢迎,随时准备好钱包恭候女友大驾光临。于是便有了林月半发的那条微博。   小小小月月:今天想吃红烧排骨、糖醋排骨、粉蒸排骨……你愿意请我吗?大大大竹竿。   大大大竹竿:[ok](* ̄3)(e ̄*)   由于路途遥远,坐大巴坐得百无聊赖、几欲昏厥的林月半,随便找了一个广播剧听,广播剧没有字幕,听着听着,晃着晃着,她都快睡着了,谁知道出现一句色气满满的‘那我就来要个够’……彻底把林月半震了个半醒。   她把脑袋转到车窗的方向,失望地发现车窗外并没有她以为的美丽风景,只有一片雾茫茫。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帝都雾霾?果然厉害。   耳机里传来‘要个够’的后续,林月半两眼发光地把耳机塞得更紧一点,以免坐在她旁边的乘客听到什么诡异的动静。   林月半拖着腮听,听着听着又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   米色的条纹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不漏出一点光线进来,给人一种昼夜混乱的错觉。   陌生的卧室里,楚璃躺在绵软的大床上。她刚洗完澡,头发尚未完全吹干,发梢甚至还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意。   青丝甩在乳白色的枕套面上,残留了一圈一圈的水渍,犹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何晏为楚璃准备了新款的、她从未用过的精油洗发露,混合了艾草的苦味和香波自由的香气,竟然意外地很好闻。   准备好了。   躺在床上的楚璃在心里暗暗默念着。   紧接着,浴室里的水流声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脚步声。   楚璃唰的睁开眼睛,就裹了半条浴巾的何晏毫无防备地映入她的眼帘。   正所谓食色性也,利用着卧室里的灯光,楚璃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袒露着上半身的男人。   瘦削。   这是楚璃的第一反应,真的比以前瘦了太多。   虽然把这身皮和肉扔到哪个食□□站,都是令人眼冒星光、啧啧称奇的命,可比起几个月前的何晏来说,他真的颓废了挺多。   楚璃以前不是没见过半裸的何晏。他们两个都在一起那么久,就差最后一步了,她怎么可能还是曾经哪个连接吻都不懂的小白?   “看来我得给你补补……要不明天我亲自帮你做一顿蘑菇炖小鸡?“楚璃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何晏脊背一僵,心里有点尴尬,他苦笑着走到床边坐下,面对躺在床上的恋人,他显得十分无奈:“公主,论扫兴,你也是第一人。”   楚璃一听,立即闭上眼,四肢伸展,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何晏无言地摇摇头,他看见枕头上残留的水渍,又发现楚璃头发并没有全干,就拉开床头柜把吹风机拿出来,“都怪我,我没有把吹风机放着的位置告诉你。”   闻言,楚璃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也许是因为灯光的效果,也许是因为楚璃长时间地闭眼睛,又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何晏仿佛在楚璃那双动人的猫眼里,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水光,像一汪迷人的清泉,微波荡漾,撩人心弦。   拿着吹风机地手轻微一抖,差点没有握住,何晏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快速地开启吹风机的电源按钮,呼呼的风从电器里穿梭出来,拂动着楚璃的发梢,发丝轻轻飘起,又毫无声息地落下。   也是另一番唯美。   温暖的人造风吹到楚璃的脸上,楚璃觉得很舒服,闭上眼睛好好感受着何晏的服务。   修长的手指轻轻搓揉着她的满头青丝,楚璃彻底放下了心思,沉浸在何晏温柔的手法之中。   大约过了有半刻钟,楚璃的头发已经差不多九分干了。   这时,吹风机的噪音停止。   楚璃想要转过头来,却被男人在身后捂住了双眼,沉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   她微妙地感受到了抵在她臀后的火热。   “……”楚璃悄悄咽了一下口水来掩饰她的紧张。   密密麻麻的吻从颈后扑头盖脸地袭来,楚璃浑身一荡,心尖上传递过一阵*的酥麻感,她拼命咬着唇,难以抑制的呻.吟声还是从嘴里泄出来,足以证明此刻的她已经动情。   捂住她双眼的手掌并没有放下,耳后传来何晏泛着情.欲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如潮水一般涌来。   “可以吗?”   这虽然是个问句,何晏却压根没有想要等楚璃反应过来,他从背后掀开这碍事的睡裙,低下头亲吻她光洁白皙的蝴蝶骨。他不心急,他也不需要心急,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光挥霍。   由于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单纯撇开视力之后,听力和感觉就变得更加突出。楚璃的眼角甚至淌起了咸涩的生理泪水。   眼前一亮,何晏已经放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掌,此时他们呈现经典的上下姿势。   “……关灯。”楚璃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何晏轻轻地沉笑一声,伸出手在床头按了下开关,霎时,一切都归于平静和黑暗。   在最后那一刻,楚璃似乎还听到何晏低低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   “没想到你还那么害羞啊,我的公主。”   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楚璃心想,原来在床上的何晏是这样的,性感得一塌糊涂。   **   夜还漫长。   **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事后醒来的楚璃,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何晏沉睡的俊脸,卷长的睫毛静悄悄地搭在眼皮子底下,再往下,是一片乌沉沉的青黑色投影。   手指轻轻地抚摸过那片阴影,何晏的眼睫毛微微翕动,然后睁开,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何晏看清楚璃的脸后,露出一个鬼畜无害的笑容:“早安。”   要不是昨天被这男人折腾得快死,楚璃真要怀疑昨晚那个狠辣的男人是不是她的一场错觉。   腰被死死地搂着,楚璃动弹不得,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早。”一开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也因为昨天晚上的关系,变得格外粗哑。   楚璃郁卒,她把棉被往头上一盖,闷闷地埋怨着:“都怪你。”   何晏也不辩解,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楚璃:“对,都怪我。”   这么顺从……楚璃彻底被噎住了。   手机铃声彻底拯救了两人微妙的气氛,楚璃从床头柜边上捞出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一点:“喂。”   来电的周采栗惊讶地问道:“楚璃,你声音怎么了?”   “……”周采栗的耳朵是属狗的吗?   楚璃剜了一眼闷头低笑的何晏,清了清嗓子后,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这几天咳嗽,嗓子有点不太好。”   一边的周采栗着心脏夸张地笑:“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昨晚刚来了一场night……”   楚璃:“……”以周采栗平日里的为人来看,这种时候,她不应该对她来一段关切的嘘寒问暖吗?   何晏的笑容绽得更大了,他用口型对楚璃说:她果然适合当经纪人。   楚璃一面捂住手机,一面转过头也用口型问他:为什么?   何晏无声地解释道:她的第六感那么准确,太适合做这个职业了。   楚璃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这边周采栗的追问就从手机那头传过来了。   “喂喂,楚璃,你还在听吗?”   楚璃干咳两声:“我在听,你讲。”   周采栗这次总算不开玩笑了,她缓和了语气,稳稳地讲起正事来:“楚璃,开机的时间恐怕得提前了。”   楚璃刚想问原因,就发现揽着她腰的手突然松开了。她握着手机和周采栗讲话,眼皮往旁边一侧,目光是朝何晏的方向看过去的。   她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   何晏在被子底下搞起了昨晚的小动作,一连串的吻蔓延开来,何晏正吮.吸着楚璃最敏感的部位。   “……嗯。”楚璃发出难耐的喘息,裹着层层的压抑。   “怎么了?”周采栗自然察觉到了楚璃的不对劲,但是她以为楚璃现在正呆在宿舍,再加上刚才已经有过调侃,便没有继续开玩笑,反而以为楚璃出了什么事,语气里夹杂了几分不难看出的关切和着急。   楚璃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肺部灌进新鲜的空气后,她混沌的头脑才唤起一丝清醒。   “没事……”何晏越加卖力,楚璃就越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腿麻了而已。”   周采栗那边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腿麻了就多动动啊,别老是钻在寝室里,多运动运动。”   何晏发出一声不言而喻的暧昧笑意,他面对着楚璃,扬了扬眉毛,继续用口型和她对话:“做运动。”   “……”楚璃不想搭理开荤之后……各种对她进行吃干抹净之事的何晏,她不动声色地伸出脚丫子踢了何晏一下,以示警告。   力道很轻,对何晏来说,这种力度的,比起警告,更像是恋人间的亲昵。   一阵突如其来的撞击之后,楚璃终于忍不住失声惊叫。   这时候周采栗再品不出滋味来,她就白混这么多年了。那边顿了几秒,就试探着问道:“何晏是不是在你这里?”   回答周采栗的是一串支离破碎的、暧昧的动静。   周采栗再也不敢直视这一通电话了,因为她想起,貌似类似的事业曾经发生过,只不过角色兑换了而已。   那时候楚璃打电话过来,请求严子重过来接他们,她那时候好像也在做那档子事。   周采栗的脸上罕见得浮起一串红晕,她快速地说道:“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候你直接来公司找我。我们当面谈。”   话音还未落下,便是一串急促的笃笃声,很显然,周采栗掐断了电话。   ☆、第66章   一个小时后,楚璃如约赶到了咖啡厅,从门口望进去,周采栗一个人坐在落地灯后面,位置还算隐蔽。   周采栗漫不经心地翻阅着16年的潮流时尚杂志,一身简洁干练的白色小香风套装,优雅地喝着手中的美式黑咖,场景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破。   眼前略过一个纤细的身影,楚璃在她对面坐下。   “好久不见,小璃。”周采栗不急不缓地阖上时尚杂志,顺手把杂志推到楚璃的面前。   楚璃当然注意到周采栗手中的这期杂志的特别之处——这期名《vr》的封面人物恰好是她的熟人。   一向走清新淡雅风格的姚婧竟然被打造成朋克酷帅风,浓重的金属妆感、性感的紧身皮衣,以及那强烈的镜头感……这期硬照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带给人巨大的冲击力。   楚璃盯着杂志看了一会儿:“拍得很棒。”她实话实说。   周采栗利落地甩了一下卷翘的斜刘海,她把杂志收回来,双手交叉靠拢,俨然一副说正事的姿态:“姚婧演技不错,五官也很有气质,造型又多变,出道以来顺风顺水,才短短大半年时光,她已经踏进了一线的大门了。”喝了口咖啡润润嗓之后,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楚璃,“姚婧也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但她……不是我在带的,我更看好的是你。”   楚璃似乎听懂了周采栗的弦外之音,搭在茶色咖啡桌上的手指不经意往回缩了一下。这一细节巧妙地被周采栗观察到,她对着楚璃露出希冀的目光。   “……”周采栗无比期待的眼神火辣辣地投注在楚璃身上,楚璃却浑然不觉,她拉开挎包的最里层,翻出她的白色手机后,嘟囔了一句,“果然。”就当着周采栗的面接起电话来。   “何晏。”   “嗯,我找到她说的那家咖啡厅了。貌似叫星巴克。”   “以前没喝过啊……不怎么喝咖啡的。”   “没点,一坐下就聊事情了。”   “没几分钟就回去了吧,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晚餐?……嗯,不用去外面吃了,我想呆在家里。还有吃完我想看那个新出的真人秀节目,男嘉宾挺帅的。”   “你问我哪里帅?肤白貌美大长腿,性格也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   “……”此刻论周采栗的心理阴影面积。   就在周采栗已经喝完一杯咖啡,正想喊小哥续上一杯后,楚璃终于挂断了电话。   “……”周采栗默默擦了擦额上的黑线。   她沉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抬头,就看见楚璃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好像用眼神在说‘快点说正事啊,说完快点走啊。’   周采栗也不东扯西扯了,她开门见山地来:“楚璃,看完《vr》杂志封面后,你有什么想法?”   “我说过我的想法了。”楚璃说,“我觉得姚婧拍得不错。”   周采栗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问道:“难道你没有什么嫉妒心理吗?你们差不多时间出道,你被选上了《寻灯记》女二号,而她只是一部《宫》的女n号,结果现在她却比你知名得多得多。”   楚璃无声地盯着周采栗良久,直到把周采栗看得头皮发麻,她才默默收回眼神:“你觉得我应该嫉妒?”   周采栗气急了楚璃这种与世无争的态度,她强烈地反问道:“难道不应该吗?”试图激起楚璃的斗志。   楚璃条件性地摇摇头:“单从公司下部戏选我做女主角,让姚婧甘做配角……就可以看出,我不需要嫉妒姚婧。”她朝着周采栗眨了一下眼睛,能看出她今天心情不错,“不止是你,整个公司都更看好我,他们会给我更好的资源。难道不是吗?”   周采栗惊愕地看着她,不由皱起眉头:“没想到你看得那么透彻。”   楚璃摆摆手:“今天你跟我来说姚婧的成就,也只是为了利用激将法,激起我的好胜心,对待下部戏更加卖力而已。”   “……”周采栗直冒冷汗,不停地喝着咖啡来掩饰自己被戳破后的心虚。   咖啡厅里舒缓的音乐缓缓流进她们的耳里。楚璃露出善意友好的表情,来安抚周采栗受伤的心灵:“栗子姐,晚上何晏做饭,他做得菜可好吃了,你要不要来尝尝?”   周采栗指了指自己:“你叫我栗子姐?”要知道楚璃从来没这么喊过她,她也觉得按照楚璃的脾性,这么叫她简直比天上有九个太阳更加可怕。   楚璃疑惑地看着她:“我看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啊?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全名……?”   “不用不用,你就叫我栗子姐吧。”她笑呵呵地说。痛哭流涕啊,听楚璃这么喊她一声姐,仿佛捂化了一块冰冷的石头,特别满足,特别有成就感。   最后周采栗还是没有厚脸皮地去小两口地方蹭饭,她以和下部戏制片人有约这一借口拒绝了楚璃的邀约。   楚璃和她挥别后,还在想,下部戏不就是她和宁非离主演的那部古装剧?制片人不就是周采栗她自己?   自己怎么和自己吃饭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楚璃回到小租屋后,仍然执着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饭桌上,楚璃把周采栗话里的矛盾讲给了何晏听,何晏顺手把红烧肉夹到楚璃的饭碗里,边听她边笑道:“周制片人兼大经纪人,只是不想打扰我们。你别较真了。”   楚璃一口咬定:“她在不在,都不会打扰到我们。”她坚信自己可以把旁若无人做到极致。   “你确定?”何晏心照不宣地扬了扬眉。   楚璃心虚地扒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汤,全程低眉顺眼,弱弱地哼哼:“我确定啊。”显然她已然想起今早的羞羞羞,淡定地发现她的定力的确还需要提升。   望天……还旁若无人,今天早上她简直害羞地想要钻进地底下来着好吗?   何晏哭笑不得地看着把头低到饭桌里的楚璃,觉得手痒,便把手掌按到楚璃黑色的脑瓜上,用力摸了几下以解手瘾。   “鸵鸟。”边摸边吐出两个字。   楚璃:“……”   真是像极了一受到惊吓就躲到沙堆里去的小鸵鸟,又笨又可爱。何晏边摸边浮想联翩。   要是被远在天边的林月半看到了这副场景,她大概会极度痛心疾首……楚璃,你的女王范呢?你的高冷呢?你的淡定呢?这个被帅哥摸头摸得一脸乖巧的萌妹子到底是谁?   好吧……她承认楚璃经常会表现出她的隐藏属性。   “这算摸头杀吗?”收回手后的何晏淡定地问道。   楚璃唰一下抬头,惊讶和欢喜交织在脸上:“你也去看那啥动漫了啊。”   何晏淡淡地嗯了一声,还不是楚璃强烈推荐的,楚璃去见周采栗,他闲得无聊,就上网随便看了几部。   现代的娱乐项目确实比他们那年代丰富得多。这他不得不承认。   一说起电视节目,楚璃就想起她苦等的那档真人秀综艺节目还有十五分钟就要播出了……像鱼只拥有七秒的记忆一样,楚璃立刻把早上那点破事儿忘在了脑后,用力且快速地扒着饭,企图用几秒的时间把大半碗饭送到嘴里。   何晏莫名其妙:“慢点吃。”   楚璃连余光都懒得往她男人身上瞟,迅速解决完饭菜后,就跑到了电视机前面,飞快地转换到播出的频道,满心满意地等待着那位男嘉宾的出现——就是与何晏在手机里说的那位肤白貌美大长腿。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且独守在饭桌前的何晏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他们还是穿回古代吧,没那么多娱乐项目的话,楚璃唯一的娱乐就是他。   何晏只好挨着楚璃坐下,陪着她一起看节目,当某位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小鲜肉出现在屏幕前时,楚璃便更加聚精会神起来。   #老婆是重度颜控怎么办?#   #颜控到一有新的小鲜肉出来就会跟着跑,头也不回#   #绿帽子妥妥地戴,恐怕会戴到他们老得连牙齿都掉光了#   如果何晏在某粉红网站上发表类似的求助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妹纸们大概只会这么回复。   #因为你不够帅#   #因为你颜值不够高#   #实在不行去整容吧……#   何晏无奈的摸摸鼻子,心想他自认为长得还过得去啊,重振信心的何晏突然叫了楚璃一声:“公主。”   正巧节目正进行到广告环节——小霸王点读机,点到那儿算哪儿,soeasy.   于是楚璃大发慈悲地施舍了点目光给他。   “你下周去剧组?”何晏问。   “嗯哼。”这她不是在餐桌前就交代过了嘛。   何晏说:“那我们时间不多了啊。”   “?”什么时间?   何晏瞟到广告还有倒数十五秒就要结束了,他把手伸向楚璃的后脑勺,捧住,靠近,接吻。   他极有耐心地和她接吻,极慢,但是很用力,就像是要去触碰对方的灵魂。   广告已经结束,某肤白貌美小鲜肉破例做了个卖萌的鬼脸,粉丝们失声尖叫。   ☆、第67章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杨柳青青,春风拂动,河岸边传来艄公的吆喝声。集市林立,过往行人匆匆。   花无期自小习武,最不爱婆婆妈妈的女儿家打扮,平日里穿得越干净利落越好。红绸带束住及腰的黑发,一袭简单的玄色罗裙把她紧紧裹住,衬得她那细腰更加盈盈一握,剑眉斜入发髻,不怒自威,眼波流转之间,竟不自觉地叫人胆寒。   她生的极好,这些年来,却没有提亲者。想来,习武早就了一个凌厉的花无期,布满荆棘,无人采摘。   花无期很满意这一现状。可偏偏就有人不知好歹,非要动一动她这朵地狱里修炼起来的曼殊沙华。   ——“在下原非,永安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这句台词要扔给大街上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都决计说不出眼前这人的味道。   你问什么味儿?   流氓味儿,小混混味儿,反正不是正经的搭讪味儿。   ——“让开。”花无期用剑挡人,连余光都没往这小混混身上施舍半分。   她还有教主交代的任务在身,没工夫和眼前的小混混纠缠。她必须找到一个叫做原非的无名之辈。   花无期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找到这人,甚至还苦口婆心地让她潜伏在此人周围,她只知道教主对她有再造之恩,教主吩咐她做的事她必须去做。   即便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没想到这小混混竟是赖上花无期了。   花无期在包子摊前买个肉包会遇见他,在兵器铺前打磨宝剑也会遇到他,甚至在如厕关茅草们之前,这小混混还要来个突袭,傻呵呵地站在茅房边,拍着胸脯打保票:“美人,你尽管去如厕,我原非会一直守卫在你身边,驱赶一切采花贼。”   花无期:“……”先别说这道上哪个采花贼有胆子竟然敢来采她花无期,她此刻就想问一句,眼前这人,是从哪个疙瘩跑出来的怪人?   某个穿着狼狈、满脸泥巴的男人毫无知觉,正嬉皮笑脸地瞧着她,心想:卧槽,卧槽,这太像我上次玩的那游戏里的npc了,美到爆啊,妈妈啊,我要娶她!!!   花无期眯了眯眼睛:“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原非啊。”傻男主回道。   某魔教右护法悄悄勾起了唇角,仿如织着一张巨网的毒蜘蛛,慢慢地等待猎物一步一步掉进她的陷阱。   “卡!”严子重带头鼓掌,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其他人见机行事也纷纷鼓掌。   被一群人包围的‘花无期’松了一口气,她自顾自地走到人群末端,接过安晓培递给她的依云矿泉水,旋开瓶盖仰头就喝。   安晓培有点艳羡,情不自禁地咋舌:“楚璃,第一场戏你和宁非离就零ng,还要不要我们后出场的人活了?”   “我在学校里学的那些表演技巧不是白学的。”楚璃不怎么在乎地耸耸肩。说实话,这是她的第二部戏,比起第一次的本色出演,这次的角色对她来说,显然是一种挑战。但不知为什么,自从昏迷再醒来之后,她就像开了任督二脉一样,做什么事情都如鱼得水,从善如流。   毫无疑问,在表演方面,楚璃是有悟性的,以前她的悟性被堵住了而已,现在该是说通了?   楚璃想想就觉得好笑,她努力憋住笑,举起矿泉水问安晓培要不要喝水,而安晓培望着她的眼神极其复杂,获得对方否定的答案后,楚璃没有多想,把瓶盖扭紧放回原位。   第二场戏快要开始了,还是楚璃和宁非离的戏份,安晓培眯起眼睛望了望这被人群拥堵着的片场,心想这还真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宁非离见楚璃好像没注意到快要进入第二个戏份了,特意从另一头跑到她们这边来。他看着楚璃的目光隐忍却暴躁,神情又烦闷,活脱脱一个纠结帝,不当影帝才是可惜。   “楚璃,走了。”他试图牵起楚璃的手,想要拉着她过去。   楚璃是个耿直的girl,她毫不犹豫地甩开宁非离的手,并不顾忌宁非离一直在线的面皮。   她昂首阔步地朝前走,徒留宁非离站在原地黑沉着脸进入咬牙切齿状态。   “楚、璃,你会后悔的。”   “楚、璃,你真是好样的啊,呵呵呵呵呵。”   “楚、璃……”   总之在宁非离这里,楚璃这两个字,早就被嚼得稀巴烂,然后永永远远地烂在宁非离的心里。   他对楚璃的感情很复杂。从不屑到青眼以待,从喜欢到不甘心,从求而不得到厌恨,一直是个特别的存在,一直放在心上,但这份感情却又被光阴洗刷得变了味道。   宁非离一副生无可恋脸。   作为原宁非离粉fans的剧组某炮灰安晓培,却毫无心疼之感,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地注视着他。   半弯腰的宁非离觉得奇怪,帅气地挑起一边眉毛:“我记得你叫安晓培吧。”   “对,我叫安晓培。”安晓培不知他是何意,一脸食草动物的呆愣。   宁非离说:“没什么,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跟我要过签名,说你是我的粉丝?”   确实有这回事。当初《寻灯记》选女二号的初审,严子重曾问过楚璃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楚璃回答,因为她想认识宁非离。安晓培就兴冲冲地追上楚璃说,她也是宁非离的粉丝。   安晓培说的不多,也没表现出狂热粉丝的那一套来,也没有去机场撒泼打滚就为了见宁非离一面,可并不代表,安晓培追星追的不火热。   正相反,安晓培其实是宁非离后援团吧里的大吧主,她追随宁非离很久了,从小看他拍的戏,把他当做信仰,把他当做目标。可只要是凡人,就会有缺点,就像宁非离,可远观,而不可靠近。   一旦靠近,便会发现她这信仰,处处都是漏洞,处处暴露人性缺点。   安晓培把手背到身后,默默地抠着她的指甲。   她低着头说道:“我刚进圈子的时候,就找您签名了啊,可惜那时候您正在忙,没时间给我签名。”安晓培这话说得轻易,也没人知道,当初心高气傲的宁非离是怎样一副不耐烦。她以为脾气好、人缘好的宁大大,那天心情不好,不仅冲她发火,还对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吹毛求疵,大声责备化妆师把他的妆容化得太粗糙。   沐浴在怒火里的宁非离,剥掉了伪装,犹如地狱来的修罗。期待、欣喜已从安晓培的脸上褪去,转而变成害怕和失望。   “……”呼。   安晓培做完心理准备,鼓起勇气想要和前任偶像来个正式交流,哪成想等候她的只有一片萧瑟的凉意。   空荡荡的。没有人。她的周围只有一根小板凳,一张简陋的桌子,被楚璃喝过的矿泉水瓶在小桌子上遗世而独立。宁非离显然早就匆匆赶去人群中央,赶拍他和楚璃的戏份了。   安晓培的眼睛有些干涩,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   一场戏又结束。   楚璃和宁非离的表现都堪称完美,特别是楚璃,被副导演夸赞从神韵到外观,活脱脱就是花无期的还原版。宁非离演技ok,唯一的缺点就是颜值太高,即便在脸上化了多少层土黄色的粉底,还是掩盖不掉宁非离绝代风华的气质。   严子重掐着宁非离的脸怒笑:“你这傻逼,让你去拍张石清的新剧,你不去拍,偏要在我这里凑热闹。你算哪门子diao丝啊,真diao丝看到你还不得撞墙。”   “……”被强行捏脸的宁非离想要反抗,一想这人可是导演兼严子重,一下子就怂了。一般导演他都不放在眼里,可严子重算是他半个伯乐半个好友,他只能忍着。   本想找严子重来讲讲下一幕戏,刚走到楼梯,目睹这一幕场景的楚璃:“……”她转身就想走,被严子重立刻叫住:“快来叙旧,我们三个好好聊一聊。”   楚璃顶着一副“我没什么可以和你们聊的”“严子重你这老不正经的”“我和宁非离有矛盾站一起会尴尬”的表情,随即坐在了三个石凳剩下的那个上面,一点都不扭捏。   宁非离对面就是楚璃,比起楚璃的淡定,他看起来还挺紧张的,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连手指都是抖的。   严子重笑眯眯地扫了一眼他俩,转头问楚璃:“你和你对象还好吧?”   宁非离眼角一抽,呵呵道:“你对象、我对象这种称呼早就过时了,你个老古板。”   严子重吹了吹茶上的热气,眼角浮现几道皱纹,笑着看向某伪鲜肉:“你也没比我小几岁,只是看着小而已,平时没少敷面膜吧。”   宁非离懒得和严子重斗嘴,低头喝茶。   倒是楚璃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严子重上一个问题:“谢谢导演关心,我和我对象快要结婚了。”   “……”只听“噗”地一声,茶水兼茶叶末子全喷到了楚璃脸上。   严子重难堪地捂住脸,仿佛喷茶的不是宁非离而是他一样,嫌弃道:“唉……真是……丢脸。”   ☆、第68章   结婚?他听到了什么?楚璃要结婚了?   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地交织着巨大的震惊与疑惑,宁非离俨然没有相信楚璃单方面的措辞,没有形象地喷完热茶后,他毫无羞愧之心和丢脸之感,反而像看外星人似的怒视着楚璃,宛如一个被负心汉抛弃的深闺怨妇。   他阴冷地呲牙裂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吧……结婚……天方夜谭!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浆糊了?啊?”   宁非离的这番胡搅蛮缠从楚璃的左耳进右耳出,全被无视了,主人翁可云淡风轻地很,也懒得和对面的男人计较。谁年少无知没喜欢过几个渣男呢,虽然说宁非离不算渣男,她也没怎么喜欢人家。   宁非离被气得发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若按照他原先巧舌如簧的毒舌本领,怎么也不至于词穷到这种地步——一个劲儿重复念叨着‘天方夜谭’,别的话一概说不出。   严子重早就觉得今天的宁非离丢死个人了!偏偏这少爷还没羞耻心,人家小两口关他什么事啊。向来以长辈自称的严导神情复杂地扫了一眼这对俊男靓女,轻咳两声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   俊男靓女齐刷刷地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严子重满意一笑,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转头对楚丫头语重心长道:“小楚,你刚刚说你要和你对象结婚了?”   点头。   “是他跟你求的婚?”   摇头。   “还是你们已经订婚了?”   继续摇头。   严子重带着奇怪的目光地看向楚璃:“不说我多管闲事,而是你现在才刚成年,根本没到法定结婚的年龄。”   “……哦。”楚璃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她们那里女子成年便配予夫婿是很正常的事,以前她任性贪玩,才不懂男女之事,现在既然连春宫册上的花样都快玩遍了,那自然,离婚事就不远了。   她单纯就是这么觉得的,却没想到现代有现代的法规。   宁非离本来没想到年龄这个法定条件,经严子重那么一提点,他才想起来,对嘛!楚璃才多大,要是她真要和何晏结婚,他就上法院告他们去!哈哈哈哈哈!   脑补是个罪,他会拉低一个人的智商。宁非离多霸气的老腊肉啊,如今变成这种智商欠费、情商忧伤的模样……   宁非离:“哈哈哈哈哈哈。”   楚璃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严子重叹了一声气。   宁非离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留神竟然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连忙闭上嘴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掩耳盗铃极了。   严子重骂他:“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吧,就你这性格,这脑子,除了楚璃和我谁还受得了你。”   楚璃立刻撇清自己:“严导,去掉我。”言下之意是她也受不了宁非离。   严子重没想到楚璃不给他面子,明显愣了一下神,好久才反应过来,摇着头真情流露道:“看来这是宿怨已久啊。”   宁非离也是一脸憋屈样,敢情假设他撒个娇楚璃就能回到他身边的话,他二话不说肯定抱着她大腿撒个不停。   今天这场戏楚璃是全看明白了。严子重把她拉到这地方来,美名曰为贪心,实际上是故意拉拢他们两人,想要她和宁非离和好如初。那句‘除了楚璃和我谁还受得了你’明显是个台阶,就等着楚璃应个声,没想到楚璃竟完全不顾及严子重的面子,更加撇清了他和宁非离的关系。   严子重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宁非离,而是为了他自己。   演员私下感情好不好,很能感染演戏时的状态,状态好了,这戏就拍得愈加精益求精。严子重这么做不可谓良苦用心。不过在楚璃眼里,倒也有点老奸巨猾。故意贬低宁非离,抬高她,明里暗里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问题是……她和宁非离确实没矛盾啊,她故意疏远宁非离,就仅仅像普通女生疏远前单恋对象一样正常。   所以说严子重看出了楚璃和宁非离私下的隔膜,却没猜出这是楚璃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单单以为是毒舌的宁非离得罪了傲娇的楚丫头。这就是策略最大的错误。   楚璃想要撤了,她坦荡荡地望向严子重:“严导,03场戏的台词我还没背熟,我去背台词了。”   严子重哪能不放人,当然几声好,就把人给放回去了。   楚璃挺礼貌地对着他们点头,英姿飒爽地站起来,即刻转身,离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耽误事儿。   宁非离望着楚璃远去的背影,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变得太多了。”宁非离破天荒地感慨道,脸上像蒙了一层雾,看不出表情。   “变哪里了?”严子重挑眉问他。   宁非离想了一会儿,虚虚地抬高右手,与地面形成一个可观的高度,他瓮声道:“长高了,五官也更明朗了,像是长开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   不就过了大半年,还长高了,长开了。严子重这么想,就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表意,他继续问道:“还有呢?”饶有兴致的模样。   其实严子重想得没错,女生发育较早,一般过了初中就不再长身体,也许骨架还会变化,面容也会变化,但身高是不怎么可能以肉眼发展的速度变大的。这一切也不能全都归结于宁非离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楚璃的确有了不小的变化。   以前的她真的太懵懂了,什么也不知道,偏还自以为是,五官虽美,青涩如同高高挂在枝头无人采摘的橄榄果,如今这个,已经经人事,被何晏从早到晚滋润的楚璃,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橄榄果了。仔细瞧瞧,眉眼里甚至流露出别样的风情,惹得宁非离更加不甘心——曾是我家花骨朵,现在却在某个不知名角落盛开,还在不知名角落扎根,他怎么能不气愤?   宁非离越想越感伤。他回想了一下,由衷地说:“性格吧,也不太一样了。”   严子重是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变得礼貌、安静、智慧。”宁非离的声音忽远忽近。   严子重笑道:“你变得莽撞、暴躁和愚昧。”   “哼。”宁非离不痛快地对他龇牙,一口白牙阴森森的,却也坦然地接受了严子重对他开的玩笑。这个圈子里,把他当自己人的没几个了,严子重快变成那沙漠中的一颗仙人掌。他也懂这是善意的玩笑,所以压根没发火,“你也知道我本质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在娱乐圈身不由己,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暴脾气。”   “呵呵。”沙漠中的仙人掌笑。   宁非离的脸色快挂不住了,满头黑线道:“你多少也安慰我一下啊。”   仙人掌终于不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严子重叹了口气,“你让我劝劝楚璃,我还以为你们是吵架了。”   宁非离挠头:“怪我,没和你说清楚,其实我是……”   “其实你是喜欢人家,但是人家有男朋友,让我来给你们牵红线吧。”这古里古怪的氛围啊,实在太明显了。一开始他没有看出玄机还正常,可宁非离这个花花公子却在他眼前无比向往地谈着楚璃,要是他还看不出来,那才是捉急,严子重不赞同地摇头,“小宁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可不帮你做这个亏心事,你栗子姐可还没给我生娃呢。”   “……”老狐狸,就想着自己了。好吧,其实也没多老,就比自己老了几岁。   宁非离怒气冲冲地想,怒气冲冲地喝下放在石桌上的茶杯,茶水是之前又添上的,可再怎么添,也是晾在风口底下消耗热气将近半个小时的水……他一口闷之后,那‘沁人心脾的’的茶水就‘咕隆咕隆’一股脑儿被他灌进了胃里。   “艹!”宁非离骂娘,“又冰又苦,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鬼东西。”话音未落,他就把这严子重花大价钱买来的蓝瓷白釉景德镇茶杯往石桌上随处一扔,在严子重耳边大喊了一声,“我!走!了!”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地走了。大摇大摆、妥妥一副少爷样……不,是大爷样。   茶凉人空,萧条啊。   独自坐在石桌前思考人生的严子重不禁摇头,宁非离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家里太有钱,环境导致他的大手大脚,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他知道宁非离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在乎他的不礼貌和莽撞,楚璃不在乎宁非离这个人,所以也能忽略他的不依不饶。   可除了他和楚璃,单单宁非离在娱乐圈里得罪的人,就能绕a市一圈。这样下去,宁非离迟早要帅一个大跟头。是,他家境是好,但也好不到徒手遮天。严子重很欣赏宁非离的才华,却也十分怕宁非离的性格给他的戏带来祸端。   不得不说,严子重作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导演,在占卜预测上,也是一大好手。即是俗称的乌鸦嘴。   那天全剧组休息一天,楚璃难得有空和何晏一起吃饭。   ☆、第69章   当最后一颗星辰躲进云朵里,当阳光按捺不住性子跳脱出来,当楚璃睁开眼睛醒来时,她头顶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一’这个数字了。   她的右边凹陷下来,白色的床铺微微凌乱,泛着一点点暖意。   楚璃刚醒来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弯来,迟钝地思考了几秒,这才想起昨天何晏偷偷来看她了。真的是偷偷,也就事先打听清楚她的休息日,事先在剧组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埋伏在片场附近跃跃欲试。   等前一天晚上,楚璃独自一人从片场出来,某位戴着暗色鸭舌帽、穿着宽松的休闲装的黑发青年才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来了一个亲切的‘surprise’。黑压压的夜晚,没有路灯,偶尔星光,迎面走来的荷尔蒙惊喜不成,差点变成了惊吓。   楚璃正要采取一级防备模式,黑发青年这才抬起头,迷人的嘴唇翘起,带着点神秘:“是我。”   某公主愣了两秒,眨了几下眼皮,显然没料到何晏会千里迢迢赶过来,她出发前明确说过让他不用来的。   何晏站在原地笑:“女生说没关系就是有关系;女生说不喜欢就是喜欢;女生说不用来就是一定要来。”   这句话楚璃记得,这是她和楚璃一起看的一部小清新电影里的着名台词。   楚璃为自己辩解:“我没你说的那么口是心非的……”她说不用来,是真的不想何晏特意乘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跑过来看她。   “我知道。”何晏说。   他的左边立着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纯黑色,楚璃也有一个同款式的,情侣款,一起在淘宝买的。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的何晏显然略显疲惫,俊脸上写满了困意,他张开手臂,楚璃就跑过去拥住了他,十分坦诚。   “我只是想你了。”何晏眼角带着笑意。   楚璃一震。   他的脸颊依恋地蹭了蹭楚璃的发顶,温暖深沉的嗓音从她的头发上绕了一圈,绕住她的一颗跳动的心。   坐车、去酒店、刷门卡,一气呵成。   楚璃甚至还记得昨天晚上他嘴唇的味道,薄荷味的,何晏说,他买了新款的牙膏,还买了另一款草莓味的,楚璃很是满意。   她的左手边窸窸窣窣传来动静,逐渐清醒回忆起一切的楚璃,歪着脑袋看那个穿着灰t恤灰睡裤的男人继续躺进被窝里,他闭起眼睛仿佛还打算睡个回笼觉。   楚璃哭笑不得:“你还打算睡?”   他闻言顺势抱住楚璃,两人脸贴脸,可惜何晏的眼皮还是紧紧地阖着。   楚璃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他的睫毛,心想手感真不错,就又碰了一下。何晏被楚璃打扰得困意全消,只好慢吞吞地醒过来,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对方,像是张口就要咬住她脖颈的吸血鬼:“……公主你是想再来一次?”   “……”楚璃噎住,“你不觉得现在有点晚了吗?”   何晏问:“几点了?”   楚璃说:“十一点半了。”   这么晚了?何晏被震惊了片刻,像是没想到自己那么能睡,他低头停顿几秒,默默注视着楚璃,用沙哑沉厚的嗓音说:“都怪公主,身体都被你掏空了。”   “……”楚璃好不容易消化完这句露骨的话,可她心里是不服气的,昨天晚上是谁不听她劝来了一次又一次啊,闹得她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仔细想想,她还是应该在上面的。   过了一会儿,何晏总算恢复了正常。他捡起裤子和上衣,穿好后,低头给了楚璃一个早安吻:“起来吧,你想吃什么。”   楚璃毫不犹豫地说:“川菜。”她最近嗜辣成欢,什么菜都要变态辣才觉得好吃。想到要和何晏一起去楼下的川菜馆吃水煮肉片,她本来饿得就咕咕叫的肚子发出了更大的抗议,舌尖分泌起唾液来。   “不行。”何晏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楚璃差点跳起来,“为什么不行?”随后她瘪了瘪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要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我想要什么你就说不行。你是不是得到了不珍惜啊……”   何晏皱起眉头:“吃辣吃多了上火。”更何况是在那种运动之后还吃那么多辣。   楚璃不听他解释,垂着头不说话,何晏摸她头她也没反应,叫了楚璃几声她也不答应。   束手无策的何晏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刷牙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满嘴白沫的自己想:确定关系之后,他和楚璃是不是都变了呢?他的掌控欲越来越强,楚璃对他的妥协越来越多。他觉得某样东西对楚璃影响不好,就不想要她去做、去尝试,以前只是想想,现在变本加厉地直接开口说不允许。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控制欲了,可公主怎么可能会甘心呢?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啊……   漱口,把嘴巴里含着的水吐掉。   何晏放下水杯。楚璃接受他,也许就是因为他对她好,永远不会反驳她,永远站在她的身后。可是现在……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如果楚璃现在后悔了,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怎么办?   不,他绝不允许她提出后悔。   站在洗手间门口踌躇的何晏思虑良久,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到时候楚璃说分手他就说舍不得公主自己洗衣服和内衣,死也不分手;楚璃说想吃川菜就带她去吃个痛快,川菜粤菜随她吃;楚璃说后悔……他就堵住她嘴,不让她说后悔。   做好心理准备后,何晏推开门,楚璃换好衣服,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的何晏。   “公主……”   楚璃打断他:“你别说,我先说。”   何晏表情一凝,好久才开口:“好。”   楚璃松了一口气,把衣架上的包挂到肩上:“走吧,我们去吃对面的江浙菜,那个口味清淡,不上火。”   那一秒,何晏说不出话来。   楚璃见何晏还站着原地不动,肩膀垮下来,委屈地瘪了瘪嘴:“那你说你想吃什么嘛?”而后她恍然大悟,“难道你想吃西餐?我记得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这洋人的玩意儿啊。不过我们也挺久不见了,你口味变了也正常……刚刚是我任性了,都怪我没考虑到你这几天本身就挺累的……”其实就在何晏进洗手间洗漱的时间段,他的手机里发来了短信,他们情侣机,连短信铃声都一样,楚璃以为是她收到的短信,猝不及防地就点了开来。   ——阿晏,这次的实验成果很棒,我们小组得了第一名,这得感谢你一周来熬夜做模型,等你休假回来,我们一起半个庆功宴。顺便叫上你女朋友啊。   熬夜、模型、实验成果。   这些字眼在楚璃的脑海里打了圈儿,怪不得何晏今天这么嗜睡,都一点都不像他了,原因就在这儿啊。再加上他舟车劳顿赶来见她,又……那啥那啥了一晚上,不累才怪。   楚璃想到这里,就觉得何晏说的川菜上火太对了,怎么能让一个熬夜那么多天的人吃水煮牛肉、麻辣豆腐、辣椒土豆丝呢?   ……   “其实我真的不挑食的,我觉得都挺好吃的,除了海鲜,我什么不吃啊,对吧?”楚璃还在滔滔不绝,“就算是海鲜,我也是由于过敏才不吃,和口味没有一丁点关系。所以说……”   双唇突然被一片温热覆盖。何晏拥住她,上前吻住了她,不给楚璃一点应急的机会。   “对不起。”何晏温柔地在她唇齿间呢喃。   “……”楚璃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像一条死鱼。   “我爱你。”何晏说。   “……”死鱼公主叹了口气,说,“谁不是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骄傲不低头地活下去,在任何环境下都一样,直到她发现了身体里的那根软肋。她会因为某人而动摇她的骄傲,她会妥协,会试着平衡两人付出的多少。   那是因为……她也爱他啊,说一万次都不够的爱他。   心情会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而毫无征兆地变化,不再无起伏,不再眼里没有别人,学会牵肠挂肚,学会思念成灾。但她挺享受这些如潮水般的情绪的,那才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所谓的公主殿下。   楚璃在何晏的拥抱里汲取了足够的温暖,她戳着她对象的脊梁骨,闷闷地问道:“到底吃什么?江浙菜还是川菜?“江浙菜嗜酸甜,川菜喜辛辣。她都可以接受。   何晏抱着她笑了笑:“还是川菜吧,酸儿辣女。”   楚璃无语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由衷地骂了一句:“神经病。”要怀孕也是他怀孕。哼。   当西湖醋鱼、酸菜肥牛、面包诱惑、糖醋排骨……这一道道家常但美味的菜肴端上餐桌后,楚璃又感受到了食指大动是什么滋味。此刻她的肚子里,可以装下一头牛。   尽管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楚璃吃饭的姿势却仍然优美,皇家给她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筷子舞动地很快却不狼狈,赏心悦目得像一幅画。   何晏就这么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动筷的次数寥寥无几。对他来说,这些美味佳肴,远远没有看楚璃吃饭可爱。   这家餐馆环境优美,包厢里很安静,就是何晏对面,楚璃的方向,装了一台电视机,一直播放着某番茄台的娱乐新闻。想来是服务员忘记关了,不过他们也无所谓,就当这是背景音乐听。   何晏笑着看楚璃吃饭,时不时给她夹菜。   忽然楚璃停下筷子,迷茫地抬起头,问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何晏:“什么?”   楚璃神色古怪地转过头,目光往正前方的电视机看去,何晏也跟着把视线放在了上面。   直到新闻播放完毕,两人皆没有说话。   良久,何晏才放下筷子:“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周采栗?”   楚璃摇摇头:“我估计她和严子重都因为这事忙得晕头转向了,我还是别问了,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   只是宁非离这下可糟了。   那新闻播放的是一则丑闻——有关宁非离和姚婧的……床.照曝光了。   ☆、第70章   那几张照片都打了马赛克,当然不是在人脸上打马赛克,而是在那些露骨不堪的部位做了勉强的遮掩,可即便如此,在大多数观众面前,这些定格姿势的香艳程度也和某岛国的着名字母片不分上下了。   曝光的不是视频,而是截图,也是这家娱乐社给主角二人最后的遮羞布。   楚璃盯着电视机上的这几张照片好久,盯到快要长针眼的程度,盯到何晏脸色都黑了一大截,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这照片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楚璃若有所思。   “……”何晏终于从餐桌上的花瓶里发现了遥控机的存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遥控机舀了过来,只听“啪”地一声,等到楚璃脑后的电视机彻底熄屏,他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给楚璃盛了碗蛋羹,端端正正地摆在她面前,“趁热吃。”   楚璃把蛋羹舀了一勺含在嘴里,没咽下去,继续说:“我记得这几张照片的拍摄场景,那是我杀青宴的洗手间里……我不会记错的。”她见何晏面色无异,把含在嘴里的蛋羹咽下去,“准确点说,这些被我亲眼目睹略微。”   何晏脸色忽明忽暗变了几番:“你是说宁非离怀疑是我在他酒里下药的那一次?”   点头:“不会错的,那天宁非离和姚婧穿的衣服我都记得。”   “……”何晏笑容微僵,“你不是从来都不关注别人穿了什么的吗?”   “哎呀。”楚璃理所当然道,“第一次看到活春宫,我心中好奇自然多看了几眼。”   何晏这次倒没反驳,只是表情有些复杂:“如果真是公主你说的那样,那么这些照片的曝光怕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了。”   “怎么说?”楚璃好奇。   何晏拆开餐馆准备的纸巾,起身弯腰帮楚璃擦干净嘴角,两人近在咫尺,何晏淡淡道:“你有见过有哪家酒店的洗手间里装监控的吗?”他见楚璃的睫毛扑闪扑闪,心里想太可爱了把持不住啊,就莫名其妙地撩了她睫毛一下,下一秒又坐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上一个话题,“除非酒店负责人是不想开下去了。”   楚璃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包重新背在了身上,走到何晏面前在他嘴角亲了一口,成功地捕捉到他脸上混杂着惊愕和喜悦后,起身轻笑了一声:“走吧,我们去破案了,名侦探。”   果然他家公主实乃奇人,被调戏后将计就计地反调戏,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起撩妹手段,男人还是比不过女人的。   何晏和她走出餐馆:“这家店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楚璃微微动容,扬起脸说:“还是比不上你。这些天拍戏拍得我嘴巴都叼了。等着吃你做的菜。”   “小心碰头。”招到一辆出租车后,何晏把手往楚璃头顶遮了遮,等她坐进去后,自己也靠着楚璃坐在了后座,“师傅,星光路。”这是回片场的路线。   车窗外风景如同走马观花般飞过,坐在温暖的后座上,何晏说:“明天我也不走,到片场给你送盒饭。”   楚璃笑着说:“好。”可她心里明白,要是宁非离和姚婧的艳照门坐实,他们这戏拍不拍都成了问题。   宁非离大可以说姚婧是她的女朋友,只不过是未公开而已,也可以告曝光的娱乐社侵犯明星生活*,可惜在观众面前,这两人的形象可算是毁得一干二净了,这可不是在什么五星级大酒店的kingsize床上,这明晃晃就是公共厕所好不好?   明星在洗手间被曝光床照……和被曝光车震有何区别?似乎前者比后者还要不堪一些。   楚璃心里明白,何晏也明白,两人却都不挑明。楚璃不在乎名名利利的,却不能不在乎这几天泡在这部戏里的心血,何晏了解楚璃,才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来。   何况……这最大的受害者当然不是他们。   坐在出租车往外面望去,楚璃才发现片场被报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娱记,黑压压一片,比蝗虫还可怕。   这下楚璃不敢上前了,她匆匆给周采栗打电话,那头叹了好几口气才说,今天休息日,他们没去片场,听到新闻后知道片场会有狗仔堵人,就更不敢过去让人拿住话茬作料,她让楚璃直接去他们暂时躲着的酒店里来。   楚璃挂断电话:“师傅,掉头。”   到了周采栗说的地点,楚璃摁响门铃,沉寂几秒后,里头出现严子重沉闷的声音:“谁?”   楚璃答:“我和何晏。”   里头松了一口气,把人放了进来。楚璃放眼望去,这才看到编剧、制片人、副导演、宁非离、姚婧以及宁非离的经纪人兼助理,全呆在里头。   还有几个人,是楚璃眼熟的,是剧组里稍有名气的配角,却没……安晓培的踪影。   其实安晓培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她作为该剧组第n个炮灰,没躲在这临时下榻点才正常,可没来由地,楚璃没看到安晓培就是觉得莫名地不安心,连眼角都多跳了好几下。   “这是楚璃,公司新签的艺人。”周采栗竟然还心思情对制片人和编剧介绍楚璃   ,是真的把她放进心窝里培养的,她面对何晏也面不改色,“你们坐,我去倒水。”   制片人是个和蔼的中年人,姓王,有些大腹便便,大约是见惯世面的,没怎么把这次剧组的挫折当做一回事,甚至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对着楚璃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啊,小美女。”   编剧是个以写作为生的自由撰稿人,年轻的女作家,她忧心忡忡地对楚璃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你们好。”楚璃不卑不亢地和两位打好招呼,便拉着何晏坐在了几张酒店内置的红木靠椅上,几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儿,又没人主动说话,气氛挺尴尬。   楚璃定睛去看每个人的表情。宁非离虽强装淡定,但眼底的忧郁都快溢出来了,这淡定装得实在欲盖弥彰,不提也罢。反观姚婧,脸上是坦荡的担心和紧张,两道秀眉蹙得我见犹怜。至于其他几人,都是一副在想主意的模样。   严子重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何晏,勉强有几分笑容:“来一根?”   “不好意思严导,我不怎么抽烟的。”何晏摆手,谦逊又从容不迫,引得在场众人皆为心惊,这气度,哪里像初出茅庐的二十岁小伙儿?!比他们都有余了吧。   倒是宁非离不服气地看向楚璃:“他怎么来了?”这语气是嫌何晏多管闲事。   楚璃能忍宁非离对她的傲慢,毕竟她每次看他狗眼看人低,都十分无语地觉得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尚且不用费心和他计较,幼稚这种事她以前做得还少吗?可她就是看不惯宁非离对何晏说话的态度!   护短的公主殿下火气一下子上来了,正欲开口,却被何晏握住手阻止,楚璃心惊,转头去看何晏,只见何晏笑得风华绝代,用眼神告诉她:不用你出马,对付他,我来就行。   “宁先生。”何晏微微一笑。   “干什么?”宁非离以斜视回道,他的经纪人看不下眼,轻轻拉了拉宁非离的衣角。   经纪人心想:诶呦这个祖宗,欠了一屁股风流债不说,闹了这场大丑闻不提,现在吃起醋和人家小美人的家眷对上了……看他怎么收场。   不得不说宁非离的经纪人对他本人的霸王龙性格了解得十分透彻。连严子重和姚婧的脸色都难看了好几度,直接从弱酸up到了浓酸!   “宁先生,我和阿璃本来是不想来的。”   听见阿璃这一亲昵的称呼,宁非离又要发作。   没等他发作,何晏浅笑,眼睛却是盯住他的:“可你也知道,今天有个大新闻,主人公就是宁先生你。”宁非离脸色变得如同在臭水缸里泡过似的,可他没法狡辩,因为问题的确是由他引起的!   周采栗没发现这几人的气氛变得更僵硬了,只知道把白开水放到何晏和楚璃手边,继而坐回了她的位置上,轻声问道:“怎么了?”当然,没人回答她。   何晏握了握楚璃的手:“阿璃曾和我转告过你对她说的一句话……宁先生你怀疑当初是我在酒里下的毒?”虽是问句,却仿如一句嗤笑,“你问我我为何出现在这里,那我就只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在担心,担心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定罪!”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也掷地有声。   好,你宁非离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怕你随随便便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何况这种事宁非离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他甚至还在别人爱人面前如此挑拨是非呢……   不论这番话落在宁非离耳里,谈不谈得上羞愧难当,反正这周圈几个不甚熟悉经过的人听下来,早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看着宁非离的眼神更加恨铁不成钢,越看他越像个纨绔子弟。还非要给人乱添什么罪名。   宁非离听得手脚都发凉了。要是昨天何晏这么问罪于他,他能说出一大堆反驳的话来,而今天,他却不能。   原因很简单。他们都知道给宁非离下药的是何人了。   在场的除楚璃和何晏外,都知道是谁了。周采栗之所以特意不告诉楚璃,就是怕楚璃听到这个名字反倒不相信她。   一番面面相觑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姚婧却缓缓开了口,她垂着眼皮,眼底一片阴霾,声音晦涩不明。   “对不起,我和宁非离的确误会你了。这下药、装摄像头、还有把照片传给狗仔的都是一个人。”   姚婧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转向对面:“楚璃,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第71章   楚璃说:“我没什么好准备的,你们不就是怀疑安晓培吗?”   姚婧显然是被楚璃的智商吓到了,内心惊疑不定:“怎么?难道安晓培把她的计划告诉你了?”还有半句,姚婧没说,那就是‘难道你是她的同伙?’   其他人也都没明白楚璃是怎么猜到的,齐刷刷地望着他,等待楚璃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秘密来。   哪知楚璃只是默然地望着他们,问:“我能猜到很奇怪?你们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无非是由于这罪魁祸首和我有莫大的关系,但肯定不是我自己,否则你们不敢和我当场对质。我在娱乐圈里就几个朋友,又认识宁非离,又认识姚婧,且今天不在场的……除了安晓培,我找不到第二个人来。”   “……”众人皆沉默不语。   楚璃无语:“你们之前到底怎么看我的?”她抬手指向僵凝着脸的宁非离,“这种事,只有他猜不到好不好?”   “……”众人抽搐着嘴角。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如果有一根绣花针从天坠落于地毯之上,也能引起轩然大波。   “噗。”有人笑了。   大家转过去看他,何晏弯着腰笑得不夸张也不收敛,眉眼都是揶揄,他自豪地摸摸楚璃的头发:“别小看阿璃,她是很聪明的。”这自豪的模样,要是给他一条狗尾巴,他都能摇着上天了。   “回去给你颗糖吃。”楚璃面无表情地秀恩爱。   “……”别闹了,爱吃糖的是谁啊。何晏腹诽,却也不揭穿楚璃的小心思。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要排队去买狗狼了,就那女编辑还能在这甜腻的秀恩爱中缓过神来,笑话,她用笔头描绘过多少痴男怨女,早就练就这一颗金刚不坏的小心脏。女编辑边思忖边说:“想来这安晓培是有预谋地这么做的,拍摄场地在洗手间,平常酒店洗手间是不会存在摄像头的,说明这肯定是安晓培提前安装好,然后再把提前准备好的致幻剂洒进宁非离的酒里,最后……”未婚的女编辑脸红了,本来这种事不应由他们一起来讨论,只不过现在延伸为一件危机公关,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重视。   这位女编辑思考的方向和何晏说得差不多。楚璃却直接打断人家:“你说的不错,但证据呢?”   “啊?什么证据?”越说越有逻辑的女编辑一脸懵逼。   楚璃回答得客客气气:“我只是猜到你们怀疑安晓培是下药的人,可我没说支持你们的猜测,如果要说服我,请拿出证据来。”   压抑着许久未发生的宁非离,慢吞吞地掀起眼皮,说:“你还记得顾菡菡吧。”   对于这名字,楚璃有点儿印象,拍《寻灯记》时和宁非离搭档的女主角,如今在娱乐圈里风风火火的,已经在一线站稳了脚跟,算是一匹大黑马,也是许多人心中的新晋女神。   宁非离看楚璃没忘记顾菡菡这人,他松了一口气,继续陈述:“我和她是朋友,那娱乐社的狗仔欠过她人情,顾菡菡帮我问了。这狗仔说,他们这照片时一位匿名人士邮箱传给她们的。我把邮箱号给严导看了,严导说他去查查,结果……”他冷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女人就是女人,难成大事,她竟然自己都有忘记了这邮箱就是她当初在严导这里参与初选时留下的邮箱地址。”   楚璃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莫名。   姚婧不悦地捅了捅宁非离的手臂,横眉冷对道:“什么叫女人就是女人难成大事?要不是你直男癌严重到这种地步,人安晓培会黑化然后把照片曝光?你经纪人都劝过你好几次,让你对爱慕你的粉丝好一点,别成天心高气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安晓培就是一个教训啊,早晚你身边粉丝都得走光光。”   宁非离:“呵,不用你假好心。你当安晓培这么做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你成天像朵白莲花似的在她眼前晃悠,抢她戏,还比她会装模作样,你以为人家舍得曝光我?”   姚婧恼羞成怒,骂道:“我有错?我坦坦荡荡地做人,做错什么错了?错在比她长得好看还是错在比她会做人?那时候我让她不要去陪酒,这种名义上的应酬都是潜规则,她偏要去,好吧,进局子了吧,要不是我,她能出来吗?可笑。”   女编辑听他们这么吵,端起盛满热开水的玻璃杯抿了几口,解渴后问道:“你们两个真不是情侣?”   姚婧和宁非离异口同声:“不是!”   “哦。”女编辑点点头,“贵圈真乱。”   制片人和几个负责人都还有事,和严子重打好招呼就提前离开了,这房间里就剩下当事人两位、楚何夫妻档、严栗夫妻档……和那位不在状态的女编辑。   女编辑说:“我不走啊,你们这几对好玩,我看你们玩,回头有料写。”   所有人心有戚戚然,她却解释说:“这个料指的是我的写作素材,我没谈过恋爱,就每天看看虐狗的片段。听你们今天聊这一段,我的新灵感就快要飞起来了!”   “呵呵。”回应她的是尴尬的笑。   严子重把表情端得严肃点:“话题被带跑了,重新回来,今天我们讨论的是‘宁姚两人床照流出后的后续处理’。”他叼了一支烟,烟雾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挑眼看向楚璃,“至于对安晓培的后续处理……安晓培是我们公司的人,她却做了这么有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我和采栗一致决定将她冷藏处理。”   楚璃沉默数秒:“我想见见她。”   周采栗说:“她手机关机,想必是我们狂打她电话时,她就发现自己的事迹暴露了。”   楚璃低下头,对坐在一边努力削弱存在感当背景壁纸的何晏,说:“我们该走了。”   何晏看出来楚璃心情不是很好,没多说什么,点头和严子重他们告别,然后就拉着楚璃的手走出了大门。   严子重还叼着那支香烟:“我咋觉着楚璃和他对象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呢。”   “人家清高,不和我这种人同流合污呗。”宁非离冷哼。   “笑死人了……”姚婧深度怀疑她以前怎么能看上这种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渣渣,“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呵呵。”   宁非离扬手就要打她,姚婧一脸‘你来啊,你来我就发新闻稿哭诉是你强.奸我’。   “stop!”周采栗忍无可忍,青筋即将暴起,“你们别吵了,我和你们严导已经讨论过了,就发声明说你们是一对爱玩play的情侣,戏也继续拍,就当是给这戏宣传造势了。”   “啥play?”   “……”   楚璃刚上电梯,就有电话过来了。   何晏听到了她的手机铃声在响,下意识就说:“接啊。”   楚璃端详了这显示人名称很久,接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嗯,晓培。”随手按了上去的楼层,“你在八楼?好,我马上过来。”   “……”原来他们苦苦寻找的安晓培和他们在同一个酒店,还省了跑路费了。   “你已经知道我知道是你下药的了?”楚璃一点都不惊讶,“那你也知道他们几个就在楼下?”   “……”   “嗯,你说得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楚璃由衷赞同,“我就想不到你也住在这家酒店。”   楚璃:“不,他们不会打你的。严子重不会,姚婧不会,周采栗更不会。他们只会冷藏你。”   “……”另一头的安晓培大约受到了打击,吸了一口鼻涕,假装开玩笑似的调侃,“别人不会打我,宁非离总会忍不住手的,我作为他前粉丝,我了解他。”   “咦,宁非离有可能会,你得躲久一点,等他气消了。”楚璃想她好像哭得有些惨烈啊,想着心里就挺难过的,打着电话和何晏下了电梯。   “我暴露你?”楚璃想了一会儿,摁响门铃,这场景和她来时一模一样,她都怀疑自己是个出色的双料间谍,“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的时候,你不就笃定我不会暴露你吗?”   她举着手机说:“开门吧,摁门铃的是我,没别人了,就我和还有何晏。”   安晓培像是已经习惯楚璃和何晏连体婴儿的状态,对于何晏的到来,没有坚决地反对。其实想她这样做了错事的人,何晏也不放心让她和楚璃单独相处吧。   安晓培越想越心冷,一步错,步步错,嫉妒心起,阎罗王都救不了她,幸亏楚璃的语气没有明显的鄙夷之气,否则她应该要疯了。   穿着家居服的安晓培总算开了门,楚璃抬起头看她,还行,就鼻子红了点,眼睛肿了些,还能哭,就说明还有救。   安晓培邀请两人进来,楚璃让何晏去外头等着,但何晏坚决不服从,安晓培强装出来的笑容差点垮下去,她摇摇头说:“没事,让何晏进来吧,我还不怎么认识你对象呢。这次也算是为你把把关。”   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是安晓培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楚璃也没揭穿她,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就拉着何晏的手进去了。   安晓培往旁边一侧,方便两人进去:“抱歉,我精神状态不佳,先让我去洗个脸吧。”   楚璃点点头,她把目光放到安晓培躲着的这个安全窝里。   望着满眼狼藉,她想,如果说今天严子重他们的房间像是临时接待所的话,那么这房间就是纸巾的海洋。   纸篓里,凌乱的床上,毛茸茸的地毯周边,甚至于半开着柜门的衣架里……扔满了被用过的纸巾。可以说漫天都是一次性纸巾的海洋。   楚璃竟有点心疼地想:她……这是哭多久了? [古穿今]公主病治疗日常 第72章 【结尾】 过了将近十分钟,安晓培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她的眼皮依然红肿,头发却没楚璃刚见到她时候那么凌乱,脸颊两边有些泛红,估计是把毛巾按在脸上用力擦洗后的结果。 她倚在洗手间的门沿边上,五指交叉纠结在一起,心事重重的模样,抬头对着楚璃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你不要骂我。我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楚璃本来就不想骂她,她和何晏站在安晓培的对面,正好把安晓培的一脸复杂看得清清楚楚。 安晓培扯了下嘴角:“你还记得我和你怎么认识的吗?” 楚璃:“记得,选楚辞的角色,我们在初赛时碰见的,你就在我上一号。” 安晓培呐呐地点点头:“那天你说你是为宁非离去参加的,而我是宁非离的粉丝,所以我们两人一见如故。” 楚璃不置可否,初赛那时候她确实没把安晓培放在心上,可慢慢地,这有时开朗有时却满怀心事的女生成为了她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 “我身边有很多人是他的粉丝。”楚璃记起了室友小a,记起称宁非离是男神的林月半,记起很多很多情不自禁就夸赞宁非离的圈内人,“可她们都不会走错路。”不会因为偶像幻灭,就彻底毁掉偶像。 安晓培大声反驳:“那是因为她们每接触过宁非离本人!他真人根本没荧幕前那么亲切、谦逊,他简直是一头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猴子!” 猴子等于宁非离。 听到这一比方的何晏表示十分赞同。 “阿璃你知道信仰破灭是怎么样的吗?当我第一次想他要签名,他却让我滚的时候,我内心多么崩溃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他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只会骂人、吼人、甚至是打人的时候……我心中那个一直鼓励我前行、微笑着推动我努力的幻影就彻底消失了。”声嘶力竭的安晓培慢慢又哭出了声音,鼻涕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连她的身体都在沿着瓷砖墙壁不断下滑,最后跪坐在了地板上。 楚璃想说什么,看着安晓培激动的模样,只好先把话藏了回去。 “我有个同学,她以前喜欢罗嘉,后来罗嘉结婚了,她差点自杀盛京国色。”安晓培逐渐恢复了镇定,“当时我在想,如果宁非离结婚了我会怎么办,我大概会祝福他吧。”她的脸孔浮起一个诡异的冷笑,“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傻很天真。” 偶像即为信仰和前进的动力,偶像幻灭,所以内心扭曲、因爱生恨,这些楚璃还能理解。她试图想了想,要是何晏变成宁非离这种处处喷火的霸王龙……好吧,并不能想象。宁非离实在是太傻逼加二缺了,两商尚且处于食物链底端。 楚璃翻过这页:“那姚婧呢?你为什么把她拖进来。” 安晓培冷漠道:“这人是典型的绿茶婊,让她和宁非离配在一起,绰绰有余。”顿了数秒,她凝视着楚璃的眼睛,“你难道忘了我前几个月经常对你吐槽姚婧吗?我说她的戏都是靠潜规则来的,我说她还硬拉我去陪那些大老板,你忘了吗?” 楚璃的确记不太清楚这件事了。出这件事之前,姚婧并不在她在乎的那栏里,楚璃基本听过就忘。现在看来,她这种把在乎的人和不在乎的人在内心化界定的行为瑕疵挺多。她要是在细心点就好了,就不至于错过安晓培这么明显的心理变化。 等到事情都发生了再回想起来,安晓培说的这些并非无迹可寻,反而可以说是满满的线索,不过是因为楚璃不太留意罢了。 楚璃蹲下来和安晓培保持平视:“晓培。” 安晓培于是停止了抽噎,湿漉漉的一对鹿眼望着楚璃,期盼地,像是在渴望些什么。 “姚婧没你想象得那么不堪。”楚璃直面迎上她的期盼,语气尽量缓和些,“我和她不熟,但我相信周采栗的眼光,她一直觉得姚婧是个上进的好演员。还有,你说她拍的戏都是潜规则得来的,我倒觉得未必。首先,她总共拍过三部戏,第一部由于试镜通过,第二部第三部是她签约周采栗和严子重公司,接拍的也是他们的戏。况且……”她声音慢慢下沉,“她接拍的后两部戏也不是女主角。女主角……是我。” 安晓培捏紧拳头:“楚璃你什么意思?炫耀自己的优越?”她像是一头发狠的狼,差点要扑倒楚璃。 “你别动她。”何晏把楚璃快速地提起搂在怀里,严厉地对上近乎发狂的安晓培:“小璃体谅你情绪不稳定,所以没用重语气。那就让我来骂醒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晓培完全不理何晏,就想冲过来揪楚璃头发,奈何她被何晏制服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何晏冷笑一声,正欲开口,楚璃却阻止他:“不用,让我来告诉她错在哪里。” “你嫉妒姚婧,编造了一套故事,自欺欺人地在心里给姚婧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其实姚婧根本没有被人潜规则,也没有教你潜规则,回想那次在警察局的场景,其实是你自己想要拿到好资源所以才穿成那样想要一举成功,这是错误一;你气恼宁非离没有像你预见得那样对你一见钟情,反而是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看,便在他的酒里下致幻剂,这是错误二;你犯错后不知悔改,将视频上传,最后心理扭曲,幻想别人都是迫害者,你自己才是受害者,这就是错误三!”楚璃喊完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冷漠地看安晓培有什么反应。 果然,楚璃失望地看到安晓培被揭开粉饰的面具后的,抓狂,疯癫,以及……心虚。 楚璃刚才那段话,看起来成竹在胸,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她只能回想起点点滴滴,把握住安晓培的心理都市逆袭女王。 如果真要撕破脸皮,怕是还要最后一击。 被何晏紧紧搂住的楚璃深吸一口气,望着不断挣扎的安晓培,目光灼灼:“恐怕,你下药也不是为了拍宁非离和姚婧的艳照吧?下药诱惑宁非离,拍下照片当做证据威胁他,让他对你百依百顺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做完一切准备工作的你,却发现被始终呆在宁非离身边的姚婧捷足先登,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以曝光照片来让两人身败名裂。是不是……呢?安晓培。” 安晓培突然间不挣扎了,狼狈地瞪着楚璃,眼睛突出,全部都是不可思议。 楚璃知道,她又猜中了。 这次事件最大的疑点,不是安晓培对姚婧莫名其妙的妒忌,也不是安晓培短时间内对宁非离的失望透顶,更不是她强行各种借口来粉饰自己罪行的心理。 最大的疑点其实是……曾把宁非离当做是信仰的安晓培,会忍心把宁非离推给最讨厌的女人吗? 答案是万万不可能。 到这个时候,安晓培仿如一个被点燃后灭了一次又一次的烟草,只微微散发着点点火光,落在地上,妥协,等待最后的死去。 她跪在地上,神情呆滞,目如死灰:“你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他们吗?” 楚璃迷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她刚进这间房的时候,她甚至考虑过如果安晓培真心悔改,她就瞒着大家把安晓培偷偷藏起来。可……楚璃其实怕安晓培已经不信任她了。或许她也不相信这个朋友了。 安晓培嘴角抽搐了几秒,泛起一丝苦笑:“我还以为你变了,其实你还是和原来一样。”傻傻的。 楚璃不会相信在安晓培心里,楚璃的形象,不是女王也不是傲娇,是一个傻姑娘。安晓培不会说,她也永远不会知道。 楚璃心里不是不郁卒的,但她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小颗糖果,粉红色的,是桃子味的。 她把这桃子味的小糖递给安晓培,亲眼盯着安晓培收下这颗糖,然后便把安晓培的手掌蜷起来:“这个你尝尝看,挺甜的,我最喜欢的口味。” 安晓培发愣道:“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草莓味的。” “……”偷偷把所有草莓味的糖藏起来的楚璃,“人总归会变的,我现在就喜欢水蜜桃味的。” 何晏偷偷笑了笑。 安晓培看了眼何晏:“这是你买给她的吧?” 何晏沉默地点点头。他对这个女生没有任何好感。相比起来,林月半简直是小天使。 安晓培看出了何晏的冷漠,可她不在意,现在这种情况,没什么她值得在意的了。 她叹了口气:“楚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打算甩开宁非离的时候,也给了他一颗糖。” 楚璃:“……” “很多东西你都猜到了,都猜的对,但我想说……其实我最应该嫉妒的人,不是姚婧,而是你[剑三]万世不竭。你说得对,你比姚婧幸运得多,你连续担任两次女主演,姚婧不过是女二号,宁非离喜欢你,何晏疼爱你,你很幸福。”安晓培垂下眼睛,“可是我忍着不嫉妒你。因为我珍惜你这个朋友,也许现在你已经不相信我这个骗人精、害人精了。可我说真的,我真的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安晓培也不在乎楚璃会不会回应她,她只管自己说自己的:“嗯,就这样,我说完了。”她掀起眼皮,一动不动地看着楚璃,露出一点微笑,眼里却含着泪水:“朋友,再见。” 楚璃心里剜着疼,她抱了抱安晓培,沉默了很久,郑重地说:“再见。” 大门阖上。他们和安晓培隔了一道大门。 何晏说:“我不会打电话给他们的,你放心。” 楚璃若有所思:“……嗯。” 突然,她开始用力地敲背后的大门,“安晓培,安晓培!” 没过多久,安晓培开了门,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楚璃气喘吁吁:“你别死啊。” 安晓培:“……” 何晏:“……” 楚璃又说了一遍:“真的,我刚走出这扇门,我就怕你想不开。” 安晓培哭笑不得:“不会,我不会自杀的,屁大点事儿,我怎么可能会那么脆弱?” “真的?”楚璃反问。 安晓培说了好几次真的,楚璃才把一颗心放下来。 安晓培说:“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冷藏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老家。我妈一直不赞成我当明星当演员,我自己也没演戏那个天赋,我妈帮我搞了个单位里坐着吹空调的工作,这次出了这个事儿,我正好回去优哉游哉。” 楚璃喃喃自语:“怎么跟电视剧里发展得不太一样呢。” 安晓培哈哈大笑:“没那么多电视剧情节的,我现在就收拾行李跑回老家去,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不会老死不相往来的。你到时候可别你侬我侬不接我电话啊。”她挑眉暧昧地说。 楚璃望了何晏一眼,冷硬地说:“这真不好说,得看情况……” “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笑得再也不仅仅是安晓培了,连何晏都忍不住笑楚璃。 何晏轻轻敲了楚璃一下脑门:“你啊你。”公主啊公主。 楚璃瞪他:“我怎么了?” 何晏说:“你太可爱了,我把持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着眼圈的安晓培又大笑了一次,“谢谢,谢谢你们让我吃这么多狗粮。” “……”何晏看安晓培稍微顺眼了一点点,“你定完火车票准备逃了吗?” 安晓培说:“定了,几分钟前定的,我刚想要收拾行李,阿璃就进门了良人养成记。” 何晏极其正经地说:“我觉得我得做些什么确保你有充分的逃离时间。” 安晓培一脸懵逼。楚璃也不知道何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关子。 何晏忍俊不禁:“这是个秘密。” ** “喂?你说啥,何晏要向楚璃求婚?你妹!何晏他勾引未成年少女!”接到通知的宁非离暴跳如雷。 姚婧嘴角抽抽:“楚璃她成年了。” “那也不行,她才几岁啊。”宁非离早就把他和姚婧那档子破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心里只有何晏要向楚璃求婚的惊天消息。 严子重说道:“嫁闺女,得去看看。” 然后这一伙人就去看了。浩浩汤汤,成群结队。 ** 这一边,何晏念着告白词。 另一边,某个打扮黑沉、提着黑箱子的女生匆匆赶往火车站。 除了宁非离,周围所有人都在大喊:“接受!接受!……”楚璃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她扑上去狠狠咬了何晏一口:“我们结婚吧!” 这下陆陆续续有声音出现:“……这不行,你还没到法定年龄呢,不对,你对象也没到法定年龄。” 楚璃无所谓:“没事,先办婚礼也是一样的。” 何晏直直地看进她的灵魂里:“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楚璃小声说:“所以还得谢谢安晓培。” 何晏笑着摇摇头:“不,和她无关,本来我的计划是,吃完午饭,等到晚上,就带你来这里的,这里是我早就布置好的。” 夜晚,空旷的大广场上,星星零星,地上的火光却熠熠生辉,摆成一个甜蜜的爱心,周围看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带着祝福的笑。当然,除了宁非离。 何晏低声在她耳畔说:“那些跳舞的小孩子,还有唱歌的街头艺人,以及拉提琴的年轻女孩,全是我花钱雇来的。” 楚璃撇嘴:“我猜也不会有免费的歌艺看。” 何晏低声在她耳畔说:“我想吻你。” 楚璃撇嘴:“吻吧。” 何晏低声在她耳畔说:“我想爱你。” 楚璃撇嘴:“爱吧。” 当着众人的面,何晏和楚璃接了个吻,用不怕任何人听见的声音沉沉说道:“……公主,我爱你。” 刹那,烟花绽开。 【end】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