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神医弃妇 作者:竹子花千子 ================ ☆、第1章 触柱(一) 王绾绾漂浮在半空之中,没有想到竟然能够看到这样一出戏。 坐在堂中的中年妇女有着深深的法令纹,她的眼角微微下垂,原本应是低眉顺目的五官实则并非如此,她的眼白地方多于眼黑的瞳孔,让她的整个人的气质无端地严肃了起来,加上嘴角死死抿着,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容易亲近的妇人。她坐在堂中,上身穿着的是绛棕色袄裙,下身则是深蓝色的如意纹缎裙,手腕上捻着一串佛珠,对堂下的女人说道:“既然你已经犯了七出之首,拿走这休书,自个儿去账房领了一千……”说到了一般,那妇人改了口,“一百两纹银出府去吧。” 七出之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绾绾微微一叹,只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就被赶走,堂下的女子真真是过于可悲。先前她还活着的时候,同在一个小区便有一个阿姨因为生不出孩子而离婚,之后更是有些疯疯癫癫的。现代人尚且是如此,更何况是古代?王绾绾的心中有一丝伤感,她本是现代的一名中医大夫,出了车祸之后没有赴黄泉投胎,反而是莫名以魂魄状来到了这古代,离不开这大堂,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住了一般,此时只好静静看着堂中的这悲剧。 听到了妇人的话,堂下的女子身子颤抖,手臂抖得如同康筛一般,“儿媳……”此时女子抬起头,王绾绾也看清了一直垂着头的女子的全貌。 她的身子看上去有些瘦弱,面上更是不太好看的蜡黄,偏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绛红色花仙鹤缎袄,这活泼的绛红色反而把她的面衬得更为发黄了。女子身上的衣服和服饰皆是不俗,头上带着蝴蝶戏花珍珠簪,耳上带着蓝宝石金牡丹耳钉,手上挂着一弯碧油油的翡翠镯子,只是纵然如此,眼神却带着畏畏缩缩,举手投足之间的局促,配不得这一身的衣服。王绾绾大约可以猜到,这女子应该是小门小户出身的。 “别说了!”妇人显然是一个很强硬的人,“道理我已经同你说了,先前你爹救了我丈夫,你也嫁给了我儿子,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你现在生不出孩子,领着休书速速离去。” 女子的面色越发惨白,不住地给妇人磕头,“婆婆,婆婆。” 妇人的脸上越发厌恶了,那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厌恶让堂下的女子身子一缩,眼眸之中更是伤痛。 王绾绾可以看得出女子想要说什么,却似乎是难以启齿,砰砰砰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了动人心魄的声响。王绾绾心中不忍,看到了女子的额头被蹭破了,流了血,她磕头的那一块地上也沾染了鲜红的血渍。 “磕头有什么用,生不出蛋的母鸡,我们赵家不需要,你快走,现在走还有一百两,要不然你就抱着当时你嫁入时候的一床喜被给我走!” 女子的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声音带着激动地颤抖,“我不用出的,我,我娘家并无亲人的。” 此时女子的眼睛亮了起来,王绾绾才注意女子的容貌其实并不算是差,她有一双柳叶眉,无需修剪便弯弯如柳叶,温柔的杏眸绝望之中带着期冀,那期冀如同跳动的烛火让她的眼眸闪闪发亮,其实女子的容貌秀美,但是蜡黄的肌肤加上畏缩的气质,让人忽略了她身上的美。 妇人并没有理会女子的话,“王嬷嬷,去叫人来把她带走,等会让人把地上的血拖一拖,要是晚了就不好洗了。” “是。”堂中除了妇人和女子之外,还有一个嬷嬷,她的面容几乎和妇人一样严肃,显然就是妇人口中的王嬷嬷了。 富丽堂皇的妇人的话语让王绾绾听着心里头是发寒,这般用力的磕头,若是一个不好还有可能脑震荡,对方关注的只是地板,更何况女子的话她也听明白了,就算是犯了七出,若是女子并无娘家,是不用遵循这七出之法的。 王嬷嬷绕过了堂下跪着的女子,就准备出门去请人,女子跪着往前行了了几步,王绾绾看着就觉得发疼,这可是青石板的地面,也不知这女子跪了多久,头上还带着伤,就这般在地上跪着行走。女子抓住了妇人的袍角,呜呜咽咽说道,“婆婆,我没有亲人啊。”她的声音颤颤,并不大,那话语之中弄得化不开的忧伤和凄厉让人的心尖儿都忍不住一颤。 女子的声音打动了王绾绾却没有打动妇人。 妇人紧皱着眉头,看着狼狈的儿媳,心中更加厌恶,脚上微微一个用力,踹开了女子。此时的女子倒在地上,鬓发凌乱,面色惨白,额头上还有让人刺目的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鼻梁留下,就仿佛是女子流出了血泪一般。 妇人的看着女子,心里头是越发厌恶,手上抓住那份休书,就往女子的方向扔了过去,“你可以走了。” 休书轻飘飘盘旋而下,女子的身子剧烈的一抖,她的眼眸盛满了绝望,原本那点期冀的烛火已经熄灭,此时的王绾绾已经不忍心去看,她别过了头,谁知道就听到了撕裂纸张的声音。 王绾绾听到了动静,惊讶地回头了头,就女子说道:“我没有被休,我仍是赵家的人。” 女子的眼神是坚定的明亮,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王绾绾心里头却有一种奇怪的危机感。接着,王绾绾就看到了女子丢下了那残缺的休书,飞速向着大厅里的红柱撞了过去,碰的一声巨响,女子的身子软了下来。她的额头上出了很多的血,嘴角也渗出了血丝,虽然虚弱嘴唇张张和和,王绾绾却读懂了她的话语里的含义,她说的是,她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妇人的神色陡然一变,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凄厉地喊道:“王嬷嬷,王嬷嬷!” 原本紧闭着的大门轰然打开,杂乱地脚步声响了起来,此时王绾绾听到了一声雷鸣,天空之中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大地。 妇人的面色越发是惶恐了,此时不住念着佛号。 王绾绾听着刚刚的动静就知道,那女子恐怕并无生机,见着女子脸上此时露出了恬淡的笑容,就闭上了眼。 轰隆一声又是一声雷响。 “夫人,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她没命了。” 随着这声音响起,王绾绾仿佛整个人被吸入到了黑色的漩涡之中,失去了意识。 ******************************************************************************************************************** 王绾绾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自己置身于暴风雨的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波涛汹涌,那扁舟沉沉浮浮,摇摇晃晃脚挨不到实地。扶着床边,就干呕了出来,胃带里是空空荡荡,只吐出来一些酸水,吐出了之后仍然没有好转,整个人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到了后来什么都吐不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了地上。 “二少奶奶,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绾绾透过朦胧的泪眼,瞧见了一个穿着烟灰色襦裙的丫头,梳着双丫髻,表情是一片欢喜。 王绾绾的声音有些嘶哑,“给我一些淡盐水。”她抬眼的时候除了看到那丫鬟,还看到了百鸟朝春紫檀木镶白玉屏风半展开着,床塌边立着一盏水晶宫灯,莲花状的宫灯里有烛火摇曳,在地上投现了影子,王绾绾的心底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但是此时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你等等。”那丫头匆匆忙忙就往外走去。 王绾绾有气无力地伏在床塌边,动弹不得,闭上了眼,等到眼泪干了又开始呕吐,这样轮番着,眼眶都有些发热。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再次听到了动静,那丫鬟已经是领着小壶过来了。 王绾绾开口说道,“你过来一点,让我搭一把力,起个身子。” “奴婢扶你就是。”丫鬟开口说道。 王绾绾此时摇头也不敢,若是没轻没重,等会又要难受了,小声说道,“我自己来,你靠近床边,坐下之后我扶着你慢慢起来。” 王绾绾小心地扶着丫鬟,慢慢一点点起身,每当感觉到晕眩了,就一双手死死抓着丫鬟的衣服,等到完全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汗涔涔的,身上也是发抖。 丫鬟的眼眸之中划过了心疼,连忙把温水递给了王绾绾,“奴婢刚刚烧开了水之后,已经凉过了,不烫的。” 王绾绾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盐水,喝完了之后把青花缠枝水杯递给了丫鬟,“谢谢。” 丫鬟的笑容憨厚,“二少奶奶客气了,奴婢就是服侍你的,不用这样的。” 王绾绾看着丫鬟,她的皮肤颇为黝黑,刚刚接过杯子的时候发觉她的手很是粗糙,甚至有干裂的小口子,这丫鬟显然并不是贴身的一等丫鬟,恐怕是二等三等甚至只是个扫地的丫头了。 丫鬟见着王绾绾看着自己,小声说道:“二少奶奶别担心,等你喝完了水,奴婢就把地拖干净。” 王绾绾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虚弱的讽刺的笑容,她都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要担心地上的污渍会不会惹了人不开心,此时她大约已经确定,自己当真是成了那个触柱而亡的女子。当时那堂中的女子在地上磕头流了那么多的血,那位刻薄的妇人所关心的不过是地面上的血迹能否除掉。 丫鬟看着王绾绾的神情,眼神略有些迷茫,她总觉得二少奶奶醒过来了之后和以往并不太一样。 王绾绾摸到了自己的头上的棉布,垂下眼眸,对着丫鬟说道:“有没有铜镜?” “有的。”丫鬟就去拿了一面铜镜,铜镜有些昏黄,透过模模糊糊的镜子,王绾绾看清楚了自己的这张脸,她果真是那个触柱而亡的女子,垂下了眼眸,“你叫什么?我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丫鬟的眼睛微微睁大,神情有些慌乱,“怎么会这样啊,二少奶奶。” “人的想法都在脑子里,我那般撞了头,在地府之中走了一遭,自然前程往事都忘记了。”王绾绾垂下了眼眸,柔声说道:“但是我瞧着你,却觉得十分可亲。”王绾绾这句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等的丫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这个小丫头近身伺候自己,显然小丫头是可信之人,王绾绾手指微动,她现在是被婆婆厌弃甩了休书的弃妇,若不是对眼前的小丫头有天大的恩惠,她怎么会跟着自己? 丫鬟的眼睛一亮,声音是欢喜,嘴角也翘了起来,“原来少夫人还记得奴婢,说不定二少奶奶你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奴婢叫做听雪,这名字是少儿奶奶赐予我的呢。” “恩。”王绾绾点点头,“我可都记得不真切了,听雪,你说说看我是什么人,叫做什么名字,怎么嫁入到府中的,还有二少爷现在在哪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听雪的表情有些犹豫,似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一般。而王绾绾就幽幽一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孤苦伶仃,父母亡故,婆婆又不喜欢我,说我无子,当休弃。”想到了刚刚在堂中所见的情境,王绾绾闭上了眼,眼前仿佛还出现那个女子的温柔的杏眸先是明亮,璀璨若星,到了最后那亮光如同风中烛火,最后被狂风吹得泯灭了。 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水,随着眨眼,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就滚落在她的脸颊上。王绾绾的表情是说不出的脆弱,还有刚刚二少奶奶的话也吓到她了,夫人要休妻?听雪有些慌了神,“二少奶奶,不会的,你是二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听得是真切。”王绾绾的眼眸垂下,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一闪而过的是说不出的寂寥和脆弱,“除了要休离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雪说道:“二少奶奶,你别急,我这就告诉你。” 王绾绾于是就知道了,这身体原本的名字叫做秦锦然,秦锦然的父亲早些年的时候救下了赵家的主人,也就是赵梓晏的父亲,赵父瞧着小时候的秦锦然玉雪可爱,就替自己的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秦锦然的父亲在三年之后病逝,赵家就把秦锦然接入到了府中,那时候的秦锦然年龄是十四岁,等到过了及笄礼,便同赵家的次子赵梓晏成婚。 她还没有成亲就有了丈夫,王绾绾,或许说现在的秦锦然就忍不住揉搓了自己的手臂内侧,她还不曾恋爱,便有了一个成婚一年的丈夫了,意识到这个,她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手指无意之中触摸到了右手的脉搏,等等,这个脉象……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新文,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新文苗苗需要大家的呵护才能够成长,大家多多留言支持。^_^ 本文日更。 ☆、第2章 有孕(一) 秦锦然连忙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闭上了眼睛给自己诊脉。 按道理说是医者不自医,可这脉象着实是明显,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滑脉,她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秦锦然的汗毛越发耸立起来,更是哭笑不得,她还不知道丈夫是圆是扁,又马上要被休离,居然在这个紧要的关口怀孕了。秦锦然的手指滑过光滑的锦缎,不由得捏住了那锦缎,另一只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她就这样有了孩子? 秦锦然的眼眸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在现代的时候,她还未曾嫁人,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同孤儿院的院长学了中医,入了大学时候一直也是学得是中医系,博士毕业之后去了医院,三十岁的年纪在现代可以说是高龄剩女,不曾恋爱,更遑论婚姻,现在她居然怀孕了…… “二少奶奶。”听雪小声喊着秦锦然,“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的脸色很苍白。” “我没事。”秦锦然想要摇摇头,谁知道随着她一动,额头就是剧烈的疼痛,这样的疼痛让秦锦然忍不住扶着床榻边,再次吐了出来。 听雪连忙捧着温盐水,说道:“二少奶奶喝点水。” 秦锦然小口小口抿着温盐水,“那二少爷呢,二少爷在哪里?”既然她是二少奶奶,那么二少爷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二少爷出征了,”听雪说道。 赵梓晏是行军打仗之人,通过听雪,秦锦然知道了赵梓晏,他刚进入了军队,便做了百户,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官职也就越来越高了,前些日子破敌,回来以后的官位要再升一升了。听雪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二少爷对待二奶奶很是和气,前些时候刚打了胜仗,等到二少爷回来领功的时候,二少奶奶的日子就好过了。” 二少爷待自己和气?秦锦然笑了笑,恍惚之中仿佛见到了原本一个惴惴不安的少女,入了这栋宅门,独守着空房。这是原本的秦锦然的记忆,她想要看得更深一些,那幻象就消失了。 二少爷赵梓晏待她和气也好,不和气也好,她都是要被休弃的人了,又有什么干系?秦锦然有些迷茫,那面色凶恶的妇人休弃自己,就是因为并无身孕,此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这孩子,还是否会被休弃?那位穿着富丽堂皇的干瘦妇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着的是浓浓的嫌恶,这个关口怀孕了……秦锦然手指划过锦缎,睫毛微微颤动。 听雪看着二少奶奶忽然不说话陷入到了沉寂之中,她觉得眼前的二少奶奶有些和过去不一样了,面色苍白肌肤蜡黄,但是她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的时候,沉静而又脆弱的气质吸引了人的目光,她看上去不像是那个出身乡野略认识几个字的妇人,反而带着大户人家出身的娴雅。 听雪想到了二少爷,丰神俊朗的二少爷对待二少奶奶却是很和气,只不过是相较于府里的其他人罢了,如果二少奶奶真的是出身娴雅的大家小姐,怎会在这个府中过得这般狼狈。想到了这里,听雪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秦锦然原本迷茫的目光陡然变得清明起来,既然被休离了,她有手有脚,总是能够有一条活路的,就算是在外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总好过在这样的深门大宅之中受排挤,什么时候被看不顺眼的妇人弄死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秦锦然对着听雪招了招手,“听雪,我可有攒下什么钱财。” 听雪说道:“二少奶奶的分例我都替你收好了。”听雪对秦锦然的话是言听计从,绕过了屏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带锁的小匣子,捧在怀中送到了秦锦然的面前,“二少奶奶,钥匙您挂在脖颈上呢。” 秦锦然摸了摸胸口,果然发现了一枚钥匙,打开了匣子,里面有若干张的银票和一些散银。数了数共有一张一百的银票,五张十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小块儿五两重的金子,另外则是被剪刀绞开的散银,秦锦然原本是学医的,平时也抓药用手掂量着就可以摸过是二钱还是三两,此时上下抛了抛,散银约莫是有十两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串打着红色络子的铜钱。 铜钱外圆内方,上面写着的是万齐通宝四个字。 “今个儿是什么年份。” “昭德四年。” 原本秦锦然在听雪自称一会儿为奴婢一会儿为我的是时候,就模模糊糊有了一个预感,此时看到了万齐通宝四个字,还有年号为昭德,心中一叹,这个年代果然并不存在于史书之中。 打探到了这里,秦锦然听到了屋外的喧哗声。 听雪连忙说道:“二少奶奶,我去看看。” 秦锦然歪在床榻上,见着妇人着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纤腰束住.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她的衣衫是说不出的风流雅致,但是面容就般配不上这身衣裳了,容长脸,两弯眉毛剃成了极细的罥烟眉,眼眸微微上挑,眼白大于瞳孔,她的衣衫是风流雅致,观其面色却是一个刻薄不好相处的女子。她的左手抓着一把瓜子,右手捏着瓜子送入到了口中,上下嘴皮子一碰,瓜子壳就飞了出去,舌头一卷,瓜子仁吃了进去。 “哟,二少奶奶的谱摆的很足,见着我这个嫂子也不打招呼啊。”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锐,这让秦锦然额头上的青筋迸现,她有些难受了。 “嫂子。”秦锦然身上难受,勉强点了点头,“失礼了,我身上有些不利爽。”点过头了之后,就觉得身子是说不出的难受,双手死死抓着锦绣被,不让自己吐出来。 来人是府中大少爷赵梓学的夫人,孟若婷。见着地上的一滩清水,嫌恶地皱了皱眉,把瓜子放入到了腰间的小兜里,拍拍手,慢条斯理从袖笼之中抽出手帕,“这人走了一遭,似乎也伶俐了些了,还会用失礼了,身子不利爽这话,墨香丫头,你瞧瞧,二少奶奶说话是不是雅致得很。” 秦锦然这才注意到跟着孟若婷过来的还有一个丫鬟,那丫鬟生得容貌只能说是清秀,有一张相较于常人更大的嘴,此时见着秦锦然看着她,笑着说道:“大少奶奶说的是。不过我也听说,有个故事叫做东施效颦,字都不认识几个,学着别人说这些话,真真是叫做贻笑大方。” “我就喜欢你这丫头的这张实诚嘴。”孟若婷点了点丫鬟的额头,然后对着秦锦然得意地笑了笑,“我这丫头心直口快了,并不是说你东施效颦,也不是说你贻笑大方。” 就算是秦锦然再迟钝也可以看得出孟若婷并不是诚心来探望自己,而是来挤兑自己的,更何况秦锦然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面色也冷淡了下来,此时本就难受,也不忍着,就趴在了床榻边,吐了出来。 那从胃中呕出的清水就沾湿了孟若婷的绣花鞋,孟若婷尖叫一声,往后连连退去,身子不稳,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幸亏是丫鬟墨香扶住了她。孟若婷站稳之后,瞧着自己的衣裳裙摆处有着不明的液体,还有绣鞋上的明珠,仿佛也沾上了水渍,两根细细的眉毛绞成了一团,冷笑着说道:“不就是夫人说了要休弃你,你就死啊活的,当时不如再用力一些,一头撞死,也不用这样难受了。我看着心里头就难受呢。” 听雪连忙上前,拿出了手帕就想要替孟若婷擦干净她的裙摆和鞋子,“大少奶奶,对不住,二少奶奶身上有些不舒服,不是有意的。” 孟若婷的心中憋着一团火,足下用力就踢在了听雪的胸膛,“滚,小丫头片子,我同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孟若婷的一脚正好踹在了听雪的胸口,听雪踉跄着就倒在了地上,小脸霎时间是雪白一片,捂着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秦锦然怎么受得了孟若婷这样对待听雪,房中并没有其他丫鬟伺候自己,只有这个丫鬟跟着自己,尤其是听雪的年纪不过是十多岁,还是一团孩子气,秦锦然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成年的女子一脚踹在本无错处的丫鬟身上。勉强支起了自己的身子,她的足尖落在地上,虚软无力,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额头上一阵阵的疼痛,秦锦然的面色很是难看。孟若婷看着秦锦然站起,面色苍白似鬼,那白色的纱布也隐隐渗出了血,因为疼痛,她的五官狰狞,在这样一个惊雷的下午,竟是如同厉鬼一般。 孟若婷仿佛是被定了身一样,动弹不得,看着秦锦然赤足对着自己走来。 秦锦然的手掌一巴掌就打在了孟若婷的脸上,啪得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就在这个房间中响了起来。孟若婷捂住了自己的脸上,面容是说不出的吃惊,显然他想不到秦锦然居然敢打她! 秦锦然说话十分艰难,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丫鬟用不着你教训。”说完了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墨香的身上,墨香看到了秦锦然的样子,蹬蹬蹬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墨香往后退就碰在了屏风上,轰然一声,那精致的屏风倒地。屋外正下着狂风暴雨,随着屏风的倒地,那房间的门也轰然一声打开,风儿把那两扇门吹得是吱吱呀呀,猛烈地摆动着。豆大的雨珠打在地上,飞溅起雨花。 猛烈的风鼓起了秦锦然的一袭白色中衣,她□□着脚站在地上,风吹得她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秦锦然有些遗憾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墨香,如果要是身体好的话,她定然是会往前一步,扇在墨香的巴掌上的。 “啊!”孟若婷尖叫出声,“你居然敢打我!”孟若婷说完之后就想要扑上前来。 轰隆一声雷鸣声响起,在雷声响起来之前,更是一道赤白的闪电披在了院子中。听到了雷声,孟若婷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她原本是扑向了秦锦然,此时猛然停住自己的身子,仍然是重重地撞在了秦锦然的身子上。 秦锦然原本额头上就是伤口,这样被孟若婷一撞,当即翻起了白眼,昏厥了过去。 “墨香。”孟若婷的声音凄厉,“还不扶我起来。” 墨香慌忙地上前扶起了孟若婷,这两人连忙就踩在了屏风上,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文,架得特别空,所以不要和我说什么不合逻辑的事情~ 另外,上一篇文被人说剧情太平淡了,这一篇文我努力让文章烈一点。^_^ 大家喜欢的话,就多多留言支持哦。 ☆、第3章 休妻(一) 听雪见着秦锦然倒在地上,顾不上胸口的疼痛,就扶着二少奶奶到了床上,在房间里急得是直转,握住了秦锦然的手,一下又一下小声叫着秦锦然的名字,先前二少奶奶这样狼狈,府里也不让请大夫,只是撒了点止血的药粉,听雪急匆匆关上了房门,跪坐在床边,握住了秦锦然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喊着二少奶奶的名讳,秦锦然。 她也是没有办法,不让请大夫,只能用这样的唤魂的方式,希望能够让二少奶奶回来。听雪握着二少奶奶的手,自从进入到了赵府之后,她同以前相比消瘦了不少,原本她的手总是热乎乎的,面上也扬着笑,自从到了赵府之后,那笑意就如同萤火一般,几不可见。她的指尖冰凉,毫无热度,听雪想到自己被秦锦然收留时候的情景,如果不是秦锦然,她早就死去。听雪的眼眶里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胸腔是闷闷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底的难过。“二少奶奶,你醒一醒。” 听雪见着二少奶奶的睫毛轻轻颤抖,就屏住了呼吸,胸口的难受让她觉得呼吸就仿佛带着火烧一般,等到看到了二少奶奶完全睁开眼,泪水潸然落下,落在了秦锦然的手上,“二少奶奶,你醒过来了。” 秦锦然见着听雪的一张小脸是雪白,想到了刚刚孟若婷一脚踹在她的胸口,“我替你看看。”说完之后握住了她的手腕,秦锦然觉得自己刚刚冲动了,自己在这个宅子中是步步受限,更是得不到掌权人的喜欢,但是看到听雪被踹,她着实是忍不住。 “不用不用。我没事。”听雪摆摆手说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二少奶奶不必为了我劳费心神。倒是刚刚你打了大少奶奶。”听雪的眸子里是忧色,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泪盈于睫,只是轻轻一眨,那泪水珠子就再次滚落。 秦锦然的手指按在了听雪的嘴唇上,让她不要说话,自己则是闭上了眼细细感受听雪的脉搏,头部伤口的疼痛让她觉得有些晕眩,这让秦锦然的视线出现了亮白色的小点,她干脆闭上了眼,仔细感受着听雪的脉搏,刚刚孟若婷踢得那一下并不算是严重,并没有伤了心肺,胸口会有些疼痛,等到抓了些药吃上三五天的时候就不难受了。倒是听雪的身子有些隐忧,原本生了一场风寒,当时医治的时候并没有祛除体内全部的寒气,还残留了一些在体内,还需要好生养着,不然年岁再大一点的时候,每逢阴天下雨就会难受,更是对生育有影响。 听雪见着秦锦然松开了她的手腕,她并没有在意,反而是忧心忡忡秦锦然刚刚打了大少奶奶的事情,开口说道:“大少奶奶那里,当真是要想想办法。” “不碍事的。”秦锦然的手拢了拢听雪的碎发,手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声音轻柔地说道:“你同我说说大少奶奶的事情,她的出身,什么时候进府的,务必不要瞒了我。”如果没有最后那一声雷响没有那一道闪电,她或许还要担心,但是在倒地之前看到了孟若婷震惊的脸,秦锦然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会有事。 原本的秦锦然在触柱时候,屋外雷电交加,她还记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失去意识那一瞬,闪电亮了整个天际,此时自己在昏倒过去的时候,又是一道闪电。秦锦然的手指回握住听雪的手,今日里的气象帮助了她,让她不必忧心接下来孟若婷的报复。 听雪就说出了大少奶奶的经历,这就牵扯到了赵府的家底,赵家原本是行商之人,这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故而赵府因为行商,虽然还称得上是富庶,却也算不得这京都之中的高门大宅。赵府的原本的主人,秦锦然的公公,赵谦正是以为走南闯北的商人,他生的俊美,性情更是洒脱不羁,吸引了当时还是闺中少女的钱氏的目光,钱氏正是赵府的夫人。钱氏的父亲少时做过童生,屡试不中后便做了私塾教师,虽然应试少了些天分,却擅长教人,在江南一带颇有些名声,钱氏是钱父的小女儿,虽然看不上赵谦的家世,最终还是拗不过小女儿,让钱氏远嫁到了京都,做了赵府的夫人。 赵谦成亲之后依然是走南闯北,甚至替大儿子定了亲事,钱氏的一双儿女,大儿子赵梓学肖似钱氏自个儿,小儿子则是随了赵谦的容貌。兄弟两人的性情也是南辕北辙,赵梓学性情外向,而赵梓晏则更加沉默。到了入学年纪之后,两人都是入了官学,进入了书院。只是到了后来,赵梓晏从书院里退出,而是去了武院,兄弟两人一文一武。 听到了这里,秦锦然就有些愕然了,“我有些糊涂了,京都之中的官学,有书院还有武院?你同我仔细说说。” 听雪知道秦锦然没有记忆,就说道:“自然是有的,书院也叫做文院,在书院之中或者结业之后,都可以去参加科考,大少爷就是要参加秋闱。武院也叫做兵院,二少爷就是从武院提前结业,入了沙场。” 文院和武院,起码武将的地位是并不低的。秦锦然想着,又问到了孟若婷的家世,如果钱氏的家世说不上是书香门第,那么孟家的家世可以说是书香门第了,孟若婷的父亲在翰林做过编修,孟父有两个妻子,第一个妻子亡故之后留下了嫡长女孟若婷,之后第二任妻子入门,替孟父生了一双儿女。 秦锦然听到这里的时候,身上已经是越发难受了,原本她的头已经伤得够重了,刚刚下地走了,更是加重了她的病情,于是秦锦然说道:“你能不能出府?”她还需要打起精神,若是等会孟若婷或者是赵夫人来寻自己麻烦,也不至于直接昏过去不省人事。 听雪点点头,小声说道:“府里头管得并不严,我可以出去的。” 秦锦然松了一口气,“替我拿笔和纸来。”她这样的状况既然赵府不准备替她请大夫,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开方子了,还有刚刚听雪胸口被踹了一脚,也需要用药的。 秦锦然拿了笔写了方子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滑脉,便减去了对腹中胎儿不利的药物。这个年代生产已经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是打胎?既然做了秦锦然,她要顺顺当当活下去。 秦锦然因为头上难受,写一写顿一顿,总算是写好了。听雪看着秦锦然有些好奇,秦锦然入府之前,只认得几个字,是不会写的,现在写的这般好看,恐怕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听雪不知道,原本的秦锦然学过一段时间的字,便被那丫鬟私下里嘲笑过,秦锦然无意之中知道了就不肯学字,而现在的秦锦然能够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是因为学医的时候下过的功夫。 “去京都里最好的药铺,就算是贵一些也不打紧,按照上面的方子,炮制好了搓成蜜丸带回来。”秦锦然说完了之后,又对着听雪说道:“我替你也把把脉。”刚刚把脉过一次,这会儿很快就松开了听雪的腕子。 无论秦锦然做什么,听雪都是言听计从,恐怕就算是秦锦然让她吃下□□,这小丫头也是甘愿的,看到秦锦然替她也写了一味方子,她的小嘴惊讶地张开了,“二少奶奶,你会把脉?” 听雪本来年纪就不大,惊讶的样子更是一团孩子气,因为刚刚被孟若婷踹在胸口的一脚,血气上涌,原本蜡黄的小脸显现出红来,看上去气色更好了些。这让秦锦然摸了摸她的面颊,心中十分怜惜,柔声说道:“我在地府走了一遭,得到阎王大人的垂怜,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也得到了一些好处,现在给你写的两个方子就是这样。好啦,你按照我给你说的,务必去了最好的药铺。” 秦锦然给听雪塞了些碎银加上一张十两的整银票,就让听雪出去了。 按道理听雪身上受了伤,是不合适再让听雪奔走,但是她目前并无可用之人,只得让劳烦听雪了,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够对眼前只是徐徐图之。 秦锦然阖上了眼,闭眼之前忍不住想到,那孟若婷可是和那个赵夫人商量自己的事情。 **************************************************************************************************************** 秦锦然猜的不错,孟若婷在听到了雷劈声之后,就提着裙摆疾走,就到了赵夫人的院子。 赵夫人从睡梦之中惊醒,原本是想要刻意忘却秦锦然触柱时候那轰鸣雷声,此时屋外的呼啸狂风和噼里啪啦的雨声更有那惊雷之声提醒了她,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梦。 赵夫人恰恰穿戴好,就听到有丫头说大儿媳妇进来了。 赵夫人自诩是书香门第,大儿媳妇的父亲可是做过翰林的编修的,她自然十分喜欢孟若婷,见着孟若婷脸上的巴掌,当即就怒了,一双眉竖了起来,“是谁敢打你。” 孟若婷伏在夫人的怀中,呜呜咽咽告状,“就是那个秦氏,也不知道她发了什么疯,打我巴掌。还打在儿媳妇的面上,呜呜。” 赵夫人听到是秦锦然,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昏过去了嘛,你过去干什么。”触柱了之后,就天打雷劈,赵夫人想到了听过的传说,还没有理清楚究竟怎么对待秦锦然,就看到自己得意的大儿媳妇凑过去,语气就有些不耐烦。 孟若婷过去自然是要奚落秦锦然,谁曾想到还没有说几句话,居然被素来看不上的秦锦然打了巴掌,现在和婆婆告状,婆婆还这样的语气,孟若婷当真是有些委屈了,“我就是过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死了没有?”赵夫人问道。 “死了就不会打我巴掌了!”孟若婷愤愤不平说道,“我想要扇她,告诉她什么叫做长嫂如母,谁知道一道惊雷……” “你说什么?”赵夫人连忙问道。 “外面打雷了。”孟若婷说道,“好大一声,吓了我一跳。” 又是一道雷,还是儿媳妇准备打她的时候响起的,赵夫人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别过去了,她是死是活,都听由天命。”见着儿媳妇还要说话,赵夫人挥挥手,神色疲惫地说道:“她触柱的时候,一道雷劈了院子。” 孟若婷听到了这里,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第4章 休养(一) 孟若婷当然知道婆婆心里是有着休妻的盘算的,事实上赵夫人钱氏有这样的主意,还是她唆使的。毕竟那秦锦然只有一个好名字,性子是怯怯喏喏上不得台面,小门小户出身,身上是穿红戴绿,说不出的难看,随着二弟赵梓晏的官位的上升,秦锦然也需要外出应酬。秦锦然那样的出身和眼力见,怎么谈得上应酬?每每是需要孟若婷帮衬的,孟若婷每次累得半死,反而会被其他人当做笑话,不过是一两回之后,孟若婷就不干了。 孟若婷不干了,赵夫人也怕秦锦然出错,也就拘了她不让她出门。不过前两次闹得笑话,也足够在这群无所事事的贵夫人之中调笑许久,孟若婷一想到别人的打趣,雪白的贝齿几乎都咬碎了。 在外面被其他的贵夫人取笑,回到府里见着穿着一团糟,还有那种一惊一乍缩头缩脑的气质,让孟若婷同夫人告状,隐晦提出了让夫人代二弟休妻之意。 休妻之事原本就在赵夫人的脑海之中打转,孟若婷的说辞正好挠在了赵老夫人心底的痒痒肉上。 说起来,赵夫人并不喜欢这个二儿子,他的容貌太肖似赵谦。赵夫人一开始确实是看中了赵谦的好样貌,并执意嫁给了赵谦,但是嫁入之后没有多久,赵夫人才知道赵谦在京都之中是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因为钱氏的门楣好,赵家自然更乐意选择钱氏,而不是杀猪户出身的小青梅。赵谦虽然最终娶了赵夫人,心里头却总有那一抹的明月光,那明月光正是赵谦的青梅。 赵夫人知道了当年的亲事还有这样一节,心里头是难受的不行,她的性子素来是傲气的,原先又多喜爱赵谦,那么便有多么厌恶赵谦。先后生下的一双儿子,长子赵梓学肖似自己,次子肖似赵谦,赵夫人就一颗心都扑在了大儿子的身上了。 原本秦锦然是定给赵梓学的,赵夫人哪里肯依?便在赵谦那里撒泼,赵谦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信用两字,以往其他的事情都依着赵夫人,只是这一次不肯依,直到二儿子赵梓晏主动站出来,应承了这一门亲事,赵夫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赵夫人刚开始见到秦锦然是如此上不了台面,心中是高兴的,毕竟她嫁给的是二儿子,而不是自己的心头宝大儿子。等到仆人私下里瞧不上这位二少奶奶,在外赵府的二少奶奶也成了交际圈的笑话时候,赵夫人就不乐意了。 一个秦锦然,连累的是整个赵府,这是赵夫人所不愿看到的。 加上虽然不喜二儿子,赵夫人也得承认,二儿子在行军打仗上颇有些天赋,这一次即将回京,恐怕官位上又要升一升。既然不喜秦锦然,不若休了她,二儿子又有好的容貌,再说上一门亲事也是好的。 赵夫人原本是这样盘算的,但是今日里的两道雷,让她歇了这个心思,于是开口说道:“不休了,只是一想到她在府中很是碍眼,到时候找个庄子送出去住,就说是清修好了。”钱氏不信神佛,随着年纪的增大,加上难免出手做了些事情,便有了忌讳。想到赵谦曾说过,他醉酒的时候同秦锦然的父亲说了,会一辈子待秦锦然好,若是违背了誓言天打雷劈。休妻时候这两道雷,来的太过于巧合,让钱氏不得不多想。 孟若婷不知道这一层缘故,小声问道:“可是因为那雷?夫人,那只是凑巧。” 赵夫人似笑非笑,“若只是凑巧,秦氏扇你一巴掌,你可曾打回去?” 孟若婷笑得讪讪,她若是打回去了,还至于来赵夫人这里告状?那一道的天雷劈得她心中也是一惊,不敢对秦锦然动手,干巴巴说:“我……我……” “好了。”赵夫人摆摆手,“送到庄子上就是了。” 孟若婷看着夫人的神色依然不太对,就上前给夫人按压太阳穴,“娘,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赵夫人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愿意和孟若婷多谈,“京郊的一个破庄子,在山坳坳里头,就让她住了罢。” 孟若婷听到是这般简陋的环境,心中也终于释然,一想到秦锦然居然为一个小丫头扇自己的脸,就觉得秦锦然过得要多潦倒就有多潦倒才能够顺她的心意。“娘,什么时候送过去呢?” 本来心里头就装着烦心事,又有孟若婷如同蚊蚋一般在耳边说个不停,赵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眸里也是划过一丝厉色,这让孟若婷心中一紧,从未见过婆婆是这副模样。 赵夫人又合拢了眼,孟若婷老老实实给赵夫人按摩,不敢多说些什么。屋外是雨滴落在瓦片,落在竹林中,滴落在地上的声响,轰鸣雷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偶尔一丝凉风穿堂过,让人的精神一振,这般的远方传来的雷声让人心中澄净,不似下午时候听到的那一声,让人怀疑下一刻雷就会劈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了那轰鸣雷声,孟若婷打了一个寒噤。 在风雨之中,赵夫人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这样的大雨磅礴的日子,是最适合午睡的。赵夫人对这个大儿媳妇也说不上是多满意,无非是看在她父亲是翰林的出身她更是嫡长女,要知道那孟府自从续弦入了门,明面上不曾亏待孟若婷,却把孟若婷教导的小家子气十足,说起来是书香门第,不过是个名头,孟若婷的举止称不上是大家闺秀。因为孟若婷自幼母亲殇亡,孟父很是宠爱嫡长女,把她如宝似珠捧在手心里,若不是因为孟若婷的出身,以及孟大人对这女儿的疼爱,就凭孟若婷的举止,赵夫人说什么也不会让儿子娶了孟若婷。 赵夫人这样想着,意识越发模糊了起来,就在这样打雷的下午,睡了过去。 *************************************************************************************************************** 秦锦然傍晚醒来的时候,感受到了湿漉漉的水意,睁开眼便见着了小丫头听雪。 听雪见着秦锦然醒了过来,松了一口气,因为二少奶奶面色苍白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额头上的白色纱布沁出了鲜红的血,那鲜红色的血衬得她更是苍白,胸膛起伏几乎看不到,几乎让人以为躺在那里的是冰冷冷的尸体。听雪正是因为担心秦锦然,按照秦锦然的吩咐,等到药铺治好了药丸,就匆匆忙忙回府,甚至没有回房换衣服,就来到了二少奶奶的房间里。 秦锦然见着听雪的鬓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了额头上,鼻尖还有一滴水渍,衣袖和裙角也都是湿漉漉的,就知道外面在下雨,整个房间暗沉沉的,只有床塌边一盏水晶灯的烛火跳跃,因为许久不曾有人剪过烛蕊,那火苗摇曳得厉害,听雪从怀中取了小瓶,“这是二少奶奶要的药丸,我去找厨房要点热水。” 听雪如同一阵风一样,剪了烛蕊,又出了房间。剪过了烛蕊之后,火苗跳动的就不如刚刚那般厉害,晃眼的几乎想要让人呕吐。微微眯上眼,没等多长时间,就有听雪提着热水进来了。秦锦然含住了药丸,这药丸炮制的不如她自个儿炮制的好,不过也算是差强人意,舌尖一卷,那把甜中带苦的药丸吞入到了腹中,又呷了一口白水,舒了一口气,“你可吃药了?” 听雪小声说道:“已经吃过了,在药铺的时候,就吃过了,我好多了。” 哪里就有那么快了,秦锦然笑着问道,“什么时辰了?” “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听雪小声说道,“我去让厨房煮一些白粥。” “不用了。”秦锦然说道,“让厨房里准备些米汤,我不喝粥,饿了就喝些米汤,两日之后,我再用白粥。”吩咐完了之后,就让听雪赶紧回房换身衣服,然后去厨房里讨要姜汤喝一点御寒,没有抗生素,这个年代生了风寒可都是要死人的。 听雪的眼睛亮晶晶的,“二少奶奶待我真好。对了,一共花了五两银子,这是剩下的钱。” “你先收着。”秦锦然说道,“我配的药丸不过是三日的,之后还需要再让你跑一趟。” 听雪点点头,“我去换衣服,等会守着二少奶奶。” 秦锦然说道:“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就是。” 不过秦锦然拗不过听雪,听雪换好了衣服,就又赶了过来。 就这样,秦锦然所在的小屋似乎是被府中的其他人遗忘了一般,秦锦然和听雪两人慢慢养伤。孟若婷那一脚看似凶猛,到底只是个闺阁女子,等到三日后听雪咳出来一大坨的血痰,整个人就好了。秦锦然的伤势则是要比听雪严重的多,前五天根本就不能下床,终于在十多天的时间,她才好了不少,因为脑震荡,胃口不开,就算是服用了山楂丸,也吃的不过是略多上一成,依然是少得可怜,穿上了衣裳,衣服是宽宽荡荡。 这十日的功夫,秦锦然知道了自己一共有两个一等丫鬟,这两个丫鬟是撑门面用的,平日里根本不用伺候她,房里另外还有的三个二等丫鬟,其中有两个都无心替秦锦然做事,唯有一个听夏,还会和听雪一块儿伺候秦锦然。而听雪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是府里的三等丫鬟,是打扫院子的,于是听雪除了照顾秦锦然,还要打扫院子,每日里忙忙碌碌。 “弟妹真是好兴致啊。” 秦锦然此时正在长廊上的软椅上坐着,忽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睁开眼望了过去,来人正是十日未见的孟若婷。 ☆、第5章 归去(一) 刚入了五月,前几日雨水纷纷,今日里是难得放了晴,骄阳照在人的身上并不炎热,反而让人心中升腾起暖洋洋的倦意,秦锦然就这样躺在软椅上,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薄被之中,孟若婷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就是见到的这般的秦锦然。 “嫂嫂。”秦锦然并不曾立起身子,只是手指微动,摸了右手手腕上系着飘带,飘带上别着的一根银针,像上次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打了孟若婷只能够躺在地上等待真真是让人心中难过,那样的情况只能够是唯一一次! 孟若婷看着秦锦然,这位弟妹以往是最爱穿红戴绿的,今日里穿得是素雅,一袭鹅黄色绣如意纹对襟褙子,下身是深绿色的综裙,裙摆微微上提,露出了一双着白色罗袜的小脚,而一对木屐随意地放在软椅边。因为头上受了伤,额头上绕着白色的纱布,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纤长浓密的睫毛撒着细碎的阳光,乌黑的瞳孔带着清冷的寂静。 孟若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触柱之后秦锦然变化了不少,清冷?山间猎户的女儿会有清冷的气质?孟若婷心中不喜,冷哼一声道:“弟妹好舒爽,见着嫂子了就这般倦倦招呼一声。” “我这不是生病了吗?”秦锦然嘴角微微勾起,“嫂嫂一定不会同我计较的。”尾音刻意拉长,带着软软的娇俏,仿佛是春风的百灵鸟鸣叫。 她的声音让孟若婷一愣,忽然想到眼前的女子也不过是十六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以往不曾注意,此时才注意到秦锦然有一副好嗓子。这个发现让孟若婷心情越发糟糕,明明阳光明媚,心中却如同前几日一般小雨淋漓。 秦锦然几乎是无赖一般黏在软椅上,而孟若婷还当真就拿秦锦然没有办法,秦锦然额头上还带着伤,若是推一推把她推死了怎么办?孟若婷双手环胸,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秦锦然直立起了身子,听到孟若婷说好消息,不由得一愣,她能够有什么好消息?疑问的目光就投向了孟若婷。 孟若婷接触到了秦锦然的目光,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秦锦然的一双杏眸深邃如同寒潭,五官明明是温顺而内敛的,一双眼眸却冷清似冰,和昔日里那个懦弱带着讨好的笑容的女子全然不似一个人。 “嫂嫂?” 孟若婷听到了衣裳摩擦的声音,秦锦然此时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她消瘦了许多,微风一吹,衣裳套在身上显得是空空荡荡。秦锦然太过于消瘦,那一头长发乌黑亮泽,仿佛汲取了女子的全部的精气神,这个念头让孟若婷身子一抖,莫不是眼前的人是鬼不成? 秦锦然见着孟若婷走神,只能够再次开口说道:“嫂嫂?” 孟若婷一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背上起了冷汗,“你别过来。”墨香跟在孟若婷的身后,她不如孟若婷敏感,不明白自家小姐在怕什么,也警惕地跟在孟若婷的身后,托住了孟若婷的臂膀。 秦锦然当真是止住了步子,眉头微微皱起来,看着孟若婷小腿肚子都在打颤,哪里像是那一日的趾高气扬,反而像是落入到了鹰爪里面的小兔子一样。 “我就是来告诉你。”孟若婷飞快地说,“婆婆不休你了,不过你也不能够在府里继续住下去,你身子是不是好了,这两日收拾收拾东西,选上两个丫鬟,会把你送到庄子上的。”孟若婷说完了之后就准备离开。 秦锦然听得是不清不楚怎会现在就让孟若婷离开,上前抓住了孟若婷的手腕,“劳烦嫂嫂说得细一些,什么叫做不休我了?先前我记得是给我休书了。” 孟若婷感觉到了一只温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手很凉,孟若婷打了一个寒噤,几乎要从地上跳了起来,声音更是急促,“放手放手!” 墨香跟在孟若婷的身后,听到了孟若婷的吩咐,就啪得一声,手拍在了秦锦然的手臂上,见着秦锦然看向自己,墨香就说道:“看什么看,大少奶奶让你放手!” 秦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臂上浮现了红,收回了手,笑了笑,“嫂嫂这丫头性情很是利爽啊。”她慢吞吞地说道,并不生气。 孟若婷见着秦锦然甚至不敢和墨香置气,心中的那点底气又回来了,她是自己吓自己,秦锦然仍然是那个诺诺弱弱的猎户出身的女子,加上刚刚握住自己的手只是冰凉了些,谈不上山鬼气森森,若是真的鬼,怎会在正午的时候晒太阳?眼睛一转,“对你可不是好消息?又可以扒着弟弟不放呢。” 没有休书?秦锦然当真不觉得是个好消息,不过她的身体还没有好,先去庄子里小住一段时间,也好了解一下这个世道,更好地替自己谋划,于是秦锦然开口道:“我去庄子上住?” “没错。”孟若婷逼近了,笑着说道:“你滚去外面住,免得在府里碍眼,这府里有谁喜欢你呢?你瞧瞧你活下来真真是给人添了麻烦,休不成,继续留在府里又是碍眼,只能够把你丢到庄子上了。” 秦锦然的面色一白,心中如同被一根小刺扎了一下,眼眶发红,蓦然就落下了清泪。这并不是属于她的情绪,或许是属于原本的秦锦然的。秦锦然慢条斯理擦干了眼泪,“我知道了,丫鬟是我自己选?” “反正有谁愿意跟你,谁就去。”孟若婷见着秦锦然无声落泪,心中舒坦了不少,笑着说道:“不过,小山坳坳里,有谁愿意跟你过去呢?” “我知道了。”秦锦然往后退了一步,“多谢嫂嫂告诉我这个消息。”微微蹲了一个福礼,像是道谢,又像是在送孟若婷离开。 孟若婷就转身出了拱门。院子里的一株榆树茂盛的树叶被前些日子的春雨洗刷出了昂扬的绿意,被风吹着树叶晃动像是春之笑,那哗哗的声响像是春天的歌。秦锦然的木屐踩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听夏沉默地跟在秦锦然的身后。听雪在外面去采买药丸去了,留在秦锦然身侧的就是听夏了。 听夏穿着的是浅绿色的斜襟滚银边半臂,内里是粉色上儒,下身云过天晴色褶裙绣着点点绿叶,这是府里二等丫鬟的统一的装束,不过衣裳是素面的,上面的绣文是自己绣出来的。听夏的面若芙蓉,有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上挑的凤眸流转着的是妩媚和天真,过长的鬓发遮住了她的眼,她总是垂着头,缩头缩脑的样子,消减了她三分的颜色。 听夏知道自己的美丽,用这样的方式遮掩住自己的美。 听夏见着秦锦然看着自己,脖颈更是缩了一下,“二少奶奶。”她小声开口。 “恩?” “我,我想跟着去庄子。”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听夏的目光触及到了秦锦然的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一愣,“你要跟着我去别院?刚刚嫂嫂的话难道你不曾听到?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不怕的。”听夏小声说,涨红了脸抬起头,看着秦锦然的眼,说,“就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锦然听到了不情之请,反而笑了。听夏看着秦锦然的笑意从唇边漾起,鼻头微皱,清冷的眸子里也有些浅淡的笑意,那笑意暖了她的眸子,暖了她的五官,吹绿了一江春水,像是温柔的手拂过人的心尖。秦锦然伸手从空中接了一片榆树叶子,手指转着榆树叶的叶梗,那树叶就在指尖旋转,“你说说看?我有些好奇,这不情之请是什么。” 听雪应当是跟着她去别院的,而听夏又为什么愿意跟着自己?这几日打听出来的消息,听夏就是入了府分到这里的小丫头,自己并没有施恩于听夏,不是为了报恩,那么跟着自己去别院,就是因为她的容貌了。想到了听夏的容貌,秦锦然的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果然,听夏开口说道:“二少奶奶这一次出府,替我要了卖身契,我愿意伺候二少奶奶到我二十岁,等到二十岁,还请二少奶奶允我自赎。” 秦锦然歪了歪头,这让听夏的心中一紧,继而听夏就听到了如同天籁的一句,“好。” 听到了二少奶奶的答复,听夏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以前的二少奶奶,她不会开这样的口,因为秦锦然根本不会开口讨要自己的卖身契。撞了柱之后,秦锦然不似以往那般怯懦,听夏觉得是个机会,离开赵府的念头在她的心中疯长,才会在秦锦然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冲动开口,提出了让秦锦然替自己讨要卖身契,允了自赎。 听夏松了一口气,就笑了,她的唇边有两粒小巧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就显露了出来,眼眸弯如新月,娇唇微扬,很是好看。 “二少奶奶。”清脆的声音响起,小跑着进来的人是听雪,听雪说道:“二少奶奶你怎么站起来了,今个儿有些凉,怎么不加件衣服?”说完之后碰了碰秦锦然的手,叽叽喳喳说道:“你的手好冰,是不是很冷,不要站在风口,想要晒太阳就在长廊里啊。” 她的声音欢快如同一只百灵鸟,这才是十几岁的少女应该有的旺盛的精力和生命力,秦锦然说道:“我刚刚一直在晒太阳,没站多久的。” 听雪一副你骗我的表情看着秦锦然,秦锦然忍不住揉了揉听雪柔软的发丝,捏了捏她的耳垂,“刚刚嫂子过来了,告诉我一个消息,三天后搬到京郊的庄子里去。” 听雪听到了这里,当即就愣住了,咬住下嘴唇,“二少奶奶,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没有啊。”秦锦然说道,“听夏也在这里,她刚刚也听到了。” “可是可是……”听雪的眉头绞成了一团,“可是你是二少奶奶啊,为什么要去庄子里住?”声音越发焦急起来,甚至让秦锦然下一刻怀疑她就要哭了出来,“我听人说,那庄子没什么收成,更是破破烂烂的,还出过人命!” “有谁规定了二少奶奶就要在府里过了。”秦锦然慢悠悠地说道:”再说了,在他们看来,不休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不是这样的。”听雪的眼泪珠子滚落了下来,她一边擦泪一边呜呜咽咽说:“不是这样的,老爷在世的时候说了,入了赵府,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二少爷也说了,你是他的妻。”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嘞,下午还有一更 感谢不吃胡萝卜的霸王票~ ☆、第6章 归去(二) 秦锦然对着听夏点头,示意她离开,拉着听雪的手,“老爷和二少爷当时是怎么说的,你同我说说看?” 听雪说道:“当年我是跟二少奶奶一块儿进京都的,见到了富丽的赵府,就吓了一跳。老爷见到了二少奶奶,就说他知道了,在府里头住下来,就当做是自己的家,等到及笄之后就和少爷完婚。老爷还说这桩婚事是秦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若是而少奶奶不好,就会天打雷劈。”听雪说到了这里,小声说,“夫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好,老爷还想要说什么,夫人就推说自己累了,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 秦锦然听到了天打雷劈几个字,想到了这几天的逍遥日子,就是因为当年赵谦所说的天打雷劈唬住了赵夫人。 就听着听雪继续说道:“第三日的傍晚,二少奶奶就在花园之中见着了二少爷。二少爷说,等到及笄之后,就会娶二少奶奶。” 秦锦然看着听雪,她之前是听过听雪提起二少爷赵梓晏的朗逸的,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听雪犹自带着泪水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老爷在世的时候,待二少奶奶是极好的。”听雪想到秦锦然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老爷,声音有些感伤,“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二少奶奶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听雪的话语一转,“既然是自己的家,怎么会让二少奶奶去庄子里住?又是那样落魄的庄子。”听雪的目光闪现出希冀,“是不是大少奶奶在同你说笑?” 秦锦然拍了拍听雪的手臂,听雪还是小孩子,想法也很是天真,在府里过着这样的日子,竟是觉得比在外还要好?秦锦然说道:“你也说过了,老爷去世了之后日子就过得艰难,夫人本就不喜欢我,去庄子上也好,总比在府里连一个人都使唤不动的好。” 听雪涨红了脸,她是知道秦锦然的现状的,小声咕哝着:“有我。”说完之后又急匆匆说道:“还有听夏姐姐。”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除了她们两个,其他的人是使唤不动的,听雪这些日子去厨房里要米汤,有时候还会被人奚落。 “是是是。”秦锦然揉了揉听雪的发丝,目光清澈如水,“不过我觉得离开是一件好事,你在府里也受了不少气,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所谓是不破不立。” 听雪看着秦锦然,自从二少奶奶醒过来了之后,说话虽然是轻轻软软,却有一种铿锵有力的气质在内,听雪虽然仍是忧心忡忡,见着秦锦然的笑,犹犹豫豫终于点点头,只是那一双眉毛还是微微蹙着。 秦锦然伸手抚平了听雪的眉头,“小孩子家家的皱眉做什么?” “奴婢已经不小了。” “还没有及笄就是小孩子。”秦锦然说道,在春风里带着暖暖的柔意,“对了,你可知道听夏的卖身契是在谁的手里?” 听雪说道:“在夫人的手里。” 想到了这位赵夫人,秦锦然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时候见到的情景了,那赵夫人当真不是好相与之人,不过就算是如此,听夏的这张卖身契,她也要定了。 按照秦锦然的想法,等到最后一天临末再向赵夫人讨要那张卖身契。 秦锦然行医的过程中,见过了像是赵夫人这样的人,精明固执爱慕虚荣,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前被拉了面子,临别的时候软硬兼施,有九成的把握拿到听夏的卖身契。 听雪见着秦锦然陷入沉思,并不打搅她,静静在一边立着,歪头看着二少奶奶,和听夏一样,觉得二少奶奶同以往相比变了许多,但是变得再多,她也是自己的小姐,她永远记得自己被救的时候的场景。自己在庙里蜷缩成一团,因为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耳畔传来了少女的清丽的声音,更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好烫啊,爹爹她生病了,需要看大夫。”她眼皮子沉沉,却挣扎着睁开眼,就见着了瘦瘦小小的秦锦然,秦锦然有一双亮亮的眸子,见着自己睁开眼,秦锦然小声说道:“一会儿看了大夫就好了,不要怕。” 病好了之后,听雪就跟在了秦锦然的身边,为了入赵府,继续照顾秦锦然,自愿签下了卖身契,做秦锦然的丫鬟。 秦锦然见着听雪走神,轻轻绕过了听雪,既然知道了听夏的卖身契在哪里,总要和听夏说一声,自己会替听夏讨要这一章卖身契。 于是秦锦然就找到了听夏,说明了临行前的时候会替听夏讨要她的卖身契,听夏点点头,表情有些犹豫,“能行吗?” 秦锦然点点头。 “谢谢二少奶奶。”听夏低着头小声说道。 她的语气惶惶,似乎并不大相信秦锦然能够讨要到自己的卖身契,秦锦然想了想说道:“我既然应了你,自然会做到的。” 听夏此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说道:“不碍事,我先跟着二少奶奶到庄子上也好。” 秦锦然见着听夏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替她要到这张卖身契就是了。 在深门大宅之中是没有秘密可言,很快,秦锦然要离开,还定下了两个丫鬟分别是听雪和听夏两个丫头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锦然关上了小小的院门自成一统,不理会宅门之中的纷杂言论。听雪原本是有些惴惴不安,见着秦锦然镇定,加上事情已经成了定居,就如同陀螺一般忙碌起来,收拾屋子里的东西,收罗出可以带去庄子里用的物件。秦锦然可以下床之后,每日里傍晚吃过了饭,就在宅门的花园之中慢慢行着。大约是因为第二日秦锦然就会离开,今个儿晚上的菜色难得,秦锦然也难免贪吃了些油腻之物,站起来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走走停停,那原本浅蓝色的天空一点点转深,便成了墨色,一弯玄月如勾,点点闪烁的星子明亮,不过行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就看不清地上的鹅卵石了。 听雪见着天黑,说了一声回去取灯笼,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小跑着离开了。 秦锦然又坐了一会儿,一刻钟的时间早已经过去,而听雪仍然没有回来。花园之中的亭阁到她所住的院子,走一个来回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秦锦然垂眉,摸了摸右手的飘带,便不再等听雪,就着月光,软软的绣花鞋底踩在鹅卵石上,慢慢往院子方向走去。 清浅的风吹着耳边的碎发,柔软的发丝拂过面颊和耳畔,带来些许的痒意,秦锦然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院门紧闭,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秦锦然的脚步不由得放得更轻了。 一点点往前走,再长的路也总是有尽头,那扇门已经触手可及之时,忽地听到了小小的悲鸣之声。 是谁? 她猛地回头,放在门上的手放了下来,提着裙摆便往那发出哭声的地方快速走了过去。 秦锦然刚刚绕过了转角,就听到了吱呀一声响,房门打开,一个梳着单螺的陌生丫鬟打开了门,左右望了望,又合拢了房门,掩住了神色焦急的听雪。 秦锦然从右手边绕过了墙角,就见着一颗歪脖子的柳树,垂下的柳叶条后影影绰绰,贴着墙根走,就挺清楚了女子的哭声,“大少爷,不要。”声音带着颤音。 是听夏的声音! 想到了听夏的艳丽的脸,秦锦然就从柳树后钻了出来。 秦锦然刚刚走出来,就见着了一位穿着青衣的小厮,见着秦锦然,一愣之后,往前走,小声说道:“二少奶奶,还请回避。” 秦锦然呵斥,“让开。” 那小厮显然没有想到秦锦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似笑非笑说道:“二少奶奶,我们大少爷在办事,你过去恐怕不太方便。” 能够办什么事情?秦锦然的心中有压抑的怒火,见着小厮的模样,显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秦锦然的右手伸出,银光一闪,手中的银针就扎在了他的人中,另外脚一蹬重重踹在他的小腹处,便让小厮发出了叫声,往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衣小厮蜷缩在地上,秦锦然踹的那一脚并不怎么疼,最疼的反而是人中,见着鼻下的银针,眼泪都要掉了下来,真疼啊,想要伸手拔,手指碰触到了银针,身子一抖,动也不能动。眼睁睁见着秦锦然便往大少爷方向去了。 赵梓学自从孟若婷入门之后,孟若婷的粗俗他十分不喜,一次喝醉了酒在院子里和通房胡乱来了一次,便喜欢上了在天地之中野合。青衣小厮叫做引泉,正是大少爷赵梓学身边的第一得意之人。每次在大少爷花园之中嬉戏,他都会在旁边守着。 以往赵梓学总是和那貌美通房胡天海底,强迫别的院子的丫鬟,真真是头一遭了,实在是因为听夏这丫头的容貌和身段入了他的眼。 大少爷读书好,但是有一个癖好,便是喜好温香软玉,少年时候从朋友那里偶得了一个艳本,便喜好那艳本上描述的女子,喜好妩媚风流女子,最好有胸脯丰满腰身纤纤。按照赵梓学所喜欢的,按道理青楼之中颇多,但是赵梓学总觉得那青楼女子一点朱唇万人尝,青楼去的并不多。而对那貌美的通房丫鬟也是这般的容貌,赵梓学虽然也是喜欢,总觉得还差了一分味道。直到有一次听夏不小心撞到了赵梓学,让赵梓学知道了这丫鬟的丰满,更兼见着了她的容貌,正是自己所喜好的容貌,便打了听夏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萌物们多多留言吧,不然感觉在玩单机游戏一样,〒▽〒 ☆、第7章 毁容(一) 秦锦然撩起了裙摆,步伐迈得很大,剧烈的上下颠簸让她的头又开始有些难受了,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跑了三四部便见到了拐角里的两人。一个穿着雨过天青色直缀的男子伏在女子的身上,紧紧把女子抵在墙上,男子身材高大,几乎完全包裹住了女子,只见着青色的直缀在抖动,显然是怀中的女子在挣扎。 心中的愤怒之火熊熊燃烧,此时听夏的脸触不及防就这样撞入了她的眼中。听夏满脸的泪痕,不住地挣扎,绝望的眸子在看到了秦锦然的时候燃起了一丝希冀,似那风中的烛火,分明下一刻就要熄灭,此时却固执地摇曳。 飘带上一共有五根银针,第二根银针就扎在了大少爷赵梓学的脖颈上,见着赵梓学的身子一僵,秦锦然用身子撞开了赵梓学,顺手有把那银针收回到了飘带上。她可以重重踹在小厮的身上,可以把针留在小厮的穴位上,却不能如此对待府中的大少爷,大少爷可以说是赵夫人的心尖宠。 “没事了。”秦锦然解开了披风,披在了听夏的身上,如此柔声对听夏说着。听夏的前襟被撕裂,露出了粉色的肚兜,可以见着肚兜上绣着的一只婷婷而立的菡萏。秦锦然见着她下身的衣裳完好,心中微松,抱了抱听夏,“没事了。” 听夏的身子一颤,闭上眼泪水更是簌簌落下,滴落到了秦锦然的脖颈,滴落到了她的心底。 “弟妹果真是威风凛凛。”一个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听夏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秦锦然感受到了听夏的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自己的前襟,听到身后的声音继续道,“不过也来得好。” “别怕,交给我就是了。”秦锦然匆匆对着听夏说了一句,从自己的前襟拿下了听夏的手,转身看着面前的大少爷。 赵梓学的身材欣长,一身雨过天青色直缀,腰间是玉带,羊脂玉双鱼珮用杏黄色的丝绦栓起垂在腰间,长发用玛瑙束发束好,他的脸容长,一双眉飞入鬓,却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眼眸眼白大于瞳仁,眼角垂着,和那初次见到的赵夫人是一模一样。因为心情不悦,嘴角下垂,这表情更是神似赵夫人。 “大哥。”秦锦然说道:“明个儿一清早我还要赶路,我这丫鬟让大哥生气了,我这就带回去。”秦锦然说完这话,就感觉听夏往前行了一步,她们的距离极其近,就像是听夏贴着自己。 “慢着。”赵梓学伸手拦在秦锦然的面前,慢条斯理地说,“实在抱歉让弟妹见到了这样的事情,我正和这丫头闹着玩。听夏,走吧。” 赵梓学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初春是春闱的日子,这几日刚巧放了榜,赵梓学正和中了举的朋友正吃酒庆祝。赵梓学因着把听夏视作了囊中物,早早就知道了听夏要跟着秦锦然离开的消息,他一直按耐着不动,一直到了临行前,才让贴身的丫鬟去“请”了听夏到着角落里。月色下见着听夏垂首,露出雪白的脖颈,酒意上了头,就想要在月光下和听夏成就了好事。 秦锦然见着赵梓学眼眸之中的血丝,嘴角微勾,眼底却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大哥说笑了,满府上下都知道,我使唤不动院子里的其他丫鬟,愿意跟着我去别院的就是听夏和听雪两人,什么时候听夏成了大哥的丫鬟了,我当真是不知。” 赵梓学看了一眼秦锦然,直接伸手就要抓听夏,秦锦然想也不想就拍开了赵梓学的手臂,“大哥还请自重。” 赵梓学的眼中有危险在聚集,秦锦然看着赵梓学的样子却没有想过让开。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刚刚的事情已经足够听夏做许久的噩梦,她没准备把听夏交给赵梓学。 赵梓学忽然笑了,笑声在这样的夜晚让人无端有些发冷,“弟妹撞了柱子之后,脑子好使了不少,也知道待价而沽,”刚说完了之后,又开口说道,“我又错了,忘记弟妹不同文墨,待价而沽,就是知道凭着优势讨价还价了。这丫头我要了,你有什么条件说就是了。” 原本听夏几乎是贴在秦锦然的身侧,自从大少爷说了这话的时候,秦锦然就感受到了听夏往后走了一步。秦锦然回头看了一眼听夏,对她说道:“别怕,你是我的丫鬟。”对着赵梓学说道:“大少爷说笑了,我这丫鬟没打算给别人。” “你想要什么?”赵梓学挑挑眉说道,“让我猜猜看,你肯定不想离开府里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我和娘说一声就好了。” 秦锦然气急反笑,双手环胸,“赵公子说笑了,我说了这丫鬟是我的丫鬟,今个儿你带不走她。” 赵梓学的唇角微翘,眼里浮现出讽刺的神情,他的这位弟妹秉着的是生是赵梓晏的人,死是赵梓晏的鬼,此时不过是一副作态罢了,晚些时候恐怕会哭着喊着把听夏送到自己的手里,深深看了秦锦然一眼,“我记得你的话,你不要后悔。若是太晚了,能不能留在宅子里我也没有把握,”扬声喊道:“引泉,我们走。” 引泉此时踉踉跄跄出现了,一双手虚捂了嘴唇,这样的动作让赵梓学一愣,引泉含着仇恨的目光就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同时松开了手,让赵梓学看到了他人中的那枚银针。 赵梓学摸了摸脖颈,想到了刚刚脖颈忽然一疼,继而身子就是无力,也不知道和秦锦然有没有关系,想到了这里,眉头皱起,顺手扯下了引泉的那根银针。这样的动作让引泉发出了大叫,并迅速双手虚捂住了嘴,身上也出了细密的冷汗。这银针拔下了,他依然说不出话,甚至在大少爷面前告状都做不到。 因为疼痛,引泉的眼里挤出了泪水,跟在大少爷的身后,一双眼划过秦锦然的身子,暗沉沉的。 赵梓学顺手把那银针一丢,便往前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又冲着秦锦然走来。 秦锦然抬眼看着赵梓学,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手垂在袖笼之中摸了一根针在手中,定定地看着赵梓学。 赵梓学这一次并不是和秦锦然说话,反而看着秦锦然身后的听夏,嘴唇微翘,“你信不信,明天一早,你就乖乖到我屋子里来了。” “我说了,这是我的丫鬟。”秦锦然说道。 秦锦然的说辞不过是换来了赵梓学的冷哼。 “不信。”听夏开口。 听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开口让夜风都凉了些。 秦锦然听到了听夏的说法眉头,眼眸微微睁大,显然没有想到听夏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转过了身子,触及到了听夏的目光,原本摇曳的希冀此时更亮了,若是说原本只是烛火摇晃,此时则是明星闪烁。 听夏并没有看着秦锦然,而是看着赵梓学,说道:“不就是这一张脸吗?” 回首的电光火石一瞬间,就见着听夏抬手,自颧骨处雪白的肌肤炸开,翻露出皮肉,只是一瞬间,就有血液涌出,听夏握着的是一小把的剪刀,剪刀停留在下颌处,清脆的响声响起,那剪刀掉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剪刀的尖端还带着血。听夏并没有捂着脸,任由面颊上的鲜血流下,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地越来越开,在地面上绽放开了血花。 ☆、第8章 毁容(二)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秦锦然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眼眶有些发热,心中有些疼。 “谢大少爷赏识,只是奴婢性子驽钝,二少奶奶也用惯了奴婢,奴婢的脸也毁了,还是跟着二少奶奶,以免碍了人的眼。”听夏说着,双手捏成拳放在裹得严实的披风前,蹲了一个万福礼,她行礼的时候衣袖微微下滑,白玉一般的手腕上有五指的痕迹,那是刚刚赵梓学造成的。 秦锦然心中五味杂陈,转身对着面色青白的赵梓学说道:“大哥,这丫头说的有理,我确实用惯了她。”她别过头不去看听夏,只有先打发走了赵梓学,才能够再给听夏处理伤口。 赵梓学被听夏的动作吓到了,原本妩媚的五官上皮肉翻滚,白花花的肉和淋漓的血让人心惊,为了不跟着自己,她居然能够出手毁了容貌,这样的决绝让人心惊。 听夏自从用剪刀划了自己一刀之后,神情也不似刚刚的惶惶,面上反而绽放了笑,随着她的嘴角上翘,面上的伤口也炸得更开了一些鲜红的血液也是喷涌而出,这让赵梓学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心跳加快,“这丫鬟我不要了。”听夏这个样子,他不敢要。她能够用剪刀划了脸,更可以用剪刀戳自己,赵梓学惧怕了。 秦锦然点点头,“既然这样,我记得听夏这丫头的卖身契在嫂子的手里,既然见到了大哥,少不得劳烦大哥替我要来,晚些时候让引泉把听夏的卖身契送过来就好。”秦锦然的话自然让引泉变了神色,如果引泉能够开口,这时候已经骂开了,不能够说话,他摆出了嫌恶的神情,秦锦然看了一眼引泉又说道,“我知道一个偏方,正好治引泉的嘴的,今日还罢了,明日里嘴会歪的,半个月的时间都不能说话。” 赵梓学已经想要离开了,听夏也知道现在是讨要自己卖身契的一个好时机,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害怕,“奴婢先谢过大少爷了。”藏在袖子中的手颤颤巍巍,声音却是平稳而笃定的。 赵梓学低低呵一声,“谁说要……”话音夹杂在嗓子里说不出狠话,目光触及到听听夏的眼,最后愤愤说道:“走。”唤着引泉跟着他离开了。 秦锦然见着两人走远了之后,见着听夏要用手帕捂住脸,连忙伸手:“别,别用手帕碰到了伤口,等会我替你处理。” 听夏小声说道:“谢谢二少奶奶了。” 秦锦然苦笑着,“我哪里帮到了你什么?”说完之后,就蹲下了身子,拿出手帕擦拭地上的鲜血。 “我来吧。”听夏连忙说道。 “不用。”秦锦然用手帕裹住了那剪刀,“走吧。” 因为顾忌着听夏脸上的伤口,秦锦然走得很快,听夏看着秦锦然的背影,原本想要说什么,最后摸摸跟在秦锦然的身后,等到到了院子门口,听夏走到了秦锦然的前面,她推开了院门,就见到了一个陌生的丫鬟,见着听夏的样子,有些吃惊,往后退了几步。 “听夏姐姐,你的脸?!”守在门口的听雪小声地叫了起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盏灯笼。 秦锦然看着院门,上面有三个血印,鲜血染了听夏的手指,听夏在推开房门的时候,鲜血就印在了院门上,目光从血印上游离开,转向了那梳着单螺的小丫头身上,秦锦然不认得这丫鬟,见着这丫鬟的容貌姣好,斜斜的发髻上追着碎珍珠,耳坠更是有两粒小拇指大小的圆润的紫珠,不仅仅是首饰,就连衣裳真是比自己这府中名义上的二少奶奶要好,显然是大少爷赵梓学身边的得用的大丫鬟了,开口说道:“大少爷已经带着引泉先回去了。” 那丫鬟点头,又看了一眼听夏,见着听夏看着自己,咽了咽口中,她当然知道自家少爷是瞧中了听夏的容貌和身段,见着听夏的面上破了相,心中有心虚和害怕之意,“奴婢先行告退。”说完之后,垂着头踮起脚侧着身子绕过了秦锦然和听夏两人,之后提着裙摆匆匆忙忙离开了。 等到出了院门,丫鬟的脚步就放慢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正好瞧见了院门上的红色的血印,心儿是砰砰直跳,转过头,越跑越快。 “刚刚那是谁?”秦锦然对着听雪问道。 听雪想起来秦锦然自从撞了柱子之后失去了记忆,就说道:“是柳梢姑娘,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目光落在了听夏的脸上,“听夏姐姐脸上怎么伤了?疼不疼?” 秦锦然说道:“去把小药箱拿来,我来处理就是了,再去厨房里讨要一壶开水。”秦锦然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让听雪在外找木匠做了一个红木的药箱,另外准备了些止血、化瘀、生肌、止热等药丸,这些药丸全部都是在京都之中的同仁堂里做得,虽然没有亲自去那同仁堂,按照她的方子炮制的药丸很是不错,价格也是适中,并不昂贵。 听雪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小跑着进入到了房间里。 听雪的动作很是爽利,十尺长八尺宽六尺高的红木箱子就放在了桌子上,为了省钱省时,红木匣子上是弧形的纹理并无旁的装饰,打开药匣,里面各色的药瓶摆放的是整整齐齐,最右侧还有三个镂空的银球,银球的中央还有若干小小的银球。这银球做得是别致,但是放在药箱之中又是什么用?听夏的目光从银球转向了秦锦然,自从二少奶奶醒来了之后,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明白,还有今晚上二少奶奶维护自己的事情, 这红木匣子里的药丸、药粉加上银球,还有着一段时间生病所花的钱,总共就去了五十两的银子,要知道按照这个年代的物价,五十两的银子可是够五口人一年的嚼用的,无论是她所在的时代,还是现在,生病治病总是花费高昂的。 滚烫的开水很快就过来了,秦锦然让听雪把脸盆用开水烫了一遍之后,用银钩勾住了银球,把三个银球都放在了水中。秦锦然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之前给自己的伤口清洗的时候,也是用银球放在脸盆之中,所以听雪是见怪不怪,反而听夏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举动,心中不明白为什么二少奶奶慎之又慎用银钩勾住了银球放到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勤快的竹子,你们真的不考虑留言吗? 谢谢不吃胡萝卜的地雷,(づ ̄ 3 ̄)づ ☆、第9章 毁容(三) 这银球是秦锦然让听雪让银匠制作的,镂空的银球,里面更是有若干的小银粒,这样能够最大面积接触到开水,利用的就是银离子的杀菌作用。暴晒过的纱布也浸入到了水中,撩起了袖口,吩咐听雪用系带把袖子固定在手肘处。 听夏见着秦锦然的动作,摆明了二少奶奶要替自己的清理伤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开水里放置银球,开口说道,“二少奶奶,我自己来就好。” “不用。”秦锦然说道。 “我来。”听雪说道。 秦锦然看着听雪的小脸煞白,显然害怕听夏面上炸开的皮肉和淋漓的鲜血,甚至连正眼看听夏面上的伤口都做不到,就算是这样,仍然是自告奋勇要处理听夏面上的伤口。秦锦然的心中一暖,“好了,你也知道我之前给自己处理伤口,是做惯了这些的,你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我才不怕。”听雪说道。 听夏看着两人,心里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二少奶奶把听雪当做晚辈了,明明秦锦然也不过是及笄两年的时间。很久以后当听夏知道了秦锦然当时已经有了身孕,也就当做秦锦然是身上的母性发作,却不知道秦锦然自觉心理年龄长于自己和听雪,才会用晚辈的态度对待他们两人。 等到水没有那么烫了,秦锦然就用热水净手。 微微发烫的纱布放在面上的伤口,听夏就止住了胡思乱想,小脸也变得煞白,因为清理伤口实在是疼痛。 见着听夏面无血色,秦锦然的动作就更快了一点,此时站在一边的听雪侧着头,余光看到洁白的纱布渐渐变红,面上也是发白。 清理了伤口,秦锦然仔细打量着听夏面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渗出,听夏的面上的伤口最好是用羊肠线缝合,但是到哪里有羊肠线?不过面上最深的伤口约有两寸,只能够祈求听夏不要感染炎症了。 接下了是覆药,药粉接触到皮肉的一瞬间,听夏就龇牙咧嘴,额头上的青筋也迸裂出来了。她的一双手死死握着衣裙摆,把那布料都扯得皱了。“一会儿就好了,再忍一忍。”秦锦然手指点在白瓷瓶的瓶口,最后抖落的褐色药粉落在伤口上,她的手灵巧的移动,抖落的药粉不多也不少,覆在了伤口上。“既然知道疼,刚刚怎么就能够下那样狠的手。”秦锦然最后替听夏的面上裹上了一层纱布。 听夏并没有开口说话,药粉接触到了伤口,有火一般的疼痛,那疼痛让她的嘴角也抽动了起来,听雪接过了血淋淋的纱布,小脸发白:“就是啊,看上去就好疼的呀。” “不用看上去,就是很疼。”秦锦然说道。 秦锦然把用过的纱布卷起来,剩下的药丸和银剪收拾起来的时候,忽地听到了听夏的声音,“就算是跟着二少奶奶出了府,二少奶奶也不能护我一世,这总是由我的容貌引起的,毁了这容貌,让大少爷死心,不亏。” “那你今后呢?”秦锦然问道。 听夏的眼眸里有些厌恶又有些放松,“我已经这样了,也嫁不了人,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还有人生下了便是天残天缺,我想老天爷总不会那么残忍,总是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的。” 听夏的话让秦锦然稍稍宽了心,起码听夏并无死志。“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就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 “就是,大少爷明天真的会把卖身契给我吗?”听夏抬头问道。 “我觉得应该会给的。”秦锦然说道,“就算是不给,我也有法子要到你的卖身契。” “其实,要不到也没有关系的。”听夏忽然笑了,因为扯到了面上的伤口,脸上一疼,笑容就有些怪异,“反正我也是这样的容貌,给不给我都没有关系。” 秦锦然看了一眼听夏,“少说些话,免得脸疼,卖身契的事情,我来就好。”秦锦然知道,自己的力量还太薄弱,所以听夏并不太相信自己真的能够讨要到卖身契,今天夜里毁了自己的容貌,恐怕也是担心自己护不住她,所以才会用剪刀划破了脸。 心中有些发闷,秦锦然丢下一句,“我去外面透透气,你不要用手碰到脸上的伤口,如果很难受,或者身上发了热,喊我处理。” 秦锦然走到了院子中,望着天边的弦月如勾,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力感,怀疑自己的能力,她并不是那个现代的王绾绾,医术斐然,深得病患的尊重,甚至因为治好一个位高权重者,得到对方的明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帮忙,她现在只是宅门里无依无靠的弃妇秦锦然。 “二少奶奶。”听雪用捧着披风放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小心着凉,夜已经深了。” 秦锦然扯了扯系带,“谢谢。” “二少奶奶真客气。”听雪说道,“我陪二少奶奶透透气,听夏姐姐的伤口真的很骇人呢。” 秦锦然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说,如果要是听夏没有毁了自己的容貌,我能不能护住听夏呢?” “可以的。”听雪说道。 秦锦然转身看着听雪,“为什么这么说?” 听雪说道:“二少奶奶是很和气,很善良的人。”听雪笑着说道,“当初二少奶奶就救了我,我想,就算是听夏姐姐没有毁了自己的容貌,二少奶奶也会护住听夏姐姐的,会尽自己的全部的努力。” “我能够做的很有限。”秦锦然说道,是啊,宅门之中没有人喜欢她,她被赵夫人深深厌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瞧不上她,满府上下的奴才都瞧不上她,甚至给她的丫鬟听雪穿小鞋,秦锦然看着自己的这一双手掌,手指纤细如同葱根一般,食指和拇指并没有捻针而形成的老茧,她的手掌很软,这些年在赵府,吃喝不曾亏待了秦锦然,她的一双小手嫩白如同贵妇人,“我能够做到什么呢?”秦锦然喃喃地说。 “二少奶奶很聪明。”听雪说道,“一定会想出法子救了听夏姐姐的。一天想不出就两天,二少奶奶总是有法子的。二少奶奶进府之前还不认识字,现在都已经会开方子了,还治好了我。” “这个不算。”秦锦然依然是愁眉不展,她的壳子是秦锦然的,内里是那个现代的王绾绾啊,她当然识字会医术。 “一定有法子的。”听雪抓住了秦锦然的手,眼睛黑亮亮的,“就像是那次大少奶奶踹开了我,二少奶奶居然会打了大少奶奶。”她的眼睛几乎是闪闪发光,面上是虔诚的神情,“那时候你站都站不稳,还记挂着听雪,甚至打了大少奶奶。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大少奶奶会打你,但是最后你什么事情都没有。” 秦锦然想到了那天雷,笑了笑,“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总之我想肯定是有法子的。”听雪说道,“毕竟车到山前……” “必有路。”秦锦然说道。 听雪羞涩一笑,“恩恩,就是这句话。”听雪想了想说道,“再说了,听夏姐姐已经做出了选择啊,脸伤得这么重,以后大少爷不会打她的主意。二少奶奶也不用想这么多的假设。” “也是。”秦锦然叹一口气,“是我庸人自扰了。” 听夏见着秦锦然依然并不开怀,抬眼说道:“在听雪心中,二少奶奶是最善心最和气的,现在还沉稳和有想法。”听雪抿唇一笑,“要知道去别院,我心里是慌得不行,二少奶奶就有想法,说在外也有好处,虽然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是我相信二少奶奶,总之,二少奶奶有法子的。” 心中一暖,听雪的信任无疑让她心中的郁结慢慢散开。这一次郁结原本就是由于听夏不信任她有解决的能力,选择自我毁容有关,自己对听夏并无救命之恩,听夏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担心自己屈服于大少爷,最后把乖乖她送到赵梓学的手中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听夏没有毁容,摸清了大少爷的脾性,总会有法子能够避开听夏送入到赵梓学的手中的。 想到了这里,秦锦然松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她内里是那个不屈的王绾绾,她还有医术在身,离开了深门大宅,天高任鸟飞,她会过得更好。 听雪见着秦锦然笑了,也甜甜地笑了,“二少奶奶不如早点休息,明日里一早就要离开了。” “恩。”秦锦然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不吃胡萝卜的地雷,(づ ̄ ? ̄)づ 庆祝文章即将满10章,本章留言前十送红包,先到先得,送完为止,想要红包的小天使记得登录。么么哒~ ☆、第10章 离府(一) 身上云烟色的褙子,下身是绛紫色的马面裙,马面裙上绣着婷婷而立的菡萏,有伴着荷叶盛放着的,还有花瓣合拢尚未绽放的,水面下还有一尾红色的小鱼,鱼尾勾着,仿佛向着水面跳出。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发梢缀着几粒浑圆的宝珠,头上的伤口也结了痂,青色的抹额遮住了伤口,昏黄的铜镜瞧不见人的面色,却可以瞧得出镜中人的憔悴。 谁让她伤着了脑袋,这几日没什么胃口,自然是越发消瘦了。用篦子抿了抿鬓发,最后合拢了铜镜,递给了听雪,让她收拾起来。 秦锦然对着立在一边的听夏说,“你是要跟我一块儿,还是在马车处候着?” “我想跟你二少奶奶。”听夏小声地说,她的小脸有些发白,不过因为不再垂头低目,一双美眸潋滟如波。这让秦锦然心中感慨听夏的好颜色。 “恩。也行。”秦锦然说道,就吩咐听雪去守着马车,自个儿则是带着听夏往老夫人的院子走了过去。 踏上了木制的长廊,秦锦然有些恍惚,这条路陌生而熟悉,自从穿越成了秦锦然,她是第一次踏足赵夫人所在的院子的路,而原本的秦锦然是常去赵夫人的院子里请安的。这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稳定了心神之后慢慢走了过去,打量周遭的风景。 走过了长廊,绕着花园的小径,最终到了澜庭院。院子里栽种着的是几棵杨柳树,院子的东边的角落里还挖了渠,让花园里的湖水引入进来,院子里大半的面积都是水,在水面上修了栈桥供人走动,水边还栽种了兰草,东边的墙角里还有一小丛的修竹,这样的布局让秦锦然的嘴角抽动。 春日里有杨柳絮纷飞,让人嗓子难受,夏日里又是半塘的水,容易生蚊虫,冬季就更是糟糕,京都里若是早晨霜降,那栈桥岂不是湿滑?唯一稍微好些的就是秋季了。这院子的布局所求的是雅,或许做个客居的院子合适,作为主院,并不怎么合适了。 收回了视线,秦锦然跟在了一个丫鬟的身后就进入到了内间。 堂中软榻上有赵夫人斜斜靠着,孟若婷拿着美人锤替赵夫人捶腿,赵夫人见着秦锦然进来了,眼皮子微动。 秦锦然行过了礼,身子微顿,没有赵夫人的吩咐自个儿就直立起了脊梁,对着孟若婷浅笑说道:“我原先还想着去寻大嫂,没曾想过大嫂就在娘这里。” 孟若婷的动作停下了,阴阳怪气说道:“找我干什么?”其实孟若婷是心知肚明,昨个儿晚上的时候,丈夫赵梓学满身酒气就回到了屋子,冷不丁就让她明日里把听夏那丫头的卖身契给秦锦然。这样没头没尾的要求,孟若婷自然是要问个明白,谁知道就撞在了赵梓学的枪口上,得不到听夏,又见着听夏用剪刀把脸划的血肉模糊,心里头正不爽利,就把火发在了孟若婷的身上。 孟若婷是个火爆性子,出嫁前父亲继母都是顺着她,出嫁之后赵梓学也素来是问声细语,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就闹腾了起来。这让赵梓学几乎要冒火,伸出手准备一巴掌扇到孟若婷身上的时候,最后想到孟若婷的家世,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脾性,耐下了性子来哄孟若婷。最后把孟若婷哄好了之后像是感慨一般说起了听夏的烈性子,毁了自己的容貌也不愿做小妾,不如把卖身契给了听夏。 秦锦然看着孟若婷说话的时候目光不住地往听夏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知道了孟若婷知道卖身契的事情,温声道:“大哥应当说了听夏这丫头卖身契的事情。” “是说了。”孟若婷从袖笼之中抽出了一张纸,“我放在袖笼里呢。” “那就谢了。”秦锦然上前想要接过听夏的卖身契的时候,孟若婷收了手,“我说弟妹的性子也太软了,没有卖身契连一个丫鬟都拿捏不动。” 赵夫人斜在软榻上,见到秦锦然第一次开口,“什么拿捏不住?”带着倦懒,声音却如同刀子刮过心尖儿,让秦锦然的心中一颤。 孟若婷笑着说道:“娘还不知道吧,梓学是好意,瞧见了听夏这丫头生得好看,就说过段时间弟弟也要回来了,不如这丫头就跟着二弟,谁知道这丫头啊是个烈性的,就用刀子划了自己的脸。” 这话入了秦锦然的耳边便觉得莞尔,分明是赵梓学要强迫了听夏,偏生要把脏水泼在听夏的身上。她没有见过那名义上的夫婿赵梓晏,此时最重要的是为了听夏的卖身契,好声好气说道:“嫂子不如把卖身契给我,今后我慢慢调·教这丫头就是,遇上了事就划了自个儿脸,不可取。” 孟若婷又把卖身契扬了扬,对着听夏说道:“抬起头,让我瞧瞧看。”堂下听夏依言抬起头,秦锦然回头看着听夏面无血色,袖子微微抖动,显然是有些怕了。 “还当真是个绝色。”孟若婷说道,“伤了脸岂不是可惜?” 赵夫人直立起了身子,绸缎的衣裳如水一般在红木上滑过,“听夏?原来我们府里尽出些贞洁烈女。一个死是我们家鬼的二少奶奶,原来这奴婢也是如此。”声音泠然。 秦锦然的手心有些濡湿,见着赵夫人一只手捻起了那卖身契,心中一沉,听着赵夫人继续说道:“卖身契还在手里呢?就想着不伺候我儿,你这小丫头莫不是瞧不上二少爷?”赵夫人的眼眸危险的眯起。 听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奴婢曾在佛前许过愿,这辈子不为妾。” 赵夫人冷笑着说道:“一个丫头还口口声声想要做妾,当真是美了你了,了不起就是通房了。我倒要看看,你做了梓晏的通房,可会被佛祖怪罪。” 听夏的头砰砰地磕着地面,听着那磕头的声音,秦锦然的身形一晃,抓着孟若婷的臂膀,这让孟若婷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抱歉。” 孟若婷眼睛一转,“你多了个妹妹,是不是怪开心的,开心的站都站不稳了。” 秦锦然松开了孟若婷的手臂,从赵夫人的手中拿过了那张卖身契。原本赵夫人就是轻轻松松捻着的,秦锦然伸手一够那卖身契就到了手中。行医之人眼明手快,秦锦然已经把卖身契塞入到了袖笼之中,转身往听夏的方向走了个过去。 手中一个用力,就抓住了听夏的臂膀把她从地面上拉了起来,听夏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整个人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就听着秦锦然说道,“别磕头了。” “我……”听夏神情带着绝望的茫然。 秦锦然的举动让孟若婷的眼睛瞪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悄悄看了赵夫人一眼,见着赵夫人的面色铁青,面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见着赵夫人的眼刀飞了过来,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情。 “秦锦然,好得很。”赵夫人冷冷地说,话还没有说完,秦锦然已经站了起来,她的面上并不带慌张,反而嘴唇微微上翘,秦锦然的笑容让赵夫人面色越发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10章啦,撒花花~ ^_^ 感谢不吃胡萝卜和123的地雷。 每次看到不吃胡萝卜,我就想劝你,胡萝卜很好吃哒。 ☆、第11章 离府(二) “娘,这丫鬟就算是要做通房也不是做儿媳妇的通房。”秦锦然说道,“梓晏常年征战在外,统共在京都里都没有居住过几日,和这丫头并不曾打过照面。就算是听夏生得如同花骨朵一般,也是独自开,这丫鬟又总是低眉顺目,我也是才知道她生得这么好,可惜面上的一道疤毁了容貌,真是可惜。” 秦锦然所指的人就是赵梓学了,赵夫人的怒火冲天一下子就消减了不少,她的怒火来自于,就算是她不喜欢小儿子,也不能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拒绝了做小儿子的通房。 赵夫人是一宅之主,自然知道大儿子喜欢拉着样貌艳丽的通房在宅子里胡天海底的事情,此时也猜测到了昨个儿应当是用了什么法子想要强迫这丫头,才让听夏这丫头做出了过激的举动,划了自己的脸。 赵夫人此时明了,孟若婷尚不知道,眉头皱起,绞尽脑汁地回想昨个儿夜里丈夫同自己说的话,口中道:“不是给二弟的通房?不对啊,梓学说得是清清楚楚,昨个儿为了听夏这丫头的卖身契,还和我闹腾了……”清了清嗓子,“总之,应该是给二弟的。” 大儿媳妇是个嘴上没把门的,醋性也大,要是知道了大儿子做得事情,恐怕又要闹腾,私下里闹腾也就罢了,若是闹腾到了娘家,影响到了大儿子的名声就不好了。赵夫人给了秦锦然一个警告的眼神,缓声说道:“秦氏,你胡扯这些,是不想让这丫鬟做了梓晏的通房?” 秦锦然面上的笑容越盛,捏了捏听夏的手心,浅笑着说道:“若是这丫鬟还是漂漂亮亮的,养在梓晏的身边也行,可是现在实在是不好看呢,我怕晚上吓着了郎君。” 孟若婷说道:“只是一个通房,不碍着什么事情的。” 秦锦然已经不耐烦继续扯下去,便从袖笼里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小银剪,利落地拆开了纱布,那带着黄褐色药粉和血渍的纱布就飘落在了地面上,秦锦然侧过身子,让赵夫人和孟若婷可以看到。 孟若婷忍不住惊呼一声,表情很是嫌恶,原来因为听夏的伤口开裂,上面还沾着褐色的药粉,显然伤得很重。 秦锦然对听夏说道:“你的手不要碰伤口,等会我再替你处理。”之后对着赵夫人说道,“娘,你看这丫头下手没有轻重,但凡是稍微下手轻一点,我不是个吃醋的性子,做了通房就做了罢。” 赵夫人清了清嗓子,“你说得有理。若婷,你说呢。” 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够做通房的,孟若婷干笑着说道:“弟妹你性子软,卖身契就在你手里,可不能够被这丫鬟哄得送了出去。” “这丫鬟就算是送,也没人要。”秦锦然失笑着说道,“嫂子,你也瞧见了她的伤口了。” 听夏的心跳得很快,此时终于稳了下来,心中安定了,便觉得额头疼得厉害,两腿也是颤颤,唯有一直左手被杜莹然握住,那手心里的暖意支撑着她继续站在堂中。 “时候也不早了。”秦锦然说,“我就带着这丫头先下去了,脸上的伤还是要捂着的好,免得吓着人了。” “是,快走吧。”孟若婷挥了挥手,赵夫人看了孟若婷一眼,身子又缓缓歪了下去,“去吧。” 秦锦然就这样牵住了听夏的手,往大门走去,出了门之后就见着王嬷嬷,王嬷嬷的神情严肃,“庄子里还有一户人家,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夫人心善,这是一百两的银子,算是你们主仆三人三年的用度。第一年是六十两银子,第二第三年是二十两银子。以后缺钱了不必打发人,我会安排人送过去的。” 若是在府中,一年起码到手是五十两的银子,这里的银子有一部分是给秦锦然打赏用的,但是原本的秦锦然怎会把到手的银子送给旁人?手里把银子捏得很紧,送出一两银子的时候都是心疼,所以才攒下了那些积蓄。这到了外头的庄子,一下子就从一年五十两银子到了二十两银子,减少的可谓是不少。 秦锦然微微颔首,“我知道了,劳烦嬷嬷了。”了解到这里的物价,二十两银足够她在庄子上生存了,秦锦然自然是痛快应下。 王嬷嬷知道秦锦然看银子看得紧,听到秦锦然答应的干脆,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若是二少奶奶有天大的事情,使唤丫头从角门找我就是。” “好。”秦锦然点点头。 王嬷嬷说完了之后把银票递给了秦锦然,就离开了,期间看到了听夏面上的伤口,神色不变。 秦锦然和听夏两人脚步轻快,若不是顾着听夏,秦锦然会行得更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赵府的角门处。 从角门出去,早有听雪站在一边,见着听夏的脸,“怎么了?” “先上车再说。” 两辆马车,第二辆装的是主仆三人的物件,第一辆马车则是载人的,上面也放着大包小包,放着的是值钱的物件。虽说两辆马车一个是载人一个人载物,在秦锦然眼中都是一样的简陋,简陋低调得仿佛并不是这赵府里的马车。马车边站着两人,两人俱是穿着短打,一个看上去很是憨厚老实,另一个看上去颇为精明。 精明的那人到了第二辆马车上,憨厚的则是替主仆三人赶车。坐上了马车之后,就听到了缰绳抖动在马匹上的声音,继而是哒哒的马蹄声,那是棕色的马匹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的声响,马车行驶,车辙也咕噜咕噜滚动起来,这两样声音听起来便让人心生欢喜。 秦锦然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银匣子,里面放置的是处理过的纱布,重新给听夏绕在了头上,说道:“头上疼不疼?” “不疼的。”听夏面上带着小小的笑容,“二少奶奶真厉害,我还以为要不到卖身契了。” “是怎么回事?”听雪连忙问道。 秦锦然说道:“嫂子那里出了一点波折,不过最后拿到了卖身契。” “那就好啦。”听雪扬着小脸,“今后听夏姐姐和我一样,都是二少奶奶的人了。” 听夏想到昨个儿秦锦然挡在自己的面前,今天从夫人的手中那了自己的卖身契,更是把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听夏也笑了,眼睛明亮,重重点头,“恩。”心里头也是暖暖的,今后有二少奶奶护着自己了。 秦锦然撩开了帷幕,看了一眼听雪,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动作,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了起来。 听夏开口:“二少奶奶心情很好?” “恩。”秦锦然说道,“我想看一看大街。” 昨夜里的听夏的声音沙哑,休息了一个晚上,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声响,清脆的声音在略显得仄憋的马车车厢之中响起,如同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美人如玉,就连声音也是动听。 这些天从听雪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世道不同于她所在时代的明清,而似唐代,君主贤明,男女之间也无大防,街上可见着男男女女。 秦锦然目不转睛看着朱红色的门栋,天青色的瓦片,碧蓝色的天空上缀着散云,街上有梳着小揪揪的一对童男童女在跑来跑去,街上叫卖包子和小食的摊铺,不是自吹自擂的叫卖声,而是声音或者婉转或是豪放,如同在唱着歌一般。 秦锦然忽然想要下街去走一走,就问听雪,“这京都之中最热闹的街道是哪里?” “朱雀大街,”听雪说道,“那里人最多了。” 朱雀大街?秦锦然问道,“那是否还有青龙大街、白虎大街?” “有的。”听雪侃侃而谈,秦锦然便知道了,京都之中按照方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主路四通发达,也是最热闹的所在,只是每一条路热闹的又有不同。 青龙大街坐落着的是书院,那里连接着的小道有文人的官邸,有闹中取静的胡同,有一条街都是买卖古玩的,还有书肆笔墨纸砚的买卖之所;白虎大街则是武院,连接着的小道有武官的官邸,同兵器谱子,京都里巡视的御林军就是在白虎大街,每日里清晨的时候则是可以听到喝喝的声响;青龙大街和白虎大街是一文一武,那么南边的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主营是商铺,侧重点又有不同,朱雀大街多是女子最常去的地方,成衣铺子、精美的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些从海外来的精致玩意,玄武大街则是大杂烩,商铺、酒楼、成衣铺子、胭脂水粉等物都有,面向的是京都里的平民百姓,价格低廉,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从那里采买的头油绢花之物,更是便宜。 秦锦然最想要去的地方是青龙大街,最吸引她的就是那里的书肆了,但是想到了听雪最着重说的就是朱雀大街了,显然小丫头对朱雀大街向往之极。听雪的心思并不难明白,那华贵之物就如同现代的奢侈品,不少女子心底是有过艳羡的。 “晚些时候便去朱雀大街看看。”秦锦然说道。 “真的吗?”听雪的眼睛亮闪闪的,就连听夏也看着秦锦然。 “恩,”秦锦然点点头,“今个儿不太方便,晚些时候去看看。” “可是,那里的东西多是很贵的。”听雪小声地说。 两个丫鬟都心知肚明,钱若是不够了,不要指望府里头的,现在虽然有些余钱,也要省着花,万一有什么事故总能够用得上。 “你也说了,多是很贵。”秦锦然说道,“还是有便宜的,再说了,没有看中的,光看看也是可以的。” “好。”听雪甜甜一笑。 这一次是从西边出得城门,正好和东边是反方向,她望着东边的方向,眼眸里是淡淡的希冀。往西边走,就看到了一对带着红缨,穿着轻盔的御林军,最前方的两位将领腰间别着宝刀,红色轻盔威风凛凛正说着话,“听说赵将军就要回来了,上一次在校场上,他出足了风头,沈老弟,上一次你生了病,错过了和赵将军切磋的机会,当真是可惜。” 另一个身材略消瘦的人笑着说道:“赵将军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英雄,我错过了不怎么可惜,当年考武举人,便切磋过。” “哦?竟然还有这一回事。” “你当真是记性不好,当年武举,他可是拔了头筹的!之后就入了军,他原本也可以留在京都之中,只是他说好男儿就应当征战沙场,就去了边城。” 此时听雪也听到了外面人的话,知道秦锦然失去了记忆,连忙说道:“二少奶奶,他们口中的将军就是二少爷呢。”声音是说不出的欢喜。 习武之人最为耳聪目明,那位沈姓的将领听到了话,就望了过来,正好就看到了秦锦然,秦锦然面色苍白而蜡黄,额头上裹着纱布,看上去就是个面目平凡的憔悴妇人,就连身边的丫鬟一个一团稚气上不得台面,另一个脸上也裹着纱布。想到了赵梓晏的容貌和气度,这般的女子当真是般配不上赵梓晏。 秦锦然瞧见了沈将领的目光之中的惋惜,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那沈将领认识赵梓晏,并且认为自己般配不上赵梓晏。 另一位将领见着沈将领的目光,“沈老弟,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两人便继续往前行着,听雪见着两人走远了之后说道:“那位沈将领应当是武榜眼了,是和二少爷同榜出身,留在京都之中入了御林军,现在是首领了。” 听雪是曾经做过乞儿的,跟了秦锦然之后为人谨小慎微,私下里对京都的事情府中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打探的清楚。而听雪如数家珍的模样让听夏有些错愕,“听雪妹妹知道这么多事情,真是了不得。” 听雪笑得腼腆,“恩,我喜欢留意这些。” 见到那两位威风凛凛的御林军的将领只是一个插曲,马车继续行驶着,果然就听到了校场的练武的声响,街道上也有遒劲的汉子,甚至秦锦然还见到了穿着短打的姑娘家! 这个世道当真是有趣,统共花了一个时辰出了城,在城内看了一路到了城外就有些倦了,听夏昨个儿磕头磕得厉害,面色十分难看,秦锦然从药箱里拿出了清心安眠丸,“吃点药,睡一觉,等到到了庄子上就好了。” 听夏吃过了药,最后靠在马车壁上,闭上了眼睛,秦锦然把软枕放置在了听夏的身后。车窗外是单调的风景,绿油油的田地,偶尔路过堰塘可以看到大片的荷叶飘在水面上,还有鸭子在堰塘里游水,单调的景色让听雪也时不时闭上了眼。秦锦然则是留意远方的林木和住户人家,心里记下了从经郊外的路段。 京里头的路宽阔好走,不过街上的行人多,马车的速度并不快,等出了城门,马车的速度就快了不少。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偶尔见到的住户人家要比靠城的地方更显得落魄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崎岖的小路。 听雪被颠簸弄得醒了过来,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而秦锦然摆了摆手,指了指怀里的听夏。刚刚瞧见听夏睡得不太好,秦锦然就搂住了听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听雪此时惊讶地张开嘴。 这样颠簸的小路,不要说秦锦然了,就连听雪面色也是苍白,睡梦之中的听夏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秦锦然的手按在她的太阳穴处,手指按压。 马车终于缓缓停下,推了推听夏,听夏迷茫睁开了眼,“二少奶奶。” “已经到了。” 秦锦然是最后下了车的,见到了庄子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第12章 庄子(二) 一路上走来,秦锦然就大约知道这庄子恐怕并不太好,等到真正看到这庄子,才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篱笆围成的小屋,空气中是淡淡的鸡粪和猪粪的臭味,褚红色的漆掉得斑驳,院门虚掩着,青石板的地面歪歪扭扭,不少砖块都往上翘起,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一不小心,那泥水就会飞溅出来。 “二少奶奶。”听雪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先前就打听出来这庄子的状况不太好,但是没有想到差到如此的地步,比一般农家还不如。 听夏倒是沉默地抬头看着秦锦然,听到秦锦然淡淡开口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没关系的。” 听夏歪了歪头,这话果然像是现在的二少奶奶说出的。 秦锦然走在了最前面,伸手推开了院门,她站在门口,就见到了院子里的全部的模样,前院是不小的,靠近院门的地方围了一小块儿的地,左手边靠近屋子的地方用渔网围出了一小块儿的空地,里面养着几只鸡,右手边有一只用皮绳拴起来的狗,再往里一点用砖头砌了猪圈。 见着了陌生人,那原本趴在地上的黄狗立起身子耳朵也支了起来,冲着他们一行人吠了起来,狗得叫声让鸡圈里的两只鸡也扑棱起翅膀。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叫什么叫!”一个穿着黄色褂子的婆子冲着狗嚷嚷,从屋内冲了出来,对秦锦然哈腰卖着笑,那婆子的年龄不小了,约莫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是花白,“没想到二少奶奶这个点到了,我来迟了。这个点儿了,二少奶奶用过了没有?饭还要一点时间才会好。” “还没有。嬷嬷怎么称呼?”秦锦然问道,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准未来的时候要在这里长住,秦锦然同钱婆说话的时候客套,同时也在观察其神色,低眉顺目,看上去有些怯懦,就算是呵斥那只狗,神情也并不狰狞,这位婆子看上去并不难以相处。 那婆子听到秦锦然说话可亲,有些受宠若惊,“二少奶奶,夫家姓钱,喊我钱婆子就是。” 秦锦然微微颔首,听雪开口说道:“钱婆,屋子可收拾好了?” “早知道有贵人,早已经收拾好了。”钱婆子忙不迭点头,“这边这边。” 秦锦然对着听夏和听雪说道,“走路的时候提着点裙子,不要走翘起来的石砖,以免泥巴溅在了腿上。” 这庄子虽然整体看上去破落,却很大,是个三进的院子,第一进院子是招待客人的,最里面的小院是钱婆子一家人住,中间的一进院子收拾出来是让秦锦然住的。 屋里的家具简单,桌子的边角磨出了包浆,显然这屋子之前是给别人住的,只有桌椅凳子,还有一个白桦木做成的柜子,屋内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 “娘。”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秦锦然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梳着小揪揪的童子,冲着钱婆子喊娘。如同是一阵风一样,就撞入到了钱婆的怀里。 秦锦然看着那孩子生得健壮有些胖乎乎的,整体并不肖似钱婆子,唯有鼻子并不高挺,有些相像。 “唉,慢一些慢一些,你要把你娘老子都撞到了。”钱婆子口中说着,扶住了孩子,“二少奶奶这是我儿子。”说话的时候,神情得意,原本是低眉顺目,见到了这孩子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可以说是眉飞色舞。 “哼,占了我房子,是坏人。”那孩子从钱婆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对秦锦然说道。 钱婆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什么呢?” “娘打我,坏人!”说完之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只见着喊声,眼里是干干的并无泪水。 孩童的声音很大,耳边都是孩子的喊声,这让耳膜震动,秦锦然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看了一眼听夏,她的神情也不太好,面色更加苍白了些。 “你在干什么?”有一个声音加入到了里面,见着那童子神情惊喜,挣脱了钱婆子,一边跑一边叫道:“爹。” 秦锦然打量着那汉子,他的面黝黑,身上也穿着的是粗布衣裳,伸手抱住了童子,“佳娃,不哭不哭。” 佳娃搂住了那庄稼汉,“爹,娘为了外人打我。” “打什么孩子啊。”钱老汉对着钱婆子呵斥。 钱婆子神情有些怯怯,“二少奶奶在这里呢。” “就算是二少奶奶也不能轻易打了佳娃。”钱老汉说道,“佳娃不懂事,二少奶奶不会同孩子计较的。”最后的话是对着秦锦然说的。 这佳娃是钱老汉的老年得子,秦锦然见着钱老汉的神情,还有佳娃在钱老汉的怀里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猜测得到佳娃是被钱老汉捧在手心里的。 秦锦然最不喜的便是熊孩子和熊家长了,偏生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护犊子的钱老汉,初来乍到之后更是要相处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恩,孩子懂什么呢。”秦锦然口中这样说着,心里想着值钱的东西要收拾得牢固了,不能够被这佳娃摸了去。 钱老汉听着秦锦然的话,语气也放松了些,不似刚刚紧绷绷了,“二少奶奶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婆娘还有三丫、四丫就好。” 秦锦然还没有回答,就有佳娃在钱老汉的怀中嚷嚷,“爹,爹,你今个儿是不是去夫子家里了,我什么时候能够去上学?” 钱老汉搂住了佳娃,便大跨步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对怀里的孩子说:“是,三日后佳娃就要上学了。” “为什么还要等三日?”孩子问道。 “找夫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有一个远方的亲戚过来了,新来的夫子叫做李夫子,所以需要耽搁几天的时间。” 钱婆子的神情有些尴尬,搓了搓手,“二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秦锦然摇摇头,钱婆子连忙说道:“那不耽搁二少奶奶和两位姑娘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四丫,四丫就在角房里住着,至于说三丫没事帮衬着我,用得上我们三人的地方,吩咐一声就是。” 等到钱婆子走了之后,秦锦然就对听雪说道:“这佳娃年纪小,钱老汉又是一味娇宠着的,原本把影票缝在衣服里,现在恐怕要拆出来了。”在离开赵府之前,之前秦锦然攒下的影票按照吩咐分散缝在了冬衣里。 听雪对此是没有任何的异议的,反而是听夏觉得拆开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想说什么?” “缝在不常穿的衣服里,我觉得很好。”听夏小声说道。 “恩,”秦锦然说道,“我也觉得合适,但是现在看来全部缝在衣服里,不太合适,还是分散放开的好。”她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熊孩子,尤其是钱老汉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间屋子原本就是那佳娃的,若是偷偷潜了进来,偷了屋里的钱怎么办?这钱还是得分散着放,秦锦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分散放着?听夏想了想,“这样也好。” “恩。”秦锦然心里盘算着哪里可以分散着藏钱,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当真没有想到未来的时候那佳娃当真是潜入了她的屋子,还偷了她的衣服。 ☆、第13章 庄子(二)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锦然见到了钱家人口中的三丫和四丫,四丫的年纪和那佳娃差不多大小,但是要比佳娃瘦弱得多,就连稀疏的头发也是黄色的,用看不清颜色的绳子扎成了两个小揪揪,神情有些怯生生的,手指头搅着衣角,不肯说话。 “喊人啊,这是二少奶奶!”钱婆子推了一把四丫。 四丫这才小声喊了二少奶奶,然后就躲到了三丫的身后,三丫和四丫站在一块儿,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是一对姐妹,如出一辙的瘦弱,神情怯懦,三丫小声叫了一声二少奶奶就垂头不语。 钱婆子对秦锦然说道:“这是二少奶奶和两位姑娘的饭,若是有什么忌口,吩咐一声就好。”然后示意让三丫把食盒送入到了房里。 秦锦然打开了食盒,上下两层,她一人得了两道菜,一道菜是肥肉烧花菜,另一道菜是烧鱼,给两个丫头的也是两道菜,一个是韭菜鸡蛋另一个则是刀拍黄瓜。秦锦然说道:“菜也不多,就放在一块儿吃了吧。” 听雪和听夏相视一眼,听雪说道:“二少奶奶,不大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现在在外头,不在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秦锦然按住了两个丫头的肩膀,让她们坐了下来,并把筷子塞入到了两人的手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另外这饭菜只会一日不如一日。” “怎么会!”听雪立即说道。 “吃过了再说,你不饿我还饿了。”秦锦然说完了之后就开始夹菜,虽然灶火大了,烧得菜卖相不太好看,味道却很不错,尤其是那有肥肉的花菜,随着爆炒猪油入了花菜里,吃起来香软让人眼前一亮。 碗筷是三丫过来收拾的,见着秦锦然等人把菜吃完了,眼睛亮亮的,“二少奶奶可喜欢我做得菜?” “味道不错。”秦锦然说道,“我没什么忌口,今后的饭菜就按照今个儿的样子做就是了。” 三丫点点头,拎着食盒就退了出去。 秦锦然带着两个丫头很快就熟悉了在乡下里的日子,庄头是钱老汉,钱老汉话语并不多,不大瞧得起女性,故而三丫和四丫都是怯生生的。钱婆子和钱老汉一共生了四个女儿,大丫和二丫早些年就嫁出去了,生了四丫之后钱婆子大伤元气,钱家夫妻两人都已经放弃,谁知道这时候得到了最后一个宝贝,就是佳娃,所以佳娃是两人心尖尖上的,尤其是钱老汉,几乎事事都顺着佳娃,也就把佳娃养得十分淘气。 第二日一早,秦锦然让听雪打听出来了这个消息,听雪说了这些就说,“都是钱佳娃是附近有名的孩子王,村子里的孩子都以他为首。” 秦锦然单独留着听夏在屋里,自己则是跟着听雪在乡间走动,此时微风拂面,眼睛不自觉眯起,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这孩子捧得太过了,凡事避让这点,这种又聪明又霸道的孩子,是惹不得的。”更何况还有极其护短的钱老汉,钱老汉很明显知道自己不得夫人的喜欢,对自己甚是瞧不上。 听雪听到了秦锦然的吩咐,眼圈一红,“等到二少爷回来了,一切就好了,也不至于要避让一个庄头的孩子。” 秦锦然的眼睛睁得大些了,“他回来了便回来了。”压下了心里的那一点悸动。 现代的王绾绾脱身在这古代的秦锦然身上,用秦锦然的身子延续了生命,也负担了原主的一点执念。就算是知道自己身上有了那赵梓晏的骨肉,王绾绾也是想要和离,就算是被休弃,若是有些钱财傍身也是行得,谁知道这和离或者休弃的念头在心里想一想,便会觉得难受,只怕这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是那原本的秦锦然的执念。 秦锦然长叹,叹出了胸膛之中的浊气,就先担着这名声好了,等到这胎稳了,走遍这世间,见过万物,经过的人和事情多了,或许属于原本秦锦然的那点执念就会放下。 “二少奶奶,我先前同你说过二少爷……” 知道了赵家的事情之后,秦锦然现在是最不耐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的,连忙说道:“前面是白墙红瓦,还有一棵柳树清幽,是何人的宅子?” “那是私塾先生家的宅子。”听雪眺望了过去,“不过原先的老先生摔断了腿,现在是老先生的远房亲戚在教书呢。” 秦锦然便再往走了,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读得是千字文,有清朗的男声领着读一句,之后便有众多稚嫩的孩童声跟着往下读,春末的风伴着书声入耳,便觉得心里也软绵带着缱绻的回忆,想到儿时读书的情景,秦锦然立在一边,眼眶有些发红。 忽地那男声止住了,似乎是吩咐了几句,继而便是朗朗读书声再次响起。 吱呀一声响,便见着那门扉被推开,里面出来一人同秦锦然四目相对,秦锦然便是错愕,那书生一袭青衫风度儒雅,头上束着浩然巾,手里捧着书卷,五官俊朗眼眸澄澈温柔,见之可亲,秦锦然错愕的是那书生的额头上也缠着纱布。 此时风吹鼓了那书生的衣袍,秦锦然目光闪过一丝惊艳,见着那书生对秦锦然行礼。 秦锦然也福身行礼。 等到书生远去之后,就听着听雪说道:“这位夫子生得可真俊俏。” 俊俏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那人的眼神了,干净澄澈如同孩童一般,秦锦然这样想着就听听雪说道,“可惜这位夫子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倒是和二少奶奶一样。” 秦锦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是因为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秦锦然了,秦锦然继续问道:“那夫子是什么来历,你可问了?” “原本的老先生去垂钓时候捡到的,从湖里救起来了之后就一直是高烧不退,好不容易好了些,又磕着了头,流了不少的血,就忘了前程。因为高烧误了科举,失去记忆又不知道归宿。这老先生的脾气虽然怪了些,却是个善心人,留下了夫子,又替他起了字,叫做珏安。老先生前些日子贪酒摔了腿,休养了两天,珏安夫子就替了老先生的活计了。”听雪把自己打听到的一股脑都告诉了秦锦然。 原来是失忆了,秦锦然想到那人澄澈干净如同孩童一样的眼,心中有些怜惜,失去了记忆这世界宛若空白,恐怕日子并不好过。 秦锦然这样想着,便往前更走远了些,听雪叽叽喳喳,时不时就跑去和人打听这周围的情况,每当听雪叽叽喳喳和人说话的时候,秦锦然也不寂寞,嗅着泥土淡淡的土腥味,享受这微风,心中畅怀。听雪回来之后,便和秦锦然说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秦锦然若是见着那好奇的乡人,不过是微微浅笑颔首。 这般矜持的态度,等到秦锦然走得远一点,便有人小声议论说,“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笑起来说不出来的味道。”“是啊是啊,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让人生怕,笑起来也和村里的妇人不一样。”“那是当然,毕竟是赵家的二少奶奶,也不知道这位二少奶奶是犯了什么错,怎么就到了钱老汉的庄子上,我记得赵家还有好几个好些的庄子……”“不如你和钱婆子问一下,或者问问三丫,这位二少奶奶犯了什么错?”“你也太想当然了,这可是大户人家的,恩,我记得叫做阴私,怎么可能打听得出来。” 春风便把那群人的议论零零碎碎送入到了秦锦然的耳中,身边的听雪跺着脚,“她们怎么能够这样议论二少奶奶。” “嘴长在她们身上,由她们去了。”秦锦然说,她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只是吩咐听雪,“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你明个儿再打听一下,村里还有那户人家要做驴车去赶集,我们也去凑个数。” “二少奶奶要买东西?” “恩。”秦锦然的唇边绽放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我想买些书。”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好热,住的地方没有空调,码字成了煎熬,速度就降慢了 不过这篇文不会坑,~~~~(>_<)~~~~小天使们可以养肥,但是不要抛弃我~ ☆、第14章 书肆(一) 秦锦然过来的时候钱老汉一家人正在吃饭,钱婆子首先放下了筷子,“二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秦锦然说,“就是知会你们一声,听说后日里有赶集,我和听夏两人要去京都一趟,去买书。” “买书?”钱老汉的眉头皱了起来,放下了筷子,“二少奶奶若是需要什么书,让两个丫头去就行。”想到了听夏额头上的伤,“要不然听雪丫头去也是可以的。” “听雪并不识字。”秦锦然抬眼看着钱老汉,“我只是知会你一声,后日的赶集我是一定要去的。” 钱老汉的脸色沉了下来,三丫和四丫两人也悄悄放下了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有佳娃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腿,吃得是啧啧有声。 钱婆子连忙打圆场,“村里是有人识字的,听我家佳娃说,私塾的先生就是要去京都里买书的,不如托先生替你带一本。” “不用。”秦锦然说,“我自己去京都里。我只是住在庄子里,我想并不是软禁与此。” 软禁两个字一出,气氛便更加尴尬了,钱婆子想到了当时送人来之前曾说过,二少奶奶的性格懦弱,送到了庄子上也是安安分分到时候会自己绣花做伙计,他们不用理会二少奶奶就成,就当做家里添了几双筷子。怎么现在看来,二少奶奶的性格哪里懦弱了? “我也要去集市上!”佳娃把鸡腿上最肥美的肉吃下之后,剩下的部分就不肯再吃,随意丢在了桌子上。 钱婆子把那鸡腿放在了三丫的碗里,一边说:“这村里的牛车坐着也不舒服,也没有什么马车供二少奶奶乘坐,二少奶奶何必折腾自己呢?前段时间才生过病。” “坐牛车也无碍。”秦锦然说。 “不行。”钱老汉开口,“这都是夫人的吩咐。” “我可不相信夫人不让我进城,若是不踏入赵府我是相信的。”秦锦然的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老汉在担心什么?我不过是采买一些书籍,府里头的人不会让我轻易进去,二少爷也不曾回来,难不成怕我跑了?” “我要去赶集!”佳娃见着没有人理会他,高声嚷嚷起来,“我要去看大戏,我要去吃蒸糕,我要去买蝈蝈将军,买竹哨!” 钱老汉说,“后日不上学?” “夫子要去买书,不去上学!”佳娃从凳子上跳下,黏在钱老汉的怀中,“爹,我要去赶集,我要去嘛。”像是扭股糖一样。 钱婆子见着钱老汉的样子,连忙说,“那我就带着佳娃去,二少奶奶同我一路。” 钱老汉目光沉沉,看着秦锦然的目光极其不友善,阴阳怪气地说,“二少奶奶若是受得住骡车的颠簸,那就去吧。” 秦锦然后日里去京都的时候,坐得却并不是牛车又或者是骡车,反而是称得上舒适的马车。 原来因为钰安夫子要去京都,头上受了伤,就用了舒适的马车,见着秦锦然的头上也是裹着纱布,便邀她同坐马车,为了避嫌,撩开了最前面马车的帘子,车窗的帘布也都掀开。 秦锦然坐定了之后,对钰安夫子颔首,“劳烦夫子。” “称不上。”钰安摇摇头,“这马车本是先生家的马车,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钰安的性子温和,并不多言,手里捧着书卷细细品味,秦锦然就算是有书,也不会在马车之中阅读,若是坏了眼睛可不好治。这马车要比秦锦然来到庄子的马车还要好一些,坐在车上并不颠簸,上一次因为有辎重,去庄子上花费了许久的功夫,这一次不过是两个时辰,就入了城。 秦锦然瞧着一路的绿田,也有些疲倦了,见着到了城门口,骡车和驴车不能够进程,秦锦然虽然是坐得马车,但是在车上商议过,也不准备坐马车入城,于是就下了车,下车后舒展身子,觉得身上都舒展开了,而听雪瞧见了秦锦然的动作涨红了脸,这姿势不大合适,原先二少奶奶在府中还被取笑过,现在想到他们已经出了府,神色有些黯然,却也没有提醒秦锦然这姿势的不妥当。 钰安瞧见了秦锦然的样子,倒是轻笑了,“坐了许久,身上都难受了。”说完之后,也舒展身子。 秦锦然瞧着钰安的样子,心里想着此人的性情果然是温和妥帖,便对着钰安笑了笑。 钰安一愣,他并无之前的记忆,这些日子在村里生活,有先生的女儿对他笑得羞涩,有村里妇人笑得殷勤,有村里姑娘笑得不自在仿佛低人一等,却从未见过这般的笑容,虽然容貌并不十分美丽,笑容确实自在的,仿佛是春风抚柳,那柳叶挠在了人心尖儿上一颤,带着春意的温柔,润在人的心底。 那笑容清淡如云,纯粹如斯,钰安便也对其会笑。 两人这一笑,都觉得更加亲近了些。 秦锦然和那钰安夫子一路,钱婆子倒是想要和秦锦然一路,只是怀里的佳娃死都不肯,便只好说,“二少奶奶可不要误了回来的时间。” “我省的。”秦锦然点头之后,便有佳娃闹着让钱婆子带她去看大戏,钱婆子被孩子拉得是踉踉跄跄,口里喊着慢些,被佳娃往城门口扯去。 钰安是夫子,秦锦然是赵府的二少奶奶,其他赶集村民同他二人寒暄,得知赵府的二少奶奶要和钰安一道,也就放下了心,等到进程之后叮嘱了三人时间,也就离开。 见众人离开之后,秦锦然就对钰安行礼,“劳烦夫子了。”一早的时候就看出了佳娃十分惧怕钰安,便在马车上同钰安夫子商量之后,用了钰安的名头。 钰安夫子也温和道,“算不得什么大事,同夫人一道,我也松快了许多。我也喜自行去书肆。这是各有所得了。” 秦锦然笑了笑,走在了钰安夫子的前面,到了一个岔口就同钰安夫子分开了。 听雪见着秦锦然和钰安夫子站在一块儿,便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等到钰安夫子走了,才同秦锦然说,“二少奶奶,我们要去哪里?” “先寻个地方吃饭。” “二少奶奶我知道有一处地方的馄饨做得很好。”听雪说。 听雪说的地方正是集市的地方,秦锦然不想碰到其他人,就说:“直接去东城寻个地方吃,下一次再去吃馄饨。” “东城的距离还很远,要不要叫一辆马车。” “若是坐马车,一开始的时候就让马车进程了。”秦锦然摇摇头,“走一会儿也是好的,路上若是饿了,寻个生意好的店铺吃一点就是。” 秦锦然怀了孕并没有食欲不振,反而胃口颇好,吃了路边的灌汤包,吃了滚烫的银耳汤,最后就到了青龙大街。青龙大街的巷子口,两条蛟蛇化龙,毛须毕现,有着□□,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气势。 ☆、第15章 看诊(一) 听雪虽然不曾到过青龙大道,但是不过是去打探了一会儿,便把青龙大道摸得是清清楚楚,从右手边的小巷子,拐过两个弯,那狭窄仄憋的巷子就豁然开朗,往来书生羽扇纶巾,也有衣着或是朴素或是不凡的少女和妇人走在这里的街上。听雪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只要有钱,什么书都能够找到翻本,二少奶奶吩咐说的医术,在吉阳书肆里便可以寻到。前头还有二手书肆。” 二手书肆?秦锦然的眼睛一亮,虽然手里还有些钱,总是要省着用的,便拉着听雪,去了二手书肆,这家春田书肆里妇人便少了不少,只有些衣着朴素的书生,刚入了门,便见着头上缠绕着纱布的钰安夫子左手持书,右手翻动书页,身上的蓝色兜带里已经放置了一本蓝皮封面的书籍,扉页卷翘,钰安抬头时候见到了秦锦然,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在这家春田书肆,能够见到赵府的二少奶奶。 放下来了书本,钰安上前道,“若是知道二少奶奶也来这春田书肆,倒是可以一块儿了。” 秦锦然见着这书便见猎心喜,想要寻自己想要的书,见着钰安同自己说话,也开口寒暄。 两人都是无心寒暄,一心扑在书之中,寥寥数句便知晓彼此的心思,钰安也就再次捧着手中的书本翻页。 这家春田书肆是二手书里做得最大的,分类也是细致,用隶属写明了分类,经史子集、山川周志、奇门八术以及医术术数各自放置在门类之中。秦锦然也站在医书分类的书架前,一一翻看后选择了自己要的书,足足有二十余本,听雪捧着这些书都有些吃力,秦锦然才停下了动作。 早有伶俐的小厮低声说,“夫人选的这些书,最后可以一块儿送到府邸的。” “如此甚好。”秦锦然原本就有些难以割舍书架上的书,当即又加了一本厚重的药典补集。医书选够之后,又选了一本史集一本大事记还有一本新政,这些书是供她了解这个时代所用。虽然是二手书,读书在这个时代是最奢侈的事情了,最后这些书就用了四十一两银子。 听雪显然有些心疼,小声说着怎么这么贵。 那掌柜须发皆白,听到了听雪的小声的嘀咕,反而笑着说:“若是夫人要去前面的吉阳书肆买这些书,没有六十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尤其是这一本药典增补集,也是才有一位学生缺了银子才卖了这书,不然单是这一本,在吉阳书肆就要十二两银子。” 听雪耳根都涨得发红,她并不是讨价还价,因为不识字,所以书籍在她的眼中神圣,只是叹书籍的昂贵罢了。 听雪的感慨让秦锦然心中一动,又选了本三字经和千字文,也不知道听夏识字不识,准备回去教两个丫鬟识字。这些书是四十一两银子,又在店里选了笔墨纸砚,一共就用了五十两银子,那王嬷嬷给的一百两银子,只是今天一天,就用去了一半。 掌柜利落地用匣子装好了书,对秦锦然说道:“若是今后夫人不用这书了,也可以让人送到书肆里,根据书的损坏程度,折成银子。” 微微颔首后,秦锦然说了送到哪里,此时钰安夫子也选好了书籍,瞧见了秦锦然选择的书籍比自己还多,尤其是都是医书,压下了诧异,开口问道,“夫人一会儿还准备去哪里?我准备去前面的茶楼里坐坐,若是夫人有事,打发人过来寻我就是。” 秦锦然行礼后道:“我还要去抓些药,夫子自便就是,我记得时辰的。” 秦锦然带着听雪先离开了,听雪在买书的时候并没有阻止秦锦然,只是这会儿额头上都是汗水,道,“二少奶奶,钱还是得省着点用,要不然今后生了病,剩下的银子抓药都不够的。” “王嬷嬷走之前又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作为三年的嚼头。”秦锦然握住了听雪的手,“没关系的,要赚银子的法子,就在那些书里呢。”手指指向了那春田书肆。 “那也不能够一次花这么多啊。”听雪的眉头一直拧着,“这可是三年的银子啊。” 秦锦然笑了,花出去了这些银子,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笑容璀璨,那杏目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一瞬间冰雪消融春风浮动,她的手指抚平听雪的眉头,“小听雪,不要皱着眉头,可曾听古人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她原本就可以独当一面替人看诊,从后世而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然有材,既已有材,那么散出千金也会还复来。 听雪的小嘴微张,显然是有些惊讶,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秦锦然捉住了手,往前带着走,先是走动,后来就跑动了起来。听雪看着秦锦然的背影,目光又放在她握住自己的手上,她还记得当年也是这只手捉住了自己,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了她,现在的秦锦然手掌比当年纤细柔软得多,却不似当年那么快活,自从进入了赵府之后,她就像是一只不安的兔子,神情怯怯,似乎有风吹草动就会跳走。 就算是为了少夫人此时的开怀,她也不应该继续说些扫兴的话,听雪心不在焉想着如何能够多得一些钱财。 小巷里跑了一阵,速度就慢了下来,秦锦然的一只手依然握着听雪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抬眼见着一家药铺,便对听雪说,“前面有一家药铺。” 听雪连忙拉住了秦锦然,“二少奶奶,这里都是妇人来看病的。药有些贵,若是买之前你吩咐的那些药,用不着在这里。” 妇人的病症?秦锦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女大夫看诊。” “恩。”听雪点点头,“这家药铺都是女大夫看诊,幕后还有一位,只是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看诊,每次轮着那位看诊的时候,人总是很多,都说是女神医。” “我们去看看。”秦锦然说道,若只是一般的药铺,不进去也就罢了,全都都是女大夫看诊,她定是要去看看的。松开听雪的手,单手略提起裙摆,便进入了这药铺之中。 这家药铺窗明几净,空气中是熟悉的带着苦味的药箱,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闭上眼嗅着,眼睛睁开再打量药铺的布局,药材装到黄木的小抽屉之中,柜台上放置几个水晶柜子,里面放置的是冬虫夏草、灵芝和人参等名贵的药材。 “夫人可是要看诊或者是诊断平安脉?”有穿着湖蓝色齐腰襦裙的侍者上前,侍者年岁约莫是双十年华,笑容恬淡,腰间一块儿黄柏木腰牌,上刻着楷书的玄济二字,见着秦锦然的目光放在她的腰牌上,女子笑道:“夫人称呼我玄济便是了。” “我就是想看看。”秦锦然说道,“不用招呼我。” 玄济的笑容不变,声音轻快,“夫人可是第一次到天济堂?” “恩。”秦锦然点点头。 玄济浅笑说道,“若是第一次来天济堂,不如由我带夫人做个登记,可以免费看诊一次,我们天济堂的坐诊大夫都是京都里头鼎鼎有名的女大夫,这会儿正好王大夫在坐堂。” 秦锦然挑挑眉,她不知道这天济堂是否和现代不少的营销模式一样,看诊是免费,但是之后会让人抓些华而不实昂贵的药材,心里正想要拒绝,却见着听雪的表情一喜,“二少奶奶,你便看看你头上的伤,还好不好?这位王大夫,看诊很厉害的。” 秦锦然却对那玄济说道:“我这一次身上带的钱并不多,刚刚都买了东西,若是看诊了开出来的药方,我抓不起药如何是好?” 玄济听秦锦然的话,不由得打量起秦锦然。秦锦然今日里是一身碧蓝色如意纹半臂,里头是浅杏色斜襟上襦,下身是洒金柳花纹粽裙,腰间束着珍珠串子,底端一块儿玉佩压裙角,在府中明明上是没有人亏待过她的,于是她衣服料子都是时兴的上好的料子,打扮的入时加上气度娴雅,似是大户人家的妇人,却坦言自己囊中羞涩,玄济便有些诧异了,定了定神后,玄济说道:“不打紧的,若是开了方子,下次再来取就是。说不准夫人身子康健,无需用药的。”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面上的笑容浓郁,还有可能不开方子,这天济药铺显然是要做口碑。于是便跟着玄济入了内件,玄济轻巧悬在墙上的一面黄铜锣,片刻之后,就有人撩开了翠绿色的帘子。 出来的是两位妇人,年岁上差不多,气度却自有不同,前一个自有底气,面色严肃,眉目微抬显然对自己的医术自信,后面的那个则是有些怯懦,不像是女大夫,而像是受了委屈的媳妇儿。 “肖氏,你替她看一看。”王大夫吩咐后面的那位。 肖氏应了一声,中指食指微扣在秦锦然的手腕上,半晌之后说道:“前些年的时候忧思过重,损了根,吃我们铺子的红参养体丸是最好的,最为平和滋补,一日一丸,慢慢减到三日一丸,养上半年的时间就好。前些日子头受了伤,伤的还很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大半,再修养两日便可痊愈,还有……”肖氏咬着下嘴唇,“不知道是不是月份不够,我摸得不太准。” 王大夫便扣住了秦锦然的脉搏,继而就说道:“这般明显的滑脉,你说摸不准?”她的话,让肖氏的脸色一白,看着秦锦然的目光有着隐隐的艳羡。 王大夫看着秦锦然道:“恭喜这位夫人,有孕了。” 听到了这话,秦锦然倒罢了,反而是立在一边的听雪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6章 看诊(二) 听雪很快就面露喜色,语气更是急切,“王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的声音颤颤巍巍,里面含着的是火烧一般的急切和期盼。 “自然。”王大夫颔首。 听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听雪一双手捂住了嘴,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嘴唇颤颤,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二少奶奶,你听到了没有,你有身孕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声音里满是希冀。 秦锦然揉了揉听雪的脑袋,甚至怀疑若是这会儿不是在药铺,她就会拉着自己回府,把自己怀孕的消息昭告天下,“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听雪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开口,正想说话的时候,忽的就听到了屋外的吵杂的脚步声,夹杂着那位玄济的声音,“不行,不行,王大夫这会儿有人,就算是没有人,也不能够……”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猛地推开,站在门口的是个脸上带着麻子的梳着双丫髻的女子,“王大夫……”见到了王大夫,她的眼睛一亮,而那个肖氏忽然呵斥,“玄济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轰出去。” 玄济对那女子说道,“早同你说了,我们天济堂是不会出诊的,你快同我出去。” 那女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神情不悲不喜的王大夫勉强,头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磕得清脆作响,“劳烦王大夫出诊,救救我家小姐。” 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故,秦锦然和听雪立在一边,秦锦然瞧着那叩首的女子,忽然就想到自己托身在这身子时候的事情了,见着那丫鬟叩首的样子,就上前一步拉起来那丫鬟,“你有事情好好说。” 肖氏立即说道:“这位夫人,你快放手。”见着秦锦然还在诧异,一只手捉住了那丫鬟的衣袖,就上前一劈手,“小心染上了脏病,这可是楼子里出来的人,要离得远些。” 青楼里的女人?秦锦然看着那丫鬟的脸,面容只能说是清秀,身子平板没有风尘中人的妖艳,最为重要的是脸上有因为生水痘而起得麻子,这样的丫鬟是青楼里的娇客? 丫鬟被这样一说,神情有些畏缩,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对着肖氏叩首,双目含泪神情恳切,“这位女大夫,我家小姐是清倌,前些日子被赎出去了,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女大夫随我出诊,救救我家小姐。” 肖氏的神情有些狰狞,不复之前跟在王大夫身后的怯懦模样,张牙舞爪,“青楼出身的人,有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这话要笑死我了……” “肖氏!”王大夫见着肖氏失态,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肖氏冷哼一声,果然不再说话,就见着王大夫温声道:“抱歉,请回吧,祖上有言三不医,这位姑娘,隔壁就有一家药铺,若是身上的银子带够了,他们是给看的。” 那麻脸丫鬟呜咽一声,“可是……” “玄济,请把这位姑娘带出去。”说完之后,王大夫对着秦锦然行礼,“让夫人受惊了。” 玄济此时低低呵斥,“若是你再不走,就要报官,在我们天济房请不到人,总还有其他的药铺,若是你被抓了,你们家小姐才是要命的事情。”听到了玄济的话,那麻脸的丫鬟放弃了挣扎,眼神绝望任由玄济拖了出去。 王大夫对着肖氏说道:“去拿一瓶红参养体丸。” 肖氏的神情变幻不定,显然还在回想那个麻脸的丫鬟,被王大夫推了推,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就拿了一个白玉瓷小瓶。 “这是惊扰夫人的一点赔礼。”王大夫把药瓶递给了秦锦然,“每日一丸,这里的要玩足够服用一月,吃完了这药丸,若是觉得身上舒坦,我再替你把脉,到时候再服用一些,稳固身子。你身上有孕,这药丸也是吃得的,对你的身子无碍,里面都是温和益气的药材。” 秦锦然握住了药丸,抬眼看着王大夫,问道:“刚刚丫鬟说的有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王大夫不去?”那位麻脸的丫鬟此时还没有走远,从没有合拢的屋门,可以听到她的带着心碎味道的哭泣声。 肖氏一听到秦锦然的话,脸色猛地就变了,几乎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色铁青,“那种出身肮脏的贱人,你替她说话做什么?” 王大夫的眉头皱起,“肖氏你失态了。”说完之后对秦锦然说道,“这位夫人的态度有趣,按道理,不救治那种出身的女人,才是常理。” “世人觉得是常理,在我眼中并不是。”秦锦然说道,“总归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王大夫说道:“是,我也知晓这个道理,但是夫人你可知我天济堂的来历。” 听雪此时小声说:“是一位廖大夫从宫中退出后开办的,开办距离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 王大夫的目光赞许,“这位姑娘说的不错,要知道前朝除了宫中的女医之外,是没有专门的女大夫的。天子圣明,这五院分设了女子修习,才有了女大夫,刚开始在民间推行女大夫的时候,不仅仅是旁人的不信,就连妇人同少女也是不信我们药铺的。常言:女大夫能够成什么事情呢?不把人看得更糟糕就阿弥陀佛了。由此可见世人对女人的偏见,对女大夫的偏见。就是在这般糟糕的状况之中,我娘开办了这天济堂。” 王大夫的话让秦锦然心里有些感触,现代女子开车,只要出了事故,就会被人啧啧有声,感叹一句:女司机。可要知道,事故的发生率来看,男司机往往才是罪魁祸首,这是歧视女子的一种形式,秦锦然想到了这里,点点头,“女大夫确实很难,令慈令人敬佩。” “是了。”王大夫笑了,伸手拎起结草青鸟白瓷壶斟茶,替秦锦然同自己各斟一杯,“女子难,女大夫更难。为了所有女大夫的声誉,家母定下了三条规矩,不医治风尘女子;不医治王室中人;不医治贪官污吏。别看我们天济堂是做妇人的生意,其实也是给男子看诊,为了避免别人看轻女大夫,从不单独给男子看诊。不医治风尘女子,更是为了天济堂所有大夫的名声,以免以讹传讹,说做的是皮肉生意。” 秦锦然被王大夫的话说的是一震,手指摩挲细腻的瓷胎,“世人多爱以讹传讹。” “是了。”王大夫说道,“到底是人言可畏,言语是可以杀人的。” 秦锦然叹一口气,“那隔壁的药铺,若是给足了银子,就可以看诊?” 王大夫眨眨眼,“我同夫人投缘,这里告诉你一句,隔壁的药铺,是用我爹爹的名义开的,我们治不了的人,便会让隔壁的药铺医治。就像是你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肖氏冷哼一声,愤愤道:“那些人死干净了最好!”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屋子。 王氏见着肖氏离开,压低了声音,“我这个徒弟,先前的夫婿就是上了青楼,所以刚刚才一眼认出了那个丫鬟的来历,她是恨极了那些人,所以刚刚才失态了。” 秦锦然又同王氏说了几句话,初见王氏,觉得她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因为那个麻脸丫鬟,两人意外深聊,却意外地合拍,两人许多见解相似,听雪刚开始还听得懂这些,到了后面就听不懂了,心里有些着急,终于是忍不住说道:“二少夫人,我们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府了。” 听雪这丫鬟现在还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府,秦锦然有心和王大夫多聊,此时又见着玄济进屋,也就站了起来。 玄济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王大夫。” “怎么了?”王大夫问道。 玄济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秦锦然,秦锦然对着两人行礼,“叨扰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后若是来叨扰,英姐姐不要嫌弃。” 两人交谈到最后已经互通了姓名,王英笑着说道:“哪里的话,我今日里也是受益匪浅,锦然妹子好走。” 秦锦然和听雪走出了药铺,秦锦然忽然就顿住了脚步,因为她见着那麻脸的丫鬟满脸都是泪水,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手里的手帕被搅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秦锦然上前问道,“身上没有带够银子?刚刚王大夫说了,隔壁的药铺就可以医治你家小姐。” 听雪呀一声,急的跟什么似的,二少奶奶怎么能够跟青楼出身的丫鬟说话呢!上前扯住了二少奶奶的衣袖,“我们该回去了。” “你等一下。”秦锦然的手拍了拍听雪的手背,听到那丫鬟的泪水更是凶猛,抽抽搭搭说道:“隔壁的大夫救不了我家小姐。” 原来是治的病治不得命啊,秦锦然叹一口气,“既然治不好,请节哀,刚刚王大夫同我说了,隔壁药铺的大夫医术斐然,若是隔壁治不好,那就是无法。” “不是的。”丫鬟摇摇头,“他们治不了,王大夫还是可以治的。” “哦?” “他们没有女大夫。”丫鬟说道,“我家小姐的病,只能够女大夫来治。” ☆、第17章 看诊(三) “我也正好是个女大夫。”秦锦然对那丫鬟说道,“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够帮到你。” 丫鬟的眼睛一亮,而听雪惊呼出声,“二少奶奶,你什么时候做了女大夫。” 听到了听雪的话,那丫鬟的眼里的光芒瞬时间就熄灭了,对着秦锦然闷闷说道:“夫人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秦锦然说道:“你家小姐是什么急症?你同我说,我确实会一些医术,你家小姐的病症应该是耽搁不得的,若是需要什么,我从药铺里采买合适的药物。” 麻脸丫鬟见秦锦然说得真诚,咬着唇说道:“我家小姐是小产了。” 秦锦然对那丫鬟说道:“我去药铺里借金针,再采买一些药丸,你跟我来。” 听雪急得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二少奶奶,你怎么能够给那样的人看诊?” “我家小姐是清倌的。”麻脸丫鬟涨红了脸说道。 “若真的是清倌,怎么现在有了身孕,还小产了!”听雪厉声说道,她的声音说的那麻脸丫鬟,身子一抖,继而带着哭腔对秦锦然说道,“二少奶奶去不得啊。” 正说话的时候,玄济带着王大夫走了出来,听雪的眼睛亮了,就连麻脸的丫鬟眼睛也亮了。王大夫见着了秦锦然微微颔首,对着麻脸丫鬟说道:“你家小姐的病症,我们是无法出诊的,我记得西城还有一家药铺有女大夫。” “我出来的时候,小姐已经不大好了,若是这会儿赶去城西,是来不及的。”麻脸丫鬟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求求你,我家小姐现在也并不在清风阁,而是在城中一个小巷子里,不会影响了天济房的清誉。” “抱歉,祖训难违。”王大夫说道,她的神情不变,不过目光流露出不忍,那不忍转瞬即逝神情不悲不喜。 丫鬟跪坐在地上,面上挂着清泪,神情很是绝望,秦锦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会些医术,只是身上没有带药箱还有药物。”王大夫的眼睛此时亮了,而听雪的身子一晃,神情有些绝望,秦锦然顾不上听雪的情绪,对王大夫说道:“我并非是天济堂的大夫,借用贵堂的药箱,我想总不至于影响了药铺的清誉。” 王大夫定定看着秦锦然,“你可会后悔?虽然不在烟花之地,周遭人总是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锦然浅笑,“我入这行当的书,是发过誓的,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拒绝看诊,一切皆尽力而为。”说完之对麻脸丫鬟说道:“等会我选了药丸,诊金你是需付的。” 丫鬟破涕而笑,“这是自然。” 王大夫说道:“那你随我来。” 不过一会儿,王大夫很快就准备了一个小药箱,对秦锦然说道:“晚些时候,你把药箱送过来就是了。这里面皆是女子小产适用的药物,剩下的就靠你了。” “我尽力而为。”秦锦然说道。 “这里还有两个帷幕。”王大夫说道,“你等会进出巷子的时候,最好是带上,另外这一身的衣服,今年就不要穿了。” 秦锦然从王大夫的手中接过了帷幕,对王大夫福身,“多谢。”她知道王大夫并不是如同那肖氏一般排斥烟花女子,只是因为祖训,为了整个天济堂未来的发展才不去出诊的。 “二少奶奶。”听雪有气无力,泪光闪闪,吸了吸鼻子,“你当真要去?” “你去叫一辆马车或者是软轿。”秦锦然对丫鬟说道,“我赶不得路。” 丫鬟点点头,“夫人叫我小玲就是,夫人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之后,小玲就跑开了。 见着没有热闹可看,原本三三两两围簇了一些人,此时也散开了,秦锦然对着还在抹眼泪的听雪说道:“听雪你也知道,我自鬼门关是走过一遭的,还一顿停了气息。”她从听雪的僵硬的手中拿过了手绢,替她轻柔地擦掉眼泪,此时听雪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听雪见着秦锦然温柔,泪眼朦胧,心中更是疼痛,二少奶奶怎能够去救那烟花女子,她可是赵府的二少奶奶啊,夫君更是常胜将军。 秦锦然继续拂去她的泪珠,柔声道:“这走过一遭的人,总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你小时候走过一遭,心中便只有一个我,更是自愿卖身为奴,做了我的丫鬟。我这一遭,通了医术,便要广做善事,若是今个儿我不去,那小姐当真就是死了,我心中不安,见死不救,背了我的诺言,损了阴德,生死簿上会记我一笔的。莫不要说她是独门独户居住,就算是楼阁里,今遭我也会闯一闯。” 听雪被秦锦然的话振动了,一时也忘了流泪,“那里不是好人家应当去的地方,你可是将军夫人啊。” “傻丫头。”秦锦然伸手替听雪罩上了帷幕,随即也替自己带上了帷幕,长长的白纱帷幕到了腰间,眼前的景也变得朦胧,秦锦然说道,“这样就好了,没人认得出来,再说了,以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若是不说,有谁知道我是将军夫人。”秦锦然顿了顿,“将军夫人什么的,你就暂且忘了。” 此时小玲做在马车上赶了过来,听雪拎着药箱,跟在秦锦然的身后,就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秦锦然了解到了她的病人叫做清欢,是清风阁里的头牌姑娘,花魁大赛得了首魁,赎身之后安置在巷子里。平日里清欢的吃食是最为谨慎的,但是今个儿一早,便觉得腹痛,继而下身是淋漓不止,巷子里就有稳婆,说是小产,得起大夫才行,有大夫和稳婆配合,取了死胎,这事也就算是完了。 谁知道请了大夫,稳婆按照大夫的法子按压小腹,出血反而更厉害了,人更是眼皮子一翻,昏厥了过去。稳婆慌得不行,再让大夫诊脉,大夫皱眉说是稳婆压错了地方,为今之计,就让请女大夫看诊,并说天济药铺,大夫给清欢姑娘的口中塞了参片,就离开了。 秦锦然听到了小玲的描述,又问了清欢姑娘的性情和吃食,虽未见人,也隐约猜测到并不是食物引起的小产,而是宫外孕。 很快就到了巷子,巷子里有年岁大的妇人正晒太阳交谈,冷不丁见着了小玲姑娘带回了两个蒙脸的人,顿时眼睛就亮了,就有消息灵通的嚷嚷道:“天济堂的大夫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夫,我听说天济堂的女大夫看诊很厉害,这诊金也很是了得。”“当然了,这家水娘子怎么会缺钱,可是多情王爷的心头好,手里头宽裕着呢,请天济堂的大夫也是自然。”“我听说这天济堂的大夫,是不会给水娘子这样的人看诊的,她那样的模样,分明就是清风阁的头牌,谁不知道多情王爷千金一掷,求得清欢姑娘。”“不能吧,天济堂怎么会给这样的人看诊。”“有钱能使鬼推磨,啧啧。” 秦锦然经过她们身侧,零碎听到了她们的话语,脚步停顿,“我并不是天济堂的大夫,念过几年的医书,不忍见着小玲姑娘为难,便随她走一遭看诊罢了。今日天济堂坐诊的是王大夫,她现在还在天济堂坐诊。”说完之后也不等着那群妇人的反应,就继续往前走。 绕过了这群妇人,再一拐,就见着了朱红色的大门,小玲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件一进的小院,院子极小,小玲推开了门之后,就急急忙忙入内,里面有个婆子见着小玲回来了,连忙说道:“小玲姑娘回来了,大夫请回来了?” 房间里有浓重的血腥气味,这样的味道让秦锦然有些不适,鼻子微皱,再往前走了两步,便见着了那床榻上的女子,一双柳叶眉下微微上挑含情目,花蕾一般的嘴唇因为痛苦,贝齿轻咬着下嘴唇,满脸都是汗水,鬓发上的细碎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却无损于她的美丽。她闭着眼,此时听到了婆子的话,就睁开眼,一双含情目打开,波光潋滟似秋水,确实是一个极美而有风情的女子。 此时秦锦然也取下了帷幕,那婆子见着秦锦然的样子一呆,秦锦然生的瘦弱,头上还有伤疤,看上去就像是个病人,哪里像是大夫呢? “还请大夫救我。”清欢的声音因为痛苦略带着沙哑,可以想象,若是浅唱低吟时候,是怎样动人的声音。 秦锦然早有猜测是宫外孕,此时握住了清欢的手腕,佐证了她的猜测,正是宫外孕。 ☆、第18章 感激(一) 听雪难以忘记这样一个下午,阳光顺着窗棱照在屋内的水磨石地面上,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悬浮上上下下,鼻尖是血腥味道凝聚不散,她端着一盆又一盆泛着红的盆把水倾倒到外头,这让那倒水的角落也带了血腥的味道,那如花美貌一般的清欢姑娘面色越发惨淡,有时候听雪甚至觉得她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擦拭清欢姑娘身体巾子上的血渐渐淡了,就连鼻尖萦绕的血腥味道也散去了些,清欢姑娘的胸膛起伏虽然微弱但是到底还有呼吸。听雪瞧着日头西沉,心里头渐渐有升起了旁的恐慌,是不是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捧着那瓷盆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泛着青白,脑中出现了钱老汉的脸,那是知道她们回去的晚了,神情扭曲的脸。 哗啦啦,淡红色的水被倒出,手里陡然一轻,听雪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屋里。 “放着就好。”小玲说道,“刚刚夫人说了,不必再添水了。”像是怕惊扰了正在取针的秦锦然一般,她的声音很小。 听雪咬着嘴唇,用手绢给秦锦然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见着她沉静的脸,心里头又安定了下来,二少奶奶总是有法子的,或许等会她们就直接回赵府了。二少奶奶身上有身孕了呢。秦锦然的身孕,此时是她救命的稻草,听雪用手绢一点点沾去秦锦然额头上的汗水。 “好了。”听雪此时听到了秦锦然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一般,“已经好了,血已经止住了,剩下的你请个把脉的郎中,若是你家小姐气脉微弱的时候,用上一枚益气丸压在舌根下。” 小玲看着自家小姐,用手指试探了她的鼻息,感受到了微弱的鼻息之后,双手合十就给秦锦然跪下,“夫人是菩萨心肠,救了我家小姐,我知道让夫人不可能留下来守在我家小姐身侧,若是没有女大夫,请其他的大夫,是否可以呢?” “恩。”秦锦然点点头,“随便请个大夫把脉就好。” 小玲犹豫从袖笼里拿出了锦袋,“这是夫人的出诊费,因为这药箱是给天济堂付了押金,并没有多少银子。”到底觉得手里的碎银太少了,小玲又去拿了两个梅花样的金耳环,松了一口气说道:“这金耳环就当做诊金,碎银子是夫人的马车费,时间也不早了,夫人早点回去吧。” 秦锦然接下了银子,再次拿起了帷幕放置在了头顶上,对小玲说道:“确实要劳烦姑娘,巷子里如何雇佣马车,我们要出城。” “要出城啊。”小玲连忙说道,“那得快些了,若是再晚一些,就出不去了。夫人在这里等等我,我腿脚利索,这就去给夫人请马车。” 小玲的动作很快,说完话了之后就跑了出去,而听雪听到了秦锦然的话,颤抖着声音问道:“二少奶奶,我们为什么要出城?为什么不回府?” “府里可没人盼着我回去,我也没有打算回去。”秦锦然说道,她还想着这些时候多读书,多医治些病人,眼界开阔之后和离离开,就对听雪说道:“我有了身子的事情,你就当做不知道,在庄子里也不要说起。” 听到了秦锦然的回答,听雪抿了抿唇,二少奶奶的回答是意料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自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也带走了二少奶奶对二少爷的缱绻之思,二少奶奶只记得夫人是怎么逼迫她接下休书,大少奶奶是怎么不待见她。不想回府也是常理。听雪想到了二少爷,他待二少奶奶十分公道和体贴,过些时候二少爷就要回来,那时候二少奶奶的心结自然会打开,当即就说道:“那等会可要快一点,已经误了时辰,还不知道钱老汉会怎么说。” 秦锦然见着听雪没有闹着回府,反而是顺着自己的话头,心中一松,听到了门口马车的动静,就说道:“车已经来了,我们走吧。至于说钱老汗那里,我到底是主子,他最多甩甩脸色,权当做没有看到就好。”她有了这般多的医书,暂时也不需要进城。 秦锦然和听雪站在院子中,瞧见西方乌日西尘,那红霞满天映红了帷幕上的白纱,巷子口有孩童笑笑闹闹,手里的风筝在狭小的巷子里飞起来了,刚开始一顿一顿,而后就在孩童的欢呼声之中飞起来了,在红霞之中留下了黑色的投影。妇人如同歌唱一般唤着晚归的孩子回家吃饭,那风筝一顿,缓缓滑落了下来。 马蹄声和车辙驶过的声音响起,放下看风景时候撩起的白纱。吱呀的推动门的声音响起,小玲进了院子。 小玲做事情却很体贴周到,同秦锦然说了周老汉的性情温顺,家里的老婆凶悍,周老汉的妻子受过自家小姐的恩惠,定然会妥妥当当把他们送到想要去的地方,就连银子也不用付了。 “有劳小玲姑娘。”秦锦然行礼之后,在这个霞光满天的傍晚,掀开了帘子,搭着听雪的腕子上了马车。 从西城门出去的时候距离关城门还有最后一刻钟,出了城门,秦锦然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帘子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马车。 “停一停。”秦锦然开口说道,听雪也眺望过去,“二少奶奶,那是钰安夫子?” 等到马车停下,就往那熟悉的马车行了过去,钰安夫子盘腿坐在车上,背靠着车壁,仰望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口中衔着一片绿叶,“先生。”秦锦然开口。 钰安夫子笑了,取下口中的叶子道一句,“若是再等上一刻钟,见不到你,我便要先回去了。” 距离约定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秦锦然连忙说道:“不曾想到先生还在这里等我,我在城里遇到了些事情,一时走不开。” “看看书,看看风景,也是难得惬意的下午。”钰安说道,“我们先在便回去?” 既然当真是钰安夫子在等着自己,秦锦然就打发了周老汉回去,上了钰安夫子的车,想要晚上要面对钱老汉,就同钰安夫子说能不能假借他的名义,而不是说秦锦然自个儿误了时辰。 钰安夫子沉吟道:“若是要帮你,也不难,只是你在城中究竟是做什么?” “原本是去天济堂看诊,结果遇到有人求医,天济堂的大夫不方便出手,于是我救治了一位妇人,故而耽搁了一些功夫。”秦锦然说道,“那妇人就在城中的帽儿胡同里,若是先生下次来京都,是可以打听到的。不过,希望先生不要透露我的信息,那妇人的出身并不名誉。” 钰安夫子显然没有想到秦锦然会说的这么细,刚刚上车的时候就嗅到了两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心中忧虑两人在城中遭遇了什么会耽搁这么久的时间。此时听到是救人的事情,秦锦然更是说的有理有据,心中一松,也就应下了秦锦然的请求。 秦锦然见着钰安夫子应下之后,尚未有什么表情,反而是听雪长长舒了一口气,若是有钰安夫子帮忙说到,那钱老汉也不会发火的吧,秦锦然对钰安道:“我在村子里曾听人说起夫子的事情,晚两天不妨我替夫子诊上一脉?” 钰安夫子笑了,“若是如此,便劳烦夫人了。我说夫人在书肆大都选得是医书。” 刚开始趁着夕阳的余晖,马车行驶的很快,逮到夕阳沉下红霞已散的时候,马车的速度就行驶得慢了些,幸而今日里的月圆未被浮云遮盖,皎洁月光让马车回程的路行得顺畅。夜晚的风微凉,顺着敞开的车帷送了进来,刚开始还有农户的灯笼亮着,行到后面,那一户户农户已经熄灭了灯火安歇下去。 见着路渐渐狭窄,回程的终点也终究是到了,秦锦然见着一位娇俏的姑娘和瘦弱的小姑娘候在村门口。 “钰安哥哥。”这一声清脆的呼唤压下了低低的二少奶奶。秦锦然看着那娇俏姑娘梳着单螺,发丝缀着碎珍珠,嫩杏色的发带绣着月兔捣药,被柔情的夜风吹起,扬起了话语之中的欢喜之意。 钰安微微颔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有三丫陪着我,没有关系的。”少女的声音因为听出了钰安的关心之意,那声线娇而俏,如同蜜糖一般甜到人的心底。 这娇俏的姑娘是孙夫子的女儿,叫做孙茹竹,秦锦然之前从听雪的口中知道她的名字。村里人大都知晓钰安夫子是失忆昏迷,钰安补办户籍的时候,用的是孙老夫子的远方亲戚的名头,假称了李姓,而并不是孙姓。孙老夫子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女儿了,孙茹竹的眼波流转似是芳心都倾在了钰安的身上。 钰安眉头微皱,对着孙茹竹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看向了三丫,说道:“我在京都里看书入了迷,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劳累的夫人同我一块儿晚归了。” 钰安是神仙一般的模样,学问也好,三丫面红耳赤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飞快地点头,就听着钰安说道:“劳烦你同你爹你娘说一声,不必为赵夫人的晚归忧心。” 三丫如同小鸡叨米一样继续点头,让秦锦然松了一口气,那孙茹竹一双美目流转,好奇地看着秦锦然,“你就是赵府的二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晚上就发的,昨天中午抽空码字的U盘忘记带了,所以今天才发 今天还有一章。 亲亲读者小天使,多多留言好不好的呀~ ☆、第19章 约束(一) 回去的路上,孙茹竹同钰安叽叽喳喳说道,“听我娘说起这赵府二少奶奶,今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看上去似乎身体不大好,好不好说话呢?钰安哥哥,你一路上同她说什么?” 孙茹竹的十句话里有八句钰安都不会回复,一直到了屋门口,才说道:“下次若是我晚归了,不要在村门口等我,自会有马车送我回来的。” “钰安哥哥是担心我吗?”孙茹竹的笑容甜美,“没有关系的有三丫陪着我,我也不害怕的,爹和娘都已经睡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我也害怕,也担心你,正好遇到了三丫,就干脆和她结伴到村门口等你。” “不用,我回来晚了,自会回屋。”钰安道,“下次不要晚上出门了,我自会轻手轻脚,不会扰了人清梦。” 孙茹竹低低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钰安说道,“师娘应当是不知道这桩事,你是想要让师娘让我抄女戒?” 孙茹竹脸色一白,“我知道了。” 钰安并没有回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先生的女儿孙茹竹尚未及笄,他也猜到了孙茹竹的心思,若是当真找不回那一分记忆,或者是恢复了记忆,他并无妻子,为了报答先生,他可以娶了先生的女儿,但是他现在对孙茹竹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事实上,若是能够打消了先生和孙茹竹的念头,让小姑娘另行定亲,他心中才是松快。 ****************************************************************************************************************** 三丫的手里挑着破旧的灯笼,轻巧地走在前面,心情如同步子一样轻松。要知道在家里的时候,娘亲的意思是再等等,说不定是什么事情误了时辰,而爹爹则是勃然大怒以为二少奶奶嫌弃庄子苦,已经逃走了,更是谩骂娘亲在京都里不用心,应当一路跟着二少奶奶不能够远离了视线才对。傍晚的时候,他们家的院子里是鸡飞狗跳,闹得她和四丫两人抱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独佳娃鼓着手,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有趣。父母争吵完,最终是让她在村门口守着,如果秦锦然一夜未归,就守上一夜。 此时秦锦然能够回来,三丫的脚步自然松快,这移送快,走得就快了些。 听雪想到了二少奶奶的身孕,怎会让三丫走得快,上前拿过了灯笼,“我来吧,你走的快了点。” 三丫的脚步一顿,表情讪讪,幸而灯光微弱,旁人瞧不见她红了的耳根,于是任由听雪拿过了灯笼,三丫接着就听到听雪问道:“我家二少奶奶纯是因为钰安夫子才回来的晚了,你爹爹可不能同我家二少奶奶置气。” 三丫想到了出门前爹爹铁青的脸,身子忍不住一抖,瞧瞧看了一眼秦锦然,爹爹晚上骂二少奶奶的说辞,实在是让她想想就发抖。 听雪看着三丫的样子,心中一紧,口中道:“都是钰安夫子看书看入了迷,同我家二少奶奶不相干,你爹爹要生气要发火,就冲着钰安夫子去。” 钰安夫子是私塾的现在的先生,自家的爹爹是不可能对钰安发火的,三丫听着听雪叽里呱啦说了半天,终于小声说了一句,“爹爹确实是很生气,但是他不会同钰安夫子生气的。再说,我娘说,离开城里的时候,钰安夫子是早早就到了,但是二少奶奶并没有。” 所有人在城门口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秦锦然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在马车里秦锦然早就同钰安商议了一套说辞,此秦锦然就说道:“恩,早些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我刚到的时候,就见着村里人的车辆离开。心里想着和村里人一块儿回来,谁知道因为误了时辰,钰安夫子看书正到了精彩部分,怎么也不肯赶车了。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脾性,便在马车上翻看书籍,谁知道就看入了迷,才拖到现在这个时辰才回来。” 秦锦然的话正和了先前钰安夫子的说辞,三丫小声说道:“那晚些时候,听雪姐姐同我爹爹说一声。” “我家丫头说话,你爹爹可信?”秦锦然说道,“你是亲听到钰安夫子的说辞的,若是你不同你爹爹说,那我晚些时候只好请钰安夫子亲自同钱老汉说了。” 三丫在家里最为惧怕的就是爹爹,只是再不愿,听到秦锦然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应下了,“今个晚上已经睡下了,明儿一早,我同爹爹说。” 见着三丫应承,秦锦然终于是放下心来。 三丫一想到要和爹爹说话,心中就难受,素来胆小的她心中升腾起无名的火气来,晚上没有吃饭,站在风口等了秦锦然许久,明日里更要面对可怖的爹爹,让她的理智的弦崩断,“就算是我同爹爹说了,恐怕今后二少奶奶也不能够去赶集了。” 听雪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就算是在府里头,也没有说下人明面上就敢拘着主子行事的,冷笑着说道:“下人还管到了主子头上了,真是威风得紧。” 冷笑让三丫心头的火越盛,越是老实人爆发起来越发不管不顾,当即就说道:“不是我威风,二少奶奶本来到庄子上就不是享福来的,王嬷嬷先前就吩咐过我爹爹,要约束着二少奶奶,到庄子上不是来享福的!” 听雪几乎要从原地上跳了起来,“反了反了,你这小丫头,说些什么?!” 三丫别过头,“我说什么,我知道,你也清楚,二少奶奶是为什么到了这庄子。王嬷嬷可都说了,若是犯了错,勒死……”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妥得很,心惊肉跳止住了自己的话,硬生生拐了弯,“勒死你们两个丫鬟。” 听雪的心中一片冰凉,她素来聪慧,怎会不知道三丫话语隐藏下的言语?手中一抖,那破烂的灯笼就直直坠在了地上,平白里伸出一只手,“小心些。”秦锦然捏住了灯笼柄,“还有一段路,若是灯熄了,可不好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20章了,在本章留言,前20送红包,先到先得,送完为止。^_^ P.S.不要发无意义的加油、撒花之类的,不然晋江会删除留言,那样就送不成红包啦~ ☆、第20章 约束(二) 三丫看着秦锦然,见着二少奶奶嘴角翘起一个微小弧度,在明灭的烛火下显得有些诡异,加上刚刚她脱口而出了什么?!三丫的身子一畏缩,心里有些惧怕了。 秦锦然说道:“你确定王嬷嬷说了那话?若是我犯了错,就勒死我?”她的声音小而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三丫的耳边炸开,三丫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秦锦然往前一步,轻声说道:“你说王嬷嬷会说这些话,我是不信的。你确定?” 三丫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我不曾这样说过,勒死的是两个丫鬟,怎么会勒死二少奶奶。” “我和这丫鬟都听到了,你想说的分明是我呢。”秦锦然浅笑着,手指指向了自己,“你说,晚些时候我同你爹爹说一声,或者去问问王嬷嬷,你看好不好?” “二少奶奶饶命。”三丫跪在了地上,声音颤颤巍巍。 “想要我不和人嚼舌头啊。也不难的。”秦锦然笑眯眯的,半蹲在三丫的面前,拍了拍三丫的脸蛋,“那你就说说看,你爹爹今天盛怒下究竟说了什么,你说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我就一个字都不往外吐露。” 秦锦然想要知道,这犯错两字是何意,知道了王嬷嬷和钱老汉的底线,才方便她行事。三丫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而秦锦然有的是成年人的心智,又有一个赵府二少奶奶的身份,从三丫的口中套出话来,并不太难。 听雪手里头的厚重的书籍已经放下,初夏里的蚊虫叮咬,偶有飞蛾扑向那明灭不定的烛火,有有烛火的地方蚊虫飞来的更多,听雪就从秦锦然的手中拿过了灯笼。静静立在一边,见着秦锦然软硬皆施,让三丫最终松了口,从而知道了许多事情。 这钱家原本就是夫人的远房同姓的亲戚,原先也是较好的庄子,谁知道接连去了两个庄子,原先好的收成到了钱老汉做庄头的时候,就状况百出往往还要折本。就算是赵夫人信任钱老汉一家,也不会和自己的银子过不去,所以到了后面就分到了西城郊的这个庄头了。自从做了这个庄头,便没有折本,勉强自收自支。这一次让秦锦然住在庄子上,王嬷嬷吩咐的是好生看管着,安安稳稳让她在庄子上过了后半辈子。不可在庄子上生出什么丑事,若是生出来了,也不必报到府里,就当做没有这个二少奶奶了。勒死两字当真不是王嬷嬷的吩咐,而且盛怒之下钱老汉的说辞。说完了这些,三丫低声说道,“二少奶奶,我爹爹都是浑说的。二少奶奶是主子,爹爹怎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些话你听听过耳,转眼就可以忘了。”说完之后巴巴地看着秦锦然。 此时夜已深,夜风微凉让听雪打了一个寒噤,风忽然就更大了,把秦锦然的衣袖鼓起,刹刹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明显,就算是满田的蛙声也压不住那声响。听雪的心也似乎被夜风吹得冰冷,她的恩人前有狼后有虎,府里头不待见,庄头里那也是危机四伏。钱老汉的目光沉沉,听雪感觉到身上的那种狠劲儿,想到了钱老汉的目光,听雪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心里头的怯意被夜风酿得发了酵。 “我知道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秦锦然终于三丫把昨个儿钱老汉说的话都套个干净。“我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过,你也当做什么都没有说过。”看了一眼灯笼里微弱的烛光,说道,“时候也不早了。” 回到了庄子上,那黄狗不过是抬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喷嚏,复又懒洋洋的卧下。庄子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见烛火,等到进了第二出的屋子,才有小小的跳动的烛火。噗嗤一声,灯笼里烛火也燃烧尽了最后的蜡油,熄灭了。 轻轻叩响门,就见着穿戴整齐的听夏守着,见着秦锦然一行,目光惊喜。“二少奶奶。”听夏神情似乎是有些激动,压低了声音里是欢欢喜喜,“你回来了。” 三丫此时悄无声息离开,听雪最后进了屋子,合拢了屋门。 “莫不是你以为我不会来了不成?”秦锦然上前握住了听夏的手,她的手带着濡湿的冰凉,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有些许歉意,“城里耽搁了些时候,留你担心了。幸好这一次是跟着钰安夫子一道,我从三丫那里知道,钱老汉背地里说得很不好听。” 听夏此时咬着下嘴唇,“我听到了……” 秦锦然一愣,反应过来立即道:“你听到了什么?” 原来傍晚的时候,三丫和四丫就曾小声议论,往日里赶集的这个时候都回来了,为什么今天这么晚,听夏自从那时候就留意了,等到见着只有钱婆子一人回来,心中就是一紧。而后模模糊糊偷听到了钱老汉大发脾气的怒言,听夏听到的这些话和了三丫的话,最后听夏说道:“他还说,还是前朝好,圣祖其他的地方英明,却在女人身上犯了糊涂,开办五院让女子也能够入院,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主意,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经。他说,二少奶奶这般外出,还久久不归,还不如勒死,和赵府招呼一声就好。” 这话是三丫不曾说过的,只是听着听夏的转述,就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窜到了全身。秦锦然一直知道钱老汉是瞧不起女性的,自己又得了赵夫人的“特别关照”,两种情绪夹杂起来,今日晚归的事情指不定酿成可怖的后果。她升起了后怕,幸好钰安夫子这次帮自己圆了谎。 再开口的时候秦锦然的声音有些干涩,“之后小心行事,不让他抓住什么错处了。” 听夏点点头,“还有一桩事。”听夏抬眼看了一眼秦锦然,“后来的那些话,是钱老汉同钱婆子私下里聊得,我去偷听,房间里就进了人,之后被翻得乱七八糟,一根乌木簪子被折断,一把绿檀梳断了一根齿,丢了一对金花耳钉,衣服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上面都是手印,幸好裹了银子的衣服没有被翻出来。” 秦锦然的眉头死死拧起,听雪小声说道:“既然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了吧,今个儿不是正好也得了一对金耳环,说起来要比那米粒大小的金花耳钉要重得多。” 听夏连忙说道:“二少奶奶,今个儿是为什么迟了?可是和那金耳环有关?” 听雪见着秦锦然的兴致不高,眉头紧蹙,为了让她开颜,就同听夏说道:“二少奶奶今个儿给人治病了。” “原来是因为治病耽搁了回程。”听夏恍然大悟,“我说二少奶奶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一定是有原因才会晚归的。” “幸好这一次同行的是钰安夫子,他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呢。晚上三丫去接我们,就同三丫说了,是因为他看书耽搁了才晚归的。” 听夏听到了这里,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样就好。钱老汉是最宠爱佳娃的,钰安夫子又是佳娃的先生,有钰安先生帮忙,这一次可以轻松过去了。” “听夏,你也觉得我不应当去找钱老汉说这件事情?”秦锦然此时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扣在桌上。 “恩。”听夏小声说,“有些委屈了二少奶奶,不过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了,我当时在墙外听他说话,都吓了一跳,像是害个人,对他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秦锦然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那就这般罢,屋子里明面上不要放值钱的东西,就算是梳篦昝钗等物也放在小匣子里装好。幸好这一次买了不少的书,短时间也不用去城里。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早些安歇吧。” 洗漱过后,很快床榻上就传来了轻柔的呼吸,听雪此时扯了扯听夏的衣袖,两人悄无声息出了门。 “今个儿我同二少奶奶去京都里的天济房了。”听雪自顾自地说,“二少奶奶有了身孕。” 听夏神情怔忪,“那二少奶奶是怎么说的?” “我当时想着让二少奶奶立即就可以回到府里。”听雪的嘴角翘起,面容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是我太傻,钱老汉都是这样的态度,府里怎会好?” “你也是一心为了二少奶奶。”听夏自从秦锦然撞柱之后,一直跟着听雪,知道听雪的一颗心都扑在秦锦然的身上,见着听雪黯然神伤,就开口安慰她。 “你是不是也觉得回府不妥当?”听雪忽然问道。 听夏沉默着并不说话,而听雪从她的沉默之中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了。” “我想,就算是夫人不喜欢二少奶奶,若是二少奶奶给夫人生了一个金孙,就可以回府了。”听夏想了想说道,“这段时间还是给二少奶奶补补身子,等到坐稳了胎,在同府里说这桩事。” “二少奶奶这样好的人品,为什么夫人不喜欢呢?”听雪的泪珠子顺着脸颊落下,听雪看上去瘦小木讷,对府里的事情很是消息灵通,她也知道夫人一直不喜欢二少奶奶,休妻的事情也是可能发生的,只是她一直掩耳盗铃,觉得夫人出身是书香门第,就算是为人刻薄一些,骨子里应当是有文人的清高和傲骨的。二少奶奶和二少爷的婚约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夫人是不会做出代二少爷休妻的举动的,二少奶奶现在的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是等到二少爷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听雪的脑中一直抱有这个天真的念头,而今天三丫和听夏的话,让她彻彻底底从幻想之中走了出来。二少爷回来了,或许一切会好转,但是二少爷没有回来之前,还是危机重重,她需要好生护住秦锦然! 听夏用手擦去了听雪的眼泪,“你别哭了。” “恩。”听雪握住了听夏的手,“我有一桩事情求你。” “什么事?”听夏被听雪慎重的语气,弄得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跟我一块儿护着二少奶奶。”听雪说道,“我会留意钱老汉的举动,务必不让他伤了二少奶奶,房间里的事情,二少奶奶的财物还有书籍,就交给你了。若是我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交于你了。” “我还当妹妹要说什么。”听夏笑了,没有受伤的面颊上浮现出了小小梨涡,眼睛也是泛着温柔的笑意,“这是自然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是想要上一张发出30个红包,谁知道都不够留言三十个呢。 这样好了,19/20/21章,这三章,每一章都发十个红包,先到先得。^_^ ☆、第21章 诊脉(三) 三丫向来是起得很早的,加上心里装了事儿,一大清早的时候就到了爹爹和娘亲的房间里,声音小而轻地说了秦锦然回来的事情,也说了钰安夫子的说辞。 钱婆子向来是不爱生事的,见着经过一夜,丈夫的神情也有所松动,就连忙说道:“既然是等候李夫子,那也不是二少奶奶的错处了,毕竟李夫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时常有读忘了神的时候,你看我们佳娃刚刚进学,也会拴着房门,说是要读书了!”提到了佳娃,钱老汉的神情更是已送,钱婆子继续说道,“这桩事怨不得二少奶奶了,当然也不怪李夫子,都是意外。我晚些时候同二少奶奶吩咐一声,下次去赶集的时候……” “还有下次?”钱老汉不等着妻子说完,就冷哼一声,呵斥道:“女人没事就应该待在庄子里,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绣绣花就好。” “她到底是二少奶奶。”钱婆子低声说道,“我仔细同二少奶奶说一声,若是下次需要什么东西,我替她走一趟就好了。” 钱老汉利落地用出了房间门,“这一次是因为李夫子,我不同她计较,你同她说就是了。” 因为钰安夫子的帮忙,这一场风波终于消匿于无形之中。 钱婆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秦锦然自在地在树下看书的模样。秦锦然正在院子里坐着,一把摇椅放在树荫下,单手捧着书卷,另一只手则在医书上缓缓移动,每当有不解之处,她就眯着眼睛,怀里捧着书,随着足尖的点地,那摇椅带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摇动,就像是在阳光下唱一首欢快的歌谣。 这样的画面让钱婆子觉得怪异无比,王嬷嬷可是说过,二少奶奶大字不识几个,为人又是怯懦,才动了休离的心思,若不是从中出了变故,这二少奶奶就是下堂妇了。现在不识字的人捧着本书,姿态自得,自有风流潇洒之意,但是又有蜡黄色的小脸,着实让人觉得怪怪的。 “你来了。”秦锦然见着钱婆子来了,停下了摇椅,先发制人,“昨个儿我也不曾想过回来这么晚,钰安夫子是读书人,看书入了迷,我也不好打搅。” “钰安夫子?” “就是李夫子。”秦锦然说过之后,钱婆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搓了搓手,“晚上行路着实是不安全,二少奶奶也买了不少的书,这些日子不如现在屋子里把书看完,也不必急着去集市,若是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和老婆子我说一声,我就捎回来了。” 秦锦然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钱婆子显然没有料到秦锦然回答的这样干净利落,楞了一下之后干笑着说道:“这样就好,就好。” 秦锦然翻动手中的书页,钱婆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讪讪离开了。看了一整天的书,等到了傍晚吃饭前,决定出去散步,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正好有下了学的孩童在飞奔而过,像是一阵风一样。这一次听雪留在屋里收拾东西,是听夏跟着秦锦然的,听夏知道秦锦然有了身孕,小心地护着秦锦然。 孩童本就有无尽的好奇心,见着听夏的脸上捂着一块儿纱布,大都露出了好奇的神情,这样一来,走到秦锦然身边的时候,速度就慢了下来。下了学的孩童让秦锦然想起了昨日里说过得给钰安夫子看诊的事情,便往孩童出来更多的地方走去。 “这里孩子太多,我们往别的方向走。”听夏说道,“以免这些孩子冲撞了二少奶奶。” “不必。”秦锦然说道,“小心避让些就是了,我想起来昨个儿同钰安夫子说了,要给他看诊。” 听夏也知道钰安夫子失去了记忆,听此言便道:“二少奶奶可以治得了钰安夫子?” “我也不知道。”秦锦然说道,“总是要试试,他昨个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听夏点点头,“恩,说起来昨个儿二少奶奶是治了哪一家的病人,怎的用金耳环做诊金,我垫了垫,那金耳环沉甸甸的,雕工精细更是精细。”她心里头更是有疑问,那户人家是从哪里知道秦锦然会医术的。 秦锦然笑了笑,说道:“手里头正好没有零散的银子了,他们家小姐又不缺这个钱,丫鬟就做主拿了一对金耳环给我。” 说话间的功夫,就到了私塾的院门口,钰安正背对着两人,给院门落锁。 “钰安夫子。” “是你?”钰安回过头就瞧见了秦锦然和听夏两人,他是第一次见到听夏,看到听夏面上的伤,多看了一眼之后就转开了视线,“夫人有何贵干。” “昨个儿多谢你了。”秦锦然说道,“我不是说会些医术,不如我替你看诊如何?” “不过是一桩小事。”钰安失笑,“我也常有看书看忘了时辰的时候。” 秦锦然抿唇一笑,“夫子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一桩天大的事情,若是夫子不让我做些什么,我心中是难安的。” 钰安笑着说道:“夫人既然这样说了,不如就替我诊上一脉。” 书院的东边角落里有一株生的茂盛的榕树,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在树下的石桌石椅上,两人坐下之后,秦锦然扣住了钰安的手,闭上眼细细诊了他的脉搏,而后说道:“先生头上的伤口,可否一关?” “自然。”钰安夫子抬手,去下了固定浩然巾的木簪,长发就披散在了身后,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头发,对着已经站起来的秦锦然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一出有月末一尺长的伤口留存,伤口附近只有新生柔软的发丝,已经伤了这么久,碰触的时候钰安夫子还是有感觉,秦锦然诊断完之后就说道:“因为脑中有血块,所以你才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 “脑中血块?” “就如同是人摔跤,身上的青肿的地方,就是内部出了血,故而第一天是红肿,那是鲜血的颜色,之后则是因为体内的变化,成了青色,等到一天天好转,就变成了淡黄色。”秦锦然解释地清楚。 钰安夫子的眸色一闪,“按照你的说法,若是脑中的血块就如同人身体的青紫一样,等到散开之后,我就会好了?甚至我见还有用梅花针引出血块的,那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引出脑中的血块。” “你用手摸摸你的脑袋,坚硬的骨头保护人的大脑,所以引血这种事情是不用想了。”秦锦然说道,事实上就算是在现代,若血块生的不大,没有压迫主要神经,也不会开颅取血块的,“人的脑也是最神奇的,就算是血块消失了,也不能够保证一定能恢复记忆。” “只是血块若是消失,还是有一定的几率恢复记忆的?” 钰安夫子的话让秦锦然微微颔首,“我明白了。那可有化瘀的药物?”钰安夫子对着秦锦然拱手行礼。 一头长发披散着,此时的微风让这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带着不羁的味道,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从秦锦然的角度可以瞧见那夕阳金光罩着这男子,长而卷翘的睫毛上镀上金光。 “钰安哥哥!”一个颇为高昂的声音响了起来,继而听到了快速的跑动的声音,来人正是孙老夫子的女儿孙茹竹。 孙茹竹从未见过披头散发的钰安,心中一荡的同时也起了警惕的心理,两人刚刚在说什么?怎的靠的那般近,夕阳下的两人,隽永美好的就如同浓墨重彩的华丽篇章。 钰安往后退了一步,不动神色道:“赵夫人正给我讲我的失忆之症。” “先前不是说了,我爹爹相熟的老御医外出游医了,等他回京了,我爹爹立即会请他过来的,到时候就可以给你治病,找回你失去的记忆的。”孙茹竹说道。 孙茹竹此时像是防贼一样看着自己,小女儿的醋劲儿十足,秦锦然笑了笑,“是我班门弄斧了,时间也不早了,孙姑娘是寻你来吃饭的,我也先走一步了。” “若是下次,还望姑娘指教,有什么化瘀的法子?” 秦锦然颔首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了孙茹竹,一脸烂漫地说,“我替你去问问张大夫,有什么化瘀的法子。” 钰安夫子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以手作梳慢条斯理束发。 孙茹竹讨厌极了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钰安夫子和那赵夫人有什么不对旁人严明的秘密似的,心里想着晚上的时候问问娘亲,那赵夫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晚上吃过了饭,孙夫人就听着小女儿说道:“今个儿我碰到了赵夫人,就是钱老汉庄头上住下的那位夫人,可是什么来历?” 孙夫人笑着理了理女儿的鬓发,“怎的了,你平时是最不耐这些,甚至说背后不说人是非,今个儿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 孙茹竹撅起小嘴,“还不是因为钰安哥哥。” “哦?”孙夫人原本是歪在软榻上,一双手臂环着女儿的,听此言之后,就立直了身子,“这位赵府的少夫人,怎么和钰安有了牵连?莫不是他们是相识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也是前十个留言送红包哦,^_^ 先到先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22章 忘年交(一) 孙夫人若有所思,看着小女儿,“若是两人认识,那钰安是赵少夫人的同村之人?所以早些时候两人见过?” “什么什么?”孙茹竹连忙说道:“为什么说是同村之人?好歹有个夫人的名头,原来出身是乡野?”想到了秦锦然的容貌,就说道:“生得黄瘦,还当真像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户出身。想必嫁入的门楣也是小门小户,昨个儿在马车上相处了一天的时间,今天见到钰安哥哥,眼睛都挪不动了。”孙茹竹的一想到两人独处,心里头就如同猫爪挠过一般难受。 孙夫人却笑了,“先不说他们是否相识,你说嫁入的门楣小门小户,这一点就是不对。这赵府门楣不高,原先的赵老爷是行商之人,娶了一位好夫人,便往上走了走。老一辈倒也罢了,赵夫人生的一对儿子,大儿子娶得可是翰林家的长女,听说学问是不错的,二儿子就更了不得了,刚刚平定了边城,即将回京受嘉奖的那位将军,就是赵夫人的小儿子。而现在村里住的那个赵少夫人,就是这将军的妻子了。” 孙茹竹惊讶地一双手捂住唇,“就她?” “可不是。”孙夫人笑着说道:“那秦氏的父亲早些年的时候救过赵老爷,所以定下了婚约。当年秦氏的父亲亡故之后,就上京投奔赵家,赵家履行了当年的约定,这件事情因为是一桩美事,当年是传的沸沸扬扬。” “莫不是赵将军要升官位,所以想要休妻?”孙茹竹见着秦锦然入住如此落魄的庄子,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孙夫人搂住女儿,“我猜也是这样,莫不是见着钰安夫子生得好,两人又是旧识,替自己谋划一条后路。” 孙茹竹一想到芝兰玉树一般的钰安哥哥是那秦锦然的后路,就急得跳脚,“不行不行。” “我的儿。”孙夫人见着女儿的样子,起了捉弄的心思,“为什么不行呢?我虽然没有见过秦氏,不过她住在赵府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又是嫁给赵老爷的小儿子,虽然本身出身不高,不过几年的时间,应该修养和见识都是好的。” 孙茹竹想到了秦锦然虽然生的干瘦,身上自是有一股风流恣意,所以那时候和钰安哥哥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才格外地让她不顺眼。想到了两人若是旧识,要是再有了私情?孙茹竹的眼圈一红。 女儿哭了之后,孙夫人连忙搂着女儿,用手帕擦着女儿的眼泪,“我的儿,你哭什么,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乖乖,别哭了。” 孙茹竹抽抽搭搭的,揪住了母亲的前襟。 孙夫人拍着女儿的背部,“瞧我这张嘴。”她用右手拍自己的脸发出清脆的响声,“别哭了,就算是两人是旧识,秦氏也是嫁了人的,两人怎的都不会在一起。” “真的吗?” “当真。”孙夫人说道,“钰安那样的好学问和好样貌,若不他确实不曾婚娶,留在我们这里岂不是最好。” 留在这里?孙茹竹此时抬起了头,原本微白的脸颊泛上了红晕。 “你也快到了及笄的年岁,”孙夫人抚着女儿的发丝,“若是两年的时间,钰安还没有恢复记忆,就用李钰安这个身份留下来。若是想起来了,家里不曾婚配,也可以如了你的愿。毕竟你爹爹救了他。” 孙茹竹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绽放出来的光彩让人心惊,连声问道:“娘,当真,可是当真?” 孙夫人微微颔首,“当然你若是不喜欢钰安,这件事情也就算了。” “我当然喜欢!”孙茹竹说完之后看着娘亲的笑容,又羞红了脸,“娘。” “好。”孙夫人浅笑着说道,“我儿也大了,我和你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定然是要替你谋划的。” 孙茹竹欢欢喜喜,距离她及笄也不过是只有数月,一想到两年后可以嫁给钰安,心里就欢喜。 孙夫人见着女儿的一脸羞态,“那赵二少夫人是不是认识钰安,我替你去问一问。” “恩。”孙茹竹软软偎依在母亲的怀中。 孙茹竹是个急性子,直到让母亲应了她,第二日就邀请秦锦然来家中做客,才欢欢喜喜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第二日一早,孙茹竹的贴身丫鬟花语就到了钱老汉的庄子里。 花语生得容貌娇美,生长于江浙一带被卖到京都,说话带着江南的呢喃味道,钱婆子听到了花语的来意,当即就有些迟疑,“这……这……”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二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正在房里休息呢。”昨个儿晚上因为秦锦然和钰安夫子的交谈,耽搁了一些时候,钱老汉就让钱婆子看住了秦锦然,不准她出门。钱婆子打定了注意,若是秦锦然出门,就跪在地上不起,幸好今日里秦锦然并不曾提出外出。但是现在有人邀请二少奶奶做客? 花语看着钱婆子犹犹豫豫的样子,眉毛一竖,“我家夫人要请赵二少奶奶做客,你拦东拦西做什么?若是赵府二少奶奶不舒服,是生得什么病?昨个儿傍晚,我们小姐还看到了赵家二少奶奶,那时候还是身子康健,怎的,能够坐几个时辰的车去赶集,傍晚不过是在私塾门口吹吹风,现在就病了?”花语样貌是柔美,实则性格是个泼辣的。上下嘴皮子一动,便说了一大串的话。 花语少时被孙家买下,跟在孙茹竹的身边,见到的不是留着鼻涕的小儿便是黑瘦不通文墨的汉子,冷不丁见到了一个钰安,惊为天人,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盘算。孙茹竹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对钰安动了心思,权是这丫鬟背地里唆使得起了绮丽的心思。昨个儿从小姐的口中知道了夫人要请秦锦然,一探虚实,就拦下了这活计。花语的心中有一把小算盘,想先见到秦锦然,从她的口中探知是否见过钰安夫子,若是钰安夫子当真是有了夫人,她家小姐嫁不成钰安夫子,她是否能够伺候钰安夫子?于是此时的花语一心想要见到秦锦然,和钱婆子说话就很不客气。 钱婆子的额头上都有了汗水,三丫小声开口,“这时孙夫子家的丫鬟,不如我去问问二少奶奶好些了没有。” 钱婆子忽然意识到,自家的儿子还是在私塾里,就干笑着说:“那花语姑娘进去就是,就是吹了风有些头疼,应该是不碍事的。” 花语皱了皱鼻子,“走吧,在哪一间?” “这边,这边……”钱婆子弓腰走在前面。 推开了院门,便见着了秦锦然着玉烟色长褙子,正临窗而立,平心静气写着大字,长发松松挽一个斜髻,一根绿檀桃花簪插入到乌压压的发髻之中,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说不出的静美。 秦锦然听到了动静,直到写完最后一笔,才抬了头。 花语见到了秦锦然的容貌,瘪了瘪嘴,不过是有个花架子,就算是气度仪态了得,没有一个好容貌也难以安身立命。这赵府二少奶奶好歹也是那样人家的门楣,却沦落到了这个庄子上,对秦锦然的心中多了一些轻蔑。福身之后自个儿立着身子,“二少奶奶好,我是孙家小姐的丫鬟,自从二少奶奶来到这庄子,我家夫人小姐还不曾招呼,今个儿得了闲,便让我上门,邀二少奶奶品茶。” 钱婆子连忙说道:“是是,二少奶奶你左右也是没事,便跟着花语姑娘去吧。” 听雪的眼中划过一丝屈辱,这样最下等的婆子也敢致使二少奶奶出门?但是心里想着了钱老汉,心底有些怯意,不欲生事垂下了头。 秦锦然的嘴角翘了翘,“我字也写完了,待我收拾一下,一会儿跟着花语姑娘去了。” 花语更加瞧不上秦锦然了,心里想着这位二少奶奶脾气软的近乎是面团,所以才被人捏来捏去,一个最落魄的庄子头的婆子都能够致使她,心里想着,却行礼表示在外头候着秦锦然。 秦锦然让听雪抿了鬓发,就听着听雪说道:“这位孙夫子的夫人是个风雅人,喜欢烹茶和习字的。”听雪小声说:“若是二少奶奶能够和孙夫人交好……”说完了之后,声音就小了,她想起来在京都里的时候,二少奶奶和那些贵妇人们在一处,总是局促不安,甚至连大少奶奶都不愿帮衬着二少奶奶。 秦锦然对听雪说道:“我知道了。” 听雪轻声说道:“二少奶奶不碍事的,若是和她处不来,也没有关系。” 秦锦然知道听雪原本想要说什么,昨个儿晚归,钱老汉就阴阳怪气说了要守妇道,没事在村子里晃悠做什么的难听的话语。钱老汉看自己不顺眼,为了安全起见,自然是少外出的好。所以今个儿一早,秦锦然就待在屋中。此时有那位孙夫人的相邀,若是能够得了那位孙夫人的青眼,她自然就可以外出了。 一想到钱老汉,秦锦然的目光沉沉,这钱老汉着实让人生厌,夜夜防贼总不是那回事,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做不得,不如还是想法子弄了身份户牒,离开这庄子的好。 拒绝了听雪要用口脂的提议,秦锦然便带着听雪外出。 花语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着秦锦然只是重新换了一个单螺,便带着她离开。在路上的时候,花语就开口道:“刚刚我来的时候,钱婆子说二少奶奶似乎是不太舒服,可是昨个儿吹了风难受?” “有一些。”自家的事情总不好和花语说,便点了头假称病。 “昨个儿听说二少奶奶在和钰安夫子交谈呢。”花语说到了钰安夫子,心跳得有些快,抿唇看着秦锦然,“二少奶奶原先是不是就和钰安夫子相识呢?” “不曾相识。”秦锦然说道,“只是正好遇到了,说说话罢了。” “这样。”花语有些失望,“我还当做二少奶奶认识钰安夫子呢。” 花语从秦锦然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接下来的一路很是沉默,一直到了私塾后的院落,才引秦锦然入了屋内。 孙家的小院并不大,却修建得很是用心,墙角斜梅,假山嶙峋隔开了花园,一处牡丹一处海棠一处兰草一处芭蕉,花园里的种类极多却错落有致,让每一个时节都有花朵怒放,可以说是一步一景,院子角落里还有一个极大的八角亭,亭子边立着石鹤,那石鹤姿态各异,或是埋头于翅下,或是振翅欲飞,或是昂首阔步。 花语见着秦锦然看着那石鹤,忍不住得意道:“这是我家小姐让人雕的,还得到了老爷的赞赏。” 秦锦然点头道:“孙小姐是兰心蕙质之人。” 赏了花园之后,就到了正屋,倚门而立的是孙夫人,她生得消瘦,身上是豆绿色的长褂,下身是鸦青色的褶裙,一根素银簪,抿一朵玉鬓花,她容颜本就是清秀寡淡,这般的装扮带着些飘逸若仙的味道。 孙夫人见着秦锦然的打扮素淡,举止娴雅,心中便生了几分亲近,常年在这村里,并不曾认识几个识字的妇人。 两人招呼过后,孙夫人便让秦锦然坐下闲谈,先是简单寒暄,之后便道:“一大清早就让这丫鬟去钱老汉的庄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搅了夫人。” 秦锦然说道:“刚好写完了一张字,我左右也是无事。” 孙夫人的眼睛一亮,“哦,不知道你擅长什么?” “说不上是擅长。”秦锦然说道,“唯有瘦金写得差强人意。” 孙夫人一听秦锦然不擅长,就想到了她的来历,在村里怎会认得字?在赵府里就算是学了字,恐怕练字的时候也短,这样的字能见人就不错了。想到了这里,孙夫人的表情就有些失望。 秦锦然既然开口说自己写字,就是抱着想要和孙夫人交好的心思说的,此时笑着说道:“夫子的学问好,孙夫人的字定然也是翘楚。我这几日练字,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今日里夫人相邀,少不得腆着脸,向夫人请教。” 孙夫人便点点头,抱着随意指点一二的心思,谁知道见着秦锦然写出了静心二字时候,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字并不是秦锦然说得那般差强人意,而是有了自己的风骨,孙夫人就说道:“你再多写几个字我看看。” 等到秦锦然一共写了数十个字的时候,孙夫人就说道,“你独字和左右结构的字体写得好,但是若是上下结构的字,有时候就有些局促了,放得不开。我写给你看。”说完之后就写下了一个秦字。 秦锦然听得是谦虚,微微点头,然后按照孙夫人的指点,写下了更多的字。 秦锦然上辈子的时候习字有十来年的时间,这辈子投身于秦锦然哪里认真学过字?不过孙夫人以为秦锦然学了三四年便有此风骨,便对秦锦然赞不决口,夸她三四年的功夫,就比别人练了十来年的还要好,夸她在习字上努力且有天分,见秦锦然在自己的夸奖下,反而仍是羞涩和谦逊,心中对秦锦然更是亲近。 教导秦锦然的时候,她一点就通,除了瘦金体之后,孙夫人还发现秦锦然也会写楷书和隶书,不过写得只是平平,但是秦锦然聪慧,只是她一点,便会按照她的法子去写,孙夫人更是高兴,“你回去之后按照这个法子练,一两年的时间楷书和隶书也会更精益。你可有楷书和隶书的帖子?” “是有的,”秦锦然说了名字之后,孙夫人连连摇头,“难怪你写了这几年,写得不好,我这里有帖子,你临摹去。” 孙夫人的大丫鬟萍儿好奇地看着秦锦然,从未见过夫人同哪家夫人这般亲近呢。 孙夫人亲自去取了字帖,递给了秦锦然。 “使不得。”秦锦然推辞道。 “我说使得就使得。”孙夫人对秦锦然说道,“若是你没有这个天分也就罢了,有这个天分,万万不能埋没了,这字帖你拿着。” “拿我谢谢夫人,我借用一段时日,到时候完璧归赵。” 孙夫人抿唇而笑,“不必,这帖子送你了,我还有。” 见秦锦然还要推辞,就嗔怒,“你若是不想于我往来,便把帖子还我。” 话已经到此,秦锦然自然是接下了字帖。 作者有话要说:  19章 8个留言,20章5个,21章8个留言 红包都还没有送完啊~ 本章继续送十个红包好了,^_^先到先得啊~ ☆、第23章 忘年交(二) 拜访留在别人家里吃午饭,若是熟人或者是亲戚是个增进感情的方式,而秦锦然初次拜访孙家,也留在这里吃饭,就略有些失礼了。但是谈论书法的过程当中,不知不觉就耽搁时间到了现在了。 孙夫人拉着秦锦然的手,等到坐在饭桌上的时候,孙夫子看着秦锦然很是震惊,他知道妻子的脾性,何曾这样言笑晏晏挽着他人的手臂,孙夫子放在长须下的手一抖,揪下几根胡须,那原本震惊的面孔就变成龇牙咧嘴了。 孙茹竹先也是瞧着秦锦然震惊,见到了自家爹爹龇牙咧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让饭桌上的沉闷一扫而空,孙夫人的嘴角也翘得更高,“我家这丫头就知道傻乐,是个小狭促鬼。” “娘。!”孙茹竹不依了,饭桌上不仅有爹爹还有钰安呢? 秦锦然也抿唇一笑,“令爱天真活泼。” 孙夫人又是乐了,“你不过也就长这丫头两岁,学这般老成做什么?” 钰安听得这话,嘴角也微微勾起,那浅淡的笑容如同在孙茹竹的心中投下了一粒石子,在心湖里荡漾起了层层的涟漪波澜。 孙夫人絮絮叨叨,说着村里并无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所以吃饭都是在一处的,这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样才热热闹闹的。 孙夫子刚开始还是震惊,到后来已经成了麻木,而孙茹竹同样也是如此,等到吃过了之后,秦锦然离开,就急急忙忙扯着娘亲的休息,“娘,你问清楚了吗? 孙夫人的脸色一僵,半晌才说道:“我忘记问了。” “娘!”孙茹竹跺着脚,“你怎么能够这样的事情都忘记了。” 孙夫人连忙挽救,“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这位赵二少奶奶写得字,真真是有灵气有风骨,我就一时忘了时间。”看着女儿的目光仍然是幽怨,少不得补充,“左右都是在一个村子里,走过去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我下次替你问就好。” “那娘你可不能够忘了?” 孙夫人是连连答应着。 秦锦然回到了庄子里的时候,三丫正在门口翘首以盼,“我娘让我问一声,二少奶奶吃过了没有?还留着二少奶奶的饭菜呢。” “已经是用过了。”秦锦然说完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孙夫人家用过了饭啊……只是一餐饭,当天晚上的菜色就较以往好了不少。钱老汉刚开始的时候还计较,听到孙夫人留了秦锦然吃午饭,冷哼一声,“孙夫人不过是客气客气,她还当真就留在孙家用餐了,难怪夫人看不上她!我们庄头缺她的吃喝了?” 几个女人的头埋得很低,钱婆子小声劝慰,“她到底是个主子。” “名头上的罢了。”钱老汉挥了挥手,“不过是一个差点被休离的弃妇罢了。” 听雪因为私心里要留意钱家人的状况,就偷听了壁角,听到了钱老汉的说辞,压住了眼底的泪意,弓着身子回到了屋里。钱老汉的事情不欲让二少奶奶知道,听雪就假称什么都没有听到,说话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欢快的像是溪水一样,在秦锦然耳边说着逗趣的事情。 听夏手里持着梳子,一点点梳理秦锦然的长发,“二少奶奶的头发好似好些了,前些日子掉头发有些厉害,这两天好多了。” 秦锦然看着昏黄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说道:“在庄子上比在府里好过些,头发自然掉的少了,钱老汉那里虽然是个隐患,但是目前我不做什么,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一来二去,头发自然养的好些了。” 梳了头发之后,秦锦然想到了通过这一次的习字,也算是和孙夫人相识了,若是运作的好了,同孙夫人交好,那钱老汉也就有了忌讳。想到了后来,长而卷翘的睫毛渐渐合拢,一夜无梦。 *********************************************************************************************************** 秦锦然这里是一夜无梦,远在襄阳的一人,手里摩挲这一个绣着福字样看上去有些土气的锦囊,神色难测。 “你又在看这个绣囊。”赵梓晏所在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的长发披散着,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显然是刚刚梳洗过的,“一路上已经看你第三回看这个绣囊了,若是想你家那位夫人,天气也放晴了,不如让战士们行的快些,错过了驿站就在野外露宿,早早回京!” “不必如此,按照原本的脚程,也就还有七天的时间就要到了,不必让战士露宿野外。”赵梓晏右手合拢,手心正要裹住那绣囊的时候,却被青衫男子右手快如闪电夹住了绣囊。 “青山!”赵梓晏喊着好友的名字,站起身子,他的身子欣长,站在王青山的面前,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还我。” 王青山早就好奇这绣囊的样子,今个儿终于是见到了,绣得字歪歪扭扭的。绣的这般差,却能够让自家兄弟日日把绣囊踹在怀里,定然这嫂夫人是赵梓晏的心头爱了。王青山还想仔细瞧一瞧,但是见着赵梓晏的样子,“给。”把绣囊丢到了赵梓晏的怀里,就这样还了回去,打了一个哈欠,“好了,你也别盯着了,等到回到京都里了,就可以搂着你家夫人,日日**了。”说完最后的话,对赵梓晏笑得暧昧,挤眉弄眼。 听到了好友的话,赵梓晏的手捏着绣囊,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上浮现了青筋,清冷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带着一抹伤痛。王青山并没有注意到,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王青山走后,房间恢复到了宁静。 赵梓晏坐在了原本的凳子上,舒展了右手,那被揉捏成一团的绣囊再次舒展开,红色的绣布,福字是用浅杏色的绣线,乍一看这颜色就俗气的无法往身上带,仔细看那绣纹更是歪歪扭扭,显然绣花的人写字写得不好,让绣出的字更是平平。 那一夜,怎么就喝了大哥送的那杯酒了呢…… 赵梓晏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离开京都的时候,临别时候大哥敬了酒,他从府外回来,刚和朋友喝了不少的酒,作为临别前的践行。等到回府之后,大哥也邀请他喝了一杯酒,那酒中参了药物,等到回到房里,秦锦然过来服侍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和她在成亲两年后圆了房…… 赵梓晏娶了秦锦然不过是为了家宅的安宁,本身对秦锦然并无喜爱之意,故而一直不曾圆房,甚至想过若是之后秦锦然愿意和离,他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作为她的兄长保她一世安宁;若是不愿意和离,那一辈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做不到爱慕,却会敬重。 谁知道,在中了药之后,所有的计划全盘打乱,赵梓晏失去了理智,夜里把秦锦然弄得昏了过去还不曾罢手,一直到泄了出来,整个人才恢复了意识。 床榻上的一片狼藉,秦锦然身上的伤痕,以及她下身那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液,赵梓晏的心中便是怒意和懊恼,那是对兄长无耻的恼怒,对自己自控力的懊恼。 事情已经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赵梓晏也就下定决心这辈子的妻子只有秦锦然一人。面对秦锦然带着怯懦的欢喜,他怎么也无法正视,只是干涩说一句,“我就要出征了,你在家好好保重。” 秦锦然羞涩低头,最后拿出一个绣囊,“我绣的,你在战场上平平安安的,我等你回来。” 秦锦然是无辜的,他面对兄长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毕竟和他成就了好事的是自己的妻子,赵梓晏这一次离京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心里想着这一仗能够打得更久一些,谁知道,刚到了边城,听到了他的名声,对方就不战而降。 这一场战事结束的飞快,他也就只能够再次回京。此时离京都离得越近,一想到秦锦然,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就算是知道了秦锦然是自己的妻子,是他一辈子的责任,他的心底到底是……意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拉男主出来溜达一下 所以不要骂男主是渣渣……其实,男主也很委屈的。 ☆、第24章 忘年交(三) 钱家人以为孙夫人只是兴致来了,邀请秦锦然做客一次罢了,谁知道第二日一早,又是有丫鬟到了庄子上,指名道姓邀请秦锦然去孙家做客。三丫和四丫看着秦锦然的背影,有些艳羡,那可是到孙夫子的家中做客啊……家中只有一个佳娃能够跟着孙夫子读书,她们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今日里便不是习字,而是换作了烹茶,孙夫人说道:“昨个儿见了你的字,你说你还会烹茶,今日里风景正好,最适合在园中品茶。”到了八角亭,早已经准备好了器具,就连长石凳上也铺了软垫,撩起裙摆露出了褚色的绣花鞋,便跪坐在了软垫上。净手、取茶、分茶、洗茶……“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到了最后,孙夫人见着秦锦然斟茶时候素手执壶,淡红色茶汤入了白瓷茶碗里,茶汤在白玉一般的碗内一层层荡漾开来。 见着秦锦然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孙夫人笑道:“单看妹妹这一手的手艺,就知道今个儿这大红袍在妹妹的手中才挥出了香味。”端起杯盏,嗅到清香扑鼻,呷一口,唇齿留香。孙夫人的眼睛一亮,连声赞叹一个好字。之后更是说道:“我姓石,双名菁菁字,我虚长你几岁,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可好?” 石菁菁是读过书的,昨日加上今日里的交谈,秦锦然便发现石菁菁自有自的傲骨在内,常人往往觉得这样的人不好相处,这样的人反而是秦锦然最乐意打交道的,因为心思纯净,相处起来简简单单,当即笑着说道:“姐姐不嫌弃我才是。” 孙夫人笑了,年龄已经过了四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原本因为过于消瘦而显得有些刻薄的面相,也被这样的笑容消融了。昨个儿忘记问钰安的事情了,可被女儿埋怨了一通,今个儿孙夫人不敢忘了,放下茶盏,就询问了秦锦然是否认识钰安的事情。 这个问题昨天花语已经问过了,秦锦然没有多想,此时孙夫人又问了一次,再想到孙茹竹见到钰安的羞态,嘴角微翘,“我并不认识钰安夫子,前一日和钰安在树下交谈,不过是我替他诊脉。” “你还会给人看诊?”孙夫人看着秦锦然,颇为惊奇了。手指摩挲着对月邀杯的白茶碗,划过细腻的瓷胎,“妹妹当真是好本事,不过是数年的时间,便学了不少的本事。” “以前在乡里的时候,就和一位老大夫学过一些,不过没有正经通过书学,不过是口口相传,等到我入了赵府识字之后,才正正经经对着书本梳理。”秦锦然开口浅笑着说,“不过书海无涯,虽然少有所得,还需要精益。” “你都会看什么?”孙夫人兴致勃勃问道,“还有钰安那孩子的病症,你瞧出来了什么?” 秦锦然就细细和孙夫人说了脉象和表征,孙夫人心里早已经把钰安当做自己的半个儿子看待,对钰安的脉象也记得清楚,听到秦锦然说的在理,没听到一处就点头,“看来你看诊看得很好。”又连忙问道:“这失忆之症,你可看得?” 秦锦然摇摇头,“化解脑内的血块,并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做到的,就算是有朝一日化解开来,失去的记忆也不一定会找得回来。” 孙夫人的表情有些失落,随机笑着说道:“早些时候,我夫婿同一位周御医交好,前两年的时候高了老离开了太医署,现在正在外游医,已经休书一封,那位周御医指不定能够治好钰安。”说完之后,又补充说,“钰安的这病,许多大夫都看过了,都看不好,看来还是只能够等周御医了。” 秦锦然笑了笑,按道理孙夫人这样的说话是很失礼的,但凡其他有点名气的大夫,听到孙夫人的话,恐怕心里头都会有些不舒服,若是脾气差的更是会拂袖而去,而秦锦然的回应则是呷了一口茶汤,凤眸微微眯起。她在现代的时候,也算是小有名气,有些瞧见她脸嫩不相信她医术的,也曾当着面质疑她的医术,所以孙夫人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钰安夫子的病我没有把握,不过姐姐若是身上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我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二。”秦锦然放下了茶盏,缓缓说道。 孙夫人笑了,对着秦锦然眨眨眼,“妹妹想是在我身上露一手,不过,可是要让妹妹失望了,我身子好得很。”不过两人既然是姐妹相称,孙夫人撩起了袖子,露出了右手手腕上碧翠的桌子,手腕放在了石桌上,玉石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不过妹妹也可以替我诊一诊。” 食指中指扣上了手腕,拇指轻搭在手背,秦锦然闭上了眼,诊完脉之后就收了手,孙夫人笑着问道:“妹妹,可诊出什么了?” 秦锦然说道:“姐姐是否很少请平安脉?” “那你说错了,每隔上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家人都会请一次平安脉。”孙夫人说道。 “虽然是我预料错了,只能够说那位大夫恐怕对姐姐的病症不够用心,姐姐不妨去天济堂诊一次脉,那里最为擅长的就是给妇人看诊了。”秦锦然笑了笑,“姐姐的病不过也说不上是大毛病,只不过是女子常见的血虚的毛病罢了。” “血虚?”孙夫人有些诧异,之后摇头,“家母生了弟弟之后,就曾血虚,面色蜡黄,十分怕冷,走上几步就要喘一喘,若是坐久了忽然站起来,还容易昏厥过去。这些我可都没有。” 秦锦然点头,“不错,姐姐说的这些确实都是血虚之象,不过不止于此,若是妹妹没有猜错,春日的时候姐姐有时候会有些胸闷,如同针扎一样难受,那位大夫应该是给姐姐开了方子,只是当时是缓解了,第二年的时候依然是胸闷。这方子吃下去应当也有两年的时间了,每年都是春日的时候吃,若是我没有猜错,姐姐今日里还用了那方子。” 孙夫人原本是漫不经心的,此时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就之直立起脊梁,**道:“你怎么知道的。” “姐姐的脉象告诉了我答案,至于说是药方,姐姐不爱熏香,我恰巧嗅到了药方的味道。这药里有一味药材,是极伤气血的。” “照你说,这药方就不应当吃了?”孙夫人眉头微皱,“那大夫说是小毛病,若是吃了身上舒坦些,于是我难受的很了,往往会煎一副药。” 秦锦然说道:“姐姐是不是觉得这两年的冬日一年比一年寒冷?”得到了孙夫人的肯定回答后继续说道,“这便是血虚了,至于说姐姐的胸闷,当真是不打紧,若是姐姐难受,我晚些时候施针替姐姐缓解一二,你看可好?” 原本孙夫人是想要今日的,转念一想秦锦然学医的时候并不太长,既然提到了天济房,不如过些日子在天济房走一趟,就知道秦锦然判断的是否对了。于是说道:“到时候就有劳妹妹了。” 秦锦然离开之后,孙茹竹就找到了娘亲,听到了秦锦然不认识钰安夫子,小嘴撅了起来,“我就说她根本不认识钰安哥哥,还说什么把脉。分明就是像娘亲你说的,寻个接口接近钰安哥哥!” 孙夫人本来是神思恍惚,还在想秦锦然给自己看诊的事情,听到了女儿的话,就说道:“这赵家妹妹,确实是会看诊的。” “啊?!”孙茹竹有些惊讶,“娘,你不是说她原本是村里出身的,之后又入了赵府,去哪里学医呢?” 孙夫人就用了秦锦然的那一套说辞,而后对女儿说了秦锦然给自己诊脉的事情,“她说我身上这血虚之症,十有**是真的。” “那也不一定。”孙茹竹就是不喜欢秦锦然,“娘,不如明个一早,我们就去京里的天济堂,她是真会还是假装,一去诊脉了就知。” 于是,两人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坐了马车去了京都。 这一日秦锦然因为没有人邀请做客,也安安生生在家坐了一天的时间。上午习字,下午看书,到了傍晚时候,只听得窗外呼啦啦风声大作,叶子被扯得哗哗作响,再一看天空也是暗沉沉的,显然是要下雨了。 而此时的从村外回来的马车行的飞快,显然是要趁着下大雨之前,赶回到村子里。孙茹竹的额头抵住了马车壁,想到了天济堂的大夫的话,有些失神。 那位天济堂的王大夫说,母亲的血虚之症并不严重,若是常年给母亲诊平安脉,确实有可能会忽略。交谈之中,无意之中得知给自己娘亲诊断出血虚之症的是一位女子,那王大夫当即眼睛一亮,对秦锦然推崇。 母亲和秦锦然交好,两人以姐妹相称,听到了王大夫夸奖的话,就原原本本把秦锦然看诊的情况说了一遍,还说了秦锦然跟着村里的老者学医,入了门之后识字便是自己温书求精益的事情都告诉了王大夫。 “若是这位夫人愿意,也可以来我天济堂坐诊。”最后王大夫说道。 想到了王大夫主动相邀秦锦然坐诊,孙茹竹的脑袋又碰了碰马车壁。 “你也不怕碰坏了头。”孙夫人拉住了孙茹竹,把她拉入到了怀里,“是不是坐得闷了,等会就到了。” “恩。”孙茹竹闷闷地应着。 要下雨了,钱老汉回来的时间也早了些,听得秦锦然今日里没有孙夫人相邀,从鼻孔喷出一股气,就对自己的婆娘说道,“你看我说的,孙夫人就是好心,见到她客套客套罢了。你还当真觉得孙夫人是诚心待这位二少奶奶,要和她交好?呸!” 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钱婆子赔笑,“我这不是以为她得了孙夫人的看中,谁知道并不是这样。” 既然没有孙夫人相邀,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这饭菜就比不过前两日,就连与孙夫人相邀之前的饭菜相比,也是不如。 听雪见着白菜帮子,一双银牙咬得死死的,因为太过于用力,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了。而听夏也是叹了一口气,“这……” 秦锦然拿起了筷子,“总是要吃的,明天就好了。”毕竟,今天孙夫人和孙茹竹去了京里的天济堂,很快就知道她的所言非虚了! ☆、第25章 问诊(一) 听雪这几日是跟着秦锦然的身边,而听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双秀眉不展,低声叹息道:“明天当真会好?”这才过来不过十日的功夫,这现在吃得还不如府里三等丫鬟的吃食,若是再往后一些,听夏想象不到到时候能吃什么?想到了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若是老叹气,会把自己的福气都叹没了的。二少奶奶现在懂得很多,会有法子。”听雪拉着听夏到一边,说了习字说到了烹茶又说了看诊的事情,尤其是给人看病,想了想索性连那一次是给一位出身不好的人看病的都说了。 听夏听到了清欢两字,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颤颤,语气也有些不稳,“二少奶奶当真是那样的人看诊了?”听夏屏着呼吸等待听雪的答案。 “可不是?”听雪咬着下嘴唇,低声说道:“我是不赞同的。” 这名字一听便是楼里的姑娘,听夏低声道一句,“是啊。”毕竟那可是青楼出身,就算是清倌,一样被人瞧不上。 听雪说道:“二少奶奶说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和我蒙了面,去给那位清欢姑娘看诊。当日里的血流的很多,我帮不上别的什么忙,就是帮忙端水用手帕擦血,然后替二少奶奶擦汗。那一日的水盆里的血的味道让人闻着一阵阵的眼晕,都不知道人流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能够活下来,二少奶奶也说了,是那个清欢姑娘命大,她的小产和旁人的小产不一样,是很容易死亡,最后清欢姑娘能够活下,也是因为命运垂怜。” 听雪的话,让听夏想到了许多,想到了当年自己的娘亲,也是因为小产而去世,她给那些大夫叩头,却没有人愿意随她去给娘亲看诊,娘亲的事情是听夏的心中永远不能够碰触的伤痛。想到了这里,听夏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伤痛,想到了埋藏在内心深处,许久不曾想起的自己的身世。 听夏的娘亲容貌艳丽非凡,曾做过金陵第一销金窟的头牌,曾经风光一时宾客满门,朱唇一点万人尝,花容一展满客惊,等到年纪稍大些时候被一位富庶的商户赎了身,送与了当地的父母官,一顶天青色的小轿抬入了幽深的巷子,听夏的娘亲就做了那官员的外室。刚开始的日子看似宁静,实则也是艰难,巷子里的人都知晓娘亲的身份,瞧她不上,还有些二流子见到她便嘴皮子花花。娘亲只能够闭门不出。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官员被外放之时,当家主母转身就卖掉了母亲,让她重新回到了楼里,而此时母亲也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出了楼亲自去求那位主母,却被污蔑是她的恩客的孩子。母亲只得在楼里安身立命,听夏也自小在销金窟里长大,听夏在楼里小心翼翼生存了五年的时间。 娘亲不愿意让听夏重复自己的命运,她少时和楼里的老鸨同为一批,两人也是相识,小产弥留之际,就用了所有的攒下来的金银,央求老鸨把听夏的户牒改到了小户人家里,并把听夏卖到了外面的人家。那老鸨看听夏着实可怜,最终就松了口,并很快卖了听夏。娘亲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见着听夏不必重复自己的命运,最终闭上了眼撒手人寰。娘亲临终前不曾嘱咐什么,但是前些年耳濡目染得到的话语,被听夏牢牢记在心间。 “你怎么了?”听雪看到了听夏神色怔忡,泪水顺着眼角落下,眼看就要到了覆着纱布的伤口部分,连忙用手帕替听夏擦去泪水,“好端端怎么哭了?二少奶奶不过是一时委屈,和孙夫人交好,日子总是会好的。” 听雪本就觉得秦锦然已经是大户人家的二少奶奶,现在反而要去讨好小小的私塾夫人,还要靠仰仗别人的鼻息过活,心中便觉得委屈不已。 听夏见着自己好了,听雪又难过了起来,少不得柔声安慰,这两人一个原本在府里是处处受排挤,一个现在毁了容心中总有些沉闷,现在跟着秦锦然,日日相处,也渐渐亲密了起来。尤其是听夏知道了秦锦然曾给那位清倌出身的清欢姑娘看诊,心中更是充满了对秦锦然无言的感激,总觉得若是当年娘亲遇到了如同秦锦然一样品行的大夫,或许娘亲也就不会死。 第二日一早,因为昨个儿下了雨,钱家吃饭也吃得要晚一些,孙夫人的贴身丫鬟萍儿撑着伞过来的时候,钱家人正在吃饭,钱老汉倒不在家, 佳娃放下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门口,“我去开门。”雨天路滑,钱婆子也放下了筷子,“佳娃,慢一点!” 钱婆子追在儿子的身后,见着儿子如同炮仗一般,一头撞在了花语的怀里,幸好花语扶住了门,才勉强站住,右手持的一根油纸伞,便滑落在了泥地上。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钱婆子的腿一软,伸手把儿子捞到了自己的背后,自个儿捡起了那把伞,用袖子想要擦去泥点子,谁知道衣袖上别着一根昨日绣花时候忘记取下来的绣花针,嘶啦一声,划破了精致的伞面。 花语口中的“别”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那让人心碎的响声,秀眉一拧,“这是小姐最心爱的伞!”其实这柄伞原先是属于孙茹竹的,因为新买的如意堂的伞,才把这旧伞送给了花语。虽然是旧伞,花语也是极其喜欢这把伞的,最爱的便是那伞面上的斜生的红梅,好不容易下了雨,第一次用伞,就被孩子弄脏,现在更是被划破了!心里头是恼怒得很。 钱婆子听到了花语的话,手一抖,手里的伞即将再次落地的时候,抓住了伞柄,“花语姑娘,我……让人修一修伞面?” “这可是如意堂的伞!”花语说道,“很贵的,每一把都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钱婆子腿软了,当即就跪了下来,“花语姑娘,这……这……我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要是让自家汉子知道自己赔出去十两银子,一想到这个后果,钱婆子的双臂就是颤颤。 花语发出一声惊呼,往后推了一步,原来因为钱婆子跪下的地方正好是一个水坑,随着她跪下的动作,泥水飞溅,落到了裙子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下雨,她没有穿上新裙子,而是穿了这条穿了两年的旧裙子。不过因为伞被毁,心里头是恼怒得狠,“钱婆子,你莫不是以为跪下了,就不用赔银子了?!” 钱婆子不住地祈求,这样的动静传到了内屋,秦锦然收拾好了之后,也和听雪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佳娃石破天惊的一句,“不就是银子吗,我有银子的!” 所有人都看着佳娃,花语冷哼一声,眼神轻蔑,“就你?” 小孩子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大人这样轻蔑的眼神!当即跳脚,“我当真是有银子的!”说完之后就蹬蹬地跑回到了房间里。 花语看到秦锦然来了,憋着口气说道:“我家夫人有请。”见着钱婆子松了一口气,花语的眼睛一瞪,尖声道:“毁了我的……我家小姐的伞,你以为能够不赔银子?” “你凶什么凶!”佳娃此时冲了出来,“给!” 花语不知道佳娃往自己的手里放了什么,生怕是虫子之物,手一松,就见着一个金灿灿的耳钉掉落到了地上,花语一愣,再看手中留下的另一个星星样式的金耳钉。 佳娃捡了起来这金耳钉,“这可是金子,可够赔你的伞了?” 花语伸手攥住了两粒金耳钉,“够了。”她在村子里也看过钱老汉对钱婆子大呼小叫的样子,没指望从钱婆子的手里得到银子,只不过是干嚎两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谁曾想到会在佳娃的手里得到这金耳钉。见着钱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也不管这佳娃从哪里弄来的金耳钉,入了她的手她是没准备还了,就准备离开。 “稍等。”秦锦然说道,“钱婆子,你可知道这金耳钉是从哪里来的?” “反正是我的!”佳娃吼着说道,“这是我家院子,我爹说了,院子里的东西将来都是我的。” 金耳钉从哪里来的显而易见了,钱婆子有些慌张,听到了佳娃的话,仿佛有了主心骨,“这就是佳娃的,或许是从院子里捡的。佳娃弄坏了花语姑娘的伞,正好就把金耳钉赔给花语姑娘了。” 花语听到了这话,把手里的金耳钉抓的更紧了一些,除非再给她十两银子,不然这金耳钉她是不会拿出来的。 秦锦然瞥了一眼花语,没有指望从花语那里拿到这金耳钉,若是没有见到也就罢了,此时见到了这金耳钉,就只是淡淡说道:“我听人说过,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就是不知道若是小时便偷金了,那大时还会偷什么?”像是怜悯一般看了一眼佳娃,“这样的孩子,就算是读了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读书不过是为了怡心养性。”说完之后,就看着花语,“花语姑娘,我们走吧。” 秦锦然跨出了院子大门,而佳娃因为刚刚秦锦然不屑的语气跳了脚,“娘,她叽里咕噜说什么啊!” 小时便偷金了,那大时还会偷什么?从这句话开始便入了钱婆子的心,话语太过于不中听,钱婆子咬牙神色狰狞,“管她做什么?!”语气是难得的愤怒,秦锦然的话萦绕在她的耳边,“这样的孩子,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呢?”像是深深的烙印,刻在了心底! 很久以后,等到佳娃也长大有了妻子,村子里发生了一桩丑事,钱婆子那时候也垂垂老矣走不动路,才发现,秦锦然说得那句长大之后会偷什么也有了答案,那就是偷人啊…… **************************************************************************************************************************************** 此时的花语走在前面,秦锦然跟在身后,花语握着那金耳钉,手心里有些濡湿,她有心想要问秦锦然为什么不从她的手中讨要这金耳钉,又担心自己一旦问出口了,就要把金耳钉还给秦锦然,便一路上是沉默不语。 秦锦然很快就见到了孙夫人,孙夫人笑着迎过来,“昨个儿我去了天济堂,之前曾听过天济堂的名声,昨日里去了才知道果真是不同凡响。” 说到了天济房,就想到了那一日见到的悲天悯人的王大夫,还有那愤慨瞧不起清欢姑娘的肖大夫,秦锦然抿唇浅笑着:“今个儿我正好也带了银针,若不然我替你施针?” 孙夫人笑着应了,“若是往年,我这个时候还是要吃药的,妹妹说了我这血虚之症是因为药引起,我也就停了药,这会儿身上正难受,就麻烦妹妹了。” “姐姐客气。”秦锦然说完之后,就让听雪把随身捧着的那医药箱子放置在了桌子上。 “我说你带着的这丫头怀里捧着这样的一个箱子,原来是药箱。”孙夫人又有些好奇,“你这巷子里放置的是些什么?” 秦锦然便打开,一一告诉了孙夫人,孙夫人瞧着秦锦然手里的这箱子并不名贵,自己给女儿打嫁妆,还留了一小块儿的酸枝木,正好可以送给秦锦然做匣子。孙夫人看着里面的小瓶颇多,心里盘算着这匣子如何做得比秦锦然手里的这个更好一些,可以在内打几个空匣放置那些药瓶。匣子两侧装上长带,可以让听雪那丫头背在身后,越想,孙夫人就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姐姐?” “房间在这边。”回过神来的孙夫人就引着秦锦然去了自己的房间。 正卧里淡淡的茉莉花的芳香,熏香的端部上青烟寥寥盘旋而上,越往上走那烟色就越发淡薄,带着缥缈的禅意,房间装饰典雅,墙壁上贴着琴还有意境典雅的画卷,多宝阁上有些空空荡荡,放了一串红彤彤的珊瑚珠子罢了。 展开了蝶戏牡丹的屏风,秦锦然准备施针的时候,房门却打开了,站在房间门口的正是孙夫人的闺女孙茹竹。 听到萍儿面色为难说小姐不肯走,孙夫人已经褪了外衣,内里着的是雪白的亵衣,面色一沉看着女儿,“胡闹。” “女儿也是挂心您。”孙茹竹有些委屈,“娘,我就陪着你,保证不耽搁了……秦姨的事。”秦姨两个字,不光孙茹竹说的是别别扭扭,秦锦然听起来也是觉得有些怪异。 不管孙夫人说什么,孙茹竹都扭得跟扭股糖一样不肯离开,最终孙夫人只能够妥协,“妹妹,你瞧这丫头……” 病人家属放心不在是在成长不过的了,秦锦然说道,“孙姑娘坐在一边,不要说话,不要走动就好。” 孙茹竹就留了下来,看着娘亲褪了衣衫,只着天青色的肚兜,忍不住脸一红,自从大了之后就没有和娘亲一块儿洗漱,娘亲的身子消瘦,胸前却颇为丰盈,孙茹竹只是瞧着娘亲褪了亵衣,便觉得面红耳赤,听着秦锦然说道:“肚兜也要去的。” 孙夫人有些犹豫,“能不能不解开。” “那就解了带子。”秦锦然的手指比划到两乳之中的那一点,“这里露出来就好。” 孙茹竹松了一口气,若是全褪了,那她当真是待不下去了。 用右手拇指持针,指腹紧靠针身下端,当食指用力向下按压时,中指随之屈曲,将针刺入,秦锦然的动作很快,仿佛已经给人针灸过千百次了,如果不是指尖移开时候的银光闪闪,她看上去就像是在用轮指奏琴一般。虽然没有声响,却带着自有的韵律在内。 等到孙茹竹反应过来的时候,娘亲的胸前已经布满了银针,孙茹竹此时从未见过针灸,见着细如牛毛的银针便觉得眼晕。 “若是难受了,转过身不要看。”秦锦然对孙茹竹说道。孙茹竹不肯扭头,只是等到觉得瞧着难受了,瞧瞧低头,而后再抬头看秦锦然每隔一阵便要捻动那银针,这就叫做醒针,到了最后,秦锦然收了针之后,对孙夫人说道:“是不是好多了?” “当真是如此。”经过秦锦然的提醒,孙夫人也发现胸腔没有以往的沉闷感,眼眸里闪现出喜悦,“妹妹果然是神医。” 秦锦然失笑道:“称不上。” “哪里的话。”孙夫人笑着说道,“妹妹你累不累?若是不累,不如替我女儿也诊上一脉。”孙夫人自从去了天济房,从王大夫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确有血虚之症,就先前那位大夫请的平安脉的脉象就不放心了,想要让秦锦然替全家都诊上一脉。 孙茹竹一开始对秦锦然是有些不服气的,见着秦锦然持针的时候,便觉得她周身的气质凌然一变,那是一种握住了手中的针,便胸有丘壑的感觉。这样的气度让孙茹竹心折,加上娘亲也确实好了不少,一双美目好奇地在秦锦然身上逡巡。 一个被人瞧不上的乡村农女入了高门大宅,却能够自己学会了烹茶、习字还有医术,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赶到了庄子里,并且在这样简陋的庄子里还能够怡然自得。孙茹竹抿了抿唇,忽然对秦锦然被近乎驱逐一般赶出赵府有些好奇,虽然容貌不好看,这样的气度也当得赵将军的妻子,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呢? 这样想着,孙茹竹也就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茹竹!”孙夫人的眉头皱起,呵斥女儿。 “没关系的。”秦锦然笑了笑,她的这些事情自己不好开口,孙茹竹问了,是一个好机会,坦白了秦锦然有把握获得孙夫人的怜惜。她得了孙夫人的友情和怜悯,也就能够让她行走自如。在安稳了胎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秦锦然一边把银针插在针带里,一边说了婚姻的由来,婆婆是如何瞧不上自己,加上这一次夫婿立了功,就想要休离自己。 秦锦然说到了这里的时候,孙家母女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显露出来的惊讶表情如出一辙,让人不由得感慨果然是母女,秦锦然笑了笑,又说了触柱失去记忆的事情,最后说道:“婆婆想要休离我这件事情,按道理是家丑,但是我和姐姐有些缘分,侄女问了这个问题,我不想欺瞒。” 听了秦锦然的故事,孙茹竹的表情是十足的怜悯了,小声地说:“秦姨过得真不容易。” ☆、第26章 求诊客 孙茹竹经过这一次,彻底去了对秦锦然的恶感,秦锦然同自己母亲交好,算是自己的长辈,秦锦然失了记忆,岂不是和钰安哥哥一样,加上又会医,所以那一次才给钰安夫子看诊。孙茹竹去了对秦锦然的恶感之后,便绕在秦锦然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是不如晚些时候让秦锦然再给爹爹和钰安哥哥诊脉,这让孙夫人都有些头疼,扯住了女儿的手腕,“你消停些。” 秦锦然抿唇一笑,眼眸也弯起,“无事。我瞧着孙夫子的气色很好,晚些时候诊上一脉就知道了,至于说钰安夫子,先前诊脉了,还来不得开方子。” “那方子给我,我给钰安哥哥抓药。”孙茹竹连忙说道,“或者等到天气好了,地面不难走了,秦姨和我一块儿去京都,我们给钰安哥哥抓药。” 秦锦然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柔声道:“好。不过能不能治好,这件事情当真我不清楚,毕竟我现在好了,失去的记忆也不曾回来。” “总是要试试的。周老御医也不知道交游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孙茹竹快言快语,“周老御医回来之前,你不如替钰安哥哥治一治,说不定就好了,免得等着也是等着。” 孙夫人被女儿的话说的有些窘迫了,手指点在了女儿的额头上,“她小孩子心性,说话总是不经过脑子。” 秦锦然倒是理解,夫妻人到中年才得了一女,聪明伶俐,自然是捧在手心里的。 秦锦然此行得到了明日里外出去京都的一个机会,心中已经是满足,谁知道准备离开孙家之前,又被孙夫人拉住了手,塞了一锭银子,孙夫人不等着秦锦然拒绝,就说道:“你给人看诊,那便是女大夫,又提我全家请了平安脉,这十两银子是给你的诊金银子。”说完就笑了,“其实我还是占了妹妹的光,妹妹要给钰安开药,每隔三日就要替我针灸一次,若是轮到旁的女大夫,恐怕没有二十两银子可拿不下来。” “只是针灸,钰安夫子原本也就帮了我的忙,用不了银子的。”秦锦然摇头推辞。 孙夫人把银子塞回到秦锦然的手中,“妹妹,钱家老汉的性子我也清楚,这银子又不多,你收下之后无非是当个打赏钱,或者是有时候馋了,给那钱婆子一些钱,让她替你做菜做得好些。钱家只有钱老汉和那佳娃生得壮实,几个丫头还有钱婆子自己,都是过于消瘦。妹妹不是说家里还有一个丫鬟受了伤吗?留下给自己补补身子,也让那丫头补补,也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秦锦然最终收下了这银子。 听雪的心中总是有些淡淡的惆怅,这十两银子在她的心中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打赏的意味。秦锦然瞧出了听雪的那点小心思,对听雪说道,“在落魄的时候,总是要学着低头。你瞧低头也有学问,我不想在庄子上受气低头,那少不得就要在旁人低头。孙家人都读书,心肠也不坏,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听雪还在心中琢磨秦锦然的话,秦锦然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微微有些诧异,这可是刚下过了雨,路面湿滑泥泞,怎会有人现在骑马来到这里?眺望过去,便见着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的是鸦青色的长袍,被风灌得满满的,长发用玉冠松松梳拢,整个人带着不羁的风流之意。 “夫人请留步。”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马的鼻息喷在离她并不远的地方,马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人,逆光之中给他整个人都染上了金边,单手抓着缰绳,狭长凤眸带着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这位夫人,请问,赵府的庄子该往哪里走?” “前面不远就是。”秦锦然手指一指,前方不远处就是赵家的庄子了,指完之后想到,钱家人显然不像是认识这样的人,那么来找的就是自己? 秦锦然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是来寻我的?我现下便住在那庄子之中。” 男子笑了,慵懒的凤眸里闪过趣味的光芒,慢吞吞说道:“也是,夫人身上的料子虽然不是上好,也是村里难得,是我着了眼,没有认出来夫人便是赵二少夫人。” “不知公子找我有何贵干?”秦锦然问道。 男子挑挑眉,并不下马,只是对秦锦然说道:“跟我走了就知道了。” “公子说笑了。”秦锦然嘴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如何跟公子走?” 男子慢吞吞说道:“真是麻烦,我是替清欢来求诊的,上次下了江南一趟,回京之后才发现清欢差点香消玉损,我一番打听才知晓是二少夫人救了清欢,虽然也有御医看诊,清欢却想要请你替她看诊。我已说清楚了,走吧。” 秦锦然瞳孔微缩,原来竟是养着清欢的那人,“你让我随你入京?恐怕不行。我那一日替清欢姑娘看过了,按照我留下的滋补方子,应是无碍,随意请个大夫就是了。” “赵家人我已经打过了招呼,你既然不放心…”男子翻身下马,“本王就陪你走一遭。” 本王两字一出让秦锦然想到了此人是听雪曾说过的当今圣上的幼弟,永安王爷。此人容貌俊美,性情放荡不羁,生平乐事便是醉卧美人膝,因为先帝在世曾直言愿为闲王,永奉君恩。让先帝哭笑不得,知道小儿子志不在此,便赐予封号永安,当真是个不掌实权的闲王。永安王爷的府邸是东城区最大的,当年先帝的恩宠实在有先见之明,府邸里是环肥燕瘦的美人。永安王爷的贵妾小妾通房和不知名的美人一大堆这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同样出名的是永安王爷并无正妻,皇太后最为宠爱幼子,一心想要替儿子寻一个身世般配的美人儿。 “给王爷请安。”秦锦然和听雪就俯身。 “起来吧。”永安王下了马,把缰绳拽了拽,让马上前,之后就把缰绳丢到了在一边的听雪。秦锦然见着马的鼻息喷在听雪的耳侧,那丫头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秦锦然伸手拿了缰绳,“走吧。” 永安王见到了秦锦然的动作,眉头挑了挑。 到了钱家的庄子,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见到了王爷就打千,之后对秦锦然说道,“奴才过来的时候,夫人是有吩咐的。” 永安王颔首,秦锦然挪步到了一边,听着小厮又轻又快说道:“二少奶奶跟着王爷就是,若是时候晚了,在京里头对付一夜,第二日再回来就是。还有夫人让我吩咐一声,不要什么香的臭的都救,连累了府里头的名声,就直接送休书。这一次既然是有王爷,倒也罢了,下次不要再闹到府里头了。” 秦锦然听了这话,尤其是休书二字,只觉得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心脏,身影一晃,面色也是惨白身上汗涔涔。秦锦然勉强平定了心神,见着小厮明显还有些话藏着,就拿出了一小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有劳了,这次娘在府里头很生气?” 小厮得了银钱笑了笑,“夫人知道了是欢天喜地,就是大少奶奶说了句那样的人也能够救?夫人的欢喜就淡了,不过,总得和王爷攀附上,总是好事一件,三年后大少爷再次下场说不定就用的上。”说完之后对着王爷那边用小指悄悄比划,“那位姑娘可是王爷的心头好啊。就算是现在也知道是楼里的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看着秦锦然的目光就有些热切了,永安王虽然是闲王,但是却是当今皇太后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圣上性情仁厚,待这位幼弟也是厚待。 秦锦然被小厮热切的眼神看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没有休离的危险便好,只是听着小厮转述赵夫人威胁的话,便心悸不止,若是真的被休离…秦锦然叹息一声脚步有些沉重,往王爷的跟前走去,轻声问道,“王爷可要进内喝杯茶水?” “不必。” 秦锦然并不意外永安王的回答,她不过是客套一声,两人向着村门口方向走去。 到了村门,早有两辆马车侯着,两辆马车华丽非凡,更有两位穿着锦衣的侍卫,腰间别着华丽刀鞘,见着永安王,便上前行礼,又对着秦锦然行礼。 “走吧。”永安王自上了马车,秦锦然上了另一辆靠后的马车,这马车内部也是别有乾坤,软垫锦被,巧笑嫣然的侍女还有汩汩烧开了的热水。 “二少奶奶,喝点茶润润嗓子。”侍女笑着说道。 马车的减震性也极好,虽然昨日下了大雨,马车行驶得却很平稳,若不是见着瓷杯里头的碧绿茶汤泛着浅浅涟漪,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马车在驶动。 秦锦然慢慢合拢了眼睛,马车里是一片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日入v,入v当天3更。 入v之后我要振作起来,努力日更! ☆、第27章 诊清欢 第27章诊清欢 最终到了清欢姑娘所住的宅子,却和上次是不一样了。上一次的小巷悠长而狭窄,往来的孩童穿着细棉布衣裳,那些饶舌的妇人也是如此。这一次的巷子往来者多是绫罗绸缎在身,女子多围着轻薄帷幕,男子形容神色匆匆小厮跟在身后。 到了拐角院门口,秦锦然下了马车,永安王身侧一个柔美侍女伸手推开了门,秦锦然也小步上前跟在了永安王的身后,才一进门,见着了上次的那个麻脸丫鬟小玲。 小玲见到了秦锦然,嘴角翘起,欢欢喜喜道一句,“夫人到了。”从听雪的手里拿起了药匣子,“我来吧。” 永安王爷的脚步不停,径直走入了这小院。秦锦然和听雪走在身后,刚到了院子里,就见着一个靠窗而坐的姑娘。 上一次见到清欢姑娘的时候,就像是雨打蔷薇,今日里虽然因为失了血依然是面色苍白,少了那种凄凌的美感,而若雨后初霁。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只斜插一根老银梅花簪,着丁香色的瑞草云燕褙子,斜靠在软椅上,露出清浅笑容,笑容从唇边漾起,一直到潋滟如波眸子里。 首先站起来,扶着墙走了出来,“王爷。” 永安王伸出臂膀搂住了清欢,眼底的浓情蜜意浓郁的几乎化不开,“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一直躺者身子骨都要发硬了。”清欢浅笑着,半偎依在王爷的怀中,对着秦锦然颔首,“大夫。” “你替清欢看看。”永安王搂着清欢姑娘就往里面走。 “王爷,你出去吧。”清欢见着永安王不肯出去,秀手微微一推,“我想询问赵夫人一些事情。”白净的面颊上浮现了红晕。 秦锦然给清欢姑娘看诊,因为失了血,底子有些差,不过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清欢姑娘拿出了一锭金子递给了秦锦然,“小玲那丫鬟不知道我攒的钱放在哪里,她哪里不过是一些零碎的银子,这是上一次的看诊费用。夫人莫要推辞,我托人打听了,夫人在赵府的状况并不太好,有了银子傍身,总是不怕的。更何况这银子,也是将来请夫人附照一二的。” “这话如何解?”秦锦然抬眼看着清欢。 “我想请夫人替我调养身子。”清欢开口。 秦锦然把金子塞回到了清欢的手中,摇了摇头。 清欢的神色浮现了一抹黯然,“我今后当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你原本身子就不好生养,加上上一次小产掏空了身子。”秦锦然摇摇头,“我是没有办法的。” “这样也好。”清欢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样扑棱,喃喃自语,“其实有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就是想着若是今后有人陪着自己罢了。”抬眼把银子递给了秦锦然,“不过,夫人也收下了,今后我还想劳烦夫人替我请平安脉。我虽然身份低贱,这个巷子里谁也不会追究谁,夫人带了面纱过来就是,不会有人追究夫人究竟是哪家的。” 秦锦然通过清欢这才知道,这小巷子不少高官子弟或者是富庶人家在这里养了外室,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有其他人家住在这里的,随着安置的外室越来越多,那些人家的妇人便不肯出入这巷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被人误会成外室,这如何肯?渐渐的,原本的住户就搬出了这巷子,成了真真正正的养外室的巷子。至于说,为什么清欢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安置到这里,是因为原本永安王喜欢的美人都会带回到府里,实在是因为清欢的身份过于低微,才安置到外头。这一次永安王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知道了这巷子,就把清欢安置到了这里。 清欢诗词书画无一不精通,又是京都里有名的花魁,若是有心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那当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秦锦然看着清欢浅笑,心里想着若不是被卖到了楼里,这样的美人若是闺阁中的少女,恐怕会被求亲的人踏坏了门槛。虽然清欢求医的心情恳切,秦锦然仍然是摇了摇头。 清欢如雾一般的眸子里浮现了一抹失落,“是我强求了。” 秦锦然见着清欢如此,便说道:“是我早晚要离开京都的,若是我在京都里头的时候,自然可以替姑娘看诊。” 清欢有些惊讶,“夫人?” 秦锦然摇了摇手指,一想到自己要离开,心脏就隐隐作疼,按了按胸口,“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留在京都的日子,若是清欢姑娘愿意,我可以每隔三个月或者半年的时间来给姑娘看诊,清欢姑娘看着给银子就好。” 清欢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听到了秦锦然的话之后,眼睛亮了,原来秦锦然也打着离开赵府的念头?心里藏在最深地方的念头在蠢蠢欲动。清欢仔细看着秦锦然,清欢知道自己的出身太差,就算是便个身份入了王府又有何用?永安王最是风流人物,今日里她清欢是王爷的皎皎明月夜,明日里可能就是那浑白的死鱼珠。清欢对自己的命运想得通透,还不如趁着热劲儿得到永安王的一些钱财傍身,等到王爷过了新鲜劲儿就离开,但是秦锦然为什么要离开赵府?看着干瘦的秦锦然,还有打听出来的婚约,清欢有心要帮一帮秦锦然了。“恩,便按照夫人说得,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夫人方便的时间过来寻我就是。夫人,我这里有一盒自己调的桃花玉露。”清欢站了起来,慎之又慎从香木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瓶,“每天用温水冲服一勺,可以让身子变得白皙细腻。”拔开了塞子,馥郁芬芳的桃花香味沁人心脾,“我仔细瞧了夫人生得并不差,只是面上的肌肤有些黑黄,这玉露连吃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让夫人容颜姣好。赵将军若是见着了夫人,定然是挪不开眼。” 虽然以色待人,色衰爱弛。但是容颜鼎盛之时,总是能够得到夫婿的垂怜的,趁着那时候生下一男半女也就能够在赵府立下脚跟。秦锦然那一日的出手相救,清欢是感激秦锦然的,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情况下,秦锦然同自己相交,态度淡然不见一丝一毫的轻视,也不见鄙视。 秦锦然是不想接过这玉露的,谁知道双臂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接下了玉瓶,“用了玉露,我也能够变得漂亮?”声音更是陌生。 清欢何其敏锐,秀眉微拧,总觉得秦锦然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不过点点头,“恩。自然是可以的。” 触不及防,秦锦然的脑海里出现了陌生的画面,端坐在新房之中,她很是不安,掀开了盖头的时候,看到了玉树临风的赵梓晏,双目相对,她的眼里是惊艳,赵梓晏神色不动。 得到了秦锦然最后的执念,若是她能够生得美丽,又有学识,是不是就能够得到赵梓晏的另眼相看? 秦锦然的身子一轻,看到赵梓晏和秦锦然成亲的画面,用尽了那原本秦锦然最后的执念。她完成她的执念,而她也不会再纠缠。 秦锦然睁开了眼睛,对面的清欢有些好奇,就听着秦锦然镇定地说,“我怀孕了,这能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了,入V之后男主也就回京,是男主和女主的戏份了。 ☆、第28章 1.1 清欢一愣,“恩,可以的。没什么影响,我的里面用的是桃花,如果你没有闻不得花,可以吃桃花饼,那就没事儿的。”清欢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秦锦然的腰腹上,她怀孕了? “我知道了。”秦锦然垂下了眼眸,今日里和清欢交谈,引出了原本秦锦然最后的一点执念。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漂亮一些,和其他的名门闺秀一样。她会完成原本秦锦然的执念,变得漂亮变得优秀,但是重新和赵梓晏在一起,她恐怕做不到。 在秦锦然的心中,赵梓晏是一个愚孝之人,家中有母亲偏宠赵梓学,赵梓晏却依然遵从了母命娶了原本的秦锦然,另外,既然娶了就要善待她,但是他却做不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让原本的秦锦然在赵府里处处难行,甚至落到了最后明明有了孩子,却差点被用无子这个罪名扫地出门。 秦锦然想到了这里,勾唇讥笑,若是那赵梓晏和民国鲁迅一样,娶了原本的秦锦然却至始至终不曾碰她,她还能够高看一眼。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清欢看到了秦锦然的唇边的讥笑,心里头一跳,仿佛刚刚一瞬间秦锦然就完成了蜕变,身上无形的枷锁解开了。清欢的目光落在了桃花玉露上,或许就是因为这桃花玉露,清欢心里想着,秦锦然显然是十分看重赵将军的。 清欢的眼底划过一丝的茫然,如果真的看重,为什么之前的话语里又有离开之意?这样想着,口中说道,“这一瓶桃花玉露是不够的,不过剩下的我放在冰窖里,你现在先拿回去一瓶,若是吃完了,让人来取就是。” “谢谢。”秦锦然说道。其实她手里也有美容养颜的方子,只不过有些药材难得,不是她现在能够买得到的,就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情,等到孩子生下之后再说。此时清欢姑娘既然给了桃花玉露,是可以用上一用的。 清欢笑了,长睫闪了闪,“不过是一桩小事,夫人于我是有救命之恩的,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方子,到时候再给夫人调养。”秦锦然是她的救命恩人,桃花玉露虽然制作的难得,送给恩人她却并不心疼。 两人相视一笑。 永安王爷扬声问道:“清欢,可说完了话?” 秦锦然站起身子,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对着永安王爷行礼,“王爷。” 永安王并不看秦锦然,而是说道,“刚刚灵溪打发人过来,说是要晚上喝酒,本来说晚上在这里陪你,现在看是不行了。你好生养着身子,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打发人来找我就是。” 清欢含笑点头。 等到送走了王爷,秦锦然也提出了告辞,清欢并不挽留,只是吩咐秦锦然桃花玉露用完了之后,再和她取一些。 “桃花玉露是什么?”等到离开了巷子之后,听雪问道。 秦锦然说道:“清欢姑娘调制的养颜的玉露。” 听雪不喜欢清欢,又觉得这桃花玉露说不定会让二少奶奶变得更好看些,神情有些纠结,最后说一句,“下次吃完了,我来替二少夫人去,就说是自己调的,不要说是清欢姑娘送的。” 又往前走了一些,秦锦然就取下了帷幕,应了一声,“恩。” 中午饭都没有吃,就被拉上了马车,这一会儿秦锦然也不急着回去,雇佣的马车可抵不过永安王爷那马车舒适,首先找了一家客栈把药箱放置到屋内,就和听雪寻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店铺,吃过了饭之后,坐在摊位上,金色的阳光斜晒,整个人都泛着暖洋洋的倦意。 “二少奶奶若是困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 “不用。”秦锦然摇摇头,“我歇一会儿,等会我们逛一逛。” 除了书之外,秦锦然也没什么好买的,两人走得累了,恰巧听到了惊堂木一拍,秦锦然看着台上一位儒衫老者,中气十足,“这电光火石之间,赵将军拎着手里的长刀就上前。那突厥老儿长啸,‘来得好!’而赵将军手中长刀在空中舞得是呼呼作响,斩向了对方的马匹前蹄!这马失了前蹄,悲鸣一声,就跪下也摔下了身上的突厥老儿,赵将军手中长刀指向那突厥老儿,‘你输了!’”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说到那赵将军的精彩处,所有人都喝一声彩。 听雪的小脸涨得通红,“二少夫人!这说的是二少爷呢。” 说的是赵梓晏? 秦锦然抬头看着这间叫做东来客的茶楼,就走了进去,“我们进去坐坐。” 要了二楼的雅间,要了一壶乌龙茶,两人就坐入了雅间,这位老者,讲得是赵将军上一场的战役,声音洪亮,语气也是阴阳顿挫,秦锦然伴着他的讲述,喝了半壶的乌龙茶,刚开始秦锦然还看着那位老者,之后就目光就时不时在隔壁房间的一位姑娘身上逡巡,她一位穿着粉色襦裙,外衫罩着鲜红色如意纹半臂,乌压压的发髻里缀着圆润的珍珠,一枚金乌衔红宝石的发簪歪在耳廓附近,面容妍丽,年岁看上去刚刚及笄的年岁,她听着那儒衫老者的话,表情有些痴了,“小雅,你说赵将军是不是真的生得很好。” 那个叫做小雅的丫鬟未见其人,只听其声,低声说道:“小姐,奴婢也不曾见过的。” 这叫做东客来的茶楼设置很是有趣,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房间,而是绕着圆形的长廊的小隔间,面对台中说书人的方向开了小窗,秦锦然坐在这里听说书人说话,隔壁那个姑娘也是如此,似乎对说书人的话很感兴趣,半个身子都伸出了窗外,也就让秦锦然瞧见了她的样子。 小雅又接着说,“小姐,往里面坐一些,过两日,就班师回朝,到时候小姐自然就可以见到赵将军了。” “你这丫头,我说你怎么天天跑出宫,原来是为了梓晏。”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秦锦然敏感地捕捉到出宫两字,看了一眼听雪,此时听雪正仔细听楼下说书人说赵梓晏的故事,并没有注意到隔壁在说些什么。那说书人正说到高·潮,听雪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手捏成拳,很是激动。 “哥,你认识赵将军?”女子的声音娇娇俏俏,像是在和兄长撒娇。 “好了好了。”男人说道,“你要是崇拜他,等到他回来了,不就可以见到。” “哥哥,你同我说说,他好不好相处,是个什么样的人?” 声音越来越小,原本这里就是吵吵嚷嚷的,秦锦然就再也听不到了。 此时那台上的老者最后一声惊堂木响起,继而是笑容满面地说,“三日后,赵将军就要回程了,到时候诸位便可亲见着这位英雄了。” 听雪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看着秦锦然,目光闪闪,“二少爷要回来了?!” 听雪的声音大了些,秦锦然对着听雪摇了摇头,瞧了一眼隔壁,低声说道:“回来了就回来了。” “二少奶奶,二少爷回来了是好事啊。”听雪以为秦锦然没有明白,就连忙说道,“我们不必在庄子里住了,不必看那个钱老汉的颜色了。” “不是。”秦锦然摇摇头,“晚些再说。”站起身子,把手中茶盏里的乌龙茶一饮而尽,“走吧。” 两人刚出了门,就见到了一位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对秦锦然行礼道一句,“我家小姐想请这位夫人喝杯茶水。” 秦锦然不想生事,摇摇头,“不必,我也刚刚用过茶了。” 那丫鬟甜甜一笑,见着提到了小姐相邀,秦锦然并不愿意赴约,就抬出了公主的名头,“夫人,不必紧张,我家公主很是仰慕,听到了这位丫鬟提到了二少爷,便想见一见。” 听雪站在秦锦然的身侧,听到了那丫鬟的话,心中一紧,眼神是惴惴难安。 既来之则安之,秦锦然让那丫鬟带路,自己则是带着听雪走在那丫鬟的身后。 推开门之后就见到了贵气逼人的一男一女,女子就是刚刚见过的,秦锦然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身上,他生得和永安王爷有些相似,一双长眉下含情桃花眼,不过不同于永安王爷的恣意风流之意,这位则是要严肃正经的多,玉冠把长发梳拢得整整齐齐,身上是玄色直缀,用银线在长袍袖上绣上了纹路,华贵非凡。 “给太子、二公主请安。”秦锦然对两人福身,那个来请自己的丫鬟就叫做小雅,这一男一女便为当朝太子和二公主。 见着了皇室中人,秦锦然就难免想到了自己了解到了大齐的几位皇帝。 齐朝到现在一共历经了三代皇帝,现在则是第四代皇帝。太和帝打下江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这样的帝王最适合的便是打江山,在位三十年,将前朝的地盘几乎扩大了半倍,并且让周边小国高丽、倭寇成为大齐朝附属国。瑞仁帝是一位适合守成的帝王,在位二十年,开海禁,崇文尚武,让整个大齐朝勃勃生机。通过开海运,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同时为了培育文才之外的人才,除了书院之外,在京城中开设五院培育术数、兵术、医术人才。瑞仁帝王唯有一点不好,便是女色上,广纳后宫。第三代皇帝是景义帝,在位时间是最长的,足足有四十二年,因为瑞仁帝的缘故,这位景义帝只有一妻,皇后之位为皇宫里的一位女官,帝后闺阁当中便是博学多才的女子,成为了皇后之后,致力于改善了女子的地位,男女大防便在此时大大弱化了,因为景义帝的在位时间长,到了晚期,京中的四院已经皆有女子入学。 “起来吧。”太子说道。 秦锦然应了一声,现在的皇帝是昭德帝,他受到父亲和母亲的影响,同样只有一位皇后,皇后生下了一位太子两位公主,大公主已经嫁人,现在的这位就是二公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V了,第28.29.30三章,每章发10个红包, ^_^先到先得啊。 ☆、第29章 1.2 “你说赵梓晏你家的二少爷?”二公主眼睛亮闪闪的,问道,“那你是谁?” 秦锦然看着二公主的少女羞态,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一叹,她的答案要让这位二公主失望了,“我是他夫人。” “这不可能。”二公主站了起来,眼眸之中有愤怒的焰火在跳跃,“你胡说!”她的手指几乎就要指到秦锦然的鼻尖。 秦锦然伸手拨开了二公主的手指,“我就是赵府的二少夫人,秦氏。” 太子揉了揉眉心,微微皱眉,“月嵘。” 二公主月嵘跺了跺脚,眼圈都有些发红,她怎的从没有听过赵梓晏有过娶妻?“哥,是她胡说对不对?我来听说书,怎的没有听过。” 忽然二公主的身子就一僵,因为此时听到了外头的弹评响起,说的正是当年赵府老爷如何与秦家人定下婚姻的事情,而最后守了诺言娶妻的正是赵府的二少爷赵梓晏。这位和之前的老者不一样,并不是循循道来,而是开头的时候说了最终的结果,再把曾经发生的事情掰碎了一点点说出来。 二公主的一颗芳心都要碎了,“太子哥哥。” 太子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梢,“好了,也该回去了。” “不。”月嵘公主倔强地抬头,“我还没有听完弹评,我要听完了才走。” 太子看了秦锦然一眼,按道理秦锦然还在这里,就听着关于她的弹评是十分不妥当的,不过太子也有些好奇秦锦然的反应,此时就坐了下来。 “谢谢。”秦锦然虽然已经喝过了茶,仍是接过了茶盏,呷了一口。不同于她选的最便宜的乌龙茶,太子和二公主选择的是极品大红袍,入口的醇香和回甘,从心底熨帖,原先微微颦起的眉头也如同杯中茶叶舒展开来。 太子看到秦锦然的作态,高看了她一眼,妹妹的心性单纯,那点对赵梓晏的遐思在短短的相处时间表露无遗,这一楼正说着她和赵梓晏成亲的事情,她却泰然自若,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 月嵘听着那下面的故事,泪水渐渐润了眼睛,为什么不是那个赵梓学娶了秦氏,为什么反而让做弟弟的赵梓晏先娶妻?背对着房间里的两人,用手帕蘸了蘸泪水。小雅站在月嵘公主的右侧,看到公主的样子,心中焦急也是无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刚开始的故事和听雪说的还差不多,等到说到自己父亲亡故,进入到赵府的时候,就开始跑偏了。 秦锦然听到了议论把自己描绘成有才有貌的女子,虽然出身乡野,却也读过书,才会在赵府上的时候,和二少爷赵梓晏一见钟情。两家既有婚约,也就让赵梓晏娶了秦锦然。赵府的夫人很是和气,而赵家的二少夫人和赵将军两人也是伉俪情深。秦锦然的嘴角抽了抽,抬眼看到太子也是面容带着笑意,尴尬地呷了一口水。 看到了太子的笑容,秦锦然又觉得有些好笑,这楼下恐怕把赵梓晏和自己编排成了话本中的才子佳人了。如果不是说的是自己,她恐怕觉得故事里的赵将军当真是人生赢家,对外是建功立业,对内有贤妻美眷。父母也是皆是开明之人,不然为什么赵梓晏对那秦锦然一见钟情了,原本是赵梓学同秦锦然的联姻换成了赵梓晏和秦锦然。 颠倒是非的让人觉得好笑,秦锦然的嘴角往上翘了翘。 太子见着秦锦然的样子,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趣味,呷了一口茶水。 月嵘公主也品味出来了不对,气势汹汹站了起来,对秦锦然说道:“娴雅聪慧?绝代佳人?伉俪情深?”只是她红了的眼圈削减了她身上的气势。 秦锦然不觉得有些莞尔,打趣自己说道,“以讹传讹罢了,今日里公主也见到我了,哪里有绝代佳人的影子?” “那你怎么会和赵将军定亲,而不是那个赵家的大少爷,是不是你住在赵府的时候,勾……” 二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厉声呵斥,“月嵘!”放下茶盏,神情更是肃穆,“你给我闭嘴。” 平日里太子哥哥是疼爱自己,性情也是温顺平和,但是每当太子哥哥这样说话的时候,就说明他真的怒了,月嵘闭着嘴,眼圈更红了。 太子对着秦锦然说道,“舍妹无状,见笑了。”说完之后竟是代妹妹对秦锦然长揖。 当今太子给自己赔礼?秦锦然可经受不住,“不碍事的,二公主若是感兴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不是什么绝代佳人,甚至大字都不识几个,赵家的大少爷看不上我,府里是鸡飞狗跳,最后二少爷出了面,同我定亲。”秦锦然说完之后,就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容我先行告退。” 说了自己的尴尬事情,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合适不过的,太子本就觉得月嵘做的太过,此时秦锦然主动离开,就点头,“你去吧。” 秦锦然便带着听雪出了门,走到一楼的大厅,那人正说道,定亲之后秦锦然是如何深明大义,主动让夫婿征战平定四方。这一番胡编乱造,有让人喝彩。 秦锦然往外走着,忽然就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大嫂。”秦锦然停下了脚步,来人正是赵梓学的妻子孟若婷,她今日里穿着一袭湘色对襟祥云穿鹤褙子,下身是茜红色如意褶裙,簪一根绿雪含芳簪,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孟若婷见到了秦锦然,也是愣住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同嫂子所见,我在这里喝茶。” 孟若婷翻了一个白眼,“我真是可怜那些被你喝下肚的茶水,真真是牛嚼牡丹,可惜可惜!”随即皱眉说道,“不对,你怎么跑到京里头来了?难道和什么野汉子私奔?” “嫂子说笑了。”秦锦然说道,“我确实是和男子一同进京。” 听到秦锦然承认自己和男子一块儿进京,孟若婷的整个人身子都开始颤栗起来,声音更是变得高亢,“你还敢说不是和野汉子?当时就应该把你直接沉猪笼,墨香,你也听到了,走。”说完就紧紧抓住了秦锦然的胳膊,准备把她带回去,由婆婆处置。 孟若婷的声音高亢,此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此时太子和月嵘公主也下楼,正好就看到了僵持在门口的两人。 月嵘在上面被哥哥训斥,眼圈正红,此时见到了孟若婷,就开口,“孟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晚些时候我同妹妹说。”孟若婷说完之后,就捏着秦锦然的臂膀,想要把她带走。 太子询问的目光则是放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就见着秦锦然开口说道:“嫂子,你是魔怔了不是?我今日里是和永安王爷一块儿的。” 永安王爷?! 理智一瞬间就回炉了,孟若婷也想到了今个儿一早,永安王爷就让人上门,来询问秦锦然去了何处的事情。孟若婷出了一身冷汗,她刚刚说了什么,永安王爷是野汉子? 孟若婷想到了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孟若婷是瞧不上永安王爷的,他过于放荡不羁,秦锦然救了永安王爷的相好,孟若婷也瞧不上,那就是一个妓·女,但是就算是再瞧不上,也不能说出永安王爷是野汉子的说辞。孟若婷的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水,孟若婷身后的墨香也是汗涔涔,脚下有些发软。 孟若婷松开了秦锦然的手臂,干笑着说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忘记了。” 月嵘公主看得是稀里糊涂,“孟姐姐,怎么忽然说到了我叔叔。” 孟若婷小声说道,“前些日子,我这弟妹外出的时候帮了永安王爷一个小忙。” 月嵘公主更糊涂了,听到秦锦然帮了永安王爷,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帮上叔叔的忙?!” 太子虽然不明前因和后果,听到了这里却想到了先前自己叔叔为一个女子一掷千金的事情来了,而那位女子被一位经过天济堂的女大夫所救,看来就是秦锦然了。太子越发玩味,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人,怎么就忽然会了医书,还救了人。他看着秦锦然,此时秦锦然神色淡然,反而是身侧的丫鬟听雪,一脸担心地替秦锦然揉着手臂。 月嵘公主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孟若婷时常在自己的耳边说赵梓晏的事情,怎的为什么从没有提起过秦锦然,想到了这里,目光变得有些冰冷,“孟姐姐,今日里我见到了这位二少夫人,才知道原来赵将军,是有夫人的。” 孟若婷心里一想要糟糕,她一次喝茶偶遇了月嵘公主,两人攀谈起来。月嵘公主知道了孟若婷的身份,就和她兴致勃勃说起了赵将军的事情,言语之中似乎对赵梓晏颇有些向往。 孟若婷那时候心里就有了主意,若是有公主做自己的妯娌岂不是美哉?还有若是赵梓晏尚了公主,自然也就卸了兵权,不至于自己的丈夫在赵梓晏的光芒下黯淡无光。原本只是一个念头,丈夫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让小小的恶念生根发芽。孟若婷和月嵘公主日渐亲密,也终于撩拨的月嵘公主动了芳心。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孟若婷劝说自己的婆婆休掉秦锦然,谁知道天雷作祟,婆婆生了怯意。孟若婷自个儿也是如此,唯有丈夫老神安在,曾说道,“若是二公主动了心,见到了游街时候光风霁月的二弟,自然会有人帮助二公主解决掉秦锦然的。” 孟若婷此时看着二公主怒意勃勃的模样,头脑是一片空白,她该怎么解释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送前十读者红包,先到先得~ ^_^ P.S.争取下一章让将军大人出镜~ ☆、第30章 1.3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孟若婷的声音开口很是沙哑,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只是……” “只是什么?”月嵘公主的眸子里仿佛有实质化的火焰在跳动。 这让孟若婷心里越发发虚,二公主因为哭过,眼睛的一圈发红,加上那眼眸里的怒火,让原本就心虚的孟若婷,恨不得逃开。 “月嵘,走了。”太子喊住了妹妹,神色淡漠,“我们该回宫了。” 月嵘公主狠狠地等了一眼孟若婷,从孟若婷身侧经过的时候,还用自己的肩膀撞了孟若婷,继而跟着太子哥哥扬长而去。 孟若婷的一双腿软绵绵的,被月嵘公主这样一撞就一个踉跄,偏生墨香没有扶住她,两人跌成了一团。 那茜红色的新做的罗裙就被沾染了灰尘,孟若婷狼狈的样子让秦锦然见着了,嘴角翘起,揉了揉自己刚刚被孟若婷拉着右手胳膊,半蹲在了孟若婷的身前,慢条斯理说道,“嫂子,府里头既然不让我回去,我今个已经寻了客栈住上,明儿我就回庄子上住。”说到了这里,嫣然一笑,“弟妹今个儿是跟着王爷进京的,可不是什么野男人,嫂子也记住了。”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对方的唇上,“祸从口出,别没事做那饶舌的妇人,否则某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手指似是无意拨弄了孟若婷的发丝,乱了她的鬓发。 说完之后,秦锦然站了起来,瞧见了手指上残留的口脂,拿出了帕子擦拭手指,缓缓就离开了。 听雪跟在秦锦然的身后,小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刚刚那样对大少奶奶,二少奶奶真的威风得很。” 秦锦然揉了揉听雪的发丝,“这不算什么。没瞧着二公主也恼了她,她正自顾不暇呢。” ********************************************************************************************** “少奶奶。”墨香扶着孟若婷站了起来。 孟若婷看着秦锦然离开的方向,眼眸都是愤恨之色,跺了跺脚,“我们走!”二公主那里当真要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孟若婷想到了这会儿丈夫还没有下学,就决定去书院去找赵梓学。 赵梓学和人谈笑风生,忽然就看到了形容狼狈的孟若婷。 一路上墨香也曾想和少夫人说头发的事情,只是孟若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一路上说得最多的就是一定要给秦锦然颜色看看,根本没有给墨香开口的机会。故而赵梓学就看到了裙子皱巴巴,耳畔的发丝被勾出来有些狼狈的孟若婷。 赵梓学想要假装没有认出来,而孟若婷开口娇滴滴而又委屈地喊,“夫君。” 同行的人已经见着了孟若婷,赵梓学不想让这样的孟若婷同友人招呼,拱手说道:“我家夫人已经寻来,我便先走一步。”说完撩起了袍角,大跨步向着孟若婷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压低的警告,右手死死固定在妻子的手臂上,带着她往前走。 孟若婷见到了丈夫的恼意,就连忙说了遇到二公主和秦锦然的事情,见着丈夫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孟若婷小心翼翼地说,“我没说什么,太子就带二公主先回宫了。” “蠢货!”赵梓学忍不住冷笑出声,“一遇到事情就慌了手脚,忘了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若是事发了,就做出错愕的表情,追问我欺骗你什么了?” “可是……”孟若婷不服气地说,“太子在场还有秦氏也在!”之后又尖叫,“你说谁蠢货?!”孟若婷今天知道自己做的不好的,面对丈夫的时候就少了底气,但是一听到被说是蠢货,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赵梓学捏了捏眉心,“好了,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还弄成这个样子!” “我今天为了见二公主,特地换的新衣服!”孟若婷连忙说,“难道是刚刚摔倒了留了灰尘?”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的头发,像不像个疯婆子。”赵梓学甩袖离开。 此时墨香飞快地说,“少夫人,刚刚我就想说,头发被勾住了,不齐整。”同时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 如果不是大街上,孟若婷简直要尖叫出声,她就顶着这样的头发走了一路?一个巴掌抽在了墨香的脸上,“死丫头,你不早说。” 墨香捂着脸,听着孟若婷咒骂着,要寻一个人少的地方抿一抿头发。 秦锦然这一处勾的巧妙,根本没有办法抿住,最后只好在街上买了一朵鎏金桃花样式的鬓花抿在了那处,鬓花的样子其实讨巧,但是价格过于低廉,让孟若婷一肚子的气,匆匆忙忙之间又找不到更好的,路上若是见到妇人凑在一处说趣话,孟若婷就觉得是在说自己,一路阴沉着脸回到了府中,刚一进门,就扯下了鬓花,打了墨香一巴掌。 墨香双眼含泪,捂着脸跟在孟若婷的身后。 孟若婷就这样散着头发,气冲冲一路回到了房里,留下一路的“少夫人”的请安声。 赵梓学在房里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孟若婷闯了进来,眉头皱的死死的,“你发什么疯?” “要发疯也是在府里头发。”孟若婷瞪着眼睛,女子哪里有不爱美貌的,先到自己路上先是乱发,之后有顶着廉价的鬓花走了一路,“死丫头一路上不说话,诚心看我的笑话,之后又买个二十文钱的鬓花给我!” 看到孟若婷眼里的凌厉之色,墨香只能够跪了下来,神情木然,“少夫人请恕罪。”她是想要开口,只是一路上但凡开口,孟若婷就会说,“你闭嘴,听我说!”让她如何开口? “别闹了!”赵梓学见到孟若婷的泼妇样子,心中不耐,“你先冷静,今天晚上我不在府里头吃饭。”孟若婷搞砸了事情,还一脸泼妇的样子,实在是让他忍受不了,就想着先放下二公主的事情,给自己找找乐子,冷静之后,总有补救的法子的。 “你……”孟若婷还没有说完,就看着赵梓学大跨步离开了。 而跪在地上的墨香,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 ******************************************************************************************** 孟若婷晚上是孤枕难眠,秦锦然却是一夜好梦,清欢姑娘送的桃花玉露,那浓郁的香甜味道沁人心脾,就连听雪也好奇地嗅了嗅,说着玉露真是闻着香甜。不过秦锦然让听雪尝一尝,听雪不肯的,说是好东西只让秦锦然自己吃就够了。秦锦然也不强求,这玉露怕是颇为难得,若是要多了,那清欢姑娘虽然会给,但心中恐怕是不舒服的。 第二天一早慢悠悠吃过了饭,才赶了马车回到村子里。 钱婆子一家人待秦锦然诚惶诚恐,就连瞧不上秦锦然的钱老汉,眼眸深处也有了一丝惧意,毕竟秦锦然和那王爷有了干系,宫里头的王爷,那可是天边一样的人物。 秦锦然回来了之后,就去了孙家一趟,毕竟原先是说好了今天一块儿去京里的。王爷来到村里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索性秦锦然就告诉了孙夫人和孙茹竹,自己救了王爷的一位红粉知己。 听到是王爷的枕边人,两人不好多问,孙茹竹眼睛一转,就说到了要进京给钰安夫子抓药的事情,孙茹竹笑了笑,“我今个儿听人说赵将军后日就要回来了,不如我们后日一块儿进京。”说完了赵将军就想到,眼前的人正是她的妻子,面上的笑容扩大了。 听雪听到后天一块儿进京,眼睛就亮了,心里想着或许到时候自己可以去找二少爷。而秦锦然摇摇头,少了莫名情绪的作祟,她并不怎么想要见到赵梓晏,“那一日人多,我就不去了。我可以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 孙茹竹却以为秦锦然羞涩,抿唇一笑,“那不如我们明日里去,早点给钰安哥哥抓药也好,”然后眼睛滴溜溜一转,用手捂着嘴唇偷乐,“秦姨,反正跟着你,早晚就会看到赵将军的。” 秦锦然只是笑了笑。 最终两人定下了明日去京都的章程,而听雪的眼中有些失望,但她的失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秦锦然打破了,“将军回来了,城里人太多,我身上又不方便……” 这一句话后,听雪就忙不迭点头,“说的是。” 于是第二日,秦锦然就和孙茹竹入了城,因为孙夫人又有些胸闷,秦锦然施针之后,就歪在床上,推着让女儿进京。 刚到了城门口,就见到了戒备森严,城门外立着威风凛凛的大军,孙茹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秦锦然让听雪去打听,听雪欢欢喜喜回来告诉两人,“是二少爷提前回来了。” 秦锦然一愣,觉得心跳有些加快,他已经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可以写到男主出场,结果并没有……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男主不再打酱油,戏份多起来啦,^_^ P.S.这一章还是有10个红包可以送的,读者小天使踊跃留言哦~ ☆、第31章 1.4 下了马车,将士身上的黑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出了鞘的利剑,带着寒气逼人的冷意。 孙茹竹忍不住挽住了秦锦然的胳膊,贴得更紧了一些,“这有些吓人啊。”她在秦锦然的耳边小声吐气,声音都不敢大了,仿佛会惊扰到这大军一样。 “走吧。”秦锦然拉着孙茹竹往前走,而孙茹竹却停下了脚步,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赵将军是不是也在?不是说明天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秦锦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孙茹竹垫着脚往大军的方向看去,似乎想要找到其中的将领,却眺望不到,眼中有些失望,喃喃地道:“我还以为可以看到赵将军的风采呢。” 两人正在入城,听到了孙茹竹的话,便有守城者笑道:“这还不简单,姑娘不如在兵营和皇宫门口那里候着,半个时辰后便可以见到圣上亲迎赵将军凯旋。”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本预计是明日归来,因为前天下雨天将士们也行军了,所以才比预计的时候早到了一日。 孙茹竹原本便想要见赵将军进城的风采,谁知道看来看去只看到乌压压的大军,那金鳞看得人眼晕,就拉着秦锦然往皇宫附近的青龙大道候着,到时候便可以见到赵将军了。 两人匆匆赶到,早已经有不少人候着,十步一人有御林军手持长戟神色肃穆,有男有女,找了个都是女子聚集到一块儿的,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秦锦然,像是孙茹竹这样留着头的少女来看赵将军的是常态,像是秦锦然这般成了亲的妇人就少见了。 “来了来了。”远方忽然想起了有人破了声的高喊,没见到的人群先是沉默,继而躁动起来,少女们惦着脚尖,往前想要看看赵梓晏的风采。 哒哒马蹄声响起,便见着一对军人出现了视野之中,最前方的那男子头上戴着红缨,与其他将士相比更是风采逼人。秦锦然只在梦里模模糊糊对赵梓晏有一个映象,此时在太阳之下终于把赵梓晏看得分明,他现在生得要更加俊朗,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他的肌肤有些黝黑,却多了些阳刚的味道,斜飞入鬓的眉、挺直尖削的鼻、抿着的刚毅薄唇,全部组合起来,成了极为炫人的面貌。 果然旁边的女子发出了惊呼声,赵梓晏的身上是带着刚阳的侵略性的美感,这与时下所欣赏的俊逸书生是完全不同的美感。其中不少人有些恍惚,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啊。 听雪更是神情激动,扬着手臂恨不得让赵梓晏注意到二少奶奶,让二少奶奶摆脱现在的局面。 因为少女的惊呼声,赵梓晏果然往秦锦然的方向开了过来,首先看到了听雪挥舞的手臂,继而目光就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双目相对,俱是一惊。 秦锦然是自己的妻,赵梓晏却很少这般在阳光下打量她,她看上去似乎更加消瘦,在人群当中一阵风就能够吹走,像是卧床久病了的人,身边有一个陌生的少女,看衣着并不是府里头的丫鬟。以往回城时候,所谓的家人只是在府邸里候着,似乎从没有站在人群当中看着自己。就算是以前的秦锦然也不曾这样站在路边等着自己,此时她这样站在看着自己,就像是诗文中妻子盼望远归的丈夫。 想到了这里,赵梓晏忽然觉得心底有些触动,有这样一个人等着自己盼着自己回来,似乎也是很好。 心里的触动舒展了他的眉眼,薄唇也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就连那双眼睛也亮了起来。 常年不笑的人,笑起来会格外让人炫目,阳光之中的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让不少少女发出了惊呼声,孙茹竹的眼睛亮闪闪的,注意到赵梓晏正是看着秦锦然的方向。 马匹还在前行,赵梓晏对着秦锦然微微颔首,收回了视线,便往前方去了。 “他刚刚一定看到你了。”孙茹竹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秦锦然不知道作何反应,拉了拉孙茹竹的衣袖,“我们先去给钰安夫子买药吧。” 将军走了过去,剩下的人也都纷纷散去,孙茹竹也就点点头,和秦锦然往天济堂的方向走去。 买完了药,今日里城中议论纷纷的都是赵梓晏此人,孙茹竹拉着秦锦然去了戏园,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是昆曲,秦锦然之前是没有听过昆曲的,瞧着台上的女子举手抬足,眼波流转身段窈窕美丽,渐渐也看出了几分味道。 孙茹竹见着秦锦然看了进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戏园子里头,我觉得她唱得是最好的,今个儿一来就可以见到,真真是好,而且还有位置,恐怕都是去看赵将军去了。” 因为他们到的时候相对较晚,靠近宫门口的地方早已经满了,便往外头走,所以也是最早回来坐到戏园子里的人。“确实是不错。”秦锦然点头。 听雪拉了拉秦锦然的衣袖,示意有话要说,两人就走到了一侧,听雪就认真道:“二少奶奶,二少爷已经回来了,我去府里头找他,让他接回二少奶奶好不好?” “不必。”秦锦然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 “怎么会很好呢?”听雪着急地说,“住的地方且不说,钱老汉又是那种德行。” 相比于回府,秦锦然更是宁愿在钱老汉的庄头里住着,于是摇摇头,“没有必要回去,你也说了,二少爷回来了,等他看到府里头我不在,稍稍一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 “好了,刚刚二少爷也在街上看到我了,若是有心,自然会找过来的。”秦锦然安抚下了听雪,“你回到府里头,让王嬷嬷看到了,万一回不去反而会多生了事端。” 秦锦然这样一说,听雪也好应承了下来,虽然心中是躁动不已,但是知道二少奶奶说的也是有道理,若是二少爷无心接她们回去,反而更加生了事故。听雪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事儿,台上柔美的唱声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 此时的赵梓晏也回到了府里头,今日里母亲没有迎接,出乎意料的,自己的大哥赵梓学和大嫂孟若婷却迎接自己。“弟弟辛苦了。”赵梓学笑着,走到了赵梓晏的身侧,“没有想到这一仗这么顺利,刚去了边城,对方就听到了弟弟的威名,直接投降了。” 赵梓晏看着赵梓学,就想到临行前这位好大哥做的好事儿,面色越发冷峻如霜,让跟在一边的孟若婷瞧着赵梓晏的神情,心里头是突突的,这位弟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噤,原先感慨过这位弟弟的俊朗,现在对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道让她心生怯意。 “母亲也等你好久了。”赵梓学见着弟弟没有理会他,神色也不变,就迎着弟弟到了母亲所在的院子。 赵夫人的神情不冷不淡,只是说一句回来了,而此时赵梓晏注意到了并没有看到秦锦然,心中存了疑问。他刚刚在街上还曾见到秦锦然,怎么这一会儿就不曾见到了? 赵夫人原本就不喜欢这位小儿子,旁人说他的小儿子风光,她都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小儿子抢走了大儿子应有的名誉,要知道小时候梓学可是京都里的神童!只是一次不第罢了,早晚有一天会金榜题名!可是现在小儿子名声越来越盛,就算是大儿子做了游街的状元,旁人提起赵府恐怕也只会提到一个赵梓晏,这让赵夫人的心中是越发不满。原本赵夫人是想着休了秦锦然,给赵梓晏另配一门高门女,此时见着丰神俊朗的小儿子,就不愿意了,凭什么要让他一直压着自己的大儿子! 赵夫人此时就缓缓开口,“你晃神,可是再找秦氏?” 赵夫人的话让满堂皆惊,赵梓晏拱手道:“是,不知秦氏现在何处。”他刚刚明明在外面的街道看到了秦锦然,为什么此时秦锦然却不在府里。 赵夫人眼皮子抬了抬,“你媳妇身子不好,大夫说庄子上果蔬新鲜,我就让她在庄子上小住,让她松快松快心情,你既然回来了,就打发让人接回……” “娘。”赵梓学开口了,“我有话想要和娘说。” 赵夫人一愣,“好,你跟我过来。” 两人就到了内间里,赵梓学就开口说道:“娘,你怎么能够让弟弟接回那个女人?之前你不是和若婷说,让她后半辈子就在庄子里修养身息好了。” 赵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梓学,你应该专注于学问!”语气有些严肃了,赵夫人又缓了缓,“好生在书院里进学就好,家里的事情,不用管。” “我怎么能够不管。”赵梓学深吸一口气,声音甚至有些哽咽,“弟弟把我压成这样……”赵梓学当然知道娘亲偏心自己,才会这样说,“娘,在学院里旁人不认识我的,都直接说,这就是赵将军的哥哥。” 赵夫人听到了这里,心疼万分,“我儿。”搂着大儿子就落下了泪,“所以才更不能休妻,就应该让那秦氏牢牢坐稳了嫡妻之位,他就算是再风光,有那样的妻子,我看怎么风光的起来。”眼眸里划过一丝厉色。 赵梓学却摇摇头,“娘,若是娶得不是高门贵女,弟弟是尚了公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双目相对,是不是满满的荷尔蒙啊,^_^ 超喜欢这种回眸凝视的感觉啊 ☆、第32章 1.5 尚公主? 赵夫人听到了大儿子的话,想到了大公主已经嫁人,那就是二公主?有些不可思议,“二公主?” 赵梓学微微颔首,“没错。” 赵夫人心中是震惊,在她的心中大儿子是千好万好,而二儿子不过是一个莽夫,甚至连书读到一半都读不下去了转投了武院。更何况二儿子还有一个妻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够被公主看到? 赵梓学看出了母亲眼中的怀疑,就细细说了自己的妻子如何偶遇了二公主,勾得公主对赵梓晏动了芳心。 赵夫人听得是心惊肉跳,“儿啊,你也说了,二公主一直不曾知道梓晏已经成亲,不如就算了吧。” 赵梓学反而安慰起了娘亲,“不碍事的,只要说一说弟弟从未心仪过秦氏,秦氏若是生了意外,弟弟成了鳏夫,这件事情不就成了。”说完之后眼眸里划过了一丝厉色。 “不成。”赵夫人立即说出口,“你可记得要休离她的时候那一日的天雷?”赵夫人想到那一日的天雷就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天雷真是邪门的很。你媳妇和她说话,想要打她的时候雷又劈了下来。”赵夫人念了一句佛号,“如果她去了,岂不是当真要天打雷劈。” “娘。”赵梓学的嘴角勾了勾,“又不是要亲自动手,张张口让别人做了,就算是报应也报应不到您的头上。” 赵夫人还是连连摇头,虽然不喜二儿子,也不喜秦锦然,伤人命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随着年纪大了,反而越发相信因果报应,不肯再做,“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还是让那秦氏回来住,她不通文墨,为人又怯懦,你若是不喜欢她,就让她多参加几次应酬,丢了自己的人,也自然连累了老二。”说完了就要站起来,打定了注意要把秦锦然请回来了。 “娘。”赵梓学一撩袍角,单腿迈上前,竟是给娘亲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赵夫人想要上前扶起来大儿子,却见着赵梓学给自己磕了头,“孩儿不孝,读书读不出个本事,不能够金榜题名,不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反而是弟弟征战沙场,颇得圣上的倚重,旁人看赵府也只看得到一个赵梓晏,看不到赵梓学。” 赵梓学说到了这里,掩面啜泣,让赵夫人很是心疼,“我儿。” “娘。”赵梓学再次给娘亲磕头,抱住了娘亲的大腿,“每次听到旁人说我是赵梓晏的哥哥,我虽然笑着,却心入刀割,有时候连书都看不下去。娘,求求您帮我,让她尚了公主,我真是不想听到旁人说起,那就是赵将军的哥哥。” 赵夫人的身子一颤,最为疼爱的大儿子这样跪着央求她,她怎能不从?“我儿,”她颤抖的手抚上了大儿子的面颊,“你有所求,娘亲如何不应?”赵夫人下定了决心,她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到她的头上,对着儿子郑重说道:“秦氏那里,你就不消管了,原本那一户人家就是我的一个陪嫁人家,我让他来做就是。” 赵梓学含泪含了一声,“娘。儿子让您操心了。” 赵夫人拉起了大儿子,“秦氏那里,我可以帮你,但是能不能尚了公主。”赵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就算是行事,也要小心些,那可是皇家人啊。” “儿子省得。”赵梓学笑着,“娘,我这样不像样子,我先收拾一下自己,娘亲出去和弟弟说把。” 赵夫人出了房,赵梓学的眼眸里浮现了阴森的笑意,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娘亲似乎只喜欢自己,而不喜欢弟弟,他做错了事情,哭一哭就可以推到弟弟的头上;弟弟读书读得比他好了,他和娘亲哭闹,最后弟弟就去了武院;他并不喜欢那个秦氏,不喜欢父亲替他定下的婚事,就闹到家宅不宁,最后弟弟娶了那无知妇人。 赵梓学的嘴角勾起,慢悠悠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赵夫人从内里出来,就和侯在厅里的二儿子说道,“你那媳妇在庄子里调养身子,就在庄子里住着,那里山清水秀,正好是个好处所,就让她在那里待着。” 秦锦然生病了?若是生病了又怎会好好地出现在街道上? 孟若婷有些好奇自家丈夫说了什么,不过秦锦然那个土包子不回来就好。 赵梓晏黑黝黝的眸子看向了母亲,那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是最像自己的夫婿的,若是以往看到这眸子,赵夫人定然是嫌恶地瞪回去,曾经有多喜欢赵谦到了后来就有多厌恶,所以才一直不喜欢小儿子,此时见到了这眸子,她的心中一颤,不自觉别开了眼,她要做的是让人解决掉秦氏。 赵梓晏看着母亲的神情,心中一沉,他不知道哥哥在内里说了什么,让母亲原本要说接回秦锦然,然后改了口。赵梓晏垂下了眼眸,说道:“儿子知道了。” 赵夫人见着儿子没有追问,就挥挥手让儿子退去。秦氏的这件事,再缓缓吧,赵夫人颤抖的闭上了眼。 赵梓学整理好了自己,从内厅里出来就见到了母亲的样子,收敛了自己得意的神情,对母亲说道:“娘,我仔细想了想,要不然秦氏的事情就算了吧。”苦笑着说道,“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赵夫人拉住了赵梓学的手,“娘就是累了,想歇歇。”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她何必这样拖拖拉拉,“明天一早,我就去让人找钱老汉。” 母子两人腻歪在一块儿,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孟若婷不知道在内说了什么,就只是在一边干巴巴站着。 ***************************************************************************************************** 赵梓晏回房换好了衣服,询问起了秦锦然是怎么一回事。最后推出了一个瘦小的丫鬟,结结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 赵梓晏听着那丫鬟的话,心里头是有暗火在燃烧,他知道秦锦然在府中过的并不好,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狼狈到如此的地步。成亲只不过是两年的时间,若是旁的人家也不曾有过休妻之事,尤其还是母亲代子休妻!更何况,他与秦锦然只是在临行前那一次才圆房,这样如何有孕? 眼眸里的怒火烧得旺盛,让那丫鬟噤若寒蝉。赵梓晏的声音冷的仿佛带了沉沉寒气,“所以到了庄子,就是一个她原本带过来的丫鬟听雪,还有一个扫地的丫鬟跟过去了?我记得你们才是她的贴身丫鬟,都在院子里享清福是不是?” 见着赵梓晏要发作,丫鬟婆子们跪了异地,便有机灵地跪了下来,“二少爷饶命,夫人吩咐了只让带两个丫鬟,那听夏在府里头也过不下去了,所以跟着二少夫人出了府。” “听夏怎么过不下去了?” 听夏被大少爷的丫鬟叫了出去,等到回来的时候,脸上血淋淋的被划了一刀,这件事情虽然被禁了口,但是这个偏院里的人谁人不知?就说了听夏的事情。最后说道,“是二少奶奶心善,见着听夏脸划成这样,就带她到庄子上去了。” 丫鬟的嘴皮子着实厉害,原本是没人愿意跟着去,说成了秦锦然心善。赵梓晏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心情沉重地却笑不出来。 赵梓晏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这些丫鬟和婆子踩低捧高不是一天两天,不愿意跟秦锦然出府,怪得了谁?赵梓晏低声笑了,还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不喜欢这秦锦然,一直抱着的念头是等到秦锦然想通了,就各自婚嫁互不相干,但是出征前那一夜因为药的作用又圆了房。 圆了房,就是他的妻,他的责任。 赵梓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跨步离开了院子,既然是他的责任,他犯下的错误就需要去弥补。 “弟弟,这是要去哪里?”赵梓晏刚刚走到了门口,就见到了大哥赵梓学。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男主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么么哒,知道把秦锦然一个人丢在深门大宅里头不对,以后这样的错误坚决不会再犯。 ☆、第33章 1.6 赵梓晏的脚步微顿,沉着脸继续往前走,就见着而大哥拦在了他的面前,“弟弟可是要找秦氏?” 赵梓晏停下了脚步,此时才和赵梓学说了第一句话,“是与不是,与你有什么干系?” 果然是要找秦氏啊,“果然圆了房感情就是不一样。”赵梓学嘴角勾起弧度,凑到弟弟的耳边轻飘飘地说,带着丝丝的恶意,“虽然她生得寻常,不过吹灭了烛,都是一样的。说起来,弟弟你还要感谢我,啧啧,连荤都没有开过,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帮你一把了。” 赵梓晏听到了这里,怎么忍得住,手背上的青筋崩现,长腿一伸,就踹在他的大腿上,让赵梓学膝盖一软,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赵梓学没有料到弟弟当真敢打他,一时没有躲避开,跪在地上,膝盖生疼,就连眼里也因为疼痛沁出了泪水,旁边赵梓学的小厮引泉身子一抖,反应过来就抱住了赵梓晏的大腿,口中嚷嚷着,“二少爷要踢死大少爷了。”声音大的惊起了园中的飞鸟。 见着弟弟踹开了引泉之后,只是站在原处并不曾动,赵梓学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赶过来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我这小厮顺口胡说,我和弟弟有话要说,我们可是亲生的兄弟,弟弟怎会打死我?”说完之后长臂一伸,搂住了弟弟的肩膀,做出了哥两好的模样。同时对引泉说道,“引泉,你咋咋呼呼什么。” 引泉陪着笑,一个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是小的眼拙。” 赵梓晏见着大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只觉得是黏腻的蟾蜍,神情是说不出的厌恶,身上更是僵硬着,等到大哥打发走了其他的丫鬟婆子,才开口,“你想要说什么?” 此时引泉站了起来,刚刚赵梓晏那一脚踹得不轻,他用袖子擦了擦口角流下的血。站在大少爷的身后,若是二少爷再次发难,他一定要护住大少爷,心里想着二少爷果然是莽夫,这一脚踹得他胸口发疼。 “二弟,你若是要去见那秦氏,也好。”赵梓学眼底浮现了阴森的笑意,“之前啊,为了不想离开府里头,啧啧,你不知道都撞得那叫做一个厉害,一度都闭了气,这弟妹也是命大,虽然没有请大夫,也好好活了下来。” 赵梓晏的双手捏成了拳,“你就要说这些?”他只听说了秦氏差点被休一事,却不知道她还撞了柱子,奄奄一息几近死亡。 “不止。”赵梓学的声音轻柔,如果不是话语里的恶意,仿佛就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一般,“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甚至想过等到她想通了,和离放她出府。不过,我的好弟弟,我怎会让那秦氏轻轻松松就带着我赵家的钱财,过上好日子。不如你们两人绑在一起。”赵梓学的手指捏成了拳,擂在了弟弟身上,“你瞧,你们两人圆了房,做了真正的夫妻,岂不是很好?我这些日子,在京里听多了你同她伉俪情深的故事。” 赵梓学自视甚高,一想到秦锦然一度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爹爹当时是下定了决心让自己娶她,如果不是最后弟弟站出来,他当真是要娶那位无知妇人。就算是孟若婷再差,也比秦氏要好得多,单就身份上,两人便是云泥之别。所以赵梓学觉得秦氏是自己的污点,厌恶她,就如同深深厌恶自己的亲弟弟赵梓晏。赵梓学在弟弟临行前暗算两人圆房,一来是为了整治秦锦然,二来则是为了恶心弟弟。 如果继续待下去,赵梓晏恐怕忍受不住把自己的拳头重重揍在哥哥的脸上,从牙缝里蹦出,“好得很!你既然如此厌恶于我,厌恶与秦氏,不如我自请出府。” 这是要分家?赵梓学在心中迅速分析了利弊,若是这位真尚了公主再分府,反而不妥当,还有秦氏,倒不如过两日解决了秦氏,再提出分府之事。 “弟弟何必急于一时。”赵梓学想通了之后,就笑道,“分府的事情总是要从长计议,我虽然有心亲近弟弟,奈何弟弟你不领我的情。”说完之后摇摇头,“还是弟弟觉得我沾了你的荣耀?” “装模作样。”赵梓晏冷声说道,他与大哥总是一母同胞之人,赵梓晏先前一再退让未尝不是为了那少的可怜的兄弟情,而临行前的暗算已经破了他的底线,既然如此,不如分开得好,“娘也不喜我,就劳烦大哥和娘说清楚,过两日就可分家。” 说完之后,赵梓晏是甩袖离去。 而身后的赵梓学嘴角微微翘起,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的,要知道娘可是答应了明天一早就解决掉秦锦然,他这个时候怎么会让自己的好弟弟赵梓晏去找秦锦然。他就要让他的好弟弟后悔,毕竟只是晚了一天的时间,他们两人就会天人永隔!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妻子,在自己回来之后准备去接回来之前就香消玉损,恐怕秦氏一辈子都会记挂在弟弟的心头罢。 “弟弟,你可还是要去找弟妹?” “与你何干?!”赵梓晏不曾回头,冷冷而道。 不去找就好,赵梓学吩咐引泉,“你自个儿出去抓药,这两日你不用当差。” “是。” 赵梓学原本是想和娘亲说分家之事,转而想到娘年纪大了,心里反而生了慈悲心肠,心里不屑的冷哼出声,分家之事解决了秦氏再说,现在既无事,不如喝杯薄酒,前两日偶见的一容颜姣好的酒家娘子,丈夫已经去了,那二两胸脯颇丰,一直在他的眼前晃个不停。 于是,赵梓学就带着另一个小厮叫做引溪的,去喝酒去了。若是今个能够一亲芳泽,那才真是事事如意啊。 ********************************************************************************************* 赵梓晏的心中也是烦闷,原本是准备赶去庄子,此时心里烦躁的只想要发泄出来,便去了白虎大街,在演武场上,同人肉搏,挥拳而出,踢腿而飞,心中的抑郁也仿佛通过流出的汗水消却了不少。 沈鹤琛是御林军的首领,当年也是和赵梓晏同考了武院,此时笑着说道,“赵将军,不如我们打一盘?” 一个是御林军的首领,一个是常年征战的将军,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汗水滴落在地上,溅出了深色的水痕,周遭是一片喝彩声,到了最后赵梓晏以一招之差险胜了沈鹤琛。 “走,喝酒去。”沈鹤琛笑着说道,“这次回来了,可以在京中多待上一段时间吧。” “打仗的事情说不准。”赵梓晏想到了当今身上,野心勃勃似圣祖,今日里觐见私下里更是交谈,显然想要让大齐朝的版块再往外扩一扩,这些事情就不好告诉沈鹤琛,赵梓晏问道,“你今天不用当值?” “没事,有我老大哥在。”沈鹤琛笑着说道,“按道理今个儿谁也风光不过你,不过我可瞧出了你心底抑郁。”他和赵梓晏是同一届,当初赵梓晏瘦瘦小小可不是什么学武的料,沈鹤琛可是知道赵梓晏当年的学问不差,甚至比他那位哥哥还好好一点,为什么最后入了武院,赵梓晏不曾说过,沈鹤琛心里是隐隐有答案。 想到了家里的烦心事,赵梓晏的笑容淡了淡,“说这些作甚,喝酒就是。” “是。”沈鹤琛笑容爽朗,“一醉解千愁,走,我带你去一家好店。” 上好的花雕酒,辛辣的酒液伴着劲道的牛肉入了肚中,赵梓晏忍不住道一句,“好!”尤其是这酒,和以往他喝得酒都不同,酒下肚,便觉得像是有一团火在腹中燃烧一样。 “这一家店铺是新开的。”沈鹤琛笑着说道,“这店家的主人是我老乡,开了没有多久,这往来吃着牛肉和花雕酒的人可不少。不过,这酒不能够喝多了,你也唱尝过了,这酒烈的很!” 沈鹤琛还等着赵梓晏的回答,就见着赵梓晏端着酒杯一动也不动,目光死死盯着门口,沈鹤琛也望了过去,就见着一行女子四人走进了这酒家。 一个挽着少女发髻的开口说道,“上次我听人说,这里的牛肉很好吃。还有酒也很好。” “恩。”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说道,“那就买些尝尝。” 而跟着这两人的,则是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沈鹤琛见着两人,眼睛不由得瞪大了,难怪赵梓晏愣住不动,那位妇人打扮的,可不就是自家兄弟的夫人秦氏? 秦锦然嗅着空气中的酒香和牛肉,眼睛一亮,尤其是这酒,似乎并不是粗酿的黄酒,而是蒸馏酒。心里盘算着蒸馏酒的用途,就听到了听雪的声音颤抖,带着压抑的激动,“二少爷。” 秦锦然抬头,目光就和赵梓晏双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就是正式对手戏了。 ☆、第34章 1.7 秦锦然的鼻尖嗅到的是浓烈的男子的气息,他此时穿的是一身短打,发梢被汗水浸润,黑亮而微微卷曲。 “你怎么在这里。”赵梓晏开口,“还没有吃饭?”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而又磁性,名义上两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因为意识到这个,秦锦然的耳根有些发红,小声应了一句,“恩。孙姑娘说这里的牛肉很好,还要给孙夫子打些烈酒。” 赵梓晏看了过去,孙茹竹本来偷偷看向赵梓晏,见过赵将军穿着盔甲游街的样子,虽然此时只是粗布短打,却难掩其自身卓然的气质,他站在秦锦然的身侧,而秦姨抬手捏了捏耳朵,孙茹竹瞧见了秦锦然耳廓的一抹红。抿唇一笑,小声喊了一声赵将军,又对着秦锦然说道,“秦姨,我买完牛肉还有酒,我就自己回村里了。还有花语陪着我。”说完不等着秦锦然回答,就带着花语往掌柜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鹤琛见着孙茹竹要离开,也对着赵梓晏拱手说道:“今个儿这酒不如晚些时候再吃。下次我们不醉不休。”见着赵梓晏颔首,便大跨步离开了。 两人站在店铺里,心中一时都是莫名的尴尬,这店铺里人来人往,秦锦然却眼中只有一个赵梓晏,越发不自在,店中本就人来人往,忽的秦锦然被人撞了一下,秦锦然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却在倒地的一瞬,被赵梓晏扶住了。男人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握住了她的手,“小心些。”男子温热的鼻息就喷在她小巧的耳廓上。 原本只是耳根通红,此时算不上是白皙的面颊上满是红霞,一双温柔的杏眸里也是泛着水汽潋滟如波,赵梓晏并不喜欢秦锦然,此时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是相拥的状态,让他打量了她的容颜,忽然发现其实秦锦然生得并不是那般的不堪,五官清秀,柳叶眉无需修剪,杏眸带着清冷的温柔。如果再丰腴些肌肤再白皙些,要比孟若婷生得还要好些。 “将军。”秦锦然小声地提醒赵梓晏松开自己,声音更是尴尬。 赵梓晏松开了秦锦然,不知道为何,瞧见她的羞态,心底有些微动,就像是平静的湖边之中飘落了一枚绿色,在心湖之中荡起层层涟漪,赵梓晏缓声开口,“这里只切牛肉,是不做饭的,”继而接着说道,“你也说了没有吃饭,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我还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是什么话要说?秦锦然的心中也是一颤,最终是应了下来。 “你且等一等。”秦锦然还想买一点牛肉和酒,牛肉等会自己和听雪可以尝一下,剩下的待回给听夏,至于说酒,她也想尝一尝看看是否是自己猜测的那般,是蒸馏酒。 听雪自从见到了二少爷就是欢喜,此时更是飞快付了钱,拎着用荷叶包裹好的牛肉还有一小壶的酒跟在两人的身后。 二少爷身躯矫健,脊背宽广,二夫人的身子虽然干瘦,却挺直了脊梁,两人站在一块儿,在听雪的严重是再般配不过的,就像是口里含了一块方糖,甜滋滋从嗓子眼里润到了心底。 秦锦然和赵梓晏一块儿吃饭,两人相顾无言,赵梓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秦锦然,他以往在府里头的时候,也曾和秦氏吃过饭,秦氏总是给他夹许多的肉食,甚至自己顾不上吃,面上还带着那种讨好的傻笑。此时秦锦然夹一块儿牛肉,似乎因为牛肉很是美味,眼眸微微眯起,又扒了两口饭。 秦锦然注意到赵梓晏在看自己,动作顿了顿,等到咀嚼完了口中的食物后,说道:“牛肉味道很好,你尝尝。” 赵梓晏在店铺的时候是吃过了,此时依言夹了一块儿牛肉,垂下眼吃饭,两人是静默不语。 吃过了饭之后,秦锦然端了一杯茶水,呷了茶水之后,掩唇打了一个哈欠,眼眸微眯,看上去就像是慵懒的猫儿。初见的时候,果然不是错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赵梓晏发现相比于畏畏缩缩的秦锦然,还是更欣赏眼前的她。 赵梓晏对听雪说道,“我有话同你主子说,你先出去。” 等到听雪出去之后,包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自己和赵梓晏,秦锦然又有些紧张起来,于是站起身子推开窗,此时风就从外灌了进来,吹鼓了秦锦然的衣袖。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的衣袖被鼓起,此时临窗而立,竟带着一些翩然欲仙的味道。抬手撩起耳畔的碎发,恬静而美好。赵梓晏盯着秦锦然的眼说道:“我走之后,你过得很不好吧。”声音虽然轻却带着笃定。 赵梓晏的话让秦锦然想到了近来的遭遇。是啊,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原本的秦锦然撞了柱子,她托身到了这身子上,身上怀着孕,带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还被大少爷欺辱到自个儿破了自己脸,去钱老汉的庄子上,钱老汉还瞧她不上。“确实说不上好。”秦锦然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她的神情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淡然,赵梓晏的心中有些发疼,喝得酒要比以往烈得多,见着秦锦然的样子,便觉得自己负她负得太过,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赵梓晏顺心而为,就上前把秦锦然抱在了怀里。 秦锦然的身子一僵,从未和一个男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她能够感觉得到对方也是如此,身上的肌肉紧梆梆的,继而听到赵梓晏喃喃道,“对不起。” 猛然被人一抱,秦锦然受到了惊吓的同时,心中也升腾而起了一股羞意,男子的气息环绕着她,她可以嗅到属于男子身上淡淡的酒气,那般的近那般的具有侵略性,又羞又恼地说道:“你放开我。”到底她和赵梓晏两人还算的上是陌生人,正要推开赵梓晏的时候,对方已经松开了她。 秦锦然松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赵梓晏更远一些,背后抵住了冰凉的墙壁,秦锦然便用冰凉的墙壁来冷却自己身上的温度。 她的面上满是红霞,潋滟如波的眼眸带着些羞涩的妩媚之意,赵梓晏从边城返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秦锦然是自己一辈子的妻子,不同于以往甚至不曾正眼看秦锦然,此时他努力去发掘秦锦然的美好,见着秦锦然如此,心中一动,或许他可以从今天开始让两人更加贴近些。大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手指在她的面颊上摩挲,虽然肤色有些发黄,手下的肌肤却温热而细腻。这触感是意外的好。 秦锦然感受到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来回逡巡,她能够肯定以往的秦锦然绝对是没有被赵梓晏这样对待过,但是为什么现在?脚下有些发软,声音更是不知所措,秦锦然的脸红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炎热,这是不对的,他们还是陌生人,秦锦然想要推开赵梓晏,“你松手。”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就像是一只猫儿的尾巴挠在了人的心尖上,有些痒痒的暖暖的勾人的意味,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红唇分分合合,就低头亲上了她的嘴唇,曾听友人说过,夫妻之间的亲密除了床榻上的水乳交融,便是亲吻,那一次就算是中了药圆房,他也不曾亲吻过秦锦然。赵梓晏想要两人做真正的夫妻,在暂时不愿圆房的情况下,便想试试看亲吻。 从未和人如此的亲密,赵梓晏的动作有些笨拙,他的嘴唇压在秦锦然的唇上,在她的唇上辗转碾压,只是这样的碰触,就觉得意外的美好,她的嘴唇好软,这让赵梓晏忍不住伸出了舌尖碰触她的唇瓣,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她的嘴唇微颤。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这篇文算是我写古言里最早亲上的,第二面就亲吻啦 撒花花~ ☆、第35章 1.8 秦锦然的背抵在墙上,被动地承受这个称不上亲吻的亲吻,脑中的所有的理智全部炸裂开,她不知所措。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感受到身下女子纤细的腰身,她的腰身很细,仿佛用力就会掐断,又想到了上次在床榻,他曾扶住她的腰,下身一挺…… 想到了这里,赵梓晏的动作忽的就停止了,怎么也无法亲吻下去,原本已经充血的某物也失去了劲头,那张夹杂着别人私欲的男欢女爱,让他内心深处排斥与厌恶。 扶住秦锦然的手一松,秦锦然一双腿本就软得像是面条一样,在赵梓晏松开手的时候,就软软顺着墙边滑下。赵梓晏连忙伸手去接住秦锦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臀上,另一只手揽住了腰身。 “放开我。”秦锦然的声音颤抖。因为被碰触到了臀部,整个人红的如同烧熟的虾子。 “抱歉。”赵梓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抱歉,明明他们两人是夫妻,他所做的只是一个丈夫的职责,但是面对这双泛了红的杏眸,他仍是说了抱歉的话语。他扶着身子发软的秦锦然坐在了软榻上。 “你不用抱歉。”秦锦然摇摇头,“不过,这样的事情,不要做了。” “为什么呢?”赵梓晏看着秦锦然,握住了她的手,“你曾说过,想要和我做真正的夫妻,我现在做的,就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那是以前。”秦锦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赵梓晏握得很紧,“现在没有必要了。” 是因为差点被休离还有被赶到庄子上住?赵梓晏眼眸之中划过一丝伤痛,缓缓开口,“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今后我会待你很好,你永远是我赵梓晏的正妻。”说完之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秦锦然脸上的温度好不容易退却了些,此时又升了上去,看着赵梓晏急急摇头,“不要这样。”因为着急,眼泪都沁了出来。 赵梓晏忍不住安慰她,“别怕,我们是夫妻,这本就是应该夫妻要做的事情。”手指擦去了她面颊上的两滴清泪。 秦锦然的手推开了赵梓晏的手,几乎是厉声说道,“你先听我说。”见着赵梓晏点头之后,秦锦然说道,“你再松开我的手,我和你说一件事情。” 让赵梓晏坐在另一张凳子上,秦锦然努力平静自己的心,再抬头的时候,眼眸深处虽然还有一些羞涩,却被疏离的冷漠所遮掩,“我其实一直想要开口,那一次娘说要休我,我不肯就撞了柱子,醒来之后,我就忘记了一切。” 赵梓晏面容冷峻了下来,“你是说你不记得了。” “恩。”秦锦然垂下了眼眸。 赵梓晏看着她的睫毛长而卷翘,像是浓密的羽扇扇动,如同一只蝴蝶扑扑楞楞飞到了远方,而秦锦然的目光也放空,看向了赵梓晏的后方。 秦锦然接着说道:“所有的事情我都是从听雪的口中知道的,还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没关系。”赵梓晏听到秦锦然说得是这些,心里不知道为何也松了一口气,以往的那些记不得也罢了,“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也好。” “是有关系的。”秦锦然躲开了赵梓晏的手,“我虽然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却总觉得我应该是独身一人的。所以,你说的那些亲密的,夫妻之间才可以做的事情,不要再做了。”想到了刚刚的亲吻,眼眸深处的那抹羞涩的怯意浮现了出来,硬生生压下了羞意,继续说道,“就这样过些日子,让我再适应一段时间。”或许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她想暂且用着将军夫人的名头,办妥一些事情,到时候再求一份和离书,两人终是自在。 再适应一段时间吗?想到不必和秦锦然努力做一对亲昵的夫妻,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也隐隐有些失落,想到了刚刚的亲吻,她的嘴唇好软,若是吮吸又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甩开了脑中的这些思绪,赵梓晏郑重地说道,“我应你。” “大丈夫一诺千金?”秦锦然的眼睛亮起。 赵梓晏一笑,忽然觉得现在和当年似乎反了过来,当年的自己对秦锦然避而不及,此时的秦锦然就像是当年他对她的态度,“一诺千金。”想了想继续说道,“今日里我和大哥说了,过段时间就会分府,到时候我们分府而住。我们到底还是夫妻,是要同住的,只是你点头之前,我不会与你同房。” 其实就算是秦锦然现在点头,赵梓晏也不准备和秦锦然同房。 秦锦然的眉头微皱,一想到要和这位二少爷同住,心里就有些别扭,继而想到她占了对方妻子的名头,若是这种情况还要住在外面,就很是不妥,最终点头,“那这些日子我继续住在庄子上。”虽然说钱老汉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是总好过那苛刻的赵夫人,下流的大哥、刻薄的大嫂还有满府踩低捧高的丫头和婆子们。 那庄子并不是好出去,赵梓晏想着秦锦然若是仍在赵府里头也是受苦,就想着送秦锦然回去,顺便敲打那庄头一番,等到自己在京都里安顿好了再接秦锦然。 “好。”赵梓晏再次点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秦锦然摇头拒绝,但是她的拒绝并没有让赵梓晏打消主意,“我送你。”他的语气淡淡却笃定。 “那我们走吧。”秦锦然低着头想要快速绕过赵梓晏,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你等一等。” 秦锦然的脚步停下,“怎么了?”她尽量无视赵梓晏大手握住自己手腕时候的感觉,“你先放开手。” 赵梓晏松开了手,对秦锦然道,“你的鬓花有些松了。你别动。”说完之后,取了斜梅鎏金鬓花,以手指做梳,手指穿过如云的鬓丝,稍稍理顺之后重新插入了那鬓花,“好了。” 他的身材欣长,两人贴得极近,从秦锦然的角度只能够看到男人宽厚的胸膛,心跳有些快了,这样近的距离,竟是有些心驰魂荡之感。 “谢谢。”秦锦然往后退了一步,扶了扶那朵鬓花,鎏金鬓花上还残留着男人手上的温度,“听雪在外面也等得有些急了。”裙角微动,已经走到了赵梓晏的前方去了。 赵梓晏是想要送秦锦然回去,只是出了酒楼,便见到了曾经一同在武院习武的一帮旧友,对方殷切相邀,赵梓晏上前和众人寒暄,面上也浮现了笑意。 秦锦然看着赵梓晏,他的眉心似乎因为常年皱眉而有淡淡的痕迹,在见到这群同窗好友之后,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她站在一边,面对那群好奇扫视的目光视而不见,听到他们定下了今晚上的饭局。 如果要是送秦锦然去了庄子,再返回时间就不够了,赵梓晏只好歉然对秦锦然说道:“原本说是要送你的。” “现在时间还尚早,我和听雪一块儿回去,没事的。”秦锦然想到不必和赵梓晏同在马车上,心中一松。 赵梓晏原本要说出明日就去庄子上,此时那侯在一边已经不耐烦的一人一把搂住了赵梓晏,“没想到你小子成亲之后是个惧内的,嫂子放心,我不会让他吃太多的酒,我们就是聚一聚。” 秦锦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点了点头。 赵梓晏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浅淡的笑意也在眸色之中浮现,一锤那人的胸膛:“李猴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性子急得很,我已经应了和你们喝酒,就是还有几句话要嘱咐我内人。” 诨号叫做李猴子的那人尖嘴猴腮,果然是有些切合这个诨号的,对赵梓晏笑着说道,“有什么话,你快快吩咐了嫂子,我们好好聊一聊,吃些酒。” “没什么好聊的,只是替她雇佣一辆马车。”赵梓晏说道,“你们等我一盏茶的功夫。” 赵梓晏的这话一出,李猴子更是笑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去吧。”手上用力把赵梓晏往秦锦然的方向推了一把,习武之人,手上用了巧劲,加上赵梓晏没有防备,一个踉跄上前,就搂住了秦锦然,秦锦然反射性地伸出手环住了赵梓晏,往后退了两步,两人才站稳。 见着赵梓晏抱住了秦锦然,那群汉子就吹起了口哨,惹得旁人也看了过来。 赵梓晏松开了秦锦然,对那群人说道,“别闹了。” 见到了赵梓晏眼里的恼意,李猴子笑嘻嘻对着秦锦然拱手,“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弟计较。” “滚。”赵梓晏一脚踢在李猴子的小腿上,拉着秦锦然的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们走。” 见着赵梓晏拉住了秦锦然的手臂,身后的人更是笑着起哄了。 若不是地上是青砖,旁人留着发,宽大的衣袖飘飘,秦锦然便觉得和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她有些晃神。 而赵梓晏看着秦锦然低头不说话,以为秦锦然生了恼意,他的这群兄弟大都是从军之人,性情更是豪爽,刚刚的举动并不太恰当,于是低声下气说道:“不要同他们计较,回头我会说他们的,下次不会这样了。李猴子这个人,就是爱闹了一些。” ☆、第36章 1.9 秦锦然反应过来赵梓晏是在对她说话,才说道:“没事,我就是有些意外。” “我这两天会抽空去一趟庄子。”赵梓晏说道,“敲打那钱老汉一家,等到分家完毕,我就接你回来。”想到了秦锦然原本的性子软和到什么人都能够爬到她头上,又忍不住吩咐道,“你好歹也是赵府的二夫人,拿出些底气,不要让庄子上的人都欺负了你。” 赵梓晏并不是多话之人,以往的赵梓晏从未对秦锦然说过如此多的话,听雪此时听到二少爷的关切之语,心中更是激荡。 秦锦然想到的则是钱老汉一家,若不是上次王爷来访,钱老汉一家子已经蹬鼻子上脸,底气都是旁人给的,钱老汉的一家人仰仗的是赵夫人的鼻息,自然不会把秦锦然放在眼里,不过既然不会继续在庄子上待许久的时间,秦锦然就抬头看了一眼赵梓晏,“我知道了。” 她真的知道了吗?赵梓晏有些担心,对着听雪说道:“若是钱家人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你记下来,下次我过去的时候告诉我。” 听雪的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赵梓晏只能够暂且放下心中的忧虑,无论如何,心里想着都要去庄子上走一趟。“分府的事情你也别担心,不会拖太久的,大哥同意这个主意,娘她就不会拖太久的。”提到了赵夫人,赵梓晏的薄唇勾起了讽刺的弧度。 而听雪听到了分府两个字,心中一顿,想到分府而过不必仰仗他人鼻息,眼睛越发璀亮。 等到了车马行,赵梓晏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见着秦锦然上了马车之后,才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当中,听雪的面上是欢欢喜喜,声音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二少爷回来了,日子就好过了。”说完之后又迫不及待对着秦锦然说道,“二少爷是待二少奶奶极好的。” 待她很好?秦锦然忽然就想到了刚刚那个吻,心中莫名有些触动,耳根也有些发烫的感觉,她的手指捏了捏耳垂,小声说道,“也并没有。” “怎么没有?”听雪急急忙忙就说道,“二少爷不是说要去庄子上敲打钱老汉一家吗?” 秦锦然弯了弯唇,并没有说话。 听雪想到了分府的事情,又问道:“二少爷要搬出去吗?过段时间少夫人也跟着出去?” “恩。”秦锦然垂下眼,透过撩起的马车帷幕看着快速往后退的风景,“他是这样说的。” 听雪从秦锦然的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神情更是欢喜,想到一切都在好转,心中欢喜异常,而目光触及到了秦锦然沉静的脸颊,忍不住问道:“二少奶奶,你看上去兴致不高。” “也没有。”秦锦然的头靠着马车壁,侧脸看着马车外往后飞快退后的绿色田地,说道:“就是有些意外。” 今日里赵梓晏的举动让她的心有些乱,想到自己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的男子气息,想到他笨拙的吻,想到最后的承诺,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她,或许还是被原本的那个秦锦然影响了。 意外的岂止是秦锦然,听雪也是意外,不过这意外是好事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听雪看着秦锦然怅然若失的样子,努力想要让她开心起来,“二少奶奶,现在这样很好啊,以后分了府,都会好转的,总比在钱家这庄子上好。” 秦锦然甩开了脑中的那些思绪,就像是听雪说的,总比在钱老汉的庄子上好,赵梓晏毕竟也应了自己,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等到回到了村里,孙茹竹也早早回来,先是有些惊讶,继而欢欢喜喜说道:“我正想要熬药,秦姨回来了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完之后就拉着秦锦然让她教自己控火。 因为是给钰安夫子熬药,孙茹竹听得是格外的认真,等到秦锦然说完之后,才小声笑道:“赵将军真是威风凛凛的很,我还以为今个儿你就不回来了。” “我是来庄子上养身子的。”到哪里都逃不开赵梓晏其人,秦锦然的睫毛微颤,“过些日子才离开。” “这一次平定了边城,指不定要留在京中许久呢。”孙茹竹说道。 秦锦然的心中是矛盾,若是赵梓晏在外,她一个人住在院子里心中才会松快,但是若是她出征,就代表有战事,有战事就有伤亡,她心中也是不愿的。最后只是答一句,“或许吧。” 孙竹茹以为秦姨是害羞了,低头抿唇而笑,今个儿见到了赵将军,她心中也是开怀,有了那样的夫婿,秦姨肯定不会喜欢钰安夫子。倒不是钰安夫子不好,若是和村里其他人相比,钰安夫子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若是站在赵将军身边,恐怕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赵将军的身上了。 想到了钰安夫子,面上浮现了害羞的红润,孙茹竹当真是喜欢这个清雅如竹的男子。 两人各怀心思,终于熬好了这药,秦锦然也就离开了。从孙家回到了庄子上,听雪就和听夏说了二少爷回来,要分府的事情,两个丫鬟凑到一块儿,听夏也觉得日子好过了些,在钱家,她甚至不敢离开这个房间,就怕趁自己不注意,二少奶奶的东西被人摸走了。 秦锦然听着两个丫鬟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握住了书案上的一册书卷,纷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自从做了秦锦然,因为晚上只有摇曳的灯火,秦锦然晚上都是不读书的,今个儿有些例外,洗漱完毕在听夏给秦锦然擦拭头发的时候,依然捧着书卷。 “夜已经深了。”听夏给秦锦然擦过了头发,甚至把整个屋子都收拾了一边,见着秦锦然还有放下书卷的打算,就只好开口提醒。 “好。”秦锦然终于放下了书。 在床榻上辗转难眠,好不容睡着了之后,竟是梦到了赵梓晏。她一脸羞涩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怀孕了。” 赵梓晏的头抵住了她的额头,“真好,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锦然。” 男子额头的温度顺着她的额头传来,他的双臂握着她的腰身,眼眸里是灼热的柔情,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长舌直驱而入,而她的身子颤抖,无力的承受他的吻。 忽的两人都褪了外衫,他的大手解开她白色的亵衣,露出了火红石榴肚兜…… “你好美……”男子的声音情动而沙哑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他的手隔着肚兜覆上了高耸的柔软。男子粗糙的手如同带着火在她的身子上游离,碰触到了哪里,哪里就点燃了 秦锦然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面上红得不像话,站起身子,一双腿更是软的如同苗条一般,用晾在一边的凉帕子凉了凉脸上的温度,秦锦然才觉得好受一些。 她怎么会梦到这样羞涩的梦境,梦里赵梓晏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好美”,他的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是火热的柔情,像是因为她的美深深痴迷。贝齿咬着下嘴唇,心中很是苦恼,忽的身子松了。秦锦然一凛,想到上次在清欢姑娘那里感受到了秦锦然的执念,原来那一次还是没有化解开?此时……身子是彻彻底底的融合。叹息一声,没有了执念就好,若是再来一次这般的春梦,她可真是受不了。 化解了执念,后半夜躺在床上,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秦锦然才醒了过来。错过了早饭,也不太饿,便索性出去走走。谁知道就见到了钱老汉正正地坐在堂中,旁边还坐在一位老者,正是王嬷嬷。 看到了秦锦然,王嬷嬷的目光一闪,忽然扬声喊道:“二少奶奶。” 她怎么会到这里?秦锦然心中一沉,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而秦老汉上前,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走。”秦锦然拉着身后的听夏就往门外跑去,看到这样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忽的出现了一个青衣的汉子,双臂一伸,把秦锦然抱个满怀,“二少奶奶,我已经都招了……”话还没有说完,秦锦然指尖银光一闪,就拍在了男子的脖颈处。 青衣汉子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豆大的汗珠子出来,像是没有料到秦锦然的出手,银针扎在脖颈的穴道,让他身子酸疼。 王嬷嬷显然没有料到秦锦然还有这样一手,目光骇然,“钱老汉。” 钱老汉顺手操起了一把椅子,就向着秦锦然掷来! ☆、第37章 1.0 秦锦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夏已经用身子迎向了那椅子,木质的椅子和**碰撞发出了声响,听夏咬着下嘴唇,发出了闷哼声。 听夏替她争取了时间,秦锦然也不敢耽搁,此时门口无人挡住,冲出了半掩的院门。冲出去了之后,脑中是一片空白,脚下的步子并不停歇,只是茫茫然然跑着,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停下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奔跑,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停,她的一双腿才继续向前迈动。 赵梓晏到村子里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神情怔忡的秦锦然。他翻身而下,秦锦然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一般,继续往前跑。 “你怎么了?”赵梓晏伸手抓住了秦锦然的臂膀,手上微微用力,便把秦锦然整个人拽入到了怀中。 忽的听到了男子的声音,秦锦然见着面前不知何时起站着牵着马匹的赵梓晏。秦锦然的脑中一阵茫然,见着赵梓晏的嘴张张合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追问,此时被人抱住,也并无些许绮念,只是无尽的困惑,最后被赵梓晏握住了手,他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秦锦然看着赵梓晏,良久之后才愣愣说道,“你让我想想……” 赵梓晏半环着秦锦然,她似乎整个人被吓蒙了,俊眉如山峦聚起,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会这样一幅神情? 此时抬眼就看到了一人追了过来,手里挥舞棍棒之物,见到了赵梓晏抱住秦锦然,当中的那人想要冲过来,已经被其他的两人拦住了,“二少爷。”更是有机灵的捂住了钱老汉的嘴,让他发出了徒劳的呜呜的声响。 秦锦然看了一眼赵梓晏,再看看跟过来钱老汉,理智开始回笼,见着钱老汉,神色一白,此时因为被赵梓晏搂住,就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赵梓晏低头见着秦锦然,见着她的脸色惨白,拍在她的背上,柔声说道,“没事了,一切都有我。” 秦锦然抬头看着赵梓晏,他的神情关切,此时声音如同璨璨清泉润到了心底,仿佛有一片打着旋的绿叶随风落到了心里的最深处,有一些痒,有一些美好。她开口说道,“我刚刚还有一个丫鬟被砸伤了。”秦锦然想起来了倒在地上的听夏,还有在屋内的听雪。 “走,我过去看看。”赵梓晏拉着秦锦然的手,便带着她往前走。 男人的手很大,因为手心里的老茧让他的手很粗糙,那种温暖的感觉却让人安心,秦锦然忍不住把赵梓晏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抬头看着赵梓晏的侧脸,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赵梓晏拉着秦锦然的手,配合她的脚步,慢慢向庄子方向走去。秦锦然被赵梓晏带着往前走,越往前走,越多的记忆就开始浮现,入了院门,见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听夏,此时已经全然想起先前的事情,上前扶住了听夏,“你没事吧。” 赵梓晏首先见到的就是听夏的侧脸,此时去掉了纱布,姣好的面容上留着一道狭长的红痕,那是因为利器造成的。赵梓晏想到了昨天晚上打探出来的消息,听夏因为面容姣好被自家的大哥看上,听夏为了避免被收入到大哥的房里,就用剪刀划了自己的脸。 “王嬷嬷怎么也在这里?”赵梓晏收回了目光,淡漠的眸色投向了王嬷嬷,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是不是王嬷嬷就要打死秦氏? 王嬷嬷的心中一紧,说道:“老奴就是过来看看,二少奶奶在庄子上过得好不好?”她笑着说道,“也是刚刚才过来,就见着庄子里头乱糟糟的不像话。”像是找到了借口,她的话越发流畅了起来,“二少奶奶原本是在庄子里头是养病的,这样如何了得?不如今个儿就跟着老奴回到府邸,好好养病。” 听夏此时在秦锦然的搀扶下,身子一缩,秦锦然连忙扶住了她,看着王嬷嬷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冰冷,“王嬷嬷。” 王嬷嬷还不等着秦锦然说话,就笑着开口,“二少奶奶,老奴还在困惑,怎的忽然就会了针灸,把人吓了一跳,生怕你这样跑着出事,幸好遇到了二少爷。” 王嬷嬷如同是一尾游鱼,滑不留手,刚刚她在院子里也不过是喊了一句二少奶奶罢了,“那刚刚那个抱住我的?” 听到了秦锦然被人抱住,赵梓晏的眸色也如同出了鞘的利剑,带着森森寒气,“怎么回事?” 那人是自己特地带过来的外门的小厮,她今日里过来带着那小厮,就是让他当场抱住了秦锦然,说秦锦然和他有了首尾,这样一来,王嬷嬷师出有名,用抓奸的名义,就可以处置了秦锦然了。此时王嬷嬷不由得庆幸那小厮尚未开口说些什么,就笑着说道,“这小厮今个儿被罚了月银,大约是觉得自己委屈,觉得二少奶奶心善,想要求饶。”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跪下,“二少奶奶心善,奴才本是想要跪下抱二少奶奶的小腿,谁知道……”说完之后就啪啪啪毫不留情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脸颊。 “那听夏呢?”秦锦然声音平平淡淡,让人听不出其中的一点情绪。 “都是钱家人。”王嬷嬷摇头叹息,说的像是真的一般,“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居然想要拿椅子砸听夏姑娘,一个小姑娘就被这样对待,当真是可怜。”说完之后关切地看着听夏,“你没事吧。” 听夏身子一缩,仿佛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然后别开了头。 所有的事情在王嬷嬷的舌灿莲花之下是非颠倒,秦锦然当即就笑了出来,笑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中是苍凉无比,她本以为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甚至忍受了钱佳娃的偷偷摸摸,忍受了钱老汉的阴阳古怪,以后总会好的。谁知道,还有府里的人盯着自己。 忽然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事的。”是赵梓晏抱住了她,这样的感受他何尝没有?被自己的亲哥哥暗算了,甚至都心知肚明是他哥哥做的,却会按在他的头上,就连这一次听夏的事情,还不是他背了黑锅?他的手指替她擦去了泪水,“我都知道的。” 这样的动作并不和规矩,此时却没有人说合不合规矩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原本盛满了悲伤的眸色忽的燃起了怒火,秦锦然开口,“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赵梓晏说道,“我都知道的,无非是王嬷嬷过来定了你的罪。” 秦锦然一怔,他居然都知道? 而此时的王嬷嬷心中一紧,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先发制人求饶,“二少爷饶命,二少奶奶现在是糊涂了,我怎么会对少夫人不利,给少夫人定罪更是无稽之谈,我自小跟着夫人,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我只是来替夫人关切少夫人。”说完之后抬头看着秦锦然,给秦锦然扣头,“少夫人莫要误会奴婢。” 而此时的赵梓晏上前,一脚踢在了王嬷嬷的小腿上,就见着王嬷嬷的面色一下子惨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你看,她就算是现在也不忘记抬出来赵夫人,哦,也就是我的母亲。”赵梓晏的嘴角往上勾了勾,对秦锦然说道,“她一口一个我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这是在提醒我,这么多年的情分。” 王嬷嬷本就年过四旬,这个岁数的人体内骨密度下降,赵梓晏那一脚的力度应当是折了王嬷嬷的腿骨,秦锦然平素并不是苛责之人,此时见到赵梓晏折了王嬷嬷的腿骨,听着倒在地上的王嬷嬷的口中的呻吟,心中是有些快意的。就算是知道王嬷嬷只是赵夫人的爪牙,但是她绝对为赵夫人做过不少的事情! 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眉峰舒展,此时往前又踩住了那小厮的手,足下用力,就让那小厮惨叫出声,而赵梓晏听到了惨呼声,神色不变,反而淡淡说道:“我还有千百种的方式和手段,你若是再叫,不妨到京都御林军的私牢里走一圈。”豆大的汗珠从小厮的额头滑落,果然不敢继续呼号。 秦锦然不明白私牢两字的含义,而听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赵梓晏最后走在了钱老汉的面前,神色淡淡,“我原本是想要敲打你一番,谁知道今日里见到了这些,”手上微微用力就踹在他的腿上,“你不如和王嬷嬷一道,好好休养。” 秦锦然此时听到明显的骨擦音,显然钱老汉也被赵梓晏踹折了腿。 钱老汉的隐忍的呼痛声像是一个信号,所有的人呜呜啦啦跪了一地。对于其他人赵梓晏不过是松了他们的胳膊,最后对王嬷嬷说道:“若是母亲问起,嬷嬷如何作答?” 王嬷嬷从未见过如此的赵梓晏,此时她才意识到,此时的二少爷不是那个一声不吭只会跪在夫人面前任由家法处置的小可怜了,而是手上沾了鲜血的刽子手,想到了这里,神情越发惶恐,“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啊。”赵梓晏的声音很轻。 王嬷嬷很快就反映了过来,“是老奴自己年纪大了,摔断了腿,老奴回去就同夫人告假,回家休养。”她本就年纪大了,这一次要来取秦锦然的性命就有伤天和,此时受了伤不如正好就离开。想到了这里,有些惴惴不安,“老奴的小儿子现在在江南讨生活,我写封信,过些日子就随他去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昨天和人出去骑车,然后摔着了。 当时刚起来的时候,就是脑子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骑车又骑了五分钟,别人扶住了我,我走了一阵才慢慢想起来事情的。 ~~~~(>_<)~~~~,我脸着地,破了很大一块儿油皮,总面积有两个乒乓球大小,好痛,希望不要化脓,顺利结痂,不要留疤! ☆、第38章 2.1 赵梓晏看了一眼秦锦然,不曾开口说话,秦锦然却明白了他的眼神含义,于是道:“既然如此,便依你说的就是。”王嬷嬷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又看向了赵梓晏的方向,见着他微微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于说其他跪了一地的人,赵梓晏并没有理会,回到了秦锦然的面前,“收拾收拾东西,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赵梓晏便跟着秦锦然入了内间。秦锦然带过来的东西就很少,此时从屋内隐蔽的角落里掏出那些银子的时候,赵梓晏更是内心触动,少时的他也曾这般私藏银钱。如同寒冰覆盖的眸子消融,带着藏于冻土下的些许绿意。 听夏和听雪两人在找银子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秦锦然安之若素,这些银子是她立身的根本,可是不能够丢了的。 来也匆匆却也匆匆,统共花了两刻钟的功夫,整理出了两个较大的包裹,还有两个小包裹,就是秦锦然和两个丫鬟的全部的家当。因为听夏受了伤,听雪一个人就扛起了两个大包裹,两个小包裹交给了听夏。拿着家当后,一行人就出了房门。 “你们两人先去雇佣马车。”出了院门之后,赵梓晏吩咐听夏和听雪两人,“我有话想要同你们奶奶说。” “是。”听雪和听夏两人相携而去,留下了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 赵梓晏对秦锦然说话的时候语气是说不出的诚恳和愧疚:“抱歉,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秦锦然摇摇头,“你也不想的。”秦锦然说出口了之后,心中一紧,若是赵梓晏在今后也有这样的念头会如何?这样想着,神情就露出了些惶恐出来。仿佛是飘零无根的浮萍,被雨打风吹去。 赵梓晏见着心中越发愧疚,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有了秦锦然这一责任,他原就应当好好照顾好她的,“今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想你保证。”他站在秦锦然的面前,右手捏成了拳头,擂在了胸前。 手扣在胸膛,发出了沉闷的咚的声响。秦锦然听到了声响,猛地抬头,眸子触及赵梓晏的眼,他眼底的认真和诚挚如同是跳跃的火焰。 秦锦然小声说道,“我相信你。” 赵梓晏松了一口气,想到府里的状况依然不好,随即说道:“我能够做的有限,无非只是帮你出出气。我能够动得了王嬷嬷,也能够发作了那群小厮,可是最后促成一切的,我想你心中也有数,那是赵夫人,是我的母亲。” 流过泪水的眼眸格外的清明,秦锦然的眼眸如同澄澈的午后湖水,她一直看着赵梓晏,继而点头,“恩,我知道的。” 赵梓晏忽的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柔声对着她说道,“总之早晚也要分府了,我先前在京都之中就有宅子,虽然不大,不过容下几人也是足够的。院子里有我之前的受了伤的部下,他伤了胳膊,不过寻常的人还是能够一个顶好几个,有他的话,我也放心一些。” 秦锦然忽的想到昨晚上梦里的羞态,苍白的面上染上了红,颤着身子抽出了自己的手,捏着衣裙上垂下的丝绦在手中打着旋儿。 赵梓晏瞧着秦锦然的样子,眸色温润,“分府了就好了,我娘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正好我们搬出去住了。” 不喜欢赵梓晏?原本垂下的头抬起,眸子里盛满了讶然。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发现妻子虽然其貌不扬,却又一双极其灵动的眼眸,仿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一颦一笑她的所有的想法都映射在眸子里,微风吹鼓了宽大的衣袖,也吹柔了一颗心,赵梓晏忽然又一种倾诉的**。 “我和我哥是一母同胞,按道理兄弟两人应当是相持相扶的,在家里却并不是这样。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坏了身子,加上那时候又和爹爹有了龌蹉,我生得肖似生父,故而打小时候,娘亲便不喜欢我。她喜欢的只有大哥,然后我哥哥就被宠得有些不着调了,小时候读书挺好,后来心思就走偏了,要不然也不会连累了院子里那个叫做听夏的丫头了。” 赵梓晏忽的想到了已经逝去的父亲,因为不讨母亲的喜欢,父亲就格外怜惜他,也因为这个缘故,导致了大哥和母亲越发亲厚,他则是和父亲亲近,父亲想要让母亲多一分关怀给他,母亲却越发冷淡。 “人皆有心,心皆有偏,现在已经过去了。”秦锦然说道。 “希望如此。”赵梓晏想到了他的婚姻,当时也是半逼迫的状况下,娶了秦锦然。 垂下了眼,压下了眼底的凉意,这些已经过去了,她是他的妻子。赵梓晏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想要加重妻子两字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以前不曾碰触过也就罢了,现在碰到秦锦然的肌肤,便不想要松开,如果不是因为和秦锦然有过约法三章,他甚至想要搂住她。 他的眸色里有隐忍的失落,没有人会真正的不介怀,因为看出了他的失落,秦锦然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自耳根起那红晕上了面颊,秋水眸里也盛满了缱绻的羞涩与妩媚。 赵梓晏的心中微动,心中那种想要拥抱她的念头不断扩大,此时并无旁人,就顺从了心底那几乎压抑不住的念头,他搂住了她,女子的身躯是意想之中的柔软,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的味道,有一点苦涩却并不难闻,面上在秦锦然细腻的脸颊上蹭了蹭,发出了舒服的叹息一般的声响。 肌肤饥渴症?秦锦然在赵梓晏的脸碰触到自己的脸颊的一瞬间,无疑是僵住的,等到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再加上他透露的只言片语,猜到了或许是肌肤饥渴症。 秦锦然分神的功夫,赵梓晏已经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妥当之极,他松开了秦锦然,别过了头,“我们走吧。”说完之后大跨步往前走,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味道。 秦锦然瞧着他的背影,先是错愕,继而眼底带着笑意。 一席话一个拥抱,让两人无形之中贴近了不少,两人慢慢到了村门口,略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见着听夏和听雪两人,还有身后跟着的马车。 秦锦然在赵梓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撩开马车的帷幕见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赵梓晏,再往后看去,便是村子往后慢慢退去。 秦锦然首先给听夏把了脉,不曾伤了筋骨,不过被椅子砸到的地方肯定是青肿了的,秦锦然就对听夏说道:“晚上的时候,先是冷敷,明天我用药油给你推开慢慢就好了。” “我来就好了。”听雪笑盈盈说着,“奶奶告诉我怎么做,我来给听夏做推拿。奶奶有身子了,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赵梓晏此时看到前方有小小的茶肆,想要询问秦锦然是否要喝水的时候,就隔着薄薄的幕帘听到了听夏的话。 她有身子了?赵梓晏的目光投向了帷幕,因为马车的行驶,帷幕如同水波一般晃动,却牢牢遮住了车内的景。 ☆、第39章 3.1 他要当父亲了?赵梓晏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纵然是阳光在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只是那一夜,她就有了他的孩子?困惑过后又是一种淡淡的喜悦,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他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听到马车内的秦锦然说道:“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对了,孩子的这件事情……”秦锦然的声音很小,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她看了一眼窗外,赵梓晏说会护着她,她是相信他的,相信他现在可以做到,但是…… 万事都怕这样一个但是,短时间他可以做到,那么以后呢?将来的赵梓晏会不会改变主意,手里的利刃指向她?她本不得赵梓晏的喜爱,若是今后赵梓晏遇上了喜欢的女子,她这个本就可以下堂的妻子,他可还会护着?那位千金之身的公主,不就心仪他吗? 因为这个隐忧,秦锦然想着还不如先自己安稳了胎,若是当真这个期间赵梓晏和公主看对了眼,自己就早早离开的好。 赵梓晏做不出偷听的事情,双脚微微用力,夹在马的肚子上,让马往前疾行,和马车错开了一小段的距离。赵梓晏的心中反反复复琢磨为什么秦锦然不曾告诉自己,许许多多念头滋生,一直到了城里,也没有一个答案,最后扶着秦锦然下马的时候,动作只是格外小心谨慎,既然她有了身子,自然是要小心的。 “这里就是了。”赵梓晏说道。 秦锦然抬眼看着这宅子,听着赵梓晏在耳畔接着说道:“现在是刘大哥和刘大嫂住在里面。我以往的时候,也会住在这里。”秦锦然点点头。 正说话的功夫,房门打开,就看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单手臂的汉子,看到了赵梓晏神情显露出狂喜,声音里也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将军!” 赵梓晏笑了,介绍两人,“这是我刘大哥,刘山。大哥,这是我妻,秦氏。” 秦锦然行礼,而刘山连连摆手,“将军夫人,当不得。”秦锦然看着着刘山的身躯矫健,面上是络腮大须看不出年纪,左手手臂处是空空荡荡打了一个结。 “我这刘大哥哪里都好,就是不肯应我叫他一声大哥。”赵梓晏说道。 “将军不要为难我了。”刘山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挑子,笑声爽朗,“走,我们进去慢慢说。”之后扬声喊道,“娘子,你看看谁来了?” 从内屋里出一个青花衣裳的妇人,笑起来的时候可亲热情,手里还残着水,往围裙上一擦,扬着笑说道,“将军来了。”目光有些好奇地看着秦锦然,因为每层听到赵梓晏的介绍,不知道秦锦然的来历,只在心中揣测着。 听到了秦锦然是将军夫人,还见着听雪手里的大包小包,眼睛瞪大,显然是很好奇,好好的夫人为什么忽然就两个丫鬟拎着包裹,弄得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赵梓晏一拱手,便说了这段时间要住在这里,过段时间就要分府了。 刘嫂子笑着说道,“中,正屋都空着在,就是有些浮灰,等会打扫打扫就成,我和刘山出去找个房子住,京都里的空房子多得很。” 话语里是要离开的意思,而赵梓晏是不愿让刘山夫妇两人搬离,当年刘山的胳膊更是因为替他挡了箭最后才截掉,这宅子原本是想要送给刘山夫妇,但是他们怎么都不肯接受,一直到最后才退让了,说是借住,房契上还是赵梓晏的名字。如果两人住在这里的代价是让刘山夫妇离开,他宁愿带着秦锦然住在别处。 秦锦然浅笑说道:“嫂子住下正好陪我说说话,以前住在府里头的时候,也没人说话,有时候怪寂寞的。” 赵梓晏点头,有些话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摆在台面上说还是不妥,于是拉着刘山想要私下里同他说到,“正是这个道理,刘大哥,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赵梓晏含含糊糊说了家里的事情,也说了主要是想让他们夫妻两人陪着秦锦然,他心中也放心一些。 既然如此,刘山也就应承了下来,“下了沙场也能够帮到将军,是我们夫妻的福分,好!” 之后大跨步走到妻子跟边,说道,“等会就收拾一下屋子。我们还是住在偏屋。” “好嘞。”刘嫂子笑着说道,“走,在这边。” 屋子也果然如同刘嫂子说的那般,只是有一层淡淡的薄灰,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进去,刘嫂子抿唇一笑,“这屋子收拾好了,正好给将军还有夫人你住。” 秦锦然心中一跳,面色也显露出为难了,要住在一个房间吗?“没有别的房间吗?” “有是有。”刘嫂子笑了,“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 之后刘嫂子抿唇一笑,拉着秦锦然的手到一边小声说道,“夫人我是过来人,跟你拿一个大了。” “嫂子客气了。”秦锦然说道,“你说,我受教。” “听我一句劝,既然是在外住,也没有府里头那么多的规矩,住在一起才好拴着将军的心,我不是说将军是风流人,咱们将军是再正直不过的了,但是,你多和将军亲近,绝对是正理。早日生下孩子,你们才圆满。”刘嫂子笑眯眯地说着。 秦锦然原本是想要瞒着孩子的事情,甚至在马车里也给听夏和听雪两人说了,谁知道现在不得不说出,要不然同房而住,她是接受不了的,“嫂子,实不相瞒,这屋子留给将军住,我再住个小一点的房间就好,我……已经有身子了。” “真的?!”刘嫂子的眼睛一亮,当即就惊呼出声。 “恩。”秦锦然无奈羞涩抿唇一笑。 “那怀孕了是不能同房。”刘嫂子笑着说道,“这屋子就给将军住,我再收拾一个出来。另一个就留给夫人你住。” “好。”秦锦然点头。 “说什么这么高兴?”刘山笑着走了进来,“屋子收拾好了没有?” “还有一会儿,你急什么?”刘嫂子白了丈夫一眼,“这个屋子是收拾好了,还有一个屋子呢。” 刘山挠了挠脑袋,“夫人,我听将军说你中午还没有吃饭,将军也饿着在,屋子让我婆娘收拾就好了,你们去吃饭,这里就交给我婆娘就行了。” 刘嫂子惊呼一声,“怎么不早点说。有身子的人怎么能够饿着呢。” “夫人有身孕了?”刘山的嗓门是很大的,当即就嚷嚷的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秦锦然被刘山的声音唬了一跳,心跳都快了些,不由得想到了赵梓晏,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先瞒着他,反而告诉了其他人,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个点儿,只能够去酒楼里点些东西吃了。”刘嫂子眉头一皱说道,“不过,多吃点肉,这样生产的时候才会有力气。” 秦锦然神色尴尬,“我知道了,听雪听夏你们就留下来帮着收拾,我自己去就好。” 赵梓晏也在院子里听到了刘山的声音,他还在猜测秦锦然什么时候会告诉他,谁知道那些丫鬟也就算了,她先告诉刘山夫妇,也不愿意先告诉自己?想到这里,赵梓晏的神情就有些淡淡的。 秦锦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赵梓晏。 “我们走吧。”赵梓晏说道。 秦锦然的心中有些发沉,赵梓晏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沉默地到了酒楼,赵梓晏对秦锦然说道,“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秦锦然摇头之后,赵梓晏就点了一个山药枸杞排骨汤,另外一盘卤牛肉还有清炒小白菜。最先上的就是汤了,赵梓晏用勺子撇了上面的油水之后斟给了秦锦然,“多吃一点,养好身子。” 秦锦然手一顿,低声应了一句好。 秦锦然吃得还是不多,赵梓晏的眉头皱起,“你吃得这么少,是不行的。”秦锦然吃一小碗米饭的功夫,赵梓晏已经足足配着汤吃了三碗米饭。 “我已经吃饱了。”秦锦然说道。 啪得一声,赵梓晏放下了筷子,面色也有些发沉,“你有了身子,本就应当多吃一些。” 话一说出口,两人皆是一震,“这已经比我平时吃得多了。”秦锦然用手帕抿了抿唇,看着赵梓晏神情毫不躲避,“也不能够一味多吃。” 赵梓晏首先软了下来,“有了身子自然和以前不一样,就算是吃不下去,有时候也要吃。” “我心里有数。”秦锦然说道。 她低头,手里捧着瓷杯,手指纤细而白皙,指甲不染丹寇,心里的疑惑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你怀孕的事情,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他心里的这个疑问,终于在此时宣泄了出来。 ☆、第40章 4.0 秦锦然抬手撩起了耳边的碎发,“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害怕。”她害怕的是现在的无所适从,害怕的是未来的诡谲难明。 原来是因为害怕?赵梓晏心中有许多的揣测,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害怕两字,她害怕什么?赵梓晏想要开口询问,忽然见到了她垂下的纤长睫毛颤抖如蝶翼,心中有些不忍,还能够是为了什么事情?无非是府里的人和事罢了,“别怕,有了身子,是一件好事。已经分府而过,我们就在外面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当真是好事吗?”秦锦然猛然抬头看着赵梓晏,乌黑的瞳眸里满是认真,“你认为是好事?” “是好事。”赵梓晏也看着秦锦然,有了孩子,他们不必同房,只有这样一个孩子就足够了,想到了这里,脑中突然浮现了守活寡三个字,秦锦然是不是就属于现在的状况。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让赵梓晏的内心一震,右手收紧握住了茶杯,因为他的动作,水杯里的水纹荡起了涟漪。甩开了这个念头,他的声音低沉,“这件事情你应早些告诉我。” “抱歉。”秦锦然的手指微动,食指擦过光洁的杯壁,“现在知道也不迟。” “恩。”赵梓晏应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只觉得包间里沉默的让他难忍!推开了靠着街边的窗,初夏的暖风丝丝缕缕就入了屋内,还有那鲜活的沿街的叫卖声。“刘嫂子不曾生过孩子,我会托友人询问,京都之中可有合适的稳婆,到时候留在宅子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赵梓晏说的话,秦锦然一一应了下来。 秦锦然最后说道:“我,有身子的事情,能不能先不要和府里说。” 赵梓晏已经站起身子,替秦锦然披上了披风,声音低沉如在耳畔萦绕,“我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走吧。” 秦锦然手指扯了扯披风,跟着赵梓晏出了饭庄。 无论多少次见到熙熙攘攘的京都之中的人群,秦锦然都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你小心些。”赵梓晏见着秦锦然心不在焉的样子,主动扣住了她的手,“你若是喜欢逛,我陪你。” 她的手小而柔软,拉住的时候,心里仿佛被涨得满满的。赵梓晏见着秦锦然四处张望的样子,觉得心尖儿的叶片一颤,露珠顺着叶片叶脉划过,她小时候在村子里住,等到进了赵府之后,也甚少出门,所以看到繁华的京都,恐怕是看花了眼。 秦锦然的脸一红,“这样不合适。”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忽的这般的目光就落入到了对面一行人的眼底了。正中的那人华衣丽服面容娇俏,一枚金凤含珠的簪子在阳光下璀璨生辉,面容娇俏顾盼间更是明媚,正是二公主,而她身侧的那人,她也是相识,正是孟若婷,她的嫂子。 “哟,这不是二弟和弟妹嘛,在大街上吵什么?”孟若婷首先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和二公主低声解释了两句,就首先上前询问两人。 “二公主,嫂子。”二公主也款款走来,秦锦然首先给二公主请安,随即是大嫂孟若婷。 赵梓晏并不认识月嵘公主,听到了秦锦然的称呼,便也先对着二公主行礼。 月嵘公主是常听茶楼里说书人的故事,也听着孟若婷说起赵梓晏的英俊,猛然一见到真人,发现他要比孟若婷说的还要容颜更胜。今日里为了敲打庄头上的钱老汉,赵梓晏是穿了新衣,更显得是丰神俊朗。于是声音也带了颤抖的羞意,“赵将军不必多礼。” 孟若婷见着月嵘公主的面上生了羞红,心中一喜,上前挤开了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背对着秦锦然,面朝着赵梓晏。 赵梓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岂会瞧不出月嵘公主的羞态,还有孟若婷的作态,简明扼要说一句,“礼不可废。” “二弟刚回来,京都里又开了一家茶楼,里头的糕点做得不错,不如一块儿去尝尝。” 孟若婷的殷切让赵梓晏更是心胜了警惕,他的这位嫂子可是从未在他的面前有过如此的作态,“不用,我和锦然刚吃过了。” 孟若婷的眸色一闪,什么时候这位二弟和他的妻子关系好到称呼名字?“大嫂做东你也不去?”娇嗔道,“都不给大嫂一个面子?”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赵梓晏也不能够说什么,而孟若婷对着秦锦然说道,“弟妹,我有话想要同你说。”说完之后也不管秦锦然答应了没有答应,就拉着她往一边走。 赵梓晏看着孟若婷的动作,眉头死死拧起,秦锦然还怀着身子,她差点都被孟若婷拉倒了。而此时的月嵘公主上前,眨着忽闪忽闪的眸子,“赵将军,我先前在茶楼里就听过许多你的事情,一直想见见你这位大英雄。” 二公主的话,只能够让赵梓晏收回了视线,注意力放在月嵘公主身上。月嵘公主见状,面上的红晕更胜,一颗芳心都在颤抖。 秦锦然并没有赵梓晏想得那般狼狈,孟若婷的力气有些大,她的手臂搅住了孟若婷的手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摔倒的,右手还扣着飘带上的银针,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够及时出手。 “你怎么又在京都里?!”孟若婷私下里和秦锦然说话的时候,就没有好气了。 “因为夫……君说”秦锦然艰难地说出了夫君两字,“京都里更方便我的静养,今个儿下了朝,便到了庄子里把我接到京都里了。” “他让你来你就来啊。”孟若婷的两根细细眉毛几乎竖了起来。 秦锦然听到孟若婷的话,几乎快要笑了,事实上,她的嘴角当真往上翘了翘,眼眸也亮了起来,“他是我夫婿,我当然听他的。” 孟若婷一时语塞,看着秦锦然的笑,眼睛都要冒出火,“走走走,你赶紧走,我和二弟有话要说,你既然已经吃过饭了,就自个儿回院子里去。”孟若婷做出了驱赶和不耐烦的表情。 孟若婷的动作,如同一根小针扎在了心上,有些发疼。秦锦然看了赵梓晏的方向一眼,此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面容格外柔和,而月嵘公主低着头,微风吹着她的衣袖,两人这幅画面当真有些神仙眷侣的意味。秦锦然看着两人,觉得眼眶都有些发热。如果没有赵夫人想要弄死自己这件事,秦锦然说不定还会成全了这一份郎情妾意,成全了两人。 此时见到了这幅画面,秦锦然的脑海从未如此的清醒,却不能够退让,对方是公主,若是赵梓晏也动心了,她会不会更无去处?那勒死自己的会不会从赵夫人变成了赵梓晏?或者说是为了皇家的体面,她会不会成为一缕孤魂。 秦锦然不想冒险,也不能够用自己难得的生命去压下赌注。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需要更多的银子,需要假的身份文牒,需要通关牒引,需要坐稳了这一胎,才能够离开赵梓晏。无论如何,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赵梓晏不能对公主动心! 如果赵梓晏的真爱是二公主月嵘,她只能够说一声抱歉,就让她暂且当两人之间的一段阻碍感情发展的女配,等到她安全离开,自会成全两人。 于是秦锦然深吸一口气,对着孟若婷甜甜一笑,“嫂子说笑了,我和夫君一块儿来的,自然也要和夫君一块儿走。” “不要脸!”孟若婷的面色铁青,手也高高扬起,忽然想起来在大街小巷,最后忍气吞声放下了手,理了理秦锦然身上的披风。 这让秦锦然也身后替孟若婷虚抚鬓发,“大嫂说笑了。”说完之后捻起了裙摆,如同乳燕投林一般小跑到了赵梓晏的身侧,挽住了他的臂膀。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声音更是从未有过的甜美,“夫君,你在同公主说什么?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秦锦然没有身份文牒、没有通关牒引,胎都没有稳,她目前是走不了的。 如果不出赵夫人要杀她的事情,她会和孙家丫头打着给钰安夫子买药的名头,去京都里办妥这些事情,顺便赚点银子。 但是孙夫人一动了杀心,她就发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处是暗藏杀机。 赵梓晏一再表示,会对她好,此时的秦锦然就抓住了赵梓晏这一根救命稻草,打算让他做自己这一个多月的护身符。 那么这段时间,秦锦然就需要保证,赵梓晏不对其他人动心。这个想法是女主在见到月嵘公主的一瞬间,危机感重重的情况下,灵光乍现。 所以才会有现在搂住赵梓晏的举动。 以上是对女主行为的解释,后文也会提到的。 我怕读者小天使说我人物崩了,就提前解释一下~ ☆、第41章 4.1 赵梓晏此时忽然被人的手臂环住,先是想要甩开,但是很快意识到环住自己手臂的人,正是自己的妻子秦锦然,透过薄衣料,可以感受到女子身躯的柔软和温度,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耳根也有些发红,身子更是僵硬,“没,没说什么,你刚刚和大嫂在说什么?” “也没什么啊,大嫂就是关心我,是不是?”秦锦然对着走过来的孟若婷甜甜一笑,看到月嵘公主的面色有些羞恼,笑容更胜,“你说是不是啊,大嫂。” 孟若婷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干笑着,“我是和弟妹说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一直都跟人说,”秦锦然笑着继续说道,“能够嫁入到赵府,嫁给将军,用光了我这辈子的福报。夫君才回来,就去庄子上看我过得好不好,见着庄子简陋,就把我接到京都里。还有大嫂待我也是极好的,一见着我就拉着我的手,问我身子还好吗?” 她在说谎!赵梓晏原本耳根上的温度退却了下来,看着秦锦然的笑容,心中也有些发冷。她居然能够撒着谎,笑容却甜蜜动人。 而孟若婷的面色像是见了鬼一样,此时在阳光下看着秦锦然,发现她一直以为熟悉的这位弟妹,竟是如此的陌生。 月嵘公主铁青着脸看着像是闹剧一样的三人,忽然看到了赵梓晏的面色淡了,想到了孟若婷曾经说过的两人不合的事情,此时隐隐倾向了孟若婷,她说得应当是真的。那点难看的面色退却了下去,又带着些跃跃欲试,“我们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她笑起来,眼眸弯如月牙,“刚刚不是说好了去茶楼吗?” 孟若婷小心地看了一眼月嵘公主,见着她笑容并无阴霾,松了一口气,眼睛一转,挽住了秦锦然的臂膀,把她拉离开来,到了自己的身侧,“我们也好好说说话。” 如同铁臂一般被孟若婷挽住,另一侧也是站了墨香,挡住了两人,秦锦然的眸色沉了沉,心中有些悲凉,就算是自己在月嵘公主面前昭示了自己的主动权,仍然月嵘公主还是对赵梓晏感兴趣? 月嵘公主的眼眸闪着光,浅笑道:“我们走吧。” 赵梓晏跟在月嵘公主的身后,而秦锦然的眸色一暗,“好了,嫂子,松开我罢。你这样夹着我,如何走路?” 孟若婷并没有松开秦锦然的手臂,凑到她的耳畔说道,“其实你当时就应该接了休书一走了之,也不知道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我们好好聊聊,你不要误了二弟的前程。” 秦锦然看着孟若婷,笑容薄凉,“嫂子,你在说笑罢,我是夫君的妻,我怎会误了他的前程?”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孟若婷说道,鼻头皱了皱,“我知道你撞了柱子之后,做的和过去不一样了,不过你心里想的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我劝你识趣一点,也别去什么茶楼坐了,不是吃完了吗?吃完了就早点回院子里头住着。好好享受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娘就又把你折腾到庄子上去了。” 秦锦然也低声回应说道,“我是和夫君一块儿过来的,自然要和他一块儿回去。” 孟若婷嗤笑一声,“二弟过不过去住,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秦锦然的身子一僵,低低道,“是吗?” “我是她嫂子,娘又疼爱我,我和娘说一说,二弟就要回去住了。”孟若婷说道。 秦锦然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想到了赵梓晏的话,眼睛闭上,睁开的时候又是一片澄明,轻声说道,“我记得大哥也是希望分府的,如果你再让他回去,你确定可以?” 孟若婷的面色一僵,秦锦然的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看上去孟若婷跋扈赵梓学处处让着她,实际上这对夫妻两人之中做主的仍然是赵梓学。这一回的交锋当中,虽然暂时占了上风,秦锦然的心中却很沉重,脚下的步子也无法迈开,看了一眼赵梓晏挺拔的身影,她应该如何做? 像是感受到了秦锦然的视线,赵梓晏回过了头,看到秦锦然站住不动,便大跨步往回走,走到秦锦然的面前,“你累了?” 而月嵘公主听到了赵梓晏的话,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愤愤地看了孟若婷一眼,“不吃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宫了!”说完之后,就带着丫鬟离开。而孟若婷小跑着跟在月嵘公主的身后,“哎……”想要开口,却语塞。 见着月嵘公主已经离开,孟若婷猛然回身,看着两人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搅动手中的帕子,“你们就慢慢去吃吧。墨香,我们走。”说完之后就大跨步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便散开了,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相视一笑,带着些无言的默契,这默契让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又有些羞涩,别开了头。 “既然茶楼不错,不如买一些糕点,送给刘大哥和刘大嫂。”赵梓晏首先打破了僵局。 “恩。”秦锦然小声应和。 两人并肩而行,赵梓晏问道,“你为什么刚刚忽然跑过,牵住了我的臂膀。”事实上,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从重逢之后,这是秦锦然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夫君。 秦锦然小声说,“我们本就是夫妻不是吗?有什么不妥当吗?”想到自己下定的决心,就拉住赵梓晏的手。 她睁着一双杏眼,看着赵梓晏,继而赵梓晏感受到了秦锦然的柔软的手,耳根发红,不敢去看秦锦然,“没有不妥当。就是这里在大街上。”他说完之后,就感觉到秦锦然松开了他的手,离开了那柔软的温度,他又觉得怀念。 秦锦然依言松开了手,“就是刚刚嫂子说,你要休离我,我有些担心。” “我不会。”赵梓晏摇头,他们圆了房,她怀了他的孩子,这辈子她都是他的妻。 “那就好。”秦锦然笑了笑,低头快速走到了赵梓晏的前面。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只觉得她的笑容里一闪而过仿佛还有旁的东西,只是她低着头走过,他没有看清楚。“你知道茶楼在哪里吗?”赵梓晏拉住了秦锦然的衣袖,开口询问。 这样的茶楼,听雪这样消息灵通的人自然是知道的,秦锦然点点头,回答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茶楼里的小吃最出名的是鲜花饼,现在这个季节,所做的就是荷花饼了。 “我看你刚刚和大嫂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停下脚步。”赵梓晏说,“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秦锦然摇头,“刚刚就是在想事情。”不过得到了赵梓晏的关切,那位月嵘公主自个儿退散,真是再好不过了。 刚到了茶楼,便见着一位熟人,那人正是永安王爷,今日里一袭青衫长袍,长发用玛瑙玉冠竖起,半依靠在柜面上,说不出的慵懒闲散,他身边还跟着侍从先前是见过的,另一位侍女,秦锦然更是熟悉的,正是那个麻脸丫鬟小玲。小玲见到了秦锦然,神情变得兴奋,目光也亮了起来。 “王爷。”两人上前行礼,而永安王爷挥了挥手,目光落在了秦锦然身上,把玩手中的扇子,先是展开,继而是合拢拍在手心里。“见到你正好,今个儿清欢胃口有些不好,别的什么都吃不下去,就想吃点荷花饼。没有遇上你也就算了,既然遇上了,不如夫人跟我走一遭,替清欢看看。” 赵梓晏看到永安王爷开口邀请秦锦然去看诊,错愕开口,“王爷,内子并不会给人看诊。若是那位姑娘身子不好,不如请了天济堂的女大夫。” 永安王爷手中的扇子敲在了赵梓晏的胸膛,继而又摇了摇,“你这位夫人当真会给人看诊,还救了我家清欢。”笑眯眯看着秦锦然,“你说是不是?” 赵梓晏的眉峰隆起,神情不可思议,而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秦锦然当真点点头,“是。” 永安王爷就笑了,“你的这位夫人是个了不得的女大夫,天济堂里的规矩也多,不肯给我家清欢看诊,所以就请你家夫人了。” 赵梓晏虽然不知道秦锦然的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就问道,“我便随你去看看,若是看不好,也不要逞强,京都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夫了。” 秦锦然说道,“我知道,我自己去就行,我之前也给清欢姑娘看诊过,晚些时候,我认得路,我会回去的。” 永安王爷也笑着说道,“是,我家小欢儿并不喜欢旁的男子过去,若是见到了你,指不定要同我生气,尊夫人肯走一趟就可以了,晚些时候我让人送尊夫人回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赵梓晏只好点头,“那就这样。” 永安王爷笑着拎起了手里的荷花饼,对秦锦然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秦锦然便跟在永安王爷的身后出了茶楼。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家养脸,也攒了一点稿子,双更一段时间。 鞠躬~ ☆、第42章 4.2 走了没有多久,永安王爷就遇到了好友,原本有些好奇地看着秦锦然,发现秦锦然其貌平平,就别过了眼,“喝酒去。” 永安王爷手中用油纸装好的鲜花饼给了小玲,就带着侍卫离开。 小玲便带着秦锦然雇佣了马车,往巷子的方向去。 在马车上,小玲亮晶晶的眼让秦锦然吓了一跳,继而莞尔,“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刚刚真没有想到会遇上你,要是我家小姐看到了二少夫人了,一定会很高兴。”小玲笑着,她的脸上因为有麻子,生得只能说是清秀,笑容却很有感染力,眼眸弯起,笑意溢了出来。 秦锦然抿唇而笑,清欢有才情性情也是温和,她见着清欢也是高兴,若不是和清欢的身份是千差万别,或许可以作为朋友。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想想便罢了,清欢的出身,是两人天然的丘壑。 小玲看着秦锦然的笑脸,想到了自家小姐曾经说过的话,秦锦然和旁的人是不一样的,那些人看似欣赏她追捧她,眼神里总是有些鄙视和不屑,而秦锦然则不一样。青楼出身的人是最为敏感的,小玲经过清欢的点醒,也发现了秦锦然与旁人的不同之处。于是小玲面上的笑容越盛,“其实小姐就是有点胃口不好,早些时候就会这样。” “恩。”秦锦然点点头,“越是老毛病,就越应该好好看一下。” 等到进入到了院子里的时候,清欢正在院子里的树下,粗大的枝条上系着腾绳做成了一个秋千,而清欢就坐在上面,单手扶着腾绳,小巧绣鞋点地,吱吱呀呀便荡起来。樱色的晚霞裙飘飘荡荡,藏于繁琐的裙间的绣花鞋若隐若现,偶尔露出顶尖的一粒圆润的东珠,恣意而又快活。 “是你啊。”清欢见着了秦锦然,就停下了秋千,笑着站起身子,“今个儿你怎么来了。” “你看上去好了不少。”秦锦然上次来的时候,清欢还只是在屋子里坐着,现在就已经在外走动了。 “恩。”清欢白净的面容上浮现了浅笑,唇边两点梨涡乍现,“虽然还有点疼,不过你也说了,没事可以适当活动一下,有利于身子的恢复。我在屋子里也是无事,就出来了。你今个儿怎么来了。” 小玲快言快语说起了今天的事情,清欢静静听着,等到小玲说完,就说道,“我身上这是老毛病了,不过让你看看也好,要是能够好自然是好的,不能也没什么。” “我去给夫人斟茶。”小玲欢快地跑开了。 秦锦然给清欢看诊,有打听了她的起居饮食,原来因为以前练舞,腹中若是吃得太多,便舞不动了,时间一长,胃就有些不好。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规律饮食,吃些好克化的食物就是,另外又说了些养胃的食物,例如猴头菇等物,让清欢每隔一段时间就用上一些。毕竟食补比药补虽然慢些,却更稳妥。 清欢默默记住之后,就开口问道:“将军若是知道是你给我看诊,可会责怪于你?” “我不知道。”秦锦然说道。若是怪罪于她,最多在这一段时间,她不会再给其他人看诊,等到拿到了户牒和通关牒引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小玲端着茶盏,看到秦锦然的神情,脚下的步子一顿,秦锦然此时的神情和自家小姐一样,说不出的淡漠,不开口不动神色,心底却藏着极深的主意。 清欢并没有注意到秦锦然的神情,见着小玲端过来茶盏,便亲手给秦锦然斟茶,而小玲拿出了枝蔓缠绕的花枝盘,上面摆放的是刚刚采买来的鲜花饼。 “好茶。”秦锦然不由得赞叹,茶叶根跟分明,茶汤翠绿,入口清甜入喉则是回甘。 “王爷知道我喜欢这些,就把茶叶拿到这里了。”清欢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你若是喜欢,带一些回去。” “那就不用了。”秦锦然笑着说道,说完之后用放在一边的手帕净了手,“这鲜花饼,我听我家丫头说起过,还没有尝过,虽然吃饱了,有这般的美食在眼前,少不得要尝一尝。” “你尝尝看。”清欢把盘子往秦锦然的方向推了推,“我并不太喜欢太甜的吃食,这鲜花饼虽然是用花做的,入口是唇齿方向却不会过于甜腻。” 这鲜花饼比象棋还要小上一点,用手帕接着一面酥皮落下,入了口的鲜花饼果然如同清欢说的那般,香气四溢甜而不腻。若不是秦锦然吃过了饭,吃完了一块儿就会捻起第二块了。 清欢见着秦锦然喜欢,就说道:“不如再吃一块儿?”说完了之后也捻起了一块儿饼,“是不是很好吃。” “我才吃过的饭。”秦锦然用手帕擦净了手指,“不用了。”她抬眼看到清欢檀口微张,贝齿咬在了鲜花饼上,因为味道的鲜美,她的眼眸眯起,像是一只餍足的波斯猫儿。 美人之美,举手投足都是美好。 秦锦然捧起了茶盏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心里忽然想到,清欢在那青楼之地,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或许她知道如何办理,就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想问一问,你可知道京都之中是否有办理身份文牒和通关牒引的。”顿了顿,继而道,“我在庄子上,认识了一个人,失忆之后不曾办理自己的身份文牒,你可知道在哪里办理?” 如同惊雷一般在耳畔炸开,清欢的手一抖,手中的饼子就掉落了,小玲低头捡起了鲜花饼,快言快语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先前就认识一个掮客,我家小姐……” “小玲。”清欢开口,止住了小玲的话,“你先下去,我有话想要和赵二少夫人说。” 小玲有些困惑,对着秦锦然笑了笑,“那我先到屋里收拾一下。” 等到小玲退下之后,清欢就开口,“你是想办一张另外的身份文牒。”她的语气轻而笃定。清欢是一个敏锐之人,之前秦锦然似是有过离开之意,她便察觉到了,此时说起了身份文牒和通关牒引,她可以确定秦锦然是想要离开的。 秦锦然眼皮子微动,心中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反而露出了浅浅笑容,“清欢姑娘说笑了,我本身有身份文牒,我就在京都里,哪里需要什么通关牒引。” 清欢忽然笑了,笑颜生花几乎晃了人的眼,“你这套说辞,骗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秦锦然的笑容淡了,心儿更是狂跳,“我听不懂姑娘的话,若是姑娘不肯告知,也就罢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个儿想到清欢姑娘消息或许灵通,来打探一番罢了。若是不方便告知,我再寻人打探就是了。” “那个掮客可不好找。”清欢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满京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做,另外,除非是有熟人作保,他是绝对不会给其他人开的。” “那便算了。”秦锦然垂下了眼,不让清欢看到自己眼底的失望。 “其实二少夫人不必在意。”清欢浅笑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那个掮客小玲救过他,做一套身份文牒和通关牒引并不困难,我只需要知道,是不是你需要的。” 秦锦然抬头,表情是一瞬间的错愕。 “那我就知道了。”清欢看到了秦锦然的表情,更加确定了她的揣测,浅笑,“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给二少夫人安排一个妥当的身份,除了我和小玲,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庭中是静的吓人的沉寂,良久之后是秦锦然主动打破了这沉寂,“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因为我也需要身份户牒和通关牒引。”清欢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已经40多章了,本章留言前十读者送红包。 ^_^ P.S.读者小天使留言尽量多几个字,如果只是撒花,加油,这样的评论有可能被晋江删除哦。 P.S.S.晚上还有一章在6点。 双更的时间放在上午一章下午一章,定时更新。^_^,如果某天不能够定时了,我会提前说一声的。 ☆、第43章 4.3 “你?”秦锦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没错。”清欢浅笑,笑容之中带着些通透的凉薄,“王爷是多情之人,这多情之人往往也是无情之人。更何况花无百样红,我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个打算。也是无意之中知道那掮客,有了新的文牒还有通关牒引,换一个地方,又有谁能够认得出我?”说到了最后,潋滟眸色是醉人的星光,熠熠夺目。 秦锦然看着清欢,她现在所说的就是自己内心深处所想的,看着她,激荡之情也从心中升腾而起,她在这一点上所想的和清欢一样,“没错,我也是这般想的。” 在暖风熏得人醉的午后,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院子,和并不算是相熟的清欢,秦锦然吐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我在府中处处制肘,想要离开。”手指抚过了衣袖里飘带上的针灸,她的银针可以用来防身,但是最重要的是用它来治病救人,才不负了锻造时候的本意,“我还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清欢笑了,秦锦然也笑了,一笑之间,两人心中起了惺惺相惜之意。空中的飞鸟划过,清欢又说道,“你可不会后悔?我记得之前我送你的桃花玉露,你是想悦你的夫君的。”清欢看着秦锦然,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秦锦然并非出身贱籍,并且也是赵府二少爷的正妻。 “没错。”秦锦然的笑容淡了淡,“不过我是为了悦人也是为了悦己,最近情况又起了变化,想要不离开都不行了。”内情现在告诉清欢,便是交浅言深了。 “原来是这样。”清欢的手指划过唇瓣,神情若有所思,“先前我听王爷说过你的事情,你家中并无其他人,现在跟着的你的有两个丫鬟。” “恩。”秦锦然点点头,“听雪那丫头一直跟着我,是一定会带走的,至于说另一个听夏……”秦锦然想到了今天白天听夏替自己档椅子的情景,“若是不麻烦的话,两个丫鬟的卖身契,也重新做了。” “不麻烦。”清欢说道,“不过就是耗费的时间可能多一些,之前也问过,两个月左右才能够到手。” “恩。”秦锦然点点头,“两个月可以的。”稳胎也约摸是两个月的时间。 清欢嘴角也微翘,“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再从王爷的手中,得些傍身的银子。”说完这句话,偷偷地笑了起来,狡黠娇俏。 两人俱是有同样的打算,这样一交谈,就难免更亲厚了些,清欢询问秦锦然今后的盘算,秦锦然就痛快说出了,“我想去江南鱼米之乡,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也没有家人,不如寻个适宜居住的城。至于说今后做什么,自然是行医了,囿于内宅之中这般行医不是我所愿,我想今后开一家药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还有就是教养好肚子里的孩子。 清欢的眼睛瞪大了,显然没有料到秦锦然现在已经盘算好了,继而听到秦锦然问道,“你呢?” 清欢想了想说道,“我只是知道要离开,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小父母亡故,送到了舅舅家,只是带了几日的功夫,舅妈就把我卖到了楼子里。我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性子也是凉薄。被王爷从楼里赎身,能够不再以色侍人,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我又想到了花容姐姐告诉我的另外的事情,以色侍人不能长久,还不如情浓的时候多得些好处得好。尤其是能够想法子脱了这贱籍,过上寻常人的生活。毕竟,我不想和王爷的相好一样,和那群莺莺燕燕住在一块儿。” 小巧的鼻头皱了皱,清欢说道,“王爷待我再好,就是让我住进他的府里,和那群人在一块儿,我总觉得从楼子里出来了,进入到了另一个楼子里,无非以前媚欢的是许多寻芳客,而现在媚欢的只是王爷罢了。” 清欢的论调,是把王爷划到了嫖客里。虽然王爷一开始去青楼里寻欢就是嫖客。 “这样的日子一眼都可以望到头,每日里争论的是王爷给谁多买了胭脂,给谁多扯了一匹布,又有什么新人新来了。”清欢继续说道,“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花容姐姐也常说,愿为平常百姓家,我便想离开京都离开王爷,去到处看看。不过,我也一直不知道寻常人家是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手里有的也就是钱,也就是带着小玲这丫头走一步算一步。” 清欢双手托腮,撑在石桌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明亮了起来,“我和你一块儿好不好?”像是觉得自己突兀,清欢就说道,“我还有个压箱底的本事。可以让你的样貌和以前出入颇大,若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你从他的面前走过,他都不会发觉。” 这算是易容?秦锦然有些意动,“我们可以先结个伴,无论如何我都会开药铺的,等到了江南,你想要离开也是可以的。毕竟开药铺,治病救人,也是一成不变的生活。” “不不不,还是不一样的,不是在宅门里争风吃醋就好。”清欢甜甜一笑,笑容发自真心,这笑容就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沁沁的井水,让人浑身汗毛都炸开,“我觉得秦姐姐你这个主意是再好不过的了,开药铺不如我也投些银子,若是赚钱了,每年给我分红就好,我做个幕后的二掌柜。”米粒大小的梨涡显露,甜美异常,眸子里带着些期盼又带着些怯意,“我喊你秦姐姐,可好?” 今后有可能要一块儿离开京都,更有可能一块儿开铺子的合作伙伴,秦锦然怎会拒绝,爽快应道,“你喊我秦姐姐就是。” “我是姓姜,闺名唤作姜梦。”清欢的眸子更亮了,“现在你喊我清欢就是,若是今后一块儿离开了,你喊我妹妹就是。” “好。” 这样一个下午,秦锦然和清欢两人是交谈甚欢,一直到夕阳西沉,清欢甚至想要留着秦锦然一块儿吃饭。 秦锦然说道,“时候当真已经不早了,我该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清欢如同小鸡叨米一样点头,柔柔说道,“你可要来常看我啊。”忽然想到自己的话,像是楼里姑娘的话一样,面色就僵住了。 秦锦然瞧出了清欢的心结,手指在清欢细腻的肌肤上划过,“爷知道。”眉毛轻挑起,压低了声音,刻意装作寻欢客。 清欢噗嗤一笑,“才不会想你这样。”她的手推在秦锦然的背上,“好了,那我就不留你了,我让小玲给你雇一辆马车。” “恩。” ************************************************************************************** 秦锦然和清欢两人是相谈甚欢,赵府里的赵梓学的屋子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赵梓学下了学回来,就听到了妻子气呼呼地说道,“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千哄万哄,哄得公主信了我,谁知道今个儿居然有遇上了秦氏。” “她没有死?”震惊之下的赵梓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即就询问了妻子。同时心里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莫不是妻子遇到的是鬼?纵然是初夏,后背上出了阴冷的盗汗。 “什么死?”孟若婷有些发愣,“你说的是谁。” “除了秦氏还会有谁?”赵梓学的声音急促而颤抖,“你说清楚,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孟若婷看着丈夫的样子,当即就说出了事情的始末,而赵梓学的表情平静下来,神情却扭曲了起来,“我以为昨天那样一说,他就不会去接那个秦氏。”赵梓学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孟若婷被吓了一跳,“好了,我知道的我说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说秦氏会死?” 赵梓学此时就说出了那一天和母亲的商议,孟若婷一愣,往后几个踉跄就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赵梓学,从未觉得丈夫是如此的陌生,“你就这样盼着她死……”她就算是不喜欢秦锦然,却是从未想过让她死掉的。 “她占着这个位置,只有死了才是一干二净。”赵梓学说道,声音是异常的冷酷,此时是初夏却让人入坠冰窖。 孟若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占了正妻的位置,所以死了是一干二净。这样的话,难免让她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赵梓学看到妻子的表情,知道她被吓到了,凑到她的身边柔声说道,“怎么了?” “我……”孟若婷避开了丈夫的眼神,“把她休了不就行了。” “上一次给她休书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赵梓学的声音如同滑腻腻的蛇,“她撞了柱子,你还记得吗?” 孟若婷听到丈夫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 “如果这一次她闹得更大了,怎么办?”赵梓学说道,“你说了今个儿她在大街上就搂住了二弟的臂膀,那她肯定看出来了二公主的事情。” “那该怎么办?”孟若婷也有些着急了,二公主最后瞪着她的神情,让她心中一颤,对方可是金枝玉叶啊。 赵梓学并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你不觉得,其实秦氏应该在撞柱子的时候就死了吗?”如果她那个时候死掉了,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是,她那时候并没有死。” “那一度都闭了气了。”赵梓学坐在了凳子上,双手环住了妻子,凑到她耳边说话,声音小而轻,“就当做她那时候已经死了,现在所做的无非是让一切回到正轨上去。而且你又担心什么?娘子。”娘子二字尾音上翘,带着呢喃缱绻的颤音。 孟若婷的心仿佛被这黏腻的娘子二字触动了,就听到赵梓学接着说,“你怕什么啊,做这样的事情,我可不会让你脏了手。”赵梓学拉着妻子的手,“我怎么舍得,让娘做了这件事情就好。” 孟若婷终于被赵梓学的话鼓动了,就如同赵梓学说的那般,秦锦然早就该死了,再说了现在动手的又不是自己,她站在一边看热闹就行了,等到二弟尚了公主,这可是阖府的荣耀。 孟若婷脑中浮现了丈夫在金銮殿上,写得一手锦绣文章,皇帝询问丈夫的来历,知道了丈夫是赵府的大公子,当即就点了头名。想到了这里,痴痴笑了起来,“那公主那里我怎么去说?” “我先去找娘问一下王嬷嬷是怎么回事。”赵梓学直起身子来,“晚些时候再商议出章程。” ☆、第44章 4.4 秦锦然刚到了巷子口,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的身影,那正是刘嫂子翘首以盼站在巷子口的一边,“停一下。”秦锦然让车夫停下马车,自个儿轻巧地从马车上下来,银子先前小玲已经付过了,车夫就载着空车离开。 秦锦然则往刘嫂子的方向走了过去,等到走到她的身侧,而刘嫂子仍然是望向反方向,开口喊道,“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刘嫂子转身就看到了秦锦然站在自己的身后,就转过身子,说道,“我刚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没有想到你竟然已经回来了,是刚刚的马车?” “恩。”秦锦然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嫂子怎么等在这里?”她看着刘嫂子,眉眼之中有些焦急和隐忧。 “你和将军怎么了?”刘嫂子抿唇小声地说,“回来的时候,我家那口子就看到将军的神色不愉。之后想要问将军,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提到了你的时候,听到了将军冷哼一声。我家那口子有些担心,就让我过来等着你,问问究竟是什么事情,能不能帮你们说开。小两口能有什么矛盾?你床头打床位和的。” 床头打床位和,这个说辞让秦锦然有些窘迫,“没事的。”秦锦然猜测应该是知道了清欢的身份,所以赵梓晏这会儿在生闷气,“我身上有孕,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你啊。”刘嫂子见着秦锦然毫不在乎的样子,声音一顿,语气又有些责备秦锦然的意思了,“不能这样,你这样叫做恃肚行凶了。” 秦锦然噗嗤一笑,“嫂子,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听过恃靓行凶,恃肚行凶” “嫂子是过来人,”刘嫂子说道,“夫妻两人贵在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家里又是个那样的状况,既然已经搬出来住了,有什么一定要说开。” “我知道的。”秦锦然说道,“我会和将军说清楚。” 刘嫂子见秦锦然口风很严一直也不说是什么事情,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想着,若是等会将军气得狠了,自个儿一定要提醒将军,夫人的肚子里还有孩子。 刚开始的半段路程,刘嫂子是絮絮叨叨,等到了后来,两人就沉默地走到了院子门口。刘嫂子低声说道,“将军真的很生气,你最好做好准备。”说完之后推开了院门。 秦锦然听到了利刃在空中划破的声音,等到院门打开的一瞬间,那利刃微顿,之后又在院子中响起。赵梓晏一身短褐,舞剑时候飘若惊鸿,银色剑光让人目不暇接,红色的剑穗在手里划出优美弧度。鬓发间的汗水滑落,目光锐利如同开了封的剑射向了秦锦然。他当真是生气了。 京都是寸土寸金,这院子不过是两进的小院子,中庭也并不大,赵梓晏一个人舞剑便可以把整个中庭占满了,见着刘嫂子和秦锦然也不曾停下,于是两人就只能够站在门口,而刘嫂子的面容尴尬,“将军,练剑呢。” 赵梓晏应了一声,才收了剑,站在院子里如青松挺立,也不看两人,便转身回到房间里。刘嫂子推了秦锦然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刘山从房间里出来,就说道,“夫人回来了,菜我已经摘好了。” “不急。”刘嫂子给丈夫使一个颜色,看着秦锦然仍然不动,面色越发焦急,此时的秦锦然就迈着腿向赵梓晏走去。 赵梓晏一直回到了房间之中,房门虚掩着,秦锦然一推开便见着赵梓晏正在擦剑,“将军。”赵梓晏的动作一顿,忽的想到了下午时候她挽着自己的臂膀,甜到沁人心脾喊自己夫君时候的样子。 “你在为我给清欢姑娘看诊生气?”秦锦然走到了红木圆桌便,坐在了赵梓晏的对面。 “清欢?”赵梓晏手猛然一收,剑已经入鞘,发出了金石相碰的声响,“我不打听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了医术,什么时候你扒上了永安王爷,给他的相好看诊。” “我只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会给人看诊。”秦锦然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除了听雪之后,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底细,不知道她是撞了柱子之后,身躯的壳子里换了一个灵魂,才学会了医术,“至于说永安王爷,我在救清欢姑娘的时候,不知道她是谁养着的,我只知道因为她的出身,没有人给她看病。” “你也知道她的出身?!”赵梓晏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铁青,金戈铁马往前走了几步,这样的他极其具有倾略性,让秦锦然步伐往后退了一步,想到自己并没有做错事,在她的怒视下收回了脚步,和赵梓晏四目相对。 “对,我知道她的出身。”秦锦然说道,“知道又如何?” “你既然知道,怎么能够给那种人治病?”赵梓晏怒气越盛,眼中几乎喷薄而出了实质化的怒火。 “我告诉你。”秦锦然说道,“如果我不出手,她就会死掉,你仍是觉得我不应该出手。” “不应该。”赵梓晏从牙缝里蹦出了这样几个字。 秦锦然说道,“为什么?是因为我辱没了赵府的名声?”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赵梓晏忽然想到了,今天早晨的时候她还差一点因为自己来迟了死掉的事情。赵府的名声,对她来说算得上什么?怒火猛然就消缺了一些,“不仅仅是这样,你是我的夫人,你代表了我的颜面。” “对,没错。”秦锦然说道,“因为顾及了你的颜面,所以我出入巷子的时候带上了帷幕,不让人知道我是谁,就连那一日离开了宅子,清欢姑娘加上奴仆小玲,也不知道我姓什么,是谁家的夫人。她们只知道我是嫁了人的。后来是王爷回京,让人查了我的来历。” “我学会了医术,我是一个大夫,在小玲出现在天济堂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清欢姑娘的身份,出身风尘,就连天济堂的女大夫也不肯出诊。不过医术仁心,那一日坐诊的王大夫也曾指点了小玲,去隔壁的药铺去请大夫的。” 赵梓晏知道秦锦然必然有下文,就静静听着,压住了心里剩余的蓬勃的怒气。 果然,听着秦锦然道,“只是隔壁的药铺的女大夫也不在,没办法出诊。小玲在地上是长跪不起,王大夫于心不忍,不过不好违背祖训。而我并无祖训在身,我只知道,为医者当医术仁心,便跟着小玲去见了清欢。清欢姑娘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只能说幸好是我去了,若是换上其他人,清欢姑娘是救不会来的,就连我,当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说到了医术知道,她沉稳的杏眸蹦现出的光芒璀璨夺目,整个人的气质也是陡然一变,若是平日里是不声不响的潺潺溪流,此时则是惊涛拍岸。 秦锦然也瞧着赵梓晏,嘴角微微翘起,一抹笑意从唇边升腾到了眼中,眼眸弯起如月牙,“清欢姑娘的事情,就算是再遇上一次,我仍然会出手。” 她的笑容触不及防就碰触到了赵梓晏的心底,赵梓晏猛然低下头,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说出口,她愿意救治谁都可以。最后的理智拦住了冲动,缓声道,“你有身子了,在院子里安心养胎。就像是我今天说的,若是你想要出去逛,我陪你就是。” 秦锦然的眸色里滑过一丝的失望,继而是释然,其实她在期盼什么,赵梓晏不会赞同自己,她早已经料想到的不是吗?现在赵梓晏没有同自己发火到失去理智,肯心平气和禁了自己的足,已经是再运气不过的了,“恩。”纤长睫毛垂下,她低低应了一声。 那一抹的失望让赵梓晏的身子一僵,心中升起了恼意,她为什么对他失望?单手放在她的肩膀,让她抬眼看他,“你说的没错,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但是我知道,你入了赵府之后,就没有看过医书,前些年学到的你当真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你行医的时候出了差池怎么办。你说的清欢姑娘,若是那一日生了差池,永安王爷那里不是好相与的。” 秦锦然怎会不知道,现代社会医闹的事情多了去了,屡见不鲜,但是让她对消逝的生命视而不见,她是做不到的,有悖于她行医的准则,“我说了,若是能够选择,我仍然会选择救人。” 如果是其他人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赵梓晏早就发飙,偏生满腔的怒火在面对秦锦然的时候就宣泄不出,低低咒骂了一句,胡乱说道,“若是你当真喜欢学医,生下了孩子之后,我送你去医术院修习。” ☆、第45章 4.5 赵梓晏的话让秦锦然当即就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赵梓晏,“你说的是真的?”语气里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一双水眸投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一跳就别过了脸,最后才说道,“我当然说的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如果真的喜欢行医,这段时间看看医书,我去问问入医术院有什么要求,你在医术院好好学习几年,不是自己那样的野路子,若是你到时候再想坐诊行医,我绝不拦你。” 秦锦然看着赵梓晏坚毅的侧脸,如果他不是有那样的一家,如果他不是俊秀到被公主看上,单凭着这些话,她或许就会选择留下。心中无意是触动的,脑子里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赵梓晏回过头看着秦锦然愣愣站着,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软椅上,缓声说,“饿了吗?有没有吃过饭?” “还没有。”秦锦然摇摇头,“吃了一点荷花饼,也并不饿。” “饭还是要吃的。”赵梓晏说道,“荷花饼,我也留了一些,吃饭之前,你垫一垫?” “我不饿。”秦锦然再次摇头。不知道为何,此时见到了赵梓晏赤诚的眼,她有些慌乱,垂下眼不敢去看赵梓晏。 一时房间里是静悄悄的,而刘嫂子有些担心秦锦然,从虚掩的门见到了看着两人,两人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赵梓晏还拉着秦锦然的手,见着如此,就抿唇一笑,转身离开。 而秦锦然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刘嫂子面上的笑,抽回了手,“好了,荷花饼要是你喜欢吃,你就多吃些。我想回房了。”秦锦然红着脸站起来,快步走出了房间。 手心里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感觉,赵梓晏坐在原处,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冲动之下许下的诺言,他也是不准备违背,决定过些日子就去询问入医术院的章程。 秦锦然回到房里的时候,就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听雪,而听夏坐在绣凳上,见着秦锦然过来,也直起来身子。 “你坐下就是。”秦锦然走过去按下了听夏的臂膀,“身上难道不疼?怎么不去休息?” 听夏抿唇一笑,“谢奶奶关心,躺着身上身上也是难受,睡不着,就做些绣活。”听夏的绣活做的不错,便想要做小孩子的绣件,以前在庄子上不好做,现在既然都知道了二少奶奶有身孕,便想要尽自己一份力。知道了二少奶奶救了那青楼出身的清欢姑娘,她就想要为二少奶奶多做些什么。 秦锦然低头看着听夏手里的绣活,红色小肚兜上绣着花开富贵的图样,手指捻了这肚兜,入手的绵滑细腻。 听雪见着秦锦然和听夏说完话,一脸关切问道:“奶奶,没事吧,今个儿下午的时候,二少爷问我是什么情况,我就不敢瞒着都说了,二少爷看上去很生气。要我就,当时不要就救那个清欢的。” 听夏在一边,听到了听雪所说的话,手指一抖,手中的银针就戳破了食指,豆珠大小的血就沁了出来,在染上肚兜之前,听夏把手指含入到了口中,秦锦然此时抬头,看着听夏,笑了笑,“浑说什么,”秦锦然点了点听雪的脑袋,“当时你也看到小玲跪在门口的样子了,你这话还说得出来?” “我就是不想二少爷同你生气。”听雪急急忙忙说道,“二少爷下午的时候,有些吓人。” “已经没事了。”秦锦然浅笑着说道,“我对将军也是一样的说辞,救了清欢姑娘,我不后悔。”事实上,若不是救了清欢,也不至于可以弄到新的身份文牒和通关牒引,还有那可能的易容之术。 “奶奶心善。”听夏此时已经松开了手指,“我很佩服,要知道,许多大夫都是不会去的。” “天济堂的王大夫有心无力,也并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如此。现在女大夫毕竟不多,若是多了,以后看诊就越发方便了。”秦锦然浅笑着,“再说,我遮住了面,京都之中有谁知道我是赵府的二少奶奶?” 二少爷不同二少奶奶生气就好,听雪笑着点头。 “对了,我记得先前和刘嫂子说,那件大一点的房子是给将军的,怎么现在换了屋子。”秦锦然想到现在两个丫头所在的屋子,是这宅子里朝向最好,面积最大的屋子。 “二少爷说,这里的床大一些,奶奶身子重,在这间房好。”听雪抿唇一笑,“原本东西都放进了二少爷的房里,后来二少爷气匆匆的回来,最后还不忘让我们重新换了房间。” 又做了一会儿,主仆三人说些话,听夏也暂且歇了手中的绣活, 叩门声响起,是刘嫂子在外喊着说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同时也给两个丫鬟送来了食盒,刘嫂子笑着说道,“这两个丫鬟也累了一整天,我就把饭食送来了。” “谢谢夫人。”听夏和听雪两人上前行礼,而刘嫂子连连摆手,“都叫我嫂子就行。” 刘嫂子这样说,两个丫鬟自然是不敢应的,刘嫂子也是无法,“将军候着了,夫人,我们过去吧。” “恩。”秦锦然让听雪和听夏两人在屋子里吃饭。 刘嫂子一出了屋子,对秦锦然笑得挤挤眼,“我刚刚可都看到了,将军和夫人感情很好,害我先前揪着心,尤其是夫人的话更是吓了我一跳,生怕你们二人生分了。” 秦锦然脸一红,什么都不好说出口。 “不是嫂子偷看啊。”刘嫂子笑容爽朗,解释说道,“就是炒菜的时候,我心里还记挂这件事情,听到房间里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走近了看,看到你们没事,嫂子就走了。” 面上晕上团团红晕,燥得不行,小声说,“我知道是嫂子关心我。” 等到到了的时候,刘嫂子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因为秦锦然本就吃得不多,到了晚上吃得更是少,而刘嫂子热情,给秦锦然夹了不少菜,让秦锦然苦笑不得,最后也顾不上失礼,手筷并用,阻止刘嫂子给她夹菜,“这些我都吃不完,浪费了。” “就是应该多吃一点。”刘嫂子固执地又给秦锦然夹了一根鸡腿,“夫人太瘦了。” 秦锦然的眉心蹙起,看着碗里的饭食为难。而就在此时,赵梓晏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把那根鸡腿放到自己的碗中,同时也夹了她之前碰也不曾碰的几块红烧肉到自己的碗里。秦锦然眨眨眼,显然没有想到赵梓晏会拿起碗,把她没有吃完的那些菜放到自己的碗中。“嫂子,她平日里就吃得少,今个儿已经算是吃得多了,晚上要是吃多了,积食了也不好。” 说完之后,把碗放放回到秦锦然的手中,里面还留了一块儿红烧肉,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秦锦然的手心,“嫂子的手艺很好,我知道你吃不完这些,你可以尝一尝所有的菜色。” 耳尖染上了红,秦锦然低头用筷子夹起了红烧肉,肥肉部分肉质滑嫩,入口绵软却不油腻,而瘦肉部分不柴,舌尖一卷就入了腹中,原本颦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确实很好吃。” 刘嫂子见到秦锦然的样子,裂开了嘴,她最为得意的就是这道红烧肉了,见着秦锦然喜欢,心里头就高兴,不过因为刚刚将军的举动,现在也不敢继续给秦锦然夹菜,就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嫂子不给我夹菜了。” “喝酒。”此时刘山抬起手臂,给赵梓晏敬酒,“说起来今个儿没有看到程峰那小子。” 赵梓晏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陈锋是他的长随,“刘大哥,你喝高了,他也好不容易见到他娘老子,每次回到京都里的时候,我都不带他。” 刘山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不过虽然将军你放他回去,十有**,他第二日就赶过来了。” 提到了程峰,赵梓晏面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这一会儿不一样,他娘老子替他相中了一门亲事,这阵子可有的他忙。” 今日里无论如何还是吃的有些多了,秦锦然便在院子里走动起来,刚走吧半圈,就见到了赵梓晏大跨步走来,手臂上搁着一件湘妃色翠竹披风,“我看你吃的有些撑,我带你出去走走。” 秦锦然有些心动,还不曾见过夜晚的京都,但是一想到和赵梓晏一块儿,心里就有些退却了,最终摇头拒绝,“不用。我在院子里站一会儿就好。” “院子里的灯暗。”赵梓晏双手一抖,已经展开了披风,替秦锦然披上,一边说道,“小心跌倒了。” 他低着头,手指修长灵巧给秦锦然系带子,面上的绒毛可以感觉得到他温热绵长的呼吸,秦锦然觉得她心跳得无法直立站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前十位读者小天使留言送红包 P.S.读者小天使留言尽量多几个字,如果只是撒花,加油,这样的评论有可能被晋江删除哦。 另外,明天开始晚上6点,定点单更。 ☆、第46章 4.6 围好了披风之后,两人便走出了院门,赵梓晏的手里拎着一柄灯笼,另一只手则是挽住了秦锦然的臂膀,“走吧。” 夜风吹得圆形的灯笼摇摇晃晃,就连其内的烛火也被风吹得摇曳,两人的剪影在烛火之中晃荡。出了狭长的巷子,到了大街上,空中有明月高悬,而路边也有明亮的灯笼,人虽然比不上白日里多,却也是热热闹闹的。此时赵梓晏也熄灭了手里的灯笼。 “平日里也是这般热闹?”秦锦然问道。 “并不是。”赵梓晏回答,“只是因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宵禁的时候晚些。”说完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记不得宵禁的时候,却还记得医术?” 秦锦然眼皮一颤,继而温和说道:“毕竟我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大部分都忘却了,唯有医术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老天爷在补偿我一般。” 她为何寻死,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娘亲,赵梓晏便不再说,反而挽着秦锦然便往前面去了,“前面河边,有人放灯。”初夏里的凉风徐徐,带着微醺的缱绻,越往前走,人便越多,赵梓晏见着秦锦然只是松松挽住他,此时就握住了她的手。 秦锦然的心尖儿仿佛被羽毛挠过一般,却并没有挣脱赵梓晏的手,这大齐朝开明,若是白日里并无男女这般亲昵,而夜晚这般丈夫牵着妻子手的并不在少数。更何况,两人关系近些,也免得赵梓晏轻易就恋上了那月嵘公主。 握住了女子纤细而柔软的手,赵梓晏的心中也是满足,语气也就越发温和了,“旁边有卖花灯的,我替你买一盏。” 挑了个莲花样式的花灯,再往前走,人就越发多了,两人的身子也就越发贴得近,近的让赵梓晏低头就可以嗅到她发丝的皂角香气,左手同秦锦然十指相扣,五指松松搭在她的手背上,看着秦锦然卷翘的睫毛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颤抖,心中带着暖暖的痒意。 到了河边,赵梓晏松开了秦锦然的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花灯上的烛蕊,递到了秦锦然的手中,“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小心些。” “恩。”单手托着花灯,另一只手微微扯裙摆。 放灯的都是孩童和女子,秦锦然刚刚和赵梓晏十指相扣的样子也被人瞧见了,未成婚的少女艳羡却不会说什么,有爽朗的妇人上前,调笑道,“夫人和丈夫的感情真好。” 对于他人的调侃,秦锦然弯唇而笑,并不答话。 走到水台边,见着各式的花灯巍巍颤颤从女子手中离开,在水面上略一晃动,就飘飘荡荡随着水流去了远方,秦锦然也要放花灯的时候,身侧的女子笑道:“夫人可以许个愿,祈求河神的保佑。” 秦锦然回头看了一眼赵梓晏,他那般风姿俊朗,在人群之中卓然而立,见着秦锦然看向自己,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不笑时立在那里如松如柏,笑是柔软了他的眉眼,温柔了夜风。秦锦然心中有些不舍,对着赵梓晏点点头转回了身子,他今日里陪着自己放花灯,她所祈求的,却是今后能够顺利离开。闭上眼许下了愿,单手放下了花灯,手指碰触到冰凉的水面,手指松开,那花灯就顺水而下飘然远去了。 见着花灯远去,秦锦然也就站起身子,上台阶的时候,赵梓晏已经伸出了手来牵她。放过花灯之后,赵梓晏就带着秦锦然顺着河边往回去的方向走,不知道是谁放了烟花,那刹那芳华绽放在夜空繁星之中,炫目美丽得惊人。 一直等到烟火散了,赵梓晏才开口说话,“刚刚忘了和你说了。放花灯的时候,可以许愿祈求河神的保佑。” “刚刚有人和我说了。”秦锦然说道。 赵梓晏忽然想要知道秦锦然许的是什么愿望,秦锦然却没有开口。 统共出来了半个多时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秦锦然就抽出手,而赵梓晏看着自己的手心,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赵梓晏是惯常在这个院子里睡得,谁知道今日里却难得辗转难眠,想着的就是握住秦锦然细腻柔软手时候的感觉。 此时的秦锦然洗漱之后,见着听雪仍然是满脸欢喜,便想到离开这里是早晚的事情,也要给听雪敲敲警钟,就对着听雪招招手,“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很好?” 听雪的头点得飞快,“刘家是极其和善的一家,待奶奶也好。” 秦锦然抿唇一笑,“那是因为刘大哥曾是将军的下属,一同上过战场,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听雪乖乖点头,不知道秦锦然接下来要说什么。 “若是能一直这般下去,也是好的。”秦锦然说道,“但是你猜猜看我今个儿在街上遇到了谁?” “不就是永安王爷吗?” “永安王爷是晚些时候的事情,一开始是遇上了二公主。”秦锦然伸手拿起一把梳子慢慢梳拢长发,“你应当还记得上次太子和二公主都在的时候,二公主曾问过我将军的事情。出来了以后又遇上了大嫂,而大嫂显然是和二公主相识的。” 听雪的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是。” “今日里是大嫂陪着二公主一道。”秦锦然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家是打定了尚公主的注意。” 听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可是,可是大少爷已经成亲了。” 秦锦然噗嗤一笑,“大少爷白身一个,只不过小时候有些才名,如何能够尚公主?就连容貌也是不显,你觉得二公主会看上他?” 听雪咽了咽口水,“二少爷也成亲了。” “但是呢。”秦锦然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孤女,若是我死了呢。” 听雪吓了一跳,“不会的,不会的。”第一声的不会还是掷地有声,轮到了第二声就有些犹豫了。 “你也想到了不是?”秦锦然的手指滑过青丝,“今个儿就是夫人让王嬷嬷过去杀我的。” “已经没事了。”听雪的眼里盛满了泪水,“现在有二少爷了,有二少爷了。” “可是,谁知道二少爷能够护我多久?”秦锦然神色淡淡,“护我一日?护我一月?他现在还不知道二公主的倾慕之情,也不知道赵府的盘算。” 这一日的相处和之前的谈话,秦锦然对赵梓晏此人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正直不阿有极强的责任感,自觉有了妻子,故而也未曾留意到二公主不同寻常的倾慕之情。 “二少爷不会的。”听雪摇摇头。 “恩,或许现在不会。”秦锦然反问道,“你觉得我的生死性命都应当系于二少爷的一念之中吗?毕竟二公主你也见了,刚刚及笄年岁,正是最美丽的时候,容貌上佳,又是帝王帝后手心里的明珠。” 听雪的心很乱,秦锦然说得也是事实,“那,那应该怎么办?” “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秦锦然的手指擦拭了听雪的泪水,“这件事你放在心底,你用心听有心看,然后你再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听雪点点头。 秦锦然把这件事情告诉听雪就是为了让听雪心中有数,一点点让听雪知道,离开赵府,到更广阔的天地才是最何时她保全自身的路途。 听夏和听雪两人,是亲疏有别的,对于听夏,秦锦然想的是直到离开那一日带着听夏走了,才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若是听夏愿意跟着她,就会带着她,若是不愿,到了附近的城镇安置下听夏就是。 和听雪说完之后,秦锦然便睡下了,而听雪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第二日赵梓晏因为上朝起得很早,而秦锦然因为昨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依然是沉沉睡着,等到赵梓晏约摸已经在朝堂上的时候,秦锦然才起床。 吃过了早餐,因为昨个儿赵梓晏的吩咐也不曾出门,便在屋子里温书,一直到了傍晚吃过了饭,才见着赵梓晏一袭御林军武将的衣服回来,崭新铁盔上的红缨惹人侧目。 经过赵梓晏的解释,秦锦然才知道,原来因为并无战事,上朝过后皇帝便给赵梓晏在兵部挂了职,下了朝之后在御林军操持兵将。 他的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显然因为应对同僚的应酬,神情有些疲惫。 秦锦然想了想,便准备给赵梓晏熬一碗醒酒汤,最后捧着醒酒汤,亲自敲了赵梓晏的房门。 赵梓晏拉开门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想到秦锦然敲门,侧过身子让秦锦然进入到房间里,“你怎么来了。” “给你熬了一点醒酒汤。”秦锦然说道,“喝点会好受些。” 赵梓晏只是解了盔甲,屋内更是冷冷清清不似自己的屋子,因为醒酒汤在厨房的时候已经被秦锦然凉却过,此时赵梓晏并没有用勺子,而是端起了醒酒汤一饮而尽。原本以为会和其他的醒酒汤一样难喝,却带着微酸微甘的味道,并不难喝。 像是看到了赵梓晏眼底的疑惑,秦锦然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配的方子。”见着赵梓晏捏了捏眉心,因为捏压眉心有指腹大小的两片红,“你是不是头疼,我替你按摩缓解一下。” “也好。”赵梓晏合衣褪鞋平躺在了软榻上,而秦锦然的拇指捏在了他的太阳穴,中指碰触他的发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两人升起若有若无的暧昧之情哦。 ^_^ ☆、第47章 4.7 赵梓晏当真是有些累了,喝下了醒酒汤之后已经是好了不少,秦锦然的手在他的头上按摩,不轻也不重,呼吸越发平稳。 秦锦然按到手指都有些酸胀,见着赵梓晏的眉心舒展开之后,就站起身子。看着睡着的赵梓晏有些苦恼,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赵梓晏搬到床上去,最后蹑手蹑脚到床榻边搬起了薄被,刚给他盖上,忽的就被抓住了右手手腕,秦锦然前倾,整个人就埋在他的胸膛前了。 这样一弄,赵梓晏也就清醒了过来,“抱歉。” “我没事。”秦锦然揉着下巴直立起身子,谁知道发簪被刚刚那样一撞有些松了,此时发簪滑落,挽好的长发瞬间披散在身后。 赵梓晏单手撑着长榻半坐起,“我已经好多了,今个儿和同僚喝了点酒,闹得狠了点,就有些难受。你的手艺很好。”然后替捡起发簪的秦锦然,伸手捋了捋长发。 是一根绿檀发簪,也不至于这样一摔就摔坏,秦锦然拿起发簪,把长发挽起,而赵梓晏看到,左右鬓角仍有长发未被挽起,这般的斜髻在这样的夜晚多了些迤逦的风情。 “若是累了就早点休息。”秦锦然说道,看着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就算是赵梓晏想要沐浴更衣,恐怕都要自力更生,就开口问道:“你这里并无他人伺候,要不然,你先用听夏或者听雪,到时候再采买一个丫鬟。” “你果然是忘了。”赵梓晏低低说道,抬眼看着秦锦然,嘴角微动,“我不用丫鬟伺候。”夜里曾有丫头爬过床,从那时候起,他便只用一位长随,并不用旁人伺候。 “这样啊。”秦锦然有些尴尬,“我替你拿一壶热水。”说完就想要起身。 赵梓晏的一只手放在秦锦然的右肩处,按住了她准备起身的身子,“我自己就可以。”赵梓晏此时从榻上翻身坐起,锦被也从身上滑落。 因为按摩头部,先前带着的玉冠已经取下,赵梓晏也是长发披散,他的长发柔和了他凌厉的眼眸和刚毅的面颊,“谢谢了。” “我们本是夫妻。”秦锦然站起身子,“又何必言谢?” 赵梓晏笑了,“娘子说的是。” 娘子二字如同锦瑟之弦,撩拨的人心中一动。“那我就先回去了。”秦锦然说道。 “恩。”赵梓晏应了一声,等到秦锦然离开之后,用一根发簪束起长发,准备去厨房倒些热水洗漱。赵梓晏以往的时候也曾这般被宴请,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仍是觉得耳畔嗡鸣之声不断,而此时却觉得说不出的松快。或许那一夜的意外,却不全然是坏事,若是不是有那一夜,也不至于近日里同秦锦然的亲昵。 第一日的时候是赵梓晏和众人喝酒,第二日一直到了入夜,赵梓晏都不曾回来,而刘嫂子敲了仍然点着灯的秦锦然的屋子,“已经过了宵禁的点儿了,夫人就早些休息,不必等着将军了。” 秦锦然也恰巧准备睡,并没有准备等着赵梓晏,但是听到刘嫂子这样说,点点头,“恩,好。过了宵禁,那将军想必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男人在外应酬也是难免的事情。”刘嫂子笑着说道,“若是程小子在,还能够打发回来说一声,最近他娘老子替他想看了一门婚事,只怕是脱不开身,夫人不要急,将军刚回京,恐怕应酬很是不少的呢。” 刘嫂子这样说,秦锦然想到昨日里赵梓晏的狼狈之意,男人喝起酒来总是闹腾的不像样子,说不定今日里是不会回来了。 赵梓晏这般不会来的日子,便一连过了三日。就连刘嫂子也是心里嘀咕,将军是去了哪里。而秦锦然的回应则是放下了筷子,用手帕蘸了唇角,开口道:“将军指不定是回到府里头住了。” “先前不是说要分府吗?”刘嫂子一惊,“怎么会呢?”目光在秦锦然身上逡巡,若是真的回到府里头住了,为什么单单是自己一人,留着秦锦然还在外。“我让刘山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秦锦然说道,“若是真的在外应酬,也该回来了,只有说是回到府里,才不会过来。”她的心中也揪了起来,她去看看清欢那里能不能催办一下,若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她真是心中难安。 “嫂子,我想出去走走。”秦锦然压下了心里的忧思,开口道。 “我陪你一块儿。”刘嫂子开口。 “不用了。”秦锦然对着刘嫂子摇头,“我又不是一个人,还会带着听雪那丫头。”她要去的是清欢姑娘的宅子,又怎方便带着刘嫂子同去。 刘嫂子又劝说了秦锦然几句,见着秦锦然执意如此,只得道:“中午回来吃饭吗?” “嫂子不用准备我的饭食。”秦锦然说道,“我就在外吃了。”上次清欢便想要留自己吃饭,可惜那一日赶着回来,也就推了,既然赵梓晏并不在屋子里,不如索性在清欢那里多留一会儿。 说完之后,就到了房里,此时听夏的面上的黑痂已经褪去了小半,嘴角边较浅的地方露出了新生的红色嫩肉,手里捧着绷子,在做小孩儿的肚兜。“我和听雪在城里转转。”秦锦然说道,“你安心在屋子里,要是有需要什么的,就告诉听雪一声,让她给你带。” 听夏虽然是自毁容貌,但是身为女子就没有不爱美的,面上有了丑陋的疤痕也不愿意外出,抿唇点点头,“我若是缺什么,就同听雪讲。” 秦锦然带着听雪外出,带上了帷幕之后,便雇佣了马车,直奔着清欢姑娘那里。听雪心里有些不愿,“前几日奶奶不是才给清欢姑娘看诊吗?” “不一样的。”秦锦然说道,“我和你说的事情,你想过了没有?眼下,将军八成又是回到了府里,如何是好?” 听雪最终抬起头,犹豫地开口,“奶奶或许应该和离。” 秦锦然见着听雪说出了这样的话,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落了地,“和离不一定会被应允,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其实这般的日子怪没意思的,若是能够离开,天高任鸟飞才是最好。” 听雪一愣,“离开?” “恩。换一个身份。”秦锦然说道,“我去寻清欢便是因为如此了。” 听雪的呼吸变得急促,“奶奶是说,不要现在的身份,换一个旁的身份?” “是。”秦锦然点头,“这就是我来寻清欢的缘由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驶入了小巷,下了马车之后,听雪上前叩门,开门的是小玲,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就嚷嚷转过了身子,“小姐,你看是谁来了?”侧过身子,让两人进入到了院内。 清欢一个人在院子中正无趣,这两日王爷也不来了,似是把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领到了府里,正是新鲜劲儿。若是以往,清欢还会使些手段,勾住永安王爷,上次知道了秦锦然同自己一样,有离开的心思,就越发懒得同永安王爷纠葛了。 此时丢下了手里的棋谱,笑着迎了上去,说道,“你今个儿怎么过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锦然说道,“我自然是有事的。”摘下了头上的帷幕,放到听雪的手中。 清欢听着秦锦然这样说,就开口道,“怎么了?坐下慢慢说。小玲去斟茶。”说完之后清欢引着秦锦然到树下的石凳处坐下。 “我是想问问姜妹妹,那掮客制得东西不能不能快些。”秦锦然说道。 清欢姑娘开口,“这个我也不知,不如让我家丫鬟去催一催。”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能快几日便几日,越快越好的。” 清欢应下之后说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小玲已经送来了茶水,清欢替秦锦然斟茶,“怎的忽的这般急切。” “各种缘由不好说出口。”毕竟涉及到的是王室中人,秦锦然摇头不语。 清欢也不追问,想了想就说道,“你可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说过,我会的妆容之术?你既然想要离开?不如我今个儿替你画一画,你瞧上一瞧?”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秦锦然说道。 “走。”清欢拉住了秦锦然的手,便带着她入了内件。 “好,其实并不难的。”清欢说道,清欢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的淡黄色的膏体,她用手指捻起一小块儿的膏体,就放在秦锦然的面颊上,“你闭上眼睛。” 秦锦然可以感受到清欢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轻点,渐渐揉搓开那淡黄色的膏子,纤细的手指抹过自己的鼻尖,涂在了眼下,“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秦锦然睁开了眼,她的面前就是一面水晶镜,瞧着镜子里的容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只是第一步。”清欢笑了笑,似乎是敲出了秦锦然的疑惑,主动解释。 涂涂抹抹总共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秦锦然便觉得镜子中的自己越发陌生起来,到了最后用炭笔在眼上勾勒几笔,唯一和之前找得到相似的地方的一双眼,也是不同了。“我瞧着你这画的妆容,不似女子,反而像是一位俊俏的后生。” 清欢噗嗤一笑,“羞不羞?自个儿夸自己俊俏。”说完之后,拆了秦锦然的发,从装束盒里拿出了一个玛瑙玉冠替秦锦然束好,“我还有男子的衣裳,若不然,你便换上了衣裳同我在外走一走,你可感?” “有何不敢?”秦锦然挑眉,水晶镜中的男子也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镂空的手榴弹,感谢ladybugzzzz的地雷。 啊哈哈,终于写到我最喜欢的梗了,想要写女主假装男子。 ☆、第48章 4.8 因为是猎户的女儿,秦锦然除了瘦弱些,个子却是高挑的,换上的男装,家加上厚底黑靴,俨然一位翩翩俊书生,腰间束着青丝双鱼珏,“等一下。”清欢又让小玲拿了一把象牙折扇。 秦锦然展开扇子又合拢敲在手心,看着清欢装扮换衣。清欢此时也换了容貌,她却并没有做男子的打扮,而是散了头发,梳成双丫髻,“我就是装上了男子也不像,少爷。” 秦锦然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便压低了声音,“走吧,清欢。” “你还会变声?”清欢有些惊讶,继而抿嘴笑了,“这般就更像了。若不然我替你做个男子户牒好了。”原本的清欢生得清雅,笑起来时候还有些如雾的情愁,现在装作了丫鬟,唇边两点梨涡,便多了些俏皮的味道了。 “这世道可有会怀孕的男子?”秦锦然笑了,换了这一身书生的装扮,一扫而空了心底的郁气,觉得想要顺利离开更不是梦。 “这倒是了。”清欢笑着说道,“再说,扮作男子,要花的时间更长,还有不能遇水,若是遇了水就不成了。” 留着小玲和听雪两人,秦锦然和清欢就出了巷子,刚出了巷子口,“少爷,我们去哪儿?”清欢有些跃跃欲试。 秦锦然也不熟悉,扇柄抵在下巴,“我还没有见过书院、医术院等,不如我们去东城区?” 清欢的眼睛一亮,“这样也好。” 坐了马车,便往东城门方向走去,因为京郊地广人稀,便都没有设置在城中,反而是自青龙大街往东城门出去,出了城门依山而设了书院、武院及其他两院。 等出了东城门,马车的速度也并没有快上多少,更是见到不少马车均是往那狮子山去了,心中有些好奇,而此时的清欢似是想到了什么,就说道:“差点忘了,六月的20,可是书院的大日子。”清欢见着秦锦然不解,便开口解释了,原来每一季度的下旬,便会选一个休沐日开放书院,美其名曰群英会,不仅仅是书院的学子大放光彩阐述自己的论调,若是进京赶考的人也会聚集到此地,凝听圣人的教诲。 秦锦然听着清欢解释,便觉得越发有趣,心里想着一定是要见见的。 在狮子山停下之后,马车便往回走,“群英会也是在下午,不如我们去其他几院看看?书院是在狮子山的最高处的,因为是群英会,今以往吃饭的地方不对外开放,今个儿是不一样的。” “好。”秦锦然颔首。 医术院是要往湖边走的,湖边有一大块儿的空地,便是武术院的位置,医术院和武院傍着,若是武院的跌打伤着了,就会让医术院的人医治。 还没有到演武场,便听着了赫赫的低吼声,男子手中长枪上红缨炫目,还有角落里有人正在拳脚功夫比划。“可以进去吗?”秦锦然问道。 “里头可都是男子。”清欢说道。 “你可忘了,你家少爷的身份。”秦锦然笑着说道,手中的折扇展开,“走,若是我穿女装指不定会被拦下,穿男装是不会的。” 果然,秦锦然带着清欢顺利的进入到了院中,而门口有妇人带着丫鬟,便在树荫下小坐并不入内。 刚入了门便见着了一桥,名约状元桥,桥边立着一碑,用刀刻许多人的名字,是历年的武状元,秦锦然便见到了赵梓晏的名字。 秦锦然还在奇怪为何先前说武术院也有女子,而刚刚练武场上却只有男人,在看到教习者的名单之中便明白了,原来这里的师傅是有女性的,两人分别教的是天时和地利,所学的就是气象和地理了。所以这武术院在每逢开放日的时候也是不禁女子入内,若是秦锦然换上了女装,也不会有人拦着。 清欢见着教习天时和地利两位师傅的简单介绍,目光闪闪,“原来还能够这般?” “你也动了心思?”秦锦然看着那两位师傅的介绍,都是姓王,皆是学成于术数院。 “可惜没有舞乐院。”清欢说道,“琴瑟琵琶无一不精,我跳舞跳得也很好。”清欢并不喜欢自己的出身,但是却是很喜欢舞乐之道。 “书院里是有教琴的。”秦锦然说道。 清欢的心中一动,“今个儿也有比琴。我想看他们弹奏的好不好?” 两人一边说着就一边出了武院,又去了武院旁边的医术院。 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淡淡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药香,秦锦然就忍不住面露微笑。因为秦锦然喜欢医术,两人便在医术院当中滞留的时候长了些。今日里并不上课,医术院分设了经络、针灸、推拿、方剂等,虽然并未上课,却有人捧着书背诵方剂。 听着这些药方,秦锦然想到自己少时捧书苦读的模样,心中越发怀念。 不同于武院没有女学子,医术院是有女子的,不过并不多,不过是寥寥十人,身上穿的是统一的青色斜襟襦裙,有年纪小些的少女,也有挽着发髻的妇人。 秦锦然想到了那一夜里赵梓晏的说辞,便上前攀谈,询问女子入医术院的章程,假称家中有舍妹,心仪医术,应当是如何入学。那夫人见着秦锦然眉清目秀,面色一红,就详细说开,原来医术院和其他院是不同的,若是有心学医,第一年是需要缴费入学,若是当真有心从医,之后从医便要求有人作保,今后须得从医五载,方可继续读,而继续学医是没有任何的费用。若是针对有医术在身,而是来进修的大夫,女子这里是少有的,听说医术院也是欢迎的。 “多谢。”秦锦然问完之后便言谢。 那位女学生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我们走吧。”秦锦然对清欢说道。 “不问了?”清欢疑惑道。 “我就是随意问问。”秦锦然说道,“以后也是要离开京都的。” 清欢点点头,两人便出了医术院。 出了医术院,便回走,这狮子山的山径也和旁的山道不同,青石板铺就的长而蜿蜒的山道,这山道蜿蜒向上,三步一景五步一石,走走停停瞧着山间的风景,很是宜人。清欢显然也是博学多识之人,囿于身份,不曾踏入狮子山,今日里跟着秦锦然,说了从未有过多的话,说着这里的来历。哪出的奇石是谁人赠送的,这狮子山的布置,也是术数院的人布下的,讲究的是五行八卦之象。 清欢虽然装扮过,今日里扮作的也是个俏丽的丫鬟,声音脆生生,说起这景许多书生都是不知道的,瞧着秦锦然的目光便有些艳羡,羡慕他得了这红袖添香的丫头。 如此一来便有一位衣着简素的书生,上来攀谈,想要同秦锦然论道,显然他认为有了这样一个丫鬟,那身为主子的少爷也当是博学之人,秦锦然不经有些头大,清欢懂这些,她哪里懂?手中折扇一摇,就道:“我就是瞧着怪好看的,什么花儿草啊,建得看着顺眼就行,哪里知道有这么多的讲究。” 听着这样的粗鄙浅薄之言,那书生当即面色就不好看了。 清欢笑了,“这位先生见笑了,我家少爷并不擅读书,今天也是夫人让我敦促我家少爷。”一双妙目在秦锦然的身上流转,半个身子也靠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而那位书生被这般的缱绻迤逦看得面一红,就拱手离开了。 等到书生离开之后,秦锦然手中的折扇敲在了清欢的头上,“我这少爷生生被你这丫鬟比下来了。” “谁让少爷读书读得不好,还想着红袖添香,特地让夫人点了我这丫头呢?”清欢美目流转,样貌娇艳。 “这位姐姐生得真好看。”忽的听到了一人软软糯糯的声音,秦锦然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位圆脸的少女。说来也是巧合,这一男一女不是旁人,正是永安王爷和他的新欢,一个叫做媛儿的姑娘了。 清欢看着永安王爷,山风拂过,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是先前的那种温和包容,而是男子见到女子时候的惊艳,那种惊艳的目光,她还在楼里的时候,是见过的。自从她小产过后,永安王爷已经没有这般看过自己了,此时他这般看着,便有一种回到了那一日初见时候的情景。 忽的被人捏了捏手,正是秦锦然,“你家少爷也是一等俊秀人物,怎的看他人看呆了?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秦锦然的话让清欢忍不住张开了嘴,她居然对自己说这般有暗示性色彩的话语? 而对面的永安王爷,眼眸之中的趣色不减,那位容貌艳艳的丫鬟,呆住的时候也是可爱,这丫鬟有一双生得极美的眼睛。 “我叫做媛儿。”媛儿笑着,她的笑容很是讨喜,露出了两点酒窝,“这位姐姐懂得真多,媛儿真羡慕啊。”说到了最后,大大的眼眸有了幽暗的神色,伸手捉住了永安王爷的衣袖,“王爷,媛儿什么都不懂。” 永安王爷腻宠一般捏了捏媛儿的鼻子,“媛儿这般就很好。” 秦锦然皱了皱眉心,先前永安王爷待清欢还是不一般,此时这般腻宠的神情,就给了这位媛儿姑娘啊。 “媛儿还是觉得,自己笨笨的。”媛儿说道,“不如跟这位先生买下这位姐姐,让这位姐姐一块儿伺候王爷。”说完之后,媛儿甜甜笑着看向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永安王爷的胃口很杂,第一次见到媛儿这样“单蠢”的妹子,就也收下玩玩了。 这是上位者的恶趣味 ☆、第49章 4.9 见着永安王爷也看向了自己,秦锦然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我家丫鬟于我的意义可不一般,说不定已经蓝田种玉,我怎可转卖他人?” 清欢听着秦锦然的话,眼皮子抽抽,都是女人,先说晚上回去收拾你也就罢了,这会儿蓝田种玉都出来了。嘴角忍不住想要上翘,却又觉得很不妥,低头掩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般干净利落的拒绝,永安王爷并不讨厌,反而眉头微微上挑,心里有些昂扬的趣味了,一再强调这丫鬟是自个儿的通房丫环,也就是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如此就罢了。”永安王爷说道,“我家丫鬟不过是顺口一说,这位公子不必当真。” 两人听到媛儿发问,“什么叫做蓝田种玉?” “就是指腹中有了孩子。”永安王爷听到媛儿的发问,就耐心回答。 媛儿笑了,“那这位姐姐肚子里有了孩子?”一双妙目在清欢身上逡巡。 “说不定。”秦锦然笑道,“所以,为了我家清欢,我们便要在这里歇歇脚了。” 清欢两字让永安王爷看了清欢一眼,显然想起来自己巷子里养着的那位,微微皱起了眉头,清欢正好看到了永安王爷的神情,心中如同针扎一般,有着小小的难受,继而也是释然,“少爷说得对,我正好这几日胃口不太好,指不定当真是有了,便在这里小憩。” 永安王爷和媛儿是要继续向上的,便就此别过。等到永安王爷带着媛儿走远了,清欢也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对着秦锦然挤挤眼,“晚上要收拾我?还要蓝田种玉?” “小生实在是有心无力。”秦锦然对着清欢拱手作揖。 两人便都笑了起来,秦锦然对着上努努嘴,“怎的永安王爷忽然喜欢这样的草包美人?那个媛儿姑娘是什么来历?”扮丑了的清欢依然动人,故而才会引了那书生注目,更何况盛装时候的清欢美得让身为女子的秦锦然都会心动。 秦锦然不由得怀疑永安王爷的眼光起来了。 “卖身葬父的。”清欢说道,“你是不知道,王爷的府里一直是有各式各样的美人儿的,不过如同媛儿这般一张白纸的,我还当真是第一遭看见。”略一沉吟便说道,“曾听人说,王爷最宠爱的是我,见到这位媛儿姑娘,我便觉得不然,倒似这位才是永安王爷的真爱。” 真爱两字一出,让秦锦然更是笑了,“才多少时间,就真爱了。”清欢提到永安王爷各式各样的美人,让秦锦然忽然就想到了风流不羁的段正淳,也是见一个便爱上一个,每个美人都有自个儿的韵味。这位媛儿姑娘,虽然大字不识,不过指不定永安王爷就爱上了她的天真烂漫。 “谁知道呢?”清欢浑然不在意,“我就是这般一说,是也好,不是也好,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既然没有干系,我们便继续往上走。”秦锦然说道。说起来清欢却是很是洒脱,按道理清欢的第一次是给了永安王爷的,却并没有拘泥于从一而终,而是清楚地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想要从这个小圈子里跳出来。秦锦然觉得清欢是她来到这里,认识的难得的人物了。今日里眼前了永安王爷拉着另一位姑娘,秦锦然也是庆幸清欢不曾为这位生着桃花眼的王爷心动。 因为秦锦然有身孕,清欢也甚少出门,两人走的很慢,怕像是刚刚那样引起他人的侧目,清欢说起自个儿的见闻时候,声音就小些了。 再往上走了一刻钟,便是山腰上的术数院,两人便去了术数院里。 在秦锦然看来,术数院不全是算术,还有地理山川天象星文之学,这里的女子和医术院持平,并且入学的女子看得出来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偶有妇人,虽然成亲后,却依然喜欢术数,在这里修习。 出了术数的院门,便再往上走,最后到了山顶上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了淡淡一层薄汗,两人这般走走停停,三院皆逛过了,等到登上了山顶,入了书院的大门,便已经到了正午。说起来,四院当中,书院的人是最多的,也是修建的最为气派的。秦锦然便见着不少外地风尘仆仆来的书生,眼里闪着虔诚光芒入了书院。 在阴凉地略歇息了腿脚,两人就食肆点了饭食,吃过饭了之后,原本想在食肆之中小坐,见着食肆中的人越来越多,便出了食肆。 “对了。”清欢说道,“我们没有邀请函,恐怕坐的位置不好。现在不如早先进去,看看还有没有坐?” 不过两人刚到了门口,就见到了永安王爷,永安王爷见到了秦锦然和清欢,便抛出了橄榄枝,“我还有两份邀请函,不如两位便跟着我往前头坐。” “既然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秦锦然拱手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既然能够坐在前排,她为何要苦巴巴地站在后头?而且王爷说的好,说的是两份邀请函,也就是她带着清欢两人,是恰恰好。 永安王爷见着秦锦然答得利落,面上也浮现了一抹笑容,对秦锦然也觉得有些趣味了,永安王爷的名声并不好,眼前的这一位自称是不肯读书的,甚至和丫鬟顽在一处,但是目光清朗,不觉得淫邪,这般的强烈对比,让永安王爷觉得趣味,“我表字湛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秦锦然哪里有什么字号,脑中一时空白,就随意捏造了一个,用了药材名,“我字苏木。” 永安王爷笑道,“苏木老弟,我瞧着你比我年岁笑,不如你我二人兄弟相称,可好?” 要了别人的邀请函,此时再推脱身份有别,便有些迟了,“湛若兄。”对永安王爷拱手。 媛儿姑娘甜甜叫一句,“苏木公子。”甜腻的声音让秦锦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勉强笑道,“媛儿姑娘无需多礼。” “三叔。”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秦锦然望过去,那束发青松直缀者,正是太子,身侧还跟着一个不情愿盛装的小姑娘,正是二公主月嵘,见到了永安王爷也心不甘情不愿,喊了一句,“三叔。” 秦锦然此时给两人见礼,太子的目光温和,闻声道:“不必多礼,既然是三叔的友人,喊我表字宁润便是。”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笑着,“小民不敢。” 太子正欲说话,便听到了三叔和月嵘的对话。永安王爷见着月嵘,笑眯眯地道一句,“你太子哥哥怎么招惹你了?脸色这般难看。” “没有。”月嵘别过脸。 “你说出来听听,你三叔替你做主。”永安王爷说道。 “她当真是胡闹。”太子说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不肯过来,口口声声要去赵府。” “我去赵府怎么了。”月嵘涨红了脸,“每次来这里,说的都差不多,有什么好听的。赵将军因为我受了伤……” 赵梓晏受伤了?秦锦然的瞳孔放大,垂下了眼,遮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听着太子说道,“什么时候不能去,偏偏要今日?你一个女孩儿家,去赵府,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月嵘公主红着眼圈,倔强地说道,“他是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去看看有什么不合适?” “好了好了。”永安王爷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这不就是小事一桩,梓晏那小子既然救了公主,月嵘去看看也是使得的。”永安王爷一说话,就见着月嵘公主一脸惊喜,就接着说道,“不过呢,你太子哥哥也说的对,今个儿可是不一样,今年科举放了榜,今个儿可是有状元、榜眼、探花郎要上去说道一番。” 既然已经来了月嵘公主怎么也不可能现在离开,无非是小女儿的心态在和太子赌气罢了。 虽然说是争执,声音却并不大,不过秦锦然毕竟在场,对他们的话,听得分明。赵梓晏为了救公主受了伤?严重还是不严重,这般的英雄救美,是不是更让二公主情根深种?是否赵梓晏知道了二公主的心思? 秦锦然的心中一时有些乱。 “苏木老弟?”永安王爷好奇地看着秦锦然。 清欢拉了拉秦锦然的衣袖,秦锦然脱口而出:“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永安王爷问道。 话已经说出了口,秦锦然定了定心神,问道,“赵将军,是不是前些时候凯旋的那位?” “可不是?”永安王爷笑着说道,“没有想到梓晏竟是和月嵘有了这样的缘分。可惜……” “可惜什么?”这一会儿发问的就是月嵘公主了。 “可惜梓晏已经有了妻。”永安王爷笑着说道,“若是无妻,倒也是美事一桩了。”目光一转,又说道,“今个儿可是满京都的俊杰都在这里了,月嵘若是有中意的,不要害臊,告诉你三叔。” 月嵘公主的面上升腾起了羞恼,“三叔,你说什么呢?” 太子看着月嵘的羞态,他其实原本带着月嵘过来,就是想让月嵘看看是否有心仪的男子。 清欢看着月嵘的羞态,却注意到,月嵘听到可惜梓晏有了妻的时候面色是一白,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泛红。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那猜想让她的心中沉甸甸的。抬眼看了秦锦然,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慌乱,合拢的扇柄轻轻敲打手心,自是风流俊俏的书生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将军大人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没办法回去呢。 ☆、第50章 5.0 秦锦然见着清欢面色含忧,对着她微微一笑。 这是一块儿半扇形的场地,修筑的一层比一层高,放置的皆是红木靠背椅,第一排坐得皇室中人,托永安王爷的福,秦锦然同清欢坐在最边。第二排是是书院的山长和教习者,还有邀请来的贤者。 秦锦然回头望去,便见着人越来越多,坐满了位置,还有一些人立在最后,这是二层的小楼,二层也是设着红木椅子。 场地里有窃窃私语声,等到有垂垂老矣的老者上台,顿时便安静了下来。这群英会场地的设置有些像是天坛,利用聚音的效果,可以让人听到正中人的话。 先是一些寒暄之语,最后太子代天子上台,太子风姿卓然,秦锦然可以听得到女子的小小抽气声,显然是为太子的风姿所倾倒。而此时的月嵘公主虽然不愿坐在这里,见着太子上台有女子的抽气声,面上也露出了浅笑。 太子简单说过之后,便是山长讲学,说得是《大学》,秦锦然听得并不十分懂,眼绕四周,见着其他人一副若有所得的样子,便知道这位老者讲得十分了得了。 永安王爷也一直在注意秦锦然,见着秦锦然并没有听进去台上的说辞,而是张望四周,便知道这位苏木公子就如同他自个儿说的那般,不学无术,永安王爷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丫鬟清欢身上,只见得眼眸之中是异彩涟涟,这神色让他想到了他所养在宅子里的那个清欢姑娘。也是才学斐然,他先前是想过,带着清欢来这里的,谁知道世事造化,今个儿带了一位女子,却是媛儿姑娘。 媛儿姑娘显然也是听不懂的,不如秦锦然的自若,神色有些烦躁。挪动了椅子,见着永安王爷看她,就露出一个小小的讨好的笑容来。 山长讲学之后,便有叫好声,而后更是今年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上台。说的分别是《中庸》《孔子》《孟子》。 这场中的大多数人都听得入神,秦锦然这般完全不懂的人,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也尚可坐得住,唯有媛儿姑娘已经弄响了椅子好几次,惹得永安王爷看过去,秦锦然便听着媛儿姑娘小声说道:“还要说多久?” “快了。”永安王爷说道,“这是讲《四书》,你不懂这些,自然觉得无趣。” 媛儿瘪了瘪嘴,“还不如茶楼里说书人讲得有趣。” 永安王爷听到了媛儿的天真之语,并没有生气,反而温和道,“等会就是斗琴。你就会喜欢了。” 永安王爷说话的时候,便见着探花郎也讲完了。秦锦然心里想着,永安王爷还当真是捧着媛儿姑娘。永安王爷见着秦锦然的目光,对着她微微一笑。 讲完之后便有人搬上了古琴、银盆和香炉,此时便是如同永安王爷说的那般奏琴了。 秦锦然此时看着清欢,自从搬上了古琴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那张琴。清欢注意到了秦锦然的目光,低声解释,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那可是焦尾啊。” 焦尾琴为四大古琴之一,秦锦然是知晓的,“既然是斗琴,说不定等会你也有机会碰触那古琴。” 清欢声音有些落寞,“今日里能够听到人用焦尾奏琴,便十分满足了。” “既然来了。”秦锦然说道,“总是要试试的。”此时上去了一位梳着单螺的青衣姑娘,秦锦然便不再说话,而清欢晃神片刻,也是静气凝神。 姑娘所奏的曲目是《梅花三弄》。一曲完毕,秦锦然见着清欢姑娘瘪瘪嘴。 “还没有你奏得好?”秦锦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是自然。”清欢说道。 两人说了一句便噤了声,因为又上了一位须发皆白的琴师傅,拨弄焦尾琴,言明了那青衣姑娘所奏的曲好在何处,又差在哪里。那位青衣姑娘在手上的功夫是下了些,于意境上却渲染的不够,而这位琴师傅,手中琴弦拨弄,闭眼奏得同样是一曲《梅花三弄》。如同秦锦然者不懂曲乐,也能够品味出其中的差距。 清欢姑娘仔细凝听那位琴师傅的教诲,手中的手指拨弄,像是在奏琴一般。 青衣姑娘奏曲完毕后,又是一位瘦小的青袍男子上台,净手焚香后,所奏的是《凤平调》。这一《凤平调》,秦锦然先前未曾听过这古曲,却仿佛看到了盎然生机和太平盛世,单就这一点,便比先前那位青衣姑娘高明得多。 显然,琴师傅也满意此子的奏法,只说了一两处做得不好的地方。 而后琴师傅扬声道,若是有愿意上台切磋之人,也可以奏琴。话音刚落,便有一位锦衣少年上台。这一曲是《凤求凰》,醉翁之意不在酒,堂中坐在这位少年身侧的女子面色羞红,垂头不语。显然这一曲是奏给她听得。 便是如此,琴师傅在一曲奏毕依然是给了指点。 秦锦然此时连忙低声说道,“你不妨上去试试?” “我?”清欢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觉得有些退却,“还是算了。” “上去罢。”永安王爷听到来了两人说话,便说道,“这本就是论道,若是觉得弹得同上面不相上下,便可以上去,统共只有三个名额。”而现在已经上了一位锦衣少年了。 清欢那双秋水剪眸最终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见着她点头,便站起了身来。 见着以为梳着双丫髻的年轻丫鬟上台,在场众人微微有些错愕,一时场中有些窃窃私语。虽然是达者为先,上台奏琴者却从未有过丫鬟的。而秦锦然看着那位琴师傅,神色淡淡未曾有过变化。 清欢没有理会旁人,对着琴师傅行礼之后,净手焚香,跪坐于琴前。纤细手指抚上了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永安王爷的眉头微皱,这位清欢,当真让他想到了巷子里娇养的清欢,她奏琴时候也是这般,摄人心魂。 先前那书生是生于安乐之中富贵堂皇,与清欢一对比,便立见高下,论繁华,清欢见过更多的花团锦簇,前篇和中章绚丽夺人,而华美的篇章尾调的苍凉之意又她被藏于余音之中,颤音留白供人回味。只因她在楼中所过的日子是步步惊心,一步一揣摩一笑一踱思。 就连媛儿也是瞪大了眼睛,品到了琴音里的味道。 一曲奏罢,清欢抿唇一笑,“献丑了。”便鞠躬下来。 此时任谁也没有人把清欢当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了,目光一半落在清欢的身上,另一半分散在秦锦然的身上,好奇秦锦然是否有如此好的琴技。唯有路上偶遇秦锦然的那一位书生扯了扯嘴角,知道清欢是腹有锦绣,可惜跟着的主子却是粗鄙。 不等着琴师傅点拨,先前那位书生已经直立起身子,对着清欢方向作揖,“不如姑娘远矣,先前曾听人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入了我的耳,我却是不信的,得姑娘妙音,羞愧弗如。” “公子言重。”清欢道。 听着琴师傅点评,对清欢的奏曲也是褒赞,而场中越发多的人看着清欢,白净的面上晕上了团团的嫣红,眼儿也是泛着潋滟波,月嵘公主对着永安王爷说道,“三叔,你什么时候交的这般的友人。”显然是把秦锦然也当做是不世之材了。 永安王爷轻笑着,“你三叔什么时候认识有大才之人,这位苏木老弟同我一般,虽然不学无术,却又一双慧眼。” 秦锦然此时也笑道,“正是此礼,有一双慧眼,当年点了清欢。” 月嵘公主见着秦锦然自贬,本就不喜欢无才之人,嫌恶地看了一眼,转过了眼。这让秦锦然觉得有些玩味,女装的时候她不讨这位月嵘公主的喜欢,现在扮作了男子,依然是如此。 想到了这里,便觉得有些好笑。 有清欢的珠玉在前,琴师傅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并无人上前,便结束了斗琴。此时已经距离一开始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赏书画,便不再上台。此时画作早已分散在书院之中四处,众人可自行品味,若是有想斗一斗书画的,可在台中留下墨宝。同时这一会儿功夫,若是有想向人请教的学问,也可以同人请教。 清欢虽然懂这些,毕竟不科考,对于四书五经只是通读,此时也自然没什么好请教的,于是拉着秦锦然,兴致勃勃想要品鉴书画。清欢见着那些书画,也有些技痒,最终仍是忍下了想要留下字画的冲动,今个儿能够在台上奏琴,她已经是十分满足,再多的风头也不想出了。 不知道为何,永安王爷也要跟着,媛儿嘟着嘴,说着,“真真是没趣儿。”之类的话语,平白让不少书生小姐们扫兴,碍于永安王爷的身份,只是怒目而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有永安王爷跟着,也并没有上前表示要和秦锦然或者是清欢切磋,真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若是只有秦锦然,清欢一定是要拉她看得过瘾,若是身侧还有一个永安王爷,她就不好多留了,匆匆看过一遍,便到了最喜欢的《雪中人》图前立了许久,看着其内女子一抹红蓬,有些痴了。 永安王爷对秦锦然说道,“你这丫鬟果然了得。我府中还有一副山景图,也是栾安先生的笔墨。我与苏木兄你投缘,不若饮酒赏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已经50章了!本章本章留言前十读者送红包! P.S.读者小天使留言尽量多几个字,如果只是撒花,加油,这样的评论有可能被晋江删除哦。 这几章木有男主戏份,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第51章 5.1 还不等着秦锦然回答,清欢就笑着推了一把秦锦然,娇嗔道,“少爷,你忘了夫人出门之前叮嘱你什么了?病才刚刚好,就想着吃酒。” 秦锦然听着清欢的话,就顺坡下滑,苦笑道:“你若是不说,我还当真愿意跟着湛若兄同去。”便对着永安王爷拱手,“实在是对不住了,还在吃药,是不能吃酒的。” 用了吃药的名头推了和永安王爷吃酒。正说话的功夫,余光瞥见着太子和月嵘公主过来,心中一喜,秦锦然便顺势提出了辞行。 永安王爷有些遗憾,“苏木老兄住在哪里?改日请你吃酒。”永安王爷一开始对清欢是有些趣味的,到了后来则是觉得秦锦然十分有趣。 月嵘公主听着永安王爷相邀秦锦然吃酒,把秦锦然划为了酒肉朋友,平白可惜了身侧的钟灵毓秀的丫鬟。撇撇嘴,最秦锦然越发不屑。太子是神色不喜不悲,见着秦锦然看来,还了一个浅浅似春风的笑容。 秦锦然收回视线,对永安王爷说道:“过几日就要回江南了,来到京都里也算是长了市面,总是要回去的。若是今后到了江南,身子好了,定是要请湛若兄吃酒的。”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永安王爷也就放两人离开。 在山头上统共就用了两个多时辰,当真不好继续耽搁,从山头走到山脚中间不曾停歇,而后便在狮子山下等着空马车。幸好知道今日里是书院的群英会,不少马车来到了狮子山下,两人不过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坐上了马车。 刚刚在书院里不好问,清欢便专注于书画,等到在马车上只有两人,便问道:“我刚刚瞧那个月嵘公主,难道你是因为月嵘公主,方有了离开之意?”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似是有意。”清欢何其敏锐,秦锦然便坦诚了。 清欢生于那般污秽之地,对于人心,向来是以恶意揣测,若是皇室之中人想要夺了赵将军的兵权,让赵将军尚公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也能够全了月嵘公主的念想。如此一想,清欢的神色就严肃起来,“我明天一早便去催一催。” “恩。”秦锦然想了想就说道,“如果要是身份户牒没有下来之前,能不能现在京中租住一个院子,你又有这般的手艺?” “不成。”清欢摇摇头,“行不通的,就算是租住屋子,也要去官服里登记造册。” 秦锦然说道,语调有些低沉,“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清欢握住了秦锦然的手,神情恳切,“你救了我的命,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秦锦然见着清欢的忧容,故作轻松道,“其实也还没有那般的糟糕,毕竟将军还不知道月嵘公主的盘算,我在他面前扮扮可怜,求得他多怜惜我两个月。” “先前那掮客说过。”清欢说道,“两个月是我知道的最长的时候,通常是一个半月的样子。” “那就多怜惜我一个半月。”秦锦然伸手抚平了清欢蹙起的眉头,“好了,事情总没有那么糟糕的。若是将军能够搬出府里便好了。” 清欢听到了秦锦然的话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亮起,“姐姐既然有好医术,为何不寻个法子去看看将军伤的如何?早早医治好了,让赵将军搬出府里来。” 秦锦然苦笑着摇头,“那赵府现在于我便是洪水猛兽。将军虽然还不曾动了这个心思,赵府里却有人动了尚公主的心思,若是我入了赵府,就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我指得不是用二少夫人的名头,而是借永安王爷的名头。”清欢眨眨眼,“你忘了我的身份?明日那月嵘公主不是会探望赵将军吗?我今晚上让小玲过去,明日你一早过来,我替你装束之后,你和永安王爷一块儿入府,给赵将军医治。” 清欢说完之后,秦锦然有些犹豫,万一并不能够帮上赵梓晏什么,去了又有什么用呢,但是随即一想,乔装打扮入赵府探一探也是好的,“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清欢说道,“姐姐你还是去看看赵将军什么样吧。” 秦锦然最终点头。 坐马车入了城的时候,乌日西沉,已经并不早了,等到秦锦然回到巷子里换好了衣服,带着听雪匆匆回到了屋里的时候,此时天色已经是暗沉沉的,可见着明月高悬。 刘嫂子在见到秦锦然的时候,神色就有些不愉,语气也难免带了些埋怨,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了没有?” 秦锦然止不住地道歉,“今个儿本来是在茶楼之中小坐,谁知道听人说了书院里的群英会,我从前从未出过赵府,更遑论是参加这般热闹的群英会了,今个儿就去了狮子山。” 听到了解释,刘嫂子蹙起的眉心稍平了些,口中却仍是说道,“你还有身子,又是头三个月,怎么去爬山?还有没有邀请函,多数是在后头站着的。” “有人知道我有了身子,让了个位置给我。”秦锦然说道,“上山也是走走停停,并不累,反而觉得胃口好了不少,中午吃的比往常还多些。好嫂子,我知道错了,今个儿也是因为有了那群英会,是在是想凑这个热闹。”秦锦然拉着刘嫂子的衣袖,软声和她说道。 刘嫂子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好了,关键是,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担心,毕竟将军把你托付给我们两人。” “我知道的。”秦锦然说道,“嫂子还有没有吃的?我晚上还没有吃过东西,有些饿了。” “还温了些粥。”刘嫂子说着,就领着秦锦然到屋里坐着,自个儿盛了粥给秦锦然送来,秦锦然确实是有些饿了,很快就吃过了一碗,等到吃第二碗的时候,就慢条斯理了起来,加一口小菜吃一口白粥。 “对了,今个儿我家那口子知道了将军在府里,但是有人拦着没让进去,说是将军受伤了要静养。”刘嫂子的眉宇有些忧愁,“也不知道将军是生了什么事情。” 秦锦然放下了碗筷,慢条斯理说道:“刚要和嫂子说这件事,明天我想去赵府,看看将军。” 刘嫂子一惊,“你要回去?”随即想到,“也好,我明儿陪你去。” “你也说了,今个儿刘大哥本人拦下,也不知道将军伤的重不重,所以不好见旁人。”秦锦然用手帕压了压嘴角,“我带着听雪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嫂子最终应承了下来。 因为明天一早便要早起,秦锦然便早早睡下,第二日没有惊动刘嫂子,就蹑手蹑脚出了院门,此时天还蒙蒙亮,走在宽敞空旷的大街上,只有些食肆的铺子开了。 买了两个素包子吃过了,便到车马行雇佣了马车往清欢的住所去了。 清欢也不耽搁,一边给秦锦然装扮,一边说道,“昨个儿已经和永安王爷说好了,今个儿会带着你一块儿去的。” “谢谢。”秦锦然说道,看得到清欢眼底下的淡淡青色。 “这不算什么。”清欢说道。 清欢替秦锦然装扮的和昨日不同,只是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一个面色有些枯瘦的中年汉子,给秦锦然束胸更衣之后,“还有手。”秦锦然原本的面色是有些黄的,手背却白皙,清欢一双手在秦锦然的手背上揉搓,便把她的手背和手腕染上了淡淡的黄色。 “我能够做的就是这些。”清欢说道,“听雪这丫鬟你还是暂且留在我这里,我已经给小玲装扮好了,让她帮你抱着药箱。” “好。”秦锦然便带着装扮好的小玲,匆匆往赵府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赵府,看着阳光下熟悉的牌匾,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先生?” “走吧。”秦锦然带着小玲在阴凉处的角门里候着,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便见着淡青色的马车驶来,下了马车,那着樱色褙子妆容娇艳之人正是月嵘公主。赵府的人殷切之极,敞开了大门迎着月嵘公主入了内。 秦锦然要等着的是永安王爷,又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见着那华丽非凡的马车,秦锦然带着小玲迎了过去,“草民参见王爷。” “你就是清欢姐姐推崇的神医?”今日里永安王爷仍是带着媛儿,媛儿看着秦锦然,一双妙目滴溜溜转个不停。 “说神医不敢。”秦锦然拱手说道。 这声音有些耳熟,永安王爷正想要仔细想想是在哪里听到的这声音,就见到了蜡黄干瘦的脸,神色淡淡转过头,“王大夫无需自谦,走吧。” 说完之后就大跨步向前。 重新踏入白玉石铺就的门,走上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心中更是翻腾,等到压下了心中的莫名悸动,便到了曾经住着的院子,刚一进门,便听到赵梓晏的声音有些疲惫,“公主,那本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今天、明天两天双更好了,^_^ 还有一更在晚上6点。 ☆、第52章 5.2 “就算不是公主,我想你当时也会护住的。”大嫂含笑的声音透过敞开的门传来,话语之中的暧昧让人揣思。 永安王爷的眸色沉了下来,此时也有人瞧见了永安王爷,屋里的人就收了音,永安王爷也踏入到了房间里。 “三叔,你怎么来了?”月嵘问道,因为孟若婷的打趣,她的面色发红,眼波流转出淡淡的羞意。 “许你来,就不许我来?”永安王爷笑着说道,“来了多长时间了?” “也就是刚刚坐下。”月嵘公主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就瞥见了秦锦然,想到了刚刚在赵府门口似乎就见过这个干瘦的汉子,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有些心虚,便看秦锦然不喜,下巴抬起,睥睨看着秦锦然,“你是谁?” “鄙人姓王,是个大夫。”秦锦然对着月嵘公主行礼。 “大夫?”月嵘一愣,想着三叔带来的大夫定然是好的,便舍去了对秦锦然的不喜之意,“你快去看看,刚刚赵将军站起来的猛了,似乎身上有些不舒服。” 赵梓晏穿着的白色中衣,只在身上披了长衫,神色有些疲惫,眼下是淡淡的青色,隆起的眉峰下的黑色瞳眸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此时靠着床榻坐着,长发披散,有些像是前几日秦锦然给他捏拿时候的样子。 “我没事。”赵梓晏说道,“多谢王爷。”说完是想要站起来。 而月嵘公主瞧见了赵梓晏的举动,连忙上前用手压住了赵梓晏的肩膀,“不用如此多礼的。” 秦锦然站在边侧,正好可以瞧见在月嵘公主碰触到赵梓晏的一瞬间,他脖颈的青筋蹦了出来,单手捏成了拳,只是很快就松开了。赵梓晏确实是难受,被月嵘公主按压下,便没有站起身子。 永安王爷笑了笑,“月嵘说的是,不必在乎这些虚礼。王大夫,你替赵将军看看吧。” 秦锦然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并没有上前,而是开口道,“既然是刚刚闪着了,我想大家先都散了吧。” 其中最不愿的就是月嵘公主,不过最终也是离开了房间,原本人多到有些喧闹的房间一下就空挡了下来,秦锦然也从赵梓晏细小的表情知道他稍微放松了些。 请赵梓晏伸手,秦锦然坐在床榻边,握住了他的手。之前在路上已经听说了当时是月嵘公主在郊外骑马,谁知道惊了马从马背上滑落,而赵梓晏护住了月嵘公主,马蹄踏在了赵梓晏的后腰处。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刚刚在见到她的时候,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此时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恍惚之中竟是有一种他是女子的错觉,尤其是身上那种淡淡的略带着苦涩的药香让人觉得熟悉到心安,“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赵梓晏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锦然一愣,“不知道,摸药材摸得多了,就带上了味道。” 赵梓晏有些尴尬,“大夫身上都是这般的味道?” “差不多吧。”秦锦然说道。 直到很久以后,赵梓晏才知道,就算是大夫,每个人身上的药香味道也是不尽相同的。 秦锦然给赵梓晏诊了脉,稍稍心安,并没有伤及到内脏,“将军请解衣,我看看伤处。” “好。”赵梓晏说完就想要抬手解开系带,想要抬起手臂的时候拉扯到了后背,面色当即就难看下来,眉峰聚拢如同山峦。 秦锦然不忍见着赵梓晏如此,就开口说道,“我来吧。”小玲听到了这里,便不敢过去看,而是把手里的药箱放到了桌子上,也不敢多碰里面的东西,背对着两人,就像是在忙碌准备药物一样。 赵梓晏微微颔首,“失礼了。” 低头便见着秦锦然首先取下了披着的衣裳,继而手指灵巧地解开了系带。 秦锦然深吸一口气,最后褪下了赵梓晏的衣裳,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热。抬起赵梓晏的手臂,秦锦然最终褪下了赵梓晏的上裳,露出了精壮的身躯,精瘦的前胸膛上最为惹人注目的就是一道约摸三尺上的伤口,自左胸斜向腹部,那狰狞的伤口让人可以想象当初是怎样的凶险。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注视这道伤口,便说道:“这是当时在战场上,被人用长缨划破的。” 其实他的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了不少的伤口,秦锦然低声说道,“将军这般,真的很辛苦。” 赵梓晏笑了笑,“大丈夫征战四方,这些算不得什么,若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也不是憾事。我有生之年,愿随帝王开疆拓土,让蛮夷万方拜我大齐。”虽然裸着上身,说话的时候却铿锵有力,话语之中的意气风发让人侧目。 秦锦然心中触动,让赵梓晏侧过身子,后背的一大块淤青让人心惊,微微鼓起,总共大小有两只手掌那般大,一处在右腰侧,另一处中间偏下在尾骨处。 也不知道尾骨是否受了伤?秦锦然的手捏在了尾骨处。有捏了捏右后腰处的伤口,“将军觉得那一处更疼?” “右边这处。” 尾骨没有受伤就好,接下来就确定右边这处是不是扭到了,秦锦然的手抚上了赵梓晏温热的肌肤,感受到身下的肌肉一僵,“我要看看刚刚扭到了没有。”秦锦然说道,“可能有些疼,你忍人一忍。若是疼得特别厉害,你同我说一声。” 秦锦然两只手按压那淤青,赵梓晏被这样按压到伤口,闷哼一声。 “很疼?” “有一点。”赵梓晏摇摇头,虽然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其实他却是怕疼得,“王大夫继续就是。” 秦锦然便一直注意观察赵梓晏的神情,等到都按压过一遍,便发现了赵梓晏并无大碍,他只是有些怕疼罢了。因为怕疼,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就连碰触到背部□在外的肌肤,也带着湿意。 “好了。”秦锦然说道。 赵梓晏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却有怕疼的毛病,耳根有些发红,却故作严肃问道,“刚刚站起的时候,伤口处便十分难忍,可有事?” 想到赵梓晏有这般的毛病,秦锦然不觉莞尔,嘴唇翘起,“将军身上没什么大碍,我替将军按压一下就好,虽然按压的时候会有些难受,但是伤口容易好得快,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如此难受,过几日走路便会自若,虽然还是有些疼,但是将军可以承受得住的。”只有赵梓晏行动自若了,才好回到那院子里。 原以为赵梓晏会有些迟疑,谁知道就毫不犹豫地说道,“还请大夫替我捏拿。” “捏拿的时候会比刚刚还要疼痛。”秦锦然说道。 “不碍事。”赵梓晏说道,“我这般动弹不得,困在内宅之中着实是难受。” “好。”秦锦然点头。 让赵梓晏趴下之后,用药油搓在了右侧的伤口,继而手便重重捏在那青肿之处。距离赵梓晏受伤已经有足足两日的时间,若是刚受伤,是不能够这样按压,而现在最适合散开其内的淤血。 赵梓晏的头埋在枕里,背上沁出的汗水,表明了他隐忍的痛苦。右侧的青肿按压完了,尾骨处的伤口,亵裤也要往下退一点,秦锦然有些尴尬地说道,“将军,中裤我需要往下拉一点。” “好。”说完之后仍然是趴着。 “将军。”秦锦然清了清嗓子,“系带在前面。” 赵梓晏翻转了身子,手指解开了系带,便把裤子往下拉,“不用。”秦锦然连忙伸手,手里碰触到了男子的物件,像是触电一样缩回手,神情越发尴尬,“还请将军翻身。” 因为被按压的过于难受,赵梓晏面上都是汗水,若不然一定会发现秦锦然的不对。此时赵梓晏只是依言翻转了身子。 隔着布料也可以感受到那处的炎热,秦锦然等到自己面上的温度微微消缺,才慢慢拉下了中裤,露出了臀缝,再往下一点,已经并无青肿部位,秦锦然也不再往下拉扯。 手指在他的后腰处涂抹了药油,给赵梓晏按压起来。 好不容易按完了之后,松了一口气,拿着架子便的巾子擦拭掉了多余的药油。 秦锦然想要示意赵梓晏已经可以了,忽然就发现了因为药油的浸润,和药油接触的部位,淡黄色消退了些。秦锦然便自顾自站起来洗手,之后又用淡黄色的膏子涂了手,等到手上是淡黄色了之后,才走到了赵梓晏的身侧,说道:“好了。” 赵梓晏直起身子,刚刚那一大块儿伤口被人揉捏,此时眼眶泛红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意。秦锦然看在眼里,莫名觉得赵梓晏有些像是一只大型犬。 “多谢大夫。”首先整理了中裤,系好了系带,而后是扶着床榻站起身子,似乎也没有那般疼痛难忍了,从架子上拿下巾子,想要替自己擦身上的汗水。 “我来吧。”秦锦然从赵梓晏的身上拿过了巾子,给赵梓晏擦汗。 “谢谢。”赵梓晏说道。 秦锦然给赵梓晏穿好了中衣,赵梓晏说道:“果然是好多了。王大夫。”认真地看着秦锦然,“若是王大夫方便,能否每日里过来替我捏拿,我想早日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将军的身材超级赞!八块腹肌!胳膊上也是肌肉!虽然身体上有疤痕,却是男人的勋章! 这一章就让女主隔着毛巾,摸了男主的八块腹肌,甚至在男主的屁股那里揉啊揉。 ^_^这一章,花竹写得很开心,若是读者小天使看得也喜欢,记得留言哦。 ☆、第53章 5.3 秦锦然应了下来,“恩。”手虚抚长须,“将军是否需要我替你穿上外裳?” 没有料到,得到的是赵梓晏的摇头,“便罢了,到时候再脱也是不方便。”今日里不着衣服失礼见客,便是大嫂故意为之,赵梓晏本可以慢慢更衣,但是月嵘公主进入房间太快太急,就只能够披一件外裳了。而现在不穿上也是为了,早早让月嵘公主等人离开。一开始的赵梓晏确实没有发现月嵘公主的心思,只是在郊外救了月嵘公主后,还有府里头人的表现,让他终于发现了月嵘的心思。 秦锦然走到桌边收拾好药箱,便说道:“将军今晚上应当能够睡一个好觉的。” “希望如此。”赵梓晏颔首。 赵梓晏见着秦锦然往门边走,屋外是人影攒动,一想着其内他的眉头蹙起,“王大夫请留步。” “将军请讲。”秦锦然果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赵梓晏说道。 “西城区的柳梢胡同往里走第三户,有一个叫做程峰的汉子,能否托王大夫替我带一句话,让他尽快进府。”顿了顿,赵梓晏强调说道,“务必尽快进府。” “好。”秦锦然点点头。 “劳烦了。”赵梓晏的眉峰舒展开来。 秦锦然推开了房间的门,月嵘公主就站在门口,一见着秦锦然便问道,“怎么这么久?将军没事吧。”一边说着,就一边向屋内走去,嗅到了空气之中的药油味道,小巧鼻头瓮吸,嫌恶地说,“什么味道?” “我刚刚给将军做了推拿,这是药油的味道。”秦锦然说道,“将军虽然被踢得有些重,却并没有受内伤。” 月嵘公主胡乱地点头,进入到了内间, 永安王爷的眉头微微蹙起,“这里怪大的味道的,月嵘,不要误了梓晏休息了。” “怎么会误了休息。”孟若婷笑着说道,“梓晏天天养伤,也闷得慌,正好陪着说说话,怎会误了休息?” 赵梓晏的眼眸之中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王大夫,我刚刚吩咐你的事情可别忘了,未来的三日还要麻烦你到府里替我捏拿。” 孟若婷当然不愿王大夫再来,若是赵梓晏好了,就要离开赵府,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着月嵘公主说道,“这王大夫既然好,不如就留下来,这几日都替你捏拿,一直到你好了再走。”俨然一副赵府主人的模样。 孟若婷的笑容僵住了,永安王爷神色淡淡,道:“月嵘,你逾矩了。” 月嵘公主的表情有些委屈,同样也有一些心虚,这心虚让她的声音反而大了起来,“赵将军既然是为我受了伤,我心中过意不去,自然希望他早早好起来。”赵将军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然对他关切,给自己找到了由头,月嵘公主的声音到了最后也带着底气。 “我日日来府里替将军捏拿便是,住在府里多有不便,”秦锦然拱手道,“小老儿每日里这个时候来便是。” “这般就好,劳烦王大夫了。”赵梓晏看着孟若婷,淡淡说道:“大嫂记得吩咐门房的人,见到王大夫来了,不必拦着。” 孟若婷的表情一僵,讪讪说道:“怎么会呢?” “我就是担心有些吃里扒外的,拦住了王大夫,不想让我早日好起来。”赵梓晏的话说完之后,一直看着孟若婷,孟若婷的表情越发尴尬。 “不会的。”月嵘心中一动,“若不然我和王大夫一块儿,这般也就不会有人踩低捧高了。” 永安王爷的眉头拢起,而媛儿拉着永安王爷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什么,才让永安王爷的眉头重新舒展开。 月嵘的提议赵梓晏并未说什么,赵梓晏确实不想和公主有太多的纠葛,但是现在只有身子好了,才能够早日出府,而不是日日大嫂自己的耳畔说公主的好话,待在屋子里如同等待公主垂青一般,候着公主过来,。赵梓晏厌恶极了这般的感觉,心里只想要早日回到有秦锦然在的小小院子。想到那一夜牵着她的手在河边漫步,一抬头便是一城烟火,那种宁静让人心安的感觉久久不能忘怀。 因为想到了秦锦然,赵梓晏的目光变得柔软。 而秦锦然看着这般的赵梓晏,眸色一沉,猜测是否赵梓晏也是期望见到公主。现在想要自己伤好,是为了好了之后再守卫公主吗?此时目光温柔,是因为期待明日里公主的到来? 征战沙场之人何其敏锐,赵梓晏注意到秦锦然的打量,眉峰聚拢眼眸里带着无声的询问就看着秦锦然。秦锦然此时移开了眼。 “时候已经不早了。”永安王爷见状提出告辞,带走了秦锦然也同样带走了月嵘公主。 一出了院门,媛儿就笑道:“刚刚那药酒真是不好闻。” 秦锦然便拱手道,“扰了贵人的兴致,小老儿这便告辞。” “小丫头。”永安王爷的折扇敲在媛儿的头上,语气亲昵。对着秦锦然说道,“王大夫,我这丫鬟失礼了。” “姑娘说的是实情。”秦锦然不以为意,反而洒脱一笑,“小老儿行医,平日里身上就沾染了这些味道,今日里用了药酒,恐怕味道更是浓烈,这就回家洗漱的。” 永安王爷见着秦锦然拱手,口鼻下的长须微动,继而眼眸里也是不以为意的笑意,这般洒脱而自若的笑容,实在是肖似苏木,心中一动,“王大夫可认识一个字苏木之人?一开始听到大夫的声音,便觉得有些耳熟,现在看来,正是昨日里萍水相逢之人。” “若是没有了这胡子就更像了。”媛儿眨着一双眼,凑到了秦锦然的面前,伸手就像是想要揪掉秦锦然的胡子一般。 媛儿的动作吓了秦锦然一跳,往后退一步,手虚抚着胡须道:“这胡子万万碰不得。小老儿须发生长不易,好不容易留了这点胡子。” 永安王爷看着秦锦然,果然一双剑眉微微上挑,虽然是漆黑如点墨,却并不浓密,长须也是如此,显得有些细软,面上其他部位无须,便拉着媛儿,“好了,不要捉弄王大夫了。” 媛儿的目光一闪,果然不再上前,反而凑到了永安王爷的身侧,“媛儿就是好奇。” 永安王爷腻宠地捏了捏少女细腻的脸颊,见着秦锦然再度拱手,自个儿接下来了荷包,摸出来一共四枚小金锞子,“这是四日的诊金。” 王爷的出手果然是阔绰,秦锦然不由得想到了清欢先前便想要多留几日,同王爷拿些钱财的事情。秦锦然上前接过了小金锞子,目送用完王爷离开。手里的这些加起来有十两了。沉甸甸的金子让秦锦然的心中越发舒畅。 等到离永安王爷远了,小玲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那位媛儿姑娘当真会上来揪胡子呢。” “或许她发现了什么。”秦锦然想到媛儿目光清朗,仿佛一切都瞒不过她,最后放过她,或许只是因为没有好时机能够揪到她的胡子。秦锦然说完之后看着小玲的目光有些忧虑,笑着说道:“我所要做的,只是替将军看诊,左右以后也不会见媛儿姑娘了。” “恩。” 两人也不急着回到清欢所在的院子,先是按照赵梓晏的吩咐,找到了程峰,程峰是一个身材合中样貌普通的样子,唯有一双眼在听到秦锦然的转述之后一瞬间亮起,继而又是沉沉。“多谢这位大夫。”说完也是要给秦锦然酬谢之礼,程峰出手显然不如王爷阔绰,不过也有二两银子。 见过了程峰,这才回到清欢所在的院子,若是王爷在内,会在墙角挂上红布头,此时并无红布头,两人便进去了。卸了面上的膏子,再换下了衣服,解开紧紧裹好的束胸,秦锦然舒服一叹。 因为怀孕,加上这些日子吃得好,胸前那对白软有些胀痛,有这般被束胸一裹,酸疼的难受,此时松开了之后,才终于松快了不少,捡着杏黄色水芙肚兜系上,换好了衣裳披散着长发出来了。 “总是这样你过来也不是个法子。”清欢说道,“现在还有些时间,不如我教你如何着装,明个儿你换好了装直接去赵府?” “也好。”秦锦然颔首。 不像是昨天那样变化颇大,今个儿清欢只不过是把秦锦然的面色涂得蜡黄一些,额心眼角还有面颊做出了些细纹,而后再粘上胡须,秦锦然跟着做了两会,清欢的手捏在秦锦然的下巴上,便说道,“可以了。” 一边的听雪也认真看着,记下了秦锦然此时的模样,明个儿自家奶奶还要入赵府,可不能够出了纰漏。 今个儿早早就给赵梓晏看完了诊,秦锦然回到院子自然是很早的,刘嫂子见着秦锦然回来,连忙问道:“有没有见到将军?” “赵府让人拦着,说不能够扰了将军的清净。”秦锦然的嘴唇微抿,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这样啊,那再等等。” “我想明天再去看看。”秦锦然轻声对刘嫂子说道,一连三天她都要去赵府上看诊,怎能够不出门。 刘嫂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秦锦然毕竟是赵将军的妻,知道将军受伤了,自然是想要探望的。只能够应一声,“唉。”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看到有读者妹子,催促女主快点离开。 我就想说,首先是客观条件不允许,身份户牒没有搞定,另外在离开之前,还要把男女主的感情戏推进一点,到时候重逢才**,可以水到渠成酱酱酿酿~ 大家不要急,虽然没有离开,还是有男女主的感情戏可以看嘛! ☆、第54章 5.4 第二日一早,秦锦然依然是走的很早,原本是打算换好了衣服再去赵府,只是若是刘山一家人撞破了就不好了,仍是到了清欢的宅子。 清欢见到了秦锦然,并不意外,反而说道:“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了,对了,你来了也好,昨个儿我抽空去见了一面那掮客。可惜人是不在的,据说娘老子生了病,去了外地。” 听到了这个消息,秦锦然的心中猛地一沉,勉强笑道:“这样啊。” 清欢低低地说道,“那人很是重义气,我已经花钱雇了人去寻他,他会很快就进京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够继续等待了,秦锦然点点头。 清欢开口,“若是有可能,你还是早日让赵将军好了,分府而住。告诉赵将军,不要为繁华迷了眼,尚了公主,就没有了手中兵权。” 秦锦然咬着下嘴唇,“恩,我尽力而为,能拖一日就一日。” “恩。”清欢点点头。 换好了衣裳,在赵府门口等了一阵,却并未见到月嵘公主,秦锦然便直接从角门入了。因为月嵘公主的话,并没有人拦着不让秦锦然入内。 秦锦然见到赵梓晏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去了那淡淡的疲惫,似是已经休憩好了,对着秦锦然一笑,“谢谢王大夫。”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锦然说道。 赵梓晏果然已经好了不少,自个儿慢慢褪了衣衫,也解开了中裤的系带躺在了床榻上,任由秦锦然动作。秦锦然瞧着伤处的青色边缘有了淡淡的黄色,涂上了药油之后给赵梓晏继续按捏。等到小半个时辰过后,秦锦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好了。”今个儿裹胸是她自己裹得,裹得比昨天要紧一些,大约是用力气用的猛了,有些难受,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梓晏已经教之前好了许多,此时就注意到了秦锦然的神色不好,问道,“王大夫,我瞧你神色不太好。” “没事,老毛病了,就是胸口有点闷。”秦锦然说道,一只手抚在胸口,“我缓缓就好。”便往桌子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小玲的目光也有些忧虑。 “我让人去给大夫斟茶。”赵梓晏扬声就要喊人。 秦锦然可不准备入口这里的茶水,摇摇头,“我就是用的力气有些猛了。” 仍是觉得胸口有些难受,就背对着赵梓晏,解开了外裳,解开了中衣,飞快地松了松胸前的系带,然后松松打上结。小玲看着秦锦然豪放的动作,双目忍不住瞪圆了。 “怎么了?”赵梓晏问道,因为秦锦然背对着他,他并不知道她坐了什么。 “没什么。”秦锦然一边说,一边系上系带,“就是前襟染了一大片的药油。” 松了束带之后,便觉得那种闷燥之感消退了不少,胸前虽然微微隆起了些,但是宽大的直缀罩着她瘦小的身躯,倒也不显。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说道:“我这里并没有合适的衣裳。”这位王大夫身子消瘦而矮小。 “不要紧。”秦锦然摇摇头,药油是她刚刚顺手泼上去的,“等会我回去了,就会换衣裳。”若是真的穿上了赵梓晏的衣裳,恐怕她也穿不得。 秦锦然既然替赵梓晏推拿完毕,等到缓过了气儿,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刚一开门,便见着了赵梓学此时,手里一柄折扇展开,见着床榻上着中衣的赵梓晏,“王大夫果真是好手艺,我瞧着我这位弟弟神色好了不少。” 秦锦然拱手说道:“小老儿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好一个尽力而为。”赵梓学嘴角勾起笑容,笑意不见眼底,“我这位弟弟还有几日就可以行动自如?” 赵梓晏淡淡开口,“大哥,我怎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同我这般交好,想着我卧病在床,日日待在这府里头。” “我这也是为你好。”赵梓学说道。 秦锦然不好再留,便开口,“我先告辞。明日再来吧。” “不急。”赵梓学开口,示意身后的随从拿出一锭银子,“既然我弟弟已经好了大半,也就不用劳烦王大夫了。” “若是二公主过来了,并未见到这王大夫,如何是好?”赵梓晏缓缓开口。 赵梓学立即笑了,“若是公主来了当真是再好不过。”刚想要说什么,余光瞥见了秦锦然,神情带着些不耐,“好了,你可以走了。” 赵梓学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秦锦然医治,赵梓晏看着大哥的神情,就知道强留秦锦然也是徒然,“王大夫,银子你收下,权作是我赵府给你的诊金。这几日麻烦你了。”赵梓晏对着秦锦然的神情温和,她身子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能够捏拿伤口出了汗,是用心在治自己,而不是一开始大哥请的大夫,当天便给他针灸,让他第二日甚至是难以下床,更别说走动了。 秦锦然心中有些怜悯赵梓晏,随即一想,自己都自顾不暇,便带着那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秦锦然已经是一身女装推开了院门,而立在院中同刘嫂子说话的那人,正是程峰。 秦锦然一愣,程峰而上前行礼,“二少夫人。”程峰看着秦锦然,没有错过她眼中一瞬的错愕,她认得他?但是将军明明说过,二少夫人已经失去了记忆。 刘嫂子上前笑着说道,“程峰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将军伤的并不重,再修养两日,就会过来了。” 秦锦然点点头,“那便好。” 程峰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这是将军让我送来给你的。” 秦锦然撕开了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下去,信中写了他是因为受了伤才会呆在赵府里的,幸得一位王大夫相助,身上已经好了不少,让秦锦然不必担心,两日之后,他定会回来。赵梓晏的字体铁画银钩颇有颜筋柳骨之势,秦锦然见着见信如晤四个字,宛若当真见到了赵梓晏卓然而立站在自己面前。 秦锦然看过了信之后,就说道:“将军让我放心,既然如此,我就安心等着。” 刘嫂子笑了笑,“阿弥陀佛,将军没什么大碍就好。” 秦锦然并没有回答,赵梓晏既怕疼,身上又伤了那么大一块儿,尤其是后腰上的伤口,让他使不上力气。这样的伤势不能算作是没有大碍。 程峰原本是准备要在院子里住下,秦锦然却劝离了他,还在忙着婚事,这里又有刘山夫妻,他不必留在这里,等到将军回来了之后,她会照顾好将军。 两日之后,秦锦然在窗下温书的时候,赵梓晏悄无声息进入到了内院里。 此时秦锦然正在窗边的书案前,一袭水色对襟襦裙,银白色滚边绣着的是天青色樱草,低头正写字,乌压压的长发随意挽成斜髻,只用来一根鎏金踏雪寻梅簪。 像是感受到了人的视线,秦锦然抬头便见着了赵梓晏,手一抖,豆大的墨汁就从饱满的狼毫笔上滴落,这一张宣纸已经废了,秦锦然便把写了大半张的纸揉成了一团,往外走。 “将军。”秦锦然对着赵梓晏行礼,随即便被人拉住了臂膀,赵梓晏的长臂一伸,就扯着秦锦然入怀,“我回来了。”他在她的耳侧轻轻说。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时候,便想要拥着她入怀中,此时遂了自个儿的心愿,搂住了妻子。 原本听雪已经疾行过来,瞥见了两人相拥,面色一红,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去了。 秦锦然的心中泛起了羞意,想到赵梓晏身上的伤口,也不好挣扎,只是由着他抱住自己,“将军,你身上还没有好。” “已经好多了。”赵梓晏说道,松开了秦锦然,“这几日,你过得好不好?”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七日的时间未见,原本过于消瘦的面颊上多了一点肉,肤色似乎也白了些,原本干枯蜡黄如同枯萎的花朵,此时像是花朵浸润于水中,又开始有了生机,似乎就连身子也丰腴了些。 “我挺好的。”秦锦然说道,“将军倒似消瘦了些。”眼底下是淡淡的青色。 “我没事,只是在府里没怎么休息好。”赵梓晏说道,“圣上也允了我几日的假,好好休息就是。” 秦锦然想到赵梓晏身上的伤口,“我听说你是被马蹄提到,身上有淤青,不如我替你捏拿一番。” 赵梓晏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开口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你忘了我认识永安王爷身侧的那位清欢姑娘?”秦锦然开口,“她同我说的,还说了。” “还说了什么?” “是在郊外陪二公主,因为惊了马,为了护住二公主,才受的伤。”秦锦然说完之后,盯着赵梓晏,想要知道赵梓晏到底对月嵘公主是怎样的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搂搂抱抱什么的,最有爱了~ ☆、第55章 5.5 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赵梓晏抓住了秦锦然的臂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不丁被这样一抓,秦锦然秀眉拧起,口中轻呼,赵梓晏手上的力气松了些,却依然抓着秦锦然的臂膀不放。秦锦然说道:“我跟人打听出来的。” 赵梓晏的表情有些烦躁,“皇家的事情,不要轻易多做打听。” 愤懑之情在心中激荡,皇家的金枝玉叶看上了他,他还想着妥协不成?纤长的睫羽掩住了眼底的愤懑,冷淡道:“我知道了。”或许就算是弄不到身份文牒,也要先走为上,她须得和清欢商议一声,能不能装扮了清欢采买的下人,先到清欢安置的宅子住下,候着那掮客的归来。 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神色淡淡,知道自己的话是伤了她的心,也猜测她是否打探到了月嵘公主的态度,郑重说道:“我不知道你打听出来了什么。”赵梓晏双手和握住秦锦然的手,一双大手完全裹住了她的手,“相信我就好,其他人说什么都不要信,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会有旁的主意。”他的粗糙的指腹在女子光洁的手背摩挲。 秦锦然瞪大了眼,一丝迷茫在眼中跳动,她的那点迷茫和不知所措就入了赵梓晏的眼,赵梓晏原本只是试探,看着秦锦然的神色,心中笃定她也知道了月嵘公主的心思。一只手固定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固定在她的腰肢,一个吻就落在她的唇上,唇和唇的碰触,反复的轻柔碾压。凑巧舌尖舔到了女子的软唇,无师自通一般,长舌轻巧撬开贝齿,汲取女子口腔里的甜蜜汁液。 上一次的相拥根本不能说是轻吻,此时才能够说是亲吻,那种热度烧得让人的眼波潋滟,烧得鼻息炙热,烧得脑中所有的理智全部焚灭,烧得人化作了一腔春水几乎融化在男子强壮的臂弯之中。 秦锦然是如此,赵梓晏同样是觉得,身体里的小小火苗簇集,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的某一处,硬的让人想要压上这柔软的身躯,肆意掠夺。 两人贴得极紧,让秦锦然感受到了硬邦邦的物体抵在了她的小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用力了些,而赵梓晏也凭借他的意志力,结束了这个甜美的让人窒息的吻。 因为秦锦然的腿脚发软,赵梓晏不得不伸手搂住了秦锦然,那种心中满涨涨的感觉,让赵梓晏舒服一叹,怀中的女子是他的妻,或许等到她诞下孩儿之后,两人便可真正圆房。这几日在赵府里,除了憋屈的烦躁,烦躁娘亲、大哥还有嫂子的暗示,烦躁月嵘公主的那点心思,还有一部分满溢的思念则是给了秦锦然。 轻啄一口吻得微微有些发肿的嘴唇,锐利的眸色也柔和下来,带着淡淡腻人的情意,他开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二公主是什么心思,我不想猜也懒得猜,你也同样不要多想。你是我的妻,我一辈子的妻。” 秦锦然看着赵梓晏,因为刚刚的亲吻,此时脑海之中一片混沌,只是迷迷茫茫应了一句,“恩。” 赵梓晏拉着秦锦然入了房间内,把她按在了软椅上坐下,说道:“我先回屋里休息,你别站久了。” 秦锦然目送着赵梓晏离开。若是曾经有人告诉她,短短时间内,她会喜欢上刚毅如铁的男子,她是不信的,此时的这个吻,让秦锦然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散了,她得承认,她得心中有他。或许那一日游街时候,他金戈铁马,盔上红缨招展,便入了她的心。他的俊秀,他的责任感,还有他的宽容。 捂住了脸,情感上她想同赵梓晏更进一步,理智上她却知道,她得离开。 “奶奶?”听雪此时从房里出来,“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烧了?”她关切上前,手心抚在了二少奶奶的额头处。 “我没事。”秦锦然摇摇头。 杏眸波光粼粼,面上团团红晕,樱唇水润微肿,忽然听雪就明了,面色也红了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奶奶,我们是不是不用走了?”心中忽然就升腾起来希望。 看着听雪期盼的眼神,秦锦然原本已经被焚尽的理智回笼,叹一口气,“还是要离开的。”她站起身子,环住了听雪,把头搁在了听雪的身上,“那可是公主啊,我不能去赌。”她喃喃地说着,是和听雪说,又何尝不是告诉自己? 经历过一次死亡,于她目前而言,生命之于萌芽之中的感情更为重要,目光坚定,神色里的缱绻不舍也被一层薄冰覆盖,一层有一层的薄冰累叠,一直到眼眸是寒冰沉沉。 听雪紧紧咬着下嘴唇,血珠子都要渗出,眼睛闭上又飞快睁开,眼眸里也是一片坚定,“我跟奶奶一块儿。” 中午吃完的时候,赵梓晏已经醒了过来,似乎睡了一个安稳觉,整个人陡然一清。 赵梓晏并未上朝,而是在院子里休憩,秦锦然不好出门,心里记挂着清欢那里,也只能无法。到下午的时候,却给赵梓晏揉捏伤处。赵梓晏伤好去上朝,她自然也就能够出门。 赵梓晏一开始还有些扭捏,见着秦锦然泰然自若,也就解开了衣裳。解开中裤的时候,就不似见到王大夫那般豪迈,后腰处小心扯了扯中裤,只是露出了青肿的部位。就算是只露出这般多,他的耳根也有些发红。 赵梓晏的羞态秦锦然看在眼里,乌黑的瞳眸里也带了笑意,随即想到自个儿要离开的决绝之意,笑意便淡了下来。 赵梓晏在第一次秦锦然给他捏揉的时候,便有一种错觉,仿佛是那个蜡黄干枯的王大夫在给他捏拿。就连药油的味道也是熟悉,让他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药油都是这般的味道?” 秦锦然的手下不停,一边说道:“都是白樟、桂叶还有其他的药材制成,几乎所有的药铺都是差不多的,我这药是从天济堂买的。” “恩。”赵梓晏应了一声,青肿经过两日的休养,带着淡淡的胀意和痒意,此时经过秦锦然的揉捏,便觉得用疼痛压住了痒意,舒服了不少。伤口舒缓了下来,脑中就有了别的念头,之前是长须的干瘦汉子给他按捏,此时则是娇妻在给她按捏,加上上午时候的那一吻,心中有些翩飞的思绪。下身也尴尬起了反应。 等到秦锦然说好了,赵梓晏也不起身,“我这般趴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秦锦然不明所以,依然听赵梓晏的话转身离开了。赵梓晏等到秦锦然离开之后,才起身,看着中裤被顶起,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幸好屋中也并无旁人,用早已经备下的热水擦了身子,体内的燥意也消退干净。 一连三日的功夫,秦锦然每日下午都是给赵梓晏捏压,每次结束的时候赵梓晏也从不起身,直到秦锦然离开了之后才起身。秦锦然也就当做是赵梓晏的羞涩,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赵梓晏的青肿伤口此时化作了大片的黄色,只有正中约摸两枚铜钱大小的淤血尚未全部化开。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好得多,换做是旁人恐怕还没有好。 赵梓晏的身子既然是好了,第三日的晚上,秦锦然也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赵梓晏明日便要去上朝了。“我知道你在院子里闷得慌。”赵梓晏说道,“若是闷了,不如就去逛一逛,记得让刘嫂子陪着你。” “正要和将军说呢。”秦锦然道,“我需要去见清欢姑娘一趟,前些日子她身上受了伤,我给她开了几日的方子,得再去看看。” 提到了清欢,赵梓晏的神色有些不好,到底也没说什么,就听着秦锦然说道:“不好让刘嫂子跟我一道,我自个儿去就是了。”赵梓晏最终点头。 第二日一早,吃过了饭,就去了清欢的宅子,正在大门口等候小玲开门,身后有马蹄哒哒和车辙驶过的声音,秦锦然往台阶上走了几步,就见着马车停下,这马车原是永安王爷的马车。 此时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小玲站在门口,看到了带着帷幕的秦锦然,欢欢喜喜道:“你来了,小姐先还说让我过去找你,说是掮客那里有消息了。”话还没有说完,注意到那华丽马车,立即噤了声。 马车上跳下一个圆脸的丫鬟,笑盈盈正是媛儿,甜甜说道:“掮客那里有什么消息?”大眼睛里闪烁的是好奇的光亮。 “王爷。”秦锦然却没有理会媛儿姑娘,反而是看着王爷,对着他行礼。 媛儿见着秦锦然不理会她,步子上前,不等着秦锦然反应,就揭开了的帷幕,见到秦锦然其貌不扬,当即就愣住了。 “媛儿,淘气了。”永安王爷说道。 媛儿神情俏丽,吐了吐香舌,“我实在是好奇,以为来见清欢姐姐的,定然是绝色的美人儿。”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口误,掩着唇,“我不是说姐姐是楼里的,就是说……”两次口误犯错之后,媛儿跺了跺脚,“姐姐不要生气。”上前就想要拉着秦锦然的手。 听雪在帷幕下的脸色雪白,藏于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回,男女主的感情终于到了! 太棒了,有了情愫,他们就可以分手了~ ☆、第56章 5.6 秦锦然躲开了媛儿的手。 “姐姐一定是同我生气了。”媛儿伸出的手一僵,最后收了回来,整个人偎在永安王爷的怀中,“媛儿不是故意的。”眼睛里是润泽的水意,仿佛一眨眼泪珠就会滚落。 “我知道。”永安王爷很吃媛儿的这一套,声音很是柔和,“媛儿不是成心的。” “我不知她是成心还是有意。”秦锦然淡淡道,“这位姑娘应当唤我赵夫人当是,而不是一口一个姐姐。” 虽然买下了媛儿,永安王爷却从未把媛儿当做是婢女,他有过各式的美人,却从未见过如同媛儿一般的,现在正是新鲜,见着秦锦然一口一个赵夫人,心中有些不利爽,眸色沉了沉,“说得没错。”丢下这样一句就大跨步往前走去,绕过了秦锦然。 媛儿经过秦锦然的时候,鼻尖嗅了嗅,看着秦锦然的目光一闪。 清欢依然是在树下,闭着眼手指微动,像是在无声奏琴一般。等到一双手抚在虚空之琴上,面上露出了浅笑,“秦姐姐。”同时眼睛也睁开。眼里的笑意在触及到永安王爷的时候,一瞬间凝固,眼眸里的光彩淡了些,樱唇上翘的弧度却更大,“王爷。” 永安王爷先前见到清欢浅笑的惊艳目光还没有退却,此时见到清欢换了笑容,便觉得俗套了,“你像刚刚那样笑一般,再笑一次。” 清欢从善如流,露出了见到永安王爷的笑容。 秦锦然看着清欢,嘴角微勾,清欢刚刚第一抹的笑容,扫尽了一切的阴霾,如同暖暖旭日初升,带着暖意和飘然欲仙的出尘之意,而后的笑容则是媚俗了,同绝世的容貌相比,显得有些般配不上。 永安王爷的眉心拢起,心中有些烦躁,而媛儿姑娘抿唇一笑,脆生生地说道:“清欢姐姐,错了呢,就像是刚刚以为是赵夫人过来时候的笑容,就像是见到了情郎一般。”捂嘴一笑,“说起来,赵夫人身上的药香味道我也十分熟悉,总觉得像是嗅过一般,现在看来,岂不正是前些个日子,替赵将军看诊的王大夫?” 永安王爷的眉头簇得越发厉害,“浑说,大夫身上的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媛儿此时有些后悔,当时就应该揪掉秦锦然面上的胡须,此时只能够顺着永安王爷的说辞,“赵夫人就是一开始给清欢姐姐看诊的人?” “不错。”永安王爷说道,“将军夫人身上沾染了药香,许是和那位王大夫肖似的。” 秦锦然并不说话,也不开口解释,唯有手心里濡湿了一片。此时看来,这位媛儿姑娘表面上一派天真,实则是和清欢有什么旧怨,就连洞悉力也是敏锐。这样一来,想要装扮一番,做了清欢的奴仆,恐怕是不成了。 顿了顿开口说道:“现在王爷托我给清欢姑娘看诊,我今日里过来正是给清欢看诊的。” 永安王爷看着清欢,她的面色依然苍白而缟素,眸子如同一泓秋水,其内盛满了含蓄的柔情,前些日子对清欢的重视和在意,他还记得,此时却觉得这般的才名远扬的清倌也不过如此罢了。 媛儿抬眼看到了永安王爷的眸色,嘴角微微翘起,“清欢姐姐生了什么病症?前些日子不是还到了王府里头,向王爷推荐那位王大夫吗?若不是那王大夫美须髯髯,我还以为是清欢姑娘的……”余音微微勾起。 永安王爷是见过王大夫的瘦小和干枯,并未认为清欢会看上王大夫那般的人。并没有把媛儿后头的话放在心里,不想让小产之事污了媛儿的耳,虽然日日把媛儿待在身侧,也曾亲吻和亵玩,却并未真正的占有媛儿的身子。“既然将军夫人是来给清欢看诊,那便看诊就是。” 看来永安王爷是不准备走了,秦锦然便跟着清欢姑娘入了内屋。而媛儿姑娘也不肯离开,跟着进入到了屋内,口中说的是,“我还从未见过女大夫给人看诊,媛儿的身子很好,以往也没有女大夫给媛儿看诊过。” 永安王爷正宠着媛儿,挥挥手就让她进入到了内间,秦锦然手指抚在了清欢的脉上,便认真给她看诊。 秦锦然也给清欢开了调养的药方,“按照方子抓药就是。” “我看看。”媛儿从小玲的手里拿过了方子,想要看秦锦然是不是通过写药方的方式和清欢暗通曲款。 清欢此时开口,“也调养了有大半个月了。”淡淡说道,“我想,赵夫人今后也不必来了。” 媛儿嗤了一声,记下了方子之后,塞回到小玲的手中,“装什么呢?刚刚秦姐姐二字叫得是亲昵,这会儿在我面前,生疏喊赵夫人?”嘴角翘起了讽刺的弧度。 变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并且圆圆脸蛋儿,此时嘴角讽刺,有一种阴狠毒辣的味道。 “随你怎么说。”清欢说道。 清欢刚说完,就见着媛儿又变了神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跺了跺脚,往外头跑去,“王爷。”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清欢此时并没有理会奔出去的媛儿,而是飞快说道:“临仙客二楼东边雅座,你去了窗户不要关上,等我应付了王爷,一会儿过去找你。若是我申时未到,你也不必等我。” “好。”秦锦然干净利落答应了下来,此时也看到了永安王爷单手环住了媛儿,走入到了房间内。 “我就是想请赵夫人给我看诊。”媛儿委屈说道,“可是清欢姐姐……”抽抽搭搭的,模样十分可怜。 “那便劳烦赵夫人了。”永安王爷一副理所应当地模样。 “先前我救下清欢姑娘是机缘巧合,”秦锦然抬眼淡淡说道,“那一次在街上遇到了永安王爷,让我替清欢姑娘看诊,回去之后,我便颇得将军的责难。今日里给清欢姑娘也是最后一次看诊了。” “可是。”媛儿双目含泪,泪珠儿欲落不落,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啊。” 这样一句好人家的姑娘,让清欢恍惚之中回到了过去,那时候她已挂牌,虽然还不是楼里的头牌,也是小有名气,而楼中的洛红姑娘,十岁入楼之后,便和清欢结识。洛红的父母在洛红小时候亡故,随后洛红则是被舅舅舅妈家里抚养,舅舅舅妈养了洛红五年的时间,因为自家儿子生了一场大病,最后实在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才把洛红卖到了别人家做奴婢,谁知道造化弄人,辗转到了青楼里。洛红比清欢大上两岁,性格虽然温顺,却并不如同清欢一般伶俐聪慧,琴棋书画不通,及笄之后便要挂牌。洛红无意之中发现了清欢的装扮之术,便哭着让清欢装扮成她的模样,替她接客,一口一个,“我可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欢妹妹怜惜我,救救我,我会一辈子报答你的。”清欢怎会答应,她就算是和洛红交好,也没有道理替她接客。而洛红的寻芳客是个暴虐的性子,洛红那一次接客就落下了病根,看着清欢的眸色也有愤恨之意。再后来,洛红舅舅家的妹妹最后没花多少银子带走了洛红,那位姑娘正是如今的媛儿。心尖儿一颤,那媛儿在洛红去了之后,也曾找过自己,同样说过好人家的姑娘之事,还说了她这般凉薄,日后定然没什么好下场! 清欢的神色变幻不定,而秦锦然淡淡道:“先前我应过我家夫婿,清欢姑娘之后不再给人看诊,等到身子养好了,在医术院修习一番,在给人看诊。” 永安王爷是常混于风雨场所的人,自然瞧得出月嵘公主的羞态,这些日子也打探了赵梓晏不少事情,确实也知道他曾去医术院的事情,便说道:“媛儿不同于清欢的出身,你若是想看看诊,去天济堂就是了。” 媛儿听到了天济堂,小巧琼鼻皱了皱,破涕为笑,“王爷说的是,天济堂的女大夫,京中很出名呢。” 秦锦然还记得清欢的吩咐,道一句先行离开,等到永安王爷颔首之后,就带着听雪走了。 媛儿盯着秦锦然的背影,冷冷笑了一声,最后对着王爷说道:“让清欢姐姐做菜吃好不好?这般神仙一般的人物,做菜也一定是极好的。” “好。”清欢说道。 临仙客便是有说书人的那一栋茶楼,秦锦然带着听雪便直奔临仙客去了。 大约是吃过了午饭之后一个时辰,就见到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两位姑娘推开了房间的门。 秦锦然的心跳有些加快,试探性开口,“清欢?” “是啊。”清欢开口,露出了浅笑,“姐姐,你瞧这是什么?” 手掌摊开,正是两份身份文牒。 作者有话要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准备走啦~ 话说也交代了媛儿的故事。 ☆、第57章 5.7 秦锦然一喜,站了起来,翻看手中的身份户牒,还有通关牒引都是一应俱全,“你是怎么弄到的?” 清欢抓起了水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话的时候眉宇之间的郁气一扫而空,“说来也是巧合,他回来了之后,听说我要的急,就给了我现成的两份身份文牒。丧夫寡居的小娘子,夫婿是个病秧子,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你觉得这个可好?”清欢一开始也有些犹豫,若是用了寡妇,岂不是在诅咒赵将军? “照这样说,这个身份还是真的?那位秦姓的小娘子呢?”秦锦然看到了这个寡居的小娘子,正是姓秦。 清欢叹了一口气,“投缳自尽,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个月的身子。”神色有些黯然,“那个小姑子也随着嫂子去了。”说完之后,就说道:“正好便宜了我们。丫鬟的文牒很简单,小玲的那份卖身契,我已经决意撕毁,她要跟着我。” “好。听雪和听夏也是如此。听雪一直跟着我,听夏我先前一早也应过她,会还她自由身。”秦锦然说道,“既然这是真的身份文牒,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在江南待得腻味了,也随时可以去官服里再办通关牒引离开。” “恩。”清欢抿唇一笑,“我也是这般想的。” 秦锦然手里拿着两份文牒,心中有着欣喜,也有淡淡的迷茫忧伤,她真的走了,恐怕和赵梓晏的缘分也就尽了。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清欢瞧出了秦锦然的那一点的忧伤,推了推小玲,“你和听雪出去说说话,我和秦姐姐有话要说。” 小玲拉着听雪出了房间门,而清欢对秦锦然正色说道:“你可是有所不舍?” “我……”否认也是无法,秦锦然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些。” 不等着秦锦然说完,清欢就急切地说道:“秦姐姐,若是其他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你可不能生了犹豫,那可是二公主啊。” “我知道。”秦锦然垂下眼,再抬眼的时候眸色坚定,“我会离开的。” “择日不如撞日。”清欢斩钉截铁说道,“今个儿就跟我离开。” “今天?”秦锦然有些错愕。 “恩。”清欢点点头,“媛儿那个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知道我会装扮之术,今个儿又见到了你,不知道会什么事端。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好。”秦锦然点点头,她并无家人,只有两个丫鬟,离开了之后并不会给旁人带来什么危害,赵府或许会勃然大怒,捏造出她死亡的消息,既然赵二少爷的夫人已经亡故,赵二少爷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都是使得的。唯有些眷恋的便是赵梓晏了。脑中浮现了赵梓晏的容貌,闭上眼他的容貌在脑海之中越发入骨,那点点相思之意缠绵让她忘不掉。他说过,她会是他一辈子的妻,但是她首先背弃了承诺。 “秦姐姐?”清欢见着秦锦然的面色变得雪白,忍不住关切问道。 “我没事。”秦锦然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好。”清欢略一犹豫,最终是走了出去,合拢了房间的门。 门扉合拢,泪珠也滚落了出来,秦锦然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对赵梓晏有些感情,却也不到生死相许那一步,赵梓晏对她的感情恐怕同样如此。泪水的汹涌,而眼眸越发清明,穿越成秦锦然的迷茫,经历过钱老汉和王嬷嬷的恶意,那些迷茫和恐惧,都随着泪水宣泄了出来。 哀而不伤,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秦锦然慢慢止住了累,用手帕擦了擦面颊,吱呀一声,秦锦然推开了屋门,因为哭泣,眼眶还有些发红,却已经抖擞了精神,“走吧,我回去拿一点东西,带上听夏,我们就走。” “好。”清欢笑了,虽然她装扮的模样并不美丽,笑起来的时候却很是动人。抿唇一笑,“秦姐姐,不如我装扮成你的模样,替你去取了包裹,带出听夏如何?” 秦锦然一愣。 “你同我不一样。”清欢说道,“我是很怕你舍不得的。姐姐,为了你的性命,无论如何,我都得拉着你离开。” 秦锦然的心中一暖,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说道:“我自己去就是。” 此时清欢执拗了起来,“我带着听雪过去,听雪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听夏我也会带出来的。赵将军今个儿去上朝了,定然不会那么早回来,刘山夫妻与你认识也不过几日,接触是不多的。我扮作你的模样不会被人认出。我替你拿了钱财就出来,不会耽误功夫的。” 秦锦然眼眶虽然还红着,就笑出了声,“你都替我谋算好了,我还不依你?”说完之后就点了点清欢的鼻头,她确实是有些舍不得的,虽然住的时间不长,却是最恣意的。 两人就脱了衣裳,说起来两人的个子差不多高,换上了衣物之后,清欢往面上涂了淡黄色的膏子,就带了三分秦锦然的味道了。 清欢拿出了一小面的水晶镜子,就笑着说道:“我就说秦姐姐生得是极好的,等到面上的这层黄去了,定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秦锦然并没有说话,清欢想要扮作秦锦然,所花费的时间就十分长了,到了最后挽了发髻,对着秦锦然一笑,“清欢妹妹。”声音也有几分肖似。 “我比不得姐姐会压低嗓子,不过把嗓音靠近姐姐,并不算太难。”清欢说道。 清欢装扮完了之后,也替秦锦然换了模样,最后让小玲和听雪两个丫头入内。 “听雪,你跟我走一遭。”清欢对着听雪吩咐。 听雪的神情有些困惑,而秦锦然笑了笑,“先前同你说准备离开,现在清欢姑娘弄到了身份文牒,今个儿就准备离开了。” “是。”听雪说道,“那现在我陪清欢姑娘去取药箱,还有带走听夏?” “恩。”秦锦然点点头,其实心中那离开的念头一日比一日浓厚,她就把所有的银子都分散到了自己和听夏两人的身上。 “走吧。”秦锦然说道,“我去找个客栈,就算是有了身份户牒,暂时也是离开不了京城。今晚上总要有住的地方。” 清欢带着听雪回到了院子,她还是第一次扮作是熟人,思虑再三,终于推开了院子门,原本以为会见到的是刘山夫妻,谁知道,见到的竟是月嵘公主和一个陌生人。 “公主、大少奶奶。”听雪知道清欢许是不认得孟若婷,首先行礼,手心里也是细密的汗水,若是露陷了如何? 清欢也跟着行礼,此时便是有些后悔,还不如让秦锦然回来应付,谁知道会遇到孟若婷呢? 孟若婷并没有发觉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并不是秦锦然,而是清欢,笑着说道:“二公主想要同你说说贴己话,我在外面候着。”说完了之后便退下,不忘强硬拉走了听雪。 清欢见着只剩下月嵘公主,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不是直接面对孟若婷就好。月嵘公主好歹和秦锦然并不相熟悉。 月嵘公主看着清欢,“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清欢抿唇一笑,笑容带着些凉薄,“我怎会不知?” 月嵘公主瞥了一眼清欢,“你能够帮他什么呢?当初他也不愿意娶你,甚至你们成亲连圆房都不曾有,霸占着这个位置,有什么意思呢?” “那公主的意思?” 月嵘公主面上一红,“若是将军不曾有过你,是一定会选择我的,那一日我在郊外,将军是环着我的腰身的。”月嵘想到了那一日,马匹受惊,她吓得不行,是赵梓晏双手环住了她,因为避让不开,最后更是把她死死护在身下,任由马蹄踏在他的腰身。马蹄踏得很重,宫里的御医也说了,若是再往上一点,说不定会被踢得瘫痪。月嵘曾心有余悸的她曾问过赵梓晏,可后悔救她?赵梓晏说是责任,孟若婷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赵梓晏害臊,总不好毁了公主的清誉。 月嵘公主的羞态让清欢心中一凛,语气里也带了些替秦锦然愤慨的不愉,“因为你喜欢我的夫婿,我就应该拱手让出?” “赵将军又不喜欢你。”月嵘公主说道,“你要是怎么样才肯离开赵将军?” 清欢扯了扯嘴角,秦锦然现在就在外面,如果不是公主待在这里,或许她早就离开了,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做出了泫然欲泣,“我,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夫君。” 月嵘公主笑了,“你这样多没有意思,将军不喜欢你,还霸着这个位置,我跟你说,赵夫人待我可好了,孟姐姐也说了,我才是最适合将军的人。” “将军若是尚了公主,那就不再是将军了。”清欢说道。 “就算是尚了公主,也依然可以带兵打仗。”月嵘公主眉飞色舞,“他本就是世间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我又怎会困了他?只会让他领更多的兵,踏平蛮夷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一下,能不能顺利离开? ^_^ ☆、第58章 5.8 月嵘的势在必得,还有口中说的赵府的态度,让清欢心中庆幸,幸好秦姐姐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装作垂泪模样,“公主容我考虑,毕竟我从未想过离开将军,也从未想过将军不喜欢我。” 清欢若是做起可怜之姿,便会让女子也心疼她,此时的月嵘公主瞧着清欢,也难免心生同情,语气就软了下来,说道:“到时候允你们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若是想要嫁人,我送你一份丰厚的嫁妆,让谁也不能够欺负了你。” 清欢眸色一动,月嵘公主单纯,能够说出这样的许诺,但是赵府的人可不一定是好相与的。想到了这里,推脱道:“我再想想。” 清欢的话说完,月嵘公主的眉头又竖了起来,清欢见着月嵘的神色不好,用手帕捂住了脸,呜呜咽咽说道:“我现在便猜测将军对我无意,一直不曾碰我,只是我想,日子久了总是会好的。公主你是金枝玉叶,再让我想想,我无父无母,也没人替我做主,这样大的事情,也要自己拿主意,我总要想想。”面上的妆容不能碰水,清欢自然是假哭。 听着清欢这样说,月嵘也就说,“这几日将军不会回来了,刘家夫妻也被打发了,你就好好想一想。我走了。”想到了孟若婷的话,让秦锦然好生在院子里待上几日,说不定就想通了。 清欢看着月嵘公主到了院门口,瞪大了眼睛,心中也有些焦虑,她难道是被软禁了不曾?随即就看到了听雪一个踉跄被推到了院子里,扶住了几乎要跌倒的听雪,便听着孟若婷扬声说道:“每日里会有人来送吃食的,弟妹不必着急,这院子也是清净,好好考虑一下。”铁链滑动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外头上了锁。 “怎么办?”听雪忍不住问道。 清欢看着听雪着急的样子,反而说道:“一直没有看到听夏,我们先去屋子里看看,总不能够这样一直锁着,说不定一会儿就有出路了。” “好。”听雪点点头。 到了秦锦然所住的屋子,房门虚掩着,一推开门就见着地上倒着一个人。两人俱是被吓了一跳。 “听夏?”听雪已经蹲下了身子,手颤颤巍巍地放在听夏的鼻下,感受到了平稳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还活着。”伸手摇了摇听夏,却不见她醒来,再次开始着急,摇晃的动作也更大了些。 清欢也走到了听夏的身边,把她翻转过身子,她之前就听过秦锦然说起听夏的事情。此时见到了听夏的容貌忍不住一叹,手指拂过右脸颊上的黑色疤痕,若是没有这道疤痕,就算是在楼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这般动人到极点的丫鬟,难怪会被人看上,这丫头也是烈性,居然舍得用剪子划破了自己的脸。若是清欢自己,恐怕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清欢饱经世故,是最为厌恶那慕色的男子,对听夏多了些敬佩与同情。凑近了把听夏的嘴捏开,嗅到了淡淡苦艾的味道,清欢道:“被下了药,没事的。”在楼子里遇到了不甘愿的姑娘,有时候便会下上这种药,清欢记得迷药的味道。 “你去舀一勺的凉水来,还有拿一根筷子。”清欢吩咐,等到听雪拿过来了所要的东西,手上用劲儿掐在了听夏的人中,这药下的有些重,一直到人中深陷,指甲都要掐破了油皮,听夏才微张口,醒了过来。 清欢让听雪扶住了听夏,一只手捏住她的嘴,手中的筷子压在她的舌根。可怜听夏还迷迷糊糊,这般折腾,就呕了出来,到最后吐出些清水,人也终于清醒了。 清欢丢开筷子,而听雪已经把水瓢递给了听夏,让她漱口。 听夏缓过来了之后,嗓子有些沙哑,叫了一声,“二少奶奶。” “刚刚是怎么回事?”清欢问道。 听夏的脑中一阵空白,缓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觉得昏昏沉沉,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听雪,你就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出来。”清欢吩咐听雪,另外拉着听雪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开阔,屋子里憋气,免得你难受。” “奶奶。”听夏小声问道,“你……”说不上是怎么回事,总觉得秦锦然与平时有些不同。 清欢也没指望瞒着听夏,微微一笑,“你喊我奶奶便是,我其实是清欢。”这笑容便和秦锦然越发错开了。 听夏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因为震惊,整个人猛地站起,乌黑的瞳眸猛地睁大,神色有些骇然。看着和秦锦然一模一样的脸,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背后竟是起了细密的冷汗。 “别怕。”清欢微微一笑,声音柔和了起来,“我不是什么吃人的要怪,你在这里等一等,听雪会告诉你的。” 此时是在院子里,又有太阳,而且她也是跟着听雪一块儿来的,听夏心中稍安,沉默地站着,心里是各种念头。 听雪把之前的首饰还有零散的银子一拿,剩下的便也没有什么了,今日里关键是带走听夏,药箱在给清欢姑娘看诊的时候已经带走。此时收拾好了也就出来了,见着两人站着,就就告诉了听夏事情的始末,听夏的脑中心念急转,苦笑着:“若是如此,当真不如早上几日离开。” “前几天将军还在,谁知道今个儿就生了事。”听雪说道,“幸好今天奶奶没有一道回来。”说完之后脸一红,便觉得十分对不住清欢。 清欢并没有在意,反而微微一笑,“我本就欠了秦姐姐一条命,今日里就算是离开不了,也算是还了秦姐姐的情。” 听雪的眼睛瞪起。 清欢捏了捏听雪的面颊,几人当中,听雪的年岁是最小的,“其实我倒是庆幸秦姐姐留在外头,有户牒,小玲身上还有不少银子,足够在外生活了。” 听夏忍不住说道:“只是一道墙,我们爬墙出去就好了。”既然决定要离开了只不过是院门口落了锁,用梯子翻墙而出就好,哪里就生离死别了呢? 清欢的眼睛一亮,拍了拍额头,是她魔怔了,哪里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用梯子攀爬出去就是,便笑着道:“正是如此。” “我去找梯子。”听雪也有些羞涩,刚刚真是急糊涂了,爬墙出去这般简单的事情也未想到。 在屋子里转了一整圈,并没有看到梯子,最后就想了法子从屋子里头搬出来家具,最底下是书案,然后是柜子,这院子的围墙建得高,最后再放置得是红凳。清欢的力气不大,帮忙搬了几个凳子,剩下的书案和柜子都是听雪和听夏两人搬的。 等到累好了,两个丫鬟额上皆有薄汗,面上也是团团红晕。 忽然听到了门口锁链打开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听雪想到了什么,推了一把清欢,“走。” 两人托着清欢,清欢刚巧上了最后的红凳,想要翻墙而下,就见到了一行人。 来者正是赵梓学,见着清欢的模样,眉头竖起,站在大门口守着,让手下的人进去擒了听雪和听夏,最后让人拽下了坐在墙头的清欢。清欢的鬓发散乱,整个人被反手剪住在身后,口中被塞入了软布,眸色带着些慌乱。 听夏和听雪两人认出了领头之人,正是赵梓学,听夏最为害怕赵梓学,此时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水,这世间她最为惧怕之人,便是赵梓学了。 关上了房门之后,赵梓学反手重重抽在了清欢的脸上,清欢被赵梓学抽得是喉头一甜,若不是口中塞了软布,此时恐怕已经是呕出了些。 “弟妹真是长了本事。”赵梓学怒极反笑,手里也是发抖,若是再晚来一刻钟,是不是就让这贱人逃走了,怒气更胜。长腿一伸,就踹在了清欢的腿根。她被踹在了腿根处,脚下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赵梓学看着清欢跪在自己的面前,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意。当日里若不是她搅了自己的好事儿,早就占有了那貌美丫鬟。 因为疼痛,呼吸急促,面色也是惨白,一时脑中是空空荡荡,低头看到自己穿着的是秦锦然的衣裳,心中竟是忽然有了庆幸之感,她并不后悔扮作秦锦然,如果没有她,当日里早就死了,也不会能够在这段时日里去了四院,还得了秦锦然的平等相看,以往楼中姐妹相看也往往带着自卑的,而不是秦锦然那般看着自己温润的目光。 腿上的疼痛让她缩了起来,眼眸之中划过一丝释然,幸好自己提议了扮作她的模样,秦姐姐有身子,若是受了这般的折难,恐怕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清欢低着头,额头上的汗水滑落,滴落在了土地上,浸润了一小块儿圆形的土地。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就想着爬墙。”赵梓学怒气依然尚未消缺,伸出退,甚至想要一脚踢死她。 ☆、第59章 5.9 清欢闭上了眼,今日里或许她逃不过了。听雪嘴里塞着东西,发出了呜呜的声响。 “爷。”引泉拦住了赵梓学开口,“爷,不是说要烧死的吗?” 赵梓学这才止住了脚。若是一脚踢得重了,踢断了骨头,便会被人发现。一巴掌扇在了听雪的脸上,“这个倒是忠心耿耿的。”最后半蹲在了听夏的面前,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手指摩挲她完好的半边脸,,“小丫头,若是你跟着爷,也不至于如此?”可惜右半边的疤痕太过于碍眼,若不是今个儿需要解决了几人,他就抓着她捂着她的半边脸要了她一会儿了。 听夏被松开了之后,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她宁愿死掉也不愿意受到赵梓学的侮辱,他的手就像是黏腻的毒蛇一般。 “好了,把人弄晕。”赵梓学开口。 说完之后,手刀敲在了三人的脖颈,三人眼睛一翻,都晕了过去。 赵梓晏首先让人拎起了清欢,把清欢丢在了厨房里,把原本放在角落里的干柴拢在了灶台边,特意弄湿了小半捆的柴火,一会儿清欢就会被呛醒,那种屋里起火而逃脱不掉的恐惧,足够在她死前折磨她。想到了这里,赵梓学的嘴角微微上翘,让人把灶台的柴火往外掏了一点,和地上的干柴碰触,在灶台里的干柴上淋了油,火折子丢入到了灶台之中,火折子一碰到燃起了熊熊烈火,跳跃的火光在赵梓学的面上明灭不定,“这可都是你的命数,谁让二弟如此卓秀?”说完之后,便心情愉悦站立起身子。 房门上栓着一道又一道让人特质的木链锁,凭着一个瘦弱女子的力气是决计不会推开的。 另外两个丫鬟赵梓学顺着厨房淋了油,捏着给两个丫鬟灌了浓浓的迷药。一个在头发上灌上了油,另一个则是在在裙底和绣鞋的地方灌上了油,听雪的头上灌了油,把她放在堵死的窗户处,听夏脚下放了油,放在正门口。就仿佛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发现了堵在其内的秦锦然,想要救她,谁知道身上起了火,丢了自己的命。 除小厮引泉之后,赵梓学一共带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扛着三人按照赵梓学的吩咐摆放好位置,另外两个人则是把先前堆置在墙角下的那些家具扛了回去。 赵梓学做好这一切,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烟的味道,顺着厨房的门缝里透了出来,脚跟为轴,前脚掌在地上拍着节拍,“引泉,走了。” 离开院门,站在门口,用一根铁钳小心夹住了木栓,从内栓上了门。 秦锦然定好了客栈之后,看着小玲收拾好了客栈,就觉得心绪不宁,马上要离开的这个念头让她手心里也是濡湿的汗水,便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身子,“小玲,你在这里休息,我想去巷子里看看。” “我跟夫人一块儿去吧。”小玲也是觉得心里没底,“若是遇上了其他人怎么办呢?” “好。”两人出了客栈,便往院子方向走去,巷子里迎面而来的正是赵梓学一行人。 “夫人?”小玲见到秦锦然的步子慢了下来,就有些好奇。 秦锦然并没有理会小玲,在看到赵梓学的时候,便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赵梓学的眉心舒展,和那个叫做引泉的小厮说着话,“总算是解决了这桩事,以后便是康庄大道了。” “是啊,爷。”引泉也笑着说道,“尚公主,可真是天大的荣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梓学警告一般瞥了一眼,赵梓学看着小玲的方向,走在前方的秦锦然神色淡淡,忽的就开口叹息,“铃儿,你说我这般瞒着夫君过来,可好?” “啊?”小玲一愣,先前那抹狐疑和提防,就在困惑之中淡了下来。 “就是求诊的事情啊。”秦锦然的目光划过一丝伤感,“我这肚子不争气……”说完之后像是发觉了和赵梓学擦身而过,脸上一红,拽着小玲的手,便急急往前走去。 赵梓学回过了头,没有把秦锦然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数百步,正好停在了院子门口,秦锦然就不动了,“夫人?”小玲拽着秦锦然的衣裳,“我们应该去救小姐……” “别动!”秦锦然神色泠然,“你跑过去,看看他们出了巷子口有没有离开?会不会返回?如果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就低头,假装找我掉下的耳坠。放机灵一点。”秦锦然从耳珠上扯下一枚耳环,塞到了小玲的手中。 “恩。”小玲也是慎重,“夫人在这里等我。” 秦锦然见着左右无人,便走上了台阶,手捏住了大门左右两扇门狮子口衔住的铁环,门果然是关着的,前后晃动两扇门,听到了木头相碰撞的闷闷的声音,并无金属锁链的碰撞声。 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此时长发就披散着,若是旁人看着了,定然是会觉得失礼,秦锦然没有放在心上,她手里的发簪是清欢的发簪,比一般的发簪要长一些,恐怕是用来自裁。从门缝中小心用发簪波动门栓,忽的听到了友人急急的脚步声,秦锦然收回了手,慢条斯理拢起了头发。 “夫人,我刚刚追出去了,他们往东边走了。” “应当是回府了。”秦锦然手中的发簪继续拨弄门栓,忽的听到了门栓落地的声音,一扇门已经打开。 秦锦然拉住了小玲,两人进入到了院子里,飞快地合拢了房门,把地上的门栓捡起,落在了门上。 秦锦然刚刚凑到了门口,就嗅到了火烧的味道,此时便直奔厨房方向,厨房门口见着两个丫鬟躺在地上。小玲已经哭了出来,“小姐。” 像是听到了友人的声音,厨房的门在晃动,上面的木质锁链也在晃动,隐隐传来了咳嗽声。 小玲冲向已经开始冒着黑烟的厨房,秦锦然急急抓住了她的手,“把两个丫鬟往远处拉一点。” 不知道其内的火情,如果要是贸然打开厨房门,说不定,两个丫鬟都会亡故。秦锦然短短时间就注意到了听夏的一双脚搁在门板上,裙底和绣鞋都是湿漉漉的,这时候显然不会有好心人浇水,那么定然就是油! “小姐在里面!”小玲一双眼几乎有怒火在燃烧! “如果你想害死两个人就打开!”秦锦然一双手托在了听夏的肋下,抱着她拖行了数十步。小玲就算是不甘愿也帮着往后拖住了听雪,两人并排而放。 丢下了听雪,小玲就想要冲向厨房门,此时再次被秦锦然拽住了小玲,小玲的眼里有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小姐是替你受过,你的两个丫鬟也救了,现在还想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要让你身上浇上凉水!”秦锦然飞快地说完,就缓了小玲的怒火,小玲有些尴尬,“我自己没事,我就是想要救出小姐。” 不过是三五步就走到了水缸边,幸好今日里水缸是满的,抓住小玲的手臂,迈入到了水缸里,让水末过了自己的头顶,整个人被浸润。从水中出来之后,如法炮制,也让小玲浑身上下湿透。 秦锦然一边走向厨房方向,一边脱下了今日里穿的长褙子,手放在厨房上,门扉已经有些热了,取下了木链子,半蹲下身子,猛地打开厨房门,便见着火舌吞吐而出,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秦锦然的褙子罩住了清欢,让小玲半蹲在身子一起使劲儿,把清欢拽了出来。 清欢的身上也有些湿漉漉的,小脸因为烟雾染上了灰,一双眼翻翻,秦锦然手指抚上清欢的脉搏,对着一脸紧张的小玲说道,“你家小姐没事,照顾你家小姐,我去看看另外两个丫头。”秦锦然说完之后就走向了两个丫鬟。 小玲背起了小姐,看着秦锦然的目光有些愧疚,幸好刚刚秦锦然下了主意,若是依照她的法子开了厨房门,听雪和听夏两个丫鬟会烧起来不说,火舌恐怕也会燃烧了她的头发,那时候她如何照顾小姐呢? 秦锦然飞快给两人摸脉,脉象平稳,判断出来是中了迷药,手上的银针扎在两人的人中处,这一刺激,当即就让两个丫鬟醒了过来。 “没时间耽搁了。”秦锦然并不取下银针,“我们走。”此时厨房已经有了火舌吞吐,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救火,要立即离开。 两个丫鬟受伤不重,并不取下银针,秦锦然一手拉一个,让两人站起,大约是受到了刺激,听雪和听夏两人只是茫茫然按照秦锦然的吩咐来做,脑中一片空白。 清欢则是被小玲背了起来,狼狈五人匆匆出了巷子。 赵梓学选择这个时间也是有缘由的,此时正好是炊烟袅袅之际。孩童也归家吃饭,这时候巷子里根本无人,出了巷子,秦锦然拔了听夏和听雪两人面上的银针,便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逃掉啦。撒花花~ 于是很快就会开始新的副本,离开了京都之后,会开启N年后的时间跨度,就可以直接看到萌萌哒小包子了~大家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第61章 6.1 秦锦然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将军还有何事。” 赵梓晏郑重给秦锦然作揖,“在下忧心院中妻子,一时情急才在街上奔马,惊扰了夫人,是在下的不是。” “没关系的。”秦锦然摇摇头,“若是将军没事,我便先行一步。” 越往前走,脚步就越发凝滞,就像是胶着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这一走,便是真的再也不见。眼角也有些湿意,等到在客栈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才踏入了客栈,那步伐决绝,就像是把诸事都抛诸脑后。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离开了之后,牵着马就准备去寻刘山夫妻,为何院门打开,刘山夫妻是在哪里,秦锦然还有两个丫鬟又在哪里。 刘山夫妻不过半个时辰就寻到了,而秦锦然在哪里,刘山夫妻就说不上来,刘嫂子就说道:“夫人是不是正在用厨房,所以才会烧了厨房,是不是一时吓到了,我和刘山在院子里候着,将军不妨在赵府里候着。” 赵梓晏一想也是,翻身上马就候在府邸门口,酒囊饭饱的赵梓学歪歪扭扭回到府里的时候,乌日已沉,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瞧见了站着如同柱子一般的赵梓晏,就上前招呼,“哟,这不是弟弟吗?”赵梓学整个人凑到了弟弟的面前,带着酒气的鼻息就喷在了赵梓晏的脸上。 赵梓晏往后退一步,眉峰隆起,“还不带大哥进去?”身上的酒气熏得人难受。赵梓晏的心中是忧虑重重,再过一会儿,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便要起灯了,秦锦然几人究竟是在哪里? 赵梓学眯着眼睛,看着到了赵梓晏的样子,“好弟弟,你怎么站在门口?” 赵梓晏心中藏着事,语气就不好了,“关你什么事?” 若是以往,听到二弟这般含着怒火的声音,他早就发作了,此时想到秦锦然在一场大火之中恐怕已经丧生,反而凑到了弟弟的面前,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裳,“好二弟,莫要被风吹凉了,若是生了病,二公主可会心疼的。”说完不等着赵梓晏反应,就带着引泉回到了府里。 一直站到了宵禁之前,赵梓晏都是立于风中,心中一点点往下沉,她去了哪里?那一场厨房里的火,真的是意外吗?她没有在火海之中葬身,她又去了哪里? 第二日一早,赵梓晏下朝之后便告了假,急急奔到了巷子里头,见到刘山夫妻摇头,显然上午也没有人回来,心中越发沉重,他便在巷头巷尾问起了可有人见过秦氏的去处。一直问到了傍晚,才有人说起,一行五人,形容狼狈在巷子里出现过,其中一个湿漉漉的,背上还背了一个昏厥过去的。 好不容易知道了这样一条,赵梓晏就连忙问道:“那可知道去了何处?” 对方只是摆手,“出了巷子,就不知道了。” 赵梓晏便一家一家问起,是否有人留意到这样一行五人,得到得不是摆手,就是摇头,一直到快要宵禁,仍然没有一个人有答案。 晚上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安稳,睡醒的时候模模糊糊想到,秦锦然在京都之中也就只有这两个月外出,最为相熟之人就是永安王爷的那位清欢姑娘,第三日就直奔去找了永安王爷。 媛儿姑娘见到了赵梓晏,很是一惊,虽然眼底下是青色,眼白里也满布了血丝,就算是如此也能够看出是如何的丰神俊朗的人物,再想到秦锦然的样貌,便觉得秦锦然根本般配不上赵梓晏。 “清欢姑娘可在?”寒暄过后,赵梓晏便直接打听起了清欢的去处。 永安王爷一听到赵梓晏的来历,面色就垮塌了下来,反而是媛儿眸色一闪,“将军想要找清欢姑娘,恐怕是找不到了。” “哦?”赵梓晏的声音上挑,“还请姑娘明示。” 媛儿看了一眼永安王爷,他微抬起下巴,示意自己开口,便说道:“她携着细软带着她那个麻脸小丫鬟跑了。昨个儿王爷发现了,就顺便报了官,四处城门都张贴着逃奴的告示呢。而且前天的时候才见过她和令夫人在一处,后来夫人先离开了,中午吃过饭,王爷也离开了巷子,应当就是前日的时候,她逃走了。” 清欢带着丫鬟,正好是两个人。此时赵梓晏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对着媛儿姑娘拱手,“打搅了。”心中是一阵阵的发沉,旋身就离开,清欢做了逃奴,那么秦锦然便是做了逃妻。 这个念头让赵梓晏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正在衙门门口。他要报官吗?赵梓晏站在衙门口,他只消推开门,便可报官,缉拿逃妻。 只是这个报官的念头在脑海之中如同摇曳的烛火,在风中飘零。只是失了火,为什么会被人背着离开?为什么一行人身上是湿漉漉的?她若是真想要离开自己,为什么早些时候不自领了一纸休书?那点恼意渐渐消散,他反而想着,是不是他的错处?才迫的她做了逃妻,是月嵘公主?那么没有通关牒引,她也出不得城?她在城中哪里漂泊? “赵将军。”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赵梓晏定睛一看,正是刚刚同自己说话的圆脸丫鬟。 “何事?” “夫人是跟着清欢一块儿离开了吧。”媛儿的语气笃定,“清欢做了逃妾,而夫人……” 心里升腾出来的并不是破口骂秦锦然,反而是对她的维护之意,“只是夫人托我送个信,她掉了一枚耳环,让我过来寻是不是掉在了清欢姑娘这里。” 媛儿姑娘差一点就相信了赵梓晏的话,冷静下来就说道:“将军,这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一个是将军夫人,一个是出身低微的清倌,为什么偏偏两人关系亲昵,正是因为清欢会装扮之术。将军,你还记得先前你护住了二公主,以至于身上受伤卧病在床的事情吗?当时不是有一个王大夫?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那个王大夫就是将军夫人。两人身上是如出一辙的药香,还有我看到了夫人带着的丫头,背上背着的药箱,也是一样。” 赵梓晏的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嗅到的药油,在秦锦然的身上也嗅到过,想到了按捏的不轻也不重的手法,眼睛闭上复又睁开,目光清朗,“内人给清欢姑娘看诊,皆是因为永安王爷所托。若是姑娘不信,回去问永安王爷就知道了。另外,身为女子如何能够装扮成男子而不露怯?姑娘说笑了。更何况,只要是大夫,身上都有药香味道,另外背着的药箱一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清欢当真是有这样的法子,当年她完全可以扮作我姐姐的模样……”话还没有说话,媛儿就噤了声,“将军,你仔细想想,两人当真是同一人。” “内子去江南养身子。”赵梓晏说道,“我才送她离京,姑娘当真是误会了。” 媛儿一怔,难道秦锦然并没有和清欢一块儿离开?秀气的眉头皱起,而此时赵梓晏已经转身离开。 赵梓晏忽然想到了第一日在府里,他解开了中裤,把裤子往下扯时候,她尴尬地别过脸。心中百味陈杂。想到了她低着头浅浅笑,眼眸弯起的模样。 秦锦然离开了之后,对她的一点担忧、一点埋怨、一点相似和一点眷恋,如同浓郁得化不开的蜜糖,在心中沉积。赵梓晏的脑海之中只是想要早日找到她,护住她。 ********************************************************************************* 秦锦然对这一切皆是不知,夜深之后,就问起了听夏的决定,说道:“现在先跟着我同姜妹妹,我们是要往江南的,先前你就在我面前求过卖身契,等到离开了京都之后,卖身契便会给你。” “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我跟着夫人可好?”听夏问道。 “那也可以。”秦锦然点点头,就这般定下了五人同去江南。 在这家客栈里住了一日,便退了房,另外寻了一家客栈住下。秦锦然这些日子总共得的银子,加上先前零零散散的银子,约摸有两百两,清欢手里的银子就更多了,她手里是五百两。一共七百两银子,只要不是太过于挥霍,这些银子足够几人过活,但是既然今后想要开铺子,花销还是能省则省,总是在客栈里并不是一个事儿。换了一家客栈之后,秦锦然就带着听雪外出去寻合适的屋子。 在东城区,只不过走了两家,就遇到了合适的屋子。东城区最多的便是莘莘学子,今年春闱过后便有不少书生离开京都,空置了不少屋子,秦锦然等人虽然是只住两个月的时间,那房东考虑了半晌,有些想要应下来,又着实觉得秦锦然一行人住的时间太短。” 秦锦然见此状,就说道:“我也知道住的时间不长,让嫂子为难了,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和妹妹先前都是在城里头住的,夫家出了事,就想要回娘家,卖了房子得了一些银子,谁知道我那妹妹又惊了马,实在是动弹不得,留在京都之中养好了伤,再离开。” 秦锦然说得恳切,加上最后主动加了一两银子,让那嫂子点头。 两进的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正好供人安置。 那房东也是个热心人,见着清欢被小玲背着,就说道:“难怪不能离开,恐怕伤的不轻?两个月后若是好不了,提前半个月和我说一声就行。”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锦然却不准备日日在这里住下,便说道:“就是摔着了,骨头没事,修养一阵就好。用不着两个月,到时候住与不住,都只会嫂子一声。” “那就是。”王嫂子笑着说道,“也正好是淡季,若是之前满是书生,想要租住一两个月,恐怕没人肯。” 秦锦然便是看中了春闱之后考生会离开,才会租住到这里,刘嫂子笑着说道:“东西都是齐全的,我们就在巷子尾里头住着,若是有事情招呼一声。” “好的。”秦锦然点点头。 秦锦然点头之后,嫂子离开。 清欢也让小玲放下了她,笑吟吟说道:“这屋子很是清幽。” 因为是给读书人住的屋子,院子里栽种了一些斜生的梅花,此时崎岖嶙峋的枝干上生着盎然的绿叶。院子其实是其次,以后不做那被圈养的金丝雀才是关键所在。 “你喜欢就好。”秦锦然说道,“你腿上有伤,站着难受,先休息。” “恩。” 关上了院门,便在院子里过起了日子,而此时城门口也张贴了清欢的肖像,称清欢小玲两人为逃妾逃奴,听雪第一次看到了之后,吓了一跳,匆匆买过菜就回来了。 清欢正在软榻上窝着听秦锦然背书,听着听雪的说辞,噗嗤一笑,“现在这个样子谁认得出来?” 清欢因为身份原因,就算是只是在院子里,也日日装扮着,用清欢的话来说,这膏子的颜色虽然差了些,涂上去不好看,却是最养容颜的。而那一日失火的事情也让秦锦然也收到了惊吓,主仆几人,便都装扮上了。 听雪的嘴巴动了动,秦锦然看了听雪一眼,“也不一定。你曾经说过的那个媛儿姑娘,就是知道你的本事的。” 听雪此时点头,那个媛儿姑娘很是讨厌的紧,那一日也似乎当真是认出了少夫人。 “我和小玲不出门,听雪你又机灵,既然知道了逃妾的事情,行事再小心些就是,”清欢此时在软榻上,身子往后斜了斜,“若不是那个媛儿,恐怕王爷也生不出这些事情。他养着的府里头的那些人,早些时候我也曾听说有人离开过。王爷便不曾追究。” “我也觉得你先缓缓。”秦锦然说道,“也就是这样一两个月,离开就好了。” 清欢深深看了一眼秦锦然,秦锦然的心情有些低落,这是她看在眼里的,希望如同她说的那般,一切离开就好了。 ☆、第62章 6.2 1、赵梓学 赵梓学知道秦锦然并没有死去,已经是第三日了,此时听着回了一趟娘家的娘子孟若婷说道:“我觉得秦氏那个人身上怪邪门的。” 赵梓学听到了这里,原本翘起的二郎腿抖动,此时就猛然一停,“你说什么?”他原本还在奇怪,秦氏已经烧死在了院子里,却被不见二弟报官,亲手烧死一个人,赵梓学心中多少是有些异样的,便准备后续自己并不插手,谁知道竟然听到了妻子这般开口? 孟若婷快速说道:“那一场火,没人死。就是厨房烧垮了,靠着厨房的正厅烧黑了一点。” “不可能。”赵梓学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原本喝了点小酒,此时也清醒了过来,“当时,我是亲眼让人把她丢到厨房里的。门上的链子还是我拴上的。” “你不是说用木链子缠绕了几下。”孟若婷说,“会不会是二弟,把人救走了。” 赵梓学冷笑一声,心里头那点对秦锦然的怜悯因为知道她没有死而全部消散,心中的怒火点燃,“这是不可能的!我在厨房里浇了油,用不了两刻钟的功夫,她就会死!” “但是结果就是她并没有死……”孟若婷噤若寒蝉,因为此时丈夫的面色过于难看,双目狰狞让人吓了一跳。 赵梓学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杀得了她一次,就杀得了她第二次。” 语气之中的寒意让孟若婷打了一个寒噤,她想要开口说什么,见着丈夫的神色最终闭嘴不言。 不过,赵梓学到底是找不到秦锦然第二次,秦锦然既已换装变容,怎会轻易被赵梓学寻找得到? 这两个月的时候,赵梓学的身上还发生了一桩事,一日在街上被人撞了一下,赵梓学因为找不到秦锦然,满肚子的火气,就在青衣的汉子身上发作了出来,骂骂咧咧,就算是那人道歉,也没有让赵梓学止住声音。 自从被撞过了之后,赵梓学就觉得肚子有些瘙痒,洗漱之后除了瘙痒更多了些疼痛。刚开始疼痛还可以忍受,让他觉得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谁知道那腹中的疼痛一日比一日厉害,到了最后竟是只能够躺在床上,多动一步也是疼得厉害。 求医也找不出个答案,直到一个月之后,门口来了个游方郎中,号称是医治百病的。在他的肚子上划了一刀,取下了一枚细若牛毛的针,他才好了起来。 赵梓学看着这枚细针,身子是虚弱无比,甚至想要厉声呵斥是谁对他下了毒手,这般的力气都没有。 赵夫人看到了这跟银针,泪如雨下,“儿啊,是谁想要置你于死地。” 孟若婷还有赵夫人新来一个叫做钱柳婷的姑娘,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屋子里响起。 2、月嵘公主 月嵘公主还在宫里头掰着指头想着秦锦然总共要几日才能够想通,离开赵梓晏是她应当做的最好的抉择。想到了可以嫁给赵梓晏,月嵘忍不住在软榻上翻滚。 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赵将军啊,笑靥生花,眼波流转动人之姿。 有宫人说太子哥哥来了,月嵘飞快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裳,仰着头便道,“太子哥哥。” 太子走到了月嵘面前,心中怒火更胜,“啪。”毫不犹豫伸手,就打在了月嵘的脸上。 面上是火辣辣的疼痛,一只手抚在面上,月嵘又惊又怒,语调也不由得高了些,“哥,你打我?” 其余宫人都垂下了眼,心儿狂跳不敢再看。太子挥挥手,身侧便有人引着宫人退下,诺大的殿堂里便只剩下了太子与二公主。 “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你动了那样的心思。”太子冷冷地说道,眸色之中的厌恶更是刺痛了月嵘公主的眼,“就算是平常的闺秀,也没有觊觎有妇之夫的!” 月嵘公主涨红了脸,“我……我就是喜欢!赵将军也不喜欢秦氏,两人和离是好事。”像是找到了自己坚持的勇气,月嵘双目含泪,依然倔强地看着兄长,“秦氏也答应我会好好想一想,之后给一份和离书就好。” “你跟我来。”太子抓住了月嵘的手,他的手是如此的用力,让月嵘的手腕一疼。 两人便到了宫外,到了熟悉的狭长的巷子。 “来这里做什么?”月嵘有些心虚,她前两日才来到这里,劝说秦锦然与赵梓晏和离。 太子让人叩门,刘山夫妻打开门之后,绕过行礼的两人,抓着月嵘的手腕就来到了不曾翻修的厨房面前。“带他们先离开。”太子不忘吩咐。 “这是?”月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因为黑漆漆的明显烧过的厨房骇了她一跳。 “这是人一把火烧过的地方。”太子淡淡地说道,“为了你的那点心思,有人铤而走险,进入了这院子里,烧了厨房。” 月嵘往后退了一步,觉得黑漆漆的倒落的厨房就像是吃人的屋子一般,“你骗我。”她的声音也是颤颤。 “我会烧了梓晏的屋子,然后来骗你?”太子的眸色似是有幽光在流转,“当然秦氏并没有死在厨房里,这里并无尸体。” 月嵘公主听到了这里想要松一口气,谁知道话锋一转,就听着兄长说道:“单看这厨房就知道是多么大的一场火,或许被人救走后死在了外面,谁知道呢?”他的嘴角上翘出讽刺弧度,眸色如同利剑一般刺在月嵘公主的心中,让她腿一软,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不是我。”月嵘摇摇头,声音有些发软,“我从没有想过杀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太子的话让月嵘面色越发惨白,想了很久之后,眸色复又亮了起来,“或许她还活着。” “我看到梓晏给别人下跪,求着同僚替他留意秦氏,不要惊动他人。”太子的声音讽刺,“在诸人帮忙的情况下,仍是不见秦氏的踪影,你觉得他还活着?”太子的话让月嵘腿下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太子并没有搀扶月嵘,而是淡淡说道:“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了这件事,便同梓晏谈过,对外只宣称秦氏小住,秦氏永远是她的正妻。” 月嵘的面色一白,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破碎。 太子接着说道:“我会让母后留意合适的青年才俊,及笄之后,就嫁人了吧。” 月嵘闭上了眼,面色越来越白,许久之后睁开一双黯淡无神的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好。” 3、李媛儿 李媛儿坐在六角亭之中,一直蝴蝶翩然飞过,飞到了褚红色的栏杆上,翅膀微微晃动,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妹妹原来坐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之后,李媛儿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子,肤若琼脂、面若桃李,一双水眸流转风情无限,“怎么的妹妹如此黯然?” 李媛儿其实很是厌恶现在的生活,李媛儿卖身到了王爷的身边,原本就是为了清欢,清欢走后,她一度念叨着要找到清欢,并没有做出一味的娇憨,反而很是焦躁。这样的焦躁,让永安王爷有些腻味了,便把她丢在了满是美人的后花园里。 李媛儿住了两日,还没有想着今后如何,等到王爷回府,被扯拽着和众美人儿去迎接醉醺醺的永安王爷。 李媛儿想着或许还是重新讨好了永安王爷,再找到那清欢是好,故而也挤入到了美人儿堆里,最后到了永安王爷的面前,“今个儿就是你了。”永安王爷的手指在媛儿的光洁的面上摩挲。 李媛儿引着王爷到了房里,正准备给王爷擦脸的时候,永安王爷的长臂一伸,就搂住了李媛儿。 李媛儿当即大惊,她卖身于永安王爷不过是为了清欢,她有些小聪明,知道永安王爷喜欢各式的女子,便故作懵懂天真,勾得永安王爷对她上了心,也因为那份装出来的懵懂和天真,永安王爷并不准备对媛儿下手。此时涨红了脸,“王爷,你松手!”急得眼泪都要调出来了,“你答应过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口中的惊呼便被吞入到了永安王爷的口中。喝醉了酒的永安王爷动作格外的粗鲁,李媛儿虽然容貌不丰却有一副如水做的肌肤,让人碰之忘怀。 李媛儿想到了那混乱不堪的一夜,闭上了眼,“我就是坐着看看景儿。” “外头正晒。”红衣女子浅笑,“妹妹不要晒得太过,要不然王爷可是会心疼得。” 李媛儿笑了笑,她原本是为了姐姐报复了清欢,此时谁知道清欢竟然走了,而自己却阴差阳错真正成了王爷后院里的女人。此时李媛儿也歇了去找清欢的心思,或许她也是被人掳走了,做了王爷的女人,又怎会离开呢?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人的番外~简单交代一下离开了之后的反应。 马上正式离开京都,下江南~ ☆、第63章 6.3 给赵梓学的腹中刺入了细如牛毛的银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锦然。 若不是清欢,恐怕连带听雪听夏两人也在那一场的事故之中丧生,秦锦然的性格就算是绵软,可以说是不与人争,也咽不下这口气,便暗自揣摩了如何对赵梓学下手。 于是,秦锦然装扮成了青衣的汉子之后,似是无意之中撞到了赵梓学,同时手中细若牛毛的银针就刺入到了赵梓学的穴道里。这初一刺入并不会疼痛,最多是有些瘙痒,随着每日里的活动,银针一点点深入,便会疼痛难忍。 只是秦锦然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后,听到了赵梓学病重的消息。那时候听雪正从外回来,说了赵府里头的情况,眉飞色舞,“赵家的二少听说已经躺了数十日了,早就不曾去书院了,寻医也摸不出个结果,这就叫做善恶自由报。若是因此儿一命呜呼了,这才真叫做老天开了眼。” 秦锦然听到了听雪的话,显然是一愣,没有想到现在都没有人瞧出赵梓学的肚子上留了一根细针。 小玲也是气愤填膺赵梓学曾经的行为,听到他卧病在床,神情欢喜,口中道:“这样的人死了才干净。”往地上淬了一口。 姜梦看了一眼秦锦然,上前拉住了秦锦然的手,“嫂子,我同你说说话。” 自从入了这小院子后,就算是抛去了先前种种,姜梦按照身份文牒把秦锦然认作是嫂子,两人就算是真真切切成了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原本属于清欢的过往也都抛弃,恢复了原名,姜梦两字。 两人到了院中的潇湘竹下,此时已经过了六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站在竹下却很是清爽。姜梦懒得嫁人,头上挽着一个妇人的墯马髻,只簪着一根绿玉簪,轻薄齐胸儒裙被竹下风吹得扬起一角,露出了精致绣鞋上的东珠。“姐姐,赵梓学身上的病,是不是你做得?” “是。”秦锦然利爽点头之后,又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姐姐你的神情。”姜梦的心中有浅浅感动如同小溪潺潺,先是平等而待她,现在又是为了自己,而对赵梓学下手,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姜梦知道秦锦然的原则,能够对赵梓学出手已经算是背了她的原则,更何况从听雪打探出来的消息来看,赵梓学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姐姐,你既然忧心他的病情便去看看罢。”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秦锦然深深看了一眼姜梦,“他虽然差一点害了我的性命,出手惩戒到如此已经够了,我不想手上沾染上鲜血。” “我知道。”姜梦笑了,她此时妆容的并不算美丽,只有一双水眸清亮如旧,此时带着盈盈笑意更是灿然,“姐姐这双手时救人的,为了那种人脏了手,不值得。”姜梦握住了秦锦然的手,如果是她自己,脏了也就脏了,她却不愿秦锦然如此。“不过,姐姐要亲自去吗?” “听雪不是说,其他人没有瞧出来缘由,我去看看吧。”秦锦然说道。 “那姐姐小心些。” 秦锦然失笑,“就算是不装扮,恐怕也没人认得出我。”秦锦然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刻意忘掉了赵梓晏,加上开了胃,人丰润了一圈,就连肚兜大小也换了两次,原本过于消瘦的面颊有了些肉,一直用桃花玉露加上怀孕吸收好,此时面上的沧黄已经几乎全部退去,白皙的肌肤透着莹润的粉,睫羽纤长而卷翘,一双星眸透亮,小巧琼鼻樱唇粉润,整个人和以往完全不同,加上身上的气质通透,不似农家出身,反而像是书卷气息十足的大家闺秀,昨个儿卸了妆,让听雪看到了,甚至听雪也愣住了。 姜梦这几日不曾见过秦锦然的模样,只是摇头,“还是扮作男子,小心些。” “好。”秦锦然原本也是这般的打算,恐怕也要在赵梓学的肚子上剖开一道口子取出银针,若是女子的装扮,恐怕是不行的。 秦锦然第二日不敢把胸束得太紧,穿着一袭褐色打着补丁的长衫,小心在蜡黄的面上粘上了花白长须,手中拿着一根竹竿,挑着招展的白布,上面挂着的是“医中圣手”四个大字。秦锦然原先是准备了“包治百病”的白布,临出门的时候觉得不妥,换成了“包治百病”的字样。 姜梦瞧着噗嗤一笑,灿然无比,“你这哪里像是潦倒落魄的神医,有哪一家的落魄神医吃得如同你这一般的红光满面。” “那怎么办?” “你随我。”姜梦拉着秦锦然,替她量了胸围,挤挤眼,“嫂子当真是丰润了不少。” 姜梦重新让小玲按照秦锦然的身子采买了锦缎成衣,姜梦亲自给秦锦然净了脸,见到了秦锦然的样子一呆,“原来我家嫂子生的是这般貌美,”不急着替秦锦然装束,俺儿手指挑起了秦锦然的下巴,“嫂子,你先前肤色也是如此?” 秦锦然的目光看着听雪,听雪连忙说道:“自从我跟着夫人,就是如此了。” “若是这般。”姜梦的眸色流转,“等到离开了京都,到了江南安置下来,倒是不需日日装扮着。” “也可以少生一些事。”秦锦然说道。 姜梦不以为意,“请护院就是了,既然给了好的容貌,日日藏住,还不如学了听夏用刀子划了脸一了百了。若是听夏没有那卖身契,想来也不会划了自己的脸。” 秦锦然先前没有想这些,只觉得方便罢了,此时听姜梦一说,其实日日装扮反而更加麻烦,如此便道:“好。”说完好字之后,忽然想到了变得美丽,也是曾经的秦锦然的愿望,眼眸垂下,当真如同姜梦说得那般,恢复自己的模样,衣着亮丽的好。 姜梦特别喜欢秦锦然乖巧听自己说话的模样,笑得眼眸弯起,“你这般就不如扮作吃得有些多的神医的好。” 用小兜兜住了胸前那一对丰腴,在尚还平坦的小腹,垫了一件衣裳,换上了衣服,便是富贵堂皇的气度,面上并没有用膏子,而是在眉上勾勒几笔,在眼部小心涂抹,最后黏上了黑色短须,“你瞧?” 水晶镜子便是一个富贵的汉子,双目炯炯,看上去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让人猜不出年纪,似是四十多,看上去又像是三十多岁。眸色幽幽流转,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这正和了神医的气度,若不是神医,怎能够如此保养自己?秦锦然虽然跟着姜梦学过一段时间的装扮,却学不到姜梦这般,一双妙手根据人的气度来装扮。秦锦然所能够做的,就是按照姜梦画好了的,再画一遍。 “你那根竹竿也不需要挑着了。”姜梦说道,“就这样去,让听雪跟着你,和角门的婆子说你是神医就足够了。” 等到秦锦然离开之后,小玲忍不住对自己小姐说道:“既然之前下了手,现在又要去治病,这真是……”小玲是极其厌恶赵梓学的,一想到当时打开厨房门的凶险,就觉得赵梓学此人死有余辜。 姜梦缓声说道,“嫂子替我伸手惩戒了他,这般就足够了,她可是医者仁心的大夫,何必因为一个龌蹉小人,脏了她的手脏了她的心。” **************************************** 秦锦然就按照姜梦的吩咐,带着听雪到了赵府,听雪按照清欢的吩咐如此说了,便袖手背在身后,不言站在一边。别说,这夏日清风拂袖,秦锦然这般看不出年纪的模样还当真是镇住了角门的婆子,“我这就去回禀夫人,还请大夫稍等。” 不过是短短几瞬,便见着那婆子推门而出,谗笑着身后跟着一位身姿消瘦的女子,一袭月白色与淡粉色相间的锦缎长裙,裙面上绣着的是怒放的红梅,乌黑长发完成双髻,缀着的发带带着点点珍珠,垂在耳畔,一双含情眸带着如雾的情愁,唇色是极浅的樱色,面容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却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这位就是王神医吧。”声音也是如同出谷黄莺一般动人。 秦锦然微微颔首,“姑娘。” “喊我钱姑娘就是。”钱若涵说道,一双妙目不住在秦锦然的身上打量,刚刚一听到有婆子说是看上去有本事的神医,钱若涵正巧在院子里散心,就出来瞧瞧这位王大夫,果然气质沉稳,瞧不出年岁。因为定了婚的未婚夫久久不曾回江南,钱若涵便来京都寻他,谁知道因为身子受不住,病了许久,耽搁了行程。等到到了京都里,又不好开口,因为大表哥卧病在床,姑姑为了大表哥的病熬红了眼,她就想着等到姑姑好了,再托人去找庄表哥。此时见到了秦锦然,莫名就觉得她医术一定是极好的,就带着秦锦然还有听雪入内。 两人到了屋内,就见到了赵夫人,钱若涵喊了一句,“姑姑。”加上钱姑娘三字,秦锦然知道了钱若涵就是赵夫人娘家的侄女了,这个时候来京都,莫不是等着钱夫人做主,替她谋划一门亲事? 赵夫人应了下来,目光放在了秦锦然的身上,等着侄女解释。 钱若涵含笑说道:“这位是王大夫,我是听角门的婆子说了她的本事,本事自是不消说的,但是养生一道,便让人折服。不如姑姑猜一猜年龄?”钱若涵说的是俏皮,偎依在赵夫人的怀中,显然两人亲昵。赵夫人那张素来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也因为侄女的话柔和了下来。 钱若涵的话引得众人都看着秦锦然,秦锦然淡然自若,目光忍不住悄然落在了立在窗边的赵梓晏的身上,他同之前消瘦了许多,就连衣裳在身上也显得有些大了。许是感受到了秦锦然的目光,锐利如同刀锋一般的眸子投射了过来。 这目光太过于锐利,让秦锦然吓了一跳,就连呼吸也顿住了。赵梓晏见着是一位大夫,锐利的眸子陡然柔和了下来,甚至唇瓣弯了弯。赵梓晏浅笑之后,笑容就凝固在了面上,之前也有大夫来给赵梓学看诊,只有这样一位,他觉得面色可亲。忽的就想到了那个叫做李媛儿的侍女的话,莫不是秦锦然? 白净的面上浮上了面,原本赵夫人就摸不准秦锦然的年岁,此时就更觉得猜不中,这样一想,黯淡的眸色就像是亮着光一般,“请王大夫替我儿看诊。” 赵夫人的话,让原本赵梓晏的那个念头歇了下来,就连素来疑心很重的母亲不也没有怎么询问王大夫的来历,就让他给赵梓学看诊? 他是想找到秦氏想疯了吧,一想到不知道在哪一个角落,她受苦受难逃脱不了,又或者是早已在哪个地方化作白骨森森,心中就仿佛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四到周日出差,然后出差带着我的小ipad码字了这一章。^_^ 所以60章的积分,周日晚上回来才送的。 秦锦然给赵梓学治好病了之后就离开京都。另外,钱若涵找的是谁?咳咳,大家可以猜到吧~ ☆、第64章 6.4 秦锦然上前握住了赵梓学的手腕,赵梓学的面色干枯瘦黄,原本掩着眼,此时见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就睁开了眼。 就如同听雪说的那般,他的眼下是浓厚的黑色,眼里是厚重的血色,眼白处没有血丝的地方便是淡黄色的,竟像是整个人弥漫着死气一般,握住了他的脉,也是沉而滞,五脏六腑就没有凝滞的地方,反而是腹部那一枚细弱牛毛的银针,似乎碍不着什么事情,脉象之中也诊断不出。 “还请各位出去,既然是腹部疼痛,在下需得赵大公子解衣。” 待得众人离开之后,引泉上前小心翼翼给赵梓学解衣,解衣之后,秦锦然看着赵梓学的身躯,消瘦了许多,秦锦然估摸少说瘦了有十斤,腹部处看不出什么,而秦锦然知道,脐上一寸这处,被她扎入了银针,手指微微拂过这一处,赵梓学并无反应,而手下也觉察不到银针的存在,“好了,我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秦锦然开口。 引泉的眼睛瞪大了,就连赵梓学的目光也流露出了希冀之色,秦锦然站起身子,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一枚薄如蝉翼的柳叶刀,这是她新近让匠人打造的,一共有三柄,锋利如霜,统共三柄刀加上鎏银小剪还有鎏银止血钳,这些就花了五十两,姜梦也时常说她花钱如流水。待在小院,她还把那日买到的蒸馏酒进一步的提纯,制作了麻沸散,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的预感,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今日里用在赵梓学的身上。 喂赵梓学吃了新配出来的麻沸散,带到一盏茶功夫之后,手指拨弄他的眼睑,瞧着瞳孔放大,就知晓是药效发作。赵梓学吃了麻沸散之后,只觉得一直困扰他的疼痛也消失了,正想要开口感激秦锦然,道一句神医,谁知道舌头像是大了一圈,说不出话来。 秦锦然瞧出赵梓学的模样,“还没有开始。”用蒸馏酒净手,蒸馏酒用棉花团擦拭腹部的一小块儿肌肤,如此房间里就有了馥郁香浓的酒香味道。引泉跟着赵梓学常在外吃酒,嗅到这样的酒香味道,鼻头不住的瓮动,只觉得上好的酒涂在手上,用在大少爷的腹部,甚是浪费,这般的美酒应当配着下酒菜入肚才是。 秦锦然另外用烈酒生火烤了在银碗里用热水泡过了的柳叶刀,秦锦然便在引泉的注视下,划破了赵梓学的肚皮。 引泉原本还沉浸在酒香之中,冷不丁见到了秦锦然的柳叶刀划在了少爷的腹部,忍不住叫了出声。 “闭嘴。”听雪之前就听到了秦锦然的吩咐,用手帕塞在了引泉的口中,此时注意到了腹部被秦锦然开了一个小口,腿上也是颤颤,若不是知道秦锦然是来救赵梓学的,还当作夫人是来杀人的。 赵梓学用了麻沸散,感受不到秦锦然的动作,看到引泉口中被塞了帕子,神色震惊,忍不住想要起身,秦锦然的手肘抵按在了赵梓学的胸膛,压住了他的动作,“如果你想死,这会儿随意动就是。” 赵梓学果然不敢再动,秦锦然的刀继续向下,直到感受到了一丁点的异样,面上一喜,另一只手摸了镊子拨开淡黄色的脂肪层,就见到了那根银针。左手放下柳叶刀,两指分开刀口处,用右手的镊子捏住了银针的顶端,最终抽出了一根长约一寸的银针出来。 软了腿的引泉,就见着秦锦然一点点抽出了一根银针,等到完全抽出,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大约是伤到了腹腔,此时抽出了银针,便见了伤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不过是针尖大小的伤口,秦锦然用镊子夹住了棉花压在了伤口处,若是鲜血浸润了棉花,便再换上一坨。引泉原本抽出了口里塞着的帕子,几乎又要叫出声,只不过此时他见着秦锦然的动作,知道秦锦然是为什么要在大少爷的腹上开一道口子,此时不敢叫出声,只是双腿软软,跪坐在地上看着秦锦然的动作。 总共换了四次的棉花,就见着其内不再冒血,只是被柳叶刀割除的伤口,有毛细血管破裂在渗血,撒了止血的药物,便用缝了一针,因为针当时是她插入,开的口子也不大,只用缝一针就足够了。 “好了。”秦锦然把用过的沾了血的棉花还有取出的那根银针放在托盘里头,一边洗去了手上的血液,一边把柳叶刀镊子等物洗净,用干软布认真擦拭干净,重新放入到了药箱之中。她做得细致,对待这些冰冷冷的器具格外温和。 引泉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开口询问:“要不要给少爷穿上衣服?” “天气也不热。”秦锦然道,“就不用给他穿上衣服了。等会也不要起身。”赵梓学现在是没什么大碍,若是乱动了,也就没有准了。 引泉亲见着秦锦然从少爷的腹中取出一枚银针,对她就是敬畏感十足,替大少爷盖上了薄被之后说道,“我现在去开门。” 等到众人鱼贯而入,秦锦然捧着托盘,就道:“这就是贵府少爷卧病在床的缘由。”那根沾了血的银针泛着冷光让人心中一凛。而此时一声惊呼,众人看了钱若涵,她的一张小脸惨白,“这么长一根针就在表哥的肚子里,那该有多疼啊。”倒抽一口凉气,眼圈一红,用手帕掩住了脸。 赵夫人一瞧着那银针,原本就红了眼,听到钱若涵的说辞,哪里还忍受得住?泪盈于睫,“我的儿啊。”呜呜咽咽哭出了声,身子一晃,甚至有些经受不住。上前扶住赵夫人的,正是二子赵梓晏,而赵夫人这段时日和赵梓晏越发疏远,此时这样一扶,面上反而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赵梓晏的神情并无变化,只是收手垂下了眼,却让秦锦然品味出一分落寞。开口对着要绕过屏风去看赵梓学的赵夫人说道:“刚刚在贵府少爷肚子上开了口子,这会儿不能动,若是动了,老朽恐并无回天之术。” 秦锦然的话钉住了赵夫人的脚步,钱若涵红着眼说道:“姑姑是忧心大表哥,若是不亲见一眼怎能放心?王大夫请放心,姑姑是不会碰触大表哥的。” 秦锦然看着这位蒲柳一般纤柔的女子,莫名觉得对她喜欢不起来。“等会药效过去了,伤口肯定是会疼的,今日就不要下床,我就在一边候着,七日后我再来拆线。”说完之后就坐在了桌边,见着呼呼啦啦一群人走到了屏风后,而赵梓晏原本也准备跟入,忽地见到了秦锦然放在桌子上的药箱,走了过来。“这药箱不知先生从何得来?” 秦锦然目光也落在了药箱上,浅笑说道:“新近让匠人打造的。”她的眸色幽深,有些似寒潭般清冷,身后投入的阳光却暖了她周身的气质,宛若给她镀上了浅色金光,这让赵梓晏失了神。她的一双眼,有些肖似秦氏。“赵二公子?”秦锦然轻轻开口。 “抱歉。”赵梓晏一拱手,眼神黯然,“只是见着药箱有些眼熟,便冒昧开口了。” 秦锦然读懂了他的眼神,正想要说话饿时候就听到了赵夫人刻薄的声音响起,“可不是冒昧?”秦锦然此时是坐在座位上,而赵夫人双手环胸睥睨瞧着赵梓晏,“每天在外头三五不着调不知道干些什么?正经的嫡亲弟弟受伤了,你不进去瞧瞧,反而问起了神医的药箱是何而来?”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姑妈。”一个柔柔的声音如同旱后甘霖,滋润了赵夫人,“二表哥也是在关心大表哥,神医不是说要留上一段时日,二表哥同神医亲近,也是想要安顿下王神医罢。”钱若涵的话让赵梓晏看了过去,钱若涵眸色流转,白净的面上浮现出浅浅红晕。 秦锦然垂下眼,“钱姑娘说笑了,说不上是安置,只是待到今日傍晚。” 钱若涵却笑了,“王神医,你总留下来,我们才心安,毕竟大表哥肚子里插入了那么长一根针,又划开了一个口子。我听人说,这般是最凶险的,表哥原本耽搁了病情,身子就有些虚,若是生了状况,就不好了,是不是?” 赵夫人此时也开口:“王神医,请务必留下。” “二表哥的院子很大。”钱若涵此时又浅笑开口,“二表哥不如安置好王神医,战场上刀尖无眼,若是留下了什么暗伤,正好让王神医瞧瞧了。”俏皮可爱对赵梓晏眨眼。 秦锦然心里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开始是二公主,现在又是一个钱表妹?扭头对着听雪吩咐,“既然要安置下,你去和家里头交代一声。” 听雪点点头,而秦锦然果真跟着赵梓晏住进了先前的院子,面对那些托奸耍滑的丫鬟和婆子,秦锦然只是道:“留下粗使丫鬟倒水送饭就是。不需要用其他人服侍。” 秦锦然就这般留下了七日,而七日的时间,赵梓晏也同住在院中,秦锦然闭门不出,给赵梓学诊脉之后,便在房中看书。听雪打听出这些日子赵梓晏一直是住在外面的,正要和秦锦然说个分明,秦锦然皱眉道:“他的事情与我全然不相干,打听这些做什么?” 听雪神色有些尴尬,“我……” “好了。”秦锦然摸了摸听雪的鬓发,“不要在意,不要打探,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秦锦然的动作被一个丫鬟从窗棱处看到了,于是便有了王神医能够养身,皆是因为有断袖之癖的缘由。这留言尚未传出院子,便被赵梓晏察觉,扣了几个丫鬟俸禄,打了板子,熄了着谣言。 秦锦然用了消毒的手段,给赵梓学剖开的口子也并不大,赵梓学在死亡的边缘上走了一圈,对自己的小命爱护,听秦锦然的吩咐,一日便比一日好了起来,等到七日后拆了线,伤口有些发红,却干燥无液。 “好了。”秦锦然给赵梓学拆了线,就准备离开了,“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 见着儿子真真切切好了起来,赵夫人自然是红光满面,原本是想要给秦锦然多一些银子的,钱若涵这日子打着想要知道大表哥身体状况的旗号,总是来到秦锦然安歇的院子,实则是想要见一见那位丰神俊朗的赵将军。秦锦然那洞若明火的眼神,就让钱若涵有些羞恼了,此时便道:“对方既然是神医,又是主动寻来的,姑妈就不要用银子辱没了神医。” “这……”赵夫人先被侄女的话说动了,而后在大儿子那里露了口风,就听到赵梓学不满说道:“小丫头懂些什么?难道神医就不用吃饭糊口?先前京都之中并未有人瞧出我的病症,若不是王大夫,再拖拖还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步!给的银子少了,岂不是寒了神医的心?” 于是,秦锦然最后带着的是一百两的银子,还有一根上好的老参离开了赵府。 ☆、第65章 6.5 跳入湖中救公主 秦锦然见着姜梦,嘴角弯起,“你先前说我花银子花的快,这会儿银子来的也快,单就这一根老参,就能够值不少的银子。” 姜梦的眼睛一翻,就从秦锦然的手中拿过了老参,“旁的也就算了,这一根可不许你卖?”打开了红木匣子,见着人参的模样似个长须老者,虽然不懂医也知道是好参,自然是不肯让秦锦然卖掉。 秦锦然笑了笑,伸手解开了长衫,换了衣裳,取下浩然巾,鸦羽一般的长发亮滑润泽,披散在身后,用帕子揉了脸,便是一位婷婷而立的女子了。姜梦顺手把红木匣子给了听雪,就瞧着秦锦然披散着长发,秦锦然除了眼生得美丽,便是这一头青丝值得称道。“我替你梳头发。”姜梦拿起了梳子,就替秦锦然梳头。 秦锦然点头。 医治好了赵梓学,就了了最后一却心事,每日里看书在院子中活动,几乎是不闻窗外之事。这一日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待在屋子里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秦锦然已经换上了轻质的纱裙,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就说道:“屋子里头怪闷的,我想出去走走。” “护城河边指不定有些凉风。”姜梦穿着一身半臂,“我待在屋里也是怪热的,我同嫂子一道。”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姜梦足足养了半个月的身子,京都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姜梦最是谨小慎微,平日不肯出门,今日恐怕也是燥闷得慌了,才想要出门得。 “小玲,你留在家里,我和嫂子出门就是。”姜梦笑盈盈地说道。 “再带一把伞吧。”秦锦然说道,“若是面上淋湿了可不好。” 姜梦的手里便也握住了一柄伞。 因为临近下雨,巷子里角落里有着湿漉漉的潮意,姜梦说道:“幸好今年还热得不狠,我是最怕热的了。” 两人一边说这话,就往护城河边走去,等到走到护城河边的小道,才感觉到一丝凉风,燥热之中的一点凉风,也让两人弯起了嘴角,“桥边是不是风更大一些,我们过去吧。” 越往桥边走,这时候先前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凉风忽的就扩大了,瞧着南边一层黑压压的乌云被风吹得移动,“要下雨了。” “是啊。”姜梦脸上露出了笑,“好凉快。不过瞧着这架势,等会雨还不小。桥那边不远有个茶楼,我们往那边去,若是等会下的大了,就在茶楼里坐坐。” 两人走过了拱桥,此时起风凉爽,姜梦就挽住了秦锦然的胳膊,秦锦然忽然感受到了身侧的姜梦身子一僵,同时也顿住了脚步,有些疑惑抬头,她也是神情一滞。秦锦然从未想过在这样的状况下和月嵘公主打了照面,不同于一个多月前的光彩照人,笑容里的明媚之意飞扬,此时的月嵘公主消瘦了许多,神情枯槁,走路摇摇晃晃就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眼神更是空洞,似是没有看到秦锦然一般,肩膀撞过了秦锦然,便继续往前走。 秦锦然被撞了一下,虽然并不疼痛,神情也是震惊。等到月嵘公主走过了数十步,就见着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走了过来,“抱歉,我家小姐心情不好。”匆匆说完之后,不紧不慢跟在月嵘公主的身后。 两人停下了脚步,等到丫鬟也走远了之后,秦锦然听到了姜梦不可思议地开口,“她怎么这个样子了?”姜梦说道,“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或许。”秦锦然说着。 “不过也好。”姜梦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想到月嵘公主觊觎秦锦然的夫婿便觉得心中不爽快,若不是因为月嵘公主动了心思,赵府的人也不至于这样。 秦锦然当然对月嵘公主也没什么好印象,此时只当做月嵘公主是病了,便继续往前走,风忽然猛地增大,南方隐隐可见着地上翻卷这的尘土。应当是城南那里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击起了地上的尘。 忽的听到了一声惊呼,继而是一声雷鸣,几乎要压住了那惊呼声,秦锦然回头,便见到了月嵘公主此时正站在桥的正中心,身形一晃,便从桥上栽了下去。而惊呼出声的正是那丫鬟,“救命啊,救命啊!”尖锐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放声尖叫。 许是因为快要下雨,这会儿天色黑压压的,这会儿护城河边并没有其他人,姜梦的脑子转得飞快,“二公主只带了一个丫鬟,我们两个快走。一切都同我们不相干。” “我会水。”秦锦然说道,“走。”说完便快速向着月嵘公主落水的桥面过去。 姜梦落后了秦锦然一步,咬着下嘴唇,跺了跺脚便跟在了秦锦然的身后。 到了桥上,那丫鬟半个身子探在外,见到了秦锦然和姜梦两人,面色一喜,“快救人,我不会水!” “恩。”秦锦然一边口中让丫鬟不要着急,一边脱下衣服,脱去了绣花褙子和长裙,又脱下了鞋子和罗袜,便噗通一声跳入到了水中,她看着月嵘公主挣扎的方向,游了过去。 桥面上的丫鬟和姜梦两人被秦锦然的动作震住了,尤其是丫鬟咽了咽口水,就这般光天化日之下穿着亵衣跳入到了水中? 月嵘公主显然是不会水的,在水里扑棱着两只手,因为此时风大吹得厉害,只不过是耽误了一会儿工夫,便吹远了两三丈远的距离,秦锦然手脚并用便往月嵘公主的方向划去,救人的人因为强烈的求生**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秦锦然从背后接近月嵘,一只手揪住她的后领,另一只手便带着月嵘往岸边划去。 这般带着一个人游泳本就劳累,加上风向的作用,秦锦然到达岸边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原本侯在桥面上的丫鬟和姜梦两人抱着秦锦然的衣物,拎着她的绣鞋,就往秦锦然划水的方向跑去。此时已经等在秦锦然上岸的地方,见着两人,顾不得身上沾了水,就一人拉起来了一个。 “公主。”丫鬟见着昏厥过后的月嵘公主不知所措,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希冀的目光就投向了秦锦然。 “我来。”秦锦然蹲在了月嵘公主的身侧,左腕上的飘带还在,用银针扎在穴位,而月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秦锦然扶住了月嵘,双手抱在她的肋下,腿略略往月嵘的肚子上一顶,哇的一声,月嵘公主吐出了清水,眼睛也终于完全睁开。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秦锦然抬头没有料到这般的状况下,再次见到了赵梓晏。 赵梓晏下马之后,见到了站起身子的秦锦然,面色上浮现了红晕,不敢往秦锦然的方向看去。夏日的衣衫轻薄,因为落了水,衣裳半透明,可以瞧见其内肚兜的芙蓉花样,亵衣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了姣好的身材,和微微隆起的腹部。“属下来迟,还请公主恕罪。”赵梓晏不看秦锦然,半跪在了月嵘公主的身前,身后的马匹嘶鸣了一声。 姜梦上前给了秦锦然褙子和衣裙罗袜,秦锦然已经离开了赵梓晏,总不能还让赵将军白白看了秦锦然。姜梦的目光划过赵梓晏,神情厌恶。 赵梓晏低着头,可以瞧见一只嫩白的脚抬起,粉色的脚趾圆润,最后藏于罗袜,藏在了绣鞋之中。 “将军何罪之有?”月嵘公主低垂着头,声音有些嗡嗡的,“我这不是没事?” 姜梦的心中更是嗤笑,月嵘公主怎会怪罪她的心上人?幸好早早准备离京,免得听到了两人的喜讯,那才真正是倒胃口。姜梦想到了这里,不由得后悔自己的提议,来什么护城河,今日里月嵘一头跌在了水里,就这样一命呜呼了才好。 秦锦然不想在这里一直站着,便说道:“公主无事,我和妹妹就先离开了。” “等一下。”开口的是月嵘公主,她此时扶着丫鬟的手立起了身子,并没有看还半跪在地上的赵梓晏,说道:“赵将军的宅子就在附近,恩人同我梳洗一番就是。” “公主不必客气。”秦锦然说完之后,鼻尖有些发痒,手掩住了口鼻打了一个喷嚏。 此时赵梓晏也站起了身子,说道:“这位夫人有了身子,先在宅子安顿下来,我请个大夫给夫人看诊。” 秦锦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落入到了水中,亵衣贴着身子,恐怕是被赵梓晏瞧见了自己有孕。想到了这般被瞧了身子,说不上是害臊到极致,却也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褙子。 月嵘公主看着秦锦然,死气沉沉的眼划过一丝诧异,“多谢这位夫人,身上有孕还这般费神救我,既然是有孕了。”月嵘公主说道,“赵将军先背着夫人去宅子里洗漱才好。” 秦锦然还要推辞,此时赵梓晏已经单手撑地,背对着跪在了秦锦然的面前,“事急从权,夫人不必在乎虚礼,我脚程快。” 秦锦然是想要拒绝的,只是再打了一个喷嚏,让姜梦按在了秦锦然的身后,“你也说了,头三个月,若是生病了很是麻烦,快去吧。” “好。” 一双还带着湿漉漉水意的手环住了赵梓晏,继而感受到了女子的重量,赵梓晏的双手单手托住秦锦然的腿弯,便继续往前走,那匹颇有灵性的马嘶鸣一声,跟在赵梓晏的身后。 ☆、第66章 6.6 秦锦然忽然想到,马上要去的院子,那不正是姜梦曾遇险的地方?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也不知道姜梦会不会怕。 赵梓晏不适地咳嗽一声,让秦锦然松了手臂,“抱歉。” 赵梓晏另一只手握住了秦锦然的手,“还是环着吧,没事的。” 赵梓晏的脚程很快,秦锦然身上那湿漉漉的凉意顺着轻薄的衣裳透到了赵梓晏的身上,赵梓晏的温度也让秦锦然的手脚暖了起来。 等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进入到了巷子口的院子里。正是刘山夫妻住下的那院子,南边方向连着的是大道,西边的巷子入口则是通往这护城河。刚刚入了巷子的时候,已经有零星的雨在滴落,等到到了院子里的时候,雨水落在瓦片上,淅淅沥沥作响。 那先前烧毁的小厨房并没有重新修葺,而是在另一边另起了厨房,烟雨之中那焦炭一般的厨房让人心惊。刘嫂子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了赵梓晏背着一人,先是错愕,继而神色狂喜,“夫人找到了?” 秦锦然感受到了身下的赵梓晏的身子一僵,“并不是,这是救了公主的一位夫人。刘嫂子准备好浴桶,让夫人沐浴。” “啊……哎。”刘嫂子应了下来。 而赵梓晏此时也放下了秦锦然,刘嫂子好奇地看着秦锦然,秦锦然知道自己面上涂得东西在水中那样一泡,已经全没了,干脆落落大方浅笑,果然刘嫂子忍不住自己,“我这就去。” 给秦锦然准备了热水,沐浴之后,秦锦然穿上的是自己不曾带走的放宽的新衣,穿上去也是恰恰好,擦干了长发披散在身后,也就推开了屋门,姜梦和赵梓晏两人分站在房门口的两边立着,两人并不说话,带着一些僵持的诡异,“喝点姜汤。”姜梦说道。 微辣的姜汤下了肚,便觉得暖意顺着食道入了胃袋,最后整个人也带着暖意,那点落水的寒冷早在沐浴的时候已经驱散干净,此时喝下了姜汤,额头上沁出了汗水,汗水一出,人也觉得舒坦了不少。 “天济堂的大夫一会儿就到了,”赵梓晏说道,“到时候再给夫人诊脉。” “我自己也是大夫。”秦锦然说道,“刚刚沐浴过后已经不碍事了。” 赵梓晏的神色一动,她也是大夫?目光落在了秦锦然的小腹,她会不会有可能是秦锦然? 秦锦然开口,“将军在看什么?” 她从护城河里出来的容貌和沐浴过后是如出一辙,是他入了魔怔,听了李媛儿的话,便觉得只要是个大夫,就有可能是她,她的声也不是秦锦然。原本亮了的眸色复又沉了下来,“随意看看罢了。”声音里也如同廊外冷雨,带着意兴阑珊的凉意。雨水滴落在院子中的树叶上,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继而是轰隆的雷鸣,从瓦片上滴落的雨水集结成了水流,蜿蜒顺着小小沟渠,流出了院子。 “夫人如何称呼?”赵梓晏开口,“不如先去正厅里小坐喝杯热茶?” 瓢泼大雨是留客天,公主尚未沐浴完毕秦锦然更是不能离开,就跟在了赵梓晏的身后,顺着长廊到了正厅的太师椅坐下。刘嫂子从厨房里端来了热茶水,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秦锦然,给将军夫人特地做的月份大一些时候穿的衣裳,秦锦然穿着正是恰恰,若不是她的容貌与声音不同,她还当真以为是将军夫人与将军端坐在一处。 秦锦然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屋内烧毁的一角,因为下雨,有一处漏水的地方,用木桶接着水,雨水落入到了桶中,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姜梦开口说道:“将军,我瞧院子里那房间被烧得毁了,怎么不见将军修葺?” 秦锦然听到了姜梦的发问,眉头蹙起,对着姜梦摇摇头。姜梦对着秦锦然笑了笑,“将军,我就是好奇,先前京都里的那一场火我是听人说过的,就是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将军还不曾修葺这屋子?” 这个问题姜梦并不是第一个问起的,赵梓晏看着那屋内接水的木桶,开口道,“只是一场大火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心中愧疚万分,留这两处,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 “将军这样做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姜梦笑着说道,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茶水,“失去了就失去了,应当做的是好生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处,单留着这烧毁的屋子有什么意思?不过是……” 秦锦然轻咳了一声,“梦儿,不要说了。” 姜梦见到了秦锦然跳入到水中救了月嵘公主,心中就有不平之意,明明是月嵘公主害她成了这样,还要跳入水里救人?!而后见到赵梓晏半跪在月嵘公主的面前,那副模样更是让她瞧不上,听到秦锦然开口,不甘愿地说道:“我就是问问,将军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赵梓晏神色淡淡,“苗夫人说的是,我已经铸下大错,留着屋子却是没什么用,不过是折磨我自己罢了。”称呼苗夫人,是因为姜梦假托自己的夫婿姓苗。 “好一个折磨自己?” 一个饱含讽刺之意的音调响起,打帘而出的正是月嵘公主。她面色苍白如雪,身上是嫩杏色团花半臂,大朵簇开的团花衬得人越发憔悴,她单手此时放下了帘子,怔怔看向了赵梓晏,忽的清澈明亮的眼就落下了泪,“不是折磨你,分明是折磨我。” 月嵘公主看着焦黑废弃的小厨房,自从那一日太子哥哥带她来到了这里,她就时常梦到秦锦然,梦到烈火之中因为焚烧而痛苦的发出惨叫的女子,到最后,那烧得漆黑的身躯总是瞪着一双眼,流着血泪看着自己。月嵘公主想到了这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赵梓晏并没有说话,或许是月嵘公主的错,直接推动这一切的却并不是她,他这些日子只查到了曾有一行人入了这院子,没有办法断出样貌,只是隐隐猜测应当是府里头的人所为,至于说是谁,没有证据,也并没有办法追究。 月嵘公主往前走了几句,忽的抓住了赵梓晏的衣袖,“能够找得到她的,是不是?她还活着,是不是?她会一直是你的夫人,是不是?”她的声音短而急促,因为激动,面上晕上了病态的红色。 秦锦然此时也不自觉站了起来,月嵘公主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姜梦此时看到了月嵘公主,小巧鼻头微皱,看上去似乎月嵘公主并不是在乎将军夫人这个位置,而是记挂于秦姐姐的去处?她的目光滑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 赵梓晏神色依然是不变,“她是我一辈子的妻,无论找得到还是找不到。” 忽然月嵘公主悲凉一笑,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摇头,“找不到了。”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绝望。秦锦然感觉到了手上有了温热的泪水,因为月嵘公主摇头的力度大,让那泪水随着她的动作四处飞溅。“她死了。”月嵘公主怔怔地说,她的这句话让赵梓晏眉头死死拧起,还有姜梦也是不满地皱起眉头,秦姐姐好生生地站着什么事情都没有,月嵘公主这话说的就如同是诅咒人一般了。正要说话的时候,就见着月嵘公主冲入到了雨幕之中。 “公主!”赵梓晏反应地最快,冲在了最前面,随即这是月嵘公主带着的丫鬟,秦锦然和姜梦两人相看一眼,便也跟上前。两人站在长廊里,斜风吹得雨飘入到长廊,润了下身的衣裙。 月嵘公主冲到了院子,噗通一声,跪在了烧毁了的厨房面前,双手抚地深深叩首,口中是喃喃有声,秦锦然因为站在长廊里,哗啦啦的大雨遮盖住了月嵘公主的呢喃声。姜梦凑到秦锦然的耳侧,“她莫不是疯了?” 秦锦然知道赵梓晏耳聪目明,手指按在了姜梦的嘴唇上,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公主!”那小丫头也跪在了月嵘公主的面前,双手环住了月嵘,“别这样公主,不是你的错。” “你走开。”月嵘公主用力推开了丫鬟,再次对着厨房叩首,不同于第一次重重俯下,此时她磕得很快。 “得罪了。”赵梓晏抬手就要一个手刀,谁知道不等他的动作,月嵘公主眼皮子一翻,心力交瘁之下竟是昏厥了过去。 风雨之中是小丫鬟的尖叫声。 正好刘嫂子过来,刘嫂子便把二公主抱回到了床上,此时听到了房门口的叩门声,“大夫来了。”是刘山的声音。 “快请进。” 进来的果然是天济堂的大夫,这一位秦锦然也是熟悉,正是天济堂的王大夫,此时她就袖手站到一边,见着王大夫给月嵘公主把脉,“只是心魂失守,昏厥了过去,没什么大碍,先沐浴换一身衣服,这样会着凉的。” 秦锦然看着王大夫的眉头不展,显然这次昏厥没什么大碍,月嵘公主身子恐怕本身就不大好。是因为以为她死了,所以夙夜难寐?这是秦锦然心中揣测的答案。 月嵘公主要沐浴,一行人也都出来,此时的雨较刚刚小了些,或许再过一阵子,雨就会停了。姜梦忽然腹中有些疼痛,便去了净房,此时只剩下赵梓晏同秦锦然两人,秦锦然便听着赵梓晏开口,“刚刚的事情,都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等更的姑娘,可以看看我的旧文,也是行医文,已经完结啦。 电脑看文的姑娘戳这里 手机看文的菇凉戳这里 ☆、第67章 6.7 “恩。”秦锦然简简单单应了一声。抬眼见着赵梓晏伸手揉捏眉心,眉心处已经被他捏的发红。秦锦然抿唇,眼眸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愧疚。 赵梓晏便见到了这个眼神,放下了手,“怎么了?” “没什么。”秦锦然别过了眼,清嗓子小声说,“只是有些意外,刚刚的事情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会告诉我妹妹,等到雨小了,我们就会去。” 赵梓晏叹一声,对秦锦然说道,“今个儿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他在马上看到秦锦然的怀里是湿漉漉的公主的时候,心中很是震惊,等到近了发现公主并没有事情,继而看到了被水淋得湿透了的秦锦然,□□身姿窈窕动人。想到了当时的情景,耳根微红,强迫自己忘记了当时瞧见的景。 “将军不必多礼。”秦锦然说道,“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会水的人都会救的。”就算今个儿掉下水中的是赵梓学,他也会去救他,越是学医之人越会觉得生命的奥妙和可贵,正是因为生命的可贵,才格外不能够容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的眼前逝去。 她说这话的样子,赵梓晏一直看着,此时居然觉得这个柔美的女子像极了他的妻,纤长的睫毛扑棱的扇动,眸色之中的坚定就如同秦锦然,那一次救了永安王爷的那个清欢时候,对着愤怒的他,曾固执说道,她会救人。赵梓晏看着秦锦然,就不知觉入了神。 秦锦然的心情兀自激荡,没有发觉赵梓晏看着自己的目光柔和到带着几乎滴出水的柔情。 “你让我想到一个人。”赵梓晏开口,伴着泠泠的雨声。原本是有些突兀的,这样的一个下雨天的下午,他却很想开口。“我的妻子秦氏,她也会医术,也曾说过,若是见到了人生了病,无论如何她都是会救的。”提到了秦锦然,眸色柔和而又蕴含着浅浅的缱思和忧伤,“我曾应过她,等到生了孩子之后,便到医术院去进修。” 他的话她自然是记得的,他的幽深眸色让她的心弦一颤,若是这般让他等着自己是不切实际的,秦锦然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告诉赵梓晏自己的身份。只是理智的高墙瞬间在脑中构筑,秦锦然见到了赵梓晏的神情,心中不忍他继续无望等下去,便开口,“其实公主说的有理,既然找不到了,说不定她已经死了。” 从其他人的口中说出秦锦然死了,他都不会相信,唯有她的话,让他右手捏成了拳,额头上的青筋也蹦现了出来,冷声说道:“胡言乱语!” 秦锦然并没有被赵梓晏的表情吓到,反而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将军为什么到处皆是寻找不到她?在哪个角落里去了,才是她的结局,将军你……” “别说了!”赵梓晏在秦锦然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打断,他知道,接下来秦锦然说得话,一定是极其不中听的。 秦锦然真正想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口,此时缓缓道:“将军不如定上半年或者一年的期限,寻不到,就当做夫人已经去了,重新娶一门亲事,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心中一松,看着赵梓晏狰狞的表情也并不害怕,对着赵梓晏行礼,准备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姜夫人。”赵梓晏开口,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仿佛也带了雨的湿意,就仿佛是心中的泪在心间淅沥沥下着。 “什么?”秦锦然回头。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右手擂上了胸膛,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她是我一辈子的妻,这是我应了她的!” 秦锦然的心中一跳,心里头弥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鼻头一酸,几乎要落泪,侧过身子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顿了顿说道:“交浅言深了,我……就是说说我的看法罢了。”说完之后便往前走,一步一步远离站在原处的赵梓晏,就仿佛一步步走出他的生命。 赵梓晏的右手手掌张张合合,这位姜夫人的容貌和声音都不肖似秦锦然,偏偏此时的背影袅娜,让他几乎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去抱住他。手捏成拳重重垂在红色柱子上,赵梓晏的额头抵住了红柱,闭上了眼。等到睁开眼,神色清明之后,才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秦锦然在正厅里坐了没有多久,就见到了姜梦回来,加上赵梓晏,三人在正厅里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就这样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本就已经淅淅沥沥的雨,此时停下了下来。 “既然雨已经停了。”姜梦说道,“我和嫂子就先回去了,刚刚那么大的雷雨,出来也有一段时候了,家里有人担心呢。” 秦锦然也站起身子,“是。” 赵梓晏心里头有些为难,此时月嵘公主尚未出来,秦锦然就要离开? 正想着如何开口,就见到了月嵘公主身侧的那个丫鬟,叫做水悦的走了过来,手里头捧了一根玉簪,“我家公主这会儿还有些难受,见着雨停了,知道两位夫人恐怕也要回去,就让我送一根玉簪,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了,来寻二公主就是。” 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的含苞待放的花朵样式,在手心里头是晶莹剔透,“谢谢。”秦锦然不欲多纠葛,总归是不会用到这簪子,就接过了簪子,放入到了袖笼之中。 水悦对着几人行礼,再次挑起帘子去了后院,而赵梓晏也直立起身子,“我送两位夫人回去。” “不用。”秦锦然说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自己走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不留一丁点的余地,赵梓晏总觉得秦锦然离开的步子似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站在院门口,见着秦锦然和姜梦两人消失在视野之中,回首目光落在月嵘公主曾经跪过的地方,长长一叹,那一场火,烧醒了他,也烧掉了曾经的月嵘公主。秦锦然那一日同人相携,逃出了火海,他和月嵘却走不出跳跃的火焰。 等到两人走出了巷子,姜梦语气之中有些埋怨,说道:“嫂子,你今个儿想也不想就在桥边宽衣解带,然后跳入到了水中,吓了我一跳。”虽然后来见到月嵘也似乎怪可怜的,姜梦还是不愿意秦锦然怀着孕去救月嵘公主。 “不救又怎么样?”秦锦然说道,“我就不是见死不救的性子。” “我知道。”姜梦甜甜一笑,挽住了秦锦然,“当日里也就是嫂子救了我,要不然也就没有我今日了。” 秦锦然说道,“至于说宽衣解带,若是不脱了衣裳,被水里头的水草缠住了就不好了。” “是。”姜梦说道,“也幸好你会水,若是月嵘公主出了事,我们都逃不过。”护城河里死了公主,官府一定当做是天大的事情,恐怕她们两人所有的身家背景都会被挖出来,到时候别说离开了,恐怕自身难保。 秦锦然笑了笑,就听到姜梦继续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让我吓得几乎丢了魂,接下来的日子,我才不要出门了。” “好。”秦锦然点点头,心中赞同姜梦的话,剩余的时间,就算是天气炎热,两人也不曾出去,因为见到了月嵘公主,便让听雪留意月嵘公主的事情,果然并没有赵梓晏尚公主的事情发生,反而是月嵘公主大病了一场,在宫里头静养。 这会儿的姜梦,才对秦锦然叹息一声,“嫂子也别怪她了,小姑娘一个,恐怕也是被人蛊惑了的。” “恩。没有怪她。”秦锦然说了一句,“她也怪可怜的。”从那一日就看出月嵘公主恐怕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恐怕心里头也悔得不行,所以才会失态地跪在了烧毁的厨房面前。可惜,秦锦然也不能说出自己并没有死的事实,只能够让月嵘公主慢慢走出来了。 “现在生的病,就当做是当时做错事情的报应。”姜梦说完了这句话,就说道,“嫂子,你瞧这个花样好看不好看?我让听夏给你做新肚兜。” 再次养了大半个月,秦锦然的肤色越发白皙,加上怀孕之后并无孕吐,整个人肌肤百里透红,带着莹润,整个人几乎像是放着光一样。因为身子养得好,这肚兜就又小了些。原先听夏还给做孩子的小肚兜和小袜,现在每日里尽是给秦锦然做衣裳了。 “挺好看的,”秦锦然说道,“不过,明个儿就要走了,还做什么花样?” “留着以后用。”这花样的墨已经干了,姜梦就收好了花样,“我东西已经收好了,明个儿一早,我们就去雇佣车马?” “恩。”秦锦然点点头。 转瞬在院子里已经注满了两个月,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周六周日一样是双更。 双更的话,固定时间在早晨9点,晚上6点~ ☆、第68章 6.8 第二日清早便觉得路上有些拥挤,人格外的多,就连许多铺子也关了门,秦锦然顿住了脚步,“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锦然就问身后的丫鬟听雪。 听雪的消息是最为灵敏的,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开口说道:“我去找人打听一番。” 听雪很快就打探出来消息,小跑到秦锦然的面前,“是这样,今个儿是赵将军出征的日子,京都里的人都去送赵将军了,昨个儿有八百里加急进京都,边疆又有了战事,似乎上一次的突厥人是诈降,在边疆悄无声息屠了城池,直到有一个士兵偷跑出城,辗转才让消息传到京都的。” 昨天一整天并未出门,把院子里剩下的一点土豆、包菜炒了菜,剩下的米也用的干干净净,之后则是收拾屋子,挑出要带走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探听到赵梓晏要离开京都的消息。 他又要去打仗了?一想到边境有人来犯,甚至屠城,秦锦然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 “赵将军会没事的。”姜梦小声说,“他可是常胜将军。难怪今日里人走巷空,我们也去送送将军吧。”姜梦环住了秦锦然的臂膀,拽着她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融入了进去。跟在身后的三个丫鬟相视一眼,也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到了西城门的城门口,已经簇集了好些人,不过姜梦如同一尾游鱼,护住了秦锦然在人群之中穿梭,然后就挤到了前面。 处在人群之中,秦锦然就听到了屠城的惨状,尸体相枕,凌乱卧于郊野,出了一些年轻美丽动人的姑娘留下,其余的人包括是孩子也是砍首,一位年长的妇人说得是老泪众横,就连周遭的女子也是神情激愤,有些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小声哭泣,有的不自觉抱紧了怀中懵懂的孩子。 姜梦和秦锦然虽然没有哭,也是神情黯然,此时再昂首,便见到了赵梓晏。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秦锦然也不由得感慨奇妙,先前她站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锐利如锋的大将军进城,此时临行前居然又能够遇到赵梓晏。消瘦并没有折损他的魅力,反而让他越发挺拔如山,他的神情冷峻,薄唇未抿。赵梓晏看着秦锦然的方向,很快就扫了过去,目光就游离到了其他的方向。 先前的突厥王查尔巴干投降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妥,只是查尔巴干自愿带着亲信跟着大军一块儿回京都,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也让赵梓晏松了一口气,毕竟能够少打仗还是少打仗的好。谁知道,突厥竟是用已经老掉的查尔巴干做障眼法,等到赵梓晏离开之后,拥立二皇子阿古拉为新帝,阿古拉野心勃勃,带着铁骑先是从小小村庄开始屠起,吞并了小村庄再到小镇,直到屠了城。 赵梓晏想到了昨日帝王知道屠城之后那震惊的神情,那可是有几万人的大城啊,加上周边大大小小的乡镇,恐怕有数十万人,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之中失去了生命。而那老突厥王得知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才知道屠城之后,竟是放声狂笑,“我儿不堕凌云之志,这大齐早就该换一换人来坐了。” 查尔巴干凌迟处死,而赵梓晏再次出征。赵梓晏心中有一种预感,阿古拉恐怕是他征战的最为厉害的对手。能够屠杀十万人,这样的人是疯子,能够把屠城的事情瞒到如此地步,他是心思缜密的疯子。 赵梓晏的手抚上了腰间刀鞘,无论他是什么人,他都必会手刃此人。忽然就想到了秦氏锦然,唯一遗憾的便是京都之中并没有寻到她,无论心中是如何忧心,他都决定放下秦锦然的事情。 “大齐必胜!”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样一声,所有的人都呼呼啦啦,神情激动喊着大齐必胜,声音如同是浪潮,一浪盖过一浪,一浪比一浪更高。 赵梓晏开口说道:“大齐必胜。”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吵吵嚷嚷的环境之中,听不到声音,只能够看到嘴唇微动,但是所有的人高呼声越大,神情激荡,“大齐必胜。” 等到人群散了,还听到旁人议论,说是赵将军一定很快就会把突厥人打得是落花流水。而秦锦然和姜梦几人的嗓子也有些哑了。 原本要离开京都,应当是兴致勃勃的,因为边城的战事,心情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坐上了雇佣好的马车,就这般出了城。 “你说,怎么会有人屠城啊。”姜梦说道。 “那种是站到高位上了的杀人狂。”秦锦然说道。 从京都到钱塘,两人行的很慢,从陆路到水路,又从水路到陆路,在路上的四个月的时间,曾见过保定八景,吃过保定的雪里红;曾去过齐州,见到赫赫有名的趵突泉;经过繁华金陵,领略秦淮河上好风光。 终于在金秋时节,到了钱塘。耳畔是吴语轻软,不知道是哪里的落叶打折卷儿飞到了两人的脚前。 手里头的银子不少,便在西湖边不远处的巷子里租住了屋子,因为靠着西湖,多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学子住在此处,附近还有一书院。秦锦然等人搬入这容景巷的时候,听到有稚气童声念着三字经。 “昔日里孟母要搬家,也大抵是搬到如此的巷子里头了。”姜梦笑眯眯地说道。 秦锦然笑了笑,“我也不知是男还是女,只是看中这里读书人多,总不至于多为难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姜梦也恢复了原本的打扮,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气质清淡如莲,怀了孕的秦锦然站在她的身侧,却不会让人忽视了秦锦然。怀胎七个月,她的肚子拢起,一直在吃桃花玉露膏,肌肤晶莹嘴角翘起舒心的弧度,那是一种舒心让人心安的气质。 就连听雪这个丫头,个头也抽长了不少,三个丫头跟着吃养颜的方子,都和过去的容貌相差甚远。 租住的的院子要价颇高,两进的院子是三两银子一个月,要求长租,又是高昂的价格,最终一直都是闲置。秦锦然和姜梦两人一眼就爱上了宅子的清幽,从护城河边引了活水,小巧花园里假山嶙峋,还有庭阁和四时的花木,对了两人胃口,略一商议,最终一年三十两银子租住了这宅子。 之所以是租住还是添置房子也是有考量的,若是钱塘住的顺遂,就留在钱塘,留在西子湖畔,若是之后住的不习惯,再换个城市就是了。路上赶路,带着的衣服并不多,收拾起来也是简单,半个时辰之后,姜梦拉着秦锦然一行人,便准备去西子湖边去看看。 秦锦然怀了孕之后胃口大开,不过因为她到每个城市都会走上许多的路,这一段时间身子强健了些并未有发胖。 初秋的西子湖依然美得动人,大片的荷叶虽然边叶卷着枯黄,却不会让人觉得苍凉,金色的波光粼粼的开阔水面让人的心中也是豁然开朗,杨柳枝轻轻抚动,如同女子的柔荑。 “前面有个茶楼。”姜梦估摸着秦锦然也应当饿了,就同她进入了茶楼。 刚一进茶楼便被吓了一跳,见着一个带着浩然巾的书生涨红了脸,愤慨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打法!” “唐书呆,你读书读傻了吧。”旁边就有人说道,“你同那般的蛮夷之徒,说什么君子之道?若是真有君子之道,他会能够做出屠城的事情?” 秦锦然和姜梦交换了一眼,知道了这书生论的是边城战事。 原本见到了西子湖的明媚心情也仿佛被蒙上了阴影,实在是因为这一场仗并不好打。突厥王阿古拉仿佛是生于阴暗之处的虫蟲,藏于暗处偷袭并且屠杀当地的百姓,每到赵梓晏找到军队,那突厥骑兵就已经逃之夭夭。偷袭是阿古拉最常做的事情,此时距离赵梓晏到边城已经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至今没有像样的战绩。 小二此时弓着腰过来,“雅座已经满了,只有大厅里有位置。” “那就大厅里。”秦锦然也想听一听这群书生是怎么说的。 “以前他从未和突厥人打过,先前的缅甸人和倭寇人都很好打,对付突厥这样的骑兵,他并不擅长。”另一位书生站起来说道,“我听说,今年新进的武状元,就曾在朝中请命。那柳兄,兄长父亲皆是武将,柳老将军先前更是重创过突厥,我认为此时正值用人之际,朝廷应当用柳锐秉。” “得了吧,纸上谈兵的事情,谁能够知道?”有人反驳说道。 “柳锐秉是年轻,但是你别忘了,还有柳老将军!柳老将军肯定针对突厥骑兵的特点,定下了作战的准备,再加上其他打过突厥的将士做辅助,定然能够手刃阿古拉老贼!”那个长脸的书生,声音激荡,落语是铿锵有力, 秦锦然心中一叹,果然是这样,三个月的时间,并无任何的战果,甚至擒到也都是突厥士兵,并未有过将领。相反,在这期间,阿古拉率领的骑兵烧了五个村庄,杀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足有数千人。 赵梓晏,恐怕是要换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离开京都,开始杭州新副本。 oh,yeah! ☆、第69章 6.9 虽然还有人相信赵梓晏,但是三个月战果惨烈,就算是支持赵梓晏的人也不由得怀疑起了,他当真是克无不胜的吗? “军心已经乱啊。”秦锦然低低说道。 “什么?”姜梦只是听到了秦锦然的呢喃,却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便疑问道。 秦锦然的手指轻叩桌面,突厥人这场战役打得无耻极了,根本没有所谓的路数所言,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在乎百姓,更不用担心粮草,若是缺了粮草从当地的百姓之中烧杀抢掠了就好,秦锦然叹息一声,“这场战,很难。”神色有些黯然,如果是别人,这般的压力下,恐怕心中也会生了怯意,但是秦锦然知道赵梓晏并不会这般。赵梓晏似竹,风过时候或许会弯了竹竿,等到风过后便会直起腰杆,百折不挠。 想到了赵梓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挠过了一般,带着一点痒意,还夹杂一些愧疚与心疼。 姜梦反而低声安慰,“这是没有摸清楚突厥人的路数,赵将军早晚会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秦锦然勉强笑着说道:“或许吧。如果不是我身子拖累,我甚至想要去边城。”如果阿古拉沉得住气,一直这般的打法,赵梓晏就不住阿古拉的小尾巴,这一场战争不知道会到几时? “嫂子!”姜梦吓了一跳,从未想过秦锦然居然有这般的念头,“住在边城的人逃还来不及,嫂子还想着要去蹚浑水?万万使不得。” “好了,就是念头在心里过一遍罢了。”秦锦然说道。 “那就只许想一想。”姜梦说道,“你生得这般,在那里若是被人掳走了怎么办?” 此时惊堂木响起,上了一个盲眼的老汉上台,说的是奇闻异事了。姜梦也扯开了话题,“说起来,姐姐这虽然说是七个月了,肚子却不怎么显。” “恩。”秦锦然说道,“怀相不同,你看有人怀孕了肚子是尖是圆来判断是男还是女。” “嫂子不是神医?”姜梦嬉笑着,“不如断一断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正说话的功夫,便见着小二端着茶水过来。大厅的四角用屏风隔出几个桌子,秦锦然一行人就坐在西南角。那小二听到了姜梦说到神医,耳朵动了动。送完水了之后并不离开,反而是看着秦锦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锦然问道。 “小的刚刚听这位夫人说,你是神医?”他的目光之中有些犹豫有些期盼,复杂的深思纠葛,让他欲言又止。 “神医说不上。”秦锦然拿起了瓷白水壶,往茶杯之中缓缓注入热茶,澄色茶汤在瓷白茶盏里荡漾一圈又一圈,袅袅青烟向上氤氲,“不过也是会些医术。可是家中有人生了病。” 秦锦然听着小二说起了自己妻子的足下生了鸡眼,偏偏城中的女大夫一个去京都之中进修,另一个药铺里的女大夫只给贵妇人看诊,也就耽搁了下来,谁知道,现在走路越发难受了,听着秦锦然说是女大夫,就想着要试一试。 足下生了鸡眼,倒也不难,秦锦然点点头,“等到晚些时候,我同你去看看。”她药箱里有小镊子、柳叶刀、剪刀,挖出了鸡眼,敷上伤药就好。 小二搓了搓手,神色有些尴尬,“不知道这诊金……”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就解释说道,“实在是家中贫寒,家中有六岁小儿刚进了私塾,才交了束脩,我娘子也一直说不要治了,也不耽搁什么事情,就是有些难受罢了,若是诊金贵了,实在是出不起。” 秦锦然想着便说道,“我也是初到钱塘,身子又重,现在也并未坐堂开诊。就当做是结个善缘,不收诊金罢了。如果是用了止血药,出一两钱止血药的钱就可以了。” 那小二听到了秦锦然不收诊金,神情就是一喜,觉得这样不妥,就僵硬着脸惴惴不安说道:“这样不好吧。” “你也说了手头不宽裕。”秦锦然浅笑,“你妻子的这病也不麻烦,不用了。” 阳光从窗边斜射了过来,光洁莹润小脸仿佛在阳光下泛着光,金色的阳光把她的浓密睫毛也镀上了金色,神圣而恬静的浅笑让小二看得心中一跳,仿佛看到了菩萨一般,咽了咽口水,“大夫是心善之人。” “我和妹妹就在这里喝茶。”秦锦然说道,“等你忙完了,我同你过去。” “一个时辰后可以吗?”小二开口。 “可。”秦锦然点点头。 小二就离开了,秦锦然这样也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遇上了富贵人家,出诊银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出的,见到贫困的人家往往是分文不取,不过这次居然还要收这个小二的药钱,让姜梦揶揄,“先前若是遇到家境苦难的,姐姐还自己掏银子,怎的这次还让人出了止血药的钱?” “先前那是在路上。”秦锦然说道,“我们只是过客,钱塘是准备长住的,弄不好今后还要在这里开铺子,既然是开堂坐诊,怎能够不收银子?” 姜梦吐吐舌头,“我不过是打趣一下姐姐,说起来,这茶楼的位置是极好的。”两人靠着窗边坐着,可以透过敞开的窗棱瞧见外面的杨柳依依,若是在二楼雅间,还能够见到水面的波光凌凌,也是因为这个位置好,所以茶楼里价格最为低廉的菊花茶也是要二两银子。 这瞎眼老人说得好书,波澜壮阔的故事随着他的慷锵有力的声音说得如同亲眼见着一般。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惊堂木一拍,听到老者的“且听下回分晓。” “好!”书生便有人喝彩,而姜梦听得是如痴如醉,“这般就完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所以贵有贵的道理。”秦锦然捧着茶盏呷了一口,若不是有这说书人还有这景色,也不会敢要这般多的银子。 “可不是?”姜梦笑着说道,“可惜此时并无进项,最多是偶尔过来坐坐罢了。”她曾经从未被银子所困扰,此时和过去不一样,手头也要收得紧一些。 两人住的地方也不远,既然要给人看诊,怎能够不带药箱?特地和小二说了一声之后,两人就回去取药箱,去完了药箱回来的时候就见着小二翘首以盼,小二小跑着过来,“等到傍晚之后,人就少些了。我同掌柜告了假。” 在路上,秦锦然就知道了,这个身材矮小的小二,叫做吕坤,说来也是巧合,也住在距离西湖并不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叫做柳树胡同的地方。这里不同于秦锦然所居住的环境,巷子狭小,房屋也是老旧,往里走了五户,有人好奇地看着秦锦然,姣好的容貌加上隆起的肚子,总是让她在路上收获他人的目光,秦锦然也习惯了。。 “娘子。”吕坤推开门之后,就见着娘子一瘸一拐,手里头领着的是木桶。 “不是说了,你腿脚难受,就让我来。”吕坤从妻子的手里夺过了木桶。 “有客人?”吕娘子转过身,“两位是?”吕娘子,身形也是瘦小,低眉顺目性情有些腼腆。说话的功夫低下了头,声音也是微小,因为生得白皙面颊看得到面颊有些红,显然是很少和生人说话的。 “这位秦大夫是我请来给你看诊的。”吕坤说道。 “不用。”吕娘子涨红了脸,声音是细细小小的,“也不碍事,就是有点疼,也不碍着什么事情的。” 秦锦然见着吕娘子说什么都不肯,就说道:“先前吕相公已经给我了二两银子的看诊费。若是你不肯看诊,这银子我也是不退的。” “二两银子?”吕娘子有些骇然,而吕坤看着秦锦然,秦锦然对他笑了笑,继续对吕娘子说道,“所以吕娘子还是让我看了诊的好,不然就浪费银子了。”秦锦然说道,“这会儿天色已经完了,若是吕娘子不想看诊,我就和妹妹离开了。”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吕娘子终于是松了口,“那就看看吧。”带着秦锦然进了屋子,姜梦怀里捧着药箱跟在秦锦然的身后也进入到了屋子里头。 此时已经是傍晚,这屋子的光线不好,就点燃了烛火,“我先洗洗脚。”吕娘子说完之后,就有吕坤端着盆子进来。 “你出去。”吕娘子涨红了脸,显然一双脚也不愿意给丈夫看。 秦锦然瞧着有些好笑,若不是因为自己假托说有二两银子,恐怕吕娘子是不肯让自己看她的脚的。 吕娘子坐在床榻边,撩起了裙摆,秦锦然便见着她应当是前脚掌生了鸡眼,所以走路的时候,都是后脚掌挨着地面,绣鞋也是后面磨损得厉害。吕娘子用香胰子洗了脚,见着秦锦然搬了小凳子坐在她面前,一怔,“你是大夫?” “是啊。”秦锦然浅笑着。 “我以为……”吕娘子一直以为抱着医箱的姜梦才是大夫,毕竟秦锦然可是大着肚子呢。 秦锦然此时捧起了吕娘子的脚,吕娘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脚已经放在了秦锦然的膝头上,看到秦锦然的眼睛瞪大了,涨红了脸说道,“先前没有这般厉害,最近又新生了一些小的鸡眼。” 鸡眼说白了就是胼胝体,因为挤压纹路有些像鸡眼,故而得名,但是秦锦然一眼就看出吕娘子足下的并不是鸡眼,而是跖疣。泡过了脚,让脚底有些发皱,前脚掌和指头上的跖疣大的都有五六个,还生得小的跖疣伴在大跖疣的旁边,此时被泡的发胀,可以瞧见里面细密的鲜红血丝。时常有人把跖疣当**眼,若是用治鸡眼的法子那把跖疣一挖,只会让人疼得难受,还鲜血直流。 “应当早些治的。”秦锦然放下了吕娘子的脚,说道,“我以为真的是鸡眼,这是跖疣。”如果是跖疣,她今个儿就治不了。 “跖疣?”吕娘子有些困惑。 “也就是瘊子。”秦锦然说道,“鸡眼是挤压而生成的,瘊子则是会传染,一开始的时候应当是没有那么多的瘊子的。”若是论起来,大大小小的跖疣恐怕有大几十个,还有一些生到了足弓下,恐怕再过些日子,后脚跟也会生得满是跖疣了。 “那可以治好吗?”吕娘子小声问道,“我都是洗过脚了用刀片修一修,可是修过了之后就会渗血,只好多泡脚,用小剪刀剪一剪了。” 秦锦然说道,“你吃些红豆薏米除体内湿气,另外我明个儿给你艾灸。今天恐怕不行,东西没有带齐全。对了,你不要再用剪子剪了,洗脚的时候,用烈酒涂脚。” 吕娘子都点头应下了。 并没有收二两银子,不过烈酒加上艾条的钱也要有一两银子,这让吕坤付钱的时候有些吃惊,因为先前不是说是止血药吗?现在怎么换成了烈酒? 秦锦然就解释说了跖疣和鸡眼的区别,最后说道:“夫人脚上大大小小生了起码有五十个的瘊子,所以这阵子走路都是靠熬过来的。” 吕坤此时明了,吕娘子因为害羞,并不肯让丈夫多看她的脚,就算是生了跖疣,也从未丈夫看过,只是自己试着用刀片刮一刮,因为一刮就流血,吕娘子只得随它去了,谁知道大的跖疣又生了几个,周遭小跖疣更是连成一片,连着用后脚跟走路,每天晚上的时候,脚跟都是隐隐泛疼。 吕坤给了秦锦然银子,秦锦然就说道:“你百日里就做你的活计,我也住在附近,每天傍晚的时候过来。” “好。”吕坤应了。 第二天秦锦然就带着治好的艾条还有蒸馏酒过来了,“会有些疼,你得忍住。”秦锦然说道。 “恩。”吕娘子点头。 秦锦然因为有了身孕,加上若是等会用艾条烤那跖疣,惹得吕娘子蹬了自己的肚子就不好了,于是姜梦自告奋勇说道:“我来吧。” “也好。”秦锦然就让到了一边,姜梦的身子不太好,因为阴天下雨天气冷的时候,依然穿的单薄,还要惹人怜惜,于是到了冬日身上就会犯冷,这冬病夏日里治是最好的,秦锦然便给姜梦做过艾灸。 姜梦看着吕娘子足下密密麻麻的跖疣,心里头有些恶心,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眉头微微隆起,把吕娘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膝头,姜梦学着秦锦然先前的做法,点燃了艾条之后就轻轻碰触跖疣,这种方法就叫做雀啄灸。 若是没有跖疣,姜梦这般的做法是没错的,以往秦锦然也是用这个法子,但是吕娘子那最大的跖疣被点燃的艾条这般一烤,就经受不住,一脚蹬在了姜梦的怀里。 “哎呦。”姜梦往后倒去,秦锦然连忙扶住,“没事吧。” 吕娘子因为脚上的疼痛,刷的一下就红了眼,眸子里盛满了眼泪,“没事吧,我不是成心的。” “我知道。”姜梦站起身子,揉了揉肚子,吕娘子的力气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这会儿有些难受,但是缓缓就好了。把艾条放在一边,略站了一站,秦锦然带着她到窗边,小声说道:“忘了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了?用温和灸。” 姜梦此时肚子也好了不少,“我忘记了。幸好不是嫂子给吕娘子艾灸。” 秦锦然笑了笑,姜梦这般错有错着,一次烧得狠了,这跖疣也容易好得快,只是剩下的不能这样做了。 一共有六个大的跖疣,姜梦隔着一寸到半寸的距离,用艾条烤着,吕娘子眼泪汪汪,两只手拧着手帕,眼眶发红。脚下生了跖疣的地方被这样艾灸一烤,格外的难受,姜梦的手挪动,把艾灸往内靠一靠,等到吕娘子忍受不住,就稍稍远离一点。就这般花去了半个时辰,把大的跖疣都烤了一遍,还有生得大一些的子跖疣,也烤了五个。 “我来看看,”秦锦然用帕子擦了擦烟痕,大脚趾下的那一颗跖疣是被雀啄灸碰触过一下,可以看到那红色血丝隐隐有发黑的现象。等到所有的血丝变成了黑色,这跖疣就会脱落。所有的母跖疣脱落以后,子跖疣自然也就消缺。 “这样就行了吗?” “你睡觉的时候,用捣碎了的大蒜敷在瘊子上。”秦锦然说道,“可能会有些疼,实在受不住了,就把蒜瓣取下。我明日再过来。” 吕娘子有些犯怵,这艾灸实在是太疼了,明日还要过来? 秦锦然瞧见了她的怯意,因为吕娘子脚上的跖疣生得又多长得又大,也不急在这一时,这般烤着却是是疼痛,就说道:“那便隔一日过来,明日里你用蒜瓣捣碎了,多盖一阵。” 吕娘子忙不迭点头,她原本以为蒜瓣盖上跖疣不会有什么疼痛,谁知道刚开始还好,后来只觉得足下的青筋直蹦,一种火烧缭绕的疼痛,去掉了蒜瓣之后,仍然是疼痛,最后让吕娘子不得不起床,用湿帕子把盖了蒜瓣的地方擦了又擦,才勉强睡下。 一日用艾灸,一日用蒜瓣。因为艾灸本就不困难,秦锦然总是立在一边,让姜梦替吕娘子艾灸。总共一个月的时间,姜梦烤着跖疣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脚弓处的跖疣忽然就掉了下来,那一块儿露出了铜钱眼大小的小坑。“嫂子?”姜梦用求助的目光放在秦锦然的身上。 “你自己看看?”秦锦然浅笑。 而姜梦定睛一看,那红色小坑是新生的粉色嫩肉,上面还有脚掌纹路,“这是好了?”姜梦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吕娘子也收回了脚,可不是,那脚弓一块儿已经是光滑如旧了。 第一个跖疣掉落之后,接下来每日用艾灸烤一烤,三日之后最大的那个跖疣也掉落了下来。而此时的姜梦才注意,那些小的跖疣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干净。 姜梦和秦锦然离开宅子的时候,姜梦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好了?” “是啊。”秦锦然浅笑着说道,“还是你亲手治好的呢。” 姜梦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锦然喜欢行医,喜欢治病救人,那种病患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好起来,等到病愈之后不住的道谢,当真是让人成就感十足。 姜梦看着秦锦然,眸色越发亮了起来,心底升腾而起的渴望催促她开口,姜梦顺势而为,说出了心底的渴望,“嫂子,我想跟你学医。” ☆、第70章 7.0 “好啊。”秦锦然就如此应道。 于是,这如水的江南小院里,姜梦把原本吟诗作画的爱好都抛却开来,一心一意抱着医书背诵,姜梦原本就是聪慧之极的人物,用心背诵,自然是进步极快。 等到秦锦然怀胎十月的时候,也可以摸出孕妇的滑脉了,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第一次把出了自己同秦锦然脉搏的分别,姜梦的眼睛是亮得惊人,喜滋滋把几个丫鬟的脉都摸了个遍。 秦锦然的眉头一皱,手就捂住了肚子,面上也猛然一白。 “怎么了?”姜梦看到了秦锦然的表情,连忙问道。 小腹微微坠痛,感觉到腹中胎儿下滑,一种隐隐的难受却并不是宫缩发作的疼痛,秦锦然等到缓过来了之后,就对姜梦说道,“入盆了,可以请稳婆了。”秦锦然判断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入了盆。入盆之后孩子随时都有可能生出来,第一次生产,约摸五日至十日,便会发作了。 姜梦点点头,“先前看书中说,入了盆,这随时都有可能瓜熟蒂落?” “不错。” 秦锦然点头之后,听雪就说道,“奴婢去请稳婆。”说完就推开了门,快步离开了。听夏也放下了手中给孩童做的小鞋,“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这几个月的时间,听夏面上的那道疤痕微微鼓起,用剪刀划开的那一道带着淡淡的粉色,只让人觉得可惜,这般的花容月貌,偏生脸颊上划了一道。 “我来吧。”小玲笑着说,“听夏姐姐,你就做针线活就是。” 先前已经物色好了稳婆,就住在旁边另一处巷子里的妇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给人接生已经足足有十年的时间,抱过的孩子也有不少,都叫做覃婆。容长脸嘴角眼角下垂,是个神色严肃的。半个时辰之后,覃嫂子就带着小包裹,进入到了院子里头。 覃婆子是个稳重人,听秦锦然说入盆,仍然净了手让秦锦然解开衣裳,手指在她的肚子趾骨联合处按压,最后说道:“确实是入了盆,这随时有可能发作。” 秦锦然被捏压的眼角有些发红,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这之后就麻烦覃婆了。” 姜梦在房里转悠着,锁好的那根老参也拿了出来,慎重地看着,心里想着若是没有力气,便扯一根参须含在秦锦然的口中。 秦锦然瞧见了姜梦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哪里就至于了,肚子里的这个生得不大,我又日日走动,吃得不多也不少,现在也成功入了盆,很快就生下来了。” 覃婆听到秦锦然的话,就说道:“老身给不少夫人都接过生,最怕的就是入不了盆,现在既然是入了盆,只要养足了精神,一口气生下来就好。”覃婆也是给人接过生,说起来养得如同秦锦然这般的也算是少见了,吃得不胖也不瘦,面色更是红润的泛着光,漂漂亮亮的妇人,哪里像是寡居的寡妇呢? 姜梦咬着唇瓣,因为自个儿小产就差点要了命,对于秦锦然生产的事情就看得格外重,这颗悬着的心,恐怕只有秦锦然平平安安诞下了孩儿,才会安稳地沉在肚子里。 此时小玲小声说:“夫人本身就会医术,小姐不必担心。” 覃婆看了一眼秦锦然,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还会医术,看上去书卷气息十足,原本以为是富贵人家出身,谁知道竟是学医的? 覃婆住在了院子里,越发觉得这胎是轻轻松松的,大齐朝的女子虽然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也是少有活动的,就算是生产的时候也不多做运动,自然发作起来就格外的困难。而秦锦然每日里早晚是一定要出门半个时辰去西湖边散步的。刚开始她还想着阻拦,若是在路上发作了会如何,就听着秦锦然浅笑着说道:“我也是个大夫,也并不走远,若是发作了,再回来是不迟的。” “难怪夫人能够把身子养得这般好,我先前也曾劝说那些夫人们,产前的时候多走动一番,可是少有几个听我的。”覃婆子此时就不由得感慨了。 秦锦然笑着挽住了姜梦的手臂就出门。 入盆之后第七日的夜里,秦锦然感受到腹中猛然一坠,人也转醒,“听夏。”今日里守夜的是听夏,听夏披上了外裳,就点燃了火,打了一个哈欠,以为秦锦然是起夜,准备端来夜壶。怀孕到了七个月的时候,秦锦然每夜里至少要起夜一次,这入了盆之后,一夜的功夫往往要起夜三四次,此时的听夏以为是秦锦然起夜了。 “不是。”秦锦然说道,宫缩的疼痛让她顿了顿,闭上眼等到疼痛过去,才睁开了眼,“是我要生了。” 啪的一声,手中的火折子就掉落,听夏转身就想要跑开,就听着秦锦然说道,“等等。”回过头看到秦锦然踩着鞋竟是站了起来,听夏吓得几乎丢了魂,失声叫道,“夫人。” “我只是站起来。”秦锦然说道,“你也别急,今个儿下了雨,外面凉,换好了衣服,把听雪、小玲喊过来收拾一下。都备好了,再喊覃婆和方嬷嬷就好。”一家子女人,若是没有护院总是不方便的,秦锦然就签了一家子做了护院。 这家人姓方,一家四口,秦锦然是在路上遇到了方老汉的儿子方磊,那时候被人在街上抢夺了钱袋甚至差一点被推倒在地,而方磊那时候扶住了秦锦然,等到秦锦然站稳之后,更是两三步上前教训了那人,替秦锦然取回了锦囊。秦锦然身子重,那贼子出手又重,若不是方磊,还当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故。秦锦然自然对方磊是感激涕零,方磊却并没有接受报酬,而是转身离开。又过了几日,秦锦然在街上见到方磊想要在商行做护卫被婉拒,此时有姜梦作伴,姜梦是个口舌伶俐的,知道了方磊对秦锦然有救命之恩,就硬是拽着方磊,一块儿在酒楼里吃饭。方磊虽然是个沉默的汉子,只是若是姜梦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事,总是有办法能够撬得人开口,于是就知道了方磊是跟着出征过的战士,因为瞎了一只眼左腿也受了伤,走路若是急了就有些长短腿,原本订了亲的人家见着方磊破了相还有腿脚也不方便,就拒了婚事,还很是给方家人难堪。方嫂子原本最为得意的就是儿子方磊,见着儿子被人退了亲,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就病倒了,为了家里的营生,方磊也就出来做工。秦锦然也就是因此,而签下了方家一家人做了门房。 “好的。”秦锦然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很是轻柔,还伴着屋外细小沙沙的雨声,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听夏也安定了下来,“我这就换衣服。不过,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下?”此时要生产了,看着秦锦然还站着,便觉得心惊肉跳。 “没事。”秦锦然摇摇头,因为宫缩,脸上一抽,等到疼痛过了之后继续道,“只是发作了,距离要生孩子,还须得一阵子。” 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擦的声音响起,等到过了一刻钟,阵痛就来的猛了些,秦锦然抽了一口气,坐上了屏风围簇在中央的长榻之上,四时花开的屏风边侧立着八角水晶宫灯,听夏正弯腰点燃一盏盏的宫灯,明黄色的烛火摇曳,这房间顿时就灯火通明了起来。 准备好了襁褓、水盆、毛巾、剪刀之物,听夏自觉没有什么遗漏,就对秦锦然说道,“那我现在去喊覃婆?” “恩。”秦锦然点点头。 方磊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直立起身子,见着了秦锦然所在的屋子灯火通明,便知道是秦氏要发作了,迅速换好了衣裳,就走出了房间,他还没有踏上长廊,便见着姜梦的房门打开,姜梦匆匆走了出来。 姜梦原本就是动人之极的美人儿,此时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在长廊里走动,披着的湘妃色的披风因为走动扬起,如同画中人走出来的一般,方磊还记得,当时也是姜娘子眼睛一转,就说道,“我和嫂子两人正缺护卫,你既然是在军中打过仗的,不如跟着我和嫂子如何?”她笑起来时候如同在方磊沉沉古井水里投入一枚石子。他答应了,之后更是秦锦然治好了自己的娘亲,一家人都同姜家定了活契,护着姜家的夫人和小姑子。 “石头,你在雨里站着做什么?”姜梦开口说道,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过一会儿把你娘喊醒吧,我嫂子要生了。”因为没有撑伞,她在长廊里走来走去,神色有些焦急。 说完之后不等着方磊回答,姜梦就推开了秦锦然的屋门。 因为秦锦然的阵痛发作,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覃婆子收拾好了之后也匆匆到了产房。而方磊就站在屋外,听着里头小声地说话声,却并没有听到女子的嚎叫,眉峰隆起,眼眸划过一丝困惑,这当真是在生孩子吗? 秦锦然自然是在生孩子的,方嬷嬷和覃婆子进来的时候,秦锦然躺着,而姜梦说道:“现在开了两指。” 覃婆子给很多妇人都接生过,却从未见到过如同秦锦然这般的,开到六指的时候,她分明已经疼得离开,却只是抿着唇发出细小的闷哼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而听雪则是用温热的手帕蘸去汗水。 覃婆子不由得说道:“老身还是第一回儿遇到这样的状况。”说是给人接生,倒有点像是在指导姜梦小姐如何接生。 秦锦然虚弱地笑了笑,姜梦小脸神情严肃,因为心跳有些过速,面上晕染了如同胭脂一般的红色。 很快就产道开了十指,等到全开之后,那一阵阵的宫缩让秦锦然心跳加速,汗水也已经湿了身子,覃婆子做接生婆的经验十足,此时让秦锦然理顺自己的呼吸,跟着她的节奏用力,此时姜梦站在一边,手里搅着帕子,背后也出了细密的汗水。半个时辰的功夫,秦锦然就诞下了孩子。秦锦然这一胎,宫缩密集发作,到诞下孩子,统共只花了一个时辰,等到生下孩子之后,下身一松,就听到覃婆子说道:“恭喜夫人,是个小子。” 姜梦更是欢喜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姜梦还没有哭,那孩童的啼哭声就响彻在屋子里头了。 屋外的方磊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不由得看了一下东方那亮起的启明星,他时常听人说,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圈,怎的到了秦锦然这里就这般轻轻松松?甚至不曾听到了女子的喊叫声,大半个时辰,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是个小少爷。”方磊听到了自己的娘亲欣喜的声音,方磊也扯了扯嘴角,姜家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女眷,此时秦氏生了小少爷,姜家也算是有了希望。方磊忽然就想到了姜梦,想来她哥哥去世的时候,她一定是很伤心难过,此时有了侄子,也算是慰藉了。 属于孩童的哭声响在屋中,秦锦然觉得新鲜又有些神思恍惚,说到底她作为王绾绾的时候,甚至不曾好好谈一场的恋爱,而到了大齐朝,稀里糊涂头还疼着,就发现自己有了孩子,现在更是生下了孩子? “让我看看?”因为孩子生得快,此时就是有些疼,秦锦然却并不累,就半撑起身子,如此说道。 覃婆子的手脚利落,已经给孩子清洁了身子,用襁褓裹住,放到秦锦然的面前,“小少爷生得很好。” 秦锦然低头看着,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孩子,以前在医院也见过孩子。过去在她的眼中,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差不多的,红彤彤的皮肤,小小的一团,此时抱着自己的孩子,她却明白了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昵感,那是一种一见到孩子就想要露出会心微笑的感觉,她的孩子有乌黑的胎毛,小小的手脚,小小的热乎乎的一团,她凑近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孩子的额头上,生怕自己的动作太重,弄疼了孩子,“宝贝儿啊。”她开口,怎么看孩子也看不够,余光看到了姜梦期待的眼神,就开口说道:“妹妹,你来看看你的侄子。” 姜梦僵手僵脚抱住了孩子,小小软软一团,面上也露出了傻傻的不知所措的笑容。 秦锦然看着姜梦抱着孩子,忽的就想到了赵梓晏,若是他也能够抱住这孩子,该有多好?想到了他一开始试图改善两人关系,僵手僵脚搂住自己,想到了他笨拙的吻,想到了他深邃温柔的眼神,想到他对自己郑重的承诺。秦锦然一直避免让自己太过于思念赵梓晏,把赵梓晏当做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来看,此时看着孩子,却怎么都无法避免把赵梓晏当做自己的男人来看。她想他了。 “嫂子,孩子的小名叫……”姜梦兴致勃勃想要和秦锦然商讨孩子的乳名,忽然就看到了带着淡淡哀伤的秦锦然。她垂着眼,掩不住发红眼眸里的思念。 “孩子的乳名啊。”秦锦然努力让自己不要想起赵梓晏,伸手示意让姜梦把孩子地给她。 “这样一小团。”秦锦然说道,“不如就叫做团团吧。” “团团这个名字好。”姜梦笑着说道。 其实团团,不仅仅是孩子的大小,也是团团圆圆啊。 作者有话要说:╰(*°▽°*)╯欢呼,女主生下小包子啦~ ☆、第71章 7.1 边城。 刚生了孩子的秦锦然睡不着,远在边城的赵梓晏,更是一夜未眠,今日恐怕也是自己在帐营里的最后一夜,柳锐秉已经进城,明日里就会带着人赶到营地。将近半年的时间毫无收获,他一早就知道阿古拉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却没有想到竟然难啃到了如此的地步。 想到了阿古拉,他站起了身子,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草原上的夜风格外凉,凉风吹得他单薄的长衫猎猎作响,若是秦锦然此时见到赵梓晏,恐怕会发现,此时他比京都里的时候更家消瘦,那一双黑如寒潭的眸子经历了这半年的时间越发幽深如水。 如果说阿古拉是狡猾的猎物,赵梓晏则是最有耐心的猎手。阿古拉使用的是骚扰游击战术,屠杀大齐子民是对赵梓晏等人的挑衅,赵梓晏却一直沉得住气,而不似他人一样红了眼。看到被阿古拉屠过的村庄,他怎会不恨?他怎能不恨?只是从未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他追踪在阿古拉的身后,记录下他打仗的特征,如果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够亲手抓到他! 他几乎快要抓到了阿古拉的小尾巴,他却无法继续下去,因为圣上换了主将。 阿古拉太过于难打,除了他亲率的部下还相信他,其他边城之人对他已经开始有了怀疑,进城补给时候民众的夹道欢迎,到后来的目光怀疑,以至于现在不少人见到他都会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赵梓晏的副官一次又一次的安抚民众,只是从未抓到过阿古拉的领军将领,加上不断攀升的大齐子民伤亡人数,让民众心中动荡。不仅仅是边城,就算是后方的朝中,对赵梓晏不满的人也是与日俱增,赵梓晏太过于年轻,背后的赵家在世家云立的京都薄弱得可怜。圣上虽然信任赵梓晏,却也扛不住满朝文武的压力,终于在满了半年之后换了主帅。 赵梓晏的右手收拢,手心里的温度暖了锦囊,细腻的绸缎在他的手心里,握住了锦囊就仿佛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柳锐秉他是知道的,同他一般的年纪,却少了他身上的暮气沉沉,而是意气风发。柳锐秉此时有一双明亮而不屈的眼,以往在武术院喂招的时候,他与柳锐秉也是在伯仲之间,柳锐秉看着他的时候有些不服气。 赵梓晏想到了柳锐秉,眸色越发幽深,柳锐秉与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柳锐秉的人生太过于一帆顺遂,赵梓晏有些担心,这般的柳锐秉在抓不到阿古拉的小尾巴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多久? 远方金线乍开,染得浮云带了亮丽的红色,天地之间升起了红日,脚下的青草上的寒露很快就会被暖阳照得消失殆尽。赵梓晏一直站着,“将军。”副官过来得时候,就见到了赵梓晏卓然而立,“柳将军来了。” “好。”赵梓晏转过身子,跟着副官出了营地。 柳锐秉骑在高头大马上,逆着光行来,整个人被红日镀上了金边,说不出的光风霁月,翻身下马,“赵将军,好久不见。”他笑着,一双浓眉仿佛都飞舞起来,咧着嘴露出了白亮的牙齿,正是春风得意时,上前一只手拍住了赵梓晏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了赵梓晏的手,“果然打仗是个气力活,比在京都的时候瘦了不少。” 赵梓晏见到了熟人,嘴角也微勾起,“这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此时松开了柳锐秉的手。 “好。”柳锐秉的目光锐利,满是自信的笑容,“自从知道了边城的战事,我在京都里从未闲着,和祖父父亲一直在探讨,这一仗如何打,怎么打?!你放心,我心中早有了路数。”柳锐秉说的是实话,自从知道了赵梓晏在边城啃到了一块儿硬骨头,他反而是精神一振,府上下也是如此,父亲与祖父打开沙盘,模拟行兵,一点点告诉他如何去打下突厥,擒住阿古拉。 赵梓晏是知道原先柳老将军的本事的,此时点头,“祝你旗开得胜,一场胜仗,已经等了许久了。”赵梓晏是心平气和,战场之术一小部分是他自书中学来,跟多的时候则是通过实战而来。柳家人几征沙场,又是曾打过突厥的,说不定柳锐秉很快就会取得胜利。阿古拉此人是越早挫败越好的。 柳锐秉下巴微微抬起,“这时必然!”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在之前赵梓晏有硕果累累的战绩时候,他心中自然是艳羡的,自小习武学习兵法,为了不就是有朝一日驰骋沙场,怒斩敌首。他在武术院的时候和赵梓晏不分伯仲,自从投身到行伍之后,却比赵梓晏落后了太多。这一次的阿古拉,就是他吐气扬眉的时候! 赵梓晏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自征战一来的布军思路,后面是我的一些如何对战阿古拉的构思。” “好。”柳锐秉接过了小册子,放入到了怀中,“我认真研读。” 赵梓晏颔首。 这西征的行伍,就在宣读了圣旨之后,换了柳锐秉做征西大将军,赵梓晏则是做了左将军。之所以让赵梓晏在留一段时间,也是因为,若是柳锐秉出了什么岔子,也可以换上赵梓晏。 柳锐秉原本以为自己过来了,赵梓晏就会返京,此时听到了圣旨,显然圣意眷顾赵梓晏,衣袍里的手指紧扣,越发觉得自己需要做出些什么。 至于赵梓晏给的小册子,回到了主帐之中,也从怀中掏出赵梓晏先前给的小册,细细读了起来。柳锐秉品味其中的布军阵法,与祖父爹爹的相较而言稚嫩了些,柳锐秉经历了这半年多的教导,与先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手头舔了舔拇指,眼睛亮得惊人,心中也越发笃定,阿古拉便是天赐于自己晋级的阶梯。翻看到了后半段,便是赵梓晏的构思,如何拿下阿古拉,柳锐秉便不再看,丢掷到了一边。赵梓晏半年时间不曾挫败阿古拉的一支队伍,他的这些经验有和好看? 柳锐秉的目光锐利如锋,在主帐中踱步,以后他便也是主将了! ******************************************************************************************************* 钱塘。 窗外晨露微曦,窗沿上青瓦上残留的雨滴滴落在青石板的浅凹槽处,随着旭日东升,那凹槽里的水汽也渐渐蒸发。此时的秦锦然也终于有些疲倦了,听夏听雪两人合力小心把秦锦然放置到了床上,她也沉沉睡去,床榻边放着小床,里头搁置着的是团团。 姜梦打开了门,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昏暗的屋内随着打开房门射入一道光,很快就又暗了下来。已经一连下了七天的雨,这钱塘虽好,梅雨季节雨连连还当真让人消受不了,此时见到了难得的太阳,姜梦面上露出了浅笑,心里美滋滋想到,团团一出生,这天气就转好了,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方磊在外面候着,看着姜梦面上的浅笑,只觉得心里头那点暖升腾而起。方磊也不由得想,姜梦这般清雅气质如莲,长得好性子也好,还读书识字,怎会有人于她和离?若是他的话,这样的女子当是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他一跳,脸上有些发烫,只是黝黑的脸色遮住了血色,“小姐,早餐已经烧好了。”方磊说道。姜梦宣称是与人和离后跟着嫂子一块儿,所以下人称呼姜梦便为小姐。 姜梦打了一个哈欠,“算了,我也不饿,睡个回笼觉好了。” 方磊的目光带着些不赞许,想到了之前胃疼时候姜梦面色苍白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若是不吃饭,等会身上难受了,岂不是让夫人忧心?” 姜梦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秦锦然现在在月子中,若是她生了病确实会很麻烦,就说道:“那我喝些粥好了。” 方磊见着姜梦袅袅娜娜的身体,自个儿则是挑起了担子,准备把厨房里的水缸挑满水。 方嬷嬷见到了姜梦就说道:“蒸了馒头还有煮的有小米粥,若是想吃面条,我这就去下。” “不用。”姜梦说道,“我吃点小菜喝些粥就好了,小米粥是养胃的。” “好。”方嬷嬷点头,转身就到厨房里给姜梦盛粥。方嬷嬷对秦锦然和姜梦两人是感激的,她那时候得了病,花了家里头不少的银子,偏偏都看不好,秦锦然给她治病用了不少的上好药材,也不曾要她的钱,就算是自己小子救了秦锦然,也要不得如此多的钱财?那时候知道了秦锦然和姜梦一屋子都是女眷,于是方嬷嬷就带着丈夫还有一儿一女与姜家做了活契,做了护院。一家四口秦锦然算作一月是五两银子,吃住都是包揽下来的,在方嬷嬷的坚持下,每月三两银子当做抵债,剩下只留二两银子攒起来给方磊今后娶媳妇儿用。这活契一签就签了三年。 姜梦吃着清爽小菜,因为味道的甜美,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 方嬷嬷就喜欢看人喜欢吃她的菜,秦氏的神色总是淡淡的,就算是吃到了喜欢吃的东西,也无非是说一句不错,这姜姑娘面容清雅,遇到了喜欢吃得东西,眼睛弯起,就像是自己先前养得一只吃饱餍足的猫儿。 掌勺者最喜欢的便是如同姜梦这般的食客,“若是不够吃,嬷嬷再给你舀一些。刚刚盛少了。”方嬷嬷觉得自己盛得有些少了,今个儿既然不吃其他馒头饺子,粥应当多盛一些的。 “不用啦,幸好嬷嬷没有多盛,不然我吃不下岂不是浪费?”姜梦吃过了之后用帕子蘸了蘸嘴角,“我还打算睡个回笼觉,吃多了等会躺着就要难受了。昨个儿也折腾了半宿,嬷嬷也早些睡觉。” “不碍事。”方嬷嬷听到姜梦这般说,也就不给她盛粥了,利索地收拾碗筷,“这根本没有折腾,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孩子就呱呱坠地,我还从未见过有人生孩子这般块的。”其实之前住在乡下的时候,时常农作的农妇生孩子的时候有这般快的,但是从未听说过锦衣玉食的夫人,生得这般快。往往是呜呜咽咽哼哼唧唧许久,生下孩子之后就艰难睡去。 “那是。”姜梦眉飞色舞,笑容越发飞扬,“我嫂子可是神医!方嬷嬷,我侄子是不是生得很好。” “那是自然。”方嬷嬷笑着说,“小少爷的眉眼生得好,像夫人,跟着夫人小姐读书,以后做状元郎。” 这武将的孩子去做文状元?姜梦觉得有些好笑,就听着方嬷嬷说道,“小少爷也是一个福泽深厚的孩子,连日阴雨了那么久,小少爷一生就放晴了。” 姜梦也是这样想的,含笑说道:“可不就是?” 团团是不是有福气的孩子,秦锦然还不知道,不过她倒是很快体会到了团团是个麻烦的孩子,事实上养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麻烦事。 秦锦然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团团哼哼唧唧是饿了,秦锦然此时想到,她睡下之后忘记开奶的事情了,也幸好孩子刚出生不吃也没有关系,就是听得孩子的哭声,现在又喂不得奶,面上就有些急。 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方嬷嬷就过来帮忙,见着秦锦然在替自己揉搓,一边的小少爷哼哼唧唧哭着,就抱起了小少爷,“夫人当真要自己喂奶?”富贵人家的夫人多是请奶娘而不是自己哺乳,方嬷嬷知道秦锦然准备自己哺乳的时候很是诧异。 秦锦然放下了床榻上的连帐,背对着人解开了衣裳,揉捏胸前,小声应了一声,“恩,给团团喂点水就好,东西不要给他吃。”虽然孩子的哭声让她有些心疼,秦锦然却硬着心不让给团团喂蜂蜜或者是羊奶之物,若是一开始就吃惯了这些,到时候喂奶恐怕团团就不肯吃了。 没有东西吃的团团,闭着眼哭着,这让方嬷嬷就有些心疼,透过幔帐,看着秦锦然的背影,忍不住说道:“我知道巷子尾有一个娘子孩子四个月大,不如我把那位饶娘子请过来,奶一奶孩子?总这样哭着,不是事儿啊。” 秦锦然听着方嬷嬷的话,就知道她心疼了,拢了拢衣服,对方嬷嬷说道:“把孩子给我吧。” “开奶了?” “哪里有那么快了。”秦锦然抱过了孩子,团团闭着眼拱到了秦锦然的胸前,也不哭了,努力啜着。秦锦然觉得胸前涨涨有些发麻,却并无奶水。 团团努力了一阵,因为什么都吃不到,松开嘴哭了起来。 孩子就在怀中哭,秦锦然怎会不心疼,拢好衣服,让方嬷嬷先哄着,自个儿继续按捏。秦锦然说道,“嬷嬷我怎会不心疼,只是用奶娘我不放心,孩子这会儿虽然饿了,但是饿上十二个时辰,是没事的,就是哭起来心疼人罢了,我心里有数。” 方嬷嬷只好帮忙哄着孩子,从中午到了傍晚,胸脯涨涨的有些难受,最后终于是在傍晚时候开了奶。 吃过了之后的团团,终于餍足睡去,秦锦然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可算是安静了。” 有几个丫鬟轮流帮衬着,还有生过了孩子的方嬷嬷带孩子,孩子就这般到了满月。 ☆、第72章 7.2 一清早就给团团洗了个澡,用软巾给团团擦干净了身子,穿着红色的小肚兜,见着他眨巴着大眼睛,秦锦然的心中也是涨得满满的。姜梦捏着团团的小手,见着孩子把她的食指握住,心里头也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小小声说道:“孩子生得多好啊。” 若是秦锦然抱着孩子,所有人都会说团团和秦锦然生得像,其实这孩子也肖似生父赵梓晏,若是秦锦然和赵梓晏站在一块儿,一眼认出,这孩子的五官样貌集合了夫妇两人的长处。只不过知道孩子肖似生父的,也都是在这院子里,方嬷嬷不知道孩子生父如何,担心让秦锦然伤心,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孩子像夫人,自然是生得好,以后走在街上,指不定就让哪家小姐动了心呢。” 这话听得姜梦忽然就想到了赵梓晏,她可是听说了他回京时候的盛状,多少未出阁的小娘子羞红了脸看着赵梓晏。 想到了赵梓晏,姜梦忽然神色一僵,想到了前两日在茶楼里听到,赵梓晏半个多月前已经被换下,现在的征西大将军是一个叫做柳锐秉的。 “梦儿?”秦锦然推了推姜梦,“你在想什么?” 姜梦回过神,“没什么。”弯唇一笑,“我就再想,若是走在路上就让人动了心,岂不是如同潘安那般掷果盈车?我们也就不消买果子吃了。” 这话促狭之意让人莞尔,秦锦然的嘴角也翘了翘,笑着对姜梦摇摇头。 在钱塘统共不认识几户人家,只在家中小办,之后分给了邻居红鸡蛋,表示孩子已经满月。吕坤和妻子也过来了,打了一个银质的空心小手镯,价格不高,却好看的紧,“之前劳烦姜夫人了。” 因为知道价格不高,秦锦然也就收下了镯子。 满月之后,最多只是抱着还在在院子里走动,等到满月了之后,让木匠做了小车,在西湖赏玩之人就多了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团团。 团团生得好,只是饿肚子的时候会哭,若是拉了则是哼哼唧唧,很好带。不爱哭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加上他生得好,秦锦然抱着孩子出门,总是有邻居来逗弄,一开始和胡同里的人有些天然的隔阂感,此时因为有了孩子,那隔阂一点点的消散。 秦锦然西湖漫步的时候,目光总是瞥向那凌风阁的茶楼,姜梦知道这段时间议论纷纷的肯定是赵梓晏和柳锐秉之事,就不想让秦锦然知道,特地拽着秦锦然往西边方向走去。 到了半个月后,秦锦然说道,“总是走这边,不如我们走东边这条路,我想去喝茶。” 姜梦笑道:“嫂子你现在喝茶又不好,再说了这凌风阁实在是贵得很,这一段时间花销可当真是不少。”自从到了钱塘安置下,采买各式的物资,替方磊的母亲看诊,还有这租房的钱,统共花去了快一百两的银子。 秦锦然抬眼看着姜梦,银子确实是一桩大事,但是姜梦并不是太有金钱观念的人,这其中恐怕还是茶楼里会说赵梓晏的消息,“可是边城那里有什么新状况?”见着姜梦的神情一僵,秦锦然垂下了眼,吐出两字,“果然……” 从东边绕着西湖走和西边走,没有人什么区别,唯一有的就是那座茶楼了,其实五六日的时候秦锦然便隐隐察觉到了问题,只是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让她不去深想,此时终于开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等到也不至于我听到了心里没有准备。” 姜梦见着瞒不过了,就娓娓道来,秦锦然就知道了一直没有一场全朝上下期待已久的胜仗,所以两个月前,已经由柳锐秉替了赵梓晏的征西大将军的位置,先前赵梓晏还是左将军,而半个月前柳锐秉挫了阿古拉的一只前锋,生擒了阿古拉麾下的一名大将。秦锦然听着姜梦的话,贝齿忍不住咬住了下嘴唇,轻柔的秋风吹在身上如同寒刀子割在了心头,赵梓晏可会失落?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姜梦故作轻松,“正好让赵将军好好休养一阵。” 秦锦然有些不想到凌风阁里,听那群指点江山的书生说什么了,可是已经到了茶楼门口,甚至姜梦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嫂子?” 那就去听听那群书生会说些什么罢。秦锦然和姜梦一块儿抬着竹制的小车进入到了茶楼里。 “终于是打了胜仗!照我说,早就应该让赵梓晏回京都,看,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柳将军就生擒了阿古拉那贼子的左膀右臂。”说话的人声音有些熟悉,秦锦然想了一想,之前似乎这位蓝衣的瘦高书生便十分推崇柳锐秉柳将军。 “不错,说起来听说在武院的时候,两人就是伯仲之间,最后一招之差,赵将军赢了柳将军。这兵法之道上,柳将军是强于赵将军的。” 这位身材略有些矮胖的书生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叹服,毕竟这上战场上打仗,从来就是论的是布控兵法的。 对于柳锐秉的溢美之词从众人的口中说出,秦锦然听得心中有些难受,而姜梦观其神色,不由得小声安慰秦锦然,“他们都是随意说说的,谁也不曾带兵打仗,之前赵将军的军功是实打实征战而来的。” 姜梦的话让秦锦然想到了赵梓晏身上的伤口了,明明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就连揉搓身上的青肿时候,都会疼痛得沁出冷汗,那些伤口记录了战场上的刀剑无眼,记录了属于他的功勋。 “赵将军一年前进京都的盛状我是亲眼见到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收拢了手中的折扇,“自从柳将军打了胜仗之后,这次赵小儿也进京了,听人说没有夹道欢迎也就罢了,更是有人丢烂鸡蛋和烂白菜到他的身上。啧啧,听说很是狼狈,这般狼狈甚至没有进赵府,也不知道进入了哪家小院子里头,先前出征之前赵府就说要分府,因为赵小儿要出征分府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了,这一次赵府顺顺利利分府,也免得连累了清誉。” 听到了这里,姜梦气得是身子发抖,说的是赵梓晏,秦锦然更是忍受不住站起身子冷笑着推开了门,站在长廊里说道:“赵将军如何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书生才是无理取闹,难道赵将军脑门上刻着的是百战百胜,我这个小女子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因为一场战败,也就抹杀了他之前的功勋不成?” 青衣书生见到了站在二楼的秦锦然,目光首先便划过一丝的惊艳,今日里的秦锦然穿着一身兰色织锦长裙,裙上绣着红色梅花,浅色腰带束住楚腰纤纤,发上斜髻只一根碧玉玲珑簪,银丝串珠流苏垂在耳畔,五官秀丽,最为精彩便是如水杏眸,眸色悠悠仿佛是缱绻西子湖泛着波,可惜这妇人竟是成了婚的。也不知是谁娶了这般的佳人,书生展开手中的折扇,就道:“忘了说了,那赵小儿容貌生得最好,先前进京的时候,一群妇人及闺秀看得红了脸,这位夫人莫不是如此?”他调侃看着秦锦然。 这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指不定就是靠着样貌成就了好事?” 秦锦然眉头皱起,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姜梦也跟着出来,姜梦一出,那书生更是看呆了眼,秦锦然此时低头看那书生,就见到了他呆滞的模样,忽的一粒石子忽然砸在了青衣书生的后脑勺处,让他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捂着头,“是谁偷袭,用石子打本少!”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从大门口迈入了一个锦衣秀服的女子,“本……姑娘打得就是你。” 秦锦然定睛一看,这个人果真是熟悉,面容有些憔悴,消瘦的身子衬不出这一身的衣服,一双眼眸里仿佛有跳动的火焰在燃烧一般,下巴微抬,“赵小儿也是你能够叫的?你是赵将军的长辈,还是赵将军的什么人?赵将军尚不到而立之年,莫不是你已经是鹤发童颜五十六十岁的老妖怪?”她正是月嵘公主了,大概是说了这些话,有些气竭,身后一个丫鬟上前托住了月嵘公主的臂膀。 身后站着的一个卓然而立的公子,秦锦然也是知道的,正是太子,面对妹妹的娇蛮,并没有开口指责,目光之中有赞许。 看到了月嵘公主和太子,秦锦然拉住姜梦的手往后退去,“他们有没有见过你?” “姐姐放心。”姜梦回握了秦锦然的手,“并不曾的。” 两人便站在长廊里,那位青衣书生,一抹后脑勺,见到了手上的血,眼皮子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杀人啦。”青衣书生带着的小厮就叫出了声,顿时一楼是乱糟糟的一团,秦锦然听到月嵘公主说道,“太……哥哥,我没有用多少力气的。” “让听雪看着孩子,我下去看看。”秦锦然说完之后,就下了楼。 “我是大夫。”秦锦然开口说道,“麻烦让一让,我看看这位公子的状况。” 月嵘公主见到了秦锦然一愣,“是她……” “你认识?”太子问道。 月嵘公主点点头,神情有些尴尬,小声说道:“上一次我出宫的时候,栽到了水里,正是这位姜夫人救了我。” 太子和月嵘公主说话的功夫,秦锦然已经蹲在了那青衣书生的身侧,呼吸均匀,脉象也并无大碍,扶住他的肩膀,看他后脑勺的那一处伤,隐隐有血迹,小心拨开了头发,见着只是一道的伤口,应当是石子锐利划伤了头皮才会出血,“不碍事,只是见着了血,昏厥过去罢了。”说完之后,用手帕擦了他手上的血痕,手指捏压在他的人中处。 果然那青衣书生缓缓醒了过来。 “少爷。”那小厮带着哭腔,“你没事吧。” “我……”青衣书生醒来之后,发现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靠在秦锦然的身上,面上一红,“我没事,就是头有些疼。”他又抬手准备摸脑袋。 秦锦然抓住了青衣书生的手腕,摇摇头,“不要摸,把这块头发剃了,擦一点止血的药裹住就好。我出门没有带上药箱,你随意找一家药馆医治就是。” 秦锦然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味,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儿却并不难闻,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臂,隔着布料可以让他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温度,让青衣书生脸一红,结结巴巴说道:“好,好的,我不摸。” “没事就好。”月嵘公主开口,“免得你家下人说我打死了人?喏,等会我家丫头陪你去医馆上药,医药费都是我出。” “你当本少爷出不起医药费?”青衣少年被月嵘公主的话激怒了,“你凭什么打人。”此时他也站起了身子,身侧的小厮担心他受了伤站不稳,扶住了自己少爷。 “就凭你嘴巴脏。”月嵘公主抬起了下巴,“你要是这般说赵将军,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又是一个被赵梓晏的容貌迷惑住的!”青衣少爷冷笑。 谁知道这话碰触到了月嵘公主的心事,身子一晃,面色更是难看,“你胡说什么?!” 青衣少爷见着月嵘公主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那赵梓晏有什么好的?表妹居然说他既然落了第,还不如当时一早就去武院?!对于赵梓晏是旧恨新仇,冷笑睥睨月嵘公主,“我有没有胡说,你最清楚。” 秦锦然说道,“这位公子,你就这般信口开河,毁人清誉?” 刚刚秦锦然才救了青衣少年,他就算是不忿赵梓晏,也不会对秦锦然口出恶言,“我便不说了。” “唐少。”一人忽然开口,此时所有人都望了过去,那人月末是而立之年岁数,美须髯髯,“这位姑娘也不过是不忿你如此诋毁赵将军的名声罢了,如同这位夫人说得,赵将军以前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这一次谁也没有想到突厥小儿会用这般恬不知耻的打法。柳将军是这一次的功臣,过往赵将军的战绩也不能够抹杀,你说是不是?”说完之后秦锦然注意那人的目光是落在太子的身上。 青衣少年姓唐,叫做唐鹏旭,听到此人说话,面一红,“我就是不忿他拖了这般久,害死了如此多的百姓。” 太子此时开口,淡淡说道:“打仗之事,谁又能够保证做了征西大将军,就能够一举生擒阿古拉此人?难道死了人,赵将军就不难受?”回京之中他见过赵梓晏一眼,身形消瘦,整个人更是沉默,见到了自己眼中的关怀之意,赵梓晏反而笑了,太子还记得当时赵梓晏曾说过,“无论是谁带兵,胜了就好。我这段时间也就偷个闲,你也知道我一直挂心秦氏的事情,之前去边城,把寻找秦氏的事情耽搁下来,现在闲赋无事,正好寻一寻秦氏。” 太子可以看得出赵梓晏说得是真心话,无论是谁胜了这一场他都是真心高兴的。父王的心已经偏向了柳锐秉,而太子却更信任赵梓晏。他与赵柳两人都是相识,也曾一块儿喝过酒的,柳锐秉此人无论是气度还是耐心,相较赵梓晏都差了一截。这一次的胜仗,在太子看来,也是因为柳老将军曾经打过突厥,有了前人的经验所致。 唐鹏旭心里头有些不服气,看着太子神色淡漠,眸色沉沉,不知道为何想要反驳的话说不出口,轻轻哼了一声,对秦锦然说道:“今日里谢谢夫人了。” “不必。”秦锦然说道,忽然感觉到被人拽了拽衣袖,见着正是月嵘,她似乎神情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姜夫人,你怎么到了钱塘?” 姜梦也叮嘱好了听雪,此时浅笑着说道:“我与嫂子在二楼包了雅间,不如在楼上小坐吧。” “好。”月嵘公主点点头。 一行人便去了二楼,而月嵘公主上楼之前不忘嘱咐自己的丫鬟跟着唐鹏旭去医馆里治他的脑袋。唐鹏旭还看着秦锦然的背影,小声对着书童说道:“我看那小二似乎是认得那一家人人,你等会去打听打听。”唐鹏旭指的正是吕坤。 “哎。”小厮点点头,刚刚替公子诊脉,确实是要好好感激的。 走在楼梯上,月嵘公主说道,“这是我哥哥。”等到进入到了屋内,一屋子的人就给两人行礼。 “出门在外不需多礼。”太子说道,“喊我周公子就是了。”周字为国姓。 月嵘也说道:“夫人喊我月嵘就是。”月嵘公主一进屋就瞧见了竹制小车里的孩子,想到了那时候曾说的,秦锦然有了身子的事情,就说道:“我记得当时你妹妹说你有了身子,这就是那孩子?” “恩。”秦锦然的身子一僵,显然想到刚刚姜梦叫自己的妹妹,那么月嵘公主认出了姜梦吗? 月嵘公主逗弄了两下,浅笑,“生得真好。”看着秦锦然说道,“夫人也比之前亮丽了,好像这位娘子也是如此。”月嵘公主那一日浑浑噩噩,因为落水之后是秦锦然救醒了她,眸子里只有秦锦然的剪影,对姜梦的印象已经是模糊了的。 秦锦然心中一松,“养着孩子,吃的好些了呢。上次那个丫鬟呢?” “到了年纪已经放出去了。”月嵘公主说道,“我之前不是让小桃给了你簪子,你怎的不来寻我?怎的又下了江南?” “救人不过是本分,我和妹妹什么也不缺,簪子留给念想就好。” 姜梦听得那丫鬟放出去,月嵘公主也不认得自己,就打趣说:“当时也不知道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还是女,想着若是女孩儿,今后可以添了妆用。” “是个男孩儿啊。”月嵘就从兄长的腰间接下一块儿玉珏,把络子塞到了孩子的手里,“那就留一块儿玉佩。” “使不得。”秦锦然被月嵘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拒绝。 “如何使不得?”月嵘淡笑,“送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夫人收下就是。”太子也开口。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人生不出反驳的心思,秦锦然只好对两人行礼,“那就多谢周公子了。” ☆、第73章 7.3 太子为何和公主下了江南,秦锦然不知道,也不好打听什么,就见着月嵘公主神色带着些疲惫,坐在窗边,看模样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其实今日里的景色很好,今个儿白日里下了雪,万物是银装素裹,很是美丽。“周姑娘是不是累了?”秦锦然开口,“若是累了,不如早些安置下。” “若是累了就好了。”月嵘公主的手指插入到黑发之中,手指再一抽出,带出了若干青丝,“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就连头发也是成把的掉。若是掉的再多些,说不定就是天意让我做个光头的姑子,青灯古佛这般一辈子。” “浑说!”太子的眉头皱起,原先在京都里的时候就觉得月嵘暮气沉沉,谁知道下了江南见到了这景色,也同样是如此。 “哥。”月嵘低笑着,“我这辈子也不想着嫁人,这般就很好。” 太子的眉头拧得死死的,自从那一日带着妹妹去看了赵梓晏的宅子,让她看到了烧毁的小厨房,她就褪去了身上的明媚,带着浓重的暮气。他是有些后悔的,所以才会在赵梓晏进京之后,太子担心月嵘又犯了痴病,此时朝中一心抗突厥,太子便想着到江南看看今年秋收之状,顺带也让月嵘散心。 秦锦然有些尴尬,就说道:“我和妹妹出来也许久了,不如两位在雅座里详谈,我和妹妹就……”此时的姜梦看着月嵘公主,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就料想到月嵘公主因为秦锦然的事情是极其愧疚的,却没有料到事情已经过了半年多了,她依然是如此。姜梦看着月嵘,如果说过往的月嵘公主如同怒放的花朵,此时则是被雨打风吹过的残花。她的眸色沉沉,消瘦的身子仿佛会被一阵风吹倒。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月嵘抓住了衣袖,月嵘说道:“夫人留在这里就是。要走,我应当是我和哥哥离开。” 姜梦又想到自己装扮成秦锦然模样时候,听到月嵘公主的话,她是天真希望秦锦然离开,却从未谋算过秦锦然的生命。赵家大少只是被小惩为戒,而月嵘公主真真切切憔悴了下去。 此时房门轻叩,是楼中的吕坤送来了糕点。 “我们没有点糕点。”秦锦然有些诧异。 “是唐公子送来的,送与夫人品尝。”吕坤见着秦锦然不想收下,就说道,“这些糕点难得,并不是日日卖的,就算是出售,一日也只卖五十份。夫人不如尝一尝。” 秦锦然还没有说话,月嵘就站起了身子,冷冷一笑,“既然是那位唐老先生送来了,就放着尝尝吧。”月嵘捻起了一块儿糕子,入口之中细腻绵软,果真味道不错,就连暗淡的眸子也亮了一下,“不错,这会儿还是热的呢。你们尝尝看?” 太子看着秦锦然,“姜夫人还会医术?” “恩。”秦锦然点点头,吃完了一块儿糕点之后开口,“准备孩子大一些,就开一个药铺安置下来。”又对月嵘公主说道,“公主看上去身子不太好,也应当细心调养才是?” “她看过太医。”太子看着月嵘的模样,捏了捏眉心,“说的是让她放宽心。” “这些说的都是废话。”月嵘公主又捻起一块儿糕子,“若是我能够放下,何至于如此?这糕点当真是不错。” “那就多吃点。”太子说道,难得月嵘有胃口。 月嵘公主是放不下啊,秦锦然和姜梦两人相视一眼,秦锦然忍不住开口,“我也学过医,我替你看看脉如何?”公主的爱慕是一个引子,真正作孽的是赵家大公子,秦锦然想要知道月嵘的身体如何了。 “好啊。”月嵘用帕子擦过手,就撩起了袖子,放置到了桌子上,由秦锦然诊脉。 轻按则不得,重按乃得,五脏六腑虚弱,久伤生病而阴血衰竭,阳气不足。近看月嵘公主的眼白泛黄,淡淡血丝浮现,眼底下的青色凝重,舌苔厚而黄。“忧思过重。” “是啊。”月嵘公主收回了手,“太医也是这样说的,给我开的是安神的方子,若是姜夫人想学一学太医署的方子,我让小荷拿给你看。” “不用。”秦锦然摇摇头,她几乎可以想象太医开的是什么方子,无非是一些养神护心丸罢了。 不过月嵘还是让小荷拿了方子,秦锦然打开之后,果然如她所料。她眉头轻颦,不知道如何解开月嵘的心事,她并没有死,总不好见着月嵘死气沉沉一直如此下去。孩童的啼哭声响起,月嵘说道,“孩子怎么了?” “是饿了。”秦锦然说道。 孩子饿了,月嵘公主就站起身子,“那我和哥哥就先走了,对了,我和哥哥最近在云来客栈天字号的客栈,你若是有事,来找我就是。”见着秦锦然点头之后,太子和月嵘公主也就离开了房间,好让秦锦然喂孩子,太子临走之前还问了秦锦然的住所。想着还有几日便要开春,到时候再来拜访。 两人走出了茶楼之后,太子问道:“刚刚看你打了哈欠,是不是困了?” “哥哥,我不困。”月嵘说道,她睡着了总是见到熊熊烈火之中被烧得呐喊的秦锦然,她除非累狠了,不然是不肯睡觉的,但是一直这样熬着,她也是倦怠得难受,原先在京都的时候就想要在庵堂住下,或许听着念经声和木鱼声可以让她安稳入眠,但是也担心父皇和母后就没有开口,他们两人为她的病操了太多的心,现在边城又是一团糟。现在在钱塘,她想要去庵堂寻求心中宁静的愿望就越发强烈了,“哥哥,你去忙你的事情就是,我想去庵堂里住。” “月嵘?!”太子是又惊又怒,没有想到月嵘生出了这般的心思。 “哥,我知道你同我来江南,一般是为了让我散心,一般也是为了正事。”月嵘说道,“我也没什么病,说不定在庵堂之中小住,听人念念经,也就好了。” 太子最担心的就是月嵘去了庵堂,小住成了长住,最后剃了头发做姑子。心中越发暗痕,这是都是赵梓学的妻子孟氏弄出来的事情,眼眸里划过一丝的厉色,既然赵梓学最为风流不过,不如回去就带扬州瘦马送给赵梓学,最后再做主替他指一门贵妾!“总之这件事情,我不许。” “哥……”月嵘的面容悲切,“我也想给她念念经。” 太子的神情划过一丝悲痛,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如果一开始月嵘不曾生了那种心思,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地步。缓了语气,温声说道:“这几日我也无事,好好陪你在钱塘看看,你要是想去佛祖前上香,过两日我带你去大觉寺,到时候你捐些香火钱,再替秦氏点一盏长明灯。” 月嵘看着哥哥如此的模样,也只好点点头。其实他们一路过来,每到一处,都会去寺庙礼佛,替秦锦然点长明灯。 见到了月嵘公主,两人的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秦锦然喂了团团之后,抱了一会儿,就准备带着孩子离开,谁知道走入了巷子,刚到了门口,就见到了唐鹏旭,他的头上缠着一块儿纱布,手里拎着两壶酒,见到了秦锦然出现,神色一喜,往前走了两步停下。 “唐公子?”秦锦然开口。 “今个儿对不住,我先前在凌风阁里妄言。”唐鹏旭对着秦锦然拱手,“还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之前去医馆,现在特来与夫人道谢。” “公子不必多礼。”秦锦然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说不得是救命之恩。谢礼的话,刚刚在凌风阁已经吃过了,那荷花糕很是可口。” “你喜欢就好。”唐鹏旭笑着说道,提起了手中的两壶酒,“这是凌风阁的梅花酒,送与两位夫人。” 姜梦不喜欢唐鹏旭,秦锦然就算是爱慕赵梓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被唐鹏旭调笑着说出来算是什么呢?更何况他还诋毁赵梓晏,带着火气就说道:“我和嫂子都喝不得酒,你都能够找到这里,难道还大听不出我嫂子生了孩子?生了孩子如何能够喝酒?” “两位夫人可以尝一尝,若是是在喝不得,也可以送人。”唐鹏旭假装没有听到姜梦恶劣的语气,神情依然是不变,“两位也可以打听一下,这梅花酒更是难得之物。” “当真是不必了。”秦锦然摇摇头,唐鹏旭说的话她听着也是不舒服的,吃了唐鹏旭的糕点,不代表不计较他曾说过的话,既然不准备又其他的纠葛,何必收下他的酒?“既然这酒难得,唐公子带回去吃就是了。” “凌风阁就是我家开的。”唐鹏旭笑着说道,“若是喜欢吃,我随时就可以做一些带回家吃。”说完之后,对秦锦然说道,“我送谢礼不是献殷勤,却是是因为敬佩夫人的为人,相与夫人结识。先前那般说赵将军,说夫人和那位小姐,是在下的孟浪。”秦锦然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分明是神情厌恶,厌恶他说的话,厌恶他诋毁赵梓晏的言辞,被人丢了石子撞破了头之后,秦锦然反而下楼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替他看诊。唐家是钱塘行商之人,唐鹏旭见多了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故而结交人最为看重的就是人的品行,秦锦然的品行入了他的眼,他也就生了结交之意。唐鹏旭也是走南闯北之人,见到秦锦然救治他的时候,曾伸手扶住他,两人贴得也近,就知道秦锦然并不是拘小节之人,所以在知道了秦锦然是寡居于此的妇人,他也来攀谈结交。 唐鹏旭正色对秦锦然鞠了一躬,话语更是诚恳,让秦锦然的神色缓了缓,“我是一位大夫,我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你既然如此说了,梅花酒我就收下了。” 唐鹏旭见着秦锦然收下了酒,神色松动,接着说:“夫人应当是和赵将军有旧,我在酒楼里说出那般的话,有两个缘由,一来,我唐家的商队足足四十人,就折在了边城,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知道了消息之后,心中悲痛;二来,则是因为我的一桩私事,迁怒了赵将军。”因为商队折了人,他老子就他一根独苗,就拘了他的足,不肯再让他四处跟着行商。 原来是有认识的人死在了边城,也难怪如此说了,秦锦然叹道:“没有人想要让无辜的百姓送命的。” “后来那位贵气逼人的公子也说了。”唐鹏旭一笑,“我是迁怒了,赵将军先前的功勋是抹不掉的。之前在茶楼里那般说是我的不是,其实所有人,都是希望边城早日安定的。”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便对唐鹏旭去了恶感,姜梦也是如此,神色舒缓,“老站着门口,不如到院子里头小坐。” “今个儿就不必了。”唐鹏旭笑着说道,“我这头上还有些晕乎乎的。” 秦锦然浅笑,“这两日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记得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唐鹏旭听到了秦锦然的嘱咐之后,就离开了。 ☆、第74章 7.4 唐鹏旭走南闯北见得多了,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并不觉得讨厌,姜梦觉得唐鹏旭此人有些像是自己,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唐鹏旭才生了想要和秦锦然结识的心情。 唐鹏旭也察觉到了姜梦的性子,不由得有些奇怪,他是家中做商行的,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这养在闺中的姜梦姜娘子,怎的也是这般的性子? 姜梦笑着说道:“我和嫂子原先就想着,盘一家药铺,你对钱塘也熟悉,不如帮忙打听一下?” “好。”唐鹏旭点点头。 “这件事情也不急。”秦锦然说道,“帮忙留意一下就是了。” “我知道。”唐鹏旭含笑颔首。 钱塘有什么精致,哪家的吃食好吃,问别人恐怕都不清楚,唐鹏旭是最熟悉的。听唐鹏旭说起了大觉寺的斋菜,还有大觉寺的住持觉明大师,双目已盲,却佛法高深,故而大觉寺的香火旺盛。若是光这些也就罢了,大觉寺在山上,青石台阶边侧栽种了枫树,最美的时节是在秋日里。 “这倒是可惜了,我们来到钱塘的时候并不曾去。”秦锦然说道。 “什么时候都不迟的。”唐鹏旭说道。 听唐鹏旭这般一说,秦锦然和姜梦两人相视一眼,不言不语就定下了明日里的行程,去大觉寺看一看。 大觉寺,千年古刹,沿路的两遍栽种的是枫树,可惜现在的枝头是光秃秃的,等到一场春雨之后,才会冒出绿意,春日里绿色枫叶招展想来也是极美的,等到秋日里,满山的枫树,秋日的风光尽在大觉寺。 秦锦然和姜梦两人走的不快也不慢,两边有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三步便叩拜一次,她叩首得极为诚心,手掌有些发红,走路更是缓慢,想必是三步一跪,肿了她的膝盖。引起秦锦然注意的是她惨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容。“这位姑娘……”秦锦然开口,那位小姑娘正巧站起,眼皮一翻身形更是一晃,这让秦锦然上前一步,连忙托住她的身子。这小姑娘的身子消瘦,似乎是一阵风就能够吹倒,秦锦然扶住她并不困难。 扶住女子的背,她的衣裳都有些濡湿,秦锦然和姜梦两人把她扶到了树下,秦锦然身上带了薄荷油,涂了一些在她的人中处,握住了她的脉搏,只是身子有些空乏,并没有大碍。秦锦然伸手揉捏她的太阳穴,见小姑娘缓缓睁开眼,眉头也舒展开来。小姑娘的面部肌肤有些发黄,一双眼睛却温润,秦锦然觉得她莫名有些眼熟。 说起来这位姑娘的脉象和月嵘公主相似,都是忧思过重,恐怕也是为了心中忧虑而求神拜佛。若是说有不同,那就是小姑娘的身子没有月嵘公主的身子好,身子有些虚。秦锦然柔声说道:“小姑娘,你身子不好,若是有所求,行得慢一点,若是栽下去,自个儿受罪,也让佛门见了血。” 听了秦锦然的话那姑娘豆大的泪珠子就顺着面颊落下,秦锦然让姜梦去寺庙求一杯水,自己也是侯在这位姑娘的身旁。“我爬不动了。”那位姑娘的神色有些黯然,她身子原本就不好,因为一股劲儿支撑着自己,现在被秦锦然扶到一边,抱住双膝蜷缩成一团,加上面颊落的泪,看上去好不可怜。 大约是生了孩子,秦锦然原本就是心软之人,此时见着小姑娘如此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休息一下就好了,若是你爬不动,等会我替你捏捏肉,松松骨。缓一缓总能够爬上去。” 小姑娘带着哭腔问道:“佛祖会听到我所求吗?” 秦锦然所相信的是人定胜天,不过看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点头道:“你既然诚心,佛祖会听到的。” 原本就还有几十个台阶就上了寺庙,姜梦很快就捧了一大杯水回来,小姑娘这般三步一拜,累的不行加上出了不少的汗,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全部喝了下去。 此时山风吹得轻柔,不冷也不热。姜梦见着小姑娘喝水,伸手用帕子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姑娘有一双温柔而坚韧的眸子,她叩拜的模样更是让姜梦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她在口中挂牌时候,也曾求神拜佛,祈求上天的垂怜。这姑娘让姜梦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若是能帮就帮一把。于是,姜梦温声问起了小姑娘的来历,有什么困难。 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做温兰芝,父亲亡故之后,母亲因为日日垂泪伤了眼,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了。家中先前是有大哥,但是大哥上京赶考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先前还有些银子撑着,现在弟弟生了病发了烧,没钱救治,他只能够祈求神佛保佑了。 姜梦听到温兰芝说起弟弟发烧,就说道:“我嫂子就是大夫,她给你弟弟看病就好,别哭啦。” 温兰芝听到了秦锦然是大夫,脸上犹自带着泪水就看向秦锦然,她看上去真不像是大夫,太年轻也太好看了。温兰芝所见过的大夫都是须发半白的。 秦锦然说道:“我和妹妹背你下山去给你弟弟看病,别急。” 秦锦然的话说完了以后,就见着温兰芝摇头。 两人有些奇怪,姜梦就开口,“我嫂子虽然年轻,医术很好,你别担心。” “不是。”温兰芝涨红了脸,“我还要求佛。” 秦锦然的眉头皱起来,“你刚刚说你弟弟已经烧了五日,既然如此,就不能耽搁,应到早日医治。” 温兰芝几乎要哭出声来,“我还想求哥哥早日回来,他这些日子也不寄信,娘虽然不问,但是我知道她是很担心的。家里也没银子了,如果哥哥不回来,钱……”说到了这里忽然就停了下来,用手背擦去眼泪,说道,“大觉寺既然如此灵验,我下次再来拜让哥哥回来,也拜不动了,我就想今天求佛祖保佑弟弟恢复健康,哥哥早日归来。” 既然温兰芝这样说了,秦锦然就给温兰芝松骨,还有最后几十层楼梯,总要让她拜完。 温兰芝就这样慢慢拜到了山头,膝盖已经几乎疼得不像是自己的,她甚至站着身子双腿都在抖动,面上带着讨好的笑,“秦大夫,姜娘子。我想所有的佛都拜上一拜,等半个时辰后,我们再下山好不好?两位可以吃寺庙里的斋菜,都说很好的。” 姜梦在谈话之中也透露了两人是第一次到大觉寺,此时也到了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了。 “小丫头跟我们一块儿吧。”姜梦说道。 “我带了馒头,不用了。”温兰芝摇头,“半个时辰这里见,好不好?” 秦锦然点头,温兰芝颤抖着行礼就往大雄宝殿方向拜去,“我们先去吃东西。”姜梦拉着秦锦然就到了后院。 大觉寺的斋菜果然是味道鲜美,因为爬上了山,饿着肚子就觉得这一顿饭格外香甜,吃过了之后去大雄宝殿拜一拜,旁边有求签处,听得唐鹏旭所言,曾有人得觉明住持解签,若是两人来大觉寺,不如求一求签。 秦锦然原本是想要替自己求签,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竟是想到了赵梓晏,双手摇动,听得清脆签文落地,已经是得了一签。秦锦然看着是一中平签,“一锄掘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先。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伸手就递给了僧人。 “阿弥陀佛。”那僧人说道,“施主请往后院解签。” 秦锦然尚还不明,就听着他人的叹声,就知道是觉明住持解签。姜梦一脸兴奋,“走。” 跟着青衣小僧,入了后院见到了树下对弈的一僧一人。秦锦然看着那僧人开口,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子就回头看了秦锦然。男子正是太子。 “便是她吗?”太子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 “阿弥陀佛。”觉明住持双手合十,“女施主。”他对着秦锦然和姜梦行礼,两人也是回礼。 秦锦然见着觉明住持双目微垂,长眉已白,面容慈悲,一双眼眸清澈似是洞悉万物,“女施主可是求签?” 秦锦然递上了签文,就听着觉明住持说道,“女施主所求何事?” “替人询问前程。” “虽然一时困顿之中,不忘初心便可解困。更何况,还有贵人相助。”觉明住持双手合十,“女施主不必忧心。” 秦锦然知道了赵梓晏在边城的事情,一直是心中难受的,此时听到了觉明住持的话,心中安顿了不少。 觉明住持拈花浅笑,法相庄严,“虽你两人分别,他心亦是平和。女施主静待时机,他日自有重逢之日。” 听到了这里秦锦然的眼睛瞪大了,平静的心湖宛如投入一枚石子,“我和他还有缘分?” “自是有的,起复之日还须得女施主相携。”说完之后便是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第75章 7.5 觉明住持和秦锦然说话的时候,姜梦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曾听到,她余光瞥向了太子,太子刚刚看着的是秦锦然,那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锦然得了觉明住持的佛偈,心头有些恍恍惚惚,等着被姜梦拽着离开的时候,眼前浮现的还是觉明住持那双悲天悯人的眼。想到的则是和赵梓晏的缘分之说。 “嫂子?”姜梦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秦锦然,“刚刚觉明住持同你说什么。” 秦锦然看着姜梦,她好不容易带着姜梦离开了京都,现在再回到京都,和先前又有什么分别?或许那缘分两字不过是徒劳安慰人的罢了。秦锦然笑了笑,压下了心底的那丝轻而浅的悸动,对着姜梦说道:“没说什么,我就是问问前程如何。大师告诉我,一时有些困顿,今后有贵人相助。” “现在也并不困顿。”姜梦有些疑惑地皱了皱鼻头,“或许指的是唐公子找到药铺不容易?” “谁知道呢。”秦锦然说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轻轻巧巧的话语,岔开了姜梦的话,两人在后山的桃林里略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山门口,此时见到那瘦小的温兰芝坐在门口,皱着一张小脸,轻轻揉捏自己的膝盖。 温兰芝跪了太久,下山又是最伤膝盖的,秦锦然便说道要背着温兰芝下山。 “我来吧。”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泛着温和的笑意,姜梦蹲在了温兰芝的面前,“我背你好不好?” 温兰芝推辞不过,最后是害羞地爬上了姜梦的背部,一双瘦小的胳膊环住了温兰芝的脖颈。 背着温兰芝下山了之后,知道温兰芝的家就在大觉寺不远的地方,两人轮流背着温兰芝最终到了巷子里,巷子有些背光,就算是现在在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在阳光的下的一半道路是干燥的,另一半带着水汽,还有带着绿意的青苔。 “就是这里了。”温兰芝示意姜梦把她放下,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刚一入院门就闻到了鸡粪的味道,院子一小块儿地种着菜,另外划出了一小块儿地,养了三只母鸡,鸡圈里有丢入进去的白菜帮子。 到了客厅里,桌子上放着一个老旧的吕壶,温兰芝用豁口的白瓷杯给两人倒上了白水,声音小小的,“这是凉开水,家里没有茶叶。” 秦锦然和姜梦都喝了一口,秦锦然开口问道,“你弟弟在哪里?” “这边。”温兰芝一瘸一拐带着两人入了房间,房间里有些昏暗,因为没有开窗,房间里不仅是昏暗更是不通气。 秦锦然伸手支起了窗,随着支开窗棱,屋里就敞亮了些,可以见到阳光下的浮尘悬而不定,便见到了一位衣着简朴的老妇人,头发都已经白了,面容苍老,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并没有什么神采,似乎是见了光,往秦锦然的方向看来,声音里有些局促不安,“是来客人了吗?兰芝。” “娘,这是我礼佛的时候遇到的贵人。”温兰芝开口说,“是来给弟弟看病的。” 温夫人听到是遇到了贵人,要给小儿看病,连忙站起身子,对着光亮处行礼,“还请贵人救救我儿,今个儿一早晨,兰芝出了门,就听到他说胡话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了娘亲的话,温兰芝显然是有些着急,秦锦然则是快步走到了床边,看着床榻上捂得严严实实的童子,在昏暗的光下,也可以见着他通红的脸,因为痛苦紧闭着眼,嘴里确实如同温兰芝说的那般,鼓鼓囊囊说着话,秦锦然低头用额头抵住了童子的额头,烧得有些高了,因为低头,就听到了如同风箱拉动一般的喘息声,秦锦然拉下杯子,右耳贴在他的胸腔上,果然是从他的胸腔传来的。再扣上童子的手腕,高烧转肺炎。 若是肺炎,怎能够在这般的空气都不流通的屋子里头居住,更何况现在烧得有些高了,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要给孩子降温。秦锦然说道,“夫人,这孩子放在这样的屋子里是不行的,有没有通风一点的房间。” “弟弟的屋子是最好的了。”温兰芝小声说道。 孩子就在怀中,听到他艰难的呼吸声,秦锦然当机立断说道,“这样的房间不适合他养病,这样好了,我带他先回我住的地方,若是兰芝有空,可以过来看他,等到他好了,我再送回来。”说到了这里,秦锦然的面色有些为难,如果这孩子的身子骨和温兰芝一样,底子有些空,现在又是染了急性肺炎,她会努力救治,但是当真是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够救活这个孩子。 温夫人却仿佛看到了秦锦然的为难处,最后竟是跪在了秦锦然的面前。 “夫人?!”秦锦然退让开,不肯受温夫人的大礼。 “贵人尽力而为就好,如果救不活,那就是这孩子的命数。”温夫人说完之后叩首。 “我……”秦锦然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温兰芝急急说道,“娘,这是我三步一叩,从佛祖那里求来的贵人,一定可以治好弟弟的。”说完之后祈求的目光放在秦锦然的身上。 “别为难贵人。”温夫人说道,撑着凳子站起了身子,“钰平就交给你了。” “好。”秦锦然点点头。 被褥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的高烧却一点都没有退,秦锦然把烧得失去了知觉的孩子抱到了怀中,他的手脚软软垂着,若不是艰难的呼吸声,还有潮红的脸,就如同死人一般。 秦锦然对着温夫人行礼,就大跨步抱着孩子离开。 等到上了马车,秦锦然看着怀里的孩子,神情一怔,刚刚在屋内看得并不分明,此时在阳光下,便发现了孩子虽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还有薄唇,给她的熟悉感更重了,李钰安,她想到了在京都里帮过她的李钰安。 “你弟弟叫什么?”秦锦然开口问道,“是哪几个字。” “温钰平。”温兰芝说道,“钰是一个金字旁,加上美玉无瑕钰,平是平平安安的平。” “那你哥哥呢?” “我哥哥叫做温钰安。那时候爹爹还在,因为哥哥的名字,就起了弟弟的名字,希望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 果然,果然李钰安不应当叫做李钰安,还是应该叫做温钰安。秦锦然定了定神,温钰安在京都的事情,现在告诉这个小姑娘或许不太合适,等到温钰平好了,再告诉温夫人这个消息好了。 很快就到了他们所住的地方,温钰平已经烧了好几天,现在当务之急是降温。秦锦然到了屋子里先用温水给温钰平擦了身子,之后用烧酒稀释了涂在他的脖颈、腋下、四肢和手脚心。冷湿毛巾放置在他的头顶处。等到温度降了下来,就用吊扬尘、葱白、生姜、甜酒曲掏碎伴着热酒敷在胸部膻中、鸠尾穴处。 等到做完了这些,秦锦然取出了梅花针,用烧酒烤过之后,少商、曲池、委中和十宣几个穴位放血。 温兰芝看到弟弟出了血,目光流露出不忍,秦锦然放过了血之后,正用帕子擦手,就听到温兰芝说道:“为什么要把弟弟扎出血啊。” “你听你弟弟的呼吸声。”秦锦然对着温兰芝招招手,一边给温钰平的额头换了一块儿帕子。 温兰芝凑近了,果然也听到了如同老牛喘息一般拉风箱的声音,显然弟弟是呼吸困难,“这么严重。”她的目光里有泪水在转悠,忽然想到去年夏日里去了的小姐妹,因为淋了雨,最后也是发烧,她死之前,自己偷偷去看过,也是这般的呼吸声。想到了这里,泪水就流了出来。 “怎么哭了?”姜梦蹲下身子,搂住了温兰芝,这孩子哭得时候并没有声音,只是咬着下嘴唇,默默流泪。 温兰芝揪住了姜梦的衣裳,“弟弟是不是要死了。” “浑说。”姜梦搂住了温兰芝,“要是你弟弟真要死了,我嫂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我会尽力而为。”秦锦然对着温兰芝说道,“你弟弟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等到烧退了,慢慢治。” “好。”温兰芝瓮声瓮气地说,整个人还是扑在姜梦的怀里,闭上了眼泪眼珠子还是簌簌落下,她多怕啊,怕弟弟就这样如同她认识的小伙伴一样,死掉。 姜梦可以感觉到温兰芝的泪水,小姑娘瘦瘦小小,她就干脆站起身子,把她抱入到怀里,细声安慰她。 物理降温只是让温钰平的温度暂且退下,没有温度计,秦锦然就只能够是不是就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温钰平的额头,判断他烧退了没有。每当温度高了一些,就要用温水和烈酒给他擦身子。 这般过了一个时辰,姜梦就说道:“你娘在家里也不方便,你回去陪陪她,也不必天天过来,若是有事情了,我让人过去通知你,你再过来好不好?” “如果我弟弟醒了。”温兰芝的眼圈还有些发红,“告诉我好吗?” “好。”姜梦点点头。 等到送走了温兰芝,姜梦对秦锦然说道:“孩子能不能好?” “我也不知道。”秦锦然说道,不知道温钰平先前的状况,因为烧了几天,要是烧一直退不下来,肺炎进一步发展,那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姜梦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家人还当真是够命苦的,若是这孩子也去了,他们怎能够承受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治病的内容比较少,既然是神医弃妇,还是要有治病的剧情的。 另外,太子要求秦锦然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晓。 P.S.终于把BUG改掉了,然后今晚上的更新会迟一点,我争取9点前更新。^_^ ☆、第76章 7.6 秦锦然说道:“你打听出来什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换下了一块儿毛巾。 “这温家的父母原本是和和美·美的,故去的温老爷是秀才出身,在衙门里做事,谁知道一次外出,误食了毒菇,旁人都没有事,因为温老爷的身子不好,病了两日就去了。也因为这个缘故,衙门里是每年是给温老爷补贴些钱的。” “这温夫人丈夫去世之后哭了许久,然后眼睛就有些不好,后来做绣活补贴家用,她原本眼睛就哭坏了,一年之后,几乎就看不清了。原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温钰平的年岁不到三岁,小儿是最难养的,大病小病不断,家中的积蓄花完了,她就只能够继续做绣活,一直到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温家长子温钰安已经过了十二岁,也能够做些活补贴家用,但是温夫人是个固执的,说是先前在丈夫去世前就曾说过,就算是女子,也是要读书的。温钰安书读得好,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停止读书?所以就算是在温钰平病重的时候,温钰安也是一定要去书院的。”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就说道,“你也说了,温钰安已经过了十二岁,难道下了学之后,他就没有想法子挣钱?”秦锦然是见过温钰安的,他虽然淡然平和,但是这样的家境下,他不可能不想些法子挣钱。 姜梦说到了这里,也有些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过之后说道:“温钰安在街上赚取一些润笔银子,不过都是邻里照顾生意,并不多的。这时候,书院的一位教长欣赏温钰平,加上温家有两个孩子,就含蓄提出了,让温钰安及冠之后入赘。” “温夫人肯吗?”秦锦然想到了今日里在狭小房间里见到的温夫人。 “当然不肯。”姜梦叹息一声,“听人说,那温钰安样貌生得好,性子也是沉稳,学问更是好,做得诗让人叹服。这样的长子,温夫人舍不得,但是温钰平生了病,加上温钰安跪在母亲的面前,说是要入赘。甚至央求了与温夫人交好的邻居来劝说自己的娘亲。” 难怪姜梦听得是感慨,秦锦然不由得想到了曾经见过的温钰安,端得是君子如玉,他小小年纪跪在母亲得面前求着母亲同意自己入赘,秦锦然的眼前仿佛浮现了当时的画面,温钰安脊梁挺直跪在地上,求着母亲让自己入赘钱家。 “那这一次,怎会忽然没有了音信。”秦锦然说道,“可有人说起?” “温钰安已到了及冠之年,去年上京赶考,听钱家人说,是因为没有中举,心中抑郁便在京都之中暂且留下。钱家人有一位二十多年前嫁入到京都的姑娘,就让自家的姑娘进京投奔自己的姑姑,顺带去找温钰安。” 二十多年前嫁入到京都的女子?还有进京去投奔自己的姑姑?秦锦然的心中一跳,想到的就是赵府里头的赵夫人和那侄女钱若涵。 听得姜梦继续说道,“不过,这是跟着温大公子上京的书童,回到钱塘的时候,和人交代的。这事还是有蹊跷,为什么温家的大公子没有回来,反而那小厮自个儿回到了钱塘?所以很多人都说,说不定是温大公子生了什么意外。不过那小厮一口咬定,是温家公子没有中举,考场上失意之后就离开了。因为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春末,之后钱家人就上京了。” 秦锦然开口询问,“是什么时候上的京?” “去年初夏时节。” 这样时间就对上了,没有想到秦锦然先是遇到了失忆的温钰安,之后在府里给赵梓学医治的时候,又见到了钱若涵。 “不过,钱大小姐上京之后,似乎也一直没有寄信回来。既然没有温大公子的消息,钱家人也并没有给温家人多余的钱财,勉强撑到现在,温钰平生了病,实在是没法子医治了。” 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样来看,应当是早点告诉温夫人温钰安的事情才好,“我在想。”秦锦然说道,“这温钰安……”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房门叩响的声音,秦锦然止住了花头,就听到方磊说道:“姜夫人、姜娘子,外面有一位周公子和周小姐求见。” 周公子还有周小姐?那不就是太子和月嵘公主?秦锦然站起身子,就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从温钰平额头上取下来的被体温染得温热的手巾,于是又坐了下来。 “嫂子,你去看看吧。”姜梦从秦锦然的手中接过了帕子,“我来照顾温钰平,他们应当是来找你的。” “好。”秦锦然点点头。 原本屋内只是染了一盆炭,因为要给温钰平解开衣裳,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秦锦然裹了一件皮子,才到了正厅里。 “周公子、周小姐。”秦锦然对着两人行礼,让听雪送来了茶盏,给两人斟上,先是一阵寒暄,而后听到听到太子开口,“姜夫人以前没有见过我妹妹的模样,她先前肌肤白皙,整个人精神更是不同于现在,自从一场事故之后,便憔悴如斯。我一直忧心于舍妹的病症,这一次才会带着她出京。” 太子说话的时候,秦锦然一直是听着,手里捧着茶盏,茶盏内的氤氲水汽升腾,润了人的面颊。 “来到了钱塘,听人说起了大觉寺的觉明住持佛法高深,我就带着舍妹到大觉寺内求见。”太子道,“大师说,若是有人能够了舍妹的心事,静待两日,就可以等到解铃人。而第三日的上午,也就是今日,我便见到了你。”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心中一跳,面色有些发白,有些坐立难安,如果要是太子知道了自己用了他人的身份文牒,和姜梦离开了京都,让月嵘公主以为她在某一个角落死去,她会获什么罪? 空气之中是死一般的沉寂,滚烫的茶水隔着薄薄的白瓷胎把她的手心烫红。手心里的涨疼并没有让她松开手,仿佛通过手里头的温度来让她的心底不是那般的发凉,“周……公子,是什么意思?”秦锦然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她抬眼看着太子,想要通过他的眼,来看透他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太子说道,“只是念一句佛号。” 心中一松,手里的温度也太热了,秦锦然松手,那茶盏就落在了杯碟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澄色茶汤在茶盏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几乎要泼了出来,“抱歉。”秦锦然的手放在裙摆上,摩挲想要带去过热的温度,“那,既然不知道,我又如何做解铃人?” “月嵘跟着你留在这里一年的时间。”太子说道,“住持是这般说的。若是你去哪里,就带着她去哪里就是。” “这?”秦锦然很是讶然,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月嵘此时开口说道:“哥,哪里有这般为难人的。就像是我说的……” “我不会同意的。”太子不等着月嵘说完,就站起身子,竟是要给秦锦然行礼,秦锦然几乎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忙避让开,“太子不必多礼。” 因为手撑在扶手上,手心发疼,秦锦然的眉头皱了起来。 “喊我周公子就是。”太子看着秦锦然,知道他的请求秦锦然一时是难以理解,事实上,觉明住持开口的时候,他也曾觉得是荒唐,“姜夫人能够借一步说话。” 月嵘公主留到了堂中,而太子则是带着秦锦然到了院子,虽然已经入了春,空气里却仍是倒春寒的凉意,秦锦然拢了拢衣裳,听着太子说道:“觉明住持除了佛法高深,医术也是高深。他说,月嵘的心结不解,身子还会进一步衰竭,到时候便是无药可医。”这话宫里的太医也曾说过,所以太子才会带着月嵘离开京都。 秦锦然咬着下嘴唇,总不能够当真眼睁睁看着月嵘公主逝去。“我不是不能答应。”秦锦然说道,“只是,圣上和娘娘能同意吗?还有,留在我这里,就有用吗?” “没关系的。”太子说道,“这件事情是为月嵘好,一时的分别,反而对她是有好处,我这次带她离开京都,也是为了避免她触景伤情。父王和母后心里也都做好了准备,月嵘这一次离京,短时间不会回去。”顿了顿接着说道,“觉明住持让我带一封信给你。”递给了秦锦然信件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准备看信件的内容。 秦锦然拆开了信,手上一抖,瞳孔更是一缩。 觉明住持在信中说的是推演出月嵘公主和秦锦然有极深的纠葛,甚至月嵘公主的心病也是因为秦锦然而起,月嵘公主现在得果也是曾经种下的因。那些不愿说出口不好说出口的话,现在不说也可。秦锦然看到了这里,稍稍放心,最后给了秦锦然一个建议,既然早有打算开药堂,不如这次就向太子要一个铺子,无论遇到什么病患,都带着月嵘前往,不必将月嵘当做公主。她的心结,一年之后自有时机可以解开。 秦锦然把信件收到了袖笼之中,“我知道了,觉明住持让我静待时机,这期间可以开一个药铺,带着月嵘看诊。” “药铺的事情,我会替你谋划。”太子说道。 ☆、第77章 7.7 秦锦然干脆地应了下来,照顾月嵘公主,若是自己高风亮节什么也不收,恐怕太子还会怀疑照顾不好月嵘。 放下了月嵘公主的事情,太子的神情一松,面上浮现了淡淡的倦意,对秦锦然说道,“外面也冷,我们进去说。” 秦锦然跟在太子的身后进入到了正厅之中,“以后你喊她表姐。”太子进入到了屋内之后,和月嵘说道,“就说是从京都里来投奔表姐的。” 月嵘公主觉得住在这件小院里,是一个荒谬之极的主意,但是看这个哥哥速来清透的眸子里带着血丝,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声音小小地,“我听哥哥的。” 月嵘公主这一次带了两个丫鬟,据太子的说法,两个丫鬟是有武艺在身的,每日外出的时候带一个丫鬟就足够了,“你今天就留下这里,晚点我定好了药铺,会把地契,还有你带的衣物送过来。”太子说到了这里,也难得红了眼圈。 见着两人如此,秦锦然就退下回到了姜梦所在的厢房。 听到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姜梦回头看到了秦锦然进入到了屋中,说道:“烧好像已经退了。”此时的温钰安身上盖着薄被,因为呼吸困难,小小的眉头皱成一团,而姜梦坐在床榻边,见着秦锦然走过来,就站起了身子。 “太子和公主他们已经走了吗?”姜梦说道,她的声音很小,“温钰平刚刚醒过来了,这会儿应当是睡着了。” 秦锦然上前给温钰平把脉,理了理被子,便和姜梦坐到了远一点的地方,以免扰了温钰平休息。 “太子和公主两人,现在就在正厅里坐着说话。”秦锦然说道。 “那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姜梦的眸色里有些疑惑。 秦锦然说道:“以后月嵘公主就要留在这里了。” “什么?”姜梦惊叫了出来,连忙掩住唇,神情有些震惊,压低了声音说道,“月嵘公主住下?嫂子莫不是说笑?” “并没有说笑,你还记得上午到大觉寺的时候,曾见过的觉明主持吗?觉明住持指点太子,若是想要治月嵘公主的病,关键之处在我。这是觉明住持的信。”秦锦然从袖笼之中把信件递给了姜梦。 姜梦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这封信,也知道了秦锦然并不说笑,月嵘公主当真是要住下了。姜梦看完了信,从袖笼里抽出了火折子,立即就烧了信,看着信件成了灰烬,姜梦的表情很是难以置信,咽了咽口水,“你说,觉明住持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是。”秦锦然想到觉明住持通透的眼,点点头。 “既然是高僧,那就听高僧所言。”姜梦反而心中放松了下来,“就如同他信中说的那般,等待时机就好,月嵘公主住下就住下了,我想,她这样憔悴,你的心里也不好受,正好想办法替她养养身子才好。” “我也是这般想的。”秦锦然说道。而且刚刚她也想到了她所求的那根签,觉明住持所说的她和赵梓晏的缘法,如果公主的心结解开,或许那时候也是她和赵梓晏再续前缘的时候,想到了这里,眸色微动。 月嵘公主要住下已经成了定局,姜梦暂且放下了月嵘公主的事情,反而问道,“嫂子,你刚刚说起温大公子。”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秦锦然想到了温钰安,就从头说起,曾经在庄子上的事情,如何遇到了温钰安,而后又在赵府上见到了钱若涵。 姜梦也是吃惊,“嫂子,那你这般说,就不会错了。钰安夫子就是温钰安。”想了想就说道,“温大公子的事情,我觉得你直接告诉温家人,并不妥当,你若是说了,反而让一家人心急,又不能亲去京里。不如修书一封给那温家大公子。信中说明他的身份,温家的住址即可,写明温钰平的病重,他自然会回来的。” “那我一会儿就去写信。”秦锦然说道。 “如果这孩子真的救不会来。”姜梦忽然小声说,“那温大公子回来了,也是给温家人一个念想。”姜梦自从看了医书之后,越发觉得治好一个人的不易,温钰平的脉象不好,能不能救活还当真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 秦锦然听到姜梦的话,当下一阵沉默。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月嵘公主,“怎么这么热。” “因为有人生病了。”秦锦然说道。 周月嵘解开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了小荷,见到了两人准备行礼,周月嵘说道:“一个是我表姐,一个也是姜姐姐,不必多礼的。” 周月嵘有些好奇地往床榻边走,秦锦然拉着了周月嵘的衣袖,“他还染了病,你身子不好。”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周月嵘便坐下了,“那怎么在这房间里?” “今个儿在大觉寺的时候遇到了他姐姐,三步一叩手祈求她的弟弟平安顺遂。小姑娘因为脱了力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也就知道了人生病的事情,因为有肺炎,温家的屋子不太好,就把人接到了这里。”秦锦然细细说着。 “恩。”周月嵘抿着唇,露出浅笑,想到了之前在京都里的时候秦锦然救自己的情景,那时候还怀着孕,就跳入到了水中,“姐姐心善。” 客房还没有收拾好,这间屋子又是最暖和的,周月嵘到了后来就有些昏昏欲睡,单手撑腮,闭上了眼,头一点一点。 这原本就是姜梦的屋子,屋里的医术都是现成的,两人就翻看着书,而周月嵘,一会儿撑腮,一会儿爬在桌子上。 屋内是炭火燃烧的声音,偶尔烧到了杂质,就听到啪啦的声响,这样静谧的午后,小荷看着院子的两个主人翻看着医术,而自己的主子在桌子上动了动,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睡觉的姿势。 大约小半个时辰,月嵘公主抚着脖子醒来的时候,秦锦然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站在了月嵘的身后,两只手抓捏在了月嵘的肩颈,手上的动作不轻也不重,就让月嵘陡然清醒了过来。月嵘通常是彻夜里睡上一小会就会清醒,所以在月嵘有困意的时候,丫鬟都不会打搅,此时见着主子醒了过来,小荷就拿出了袖笼里的干净帕子,用清水浸润,给主子擦脸。 趴在桌上僵着脖颈的不适感飞快褪去,被这样的手捏压着,周月嵘舒服一叹.“舒服多了。”周月嵘说道,又打了一个哈欠,忽然觉得觉明住持说的不错,只是第一日在这里,就能够小睡这般久的时间。 回应周月嵘话的是秦锦然浅浅的笑容。 周月嵘醒了没有多久,床榻上的温钰平也醒了过来,他的目光似乎有些迷茫,眨眨眼,不知道这里是在何处?秦锦然看着温钰平,闭上眼的时候就觉得和温钰安有五分的相似,此时睁开了眼,竟是有了七分的相似,黑白分明的澄澈而又带着茫然的眼,像极了温钰安的眼。 “喝点水。”喂了温开水之后,温钰平刚想要说话,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嫂子?”姜梦扶住秦锦然,有些担心地开口。 秦锦然的手指解开了孩子的中衣,拇指按在了巨骨、随即食指向下捏压中府,另一只手抚上后背,按捏的是肺俞和风门。 周月嵘也不由得走了过来,秦锦然手指捏压的动作,就仿佛手指在舞蹈一番。见着温钰平的咳嗽频率也下降了不少,呼吸之声也不带着嘶啦如同拉风箱一般的声响。 温钰平也开了蒙入学,等到不再咳嗽,也注意到自己裸着半身,房间中有三个女子看着自己,白玉一般的小脸原本就因为咳嗽而染上了红,此时更是通红一片。 “水。”姜梦把水递给了温钰平。 温钰平首先伸手把被子往上盖了盖,才接过水,小口的润嗓子,“谢谢。”说完之后,尚还带着疼痛的嗓子又泛起了痒意,让他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我嫂子是大夫。”姜梦敲出了温钰平的害羞,说道。周月嵘知道这孩子是害羞,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而秦锦然的手捏着温钰平后背的肺腧和风门两穴。 生病不能讳疾忌医,温钰平是知道的,听到姜梦说了明日里若是有空,他姐姐温兰芝会来看他,温钰平就点点头,“谢谢夫人。”虽然有些瘦弱,他却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水汽,说话声音小小带着害羞,很是可爱。 “乖。”姜梦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我去看看方嫂子的粥有没有好?” 软糯的白米粥拌了一些散红糖,温钰平并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四五勺,就不想再吃了。 秦锦然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剩下没有吃完的粥,这一场高烧没有烧坏他的脑子,秦锦然知道,温钰平是闯过了第一个鬼门关。等到吃过之后半个时辰,再次给温钰平施针,剩下的肺炎,在没有抗生素可用的手段里,秦锦然只能够利用针灸和中药。高烧才退,此时温钰平不开胃,若是吃下药,恐怕吐出来反而麻烦,秦锦然就选择了针罐之法。 因为觉明住持的信中特地写明了,行医的时候也要带着周月嵘,此时月嵘在一边看着,秦锦然并没有让月嵘离开。 中府、巨骨、肺俞、风门,四位主穴,用的平补平泻施捻转手法,秦锦然心中估摸留针一分钟,用了火罐在双侧肺俞、风门两穴拔罐,将针罩在罐内。这琉璃制作成的火罐,是秦锦然到了钱塘让人制的,周月嵘看着透明的火罐吸附起了肌肤,肌肤很快就是红色,罐口内圈甚至泛起了蜂窝状黑色小点。 周月嵘见着这蜂窝的黑色小点,就仿佛觉得体内的病气都被吸附到了表里。看着温钰平的苍白小脸,“这会不会很疼?”周月嵘不由得小声问道。 亚健康状态时候,使用火罐就是很疼,更何况此时的温钰平真真切切生了病,那疼痛刚开始难以忍受,只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胸腔内的胀痛都转移到了胸口的肌肤,这疼痛就不那么难熬了。“会有一些疼,不过火罐还可以忍受,倒是走罐,才真真让人难受。”秦锦然说道,见着月嵘公主有些兴致,就不由得说道:“你夜间睡得不好,不如明日里我替你做滑罐可好?” “那不如今天晚上。”周月嵘兴致勃勃说道。 秦锦然笑而不语,若是今晚上做了滑罐,就凭周月嵘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更是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_<)~~~~所以没办法做到晚上6点更新了。 我会尽量在晚上十点前更新的。然后尽量在十一的时候多写写稿子,调整到晚上6点,老时间更新~ ☆、第78章 7.8 给温钰平拔了罐之后,旋即是取下了银针,便见着针眼扎过的地方沁出了水,秦锦然用浸润过烈酒的棉球擦拭,继而给温钰平合拢了衣裳,留下听雪守夜,晚上若是温钰平有什么不适,就要随时通知秦锦然,第一夜是最为关键的,好不容易温钰平退了烧,若是今个儿夜里再烧到失去意识,那恐怕就是神仙难救。 幸好这最坏的情况不曾出现,秦锦然一早晨过来这里,就见着温钰平已经醒来,听雪正给他擦脸。摸上了脉搏,也是枯木逢春之象,隐可见那生机藏于枯朽之中,就如同此时的钱塘一般,只待一场春雨滋润,便可以破土而出。 秦锦然活动了手腕,写下了方子,听雪是准备跑一趟的,秦锦然说道:“让听夏去吧,你昨晚上也没有睡好。”她一共是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方子是给温钰平治肺炎的方子,另一个则是给周月嵘的。 在厨房门口升起了小炉,秦锦然正告诉听夏如何煎药的时候,院子就传来了叩门声,站在门口的正是温兰芝,怀里头还抱着一个坛子,“姜大夫。”温兰芝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秦锦然读懂了她眼底的忐忑不安。 “你弟弟已经醒了,你可以去看他。” 温兰芝面色一喜,放下了坛子,“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腌制的辣萝卜,让我给姜大夫送来。”她踮着小脚,往温钰平所住的屋子看去,房门紧闭,她怎能看得到温钰平。 “我带你去吧。”秦锦然握住了温兰芝的小手,“你既然来了,等会不如你喂你弟弟吃药,好不好?药里头加了黄连,会有些苦,但是得喝完的。” “弟弟不怕的。”温兰芝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纸包,“我带了蜜饯给弟弟吃。”说完之后,抿唇羞涩一笑,仿佛是花头簇簇颤动的花骨朵。 今日里的气候比昨个儿也要更好了,和煦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透过了夹棉衣给人带来了阵阵暖意;秦锦然手心里的温暖,驱散了心底的寒意。带着寒意的微风拂过,温兰芝的心仿佛是初春的纸鸢,被风儿吹得扬起,昨晚上的忐忑过去,她的弟弟已经醒过来了,姜大夫果真是她的贵人。 “姐姐?”温钰平看到了姐姐,嘴巴因为惊讶而张大了。 温兰芝松开了秦锦然的手,快速走到了弟弟的身边,温兰芝抵住了弟弟的额头,见着他果然不再发烧,舒了一口气,眼眸弯成月牙状,声音的欢喜满溢了出来,“弟弟,你的烧退了,你当真是好了。” “其实还没有好。”秦锦然说道,“等会我让人送过来一碗姜汤,你走的时候记得喝完了。”温钰平的风寒没有好,秦锦然就让这几日方嫂都熬制好姜汤,若是谁进入到了姜汤,就喝上一碗。 此时如论秦锦然说什么,恐怕温兰芝都是依的,忙不迭点头,“好。”她握住了弟弟的手,身子和弟弟挨得很近,“姜大夫的医术真的很好对不对?她是我去大觉寺求来的。” 温钰平先前是带着些忐忑不安的,见到了亲姐姐,仿佛也放下了心底的包袱,露出了小小笑容,随即是重重点头。 姐弟两人拉着手,在一块儿说话,透着说不出的温馨,让瞧见这一幕的秦锦然也从心底升起了暖意。 秦锦然就把房间留给两个童子,想了想,就叩响了周月嵘房间的门。 房门只是虚掩着,秦锦然一动作就让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瞧见了屋内的景致,周月嵘正坐在房间里的摇椅上,足尖点地,眼睛闭着,听着竹椅晃动吱吱呀呀作响,透过窗有细尘悬浮上上下下,她闭眼沐于碧纱的阳光下,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姜姐姐。”周月嵘的足尖点了地,眼底的倦色推却,嘴角翘起,声音很是亲昵,“你来啦。” 旁边伺候的小荷因为周月嵘的语气吓了一跳,每日上午的时候,月嵘公主是最为低落的,怎的今个儿见到秦锦然心情似是很好? “我听方嫂说,你还没有吃饭?”秦锦然说。 “没什么胃口。” “再没有胃口,饭也是要吃的。方嫂的小米粥做得很好,刚刚温家小姑娘也送来了一些自家腌制的辣白菜,不如你尝一尝?”一夜的时间未食,胆囊之中便会聚了胆汁,如果早晨再不吃饭,就既已让胆囊之中的胆汁结成晶体,从而形成胆结石。这个缘由,让秦锦然问声细语劝说周月嵘吃饭。 小米粥就当真是水和小米熬制而成,只是加了两滴香油让米粥更为糯软,这样的粥和平日里的扇贝海鲜粥相比,胜就胜在没有味道。温家腌制的辣萝卜,酸酸甜甜,清脆爽口,让周月嵘难得就用完了一碗粥。吃完了粥,周月嵘就想起了一桩事,“对了,昨个儿你不是说一早给我走罐吗?” “你刚刚吃过了饭,不如去湖边消食,等到半个时辰后,我再替你走罐。” 周月嵘和秦锦然就这样出了门,只不过半刻钟就见到了波光凌凌的湖水,原本的九分饱走了一会儿就成了八分饱,和煦阳光暖了微风,波光凌凌仿佛是镀上了金光,原本觉得西子湖不过尔尔的周月嵘,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西湖的景致美好。 秦锦然见着周月嵘的唇边噙着一抹浅笑,这些日子暗淡的眼眸也亮了起来,就说道:“就是因为这湖水,才选了这家小院。” “是极美的。”周月嵘赞叹,“可惜我腹中并无锦绣文章,又无妙笔生花。” “这有何难?” 周月嵘听着秦锦然的话,不由得说道:“没想到姐姐不光医术好,还会写字作画?” 秦锦然哪里会这些,听得周月嵘的赞叹莞尔笑道,“是这湖边四季皆有书生,冬日里因为太冷,人会少一些,这马上春暖花开,就会有书生结社,有作画的,有作诗的。” 两人一边说这话,就一边在湖边走着,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回到了小院,月嵘公主的小腿也有些酸酸涨涨的,几乎要走不动了。方嫂子说道:“姜夫人,温家姑娘刚刚已经走了。” “好,我知道了,另一幅药煎好了没有?”给周月嵘的药用的是水煎法,柴胡,枳壳,芍药,白术,茯苓和郁金每一种药材是三钱,合欢皮和党参四钱,牡蛎和炒酸枣仁五钱,因兼有心胆气虚者加远志、龙骨。 “好了。”方嫂子进入到厨房里,很快用托盘捧了瓷碗。 这一副药,就是给周月嵘准备的,周月嵘停了太医署给开的药丸,见着秦锦然捧着的小碗的带着苦味褐色汤药,不由得有些发愁,“能不能不喝啊。”刚刚在西湖边的交谈,让周月嵘觉得秦锦然可亲可敬,同她撒娇,想要赖掉汤药。 秦锦然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月嵘。 这目光让周月嵘叹了一口气,捏着鼻子喝下这熬制好的药材,小巧鼻头皱起,很是厌恶这其中的味道,吃过之后忙捏着瓷碗之中的蜜枣,连吃了三颗,才舒展了神情。 吃过了药,秦锦然就准备给周月嵘走罐,想到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徒弟姜梦,就说道:“我妹妹在同我学医,我带上她可好?” 周月嵘点点头。 等到姜梦也过来了之后,就关好了门让小荷看着不让人闯入,展开了屏风。周月嵘脱去了中衣,只着一浅色玉兰花蝶肚兜,过于消瘦可以见到她的锁骨突出,脱下了中裤,藏于中裤下的两条腿笔直纤细,周月嵘极其自然地趴在了软榻上,等着秦锦然动作。 秦锦然首先用油脂擦在周月嵘的背上,沿背部督脉、足太阳膀胱经擦拭。 这一套的琉璃火罐,秦锦然大大小小一共做了十八个,选择了一只食指拇指和圈大小的琉璃罐,用烈酒烧热了里面的空气,盖在了脖颈后方。 周月嵘躺在软榻上,原先觉得这罐吸附在肌肤上也不过是有些疼痛,算不得太疼,等到秦锦然开始滑罐的时候,便觉得苦不堪言了,走罐时候,可以听到沙沙的声响,罐走过的地方仿佛是被刀割一般疼痛。 “停一停。” “先忍忍。”秦锦然快速滑过一遍之后才停了下来。 周月嵘松了一口气,因为疼痛,眼眶里是湿漉漉的,“是不是已经好了。” “这只是第一道,少说要走十道的。” 姜梦在一边,就见着走罐的地方红肿起来,更有点点的青紫色,而周月嵘的额头上也起了汗水,更是滴了几滴泪到榻里。 到了最后,秦锦然用干帕子擦过了整个后背,“好了,今天是不能够沐浴的,可能有些黏腻,忍一忍,明日里再洗澡。” 周月嵘的眼眶有些发红,龇牙咧嘴地穿上了衣服,滑罐过去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疼,“难怪是要今天一早,若是晚上,我这一夜也就不用睡觉了。” 周月嵘只觉得衣料摩擦的地方都觉得难受,这晚上如何能够睡得好觉?谁知道晚上喝过了秦锦然送来的一杯牛乳,很快竟是侧着身子沉沉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是女主行医救人的戏份,男主暂且不上线。 前一段时间我在赶稿子,一直没有看留言,昨天看了一下,发现很多负面的留言,我就想问问,大家真的都觉得女主特别憋屈吗?我个人认为,她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想听听一直追文到现在的小天使们的意见。请看到这一章,有什么想法的读者,都可以在本章留言,有什么疑惑,我都会在本章解惑,鞠躬。 ☆、第79章 7.9 周月嵘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清早了,屋内静悄悄的,睁开眼看到了床榻上的浅紫色幔帐,才知道她并不是在宫中,而是在钱塘的小院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小柳是昨夜值夜的人,不同于小荷的稳重,小柳的性子活泼,听到了周月嵘的动静,神情欢喜,“你醒了,小姐。” 周月嵘问了时辰之后才知道,不知不觉她竟是睡了五个时辰,难怪屋里头是这般敞亮。 洗漱罢后周月嵘便见到了哥哥,“哥。”她脆生生的喊。 “醒来了?” 周月嵘点头,和煦阳光照得人心头也暖了起来,加上睡得好,面上的笑容就格外娇艳,“恩,哥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喊我?” 如果说太子原先是有些不舍得把妹妹留在这小院里的,此时妹妹的笑容让他放下了心,把周月嵘留在这里果真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刚到没有多久,听说姜夫人在给人针灸,就在正厅里坐一坐。” 听到哥哥提起了秦锦然在行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就算是休息了一夜,仍然觉得后背发疼。 “怎么了?”太子的目光何其锐利,就见到了妹妹的神情不对,问道。 “没事。就是昨个儿做了背部走罐,背上有些发疼。” 背部走罐?这是什么? 看出了哥哥眼底的疑问,周月嵘就细细解释起来,如何用火烤琉璃罐,如何吸附在后背上,又是如何滑动,“虽然有些疼,不过就仿佛体内的不适全部都被吸附到了表里,昨晚上睡得香甜。” 对于治疗的方式,太子不过是略问问,听到妹妹昨晚上睡得好,含笑道,“这般好的医术,早日把药铺开起来才好,我今日里就是来送地契的。”太子选择的药铺就在巷子的东边出口,坐落在春来大街上,那一家药铺并不大,位置虽然占得好,生意却不好不坏,多出一些银钱,就盘下了这铺子。 说话的时候,方嫂子端来了粥点,看着太子,有些忐忑开口,“周公子吃过了吗?”太子的衣裳是最名贵的,虽然神情状似温和,眉眼之中的睥睨淡然神情却显露了他的锐气,这样的清贵气质让方嫂子见到太子的时候,心里头只打突。 “不用。”太子摇头之后,见着小妹准备吃米粥,嘴角越发上翘。 正如同太子所说的,秦锦然正在给温钰平针灸,小姑娘温兰芝盯着那根越有两寸长的银针就这样扎入了弟弟的穴位之中,秦锦然的动作不紧不慢,手指微捻,就旋入了银针。一根又一根,温兰芝见着弟弟的胸口立了约有二十根的银针,胸膛上因为昨日里拔罐留下的黑漆漆的圆圈上,也扎了几根银针。 温兰芝刚开始瞧见拔罐留下的黑痕还吓了一跳,这青紫色的痕迹,像是早被人打成如此的。经过秦锦然说了之后,温兰芝懵懵懂懂点了头。 因为拔罐留了痕,这几日就不适合再次拔罐了,使用针灸,隔了半刻钟,拇指中指捻动针尾,醒针。最后取下了针之后,秦锦然把房间依旧是留给了温兰芝和温钰平两人,让两人交谈。 出了房间,就见到了院子之中的树下,站着两人,明朗绚丽的暖阳给男子的身上镀上了璀璨金光,疏冷清淡的男子,染上了几分烟火味。正是太子和周月嵘站在院子里。 “我是来送地契的。”太子说道,拿出一方锦盒,送到了秦锦然的面前。 秦锦然在他的目光的示意下,打开了锦盒,首先见到的就是一枚钥匙,拿开了要是就见到了那张坐落在春来大街的药铺的地契,第二张则是城中最大的几家药铺,其中最大的春和堂,是有坐诊的女大夫的,不过女大夫的诊金也是颇高,秦锦然看着请女大夫出诊的金额,说起来甚至比京都之中的天济堂还要高一些,另外还有一家有女大夫的药堂仁心堂,价格相较而言要便宜得多。第三张纸上面记录着的是,城中有哪些地方是专门炮制药材的,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购买炮制药材的地方,都注明了。接下来的三张纸,写着的是药材的价格,纸张有些泛黄,显然是经年累月保管着的。最后还有三张五十两的银票,这银票就太子的出手而言,并不算多,上面注明了是给周月嵘用度的银子,而那药铺就当做是给秦锦然的诊金。 这九张纸轻飘飘的,却显现了太子的思虑周到。说起来太子的动作当真是快,昨日里讨要了两人的身份文牒,今日里所有的东西都备好了。 太子见着秦锦然收下盒子,“我便告辞了。”说完就带着侍从离开。 周月嵘看着合拢的院门,眼眸里的光彩暗淡了下来,“若是想你哥哥了,就去送送。”姜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对着周月嵘说道。 “还是不要了。”周月嵘摇摇头,虚掩的房门,仿佛可以听到院外人的步伐声音,“哥哥说,免得我难过。他下午就要离开钱塘。” “下次再相见就是明年。”姜梦拉住了周月嵘的手,就往门方向大跨步地走了过去,“你哥哥离开你也是难过的,若是你今日里不送,晚上可不要哭鼻子。” 双手在周月嵘的背上一推,周月嵘就踉跄跨过了门槛,刚开始还是走动,到了后来竟是提着裙摆奔了起来,口中喊道,“哥哥。” 小荷和小柳两人也匆匆忙忙跟了上去,而秦锦然看着姜梦,见着她浅笑着说道:“周公子留了什么好东西没有?” 看着阳光下的那地契,姜梦说道,“周公子还真是周到的很,春来大街,不就是东边巷子口?” 秦锦然也是知道春来大街是在哪里的,看着地契,神思一晃,心里头的快活也扬了起来,她有药铺了,很快她就是坐堂的女大夫。 “走,我们也去看看?”姜梦拉着秦锦然就去了东巷,从东边的巷子走出去花了半刻钟的功夫,再往西边走了二十来步,就见到了保和堂三个大字。门板上贴着一张纸,表明了这药铺易主,门面上一把澄铜色大锁悬在门口。 “两位娘子是不是来求医?”旁边一位开成衣铺子的妇人见着秦锦然和姜梦,连忙说道,“这春和堂已经易主了。” “我知道。”秦锦然粲然一笑,“因为我就是这间药铺的主人。”说起这话的时候豪气十足,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就时常想,若是在江南水美之地开一间药铺,安然度日,一定是极好的,此时打开了铜锁,推开了门,熟悉的带着苦涩的药箱扑面而来,秦锦然知道,她实现了她的梦想。 那妇人一愣,见着秦锦然和姜梦两个小娘子就进入到了店铺之中。这样两个貌美的小娘子做大夫?忽然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那娘子只说了自己是药铺的新主人,可没说自己是大夫啊。 这药铺面向着东边,打开房门就见着金色阳光流泻了一地,这药铺并不大,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秦锦然看着身后的一排排的药柜,手指拂过红木做成的台子,这屋子的北侧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看诊台,姜梦见着秦锦然走到这处,玩心大起,“这位大夫,我今个儿一早晨起来就觉得闷得慌,劳烦大夫帮忙看看。” 秦锦然被姜梦的话逗笑了,“好了。” 这药铺的南侧有一件隔间,里面开展着屏风,若是遇到了患者需要躺着,就可以抬入到这件小屋子里了。 秦锦然最后又抽开了抽屉,里面的药材也是满的,秦锦然想到了太子的吩咐,多加了一些钱,里头的药材和陈设都留了下来,若是秦锦然想,甚至现在就可以开张。不过秦锦然却没有准备立即开张,总得要放一放鞭炮,做新的牌匾,让人知道这药铺换了东家,换作了女大夫坐诊。 两人刚想要出了药铺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青衣汉子冲了进来,“大夫,救救我的儿子。” 那青衣汉子额头上有着汗水,见着秦锦然和姜梦两人还有空荡荡的屋子,很是错愕,“大夫呢?” “我就是大夫。”秦锦然说道。 “夫人莫要说笑!”汉子听到了秦锦然的话,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蹦了出来,“我这是求大夫做急症的,我儿子就在外头……” “走吧。”秦锦然大跨步走了出去,“这药铺昨日里盘给我了,我就是大夫。” 秦锦然出了铺子,就见着南边月末有五丈左右的距离有人群围簇着,秦锦然和姜梦两人小跑着过去,姜梦口中呼道,“让一让,让一让。大夫来了。” 众人让开了之后,秦锦然和姜梦两人还有孩子的父亲就挤入到了内圈,周遭人看到了秦锦然,“怎么是个小娘子?” “我嫂子就是大夫。”姜梦说道。 周遭的声音没有平静,反而越发是议论纷纷,这样的容貌姣好气质典雅的夫人,是女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开始治病,走上神医之路~ 呜啦啦~ 昨天留言的读者小天使,么么你们,我的负能量飞走啦~ ☆、第80章 8.0 秦锦然不管他人的目光,蹲下了身子,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男孩儿,他浑身抽动,眼睛上吊,口吐白沫,这正是癫痫的症状。此时牙关尚未紧闭,秦锦然不敢耽搁,从袖笼里拿出了帕子塞到了孩子的口中,以免他抽搐的时候咬到舌头。 秦锦然的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脉搏,孩子的症状还有脉象显示了确实是癫痫发作。 “大夫,我儿子是怎么了?”青衣汉子见着秦锦然松开了孩子的脉搏连忙问道。 “癫痫发作。” 听到了秦锦然的判断,旁边就有人说道,“癫痫我知道,就是羊癫疯。”“对对,没想到这位娇娘还当真可以诊断出孩子的病情。”“刚刚白少爷不是去春和堂去请大夫?怎么不是李大夫过来?”“你说春和堂?那不是白跑一趟,我听说春和堂昨天就盘出去了。现在门口一把铜锁锁着呢。”“不会吧,幸好遇到了这位女大夫,不然岂不是要糟糕?” 周遭的人议论纷纷,秦锦然的癫痫两字一出,那跪坐在孩子一旁的女子眼皮一翻,竟是昏厥了过去。 “娘子!” 秦锦然站起身子,往夫人的方向走去,一边对着姜梦说道,“若是孩子呕吐了,你把他侧过身子,口里的帕子不要取出来,擦一擦吐出来的就好。” 姜梦听言,就守在了孩子的一边,而秦锦然握住了女子的手腕,闭眼细品脉象,正是滑脉。女子是因为心神失守,才会昏厥倒地,并没有什么大碍。秦锦然睁开眼,“恭喜,尊夫人是有孕了。” 先是儿子犯了癫痫这会儿还在抽搐,现在妻子竟是怀了孕?青衣男子想笑笑不出来,表情异常的僵硬而奇怪,说道:“我娘子没事吧。” “并无大碍。”秦锦然说道,“不过现在天气冷,这般躺着寒气入侵并不好,药铺里面有床,不如把夫人抱过去躺一躺。”这位夫人是因为孩子犯病而昏厥过去,此时让她醒来恐怕又是垂泪不已,还不如让她小憩一段时间。 青衣汉子拦腰抱起了妻子,看着地上仍是在抽搐的孩子,“我这孩子……” “他还有一阵发作。”秦锦然过来的时候,孩子牙关尚未咬死,就知道孩子发作还有一阵,“现在不能够移动,我妹妹会替你看着孩子,你放心。” “好。”青衣男子咬咬牙,就大跨步抱着妻子入了药铺的内间。 隔壁成衣铺子的老板娘,看着秦锦然又是跟着救人,此时有把昏厥过去的人抱入到了内间,原本手里头剥花生,此时也停了下来,神情很是震惊,那个貌美的小娘子是女大夫? 青衣男子小心地把妻子放在床榻上,妻子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泪水,他的手指拂去她的泪痕,很是轻柔小心。从动作之中秦锦然可以看得出,两人是伉俪情深。 青衣男子一会儿看着床榻上的妻子,一会儿看着窗棱,此时想要透过窗纱看到街上儿子的状况。秦锦然说道,“不必担心,你在这里陪着夫人,她身子浅,过于悲恸对腹中的孩子不好,等会醒了陪她说说话。孩子大约半刻钟到一刻钟会好转,到时候我会领着他到药铺里的。你就安心陪着尊夫人。” “多谢。”青衣男子接受了秦锦然的安排。 秦锦然出了药铺,正想要往孩子的方向走去,就被人拽住了衣袖,正是那隔壁成衣铺子的老板娘,“你会医啊,是个女大夫?” “不错。今后还要多多关照了,我现在还有些事。” 老板娘松开了手,“救人要紧,救人要紧。”看着秦锦然离开的背影,心里头想着这桩消息,晚点可以告诉自己的丈夫,这可是街上难得的新鲜事儿呢。 此时知道了秦锦然的身份,人群自发让开,让秦锦然进入到圈内,姜梦一只手扶住了无意识抽动的孩子把他侧放,把另一方手帕塞入到孩子的口中,扯出了先前的那一块儿被呕吐物污了的手帕。 “我来吧。”说完之后,秦锦然替代了姜梦,感受到了孩子的抽动越来越小,秦锦然知道这是孩子要转醒的迹象。 孩子转醒之后,原本上吊的眼就恢复了正常,谁知道双眼一翻,就闭上了眼。秦锦然可以听得到周遭有人呼出,“怎么又翻眼了?” “他是累了,睡着了。”秦锦然一边说,一边从孩子的口中掏出脏手帕,随即把孩子抱起来,发作过后,就不能这般躺在地上,以免染了风寒。 秦锦然经常抱着团团,手上也有力气,就抱着孩子入了堂内。想到了团团,秦锦然的手中一顿,眼里有些焦急有些懊恼,她一早的时候喂过团团,但是又是给温钰平针灸,又是和太子交谈,耽搁了这么久,团团应当是已经饿了。 想到了这里,秦锦然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一些,把孩子抱入到了药铺里。 青衣汉子听到了动静,就看到了秦锦然怀里的孩子,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没事。”秦锦然说道,一想到团团饿着,就归心似箭,“我等会给尊夫人还有令公子针灸,我今天只是过来盘点铺子的,并没有带药箱。”虽然秦锦然的袖中常备有银针,但是这银针只是防身用的,若是给人针灸,秦锦然是不用的,况且这针若是针灸也太粗太硬了。 “那如何是好?” “我一两刻钟就会过来。”秦锦然说道,“梦儿,你去隔壁的铺子要一些热水,若是两人醒了,可以先喝一点热水,尤其是孩子,漱漱口之后,从前面的药匣子拿一两片甘草片含着。” “好。” 秦锦然就离开了药铺,在巷子里走路的步子是越走越快,等到了门口,气息也有些不稳,刚在院门口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有方嫂子哄孩子的声音。 秦锦然推开了屋门,方嫂子听到了声音,脸上一喜,抱着孩子上前,“你可算回来了。” 秦锦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微疼,就抱起了孩子,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团团原本哭得大声,此时声音就小了,哼哼唧唧往秦锦然的怀里钻。 “麻烦方嫂了。”秦锦然抱着孩子就往屋内走去。 解开了衣裳,就见着团团小嘴拱了过来,面上还挂着泪水,仿佛一脸委屈地在吃奶。秦锦然原先出去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现在既然开了药铺,就少不得要想想看,孩子的吃食问题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总不能够再发生一次。 吃过了之后,团团打了一个饱嗝儿,眼下还残着泪,就伸着小手打了一个哈欠。 拢好了衣服,秦锦然抱着孩子从内间里出来,方嫂子接过了孩子,见着孩子吃完了一脸餍足,忍不住老调重弹,“夫人,要不要请个奶娘,你今个儿就迟了喂团团了。刚开始还哭得小小声声的,因为没有吃的,后来就哭得大声了。又没有米汤,听着哭声,真是心疼。” 秦锦然原本已经好多了,又被方嫂子说的心疼,“我知道了,奶娘我是不想请的,晚些我让人买一只母牛,若是我不不方便喂奶,挤了奶水烧开了喂他。”见着方嫂子震惊的神色,秦锦然说道,“只是用牛奶救急,我自己是大夫,若是别人家的奶娘生了风寒有个头疼脑热,奶了孩子,反而对团团不好,也不好让人挤了奶烧开再喂团团。” 方嫂子只得同意了,听着秦锦然扬声说道,“听雪,你去把药箱拿来。” “夫人,你要去哪里?” “忘了同你们说,今个儿上午周公子是来送地契的,他盘下了春来大街上拐角的春和堂,我刚刚就是过去看铺子,谁知道遇到了一个急诊,才耽搁了时辰,没有及时回来喂团团。” “春和堂,我知道的。”方嫂子还想再说,见着听雪已经拎着药箱快步走来,“夫人快去吧。” 秦锦然带着听雪就出了院门。 春和堂闭着门,青衣汉子守在妻儿的身侧,见着秦锦然和听雪过来,连忙站起来,“我儿子醒了一次,漱口之后有些疲惫,又睡着了。” “没关系的。”秦锦然打开了药香,用烈酒擦了针灸,首先是给孩子针灸。 以督脉、任脉和手、足厥阴经穴围住,毫针泄法捻入到了五大主穴之中,又辅之以膈俞、内关。孩子沉沉睡去,而秦锦然又给夫人做了安眠针。等到一刻钟之后,取下把青衣汉子请入到了堂中,而内间里让姜梦留着看孩子和夫人。 秦锦然通过交谈,知道了这青衣汉子姓白,叫做白如栩,孩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下个月就要满六岁的生辰。 “这癫痫可能够治好?” 秦锦然摇摇头,通过针灸和中药只能够延缓孩子的发作频率,却是没有办法根治的。 白如栩原本期盼的目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在他双手捂脸之前,秦锦然见到了他眼角发红沁出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秦锦然等到白如栩缓了过来,开口说道,“钱塘里医术高明的大夫当有许多,到时候白公子可以带着令公子去求诊。”说完了孩子的病症,秦锦然又说道了白夫人,“我给令夫人诊脉,似是她平日里也是忧思颇重的。切莫让夫人太过于伤心,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 白如栩的目光有些暗淡,“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有着压抑的痛苦,“原本我就应当知道,这羊癫疯是没有治的。我爹曾经同我说过,我姑父也是有羊癫疯,求遍了大夫,都没有办法治好,发病的时候让人塞入手帕,以免咬了舌根。但是到最后,夜里发作,谁也没有注意到,就这样去了。” 秦锦然见着他越来越丧气,就说道:“虽然没有办法根治,延缓发病的频率,还是可以做到的。” “此话当真?”白如栩猛地抬头,他眼里果然是有泪光的,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落泪,呼吸越发急促,“当真是有得治?” ☆、第81章 8.1 癫痫是一种临床上难以治愈的疾病,也是极其容易复发的疾病,针灸辅之以中药能够减少癫痫发作的概率,并且通过针灸能够缓解发病时候的痛苦。可惜不在现代,若是有脑电图、脑地形图定位定性技术,结合中医的头针、体针还有耳针等针灸疗法,更有可能治好癫痫。 虽然不能够治愈,白如栩对于秦锦然的解释也是满意了,毕竟他曾经的小舅舅就是因为癫痫而亡故,现在小舅舅还在世的时候,家人也曾遍寻名医,并无他法。 又说了会话,姜梦在内间里说道:“白夫人醒了。” 秦锦然和白如栩两人就进入到了内间。白夫人见到了夫婿,苍白着一张脸,眼泪更是落下,“夫君,峰儿他怎么样了?”秦锦然看着白夫人,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极其容易让人心怜的女子,一双水眸泛着如雾的情愁,菱唇唇色极其淡,她这般欲落泪而并没有落泪,让人怜惜。 “就在屏风后。”白如栩上前扶住了妻子,带着她过去看孩子,“刚刚幸得姜大夫出手,峰儿现在睡着在。” 大理石素屏风后果然有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白夫人只是一只手轻柔地抚了抚孩子的发丝,就从屏风后和丈夫走了出来,白夫人的声音就小了些,“大夫在哪里?他是怎么说的?” “你先躺着。”白如栩扶住妻子坐上了床榻,对着白夫人示意,秦锦然就是那位姜大夫,接着软语说道:“你有了身子,切要护好身子。” 白夫人听到了秦锦然是大夫,同样是一惊,听到后面自己有了孩子,左手覆在了小腹上,仰着头,表情似是有些迷茫,眼角还带着泪痕,“我有身子了?” “是。”秦锦然此时开口,“月份尚浅,夫人须得保重身体。” “那我峰儿怎么样了?前几日,我在家里的时候,听他背书的时候,看到他忽然就不动了,手里的手也掉落下来,眼睛一翻,像是做鬼脸一般。” 白夫人所说的,正是孩子的癫痫的小发作。癫痫的失神发作,双目呆滞,说话或者动作中断,呆立不动,若是手中持物会掉落,呼之不应。这般的小发作持续的时间并不会长,发作后过也就恢复了正常,断脉的时候更是容易断成孩子上火。 果然,秦锦然听到白夫人就说,白京峰在学堂上也做出了这样的鬼脸,让夫子认为他是在做鬼脸,还生气打了他戒尺,白夫人有些忧心,带孩子去看大夫,得到的方子就是清火的方子,好像吃了药之后,这般的发作也少了,谁知道今个儿休沐日,白如栩一家人难得出来,就遇到了癫痫大发作的事情。 “这是癫痫。”秦锦然解释了何谓癫痫,何谓癫痫的小发作和大发作。 白夫人悲鸣一声,准备哭泣的时候忍住了眼底的泪意,抓住了夫婿的衣袖,把头埋在丈夫的怀中,动也不动。 白如栩的手抚着妻子的背部,柔声说道:“姜大夫的医术高超,说是能够缓解了孩子的病。” 秦锦然这铺子尚未开张,就迎来了这样的第一个患者,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诊金是要付的,太子给的锦盒之中,也注明了这家药铺原先看诊的银子,癫痫自然是治不了的,秦锦然就按照这原本铺子最难治的消渴症针灸的价格,让白家出诊金。 秦锦然交代了若是孩子癫痫发作的时候的注意事项,若是发作了立即就送到药铺里头来,最后还带着白公子到了自家门口走了一圈,另外约定孩子初期是休沐日的时候过来针灸一次。 白京峰这孩子生得像是白夫人,醒来的时候,眉清目秀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两点梨涡,很是可爱。他不明白自己刚刚发作了什么,不明白之后别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有些害羞的孩子,听父母说秦锦然是个大夫,刚刚救了他,他就拿出了荷包里的糖果,“姐姐吃。”等到秦锦然和姜梦两人接过了糖,一双手就揽住了父亲的脖颈,羞涩一笑,趴在父亲的怀中,对着两人招招手,就离开了药铺。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症啊。” 秦锦然理了理床榻,没有回答姜梦的问题,见得多了,她并不会去想一个人该不该得这病,她要做的是尽力医治好他们,同死神赛跑。 从春和堂出来,关上的铜锁,姜梦拿着杯子到成衣铺子,“谢谢卫嫂子。” “不客气,都是街坊邻居。”卫嫂子是个胖乎乎的妇人,对秦锦然很是热情,“我刚开始看到你嫂子的时候还在想,这只怕是东家,盘下了药铺或者是请大夫坐堂,或者是重新开个旁的铺子呢。这里的位置很好。” “我嫂子的医术很好,自然是自己坐诊。” 卫嫂子一拍大腿,“关键是心肠也好啊。以前的张老头,不是我说他啊,他见到了这样的事情,向来是溜得快,这药铺里头开了一个后门,见到刚刚那架势啊,一定是看到就从后门溜走了。”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眉头皱起,大夫本是给人治病,若是大夫都不坐诊,那患者何其绝望? 卫嫂子看到了秦锦然的眉头皱起,就说道:“其实说句良心话,张老头的医术也一般,也就是治治小病,遇上了急诊,他也治不好,街坊领居也都是知道的。不过这样的事情,一年也不会遇到一次,没有想到你一过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这样一解释,秦锦然也就可以理解这样的行为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张?既然已经接诊,不如早些开张了算了。” “药材是现成的,也就是这几日就开张了。” 和卫嫂子寒暄完了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巷子里,也是时候吃午饭了。 听雪、听夏还有小玲三个丫头之中,小玲跟着姜梦,一直是识字的,听雪和听夏两人,秦锦然和姜梦两人在到钱塘的路上,教习两人识字,两人识字都认真努力,这让秦锦然很有成就感。到了后来,姜梦说要学医,秦锦然也就动了心思,培养几个丫鬟,这其中唯有小玲十分不擅长,她天生对文字的敏感度差了些,认字的时候还好说,若是念毫无关联的两个字,空间感弱了些,总是容易记错,例如接骨木和接木骨,这一类的一类的词汇,毫无办法。 因为小玲的这个毛病,让姜梦笑了许久,“我怎么说,小玲每次想门口那一家的豪景客栈,有时候年做豪景客栈有时候念做景豪客栈,原来是有这个毛病啊。嫂子不如替小玲灸灸。” 小玲一见着那针灸,就觉得眼疼,躲在了姜梦的身侧,让秦锦然也笑了,“好了,这个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也无从治起,也就是学医困难了些,你也不要为难她了。” “好。” 小玲既然在药铺里是用不得,也就用听雪和听夏两个丫鬟,加上姜梦,药铺里一个坐堂大夫,也已经足够了。 吃过饭了,刚想着让听雪出去跑一趟,去看看哪里有做牌匾的,听雪刚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唐旭鹏。 “这里是我看好的药铺的地址,最合适的就是离你们最近的那一家春来大街的春和堂,谁知道准备磨一磨价格,昨个儿就听说卖出去了。”唐旭鹏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懊恼。 “这药铺正是别人盘下送与了我。” 秦锦然解释了之后,对唐鹏旭有些歉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倒是忘记同你说一声了。” “没事。”唐鹏旭的笑容爽朗,“既然盘下了药铺,什么时候开张?可需要帮忙?” 秦锦然就说了准备新做牌匾,另外还有开张需要做些什么,唐鹏旭就说道:“这些交给我,选个黄道吉日开张就行。” 询问了牌匾可以在三日后做好,唐鹏旭又翻了黄历,确定了三日后是宜开张的日子。 正说话的功夫,院门打开,是周月嵘回来了。 周月嵘的眼眶还有些发红,情绪更是有些低落,寒暄两句就回到了房间里。 “这就是你表妹?”唐鹏旭揉了揉脑袋,周月嵘没有认出他,他可是认出了周月嵘,那一日在茶楼里,就是这位姑娘用石子砸了他的额头。唐鹏旭的眼光毒辣,想到了那一日跟在周月嵘身后的贵气公子,那人出手阔绰,送秦锦然药铺也实属正常。 “是。”秦锦然点点头。 “她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唐鹏旭说道,“改日我同她道歉,上次说赵将军的话,是我不好。” 冷不丁听到了赵将军,秦锦然心中一跳,抿唇道,“她今天哥哥离开钱塘,所以心绪不高。” 唐鹏旭恍然大悟,“难怪。” 又说了一会儿话,唐鹏旭临行前忽然一拍脑袋,“忘记问了,你药铺上的牌匾,叫做什么?” “回春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本章留言前十读者送红包! P.S.读者小天使留言尽量多几个字,如果只是撒花,加油,这样的评论有可能被晋江删除哦。 ☆、第82章 8.2 噼里啪啦的鞭炮燃响,空气之中是燃鞭炮的硝烟的味道,回春堂药铺门口,有舞狮队,见着手里捧着狮头的那人凑近了秦锦然和姜梦一行,藏在狮头里的手让狮子眨眼张开了嘴。姜梦笑着推开了狮头,就见着狮子热热闹闹往旁边的人那里去了,凑到孩童的面前,任由孩童摸了摸狮头,沾染开门大吉的喜气洋洋。舞狮队到了温兰芝和温钰平两个孩子的面前,温钰平小心地摸了摸狮子头,露出了笑容。温钰平虽然还有些咳嗽,不过已经不像刚开始咳嗽起来那般的撕心裂肺了。 周月嵘站在秦锦然的右侧,看着温钰平苍白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嘴角也上扬,她这两日在院子里,就见到了温兰芝快活的笑声,还有白家带着孩子登门的礼遇,就觉得如同秦锦然这般行医很好,周月嵘也想着帮一帮秦锦然,帮了他人,自个儿也能够安心。 不过因为燃放炮竹,这里的空气并不好,秦锦然不让温钰平久站,就让温兰芝带着弟弟先回去了。毕竟温钰平的肺炎还没有完全好。 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秦锦然揉了揉面颊,坐到了堂中,这一上午的折腾之后,这药铺终于就算作是开了起来。 按道理这新开张的药铺也就是图个热热闹闹,看诊的人不会多,毕竟姜家一家人都不是钱塘本地人,又是女大夫。但是回春堂的生意却不错,一来价格和以前张老头那个医术一般的春和堂的价格一致,二来则是当时白家小少爷出了事情,秦锦然可不是如同张老头一般躲起来,就凭这两天,周遭的街坊就高看秦锦然一眼。 七日之后,温钰平的肺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温兰芝过来接弟弟回家,两人站在回春堂的药铺里头,“姜大夫,我留在药铺里帮你好不好?” “不用,用的不过是天冬、川贝之类的药材。”秦锦然抬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花不了多少钱的。剩下的也就是针灸,不用了。” “可是……” 姜梦原本坐在门口晒太阳,此时就站起了身子,揉了揉温兰芝的脑袋,“不用啦,一个回去之后好好读书,养好身体,不要轻易生病了,另一个在家里照顾好温夫人。” 等到温兰芝和温钰平离开了之后,周月嵘有些不忍心,“为什么不让温家小丫头留下来啊。不是说他们家条件不太好吗?” 姜梦说道:“那是因为温家大公子没有回来,所以才会这样。只要温家大公子回来了,一切都不好了。温夫人的眼睛看不到,这里距离温家又有一段距离,若是温兰芝这样来来回回,温夫人没有人照顾,很是不方便。” “温家大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周月嵘瘪了瘪嘴。 “或许快了。”姜梦神秘一笑,不想让周月嵘知道内里,话题一转就说道,“我听唐公子说,这个月十五,西子湖边有人结社。” 周月嵘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那我到时候去看看?姜姐姐,你去吗?” “当然?”姜梦挑挑眉,“嫂子要不要去?” “若是我去了,药铺里就没有人了。”秦锦然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对那些诗词是听不太懂,也不明白其中的味道。” 现在是五日,等到十五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十天。 三月初十的时候,一场春雨绵绵落下,让整个钱塘就带着欣欣向荣的绿意,西子湖的春风轻柔缱绻,更是吹得的人一颗心都带着微醺的暖意。最为关键的是,边城再次大捷,听说这一次柳将军又是立了大功,擒住的是阿古拉的一员猛将,他曾下令屠过数万人。 所有人都议论着的是柳将军,所有人都忘却了曾经的赵将军。 ******************************************************************************************************* 京都 赵府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让人炫目,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今日里是赵府大少娶贵妾的日子。若是一般人娶贵妾当然不会如此这般热闹,这一门亲事是太子做媒,所以才会如此的热闹。 高头大马上的赵梓学却神色却很是淡淡,事实上,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愿意娶这一门贵妾,这哪里是贵妾,分明是娶了祖宗回去。这贵妾不是别人,正是客居在赵府的钱若涵。 钱若涵坐在花轿之中,她的心中无疑是懊恼的,她那一日约得明明是赵梓晏,不知道被谁打晕,醒过来的时候,和衣衫不整的大表哥在一块,随即推门而入的太子瞧见了,就替她做了媒。钱若涵努力平静自己的气息,让自己不再意难平,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赵梓晏就算是生的俊朗,他这般战败也毫无前途可言,相反姑妈对自己愧疚,一定会让大表哥好好护着自己。 赵梓学是精于算计的,钱若涵也是如此,两人一打照面就知道对方的性格,赵梓晏要娶这精于算计的还被母亲护住的贵妾,心里头就格外烦闷。 “落轿。” 钱若涵搭着丫鬟的手缓缓下了花轿,赵府门口是热热闹闹,却有一处独立一人,正是赵梓晏。 都自发性地距离赵梓晏远了些。赵梓晏可以听到周遭人的小声议论,“那就是赵梓晏,在边城打了败仗,还导致了屠城的赵将军。”“他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以前可是意气风发?我记得我家婆娘还说了当时进城的时候好不风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之前也就是一时的运气所致,你看遇到了突厥人,他就不行了,还是靠着柳将军解决了困局。” 赵梓晏仿佛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话,仿佛没有看到他人避之不及的表情。事实上,自从战败回到京都,所有人都对他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从马下翻身而下的赵梓学见到了赵梓晏,原本郁结于心,此时一扫而空,娶一门精于算计的贵妾又如何?总比自家弟弟的好,失了民心,恐怕没有多久也要失去胜眷,毕竟如今的柳将军是炙手可热啊。 “弟弟,你也来了?”赵梓学和赵梓晏说道,“今个儿是你哥哥的好日子,你可要吃好喝好。” 赵梓晏素来抿住的嘴唇,微微翘起,只是眼底并无笑意,这般诡异的神情,让赵梓学的神色僵了僵。 “我是来给赵大公子送贺礼的。”赵梓晏说道,“送完之后就离开。” 赵梓学只觉得心里头是越发怪异,此时有嬷嬷催促,就抓着红绸带和钱若涵一块儿进入到了府里头。 ☆、第83章 8.3 坐在堂中的赵夫人,原本面上还带着笑,见到了赵梓晏,面上的笑容就凝固了,看着赵梓晏有些心虚有些愧疚,可是一想到不能够让赵梓晏影响到大儿子的仕途,目光复又坚定起来。 赵梓晏看着母亲的目光,并不意外。倚在一根红柱边,从他的方向可以看到太子,今日里也是太子力邀他过来的,说是让他代他送一份大礼,让他务必观礼,若不然,已经正式分府而居的赵梓晏是不会过来的。 新人到了堂中,正到了行礼的最后关头,就冲入了一人,那人赵梓晏也是熟悉,正是自己的大嫂孟若婷。只不过今日的她很是狼狈,如同一阵风一般急速跑过,赵梓晏感觉到自己的袍角被风带起。 “贱人。”她扯下了钱若涵头上的粉色帕子,手掌重重地落在了钱若涵的面上。 啪得一声响,孟若婷下手极重,打得钱若涵脸都侧了过去,更是往后踉跄一步,若不是身侧的两个丫鬟及时扶住了钱若涵,恐怕她会跌倒。 “你闹什么?!”在孟若婷要给钱若涵第二巴掌的时候,赵梓学握住了妻子的手,“你疯了不成?” “我没有疯!”孟若婷喘着粗气,眼眶更是通红如同眦裂一般,“你要娶贵妾?什么贵妾!” 原本是一派喜气的观礼,因为孟若婷这个意外,成了闹哄哄的一片,甚至赵梓学的面上也被妻子的指甲挠了几道,好不狼狈。 赵梓晏见到了兄长的狼狈,嘴角微翘。 “让孟氏回房休息!”关键时候是赵夫人主持了大局,“让大家见笑了。”锐利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在了赵梓晏的身上,混乱之中,她看到了二儿子的那抹笑容,心里头的怒火在高涨。 赵夫人的目光让赵梓学恍然大悟,仇恨的目光也落在了赵梓晏的身上,往前一步朗声说道:“今日里原本是在下的喜事,偏偏有人要出来搅局,分了府之后,原本他就不拿我当亲兄弟,今日里各位族老见证,索性真正断了这一门亲。” 钱若涵捂着脸,从指间的缝隙往赵梓晏的方向看了过去,她的心中复杂,曾经她无意是喜欢过赵梓晏的,此时却不由得庆幸自己跟了赵梓学,丈夫的意思是从族谱之中,真真正正让这个人勾掉。 赵梓学的话一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梓晏的身上,而赵梓晏的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划过,看到了族长的眸色冷清,看到了母亲的神色复杂,看到了太子的意味深长,最后落在了大气凛然的赵梓学的身上。 “大哥,你的意思是?”赵梓晏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你不要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个弟弟!没错,我刚刚的意思就是,请求族老把你从族谱之中勾离。”赵梓学肯定赵梓晏所谓的大礼就是孟若婷的出现,他此时的声音越发高亢,一半是因为愤怒,一半是因为这一次可以真真正正让赵梓晏脱离赵家的家谱兴奋所致。 赵梓晏听着原本应当是这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大哥说着他的罪状,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替大哥背黑锅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和娘说,“娘,都是弟弟的错,弟弟跑得太快,为了不让他摔倒,我护着他,才撞到了花瓶,娘,你也说说弟弟啊,上次师傅也说他,不认真听师傅的话,还不好习字,你看弟弟的字,现在多丑啊。” 哥哥的话让娘亲的眉头皱起,“梓晏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像你哥哥那样省心?你的手伸出来。” 就如同当初一般,此时娘亲的眉头也是皱起。赵梓晏抬眼看着娘亲,他想到了秦锦然曾经同他说过的话,人皆有心心皆有偏,娘的心只是比别人偏得要更厉害一些。她或许也是意动了,这样战败连累了赵家名声,连累了她的好儿子赵梓学的他,有什么必要存在于赵家的族谱上呢?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亲。”赵梓晏跪在了赵夫人的面前,深深叩首。 赵梓学忍住了嘴角想要向上翘起的冲动,他知道,这是赵梓晏做妥协的标志! “你……”赵夫人的心中有些乱,怎么忽然就到了这样的地步,分府也就算了,如果要是从族谱上把赵梓晏勾掉,那他就当真不再是自己的儿子了。赵夫人就算是不喜欢这个孩子,此时想到从族谱之中勾掉他的名字,也有一种隐痛之感。 “娘。”赵梓学也对着娘亲跪下,“他根本就不想做我的二弟,但凡他今天有一点心,也不至于让做大哥的我,落得这般难看,分明是他挑唆了孟氏。娘,我一直是你的好儿子,我会孝顺你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让人动容。 赵梓晏此时已经站起了身子,见到赵夫人的面上神色变幻不定。 “娘。”赵梓学对着赵夫人叩首,“若是他今后打着我赵府的招牌,在外面泄愤,那就不是连累我的名声了,而是整个家族的名声!” 一个放在心尖儿的大儿子,对着自己垂泪叩首,另一个口口声声说是最后一次叫母亲,此时袖手而立,“好。!” 族长说道,“族谱我也带了,钱氏,你可想好了?” “是。” “既然如此。”族长手抚长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吧。”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甚至祭族谱应当焚香开祠堂,而所有的人,此时仿佛忘掉了这样的规矩,有族老用朱砂在赵梓晏三字上一勾,他便不属于赵家二子了。 等到赵梓晏离开了赵府,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的茶楼里等候,半个时辰后,便见到了太子推门而入。 “这就是你送我的那份大礼?” “不错。”太子微微颔首,赵梓晏这张败仗虽然狼狈,失去了民心,却并未失去圣眷,皇帝看中赵梓晏,自然对赵家人也是有所了解,既然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也暗示太子,可以让赵梓晏做个了断,与那扶不上墙的赵梓学划开,“你不会说,你舍不得赵家大公子?或者是赵夫人?” “并不是。”赵梓晏摇摇头,“就是觉得心里头一直有一块儿石头,今日里这石头落了地。” “正是如此。赵家人就如同人身上的腐肉,只有狠心割去,才会生出新的皮肉。”太子说道,“对了,秦氏那里我没有什么眉目,反而是那个叫做清欢的姑娘,有了突破。” 赵梓晏听到了这里,挺直了身子,“如何?” “她身边一个小丫鬟,叫做小玲的,认识一个会做身份文牒之人。”太子笑了笑,神情有些玩味,“我倒是没有想到,京都里还有这般的掮客,能够做这桩买卖。” 她真的还活着,这个念头让赵梓晏的心中一松,如果说赵家人对他的态度是第一块儿大石头,此时已经落地,那么秦锦然于他就是第二块石头,此时终于挪开,拨开云雾见日出,“她没事就好。”他喃喃地说。 太子说道,“你可还真是放得开心?!要知道她这般逃了,让人是惴惴不安,我的妹妹月嵘你也知道,那一次差点跌入到河中,现在更是!” “你不是说在钱塘已经找到了替她治病的吗?”赵梓晏开口说道。 “若不是如此,我一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解了月嵘的心病。不过现在既然月嵘有人医治,也就是一报还一报,先前月嵘收到的折磨,就当做是欠你那位夫人的。”太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对了,那个掮客只是说,忘了给她们两人办得是什么身份文牒,你在军中,也应当有拷问细作的法子,交给你处置?” “不用,你也说了,受了人的恩,这种人是最难拷问的。”沉默半晌,赵梓晏说道,“就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慢慢找出,有哪些是假的身份文牒。” 太子捏了捏眉心,“恐怕大都是真的身份文牒,他前一段时间净手了不少。” “那就慢慢查。”赵梓晏说道,事实上除了慢慢查也并无他法,他没有办法去其他地方寻找秦锦然。 “若是有了身份文牒和通关牒引,她就不仅仅是在京都了,这其他地方你如何去找?” “就当做是我同她没有缘分,她既然已经办妥了新的身份文牒,或许已经改嫁了。”这个忽如而来的念头,让赵梓晏的右手捏成了拳头,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了月牙的形状。 太子看着赵梓晏的神色不好,“知道她没事,你就替她办了葬礼,以后就让她用那个身份生活算了。以后你瞧上了哪一家的姑娘,我让母后替你做媒。” “不用。”赵梓晏站起了身子,“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 就算是她主动离开,他也希望能够保留她的正妻之位,心中有小小的期待,或许她就在京都之中,听到了他脱离了赵家,她或许就会回来? 又或者她并不知道,他通过哪些身份文牒最终寻到了她,如果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便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一想到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就想到了拥她入怀的感觉,当时的满溢的甜蜜,成了此时的苦楚。 作者有话要说:  为女主回归,扫清障碍 若不是男主这样诚意满满,女主也不会再次愿意回来呀。^_^ ☆、第84章 8.4 三月初十里凌风阁里的书生指点江山,是让人不悦的,只是一场战败,就能够抹杀他之前的功勋,想到了他在京都之中的难为,心弦仿佛被轻柔拨动,夜里更是难得失眠了。 隔壁成衣铺子的卫嫂子来抓药的时候,就看到了秦锦然的倦色,“姜大夫,是不是春困了,现在天气暖了,人就觉得懒洋洋的。” 因为秦锦然的兴致不高,等到十五书生在西子湖边结社的时候,秦锦然最终也是没有去。 自从春雨过后放晴,钱塘仿佛从冬日里的沉寂之中苏醒了过来,西子湖畔的杨柳发了芽,带着让人心痒的绿意欣欣向荣,秦锦然早晚的时候却不带上团团,春日里柳絮纷飞,细小柳絮入了孩子的口鼻,那才是难受的很。 “我回来的时候把誊抄的是给你看。”一大清早的时候,周月嵘就拉着姜梦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这样丢下一句。 秦锦然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逗得周月嵘笑了,拉住姜梦的手往外走。 等到两人走后,秦锦然捧着书卷继续往下读,等到将近中午,听到了门口迎客的铃声响起,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约因为是赶路,他风尘仆仆,不负之前的白皙,以往略带着迷茫的眼,此时清澈透亮,正是温钰安,手里头拉着一个孩子,则是温兰芝。 温钰安逆着光走入到了药铺,他看着秦锦然,长发挽成斜髻,只插一根绿玉簪,面容白皙,脖颈欣长,杏眸温润带着一份熟悉的味道,尤其是她恬淡的气质,仿佛触动了温钰安脑中的某一根弦,他见过她。 “姜大夫。”温兰芝首先同秦锦然打招呼,“这是我大哥。” 温钰安自从失忆之后,见过的人并不多,在脑中细数,忽然就想到了去年时候见过的赵夫人,两人的容貌相距甚远,神情却相似,目光落在了那一根玉簪上,是一朵含苞的玉兰花,温钰安的目光又移到了秦锦然的眼上,这一双眼,实在太过于肖似。 “哥。”温兰芝看着哥哥不说话,只盯着秦锦然,觉得太过于失礼,就轻声喊着,用手摇了摇兄长的手臂。 “姜大夫。”温钰安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涸。 他瞧出了什么?是觉得她过于眼熟?秦锦然想到就算是赵梓晏也曾对面不相识,那为何温钰安这般看着自己?目光有着探究。 “夫人,”听雪此时从内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的是折好的床单,“我现在就拿回去……”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见到了温钰安,心里不争气的一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钰安夫子?!埋着头捧着换下的床单,脚步匆匆绕过了温兰芝和温钰安两人。 秦锦然的心头一紧,抬眼望着温钰安,见着温钰安一瞬间眸色流转的是果然如此,就说道:“听雪等一等。”既然温钰安已经知道了,不如和他谈一谈的好。 听雪听下了脚步,却僵着没有回头,声音也是瓮声瓮气地,“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这床单还真够脏的,得回去洗干净。” “你先把床单放着,在门口陪温兰芝说说话,我到内间里,有些话想要和温公子说。” 温兰芝困惑地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并不太明白,温钰安捏了捏妹妹的小手,温声说道:“你听姜大夫的话,在门口晒晒太阳,我和姜大夫有话要说。” “好。”温兰芝忙不迭点头,在家是素来听大哥的话的。 秦锦然带着温钰安走到了内间,开口道:“温公子。” “多谢姜大夫,谢谢你对舍弟的救命之恩,还有谢谢你的信。”温钰安虽然想不起来一切,见到了亲人,那种天然的血脉联系,让他感谢寄信给他的秦锦然。一开始收到信件的时候,温钰安是疑窦丛生的,为什么从钱塘来了这样一封信,是谁知道自己居住在村中。因为失去记忆的不安感,除了买书会上京之外,他并不多和人接触,见到的少数的人,也从未有人流露出认识他的神情。此时见到了秦锦然,曾经的疑问豁然开朗。 “不必多礼,”秦锦然说道,“先前在京都之中,你也曾帮过我。” “只不过是顺手为之,比不得姜大夫的宅心仁厚。”温钰安觉得这世间也是奇妙,若不是因为秦锦然下了钱塘,在大觉寺见到了求佛的妹妹,恐怕弟弟会夭折,他也会一直在外浑浑噩噩不知家中的难处。想到了这里,目光越发诚挚。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秦锦然说道,那一次在庄子上的晚归,若是在其他人身上恐怕都不算是什么事,但是她当时怀着孕,温钰安的主动解围她一直记挂在心中。 两人相视一笑,“既然是赵夫人,我就不再谢来谢去了。”说完之后,温钰安似乎发觉了自己说辞的不妥当,“抱歉,赵夫人是曾经说惯了的。” 听到了赵夫人三个字,秦锦然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想到了曾经握住了赵梓晏手夜游时候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温大公子,你称呼我为姜大夫,曾经在京都之中的事情,你不如就忘了吧。” 温钰安并没有说话,想到了温兰芝同自己快言快语说了秦锦然的来历,从京都到钱塘,夫婿殇亡之后和小姑子来到钱塘,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就离开了赵将军,再次嫁人?温钰安并不是反对妇人改嫁,只是这似乎也太快了些。深深看了一眼秦锦然,目光似乎是有些不赞许。想到了这到底是旁人的事情,那目光转瞬即逝,温钰安颔首,“好,姜大夫。”他从善如流。 秦锦然注意到了他目光里的不赞同,脱口而出,“我并不是改嫁。” 不是改嫁? 那她如何出了城?温钰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用的别人的身份文牒。”秦锦然笑了笑,“还是通过你的事情,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温钰安失去了记忆,被李夫子救了,之后由李夫子作保,用了远房亲戚的名义,重新补办了身份文牒。 温钰安深深看了秦锦然一眼,不明白为什么秦锦然通过旁人的身份文牒出了京都,脑中的思绪纷飞,最终开口只是一句,“赵府的二少夫人,仍然是你。” 原本因为温钰安的到来,就勾起了秦锦然心底对赵梓晏的一点遐思,此时听到了他的话,泪水忽然就从眼眸之中沁出,顺着面颊滴落在了浅色长裙上,晕染了一圈深色。泪水如果开了闸的阀门,一旦打开就很难合拢,睁开眼是关于他的回忆,闭上眼更是关于他的记忆,他拉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你是我的妻。” 今个儿妹妹还抱着自己哭过一场,甚至眼睛不好的娘亲也是如此,还有之前从李家离开时候,李姑娘也是哭了,秦锦然的哭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是泪珠子啪嗒往下落,放在膝上的两只手揪住了衣裙,到了最后泪珠落得慢些,她抬手从衣袖里扯出了一放手帕,擦拭眼泪。 “抱歉,我失态了。”秦锦然的眼眶还有些泛红。 温钰安有些尴尬,而秦锦然已经从思绪里走了出来,因为哭过,她的声音了一丝不自然的沙哑。 或许是温钰安的表情过于祥和,或许是这样一个带着太阳暖意的上午适合倾诉,秦锦然就说起了他们的不合适,赵家人的厌恶与疏离,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是竖起在他们之间的藩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钰安可以感觉得到,不仅仅与此,秦锦然还有尚未开口的话,若是再说下去就是交浅言深,就主动说道:“姜大夫有主意,自然是极好的。” 秦锦然笑了笑,“不过,我信寄出去了也有一段时间,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信不过我信中所言?” 温钰安摇摇头,“我看到钱家的事情,在京都里做了一番打探。” 秦锦然听到温钰安继续说道,“这一门亲事,如今已经作罢。” 秦锦然从温钰安的口中知道了赵梓学要纳贵妾,还是那钱若涵,秦锦然很是诧异,若是说钱若涵对赵梓晏有些想法她或许会相信,这赵梓学?“怎么做了贵妾?” “只知道是太子保媒。”温钰安的语气里有着些许放松。 太子会给赵梓学保媒,让他纳贵妾?这桩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秦锦然一时也想不通。 “你怎么在这里啊,小兰芝。”忽的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秦锦然站起了身子。 周月嵘没有想到一推开门,急急忙忙就差点撞入到了一个人的怀中, “抱歉。”周月嵘支支吾吾开口。 一抬头就看到了温钰安,一袭青衫,容貌俊朗,眸色澄澈,忽然面上就晕上了红色。 ☆、第85章 8.5 温钰安扶住了周月嵘之后往后退了一步,“你没事就好。” 周月嵘经过秦锦然的医治,晚上失眠之症好了不少,每日里方嫂子也用心做了吃食,便恢复了以往的娇美,褪去了身上的病气,面颊也丰润起来,很是讨喜。周月嵘这样病了一场之后,又没有父王母后以及兄长做她的后盾,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少了娇蛮多了娇美。 他的声音温和,周月嵘平定了自己的呼吸之后,对走在后方的秦锦然问道:“姐,这位是……” 姜梦是跟在秦锦然的身后,她未曾见过温钰安此人,不过和温钰安一打照面,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大哥。”温兰芝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周姐姐,我的大哥回来了。”她的声音大声而欢快。 “那不就是入了赘……”周月嵘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说话很是不妥当,就算是说得是事实,也不能够在温钰安的面前说出来。 温钰安也就罢了,温兰芝当即面色就一白,原本小手拽着的是周月嵘的衣角也松开了。 “是我胡说。”周月嵘双手合十不住和温钰安道歉,“抱歉,你别同我置气。兰芝,是我有口无心,之前我哥哥也说,我总是口无遮拦的。” 温钰安看着周月嵘,这位周姑娘的着装似乎同秦锦然和姜梦差不多的样式,但是压住裙角的佩环,玉质细腻,显然这位客居在姜家的周姑娘家境阔绰,“没事的,兰芝。”他伸手揉了揉温兰芝的脑袋,“周姑娘所得也是事实。” 温钰安的声音平和,并不见生气,反而让周月嵘越发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她之前说唐鹏旭口无遮拦,自个儿现在不也是如此? 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有人说道:“让一让,救命。” 进入的那人动作鲁莽,把周月嵘往旁边一推,小荷还来不及护住周月嵘,就见着周月嵘一个踉跄再次扑入到了温钰安的怀中。 “好痛。”这一次和第一次不同,周月嵘的鼻子撞在了男子的胸膛上,眼泪就簌簌落下。 温钰安的神色却凌然,瞧见了四五个男子拽住了棉被的角,还有一个托着棉被的中间,把一个血淋淋的妇人抬了进来。那棉被上的妇人面上被砍了一刀,皮肉翻卷,面上满是鲜红的血,腹部上插着刀柄,粘稠的血液从已经浸润的棉被上滴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绽放开血花。温钰安看到了这个样子,一只手盖在了妹妹的眼上,另一只手拽住了周月嵘的手臂,往旁边让了让。 男子的身上有淡淡的角皂清香,让周月嵘有些脸红,想要挣扎着起来,“别看。”温钰安的声音轻柔,温兰芝想要拉开温钰安的手,被温钰安阻止了。 周月嵘在温钰安的怀中,瞧不见温钰安的表情,以为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的声音满含关切,让周月嵘耳根有些发红,手足都僵住了,不知道为何,心跳也快了些。 等到受了伤里的人抬入到了内间,人让开了之后,小荷连忙上前扶住了周月嵘,“小姐。”她也注意拉着小姐转了个身,背对着内间。 “我没事。”周月嵘揉了揉眼,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血水,吓了一跳,脚也有些发软,“怎么了?” “我进去看看。”姜梦说道,“月嵘,你先回去。” 温钰安此时抱住了妹妹,“别怕,我们先回去。” 小荷也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先回去等着。” “不用。”周月嵘摇摇头,看着温钰安,“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温钰安牵着妹妹的手,“我们就先走了。” 听雪很快就合拢了药铺的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人好奇的视线,隔壁的成衣铺子围簇了不少的妇人,对着回春堂指指点点,显然说得就是刚刚抬入的妇人的事情。 送进来的妇人夫家姓氏赵,都称作为赵小娘子,赵小娘子的容貌艳丽,是街坊里出了名的。和夫君自小是青梅竹马,幼时就定了亲事。这赵娘子小时灰扑扑不起眼,赵郎君却眉清目秀,等到长大之后颠倒了个,赵小娘子容貌非凡,而赵郎君个头不高,甚至只到赵小娘子的眉心处,面上还生了痤疮,若是男财女貌也当得,可惜赵家原先家里有些钱,等到赵郎君及冠之后,也没落了。 “这赵小娘子刚开始的时候是很爱笑的,但是赵郎君总是说她不知道笑给谁看?甚至我还见到过第二日赵小娘子的面皮肿起来,后来赵小娘子就不爱笑了。”卫嫂子和周月嵘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 周月嵘每日里不是在药铺里帮忙,就是在外,从未打水,也就是和春来大街上的几户人家相熟,还当真不知道住在巷子尾的赵家。 “这一次又是赵郎君生的事情。”一个瘦高看上去可亲的说道,“我正在家里洗头,就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匆匆忙忙洗头,还听到了赵小娘子的哭声,到了后来没有声音,我就急忙头发也没有擦干就去敲门。谁知道门只是虚掩,一推开就看到了赵小娘子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血淋淋的手往前伸着,门上还有一个血手印,可吓人了。” “苏家的,你吓到小姑娘了。”卫嫂子埋怨地看了一眼苏嫂子。 “开药铺的,小姑娘应该不怕这些。” 周月嵘讪讪而笑,“我是有些怕的,我的两个姐姐不怕。”事实上就算是看到地面青石板上的血花,她都觉得有些眼晕,想到自己那时候撞入到温钰安的怀中,并不曾见到赵小娘子的惨状。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苏嫂子望着紧闭的药堂,忧心忡忡,“流了那么多的血,刚刚不是说了赵小娘子漂亮吗?那个丧心病狂的,还用刀子划了小娘子的脸。”苏嫂子有些自责,“若是我没有在洗头就好了,那时候素小娘子的叫声正是惨得很哩。” 卫嫂子知道苏家的心软,就说道:“与你何干,若不是你,赵家那个一直都打小娘子,若不是你,之前小娘子就被打得够呛,官府又不管,你已经足够热心,这一次也都多亏了你。” 苏家嫂子还是唉声叹气,旁边的人东一句西一句,说的俱是不知道赵家这郎君,先前打自家小娘子也就罢了,根本没有想到会动刀子。口里云着不怪苏家嫂子。 众人的话语之中,周月嵘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这平日里赵郎君就时常打这位小娘子,她气得发抖,“怎么能够打人呢?你之前也说,踹得一脚厉害,甚至还让赵家娘子吐了血,难道没人管吗?”周月嵘从小就被如宝似珠捧在手心里,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丈夫对妻子的肆意殴打。要知道女子的力气天生就弱于男子,书中也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赵家小娘子的父母随着长子去了姑苏,家里哪里有人给她做主?最多是我们街坊领居帮忙劝一劝。”卫嫂子说道,“也就是苏家的心善,若不然这一次赵小娘子恐怕当真就死了。” 周月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难道没有人报官?” 旁人就有人笑了,笑得是周月嵘的天真烂漫,“他们是夫妻,这丈夫打妻子是天经地义,关上房门的事情,再说了,万一当真是赵家小娘子给人带绿帽子呢?” 苏嫂子连忙说道:“可不能这样说,赵小娘子的为人都是看得到的。”卫嫂子也是赞同点头。 “若是偷人怎会给让人轻易瞧见?”周月嵘抬眼看了过去,说话的那个人尖脸猴腮,说话的强调更是刻薄,“若是偷偷潜入偷情,有谁看得到?苏嫂子虽然住在赵家隔壁,但是夜半三更偷人幽会,岂会被人轻易瞧见?要我说,肯定是偷人,给赵郎君带了绿帽子,今个儿是忍无可忍才动了刀子,可怜的赵郎君。” 周月嵘听到了这里再也忍不住,“你说的仿佛亲眼见到人偷人一样。” “我是没有见到。” 周月嵘面色一喜,就听着那人接着说道:“不过肯定是偷人,如果不是偷人,为什么会打她?” 如果不是偷人为什么会被打?如果不是偷人为什么会被用刀子捅?这个逻辑似乎说服了在场的其他人,于是她的语调越发得意,“我就知道,生得那副模样,妖妖绕绕的,要我说苏家的你就不应该去救她,这种水性杨花的人,死了也活该!” 说话的声音是掷地有声,萦绕在周月嵘的耳畔不断。周月嵘的神情震惊,这般的强盗逻辑,因为生得貌美笑得动人,就一定是偷人,被人打死也是活该?“这不对。”周月嵘摇摇头。 卫嫂子嗤笑,“翟家的,照你这样说,貌美的小娘子都打死得了,反正你看不到的地方都会偷情给人戴绿帽子。” 周遭人笑了,此时苏嫂子也温声说道:“旁的人不敢说,赵家小娘子柔柔弱弱的,甚至连对男子看都不多看一眼,翟家说的我也不赞同。” “还半夜三更,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卫嫂子讽刺一笑,“白天人来人往,巷子里有什么人,我都有数,晚上有宵禁,说得比画本子还精彩。” 卫嫂子和方嫂子的话,又让众人偏向了两人。 “你难道就没有走眼的时候?”翟嫂子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就有人打了圆场,“有没有都不应该闹出人命!要我说,幸好这回春堂易主,是姜大夫,要是原本的张大夫啊,是绝对不肯收的。” “是的,姜大夫是个好大夫,上一次我儿子发了热,姜大夫说孩子总是一生病就吃药,这样不好的,就交给我一个法子,在他的背上揪一揪,说是叫做揪痧,说起来啊,这一揪之后,背上就是黑乎乎的一团,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家儿子被我娇惯得厉害,这样一揪,他岂不是疼得难受?谁知道孩子就是哼哼唧唧也不说难受,反而好像舒服了些,不过半个时辰后烧就褪下来了,人也好多了。” “真的吗?这怎么揪痧的?你把法子教给我。” “不行。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姜大夫说了,要对症下药,回春堂看诊也不贵,下次你问问姜大夫,孩子适合还是不适合。” 絮絮叨叨,周遭人又说起了秦锦然的医术和她的仁心,周月嵘静静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有很多这样的强盗逻辑,女孩子被性·骚·扰,就是因为自己不自爱。 这种说法,我一直觉得荒谬到了极点,明明不是女孩子的错,就把所有的一切责任推到女子的身上,太不公平了!另外,结婚了就可以随意家暴吗?打成重伤就不是人身伤害了吗?北京董珊珊的案子,妻子被活活打死,丈夫只判了6年,太可怕了。 这样两种激愤,让我写下了这一章。 P.S.国庆了,我不出去玩,从明天开始恢复6点更新,如果有加更,就在上午9点。 ☆、第86章 8.6 秦锦然在内间里,先是给女子剪开了衣裳,取下了腰腹上的匕首,刺穿了脂肪层,却并没有伤到脏腑,秦锦然庆幸之余,又有了第二个烦恼。这一次的伤口不同于上次听夏面上的伤口,太深了,若是不进行缝合,一来是愈合缓慢,二来很容易感染,她只能够用烈酒擦拭好了伤口,取了针线。 姜梦看到秦锦然的架势,声音都有些颤抖,“嫂子,你拿针线不是要把伤口缝上吧。”上下牙齿轻颤,花容失色。 秦锦然点点头,低头刺了第一针,手上的动作快而稳。姜梦冷不丁就看到银针穿过了腹部,面色一白身子更是一晃,她很想说这样能行吗?但是秦锦然已经下针了。 针刺穿了肉层,甚至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秦锦然的动作也很快,仿佛缝合的不是女子的皮肉,而是缝合两块布。姜梦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的医书,确实是有用针线缝合伤口之术,但是缝合之后,患者往往会高热,死亡率颇高。 “嫂子?”等到秦锦然用银质小剪刀剪去了线头,姜梦说道,“这样缝合真的可以吗?” “没有别的法子。”秦锦然说道,“如果不缝合,就这样敞开,更不合适。至于说术后会不会发热,只能够尽力而为了。” “那为什么她没有醒过来,是不是麻沸散?”说到了麻沸散,姜梦的眼睛很亮。 “不错。”秦锦然一边说一边用棉布擦干了银针,并没有收起银针,而是继续在点燃的酒火上烤着,随即又取了一段浸润在烈酒里的棉线。 姜梦的目光落在了妇人的面上,咽了咽口水,声音颤颤,“嫂子,这脸上也要缝?” “是。”秦锦然说道,此时就连听雪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夫人,忍不住说道,“上一次听夏姐姐脸上的伤口就不曾缝合。” “上一次伤口没有这般深。”秦锦然说完之后,用烈酒擦拭伤口,最后撒上了止血药粉,才开始缝合,姜梦甚至见到了因为皮肤碰触到药粉,切开的皮肉动了动,她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脸上的伤口要长于肚子上的,看得出那持刀之人下手快而狠,决绝的在女子的皮肉上划开,决心毁了她的容貌,秦锦然处理好了伤口,给女子搭上了薄薄的被子,“好了。梦儿,我们轮流看着,不要让她发热。” 药铺的门打开之后,就有人簇了过来,“姜大夫,赵小娘子如何了?” “现在还睡着,她现在不能动,就先留在药铺的内间。”秦锦然说道。 听说赵小娘子现在没事,所有人都念叨着,甚至有好事者想要进去瞧瞧,秦锦然婉拒让人离开,众人慢慢散了,唯有一开始发现赵小娘子的苏嫂子留了下来,“姜大夫,我去赵家的时候,赵家当家的人已经跑了,银子恐怕一时半会没法付。” 秦锦然尚且不知道赵郎君和赵小娘子的事情,此时就听着方嫂子说了一遍,秦锦然才知道,毁了花容月貌的正是赵小娘子的夫婿,“我知道了,等人醒了再说,可报了官?” 周月嵘说道:“我刚刚和苏嫂子一道报了官。”倘若真的是赵小娘子的错处,她的夫君也不能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死亡。 “我知道了。”秦锦然说道,“诊金的事情不急的。” “那我就回去了。”苏嫂子说道。 耽搁了这么久的时候,此时也到了饭点,关键是家里还有团团等着,秦锦然就让姜梦守在店里,和周月嵘先回去了。 “她不会有事吧。”周月嵘忍不住问道。 “现在是没有事情,但是说不准。”秦锦然慢条斯理说道,“若是没有发热,伤口愈合的好,就好了。” “那会留疤吗?”周月嵘说道,忽然想到了听夏脸上的伤痕,“是了,听夏的脸上就留疤了。” “恩。她应当留的罢比听夏还要明显。”通过赵小娘子身上细小的伤口,秦锦然可以判断出她并不是疤痕体质,若是疤痕体质,恐怕那就更加丑陋难言了。 “我实在是有些心疼她。”周月嵘就说起了从苏嫂子和卫嫂子两人口中拼凑而出的事实,“既然成亲了,难道不应该好好待她?” “这世间的事情是说不好的。”秦锦然说道,“当年的海誓山盟也可以到之后的食之无味。” “若是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如何?”周月嵘说道。 “我会离开。”秦锦然的眼睛眯了眯,“既然无娘家可以依靠,便想法子离开,我有手有脚,总能够养活自己。月嵘,你要记住,夫妻之间发生口角是正常的,若是动手打人则是万万不能够容忍。”家暴这样的事情有了一次,就会有接连的无数次。 周月嵘乖巧点头,皱了皱鼻头,“我父皇和母后才不会允人欺负我。” “是啊。”秦锦然莞尔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赵小娘子应当不是红杏出墙的人,卫嫂子和苏嫂子都这样说了,还有一位姓翟的,非要说,赵小娘子之前被打,还有现在被刺伤,是因为她的错。我和苏嫂子报官的时候,她还说风凉话,说这是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报官作甚?” “人命官司,你做得对。至于那个翟嫂子,你就别理会了。” 等到回到了院子里,秦锦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哄团团,满了两个月,小家伙抱起来已经重了一圈,腿脚蹬床单也很是用力。秦锦然把孩子抱起,原本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在秦锦然的怀里,咧着嘴,露出了粉色牙床。眼见着口水要从嘴边落下,秦锦然用口水巾给他擦了擦。 抱着他到院子里玩了一阵,方嫂子说道:“我抱着小少爷,夫人您先吃饭,都这个点了。” “原本是准备回来的,遇到了一桩急诊。” “我知道。”事实上方嫂子是看着人用被子裹住了血淋淋的赵家小娘子送到药铺里的,“她没事吧。” “现在是没事,下午去看看。”秦锦然小心地把孩子送入到了方嫂的怀中。 团团伸手对着秦锦然发出吱吱呀呀不明的话,仿佛在求她的抱抱一般,“婶婶抱你,小少爷,夫人要去吃饭饭了,等会小少爷就可以吃奶奶了。”方嫂子来回走动,哄着团团。 秦锦然很快吃完了饭就喂了团团,团团吃过了在秦锦然的眼皮子底下打了一个哈欠,惹得秦锦然也有些困倦了。 周月嵘瞧见了就说道:“姐姐你睡一觉就是,等会药铺里有什么事情,我让人过来喊你。” 秦锦然虽然有些困了,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半个时辰后从梦中惊醒,换了一身衣裳,就再次去了药铺。 “嫂子,我刚想和你说。”姜梦迎了出来,“她烧起来了。” 秦锦然的心猛然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最怕的就是缝合之后感染,发烧。 秦锦然如何做?且听下回分晓。 话说,这篇文设置就是这样,第一段是被家人嫌弃,死遁离开,第二段是江南行医,第三段是再次重逢。 目前正在第二阶段,男主女主暂时是不会见面的,现在是女主刷逼格,做神医的阶段。 如果有妹子真的接受不了,默默弃文,不要告诉我就好,~~~~(>_<)~~~~ 虽然我真的很想大家留下,见证女主的行医的生涯。 P.S.当然我有考虑读者的意见,第二段大剧情之中,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男主女主重逢再次相见的!相信我,我在找时机! ☆、第87章 8.7 有什么中药能够起到抗生素的作用? 秦锦然在心中一点点回想,闭上眼,穿心莲、黄芪、板蓝根、金银花、柴胡、黄芩、鱼腥草、黄精、青蒿……一味味的中药在脑中飞速闪过。 姜梦见着秦锦然凝神细想,一点也不敢打搅她,只是用冷帕子放置在赵小娘子的额头,同时注意不让水进入到了她面上的伤口。 “不要打我……我错了……”麻沸散的药效过去,高热让赵小娘子的面色潮红,疼痛让她秀眉拧起,口中含含糊糊说着的是求饶的话语,“我不那样笑了……”“那是我表哥……”“我没有……”说到了后来,语气越发急促起来,甚至不停地摇头。 这打断了秦锦然的思路,睁开眼看着姜梦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秦锦然继续强迫自己去想,究竟有什么方子适用。刚刚想出的那些药材太杂,尤其是黄花蒿,她没有能力提炼出青蒿素。 有什么成方能够抗菌和抗病毒?秦锦然干脆走到了柜台前,拿出了纸笔,写出了她所能够想到的所有的药材,三三两两组合,耳畔那女子的求饶声动不了她的心魂。 仿佛一道光在黑暗之中陡然亮起,玉屏风药丸,她喃喃念着,取自《丹溪心法》,是治疗体虚的名方。方中由黄芪、白术和防风三味中药组成。秦锦然飞快写下,加一钱的黄花蒿,去掉半钱的白术,一根参须护腑脏……小心斟酌药方,因为太过于思虑集中,额头上也有了汗水,而秦锦然浑然不觉,狼毫笔写着簪花小楷,在白色宣纸上慢慢地就组成了一味从未有过的方子。 秦锦然松了一口气,从药柜里拿出了药,可惜烧了一味黄花蒿,若是能够有黄花蒿是最好的,最长入药的青蒿,实际上是不含青蒿素的。“你和梦儿在这里守着,我去药铺里去买点药。” “我去吧。”听夏说道。 “这药不一定有,我去药铺里去看看。”说完之后,秦锦然就出了门。 最大的药堂春和堂距离这里有两个街区,这样的距离不近也不远,若是雇佣马车反而耽搁时间,秦锦然如同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钱塘最大的药铺,春和堂。 因为太子留下的几张宣纸过于详尽,加上一场急救直接让秦锦然早早就开了药铺,她一直都没有去别家的药铺看过,此时站在春和堂的门口,第一个直观的感受就是大。 见到了春和堂,秦锦然就觉得自己的药铺着实是小的可怜,光是坐诊的大夫,就有四位,秦锦然进入到药铺里,还见着有妇人进入到了内间看诊,想来里头是女大夫的。 “夫人可有方子?”有药童对秦锦然说道。 “我要二两的黄花蒿。” “黄花蒿?”药童怔忡,继而说道:“夫人不妨把方子拿出来,你是不是记错了,配药常用的是青蒿,而不是黄花蒿的。” “没有错。”秦锦然说道。 旁边有一个大夫眉头皱起,“胡闹,黄花蒿只是人用来除虫,怎能够入药!是哪个庸医开出的方子?!” 秦锦然看了过去,那人须发皆白,坐在坐诊堂的正中,身后更是排着长队,显然是春和堂医术高超之人,秦锦然对这般的老大夫是尊重的,虽然被喊作了庸医,却也并不怎么生气,“这方子是我开的,一时半会寻不到黄花蒿,便来想春和堂想来是有的,就过来了。” 黄花蒿也叫做臭蒿,最常用的,就是每年放在家门口除虫,但是那般晒干了的黄花蒿是不能够入药,秦锦然所需要的是炮制过的黄花蒿,所以才来春和堂采买。 药童此时过来打圆场,“黄花蒿我们这里是有的,二两的话是有的,夫人稍等。”这黄花蒿药铺里也是炮制的有的,一些大的药铺,就算是药典之中不能够入药的相近的植物也都炮制好,大夫想要做新药,可以试试这些植物。 “不用。”那位长者抓住了药童的手臂,目光灼灼看着秦锦然,“这药我们不能卖。” 长者的话让周遭窃窃私语,目光在老者和秦锦然身上逡巡不定,药童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这开门做生意,没有黄花蒿也就罢了,有黄花蒿为什么不能够卖给眼前的这位夫人?!“马大夫,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对方也是大夫,说不定是拿回去试药的。” 马大夫摇摇头,朗声说道:“她不是试药,而是要给人开方子直接使用。” 周遭的人窃窃私语,药童更着急了,“马大夫,话不能这样说。” “我当然是有依据的。”马大夫打断了药童的话,“这位夫人的穿戴和气度看上去并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现在不过是刚刚开春,气候宜人,这位夫人的额头上去出了汗水,鬓发也有些润湿了,显然是快步走过来,要来买这黄花蒿。这位夫人的手指有些淡黄色,还有身上有药香的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夫人应当也是大夫,既然是大夫,我想到两条街外的春来大街新来了一位女大夫,唤作姜大夫。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姜大夫?” 秦锦然有些讶然,没有想到马大夫仅凭着观察就能够得到如此多的讯息,点点头,“不错,我缺黄花蒿是用来救人的,担心丫鬟买错了药,所以特地自己过来。” 众人哗然,看着马大夫心细如发,注意到这一幕原本排在旁的大夫的队伍的,也悄悄换了位置,换到了属于马大夫的长队里。这般察觉微厘之间,生了什么病,也不会漏过吧。 其他人见着来看诊的人换了位置,也不生气,毕竟马大夫确实是钱塘上最为厉害的大夫,他曾在京都里的医术院修习过,最为擅长的便是一手金针,若不是三代以内有一个舅舅曾经因为伤人做了牢,而太医的要求恰巧要看三代人内的亲属是否有犯事,若不然他入宫做太医也是使得的。 马大夫自从医术院出来之后,先在京都里给人看诊,而后游历大川到处给人看诊,临到而立之年在钱塘定居,办了全钱塘最好的药铺——春和堂。马大夫今年已经是六十有余,目光炯炯看着秦锦然,“所以这药不能够卖你。”马大夫掷地有声说道,“没有确定过功效的方子,你就拿去用急诊?!荒谬。” 秦锦然此时不得不说到:“马大夫,我是有把握才开这方子,我确实需要黄花蒿,早晨救了赵家小娘子,她这会儿发烧生热,须得开药给她治好。” 这般的动静惊动了内间,此时有一位妇人从堂后出来,“怎么了?” 有药童低声和她解释,而秦锦然对马大夫说道:“我上午接诊了一位,被人捅了刀子。用针线缝合了伤口,一个半时辰之后烧起来了。现在要给他降热。” 马大夫的眼睛瞪大了,一只手更是颤颤指着秦锦然,“胡闹,胡闹,你学了几天的医术,就敢给人动针线?” “没有办法。”秦锦然说道,“可以看得到肠子了,我如何不给她缝合?只能说幸好没有伤到腑脏,不然便是没有办法了。” 听到秦锦然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秦锦然的目光就有些躲躲闪闪,这般娇美的小娘子用针线缝合他人的肚子?听起来就觉得阴森可怕。 见到了肠,这般当然要动针了,动针是简单,但是之后呢?马大夫不由得想到自己也曾给人动过针线,之后的高热,伤口的溃脓,患者□□而后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场景仿佛浮现在了眼前,那时候还是夏天,马大夫仿佛嗅到了当时那种腥臭难闻的味道,面上流露出悲怆的神情,而马大夫的女儿扶住了父亲,“爹,都过去了。” 秦锦然缓声说道:“马大夫也知道,普通清热降火的法子,是治不得这高热的。这方子是我新治的,我有五分的把握。” 五分的把握吗?马大夫坐在了软凳上,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空乏了,“罢了,你既然要用黄花蒿,给你就是。”他语气俨然把赵家小娘子当做了死人,见了肠子缝了针,现在又发了高热,也就是等死罢了,她愿意试就试吧。 马小大夫的眸色流转,落到了秦锦然的身上,她曾经听爹爹的嘱咐,无论病人伤成什么样,都不能够对人动针线。这位姜大夫,说的五分把握,是当真知道如何能够抢得一线生机,还是生死有命的意思? 药童很快就拿来了药,秦锦然打开嗅了嗅,问道了黄花蒿独有的臭味,“多少钱?” “不用。”马大夫神色冷了下来,“你拿着药走吧。” 药童流露出来的意思也是听马大夫的,秦锦然道一句谢谢,就拿着药走了。 走了数十步,正好见到了车行的空马车,秦锦然就准备坐车回去,正一只脚蹬在了马车上,就听到有人喊道:“姜大夫请留步。” 回头看到了气喘吁吁奔过来的是刚刚见到的马大夫的女儿,“姜大夫,我想去看看小娘子的伤口,可以带上我吗?你开的药方我可以不看的。”她慌慌忙忙地说,“我不是想要知道你药方的内容,只是想看你能不能真的把人治好。我爹爹曾经在战场,给伤了腿脚的将士们缝合伤口,那一次一共有十八个人,后来全死了。” 两只手搅动着手帕,她前段时间曾经去了京都,在医术院里修习,在医术院里修习的时候也曾人说起缝合之术,虽然古书之中有记载,但是能够治好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尤其是一旦发烧,那就是可以肯定那人的死亡了。 曾经那十八个人的死亡,是爹爹心中永远也放不下的结,她想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在患者发热了的情况下还救回了人。 今日里看到秦锦然的时候,她隐隐有一个感觉,或许她可以。普通的清热降火的药根本无法让患者降温,那么黄花蒿,从未有过入药方子的植物,能不能做到?! 深吸一口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法子,如果能够治好那人,就是功德一件,也可以解了我爹爹当年的遗憾。”她屏住呼吸,澄澈的目光看着秦锦然,等待她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一个评论,说我配角描写太细了。 另外如果不写细一点,我总觉得大家就不了解人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买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现在木有男主,自然就是配角闪亮登场。 但是现在没有男主,就是和配角交锋,我稍微写得详细一点,是因为都有他们的戏份的。 例如生死未仆的赵小娘子,还有现在马大夫和马大夫的女儿。 尤其是这一次治病,可是打下神医名头的基础,还有未来和赵梓晏重逢的契机。 ☆、第88章 8.8 秦锦然看着女大夫,“上来吧。”秦锦然上了马车,一只手拉住了女大夫的手,跟她一块儿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之中,马若兰松了一口气,甜甜一笑,“我叫做马若兰,你叫做马娘子就好,姜大夫。” “等会到了药铺,赵娘子就在内间,我则是要回去熬药,等会我会带着药过去的。”秦锦然在离开药铺的时候,为了不耽搁时间,便把其他的药已经抓好了,现在有了黄花蒿,只等着回去制药就好。 到了春来大街上的药铺,秦锦然放下了马若兰,自个儿继续乘坐马车进入到了巷子里。 马若兰很快就站到了回春堂的药铺门口,听夏听说是秦锦然让她进来的,对姜梦喊道:“小姐,是夫人让她过来的。” 姜梦听说了解释之后,也嗅到了她身上的药香味道,“她还发着热。”让开了身子让马若兰进入到了内间。 马若兰定了定神,从姜梦侧着的身子进入到了内间,首先闻到的就是浓重的烈酒的味道,继而马若兰就看到了□□的赵小娘子,乍一看到这般,面上有些发红,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四肢呈大字张开,额上放着凉毛巾。脐上三寸偏右,有一个刀口已经被缝合,白色的止血粉被沁出红色的血水染上了红色,还有清液流出,最为可怖的并不是肚上的伤口,反而是脸上的那一处,从缝合的伤口来看就可以想象当时的触目惊心。 马若兰低头,抵住了赵小娘子的额头,额头的温度滚烫的吓人,苍白的唇上更是起了干涸的翘皮,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鬓角有着汗水。看着赵小娘子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来到回春堂是否正确,烧成这样,真的能够救活吗? 马若兰虽然站在一边,姜梦仍然是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给赵小娘子换冷帕子,用凉水擦拭她的身子,关键的地方用烈酒擦拭。难怪屋子里弥漫着的是烈酒的味道,为什么用烈酒擦拭,马若兰听着姜梦的解释,自己伫立在一边等候。 赵娘子身上的温度却似乎并没有褪下去,马若兰看到了赵小娘子的口唇、面部及全身开始出现青紫,连忙说道:“这样还不够,有没有凉水,她高热得太厉害了。” 听夏连忙取了凉水,把凉毛巾上的水滴落在她的四肢上,而姜梦给她躯干□□在外的地方擦拭烈酒。 马若兰的手指按压在赵小娘子的人中,见着她的四肢抽搐减缓,表情露出一分痛苦,才离开了人中穴,但是空气之中传来了尿骚和腥臭的味道,马若兰低头一看几乎快要呕了出来,是赵小娘子失禁了。 马若兰哪里接触过这样的情况?当即都要呕了出来,快速走出了内间,空呕了两声,也不敢进屋。 姜梦和听夏曾经听秦锦然说过可能出现的状况,等到她失禁结束,抬起了身子,抽出了脏床榻,在她的下·体上擦了擦,就在赵娘子的身下重新垫了软布。 见到了赵娘子的失禁,马若兰就越发想要离开,但是一想到自己还不曾经见到秦锦然过来给赵娘子喂药,就咬咬牙几乎留了下来,转身进入到了内间。 秦锦然进入到药铺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衙门里的人,“姜大夫。”双手抱拳,衙役对秦锦然行了拱手礼,“赵娘子可在内间?” “正在医治。”秦锦然说道。 衙役正是来看赵娘子是死还是活,现在已经抓到了赵郎君,若是赵娘子还活着,谅解了赵郎君,他们就好放人,若是赵娘子死了,就要由仵作验尸,找到了证据之后,再给赵郎君定罪。 秦锦然听到了解释之后,先进入到了屋内,给赵娘子盖上了一层被单之后,才让衙役带着衙门的大夫进来。握上了脉搏,又去翻看赵娘子的瞳孔,大夫证实了赵娘子此时却是是高热昏厥,就和衙役离开。出门之后大夫就同衙役领头人说道:“这赵家娘子恐怕状况不太好,脸上缝合了线,听这姜大夫的意思,肚子上也缝合了线,现在又是高热,按照我的想法,你现在就不妨审了那赵郎君,询问了赵家周遭的邻居,等到赵娘子咽气,也就可以让大人判案了。” “现在人不是没有死吗?就算是高热,褪下了烧不就没事了。” “这高热和普通的风寒是不一样的,寻常的方法是没有办法降下来的。这都是因为身体的伤口缝合,有邪气入所致,赵娘子原本的身体就不好,缝合了没有多久,就发热了,来得又快又急。刚刚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房间里有腥臭的味道,只怕人也失禁了。” 衙役心中一凛,在寻常人的眼中,若是失禁,也就距离死不远了。点点头,便带着人去赵家附近去看看了。 合拢了药铺的门之后,秦锦然听说赵娘子已经失禁,更是打摆子,就说道:“我知道了,听夏你把脏床单拿回去洗一洗,再带一些新干净的过来。” 马若兰见着秦锦然捏住了赵娘子的鼻,等到她的嘴张开,趁机把药送入到了她的口中,见着药水要从嘴边流出,右手微抬她的下巴,让她咽下了药汁。“她烧得太厉害了,你这法子能够降温吗?” “烧得确实太高了。”秦锦然用帕子蘸了蘸她的唇角,又准备喂下第二口药。 马若兰听到了秦锦然的语气,眼眸之中就流露出失望之意,原本以为秦锦然成竹在胸,或许是她误会了,此时秦锦然避而不谈,只怕也没有救回人的把握,于是开口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在外呆久了,我爹爹也会担心。” 马若兰回去的时候,家里正要准备吃饭,爹爹似是无意之中问起,“你今个儿下午去了那里,如何了?” “我去的时候,人烧得昏迷着,面色潮红,敞开了衣服,用凉水降温都不行,后来失禁过后,还高热惊厥。” 马若兰往后说一分,马大夫的眼就黯淡了一分,等到后面听说了失禁和高热突厥,仿佛一瞬间衰老了十岁一般,“我就说,不能够缝合,若是发热了,还抓什么方子呢?不如准备好寿衣,等到人死了直接穿上。” “爹。” “兰儿,你记住。”马大夫对马若兰说道,“古书中的缝合之术不能用,无论到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够用!” “我,知道了。” ******************************************************************************************** 等到马若兰离开之后,姜梦说道:“姐姐,这马娘子是过来干什么的?不是说是大夫吗?” “过来看看她能不能好。”秦锦然一边说着,一遍喂下了第二口药。马若兰离开了就离开了,秦锦然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救回赵娘子,对方既然要离开,她也不会强硬让对方留下。 姜梦说起了下午时候照顾赵娘子的事情,“面色潮红,身上烧得越来越狠,最后失禁,还差点打起摆子。打摆子的时候,马娘子掐了她的人中穴。” “我知道,我闻到味道了。”秦锦然说道,继续喂药,“对了,现在也晚了,我刚刚吃过了饭,你和听夏两人去吃饭,等会把听雪叫过来。” 过了一会儿,秦锦然见着姜梦并没有动静,忍不住说道:“你这会儿不饿,就先回去,回去了也就有胃口了。”秦锦然以为姜梦看到了赵娘子的状况恶心到了。 “不,不是。”姜梦摆摆手,“我就是想问问,赵娘子,是不是真的……”姜梦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那位马娘子看上去不抱希望,刚刚衙门的大夫也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赵娘子。姜梦现在医书看的不多,也是知道若是到了失禁,人恐怕就难治了,虽然秦锦然早有交代,人可能失禁,但是亲眼所见,姜梦也难免有些心凉。 “我并无十分的把握。”秦锦然说道,如果要是现代哪里有这么麻烦,一瓶抗生素打下去,不用担心发炎,等到七日之后再拆线就好。“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对于自己配置的药方,秦锦然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真的吗?” “当然。”秦锦然笑了笑,“和你没有必要谦虚,也没有必要吹牛,原先是五分,这样一场高烧,倒是上升到了七分把握了。烧得快一点也有好处。”秦锦然说的也是实话,一般的病菌在三十九度以上就会死亡,赵娘子既然烧到抽搐,恐怕温度上了四十度,此时再服用自己的药方,能够更好的缩短治愈的时间。 姜梦还有些不明白,各种的关键,但是听到秦锦然的话,也心里松快了不少,任谁也不想见到自己医治的人死亡,脚步也轻快起来,“我和听夏去吃饭,等会我再带着听雪过来。” “等会再带些灯过来。”秦锦然说完之后,再一次地给赵娘子喂药,赵娘子的鼻子被她捏得有些发红了。 ☆、第89章 8.9 药铺里并无灯,秦锦然勉强再喂了几口,就觉得屋子里太暗了,也只好停下了动作。旁边的店铺或许是点了灯笼,春来大街上的灯笼里的烛火透过窗纱照入了进来,房间里暗淡到几乎看不到,静悄悄的屋子,床榻上的赵娘子赤·裸着身体,呼吸微弱。此景若是旁人看到了恐怕诡异地都要跳起来。事实上周月嵘进来见到这样的情景,就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 “吓到了?”因为感受到了赵娘子的温度降低,此时就有了玩笑的心情。 小荷扶住了她,听雪已经进入到了屋子,她怀里抱着的是水晶灯罩,把蜡烛放入进去之后,用火折子燃起了烛火,房间顿时就亮了起来。 “我刚刚就说让她不要来,小妹妹偏偏要来。”姜梦说道,看向了床榻上的赵娘子,“嫂子,她好些了没有?” “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好不好?”周月嵘从未见过除自己之外的□□身体,有些害羞,瞧过了她身上的伤口之后,就不去看。 姜梦上前见着赵娘子的面色不再那般潮红,刚想要惊喜,就见着赵娘子再次失禁。 “没事的。”秦锦然给赵娘子身下的单子扯出来,换了新单子,照顾团团,给团团换尿褥子她很是熟练,把尿过的单子丢到一边,“烧退了一点。” “我看看。”姜梦额头抵住了赵娘子的额头,眼里迸发了光亮,“真的啊,嫂子。” “真的吗?真的吗?”周月嵘下午的时候同人交谈,也知道了赵娘子的情况危急,此时也上前学着姜梦的动作,上前抵住了赵娘子的额头,“好像还是很热啊。” “是啊,还在发烧,不过已经好了。”姜梦笑着说道,“下午的时候烧得更厉害,现在已经好多了,这都是嫂子药的功效。” “那是不是很快就醒了?” “或许。” **************** 赵娘子醒的当真是很快,第二日一早,秦锦然到药铺里,刚捏着赵娘子的鼻子给她喂药,她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人一旦清醒过来,就好得很快,伤口护理得当,加上每日吃三碗的药,赵娘子前两天伤口会沁出清液,等到第三日便不再沁水,甚至也可以下床走动, “我想回去了。”赵娘子这些时候很少开口说话,在内间里最长和她交谈的就是周月嵘了,因为伤在脸上,通常也是周月嵘在说话,她躺在床榻上听着。 “不能够做活,还有四日之后,你过来我给你拆线。”秦锦然点点头,“记住,这几天脸面上还有肚子的伤口,万万不能够进了水。还有你的药,每日上午我让丫头给你送过去,一日三碗,隔水蒸热就可以喝了。” “谢谢。”赵娘子说道,“钱,我晚些……给你。” “这不急的。”周月嵘抓着赵娘子的臂膀,“我送你回去。” 赵娘子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周月嵘凑到她耳畔小声说道:“要是遇到了上次那个长嘴的,我帮你同她吵。”周月嵘的长嘴妇人指的是翟嫂子,赵娘子从叽叽喳喳的周月嵘口中知道了翟嫂子那一日的说辞,想要对这位贵气小姐笑笑,扯动了面上的伤口有些刺疼,僵着说:“好,谢谢。” 赵娘子的步子很是缓慢,等到走出了药铺,只觉得外头的阳光刺眼得惊人,因为走动扯到了伤口,神色越发苍白,在骄阳之下,仿佛如同宣纸一般,白惨惨得有些吓人。 赵娘子从回春堂走出去的时候,卫嫂子正在晒太阳,春日里的钱塘,风儿吹得是缱绻柔情而又微小,暖阳晒在身上有一点热,乌压压的发丝甚至被晒得有些发烫,却很是舒适,仿佛把冬日里骨头缝儿里的阴冷湿气都晒出来了。 卫嫂子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赵娘子,揉了揉眼,“真的是你啊,赵小娘子?!”因为这巷子里还有一户年纪大些的是赵娘子,称呼这位巷尾的才嫁人没多久的小娇娘,就为赵小娘子。 “卫嫂子。”赵娘子僵硬着打招呼。 “哎呀呀,你竟然好了!”上一次衙门的人过来给屋里头的赵娘子把脉,她可是见到过的,那衙门的大夫一出门说的话,她也都是尽数听到了,晚些时候,衙门里的人更是找人四处盘问,早已经把赵小娘子当做死人来断案,可是现在这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了这里,卫嫂子的背脊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莫不是鬼?想到了此时烈日当空,一颗心又放了下来,“你真的好了!”神情越发惊喜了,口里头嚷嚷着,“姜大夫可真是神医啊,真把你给救活了!” 周月嵘点点头,听到神医两字,面上流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仿佛被称赞的是自己一般,“我送赵嫂子回去,街上人来人往的灰大,对伤口不好。” “好好。”卫嫂子目送着两人离开之后,想到了上一次秦锦然曾告诉她,冬病夏治,她冬天的时候手脚有些发冷,尤其是脚,有时候僵得走不了路,原先是有些心疼钱不治了凑合过了算了,此时见到赵娘子活过来了,就想着,这可是他们巷子里头出的神医,一定要治!过年时候腌制的腊肉还有些多的,不如现在就给姜大夫送过去。 周月嵘缓慢的带着赵娘子走了回去,这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巷子里头的人,虽然刚开始被赵娘子白惨惨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都想要上前攀谈,周月嵘挡下了之后,这些妇人便簇集到了回春堂里,一口一个神医,说话七嘴八舌,让素来清静的回春堂吵闹的如同卖场一般,都是街坊领居,秦锦然应对着。 不过并没有说太久,就见到人急匆匆过来,见到了满堂的妇人,吓了一跳,额头上也都是汗水,“让一让,让一让。” “你挤什么,要和姜大夫说话,在外头排着去。” 幸好秦锦然眼尖瞧见了门口的动静,“各位嫂子们让一让,有人要来看诊。” 这时候才有人让开了,都等着看姜大夫在他们面前展现出神医的风采才好。 “姜大夫,我是白家下人,我家小少爷今天发病了。”好不容易进去了,连忙对着秦锦然点头哈腰。 “我知道了。”秦锦然点点头,“听雪我们走。” 留下姜梦在堂中坐着,其他人见到姜大夫走了,只剩下姜大夫的妹妹,大大半凑热闹的人也都跟着离开,只剩下少数几个,和姜梦聊着,姜梦浅笑着让小玲给几位送上茶水,都是街坊领居,笑盈盈同这些婶婶们说话,同时也劝说她们一番,若是一直这样堵着,到时候真正要治病的时候,她家嫂嫂就分身乏术了。 秦锦然跟在白家下人的身后,此时那仆人此时才顾得上用袖笼里的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白府就坐落在春来大街的末尾,秦锦然顾不上欣赏白府的府里的风光,就到了白小少爷的屋子里,白少夫人跪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孩子,目光带着水汽,泪珠却不曾落下,口里哼着的是不知名的柔软的歌谣,直到抬眼看到了秦锦然,声音戛然而止,“姜大夫,你来替他看看。” 就算是知道孩子癫痫发作了第一次之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亲眼看到孩子发作的痛苦,让白少夫人强忍着泪水,看着秦锦然在□□的孩童的背上和胸前针灸,等到孩子的呼吸平静,不再那么急促,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才落下,“姜大夫,麻烦你了。” 秦锦然接下来是给白少夫人把脉,距离一个月前她消瘦了些,“少夫人吃的应当多一点,若是胃口开不了,可以适当吃一些山楂丸益气开脾,不过山楂性凉,不能够吃得多了,另外不如没事的时候多在外走走,对身子有好处的。” 白少夫人点点头,“公公有些咳嗽,不如姜大夫再替我公公看看?” “好。” 白少夫人想了想,“我带你去吧。” 秦锦然从院子里出来,此时就注意到白府的布局,进入到白家老爷的楼里的时候,感觉就越发强烈,这里俨然是小型的演武场,红木支架上斑驳了漆,搁置着的是让人生寒的刀剑流星锤之物,白少夫人注意到了秦锦然的视线,就说道:“这是老爷子用的,年轻的时候素来喜欢舞刀弄枪。” 堪堪走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用看病!我说了,就是有些咳嗽,过两天就好了。” 一个嗓门很大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沙哑,说完之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这应当就是白家老爷了。 见到了白老爷之后,白少夫人就对着公公行礼,“大夫在哪里?”白老爷不耐烦地说,“都说了没事,我没病,没病看什么大夫?”白老爷的眼角处有一道旧伤,半寸大的口子,这让原本就粗犷的面部显得更是带上了野气,他这个样子出门,恐怕小儿见到都会夜啼。 “什么,是给儿媳妇看病的?”白老爷身边的仆人对老爷又说了几句,那白老爷看着秦锦然的目光就有些诧异,“还是个娘们?!” “老爷。”旁边的仆人惊呼出声,就连少夫人的神色也是尴尬,“姜大夫。” 白老爷似乎知道了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很是不妥,清了清嗓子,也从凳子上站起来,慎重对秦锦然行礼,“你就是给峰儿看病的大夫?我失礼了,实在是想不到是个女大夫。” 见到了如此大礼,原本的一丝火气也褪下了,“少夫人让我给您看病。” “那就看吧,只是旧疾,难受了就会咳嗽。以前在战场上,胸口中了一箭。” 秦锦然给白老爷摸脉,这病症确实是因为旧病而起,之前那一箭,伤了左肺肺叶,换季时候着了凉,现在生了肺炎,秦锦然要给白老爷开药,他的面色就十分难看,“我真的没事,老毛病了,每年都是这样的,过一阵就好了。” 秦锦然并不反驳,“白老爷,您跟着我深深呼吸。” 深深呼入时候,白老爷便觉得胸腔如同撕裂一般难受,等到吸饱了气吐出的时候,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的胸口越发疼痛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白老爷就说道:“姜大夫,开药吧。” ☆、第90章 9.0 钱塘最大的春和堂的马大夫曾经说过,至死不缝针。 这件事情半个钱塘镇的人都知道。盖因曾经有人在街上斗殴,被匕首划开了肚子,肚子里的肠子都露出来了,有人送到了马大夫那里,马大夫摇摇头,表示是无能为力。 连马大夫都不肯看的病,其他的大夫更是不肯看病。 那一人就哀嚎着,从痛苦的嚎叫,到哀嚎,最后人也发烧了起来,还没有死的时候身体就臭了起来。那一户的家属把人的尸体抬到了春和堂门口闹事,最后衙门把那一家人压到了衙门的堂中打了板子,这件事情才叫罢了。这事情过去了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不过大街小巷很少有外人来,这些本地人多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也知道马大夫的话,他是不在人身上动针的。 所以,钱塘的大夫也都是和马大夫一样,不在人身上动针,谁知道今天就有一个大夫,动了针,关键还动了两处,赵娘子脸上的疤痕不少人都是亲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姜大夫动了针,还把人救活了。 呼呼啦啦,这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到了大街小巷,也飞入到了春和堂之中。 原本马大夫正在给人看诊,听到了后面排队人口中的消息,猛地站起,“你刚刚说的是女大夫给人缝针,人已经醒过来了?” “当然是真的,我儿媳妇就是在春来大街上那个巷子里头住着,今个儿早晨还看到赵小娘子了,小娘子的面皮上缝的像是一根蜈蚣卧着,面皮还肿着呢。”口里得意洋洋地说着,仿佛是自己亲见着一般。 马大夫有些坐不住了,道了一声歉,自个儿打帘子到了内间。 剩下春和堂来看诊的人也问起了知情人,这是上午新发生的事情,很多人还不知晓,就仔细来打听,于是就知道了春来大街上的回春堂。 “不会啊,回春堂是一个很小的药铺,我是见过的。” “这就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姜大夫肯定是有真手艺的。” “既然有真手艺,你怎么不去啊?” “我这是在马大夫这里看惯了,一事不烦二主,马大夫能够治好,去劳累别人干什么?” “你说,那赵小娘子既然伤在了肚皮上,岂不是给那个姜大夫看光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擂了一拳,“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看不看光的问题?那可是大夫,你满脑子里头装得莫不是豆腐?” “好好说就行啊,干嘛打人啊。” “这姜大夫给人看也是天经地义了,那可是为女大夫呢!” 女大夫一出,众人皆是哗然,此时的春和堂有些肖似上午的回春堂,只不过这里围簇的都是男子,上午围簇的都是女子,无论男女,都是如出一辙的吵闹。 “兰儿?”马大夫走到了内间,就到了药室。 马若兰正在内间里,和丈夫一道搓蜜丸,小夫妻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劳作,和和美·美的,冷不丁听到了爹爹的声音,马若兰抬起头,“爹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说赵小娘子发热,还高烧,失禁和抽搐,可有此事?” 马若兰点点头,“是啊。” 马大夫的神色流露出不愉,“你既然不是亲眼所见,又何必回来哄我说是亲眼所见?” 马若兰站起身子,“爹爹,我有什么理由骗你?那一日是我亲眼所见,甚至高热突厥的时候,是我伸手掐的小娘子的人中,怎么了?今个儿怎么想到问这件事情,莫不是那个赵家的小娘子已经去了?” “她醒了。”马大夫的目光灼灼,“她醒过来了。” “什么?”马若兰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马大夫此时满脑子都是秦锦然如何治了赵娘子的事情,“我去回春堂看看。” “爹爹,你等一下,”马若兰把手浸入到了清水里,洗去了手上的药,又用帕子擦擦手,“我现在就和你一道去。” 知道了回春堂的事情,马大夫无心给人看诊,众人在堂中七七八八的讨论都已经知道了这缝合之术是马大夫没有掌握的,现在就要去回春堂和姜大夫讨论,有好事者甚至想要过去看看,剩余的旁的人,则是换了旁的大夫看诊。 马大夫和马若兰到了回春堂的时候,秦锦然在白家也吃过了饭,也不去药铺,就直接回到了院子里。现在来回春堂登门的都是些好事者,并没有真正生病的人,只留着姜梦在药铺里头应付,若是真有人来求诊,就领到院子里就是。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团团已经吃过了牛乳,放在摇篮里,躺在床上,怀里抓着的是红色小马,听到了动静,就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丢开了手里的玩具,两只手在空中捏抓,而两只肉呼呼的小脚也是有力的蹬着。 秦锦然把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让宝宝的背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固定这宝宝的躯干,不让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抓住了拨浪鼓,并不把鼓声敲得太大,只是微微转动,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咚声。拨浪鼓左右转着,就见着团团的小脑袋也跟着拨浪鼓转动,这个时候正是锻炼孩子的眼耳手的协调能力。 秦锦然逗了一会儿,在看到他快要不耐烦的手,把拨浪鼓塞到他的手中,拨浪鼓在团团的手里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团团就咯咯笑着,把拨浪鼓往床上碰撞,偶尔红木小粒碰撞到了鼓面上,发出了咚的声响,每当孩子弄出了声响,就会露出笑容。孩子是最没有耐性的,事实上团团的耐性据秦锦然观察已经算是好的,等到团团手里的拨浪鼓脱手而出,她就拿起了拨浪鼓,换成了木质小牛。 孩子最喜欢的是亮色的玩具,秦锦然就多用黄花梨木或者是红木、绿檀和紫檀,做成各式的玩具,其内掏空,塞入了金属的铃铛,拿在手里摇动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加上色彩绚丽,团团很是喜欢。团团玩过了两三个玩具,他就伸手打了一个哈欠。 秦锦然小憩之后醒来,团团还在酣睡。秦锦然看着他睡觉的时候,小口微张,唇边还是亮晶晶的口水,心里是柔软的一塌糊涂。她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保下了这个孩子,生下了这个孩子。以往没有孩子的时候,是不太理解那些父母对孩子的狂热的爱,经历了怀胎十月的血脉相连,那是真真正正的同呼吸共命运。 心里烦躁的时候,孩子也会乱动;心情舒适的时候,会感觉到肚子上鼓起小小的包,那是孩子的小手和小脚。孩子出生以后,虽然少了那种同步感,知道他是独立的小人,却也知道,他在还没有长成的时候,她是他的最为坚实的后盾。 克制地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感受他热乎乎的皮肤还有淡淡的奶香味道。团团发出了呜呜意味不明的声响。 拉开了房门,听雪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听雪说道:“春和堂的马大夫还有马娘子正在外面等着。” “好,你看着团团。” 等到秦锦然到了正厅里的时候,猜测两人应当坐了一段时间,因为茶盏里的水已经少了氤氲的热气,“方磊,你应该让方嫂子早点喊醒我的。” “也没有坐多长的时间,总不好扰了你的清休。”马大夫说道,他的态度让秦锦然感觉有些微妙,似乎他想要拉下脸来请教,又仿佛放不下身段。 秦锦然并不准备不为难他,说道:“马大夫可是为了缝合之术过来的?” “是了。”他连忙点头,“那一日我当真是失礼了,没有想到姜大夫竟然有如此的本事。” “也是逼上梁山。”此时秦锦然也已经坐下,方磊此时镇茶倒水,沉默地站在一边,“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是不敢用这法子的。”之前听夏的脸就是如此,因为伤得不重,她就索性并没有缝合,而是直接撒了止血粉。 “还请姜大夫指教。”马大夫说道,“实不相瞒,先前我在战场上,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没办法进入太医署,在京都待了一小阵,就在外游医,一直也不曾用过缝针之术,一直到去了战场。” 听着马大夫说起了战场的事情,马若兰的面色有一些发白,之前只是听爹爹略提过他因为缝针之术医治死了人,但是从未听过那些人是什么样的状况,此时听爹爹详细说起了有两个是胳膊上中了箭的,有一个大腿上被大刀砍伤,有两个大刀砍在了腰间,总共十八个人,就连容貌还有说话的味道他都还记得。 马大夫说得详尽,闭上了眼,“其中一个伤的最终的是在肚子上,我缝合好了之后,刚开始还好,甚至他还可以下床走动,于是剩下的人,我全部都用了缝针之术,谁知道,两天过后,他就高烧不醒,肚子鼓起了很大一团。他死的时候,我轻轻压过他的肚子,从伤口沁出了血脓。” “爹。”马若兰看着爹爹脆弱的神情,不由得开口。 “我没事。”马大夫看着秦锦然,“我就是想要知道,我究竟是错在了哪里,以至于十八个人都死亡。我在没有听到赵娘子的事情之前,一直是认为缝针之法是行不通的,直到见到了你。” “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有些冒昧,我并不全是为了我的私心,也是为了边城的战士,刀剑无眼的情况下,缝合之术是最适合他们的,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医治好赵娘子的?如何在发热的情况下降了她的温?”马大夫说道,“我在钱塘颇有些薄名,甚至在京都也是有人脉,如果你的方子可以用上,能不能我带你去医术院,把方子献上去!如果太医署有嘉奖,都是你的;如果没有,我愿意奉送黄金百两。只求方子能够救广大战士!” 说完之后,马大夫不等着秦锦然反应,竟是以须发皆白的状况下跪在了秦锦然的面前,对着她深深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发力啦~ 双更双更走起~ ☆、第91章 9.1 秦锦然被马大夫的动作吓了一跳,侧过来身子,弯腰抓住了马大夫的右臂,“你站起来说话,这方子我没有说不能公开啊。” 此时的马若兰也从凳子跳了下来,左侧扶住了爹爹的手臂,“姜大夫也答应了,爹爹你站起来就是。” 秦锦然听到了马若兰的话,看着她粉面带着些窘迫,躲闪避开了秦锦然的目光。 马若兰心儿也是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和爹爹这样,等同于是逼迫秦锦然把方子拿出来,从未做过这般事情的马若兰,心里头有些慌乱,此时更是不敢直视秦锦然的眼,目光游离不定。 马大夫站起了身子,他的脊背挺得很直,目光灼灼,“我知道有些方子是不公开的传世之宝,只是这缝针之法和其他不一样,现在边城战事急,我虽然没有去,也可以猜测得到是如何的惨状。你给赵娘子缝针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缝针之后给她吃的什么药,如何护理。每一步都缺少不得。我不想逼迫姜大夫,只能够恳求。”马大夫想着,古籍之中记载的并不多,例如割肉刮骨,是要用火烤那刀片的,这缝合的线若是一烤岂不是就着了,如何处理才好? 马若兰听到了这里松了一口气,她爹爹素来是磊落的,补充说道:“我爹爹的名声很好,你可以打听一下。在钱塘教出了不少的学生,也有推荐过去京都的,现在太医署的周太医,就是我爹爹曾经的学生。还有医术院现在的院长,当年也是我爹爹的师兄,这么多年一直都有通信。我爹爹是没有私心的,这方子也不是给我们家的,你若是不放心,我爹爹可以带你进京都的。” 马大夫重重点头,“正是如此,京都是一定要行的。”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秦锦然也不是敝帚自珍之人,柔声说道:“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利,就如同您说的,为了边城的战士。”其实也是为了一点点她的私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赵梓晏不可能一直闲赋,现在能够帮一点就是一点罢。 “好!”马大夫的神色有些激动。 秦锦然说道:“不过这方子,也并不是一定能够管用,有些人的体质,可能吃了这药,反而就会发作。若是真用到人的身上,还需要斟酌删减或是添加药材。具体的方子,待我写一下,另外,缝针之术,确实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其一就是洁字。” 秦锦然就开始细细说起,首先说起了净手和用烈酒消毒,用烈酒清洁伤口,继而如何缝合,缝合过后如何拆线,“至于说那味降温的方子,只是适用于生了炎症。它的效用太烈了。” 马大夫一一记下,“你刚刚说到的是烈酒,和平日里小老儿吃得酒有什么区别?” 秦锦然站起身子:“马大夫平时喝酒?不如你尝一尝我这酒。” 秦锦然让方磊去取来小碗还有一小壶蒸馏好的酒,在瓷碗之中倒入了浅浅一层澄澈如水的酒,那酒封刚一打开,自瓶口飘飘荡荡而出,马大夫就忍不住说道:“好香的酒。”马若兰上次就闻过酒味,只觉得这酒比爹爹市场喝的酒,酒味更加浓厚,旁的就嗅不出了。 “小口呷一点,不是我不给大夫多尝,而是空腹喝这烈酒,喝多了,容易醉。” 马大夫是好酒之人,见着秦锦然只倒了这么定点的酒,是有些失望的,等到呷了一口之后,入口的香甜辛辣,回味的绵长,眼睛瞬时就爆发出光亮,赞叹道:“好酒,当真是好酒。”搓了搓手,“这酒当真是好,小老头腆着脸,想要同姜大夫买上一点,今日里尝了这琼浆玉酿,旁的酒就入不了口了。” “这酒不是我酿的。”秦锦然摇摇头,“我是在京都里买的,然后再处理了一下,原本就带的不多,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小坛了,前些日子托人去京都里采买一些,因为是行商之人,现在还没有买回来。剩下的酒,若是有人病了,还要用。” 此时马若兰终于说得上话,就说道:“爹爹,上一次我看到给赵小娘子降温,就用了这酒。” 秦锦然听到了马若兰的话,浅笑点头 马大夫正色说道:“治病要紧,这是应当的。姜大夫什么时候有空,我同你一块儿进京都,我想到时候若是问起这方子,最好是由你作答。” 京都两字让秦锦然心中一跳,首先想到便是赵梓晏了,想到了他,白玉一般的耳廓有些发红,去京都啊,想到了赵梓晏被除名,她确实有些想去见他,又有些惧怕想要退缩,这两个矛盾的念头让她进退维谷。 “什么京都?”姜梦站在门口就听到了两人的话,原本打算说一声再进,谁知道正好听到了京都两字。抱歉一声,才进入到了正厅之中。 “爹,这是姜娘子。”马若兰在一边介绍,又同姜梦说了马大夫是他的爹爹,此时正在探讨的是秦锦然的妙手回春之术,这缝针法,应当进京都,由太医署编撰成册,以供所有的学医之人参考,也可以救了战士们的命。 姜梦若听完之后,眼眸垂下,继而若有所思抬眼看了秦锦然,从唇边漾起一抹笑容,继而笑容到了眼底,那笑容让秦锦然不寒而栗,秦锦然被姜梦的眼神打量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中的退堂鼓敲锣了起来,就想着还是不要去好了,“我想还是……” “当然要去。”姜梦甜甜一笑,“见是我嫂子的方子,自然是要去的。若是太医署的人问出了什么细节,我嫂子是最清楚各种关键的。” “不错,”马大夫颔首,“毕竟是姜大夫先制成了这方子。” “我所知道的也都告诉马大夫了。”秦锦然说道,“梦儿,我……” 姜梦捏了捏秦锦然的手背,“这样好了,我嫂子还想要考虑一下,”姜梦说道,“这会儿回春堂又有人来看诊,晚些时候,给你答复好吗?” “好。”马大夫说道。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的。”马大夫临走之前再次忍不住说道。 “我再想想。”秦锦然说道。 回春堂里等着的病人并不是什么急症,而是即将大婚的女子,胸口处生了一个火疖子,亮幽幽的,正在胸前的软肉上,有些发疼,又让人害羞到难以启齿,实在是越来越难受,又不见消退,才过来寻大夫。 秦锦然让人回去用磨过的黄豆渣敷在火疖子上,到时候自然会软化,等到出了脓头,挤出之后再用烈酒涂膜就好。秦锦然用青瓷小瓶给人装了点酒让她带回去。 给人看了诊之后,秦锦然也就先回去了,此时并无患者上门,姜梦就拉着周月嵘到了内间,摆明了要和她长谈,“我问你一桩事。” “什么事情?” “你也知道赵娘子的事情,我这几天隔着门也模模糊糊听到了,你在劝说赵娘子和离,对不对?”姜梦觉得赵娘子的事情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如果能够探得周月嵘的态度,解开了她最后的心结才好。 “不错。”周月嵘点点头,“姜姐姐也说了,有一就有二,这种事情纵容不得。男子汉大丈夫,打一个弱女子,还是与他白头偕老的妻子,这种人要不得。” “是的,所以当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对不对?”姜梦诱着周月嵘说下。 周月嵘再次点头。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姜梦不等着周月嵘反应,就开口,“我朝在一个小地方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夫妇,我就称呼为王郎君和王娘子好了,王郎君读书学问很好,娶了王娘子,也从不忘放下自己的学问,王郎君先是通过乡试,然后再到京都里考试,等到最后放榜的时候,是当时卷子上的头名!这王郎君原先家境平寒,这也就算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了。事实上,在王郎君刚刚离开京都,王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姜梦此时还没有听出这个故事是化用了赵梓晏的故事,也觉得心中砰砰直跳,仿佛这个故事对自己极其重要似的。 “原来啊,王家人听说,这王郎君的学问实在是太好了,这一次进京考试,做个举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王家出了个举人,这中风光的事情,可是在过去从未有过的。这时候,王家人,尤其是王郎君的娘亲就看王娘子十分不顺眼了,虽然这王娘子生得貌美,还会绣花,一双妙手灵巧。于是就动了休妻的念头。” “啊。”周月嵘说道,“怎么会这样?那王郎君知道吗?” “王郎君正在赶考,有谁会让这样的小事儿去惊动他呢?王家人就开始琢磨如何休妻,心里一琢磨,王娘子无子啊,就想用这个名头休妻。谁知道,正要王家婆婆要休妻,刚一念完,王娘子就哭得更个泪人一样,她与王郎君恩爱,怎能够接受被人休离?王家婆婆要发难的时候,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一道惊雷劈下,落在了院子里头的枯木上,吓了她一跳,手里的休书也掉了下来。” “这是老天爷在示警,不让休妻呢。” “确实是这样的,如果王郎君只是中了一个举人,也就没有后续的故事,或许王郎君和他的娘子也就顺遂过完这一生的。但是王郎君的学问实在太好了,金銮殿上打动了圣上,点了头名做了状元郎。王郎君的容貌也生得好,穿上簇新的袍子,坐着高头大马,风流俊秀,让一群小娘子看花了眼。这其中就有宰相家的小娘子,看得是心驰荡漾,若是女子心仪男子,几乎是可以显现在面上的,她玩得好的几个小娘子,就娇笑着,说着她动了芳心。” 周月嵘原本是兴致勃勃听着,听到了这一处,红润的面上,忽然就变得惨白,搭在膝上的双手猛地收紧,“我……”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姜梦从袖笼里拿出了手帕,沉默地替周月嵘擦眼泪。 “所有人都知道吗?知道宰相女儿的心事?”房间里是静悄悄的,最后先开口的反而是周月嵘,因为哭过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此时她低着头,用手帕捂着脸,说话的时候并不抬头看姜梦。 姜梦说道,“大部分人都是开玩笑的,因为放榜的时候,众人就从王郎君的口中知道了,他是有娘子的,只是一个人动了心思,她是王家的本家人。公主,你先听我说完。” “好。”声如蚊蚋,但是确确实实是一个好字。 “自从榜上有名,这王家一家人就到了京都,也带了王娘子。此时到了京都之后,从亲戚的口中知道了宰相女的故事,就想再次休妻,但是第一次休妻没有休掉,第二次就直接动了杀心。若是下了药,会被仵作查出,上吊和勒死,仵作也能够分辨得出来。他们就想了个法子,弄晕了之后,丢到厨房里,挂上木锁链,就像是做饭的时候失火造成的。” 周月嵘发出了呜咽的一声悲鸣,抚在桌上,就哭了起来。 姜梦慢条斯理说道:“这故事里,我觉得最傻的就是王娘子,自古婆婆若是不满,这一门婚事就是维持不下去的,《孔雀东南飞》就是如此的故事。她应该早早自请下堂才好,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周月嵘猛地抬头,“不是,不是。”因为哭过,她的眼发红的惊人,“你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是王娘子的错,她也想过和离,但是……宰相女的爹爹位高权重,王家人只想着把王娘子杀死,让王夫人的位置空出来。” “所以这是王家其他人的错,甚至还包括有王郎君的错,和宰相女没什么干系不是吗?”姜梦走到周月嵘的身侧,低头环住了她的身子,“其实没有宰相女,或许就有户部侍郎之女。位高权重的人多了去了,你说对吗?”姜梦抚着怀中的周月嵘的发丝,“她动了心思是不假,但是真正想要王娘子性命的,反而是王郎君的家人。” “可是,她死了啊,她死了啊。”周月嵘哭得上气不接下起。 “嘘嘘嘘。”姜梦安抚着周月嵘,也让她小点声,若是外头的小荷听到了,闯了进来,她就不好说别的事情了,“故事还没有说完,最后衙门来人的时候,这厨房里可是空无一人,有人曾说,有女子过来带着湿漉漉的王娘子离开了。” “她……” 姜梦知道周月嵘还是要说,王娘子死了,就说道:“如果要是王娘子没有死,你说宰相会不会勃然大怒?” “不会,我爹爹……”周月嵘说完了之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我父皇和母后不知道这件事情,太子哥哥知道,但是他也不会怪罪,如果赵夫人还活着,没有人会怪罪她的。太子哥哥和赵将军两人是至交好友,怎会怪罪赵夫人,再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错处。” 姜梦听到了这里,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笑意自从唇边开始荡起,一直荡漾到了眼眸里的最深处,“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我知道这个事情这么清楚?”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了月嵘公主的心结,就要上京了~ 终于可以写男主女主重逢了~ ☆、第92章 9.2 周月嵘的眼眶已经红肿的如同桃儿一般,脑子更是如同一团浆糊。这会儿的她已经哭得晕了头,所以没有奇怪为什么姜梦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懵懂的浑浑噩噩,抬头看着姜梦。 姜梦见着周月嵘的样子,揉了揉她的额头:“当然是因为,我是经历过这些的。” “什么?!”周月嵘一惊,猛地就站了起来,整个人陡然一清,面上还带着泪水就怔怔地看着姜梦。她甚至不敢相信,伸手捏了捏姜梦的脸,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不对,你不是。”神色很快就黯然了下来,大喜大悲之下,原本站了起来,此时颓唐地坐下,单手抚在心口,觉得心都有些难受,“莫同我说笑了。” 姜梦说道,“我是带着赵夫人一块儿逃出火海的人,所以当然是经历过这些的。” 周月嵘猛地抬头,面上还挂着泪水,很是震惊,死死抓住了姜梦的手臂,呼吸都急促起来,“真的吗?那她还活着?她在哪里?!”原本苍白的面上,因为激动又有了血色。 姜梦就见着周月嵘的样子,担心她一直这般,心悸得难受,从旁边得红木柜上拿下了薄荷油,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指腹上,涂抹一点在周月嵘的笔下,而后两手中指指腹都涂了些薄荷油,按压在她的太阳穴。“就是你现在名义上的表姐,说起来你可以叫她秦姐姐,或者是赵夫人。”姜梦的声音也舒缓,舒缓的仿佛是山溪之间的流水淙淙,让人心旷神怡,“这都是她。” “不对啊,我以前见过赵夫人的。”因为姜梦此时在给她按头,她不好摇头,抿着嘴说道:“你不要哄我了。”正是糟糕,她又想哭了,对于秦锦然的容貌她的记忆并不深刻,只记得她消瘦到近乎被风吹走的身姿,蜡黄的面容,还有一双黑色的眼,那双眼……好似黑黝黝似点漆,她真的是姜大夫? “我当真没有哄你。”姜梦说道,“我什么时候哄你了?” “你老是哄我。”周月嵘瘪着嘴,说这话的时候带一点撒娇带一点委屈的味道。 周月嵘毕竟年纪比秦锦然和姜梦两人小,性子也是天真,素来在两人这里撒娇,姜梦伸手弹了弹她的面颊,“你不相信,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周月嵘站起了身子,急匆匆就要出门。 姜梦抓着周月嵘的衣袖,“等一下,你先把眼泪擦干,免得你家丫鬟,说我欺负了你。” 周月嵘胡乱地擦干了泪,她此时迫不及待想要去问问秦锦然。 周月嵘和姜梦出来,低着头不想让小荷发现自己的不对。 小荷的眼睛何其尖锐,就看到了周月嵘通红的眼,“小姐。”她往前走了几步,距离周月嵘三五步,不太近,也不太远的距离,“你怎么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姜梦的身上。 “我没事,就是刚刚眼睛里揉进去了薄荷油。”周月嵘说道。 “我帮你看看。” “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周月嵘说道,“我让表姐替我看。” “我陪着你。” “不许跟着我。”周月嵘抬头冲着小荷发火。 小荷见到周月嵘的样子,腿脚一软就跪下了,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让小荷想到了周月嵘刚知道赵夫人死的时候情景,“二公主。太子吩咐了,务必让我跟着你。不能生了事。”之前周月嵘那一次差一点跌入到护城河之中,自从出了事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周月嵘任性,摈开了其他人的。 姜梦伸手拉起了小荷,“你起来吧,这样跪着被人看到了不好,还当时你主子苛责下人呢。”又对着周月嵘说道,“在这里耽搁功夫什么?只是回家,她愿意跟着就跟着。” 小荷惴惴不安直立起了身子,而周月嵘哼了一声,也没有勉强小荷,小荷说到底是哥哥安排的人,“我们走。” 走在前面的两人是脚下匆匆,小荷埋着头跟在两人的身后。原本走回去要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生生缩短到了半刻钟。 等到了门口,周月嵘又有些近乡情怯,“要我帮你推门吗?” 回应姜梦的话的,是周月嵘上前猛地推开了门。周月嵘一眼就看到了秦锦然,刚刚洗过头,她披散着头发,坐在摇椅上眯着眼,听到了推门而入的声音,秦锦然睁开了眼,站起了身子,因为闭着眼对着太阳,此时看什么红彤彤的一片,一直到被周月嵘一把抓住了手腕,才开口,“月嵘?” 人怕出名猪怕壮,出了名之后的秦锦然,决定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多呆几天,她享受的是行医的过程,享受争分夺秒同死神赛跑把人抢救回来,而不是闹哄哄如同菜市场的药铺。 “你跟我进房间,我有话要问你。”周月嵘抓住了秦锦然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秦锦然闭着眼在阳光晒了一刻多钟,此时还有些看不清,被周月嵘这样一拉,一个踉跄,及腰的长发微微摆动,最末端的长发微微有些卷曲,在阳光下泛着细光,“我还有点看不清,你走的慢一些。”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周月嵘就走的慢些,从阳光下走到房子里,秦锦然眨眨眼,感觉到视野的恢复,就抬眼看到了周月嵘了模样,“怎么哭成这个模样?怎么了?” “你……你……”想要开口询问她是不是赵夫人,她还活着,话就在嘴边,仿佛找不到了舌头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来吧。”姜梦的一只手压在了周月嵘的肩膀上,“我刚刚和她说清楚了你的事情。” 秦锦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在为人处世还是说话的艺术上,姜梦都比自己做得好,姜梦一直等到半年一年之后,等到再熟悉了些,会寻个合适的机会,把她的身份抖出来给周月嵘听。可是现在才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再抬眼看了看姜梦,抿唇说道:“她说的不错,我确实就是赵梓晏的妻子,秦氏。” 秦锦然的回答让周月嵘把心放在了肚子里,秦锦然说话并不多,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不过周月嵘还有许多其他的疑惑,“为什么你的容貌和之前不一样?” “主要是肌肤,吃了桃花玉露丸,你也吃过了,是不是肌肤也细腻了不少?我那时候因为生病,身子不好,所以变化就更大了。”秦锦然说道,“如果你仔细看,眼睛应当是一样的,眉毛我会用刀片修掉一些,还有唇色也比那时候要红一些。”肌肤白皙,微调了眉形,再有唇色似春花版绚烂。这些变化加在到一块儿,就让人找不出原本的秦锦然的模样了。 周月嵘仔细瞧着,果然瞧见秦锦然的眸子,果然有些许的模糊的影子,“那你怎么逃出来的?怎么离开了京都?又如何进入到钱塘里?” “这都是我了。”姜梦此时插嘴说道,“我认识一个能够做衙门的身份文牒的人,所以才能够离开。那时候失火的时候,我本来就是在外面等着她,谁知道看到了赵家的大公子进入到了巷子里,我心里不放心,等到他们离开了就嵌入到了巷子里,见到了昏迷的嫂子,还有两个丫鬟,就把她们带出来了。”姜梦最终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清欢有一个不堪的母亲,生于肮脏之所,长于肮脏之所,虽然不曾一点朱唇万人尝,她也觉得自己过于卑微,清欢这个名字,她已经抛弃,她不准备再让其他人知道,姜梦就是清欢,清欢就是姜梦。 “谢谢你!”周月嵘听得是后怕不已,若是没有姜梦返回去寻找秦锦然,或许那时候秦锦然就真真正正丧生火海之中。周月嵘握住了姜梦的略带着凉意的指尖。 “谢什么?”姜梦失笑,“赵夫人也救过我的命。我也愿意帮她。”姜梦看着秦锦然,目光里的光芒璀璨,其实秦锦然给的不仅仅是生命,更给她离开的勇气,她那时候还是懵懵懂懂,不知道是否有勇气离开永安王爷,一直到遇上了秦锦然。她给了她生命,给了她从泥泞肮脏之中走出来来的不一样的人生。 “说的这么煽情。”秦锦然失笑,“我就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周月嵘点点头,还是觉得这世间十分奇妙,茫茫人海之中,偏偏她为秦锦然所救,现在更是她解了自己的失眠之症,柔软的小手抓住了秦锦然的手,“我先前不懂事,同你说了什么和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说完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周月嵘下手很重,让秦锦然连忙抓住了她的手,“都已经过去了,事实上,那时候见到你掉入到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那时候心里也挺愧疚的,见到你神思恍惚成那样,也不敢说出真相。” “都是我的错。”周月嵘说道,“你那时候还……”周月嵘的眼睛瞪大了,忽然想到了团团,秦锦然那时候还怀着身孕。 秦锦然仿佛读懂了周月嵘的担心,微微一笑,“其实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我那时候虽然瘦了些,团团在肚子里很稳,那时候也将近三个月了,跳入到水中,就是一会儿有些冷,其实不碍事的。” “那就好。”周月嵘说道。有些犹豫地开口,“那赵将军呢?”咬着下嘴唇,“其实你离开了之后,我是相信你死了,赵将军一直认为你还活着,一直在试着找你。他有拜托我哥,来寻你的。现在赵将军也分府了,我哥哥说,赵将军说只有一妻,就是你的。” 秦锦然闭上了眼,没有想到从旁人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句话。自己回想时候,那种甜蜜与心痛已经磨得她难受,此时周月嵘的话更是如此,一瞬间面色有些惨白到几乎透明。 姜梦见到了秦锦然的模样,手指微动,这次让秦锦然进京是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当时是毅然决然离开了京都,如果现在回去了之后再遇上了赵梓晏,她会如何? 周月嵘说道:“若不然这一次回去了,就待在京都好了。” 姜梦猛地站了起来,“不行。” 秦锦然原本闭上了眼,此时就睁开眼,看着姜梦,周月嵘更是直接开口,“为什么?他们本就是夫妻,还有了团团,现在赵将军也分府而住了,赵将军一直在找她,她回去了,过日子不好吗?” “还记得我今天说的《孔雀东南飞》吗?”姜梦说道:“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姻,是长久不了的。” 周月嵘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可是赵将军已经分府了。” “那是因为他暂且败走,只要赵梓晏有朝一日起复,那今日里的分府也就没有了。分府不分家。”姜梦对着周月嵘摊手,“就凭能够尚公主八字还没一撇,就可以动了杀人的念头,这赵家其他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周月嵘听到了这里,心里就动摇了,面上也浮现了左右为难的神情。 秦锦然抿唇,暂且放下了理不清的关于赵梓晏的思绪,“那你让我进京是为了……?” “为了扬名。” 这个答案当真是让秦锦然错愕了,一想到现在吵吵嚷嚷的回春堂,就说道:“这等虚名不要也罢了。” “其实就算是不为了你,也要为了医术院的那些女医们。”姜梦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虚名,觉得没什么用,世间的人是最在乎这些虚名的,有了一位扬名的女医,才会有更多的人,选择做大夫,还有女大夫。”她抿抿唇,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若是当年有更多的女大夫,有一些出身不那么好的,愿意给她母亲看病就好了。 周月嵘歪了歪头,说道:“也是,现在女大夫确实是太少了,尤其是医术精湛的女大夫。若是有个扬名的女大夫,史书上能够重重记上一笔,就仿佛是照亮了前方的路,催动人奋进和前行。” 姜梦和周月嵘的话,说到了秦锦然的心底处,“好,去京都!” 姜梦和周月嵘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周月嵘,忽然就说道:“其实这样也好,以后也就是有名的女神医了。旁人提起你,不是赵将军的夫人,而是大齐的女神医。” “哪里就到了神医的地步了。”秦锦然被逗乐了。 “现在不是,也早晚是的。”周月嵘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说道:“我忽然想到,如果要扬名,这回京之后应当和赵将军做个了断,总不能……用其他人的身份扬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写到青蒿素,而且写到女主准备扬名,就听到了屠呦呦获得诺贝尔生理奖或医学奖的消息。这真是个美丽而意外的巧合。 我想说,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默默工作潜心科学的人,才会有现在的科学的发展,他们的成功,也如同灯塔的明灯,鼓舞别人去踏上前行的路。 屠呦呦,中国女性的骄傲!希望更多的女性,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P.S.谢谢一直鼓舞我的读者田田,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很开心。 ☆、第93章 9.3 周月嵘的这个话一说出来,房间里是沉寂。 秦锦然想,原来她到底还是心底有着眷顾,眷顾赵夫人这个名头,她现在用的姜夫人的名头,行医治病是没有关系,如果若是入了圣上尊耳,写在了医书之中,她就是京都姜秦氏,和赵家没有一点儿的关系,团团也是姜家的遗腹子了。 窗边夕阳的红日透过窗进入到了书房里,可见着橘红色的光,外面一定是红霞满天,一片红的云仿佛是被火烤出得风采一般。 “她说的对。”秦锦然抿抿唇,这一刻定下了决心,“我得和他见一面。”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姜梦的心底一沉,面颊也失去了血色,她闭上了眼,随着秦锦然的话说出口,她仿佛失去了些什么,很快睁开眼,“既然这样,不如和马大夫说话,你先进京,无论决定是什么,用哪一个名字,” “好。”秦锦然点点头。 “月嵘,我想和你聊一下好吗?”姜梦不会去京都,那么保全秦锦然的事情就落在了周月嵘的身上。她希望如果做不了赵夫人,周月嵘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身份护好秦锦然,让她做赵家的下堂妻,又或者永永远远的姜秦氏。 姜梦点头了之后,秦锦然就出了房间。 小荷在外面坐着,见着秦锦然过来了之后行礼,秦锦然对她点头之后,就见到了迎过来的方嫂子,“团团饿了。” “好。”秦锦然随着方嫂子到了房里,熟练地给团团喂奶,心里头又有第二个疑问,如果她去了京都,孩子呢? 怀上团团前三个月的时候,因为车马困顿,她不敢也不能出远门,现在团团才不到三个月,她怎能够带着他出行?不想在孩子面前叹气,她的手拍在了孩子的背上。 团团已经吃过了,打了一个饱嗝,让秦锦然露出了笑容,“宝贝儿,真是对不住你。” 她的面颊贴在了孩子的面颊上,这让团团以为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咯咯笑得更大声了,他的手指扯到了秦锦然披散的头发上,这让秦锦然倒抽气,没法子从团团的手中解救自己的头发,只能够喊来了方嫂子帮忙。 抽出了长发之后,秦锦然把长发拢了起来,“方嫂子,你说,能不能请一个乳娘到家中?” 方嫂子一脸惊喜,团团之前在秦锦然忙碌的时候,一天起码有一顿是用牛乳兑付过的,这让方嫂子万分难以接受,“之前说的巷子尾有一户人家,孩子是二个多月,他们家的孩子养得胖乎乎的,我看她就可以。” 两个孩子的岁数差不多,这位奶娘无意是最好的选择了,低头再次吻了吻团团,这奶娘是一定要请了。“我想,方嫂子带我去拜访。” 决定了的事情,就雷厉风行,秦锦然和方嫂一块儿,带着团团去了王家,临行之前,秦锦然看到姜梦和周月嵘所在的房间依然是房门紧闭,房门口不远处,候着的是小荷。 王家对于秦锦然的到访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听说了秦锦然要去京都,孩子没办法带上路,只能够托他们家照顾。王家很是干净利落地答应了下来,“还提什么钱,只是帮帮忙罢了,到时候若是我们家有人生了病,还要劳烦姜大夫。” “呸呸呸,什么生病。”王嫂子在旁边说,“身子骨都好。” 秦锦然刚刚特地没有喂团团太饱,此时让团团试一试王家嫂子的母乳,一开始的团团似乎有些不喜欢王嫂子的怀抱,等到王嫂子解开了衣裳,团团就自发性地靠近汲取乳汁。 秦锦然看着团团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有的孩子是认奶的,又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仿佛孩子不再是自己的一般。 秦锦然带着团团回来的时候,姜梦和周月嵘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私聊,晚上的时候,姜梦说道:“锦然,我们去西湖边走走好吗?” “表姐的闺名是锦然吗?”月嵘笑道:“很美的名字。” 过了十五,此时的天空虽然不是一轮满月,也在夜幕之中亮得惊人,把周遭的星子都衬得黯淡了一些。杨柳枝条上的嫩叶全部的都抽发了出来,此时在夜风之中抚动,仿佛在伴奏一曲夜的章曲。 “其实我一直在想,自从在京都里见到了憔悴的赵将军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姜梦低着头,并没有看着秦锦然,而是看着波光凌凌的水面,微风吹皱了水里的那轮月,“其实,《孔雀东南飞》这件事情,不会发生在赵将军的身上的。他们分府了,我不是说赵将军今后没有起复的机会,而是说,他不会再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在楼子里出身,最会看的就是人心,那个时候的赵将军是诚挚的,他后悔没有护好你,想要找到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秦锦然开口说道,她指得是姜梦曾经在京都里的身份。 “我知道。”姜梦回头对着秦锦然微笑,她的手指却掐在了手心之中,那疼痛让她清醒,“二公主也说了,她离京之前,赵将军还托了太子找你。” “我知道。” “我下午的时候同月嵘说了,教她如何在太子那里探得口风,如果赵将军还在找你,你就回去吧。”姜梦转过身子,脚步轻松,“我在钱塘,帮你照顾好孩子,等你回来的时候,把养得胖乎乎的团团交给你们。”她背过秦锦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失落,如果秦锦然做了赵夫人,或许她们之间就少了那股羁绊。 “如果要是他不找你了,锦然你想做姜大夫,也可以。”姜梦说道,“我告诉月嵘怎么做了。” 姜梦替秦锦然都已经考虑妥当,说完之后,挽住了秦锦然的臂膀,“我们在西湖边转转,明天一早就去找马大夫,我替你说服他,让你和二公主早去京都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秦锦然点点头。 除了游说让马大夫晚上一段时间,最重要的就是,回春堂里少了亲济南坐诊,他们需要春和堂的一名大夫坐诊到回春堂之中。马大夫答应得很是利落,甚至出借了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因为他认为秦锦然的他虽然迫不及待想要早些时候进京,在秦锦然需要回京有些私事要处理,也表示理解。 “那到时候京都里头见,我想,不如就直接五月初一时候,在太医署的门口见?” “好。”秦锦然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姜梦的意思是让她立即启程,时间并不充裕,能够在多在京都待一天也是好的,秦锦然却摇摇头,“还有白家和赵娘子的事情,你别忘了。你让小玲去定下明天的船票,既然月嵘不晕船,我们走水路,反而更快一些。”白家人那里,她需要的人告知新到春和堂的陈大夫如何给人针灸,另外赵娘子的面上还有几日要拆线,也须得告知马娘子,如何给人拆线。 周月嵘是要跟着一块儿进京都的,她此时也说道:“是啊,我要去找赵娘子,她下午要去衙门里头,她说想让我陪她一块儿,去办妥了和离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来,就连姜梦也有些吃惊了,周月嵘的眼睛弯起,“所以,明天一早再走是最好的。” 秦锦然告诉了春和堂的陈大夫,针灸到什么穴位,甚至如果要是白家小少爷发作的严重,如何用针罐法缓解了他的难受,这针罐法,陈大夫从未用过,但是赵娘子身上的缝合线,已经证实了秦锦然医术斐然,陈大夫见着秦锦然不藏私,告知了他如何去做,当下感激,秦锦然笑了笑,“这不算什么。” 白家人知道了秦锦然的到访是为了去京都离开,有些失望,不过知道陈大夫会代替秦锦然过来给孩子看病,对于她的心细很是感激,白少夫人说道:“父亲的咳嗽也好些了,他虽然不肯说,但是看得出来,胸口舒服多了。” 等到秦锦然从白家回来的时候,周月嵘也从衙门里回来了,她的脸上是愤愤不平,“我就不知道了,没有想到那个翟嫂子是这般的人,知道了乔娘子要和离,就说些算话。对了,和离的事情已经办妥,她现在是乔娘子了。” “说什么了?” “说乔娘子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休离,她还有脸去和离?还想要让赵郎君进牢狱。”周月嵘的面上愤愤,“当然,她不是直接这样说的,但是话语里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你也说了,和离已经办妥了,乔娘子会回娘家吗?” “是的,这一次过来的就有她的堂哥,她准备回去。”周月嵘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你不知道,乔娘子反驳翟家的那个的时候,可有气势了,她一条条说着七出,她一条都不符合,为什么会被休离?如果她是男子,赵郎君是女子,她早就可以把赵郎君休离至少二次!”她曲起了手指,眼睛因为笑容而眯了起来。 秦锦然点点头,只要这位乔娘子下定了决心,总是有出头之人,就算是做个绣娘她也能够养活自己。赵郎君走了一遭牢狱,又是被妻子和离的,恐怕他也找不到媳妇了,这让周月嵘一想到就得意非凡。 “好了,解决了乔娘子的事情,你也快点收拾东西。”姜梦笑着说道。 “没什么好收拾的啊,我还要回来的。”周月嵘说完之后,脑海之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耳根有些发红,今天上午的时候温钰安过来了,他卓然而立,就仿佛是雨过天青色的美好。原本以为他是要入赘的,今天上午她才知道,钱家的那个大小姐已经嫁人了,他已经和钱家人说清楚。 “回来啊。”姜梦听到周月嵘要回来,心里头高兴了些,没有看出周月嵘的小心思,“回来也好。” 第二天一上午就早早出发。上午是薄雾缭绕,就算是东方的一线红,也并没有暖了整个钱塘,只等着太阳升得再高一些,才会让薄雾散去。因为这凉薄的温度,身上俱是添了一件披风。 “锦然,一路顺风。”临近离别,姜梦心中伤感。 “还有我。”周月嵘的面上也扬着笑,“也祝我一路顺风。” 周月嵘的话,冲淡了离别的那一点的悲伤。 周月嵘偷偷看着伫立在一边的温钰安,见着他看了过来,对着他笑了笑。 温钰安先是一愣,也是对周月嵘颔首。 “该走了。”秦锦然说道,对着众人行礼,拉着周月嵘上了马车。 从京都里出来的时候,周月嵘是满怀着心事,什么景儿也看不下去,什么吃食也吃不动,等到从钱塘到京都,就连不知名的鱼塘,周月嵘也觉得是好看的紧。 一直到四月初四那一天的上午,一行人终于到了京都。 再次进入到京城,就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小天使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用电脑选择晋江自动续订,进行网页订阅。 网页订阅多了,才可以让竹子冲刺一下金榜~ ^_^,熊掌珍菌煲,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超级美味! P.S.下一章好久不见的男主上线~ ☆、第94章 9.4 踏入到了这座城池的时候,已经是夕阳的傍晚,坐在马车上许久的时间,此时走在了街道上,人也有一种轻微的晕眩感。仿佛还在马车上,随着车辙的始动,整个视野都是颠簸的。 青石板的街道上,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的是护城军,擦肩而过,秦锦然忍不住回头,之前的这些御林军,总觉得比之前离开的时候,看上去整体更加消瘦,面容更加肃整。 注意到这一状况的并不是只有秦锦然,路过了两名男子,也谈论这边城的战事还有御林军。 “要我说,赵护卫,还是适合整顿城中的御林军,行军打仗之类,根本不适合他。你看柳将军这一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让我说,恐怕没有多久的时候,把那阿古拉小儿擒住,这一仗也就结束了!” “柳将军才是真正适合战场的,毕竟柳家那架势不是说的,赵家有什么呢?不过赵统领做得也不错了,整整齐齐看着舒服和气派。到时候擒住了阿古拉小儿,说不定还会被老熟人的这一套吓了一跳。” “你这句老熟人打趣的真是妙极,可不就是老熟人?” 结伴而行两人的话,让周月嵘鼓起腮帮子,秦锦然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周月嵘,对着她摇摇头,“我们先走。” 做这种口舌之争并没什么意义,能够证明赵梓晏的价值的,只能够是战场。 “干嘛不让我说啊。”周月嵘还是气鼓鼓的,目光有些奇异之色,“你难道就愿意听他们说这些?” 秦锦然对周月嵘说道:“你能够堵了一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堵了全城的嘴?其实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从来没有颓丧不是吗?就算是御林军的统领,他也能够做的很好。” 周月嵘听到了这里,忽然就笑了,“你当然是为他说话了。到时候让我哥说和说和,你们也就和好如初了。” 这话周月嵘在路上也曾打趣过秦锦然不少次,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现在的神色不动,“再说吧。”破镜能否重圆,她也不知道。 “前面就是临先阁,里面的菜不错,我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我们就去临先阁。” 太子是住在东宫里的,而月嵘没有嫁人也没有公主府,自然是住在宫中,秦锦然的事情还须得先告诉知道内情的太子哥哥,在定下秦锦然真正的身份之前,周月嵘是不准备回宫的。“你去找太子哥哥。”周月嵘笑着推了一把小荷,留下了小柳,“记得,到临先阁的二楼雅座。旁的话,不要多说。” 小荷点头之后就小跑着离开。 周月嵘确实有些饿了,但是还知道要等着哥哥过来,让临先阁先上了一碗清汤馄饨,与秦锦然一人一半,压住了胃袋那种空空荡荡那种饥饿感。事实上,这一段的旅程不仅没有让周月嵘消瘦,她反而更丰润了些,尚未及笄的她,面颊带着圆润的弧度,反而更加讨喜。 说话的时候,周月嵘不住地往窗外看,仿佛这样就能够从川流不息的车马之中看到自家兄长一般。 “好了,看到你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望穿秋水了。” “我才不是望穿秋水,到时候等某个人的时候,你才是望穿秋水。”周月嵘凑到秦锦然的身边,同她闹着。 太子步履匆匆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弯唇而笑的妹妹。 “太子哥哥。”“太子。”一个俏丽一个沉稳,同太子请安。 “月嵘。”太子上前一把拉起了妹妹,见着她的模样,眼底有着压抑的激动,随即目光克制地上下打量着秦锦然,“麻烦姜大夫了。” 目光又转回到了妹妹的身上,柔声问道:“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宫?想吃临先阁的东西了?姜大夫坐吧,小荷说你们刚进程,这回恐怕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说。” “当然是有事情要同你商量。”周月嵘对秦锦然使了一个眼色,“半个时辰后,我来同我哥哥说。” 太子的眉头皱起,想要留秦锦然吃饭,而秦锦然已经朗声应承了下来。这不仅仅是兄妹两人叙旧的时候,更是要说她的事情,若是她在场了反而尴尬。 “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出了临先阁,就要解决吃饭的问题,“听雪,我们去吃牛肉,你还没有吃饭,等会我们再买点别的吃。”忽然想到了那一家做得极好的牛肉还有烧酒铺子就在这附近。 “我没有关系的,夫人。”听雪摇摇头说道,在赵府里头的听雪因为跟着秦锦然,也是吃不好睡不好,黑黑小小的很不起眼,现在经过一年多的调养,整个人个子高挑了不少,和昔日的容貌也是大相径庭。 “既然出来吃了,也没有旁的人在场,自然要吃的痛快。” 京都天同钱塘的天没什么不同,尤其是现在的傍晚,一半蓝亮得让人舒畅,另一半则是浓墨重彩的红,半是清朗半是炫目,那是清与艳的和章。 秦锦然和听雪两人走在街道上,此时不像是之前赶路到京都,许许多多的景致都错过了,此时难得享受惬意的傍晚。 秦锦然忽然有了倾诉的**,“听雪,你说,我和赵将军,能不能复合。”微风吹着她耳畔的碎发,把她的一颗心都吹得柔软带着醉人的思念。 “当然。赵将军说过,你是他永远的妻子不是吗?”听雪说道。 秦锦然笑了,她其实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与赵梓晏见面,而听雪在她最艰难的地方,与她一块儿过,她也知道,在听雪的心中,永远认为她是赵府二少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说,他会厌恶我吗?我让他找了那么久,我好几次都和他见过,都不曾承认了我的身份。” “小姐。”听雪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来称呼秦锦然,“你一直很有主意,你现在是害怕吗?” “是。”不知道是谁养得格群从空中飞过,鸽子脚下带着的鸽哨,因为风的灌入,发出了嗡鸣的声响,那声响压不住秦锦然又小又轻的声音,“因为有过期待,才会有害怕啊。” “别怕。”听雪的眼睛亮闪闪的,“二少爷心底有你的!” 秦锦然弯了弯嘴唇,不得不说,听雪对她近乎盲目的自信安慰了她。 一刻钟之后,到了那家店铺的门口。之前只是一个极小的店铺,甚至转不过身子,此时已经扩大了不少,旁边的两家铺子盘下,三间屋子□□一间,正中是遒劲的大字,因为店铺的地盘扩大了,虽然人来人往,此时是饭点,也有空位。 秦锦然进去了之后,看到靠窗的一方小桌还有位置,就坐了过去,吩咐让听雪去点菜。 秦锦然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心里想着月嵘是如何同太子说的,太子会怎么想她?手指轻叩桌面上,纷乱的声音就如同她纷杂的心。一会儿想象之中的赵梓晏对她冷笑,一会儿是赵梓晏抱着她痛哭流涕,这个念头一起,秦锦然自己都觉得荒谬,赵梓晏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手指敲动的频率也就越发快了起来。 手指杂乱的声音让前方桌子的人,手臂一顿,原本是要细细品味茶碗之中酒水的味道,此时一饮而尽。 “夫人,我已经点好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那人准备回头的时候,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听雪你也坐,吃完了,我们走一走消食……” 秦锦然开口之后,她前面的一桌的男子就转身了过来,这让秦锦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咽在了口中,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梓晏。冷不丁地在这里见到了赵梓晏,她心神失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低下头,又想到了自己刚刚曾开口叫了听雪的名字,还有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嗓音。 原本想要低头,想到了这里反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赵梓晏。他看上去似乎和自己离开京都之后更为消瘦,整个人也黑了一眼,他的精神却还不错,仿佛有什么无形之间禁锢他的枷锁被打开一番。 她的目光太过于热切,赵梓晏何尝不是如此?听雪的声音已经让他觉得熟悉,而后则是秦锦然的声音,那是没有特意改变自己的强调,带着柔美舒缓和平和的声音,尾音微微上翘,带着一点江南女子的软糯与娇美。 她曾经的容貌不是那般的娇美,她的声音和口唇,却甜蜜的动人。 “是你。”他走到了她的身侧,微微弯下了身子。 她是秦锦然,也是那位曾经救起了月嵘公主的女子,眉眼之间,好似确实有些相似,在他的描绘之中,若是眉形再平一些,唇色再暗淡一点,肤色发黄,再消瘦,似乎可以拼凑出秦锦然的模样。 “赵将军……”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酒气,面上一红。 因为喝了酒,他觉得这里的烈酒让他有些上了头,他凑得更近了一点,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他闭上了眼,不错,女子的馨香之中夹杂着的淡淡的药香味道,正是秦锦然的味道。 “我们应该谈谈。”他的一只手握住了秦锦然的手腕,“走。”这里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地方。 听雪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跟上,而赵梓晏的眸色淡淡扫过,“你留着。” 听雪只觉得赵梓晏的眸色冷清,让人不寒而栗,“是。”等到目送两人离开,她缓缓坐在了秦锦然的对坐位置上。 从酒肆出来右拐,就有一个死巷,因为招展的旗遮住了一半的路,这里甚少有人经过。 赵梓晏松开了秦锦然的手,“我不是将军了,你还不知道?” 秦锦然的神色有些尴尬,“恩,进京的时候听到了你的消息。” “我现在是御林军的统领。”赵梓晏说道。 “赵统领。” 赵梓晏听到了这个声音,心中一沉,其实他虽然试图找到秦锦然,甚至不肯相信她的亡故,其实对于能否找到她,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已经越来越小。上一次在大哥纳妾的婚礼上,他被逐出了赵家,如果她还在京都,她或许会回来,但是此时距离那件事情过去一惊一个月了,那希冀的火苗已经小到只需要人轻轻用石头一压,就完全熄灭。 此时她喊这他赵统领,赵梓晏只觉得心中一疼,先前让她遭遇了那些是他的错处,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有人帮着她离开了京都,或许帮她的人里,就有她的夫婿。 这个忽如而来的念头,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背脊仿佛是挺立得笔直,实则是靠在墙壁上,感受着清凉墙壁穿透到身体里的温度,他的声音也仿佛被这凉气染上了凉意,“所以,你回来是做什么?” 赵梓晏的声音有些冷淡,这让秦锦然抬眼看着他,此时他背着光,整个人在巷子里的阴影处,她瞧不出他的情绪,手指搓动,其实真这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他太冷淡了,冷淡到仿佛她只是陌生人,刚刚他握住她的那种压抑的激动仿佛只是错觉。或许那所谓的情深只是一个噱头,她认了真,秦锦然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告诉我也不肯啊。”赵梓晏低垂着眉,看着秦锦然,这样近的距离,她又是在光下,他可以把她瞧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做赵二夫人的时候是羸弱的消瘦,此时则是丰盈;彼时的肤色蜡黄,唇色黯淡,此时的面若芙蓉唇色如花,她与过去相比可以说完全不是同一一个人。或许她也知道了他的失败,这一次特地要回和离书,用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分。 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是失去了民心,赵梓晏也从未有过后悔,他仍然认为他的战术是行之有效的。此时却痛恨自己作为一个失败者,当年不曾保护好他,现在落魄到众人奚落。 一想到她可能是过来离开他的,他的语气就刻薄了起来。赵梓晏甚至想到了或许老天爷也觉得前些年他过于春风得意,所以让他在边城马失前蹄,现在还不够落魄,再被抛弃?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赵夫人或许并不妥当,你是来要一份和离书?还是纯粹是疏忽,让你忘了压低声音,忘了给你的丫鬟改上一个名字,继续做秦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二更~ 一想到明天最后一天放假,就觉得……生!无!可!恋! ☆、第95章 9.5 赵梓晏声音里的讥讽显而易见,听到赵梓晏提到了自己曾经易容扮过秦大夫,秦锦然的面色涨红起来,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赵梓晏说到了和离书的事,那种隐藏于语气之中的悲恸。 这样的悲恸反而让她的心中畅快了起来,就像是最炎热的午时喝了一杯冰沁沁的凉水,又像是从寒冷的冬日里走入到了暖屋之中,她的面颊因为激动也泛着红,嘴角不自觉弯起,眼睛也是亮晶晶灿若星辰,她往前走了一步,此时也站入到了阴影之中。站在阴影之中,她此时才看清楚他苍白的面色,他的脸色过于苍白,根本不像是刚刚喝过酒。 赵梓晏的眼中,则是见到了秦锦然动人的笑,面色越发苍白,甚至想要失去理智,想要说一些恶毒的话,“你……” 赵梓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锦然勾住了脖颈,落下了一个吻,“这就是我的答案。” 一个吻能够说明的事情很多,原先愤怒的火苗熄灭,继而则是爱·欲的激情。 秦锦然还没有松开臂膀,就被人握住了腰身,一年未曾亲吻,赵梓晏身体却还记得她甜蜜的味道,他含住她的唇瓣,碾压舔·吸,唇舌嬉戏,寂静无人的死巷里发出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那种暧昧而又甜蜜的味道,如同陈酿的美酒发散在这个巷子里。 体内仿佛又一把火在燃烧,他的臂膀收紧,感受她柔软的身躯,因为生过孩子,她的胸脯比以往更加鼓鼓囊囊,他很快克制地停下了动作,他的下身已经硬的发狂,抵住了她柔软的小腹。 结束了这个吻之后,这个姿势太过于羞人,秦锦然想要退后,却被赵梓晏抓的极紧,“别动,让我抱一抱。”声音里也带着暗哑的□□味道。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身上,这样近的距离,更是可以嗅得到她身上那熟悉的带着涩涩药香的苦味。贪婪的大口呼吸,他的鼻息喷在了她的耳垂,赵梓晏注意到了白玉一般的耳垂因为他的气息而泛着血色,玩心大起,他含住了她的耳垂,感受到了怀里娇躯的微颤。 “别这样。”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柔软无力,娇媚动人,让他身忍不住再次舔了舔他的耳垂。 良久之后,他松开了她,满意地看着她红得惊人的面颊,潋滟如波的眸子里带着情动的媚意。 “你叫我赵统领的时候,太生疏了,你不当这般叫我。”他的略带着粗糙的手指摸着她的面颊,语气里有些责备,他并不怪她之前的离开,怪得只是她的生疏。 秦锦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抬眼看着赵梓晏,有些讨好地笑着,“夫君。” 因为这一声,让赵梓晏又忍不住含住了她已经被吻得有些水润发红的唇瓣,辗转碾压片刻,才说道:“去年你离开京都了之后去了哪里?” “我从头给你说吧。”秦锦然定了定神,“你能不能先松开我?”她说话的时候,赵梓晏的双手一直固定在她的腰肢上。 赵梓晏对她的回应,只是挑挑眉。 好吧,看着他没有之前的那种死气沉沉,秦锦然只好尽量忽视了他的一双手。 “清欢能够让人扮作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一阵子她刚刚小产,和我也差不多的身形,于是她扮作了的模样,到了院子里,谁知道后来赵……” “赵梓学。”赵梓晏说道,“清欢的本事我也知道。所以当时不是你?” “恩,如果是我,我恐怕被那般折腾一会,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此时赵梓晏的心剧烈跳动,他刚刚也想到了孩子的事情,但是一直不敢问,“孩子还活着。” “恩,是个男孩儿,小名叫做团团。”提到了团团,秦锦然弯起了眼,“他有些像你,也有些像我。” 赵梓晏想象不到孩子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孩子既然融合了自己与秦锦然的长处,应当眼睛更大一些,鼻梁更挺一些,唇瓣更红一些,但是怎么也无法拼凑出孩子的模样,赵梓晏只好放弃,“他在哪儿?” “钱塘。我这次来是准备先找你,然后再办一桩事,团团太小了,没法带上路。” 赵梓晏虽然有些失望,但是知道这样对孩子是最好的,“晚些时候,我们去钱塘。你先继续说。” “恩。”秦锦然看了一眼赵梓晏,“其实,二公主的事情,我知道是个隐患,那一日让清欢扮作我的模样,是因为我当时就打着想要离开的主意。”这些话,在今日里不如尽数说了才妥当。 赵梓晏环住了秦锦然,用略生了胡渣的粗糙的脸蹭了蹭她细腻的肌肤,“我不怪你,其实是我没有做好,你现在能回来,就挺好的。”只要她不是回来和离就好。 秦锦然涨红了脸,时隔一年的时间,有些不习惯与他这般的亲昵,刚刚的亲吻可以说是情之所至,现在的亲昵让她心跳骤急,只觉得从鼻腔里呼出的气息,也带着羞人的灼热。 “还是松开我,让我快些说。等会半个时辰后还要去见太子。” 她的语气带着自己也不自觉的娇羞,赵梓晏听到还有正事,此时终于松开了她。 少了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一瞬间都有些不习惯,秦锦然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说起曾经发生的事情。 于是赵梓晏就知道了秦锦然在满了三个月之后,悠悠荡荡和姜梦去了钱塘,每日里去西子湖边漫步,最后在距离西子湖畔不远的春来大街置办了药铺,遇到了太子,收容了公主,医治了病人,一直到这一次是准备到京都里扬名的。 “如果不是因为不知道要用谁的名,你不会返京?”他的眼眸眯起。 秦锦然抚着赵梓晏的面颊,“别生气,我只是,心里头很矛盾。” “我只是同你说笑。”赵梓晏拉起她的手,“我知道赵夫人还有赵公子,给你多大的烦恼。所以你离开的事情,我并不管你,我应感谢现在的这个契机。” “赵夫人?赵公子?”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被除名了,就在赵公子纳贵妾的那一日的宴席上。” 秦锦然知道赵梓学纳贵妾,知道那是钱若涵,也因为钱若涵的事情,钱塘钱家放弃了让温钰安入赘,并且声称免了一切过去的债务,对外也说,入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温钰安是钱夫子的学生。 “怎么会事?”秦锦然拉住了赵梓晏的手,“因为你的失利?” “一半一半,契机是因为赵少夫人闹了婚礼。他们算到了我的头上,我想想他们的说辞,对长不孝,对兄不慈,于国不义。”赵梓晏说完之后,反而安慰秦锦然,“都过去了,你只用安心做我的夫人就好,之前我原本对外的说辞就是你去了庄子上养病。现在只说你回来了,至于钱塘的事情,我再和太子商议,就用赵秦氏的名头吧,你做你想做的。” 秦锦然小声的应了一声,“我们回去吧,听雪还等着在。” “好。” 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西边的红霞只剩下一线,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赵梓晏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指,同她十指交握。 到了酒肆,听雪见到了两人同行进来了,“二少爷,二少夫人。”她的声音响亮。 “不是二少爷了。”秦锦然说道,“你应该喊他,老爷。” 听雪因为秦锦然和赵梓晏的离开,让掌柜暂缓上了菜,此时两人回来,把牛肉切好了送来,这里还有点的小菜,秦锦然看到赵梓晏很是熟悉这里的菜式,又替两人点了两个招牌,秦锦然见着赵梓晏很是熟悉,眸色划过一丝心疼,他天天都这般喝闷酒吗?“少喝些酒,不好的。”这里的酒虽然是蒸馏酒,但是少了现代的提纯技术,会残存少量的甲醇。 赵梓晏一笑,其实也是最近刘嫂子的娘家出了点事,刘山夫妻回去了,他才这里吃饭,其实喝酒也并不是很多,不过听着秦锦然关怀之语,并没有反驳,而是应了一声,“好。” 吃过了之后,就到了临先阁的二楼,太子见到了赵梓晏不过是挑挑眉,而月嵘公主的嘴唇微张,“你怎么这么快……” “正好遇上了。”其实并无旁人,赵梓晏随即就握住了秦锦然的手,同她十指交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瞧见了赵梓晏的动作,月嵘公主原本张开的唇瓣抿起,嘴角上扬,就连眼眸也是瞬时就弯了起来,用手掩着嘴,一副欢喜的模样。 太子瞧见了妹妹的模样,终于是放下了心来,说起来,“赵夫人。”太子对着秦锦然微微颔首,“好本事。”太子看着秦锦然,秦锦然同赵梓晏大婚的时候他是见过的,此时中指搭在右眉眉中,他还模模糊糊记得那时候她的模样,一层又一层的胭脂,怯懦的气质,和现在完全不同。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般的本事,能够和清欢搭上线,安安全全离开了京都不说,在钱塘居然还做出了一些名堂,为了医道上的名声,这才返京,这着实让太子意外了。 “哥,都说了不追究了。”月嵘公主急急忙忙就说道。 看着妹妹如此维护秦锦然,而太子抬头就看到了好友的眼眸里也流露出一丝紧张。 秦氏还当真是个本事人,能够让自己的妹妹青眼相待,又让赵梓晏作此状,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为难她了?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称赞。”既然连赵梓晏都不追究,这事中也有妹妹的错处,又是让秦锦然解开了她的心结,他又做什么恶人? 太子的话,让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赵梓晏开口说道:“如果缝合之术能够推广,确实对那将士有好处。”他曾带兵打仗,若是在战场上杀敌而亡的数量反而少于在高烧和疼痛之中死亡的将士。 “还有你那烈酒,当真是醇香,比李记酒肆的烧酒还要好?”因为周月嵘要游说哥哥,使出了浑身解数,秦锦然所有的她记得的本事全都说了出来。 “这酒自李记酒肆的再提纯了一次,故而香浓,也更容易醉人。”秦锦然解释说,“我正好带了一点。”雅座里的大包裹,放置的两人换洗的衣物,还有就是秦锦然的药箱,从中拿出了白瓷瓶,拔掉了酒塞,倒入了太子面前的小碗,另外也给赵梓晏倒了少许,“你也尝尝。” 行家一出手,立即就品出了门道,“好酒。”太子抬眼看着秦锦然,“其实你若是不行医,但凭这个收益,开一家酒肆,也足够扬名。”两只手的指尖搭成了塔状。 “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好的。”赵梓晏说道。 太子听到了友人的话,神色惊异,对他而言,很难理解这种近乎是狂热的感情,看了一眼赵梓晏。“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问题已经解决,距离五月初一还有一定的时间,剩下的晚些我们在安排,月嵘,你可以同我回去了。” “好。” 秦锦然到了熟悉的巷子,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刘大哥和刘嫂子呢?” “刘嫂子的娘家有些事情,才离开,我现在又在京中,程峰的媳妇儿月份也大了,眼看这几日就要生了,我就让他先回去了。”赵梓晏同秦锦然解释说。 “这厨房你就这样放着?” “过两日我找人来修。”赵梓晏此时牵住了秦锦然的手,一直牵她到了正屋,“我去烧水。” “我来吧,老爷。”听雪放下了东西,和赵梓晏说道。 听雪出了房间,此时正屋里只剩下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她开始有些紧张,意识到晚上会发生什么,“我先收拾东西。” “你原先的衣物都在这里。”赵梓晏打开了酸枝木衣柜的抽屉,里面放置的是原先的衣服。 “恐怕都穿不得了。”秦锦然捧着换洗的衣物准备放入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赵梓晏拉开了一个放置肚·兜的抽屉。 “这些也都穿不得了?” 秦锦然给他的回答是重重合上了抽屉,赵梓晏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觉得鼻头有些微微发痒,如此看来,这些肚·兜确实是穿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小天使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用电脑选择晋江自动续订,进行网页订阅。 网页订阅多了,才可以让竹子冲刺一下金榜~ P.S.这一章甜死我了,牙都要酸掉了~ 下一章,你们懂得~嘿嘿,嘿嘿 ☆、第96章 9.6 炉灶的火没有完全熄灭,所以是有一大锅的热水,听雪展开了屏风,随即把浴桶里放了温水,还有一壶开水放置到红木架子上。 “你先洗。”赵梓晏知道一路上不好洗漱,就让秦锦然先浸泡热水澡。 手中拿起了一本兵书,只不过是看了一小会,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衣襟摩擦的声音,他就看不下去了。把书盖在眼下,侧过头看着屏风。透过屏风模模糊糊的人影,秦锦然弯腰褪去了衣裳,秦锦然似乎是一直背对屏风,唯有搭着听雪的腕子进入到浴桶的时候,侧过了身子。 一瞬间赵梓晏就屏住了呼吸,因为他可以看到她纤细的腰肢还有鼓起的丰盈。确实是穿不得了啊,赵梓晏也觉得鼻尖有些发热。 秦锦然知道赵梓晏同在一个房间,有些害羞地一只手遮住了胸前,一只手在听雪的搀扶下,泡入到了浴桶之中。 赵梓晏听到了整个人浸入到了浴桶的声音,继而是哗啦啦的水的声音。最想看的已经看到,赵梓晏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厨房里,继续去烧水。 秦锦然听到了脚步声的离去,整个人也仿佛松快了不少,洗漱过后,用巾子擦过了白腻的身子,秦锦然系上肚·兜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赵梓晏的话,面上如同火烧一般,若是说有些宽大的衣裳可能还穿得的,肚兜是绝对穿不下了。 她穿着的是火红的肚·兜,兜住两团软肉,伸手到了背后,系好了腰间的系带,秦锦然穿着白色的中衣,一边用巾子擦拭发尾的水汽,今晚上摆明了为发生什么,深吸一口气,对着沉默的听雪说道:“今晚上你不用守夜。” 听雪涨红了脸,“恩。” 秦锦然也是有些神色尴尬,其实有过亲吻有过拥抱,再进一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也累了,等会你自去厨房烧点水,”秦锦然看到了赵梓晏提着水进来,就对听雪说道。 赵梓晏很快就让浴桶里重新装了水,秦锦然说道:“我来服侍你。”她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替他解开衣襟,赵梓晏忽然开口:“去年去赵府的那个人,给我揉搓背的,也是你?” “是。” “所以也不是第一次给我脱衣服了。”赵梓晏笑着,由秦锦然脱去了外裳,只剩下了白色的中衣,秦锦然解开了中衣之后,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她的手放在了他腰间的系带上。 赵梓晏低笑,“所以上一次你也是只肯扯下一点点,但是要是洗漱可就不够了。”他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扯下了亵裤。 秦锦然几乎不敢去看他的双腿间,只觉得刚刚好像碰触那一处的手背,有些烫得惊人。慌忙松开了手,“我等会替你搓背。” 等到赵梓晏整个人浸入到了水中,赵梓晏说道:“娘子,你先到床上等我就是,你站在这里,等会恐怕衣裳也要湿了。” “这不用我替你搓背?” “不用。” 秦锦然顺从地绕过了屏风,此时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现在赵梓晏的动作很大,甚至让不少的水落到了青石板的地面上,秦锦然也看到了这画屏做成的屏风,如何透出了里面人的动作。 咬着下嘴唇,想到了刚刚赵梓晏也透过屏风看到了自己,扭过了头,坐在软榻上,擦拭头发。 赵梓晏洗澡的速度很快,他很快就换好了白色的中衣,轻轻松松刷过了浴桶之后,整个把浴桶扛到屋外头,泼掉了剩余的水。 “我想丫鬟还是太少了。”这些事情都是赵梓晏自己做的。 “我已经习惯了。”赵梓晏说道,“军中又哪里有这些讲究。” 撤掉了屏风,赵梓晏很快也拖了地。 “我以为,我指得是你在床上等我。”赵梓晏说道。 “我的头发还没有干。”事到临头,她又有些紧张,她近乎是神经质一样擦拭着发尾。 “我来吧。”赵梓晏坐在了秦锦然身侧的软榻上,从她的手中拿过了巾子。 他和她贴得很近,他可以嗅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的清香还有特有的男人的侵略性的味道。赵梓晏忽然揽住了秦锦然的腰身,她的身子一僵很快就软了下来,他抓着她的腰肢往上抬,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腿有些硬邦邦的,很快秦锦然就感受到了他抵住自己臀·部的那根棍子。她的身子又有些僵硬了。 “别怕。”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他以手做梳,梳拢她的长发,最后再用巾子擦拭。他把秦锦然再往怀里带了带,可以看得到她通红的脸,和不知所措微微颤抖的手指。 他的手从腰部往上,穿过了她中衣的斜襟入内,隔着绸缎肚·兜盖住了丰盈。 她的眼颤抖得更加厉害,身子也是如此,却没有拒绝他得动作。 赵梓晏知道她有些害怕,转过她的身子,他亲吻她的嘴唇,等到她身子软了些,就把手肚·兜的边侧穿过,不紧不慢捏过,这让秦锦然的气息不稳。 她的身子就这样软了再僵,僵硬了再次软下,赵梓晏这才把她打横抱起,放置到了床榻上。 “我会很温柔,我保证。”熄灭了烛火,在黑暗之中,那香甜的暧昧之气在房间里流转。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一个因为药力的作用,刻意遗忘了那一次的圆房,一个则是虽然生了孩子,却本质上从未与男子亲近的秦锦然。 他们的身子越来越热,男子的粗重喘息还有女子微弱的呻·吟声响起。 这也不是他们的第一,这两具身体毕竟有过经验。于是,多了那种第一次的慎之又慎和爱抚,少了撕裂般的疼痛,床榻开始吱吱呀呀作响,女子的压抑的呻·吟声越大,正是被掀红浪。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秦锦然觉得自己的腰肢有些发软,赵梓晏早已经醒来,等到秦锦然穿好衣裳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的是短褐,额头上还有些汗水,显然已经在院子里操练过一遍了。 赵梓晏看到了秦锦然还在床榻,只是一双雪白的臂膀露在了外面。“听雪也已经醒了。”赵梓晏说道,“她煮了粥点还有包子,你若是累了,再睡一会儿,我冲一下身子,准备去御林军了。” 秦锦然整个人还赤·裸·裸地在床榻里缩着,此时也不想出来,软绵绵应了一句,“好。”这让赵梓晏低头忍不住含住了她的唇瓣。 见着她的嘴唇被自己吻得水润发肿,如同被露水滋润过的花瓣,赵梓晏的眼眸里也有愉快的笑意,“我先走了。” 秦锦然就这样在院子里住下。 她也知道了现在赵梓晏和过去的生活的不同,在赵府的时候,赵梓晏虽然也去御林军,但是那是下了朝之后,与御林军挂职,而现在则是真真正正的直接去御林军了。 初尝鱼水之欢,几乎是赵梓晏夜夜都磨着秦锦然索欢,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体力好到让秦锦然事后总是累到一个指头也抬不起来,刚开始还想起早,后来发现总归也并无长辈,就索性晚些起来。这般的日子之中,秦锦然也有了些变化,肌肤更加细腻,就连面上都仿佛是透着光一般。 等到刘山和刘嫂子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赵梓晏换着秦锦然正在说笑着。“统领、夫人。”刘山夫妇见到了秦锦然,对两人行礼。 “他们都知道了?” “是。”赵梓晏微微颔首,之前送给了刘山夫妻的密信之中已经解释了秦锦然的事情,他不想在刘山夫妻回来的时候,让秦锦然饱受诟病。 “夫人疗养了之后,果然是好看了不少,钱塘是个好地方。” “不错。我想,过段时间请求外放,去钱塘为官。”赵梓晏对夫妻两人说道,“到时候京都里的院子就留给你们两人。” “将军说笑了,若是要走,我们夫妻自然是要跟着的。”刘山硬邦邦地说道,在他的心中,赵梓晏永远是将军,所以一着急,就这般喊了出来。 “是啊。”刘嫂子说道。 秦锦然一愣,显然没有听过赵梓晏的这个盘算,“这件事情不急,我想问问夫君,什么时候有了去钱塘的打算?”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一边。 两人站在树下,赵梓晏说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在考虑。可以看得到边城正在逐步恢复次序,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拿回边城,应该是早晚的事情,虽然我还是十分怀疑,柳将军能不能擒住阿古拉,我和他打过照面,那是一个胆大包天又谨慎如鼠的人。”胆大包天指的是他的杀人**,以及试图撩拨大齐军队,谨慎如鼠,指的是他总是把自己和主将藏得很好,不会让大齐的军队抓住他们的小尾巴。 “我之前在钱塘的时候,在茶楼里听过这些消息。” 赵梓晏的手指擦过她的面颊,“我从没有见过那样的敌人,打法上近乎是无赖的小人行径,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法子行之有效。他们不在乎一城一池得失,若是这个失去了,就去攻打另一座城池,这样的打法极其让人头疼。并且不同于我方的需要补给,他们只用靠掠夺,并且用屠城这样的行为来表示嘲讽我大齐。我知道,很多士兵都被挑拨的失去了理智。” 秦锦然之前也曾听过这些,但是从赵梓晏的口中听出又是另一种感受了。“柳将军做到了?” “不错。”赵梓晏微微颔首,想了想说道:“我并不是替自己开脱,我有一种预感,若是让我来打,最多半年的时间,我也应该能够擒到一名主将,争取在两年或者三年的时间拿下阿古拉。”这话他从未开口和别人说起,尤其是现在柳将军已经获得了不菲的荣耀,他仿佛更是没有必要开口。 “我相信你。”秦锦然说,这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她知道了许多关于赵梓晏过去的事情,也明白了为什么被除名,他并未有那种痛彻心扉之感。 “我说的有些偏了。边城失利的影响,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深。”赵梓晏说道,“虽然我可以感觉得到我并没有失去圣心,但是并无民心,今后也是很难再上战场。” 其实从安全的角度来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不夺军功,对秦锦然也是无谓的。只是,总觉得这样赵梓晏是否有遗憾,还有憋屈感? 赵梓晏听到了秦锦然的说辞,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只是若是那一次的战事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我个人而言,我总觉得突厥这一仗,来得是声势浩大,这般结束,总有一些违和感。” “总而言之,”赵梓晏继续说,“我先前留在京都也无非是为了等你,宁润的意思是,我外放较好,等到柳锐秉回来了,我也是尴尬。你也说了团团在钱塘,你在钱塘也有了回春堂,那我们就去钱塘。” 秦锦然心中有些感动,就听到赵梓晏继续说道:“也要让那些人唤你秦大夫,或者是赵大夫,总不好日日用上那姜大夫的名头。”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醋了,秦锦然噗嗤一笑。 “那等到京都的事情毕了,我们就去钱塘。”秦锦然说道,虽然和赵梓晏正是情浓时候,她也舍得团团,如果赵梓晏愿意去钱塘是再好不过的了。 赵梓晏笑了笑,其实他去钱塘还有一件事情,太子总觉得这一仗有些隐忧,在没有见到阿古拉本人之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既然柳锐秉长处在于有人教习,太子让赵梓晏去钱塘,也是因为那位隐居在钱塘的白老将军,当年才是锐不可当,一柄□□舞得是飒飒生风,武艺超群,当年在战场上也是坚不可摧,当年主战突厥,便是白老将军为首,柳老将军其实只是左将军。 “听人说,城郊新开了一家曲园,开张已有半月,每日里是宾客盈门,修筑的是流觞曲水,华丽非凡,美酒佳肴是不消说,可供文人学子留笔墨,若是写的好的,放在前院里,供人投掷花枝。更有舞乐,让人赏玩,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有爱的夫妻互动~夫妻档节目! 一想到明天要上班,就心塞塞,本章留言前五送红包啦,大家上班的上学的大吉大利~ 最后,小小广告: 别忘了,能够用网页订阅,就用网页订阅此文支持竹子哦~ ☆、第97章 9.7 曲园已经出了城门,事实上,就在狮子山的对面,秦锦然搭着听雪的腕子下了马车,看到了曲园,瞠目结舌,“怎的修筑在四院附近?”曲园到底是是给人取乐的地方,若是安置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妥当? “这里人来人往,也正是考验这些学子,在闹市之中是否能够读的了书。” 秦锦然想到了闹市之中读书的典故,弯唇一笑,两人并肩入了曲园。 进去曲园最少是十两银子,不算上侍女,一人是十两银子,给了赵梓晏和秦锦然两人人两只花篮,里面放置了三朵粉色绢花,两朵蓝色绢花,还有一朵紫色绢花。这三种颜色,分别是一两银子,二两银子和三两银子。若是遇上了好的景色,便可以把绢花丢入进去,若是遇到了好的作品,下面也放置的有花篮,可以投入,最后则是歌舞和曲乐,甚至还有人一掷百金,买上数百朵的绢花,丢到台上。 秦锦然捻起了绢花,“这法子真是有趣,这绢花做得也是甚是精巧,层层的花瓣叠绕,挺好看的。” 赵梓晏说道,“也有喜欢这绢花,并不投给别人,自个儿带走的。”赵梓晏身后拿出了一朵紫色的绢花别在了秦锦然的发髻上。 秦锦然有些窘迫想要取下绢花,赵梓晏握住了她的手,“还有旁人也带着,带着吧,很称你。” 秦锦然只一根素银簪,此时乌压压的斜髻上配上了绢花,增加了灵动的色彩。 秦锦然伸手拢了拢绢花,再往前走,果然见到有妇人同丈夫一道,鬓发上带着绢花。赵梓晏说道:“这里的绢花含义是褒奖,所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带着绢花,不少妇人都会带上这绢花离开。” 听雪看着两人这般亲昵,远远跟着两人,恨不得是缩成一团。 这里的园林设置带着苏州园林的味道,华丽典雅,一步一景。秦锦然同赵梓晏说道:“你说要同我去钱塘,钱塘里不少人家的院子都布置得典雅。”秦锦然忽然想到了白家,唇瓣微弯。 “你想到了什么?”赵梓晏问道。 “我曾经去过一户姓白的人家,只有他们家的院子,有些不太会打理。” 白?这个姓氏并不太常见。又是在钱塘,赵梓晏想到了在钱塘的白老将军,会有如此巧合吗?开口问道:“你是给谁治病?” “说起来,回春堂开张的第一单生意,甚是可以说还没有开张,只是盘下了店铺。那位白家的小少爷生了癫痫,当时他同他爹娘在路上走,癫痫发作。我那时候正好在药铺里清点,就过去治了白少爷。” “癫痫?” 秦锦然细细说了癫痫的发病原理,还有发病的年纪,如何去做,说到一半的时候,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这些是不是很无趣?”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同赵梓晏分享。 “并不会。”此时走到了一处花坳,并无旁人,赵梓晏飞快地在秦锦然的嘴唇上啄了一口,“你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泛着光。你说的很清楚,我能够听得懂,并不会觉得无趣。”他的眼底是柔软的情意。 “真的吗?”秦锦然想着,难怪恋爱之中的人总是爱傻笑,这般的甜言蜜语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当真。” “那我继续说了。”秦锦然清了清嗓子,说完了癫痫之后,又说道:“离开钱塘之前,去给白家小少爷针灸,也就去了白家的宅子,所以才见到了他们府上的设置。对了,我还给白老爷治病。” “他怎么了?” “白老爷是个武将,以前在胸口受了伤,受了凉,所以胸口有些疼。” 赵梓晏听到了这里,笑了笑,“若是如此,真是太好了。” “啊?!”赵梓晏并不是刻薄之人,秦锦然听到他如此说话,就诧异了,受了伤,为何叫好? “是这样。”赵梓晏说起了自己要去钱塘就是拜访白老将军,白家可谓是真正的武将世家,兄弟几人皆是征战,直到一次海上作战翻了船,一门六口,甚至还包括了白老将军的幼弟和长子,都死在了海上。白老爷子也就从乞骸骨,住在了钱塘,并且在家训之中写到永远不能够从武。 赵梓晏说完之后,说道,“所以,我并没什么十足的把握。”但是若是有秦锦然,登门拜访也不至于被白老将军避之门外。 秦锦然听完了赵梓晏的解释,“能够帮上你就好。” 此时花坳里也来了旁人,赵梓晏和秦锦然也就离开了这一处。 拜访白老将军的事情有了眉目,赵梓晏的步伐越发轻松,秦锦然受到他的情绪感染,面上也是浅笑。 两人走在院中,一个是丰神俊朗一个人面若芙蓉,不少书生这艳羡的目光就落在了赵梓晏的身上,有如花美眷在身侧。 曲园这里的人是很多的。而且更有三五位的婷婷女子脚下放着花篮,站在景致之中,或是气质优雅,或是明艳动人,这衣衫颜色也与景色相称,站在湖水边的那一位气质清雅,一袭云过天青色的褙子,身姿消瘦,那位芙蓉花丛里的,笑起来粲然动人,一身杏黄色的对襟褙子,鲜活了颜色。 秦锦然在这园子里也丢了几朵绢花,赵梓晏又逃了银子,从婷婷而立的侍女的手臂上的篮子里又买了一些。 “还当真是有趣的很。”秦锦然不由得说道,“这院子主人想法也很讨喜。” 前方听到了有奏曲的声音,“我们去看看。”秦锦然扯了扯赵梓晏的衣袖。 赵梓晏难得秦锦然欢喜,跟着她也往前走。 这曲园之中,也有人献艺的,亭阁之中有焚香,可以瞧见寥寥青烟盘旋而上升,一直淡了那薄烟,正中放置了一把古琴,有一位带着面纱的姑娘入了亭阁,弹奏一曲。 秦锦然站了一会儿,也看出了各中的趣味,这里都是未婚的女子在亭阁之中演绎,若是演奏把,留下姑娘的字,还有人刻牌记下得了几朵花,评出得到头名的。若是登入亭阁的,月末若是愿意,还可以登台演出。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多是不会登台,最多在这庭阁之中蒙面,旁边还有几个簇在一团的姑娘,显然是一块儿出游的。 这让秦锦然想到,指不定这几个姑娘也是结了社,起了字,在这般的场合,看谁得到的绢花多,谁就拔得头筹。绢花这个法子正是妙极,雅俗并存,不含一丝的暧昧之意。 现在虽然没有未婚的女子登台,不过,按照秦锦然的想法,这大齐朝的风气开放,或许早晚有一天,就有愿意登台的姑娘,若是因此而得了金龟婿,又是一桩雅事了。 听过了一曲,留下两朵粉绢花,秦锦然就和赵梓晏再往前面去了。 再往前就有书生留下墨宝,因为赵梓晏的身份,秦锦然并没有多待,拉着赵梓晏的衣袖,就绕了过去。“怎么不留下,看看有什么好诗或者是好字?” “我对那些不懂。”秦锦然摇摇头,“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听曲儿,不如我们先进去坐坐。”一看到这群书生,就想到了曾经在西子湖畔听到的那些糟心话,秦锦然是不想去看的。 赵梓晏说道:“也是,位置是先到先得的,还有茶点供人取用。” 场内的长凳是呈现扇形设置的,最内的一侧,是独身前来的女眷,正中的则是夫妻相携还有带着孩童的男女混杂,到了左侧则是三三两两的书生。 秦锦然准备落座,谁知道,就听到旁侧有人开口,“这不是赵统领吗?”声音阴阳怪气有些熟悉。 秦锦然抬头就见到了赵梓学,赵梓学身侧站着的女子正是钱若涵,钱若涵对着赵梓晏浅笑,随即注意到了秦锦然,说道:“这位是赵夫人?” “是。” 赵梓学也注意到了秦锦然,挑挑眉,“这位新夫人,倒是不错。那先前的秦氏呢?” “赵大少。”秦锦然开口,“我就是秦氏。那一日还多亏了你的缘故,我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阎王爷不收我,反而收了些馈赠。” 压低了声音,让她的声线低沉带着森森的凉意,赵梓学一瞬间身子僵硬,“别开玩笑了。” “我身边站着的就是秦氏。”赵梓晏开口说道,“还是托赵公子的福,也不敢忘记赵公子的恩情,还我以佳人,馈赠以美人。”他指的是太子替钱若涵和赵梓学保媒之事。 赵梓晏的话让钱若涵如坠冰窟,她那一日莫名其妙身子有些发热,进入到了房间谁知道是赵梓学,两人衣冠不整偏偏被太子撞破,所以成了贵妾,她的身子有些发抖,这一切是因为赵梓晏?! 钱若涵的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她一想到曾经是爱慕过眼前的人,他却涉及让她成了他大哥的女人?!且不说赵梓学的样貌比不过赵梓晏,甚至也比不过家里人替她准备的入赘的温钰安,原先他以为赵梓学是有才华的,谁知道他根本是少时有些薄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说的就是赵梓学!无貌无才说到底只是个穷酸秀才,没有一官半职,她还给这样的人做贵妾! 就算是有姑妈偏向她又如何?!孟若婷更是个不按理出牌的,醋意满满,她为贵妾要忍受孟若婷的醋意,要讨好赵梓学。一想到这里,脑中的那根理智的弦霎时断裂。 “赵统领你就算是战事失败,也不应当为难我这夫婿?我知道你先前还冠着太湖赵的姓氏的时候,就看不惯我家夫君,甚至对长不慈,但是我家夫君就算是软柿子,也不能被你这样捏,更何况你已经不是太湖赵家的本家人了。”她用袖子掩住了面部,呜呜咽咽啜泣声从她的袖后传来,“你若是再这样,御史参你一本,岂不是又要怪罪到我夫君的头上?”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此时就有旁人看了过来,有认出了赵梓晏的,面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冲着这里指指点点。 赵梓学当日的对母不孝、对长不敬以及对国不义,这三点京都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时听到了钱若涵的话,那议论之声甚嚣尘上。 噗通一声,钱若涵竟是跪在了赵梓晏的面前,“赵统领,你就不要为难……” 赵梓晏的眉头皱起,心中浮现而出的念头是,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秦锦然上前一步,半蹲在了钱若涵的面前,“钱娘子何必如此多礼,你也是贵妾,就算是我曾救了你的未婚夫婿,你也不必行此大礼。” 把温钰安牵扯了进来,秦锦然只能够说一声抱歉,但是这件事情是钱若涵先使出了阴招,那么她只能抬出了温钰安了。 “什么?”听到了秦锦然提到了温钰安,她一个不查,就被秦锦然拉了起来。 秦锦然甚至从袖笼之中拿出了帕子给钱若涵擦眼泪,亲切和蔼的仿佛两人是手帕交一般。 “钱娘子,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遗憾。”秦锦然细声细气地说,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清楚,面上还呷着一抹笑,仿佛是十分担忧钱若涵一般,“与其做别人的贵妾,还不如留在钱塘,让温公子入赘。我之前正是在钱塘静养,就见到了温公子刚好回到了钱塘,我与他有些缘分,曾经治过他,你难道不是因为他而感激我?如果不是你当时和赵公子婚前就……”她的声音忽然就高了起来,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连忙说道:“是我的错,不该说这些旧事,其实你们这样也挺好的。” 秦锦然那欲说而不说的话,这更让人听出了其中香艳的味道,有人也知道这是太子保媒,如果不是当时的太子撞破了两人的好事,又怎会做他们两人的牵线人? 此时议论赵梓晏的声音小了,反而说起了当日婚礼上孟若婷的事情。 赵梓学面色铁青,他当然知道钱若涵有一个未婚夫,但是当时两人在床上,又被太子撞破了,只能够纳这位表妹为贵妾,“秦氏,你胡说什么?”他往秦锦然的方向走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开始上班了,但是为了冲刺上首页金榜,我也是拼了!继续加更! 下面是我的专栏,大家可以点击收藏竹子,这样开新文早知道~ 下一本古言文,也是行医文,现在叫做世家遗珠,有可能开坑的时候改成神医千金。所 ☆、第98章 9.8 秦锦然缩了缩脖子,仿佛是惧怕了赵梓学扬起的手,面色更是怯懦之中带着一些惶惶不安,“赵公子,就算是温公子的学问比你好,你也不必着恼火。”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等着赵梓学反应,右手一根针就扎在了赵梓学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随后又轻又快地说道:“钱娘子是不是日日让你进学?要知道她原先那位未婚夫婿可是千好万好,是被人当做经世之才,还有状元之才的,下一届春闱与你一同下场,你可不要被他比上了。说起来若不是有那样一场算计,你怎能够娶得这样的美妾?赵公子是春风得意,也不知道钱娘子是不是委屈的很,毕竟那位温公子,在钱塘可是交口称赞,可不是如同赵公子这般,只是小时了了。” 赵梓学盛怒之下,没有注意到秦锦然的动作,此时动弹不得只当自己气过了头,只等着自己恢复了行动,殴打眼前的人,粗气从鼻孔里喷出,眼眸里有跳动的火焰在燃烧,就连眼眶也瞪得几乎眦裂!等到秦锦然抽出了银针,赵梓学的手想也不想就抽在了秦锦然的面上,他的手在颤动,“闭嘴,闭嘴,闭嘴!贱人!” 此时满场哗然,他们听不到秦锦然说了那些激怒赵梓学的话,只看到了赵梓学伸手打一位妇人。 “那一日的孟氏也是这般,我先前还在想,好歹也是翰林家的嫡长女,怎会如此?原来竟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如此看来,那一日的婚宴上的事情,分明是他借机发作了自己的弟弟。我记得听醉红楼的人说起赵家这位大公子,虽然和赵家二公子一母同胞,却总觉得自己的二弟过于风光,遮住了自己的风采。” “是不是假的啊,兄弟两人自古都是要相扶相携,这样才能够光耀门楣。再说了,亲兄弟哪里有隔夜仇?不是你在胡诌,就是那个妇人在胡诌。” “当然是真的!古时候也有《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我听说赵母也是偏袒大儿子的。” “这不对啊,赵统领先前还是风光的很,毕竟人送玉面将军不是吗?” “你得再往前一点,说起的是赵家大公子的小时候,那可是京都里有名的神通,不过瞧着他这个样子,还当真是《伤仲永》了。” 赵梓学通红的目扫过那群文弱的书生,当即所有人都噤了声。 秦锦然一个踉跄往后几乎要跌坐到了地上,赵梓晏扶住了她,“你在干什么?”他的手握住了赵梓学的手。习武之人,手上功夫厉害,看似松松一抓,让赵梓学当时就叫了出来,满脸痛苦。 秦锦然上前连忙拉住了赵梓晏的手,“算了,梓晏,总之以后也不在赵府了,不在一块儿住,今个儿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不就是做戏,谁不会做戏?秦锦然听到周遭的谴责赵梓学的声音,就算是面上发疼,她也觉得是值得的。以前赵梓学做了那么多,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了关系,自然就是回击的时刻! 秦锦然低垂着头,面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赵梓晏忽然明白了秦锦然的用意,她是故意激怒赵梓学,让他打他,从而在众人面前诉说了之前在赵府,根本不是他对长不敬,而是赵梓学对幼不慈。嘴唇微动,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赵梓学的手,秦锦然的意思,他向来依照。他想要对秦锦然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的手抚上了她被打的面颊,很快又克制地放下。心中有些酸酸涨涨的,“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秦锦然眨眨眼,两人挨得很近,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自己的话,“你都猜到了?我这样算计人,你会生气吗?” “兵不厌诈。” 听到了赵梓晏的话,秦锦然的嘴角翘了起来,因为牵扯到了红肿,单手捂住了面颊,赵梓学发力的时候,她一瞬间侧了一下脸,仍然是疼痛无比啊。 这里闹成这样,已经有侍女带着侍者过来,更是有人站在了赵梓学的面前,隔开了他与赵梓晏。“歌舞就要开始,还请到外面解决。” “我们这里已经没事了。”秦锦然开口说话,赵梓学的那一下打得当真是有些重,她故意挑着的是戳赵梓学心窝子的话说,短短的时间,就觉得面颊有些发麻,“就是不知道赵公子这里……” 钱若涵上前扯了扯赵梓学的衣袖,自从赵梓学骂出了贱·人之后,所有的指责的目光都落向了他们这里,现在是越说越错,“我们这里也没事,就是今天他多喝了些酒。”然后凑到赵梓学的耳边,“你冷静点,也不看看曲园这里是什么地方?!” 京都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在京郊,能够开这般曲园的人,怎是好相与的?想到了这背后之人,传说是永安王爷,赵梓学的脑海一瞬间清明,咬着牙,“我们这里没事,刚刚就是说话,说得大声了一些。” 秦锦然捂着脸,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刚刚还打我了。” 赵梓学恨极了秦锦然不依不闹,此时在侍女和侍者的目光下,压低了声音道一句,“对不住。” 秦锦然嘴角翘了翘,转过了身子。 赵梓晏更是没有理会两人,对侍女道,“有没有冰?” “有的。” 侍女也生怕这两对在闹了起来,就请赵梓晏与赵梓学错开坐,很快就送来了一小碗的冰。 秦锦然刚准备用帕子裹住冰的时候,赵梓晏从秦锦然的手里拿过了帕子,“我来。”他坐在秦锦然的左侧,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面颊上的五指掌印肿起,他的眼底划过心疼,“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我看着就觉得疼。” 裹着冰的帕子碰触到了面颊上,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碰触,一次又一次的碰触,冰停留在面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一直到秦锦然接受了冰块的温度,赵梓晏才把冰块抵在了妻子的面颊上,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掩住了眼底的些许窘迫。“真的让我来就好。”秦锦然再次小声地说,可以感觉到旁边女眷的视线,这般同赵梓晏亲昵,让她坐立难安。 赵梓晏只是说道,“还有帕子吗?” “有的。”融化流下来的冰水,赵梓晏会用手帕擦拭掉水痕,不让水滴落到秦锦然的衣裳。 赵梓晏挪开了冰块,擦拭了水,见着那一块儿肿的更高了,眉头皱起,此时人已经越来越多,“要不然下一次我们再过来。” “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秦锦然说道,“一到五月,事情还很多。而且现在已经冰麻了,没什么感觉的。”她知道赵梓晏极其在意自己受伤的事情,心中那种甜蜜蜜的感觉,让她的声音也带着蜜糖的味道。 “也不怕被人打掉了牙。” “其实我刚刚有侧过身子。”秦锦然当然是有些许躲闪,卸了他的力道,“还有,我也知道他是个书生,没什么力气,就是这里看着吓人,明天一早就好了,若是你,我就不敢了。” “我会打你吗?” “当然……”秦锦然刻意顿了顿,见到赵梓晏的眉头隆起,“不会。”她嘴角翘起,黑亮的眸子仿佛倒映的是星光。 他看着她的眸子,还有唇边粲然的笑意,就算是面上还有五指印,让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惨,他单手握成了拳头,用指甲掐住了掌心,如果不是这点疼痛提醒他,他想吻她。 “好像要开始了。”秦锦然也感受到了他们之中那种暧昧的张力,此时正好看到台上有人,就转过了身子。 赵梓晏的右手又捏着冰帕子覆在了秦锦然的面上,“你若是难受了,同我说,我们就离开。” “好。” 两人动作让在场的女眷瞧见了,都心生艳羡,秦锦然虽然此时狼狈,但是赵梓晏素来冷淡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柔情,可是被人看得分明,成亲的不少心中有淡淡的怅然,未婚的姑娘心中也生出了向往。甚至父亲、兄长还有夫婿说过的赵梓晏行军打仗一塌糊涂,那些瞧不起赵梓晏的话也在她们的脑海之中淡忘了。 有人欢喜,就要有人忧愁。 秦锦然的话让赵梓学想到了钱若涵最爱劝他读书,让他多用些心思,瞧不上他做的那些诗词!他之前也知道,这位客居在家里的表妹,是上京来寻找她的未婚夫的,之前母亲也似乎提到过,那位温书生是个读书的料子? 一想到这里,心中越发不平,压低了声音对钱若涵说道,“你刚刚为什么冲着赵梓晏跪下。”其实赵梓学也明白钱若涵的用意,只是这会儿心中难受,就只能发作在钱若涵的身上。 钱若涵的心中还有一肚子的火,男儿膝下有黄金,难道女儿膝下就没有?若不是这段时间孟若婷时常发作她,让她跪惯了,否则又怎会给赵梓晏跪下?“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钱若涵的语气也有些火药味。 赵梓学听到了钱若涵的话,铁青着脸,他原本是为了发泄一辆怒火,现在钱若涵的顶嘴,让他的胸腔之中的火焰更盛!声音也就带着些阴阳怪气,“你是为了姓温的那个小白脸?难不成,你还想着讨要一份放妾书,到时候和你的好情郎双宿双飞?” “前些天我爹爹不是来信了嘛!我已经成了你的贵妾,原先的那本亲事就已经作罢!我不是收到了信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姑妈,告诉了你?!”钱若涵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赵梓学听到了钱若涵的声音里带着的哭腔,也有些后悔,正想要找个台阶下,就听到钱若涵绝望地说:“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如同是火上浇油,感情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很好,很好。”他几乎是发狂地低声喊出了这句话。 此时已经有咿咿呀呀的昆曲响起,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贵客,麻烦声音小些。”侍女弓着腰过来,提醒两人。她的语调也有些不好。 赵梓学干脆站起,他现在很有心情听曲赏舞,但是这前提不是和钱若涵一道,直接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钱若涵,手掌扬起啪得一声打在了钱若涵的脸上,也不等钱若涵就大跨步离开了。 钱若涵看着赵梓学的背影,唇色颤动,见着周遭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在家也是娇养过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夹杂着同情和冷漠,钱若涵捂着脸跑了出去,她发髻上,原本松松簪着的一朵绢花飘然落下。 秦锦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的时候,赵梓晏手里持着的冰块擦过了她的面颊,“别乱动。”赵梓晏用另一方干燥的手帕替秦锦然擦去了鼻尖上的水。 “可以了。”秦锦然拉下了赵梓晏的手,“已经可以不用冰敷了,有些冷。”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赵梓晏也停止了冷敷,“他们离开了也好,我们继续看。” “恩。” 面上被冰覆过,此时冰得有些麻木了,此时上台的是昆曲,女子的身段柔软,举手投足风流妩媚,眼波流转动人,虽然听不太懂,也可以感受得到其内的动人之意。 一曲过后,是喝彩声,有坐在前面的,直接把绢花丢到台上的,而后有侍女拿着花篮,轻巧从众人面前走过,脚步不快也不慢,并不会在人前停留,以免让不准备投花的人尴尬。 秦锦然和赵梓晏也一人丢了一朵绢花进去。 有昆曲,有弹评,还有舞蹈,最为动人的便是最后一曲火焰舞,穿着金红色的舞服,跳跃的时候仿佛是一团团在奔跑燃烧的火焰,让人炫目。 这样的舞蹈,让最后秦锦然把所有的绢花都丢入到了花篮之中,“还差一朵。”秦锦然忽然想到了发上簪的那朵绢花,也取下丢入到了花篮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档,在众人面前秀恩爱! 话说,不知不觉已经98章了!马上就要99,100章啦~ 感谢镂空的火箭炮!谢谢,谢谢! ☆、第99章 9.9 台上的那群女子因为这场舞乐,面上带着笑,秦锦然抬头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梳着斜髻穿着嫩绿色褙子的女子上了台。 “走吧,”赵梓晏对秦锦然说道,看着她面上肿起,眉头拢得如同舒展不开的山峦一般,“我问问侍女有没有面纱,你在这里等我。” 秦锦然见着赵梓晏离开之后,左手不自觉抚上了面颊,当真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原先觉得一天就可以恢复得了,此时心中有了些怀疑,这当真是可以恢复得了的吗? 不一会儿赵梓晏就回来了,而秦锦然看到了听雪跟着那侍女走了出去,赵梓晏对秦锦然说道:“听雪要到前面的屋子里去取,我们先在这里等等。”曲园这里宾客盈门,并未设置给自带的婢女提供的凳子,于是听雪和其他人带着得婢女站在一块儿,听雪只知道秦锦然被打了,却不知道打得有多重。 秦锦然面上的伤当真是太明显了,刚刚在曲园里还好说,都是到了外面,免得有人说三道四,不如让听雪去取。 “那就再坐坐。”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并排而坐,此时只有侍女弯腰收拾着,还有台上的舞者,绿意女子似乎要对那个正中的领舞之人说了什么,谁知道那人拂袖甩开,秦锦然的瞳孔微微一缩,就到了绿衣女子仰着倒在了地上,**和地面的相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秦锦然猛地站了起来,“我得去看看。”她的话有些含糊不清,赵梓晏听得分明。虽然这台子并不高,但是这般倒仰着摔下去,若是后脑勺碰到了地面,脑震荡那就是最好的结果!赵梓晏跟在了秦锦然的身后。 两人走的很快,到了近前,见着站在台上的女子从台上一跃而下,跳到了摔倒的人的身侧,“没事吧,我扶你起来。”还有两个穿着舞服的女子尚未离开,此时也提着裙摆走了过来,见到摔倒的人,也下了台子。 “不要。”女子脆弱地喊着,她的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从后脑勺拿下,手指上是一抹鲜红的淋漓鲜血,看到了鲜血,她的面色越发苍白,仿佛整个人都要昏厥了过去。 秦锦然见着她的容貌,微微一愣,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眉是被春风裁剪的柳叶状,黑屋的瞳眸因为疼痛含着泪,琼鼻下是小巧菱唇,她的容貌肖似姜梦,尤其是一双眼最似她。只是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少了姜梦身上的那一张恣意的清雅洒脱。 而清风见到了秦锦然出神的模样,眸色微沉,看着秦锦然的目光带着了一些探究。 赵梓晏的利目扫了过去,清风一惊,双手抱头,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清风,你怎么了?”然后看到了绿衣女子头上离开地面的一小块儿地方都染了鲜血,急得眼泪都要出来,“我……” “我来看看。”秦锦然说道,“我是一个大夫。”幸好今日里穿的是箭袖襦裙,秦锦然准备上前查看这个叫做清风的姑娘的伤口。 听到了秦锦然是大夫,一瞬间呼吸有些急促,“别碰我。”她往后躲了躲,“别碰我。”她的两只手放置在后脑勺处,屈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几乎是尖叫而又哭泣地说道:“别打我,别打我。” 此时那个领舞的女子面色很是难看,秦锦然看着那女子,她的身材高挑,容貌带着时下女子不曾有的英气,这种英气给了她一种生机勃勃的魅力。她的眉头皱起,似乎注意到了秦锦然的打量,对着她笑了笑,“你是大夫?” “恩。”秦锦然点点头。 “她……”她的表情有些烦躁,又像是在解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重重捏了捏眉心,“我刚刚并没有碰到她,怎么摔成了这样!” “怎么了?”忽然一个人急急走了过来,几乎要撞到了半蹲着的秦锦然身上,赵梓晏长臂一捞,把妻子固定在自己的怀中,“没事吧。” 秦锦然感受到了赵梓晏用自己的手护住了自己的面颊,不让已经红肿的面颊再次碰击,因为他的细心,她心中感动,“我没事,只是……”秦锦然还看着那个叫做清风的姑娘,那个刚刚差点撞倒他的人,是永安王爷,此时他把她抱在了怀中,似乎一丁点也不在乎他华丽的衣袍被女子头上的鲜血弄脏。 “王爷。”认出了永安王爷的人,都同他行礼,连带这他怀中的清风也跟着受了礼。 此时的永安王爷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他的声音是异常的温和,温和的让秦锦然觉得有些熟悉,“没事了,没事了,清风,我带你去看大夫。”清风仿佛也在他的怀中放松了下来,身子不再那般的僵直。他甚至一只手放在了女子的腿弯处,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背上,准备把她打横抱起。 “我就是大夫。”秦锦然此时再次开口,连忙说道:“王爷勿要移动清风……姑娘。”说起清风姑娘的时候,她心里头是说不出的别扭,就仿佛喊着的是清欢姑娘一样。“清风姑娘若是伤着了头,是不能动的。” 永安王爷微微颔首,“你来吧。” 清风咬着嘴唇,整个人往永安王爷的怀里缩了缩,一双雾蒙蒙地眼睛看着永安王爷,“我没事的,不用大夫了。” “怎么了?”永安王爷的声音温柔,他的神情也是专注地看着清风,就仿佛其他人都不在,那般的关注和神情,就仿佛面对曾经的清欢那般,“让大夫给你看看,我才会心安。” “我就是有些怕,有些疼,不碍事的。”清风小声地说,揪住了永安王爷的衣襟,“都是我刚刚没有注意,才摔下来了,等会用止血粉就好。” “头上都破了还流了血,怎么会没有事?!” 听到了这句话,秦锦然心中一动,瞧见了清风的模样,再看看地上的血,觉得自己的关切是一场笑话,站起了身子,忽然就看到了那个穿着明艳舞服的女子,嘴角也露出了讽刺的弧度,目光触及到了秦锦然,温和地笑了笑。 青石板地面上的血迹是那般的鲜红,清风的面色是如此的惨白到几乎透明,她双目含泪,洞悉了清风的演技,秦锦然和那个领舞者只觉得有些好笑,其他人则是觉得触目惊心。 永安王爷关心则乱,让秦锦然给她把脉,而清风此时也见到了秦锦然似笑非笑的神情,眸光一闪,而秦锦然扣上了脉搏的时候,她用葱根一般的手指扣住了秦锦然的手,柔声说道:“劳烦大夫了,我就是有些疼,觉得用点止血粉就可以了,你瞧瞧看是不是?” 秦锦然闭上了眼,这位清风姑娘身体康健,“姑娘的身子很好。” “我就说只用止血粉就可以了。”清风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的意思是,什么都不需要。”秦锦然笑着站起了身子,“清风姑娘无事。” “流了血怎么会没事?”永安王爷勃然大怒,并不相信秦锦然的诊断,冷冷的目光从秦锦然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赵梓晏的身上,“赵统领,这位夫人当真是大夫?莫不是在同我说笑?” 赵梓晏隐隐明白了秦锦然为何那般说道,对着永安王爷拱手说道:“我夫人曾替清欢姑娘看过诊,内子的医术曾被王爷褒奖。” 清欢这个名字让永安王爷猛然一怔,心里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自从清欢离开了之后,刚开始他还罢了,回想就明白了,曾经清欢只是求着自己离开了青楼,之后她在乎的从来都是金钱,而并不在乎自己。越是得不到的,心里头就越发挂念着,某一日遇到了肖似清欢的这位,还叫做清风姑娘,他便觉得是上苍给自己的补偿,对待清风也是如宝似珠。 “秦氏?”永安王爷有些怪异的看着秦锦然,他的记忆中,秦锦然面色蜡黄又带着一丝惨白,整个人消瘦的如同被风吹一阵就可以刮走,若不是清欢的推崇,他是不相信她有医术的。 “是,我便是秦氏。” 永安王爷原本是想要摇头,此时再仔细听秦锦然的声音,确实是有些熟悉,仿佛是听过的,“我记得曾听宁润说过,你的的夫人是送到了外头养身?” “是。”赵梓晏说道,“先前一直带着病气,现在养好了,气色也就好。” 永安王爷王爷看到了赵梓晏眼中的情意,笑着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现在这样比以前顺眼多了。”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庄子上看到的事情,这位多情王爷就忍不住要提醒赵梓晏,“你妻子性情软和,别让奴才都爬到她头上去了,对待她要用心一些。” 永安王爷说完了之后,清风也就开口,“原来这位秦大夫认识清欢姐姐。”清风上前,似乎是想要抓住秦锦然的手一般,“我从没有想过,还能够见到姐姐的亲人。” 秦锦然的瞳孔猛然一缩,而清风嘴角翘起,仿佛笃定了什么,“秦姐姐是不是有我姐姐的下落,我和姐姐有些肖似,但是最为肖似的不过是眼睛,秦姐姐难道这一年见过我姐姐?”继而小声哭了起来,“爹娘他们早早去了,只剩下了我和姐姐,我一直想要知道姐姐在哪里,如果姑娘知道,还望告知。” 这位清风姑娘的观察力着实是敏捷,秦锦然说道:“姑娘说笑了,之前清欢姑娘的风采着实难忘,就算是病重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所以我乍一见你,有些愣神。” 想到了清欢的浅笑,永安王爷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是啊。你姐姐是见之忘俗。”对着秦锦然说话也少了刚刚的凌然,“清欢很喜欢你,说过不少关于你的好话。” 清欢是拿自己当做姐姐的,自然是说了许多的好话,秦锦然清了清嗓子,“若是永安王爷信不过我的医术,再找人看就是了。” “既然是清欢信得过的。”永安王爷说道,“我也是信得过,清风你这是……”他的眉峰隆起。 “我也不知道。”清风一脸天真,“我就是觉得好疼,跌落到陆地上的时候觉得头疼的不行,之后手上一抹,就看到了血,我就想是不是头破了。”抿了抿唇,“我真是被吓到了,曾听人说,就是直接倒在地上,都有死掉的。” 清风的语调温柔还带着心有余悸,这让永安王爷怜惜她,就自发替她找了缘由,“好了,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血,你正好摔到了上面,留了痕迹。” “是啊。” “结束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小块儿的血痕,没有想到正好清风碰上了。” 旁边的两位舞女,此时也急急忙忙说道。 永安王爷也知道自己拙劣的言语,八成是自己的小情人看那个领舞王娘子不顺眼所致,清了清嗓子,“赵梓晏,秦氏,我就和清风先走了,身上一团糟。”如果是清风的血迹,他不会嫌弃,但是一想到这不知道是什么血迹,就觉得有些恶心了起来,想要换一件衣裳。 “刚刚谢谢你替我说话。”王娘子走到了秦锦然的身侧,对着秦锦然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性子很是洒脱,“我姓王,你叫我王娘子就好,秦大夫。” “好的。”秦锦然笑道,“这不算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罢了。” 其实秦锦然也并不介意撒谎,若是清风假装受伤,只是求得永安王爷的怜惜,她也会帮她圆上这个谎言,然是若是因为这个谎言,还让王娘子被诬陷,她就不愿意了。 “无论如何,我承你的情。”王娘子微微一笑,“若不是你,恐怕今个儿也逃不了好,我刚刚在台子瞧见你,似乎很喜欢我这跳的舞?”王娘子在台上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道:“我身无长物,唯有跳舞跳得还算是不错,我送你一曲剑舞如何?” “好。” 秦锦然瞧着王娘子,身姿轻盈飘若惊鸿,虽无配乐,却仿佛透过她的舞姿瞧见了英姿勃发待出征的花木兰,跳过之后王娘子的额头上滴落了汗水,她并没有说献丑之类的客套话,因为她知道她跳得很好。 而就是这般跳舞如同昔日公孙大娘舞剑的王娘子,七日之后,就跳不得舞。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档秀恩爱,还有秦大夫行医并重~ 好久没治病了! ☆、第100章 1.0 秦锦然面上红肿了那样一大块,听雪瞧见了之后,急得跟什么似的,“夫人,你这脸。” “没事。”秦锦然从听雪的手中拿过了面纱,系带系在耳畔,“养两天就好了。” 赵梓晏听到了秦锦然的话,说道:“之前你同我说的是,明日就好。” 秦锦然听到这里,干笑着,“不碍事,我的脸没事。” 白天的时候还好,等到床上安歇了之后,面上只觉得更加疼得难受,带动的左脸颊的牙根都有些酸酸涨涨。 秦锦然侧过身子的时候,忽然就被身后的人捉住了手臂,赵梓晏把秦锦然往怀中一带,“你若是真没事,你早就睡着了。” “我吵着你了?” “不会。”赵梓晏的手摸着了秦锦然的面颊,“你脸上好像肿的更厉害了。”想到了秦锦然说是要冷敷的法子,把秦锦然往床内一带,自个儿下了床,点燃了烛火之后,披了外裳就准备出门给秦锦然打水,用凉水冰一冰脸。 这一下,房间内就灯火通明,秦锦然背上供着被子,也侧腿坐在了床上。 赵梓晏打回了凉水,先不急着给秦锦然敷脸,而是让她张开了嘴,隔着蜡烛,瞧见了内壁上充血红肿,牙龈也肿了起来,把冷毛巾敷在了秦锦然的脸上,“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不给自己开一剂药?。” 在秦锦然看来,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毛病,没什么必要喝药,此时听到赵梓晏语气不好,就顺着他哄着他,“我明个儿一早就给自己煎药,你明天还要去御林军,要不然先睡,我自己去书房里。”说完想要从床榻上直起身子。 一只手按下了秦锦然的臂膀,“在战场上三天三夜不曾合眼都有过,这一夜算的上什么?你这一巴掌,也算是为了我。” 赵梓晏的话让秦锦然凑过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下。 若是以往,赵梓晏定然是要搂住妻子的腰,吻得她喘不过气,现在不是因为丑的下不去口,而是因为知道秦锦然的脸上难受,只是看了她一眼。 秦锦然从不知道自己说话也能够如同娇柔,娇媚得几乎快要滴得出水来,“其实也算是为了我自己,毕竟之前他差点烧死我。” 赵梓晏气得几乎快要笑出来,伸手到被窝里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了报复他,把自己的脸凑上去让他打?这样的报复方法真新鲜。” 秦锦然一双手勾在了赵梓晏的脖颈上,一双腿也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盘在了赵梓晏的腰间,“这叫做苦肉计,曲园里的这些人瞧见了赵梓学今个儿做出的事情,以后还能够瞧得起他?就算是他学问再好,也不成的。”她把头埋在了赵梓晏的怀里,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赵梓晏,“再说他学问也不好。” 秦锦然和先前相比是胖了些,但是身材还是和中算得上是纤细,赵梓晏托着她的臀部抱起她整个人很是轻松,“你还会带兵打仗?” “我虽然不会。”秦锦然笑了,“但是我夫君会啊。”软软俏俏的尾声让人心颤。 赵梓晏并没有这般抱着秦锦然太久,带着她上了床,把她裹好,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用凉帕子捂着她的脸。 “你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情,看不惯他,有很多法子,别伤了自己,我会心疼。” 秦锦然低低应了一声。 到了后半夜,秦锦然偎在赵梓晏的怀中打哈欠,赵梓晏一直未曾动,一直到她呼吸均匀,睡稳了之后才把她安置好。 等到秦锦然醒了之后,已经是日晒三竿,正在熬药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推门而入的秦锦然也熟悉,正是月嵘公主,她一见着秦锦然面上的伤,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谁干的?” “赵家公子。”秦锦然握住了周月嵘的手,“已经整治过他了。” 周月嵘跺了跺脚,“你仔细同我说说。昨个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周月嵘听到了秦锦然是自己凑到赵梓学面前挨打,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气急败坏说道:“你真是看书看得太多,都把自己看得傻了,什么苦肉计,等到我太子哥哥想法子,就像是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秦锦然听到了噗嗤一笑,扯动了面上的红肿,顿时用略凉的手背冷却那一块儿伤口。 “你小心一点。”周月嵘心疼地看着秦锦然,“瞧着这么大的一块儿,就算是做戏,你也不用让他打得这么狠啊。”她心疼地冲着秦锦然的面上呼气。 秦锦然笑了笑,又说道了清风的事情。 “你说的这个清风,我知道,我不仅知道,前些日子还见到了。”周月嵘说道,“见到了她之后,我当真是瞠目结舌,过往的时候,我见过我叔父宠人,只是从没有见过宠成这个样子的。如果要不是清风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我叔父,恐怕都可以当王妃了。”说到了这里,话锋一转,“我听我叔父的意思,他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只是照顾清风,似乎是因为清风的姐姐什么的。” 若说永安王爷爱慕姜梦?秦锦然并不怎么相信,大约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本来还打算约着你去曲园的,谁知道你都去过了。你说的那个王娘子当真是跳得那般好吗?” 秦锦然点点头,那个英气勃勃的王娘子,藏于消瘦的身躯下的是力量,如果不是力量,她无法腾跃到如此靓丽,无法舞动的如同燃烧的火焰,秦锦然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跳舞,就算是刚刚作为领舞跳过了一场,后来剑舞的时候,手中的未开封的剑被她生风,“她的剑舞最为好看,昨日说,七日之后,那只独舞也要登台,我和你去看看。” “好。” 赵梓晏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周月嵘也正准备离开,“二公主。”赵梓晏对周月嵘行礼。 两人之间若不是因为秦锦然,当真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周月嵘颔首,而赵梓晏往后退了一步让二公主离开。 等到送走了周月嵘,秦锦然从他的怀里拿下了带着红缨的帽子,他整个人精神勃勃,眼底看不出一丝缺眠的痕迹。 “今晚上早些睡。” “你好点了没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秦锦然抿唇而笑,“好多了,按照老爷的吩咐一早晨已经吃过了药,现在好多了,就是连累二公主,她本是想同我去凌璇阁买布料,谁知道我不好出门,她就陪我呆了一天。”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听雪上前就合拢了院门。 四月末的天原本是一天比一天暖,而二十五的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让整个京都重新带了些萧瑟的凉意,秦锦然脸上的巴掌痕也终于开始消肿。晚上赵梓晏回来的时候,是一定会亲自手里拿着巾子,给秦锦然敷脸。 等到这一场断断续续的春雨停了,暖阳干燥了这一片神州大陆,也到了秦锦然和周月嵘约定的日子,按道理这一天是休沐日,赵梓晏也是休息的,而因为明天就是五月初一,他特地把自个儿的假期挪了一挪,秦锦然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御林军。 周月嵘显然也是来过曲园,绕过那些景致没有去看,而是拉着秦锦然去看那些书生的字画,周月嵘见着秦锦然兴趣缺缺的模样,忍不住说道:“若是姜姐姐在就好了,她懂得真多。”姜梦就是曾经的清欢的事情,两人一直是瞒着周月嵘的,周月嵘只以为姜梦是哪家没落了的名门闺秀。“你不知道,又一次姜姐姐在西子湖边赋诗一首,让那群眼高于顶的江南书生,眼都直了。” 秦锦然想了想,虽然知道姜梦的学问好,但是让眼高于顶的书生眼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怎么没有?”周月嵘说道,“就是那一天温公子……”她就想到了地上那滴落的血花,而自己在温钰安的怀中,鼻尖是他身上角皂的清香,目光有些游离不定,支支吾吾说道:“那一天正好是赵娘子出事的那一日,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姜梦的学问确实是好。”若不然也不会让永安王爷出了高价替她赎身。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外院里,月嵘买了数百只的紫色绢花,凡是觉得好的时候,就往台上丢掷。因为周月嵘的出手的阔绰,也带得满堂送花的人都多了一些。最后的一支舞确实是剑舞,但是领舞的人并不是王娘子,而是那个清风姑娘,月嵘公主也是一愣,显然认出了清风。 “怎么是她?”周月嵘的眉头皱了皱,对于最后压轴的舞曲也带着挑剔的目光来看了。 虽然并不喜欢清风,秦锦然还是看的认真,清风的身子消瘦了些,跳舞虽然也跳得好,却少了王娘子的那股子洒脱之意,分明是一样的剑舞,甚至这一次还有伴乐,秦锦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周月嵘看的入了神,听到了旁侧的秦锦然的叹气,分神和她说话。 “没什么。” 清风领舞的剑舞虽然博得了满堂彩,周月嵘犹豫了一下,只丢了一朵绢花。 秦锦然并没有丢花,而是说道:“还是王娘子跳得好。” 周月嵘有些诧异,“当真?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她确实还跳得很好。” 秦锦然说道:“之前在台上的时候,就觉得她举手投足的勃勃生机,而后的剑舞就更加精彩了,虽然并无配乐,却觉得铿锵有力的乐曲就在心中。” 周月嵘看着花篮里还剩下的十几朵紫绢花,就说道:“那我们去问问王娘子,能不能单独跳,这些绢花都给她。反正我是不准备给这个清风。” “给她?” 周月嵘解释说道,“这里的花,若是给个人了,是会给她一半的银两的。” “那等会去问问。” “你是说领舞的王娘子?若是找她跳舞跳不成了,她的腿摔着了,刚刚已经让人送去看大夫了。”侍女听到了两人询问王娘子,就如此说道。 等到从曲园里一出来,就见到了拄着拐杖的人,她额头上是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了衣领里,看到了秦锦然之后,撑着拐杖往秦锦然往这里走过来。从她生疏的动作,秦锦然看得出她第一次拄拐,“救救我。”等到走进了,她丢开双杖,扑通一声跪在了秦锦然的面前,“我还想跳舞。” 在秦锦然的动作之前,听雪还有小荷已经上前,搀扶起了王娘子,“怎么了?” 王娘子的动作让周月嵘想到了在钱塘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衣着褴褛的妇人,为了她高烧的孩子,也是这般央求秦锦然救孩子的生命,那妇人把孩子视作她的生命,而眼前的王娘子,视自己的舞蹈为生命! “我刚刚去大夫,看过了,他摸骨告诉我,虽然是可以走路,但是跳不得舞。秦大夫,救我,花多少银子都使得。”王娘子有些急切地开口。 “我们先坐下再说。” 这里在京郊,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坐,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有一块儿被人磨得水亮的青石,秦锦然看到王娘子伤在了脚踝处,没有X光线辅助来判断是粉碎性骨折,秦锦然捏的小心而仔细。就算是秦锦然的手法再轻柔,王娘子的身上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听雪抵住了她的背部,恐怕她整个人都会从大青石上滑落。 “怎么伤到了这里?”周月嵘说道,感觉到了有人走近,看了过去,那一对人自己也是熟悉,“皇叔。”还有清风。 秦锦然对着永安王爷行礼,“王爷心善,免了这位王娘子的礼吧。” 永安王爷颔首,清风忽然就哭了出来,“都是我的不是,如果不是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伤了脚。” 周月嵘不知道为何,听到清风这样说话,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永安王爷开口,“清风这事和你无关,当然,王娘子救了你的恩情,我记下了。” “秦大夫的医术很好,这样说不定可以治好你。”清风看着秦锦然,声音急切地说道,“无论是多少钱都没有关系,我,我来给。”说完之后涨红了脸。永安王爷也在清风的身侧,听到清风的说法,微微一笑。 王娘子并不理会清风,身子一阵阵发抖,因为剑舞先前就有了的主意,若不是想要再和人和一曲剑舞,她早就该离开了京都。 秦锦然摸了骨,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会有人说跳不得舞,是靠近脚踝后的腓骨非常接近距骨的地方骨折了,若是摸得不仔细,会以为是距骨骨折,那就当真不能跳舞了。说起来,腓骨受伤多由外力所致,这是清风弄得?“给你正了骨,若是要长好,想要跳舞,恐怕你这些时候得跟着我。”秦锦然沉吟说道,因为伤在了这里,首先若是稍微长歪了就要正骨,还有等到快长好的时候,更是要日日捏揉搓拿,让长好的骨头功能性复位。 “好。”王娘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清风的眸色一沉,柔声说道:“那就麻烦赵夫人了,若是需要什么……” “到王府里来取就是。”永安王爷接上话,“好了,既然没事,我们走吧,你不是说想要去上香吗?” 周月嵘挥了挥手,“快去就是了。” “我这侄女的性子最为沉不住气了。” 清风浅笑,“二公主的性子很活泼。” 周月嵘打了一个寒噤,扭过头不肯再看两个人。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王娘子小心翼翼问道:“当真能够治好。” “是。”秦锦然说道,“只是你这里伤的有些麻烦,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有人照顾你,不要下床。另外我这段时间可以帮你,只是我并不会长留在京都之中的。”有些话是要提前说明了的,秦锦然见着王娘子的面容惨白心里有些不忍,“过两日我问问,京都之中有没有有名的正骨大夫。” 两人先把王娘子送了回去,秦锦然留下了药方之后,就和周月嵘离开。 周月嵘一直想问秦锦然是什么时候再去钱塘,问道,“秦姐姐,你什么时候回钱塘。” “我也不知道。”秦锦然说道,“不过,早晚会过去的。” “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 秦锦然揉了揉周月嵘的脑袋,笑话她的天真,“父母在不远游。” 那温家公子啊,周月嵘闭了闭眼,“你说的有理。”叹气一声,“父王和母后不会许我再出远门的。”心底的那点心思还是歇了吧,莫不然又是如同赵梓晏那般自作多情一场空。 ☆、第101章 0.1 第二日的一早,秦锦然就和赵梓晏乘坐马车到了太医署,太医署实则是和医术院合并在一块儿,当今圣上是个长情的,后宫空虚,这医院里留下的也就是每日里当值的两名太医,其余的都是在医术院里谈医论道,于是医术院也就代称是太医署。 秦锦然以为自己已经到的很早,毕竟她与赵梓晏就乘着马车出城的时候,城门才刚刚打开没有多久,谁知道刚到了狮子山脚下,就见到了马大夫还有马娘子。 马大夫也就是马屿,乍一见到赵梓晏是吓了一跳,尤其是两人站在一块儿,虽然说这距离说不上近,但是着实也不太远,他们还是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既然要从姜夫人姜大夫,重新做回赵夫人秦大夫,这里少不得要费些口舌,赵梓晏沉稳地开口解释,讲述了自己的败仗,说了秦锦然的病重,还有偶遇的高僧,高僧的批语。秦锦然从未见过赵梓晏如此健谈,如果不是秦锦然早就知道这一份说辞,或许也会当真,当真有那样一个高僧,替自己批语,若是不寡居偏安于湖边,就会死亡。 “原来如此。”马大夫恍然大悟,虽然他个人是不信神佛,但是这样的解释是说得通的。既然连赵梓晏都不介意做了一段时间已经死亡的“姜某人”,他也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马大夫怎的到的如此早?” 马屿笑着说道:“我昨晚上就到了,借住在了师兄的屋子里。” “马娘子怎没有来?”一边走一边说,秦锦然记得先开始的说辞是马娘子跟着一道上京的。 “她有身子了。”提到了女儿的身孕,马屿笑了,苍老面容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她就在家好好休息。我师兄昨晚上在宫里头,我们先进去等,等会他就会过来了。” 原先就来过医术院,此时是第二次踏入了医术院,此时和开放日不同,踏在了木质长廊里,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一群人在温书,发出了吵杂的嗡嗡的声响,那些人皆是长发于头顶盘上发髻,身上是斜襟的青衫,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怎么了?”赵梓晏见着秦锦然的脚步放缓到几乎停驻,他站在她的左侧,“我还记得先前说过,来太医署进学。” 秦锦然侧过头看着赵梓晏,她确实记得赵梓晏说过的话,也是那一句话让她紧闭的心扉悄然推开了一个缝隙,而后逐渐扩大,让赵梓晏整个人走入了进来,“晚些时候吧,我们先去钱塘。”若是团团还在自己的腹中,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也敢慢慢悠悠和姜梦自北向南一路前行,现在的孩子太小,他若是难受了也只能用哭声表达,若是她没有及时分辨出哭声的含义,那可就糟糕极了,“我有些想团团了。” 赵梓晏抿唇,他也同样是如此。 跟在马屿的身后,很快就到了一个窗明几净的书屋。 “这是我师兄的藏书。”马大夫的目光有些怀念,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我离开京都之前,曾给了我师弟不少。”秦锦然看了过去,书本上是端正的楷书,蝇头小字,看上去密密麻麻,批注的内容几乎就占了书扉的一半大小。 马屿的目光之中有些怀念,手指翻过了一页,说道:“我在古书之中,也曾用过火罐之术,没有想到琉璃罐,我就用竹筒代替,烤的发热再吸附到创口,能够吸附出里面的脓疮。”马屿和秦锦然解释了如何用火罐,秦锦然在大齐名方之中曾见过这法子,火罐最开始的作用就是利用了热胀冷缩的远离,通过加热把罐内的空气烤的发热膨胀,扣在人的身上,等到空气冷却收缩,产生了负压,从而把皮肤吸起。这时候,脓疮也就被吸出。这种方法的最好之处就在于,疮口只是和空气接触,让感染的几率大大降低。 秦锦然听着马屿说起了火罐,想到这个年代,虽然不懂得各种的原理,马屿已经敏锐地发现了火罐的好处,发现了最适合火罐用的地方,说到了最后,马屿的神色又有些遗憾,“我一直很为这个法子自得,知道你给了琉璃罐,我才发现,竹筒的吸附能力比不上琉璃罐。” 竹筒在缺水的情况下会裂开缝,短时间使用竹筒做火罐确实可以,长时间使用效用就差了。秦锦然想着,就听到马大夫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我,虽然做不成太医有些失落,却也野心勃勃,我把不少的缺失的古籍之中的方子都摸索了出来,甚至在战场上也救了不少人,一直到缝合之术。” “马屿,都说了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处,你怎么还总是提起。” 说到了缝合之术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插入了进来,这让秦锦然几乎吓了一跳,而赵梓晏早就注意到了人的到来。 秦锦然看向了说话的人,他的个头并不高,胖乎乎的身子,因为他的发胖,加上头发黑黝,让人几乎不敢相信他的年纪甚至比马屿还要大上一岁。来人正是马屿在医术院修习时候的师兄,也就是现在的医术院的院长,同时也是太医署的人,叫做汤河。 “师兄。”马屿站了起来,“好久不见。”寒暄过后,汤院长就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兄,我当真是没有想到你会过来。是什么风把你从钱塘吹了过来。” “就是我刚刚说到的缝合之术。” 汤院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这位师弟,若是论起天分,他的这位师弟要比他厉害得多,如果不是因为家族有人犯了事,以至于不能够做太医,才会四处游医。他的这位师弟到底是有天分的,就算是在战场上,一口气医治死了十八个人,也依然在钱塘颇有名声。这样的情况,但凡医术差一点,恐怕就会就此泯灭于人海之中了。 “师兄,你还是想说缝合之术到底是有用的?古籍之中的法子不可以尽数当真。”马屿和汤河两人,在医术院修习的时候性子可以说是南辕北辙,马屿最喜欢的是研究古方,想要推算出过去的药,他也确实制出了好几味已经失传的药丸,而汤河擅长的则是针灸调理之术,对于开方子只能说是平平。两人的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又都是当年医术院的风云人物,按道理说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两人的私交却很好。 因为两人的私交,汤河也知道马屿从未真正放弃过缝合之法,他虽然不让女儿用这个法子,告诉了所有人,用了缝合之术,接下来的高热脓疮,难以度过,他却和汤河说过,“我不能做到,但是或许有人能够做到。” 汤河想到了马屿曾经说过的话,“我也试过,若是在一些小的动物,例如是松鼠,或者是哈巴狗,肚子上切一个伤口,在用针缝合,有些会死,有些会好,但是用在人身上……”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也试过了的。”在战场上,一次性医治死十八个年少力强的战士,这证明了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我也说过,我不成功,总是能够有人做到。”马屿看着汤河,右手慢慢抬起,“她做到了。” 汤河看着秦锦然,他的神情里有疑惑又探究,他并不太相信缝合之术的后遗症,是眼前的女子解决的。她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太年轻了,“你师承何处?” 秦锦然并不是出身杏林世家,也不曾在医术院修习,她的资历单薄的可怜。秦锦然就编造了一套曾经在村中和一位老大夫学医,之后在赵府中自学的经历出来。 汤河听到了秦锦然的叙述皱起了眉头,就连马屿也是瞪大了眼睛,最后沉默地说道:“或许那位老大夫,是一个不出世的神医?” 秦锦然呷了一口茶水,在两人期盼地目光中说道:“我只知道他姓王,医术很好,但是别的我都不知道,他是一个脾气很古怪的人。”秦锦然知道,大夫是一个准入门槛很高的行业,做一名合格的大夫,要懂得望闻问切,要懂得穴位针灸,要懂得如何开方子,这只是最基础的,若是想要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名医,那么要求的就更多了,每一味的药材功效熟记于心,根据病人的体质增添删减药材。如果没有一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是神医的人引她入门,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能够自学成医。 汤河的眸色里还是有些压抑着的疑惑。 看出了汤河眼底里的疑窦,秦锦然开口说起了上一次的缝合伤口:“我一个多月以前,在钱塘医治了一个病人。被人用匕首先是划伤了脸,然后有捅伤了腹部,腹部的伤口很深,打开了腹腔,而脸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从眼下沿着面颊,划到了口角。” “没错。”马屿的目光灼灼有神,几乎要手舞足蹈的模样,就像是他才是给曾经的赵夫人也就是乔娘子缝合伤口的人,“你能相信呢?脸上破了正常一道伤口,还有腹部也有,甚至差一点就暴露了肠子,她活过来了。拆线是我女儿做的!” 汤河要谨慎的多,“只是这一个例子吗?” “还有别的。”马屿的呼吸变得急促,“秦大夫告诉了我的方法,我还医治了一个男子。” 汤河看向了他的这位师兄,吃惊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再动手给人缝合。” “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马屿说道,看着秦锦然,目光炯炯,“是她给了我信心。” “说说看是什么情况把。” 秦锦然这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没有多久,有一个偷儿行窃的时候被人擒住,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就从怀里拔出了匕首,挥舞的匕首就划伤了一个过路的汉子。自胸膛一直划到腹部,重重划过,当时就皮肉翻滚还有鲜血直流。 马屿自从十八个战士被他医死之后,还是第一次给人缝合,他下手的时候有些紧张,此时说起了当时的状况,就连汤河也替老友捏了一把冷汗。 “不像是那位乔娘子一样,烧得迷迷糊糊昏厥了过去,他发了一点小烧,我只给他喝过一次药,烧褪下来之后日日守着他,也不曾让他继续喝药了。最后等到拆线之后,他身上的伤疤好像和比乔娘子面上的伤口留的疤要更明显,不过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满意了。” 听到了疤痕的事情,秦锦然也一直在琢磨什么缝合线可以替代手术线,最理想的当然是消毒过后的羊肠线,但是她并不会做,随即想到了头发,若是用头发做缝合线,发生硬结还有蟹足样疤痕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先前我说的棉线,今后用头发替代就好了。” 汤河的好奇心已经被完全勾起,他的双手摩挲光滑的白瓷杯,“秦大夫不如说说看,你这法子是什么。” “好。” 秦锦然就从头说起,汤河期间一直并没有开口,等到秦锦然说完了之后,汤河才说道,“为什么是烈酒?” 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果然,秦锦然已经猜测到,或许会有人疑问,为什么是使用烈酒擦手,处理缝合线,擦拭伤口。这个问题她给不出答案,“用烈酒的效果是最好的。” 汤河见着秦锦然如此说,眼眸里难免划过了些失望,因为两人确实成功了两次,也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要是使用头发而不是棉线?”“为什么药房里黄花蒿用的如此多?”“你为什么会用上穿心莲?”“《丹溪心法》里体虚的名方,你用来降温?”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秦锦然说道:“这些事益气固表的,不错,这些药看起来是杂乱无章,和退烧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对于缝合伤口后的创口是极其有好处的。” 汤河的神色露出了一丝讽刺,汤河胖乎乎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和蔼的长辈,此时才露出了属于名医的锐气,“乱七八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一个妹子说,用棉线不好,使用头发做缝合线更好。 我仔细查了一下资料,确实有相关的文献表明,头发可以用作缝合线。 呜啦啦~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我终于上首页金榜啦~ ☆、第102章 0.2 秦锦然并没有生气,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中药的抗菌作用,若是旁人给她看这一份方子,她一定会觉得下面列出的药材杂乱无方,还要根据人的体质,一定要在这些药材之中配置成药方。现在开出这个方子的人正是自己,秦锦然抿了抿唇,她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下颌微微抬起。 “你是觉得这些药能够用上,所以就一股脑的都加入了进去?!”汤河的神色严肃,“你也跟着她胡闹!” 赵梓晏一直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他并没有开口,若不是偶尔端起茶盏的动作,安静的仿佛是一尊石像。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这些药的效用。”马屿说道,“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乔娘子,因为缝合了伤口,高热到失禁,继而四肢打颤,灌下了这样的药之后,她活了下来。” “真的?”汤河听到了师弟的话,恰似烧得发红的煤被冷水浇下,发出了滋的一声,冒出了白烟。又皱着眉看着这些药材,怎的会有这般古怪而又蹊跷的药方。他的眉头皱起来又舒展开,随即再次皱起。 “我没有见到,但是我女儿见到了。”马屿说道,“她亲眼见着人是怎么高烧的,于是对于乔娘子的康复不抱希望,就回来了。我当时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的伤口会发臭生脓,或许轻轻一动,就让血脓顺着伤口流出,就和那些士兵一样,或许她还熬不到他们那么久,就会死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活了。汤河,我看到这方子,第一个感觉和你一样,我不信,但是真的能够让人烧退,能够活下来。我亲手救下的那个人,他身上的伤口足足有九尺长,我是量过了的。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汤河的表情慎重了起来,他完全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很多束手无策的重伤者,都可以用这样的法子救回来。随即又是苦笑,他当然相信师兄的话,九尺长的伤口,能够通过缝合治好,证明秦锦然的方子确实是有效的,“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麻烦。”汤河捏了捏眉心,烈酒擦拭伤口,要有头发做缝合线,还有这可以增减的方子,为什么用这些药材,他摸不着头绪,这方子不能直接推出,那样一推出,便会饱受质疑。 “这是能够救许多人的方子,并不是麻烦。” “我知道,但是如何说服那些老顽固?他们瞧不上这样的莫名其妙的方子,瞧不上女大夫,总是认为她们蠢透了。”刚说完了之后,汤河的表情有些尴尬,看着秦锦然,“抱歉,我并不是针对你,只是这般认为的人太多了。京都里也就只有一个天济堂,能够让人另眼相待,但是天济堂还是不够大。” 秦锦然缓声说道:“这就是我来京都的理由。” “你要替女大夫扬名?利用缝合之术,利用这样一分方子?”汤河忍不住说道。 “是。” “那位叫做王念的,等到伤口养好了就会上京。他就是最好的证明!”此时马屿也开口说道。 秦锦然透过窗棱看到了一个乌黑的发髻,过了没一会儿就见到了那发髻往上抬了抬,露出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两只小手爬在了窗台上,她打量着整个房间,忽然看到了秦锦然,整个头往下一缩,过了一会儿就抬头,看着秦锦然,眼睛滴溜溜一直在转。 汤河注意到了秦锦然的视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童子,“小雅,你怎么来了。” 那小童双手一丢,想要跑开,就听到汤河说道:“进来吧。” 秦锦然一见到那名叫做小雅的女童,便喜欢了,她实在是生得玉雪可爱,卷翘浓密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扇动,“祖父。”她扑入到了汤河的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小雅整个人都缩在了汤河的怀里,啃着手指甲,“这是我孙女儿。”汤河一边说,一边把孙女儿的手从她的口中拿出来,“多大了,还要啃手。” 小姑娘不服气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啃就不啃。” 汤河用手帕擦了擦小姑娘的手。 秦锦然见到了小姑娘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团团也是爱啃手的,每当她把团团的手从他的口里解放出来,他也是如出一辙皱眉。团团啃手的习惯,一直在秦锦然用黄莲涂了他的手指才开始改善。秦锦然还记得团团把涂好了黄连水的手把口中一放,她觉得她看出了团团震惊的神情,继而团团哇哇地哭了出来。就算是哄了许久,让他终于停止了大哭,仍然是一脸委屈的神情,小胖手捉住了她的衣襟,抽抽搭搭啜泣着。 孩子是最能够感受到人的善意的,从祖父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小跑到了秦锦然的身边,仰着头问道:“姨姨是大夫吗?” “没错。”秦锦然半蹲下身子,“姨姨是个大夫,跟你的马爷爷一块儿过来的。” “马爷爷好。”小雅对马屿说道,又把目光看向了赵梓晏,“你是谁?” 赵梓晏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小雅跑到了赵梓晏的脚边,抓住了他的腿,然后很熟练地爬上了赵梓晏的膝头。赵梓晏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住了,继而他双手环住了小姑娘,不会让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从他的膝头跌落,“我姓赵,是秦大夫的丈夫。” “赵叔叔。”小雅清脆的喊着,“赵叔叔是大夫吗?” “不是。” 听到赵梓晏不是大夫,小雅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那赵叔叔陪我出去玩。”小雅拉住了赵梓晏的衣袖。 汤河的神情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小雅,你在这里打搅到我们说话了,记得祖父说过什么吗?” 小雅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乐意,“你只和大夫说话啊,赵叔叔不是大夫,赵叔叔可以陪我的对吗?”她扭过了头,目光闪闪看着赵梓晏。 秦锦然侧脸看着赵梓晏,他对小姑娘这样可爱的神情,有点不知所措有点招架不住。 “小雅!”汤河的声音压低了,带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小雅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委屈,眼泪珠子都在眼底打转,正准备从赵梓晏的膝头爬下的时候,赵梓晏站起了身子,他把小雅整个人搂在了怀里,第一次抱孩子的他动作有些生疏,他却很细心,让小雅半坐在了他的手臂上,左手扶着孩童的身子,孩子的身子软软的一团,让他在这个还没有开始炎热的春末,额头开始沁出了汗水。“我陪小雅就好,你们慢慢聊。” 汤河有些尴尬,而秦锦然说道:“就让梓晏陪陪孩子就是。” 赵梓晏对着几人微微颔首,就抱着孩子出去了。 而屋里剩下的三人,继续讨论着。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艰难,天济堂开上药铺,初始时候也是颇受争议的,两代人的累计,才让天济堂在京都之中站稳了脚跟,有了口碑。秦锦然是想要在史书之中留名,汤河说道:“你既然只是少时跟着人休息,之后是自己读书,我想在缝合数个病人的过程之中,你最好在医术院修习。” 秦锦然一愣,讷讷说道:“我从没有想过。” “那就想想。”汤河说道。 “我师兄说的对。”马屿也说道,“医术院这里,汇集了最好的大夫,同他人交流,也不会有闭目塞听之感。” 她和赵梓晏已经约定好了,呈上了缝合之术的方子,扬名之后就到钱塘长住,住在西子湖畔,西子湖有四时之美。他可以登门拜访白家大老爷,春花灿烂之时去看坛山桃林,夏日里品味湖上莲叶森森,秋日里有姑苏红枫,冬日里燃着火盆在屋中缩成一团,温书也是极好的。秦锦然一瞬间有些茫然,甚至想要开口说出,我不干了,刚张口了一个“我……”她就咽下了剩余的话,轻柔说道,“我再想想。” 汤河其实说想想不过是说笑,能够在医术院之中修习,她怎会拒绝? 马屿此时说道:“秦大夫的儿子还在钱塘,才四个月大。” 牵绊女子潜行脚步的永远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方便抛头露面,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直到大齐朝一代一代风气的开明,才让女子磕磕绊绊走到了今日,才有了女大夫,四院之中有了女子。汤河知道,女子和孩子是天然割舍不断的联系,而孩子又太小,带上路说不定就生了病,“你再想想,这不是为你一个人。”他忍不住说道。 就是因为不是为她一个人,她才在犹豫,“好。” 等到秦锦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雅坐在台上,两条小胖腿摆动着,忽然站起了身子,笑着说:“赵叔叔,我要飞了。”从台子上跳跃到了赵梓晏的怀里,发出了快活的咯咯的笑声,而赵梓晏的长眉舒展,他面上也是浅笑,那是一种和面对秦锦然不一样的浅笑,秦锦然看到了他的笑容,心里头忽然就有些愧疚,他身为孩子的父亲却从未见到过团团,团团还是他的嫡长子。 “赵叔叔再见。”小姑娘窝在汤河的怀里还有些念念不舍,秦锦然也从赵梓晏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些许的不舍。此时微风拂过,秦锦然的眼眸微眯,她在不知道要在京都待多久的情况下,或许…… “在想什么?”赵梓晏走到了秦锦然的身侧,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秦锦然笑了笑,“小雅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不过小姑娘却并不喜欢医书还有大夫,因为这些占据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太多的精力。”赵梓晏轻声说道,“小姑娘,有些寂寞。”所以在知道他不会医术的时候,眼睛才会闪闪发亮,才会想要让他陪她。 秦锦然听着赵梓晏的说法,心里头刚刚升起的那个念头越发坚定了。 马屿留在了医术院,而秦锦然则是和赵梓晏离开了医术院,坐在马车之中,赵梓晏忽然开口,“他像她吗?” “什么?” “就是团团,他和小雅一样爱笑吗?” “他啊。”秦锦然说起了儿子,可以滔滔不绝说上很久,他什么时候睁开眼,什么时候露出了笑容,把脚塞到口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他什么时候抬头,算起来,现在应该已经会爬了,忽然秦锦然停顿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 “我有些想他了。”秦锦然的声音闷闷地,因为在马车之中,不会有人瞧见她体统还是不体统,“按照他们的商议,我在京都之中恐怕要待上一段时间,等待至少三位受了严重的伤,严重到需要缝合的人,给他们医治,等待他们熬过了高热和感染。这是没有死人的情况下,若是死了人,恐怕就需要再多治两位。” 赵梓晏的手抚着妻子柔软的发丝,“总是会等到的。” “其实还有,他们想让我留在京都,留在医术院一段时间进修。”秦锦然说完了之后,感觉到了赵梓晏的身躯一僵,“我想团团了,这个时候他应该会爬了,等到四肢的力量再强一些,就可以支撑他站起身子,继而就是走路。没有看到小雅的时候我就想念他,今日里见到了小雅,那种思念更是入骨。我真的很想他。” 秦锦然的眼眶里盛满了泪水,“我虽然很想他,但是我得留下。” 秦锦然抬头,眼眸清澈如水,却异常的坚定,“我觉得你应该去见见团团,我在京都之中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团团没有母亲在身边,总不能父亲也不在身边,你应该去看看。” 赵梓晏沉默不语。 “我也不舍得你的离开,我这段时间出来了太久,虽然有方嫂有姜梦,我总是记挂着团团。”秦锦然说道,“我以女大夫开出了药方,争议恐怕不是一点两点,我在京都也不知道要待多长的时间。既然这样,不如你先去钱塘等我,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回钱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另外要在京都里刷神医格了! ☆、第103章 0.3 沉默半晌之后,赵梓晏终于开口,“好。”他的拇指擦过她的面颊,抹去了泪水,“别哭。” 轻轻柔柔似春风拂面一般的细碎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一直到了妻子的嘴唇上,熟悉的吻很快就让她的泪水止住,双手勾在了赵梓晏的脖颈,主动迎合了这个吻,面颊上泛起了桃花红,眸色流转的缱绻妩媚,让赵梓晏意动。 赵梓晏同意秦锦然的说辞,现在是有娇妻在怀,一想到亲生儿子在钱塘,虽然秦锦然信任那个叫做清欢的,赵梓晏心中还是有浅浅疑虑,既然秦锦然要暂且留在京都,他先去钱塘就是最好的选择。之前已经和太子商议过,定下了钱塘守尉之职,六月初一即可上任,一个月的时间相聚,之后再分别,两个人心中都有不舍,但是钱塘毕竟还有他们的孩子,小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如果要是你在京都待得时间太长,到时候我们从钱塘再回到京都也行。” 秦锦然摇了摇头,“京都和钱塘不一样,京都里原本就有天济堂,这里又是寸土寸金,如果要开药铺,少不得还要麻烦太子殿下又或者是月嵘公主。”浅笑着,秦锦然说道:“其实我多留一阵子也好,上一次给我跳剑舞的王娘子你记得吗?她的腿受了伤,正好我要给她医治。” “我在京都再待上十日,十日之后做好了交接,安置下你,我就返钱塘。” “好。” “什么?”周月嵘瞪大了眼睛,表情是难以置信,“你让赵……现在去钱塘,去做守尉,你自个儿留在京都?” “是。”秦锦然点点头,“我虽然会开方子,但是也一直没有了解过其他人怎么开方子,怎么给人医治,在医术院里进修是一个好机会。我已经让人去和汤院长说了,等到梓晏离开了京都之后,我就会住入医术院。只有休沐日的时候,才会回来。” “你舍得的他?”在钱塘的时候,秦锦然是快活的,月嵘可以看得到她舒缓的眉头,和她还有姜梦说话的时候浅笑,见到团团做出了什么事情哭笑不得的神情,但是和赵梓晏在一起的时候,秦锦然不仅仅只是快活,她整个人仿佛注入了新的生机,她的面颊红润,她的眼眸发光,她更美了。 “我不舍得。”秦锦然看着窗外,窗外的□□正好,从这里可以看得到院中的那棵树发得更旺,树枝上有跳动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我当然舍不得。”赵梓晏也舍不得她,若不然也不会把离京之日,又往后拖了十日。 “那为什么……”月嵘急急忙忙说道,“为什么他不陪着你留在京都呢?” “就是因为团团,所以才要让梓晏先过去。”秦锦然说道。 “团团那里有姜梦啊。” 姜梦的身份月嵘不知道,赵梓晏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的,在赵梓晏知道了姜梦的身份,还能够压得住自己的心思,等到现在才决定去钱塘,已经是极难得的了。他信任她。想到了这里,秦锦然面上露出了浅笑,这段时间每当她想起了赵梓晏的好处的时候,都会这样,“不一样的,那是他的长子,你能够想想,你父王和母后在你一丁点大的时候,把你丢在宫外,让别人照顾你,两人在宫中吗?” 秦锦然类比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不过也让周月嵘明白了父母和孩子之间天然的羁绊,“那你留在京都……”周月嵘忽然噤声,她知道秦锦然也爱着团团,但是为了她现在做的事情,只能够暂且先把团团安置在钱塘,甚至原本只是打算短时间留在京都,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了,“那在京都也挺好,我没事过来的时候,可以小住。”月嵘尽力轻松着气氛。 秦锦然笑了,“你想的美,我是在医术院里头,平时不许外人进,你还要小住。” “那我可以把你召入到宫里头。” “饶了我吧。”秦锦然笑着说道。 正说话的时候,听雪端来了云片糕,“这是刘嫂子做的,你尝尝看。” 因为刘山夫妻见过了月嵘公主最狼狈的样子,每当月嵘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并不出现。 “好吃。”周月嵘喜欢吃甜而不腻的糕点,刘嫂子的云片糕很是香糯,月嵘吃了不少,就连午饭也只能够吃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下午的时候,两人先去了王娘子那里,秦锦然给王娘子摸骨,每次摸骨的时候,王娘子总是会出一身的冷汗,“没有长歪。”秦锦然说道,每当这个时候,秦锦然又有些后悔在现代的时候,一心只学中医,对旁的都不了解,若是会制作石膏,现在就不需要如此的麻烦,给她的脚踝上打上石膏就好。 王娘子点点头,“劳烦了。” “我这段时间留在京都,每隔五日的休沐日,我自然会过来。” “好。”王娘子露出了释然的笑,相比于其他的大夫,她更加信任的就是秦锦然了。 周月嵘此时在翻看王娘子做的画册,画册上画着是舞蹈的动作,笔触细腻,画风绚丽,“王姐姐,你还有这般的本事?” “腿脚好不了,这些动作我都做不了了。”王娘子摸了摸画册,眼神有些伤感,“所以我想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我姐姐说了能够好,那就是能够好的。”周月嵘的笑容粲然。 王娘子受到了周月嵘灿烂笑容的影响,“承公主吉言,若是我好了,给公主献舞。” “好啊。”周月嵘坐在了凳子上,“秦姐姐说你跳得比那个什么清风要好,那就一定是更好的。说起来你怎么得罪了她?让她害你受了伤?” “无非是为了想要在曲园之中领舞罢了。”王娘子微微一笑,“进入曲园的姑娘们都知道,若是能够得到最多的绢花,最后万寿节上,可以替圣上呈舞。若是中了,便可以入宫。” “想要进宫?” “不错。”王娘子的目光有些出神,“舞道被认为是末流,只有小门小户或者是不体面的人才会选择,若是能够入了宫,在宫宴上的时候跳舞,到时候就可以求得一个好人家,还有的直接做了官家的妾。” “清风不是已经是我皇叔的……”周月嵘清了清嗓子不好说下去,“她为什么又要到曲园跳舞。” “或许是为了固宠,我听人说之前的那位清欢姑娘,可谓是才名远名扬,既然是她的妹妹,总因当是有一技之长的。”王娘子说道。 姜梦当真有这样一个妹妹?秦锦然想着,这一次赵梓晏回钱塘,要让他问清楚才好。 从王娘子的宅子之中出来,时间还尚早,秦锦然就陪着周月嵘去首饰铺子里打首饰,选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周月嵘说道:“秦姐姐,你喜欢什么, “没什么必要。”秦锦然说道,“带上这些怪累赘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有人要进来,听到了秦锦然开口说话,身子完全僵住了。 “不行,总是我买东西,让我看看,你也有耳洞,不如带上这红宝石的耳钉,也不大,你瞧瞧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是一对金莲花镶嵌红宝石的耳钉,金红色相配带着雍容的贵气,秦锦然拗不过月嵘,加上也确实喜欢这一对耳钉,就试戴了,“好看吗?” 此时正是傍晚,暖阳斜斜的照入了进来,秦锦然白净的面上泛着柔和的光芒,她的气质是沉静而内敛的,带上了耳钉之后,多了一些靓丽,显得白玉一般的耳垂越发白皙,“好看吗?” 秦锦然透过昏黄的铜镜看不出什么,就问月嵘。 “好看。”周月嵘说道,“我带上这个耳坠,和姐姐的耳钉差不多的模样。”她也替自己佩戴上了差不多款式的耳坠。周月嵘佩戴的时候,注意到了伫立在一边站着的妇人,皱了皱鼻头。 “赵夫人?”秦锦然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李媛儿。 秦锦然眸色里划过的诧异让李媛儿捕捉到了,“赵夫人。”这一身就带着肯定,想到了当时和赵夫人一块儿消失的清欢,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那种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焰再次开始燃烧,“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你是谁啊?”月嵘公主觉得李媛儿的目光火热的让人不舒服。 “二……”李媛儿自从听到了秦锦然的声音,都一直在注意秦锦然,此时才注意到月嵘公主,一惊双腿一弯就要行礼。 “别。”周月嵘积极阻止。 “二姑娘。”李媛儿柔声称呼。 还算是识相,秦锦然开口:“你有什么事情呢?” “我就是想问问清欢姐姐究竟在哪里?”李媛儿在秦锦然身上上下打量,若不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恐怕擦肩而过,她都不会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曾经的赵将军,现在赵统领的夫人,想到了赵梓晏现在的状况,她的眼神里就有些轻视,说道,“姐姐这一年的变化,当真是不小。” 李媛儿是永安王爷的人,永安王爷对待自己的后花园之中的女子,向来是宽厚的,李媛儿见到了秦锦然,甚至隐隐有优越感,觉得自己要比对方强得多。 “什么清欢?”秦锦然看着李媛儿 ,李媛儿的面颊上褪去了属于少女的婴儿肥,露出了柔美的面颊,因为已经是妇人,少了去年见过时候的娇憨,多了一丝妩媚的风姿,她的身子也是丰盈,丰胸细腰,走路的时候袅袅娜娜,是极其吸引男人的注意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如果不是桃花玉露丸,你不会成这样。”李媛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秦锦然。 桃花玉露丸一出,周月嵘的目光就露出了震惊,桃花玉露丸她当然吃过,但是那不是姜梦吗?什么时候成了清欢?忽然想到了那个叫做清风的姑娘和姜梦肖似的面容,还有钱塘时候姜梦的才名。脑中飞快地闪现出了许多。 李媛儿也注意到了月嵘公主的变化,对待月嵘公主就不如秦锦然说话那般不客气了小心翼翼说道:“二……姑娘见过清欢姑娘吗?王爷一直在寻找她。我既然身为王爷的人,总是要替王爷满足他的愿望的。” “我不认识,”周月嵘冷冷说道,“清欢是什么人?” “清欢的出身,说出来可能误了二姑娘的耳朵,她被王爷赎身之后,就安置在巷子里,谁知道去年的某一日,她忽然就带着丫鬟逃走了,同时那一段时间,赵统领也过来询问,是否见到了赵夫人。我就想,指不定这其中是有关联的。” 月嵘公主的面色越发冷了,“那样的人怎么会和赵夫人有牵连?!你莫胡说八道。” 月嵘公主的眼底的怒意让李媛儿不敢再出声,李媛儿只好让开了身子,让月嵘公主和秦锦然先离开。 “月嵘,你等一下。”秦锦然捉住了月嵘公主的手,“你先同我说。” “你怎么能,怎么能够让那样的人,让我叫她姐姐?!”周月嵘的眼底是愤怒,还有失望,她用力地掰开秦锦然的手,“本宫要回宫了。” ☆、第104章 0.4 本宫两字一出来,秦锦然知道月嵘公主定然是恼火了的,“你冷静一下。”秦锦然却不肯松开秦锦然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一个地方慢慢说好不好?” “我不想听!”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清欢的身份,桃花玉露丸的冲击下,她想到了许许多多,清欢曾经是京都里的清倌第一人,当年皇叔给她赎身的时候闹得是满城风雨,而后又是金屋藏娇的方式在京都之中买了一栋宅子,最后那清欢居然出逃,甚至让皇叔恼怒地贴了告示。而后他似乎是忘不掉这个清欢,找了许多女子,或是眼眸和她肖似,或是嘴唇,闹得宅子里是乌烟瘴气,一直到遇上了清风之后,那些女子才被皇叔遣了出去。这些事情月嵘并不关注,一直到这次重新回京,才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一想到这里,月嵘的神色越发恼火,难怪姜梦不肯回京,难怪她有那般好的才华,难怪说起了之前成亲的事情,她总是含含糊糊的。“有什么好听的?你松开手!我不想弄伤你。” 秦锦然叹了一口气,“你同她姐妹相称,难道我就没有?甚至姜的姓氏,也是她原本的姓氏。” 周月嵘再次愣住了,难道秦锦然也是才知道她的身份?这样的愣神之下,挣扎就不厉害了,顺势被秦锦然拖入到了就在正对面的茶楼里。要了二楼的雅间,秦锦然让其他人在外候着。 周月嵘僵硬着身子,“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 “你坐下。”秦锦然的双手按在了周月嵘的肩膀上,让她坐下,“你听我慢慢同你说。” 素手执壶,澄澈的明色茶汤倒入了茶盏之中,袅袅的雾气还有菊花浅香让躁动的心重新平静下来,“好,我听你慢慢说起。” 秦锦然从一开始的相遇说起,说到了第一次医治的凶险,说到了什么情况下给她复诊,说到了姜梦的聪慧,说到了她的离意,甚至说到了姜梦的本事。 月嵘公主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听着秦锦然说道:“其实那一日失火,你见到的不是我,而是姜梦。我身上有孕,如果不是她替了我,那一次就算是没有死,恐怕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说到了这里,周月嵘对她的恶感已经去了大半,甚至有些心虚,原来那些话她都是对姜梦说的,“只是以姐妹相称,也实在是……赵统领,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秦锦然颔首。 “他难道没有什么反应?”周月嵘眨眨眼,表情很是不可思议。 “这件事情我也问过他,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份的事情在生死面前太过于渺小和微不足道。”秦锦然说道,她知道赵梓晏说得是真话,更何况秦锦然给姜梦的是尽力而为的一场医治,姜梦倾尽相帮了她许多。姜梦就像是于尘埃出盛开的花朵,带着傲雪凌霜的动人之美。 周月嵘嘟着嘴,“我不知道。”赵梓晏甚至允许他的儿子被姜梦照看着,而自己一直在京都之中陪着秦锦然,是她太计较了吗?她一瞬间有些迷茫,也有些不知所措。 秦锦然看出了周月嵘的迷茫,她是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自小便是高高在上,接受不了姜梦的身份很是正常,她现在表情会迷茫,正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和她过去所受到了教育发生了冲突所致,秦锦然的声音越发柔和,“她也不打算回京都。你就当她是姜梦,只是姜梦,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和离了的妇人。你是公主,过去的事情你若是不喜欢,就尽数忘记了,她以后也不会同你打照面。” 愤怒之情从她的身上剥离,周月嵘把已经温凉下来的菊花茶一饮而尽,“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想到再也见不到了,又有些可惜,“她真的不来京都?”当真不能够再见面了吗?她确实是一个聪明而有才情的女子,若是她不是那般的出身,如果她没有和自己的皇叔…… “我在离开之前,她是这样对我说的。你有些舍不得她了?”秦锦然反问。 色厉内荏的周月嵘红了脸,别过了头,“才没有。” 秦锦然瞧出了她的口是心非,明知道两人今后不会有什么纠葛,仍是给姜梦说好话,“出身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她让自己只做了清倌,最后让永安王爷替她赎身。”秦锦然想到了姜梦,缓缓说道:“你也知道她是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如果她要是愿意,她可以想法子让王爷的心中只有一个她,就算是永安王爷有了王妃,她想要做成王爷心中的朱砂痣,做他窗前的明月光,并不难的。“ 如果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对姜梦而言却是并不是一个难事,起码周月嵘自己就见到了那一次在西子湖边,就有人目光灼灼看着姜梦,还有隔壁成衣铺子的卫嫂子一直想要给姜梦牵线。姜梦却都拒绝了这些亲事。 想到了这里,周月嵘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团,姜梦是自己皇叔的女人,她却劝她可以再找一个,一想到这里,周月嵘忍不住把脸埋在了臂弯之中,“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姜梦也是怕你接受不了。”知道周月嵘病成那样之后,姜梦已经对她去了恶感,在相处过程中,姜梦也渐渐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月嵘公主,她害怕见到她嫌恶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我要是知道她是我皇叔的女人,我就不会劝说她再去……”周月嵘很是尴尬。 秦锦然忽然也想到了,因为秦锦然自己有孩子,旁人不曾劝说她改嫁,最起码并不是现在,而姜梦就不一样了,容貌生得美性子又好,就算是姜梦托词自己生不出孩子才合理,也有人想要给姜梦做媒。“我当做是什么。”秦锦然笑了笑,“她和你皇叔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那般的长,若是她想要再嫁人,嫁人就是了。” 周月嵘的眼睛瞪大了,“这不成,她都是我皇叔的女人了,怎么能……” “怎么不能?”秦锦然反问道,“就算是和离了也能够再嫁,王爷替她赎了身,当时她已经想法子,让王爷消了她的奴籍,她不是小妾,所以并不是逃妾,她不是奴婢,所以也不是逃奴。”反而是秦锦然自己,当时算作是逃妻了。 那些时候,城门口张贴了告示,很短的时间也就撤下了,因为并不和规矩。现在永安王爷就算是想要找姜梦,也只能够用其他的法子来找。 周月嵘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糊涂,“怎么会这样?” “如果要是如同赵郎君那般没有钱,又打人,所以乔娘子就可以和离,可以再找一个夫君。”秦锦然说道:“若是遇上了王爷,就算是没有成亲,也不能再嫁人。” “不是,不是。”周月嵘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皇叔,还恋着她啊。” “那是因为得不到罢了。”秦锦然说道,“再说了,说起来,你的皇祖母恐怕还巴不得姜梦再次嫁人,你皇叔也就可以收心了不是吗?” 好像又是这个道理,“她真的要嫁人吗?” “她目前是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秦锦然呷了一口茶水,“她的事情,她自己心中是有数的。” “那清风呢?当真是她妹妹?” “说不准,”秦锦然摇摇头,“我写了一封信,到时候梓晏去钱塘的时候,会带上的。” “她的性子那么好,清风怎的……”她皱起了眉头,一想到清风有可能是姜梦的妹妹,就咽下了剩下的话,“那就等她确认再说。” 秦锦然见状,弯唇一笑,上前挽住了周月嵘的臂膀,“不生气了?” “谁说没有生气?”周月嵘背过了身子,鼓起了脸。 纤细的手指戳在了小姑娘的脸上,就让里头的气一下子放出,“讨厌。”周月嵘回过头揽住了秦锦然的腰身,闷闷地说道:“以后不许瞒着我,不准瞒着我。” “好。” 此时的李媛儿正在王府门口候着,见到了熟悉的马车,就迎了上去,“王爷。”永安王爷身侧还有一个清风,清风见到了李媛儿,乖巧喊道:“媛儿姐姐。” 李媛儿并没有理会清风,在她看来,清风不过是和清欢生得相似的人罢了,别人不清楚,她知道清欢根本就没有妹妹,李媛儿说道:“妾身有话要同王爷说。” “说。”微风拂过,玉冠下梳拢的长发被风扬起了发丝。 “妾身想要王爷私下里谈谈,是关于清欢姐姐的。”李媛儿看了清风一眼,显然并不想让这位“假妹妹”听到。 “清风是清欢的妹妹,没什么听不得的。”永安王爷看了一眼李媛儿说道。 “媛儿姐姐是有姐姐的消息了吗?”清风的语气有些急切,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姐姐在哪里呢?” 永安王爷伸手按住了清风的手,“别急,让媛儿慢慢说。”王爷同清风说话的语气温柔,对李媛儿说话就没有那般客气了。 李媛儿看到清风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她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清欢,才跟了王爷,到了后来同王爷有了真正的肌肤之亲,一颗心就放在了王爷的身上。谁知道这时候的永安王爷似乎是开始怀念起了清欢的好,一个两个入了门的身上都有清欢的影子,一直到遇到了清风,这个声称是清欢妹妹的女子。 李媛儿心中更加暗恨清欢,原先害了她姐姐,现在又害了她自己。 清风摆明了不肯离开,而王爷也并不准备让清风离开,李媛儿看了一眼清风,知道她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借力打力,让她去对付清欢也是好的,于是开口说道:“我今天遇到了赵夫人,原先的赵将军,现在赵统领的夫人,秦氏。” 一听到说的是秦氏,永安王爷的热切就淡了些,“我前几日就遇到了秦氏了。” 清风此时不说话,眉头微微蹙起,那个她两次替王娘子说话,甚至要救王娘子,她心中便恨极了这个人。 李媛儿缓声说道:“王爷,上次见到了秦氏是不是觉得她同以往相比变了一个人?肌肤白皙细腻,让人眼前一亮,几乎要认不出来了。” “不错。”永安王爷微微颔首。 “那是因为清欢有一位方子,叫做桃花玉露丸,我敢肯定,秦氏一定是和清欢在一起,甚至还有和二公主在一起的。”李媛儿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怎么牵扯到了月嵘?”永安王爷的神情变化了起来。 “之前二公主的身体不好,便外出下了江南,甚至我听王爷你提起了这件事情,赵统领对外宣称,秦氏也在外休养,如果没有猜测,他们都在一个地方。我当时说到桃花玉露丸的时候,秦氏的神色不变,但是二公主的神情大惊。” “会不会在其他的地方听到了桃花玉露丸?”清风此时说道。 “不会,这是独门的方子。” “我知道了。”永安王爷说道,“清风,你先休息,我现在就去找月嵘。” 永安王爷匆匆离开,而清风站在原处,她的嘴角微微上翘,此时逆着光,黑亮的发丝被镀上了金边,她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没想到媛儿姐姐这般有本事。”她莲步轻移,凑到了李媛儿的耳侧,“当真是厉害,桃花玉露丸,这般都可以被你找到痕迹。”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李媛儿的下巴微微扬起,声音也并不大,“如果我是你,还不如想想在清欢回来之前,从王爷这里捞点好处离开的好。” 清风忽然张口,咬在了李媛儿的耳朵上,在李媛儿胡痛之前已经离开,“这就不劳姐姐费心。” 清风轻笑着快速走入,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眸里原本明亮的神采也都暗了下来,满是阴沉沉的危险,“清欢吗?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第105章 0.5 朝露而出,踏霞而归。 自从知道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在等待,晚归时候的步伐总是格外的轻快,他不再是威风凛凛的赵将军,也少了不少应酬。每日里空出了不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有娇妻在怀,就难免想到若是儿子也在就好了。赵梓晏想到了这里,脚步就凝滞了些。可惜娇妻和幼子此时不能两全,若是想要见到幼子,就须得舍下娇妻在怀。就算是自己留在京都之中,恐怕也不能够娇妻在怀,去了医术院是不能够继续住在这里的,这里距离城郊太远,他也舍不得让她每日里早起半个多时辰,只是在路上车马奔波。 他应该更早地去钱塘。脚步又急了起来,御林军里的事万事都有章程,他已然可以随时离开,明日就不准备再去,他或许应当多陪陪她。 还没有到达院门口,就见到了熟悉的倩影。 “锦然。” 女子闻音回头,她穿着的是一身月牙白轻烟罗百蝶穿花裙子,他的妻并不喜欢女子偏爱的发饰,云鬓一般的长发只是一根素银簪,侧脸曲线柔和而美好,白玉一般的耳珠上缀着金镶红宝石的耳坠,她的唇抿着,见着他的时候,嘴角翘起了柔软的弧度,澄澈的眼眸里也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到了最后仿佛漫天的星光都映在她的眼眸之中。 见着她的笑,赵梓晏走得就更快了一些,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外头,几乎就要拥她入怀,此时就算是不曾拥抱入怀,两人也是靠得极近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你今天出去了?还买了耳坠?”手指拨弄她的耳坠,“很称你的肤色,有没有买别的首饰?”因为他的手指拨动,红宝石在光线之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这样就足够了,我又不喜欢戴这些,带多了不方便。”秦锦然拉下了赵梓晏的手,“还有刘嫂子他们在呢。” 刘嫂子开门就见着两人,笑着说道:“我去做菜,等会就要好了。”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今个儿就只买了这一对耳坠,还是月嵘挑的。”秦锦然说道,“我今天还去了一趟汤院长的家中。”一上午的时候,秦锦然先摆放汤家人,给他回话,秦锦然同赵梓晏说好的是十日,却也没有办法秦锦然陪他那么久,现在京都之中并没有咿咿呀呀尚不会说话的团团,只有赵梓晏罢了,汤河不赞同的眼神,让秦锦然怎么也说不出十日之后再来医术院,“我答应了他三日之后就去医术院。” 秦锦然的声音有些低,说完了之后抬眼,“抱歉,之前说好了十日,只怕我要早点过去了。” 赵梓晏并没有生气,叹息一声,“那我也早日去江南。” “我很抱歉。” “不必如此,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料想到了,”赵梓晏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柔软肌肤细腻,同她十指交握,“我早些陪团团也是好的。” “对了。”秦锦然抬眼看着赵梓晏,“我今个儿碰到了李媛儿。”秦锦然解释了李媛儿和姜梦的纠葛,随即说道:“李媛儿这个人很是执拗,她既然能够猜出,我,二公主还有姜梦在一块儿,你这次过去了,让姜梦早做好打算也好。” “好。”赵梓晏一口应承了下来,原本他离开了京都之后,也是准备一路赶路去江南的。 最后三日的时间,赵梓晏也不再去御林军,原本是想要外出,谁知道天公不作美,夜里的时候先是呼啸而过的凛冽的风,继而是哗啦啦的雨声,秦锦然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赵梓晏本就是浅眠,感觉到了怀里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好像下雨了。”她往赵梓晏的怀里再缩了缩,虽然门窗紧闭,但是听着风声和雨声,就觉得身上发冷。 赵梓晏也把秦锦然搂得更紧了一些,抵住了她的额头。 早晨醒来的时候还在下雨,赵梓晏也并没有早起做晨练,两人一同起来,秦锦然被赵梓晏下颌新生的胡须扎得面上带着痒痒的,“别闹了。”秦锦然笑得弯了腰,就撞入到了他的怀中,双目相对继而是嘴唇的相碰,此时都尚未用青盐杨柳枝漱口,却都忘了这一回事儿,白玉的肌肤和古铜色的肌肤贴近,肌肤都翻上了潮红。 雕花木架子床发出了吱呀呀的声响,白玉一般的手臂搂住了男人的脖颈,她整个人都埋在他的肩窝之中,不肯出声,纤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蝶翼不住的颤抖。赵梓晏紧绷的肌肉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如同小刷子一般的睫毛。 秦锦然害羞,若是晚上的时候,赵梓晏还会逗弄一番,现在青天白日里,也不过是依了她,抬高了她的身子。 她的肌肤细腻,她的身姿柔软,折出让他心动的角度。脚背拱起优美的弧度,粉色圆润的指甲害羞地翘起,羽睫颤得更抖了,被动承受这如同狂风巨浪一般的爱。 男有情女有意,这般的事便是天下最妙不可言之事。那种泥水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双方的欢愉,更有一种心灵上的贴近,真正的爱之入骨便是如此。 等到一场贪欢结束之后,赵梓晏起身的时候还不忘亲了亲锦然的嘴角,用帕子擦了下·身,扯过了锦被,便起身下了床榻,“我去给你烧水。” 等到秦锦然洗漱完毕完好了衣裳,才微微敞开了窗,让带着凉意的春风卷了进来,散了屋内那躁动的带着暧昧的麝香味道。 “外面还下着雨?”秦锦然坐下之后,赵梓晏拿起了梳子,替她梳拢她的长发,生怕弄疼了妻子,他的动作轻柔。 透过不甚清晰的铜镜,她也可以瞧见他的面上神情的认真。 赵梓晏灵活地给秦锦然梳拢了发髻,秦锦然见状把眉笔塞入到了赵梓晏的手中,“替我画眉。” 赵梓晏握住了眉笔,状似在秦锦然的眉上一点,最后抓住了女子的臂膀,含住了她的嘴唇,吸吮她的唇瓣,一直到让她的嘴唇微微充血,“我不会画眉,不过我会点朱唇。” 秦锦然哭笑不得,她可以感受得到赵梓晏刚刚特地只是吸吮了她的嘴唇,唇瓣带着酸酸麻麻的□□,“你还让我怎么见人?” “外面下雨,我们也不消出去。” 今个儿水也不出门,洗漱之后,两人坐在书房里,一人看着医书一人看着兵书,也是惬意。 带着凉意和湿意的风从微微露着缝儿的窗吹入到了室内,秦锦然用手帕掩口,打了一个喷嚏。 “你冷?”赵梓晏捉住了秦锦然的手,她的指尖略有些凉意,“坐到内里去看书。”两人就都坐到了软榻上,并不是那么体统,心里头自有一股缱绻的暖意。 这场淅沥沥的雨,一整日秦锦然都不曾出去,上午的时候温书,到了下午干脆就收拾东西。 这场雨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停下,赵梓晏和秦锦然两人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这里的宅子还是留着刘山夫妻住,听雪也暂且留在这里,医术院里头不用带别人,里头自有刚进学的孩子可以充做药童。 “下午的时候,你想去哪里?”赵梓晏问道。 “算了。”秦锦然说道,“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城中没什么好逛的,外头又都是泥巴路。” “那也好。”赵梓晏说道。 原本又是两人独处的下午,午后并没有多久,就有意外的人来拜访,正是月嵘公主。 “我有话同你说。”周月嵘并不看赵梓晏,只是对秦锦然说道。 秦锦然牵着周月嵘的手就到了隔壁,月嵘公主的神情有些奇异,“你说,姜……”她说不出姐姐两个字,“还会同我皇叔在一起吗?就是如果我皇叔还心里头有她,她会同他在一起吗?” “你皇叔要去钱塘?!”秦锦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月嵘有些讶然,随即小声说道,“确实,我皇叔急匆匆就进宫,来询问我先前住在哪里。我就尽数说了,甚至连回春堂也说了,我虽然没有说姜梦就是清欢,他应当也猜到了,因为他一直在问我姜梦的事情。” “这桩事我知道了,明日我夫君就会上路,他到时候自然会知会姜梦。” “皇叔是怎么知道的?”月嵘忍不住问道,“我并没有同他说,反而是已经到了傍晚,他匆匆忙忙就从外头进了宫,陪皇祖母吃过了饭,就来同我说话了。” “那个李媛儿是个聪明人,那一日说起了桃花玉露丸,你面上不对,这方子是姜梦的独家方子,所以她才猜测你定然是认识姜梦的,甚至极为熟悉,不然不会吃到那桃花玉露丸。”秦锦然说道,“她对姜梦有说不出的执念,想必是把这个猜测告诉了你皇叔。” “我不是有意的。”周月嵘没有想到是从自己这里露了痕迹,眉头皱成一团,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你说,他知道了又如何?为什么还要下江南,我总不好和皇叔多说。” 秦锦然当然知道周月嵘不好多说,一来直说也就表明了她知道姜梦也就是清欢的身份,这是不妥当的,二来永安是她的长辈,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能同长辈说什么? “好啦。”秦锦然见着周月嵘如此懊恼的模样,柔声安抚,“明日我夫君就会上路,他孤身上路,总是要比永安王爷要快的,到时候告诉梦儿,她自有分寸。” “当真?” “她能够让自己名动京都,能够想法子让你皇叔替她赎身,能够安然离开京都,这件事情你只消告诉她,她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再不济也可以离开。” 周月嵘抿唇说道:“她会和我皇叔……吗?” “不会。”秦锦然摇摇头,繁华入眼之后,她知道姜梦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妹子的文 电脑看文的姑娘戳这里 手机看文的菇凉戳这里 ☆、第106章 0.6 周月嵘松了一口气,若是姜梦当真做了皇叔的侍妾,恐怕她心里头更是别扭,这样一想,若是姜梦在钱塘嫁了人也是好事,也断了皇叔的念想。放下了姜梦的事情,周月嵘想到了秦锦然提到赵梓晏即将离开京都,小声问道,“你说赵统领明个儿就走?” 秦锦然颔首。 “不是说还有段时间吗?不是说要再待上十日吗?” 秦锦然解释了之后,周月嵘不好耽搁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我还有点事情,我就是就同你说说我皇叔的事情,等到过些日子,休沐日的时候,我去医术院接你。”来去如同一阵风,提着裙摆急匆匆又离开了,甚至不让秦锦然送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停了雨,层云之中钻出了金日,把厚重的层云都镀上了璨璨的金边,等到月嵘公主匆匆离开,灿阳已把那层云烤得消散了,露出了一碧如洗的蓝天,青石板的地面上,深色的水也被日光蒸腾到了空气之中,唯有砖与砖的缝隙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润意。沁凉的风柔和了空中的燥意,金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合拢了院门,刚刚走到了院门口,就见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厮牵着马走了进来,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避让开,而赵梓晏抬眼看着那小厮,秦锦然准备离开的时候被赵梓晏抓住了手臂,“怎么了?”杏眸里有浅浅的困惑。 “是来找你的。”说完拉着秦锦然就往回走。 果然见着那青衣小厮在门口叩门,手里抓着铜制狮子口衔住的圆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回头,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子。 “你是汤院长的侍从?”赵梓晏开口问道。 赵梓晏的开口让那小厮吓了一跳,回头打量眼前的两人,他牵着的棕色马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小厮没有认出秦锦然,倒是认出了赵梓晏,再仔细瞧瞧秦锦然,认出了那一日来到医术院的正是秦锦然,面上一喜连忙开口:“秦大夫,劳烦跟我走一遭,遇到了急诊。”想着幸好自己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一些时候,秦锦然离开了如何是好。 秦锦然曾经同汤河还有马屿商议,这一段日子,若是遇上了需要用针缝合的患者,她可以参与。没有想到今日里就遇上了这样一回。她主要指的是在医术院,怎的现在尚未去医术院,这里距离医术院还有一段距离,可来得及? 秦锦然问出了之后,就听着那小厮苦说道:“这是个妇道人家,被戳中了腿,不肯让汤院长或者是马大夫处理。” “我记得,医术院里是有不少女大夫的。”曾经在四院开放的时候,秦锦然同姜梦去逛过医术院,她记得曾见过女大夫。 “穆大夫不在,其他从外地过来的,有两个瞧着血就受不了,剩下的两个也没有把握。汤大夫说是可以用缝合之术,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手。”小厮说话的时候,瞧着秦锦然的侧脸,作为一个大夫她太过于年轻也太过于貌美,人的身体又不是如同破布,用针线缝缝补补就可以好的,这缝合之术当真能够行得通? 秦锦然的眉头先是拢起继而又是舒展,有些无可奈何,还当真是等着她去处理,“可做了什么处理?” “汤院长让一位女大夫用线捆了腿,不让血继续流,剩下的就等着秦大夫了。”小厮沉着声音说道,“不过,汤院长还是让快一些。” 秦锦然想到了院子里的赵梓晏的那匹骏马,若是骑马去可要比旁的方式快上许多,秦锦然说道,“就是在医术院对吗?” “是。” “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到。”秦锦然又看着秦锦然,“我……” “我知道。”赵梓晏说道,“你去就是了。” 秦锦然看着赵梓晏,澄澈的眼眸此时更是亮得惊人,抿唇什么都说不出,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化作了歉意的盈盈一拜,再次站起身子的时候,少了柔美,而是多了雷厉风行,秦锦然准备进入到了院子里,准备换一身的男装。 赵梓晏猜测出了秦锦然的意思,从小厮的手里接过了马匹,“你先走回去,等会我同娘子自会去医术院,这马匹我会给医术院。” 小厮还没有回过神,手中的缰绳就易主,“我……” “怎么了?”赵梓晏抬眼,那双淡漠的眼往小厮的身上一瞥,小厮说不出话,干笑着说道,“就听赵将军的。”心里想着,不愧是打过仗的,就算是吃了败仗,身上的气势也是十足的。 赵梓晏牵着属于医术院的马站在了门口。 秦锦然在听雪的帮忙下,很快就换好了男装,用妆容的膏子捻了些在指尖上,往面上一撮,整个人的肤色就暗淡了下来,用眉笔加粗了眉,笔尾微微上挑,就成了斜飞入鬓的两条长眉,少了娇与柔,多了英。套上了黑色的皂靴,若是不仔细瞧,就是英姿勃发的男子。 听雪自然地拿起了药箱,秦锦然接了过来,“我是要骑马的,你不必跟着我。” 秦锦然跟着月嵘公主学过骑马,把药箱放在了骏马的侧兜里,这红棕色的马匹并无一根杂毛,名字叫做赤虹,原先是一匹野马,被赵梓晏降服之后,跟着他已经足有三年的时光。赤虹也是聪慧的,被赵梓晏教着认了第二位主人,也就是自己,此时见着秦锦然,赤虹偏过了头,秦锦然喂了一把黑豆给赤虹吃,又抚了抚它的鬃毛,最后扯着缰绳从马厩离开。 青衣小厮见到了赤虹,眼光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但凡稍懂得马匹就知道,赤虹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我在你前面。”赵梓晏说道,“你跟着我走。”他伸出手,揉了揉赤虹的头,赤虹的对着赵梓晏喷出鼻息。 “好。” 这般的天气若是在走路,不冷不热是极好的,此时坐在马匹之中,随着马跑动,在身上竟是有些凉意了,那凉沁沁的风刮过了面颊,也有些吹到了脖颈上,更是有些从宽大的衣袖里灌入,沿着白色中衣,把它吹得鼓起,一直吹到了内里的肩胛,竟是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一只手握住了缰绳,另一只手就忍不住掩住了口,打了一个喷嚏。 赵梓晏停下了马,赤虹也乖巧地停下,马蹄子在地上刨了刨,“这里有一家成衣铺子,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来。你骑马骑得少,在这里等着我。”说完之后伸手,双手掐在秦锦然的腰间,把她抱了下来。 此时已经骑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因为很少骑马,骑得并不熟练,只是短短一段路,也觉得大腿处有些发麻。秦锦然看着自己的手掌,手心和缰绳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红,手背却是有些冰凉的。 成衣铺子的正对面正有人在喝着花酒,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府的赵梓学,那一日在曲园里出了大丑,尤其是回去了之后母亲还站在钱若涵的那一侧,让他更是难受,仿佛自己头上绿云盖顶,钱若涵给了自己绿帽,母亲还不许自己把绿帽摘下! 见到了赵梓晏掐着秦锦然的腰把她抱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陡然一清。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好的很。”放下了酒壶,准备冲出去,就被眼明手快的小二抓住,“赵公子,你还没有给银子。”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赵梓学冲出来的时候,正好就见到了赵梓晏在给秦锦然披上披风,因为秦锦然的个子直到赵梓晏的胸膛,他正低头细心给秦锦然系上系带。 瞧见了这一幕,他往前一步,伸手把背对着自己的秦锦然往赵梓晏的怀里一推,“这不是我们赵统领吗?原来不爱红妆,竟是爱上了蓝颜。”他嚷嚷着,发红的面上满是兴奋,粗重的鼻息从鼻腔里喷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的弟弟赵梓晏爱得是蓝颜。 秦锦然被这样一推,鼻子碰到了赵梓晏的胸膛,刷的一下,眼泪就沁了出来。 赵梓晏抬眼就见到了秦锦然的眼泪,“疼不疼?” “我没事。”秦锦然捂着鼻子,转过了脸,对赵梓学说道:“赵公子在发什么疯?” 用的是女子的声音并不加以掩饰,这让赵梓学仍不住嚷嚷出声,“怎么可能是你?!不是男的?” “我不是男子,恐怕让赵公子很失望吧。”此时已经有好事者围簇了过来,秦锦然的眼睛眯起,笑着说道,“怎的,你就这般希望自己曾经的弟弟喜欢的是男人,这样你才能够昭告天下,你的断袖之癖?” “你胡说什么?”赵梓学的手扬起,想也不想就想给秦锦然扇一巴掌。 秦锦然被打过一次,此时见着赵梓学的动作,就往后急急退去,此时赵梓晏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妻子挨赵梓学的第二次打,把妻子往怀里一带,伸手抓住了赵梓学的手,手一扭,就听着赵梓学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赵梓晏松开了赵梓学的手,脚踹在了赵梓学的肚子,就见着他往后几步踉跄,跌倒在了地上。赵梓学的狼狈让围观的小儿捂着唇笑了起来,赵梓学原本就因为喝酒而发红的脸越发涨得通红。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赵梓学的一只手伸着,手指头指着赵梓晏。 秦锦然也忍不住诧异地看着赵梓晏,虽然赵梓学并不讨喜,甚至一直算计他,赵梓晏动手当真是第一次,心里头有些感动,若不是因为自己,赵梓晏也不至于动怒踹在了血脉相承的哥哥的肚子上。 “我们走吧。”秦锦然抓住了缰绳,翻身就上了马匹,“还有事情。”棒打落水狗固然是有趣,秦锦然还记得自己肩负的责任。 赵梓晏也不再看还躺在地上的赵梓学,走到前面的瘦马边,利落翻身上马。 赵梓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了两人骑上了马,周遭人已经让马离开。 就听着人说道:“既然是女子,怎的还这般骑马。” 若是女子骑马,应当是双腿合拢,侧坐在马匹上才是的,甚少有女子如同秦锦然那般骑马的。 赵梓学听到了此言,就说道:“那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我那好弟弟的妻子,秦氏。” “好弟弟?”“呀,这个是赵公子,那个就是曾经的赵将军,也就是赵统领?”“赵统领是谁?”“你忘了边城的战事?就是柳将军在打胜仗之前的那个。” 赵梓学已经站了起来,拍着自己身上的浮灰,听到了这里,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你们说的没错,那就是战败的丢人现眼的赵梓晏。我赵家已经将这般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逐出了家门。” 赵梓学是想要让众人声讨赵梓晏,谁知道,原本议论的人听到了赵梓学的说辞,奇怪地瞧了他一眼,离得更远了一些,赵梓学模模糊糊听到,“前些日子曲园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这到哪里都少不得是勾心斗角,真正的缘由谁知道呢?” 赵梓学的牙根咬起,有听到一胖一瘦两位妇人的说话,她们两人议论的并不是赵梓晏而是秦锦然,“既然是妇人,又是跟着丈夫身后也称不得是无礼。” 旁侧胖妇人的声音要大得多,说道:“不用地上那人的多嘴,也猜测得到是一对夫妻,若是没有成亲,小夫妻两人怎会感情那么办好,啧啧,看着真是让人羡慕,一丁点不肯让自己的妻子收到委屈。” “可不是吗?说起来,这赵家公子当真是断袖之癖?才喝的花酒。” “这断袖之癖毕竟是不可见人的癖好。一定是误会了自个儿的弟弟有断袖之癖,才兴冲冲出来。若是一般人家,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怎会说出口?” “瘦瘦弱弱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个兔爷儿。” “就是。” 赵梓学站在原地,听到了这里,身形一晃,竟是吐了一口血,眼皮子一翻倒在了地上。 ☆、第107章 0.7 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很快就到了医术院,秦锦然从马下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腿被摩得有些发热发疼,脚下一软,就被赵梓晏抱了个满怀,“你小心些。”赵梓晏拉过了秦锦然手中的缰绳,看到她手掌出被缰绳勒出的红痕。此时并无旁人,赵梓晏的手划过她的红了的手心,“让听雪做两只手套。” “恩。”秦锦然一边走着,一边用袖笼之中的手帕擦拭面上两道画成的剑眉。 赵梓晏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拎着的是秦锦然的药箱。等到了院内,就见到了乌压压的一片人或是站或是坐着,相互说着话,侯在门口,此时马屿见到了秦锦然,连忙说道:“让一让,秦大夫来了。” 此时那乌压压的老老少少回头,皆是看着秦锦然,这让赵梓晏挺直了脊梁,半个身子都挡在了秦锦然的面前。这明显的维护的姿势,秦锦然心中浅浅意动,见着马屿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你来了就好,还等着你呢。” “这位就是秦大夫?”其中一个瘦高个子明显领头的人走了过来,“你能够救下我母亲?”领头的那人穿着的是绸缎长衫,一双眼并不大却让人觉得满是危险的光亮。 赵梓晏的眉头皱起,“周郎旭?” “哟?”周郎旭刚刚一直注意秦锦然,此时才注意到赵梓晏,“这不是赵统领嘛?感情大家还是熟人啊。”他笑了起来,旁人笑起来的时候,多少会柔和了面部表情,只有他笑起来的时候,反而那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些让人颤栗的危险的味道,“没想到赵夫人是个美人,只是不知道赵夫人的医术如何?躺在里头的那个,可是我祖母!” 见到这样的场面听到这样的话,秦锦然才知道为什么都不愿意进入去救人,周郎旭这般堵在门口,明显谁治不好,就给谁排头,谁敢进去? 秦锦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我所做的就是尽力而为。” “你治病可以,若是治不好我祖母……”周郎旭的声音压低。 赵梓晏就要开口,而秦锦然一抬手阻止了赵梓晏,对着周郎旭说道:“你这般这样堵着有什么用呢?上了年纪的人本就经不起折腾,你威胁了一通,让人不敢下手,这样就合适?若是病重到垂危,还有一分的希望,还不如不要医治,直接同你说没有救了好。” 秦锦然的话一说话,就见着周郎旭的目光陡然危险了起来,继而一个女子的腿脚一软,“少爷,老夫人的这病我当真是治不好啊。”说完砰砰地给秦锦然磕头,“秦大夫,你口中留德,你治得好老夫人我治不好。” 木质的长廊地面被磕得是砰砰作响,秦锦然一时语塞,“对不住,我并不是指这一次老夫人的病情,说的是通常状况,我只是想说周公子的举措不妥。” 周郎旭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假笑,阴阳怪气说道:“秦大夫进去就是了,找不到穆大夫,汤院长都推崇你的医术,想来是会让我满意的。” 赵梓晏并肩和秦锦然走在一处,“别担心,一切有我。”他的语调沉稳。 秦锦然并不知道里头的老太太伤的如何,歪了歪头说道:“既然汤院长能够拖到让我过来在处理,应当没有糟糕到如此的地步。” “恩。”赵梓晏点点头,“那便好。” 秦锦然和赵梓晏两人走进了屋子里,床榻边立起了屏风,屋子里还站着的有汤河还有两名看上去瘦弱的女大夫,见到了周郎旭,别过了眼,眼眸之中带着些诧异带着些讶然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并没有理会那两位女大夫,在屏风后见到了一位老者,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上身是青色的团花比甲,下身棕色的马面裙,裙子被撩起,露出了白色的中裤,右腿扎着一根绳子,大腿内侧被一根细长的短剑斜着插入,白色的中裤上是大片的红色血,地面上也有一小滩的血迹。 她原本是靠着床榻边的长木上闭着眼,听到了脚步声睁开了眼,“祖母,大夫过来了。”周郎旭在和祖母说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柔和,“秦大夫来了,等会让秦大夫替你治就好。”周郎旭隔着屏风说话。 “劳烦秦大夫了。”老者的声音有些微弱。 秦锦然此时注意到老太太的一双眼眸有些暗淡,正中有一小块儿白霰,老年白内障让这位老太太已经失明,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看不到秦锦然。 秦锦然扣住了老者的脉搏,秦锦然扣住了老者的脉搏,幸而老太太的年纪虽然大了些,眼睛也看不到,身体却还不错,心脏节律性的跳动,除了白内障并没有顽疾在身。 秦锦然从屏风后出来之后,汤河就说道,“怎么样?” “我来缝合就是。”秦锦然说道,“应当是伤着了血脉,恐怕还要用火针。” “我想,我需要两个身子强壮一点的妇人,扶住老夫人,她并不适合用麻沸散。” “这个没问题。”周郎旭说道,“大夫不是现成的嘛。”他的目光落在了跟在秦锦然身后的两个女大夫身上。 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颇有些意动,另一个急急说道:“不成,等会缝合伤口指不定有多疼,既然不能用麻沸散,一定要按住老夫人才行的,我们两个力气不够。” 最后到了房间里的是那个磕头的女大夫,还有一个果然是看上去就有百八十斤的健壮婆子,虎背熊腰看着便有力气。 秦锦然卷起了袖子,缰绳磨得通红的手擦了些烈酒搓了搓,正个房间里都是烈酒的味道,扶着老夫人的两人,只是看着秦锦然动作,若是老夫人出了事,主刀的只是秦锦然,与她们两人干系不大,于是打定了注意并不开口,也不准备打算秦锦然。 秦锦然用银质剪刀剪开了白色的中裤,露出了老夫人苍白的肌肤,因为系带牢牢固定在大腿根部,甚至因为时间太久都有些发青,秦锦然正准备拔下短剑,此时不会给老夫人松开系带。点燃了琉璃烈酒灯,把银针烤一烤,秦锦然的针落在了老者的腿上。 在老夫人左侧的那个女大夫,姓沈,沈大夫瘪瘪嘴,落针就落针,还如此用火烧一烧,用的又不是火针法。 秦锦然在止血的穴道上落了针之后,随即一双手握在了短柄上,老夫人那双暗淡的眼睛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了秦锦然接下来的动作,“帮忙扶住老夫人的腿。” 健硕婆子一只手压在老夫人的腰间,另一只手按住了老夫人的小腿,同时半个身子挡在了老夫人的上半身。 沈大夫的心跳的有些发快,就见着秦锦然抽出了短剑,那果然是一柄好剑,抽出时候,寒光凛凛的宝剑上红色的血珠子滴落到地面,溅起了血花,沈大夫分明看到其中一滴细小的血落在了秦锦然黑色的皂靴上。 拔出了短剑,老夫人并没有流出太多的血,这让秦锦然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更要麻烦。秦锦然用烈酒消毒,继而用火针烙在了伤口,虽然穴位上有银针,减轻了痛处,老太太的年纪大了,她的一双腿还是忍不出颤抖,带动的那肌肉上的留针也是轻轻颤抖。秦锦然刚刚给最后一处细小的血管用火针烙上,放下了火针,食指拇指捻动银针针尾,醒针了之后,她的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因为她只能够用肉眼分辨血管,故而精力高度集中,在外面被风那般一吹,骑着马过来双腿之间恐怕磨破了皮是火辣辣的疼痛,就连握住了缰绳的手掌也是发疼。 略略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秦锦然活动了手指,准备做最后的缝合工作。 在缝合之前还须得看看伤口是不是全部都止了血,去掉了银针,微微松开了系带。刚开始老夫人的面色还好,后来面色就有些难受,因为绑住了腿,血液不流通,又麻又疼说不出的难受,秦锦然握住了老夫人的小腿,在她的大腿和小腿处拿捏,一直等到老夫人缓下了,这伤口虽然还沁出了血,不过是这些是毛细血管,大一些的血管确实都已经处理好了。 沈大夫看着秦锦然的动作便觉得是行云流水,她的动作太过于熟门熟路,仿佛是给许多人做过了外伤手术一般。这让沈大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且不说别的,轮到了外伤,女大夫处理的总是不多,外伤之后的高烧和炎热是致命的,还有缝合之术,在别的大夫看来是千难万难,轮到了秦锦然的手里,便是轻轻松松? 秦锦然那原本手就有些不舒服,此时消除老夫人腿上的麻胀,手上就更难受了,尤其是手心里和缰绳曾经磨合过的地方,如同有细小的针在乍一般疼痛。 “秦大夫,你没事吧。”那个婆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没事。”秦锦然的十指交握,活动着手掌,最后剪了老夫人的一根较为粗的白发。取下了老夫人的一根头发,用烈酒擦拭之后就是穿针。 穿针之前,还需的再次把大腿绑上,随即那一排的银针又插入到了穴位之中。 每一次银针穿入到皮肉,就见着老夫人身子一动,秦锦然不得不停下给老夫人醒针。因为短剑是斜插而入,这扣子又浅入深,足足有五寸长。等到秦锦然缝合好了之后,老夫人是一头的汗水,秦锦然也是如此,背上已经是汗涔涔的了。 秦锦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最后还是坚持给老夫人捏了腿,“好了。”秦锦然说道,“劳烦帮忙收一下箱子。” 沈大夫并不动,秦锦然的医术已经折服了纪婆子,她殷勤而小心地给秦锦然收拾好了箱子,“好了。” “恩。”秦锦然站起身子,双腿被磨破让她走路的时候眉心一直不曾舒展开。等到赵梓晏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般的秦锦然,上前说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拿出了帕子,给秦锦然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水,低头瞧着她掌心里是通红,压住了想要捧着她手仔细打量的冲动。 “恩。”秦锦然又累又难受,“不休息了,等会直接离开。”若是再多坐一会儿,她才是难受。 论起来周郎旭是不希望秦锦然离开的,只是看着赵梓晏的冷峻神色,只好退让一步说道:“我听汤院长说道,明日秦大夫就要入医术院,到时候就还要劳烦秦大夫了。” 秦锦然苍白着脸点头。 汤河和马屿两人同秦锦然说,“老夫人的脉之前,我们两人摸过,你看这般如何?”秦锦然接过了方子,大概看了一下,若是论起来开方子,她可能还是比不过眼前的两位,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就点点头,“这般就好。” 马屿得到了秦锦然的肯定,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落地,迫不及待想要让师兄也瞧一瞧秦锦然的本事,“我瞧你也累得很,你回去好好休息,周老夫人这里就交给我和师兄两人了。”看着秦锦然苍白的面色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脸色不好,今天你也辛苦了,我替我师兄做个主,明天你也不用急着过来。” 汤河看了一眼马屿,马屿说道,“师兄还有话要说?” 汤河知道秦锦然是骑马过来的,他也瞧见了秦锦然通红的手,“也不急在一日两日,就多休息两日。” “休息一日就好。”秦锦然说道。 汤河看了一眼秦锦然,又看了看赵梓晏,“这样也好。” “汤院长,借一步说话。”赵梓晏对汤院长说完了之后,对着坐着的秦锦然说道:“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 赵梓晏先是去汤河哪里讨要了伤药,继而则是用了医术院里的马车,那匹神气活现的马匹,他让车夫牵扯缰绳,让马匹空跑着回去。自己掀开了帘子坐在了秦锦然的身侧,放下了帘子之后,赵梓晏的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自个儿则是打开了秦锦然的手,他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细细揉搓,“是不是很难受?回去了用点药。” ☆、第108章 0.8 没有外人,秦锦然也确实是难受,她的头在赵梓晏的胸膛蹭了蹭,长长的睫毛扇动小声说道:“是有些难受,不过并不打紧。休息一日就好了,刚刚汤院长说了,再多允我一日。” “我也多陪你一日。”赵梓晏看着秦锦然的手,指腹还有指根处是通红一片,甚至有些发肿。 “恩。”秦锦然点点头,见着赵梓晏情绪不好,就扬着笑,“你多陪我一日,苦着脸作甚?” “你这次也太辛苦了。” “所以只有推广了缝合之术才好。”秦锦然细声同赵梓晏解释,因为没什么力气,话语有些软绵绵的,“你看,明明还有女大夫,因为两个顾虑不肯出手,一个是因为不相信缝合之术,另一个缘故则是为了周郎旭。” 赵梓晏抬起手,拢了拢秦锦然的发,“你可知道周郎旭是什么人?” “有些耳熟,以前听人说过?”秦锦然想着,她消息的来源不是听雪就是姜梦,究竟是谁说过? 赵梓晏解释之后,秦锦然才知道,这周郎旭可以说是京都里地头蛇,赵梓晏接收了御林军之后也同周郎旭打过照面,这个人的软肋便是他的祖母,周郎旭的母亲很早就去世,周父再娶的继室对周郎旭很是苛责,周郎旭就被丢到乡下老家的周老夫人那里。 “难怪他同周老夫人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放柔和了。” “不光是语调,周老夫人现在也不知道他做的勾当。”赵梓晏说道,“别看他和他祖母说话温柔,实则是个狠人。” “我知道。”秦锦然说道,想到了那个瘦高个子的沈大夫,这柄小剑戳在老夫人的大腿上,就算是没有办法缝合,拔剑和止血沈大夫也是能够做得到的,若是沈老夫人有消渴症或者是心脏不好,那才是九死一生,这一次看似重了些,就算是不缝合,用烙烧法也并不是必死之局。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秦锦然到了后来就有些困倦了,靠在赵梓晏的肩膀上就睡着了,等到整个人被赵梓晏抱起,她才醒了过来,刚睁眼的时候还有些迷茫,而赵梓晏左手横在了她的腿弯处,右手拦在她的背上,弓着腰就从马车上下来了。秦锦然的那一点迷糊立即远去,涨红了脸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没关系。”赵梓晏已经跳下了马车,右脚踢开了院门,就已经把秦锦然抱了进去,“巷子口里没有人。” 秦锦然整个人埋在赵梓晏的胸膛里,就算是巷子里没有人看到,刚刚车夫一定是看到了,还有刘嫂子、刘山还有听雪……等到赵梓晏把她放到床榻上,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全然是红彤彤的一片。赵梓晏知道秦锦然是害羞了,“我问问刘嫂那里有没有水,你洗个澡,我替你上药。” 等到沐浴的时候,赵梓晏不肯离开,秦锦然只好红着脸脱了衣裳,白玉一般的肌肤泛上了粉色,“那我先洗澡,等会你再给我上药。” 见着妻子羞红的面,因为面上的灼热让她的一双眼也烧得潋滟如波。赵梓晏忍不住亲了亲她的柔软嘴唇。 脱下了衣服之后,秦锦然果然见到了自己双腿之间被磨破了很大一块儿皮,原本浸泡在浴桶之中沐浴是享受,今个儿就有些难受了,匆匆忙忙洗过之后,就从浴桶里擦着小凳出来。此时刚从水中出来,就见着赵梓晏。 赵梓晏过来就是发现秦锦然洗漱的时间太短,心里想着她会不会腿疼,就绕过了屏风过来。“啊。”她身子一晃几乎再倒入到了浴桶之中,赵梓晏已经抓住了秦锦然的一只手,用巾子裹住了秦锦然,看着她的双腿,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伤口能够碰水?” “没事的。”秦锦然说道,“敷药就好。”她的睫毛是不住的颤抖,肌肤更是粉色,因为被赵梓晏抱起,她的脚尖都绷了起来。 赵梓晏说道,“你先换衣裳,下·身先不要穿,我给你上药。”此时的秦锦然才知道,刚刚赵梓晏离开,是向汤院长要伤药了。 “先用烈酒。”秦锦然告诉赵梓晏如何给碰了水的伤口消毒,之后才敷上药,赵梓晏的之间涂上了翠绿色的膏子,指尖在她细嫩的大腿内侧打着璇儿,火热的手指还有沁凉的药膏嫩肉微疼的触感,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大腿内侧,面上越发酡红,身子微颤,双腿张开就像是蓬门为君开一般。 赵梓晏却并没有迤逦的心思,因为瞧见了秦锦然的双腿之间被磨破了很大一块儿油皮,秦锦然穿上肚·兜和上裳的功夫,腿上的伤口沁出了透明的液体,“若是知道你这般,我就抱你回来了。” “刚刚被赵家公子瞧见了,就说你不爱红颜爱蓝颜,被旁人瞧见了如何是好。” 赵梓晏抬眼看了一眼秦锦然,“瞧见了又如何。” “你不怕,我还怕被人说是兔爷儿。”秦锦然的脚趾俏皮地动着,用足尖戳了戳赵梓晏的大腿。 赵梓晏哭笑不得,想到了秦锦然曾经的装绑,她还当真会模仿男子的声音,手掌拍在了她的腿上,发出了啪的一声的轻响。 秦锦然的两只腿还裸着,这般的声响,让她又尴尬了起来,而赵梓晏等到敷上了药之后,去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干净的亵裤,替秦锦然穿上之后,扯了锦被给秦锦然盖上,“这会时间还早,你先睡一会。” “你呢?”秦锦然捉住了赵梓晏的衣袖。 赵梓晏低头抚了抚她的面颊,声音有些沙哑,“瞧见了刚刚的那景儿,我在床上如何同你睡得着?” 原本面上已经下去的温度,再次烧了起来,“你呀……” “早点休息。”赵梓晏低头落了一问在她的眉心处,之后才出了门。 秦锦然当真是累着了,睡了一觉之后身上并没有好转,甚至觉得腿上腰间还有胳膊都有些发胀,“什么时候了?”秦锦然瞧着窗扉,模模糊糊有光透了进来,口里有些发干甚至有淡淡的苦味,头也是昏昏沉沉,秦锦然估摸自己少说睡了有一个多时辰。 “你漱个口,我让刘嫂子做了一些粥,我等会端过来。” “不坐在床上了,若是再睡下去,晚上就给该睡不着了。”秦锦然掀开了被子,翻身下了床,虽然双腿还是有些难受,敷了药比下午的时候要好多了。 赵梓晏知道妻子秦锦然是个有主意的,看上去柔弱,骨子里是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执拗的,“那走的慢一些。” “恩。” 晚上的时候赵梓晏替秦锦然捏了骨,他的力气不轻也不重,让秦锦然感觉到微微有些涨疼却在忍耐的范围内,按压过一遍之后,秦锦然觉得身上有些发热,原本下午已经睡足了,又有了些倦意。 赵梓晏也就停下了动作,扯了棉被盖在两人的身上。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秦锦然身上并没有太过于难受,就连大腿磨出的伤口也好了些,“你今天再留一天?”正在窗边梳发,金色的阳光镀在她长而卷的睫毛上,投下了斑驳让人炫目的阴影。 赵梓晏从秦锦然的手中接过了梳子,一下又一下子地梳拢她如丝的长发,“再多留一日。” 秦锦然伤在了腿上,也动弹不得,两人商议要留在院子里,就听到了砰砰砰的敲着院门的声,透过敞开的窗,瞧见了意外的声影,那人正是赵府的夫人也就是钱氏。 “我出去看看。”赵梓晏也没有料想到钱氏的到来,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立在原处。 秦锦然站起了身子,在赵梓晏的身后推了一把,“你去看看吧。”无论如何钱氏都是赵梓晏的母亲,她知道赵梓晏对钱氏有过埋怨有过恨意,但是这些情绪的产生,皆是因为他视她为母亲,在赵梓学的身上,丈夫并不会有一丁点的留恋,但是赵夫人呢?或许还残留了淡淡的母子之情。 秦锦然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赵梓晏就听出了这句不温不火话语之下的千言万语,一瞬间冷峻的眉眼如同冰雪消融,自小的时候便只有父亲疼爱,母亲一开始便是厌恶他像极了父亲,之后又有赵梓学的挑拨……“她只是赵夫人,我已经被逐出了赵府不是吗?”说完之后就走出了房门。 刘嫂子根本就拦不住气势汹汹的钱氏,此时见到赵梓晏从屋子里出来,松了一口气,“赵统领。” “赵夫人有何贵干。” 钱氏看着眼前的赵梓晏,同他离开赵府的时候,他眉间的郁气一扫而光,他身姿挺拔站在那里,春末的风吹动他的袍角,他是如此的俊秀,就如同她见到了曾经的丈夫,目光触及到了赵梓晏的眸子,墨黑的眸子如同寒潭般深邃,而不是曾经的丈夫眼眸温润,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是她的二儿子。 “你过得好不好?”钱氏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不仅是赵梓晏就连钱氏自己也愣住了,她就像是舌头被猫儿叼走了一般。 赵梓晏轻笑着,并没有回答钱氏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赵夫人有何贵干。” 理智回笼,钱氏想到了今个儿的目的,两弯修剪得极细的眉毛蹙了起来,“你媳妇呢?!” “内子在屋中小憩。” “都日上三竿还在小憩。”钱氏的表情很是嫌恶,“这就是秦氏的教养?!果然是乡里人出身,当时老爷就不应该……” 赵梓晏干脆利落地截断了钱氏的话,“夫人既然无事便请回。” “你赶我走?!”钱氏显然没有想到赵梓晏会如此开口,又惊又怒。 “刘嫂。”赵梓晏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刘嫂上前。既无母子关系,两人就不方便进行肢体上的接触。此时跟着钱氏出来的两个丫鬟,看着赵梓晏,也是惊异。 刘嫂的表情有些犹豫,秦锦然正在窗边,瞧见了三人的对峙。 钱氏的怒意在听到赵梓晏喊了刘嫂之后放大到了极致,“让秦氏那个贱人出来,如果不是她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赵夫人。”赵梓晏不等着钱氏说完,就说道:“我现在虽然还姓赵,但是与您是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更遑论母子关系?内子如何,我自然有数,轮不到夫人教训。” 钱氏知道,是自己点了头,让族老勾去了赵梓晏的名字,但是血脉天然的联系,就这般可以勾走?往后退了一步,“你当真不认我?”就算是上一次在赵梓学的婚礼上,她知道失去了这个儿子,但是从未想过赵梓晏会真的不认他。 “赵夫人这次出来,是否没有同赵公子说一声?”赵梓晏忽然笑了,“相比夫人是为了赵公子过来的,若是赵公子知道夫人过来了,就算是在病床上躺着也是要气得跳起来。” 牵扯到了大儿子,尤其是赵梓晏说到了赵梓学生病,若是以往的时候,钱氏一定痛骂一番后拂袖离去,此时的钱氏表情很是奇异,并没有生气,反而蹙起了眉头,开口说道:“你和秦氏两人立即去一趟赵府。” ☆、第109章 0.9 赵梓晏朗声笑了起来,笑意惊动了树枝上停留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就飞了出去。 “你笑什么?”钱氏被赵梓晏的笑声吓了一跳,有一种你莫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赵梓晏。而秦锦然出来的时候,就恰巧见到了钱氏的如此表情,“难道是赵夫人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是啊。”赵梓晏嘴角翘起讽刺的弧度,“当时可以说是把我逐出了赵府,现在赵夫人站在你我面前,让我们二人再去赵府,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是秦氏?”赵夫人见着秦锦然俏丽地站在赵梓晏的身边,有些发愣,先前听到秦锦然说话,觉得她的腔调有些熟悉,此时赵梓晏的话,让她肯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曾经最为嫌恶的二儿媳妇,秦氏锦然。“你是秦氏!”第一句的你是秦氏还带着疑问,第二句已经是全然的肯定了。 “是啊。”秦锦然抬手撩起耳畔的碎发,浅淡如同湖水一般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笑意,“我是秦氏。” 赵夫人瞧着秦锦然,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没有想到不再畏畏缩缩,肌肤养得白皙,她竟是如此的模样,褪去了以往的唯唯诺诺,此时的秦锦然同过去完全不一样,赵夫人对秦锦然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入府时候的惴惴不安和惶恐。 “赵夫人又何贵干?”秦锦然问出了和赵梓晏如出一辙的疑问,“若是邀我二人入府,没那个必要。” “邀请入府?”钱氏冷笑,想到了卧病在床的儿子,大夫诊断说是郁结于心,偶尔用酒色掏空了身子,昨晚上大口的呕血,她就想要让赵梓晏和秦锦然两人在赵梓学的赔罪,“想得美。”听着钱氏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我儿子因为被你昨天那般一踢,吐了许多的血。” 原来是为儿子讨公道来的,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无从失望,赵梓晏看了一眼钱氏,“我那一脚并不重,就算是踢在三岁稚童的身上,也不至于让人呕血。” 秦锦然昨个儿见到了赵梓学,看到他眼底的青色还有眼球之中的血丝,就知道他分明是忧思过重还有纵色过度,此时对着钱氏勾了勾手指,“赵夫人,贵公子的病我有法子治。” 秦氏的动作并不庄重和妥帖,但是一心记挂着赵梓学的钱氏仍是忍不住走上了前,“你有什么法子?”虽然靠了前,她的语调依然是高高在上和盛气凌人的。 “方法很简单。”秦锦然浅笑着说道,“不需要用什么补药,他若是心里头有了火气,不是通过酒色发泄,而是绕着院子跑上两圈,这几个月下来就好了。” 钱氏听到这里是勃然大怒,伸手就想要给秦锦然打上一巴掌。 秦锦然的手上虽然还有些难受,但是并不妨碍她用袖笼之中的银针戳在钱氏的身上。见着钱氏的动作僵住,秦锦然凑到她耳边,“赵夫人,我是一片好心,你若是不相信那就算了。”说完之后抽出了戳在她穴位的银针。 赵梓晏已经伸手拉住了秦锦然,生怕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吃了亏,“方嫂,送客。”因为见到了赵夫人差一点就打着了秦锦然,面色一沉。 银针拔出的那处是酸酸涨涨,钱氏也差一点跌倒,此时的王嬷嬷伸手抓住了夫人,“二少爷。”王嬷嬷是一个面色严肃的嬷嬷,此时板着脸,面上的皱纹越发明显,赵梓晏意识到了时光的流逝,这个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嬷嬷,曾经对她是有一丝善意的。 “我不是什么二少爷了。”赵梓晏说道。此时的赵梓晏和秦锦然站在一块儿,另一边是王嬷嬷和钱氏,两方泾渭分明,相隔的是楚河汉界。 王嬷嬷挺直了脊梁,“你在老奴的眼中永远是二少爷。”她又看向了秦锦然,“二少奶奶在老奴的心中早已经死了,在去年触柱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秦锦然抬眼,看着王嬷嬷心中一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嬷嬷说的是实话,原本的唯唯诺诺被所有人厌恶的秦锦然确实是死掉了。 王嬷嬷注意到秦锦然在看她,她的脊梁骨挺得更直,“她才是祸家的根本,她哪里像是入府时候的模样。”此时她大声说着,“夫人,你看,若是当时她就死了,二少爷会娶上新的继室,正值婚期,边陲战事也就换了柳将军,二少爷,你也还有之前的官声的。” 赵梓晏对王嬷嬷仅存的善意也因为王嬷嬷的话消失殆尽,什么叫做死了好?原本清冷的眼眸里是惊涛骇浪,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听到了身侧的人开口。 秦锦然说道:“只是因为赵夫人不喜欢,赵家人想要攀附高枝,秦氏就应当死了吗?王嬷嬷,你说要是我让人打断了你的脚踝,喏,就是这里。”秦锦然指了指自己的脚,“若是腿骨被打断,还可以长好,这里就十分难了。若是你断了踝骨,我觉得你也没什么用了,把你打死可好?”秦锦然言笑晏晏,却让人无端感觉有一股阴森气儿往外冒。 王嬷嬷挺直了脊梁,神情不屑,“若是你想来,来就是了。” 秦锦然见着王嬷嬷的不屑的神情,反而是意兴阑珊,王嬷嬷的年纪大了,与她费这些口舌作甚?“我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只是觉得王嬷嬷的想法着实是可笑罢了。既然道不同不相与为谋,赵夫人请回,无论如何,赵府已经同我夫君同我毫无干系。” 赵梓晏握住了秦锦然的手,不需言语通过这个动作也就表明了他的想法。 “梓学的伤呢?!” “我不用把脉就瞧得出,吐血就是郁结于心,若是真说是有关系,那就应当是我夫君救了赵公子一命。”秦锦然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两人离开。 钱氏怒极反笑,“那我还应当谢谢你们?!” “不客气。” 秦锦然应答的很快,甚至让赵梓晏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下来,露出了浅笑。 钱氏被秦锦然的话气得发抖,“好得很,好得很!”说完之后,就拉住了王嬷嬷,“我们走!”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赵梓晏伸手揉了揉秦锦然的发丝,原本发簪就固得并不牢固,发簪落下的一瞬被赵梓晏捞起,青色垂在了身后。赵梓晏用手做梳,拢了她的青色,最后用发簪固定住了长发。“身上难受吗?” “好多了。”秦锦然说道,“我们去吃饭,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也不能够饱肚子不是?” 赵夫人的意外来临到底让赵梓晏有些失落,秦锦然敲出了他的情绪,只是偎在他的怀中,“我同你说说钱塘,说说团团罢。”说起团团的时候,心中总是一阵柔软,也是提醒他们两人,既然做了父母,不可重蹈钱氏的覆辙。 赵梓晏听着团团的事情,也放下了今日里钱氏来访的事情。 秦锦然身上难受,这一日也不曾外出,两人就在屋中看书。 夜晚的到来,秦锦然在被子中贴近了赵梓晏的身子。入手的细腻柔软让赵梓晏知道秦锦然片缕不存,赵梓晏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早些睡,你身上还有伤。” “你明天就要走了。”秦锦然搂住了赵梓晏的脖颈,双腿夹在赵梓晏的腰侧,一个翻身便正面卧在了赵梓晏的上方,胸前的柔软蹭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她伸手解开了赵梓晏的腰间的系带,“没关系的,我是一个大夫,你知道的。” 赵梓晏翻身压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被这般撩拨忍得住的就不是男人,他低头含住了秦锦然的唇,同时两只手扯下了身上碍事的衣裳。赵梓晏的动作少了急切多了温存,一夜的缠绵。 第二日秦锦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去被空,秦锦然见着听雪进来,就问道:“夫君是什么时候走的?” 秦锦然直起身子的时候,锦被滑落,露出了肌肤上的痕迹,听雪别过了头,又是害羞又是欣喜,“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了。”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响起,听雪服侍秦锦然换上了外裳,“夫人,什么时候去医术院?” “一会儿就去。”秦锦然说道,这屋子里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有赵梓晏留下的痕迹,她不如早些去医术院。汤河的那些药确实很是不错,此时两腿上因为骑马磨出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走得不急,就不会太疼。 听雪有些不舍得秦锦然离开,但是想到秦锦然去医术院是救人,就说道:“休沐日的时候,我去接你。” “好。”秦锦然笑着揉了揉听雪的发丝。 秦锦然同听雪两人乘坐马车到了医术院,此时就遇到了周郎旭,周郎旭见着秦锦然,目光一亮,“赵夫人。”他甚至给秦锦然作揖。 秦锦然蹲礼之后,就说道:“老夫人可好了些。” “好多了好多了,都是秦大夫的妙手回春之术。”周郎旭笑着说着,仿佛昨个儿见着祖母发烧,差点带人杀到赵梓晏同秦锦然居住的小院里的人不是他! ☆、第110章 1.0 周郎旭的前后的态度可以说是截然不同,此时的周郎旭面上带着笑在秦锦然的面前弓着腰,很难让人想象,他便是京都里地头蛇,京都之中一半的青楼楚馆还有茶楼酒楼都有他的影子。 “我只是做了我应当做的。”秦锦然一直以来便是如此为人处世,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她的目光清浅如水,仿佛一眼可以望到底的一泓秋水,周郎旭忽然想到之前的自己在祖母受伤的时候她也是不卑不亢如此说着,不由得感慨说道:“若是这世间多几个如同你这般的大夫就好了,医术仁心,医术又高明。” 秦锦然原本是要往院内走的,听到了这话,对周郎旭说道:“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大夫都是以救人为己任的,我知道有些家属因为自家人生了病,就着急上火,甚至摆出了凶恶的神情。若是这般只能够让大夫望而却步。先前周公子便是如此。” 周郎旭的神情有些尴尬有些恼火,少年时候过得虽然不如意,自从爬上了现在的位置,已经少有人这样同他说话,这般隐含指责的话语是出自于才救了自己祖母的人一口,压住了恼火和尴尬,“秦大夫说的是,我之前也是关心则乱。” “我说的不仅仅是你。”秦锦然仰着头,医术院两旁栽种了长青的香樟树,这种四时常青的树木固然秋日里落叶最多,其余四季也是会脱落枝叶的,伸手抓住了一片飘飘荡荡而下的香樟树叶,这脱落的树叶半是深绿半是红,手指捻着叶柄,叶片就转动了起来,之间能够感觉得到因为树叶转动而带起的细小的风,“许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是这般,若是许以重利还好说,若是威胁之下,许多大夫便会心生惧意。” “昨个儿我瞧你可是底气十足。”周郎旭的神情之中划过一丝讽刺,“因为有一个好丈夫,所以才有了底气?”周郎旭看着秦锦然的柔和侧脸,忽然想到了秦氏曾离开京都的事情来。去年秦锦然离开之后,除了明面上让人寻找秦氏,也曾让人私下里寻找秦氏,故而周郎旭也知道。一想到这里,更是说道:“既然有了赵统领,为何当时又要离开京都?” 秦锦然手上的动作一滞,“我与梓晏的事情,是我自个儿的事情。至于你说的底气,也并不是全然来自于他。” 周郎旭脱口而出了那些话之后又有些后悔,他是来感激秦锦然的,刚刚火药味十足的话,反而像是针对秦锦然一般了,缓和了语气,说道:“那便是因为秦大夫对自个儿医术的自信了,据我打探出来的消息,秦大夫准备推广缝合之术?著成书籍,替女大夫扬名?” 秦锦然看了一眼周郎旭,想到了他的身份,消息灵通也是正常,“我也不是为我的医术,那时候我不曾见到周老夫人,谈何自信自己的医术?缝合之术到底是有风险的,若是壮年人也有可能因此而死亡,更何况是一位老妇人?” 周郎旭的笑容一滞,眼睛眯了眯,“秦大夫并无医治我祖母的十足把握?” 秦锦然瞧着周郎旭的样子,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医患关系如此紧张便是如此了,总有些人认为无论自家人生了什么病,大夫都可以妙手回春,若是医治死了自家亲人,就是大夫没有尽全力,就是大夫是庸医治死了自己的人,尤其是一些看起来细小到几乎不能死人的病,例如凭什么只是生孩子便有如此的重症,凭什么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感冒进了医院就成了呼吸衰竭。 “秦大夫?”周郎旭看到秦锦然的目光,那闪烁华光的眼眸有着的是穿梭千年的无奈与怅然。 怅然不过是一瞬的,秦锦然抬眼,“我只是想说,就算是扁鹊在世,也并不是所有的症都有十足的把握,《扁鹊见蔡桓公》里说的就十分清楚。”秦锦然挺直了胸膛,就算是见过了许多的医闹,见过了尽职的大夫被殴打,她一直记得自己学医之初祖父同她说的话,“竭尽所能救治病人,以纯洁与神圣的精神行医。”无论行医环境如何,那粒自祖父播种下的信念的种子在心中长成至参天大树。秦锦然的澄澈的眸子在这样的艳阳天里越发夺目让人甚至不能直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我只是尽力而为。” 周郎旭看到秦锦然的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锤上一拳,甚至觉得眼眶都有些发酸,想到了祖母教习他书中的死谏的大丞,此时的秦锦然在他心中逐渐与那些圣人重合,周郎旭忽然恍悟,就算是祖母的病已经入了危,求到她的面前,她也会尽力而为。此时不由得慎重再次对秦锦然鞠躬,“秦大夫心性高洁,在下佩服。若是今后夫人有事,招呼周某人一声便是。”最后还说了如何去寻他的人。 秦锦然笑了笑,柔声说道:“若是周公子约束自个儿,还有属下之人,不威逼大夫,便是对于最好的报答。”她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想法,只能够给自己医治好的病人心中洒下一粒种子,宽以待医的种子。 周郎旭心中想着,秦氏既然就在京都之中,以后祖母若是生了病自然是秦氏医治,他只要约束好了属下就好,于是痛快地点头。 同周郎旭说完之后,秦锦然就入了医术院,此时周郎旭带着的人,瞧见周郎旭落后秦锦然半步,面上还带着笑,不由得高看了秦锦然一眼,心里想着周公子是承了秦锦然的情了,若是今后遇到了秦锦然有事,就应当多帮一帮。 周老太太高烧之后身子有些虚弱,不过看得出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听周郎旭说道是秦大夫来了,甚至还挣扎着起身不至于在秦锦然面前失礼。秦锦然给周家老夫人把脉完了之后,理了理她的锦被,“这几日尽量不要活动就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汤河一派喜色,原本对秦锦然的怀疑已经尽数去掉,这位周老夫人可是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妇人,虽然不是伤在要害之处,这一处的伤痕也是极长的,秦氏的药方当真能够退了老妇人的高热,让她一点点好起来,汤河对着缝合之术也有了信心。“等到七日之后拆线就好了。” “我用的是头发,不用拆线了。”如果用的是棉线,七日之后是要拆线的,用的是头发,甚至有可能一部分的头发已经被吸收,自然不必拆线。 “哦?”汤河有些不解,这人的发丝是很难腐化的,人下葬之后肌肤化作了白骨,这头发有时候都没有化完,为何不用拆线?“这是为何?” 这头发的成分是蛋白质,是可以自然吸收的,秦锦然解释不了,只能说道:“等到时候就知道了。”若是头发没有完全吸收,只用多等上几日,把尚未吸收的头发取出就是。 汤河并不满意秦锦然的解释,但是想到那个奇奇怪怪的药方,还有烈酒用在伤口处这奇怪的法子,只是深看了秦锦然一眼,“那到时候再说。” 周郎旭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就有一个主意,此时见到了汤河,就说道:“既然想要推广缝合之术,需要缝合更多的病人,若是今后我手下有人受了伤,或者是遇到了有人受伤,就送过来如何?” 听此言,汤河大喜,“如此便是最好,劳烦周公子了。” 周郎旭勾了勾嘴角,“我祖母这两日还劳烦几位照顾了。” 寒暄过后,汤河知道秦锦然是准备今日就来医术院住下,就让一个叫做甘草的侍女领着秦锦然到了她的住所,“就是穆大夫的屋子,你把秦大夫送过去。” 听到了穆大夫三个字,甘草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怜悯,秦锦然没有注意到,她所想的是周老夫人的白内障,是否应当用金针拨障术,低头正在沉思,脚下跟着甘草的步子。而听雪背上背着包裹,怀里抱着的是秦锦然的医箱,注意到了甘草的神情。 听雪见着了这屋子,南北两侧各放置了一张床,还放置的有书桌和书架,另外屋子内的柜子等物都是一应俱全的。北侧的床榻上已经有用品,秦锦然要住在屋子里,自然是南侧的床榻了,放下了东西,不急着收拾,反而拉住了甘草的手,“姐姐,我想问你些事情。” 甘草就这样被听雪拉出了屋子,听雪问东问西,最终问到了另一位住着的穆大夫的身上。听雪从甘草的口中套出了穆大夫的事情,面有忧色进入到了屋子里头。 “怎么这个神情?”秦锦然坐在椅上,她此时坐在书桌边,书桌正对着东边,早晨的今日顺着敞开的窗照入了进来,秦锦然的棕色瞳眼成了浅琉璃色,细碎华光拢在她的身上。 “夫人,若不然我们同汤院长说,能不能换一间屋子。”听雪皱了皱眉头说道。 “怎么了?” 听雪就说起了刚刚和甘草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这位穆大夫本名叫做穆英,医术是高超,但是性子却有些古怪。穆大夫同那位马家娘子一般长辈也是行医的,不过穆大夫的出身显然是要更好一些,穆大夫有些天分,便在医道之路上越行越远,远到在及笄之礼上自梳了。 若是旁人自梳恐怕还不会让人震惊,穆家女尚未及笄之时便有薄名,医术斐然不说,因为在外行医,这位穆家娘子也是鼎鼎有名的美佳人,一直猜测及笄之后会花落谁家,谁知道这位小娘子竟是自梳。穆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当然就让五福夫人震惊,而穆英的母亲更是当场昏厥了过去,原本大好的及笄之礼成了一场闹哄哄的让人震惊的闹剧。 这一切都是因为行医的事情闹出来的,穆英的及笄礼上的举动让穆英的母亲铁了心不肯让穆英继续学医,那些放在书房里的医书原本要烧了,最后还是穆英的父亲拦下,只是把那些医书都锁了起来。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便觉得这位穆英是个颇为传奇的女性了,就听着听雪继续说道:“这之后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只是不晓得就是与夫人同住的穆大夫。” “你说说看。” 原来穆英被母亲禁足之后,她竟是夜晚的时候翻墙逃了出去,谁也不知道穆英去了哪里,穆家人找的人仰马翻也不曾找到穆英,一直到五年之后,穆英自己回来了。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她悄悄离开,赵梓晏从不曾声张了她离开的事情,而是私下里寻找,怎的穆家丢了女儿,就闹得是满城风雨?忍不住说道:“女儿出走了,为了自家的名声,难道穆家人不应该是瞒着这个消息?怎的让京都之人都知道了?” 听雪说道:“因为穆老大夫正好医死了一人,那家人打听出了了穆英的离开,就散播了出去,说的是风风雨雨,穆家人甚至差点去敲了衙门的边鼓。后来那户人家怯了下来,就没有继续传了,只是穆大夫的名声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毁了。据说穆夫人是每天以泪洗面,身子也差了下来,就这般一直到了五年之后。穆大夫回京了。” 穆夫人那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甚至她的丈夫已经是束手无策,而穆英归来之后使用针灸和药浴让穆夫人渐渐好了起来,这其中或许有因为穆英本身归来的作用,和穆英的医术也是息息相关的。 若是只是及笄礼上的闹事,还可以说是穆英年轻气盛,扭了穆英的想法,或许还能给她找个人家。这五年的时间,穆英独自在外,穆家人也就歇了让穆英嫁人的念头,纯当做养一辈子的女儿了。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想到这穆家人也算是开明了,女儿这般被毁了名声,若是一般的人家甚至可能不认这个女儿,甚至若是恶毒些的人家更是有可能掐死她。 “之后呢?”秦锦然问道。 “之后穆大夫就在京都之中行医。”因为医术的斐然,两年之后在医术院进修,拔了头筹,在上香的路上救过丞相之妻,于是得人推荐,双十年华进入了太医署,做了最年轻的女太医,而后五年,做了医术院里头最为年轻的教长。现在穆英也不过是三十岁的年纪。 秦锦然听到穆英的经历也不由得叹服,这般刚烈的抉择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的,虽未曾见过穆英,也在脑海之中勾勒出了穆英的模样,貌美而睿智。 听雪抿了抿唇,“穆大夫医术上斐然,但是人却不太好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一旦上了好榜单,总是有一些不登录的留言,说话说得人难受,有时候看到那种留言,都有一种想弃坑的冲动。冲动是魔鬼!我怎么可以弃坑!所以就只好不好留言了。前些日子我就在首金上,所以就没看留言也没有回复留言。 咳咳,从首金下来啦,我开始回复留言的,么么哒,田田还有美味君还在咩? P.S.本章前十留言送红包哦。想死亲亲读者们啦 现在开始女主一个人刷神医逼格的副本。 ☆、第111章 1.1 听到听雪说穆英的人很难相处,秦锦然眯了眯眼,“你也同甘草打听了,说来听听。” 听雪果然是打听过了的,说起了穆大夫此人,原先都是一人一屋的,去年因为女大夫来的多,便调整为了两人一屋,而与穆大夫同住的人在不到一年的便换了四茬。听雪说到了这里,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第一个说是穆大夫嫌她身上有味道,那个原本过来进修的女大夫,甚至愤而离开了。第二个进来性子是个烈的,同穆大夫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至于为什么原因闹起,好似也只是一桩小事。第三个住的时间是最长的,足足有五个月的时间,那位也不算是来进修,是原本就有些兴趣,丈夫外放,自个儿留在京都之中,就来修习医术,谁知道这修习了没有多久,外放的丈夫竟是回到了京都之中,说是要和那位夫人和离,那位夫人也就离开了。这屋子就只有穆大夫一人,这般住了三个月,又来了第四个人,第四个来进修的大夫,只住了两个月就离开,家中的儿子染上了恶疾。这位大夫同第二个一般,在医术院闹了一场,说是穆大夫是个命里头带煞的。自从第四个合住的离开了,这屋子也就一直空置,一直到您进来……” 秦锦然说道:“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会太长,汤院长也说了,好似并没有什么空屋子。” “新的屋舍还在建,说是过了夏天之后才可以入住的。”听雪说道。 “是啊,所以就在这里了。”秦锦然摊手说道。 听雪的眉头蹙起,“那怎么办,听甘草这般说,我就觉得穆大夫似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还有她命中带煞的事情……”一个是丈夫要和离,一个是儿子生了重病,听雪当时听到甘草说的时候,就觉得心惊肉跳。 秦锦然说道:“命中带煞我是不信的。” “可是和她同住的……都出了事。” 秦锦然对着听雪招招手,等到听雪坐下之后说道,“我父母双亡,你可觉得我带煞?” “怎会?!” “你也说了,穆大夫回来之后,穆夫人的病就好了,穆大夫治过不少的人,大部分可都活得好好的,怎能够说带煞?带煞之事,恐怕是那个失了孩子的,痛彻心扉才这般说的。”有了孩子之后,才能够理解那种失去孩子的痛彻心扉,夜深人静有时候想想团团便觉得难受,更何况那真真正正失去了孩子的人?“我只是有些担心穆大夫不太好相处,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够这般住下了。” 听雪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法子,只是说道:“当真不能够换一间屋子吗?” “你也说了,不少人都认为她带煞,这般状况怎会有人愿意与我换屋子?我也是小住,这屋舍不过是供人安眠的地方,我在旁的地方活动就是了。”秦锦然捏了捏听雪的耳朵,说道。心中想着的是,总归也小住,若是穆英的性格实在是难惹,避让一些,凑合着过就是了。 听雪的神情变来变去,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只有秦锦然的这个法子,“那我先去收拾东西,休沐日的时候,我来接小姐。” 听雪替秦锦然收拾完了,又有甘草捧来了衣裳,说道:“医术院里头,除了教长还有太医署的人,其他人都要穿一样的衣裳,这里的衣裳都是新制洗过的,我看着秦大夫的身子,送来了这衣裳,若是不合适,自个儿改一改就好。” 听雪从甘草的手中捧过了衣裳,有些好奇地说道:“这都是这般的?怎的不让量好尺寸再做衣裳?” “因为来进修的大夫时间上并不固定,就用了成衣铺子的法子,袍子分为了几个尺码,若是大了,自个儿或者让针线房的人缝制就好。”甘草解释说道。 “多谢。”秦锦然说道。 这四院每一院都是统一的衣裳,医术院的是圆领袍,男子是褚褐色,女子则是天青色,等到甘草离开之后,秦锦然在屏风后穿上了这衣裳,这一身的青袍,少了女子的柔美,多了一分飒爽的英姿,原本秦锦然就只用了一根素银簪,和这身衣裳也是相得益彰,只是明红色的宝石耳钉过于闪耀,秦锦然也就取了耳钉,放入到首饰盒之中。 听雪走后,秦锦然就去打了饭,医术院的食堂也是极大,秦锦然到的时候尚未有其他人,秦锦然盛了饭之后,就到了大厅的南角,那里竖了屏风,是给女大夫准备的。落座之后吃了一半,便感觉到自己对面和旁侧有人坐了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秦锦然在前日,屏风见到的照顾周老夫人的那两位大夫。 “我刚刚瞧着你的背影就觉得有些眼生,还在想是哪位女大夫新来了我们医术院里进修,没曾想竟是你。” 说话的是个容长脸,眉眼微微上挑,梳着的是妇人的发髻,一枚金蝶簪纤毫毕现,那金蝶振翅欲飞,显然价格也是不菲,说话快言快语,看得出性格洒脱。另一个跟在她身侧的略沉默些,个子娇小,还梳着的是小姑娘的发饰,因为年岁并不大,正在抽长身子,圆领袍的袖有些短了,露出了内里的白色中衣袖口,袖口上有些磨损,秦锦然甚至瞥见了小小的补丁。 秦锦然很快就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一个姓黄,闺名叫做黄素玉,另一个姓为郭,叫做郭蓉。 黄素玉说道:“你是从哪个地方来进修的,我是从姑苏过来的。” 难怪就算是风风火火,声音也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和娇俏,“我是钱塘来的。” “哎呦,听你说话听不出来,有点带着京腔。钱塘有一位马大夫,你可认得?那可是一位神医。”黄素玉说话的跳跃性也是很大。 秦锦然点点头。 此时的郭蓉开口说道:“秦大夫应当是同马大夫一块儿过来的,你忘了缝合之术?” 黄素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额头说道:“差点忘了缝合之术,可是马大夫教给你的?当时我和郭小妹子两人在屋内的时候,甚至还有两个弱不禁风的一瞧见了血就要晕过去了。你觉得可笑不可笑,那可是……” “什么可笑?”忽然又有人开口,秦锦然就见着了两位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个子娇小,略有些丰腴。 “我说的就是你啊,柳大夫。”黄素玉开口,“作为大夫,见着了血……郭小妹子,你扯我的衣袖做什么?”她的眉头蹙起,看着郭蓉扯着她的衣袖。 柳娘子冷笑着开口,“可笑的是你,居然还巴巴地凑上前去,又没有那等的本事,就想要做出头的锥子。你身边的小郭才是个明白人,周公子那般的人,是我们能够惹的吗?” “就是。”柳大夫身后的那个瘦长个子的人说道,她的面上以前应当是生了痤疮,现在虽然好了,面上还残留着痘印,“黄大夫,你不是在京都之中,根本不明白周郎旭三个人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够见死不救,那样大岁数的人了,和我祖母的年纪一般大,腿上受了伤,竟是没有人敢上前。”黄素玉开口。 柳娘子接着说道:“小郭也是京都之中的人,她的医术也好,就算是不用上什么缝合之术,对周夫人的伤也有三四分的把握,你可见着她出手了?我们之中,出了穆教长,就是郭蓉的医术最高,她可出手?不仅没有出手,还拉上了最不学无术的你。” 对于严重的外伤来说,三四分的把握并不算低了,黄素玉听到了柳娘子的话,看着自己身侧郭小妹子,“你有三四分的把握?” 郭蓉低下了头,不肯说话。 “你瞧我说的对不对?”那个脸上有痤疮印的人幸灾乐祸说道。 “闭嘴!季舒舒!我没有同你说话。”黄素玉整个人站了起来,“郭蓉,你说你有把握,你就任由那老夫人留着血。” 郭蓉抬起了眼,也站起了身子,“黄姐姐,你听我说。我只有三四分的把握,怎抵得过秦大夫的手到擒来,你看,秦大夫把周老夫人医治得就是极好的。” 郭蓉的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秦锦然。 大约是下了学,秦锦然此时便见到了数十个女大夫,都是穿着的青色圆领袍,只是发饰是各自梳着的,一瞬间也有一种恍惚在上学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同学有男有女,穿着的是白色的大褂,她用手帕压了压嘴角,“我也并无十分把握。” 秦锦然说完了之后,其他人也看了过来,低下头议论起了秦锦然的来历,周郎旭带着那般多的人来到了医术院,也都知道周老夫人的状况。周郎旭那一日先是把人送到了天济堂,天济堂里王大夫出诊去了,就急匆匆把人又送到医术院,谁知道穆大夫也是不在,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热闹闹一出好戏~ ☆、第112章 1.2 秦锦然看了一眼郭蓉,三四分的把握已经不低,就算是不缝合,也可以先用火烙之法,秦锦然见着郭蓉的神色躲闪,白净的面上更是泛起了红,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事情已经过去,最好的选择是不要说,她仍是忍不住就开口说道,“周老夫人的年纪有些大了,若是郭大夫的医术好,也应当先替周老夫人拔刀止血的好。” 郭蓉听到秦锦然的说辞,面色一下子涨得是通红,她是京都本地人,家境又是贫寒,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医术院,她做大夫就是为了钱财,她深知周郎旭的身份,怎会去赌那概率?若是周老夫人被她治死了,她担不起这般的责任。她还记得之前见到的秦锦然穿着的是华衣丽服,身边更是丰神俊朗的男子,这般富贵人家出身的人,怎会理解她这般小人物的无奈?眸色森森,垂下睫毛,瓮声瓮气说道,“秦大夫用的是缝合之法,若是我出手,耽搁了秦大夫的医治如何是好?” 缝合之法四字一出,周遭的人又是议论。 郭蓉又拉了拉黄素玉的衣袖,“姐姐不要同我生气,我只是担心误了秦大夫的事。”黄素玉又有些犹豫,郭蓉说的也有道理,在郭蓉的拉扯之下,重新坐了下来。 郭蓉眸色幽深看了秦锦然一眼,原本是想要和秦锦然交好,但是听到了秦锦然的说辞之后,她决定罢了。 黄素玉和郭蓉两人的坐下,让原本站着的女大夫,也纷纷落了座,唯有季舒舒和柳杉两人仍然站在秦锦然的身侧,季舒舒哼了一声,对于郭蓉的作态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秦锦然说道:“秦大夫医术高超,今后还要多多指教。” “指教说不上,都是相互切磋了。” “指教应当是说得上的。”郭蓉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听夫子说,是要推广缝合之术?为女大夫争光。” “为女大夫争光?口气不小。”柳杉笑了起来,圆润的面颊上浮现了两点梨涡,笑容有些讽刺,“秦大夫很是有志气,当时穆大夫可都做不到如此。” 郭蓉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嗡嗡的。 秦锦然就听到了有人说道,“口气可是不小,穆教长已经是人中龙凤,杏林世家出身才有如此的成就,她还想要推广缝合之术?”“指不定是真有本事的,周老夫人的病症摆在那里,你可还记得当时汤院长询问谁有法子,谁都不敢站出来,甚至说了用缝合之法,也没有人应声?”“我当然记得,也是因为没人站出来,才点了医术最好的三人,郭蓉、季舒舒和柳杉三人,多的那个黄素玉是自告奋勇。”“嘻嘻,就黄素玉那般也站出来,羞也不羞?”“不过她还敢站出来,与郭蓉当真是交好,她不是也在京都之中待了许久的日子吗?怎还不知道周郎旭是怎样的人?” 秦锦然看了一眼郭蓉,觉得她是故意说出这般的话。听其他人的意思,这郭蓉的年岁虽然小,医术却是很好的,此时见着她把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秦锦然到底是有些失望的。她故意说这些话,无非是要挑起争端,秦锦然也相信,医术院里头医术好的女大夫是不少的,郭蓉这样一捧她,说出了为女大夫争光的事情,其他人怎会服气?“是又如何?”秦锦然的凌凌声音在一片纷乱之中格外清冷,手拿起了正中的白色瓷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周遭的声音一顿,继而越发喧哗,“难道还要著书立传?”季舒舒也捂着嘴笑了起来,“羞死人了?缝合之术自古便是有的,用得着你推广?” “若是用不着我,为什么当日里周老夫人腿上扎了刀,医术院满满都是女大夫,却只是替她绑了腿,甚至连刀也没有人拔。”秦锦然觉得因为这几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不如汤河或者是马屿,心里头有些失望,忽然想到了天济堂的王大夫,若是多几个如同王大夫那般的女大夫就好了。除了黄素玉,眼前的其余三人,医术好,却心思不纯。 秦锦然的话让在座的女大夫嗡嗡地说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就站起了身子,“你怎的那般说,当日里在场的就是四个女大夫,怎么能说是满满的人?” 吱呀一声,院门半敞开的门完全被推开,此时一个女子站在门口,“满满的人没有人愿意去救周老夫人,最后唐院长只好点了三人,黄素玉的本事且不说,其余两个人因为见着血晕倒,还有一个不曾见血晕倒,也觉得不应当现在拔刀,而是等什劳子的秦大夫?” 秦锦然听到了后面,眉头皱起,她抬眼看着那女子,她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剑眉,显得是英姿勃勃,一双桃花眼泛着光,小巧琼鼻红唇动人,身段姣好,却把一身利爽的圆领袍穿出了妩媚与恣意之姿。 她就是穆英,秦锦然的脑中出现了这个念头,只见着所有的人都站起了身子,“穆教长。” 果然是穆英,就算是身为女子,秦锦然也觉得穆英是动人之极的,年过三十,上天却格外垂青她,如同双十的妙龄女子。光看这一具皮囊,恐怕当时在京都之中求娶她的人是决计不会少的。 穆英大跨步走了进来,“你刚刚说只有四人?”穆英笑了起来,她的英气勃勃的眉头挑了起来,嘴角也上翘,桃花眼里却并没有一丁点的笑意,“为什么汤河同我说,他询问了,有谁愿意救周老夫人,没有一个人站起身子。你怎么不站起身子?” 刚刚说话的那人涨红了脸,穆英并没有继续说,而是走了过来,走到了季舒舒和柳杉两人的面前,嗤笑,“柳杉,柳大夫,我记得你曾给妇人接生,怎的,时隔半年的时间,忽然害怕血?还有你,季舒舒,你也怕血?” 柳杉和季舒舒两人尴尬地说不出话,穆英又把头转向了郭蓉,她眼底的失望显而易见,这让郭蓉诚惶诚恐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小声说道:“汤院长让我用缝合之术,我知道我应当做的,但是我不敢,我当真不敢,为什么要用烈酒擦在人的身上,为什么用老夫人的头发缝合伤口,这真的能行吗?我不敢肯定。若是我用了自己的法子,我也担心之后秦大夫无法处理伤口。我只能够和素玉姐姐站在一边,等着秦大夫的到来。”她此时深吸一口气,“若是秦大夫当真是治不好,我到时候还会出手,我看过了,老夫人的出血并不多,到时候也来得及。”郭蓉的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眸色里仿佛又什么在涌动,“到时候也不迟的。” 听到了得意门生的说辞,穆英什么也没有说,秦锦然在郭蓉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她说话的神情看似真诚,仿佛说的是心底话,但是秦锦然还记得,当时需要帮忙的时候,黄素玉想要开口,而郭蓉拦住了黄素玉。 她是害怕医治不好周老夫人的。秦锦然再看看穆英,穆英的神色看不出她是否对郭蓉的话满意,秦锦然忽然顿了,其实穆英也是失望的。 “所以为什么?”穆英把头转向了秦锦然,她忽然对秦锦然说话,“你应当就是秦大夫,为什么要用烈酒,还有用头发?” 秦锦然站起了身子,发现穆英的身材也是欣长,她看着穆英,需要抬头。“有些法子我知道怎么做,但是说不出为什么。”秦锦然不卑不亢地说,“这些话我也同汤院长说了。” 穆英的手指捏着下巴,挑眉说道:“是,我问了汤河,既然如此,那就多看几例病人就是。”穆英说完了之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黄素玉的身上,她冷峻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素玉你这次很好。” 黄素玉有些手足无措,“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郭蓉的心中一沉,她知道穆英是对自己失望了。 “你能够站出来就很好。”穆英忽然笑了,“要不然可让秦大夫看笑话了,满院的女大夫,医术仁心的一个都没有,一个两个都怕生事。” 秦锦然忍不住想要用额磕桌,她原本就不讨这些人的喜欢,穆英的话一说,更是让所有人都恨她了罢,没有医术仁心?这话说的太重也太狠了。因为季舒舒站在自己身边,秦锦然甚至可以听到季舒舒磨牙的声音。 穆英看了一眼季舒舒,“季舒舒,你还有话要说?” “我有话要说。”柳杉开口说道,“并不是怕生事,而是当时周公子是来势汹汹,周家老夫人的病症本来就凶险,能否让老夫人活过来,只有不到一半的几率,若是老夫人当真死了,周公子的怒意,我们承受不了。我同舒舒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有郭蓉那就出身更差了。” 郭蓉听到了这里,又羞又窘,低着头双手死死搅着手帕,眼底竟是浮现了一抹恨意。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但是被人直白点出来,心中的羞恼几乎沸了体内的血。 “是啊,我也是一般人家的出身。”“我总共医治的人不过才数十个人。”“我是真的怕血啊。”“黄素玉虽然医术不好,但是她夫婿可是去年春闱的状元郎,前途无限。”“就是,她父亲也曾经做过书院的院长,桃李满天下,就算是她真的医死了人也没事。” 柳杉的话让所有人都说起了自己的苦衷,总是能够找到当时不出头的由头的。只是说到了黄素玉,她的面色越来越白,郭蓉与黄素玉交好,此时见着她被奚落,那心底升腾而起快意让她翘起了嘴角,她却并没有开口,而是垂着头假装失落的样子。 秦锦然听着这些话,这里虽然是饭堂,这位穆大夫是要给所有人上一课了,果然穆英接下来说起的就是须得无畏无惧,磨练好自己的医术,凡是尽力而为,若是真有了事故,她是医术院的教长,她会替她们善后。 所有人的目光一亮,秦锦然也忍不住看着穆英。 穆英似乎是察觉到了秦锦然的视线,微微一笑,“只要是尽力而为,所有人自当是看到,我们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哪位大夫手里没有死过人?医治的人越多,死在手里的人就越多。我先前那几年走南闯北,医治的人数万人甚至更多,死了的人也有百来人了。我想,就连秦大夫也是如此。是不是?” 忽然提到了秦锦然,秦锦然不由得一笑,“我目前还没有医死过人。” “难怪如此了。”季舒舒恶意满满地说道,“秦大夫是比穆大夫还要了不得的人物,穆教长,你可知道,眼前的这位秦大夫是准备著书立传的。” ☆、第113章 1.3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圣人,被季舒舒这样一说,心里头也是无名火起了,更何况秦锦然并不是什么圣人,抬眸淡淡道,“只是因为医治的人少,见识少所以没有医死过人,在场的恐怕没几个人有医死过人的经历,不是吗?再说了,不要总拿写书来说事,你若是专心修习医术,而不是花时间放在同人斗嘴上,说不定也会成为你口中的大人物。” 秦锦然话音刚落,穆英抬了抬眼,“秦娘子说的不错,少在背后同人嚼舌头,如同泼妇一般。” 穆英说话要比秦锦然有分量的多,季舒舒当即就不说话了,眼眶发红别过了头,秦锦然也吃得差不多了,端起了雕花红木盘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穆英开口说道,“一刻钟之后你在西舍一室来找我,如果不知道位置,可以问侍女。” “我就住在那一间。” 秦锦然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不少人的目光之中甚至有些怜悯。 穆英的眉峰拢起,“怎么把你安排到同我一间屋子?” “汤院长说了,并没有多余的屋舍。” “罢了。”穆英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说道:“回去的时候我同你说,我先吃饭了。” “是。”秦锦然蹲了一礼,便离开了厢房。 秦锦然换上了中衣,拢起换下的衣裳时候,穆英推门而入。 穆英看到了秦锦然,因为准备休息,她松开了发髻,因为盘起而略带着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肤色极白黑发极长而唇色艳丽,她抬眼看着自己,并不怎么说话,穆英想到了刚刚在厢房里,秦锦然就算是与季舒舒争论的时候,声音也不大也不小。她应当是一个安静的人?而不是无休止的喋喋不休,试图同自己聊天? 合拢了房门,穆英走近了秦锦然,空气之中并无异味,这让她眉头微舒,身上并没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异味,“你中午要小睡?” “恩。”秦锦然点点头。 “我中午并无小睡的习惯。”穆英说道,“我一天只睡三个时辰的时间,你睡觉的时候,我在屋子里,不会大声喧哗,不会扰了你的睡眠。”说完之后又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也明白穆英未出口的意思,笑了笑道:“我也是个喜静的性子,不会扰了穆教长的安眠。” “那就好。”穆英接着说道,“若是你有什么不会的,问我就是。”想了想继续说道,“每日需要收拾屋子,我不喜欢太过于凌乱,你若是不介意,我想让外头的侍女进来打扫屋子,如果你介意,我们各自打扫,或者是你在屋子里的时候,让侍女进来?” 穆英是侃侃而谈,说起了自己的要求,秦锦然托腮听着,穆英的性子比她想象得要直爽得多,有什么事情尽数一开始就说了。这样直来直去的人,也好相处,更何况穆英也算得上是替人考虑了,穆英自己也不喜欢收拾屋子,若是秦锦然不介意,才会让外面的侍女来收拾,若是愿意,自个儿收拾就是了。 “好。”秦锦然应了下来,“能够用到侍女就是最好的了。” 穆英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她也不愿意收拾屋子,偏生又受不了屋子的凌乱,按道理医术院的人是不带侍女过来的,穆英毕竟是教长,有专门替她收拾的侍女。“我就是喜静喜洁,尽量不要邀请其他人来屋子,还有若是你要外出,晚上最晚要在亥时之前回来,如果亥时之前回不来,要么同我说一声,要么就想法子安置了。”穆英并不喜欢与人合住,这些都是与之前的人合住总结出来,能够让她接受的底线了。 亥时,秦锦然在心中算了一下,应承了下来,“好。” 听到秦锦然答应,穆英露出了浅浅笑容,“我说的我也会这般做,对了,说了这么多,你早点休息。”穆英原本就生得靓丽,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动人,这是正午,屋内通明,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屋子亮了起来,所谓是笑靥如花。 见着了美人的笑,也觉得赏心悦目,秦锦然点点头,“好。” 穆英看着秦锦然的笑容,眼前的人分明比她小,她却有一种被包容的感觉。这种感觉有些怪异,她却并不讨厌。 “对了,”秦锦然拉起了被子,说道,“等会麻烦教长还有两刻钟进学时候喊我。” 手中书页悄然翻动,穆英念了一句好。 秦锦然小睡过后,是由穆英喊她起来的,穆英就如同她自己说的,并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秦锦然也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秦锦然还有些迷怔。屋外有一水缸,若是要用热水,小厨房里常备有热水,若是用热水,需要去小厨房里去取。故而秦锦然只用了凉水,此时凉水一用,就觉得整个人陡然一清。 穆英忍不住说道,“虽然是正午,天气也日渐炎热,还是少用些凉水的好。” 秦锦然听言点点头,换好了衣裳,系上了圆领袍的系带,见着穆英手不释卷,依然是看着书。 “走吧。”穆英见着秦锦然收拾好,扉页之中插入了一枚书签,就把书放入到了书架之中,从秦锦然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少书的扉页都翘起了毛边,显然是常被人翻动的。 穆英的话很少,若是和其他人合住,一路走来,或许秦锦然就会知道不少关于医术院里的规矩还有去处,而此时的穆英走路的时候有些神游,沁亮亮的眸子有些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先进去。”穆英忽然顿住了脚步,下巴微微扬起,示意秦锦然这屋子便是。“还没有到时候,我晚些进去。” 秦锦然对穆英行礼之后,就进入到了学堂之中,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小屋,秦锦然统共见到了有十六个书案,其中四个书案累放在室内两角,只有第一排的正中留着一位,秦锦然便屈膝跪坐在了第一排的正中,黑色的书案已经摆放了崭新的册子,还有笔架上挂着三根笔,还有砚台等物一应俱全。 秦锦然刚拿起了书准备翻看的时候,她的身后坐着的人是黄素玉,黄素玉用笔杆子戳了戳秦锦然,秦锦然回头之后,对着黄素玉笑了笑。 黄素玉的右手边跪坐着的是郭蓉,她低头把墨盒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一下又一下研墨。 黄素玉小声说道,“双日的下午是专门的妇科病或者是产科,这时候都是小一点的学堂的,上午的时候是在大学堂里。”想了想又说道,“若是有妇人愿意来求诊,或者是男子的难言之隐来到了医术院,有时候也会分开上课,而不是上大课。” 这女性学的是妇科和产科,那么男性岂不是男科?这里的课程设置也是有趣,秦锦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听一会儿讲得是什么了。 季舒舒坐在秦锦然的右侧,听到了黄素玉的说辞,嘴角微微上翘,“秦娘子坐着的是堂中最好的位置,以前都是郭蓉坐得,今个儿特地给秦娘子换的位置。” 柳杉单手托腮,面颊垂着一缕发丝,她的食指搅着发丝,“今个儿辩症,等着秦娘子的本事呢。” 黄素玉此时解释道:“穆教长因为曾在外游医,便会说出妇人的症状,还有当时的脉象,在场的人来辩症。” 噗嗤一笑,季舒舒嘴角翘起,“是啊,对知之者算得上是交流,对于某些个不学无术的,可以说是受益匪浅了。” 黄素玉涨红了脸,低下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秦锦然不了解黄素玉的底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对黄素玉笑了笑。 黄素玉不再说话,秦锦然也就转过了身子,翻看手中的册子,谁知道手中的册子皆是空白,复而放下,也开始研墨。 秦锦然原本就到得晚,刚研好了墨,穆英就进入到了屋内,胡坐在正中,没有人再说话,穆英单刀直入,说起了妇人的症状。今个儿这症当真是不难的,妇人久郁,乳内结核如杏,或坠中作痛。这是乳腺增生了,中医之中认为是因为恼怒、伤肝、忧思伤脾致与忧思伤脾以至于形成。 穆英见着秦锦然并没有书写,不由得轻咳一声,说道:“秦娘子,你把刚刚我说的症状记下。” 季舒舒听到了穆英的提醒,噗嗤一笑,而秦锦然应了一声,拿起了毛笔,那种时空错乱,曾在课堂里记笔记的感觉越发浓烈。 穆英说的很细,先说了女子的具体症状之后,又说了她的饮食、她的身材年岁,舌苔等等。 “好,现在给一刻钟的时辰。”穆英说道,“若是有摸不准的可以相互讨论一番,之后再说出你们的方案。” 穆英的话音刚落,秦锦然就听到了屋内有压低了的议论的声音,而自己身侧的季舒舒已经执笔开始书写,秦锦然听到自己身后的黄素玉小声喊着郭蓉的名字,郭蓉在执笔书写,仿佛没有听到黄素玉的声音一般。 秦锦然回过了头,听到了季舒舒抬眼嗤笑了一声,再看看黄素玉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黄素玉见着秦锦然回头,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秦娘子,你可知道如何治?”她的目光里有着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头疼欲裂,晚上9点钟就睡觉了,所以没有更新。 今天是努力更新的一天哦! ☆、第114章 1.4 秦锦然自然是知道的,沉思之后说道:“这症本就不难,你怎不会?” 秦锦然经过黄素玉的解释才知道,黄素玉首先是在婚后才对行医有了兴趣,她读过一些医书有些底子,但是妇科之类是从未接触过的,所以每次小课的时候都不大会,十有八·九是要问郭蓉的。但是刚刚郭蓉让她自己想想,她就十分为难了。 秦锦然说道:“这症确实并不难,你大约是还没有看到这书,《疡医大全》这里头多看看,就好了。” 黄素玉有些茫然,“有这书吗?我怎的不记得?” 秦锦然心中一怔,忽然想到这书是顾世澄所著,此大齐朝并没有类似之人著书,写明外证之书,心中有些可惜,想了想又说道,“那应当是我记错了,最早的《中藏经》里是有提到的。” “我记下了。”黄素玉用笔写下了中藏经三字之后,又问道,“我读得少,不及你们多,今后须得更加努力才行。尤其是妇科上的症,若是有单独的册子就好了。” 秦锦然心中一动,若是有功夫集百家之长,做出这样的册子就好了。 “季家在准备集册。”黄素玉说道,“但是……” 此时的穆英走下了台,站在两人的边侧,皱眉清嗓子,“是让你们讨论病情,而不是闲聊的。看来秦娘子与黄娘子两人,是有底气的很。” 季舒舒此时笑着回过头说道:“对,她们两人自然是有底气的。” 黄素玉涨红了脸不再说话,而秦锦然抿唇时候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这种被人训诫的感觉并不坏,当真是一种难得的回味感。 穆英见着了秦锦然的嘴角弧度,眉峰越发蹙起,对季舒舒说道:“季娘子,莫嚼舌。”桃花眼有些冷泠瞧着秦锦然,这让秦锦然歉意了笑了笑,垂下了眉眼,做出了低眉顺目的模样。穆英再往后走去,随着她的走动,袖笼里的角皂清香送到鼻尖,秦锦然同黄素玉说道,“等会下了学你同我说,我同你说说乳癖之症。” 黄素玉点点头。 因为知道等会穆英会考校,秦锦然也就说的很细,从《中藏经》里的症状说起,对着刚刚写下了的穆英所说的女子症状说起。从《中藏经》说到了《大全良方》,症状还有表现秦锦然是信手拈来,另外结合了西医里的表象来说明,甚至说明了有微小的几率,这乳癖之症也会严重和扩大,西医称之为“乳腺癌”。 秦锦然的声音很小,季舒舒是听得模模糊糊,刚开始还努力想听秦锦然那在说些什么,后来惊觉自个儿的时间都不够用,连忙奋笔疾书,而郭蓉的笔下速度越来越慢,面色也苍白,她原本以为秦锦然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此时听到了秦锦然说起了乳癖之症,便觉得她当真是有些本事的,没有博览群书,是说不出如此的典籍,是说不出如此多的症状,还有些她甚至是闻所未闻,有溢液的现象? 黄素玉可以说是奋笔疾书,秦锦然见着她写得慢,就说道:“你先记在脑中就好,等到下学之后,我再和你说一遍。” 黄素玉忙不迭地点头。 一刻钟的时辰很快就到了,穆英坐回到了台上,就点了黄素玉作答。 黄素玉从未有如此有底气,秦锦然刚刚的说辞虽然不能够完全记下来,症状她是记住的了,站起来说了乳癖之症的症状,还有自个儿记得的典藏。还说了检查的方式,平伸手指并拢用中指无名指末端指腹轻扪,“若是用手指抓捏,有可能会误了肿块。” 黄素玉说着的时候季舒舒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些她都知晓。穆英微微颔首,对黄素玉的作答满意,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黄素玉说道:“若是病程长,发展缓慢,有时会有溢液的现象。” 季舒舒听到了这里,不由得多看了秦锦然一眼,书中并无写到溢液,只有见多了妇科之症才会知晓,确实有些得了乳癖的,会有溢液的产生。 黄素玉说了这里就停了下来,“我就只知道这些,还都是秦娘子告诉我的。” 穆英让黄素玉坐下之后,便说了溢液之象,“若是囊肿扩张,便会有黄绿色、棕色又或者是无色浆液。刚刚黄娘子提到的书,你们也记下,晚些时候翻看一翻。”穆英随即点了秦锦然,“黄素玉既然说了症状,你便说一说,若是乳癖,应当用什么方子?” “应当内外调制,先说外方。”秦锦然的语速不快也不满,一边想一边说道:“温经络、化痰散结之药膏阳和解凝膏合黑退消,外敷于乳之局部;其二,**、没药、黄柏、大黄、冰片,共研细末,蛋青调敷患处;其三,香附末、麝香末、蒲公英,以醋煎之,调敷患处。” “还有内服的方子。”在古书之中并无记载,而是近现代的一味方子,适用于气血不足,肝气郁结,经脉瘀阻。正对应了穆英这一次的患者,“当归四钱,瓜蒌十钱,**一钱,没药一钱,甘草一钱,橘核五钱,荔核五钱。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 穆英听着秦锦然的方子,心中盘算着,眼眸越发明亮了起来,她口中所说的这位患者,是她双十年岁时候给人开出的方子,秦氏的方子相较那时自己的方子更加平和,尤其是瓜蒌在《子母秘录》《本草衍义》当中皆是有用于乳肿痛及引起的脓溃。 穆英点头,进入学堂之中还不曾微笑,此时艳色嘴角微微翘起,鼻头先是皱起,继而是浅浅的笑容如同星光一般散开在她桃花一般的眼眸里。 季舒舒有些不服,此时站起了身子,“说起来,辅之以针灸更好。”不等着穆英开口,就滔滔不绝,“以膻中、合谷、足三里为主穴,配以太冲,若是有胸闷困痛者,配以外关。”季舒舒说道,“一般的针灸这般就够了,不过按照脉象,对于这位,还要配三阴交。” “不错。”穆英听到季舒舒的说辞微微颔首,“针灸可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 秦锦然却笑了,开口说道,“若是真的可行,为什么当时穆教长并不曾用针灸?” “指不定是穆大夫不擅长针灸。”季舒舒说道,她只顾看着秦锦然,没有注意到穆英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秦锦然也站起了身子,她并不是个好斗的人,但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季舒舒压一头,“穆大夫游医天下,不会针灸?”她轻笑着,笑得让季舒舒涨红了脸,秦锦然看着穆英,说道,“当时穆教长并不曾用针灸,只不过是因为那位夫人晕针。”晕针,指的是:在针刺过程中病人突然发生头晕、目眩、心慌、恶心,甚至晕厥的现象。“是不是,教长?” 秦锦然的疑问让所有人都看向了穆英,穆英微微颔首,“不错,还未下针的时候,就言明晕针,故而我并不曾给她行针,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先前看过穆教长的著作。”秦锦然解释,因为知道和穆英同住,上午不多的时间,她看了关于穆英行医而著的一本札记,也就了解了穆英行医若是能够用针灸的,会多用针灸,少用药物,等到患者的状况好转,她甚至会给人开药膳的方子。“若是能够用针灸,一开始说起这个病例的时候,穆教长就会说出使用的是针灸,而不是说用的是汤药还有艾灸治好了这位夫人了。” 堂中所坐之人一小部分的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还有一些人则是早就窥见了其中的天机,有些怜悯此时还在上串下跳的季舒舒,也对秦锦然的医术有了些许的认识。 季舒舒曾经医治过这般的妇人当时选择用的就是针灸,听到穆英说起这位妇人的病症时候,满脑子都是针灸两字,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小节,口中辩驳道:“我也不知道这人晕针,若是知道了,也就不针灸了。”灵机一动,就说道,“我选择艾灸。选取阿是穴、肩井、天突、肝俞、三阴交。配合消瘀散结的中药,可行血中之气。” “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秦锦然说道。 季舒舒想了半天,摇摇头。 而秦锦然对着季舒舒一拱手,露齿一笑,“若是如此,我不如我替季娘子补上一句,经前症重加太冲;经后症重加太溪。”看着季舒舒,言笑晏晏,“你看可好?” 季舒舒听到此番话,整个人的脑子都是嗡嗡的,这般可好?这般当然是好的。 此时就连穆英沉思过后,也说道:“好,你这两穴说得是极好的。”起码她双十时候,是没有用上这两穴的。 “见笑了。”秦锦然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说道:“只是经人指点。”她与在座的诸人相比,只是见得更多,眼光更远。 穆英看着秦锦然的眸子,此时少了刚刚的笑意,多了冷清,可以瞧得出她眼眸深处里的郑重,穆英垂下了眸子,“还有人要补充吗?” ☆、第115章 1.5 接下来并无旁人站起,季舒舒站在原处,眼眶都有些泛红,原本在小课上,因为家学渊源,她是知之最多的,此时成了秦锦然,面上难堪,心中有些委屈。柳杉与季舒舒交好,此时凑到了季舒舒的身侧,拽了拽季舒舒的衣袖,让季舒舒坐下。 说过了乳癖,最后穆英简单总结了后也就有半个时辰。 穆英走出了学堂,所有人也站起了身子,活动手脚。屈膝而雅坐,脊背挺直如松如柏,整个人的脊背却很不舒服,腿更是难受。秦锦然扶着书案站起来,觉得腿脚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是不是很难受?”黄素玉已经近身,“习惯些就好了,穆教长好像说过,等到做好了新的胡椅,还有书案,就换上一换。” “你真厉害。”郭蓉凑近了说道:“秦娘子一定先前就有学医,不然也不会知道溢液之事。” “可不是?”秦锦然露出一手之后,果然就有人凑了过来,说着凑趣的话,笑盈盈的没有了中午的十足硝烟味道。 秦锦然看着的是郭蓉,中午的时候还有些恶意,此时见着自己展现了医术,就露出了亲近之意? 秦锦然看了郭蓉一眼,看得郭蓉心里无端有些发虚,还不等着别开眼,秦锦然就不再瞧她。只不过是尚未成亲的小丫头,出身又不太好有些蝇营狗苟罢了。 “只是早先的时候跟人学医。”秦锦然扯出虚无缥缈的师傅,打发了凑热闹的人。 而后秦锦然约着黄素玉去净房,走到了外面,舒展了身子,站在长廊之中,同黄素玉说道:“你说季舒舒的小课上表现极好?” 从黄素玉的口中,秦锦然此时知道了季舒舒和柳杉两人的来历,并不是京都人士,而是距离此时不远的津市,两人是表兄妹,而季家开了一家极大的药铺,相当于京都之中天济堂。两人年岁差不多,也都是尚未及笄,因为医术卓然,所以为人也较为傲慢。“季娘子也确是有些资本,她的针灸是极好的。”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此时微风吹得温和缱绻,让人带了些困意,手指绕着腰间垂系的丝绦,说道:“那季家什么时候出书?” “这个就不知道了,所有人都在写底稿,一人分了些病症在写。”黄素玉说到了这里,抿唇神色黯然,“不过,我帮不上忙,毕竟我学这些已经是手忙脚乱了。这里还有一些病症,未婚的姑娘们听到说起那些病症,当真是又羞又窘,不好问人的。就连今天讲得,也有些羞人。我平素最常问的就是郭蓉了,她今个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不好多问了。” 乳癖是女子**生的疾症,还有例如花柳病,例如给人接生,小产之类的病症,大齐朝开明,但是未婚的小姑娘还是脸皮薄,学这些最多是纸上谈兵罢了。黄素玉学医原本就是半路出家,不好请教交好的郭蓉,不愿同穆英请教,也难免有些为难了。 “我在医术院的时候,你问我就是。” 秦锦然的话让黄素玉当场就笑了,眼眸弯起如同新月,“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小憩的时间很快就结束,穆大夫的课分为三个小节,第二个半个时辰,穆英说的是痔疮与肛裂,有什么相似点又有什么不同之处,有什么医治的法子还有坐浴的偏方。 穆英点了其他人作答,最后询问是否有补充的时候,秦锦然补上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熏洗之法,用的是芒硝和矾石两物,无论是芒硝和矾石两物都是可得,这方子太过于简洁,让穆英甚至有些错愕,“你这方子可行得通?” 秦锦然说道:“我在钱塘行医,曾有街坊有内外痔十年之久,用此方缓解痛楚,而后痊愈。” 芒硝和矾石,穆英说道,“我见到《本草》当中是有用上芒硝,但是开方子的时候从未如此用过。若是今后用方子的时候可以一试。”说完了之后,穆英走到了秦锦然的身侧,从笔架上抽出了一只狼毫笔,蘸了蘸墨汁之后,在手中的册子上记录了下来。因为穆英离自己很近,秦锦然可以看到她浓密如同小扇一般的睫毛,穆英手中的册子已经记录了其他的事由,簪花小楷密密麻麻看着让人有些眼晕。 穆英都记录了下来,秦锦然如此只能够让人再高看一眼,等到第三堂的课上,说的是个人的行医小记,就有人笑着说道:“秦娘子的医术很好,不如秦娘子说一说自己行医的心得体会?”坐在后座的黄素玉,在第二堂课结束之后,已经同秦锦然说了,前两堂的课是穆英做主导,最后一堂课,则是在场的诸位做交流。 穆英颔首,不得不说,芒硝和矾石组成的两位方子,让穆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如你说说看,第一个用上缝合之术的时候,是一个什么场景。” “好。”秦锦然说起了齐娘子的病症,这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是容易让人想偏的,刚开始还说着的是齐娘子的高烧,不知道是谁问起了齐娘子的美貌,还有她是不是真的给丈夫带了绿帽子,这让秦锦然有些哭笑不得。 “齐娘子的容貌确实是姣好,至于说夫妻双方之事,应当是没有了,纯属丈夫疑心。若是真的齐娘子有错处,齐娘子的夫婿也会判得更重一些。” 秦锦然说到了这里,穆英清了清嗓子,众人噤声不再说,谁知道穆英说起来,“这男子也太可恶,面上划了一到,这齐娘子走到哪里都会艰难。” 原本安静下来的学堂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显然众人也没有想到穆英也会参与到这一场的谈话之中。 黄素玉用手指戳了戳秦锦然的胳膊肘,“你之前在钱塘开药铺,是不是有人同你扯皮?” “目前是没有的。”秦锦然说道,“马大夫在钱塘遇到过麻烦。” 季舒舒有些别扭地开口,“你指得是马屿大夫吗?他的医术很好,也会有人闹上门。”她看上去想和秦锦然说话,又有些拉不下脸。 柳杉的圆脸上露出了笑容,“马屿大夫我也知道,是汤院长的师弟,他的医术很好,听说最为喜欢古方。这一次秦娘子你进京,也是经过他的举荐对吗?” 柳杉也伸出了橄榄枝,柳杉和季舒舒两人年岁也小,秦锦然点点头,“是,马大夫在钱塘颇为盛名。” “既然是盛名,又为何会有人闹上了门?”郭蓉低声询问。 秦锦然说道,“因为当时那人伤的极重,刀子划破了腹腔,连肠子都露了出来。”秦锦然说到了这里,有些胆子小的惊呼一声,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 “马大夫救不了那人,所以那家人闹上了门。”郭蓉开口,“如果是秦大夫,就是治得了了,可惜了。” 季舒舒看了一眼郭蓉,声音有些没好气,“你没听到是露出了肠子吗?如果是秦娘子自己剖开的肚子,还有些许可能,被人捅了肚子,这般露出了肠子,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一定能够医得了。” 柳杉用胳膊肘撞了撞季舒舒。 “干嘛?”季舒舒干巴巴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季舒舒说的话很直,反而是郭蓉把她捧得太高了些,秦锦然笑了笑,“如果没有露出肠子,或许有一部分可能,听人说肠子都流出来了,那生机就只剩下不足一线。”腹腔暴露,并没有很好的消毒措施,就算是那人在秦锦然的手中,恐怕只能够尽人事,替他尽力做了消毒与缝合,剩下的听天由命。 秦锦然所坐的位置距离她最近,她显然也一直在听锦然的说辞,此时忽然开口,她的声音清冷,让整个学堂也都安静了下来,“马屿不出手,我可以理解,他毕竟在战场上给人缝合出了事,没有缝合之术,确实没什么好的法子。” “如果是穆教长,会救人吗?”郭蓉忽然开口。 “会。”穆教长点点头,“其实我用缝合之术的次数并不多,只救活了一人。但是到底不似马大夫那般,一次就医死了十八人。那时候只能够用缝合之术,我会出手。” 意料之中的答案,郭蓉的小巧贝齿咬着下嘴唇,想到自己是收到穆英的赏识,甚至穆英出了一部分钱财,才让她进了医术院,那她现在对自己很失望吧。郭蓉把整个脸都埋在了臂弯之中,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了穆英失望的脸,一会儿又想到了周郎旭。 “你会吗?秦大夫。”穆英开口。 穆英的疑惑让所有人都噤声,看着秦锦然,等待秦锦然的答案。就连郭蓉也抬起了头,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知道,就算是自己说不会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伤的那样重,就连周老夫人的伤势没有到如此的地步,都有人不出手,更何况那人当真是命悬一线。室内里是静悄悄的,秦锦然的耳畔仿佛出现了祖父的声音,她张开了口,说出了和当年祖父一样的话,“我是一个大夫,做大夫原本就是与天争命,我若是不出手,那他也就没有了活路。” 这样的努力当真是有意义的吗?那户人家看上去来势汹汹,如果真的死了,他们会不会因为患者的死亡而愤怒。秦锦然至今还记得年幼的自己问着祖父。 “如果与天争命,失败了,那也是虽败犹荣,总比坐以待毙从未努力过好。也不要怕可能出现的家属的愤怒,上天赐予了人一双黑色的眼,绝大多数的人所见的都是光明,你只要努力去做了,所有人都看得到你的努力。就算是面对少部分可能出现的不忿的声音,你也可以理直气壮说,你尽力了。”秦锦然说道。 秦锦然的话落下之后,便是穆英的左手拍着右手的掌心,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来,先是一条小溪,继而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奏鸣的凯歌。 穆英说道:“是,肠子露出了,只有一线生机,甚至一线生机都不到,但是如果作为大夫都不出手,那么他连那仅有的一线生机也不会有。做大夫,做的就是与人争与天争。秦大夫说的很好。中午在饭堂的时候,我知道有些人不在,所有在这里我想说一说。” 穆英说的是在周老夫人重伤之事没有人主动出手的事情,听到了这里,季舒舒和柳杉两人再次涨红了脸。而郭蓉低着头,眼眶有些发红,忽然想到了秦锦然的身份,还有穆英的身份。 一个是原先赵将军的夫人,一个出身于杏林世家,他们背后的家族足以让她们有底气去为所谓的一线生机努力,而她不过是飘零的一叶浮萍,周老夫人一个不好,周郎旭的问责她就受不住。她需要医术高一点,再好一点,能够救的就救,自然会有顺风顺水的她所求的好将来。 面上的热度褪去,郭蓉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上还有一更~~ (づ ̄ 3 ̄)づ么么哒田田小天使,看到你的地雷了~ ☆、第116章 1.6 这最后一堂课的后半堂课,就成了医术与医德课。穆英看上去清清冷冷,似是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到了医道之上,对其他万物都仿佛不上心的模样,看似如此实则并不是。穆英对课堂之中的每一位女大夫都是熟悉,秦锦然也知道了这里有一半的人是开过药堂,给人医治过的,一半的人并未真正行医,而这其中开过药堂的,也甚少如同天济堂的王大夫一般独当一面,只是看些小症,甚至就连给妇人接生,统共只有三人给人在产房外候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几近下学的时候,此时夕阳已经西斜,火红的夕阳透过薄窗纱透了进来,摇曳的树荫落在了坐在窗边女子的身上,那种光与影的静美。 穆英说道:“以后这些都会尽数讲到,经过秦娘子的事情,与汤院长商议过,晚些时候与天济堂合作,小考合格的,轮流去天济堂坐诊。” 穆英的话如同是烧热的油锅里落入了一滴水,顿时就炸开了。 “这是真的吗?”“我以为还要在学上半年的时间,怎的现在忽然就加快了,马上就可以去行医?”“秦娘子当真是厉害,我就希望我也能够如此,手中的银针一动,就可以把人医治得活过来。”“你以为是话本里?还手中的银针一动就把人医治活了,不过秦娘子当真是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口出狂言居然敢说出诊。” 穆英手中的戒尺敲了敲,等到安静了下来,就听穆英说道,“医术院自己的医馆正在筹建之中,等到建好了之后便是去医馆里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下了小课之后,此时约摸是酉初一刻,因为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书馆也就闭馆,黄素玉说道:“秦娘子,你可要看书?或者去书馆借一本书,晚上点灯了之后还能够看一会儿,但是也不能够看久了,不然眼睛会坏的。” 郭蓉在整理手中册子的动作就不由得放慢了,“书馆里最多可以借三本书,要不要同去?” 黄素玉的一只手已经挂在了秦锦然的臂膀上,“一块儿去吧。” 穆英也在收拾书籍,原本是想约秦锦然一块儿去书馆,此时见到了黄素玉的动作,心里想着秦氏既然与她同住一屋,也早晚有机会说话,带着中的册子就离开了学堂。 于是三人就同行去了书馆,秦锦然先替黄素玉选了书,之后绕着书馆慢慢看了起来。最后准备拿下一本《外台秘要》的时候,另一只手握住了秦锦然的手背。如同触了电一般,那人的手连忙缩了回去,“抱……抱歉!”那个穿着玄色袍子的人因为刚刚的意外,简直有些错愕到不知所措,白净的面上涨得通红,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也泛着可疑的水汽,这让秦锦然一瞬间有一种欺负了对方的感觉。 “我不是成心的。”男子慌忙推后一步,谁知道左腿绊上了右腿,身形一晃,整个人就往前一补,恰巧就抱住了秦锦然。 这里原本就是在最里间的角落里,秦锦然很快就推开了那男子,左顾右盼见着并没有人经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鬓发的发簪,那是已婚妇人挽成的发髻,就算是大齐朝开明,这样被男子搂住让人瞧见了也是不好。 **碰到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上,秦锦然心中有些愧疚,“你没事吧。”秦锦然半蹲下了身子,谁知道另一个人就冲了过来,把秦锦然往后一撞,让秦锦然往后退了几步,扶住了书架才不至于跌倒。 “观风,你没事吧。”一个脸上有着浅浅麻子的人蹲在了白面书生的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秦锦然看了一眼两人,那个叫做观风的涨红了脸见着秦锦然看着他,他的干净的眸子里的水汽几乎要沁了出来,另一个带着麻子的人看着她的眼带着不屑。 两人的年岁皆是并未过双十,比前世的秦锦然年岁还要小一些,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当做没有发生的好,秦锦然收回了视线,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外台秘要》就准备离开。 素白的手指纤细而修长,见着秦锦然抽出了那本他原本想要拿的书,郑观风有些着急了,“夫人。”李观风上前一步,“这本书你不能拿走?” 秦锦然已经抽出了那本书,看了看书的扉页,再看了看这位叫做观风的大夫,有些诧异开口,“我记得这里的书都是可以外借的。”黄素玉在到书馆之前,已经把这里的规矩同她说的清清楚楚,这里所有的书都是可以外借,只消做好了登记就可以了。 郑观风白净的面上再次泛起了红晕,有些尴尬但是坚定地说,“这本书我要用。”眼尖地看到了秦锦然怀里的那本《龙木论》,神情更加局促,那本《龙木论》他也是要用的,谁知道在秦锦然的手中。“还有你手里的另一本书,能不能让我借。” “抱歉,这两本书我要用的。”秦锦然摇摇头,如果是别的书,估计也就给这位小大夫了,这本书里有讲诉眼疾,她是一定要看的。她准备过些日子就给周老夫人治眼疾,这一本《外台秘要》还有手里的《龙木论》,这两本书记载的有各类的白内障“老年性、先天性、外伤性、并发性”的病因、症状都做了详细的描述,里面还有对白内障眼疾的检查、诊断、手术适应证、禁忌症以及术前术后的准备最为关节的是还有术后的护理。尤其是《龙木论》,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依然是有理论价值的一本书。 郑观风小声说道:“那《外台秘要》我先不借,能不能把《龙木论》借给我。” 秦锦然再次摇摇头,《外台秘要》对于白内障提到的粗浅的很,《龙木论》她准备重看一遍的,“这书我近期就要用,晚些时候我还书了,你再借吧。” 秦锦然准备离开,谁知道那白白净净的小书生就站在了秦锦然那的面前,不让她离开。而麻子脸也站在了好友的身侧。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三人的对峙的样子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块儿。 郭蓉见到了秦锦然这里起了争执,心里头有些雀跃,“我们过去看看,秦娘子那里好像有些麻烦。郑大夫的性子很好,她怎么和郑大夫起了争执?” 黄素玉胡乱地抱起了自己要借的书,和郭蓉两人急匆匆就走了过来。 “你这夫人忒可恶,分明是为难观风。”那个麻子脸的人嫌恶地看了一眼秦锦然,对好友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摆明了不会给你的。要我说,这医术院当时就不应该让女子进学。”麻子脸的声音有些大,凑热闹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这书馆是医术院专用的书馆,此时不过是寥寥数女子,更多的则是男子,听到了麻子脸的说辞,秦锦然分明听到了有人说起了鄙夷女大夫的言辞。 秦锦然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了火气,“我是不知道了,从来都是先到先得,无论是《龙木论》还是《外台秘要》都是我先拿的,如果我没有用,先让这位看也不是不行。怎的,我现在借一本书,还须得问过你们男子用不用得上,才能够借书?还有,若是没有女大夫,你女性的亲属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替她看诊?” “就是。”黄素玉也开口说道,“就拿周老夫人的病来说,若是没有秦娘子,你们男大夫有什么法子?” “黄娘子,你也好意思开口,就你那医术?学与不学有什么用?”麻子脸阴阳怪气说道,“至于说周老夫人,若不是周公子不许,若是我们汤院长出手,周老夫人的病症早早就好了。好,就说不是汤院长,就算是我们郑观风出手,也不至于因为周老夫人发个高烧,里头就乱糟糟一团了。还有我可是听说了,平时一个两个好似厉害的很,关键时刻还是等着一个外人出手,就任由周老夫人的匕首插在她的腿上。” 郭蓉的眼眶有些发红,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捏成了拳,五根手指上的指甲掐在了手心里,留下了月牙状的痕迹。 “你浑说,程江。”黄素玉想也不想说道,“什么乱糟糟一团,周老夫人是重伤,是需要缝合的,就连汤院长也不能保证缝合之后,周老夫人能不能活下来。” “黄娘子。”秦锦然喊住了黄素玉,“我也不能保证。只是幸好周老夫人熬过了高热。” 程江得了秦锦然的话,越发得意,“你快把书给……” “在这里闹什么?”这里闹哄哄得意一团,让看书的人皱眉,“要借书就快些借,这里不是外头摆摊的地方,在这里吆喝什么。” “秦娘子,你把书给观风。” “抱歉。”郑观风想要对秦锦然鞠躬,“我当真是有急用。” 秦锦然看了两人一眼,从人群之中走出,把这两本书放在了台上,“我要借这两本书。”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老者登记了两本书到秦锦然的名下。 郑观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有些颓丧,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也透露出一丝沉沉的黯然。 程江还有其他男子都怒视着秦锦然,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秦锦然看到了甚至有女子也在交头接耳,郑观风显然平时在医术院里的人员不错,也有女子对她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秦锦然看着郑观风,她对程江有些意见,但是对郑观风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只因为这一双眼睛太过于澄澈,像是孩童的黑白分明的眼,不染这世间的尘埃,见着郑观风的眼,她就觉得仿佛瞧见了自己的儿子团团,许是团团长大了,就如同郑观风一般,“有什么话出去说,在这里扰了书馆的清净。” 给秦锦然登记的老者颔首,显然对秦锦然的说辞和举动满意。 一小群的人就跟着出来了,秦锦然看着在场的其他人,“郑大夫,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同我争这两本书,我只能说,这两本书我也是准备要用的。” “你有什么用?”程江忍不住说道,“这书在你的手中不过是废纸,但是在观风的手中,就是救人的秘籍了。” 秦锦然听到程江的说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闭嘴,你若是再说,这本书我就借足三个月,不还了。” 程江的眉毛竖了起来,“你!” 郑观风拦住了好友,对着秦锦然郑重说道:“我是准备给人治病,汤院长中午的时候同我说过,周老夫人的眼疾让我去看,这书上就有眼疾之术,这两本书于我确实十分重要。” “你是说金针拨障?”秦锦然挑挑眉,“为什么是你出手,而不是汤院长出手。” “汤院长的年纪有些大了。”郑观风见着秦锦然看着他,面上有些发红,他的性子着实是害羞,耳根又染上了薄红,“这金针拨障太过于精细,容不得一点差错。” 秦锦然微微颔首,想到了汤河的年纪,就算是保养得当,看上去年轻,可能手眼也有些跟不上了,金针拨障就如同郑观风说的,容不得一点的差错。 程江是个急性子,见到了秦锦然点头之后,就跳出来说道:“你现在也知道了观风为什么要借书?我都说了,书在你们女大夫的手中就是废纸,只有给观风才能够派上用场,金针拨障书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你居然还知道这个法子。” 穆英把厢房里已经看完的书准备还到书馆,此时就见到了这里簇集的一团人,“怎么了?都堵在书馆的门口。” “穆教长。”所有人都开口。 黄素玉此时揪住了程江,冷笑着同穆教长告状,“刚刚程公子还在说,医书在我们女大夫的手中就是废纸,秦娘子的书应该给郑公子用,才排的上用场。” “不不不。”郑观风连忙摆手,“程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替我着急。知道我急用秦娘子所借的书。” 程江摸了摸脑袋,刚刚诋毁女大夫的话确实是他说的,此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穆教长,他看不上医术院里的这些女大夫,尤其是和郑观风争书的秦锦然,但是对穆英,他是敬重的。 “我能不能把事情说一遍。”郭蓉此时小声开口,“穆教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 郭蓉说了事情的始末,秦锦然看了一眼郭蓉,只觉得此时当真是墙头草,刚刚在来书馆的路上还释放自己的善意,此时话语之中又有些偏向郑观风的意思了。 郭蓉说完了之后小小的笑了,“我想,这书最好是给郑公子用的好,秦娘子就不要与人争气了。 “这不是与人争气的问题。”黄素玉正色说道,“刚刚程江的话很是气人,明明是秦娘子先拿到的书,在他的口中,秦锦然就成了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书在秦娘子的手中,在女大夫的手中,在他眼中就成了看废纸了。” 穆英听到了黄素玉的话,看了一眼程江。 程江摸了摸耳垂,讪讪说道,“我只是一时情急,毕竟观风要用到这书。” 这话再次到了秦锦然身上,所有人包括穆英都看着秦锦然,等待秦锦然的答案。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郑观风又是急用医书,秦锦然不给就说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提到的周老夫人的白内障 所以接下来就是给周老夫人治白内障了~ ☆、第117章 1.7 秦锦然却没有理会其他人,她看着郑观风,“你给人治过眼疾吗?” “有。”郑观风虽然不解秦锦然的疑问,仍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对。”秦锦然说道,“我想问你,你可曾给人做过金针拨障?” 郑观风摇了摇头,想想解释说道,“我之前用过金针,这一次汤院长说了,周老夫人的眼疾并不严重,应当用金针拨一拨就好。” 竟是连周老夫人的眼疾都未曾看过,也未曾用过金针拨障,秦锦然抿唇说道:“你并没有给周老夫人看过眼,你怎知她是否严重?或许在汤院长的眼中并不严重,若是你来行针就千难万难了呢?你这般也想要行针?”秦锦然在心中已经否了郑观风的行医资格,若是郑观风给老夫人看过眼,知道她的病症如何,曾做过金针拨障,那么谁行医都可以。此时听到郑观风的说辞,秦锦然觉得郑观风出手,还不如自己出手。 秦锦然的说辞让郑观风再次红了脸,但是不得不承认秦锦然说得是有道理的。“我……”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程江听到了秦锦然的疑问,就嚷嚷道,“就算是汤院长也不曾给人用过金针拨障术。穆教长,你可用过金针拨障术?”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一愣,金针拨障难道在大齐也未曾有当代的大夫使用了出来? “并不曾。”穆英想也不想说道,“这一次马大夫过来,也同我说了,金针拨障术,这对周老夫人是最好的。医术院里一共有五套书,汤院长那里借了一套,我手里有一套,还有周院长和赵院长各有一套,剩下的就是秦氏手中了。” 穆英看着秦锦然,开口问道:“你可是想给周老夫人使用金针拨障术?” 秦锦然此时还在想事情,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 秦锦然的回答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郑观风也是看了秦锦然一眼。郭蓉听到了秦锦然的回答,心中一突,就见着黄素玉摇着她的臂膀,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知道秦娘子是个有本事的。”郭蓉再次看了一眼秦锦然,原本在秦锦然来之前,她是最风光的那个,甚至有小穆英之说,秦锦然这一来,就坏了她在穆英那里的影响,在小课上更是压住了先前最为风光的季舒舒。郭蓉看着秦锦然,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要使用金针拨障术?”“莫不是跟我说笑?”“先前听说赵院长在而立之年给人用过金针拨障术,谁知道眼疾没有好,最后是瞎了。也幸好那人原本就看不到,治与不治也没什么分别了。”“是啊,所以但凡能够看得到一点的,都不会使用金针拨障术,若是眼睛看不到了,也不是所有人乐意使用金针拨障的,毕竟那么长的一根针伸入到眼里,想一想就觉得吓人。”“这秦娘子也太爱出风头了,先是缝合之术,在学堂上说的新的针灸法还有那药浴之法。” “别人有本事啊,有本事你上啊,反正我是不行,我就佩服有才华的,这一位指不定是第二个穆英穆教长呢。”“穆教长只有一个,穆教长那可是自梳了,这一位听说是嫁了人。”“嫁给谁了?”“喏,不是旁人,也是之前出了风头,谁知道在边城打了败仗,若不是有柳将军,说不定边城大开,就打到了京都来了。”“就是那个什么赵统领?不对,现在好似去了外地,做了当地的郡守?我只是模模糊糊听人说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江见着秦锦然的样子,鼻腔里哼了一声,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就连面上的麻子也是微动,“就凭你?” “就凭我如何?”秦锦然的眉头再次拢起,“你瞧不起女大夫。” “我当然瞧不起。”程江脱口而出,“见到了周老夫人的血都能晕倒,这样的人还当什么大夫。” 季舒舒和柳杉两人不在,若不然听到了程江的话,恐怕要气得红了脸红了眼的。 秦锦然的眼眸微微眯起,红唇微启:“并不是所有的女大夫都是如此,当时周老夫人的伤,是我治好的,这两日,我也一直在考虑她的眼疾。也是因为想到了金针拨障术,所以才借了这两本书,所以这书在我手中并不是废纸。” 有女大夫就笑了起来,“是了,程江,那书在你手中才是废纸,在秦娘子的手中不是。”“就是啊,傻大个你的医术也不怎么样,正好意思在秦娘子的面前卖弄。”“就是。” 程江从未被女子如此奚落,涨红了脸,仿佛面上麻子产生的小坑也要凸了出来,“你刚刚问郑观风有没有给人治过眼疾,我要问问你,有没有给人治过眼疾。” “有啊。”秦锦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即就制住了程江,“正是金针拨障术。” “这不可能。”程江想也不想就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秦锦然诘问,“因为你做不到,所以别人也做不到?我要提醒你,首先是有人成功用了这个法子,才会有医术传下来。” “能够著书的,都是名噪一时的名医,你凭什么使用金针拨障术。“程江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问题,如果秦锦然使用了金针拨障术,为什么先前没有听过她的名声? 秦锦然使用金针拨障并不是在这个时空,此时悠悠道:“只是那人眼虽然好了,年纪到底是大了,没有几日就离开,自然也就无人知晓我曾经的本事。” 郑观风忽然开口,“既然你会金针拨障,这书你留着就是。原本这书也是秦娘子先得的,希望秦娘子给周老夫人成功拨障。” 郑观风说完了之后,就听到程江说道:“谁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只听着秦锦然道:“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周老夫人的眼疾,我有七分把握。”如果周老夫人的腿没有受伤,概率会更高,因为她失血之后,这治好的概率就下降了一成。 “所以还是有失败的概率,若是你不会,瞎刺一番,也不会有人……” 程江还没有说完,郑观风就呵斥道,“程江!”对秦锦然郑重行礼,“我相信秦娘子。” 程江的神色有些别扭,“你相信她做什么?谁知道她是不是撒谎?!她也不是什么杏林世家出身,先前也从未听过秦大夫的医术,此时周公子的母亲病重,她就冒了出来,焉知不是沽名钓誉之人?” 程江的疑问也是其他所有人的疑问,周遭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响起,秦锦然清了清嗓子,此时周遭安静了下来。耽搁了许久的功夫,此时烧得发红的落日只垂在天边一线,那一抹亮丽的红拢在秦锦然的身上,给她的发丝镀上了金红色。 “金针拨障术,有八法。”秦锦然的声音仿佛也被火红的夕阳带着了暖意,因为从未有人说过金针拨障术,此时这群学子都屏气凝神,听着秦锦然的说辞,“其一,审机,其二,点睛,风轮与外眦相半正中插入。”秦锦然所说的是黄庭镜集前人的成就并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著成《目经大成》一书。进针的部位,规定在“风轮与外毗相半正中插入”,即是在角膜与外毗之中点,相当于角膜缘外4-5毫米处。这个进针部位血管极少,加上这里有较多的睫状肌,手术切开后切口两端的肌肉挛缩,可以压迫血管,使之止血。 听到秦锦然说到这里,有些曾读过关于眼疾的书籍,就知晓她入针的妙处,而穆英也侧耳仔细听着。 “射复”、“探骊”、“扰海”、“卷帘”、“圆镜”、“完壁。”秦锦然缓缓说着,一边说着其中的注意事项,说到了最后的时候,西边的最后一抹斜阳沉了下去,大半个医术院里的人已经黑压压站在一边,有掌灯的侍女点灯时候见到了如此多的人吓了一跳,噗通一声,手中的灯笼落了地,发出了声响。 “此法可行。”穆英说道。 这行针还用的是左手扎右眼,右手扎左眼,曾经为了做金针拨障术,她双手都可针灸,都是灵活。 “秦娘子大才,吾甚敬仰。”郑观风郑重说道。 秦锦然的声音也有些哑了,“这些前人都做过,若是想要用在人的身上,须得多在羊眼上练过千百次方可。” “好了,都散了吧。”穆英朗声对众人说道,“快去吃饭,秦娘子,你同我来。” 黄素玉原本还想拉着秦锦然,见着秦锦然跟着穆英,也就和郭蓉一道去了饭堂。挽着郭蓉的臂膀,还一步三回头看着秦锦然的方向。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穆英对侍女吩咐,“你去让食堂里留两份饭。” “是。” 程江忽然出现在了秦锦然的面前,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对不住,是我狗眼看人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完这些,对秦锦然一鞠躬,就一溜烟跑掉了。 狗眼看人低?秦锦然的嘴角忍不住动了动,瞥见了穆英,眸色也似乎有些无奈。 穆英说道:“程江素来眼高于顶,你算是把他降住了。” “我不需要降谁?”秦锦然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一些,走动的时候袍角微微晃动,皂靴踏在木质的长廊上,发出了质押的声响。 “是。”穆英笑了笑,“做好自己,无愧于心,你和我年轻时候有些肖似。” 秦锦然听到这里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历经两世,经过了许多的事情,听着穆英老气横秋说起自己像是她年轻时候,有些尴尬和窘然。 穆英没有看到秦锦然的神情,她确实欣喜于秦锦然出了缝合之术之外,医术也是拿得出手,女大夫相较于男大夫而言,还太少,医术也不够好。此时医术院得了如她这般医德医术皆为顶尖之人,实乃幸事。 秦锦然随即就跟着穆英到了汤院长所在的书屋里,穆英让人给秦锦然上了一杯茶,把茶水推到了秦锦然的面前,“你润润嗓子,刚刚说了许多,我听到你声音有些哑了,这里泡的是甘草片。” 热水透过薄薄的瓷胎把指尖也染上了暖意,甘草的淡淡甜味随着浅浅呷了一口,顺着干涸的嗓子眼润了食道一直到胃里去了。 两人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了马屿和汤河两人并肩行来。 汤河见着秦锦然和穆英坐在一处,笑着说道:“你们两个相处得来就好,我先前还在担心呢。” 穆英的冷峻神色难得浮现了一抹尴尬,那尴尬一闪而过,穆英开口说道:“我过来想说的是周老夫人眼中的白霰。” “怎么了。”汤河坐下,也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顺口说道:“你有把握用金针拨障?那就你出手好了,我和师弟两人,这样精细的活是做不了了。其他几个人也不成,我先想的不是你,就是郑家小子的。” “不是。”穆英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做,而是秦大夫。” “噗。”汤河原本含在口中的水竟是喷在了地上,很难得窘迫了起来,“抱歉,抱歉,我失态了。” 反而是马屿就知道秦锦然的本事,那缝合之术骇人听闻也就罢了,还有秦锦然曾经白家的小少爷医治癫痫。直接开口说道:“你有几分把握?其实就算是治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周老夫人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最坏的状况也莫过于此。” “七分把握。”秦锦然说道。 “七分?”就连马屿也是诧异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你以前做过金针拨障术?!”声音陡然高亢了起来,继而又有些狐疑,“不对啊,在钱塘的时候没有听过你治过白霰?” 秦锦然说道,“我确实给人治过白霰,但是不是在钱塘。” 穆英开口说道,“金针拨障的八法。”穆英把刚刚秦锦然在院子里的说辞说了一遍,只是削减了一些语气词,这一套的说辞和刚刚秦锦然在院子里说的是一模一样。 “不错。”汤河笑了起来,看着秦锦然的目光又惊又叹,先是有穆英这般的女大夫,现在又有了秦氏,他作为医术院现在的院长,这次是要见着女医的成长了!“师弟啊,没有想到你在钱塘,这次竟是给我带来了这般的人物。” 马屿苦笑着,“这金针拨障术,我也从未秦大夫提过,我只知道她给人治过癫痫。” “你还会治癫痫?”汤河和穆英的声音重合,都是如出一辙的疑问。 “并不是根治,只是缓解罢了。”秦锦然开口解释。 “那如何缓解?”穆英说完了之后,就皱眉说道,“若是不传秘方,倒也罢了。” 秦锦然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癫痫犯病时候如何做,如何给人针灸尽数说了。 “好。”汤河看着秦锦然的目光越发赞赏,并无敝帚自珍,而是愿意把方子公开,单是这一份的气魄,就无人能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上早睡了,就是为了周末的努力!!!! 明天继续肥肥两章!!!!!!!!!!!! ☆、第118章 1.8 “你很好。” 穆英忽然地开口,让秦锦然微微一怔。她两人从汤院长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新月如钩,深色的夜幕上是闪闪烁烁的繁星,并无浮云遮眼,便可见着漫天的星河。 夜风吹去了白日的喧嚣和燥热,这样的静谧的夜,踩在木质长廊上的吱呀声都显得有些响了,两人的步子都放得轻柔和缓,担心惊扰了这样的夜晚。 “其实也不算什么。”夜风吹得人心中都柔软起来,秦锦然的音调也都放得温柔。 若是少年得志,难免会有张狂的时候,秦锦然年岁也不过双十,在突入而来的赞赏和名利前竟是能够淡然若初,就算是当年的自己,也是曾得意过。穆英说道:“你曾见过医术更好的人吗?”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她的医术并不能算作是拔剑,只不过她恰巧有后世的经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我能见见吗?” 穆英的说辞让秦锦然看了过去,穆英的双眸里有些忐忑有些期盼,她屏气凝神等待自己的答案。穆英见着秦锦然摇头,她的眼眸里的失望显然而易见,“这样啊。”巨大的失望,让她的声音都带着低落。 “就连我自己也想见一见。”秦锦然轻声说道,她的声音轻的仿佛一阵夜风就可以卷走一般,“所以没有办法。” “是这样吗?”穆英忽然为自己有些羞愧,她刚刚在一瞬间是以为秦锦然不愿意引见的,但是听到秦锦然的语气,就知道她是相差了,笨拙地安慰,“都已经过去了,恩,我觉得这世间还是有许多不出世的高人的。” 秦锦然并没有难过,她知道另一个时空里她认识的人过的很好,见着穆英如此,笑了笑,“你说的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还有不出世的人杰。” 穆英忽然说道:“你休沐日有空吗?” “唉?”秦锦然一愣,没有想到穆英会忽然问道这个,“应当是有空的,有什么事情嘛?” “我想邀你去我家。”穆英开口说道。 秦锦然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穆英会如此相邀。 “我家有长辈的行医札记,那些是不许带出来的,你若是去我家了,这些札记你都可以看。” 穆英的话让秦锦然瞬时心动,“会不会太打搅了?” “不会。”穆英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祖母一直说,若是我在医术院见到了好的女大夫,让我带回去给她看看,你很是合适。”穆英先前还带过郭蓉,祖母说她的眸光太杂,当时的穆英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祖母是说中了。 “那到时候就叨扰了。” 秦锦然浅笑着,夜风之中两人含笑说着话,一时都觉得亲近了不少。 饭堂里还给两人留着饭,还带着微热,等到吃完了之后穆英说道:“是我太过于急切,弄到现在才吃饭。” “没什么。” 穆英的眉心蹙起,“怎会没什么?按时饮食,于身体好,作为大夫,出了医德医术之外,也要顾好自己,没有健硕的身体,若是遇到求诊的人多了,恐怕身子都受不住的。对了,你平时有锻炼吗?” “有的。”秦锦然点头。 “恩,时常锻炼也是好的,每日里早起的时候舒展身子,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穆英的性子有些一板一眼,因为说饭后立即坐下对身子不好,就拉着秦锦然在医术院里走动,长廊里点着的是灯,被风儿吹得微微晃动,连带里头的烛火也是跳跃如歌。两人走着,偶尔会见到在外走动的进修的学生,见到了穆英,都道一句“穆教长”,见着秦锦然的目光有着好奇的打探。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穆英与秦锦然开始闲聊。 “我自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医。”秦锦然说道,“因为觉得和祖父……”想到秦锦然不曾见过祖父,就含糊了说辞,“觉得和师傅亲近了些,所以一开始就很喜欢。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穆英说道,“其实所谓的杏林世家的子女多是如此,家里的祖辈、父母甚至来走亲戚的叔叔伯伯,全部都是行医,他们身上有说不出的苦涩的味道,我小时候是极其讨厌那个味道的。” 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穆英甚少有闺中好友,此时和初见没有多久的秦锦然,就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了,这样的感觉很是新鲜有趣,“一次见到了祖父救人,也就走上了这一条路,不过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感觉,所以不肯成亲,及笄礼上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秦锦然点点头,“恩,我听丫鬟说过。” 穆英笑了笑,“那时候也是太不成熟,不过我也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穆英歪了歪头,“你成婚了,这样也很好。” 秦锦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一开始她不曾与赵梓晏有那般的纠葛,或许也会走上和穆英相似的道路。 “你有孩子吗?” “有,在钱塘。”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原本秦锦然是不指望穆英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只求不要太难缠就好,今夜里和穆英的交谈,让她发现,她或许会和穆英相处得比她想象之中过的更加愉快。 第二日一进大学堂的门,见到了秦锦然就有人站起了身子,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开始鼓掌,淅淅沥沥的掌声如同潺潺小溪汇集成惊涛拍岸的江流,“秦娘子。”尤其是一些女大夫涨红了脸鼓掌,让人怀疑手掌都拍得红些了。 面对着这样的热情,秦锦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见到了黄素玉坐在位置上对她招手,她就埋着头走了过去。 黄素玉坐在第一排,旁边还坐着的是郭蓉,就拉着秦锦然坐回到了座位上去。因为人多,这个学堂里的座位是一长条的长桌,放着的是可坐两人的长凳,女大夫并不多,都坐在右侧的前两排,剩余的都是男子,数着行列,秦锦然算出整个学堂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清一色的玄色袍看得人眼晕,只有寥寥十几人是女子穿的天青色的圆领袍。 秦锦然坐下之后,就有人凑了过来,第一个说话的不是别人,反而是季舒舒,“昨个儿幸好你在程江面前替我们女大夫出了一口气,你不知道那个人可讨厌了。” 季舒舒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附议,叽叽喳喳就听到有人说,“他一直都瞧不起女大夫,对我们女大夫之中的人,也就是对郭蓉青眼相看。”“昨个儿听人说后来他还对你鞠躬抱歉了,那个眼高于顶的人居然也会如此?”“如果不是郑公子针灸要强于程江,我猜测那个要给周老夫人施针的就是程江而不是郑公子了。” 三个女子说话的时候就是聒聒噪噪,此时许许多多的人凑近了说话,秦锦然觉得耳膜都有些发疼了。 柳杉的表情诚挚,她扬起了声音,一下子就压过了其他人,让其他人止住了话,柳杉说道,“昨个儿真的应该谢谢你,听说他还拿我和舒舒两人的晕倒说事,我知道我们上次是不应该,连累的所有人都被低看了一眼。” “其实也不怪你们三个。”“没错,那可是周家,你也道歉,只要之后不再如此了。”“说起来那天穆教长的脸色当真是难看的很,我都吓了一跳。”“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无论何时都要尽力尽心而为。”“说真的,实在是有些难,我一想到那天周公子带着数十个彪形大汉闯入到了堂中,就觉得一双腿都是软的,若是点着了我,我只怕当时就会晕倒。” 这样捎带着郭蓉的开脱的说辞,反而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了郭蓉的面上,她垂着头,只觉得面颊上是火辣辣的疼。 季舒舒正坐在秦锦然的身边,一双眼眸里是说不出的感慨,“当时我是耍小聪明了,没想到。”她摇摇头,“连累了所有人的名声。” 此时有人走进了门,有人喊道:“夫子来了。” 课堂里安静了下来,秦锦然对着季舒舒笑了笑抽回了手,看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台,因为隽瘦,一袭长袍穿出了道骨仙风的味道,发须甚至都有些脱落了,一双眼却灼灼泛着睿智的光华。 他看上去苍老,说话却中气十足,和穆英一样,说的是辩症,不同于穆英讲述的干瘪,他说起行医经历的时候妙趣横生,就像是在听人说书一般,每次说到了精彩处,还有人倒吸一口气,“我上气不接下气被人拉着跑到了那户人家,我年纪大了,喘得不像样,就见到了一人倒在地上。好了,”赵大夫忽然止住了话头,“我应当如何做?秦娘子?” 忽然点到了秦锦然,秦锦然站起了身子,就听到了夫子笑着说道:“老夫一早的时候,就听汤院长说起了秦娘子,无论是缝合之术还是昨个儿的精彩说辞,恐怕不少人都没有见到,老夫就给秦娘子一个机会,若是当时秦娘子在场,应当如何去做?” 从赵夫子的口中已经知道了那人是心脏病骤犯,秦锦然就说了如何看那人的唇色,眼眸,还有脉象,等到见到赵夫子含笑颔首,她就说出了如何按压他的胸膛,如何施针。那人正是心血淤阻型。 “后续如何施针?”赵夫子又问道。 秦锦然也就说了方子和如何给人针灸,“取大陵、内关、支正、太冲穴位。” 秦锦然说得是很快,甚至在程江还没有想出应对之策的时候,已经说了最后一穴,程江心中的最后一丁点的不甘如同被浪涛卷去。 郑观风看到了好友的神色,轻声说道,“你服气了?” “我又没有说我不服气,昨晚上……我就已经服气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让我见到金针拨障术。”郑观风轻声说起,想到了金针拨障术,目光有些艳羡。 程江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周郎旭那个人是好相与的?他到时候能不能允了让人给他祖母动针还说不准。” “应该不会把。”郑观风一愣之后,犹豫开口。 “怎么不会?”程江说道,“谁不知道周郎旭周公子是最为在乎他的祖母的,那可是一根针插入到了眼中,他会肯?要是手一抖,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郑观风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有理。” 赵夫子示意秦锦然先坐下,“秦娘子的方子不错,足以见是有下功夫的,老夫也等着秦大夫的金针拨障术。”他的笑容爽朗,话锋一转,他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我还听说秦娘子曾在钱塘还遇到过两个急诊,不如就说一说,尤其是在场不少有名的大夫,来比不比,谁的医术更高明?” 赵夫子今个儿一早过来了,就听汤河说了秦锦然的才华,知道既然难得出了这般的女大夫,就把秦锦然往高处再推一把。此时他看到还有些人似乎对秦锦然不以为然的,就决定让秦锦然再次出一回的风头。 赵夫子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起哄了起来,秦锦然只好再次站起了身子。 就见着赵夫子对秦锦然招招手,示意她走上台前,“你站在这里,这是惊堂木,你也得说的同我一般,要说出惊险来。” 秦锦然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垂下了眼眸,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了当初的事情。若是她愿意,也可以把一件事情说的是曲折动人,起码听到人说起了小小孩童抽搐,就有些不忍心的女子红了眼圈。 赵夫子浅笑着,听到秦锦然说道了此处,打断了秦锦然,“好了,接下来应当如何医治?” 程江站了起来,“且让我一试。” 秦锦然对上了程江的眼,程江朗声说道:“首先应当让他平躺着。” 刚说完第一点,秦锦然就摇头。 赵夫子笑了起来,“看来你说的不对。” 程江涨红了脸坐了下来,再次站起来的是郑观风,“敢问秦大夫,是否是应当侧过孩童的头。” 秦锦然此时才点头,轻声说道:“我刚刚说了,过去的时候,他在大发作,若是平躺着,易造成呼吸阻塞,或者是分泌物进入到了肺中,引起吸入性肺炎。” “受教了。”程江原本是想着扳回一城,谁知道反而出了大丑。 郑观风思索之后慢慢说出了塞入手帕,以及如何针灸平复他僵直的身躯。 等到郑观风说完了之后,赵夫子笑道:“还有没有人要补充?” 等到所有人都点头之后,才让秦锦然继续说。 秦锦然说了癫痫的针灸之术,几乎是所有人彻底折服,原来还可以这般给人针灸。 此时郑观风又笑眯眯说道,“好了,癫痫说完了,老夫也是开了眼界,接下来秦大夫不如说一说,当时给一位小娘子缝合时候又是怎样的情景。还有给周老夫人缝合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所有人精神一振,当时周郎旭带着人闯入到学堂之中,所有人都见到了,也知道最后在等这位还不曾入学的秦大夫给周老夫人动针。 ☆、第119章 1.9 如何给人缝针已经说了数次,秦锦然说完之后刚有人想要疑问,就见到了学堂的门被人推开,“秦娘子。”吱呀一声响,让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侍女逆光而立,见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面上一红,“哪位是秦娘子?” “我就是。”秦锦然站起了身子,“有什么事情?” 侍女福礼道:“送来了病人,汤院长让我喊你过去。” 秦锦然看着赵夫子,就听到赵夫子说道:“你去吧,现在小憩。” 秦锦然跟在了侍女的身后,回头便见着了不少好奇的男男女女跟在自己和侍女的身后。还有人问道,“这秦娘子是要给人用缝合之术?”“若是能够进入到内间就好了。”“你想得美。” 秦锦然尚未见到病人,就见到了青石地面上滴落的血花,汤院长站在门口,神色不大好,欲言又止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心中一突,猜测这位恐怕状况不太好,对着汤院长微微颔首,就进入到了屋内。进入到了屋内,侍女合拢了房门,阻挡了那群好奇的学子的视线,隔住了汤院长的视线。同时也隔住了外面的议论纷纷,“看汤院长的神色为难,恐怕这位不好治啊。” 秦锦然绕过了屏风,便见着躺在床榻上一位妇人手臂上被白色的布条扎得死死的,她的手臂上的衣袖被人用小剪刀裁剪开,数根银针在和煦的光里泛着粲然的寒意。自上而下一条刀痕,深可见骨,这可不是形容词,妇人的皮肉翻卷着,秦锦然确实看见了其内的骨头。瞧着的时候,恰巧有一滴血顺着翻卷的皮肉滴落到了地面上,仿佛能够听到寂静的深夜里,水滴落在平静水面上的声响。 秦锦然握住了那人的脉搏,她的面色过于惨白,这一道伤口太深,伤着了动脉让她失血过多,秦锦然垂下了眼眸,这位妇人的心动此时微弱的可怜。此时已经是命悬一线,若是她求生的**但凡是淡一点,恐怕这时已经去了。女子刚刚生产过没有多久,恐怕支持她活下去的,就是她的孩童了。 穆英站在一边,她说道:“她的生机很弱了。” “是啊。”秦锦然的手指微动,可以说若是妇人这般下去,就算是缝合了伤口,恐怕若是发炎,她也熬不过接下来的高热。 穆英再次看了一眼妇人,“她失血的有些多了,若是能够输血就好了。她的血气太弱了,最好的状况就是,熬得过缝合,但是熬不过之后的高热。”血虚之体,若是论上了外邪入侵,这是死症。 穆英的话让秦锦然当即就立在了原处,输血?! 因为并没有无菌手术室,发炎可以说是无法避免的。想到与这位妇人的病症是死症,若是想要破解这死症,唯有输血之法。秦锦然的心思活络了起来,静止血液,分离出血清是可以的,但是输血所用到的琉璃瓶还有输血的管…… 穆英见着秦锦然呆立在原处,就说道:“你有试过输血吗?我曾经给人输过血,用的是那人兄弟的血,但是输血之后没有多久,那那人先是腰痛,我便抚她的脉搏肾气衰竭,而后高热死亡。”穆英低声说道:“输血应当是个可行的法子,但是应当还有筛选之法,就算是近亲也不是人人可以给她输血的。” 秦锦然的心跳越发快了,此时目光灼灼开始发亮,“你说的不错,得输血。” 穆英也知道现在只有输血这个法子,“周公子让人把她送过来的,我摸了她的脉,就猜测可能需要输血,但是这一位并没有近亲在京都之中。只有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太小了,只是堪堪足月而已。”穆英摇了摇头,眼前实在是一个死局,“你想要输血,恐怕没有办法。” 秦锦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加速了,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这不是问题,我有法子分辨。”抬头看着侍女,“你去找些浅口无花纹的白瓷盘,多拿几个。对了,要蘸醋的小碟子就行。不要大盘子。” 穆英忽然想到了赵霍,也就是赵夫子,他曾经用旁人的血,但是那一次的尝试失败了,抿唇道:“你可用的是滴血验亲的法子?那法子有人试过,不成的。” 滴血认亲? 准确度不够,秦锦然笑了笑,“是旁的法子。” 穆英尚不明白,而秦锦然说道,“你曾经给人输血取血的器材可在?” “在。” 秦锦然单手捏拳在空中挥舞,“好。你去把那一套取来。” “放在家里,我这就让人拿过来。”穆英说道,“需要一点时间,会不会耽搁了?” “也须得验血才可行。”秦锦然说道,“验血也需要一点的时间。”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之后,秦锦然就听到了汤河焦急询问,“怎么样?有没有法子?” “秦娘子要两个素色浅口盘。” “我这就让人去拿。” “对了,你的药箱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穆英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让秦锦然可以看到属于她的药箱被完全打开,数个用得上瓶瓶罐罐就放置在桌面上。 “谢谢。”秦锦然伸手拿起了烈酒,打开了木质瓶塞,特有的烈酒的芬芳就散开在这个房间之中。 穆英打开了门,吩咐让人快速去取了家里的输血的器具,再次入内的时间,就见着秦锦然在用棉花团蘸着烈酒擦拭手指,她的动作细致,每一处都用蘸了酒的棉团擦拭。净手后用烈酒再次擦手,穆英看着秦锦然的动作,就浮现了汤河说起了的缝合之术的步骤。 处理到一半的时候,先前那位侍女就捧着一小摞的小磁碟进来。 “你捧着盘。”秦锦然吩咐侍女,“等会接血,我让你换盘,你就换一个碟子继续接。” 侍女的一双腿都软了,她原本就不敢看这妇人的伤口,现在竟是让她接血?声音带着哭音,“我怕。” 尾音颤颤,秦锦然皱眉,“那你就放下。去外面再取几个琉璃板,之后在屏风后候着,” “琉璃板?”侍女不得不开口,“但是没有琉璃板。” “若是没有,就从学堂上取上一块儿就行了。”为了增加学堂的采光度,学堂里用的是大块的琉璃,可以让阳光照入到屋子里来。这样阴天下雨的时候,也不会误了学习的时候。 “是。”侍女应承了下来,继而就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音。 秦锦然可以听到屋外的汤河说道,“还要什么?” “院长,这次要的是……”房门合拢,遮住了屋外的声响。 秦锦然对穆英说道,“针不要取下,你松一松布条,我要接一些血。 穆英并不明白秦锦然在做什么,此时妇人的气血已经微弱,又为何解开了布条,让她放血,若是想要判断血相融不相融,只需要取一碗水,滴入两人的血即可。 “怎么了?”秦锦然见着穆英皱眉并不动手,穆英不会惧怕伤口,她此时迟疑是为何? “你要接多少?这人本就气血不足。”穆英说道。 “十个碟子。”秦锦然说道,“若是不接,怎好判断出谁的血合适。我心中有数,不至于多接了这一点血,让她丧命。” 穆英稍稍松了绑在手臂上的布条,此时伤口处就沁出了血,手里捧着木质的托盘,十个碟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秦锦然一个碟子里接一些血,就换做第二个碟子,等到接满了九个碟子之后,“好了。”秦锦然的话音刚落,就见着穆英飞快扎上了伤口,最后那流出的血又滴落了一小碟,就成了第十碟的血。 秦锦然把托盘放到外面的时候,就见着门打开,侍女端着盘子,是一大块的琉璃板。 “你在这里候着就可以了。” 说完之后,秦锦然绕回到了屏风之后,原本是想让侍女端盘子,刚刚自己碰了木托盘,不得不重新用烈酒擦手了。 穆英看着秦锦然的侧脸,见着她用烈酒清理妇人的伤口,而妇人就算是昏迷过去,也感受到了疼痛,身子颤颤,一双眉儿紧锁蹙起。 烈酒灯盏燃起,蘸满了烈酒的粗棉绳端跳动着淡蓝色的火焰,那蓝色的火焰无风自动,摇曳着。秦锦然的手里拿着的是火针。用火针烙法一点点的把还在淌血的部位烙上一烙,穆英可以嗅得到空气之中那烧焦的臭气。秦锦然的动作很是细致,时不时用棉团擦拭伤口,用镊子分开伤口,复而火针烙下。 统共半个时辰,秦锦然都在处理伤口,一直到了最后,秦锦然松了一口气,“穆教长替我解开布条还有拔下银针。” 穆英做完了之后,见着秦锦然等候数息,而后穆英再次把银针扎入到相应的穴道,得到秦锦然低低的一声道谢。 秦锦然手持银针,以女子发丝做线,银针插入到了妇人的皮肉之中,就连穆英也咬了咬牙,那可怜的妇人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唇瓣更是无色,一直到最后用小剪刀剪去了多余的发丝,这位夫人的眉心也不曾舒展开。 虽然针灸了止疼的穴位,穆英也觉得这位妇人的状况着实是不好,这般长的伤口,又是用烈酒处理,又是用火针烙法,又是缝合,最多不过是口中发出了呻·吟,人却一直没有清醒过一瞬。 穆英替秦锦然准备了略热的水,秦锦然的双手放入到了水中,就舒服的一叹,活动着手指,而穆英用手帕擦拭秦锦然的额头,说道:“白碟里的血,恐怕要凝了。” “就是要让它凝固。”秦锦然说道,若是要是有现代的设备,她只需用抗凝剂加入到了血液之中,再用离心机分离出血清,用胶头滴管取出血清,再与其他人的血试一试是否能够相融就可以了。 秦锦然走到了外间,一边活动手指,一边蹲下了身子,细细打量着碟子中红细胞已经有一部分凝结,最上方有浅浅一层淡黄色半透明的血清。 穆英也蹲下了身子打量,却不知道秦锦然要做什么。“输血的瓶子尚未送过来,你同我说说,你要做什么,好吗?” 秦锦然就说道,“等到血完全凝固,把透明的液体放置在琉璃板上,同时滴一滴其他人的血液,若是相融,就可以给这位夫人输血,若是不能,就需要换一个人。” 穆英看了一眼秦锦然,“你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法子?这道理你还是讲不出?” 秦锦然有些窘迫,白玉耳廓有些发红,她确实不知道如何讲,睫毛颤啊颤,如同抖动的蝶翼,最后退出了那位高人师傅,“我虽然是第一次,我是见过我师傅用的。” “你师傅?” 秦锦然点点头,“我师傅同我说,非必死之局不可用此法。这就如同是兵法之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一直活动手指,她的指尖都有些发热了。 穆英还是有些不解,“如果按照你说的,能够盘算两人的血是否一直,能不能输到人的体内,自然也就不会出现肾气衰竭的状况,为什么还是死局?” 秦锦然见着穆英接受了自己的说辞,面上的温度逐渐褪去,说道,“因为采血的器具还有输血的器具不洁。” 秦锦然这般说了,穆英也就明白了,“我知道了。” 再等了一刻钟功夫,听到了犹如天籁的叩门声,秦锦然猜测这是输血的器具到来了,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我去吧。”秦锦然打开了门,屋外候着的是赵夫子还有汤河两人,原本围簇的学子已经散去,第三堂课已经开始了。 “秦大夫,你当真要用输血?”赵夫子的眸色有些不赞许,他沉下了脸的模样和在学堂之中判若两人。 “是。” “我先前给人输过血,如同这位夫人一般,并没有近亲,我就用了滴血验亲之法给人输血,但是如同穆家小丫头一样,半个时辰之后说是腰疼,继而腰疼得越发厉害,肾气衰竭,继而是全身衰竭,以至于死亡。”赵夫子缓声说道,“如果可以,能不用输血就不要用。” 秦锦然看着赵夫子,原来刚刚穆英说过曾给人输血的就是赵夫子了,秦锦然的目光转向了汤河,“汤院长是给那夫人把过脉的。” 汤河苦笑着说道,“是,之前的周老夫人也伤了,但是因为及时过来的时候,就有周公子替她包扎,失血不多,可以不用输血。这位躺在内间的小娘子,也只能输血了。” 赵夫子深深看了秦锦然一眼,“拿上来吧。” 赵夫子身后出现了一个捧着红木托盘的女子。上面摆放的东西,让秦锦然一愣。两个琉璃小瓶,上面塞着木塞,木塞镶着一根琉璃管,另一头用一根中空的短银针用塞子和琉璃管子相连,大约是怕琉璃管被不小心打碎,还放置了三根一模一样的琉璃管。 穆英此时也走了出来,“这并不是我……” “是我以前用的。”赵夫子那双世事洞明的眼眸看着秦锦然,“若是需要取血,院子里的人,甚至我都可以给你取血。” 秦锦然行了一礼,“我会尽力而为。” 从侍者的手中端起了托盘,秦锦然正准备进入到房间里的时候,赵夫子再次开口,“对了。” 秦锦然回头,听到赵夫子说道,“还有一物,我觉得你或许能够用得上。” 赵夫子从袖笼里拿出了一物,秦锦然的眸子不由得瞪大了,这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赵夫子拿的是什么?嘿嘿,卖个关子~ ☆、第120章 2.0 琉璃管上前段是木塞,插入了一根寒光凛凛的空心针,琉璃管内是旋了一根铁丝的软木塞,这分明是注射器的雏形。 赵夫子见着秦锦然瞪圆了眼,不由得一笑,“我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看来幸好拿出来了,你用的上。” “当然用得上。”秦锦然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目光更是犹如实质黏在了在了这注射器上,若是没有这注射器,她还需等到采集的血液红细胞完全凝集,然后拨弄在琉璃板上,与其他人的血液试验是否相融,此时有了注射器,不需要等待如此久的时候,只需用注射器吸起最上方薄薄的一层,涂在琉璃板上,再与验血的人的血滴落半滴上去,若是能够融合,就说明可以输血,若是血型不符合,透过琉璃板可以看到接成絮状物。 这两项对比,便可清晰断定血型,而比所谓的滴血验亲要精准得多。 “这是我先用的取血的器材。”赵夫子看着手中的琉璃管,眸光里有着怀念,悠悠仿佛投过稿秦锦然回想当年的时光,“在马匹的身上,把这插入到了马匹的臀部,然后再抽出铁丝,血就会进入到琉璃管之中,我原以为在人身上也应当如此。后来才发现,只需要用空心针顺着青筋斜斜插入,而后血就会进入到了瓶中。” 肉眼所见的青筋,就是静脉,针头顺着青筋插入,斜斜插入到血管之中,鲜血自会顺着琉璃管进入到瓶中。 秦锦然胡乱点着头,她对着汤河说道,“既然有了这取血器具,我想问有谁能够献血,让我验一验与那妇人的血是否相融。” “我想医术院的不少人都是愿意的。”汤河说道,看着秦锦然,“不知道你这辨认血能够相融,能否展示在众人面前。” 秦锦然想了想说道,“这一次恐怕并不方便,”见着汤河的目光之中有显而易见的失望,秦锦然不由得解释说道,“已经采好的血样静置在桌面上,若是端过去到学堂之中,恐怕就还需要再等一些时候了,现在那妇人的状况不好,越快输血是越好的。” “我知道了。”既然和救人相关,错过了这一次,只能够等下一次了,“我去询问是否有愿意献血之人,若是愿意献血的,入了房间,秦大夫你在众人面前验血可好?” “可。”秦锦然点点头,“需要身体健壮些,若是本身又气血虚弱之状,则不可用。” 汤河微微一笑,“我知道。” 等会既然还有人要进入到屋内,秦锦然也就并没有合拢房门,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地面上,光柱之中可见细小的微尘上上下下升腾悬浮。赵夫子也就入了屋内。秦锦然只是略略点头,就取了烈酒和棉球,把一套输血的器具用镊子蘸着棉球擦拭一遍,而后放在火焰上再烤一烤,穆英在一遍看着,学着秦锦然的动作,把注射器也处理完毕。 两人忙碌着的时候,汤河已经带着九人来到了房间之中,最前方的两人是郑观风和程江,让秦锦然意外的是季舒舒和柳杉两人也在其中。秦锦然那看到了两人就说道:“你们过来一下。” 绕过了屏风,季舒舒的目光就落在了床榻上的妇人身上,她的左手手臂上是一道极长的刀口,上面用黑色的头发缝合,那黑色发丝缝合在刀口,如同一根巨大的蜈蚣趴在皮肉上。 “你两个是否在经期?”秦锦然问道。 季舒舒和柳杉两人脸一红,俱是摇头。 “那就好。”秦锦然说道。 季舒舒忍不住问道,“输血真的可以吗?” “我知道你们有疑问。”秦锦然一边走出屏风一边说道,“输血是可行的。”秦锦然让九人先坐在小兀子上,说道:“汤院长已经同你们说过要输血的事情,长话短说,这九个碟子里皆是患者的血,此时静置之后便可以见到,红色部分沉积,最上方是澄色液,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取出澄色液。你们自个儿按照顺序一个个来看,务必不要抬起了这碟子,我用采血器取这澄液。” 秦锦然说完了之后,也不去管其他人,坐在了软凳上,一只手抬起了碟,无名指放在了碟底,指甲靠在托盘的地步,让碟片微微倾斜,右手的注射器让斜口的空心针头浅浅停留在血清之中,她的动作很细,务必不让血清与红细胞再次混合,只是略吸上一点,恐怕血清尚未充满空心针头,就按压铁丝让木塞向内,挤压空气从而让空心针里的血清落在了琉璃片上,一个小碟之中采了两次,这第一个小碟之中残余的血清已经太过于稀薄,她也就不再吸取。 “谁第一个?” “我来。”程江走了出来。 第一个的是程江,秦锦然拉住了他的手,这让程江的耳根一红,女子的手柔软,从未和女子这般接触,他十分尴尬。秦锦然的手指压在了空心针的针管处,略一压入,针尖就戳穿了无名指,指尖上沁出了圆润的血珠儿,右手的手心捏住了针管,中指拇指抽出了铁丝,就吸了半滴血。把血和血清在琉璃板上涂抹。秦锦然松开了程江的手。 女子的手软的手离开,程江的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秦锦然准备洗净注射器的针头,穆英已经接了过去,“我来吧。” 抬起通透的琉璃管,在阳光处,可以清楚地看到程江的血液和血清结成了絮状物。 秦锦然面上露出了笑容,“在座的各位可以看一看,程江的血与病人的血并不相容,故而才会结成了絮状物。” 赵夫子走在了最前方,把手中的琉璃板举高,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絮状物,“原来如此。”他喃喃地说道,想到了曾经少时的自己输血为什么不成的愿意,若是血不相容,这般的血输入到了人的体中,结成了絮状物,血脉处处堵塞,自然也就毫无生机可言。 汤河从赵夫子的手中接过了琉璃板,做了第二个观看的人,秦锦然从穆英的手中接过了清洁过的注射器,取了第二个小碟之中,放置在了另一块儿的琉璃板之中,最开始的一大块琉璃板,用金刚石切成了井字型,一共有九块儿琉璃板,等到秦锦然取了第二人的血,结成了絮状团,穆英正好也看完过了第一块儿的琉璃板。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一直验到了第七人,秦锦然的眉心蹙起,心里头难免有些紧张了起来,难道刚刚取得血还是太少了?此时刚取了季舒舒的血,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这一次终于好了,血清与血液融合,仿佛就是一个人体内原有的血液一样。 “我的吗?”季舒舒见着秦锦然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秦锦然抿唇,因为置身于阳光之下,整个人仿佛都被已经升了温的灿阳镀上了金边一般,笑容也带着阳光的味道,“恩,你们都看看看吧,季舒舒的血可以。” 这第八块的琉璃板上的血同之前完全不同。穆英也多看了季舒舒一眼,说道:“你刚刚还取了两碟血,若是季舒舒一人的血不够,再验一人的血,与病人的血相融,能否输血?” “可以的。”秦锦然那点点头。 “那给我也验一验。”柳杉说道,“我和季娘子是表姐妹,她的血可以,指不定我的血也可以。” “我来吧。”汤河说道,“穆教长,你帮着秦大夫取血。” 季舒舒躺在了床上,一想到要输血,心跳得难免就有些加快,秦锦然挽起了她的衣袖,用烈酒擦拭她的胳膊内侧的肌肤,对季舒舒说道,“你别太紧张,没事的。” “没事的。”季舒舒抿唇小声道:“我知道的。” 秦锦然取了发带,捆住了季舒舒的左臂,放置好了琉璃瓶和琉璃管,空心针斜斜插入,就见着琉璃管之中充盈了些许的鲜血。松开了捆住大臂的布条,就见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澄澈的琉璃管流入到了琉璃瓶之中。 穆英是目不转睛看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输血的经历,当时一插入了空心针之后,就有血顺着伤口留了下来,她有些手足无措的。 季舒舒侧头看着秦锦然扶住了针头和琉璃管,鲜血从体内抽离,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失血的部位,有一些发疼,有一些凉。 一直到接满了一整瓶的血,甚至琉璃罐里也都是血的时候,棉团压迫着季舒舒的手臂,另一只手抽出了针头。 此时柳杉的手指压着指尖,说道:“我的血也可以。”目光触及到了满瓶的血,连连别过了脸,不敢再看。 秦锦然说道,“好,等一会儿再取你的血。”对季舒舒说道,“你来压着,这几日最好不要沐浴,若是觉得发晕,晚些吃一点补血的食物就好。” 季舒舒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而此时秦锦然并没有耽搁,就用着还带着季舒舒余温的血,输入到了病人的体内。 秦锦然从病人的身上抽出了针管,就听到柳杉凑到了季舒舒的耳边,可怜兮兮地开口,“这输血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个妹子说的不错,当当当当~ 就是注射器,不过这是分离血清用的~ ☆、第121章 2.1 不管疼还是不疼,柳杉都输了血,一张小脸惨白让秦锦然只取了半瓶血就拔下了针头。“怎么了?”柳杉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满是自己血的瓶子,“还没有满。” “你看上去状况不太好。”秦锦然用棉球压住了取血的针眼,“也差不多够了。” “我来。”季舒舒按在了表妹的手肘上,见着秦锦然调整了琉璃管,最后插入到了妇人的体内。柳杉翘首以盼,见着一瓶半的血输下去,当即就觉得这妇人的面色不再那般的惨白。 季舒舒和柳杉两人相视一笑,季舒舒看着穆英给妇人诊脉,一双长眉舒展,便大着胆子问道:“我能不能给她诊脉。” 穆英收回了手,沉吟说道:“那便不如让所有女大夫都过来给她诊脉。” 汤河在外听到了就说道:“那我就过去,你们几人,把这些琉璃板带回到学堂之中。” “是。”程江等人应声道。 穆英对秦锦然说道:“也到了中午了,你先去吃饭,中午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我就不回房了。” 秦锦然收拢好了东西,准备把这一套器材还给赵夫子,就听着赵夫子笑着说道:“若是能够救活这位夫人,也总算是不辱没了它们。我已经现在眼睛已经看不清近处,用不成这些,就送与秦大夫了。” 秦锦然带着感激的目光,“那就多谢了。” 赵夫子的笑容爽朗又带着些许遗憾,“可惜男女到底有别,不能亲见缝合,还有输血。” “总是还有机会的。”笑着走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周郎旭,“我听说人送来的时候伤的有些重,现在状况如何了。” 赵夫子的笑容淡了淡,“若是可以,能不伤着便不伤着是最好的。” “赵大夫品行高洁。”周郎旭嘴角含笑,“刚刚还输血了?我记得楚夫人的亲属并不在,那输的是旁人的血?秦大夫出手?”这疑问之语带着肯定,周郎旭看着秦锦然问道。 秦锦然的点头让周郎旭眸色有些复杂,“如此就好,那楚夫人应当也是无忧了。”周郎旭一瞬间想要开口请秦锦然医治他祖母的眼疾,话尚未出口之前就咽到了喉中,他或许再等一等得好,“我先走一步,我去陪陪祖母。” 等到周郎旭离开之后,秦锦然也跨过了门槛,此时日头已经接近正中,暖阳裹在人的身上多了几分干爽的燥意。秦锦然远远就见着鬓发如云天青色圆领袍的一群人走了过来,黄素玉蹬蹬蹬跑上了前,仰着脸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听汤院长说是要给人输血,没有想到季娘子和柳娘子站了起来,若是一早知道女子也可以给人输血,我就也去了。” 黄素玉是来的最快的,其他女子也很快把秦锦然围簇到了正中,声音见着越来越多,秦锦然的食指压在了唇上,“楚夫人还在里面休憩,你们声音小一些。” “是是是。” 汤院长说道:“好了好了。”他做出了赶人的手势,“没看到秦娘子有些倦了,你们快进去,穆教长在里面等着你们把脉。” 那扰人的声音顿时就小了下来,一群人进入到了屋内。汤院长对着秦锦然颔首去,秦锦然行礼之后也就离开。 秦锦然刚入学不足两日,就这般引起了轰动,尤其是下午下了课之后,只听人说那位楚夫人,虽然开始发烧,但是却并没有之前肾气衰竭的脉象出现,显然给她输血是输对了的。这位失血过多的妇人比周老夫人年要小,加上强烈的求生**让她第三天的白天,睁开了眼。若是第一个的周老夫人伤得还有限,这位楚夫人当真是重创了,尤其是医术院里的女大夫,在楚夫人好转的三日功夫,每日里饭前都要给这位楚夫人摸脉。知道秦锦然当真是把把这位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女子,生生从死亡深渊边扯了回来。 除了楚夫人之后,秦锦然又替一位在街上擒了偷儿结果被人划了胸口的人缝合伤口,这一次秦锦然是在整个学堂之中给人缝合,女大夫见着男子光洁的胸膛羞红了脸,还有的嗅到了烈酒的味道,就忍不住说道:“这酒味道真香,秦娘子是从哪家买的酒?” 这酒水的味道,甚至让需缝合的人也开口说道:“是啊,这位女大夫赏我一口罢。” 这话说得人是哄堂大笑,秦锦然也是哭笑不得,因为那人最爱的就是这一口,甚至说了不喝酒,就不缝合了,秦锦然这一次提纯的酒还有多的,就只好分给那人了一些。 这位男子的身形健硕,不过是三日之后,甚至可以下床走动。 周老夫人、楚夫人还有这位汉子这几日的好转,是让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于是医术院里许久都不曾这般热闹,说得最多的就是秦锦然的缝合之术,还有那输血之术。甚至比当时穆英做了医术院的教长时候还要热闹。 就如同穆英这般并不爱言笑之人,也难得同秦锦然说笑,“这样来看,恐怕你在医术院只是一年半载,就也可以做教长了。” 秦锦然被吓了一跳之后,原本她正在关窗,手中一松,窗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定身说道:“不会,我不会在医术院许久。” “为什么?”穆英的眉头皱了起来,正色说道,“你应当留在京都,留在医术院,原本是要推广缝合之术,一个周老夫人的眼疾,便知道你还会金针拨障术,另一个楚夫人的失血重伤,就让人知道了你这判断能否血相融的法子。在医术院之中,最好推广这些。” “若是扬了名,就算是在钱塘也是一样。” “你舍不得孩子?”穆英话锋一转,“许多女大夫都是在家庭……”说到了这里,咽下了未尽之言,摇摇头,“抱歉,是我失言。”声音沉沉带着滴落。 “我知道。”秦锦然关了窗扉之后,同穆英说道:“许多女大夫,都是在操持家务之中消磨了自己的志气,甚至忘了自己学医的初衷,我知道这些。” “那你……”穆英抬起头看着秦锦然,此时秦锦然也正看着自己,八角水晶宫灯里的烛火在她的眼底跳跃,灿然若暖阳自她眼底升起。 “没有人说不能兼顾。”秦锦然笑了笑,“男子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女子不成?不须治国平天下,只须得修身齐家精于业就好。”穆英一怔。听着秦锦然继续说道,“你细想想,不必为我惋惜,我夫婿也体谅我行医之事,只是不在京都里罢了。” 等到了半晌,穆英才说道:“是我着相了。已经该安歇了,明个儿就是休沐日,你还要同我去我家中,早些休息吧。” *** 秦锦然换下了圆领袍,穿着了海棠色斜襟襦裙,耳珠上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穆英也换下了院里的圆领袍,青柠色的半臂配着绛色褶裙,平素一直抿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被拆散,嫩杏色绣海棠花带珍珠粒的发带垂在耳畔,给穆英沉静的容貌增添了两份活泼的色彩。两人身形相差无几,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是相得益彰。 因为出门的早,院内并没有见到旁的学生,只见着侍女,香樟树的枝叶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一连五日不曾下雨,这春末的风也带着燥。湛蓝的天见着丝丝缕缕的云,偶尔一片厚重的云层组不成模样。 两人在路上遇到了推着木质轮椅的周郎旭和周老夫人。 周郎旭一愣,就笑着说道:“两人可是要进城?不如同我祖母一路,马车很是宽敞。” “不必。”穆英摇摇头,四人汇集,步伐难免就慢了下来,迈过了门槛,只觉得院外并无阻拦的风吹得越发肆意,“我家人也赶马车了。” 秦锦然顺着穆英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了马车。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直沉默的周老夫人开口,“秦大夫。”因为不知道秦锦然在哪里,她的头轻微摆动,找不到方向。 “我在。” “秦大夫若是给我使用什劳子的金针拨障术,我是不是就能够重新看到?”风吹得周老夫人有些短了的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金针拨障术? 自从那位楚夫人好转了之后,周郎旭就询问秦锦然能不能治好祖母得意眼疾。秦锦然解释了金针拨障术,周郎旭略一思考同意了,谁知道周老夫人不同意,用她的话来说,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就不费这个劲儿了。 秦锦然半蹲下身子,虽然知道周老夫人看不到,仍然是正对着她,视线与她相对,“我想,几率是很大的。” 周老夫人的手捏住了木质的扶手,她如此的用力,以至于青筋都露了出来,“我不会死吧。” “不会。”秦锦然说道,“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失明。”现在周老夫人相当于已经几近失明。 周郎旭也说道,“是啊,祖母,秦大夫曾给人做过金针拨障术的。” “但是那人死了。”周老夫人淡淡地说。 周郎旭一时语噎。 ☆、第122章 2.2 秦锦然并没有说话,她知道,人的年纪越大,想法就越难改变,有一套自己有的认知。 穆英此时笑了,桃花眼里浅淡的笑意灼灼如花,红唇微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若是吃饭吃的急了,也会有人噎死,生了风寒想着熬几日就过去,也有人就转了肺炎大夫无力回天。” 周老夫人侧耳听着穆英的话,点点头,“道理我听进去了,说的有理,我这般就是年岁大了,反而越发怕死了。或许这就是天意,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就在想,若是三日内我孙儿再次提到了秦大夫,就请秦大夫出手。谁知道还未出医术院就见到了秦大夫。” 听到了祖母的话,周郎旭是喜不自禁,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随着祖母年岁越大,性子着实是执拗,有时候只能够顺着祖母的话头。 秦锦然说道:“老夫人不如再养上十日,到时候休沐日的时候,我去贵府府上就好。” 目送着周老夫人上了马车,此时穆府也过来了两个明眸皓齿的双生侍女,两人穿的是同色的衣裙,唯有发带一个是暖意的杏色一个是如水的碧蓝色。两人笑起来时候面上两点梨涡,柔美可人,“小姐。” “这位小姐,药箱我替你。”头上绑着碧绿色发带的侍女从秦锦然的身上接过了药箱。 “我姓秦。” “秦小姐,请上车。” 穆家的马车外面看上去是普普通通,内里则是铺就着松软的厚榻,红泥小炉,还有收起的棋盘,马车的减震性做的极好,始动起来很是平稳。撩开了马车的帷幕,行驶了一里路就入了城门。 经过了城门之后,秦锦然单手撑腮眺望着,忽的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听雪。”她忍不住把头伸出了马车外。 听雪一愣,左右茫然四顾,就见到了马车里斜伸出的一只手。此时车夫已经停下了马车,秦锦然掀开了帘帐,露出了白净的面来,继而整个身子都钻出了马车,轻轻巧巧就跳在了地上。 “夫人。”听雪连忙走了过来,“你现在要回去吗?我竟是来晚了。”语气之中是不无懊恼。 “你怎么走来的?”说完之后带着听雪往马车边走去,听雪说道:“我下次再来的早一些。” “下次你乘车来就是。”秦锦然说道,“是我今个儿早早就起了。” “这里也不远,走动正是活络筋骨呢。”听雪说道,等到走近了,才品味这马车并不是租车行的马车,不知是哪家府邸里的车,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是……”此时窗边掀开的帷幕,露出了女子光洁的面,并不为家务操劳,虽然已经过了双十,过了最好的年华,淡雅与艳丽裹挟,如同缀着晚霞的花,艳丽如斯。 “这是穆教长。”秦锦然说道,上了马车,一只手拉住了听雪,手上略一用力,就让听雪也上了马车。 “穆教长。”听雪想要对穆英行医,穆英说道:“不必多礼。” “你坐下就是。”秦锦然和穆英相处一段日子,也知道她并不是个在意虚礼的人。 马车驶入到了城内,先前在郊外的宁静祥和此时成了不绝于耳的喧嚣声,仿佛是从天上回落到了人间,在四通发达的朱雀大街上,穆英叫停了马车,“等会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秦锦然也搭着听雪的腕子下了马车,此时见到了玉石铺子,微微一怔,这家铺子先前她同月嵘公主来过,这家铺子在京都里做首饰最是好的,她耳珠上的首饰就是在这家铺子里买的。 秦锦然没有开口询问,反而是穆英主动说道,“我在这里定了寿山石,是送给我祖母的生辰礼物。”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心中一突,“莫不是……今个儿就是你祖母的生成?” 她期盼地看着穆英,希望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谁知道穆英点点头,“是,不过是家中小聚。” “那你看我送上什么比较合适?”秦锦然的语气有些埋怨,“你怎的不早些告诉我,差一点便要空手去了。” “什么也不用,你那缝合之术,就是给祖母最好的生辰礼物了。”穆英说道:“当真是不用的,这寿山石统共花了我一百两银子,你若是有心,同我随上一分就好。” “这样还是不合适,我自己另选一件的好。”秦锦然说道,对这里的展柜说道:“有什么适合送给长辈的……” 穆英按下了秦锦然的手,“当真是不必,她并不喜欢这些,我们穆家上下,只有我小叔与大舅伯并不行医,若是知道我带你回去了,就已经是额手称庆,你若是带上寿礼,反而是多余,我这寿山石,说是送给我祖母,不过是供她给她的那些闺中密友吹嘘罢了,恐怕买了之后都不会摆放到多宝阁上。你给我五十两银子,这份礼是你我统共随礼就好。” 秦锦然只要提出要再买,就见着穆英摇头,两人俱不是爱争论这些的人,秦锦然说道:“毕竟是另祖母的寿辰,我若是空手上门,着实是不好看。你若是当真不让我送礼,这次或许是硬着头皮去了,下一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去的。” 穆英只好退让一步说道:“你若是实在想要送礼,这份寿山石算是你买的好了,我就不送了。” 穆府在朱雀大街同福巷子往里走第三个门就是,门口停着的马车很是眼熟,秦锦然眯了眯眼,认出了这马车是永安王爷的车驾。 “你不是说是家中小聚,怎的永安王爷也过来了?” “你认识永安王爷?”穆英挑挑眉,不知不觉两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认识。” 秦锦然同穆英说话的功夫,就见着熟悉的马车上下来了锦衣潇洒的永安王爷,继而他伸手,便让一个清雅梳着飞仙髻的丽人搭着他的手腕下来,看身形像是那个声称是姜梦的妹妹清风。 穆英说道:“先皇的幺子永安王爷还有当今圣上所出的三公主,皆是我祖母接生。所以每年我祖母生辰的时候,他们皆会过来,太子通常是陪着三公主一道来,现在已经已经入府了。” “穆老夫人的寿数是……” “今年是六十又六。”穆英抬眼看着远处的清风和永安王爷说了些什么,原本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的永安王爷停了下来,回首看着这边,“永安王爷看到我们了,我们走得快一些。” 原本已经几近停驻的步子再次快速迈动着,秦锦然落后穆英半步,见着她走动时候带得发带微微扬起,心情也不由得松快了起来。永安王爷过来了也是好事,起码他不会远下江南,去扰了姜梦的清幽。 两人行礼之后,清风开口说道:“赵夫人什么时候同穆教长交好?” 穆英看了清风一眼,“王爷请。” 秦锦然瞧着清风的表情略略有些尴尬和窘迫,差点就笑了出来,“请。” 清风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面上的浅笑,“赵夫人,我听说,赵统领去了钱塘去做郡守,当真是巧合,我同王爷也准备过两日就去钱塘。” 秦锦然说道:“那就先祝两位一路顺风。”穆英出身穆府,行医的有五位做了太医,三位做过御医,还有一位做过太医署的院长,不曾行医的一位大舅伯少时是状元郎,而后做了翰林,最为风光的便是做了两朝帝师,先为书院的院长。另一位小叔也是朝堂之中的三品大员。穆英有这般的底气不去理会清风,秦锦然却不同,秦家不过是猎户出身,秦父更是早早撒手人寰。赵家虽然好上一些,但是赵梓晏已经被除名,落了败仗的将军,现在不过是钱塘的郡守,在永安王爷现在身侧的第一得宠之人面前,秦锦然当真并无底气。 清风脚步慢了两步,同秦锦然并肩而行,温声道:“难道赵夫人就不好奇为何王爷同我要去钱塘?”清风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秦锦然,此时永安王爷也是回首。 穆英皱眉,因为不喜清风,就直接说道:“王爷与清风姑娘为何去钱塘,我友人怎会知晓?” 秦锦然听到了穆英的话,嘴角翘起了小小弧度,忍俊不禁,“穆姐姐说的对,我怎会知道?”一只手挽住了她的手臂,笑盈盈说道。 穆英冷不丁被人挽住,更是听着秦锦然喊着她穆姐姐,只觉得面上有些发烧,身子更是僵硬,僵硬了不过是一瞬,就软了下来,这般有一个妹妹,也不坏啊。 清风笑吟吟挑眉,此时阳光拢住了她,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扇形的阴影,“或许赵夫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等到见到了人就知道了。”忽然凑近了到了秦锦然的耳畔,“赵夫人明明见过我姐姐,却装作不认识我,当真是让我难过。” 说完之后也不等着秦锦然反应,两三步上前,就走到了永安王爷的身侧,仰着头对永安王爷说道:“穆老夫人可会喜欢我送的抹额?” 等到了正厅里,秦锦然还未进入就听到了女子的笑声,那清脆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很是耳熟,让秦锦然面上的笑容越发扩大。 周月嵘同皇叔招呼了之后,才发现了紧跟着他身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隔了数日不曾见到的秦锦然。 “秦姐姐。”她欢欢喜喜地疾步走到了秦锦然的身侧,“你怎么来啦。”声音里的尾音软糯到让人的心尖儿都不由得一颤。 如果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周月嵘恐怕会扑倒秦锦然的怀里,此时虽然没有扑入到秦锦然的怀中,也嗅到了她身上的特有的淡淡的苦涩的中药味道,只是嗅到这味道,就觉得心安。 秦锦然回握住了月嵘公主的手,对坐在堂中的穆老夫人行礼。 “你就穆丫头说过的秦氏?”穆老夫人看着秦锦然又看了看月嵘公主,“你刚刚说的一位姐姐,医术极好就是她?”穆老夫人笑得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没曾想到竟是同一个人,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又在编故事唬我这个老太太,若是这位秦娘子,我是相信她的医术的。” 周月嵘不依地跺了跺脚,“我什么时候唬您了?”皱了皱鼻头,“若是我皇叔再来的晚些,我就同你说了缝合之术。” “我是知道的。”穆老夫人对着秦锦然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周月嵘拉着秦锦然的手,就带着她到了穆老夫人的面前。 这位老者的容貌和穆英有五分相似,甚至秦锦然觉得穆英老了之后许久是这副模样,不过不同于穆英的不苟言笑,这位穆老夫人是笑口常开,眼角的鱼尾纹还有面颊上的法令纹无不显示了她是个爱笑的性子。 “哟,看着也年轻,应当不比月嵘丫头大几岁吧。” 秦锦然长月嵘四岁,穆老太太听到了之后,笑着说道:“我猜约摸就是不到双十,好啊,比穆丫头那时候要出色得多。” 秦锦然连忙说道:“穆老夫人谬赞了……”穆英在外游历的那些年,医治过不少的人。 “唉。”穆老夫人打断了秦锦然的话,“穆丫头我知道是不错,但是比不过你。我听到穆丫头说你的缝合之术,还又给人输血的事情,心痒痒,恨不得是亲见。” 穆英开口说道:“输血虽然要等时机,不过我想,若是金针拨障术,祖母指不定可以亲见。” ☆、第123章 2.3 穆老夫人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穆英上前拍了拍祖母的背,而月嵘公主压低了声音对身侧的秦锦然问道:“什么是金针拨障术?” 秦锦然尚未开口,就见着有人打了帘子从内间出来,笑着说道:“在说什么呢?” “娘。”“穆夫人。”穆英和其他人的招呼,让秦锦然知道了那穿着橘色富贵花开滚银边上裳,檀色飞鹤穿云马面裙的妇人正是穆英的母亲,穆夫人。她身材丰腴,长眉入鬓,和穆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含笑,无论是穆老夫人还是穆夫人都是爱笑的性子,只有穆英话语不多不苟言笑。 秦锦然也跟着行礼。来的路上秦锦然也知道了穆家大致的情况,穆家老太爷是穆家医术最为斐然,可惜几年前陪周老夫人上香,被惊马踏在了胸膛,继而死亡;穆老夫人的医术颇高,可谓是妇科圣手,养出来的穆英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穆英的小舅舅、叔父等人医术不相上下,各有所长;而穆英的父亲最为擅长只是推拿与针灸,断脉断的不够准,而穆家主母少时学医,也是如同穆家老爷一般,到了瓶颈后突破不了,这些年已经不曾翻看医书。 穆夫人对着月嵘公主还有永安王爷道一句客气了,眸光从清风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与月嵘公主站得极近的秦锦然身上,沉思片刻说道:“这位就是与我家穆丫头同住的秦娘子?我先前就听英丫头提到你。” 穆英没课的时候一半的时间待在医术院,另一半的时间则是在京都之中穆家私家的药铺里坐诊。京都之中最为盛名的有四大药铺,其中就包括穆家的穆记药铺。之前周郎旭到医术院里来寻穆英而不现,便是因为穆英随着人出诊,到了周边县城。 “说起了缝合之术,若是能够推广,战场上会少死好些人。”穆老夫人的目光也是慈爱与赞许。 穆夫人虽然不曾碰医书,但是穆家上下大都是行医之人,耳濡目染也知道钱塘马屿曾经的事故,听到了穆老夫人的话,说道:“当真就是这个理儿。” 清风听到了这里,目光陡然亮了起来,声音也带着颤抖,“缝合之术,是不是……” 月嵘公主素来厌恶这位清风姑娘,听到她刚一开口就把她的话顶了回去,“你既然什么都不懂,就别开口。” 清风碰了个硬钉子,尚未有什么反应,而永安王爷已经开口,“月嵘。” 周月嵘嘟起嘴,表情有些恼意,“我说的本来就是。” “缝合之术,是指把人的伤口缝合上吗?”永安王爷不愿佳人冷落,就打圆场,“人又不是衣裳,这样缝合了当真行得通吗?” 穆老夫人说道:“当真是不容易的,只见着古籍之中这般写着,但是钱塘马屿在战场出手,一次就医死了二十多人……” “祖母,是十八人。”穆英提醒穆老夫人。 “是了。”穆老夫人眼角处的皱纹舒展,不由得感慨,“年岁越大,就越记不住事,原先缝合之术白里不过是三四人能活,但是从未有一次医死过十八人的先例,也因为钱塘马屿的这一桩事故,也就少有人用缝合之术了。” “原来如此。”永安王爷对医术并不感兴趣,也品味出了这缝合之术在战场上是最为用得上的,毕竟刀剑无眼。看着秦锦然,目光也流露出赞许,“我原先就知道赵夫人的医术高明,到底还是小觑了,当初欢儿就……” 周月嵘冷不丁听到了皇叔提到了清欢,表情流露出心虚的神情。 若是以往清风一定注意到了,此时却只顾得上压住心中的懊恼,若是早知道秦锦然有这般的本事,怎的也不会让秦锦然厌恶了自己。 “秦丫头刚刚提到了金针拨障术。”穆老夫人说道,“是要给谁治?穆丫头你说我可以亲见。” “是周郎旭周公子的祖母,周老夫人的眼疾。”穆英说道,“若是有祖母坐镇,周老夫人自然会更有些信心。” “金针拨障?”穆夫人的表情又惊又喜,“果然是英雄年少时了。” “什么是金针拨障术?”月嵘公主再次开口。 穆老夫人解释了之后,月嵘公主连连点头,她不懂药理,只是知道她的秦姐姐是十分厉害,就连穆老夫人都是敬佩。此时的清风的眼中更是异彩涟涟,她的目光灼灼,让秦锦然都感觉到了。 见着秦锦然看着自己,清风的唇瓣弯起了微小的弧度,鼻头皱起,继而是笑意从唇边一直漾到了眼底,这笑意真诚而温暖,就若春风拂面一般让人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秦锦然的眼眸也略有松动,清风见状轻快开口,“穆老夫人说的是,当真是英雄年少,赵大夫的本事当真让人敬仰而佩服。” 周月嵘原本是想要说拍马屁,谁知道清风的眸光一转,就对着她浅笑,这让周月嵘未出口的恶言就开不了口。若是她人对你笑着如沐春风,总是不好恶言相待的。 “这活计最为精细。”穆老夫人先开始为这个主意意动,到了末了摇摇头,“最多两三个人同看,以免扰了秦娘子的思绪,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凑热闹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多看看多学学秦娘子的本事。” 穆夫人笑着说道:“好了,永安王爷与二公主一直听这些,恐怕也怪无聊的。” 永安王爷确实觉得有些无趣,月嵘脑袋已经开始摇了起来,“一点也不无趣,我先前在钱塘的时候,也时常在回春堂里帮忙。” 穆老夫人故意板着脸,“怎不见你在我家药铺里帮忙?” 周月嵘的表情窘迫了起来,也让旁人笑出了声,就连穆英也弯了弯唇角。穆英想到了先前应了秦锦然要带她去书房,就开口说道:“你们坐在这里慢慢说话,我先前同秦娘子说了,要带她去书房里。” 月嵘公主的目光有些恋恋不舍,可以说是黏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这让秦锦然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歉意,她过来就是为了穆家的医书,自从在马车上知道了穆家的家学渊源,便想要看一看穆家的书房,她是知道自己的性子,若是见到了一本好书,只怕能够如痴如醉看了下去,怎么也不能说出她会早去早回的话来。 周月嵘的眸光触及到了秦锦然歉然的眸子,反而笑了,“好姐姐,我就是同你说笑,穆家的书房里的书很难得,你快去看,下回休沐日的时候我再去找你。” 清风也想要跟着去书房,但是见着周月嵘都不曾开头要去书房,对身侧的永安王爷问道,“穆家的书房里,都有些什么书?赵夫人过来做客,也不忘要去书房里,莫不是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医书?” “医书确实是难得一见,很多都是绝版了的,不过穆家并不敝帚自珍,若是寻到的难得的医术,都会刊印出去。这些医书难得,最难得是行医的札记,汇集了穆家行医之人所有的札记。因为想法零散不成体系,所以几乎并不外借,没有想到穆家小姐和秦氏是投缘。”永安王爷有些感慨。 清风看着秦锦然的背影,她身姿款款,楚腰纤细似杨柳,略带着卷曲的发尾随着走动微微晃动,姿态姣好,哪里似是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反而似那娇养在闺中葱根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赵夫人当真看上去不像是医女。” “可不是?”永安王爷想得是当时和秦锦然初见时候,那时候消瘦面色蜡黄,怎看得出医术斐然?又想到了当初举荐秦锦然的清欢来了,手指捻着曾经清欢曾给他做的锦囊,等到穆老夫人的寿宴罢了,他要速速前往钱塘。 清风的贝齿咬着花瓣一般的唇瓣,心里头不似永安王爷那般火热期盼着下江南,反而是觉得可惜,若是能留在京都之中同秦锦然交好就好了。 ********* 穆家的书房很大,如同书院一般用琉璃做成的窗扉,屋内透亮,书架上摆放的都是医书,最为让人生奇的便是,《本草本纪》不过是五卷,这一层书架上都是《本草本纪》。 “你们收集了许多的《本草本纪》?”秦锦然忍不住问道身侧的穆英。 穆英侧过头,嘴角勾起几不可查的弧度,置身于书房里的愉悦,让她的声音也轻柔,“你看看就知道了。” 秦锦然凑近了书架,便见到了书脊上蝇头大小的字,因为时常被人翻看,已经看不清写的是什么,秦锦然随意抽出一本,都可见着被翻过许多遍了,书的扉页被翻得卷起,等到拿起了一本之后,秦锦然才知道,这书架上这些书叫做《本草本纪》,实则是比心得了,每一条的字体都不一样,有的是俊秀清丽,有的狂放不羁,甚至一个药方多得,甚至有十几种不同的笔记。 这些日子下了学之后,两人也在屋中探讨过药方,秦锦然对穆英的字也算是熟悉,第一页的字迹还有些稚嫩,这翻过页的字迹已经接近穆英现在的笔迹了。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起来,穆家光这书房之中满满的书和笔记都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穆英此时开口说道:“你随意看就是了,今个儿看不完,你要带上一些到医术院里也是可以的。” 秦锦然已经见猎心喜,拿起了书,就坐了下来。 不同的笔迹,不同的思绪,隔着已经泛了黄的书扉,就如同是透过了时间和空间,遥看各式性格的人论方谈道,原本只是决定小坐,然后选些书,谁知道小坐就成了长坐,放在手边的茶盏不曾碰触一次,唇瓣因为缺水有些发干,秦锦然的目光至始至终都不曾离开了书。 “好了。”一只手忽然从秦锦然的手里抽出了书本。 秦锦然一瞬间有些茫然,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124章 2.4 “你若是再看下去,就要误了吃饭的时候了。”穆英把手里的书合拢,放置到了书桌上,“这些书你下午再看就是。” 秦锦然搓了搓手,手心发热了之后闭上眼用发热的手心熨着酸胀的眼,而后站起了身子,对穆英小声说道:“虽然有些冒昧,能不能允了我,借些书回去。若是实在不成,能不能……” 秦锦然的话还没有说完,穆英就说道:“你要是看这些书当然可以,因为里面有许多是不成型的想法,故而不能刊印,以免误了世人。你要是想看当然可以,《本草纲要》的这一排,这一次都带到医术院里。” 秦锦然的眼眸瞬时就亮了起来,“如此就多谢了。” 既然从穆家的书房里借到了书,周月嵘就拉着秦锦然外出,秦锦然笑了笑说道:“别忘了,还有一位王娘子,我先前就应了她,休沐日的时候去给她正骨。” 周月嵘说道:“我同你一块儿。” 王娘子对于自己能不能再次跳舞是在意之极的,秦锦然给她摸骨,骨头长得很正,也就无需再次正骨,王娘子松了一口气,正骨的痛楚她还可以忍受得了,她所不能承受的是腿好不了不能上台的后果,听到了秦锦然的说辞,弯唇松了一口气,“没有长歪,那就是最好的。” 秦锦然净手了之后,就和周月嵘出了小院子,此时湛蓝色的天是鱼鳞一般的细云,早晨还有些微风,此时已经是风和日丽,周月嵘眯了眯眼,“明日就要下雨了。” “我竟是不知道二公主还有这般的本事,掐指一算,就能够借得东风?莫不是诸葛孔明在世?” 周月嵘啐了她一口,“只是听太师说过,鱼片**淋淋。这会儿一丝风也没有,就要下雨了。” 月嵘公主说的不错,第二日在医术院里进学的时候,上午的时候闷热,就算是学堂之中敞开了窗,也不见一丝风穿入,等到下午,忽的起了风,关上了窗,可以听到医术院里的树木枝叶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课间小憩的时候就见着裹挟着凉意的风猛地吹起,把那西南角的黑云吹得慢慢移动了过来。黑压压的层云被吹了过来,豆大的一滴雨滴落到了地面上,哗啦啦的雨就这般下了下来。 原本已经是春末时节,这一场雨让人真真切切觉得夏天是到来了。 下了课之后,秦锦然便在书馆里看书,捧着从穆家取来的《本草纲要》翻看。桌角被人敲了敲,秦锦然见着是季舒舒,就听到季舒舒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好。”秦锦然把手中的《本草纲要》放下,就跟着出去。 因为是下雨天,光线并不太好,书馆里并没有旁人,黄素玉去净手,而这一桌上只有郭蓉一人,从琉璃窗,郭蓉可以看到季舒舒、柳杉还有秦锦然三人站在一块儿说话。 郭蓉的手臂伸长,从秦锦然的座位上拿起了书,挪开了书,宝蓝色册子里是秦锦然的娟秀小字,郭蓉看了一眼窗外,又见着无人注意到这里,心跳的很快,因为这心跳加快,她白净的面上开始晕上了粉色,她的嘴唇嘴唇嗡动,默念着秦锦然册子里写下的方子。 “月末的时候是有两天的假。”季舒舒说道,“你知道吗?” 瓢泼大雨已经结束,此时是淅沥沥的小雨,因为雨打的地面上的泥土翻出,空气里是泥土的腥气与水汽的混杂的味道,“我知道。”秦锦然颔首。 季舒舒有些扭捏,反而是柳杉开口说道:“京都与东津并不远,我们想要邀你去东津做客。” 秦锦然一愣,继而摇摇头。 季舒舒的眸子里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而柳杉急急说道:“季家与柳家虽然比不上穆家的书屋,但是也是有许多的医书的。” 秦锦然笑了笑,温声说道:“并不是因为如此,并不是因为如此,而是本月的休沐日,与人约好了去踏青。”与她做约定的是月嵘公主,因为休沐日的时候打算与她出去,中午的时候连觉也不睡,一心都扑在了书上,腾出时间,休沐日的时候与周月嵘同游。 柳杉与季舒舒相视一眼,季舒舒说道:“当真不是因为你瞧不上我二人?第一次周老夫人的病,我二人是有错,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了为医者最为重要的就是医德。” 秦锦然摇摇头,从输血的事情上就可以窥视两人的态度转变,行医者对输血的忌讳要小一些,到底还是有的,柳杉那般面色惨白也愿意献血,她是知道两人的态度的转变的。“当真是与人有约,若是有机会下次的时候再去东津。”她的语气诚恳。 季舒舒松了一口气,“我们也可以把家里的札记带过来。”手指搅动着衣角,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只是还请秦娘子务必要去,家中有一位小弟养在庄子上,生了怪病。”季家一直为她弟弟的病症苦恼,自从见到了缝合之术还有输血之术,季舒舒心中已经开始意动,而今日里下午穆英说了过几日秦锦然要给周家老夫人的眼上扎入金针,使用金针拨障术治眼疾,她就忍不住此时开口说了。 “舒舒。”柳杉右眼皮子一跳,连忙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季家小弟的模样她也见过,因为在东津可以说是闹得风风雨雨,到最后对外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隐蔽的庄子上,说这孩子就吊了一口气要死了,若是秦锦然治不好季家小弟,又对外说出了这孩子除了身上的病之外,身子骨也算是康健,那…… 季舒舒脸上的毅然决然,还有柳杉慌慌忙忙的阻止,让秦锦然知道这季舒舒家的小弟恐怕病很是棘手,恐怕还有些见不得人,秦锦然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芭蕉树,宽大的芭蕉叶上聚拢了水,被风一吹,那宽大的树叶弯下,水珠就顺着叶脉滚落到了地里。 “我……”季舒舒刚想要开口,柳杉就对秦锦然说道:“秦娘子请稍等,我同表姐有话要说。” 柳杉强硬地拉住了表姐的手,“你跟我过来。”“你疯了?!”秦锦然可以听得到柳杉压低了声音同季舒舒说着什么,看着回廊东首过来了穆英,穆英说道:“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锦然比划了季舒舒和柳杉的方向,“我等他们两人。” 穆英看了一眼季舒舒和柳杉方向,说道:“今个儿光线不好,也不能多看了书,你吃过了早些回去我同你论医。”在摇曳的烛火下看书,一天半个时辰可以,若是时间长了,眼睛受不住,穆英与秦锦然都是读过了许多的书,晚上便是论书论医,加上去给穆老夫人拜寿,两人关系更是精益了不少。 “恩。”秦锦然弯了弯嘴角,“我今天看到一处,正想要同你说。” 两人站在长廊里说了几句话,穆英见着季舒舒和柳杉走了过来,对秦锦然略一点头,携着书就入了书馆。 此时季舒舒和柳杉也走了过来,季舒舒说道:“秦娘子,若是弟弟的病你治不好,你就当做没有见过好吗?” 秦锦然点点头,“这个可以的。” 柳杉瞪了一眼季舒舒,替她说道:“关于舒舒弟弟的病,若是你不能治好,就不能开口说舒舒弟弟的事情,若是你同其他人说了,就天打雷劈。”柳杉的圆脸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肃穆。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毒誓,秦锦然的眉心拢起,心底的不愿在触及到季舒舒的眸色时候消散开来,季舒舒的眸色里有悲痛有忐忑甚至还有淡淡的绝望。她不过是少女最鲜活的十五六岁年纪,此时为弟弟的病情苦恼,季舒舒是一个骄傲怒马鲜衣的少女,几时见过她这样的神情? 秦锦然叹息一声,治不好了不说出去这个她是可以做得到的,于是手指拇指扣住无名指与小指,“若是治不好季家少爷,我把他的病情说了出去,就天打雷劈。” 发了誓,柳杉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眼眸里还有些歉意,季舒舒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大大的杏眸里甚至有澄澈的液体,一眨眼,那盈于眼眶之中的泪珠就顺着面颊滚落,嘴唇嗡动,“谢谢。”低下了头,从袖子里摸出了手帕,擦拭面颊上的泪水。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到我们住的地方吧。”柳杉说道,“我和舒舒住在一个屋子里。” 进去收拾了书本,郭蓉见着秦锦然随意地把刚刚摊开放在书桌上的书收拾到书带里,原本急速跳动的心平缓了下来,“你不看书了?”她开口。 “有点事情先走,等会你和素玉说一声。”秦锦然对郭蓉点点头,继而就离开了。 郭蓉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写下的字,低着头,嘴角开始翘起,面上的笑容不断扩大。 黄素玉走了进来,见到了郭蓉的表情,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很高兴?” “我想。”郭蓉笑着说道,“你先前不是说你舅妈家孩子,入盆的时候胎位不正吗?” 黄素玉点点头,“是啊。”休沐日的时候给舅妈摸肚子,便发现了这孩子入盆并不是头朝下入盆,而是脚朝下,这般的胎位就是难产。她断定了之后不敢跟舅妈说,但是舅妈身侧的婆子吓得就几乎晕倒了。 “我有一个法子。”郭蓉的面上笑容不断扩大,“我有法子让你舅母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 听到了这里,黄素玉的眼不由得瞪大了。 ☆、第125章 2.5 秦锦然到了季舒舒同柳杉所住的屋子,进入到了屋内就嗅到了淡淡柠檬草的香气,季舒舒所在的位置收拾的整洁,而柳杉的桌子和床榻略显得有些凌乱。柳杉的圆脸微红,视线上下飘忽不定,“别介意,我这里乱了些。” 季舒舒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勉强到了极点的笑容,“我细细同你说。” “我去倒水。”柳杉连忙说道。 推开了八仙过海雕花窗扉,带着凉意与润意的凉风就轻柔地吹了进来,裹在人的身上,只觉得□□在外的面颊和手背也带着凉沁沁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傍晚,秦锦然也知道了,季舒舒家里还有一个七岁年纪的小弟弟,叫做季志高,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健康的孩子,三岁那年的春天,生了银屑病,刚开始还不算严重,谁知道用了药之后,自头皮蔓延到了整个身子,整个身子如同覆盖了银白的屑,重重一层,看上去可怖不说,孩童更是受罪,日日哭啼,等到五岁那年的春天,皮屑把他整个人都覆盖了。 “志高的病发的越来越重了。”季舒舒说道,“那时候求到了京都之中,也没有人有法子。谁知道,志高的病就被人说了出去,恰逢那时候江南富庶之地大旱。就有人说,因为生了妖孽,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祸事。” 柳杉握住了季舒舒的手,季舒舒的眼眸里有显而易见的痛苦,开口说道:“志高是因为生了病才会变成那副模样,被称之为妖孽,我们全家上下那时候都要疯了一般,我并不懂事,只觉得这个弟弟,很丢脸,更是觉得他就是别人说的那般天煞孤星的妖孽。我那时候做了许多的错事。” 季舒舒的背佝偻着,仿佛被过去的那些事压弯了背脊,压得抬不起身子。 “那时候那些说辞闹得是风风雨雨,我因为有志高这样的弟弟,在宴席上被人奚落,等到回来的时候,爹娘为了弟弟的事情去求皇觉寺求孤灯大师,我就对志高说……你被称为是妖孽,就是因为你身上的这一层白皮,如果你要是把白皮削掉了,也就是正常人了。” 秦锦然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露出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神情来,若是真的这般做了,刮掉的地方会红肿充血,孩子受罪不说,等到缓上一段时间,会发得更严重。 季舒舒的眼里原本就润了泪意,扇形的睫毛一眨泪珠儿顺着面颊落下,“我甩开了这件事情,谁知道傍晚和爹娘一道,就看到了血淋淋的他,我被用藤条抽的时候,志高反而替我拦下,‘姐姐,别难过,白皮皮已经被我挂掉了,志高虽然有些疼,但是还受得了,等到以后志高就好了,不会全身长白皮皮了。’”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到了后面,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更是泣不成声,而柳杉沉默地递给季舒舒手帕,等到她的哭声稍缓,才说道:“都过去了。” 秦锦然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窗边,此时长廊之中挑着灯笼,那跳跃的烛火在灯壁上投出晃动的剪影。秦锦然也在心中盘算着,银屑病的银白色鳞屑呈滴水状、钱币状、牡蛎壳等,若是剥去鳞屑可见薄膜,若是再刮去薄膜可以见到出血点,这就是点状出血状况。皮疹的寒、热、风、湿对于立方是最为重要的。 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窗棱处,视线幽而远。等到季舒舒缓过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带着鼻音,“抱歉,只要说到志高,我就有些失态。” 这也是人之常情,秦锦然回到了座位上坐了坐,“现在已经覆到了全身?” “恩,就连脚掌上也都是。”季舒舒搅着手指,“你能治吗?” 秦锦然说道,“只能够看看再说了。” 季舒舒也并不见失望的神色,低低应了一声,“恩。”而后想了想又说道:“我这几日见到了秦娘子的医术,心中就有这个想法。”尤其是下午的时候,穆英说了,过两日秦锦然要给周老夫人治眼疾,那个尚还幼小的念头就如同春笋遇到了润雨,从冻得生冷的泥土之中钻了出来。 秦锦然回到屋里的时候,穆英已经洗过了,身上带着皂角的香气,“你回来的迟了。” “抱歉。”秦锦然放下了手中的书,解释说道:“刚刚同季舒舒两人说些话。先前说好了同你论医的。” 穆英扬了扬手中的方子,对秦锦然说道:“没有关系,你刚刚没有回来的时候,郭蓉过来找我,说了一点她的想法,我想同你说说。” 秦锦然从穆英的手中接过了方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上面是一味治疗湿疹的外洗方子,用的是苍耳子、地肤子、木槿皮、蛇床子、苦参等药物组成的方子,她当时还记得这方子上角处写着的是晚间与明日小学堂论医,怎么现在就见到与自己那副方子有微小变动的方子出现在了穆英的手里。 “这是刚刚郭蓉给你的?”秦锦然的眉心蹙起。 “不错。”穆英点点头,说道:“郭蓉这丫头总算是心思用上了正途,总算不至于让我再失望,毕竟刚开始她来医术院,也有我的因素了。” 秦锦然的心里有些乱,她向来是不以恶意揣摩人……开口道:“她可说了,这方子的出处?” “是有的。”穆英说道,“《湿热条辨》一书,怎的可是有什么不对?” 秦锦然细细回想,这方子的出处也就对的上,后世从此书之中换了三味药,成了后世的方子,而郭蓉的方子改动的正好也是这三味药材之中的俩味,是巧合?秦锦然那想到了先前饭堂里郭蓉话语里隐隐的恶意,眉头微皱说道:“我今个儿在书馆里,也写了这样的方子,有些相似。” 穆英笑了笑,倒是不认为郭蓉会抄秦锦然的,“许是她也正好翻看到了这本医书,我是做教长的,先前就常有人写的方子差不多的。” 秦锦然那心中仍然有些忧虑,湿疹的外用方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她第二张方子…… 穆英听到了秦锦然的忧虑,翻过了手中的书页,说道:“那你同她说说就是了,若是当真目前还用不得,和她说一声就好。只是,你语气委婉些,出身不好的人,性子总是格外敏感,虽然面上有时候并不显。” “我知道的。”穆英的话忽然让秦锦然想到了原身,入了赵府时候,也是处处容易多思。 黄素玉是和郭蓉住在一间的,不好让黄素玉听到,寒暄了两句之后,秦锦然就拉着郭蓉到房间外,说了自个药方的事情。 郭蓉的眼有些迷茫,“什么方子?秦娘子,我当真是没有看你的方子的。”她涨红了脸,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我没有你的学问好,这段时间想着多看看医书,新得了一个方子,就想着告诉穆教长,难道竟是和秦娘子的方子一样?”声音带着一点委屈,有带着一点低落,“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是真的是我自己看书想到的。” 秦锦然解释说道:“穆教长也说许是想到一块儿了,但是我总想着还是要过来一下,关键是压在最上的那张方子,上面的方法使不得。” 郭蓉的心砰砰直跳,她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已经同黄素玉说了,会用新的法子替她的亲戚接生,难道这方子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我走过的时候也恰巧见到了一点,好似说的是缝合之术?” 秦锦然看了一眼郭蓉,“不错,是缝合之术,但是上面的方子是使不得的。”那张方子不是别的,正是剖腹产,秦锦然只不过是看到书中有所得,随意写写,剖腹产要缝合七层,除非是妇人已经几近死亡,要保住孩子,才能够使用剖腹取子的法子,否则,在这样条件匮乏的大齐朝,这般一剖,恐难活命。 郭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既然是缝合之术,按照方子里写的,一层一层的缝合开创处,若是出的血多了就给妇人输血,若是发热了,就用秦锦然研出来的药。总是能够让那妇人好起来,这一次给黄素玉的亲戚接生,她做定了!一想到若是剖腹取子的法子成了,这写著医书,署得就是她的名字,而不是秦锦然的,郭蓉的心中越发火热,就连小脸也透出了粉色。抿唇而笑,“我想应当是可以的,若不然,受伤重了的那些人,不缝合,岂不是乖乖等死?” “那些人确实是如此,而妇人生产,若是胎位不正,还是先用手伸入产道,正胎位的好。用我那法子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之后的无奈之举。” 郭蓉涨红了脸,声若蚊蚋,“或许吧,我也不知道。”郭蓉把一个未婚小姑娘听说了生产之事的害羞表现的淋漓尽致。 郭蓉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若是再多说,等于指着鼻子说郭蓉是偷看了自己的药方了,秦锦然微微颔首,“如此就打搅了,我就是想说,若是有人见到了那一张方子,上面的法子目前是不成的。” “当时没有人经过你的位置的。” “如此就好。” 秦锦然离开,而身后的郭蓉眼眸眯起,笑意漾到了眼眸深处,这方子她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上班忙到飞起来。 所以本周更新时间不太确定啊…… 我周末的时候会努力多写,尽量下周恢复更新! P.S.本书已经签约繁体出版了,12月底前要交稿,所以大家不要担心本书会坑什么的。到时候也可以一块儿看肥肥的章节。^_^ ☆、第126章 2.6 秦锦然过来的时候,她正在温书,此时翻看了书册,里面赫然是秦锦然傍晚时候在书馆里写下的方子,郭蓉的字体比秦锦然的要更加飘逸,与秦锦然简单写了如何剖腹不同,她手中的方子前面是如何的使用烈酒,便是秦锦然曾经给人缝合时候的全部步骤,都放入到了药方之中。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眼晕,郭蓉却看得很是仔细,这是她立身扬名的根本所在。 “看什么?”黄素玉进入到了屋子里,正想要凑过身子,郭蓉已经合拢了书本,对黄素玉说道:“你来的晚了,可惜了,刚刚秦娘子才过来了。” “啊。”黄素玉的神色有些懊恼,“若是我也在就好了,她过来是来找我的?” 郭蓉的眸光里一闪而过了粲然的光华,“并不是,只是过来问我一件事情。” “原来是这样。”黄素玉也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她实在是有些忙碌。”这些日子,除了上课之外,秦锦然身边总是围簇了不少人,而秦锦然和穆英一个屋子里住,也让黄素玉并不太好找秦锦然。“舅母的事情,我还想问问她,也你也知道的,不好在……” “所以你舅母的生产,我来就好。”郭蓉不等着黄素玉说完,就急急开口,秦锦然扬名了许久,这一次是她的机会,她可不会再次允了让秦锦然扬名!笑着挽住了黄素玉,软软的声音下有着压抑的激动与急切,“别麻烦秦娘子了,我来就好。” 黄素玉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你还没有出阁,这种给人接生的事情,不如还是找秦娘子好了。” “虽然没有出阁,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你若是信我,就由我来。”郭蓉的面色沉了下来,转过了身子,“你若是不信我,那就就算了。”她故意板起脸说道。 黄素玉见到郭蓉生气,急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黄素玉软声说道:“那毕竟是我舅母,你说的那个法子我从未听过,谁知道能不能……” “最近缝合之术你也是知道的,在秦娘子之前,有谁知道缝合之术可行?都当做是医书之中的天方夜谭,一直秦娘子出手,才知道原来那医书之中玄而又玄的缝合之术当真是有的。”郭蓉细细说道,“我同你说的剖腹产子,看似荒谬但是当真是可行的。” “既然是缝合之术,那我也可以……” “你要用我的法子去让秦娘子来帮忙?”郭蓉冷笑道,“那既然是我的法子,我是不肯的,我知道你相信秦娘子,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医术不行?若是你说我医术不好,我明个儿一早就退学。” 黄素玉见到了郭蓉的眼眶里有水意,心里的愧疚越发扩大,“抱歉抱歉,舅母的事情,就让你来就好了。” 成了!郭蓉心里的石头落地,低头不让黄素玉见到自己翘起的嘴唇,郭蓉说道:“并不是我苛责,而是因为一时不劳二主,这是我定下的方子,我知道怎样做是最好的,若是换一个人,就算是秦娘子,可能也不成的。” “恩。”黄素玉乖巧点头,郭蓉说的当真是有道理的,毕竟是郭蓉捏拿出来的方案,不让郭蓉主刀,而是让秦锦然主刀,是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的。“我是关心则乱。” “好,我知道的。”郭蓉上前环住了黄素玉,“我当然知道的,那是你舅妈,你同我说过你舅舅舅母对你很好,我会当做是自己的舅母来对待的。一定会成了这剖腹产子,我而后著书……”郭蓉失口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那把话咽了下去,继续说道,“秦娘子这段时间忙的不成了,你就交给我,到时候我替你就好。” 黄素玉此时终于点点了头。 秦锦然回到了屋里的时候,穆英问道,“怎么样?” “没事,她说没人经过,或许就如同你说的,正好是想法一致了。” 穆英点点头,看了一眼秦锦然,“以后不要这般揣测别人,不好的。” “我知道了。”秦锦然点头应声,动手展开了屏风,刚刚已经唤侍女过来斟水,一会儿就可以洗漱了。 屋外还是潇潇的冷雨两三点伴着凄冷的风,秦锦然整个人缩在浴桶之中,乌压压的长发浸在水中,清澈的水波里是白皙的动人的身子,圆润的肩下是拢起的胸脯,纤细杨柳腰下是两瓣浑圆的臀,从浴桶之中站起,水珠顺着肩膀吻过身上的每一寸的肌肤。秦锦然那擦拭自己的身子,用粉色菡萏肚·兜裹住浑圆的胸脯,因为生下了团团,这肚兜已经放了三次了。 穿着白色的中衣,侧过了身子擦拭头发,听着穆英说道:“忘了同你说了,汤院长和周夫子昨天缝合的一人,现在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 秦锦然听到了穆英的话,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越发轻松了起来,“那就好。” 穆英接着说道:“周公子说是再找上几个人,就准备面呈圣上了。” 穆英的这一席话,在第二日的上午,汤河就再次复述了一边,汤河看着秦锦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如同弥勒佛一般,带着慈爱的笑说道:“我这几日准备一下,等到你从东津回来了,到时候便呈给圣上。” “你怎的要知道我去东津?”秦锦然不答反问。 “季舒舒那丫头找你了。”汤河说道,目光之中有些怀念还有一些怜悯,“那孩子我当年也是见过的。” 秦锦然望了望窗外,经过了前一日的风雨骤急,今日里是旭日暖阳,把青石板之中的残留的湿润的雨意都烤的发干,蒸腾到了空中,被洗去浮尘的绿色枝叶,带着让人心痒的绿意,恣意在这样的初夏里舒展枝条。这样的寂静的午后,只有飞鸟经过,并没有旁人,秦锦然问道:“汤院长也没有法子?” “当时是好了一些,后来就发作的更加厉害了。”汤河摇摇头,“关键是期间这孩子自己用小刀把身上的鳞屑削掉,导致发的更重。” 秦锦然抿抿唇,“汤院长是医术院的院长,也是宫中的御医,那孩子既然不是妖孽为何……”大约是有了团团,秦锦然对孩子就格外关注,心中柔软,一想到几岁的孩子,因为姐姐的话,用小刀削自己身上鳞屑,就觉得心中柔软和疼痛的一塌糊涂。 “除了江南大旱,那时候的二公主也生病。”汤河说道,“如果只是江南的大旱,或许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因为还有二公主的病重,所以才连累了季家的小子。而且当时太医署还有一个,因为治不好这病症,就说这孩子是妖孽,那时候我刚入了太医署,只是太医,而不是御医,若不是有孤灯大师的开口,恐怕这孩子已经不在了。”想到了这里叹息一声,汤河看着秦锦然,“你若是能治,就治一治这孩子,原本季家是在京都里扎根的,只因为这孩子才去了东津。还有,今后就算是治好了,这孩子恐怕也恢复不了原本的身份。” 秦锦然一惊,“为什么?” “因为当时说他已经死了。”汤河的神色有些疲惫,“当年我们没有做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对于季家的孩子,他心里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太医署也默认了妖孽之说,这孩子也不至于如此了。 秦锦然此时郑重点头。 “好了,缝合之术晚些时候我会撰书。”汤河说道,“你先回学堂。” 金色的阳光拢在人的身上有些暖,有些耀眼,耀得人睁不开眼,眼眸微微眯起,秦锦然在心中盘算着,这一次和月嵘公主的约定,恐怕她要爽约了。 季舒舒的弟弟现在也不过是七岁的孩童,秦锦然想到自己同月嵘公主什么时候相约都可以,让人托了信给周月嵘,说是要去一趟东津,这一次的月旬的假就不陪她了。虽然季舒舒说的是不急,但是那般小的孩童,生得那样的重病,能够早些治疗就早些治的好,就算是治不好了也可以另寻名医。 秦锦然确定了要去东津,黄素玉和郭蓉两人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郭蓉心中越发欢喜,口中道:“你看,我先前就说了,秦娘子很是忙碌。” 黄素玉心底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碎了,看到了郭蓉殷切的眼神,只是心中仿佛有些难以表述的不安。 让人送了信的第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秦锦然就看到了月嵘公主。明媚橘红色绣紫藤花的长褙子,下身是海棠红缠枝莲粽裙,在一片天青色和玄色的圆领袍之中很是打眼,如同是绿叶相生的璀璨花朵。 秦锦然的脊背挺得极直,站在月嵘公主的身侧,“你怎么来了?” “收到了你昨天的信,我怎能不来?”月嵘公主板着脸,“你失约于我。” 秦锦然拉着月嵘到了一处庭阁,说道:“对不住了,我这一次除了去季家做客,另外就是要给人治病了。” “治病?”月嵘公主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喃喃道:“不会是那个叫做妖孽的孩子吧。季家的?我记得……” 秦锦然一愣,月嵘公主看上去并不像是关注这些事的,怎的也知道季家的事情?左右环顾,只见着一只蓝色斑斓了的蝶翼在花朵之中的花蕊微微颤动。 月嵘并没有注意到秦锦然的眸色不对,眉心蹙了蹙,“不对啊,那个孩子我记得已经死了,还有其他人有疑难杂症不成?” 想到了孩子在名义上已经殇亡,就算是治好了他,也永远做不得季家的小少爷,秦锦然的神色也难免露出了一些伤痛,眼眸垂下。 月嵘看到了秦锦然的身上,脚尖点地,小声同秦锦然说道:“那个季家的小少爷,我记得是浑身长了白色的鳞片,那时候都说是妖孽呢!最好还是皇觉寺的孤灯大师说他不是妖孽,只是生了病,但是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 “你是听听雪那丫鬟说的吗?”月嵘的脑袋侧了侧,“她总是会留意许多这样的消息。” 秦锦然嘴角动了动,“恩。” “其实我见到你在钱塘救人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你,那个孩子的病,你能够治好吧。” 秦锦然心中一松,若是被月嵘公主猜到了自己要治的是季家的孩子就不好了,说道:“在你心中,我就那般厉害?要治病就是疑难杂症?” “这是自然。”她微微抬起下巴,神气活现的小模样让秦锦然有些忍俊不禁,“我医术算不得是顶尖,我给人治病只是写不好说出口的病症。” 月嵘公主的神情一垮,继而眼睛滴溜溜一转,“我同你一块儿去东津好不好?” “别闹了,我是要给人治病。” “不是胡闹。”月嵘公主闹着秦锦然,在她的怀中扭得如同搅股糖一般,“我是认真的,你给人治病,若是我不方便去,我就在客栈等你,等你忙完了,我再去。我先前听……姜梦说过,你同她下江南的时候,是走一路赏一路的,我也想同你去东津看看。” 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蝶,扑棱扑棱就飞入到了人的心中,秦锦然看着同自己撒娇的月嵘公主,就说道:“那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你不许去。” “我保证。” 秦锦然终于点了点头,“不过圣上那里,你要自己说。” “你同我一块儿去见我母后。”月嵘公主弯唇一笑,“我刚刚遇到了汤院长,他说用缝合之术已经治了三个人了,这法子是可行的,让我可以同父皇和母后说到一句,我想,到时候先让你去我母后。”月嵘公主的眼睛亮闪闪的。 秦锦然看着月嵘期盼的脸,“汤院长不是说,我从外地回来之后再去面圣吗?” “这不是正式的,只是私下里的见面,若是我母后见到了你,也会放心我同你去东津的。”月嵘公主说话的声音带着跳跃的颤音,轮年龄,秦锦然大不了她几岁,她却给人可靠而沉稳的感觉。 秦锦然故意伴着脸,“原来你打的这般的注意。” “好姐姐。”一声叠一声的好姐姐,甜糯到了心底,秦锦然终于忍不住笑了。 月嵘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秦锦然,她从未见过她的打扮,笑盈盈说道:“你这样怪好看的,若是不看你正脸,我以为是个男子。” 医术院里除了医书还有学府经纶的教长行医经历丰富的学生,这三样除开之外,最为让秦锦然满意的就是这一身的圆领袍了。“在下有礼了。” 月嵘公主笑了,“你啊。”语气软俏的就如同此时带着点清新带着点暖的风。 ************ 在离开京都之前,先要去的就是周府,周家的院子显然是有人细细打理过,虽然坐镇的周老夫人几乎看不到,也不妨碍周郎旭找人维护着锦之园。 周郎旭走在最前面,看上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秦锦然可以看到他的皂靴踏在木质的长廊里有些许的移动,他的脚步没有那么坚定,似乎是有些紧张,或许小腿肚都在打颤,才连累的步子都几不可查的乱了。 周老夫人今日里穿的是一身鲜亮的绛色,她有些拘谨,“这一次就劳烦秦大夫了。” 周郎旭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嘴皮子动了动,“其他人都出来吧。” 房间里就留下了躺在软榻上的周老夫人,还有秦锦然等人,这一次过来观摩金针拨障术的统共有三人,一人是穆英,另外还有程江与郭蓉。 在给老夫人手术之前,秦锦然把药箱里要用的金针烈酒等物一字排开,在三人的注视下,净手用烈酒给手还有银针消毒。 秦锦然的一只手扶住了老夫人的额头,她的银针尚未落下时候,老夫人的眼不自觉有些晃动,秦锦然一只手抚了抚周老夫人的面颊,等到她放松了下来,手中的银针就送出。 在风轮与外眦相半正中插入,在场的人已经把来给老夫人金针拨障之前的步骤已经牢牢记在心中,秦锦然出针他们见的分明,进针后将针柄向颞侧倾斜,使针头进入虹膜之后,晶状体之前的部位,随着秦锦然的银针推入,继续进针指向瞳孔,在场的几人只觉得心里是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心中默念着秦锦然的八步。 “审机”:指病人手术时采取的体位,先用冷水清洗,大夫如何拿针及固定手术眼等方法。 “点睛”:指选定进针的部位,在“风轮与外眦相半正中插入”,进针的方向、手法等。 “射复”:指进针后将针柄向颞侧倾斜,使针头进入虹膜之后,晶状体之前的部位。 “探骊”:指针头继续前进,使针经过虹膜之后、晶状体之前,继续进针指向瞳孔。 “扰海”:指拨障针到达瞳孔将整个白内障拨下。 “卷帘”:指白内障拔落后,如又重新浮起,则需要再度拨落,务使白内障拨落到下方,不用浮起为止。 “圆镜”:指白内障拔落后,停针在瞳孔中央,检查瞳孔是否正圆、明亮,被拨下的白内障的位置是否合适。 等到了第七步,左右两眼已经都做完了,在场的几人,听到了犹如天籁的询问声,手里都觉得有些濡湿了。 “切莫缓在半日,急于一刻,以观察白内障是否复位,然后再全部出针。” 最后一步完璧,终于完成! ☆、第127章 2.7 “我……”周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眼睁大,因为用力,就连眼角的鱼尾纹仿佛也被撑开,眼珠子缓缓转动,想要看清楚许久不曾看到过的这一切。因为太过于用力,她的眼眶很快就发红,澄澈的液在她的眼中累积。 秦锦然的手心拂过她的眼,因为手心带过周老夫人的睫毛,带着阵阵□□的软意,对着周老夫人说道:“别累着眼了,若是流泪,就闭上眼。” “是。”周老夫人慌慌忙忙又闭上了眼。 秦锦然可以感受得到老夫人的眼死死闭着,似乎生怕自己再次失去了失而复得的光明。秦锦然移开了手,手掌和手心里还残留有烈酒的味道,把手浸润到水盆之中,水波凌凌亲吻手上的每一寸的肌肤,穆英的左手拍在右手的手心处,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也让房门轰然一声打开,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郎旭。 “怎么样了?”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目光,声音里的颤音是显而易见的忐忑。 “郎旭。”周老夫人睁开那一双眼,不同于之前的茫然无神,她的瞳孔准确地对向了周郎旭。 震惊不信,他一个踉跄上前,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整个人埋在了老夫人的臂弯之中,“祖母!” “我好了,我能看到了。”周老夫人的苍老的眼之中也流露出了激动,泛红了的眼眶越发红了,一双手颤颤却准确落在了孙儿的头上。 亲自从祖母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周郎旭的身子一震,祖孙两人这般的作态让旁边看着的人也是动容。 周郎旭等到缓过来之后,站起身子,对着秦锦然行了大礼。两人自是一番寒暄,听到了周郎旭许诺给秦锦然的好处,别人也就罢了,唯有郭蓉的心中动容,只恨刚刚动手的不是自己,更是恨在周老夫人受了重伤的时候,自己没有出手。 秦锦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起了药箱,抬起眼帘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郭蓉那带着一丝懊恼的神情。郭蓉见着秦锦然看着自己,心中一紧,连忙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僵硬之极的弧度。秦锦然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别处,落在了穆英的身上。穆英仍然是面无表情,秦锦然却能够感觉到她的欣喜,穆英对着秦锦然微微点头,秦锦然的目光又落到了程江的身上。 程江的神色有些复杂,见到秦锦然看着他的时候,下巴抬起,“你只是先走了一步,早晚我的医术会比你更好。” 秦锦然弯唇而笑,“我拭目以待。” 一行人出了院落,离开了周家的深门大宅,秦锦然对穆英说道,“接下来这几日就劳烦穆教长了。” 因为秦锦然要去东津,所以周家老夫人这几日的护理,就落到了穆英头上。 穆英点头之后,从秦锦然的手上接过了药箱,见着秦锦然杳然离开,才带着程江与郭蓉离开。 微风拂过,郭蓉见着秦锦然登上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的四角挂着宫铃,随着高头白俊的马匹迈着优雅的长蹄,那宫铃就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郭蓉也见到了那华衣丽服上次来医术院里来找秦锦然的女子,竟是最为得宠的二公主,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了秦锦然?眸色一沉,见着穆英已经大跨步离开,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程江的长臂一伸,拦在了郭蓉的面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你干嘛?”郭蓉的秀眉微拧,忽然想到一事,秀眉舒展开,竟是浮现了一抹酡红,医术院里有成了家的成名已久的医者,也有如同程江一般的医术斐然的世家子,不少及笄及冠的少男少女,莫不是曾经成就了好事的事也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秦娘子是个有本事的,你为何总是用又嫉又恨的目光看着她?” 程江不客气的话,一下自己就让郭蓉面上的酡红消去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程江冷笑一声,眼皮子抬也不抬就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小爷见得多了,眼皮子浅,看不到自己的短处,就知道嫉恨别人站得高。” 这话说得太重,郭蓉又羞又恼,涨红了脸正想要辩驳的时候,注意到了穆英的脚步缓了下来,眼眶一红,眼角就噙着泪花,声音里更是哽咽,“我是学医不精,这不是日日努力在想着精益自己,怎的到你的口中,我就成了如此不堪?” 穆英停下了身子,转身就看到了程江面上的厉色,还有郭蓉眼底的泪花,大跨步走了过来,凝眉说道:“怎么了?” 郭蓉的泪珠就滚落,“我在程公子的眼中就这般不堪?既然入了医术院,我自然知道医德两字是怎么写的。先前周老夫人的事情,我是有错处,自从秦娘子入了医术院,我比过去百般努力,怎的在你眼中,我就成了蝇营狗苟之人?” 穆英听着郭蓉的话,这段日子郭蓉的努力她也是看在眼中的,看着程江的目光就冷淡了些,毕竟身为女子学医不易。 程江看着穆英显然是相信郭蓉,嘴角扯了扯,“你究竟怎么想的,你心里有数,若是你有什么不堪的想法,我劝说你最多只是在脑子里转一转,若是当真做出来什么,我就不客气了。” 穆英见着程江的话毫不客气,面色沉了沉,“程江。” 程江对着穆英行了一礼,就大跨步离开了,穆英对郭蓉说道:“他的话,你别放在心间。” 郭蓉低头用帕子蘸去了泪水,“我没事,就是有些难过。” “他出身好,又是少年得志。”穆英见着郭蓉的样子,语气就更软了。 “我知道的。”郭蓉的眸色沉沉,只不过是一个落魄了的世家二子,就能够这般拽到上天入地,若是她能够给黄素玉的舅母治好,她迈开了属于她的第一步,自然会青云直上。 穆英见着郭蓉缓过来了,也就同她慢慢行到了马车便,踩着马凳,掀起了帘幕入了车内。 ********** 白驹在前的华丽马车已经缓缓驶入了宫门,等入了宫门,两人也就下了马车,坐上了软轿,先到了芳华殿,这是周月嵘的住所,墙壁上贴着的的琴瑟秦锦然看得出来名贵非常,半人高的红珊瑚正有阳光落在上,越发熠熠生辉,拇指大的东珠串成了串子随意地摆放在多宝阁上,还有鎏金镶嵌碎钻的手掌大小的小舟,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典雅,从屋内的摆设可以窥见周月嵘的受宠。 “我来替姐姐抿一抿头发。” 周月嵘把秦锦然按在了椅子上,用梳子抿了抿她被风吹得略有些乱了的头发,把东珠珊瑚簪扶正了些,就同秦锦然挽手而出。 一路上周月嵘已经同秦锦然说了皇后是如何的可亲,秦锦然踏入到凤翔宫的时候,心中仍是有些紧张。 行礼之后垂首并不抬头,只能够见到帝后绛色鎏金裙,裙摆上的祥云纹霞光溢彩,等到听到一个温声让她起身,秦锦然才终于见到坐在正中的女子模样。上身是竹青色滚银边的褙子,绣着的是竹叶纷飞,长发盘起单髻,歇插一根金凤衔珠簪,面容与周月嵘还有太子各有几分的相似,若是几人站在一处,一瞧便可看出是母子三人。 “赵夫人请坐就是。”帝后的声音也是温和。 帝后每问几句,就见着周月嵘急急开口替她解释,帝后就笑了,就算是保养得当,眼角也有鱼尾纹,眼纹舒展,“你呀,我只是同赵夫人说说话,你弄得我像是要吃了你秦家姐姐一般。”帝后笑起来的时候,只有面颊有一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窥见年轻时候的靓丽,说起来帝后生得要比周月嵘生得好。 “母后。”周月嵘偎在母亲的怀中,“秦姐姐是有大本事的人。”此时把话题引到了缝合之术上来。 “我知道。”帝后微微颔首,此时笑容微微收敛,对着身侧的嬷嬷点头,此时就见着其他伺候的侍女鱼贯而出。 “母后?”周月嵘见到了母亲的笑容收敛,心里头竟是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周月嵘的紧张也带动了秦锦然,让她有些紧张了起来,一双手搅动着手中的丝绦,心里开始琢磨了起来,自己这本事为何引得皇后如此? 等到人都出去,帝后见着两人如此,反而笑了起来,温声对秦锦然说道:“只是有些话,不好让其他人听到,月嵘你也先出去,我同赵夫人有话要说。” 周月嵘有些不愿,帝后叹了一声,说道:“我总不会害你的小姐妹,你若是想要我允了你去东津,就乖乖出去。” 周月嵘只好念念不舍乖乖出去,秦锦然心中也稍稍放松,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帝后如此的慎重,但是她总是性命无忧的。心中不由得好奇,究竟是何事让帝后如此慎之又慎。 帝后招招手让秦锦然坐上了前来,“我先前听月嵘说了缝合之术,这桩事我已经告诉了圣上,我知道这缝合之术,若是记录在书中,是千秋万代,也替我们女子扬了名。” 秦锦然同帝后的交谈,也知道了大齐朝的旧事,女子的地位一点点攀升,与帝后也是密不可分的,先帝在时,女子外出还多用幕帷,一直到帝后作为太子妃的时候,停用了幕帷,也让其他世家女子一一脱下了幕帷。 这只是帝后曾做过的一件小事,听帝后的意思,若是今后大齐朝一点点开明,今后女子入朝为官也是有可能的。 帝后的话让秦锦然也不由得有些晃神,女子也能够入朝为官?!平静的心湖之中仿佛也投入了一枚石子,激荡出层层的涟漪。 此时帝后的话锋一转,就说道:“我听月嵘说了你的事,也能够推测出你并不是个爱张扬的性子,加之又有孩子在钱塘,若不是为了替女大夫扬名,你也不至于来到京都之中,我想说的是,你这方子,须得押后一段时间。”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微微一怔,不由得看着帝后,她的白净的面上有些严肃,面颊上是淡淡的法令纹,笑起来的时候粲然,不笑时候,显示出了帝后的庄严来。细细一想她的话,只是押后一段时间,“娘娘,是因为前方的战事?” 帝后一愣,继而笑了,“赵夫人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不错,前方的战事有些不妥之处。不过,这话你入了耳,就不要入了旁人的耳,你这方子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秦锦然说了事情的始末,帝后一边听着,一边颔首,对秦锦然说道:“酿酒的方子已经握在了手中,那人已经护了起来,既然后续的如何让酒更烈的法子,赵夫人握在手里,我想赵夫人先写了下来,我让人护着赵夫人,这方子定然是不能够流出去。” 前方的战事竟是如此?秦锦然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是说柳将军节节胜利,便要凯旋了吗? ☆、第128章 2.8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此时逆光而入的人,仿佛整个人被镀上了金光一般,因为是逆光而入秦锦然眯着眼也瞧不清,那人步伐稳健,再往前两步,就见着明黄色的衣角,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昭德帝。 秦锦然连忙上前行礼,低垂着头。皇帝显然是刚刚下了朝就过来,他的身上还穿着的是朝服,等到走得近了,秦锦然可以见着昭德帝明黄色的衣摆上绣着的金龙,张牙舞爪腾飞于云间。 “起身吧。”昭德帝的声音平稳。 等到昭德帝赐座后,秦锦然才抬头看了昭德帝的模样,周月嵘的一双长眉肖似昭德帝,太子的容貌与清丽的圣后更为肖似,而周月嵘更似昭德帝,只有周月嵘笑起来的时候最为肖似皇后。 昭德帝也让伺候的人下去,秦锦然瞧着透过窗棱薄薄透入的光,心里头越发紧张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缝合之术的事情,你可同赵夫人说了?” “都说了,我想赵夫人是个伶俐的性子。”帝后浅笑着说道,“恐怕也猜出了边城的事情恐怕不太好。” 秦锦然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知道这么多作甚?慌忙说道:“我……” 昭德帝一挥手,秦锦然就什么话都没有说,听着昭德帝说道,“突厥的阿古拉小儿,一定还有后招。柳家小子看似节节胜利,军功也好似实打实的,只是,赵家小子和柳家小子我是知道他们本事的。柳家小子不至于把阿古拉逼迫至此,而且之后赵家小子的名声也落得太快了。” 秦锦然听到了如此隐蔽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嘴唇也不由得泛起了白色。 皇帝笑着说道:“赵夫人不必紧张,这只是推测,你知道了也不打紧,你自然能够呈上这样的药方,这些话没什么听不得的。突厥哪里一定还有旁的事要生,我只是有备无患,若是还有战争,只能够护住我大齐的将士,总不能让突厥的人得利。”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京都恐怕也有大齐朝的探子,若是有人对着缝合之术急切,说不得就是突厥人的探子。” 秦锦然的脑中忽然想到一人,正是清风,那一日知道了缝合之术,态度便陡然一变,同自己亲昵了起来。 “可是有这样的人?”皇后忽然开口,声音轻轻柔柔,“你好似想起来谁一般。” 秦锦然是女眷,昭德帝对秦锦然略略看过,并不细看她,此时听到妻子这般说,就看了过去。 这大齐朝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人瞧着自己,秦锦然也难免生出了些紧张,想了想,还是把清风的时候托盘而出,“有一人,名字叫做清风,本名是姓姜的,叫做姜华。”清风的本名她自己说是姜华的,正是那一日在穆家透露了缝合之术时候,她热切同自己交谈所说。 “清风?”皇后忽然开口,“这人正是永安的人。” 经过皇后一说,昭德帝也顿时想到了幼弟身边常带着的一人。想到了幼弟,眉峰聚拢,眸色顿时就一深,“先前查过了,清风的身份用的是那个叫做清欢的人杜撰出来的身份。” 秦锦然冷不丁听到了清欢,手里捏着丝绦的手一紧,很快就舒展开来,不让帝王和帝后看出自己的不对,这清风既然用了姜梦杜撰出来的身份,万万不能够扯到姜梦的身上,想到了姜梦的膏子,神色越发舒缓了下来。 昭德帝正同皇后说话,两人也都没有注意到秦锦然面色一瞬间的僵硬。 “我会让人去查查清风。”昭德帝说道,只是一个女子,又是幼弟的娇美人,他是没有把清风往探子上想。 昭德帝又问了几句秦锦然的学问,听说了金针拨障术和输血的法子,笑着说道:“这两个现在可以著书,等到你从东津回来再说。说起来,你去东津,可是去给那东津季家幼子治病?” 秦锦然想到了月嵘公主的话,当时因为季家的幼子的银屑病,正好轮上了江南大旱,还有月嵘公主病重,落实了他的妖孽之说,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着皇后说道:“应该就是季家这孩子了,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当时病急乱投医,正好轮到了月嵘病重,我也不至于……”轻叹一声,看着秦锦然,“赵夫人的医术好,还请救一救那个孩子。” 昭德帝说道,“琴儿,当时也不是你的错,赵夫人的医术好,又是医德崇高之人,自会尽力而为。”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秦锦然说道:“我自会尽力而为,这桩事我应了季家娘子,不与他人说。”神情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开口了。 夫妻两人笑了,大约是在一起久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的角度相似,正是夫妻相了。皇后抿唇说道:“这孩子是个可怜人,治好与治不好,都当做没有这回事。” 秦锦然此时放下心来。 此时见着帝后招手让一人出来,穿着的玄青色的侍女装,看上去瘦瘦小小其貌不扬,丢到人群之中也不打眼。帝后两人对侍女的安排是送到了季家,这一次就当做是秦锦然就了这样一个女子的弟弟,因为家无长物,所以卖身到了秦锦然的身边。这侍女是有武艺在身,可以护着秦锦然,若是有突厥的探子凑到了秦锦然的身侧,便可以把消息传给圣上,若是打上了门,这人也可以抵挡一二。 人已经安排好了,秦锦然便点点头。 后面的话,就没什么旁人听不得的,等到周月嵘从内间里出来,也当做没有私谈这件事情,只是笑着说道:“我说了秦姐姐是个稳重人,若是跟她在一处,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周月嵘去东津就彻彻底底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就从医术院出发,行了一整天的路程,就连午饭也是在马车上用的,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马车才踏入到了东津。 东津距离京都并不远,此时夕阳西垂,火红的火烧云把这座城池笼罩得华丽非凡,在马车上已经商量好了,季舒舒带着秦锦然给人医治,月嵘公主则是和柳杉一处。等到柳杉和月嵘公主的车驾离开,刚刚入城的季舒舒带着秦锦然再次蹬上了马车,马车同柳杉的方向分道扬镳,不是往城内走,而是往城外。 “我先前已经写信同我爹娘说过了,他们也在城外的庄子上等着,庄子里什么都有的。”因为有月嵘公主在场,季舒舒不好说什么,此时就和秦锦然交代。 等到夕阳悬于一线之时,也就到了季舒舒家的别院,在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季家夫妻,“秦大夫。” 夫妻两人俱是一惊,作为一个女大夫,秦锦然的容貌生得太好,也太过于年轻。就算是大齐朝有穆英的存在,旁人还是觉得女大夫若是年纪大一些更为稳妥。 “爹、娘。”季舒舒上前,“小弟呢?” 夫妻两人略一犹豫,秦大夫远道而来,幼子又不是病入膏肓,应当先行招待她才是。 秦锦然说道:“两位不必客气,让我看看孩子吧。” “这边请。”夫妻两人相识,季夫人从信中知道了秦锦然的本事,既然秦锦然说了现在就去看孩子,就撩起了裙摆,走在了最前面。 走入到了内院,秦锦然就见到了一个在树下的一个孩子手里一根小棍,正戳着地面,听到了父母的脚步声,孩子从地上弹跳而起,立即就想上前,见到了秦锦然,脚下的步子如同生了根一般,不肯上前,孩子的整个小脸都被银屑覆盖,长长的睫毛扇动,一双小手上也都是白色与肉红色相间的皮屑。秦锦然在马车上颠簸许久,就算知道孩子的状况不太好,猛地见到这般,空荡荡的胃里竟是有些难受。左手手指捏压虎口穴位,压住了想要呕吐的**。 听雪带着药箱是跟在秦锦然的身后,此时见到了季志高,几乎要惊呼出声,难怪旁人会说他是妖孽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落在外的不多的肌肤上都是厚厚的银屑,还有一些是泛红的皮肉,就如同是白桦树的书皮一般。 “叔叔、婶婶、堂姐。”孩子开口,声音小小的,“这位夫人是大夫吗?”他看着秦锦然,眼睛有些期待又有些惧怕。 “志高。”季舒舒上前,抱住了弟弟。睫毛一扇,泪水就簌簌落下。 季志高挣扎,让季舒舒也不敢继续抱他,一面他挣扎的厉害,让身上的皮屑脱落,晚上就会疼了。季舒舒松开了手臂,擦了擦眼泪,“怎么几个月不见,就和姐姐生分了?” 季志高摇摇头,“堂姐,志高很想你。”孩童特有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季舒舒再次落泪。 一口一个堂姐,加上孩子如此懂事,秦锦然听得心都有些碎了。 季舒舒拉着季志高的小手,把弟弟引到了秦锦然的面前,“志高,这位是秦大夫,我请来替你治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晚了点,今天下午睡着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发。 本章的红包这样好了,11月8号,在本章留言的全部读者,都发红包,发发发~ 看到留言,一个姓氏,应该是堂姐才对~ ☆、第129章 2.9 秦锦然也蹲下了身子,握住了季志高的手,就感觉到了手中的人身子先是一僵,黑白分明的眼眸小心地打量着秦锦然,见着她并没有露出嫌弃之意,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惹得季舒舒眼泪涟涟,就连秦锦然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甩开了这些思绪,手指捏住了小儿的脉搏。 热毒伤阴之症,之前一味清火,用的是血燥血热之法来治,入了偏。秦锦然垂下了眼,首先便有了一味方子,解毒凉血汤。另外根据银屑病组织象有表皮细胞过度增殖和西药抗肿瘤药物治疗银屑病有效的启发,在现代不少从抗肿瘤途径探索中草药对银屑的治疗效果,如菝葜、白花蛇舌草、乌蔹莓、半枝莲、土茯苓、喜树碱、靛玉红、雷公藤等。 三藤二黄汤,便是以雷公藤为主药的方子,若是以此方为水浴对银屑病最佳,另外还有用羊肠线做埋线疗法,让人抽取制作出来就是。秦锦然在京都的时候,已经构思了几个药方,此时把多余的药方做了剔除,握住了季志高的脉搏,就定下了当用什么方子。 “怎么样?”季家的父母尚还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季舒舒急急问道。 “我有方子,可以先试一试。”秦锦然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说道,“我想看看孩子身上如何。” 季志高的睫毛急急扇动,没有被银屑覆盖的耳根迅速泛了红,“我已经过了七岁了。”他知道秦锦然的意思,是让他脱下所有的衣服,让秦锦然看看全身的银屑。 “你忘了姐姐教过你什么?不可……” “讳疾忌医。”季志高的声音小小的,“可是……” “秦大夫虽然年轻,但是是大夫。” “我知道了。”季志高乖巧点头。 进入到了屋内,有一个沉默的小厮上前展开了屏风,季家的主母同季舒舒在屏风后等着,季志高虽然同意让秦锦然看了,却不让母亲和姐姐看。而秦锦然终于见着季志高身上的样子,就如季舒舒说的那般,浑身都覆盖着银屑,随着脱下中衣与中裤,便可以见着细小的皮屑落下。 季志高的头平视前方,并不低头看自己的模样。他的身上有抓过的痕迹,季老爷看着孩子的样子,嘴唇蠕动,眼眸里划过一丝心疼。 “不是说,不让你抓吗?” “我忍不住,叔叔。” 秦锦然见着季家老爷别过了头,恐怕季家老爷忍受不了亲生的儿子喊他叔叔。 孩子的前面,腹股沟内侧、腋窝、大小臂的内侧并无鳞屑,孩子的背面生了都是密密麻麻的鳞屑。 “好了。”秦锦然把中衣盖在了孩子的身上,“若是实在忍不住,最多隔着衣服蹭一蹭。” 季志高小小声地应了,红着耳廓就把身上的衣服尽数穿上了。 等到孩子穿过了衣裳,秦锦然也就开了方子,解毒凉血汤,滋养阴血,季家人是品出了方子的味道,这三藤二黄汤做药浴,便是有些不明了。还是季家的主母说道:“这里方子都是现成的,不如今晚上就给志高用上。”既然选择了秦锦然做幼子的主治大夫,他们便不决定插手,另外那羊肠线,明天一早,就会让人去集市上采买羊肠,抽洗制作。 季家老爷看了一眼妻子,也点点头,同意了秦锦然定下了方子。 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季志高,定下了三个方子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眼睛转动时候,深处藏着小小的期盼,这一次能够治好他的病。 厨房里早已经备下了饭食,等到要喊季志高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季志高再次是不肯。这孩子并不爱说话,内里是十分有主意的,打定了主意不同人吃饭,就不吃。 “我陪弟弟吧。”季舒舒说完之后,季志高仍是摇头,就见着季舒舒板着脸,“姐姐去了京都,好不容易回来,你都不愿意陪姐姐说话?姐姐还想告诉你在医术院学了什么呢。” 季志高的表情瞬间就犹豫了,“那好。” 季舒舒松了一口气,晚饭是秦锦然同季家的老爷同夫人吃得,若是换个别的地方,或许季家的人不会如此失礼,但是因为和幼子在同一个别院,夫妻两人怎么也无法做到谈笑风生,晚间时候,季夫人在长廊之中同秦锦然说道:“今日里,我夫妻两人招待不周了。” 夜风徐徐,吹得季夫人的心颤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我来别院的时候,每次都是犹豫,见不到他的时候,想他,见得到他的时候,听着他喊我婶婶,无论多少次都接受不了。” 换位思考,若是团团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婶婶,她怕是也不能接受的。 安慰的话她说不出口,季夫人暂且放下了季志高的事情,她也知道就算是给孩子治病,这也不是急在一时的,反而问起了医术院的事情来。 说这话的功夫,已经准备好了药浴,秦锦然说道:“我去看看吧。”因为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忍受浸泡在药液之中,特地削减了药方,就算是如此,季志高也是受不住的。因为季志高的面颊上也被鳞屑覆盖,瞧不出他的面色,还是秦锦然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有不断抖动的睫毛判断出来药性还是重了。 当秦锦然注意到的时候,孩子在浴桶之中已经沐浴了有一刻钟了。惊呼一声,季家老爷慌忙把儿子从浴桶里抱出,急急说道:“你若是难受了,怎么不说?” 隔着屏风的季夫人也慌忙入了内,见着丈夫用长巾子裹住了孩子,连忙说道:“承受不住吗?” “没关系的。”季志高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受得住。”这孩子渴望康复的愿望太过于强烈,他甚至连用小刀刮去自己身上鳞屑。 秦锦然瞧着孩子的下嘴唇都被咬破,心中越发愧疚了,“是我的错,他身上因为都覆着鳞屑,我用药应当更温和一些。” 季志高的身子微微颤抖,秦锦然让人取了清水,再次给季志高洗过一次,他的身子才停止了颤抖。季志高见着秦锦然的样子,招了招小手,等到秦锦然附耳,就小声说道:“秦大夫我没事的,要是可以早点好,药可以再重一点,不用洗去的。” 秦锦然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发丝,叹了一口气,“药不是越重越好的,我是大夫,你听大夫的就好。” 季志高乖巧点头。秦锦然看着他的样子,更是下定决心,回去以后多翻药方,若是这法子季志高用着不能好,她就再换一个药方,总要让孩子好起来才行! 羊肠线的制作并不复杂,因为秦锦然并不是用羊肠线来缝合术后的伤口,只是用它做埋线之用,等到傍晚的时候,就以主穴取肺俞,灵台、肝俞、脾俞。配穴取曲池、足三里、肾俞、三阴交、太冲。取了四穴,做了埋线。 季志高从未见过这样的法子,心里头不免对秦锦然多了一丝敬佩来。 “若是有什么变化,到时候寄信过来就是。”秦锦然说道,这银屑病的治疗需要的时间长,秦锦然只是请了一日的假,是和月嵘公主同来,总不好甩开月嵘,日日在季家的别院的。 季家人自然是应了下来,季舒舒白日里去了柳府,此时开口:“明个儿一早,我们去柳家,田畴阁的汤包和三鲜豆皮是最为美味不过的。” 第二日一早,秦锦然进了城,就见到了月嵘公主,一块儿吃了饭,月嵘公主与秦锦然辞了季舒舒与柳杉,两人独行去了独乐寺,那山门正脊的鸱尾,长长的尾巴翘转向内,犹如雉鸟飞翔,山门两侧有两尊高大的天王塑像守卫两旁,为“哼”“哈”二将。 “若是姜姐姐在,恐怕能够说出一堆的典故,我最多能够认出雉鸟与这哼哈二将了。” 东津因为距离京都很近,这里的许多吃食在京都也是有的,晚间又是在田畴楼的吃饭,傍晚时候品着这里的桃花酒,便见着月嵘公主的俏脸晕上了红色,眼波潋滟,秦锦然见着月嵘公主上了脸,就不许她多喝。 周月嵘手里的琉璃杯轻轻晃动,浅色的酒液也荡起了涟漪,想到了百日的事,品着自己也曾唱过的姜梦的桃花酒,开口说道:“我是想姜姐姐了,她的桃花酒做的是最好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失落。 周月嵘的话让秦锦然也想到了姜梦,姜梦除了琴棋书画之外,调香和厨艺是最好的,做出来的果子酒与桃花酒,特有的清香带着绵长的酒意。秦锦然也知道,姜梦是不会再入京的,摸了摸月嵘的脑袋,这酒若是与姜梦的对比起来,确实是差了一筹的。 ☆、第130章 3.0 “停一停,停一停。” 忽的听到了有人急急在外喊着,就见着马车猛地停下,身形晃动,月嵘已经撩开了帷幕。秦锦然扶住了马车的车窗,马车停下,连带那车窗的帷布晃动,这一摇,就似少女的手招展着把阳光引入到了马车内,悠悠荡荡的。柳家有丧事,季舒舒也要留下,这回程的路上,就只有秦锦然同月嵘,还有来之前带着的丫头了。 “能不能借马车,我闺女就要生了。”那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锦然此时已经也从马车之中钻了出来,说话的人穿着的是打着补丁的衣裳的老者,鬓发有些凌乱,花白的发梢还黏着细碎的稻草,拖着一牛车,牛车上放置的是松散的稻草躺着一位妇人,双腿不住的颤抖,口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秦锦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跨步往牛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说道,“怎么要生了,还用马车上路?”走近了,就可以见到女子的鬓发都是汗水,双手捧着腹部,发出了细小的□□声。因为疼痛,她的眉心搅成了一团,因为疼痛,面色惨白,偏生这样的惨白与汗涔涔却难掩其姝色,是一个容貌上佳的丽人。 秦锦然摸了摸妇人的脉搏,此时还是强劲有力,双手推了推她的肚子,眉心拢起,这妇人腹中的孩儿入盆时候就胎位不正,妇人入盆入得早,推算起来,腹中的孩子上不是瓜熟蒂落之时,约莫是九个月大,开口问道:“之前没有备上稳婆?” “怎么没有?”那老妇人急得跟什么似的,“但是若不是踩到了别人丢的瓜皮,也不至于现在就要生产,她的状况不好,稳婆又在村里,只能够去镇里头。夫人能不能借马车,我好带着女儿赶路。”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周月嵘快言快语地说道,“何须借马车,我姐姐就会医术。” 老者瞪了眼看着秦锦然,眼前的两人,都是华衣丽服,在她眼中是说不出的金贵,就算是女大夫,也多是家境不好的人才会当女大夫的,“这位小姐,莫拿我开心,我这是……”周月嵘的年岁小,加上又爱笑,难免让人有不稳重,是不是同人说笑的感觉。 周月嵘不等着老者絮絮叨叨说完,就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姐姐当真是会医术,在钱塘行医,还开了一个药铺,现在在医术院进修。医术很好。” 钱塘的药铺老妇人不可能去求证,但是京都里的医术院是赫赫有名的,就连这一次要去镇上请的女大夫,也并没有去过医术院。面向着秦锦然就跪了下来,“求求大夫,救救我女儿。”双手贴在了地面上,忍不住对着秦锦然深深叩首。 “起来说话。”周月嵘弯唇一笑,还不等着周月嵘拉起老者,已经有丫鬟上前拉起了老夫人,周月嵘说道:“我姐姐自然是会救人的。”她的余光已经见到了秦锦然吩咐听雪抱住了牛车上的妇人,预备把人抱在马车上。 这里距离村子并不远,幸好摔得不是太重,只是阵痛发作,若是破了羊水,胎位不正加上没有稳婆和大夫,那当真是凶多吉少。马车驶入到了村中,便有人好奇地看着,孩童绕着马车跑来跑去,等到见着下了马车的老妇人,继而见到了被听雪抱着的妇人,就有孩童喊着,“破鞋回来了。”“破鞋!”“破鞋!” 老妇人的面色瞬间就流露出了羞愧,心里头更是一跳,惴惴不安看了一眼秦锦然,见着这位贵气的女大夫只是说道:“你先去开门。” “好好。”老妇人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了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锁链,推开了院门,就带着秦锦然一行人进入到了院子里。老夫人的心中有些难安,因为女儿的事情,她们家的名声很是不好,这样让两位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进了屋子……老妇人的目光触及到惨白着脸的女儿,咬咬牙合拢了院门,挡住了那群天真到伤人的孩子。 这院子说起来要比秦锦然曾经住过的最为潦倒的别院还要差,院子里种着青菜,养着鸡仔,小黄鸡发出细小的叫声,扑棱着小肉翅,留下的白黄的鸡粪,又去旁处啄虫子吃。 周月嵘的目光看着还在门口簇集成一团的孩童,为什么称呼这个人为破鞋?她也打量了这靓丽的妇人,心中是疑窦丛生。对着身边的小荷招招手,让她打听去了。 秦锦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让老妇人去烧水,就和听雪入了屋内,准备好了热水之物,其余的药箱里都是现成的,秦锦然便给这位妇人接生。 她个子娇娇小小,体内却又无限的力量,就算是秦锦然把手伸入到产道内,替孩子换胎位,她也是如同初见时候,发出细细小小的呻·吟声,若不是面色更白了一些,和当时的阵痛发作,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原本预备下来的参须,这妇人也并没有用到。统共花了四个时辰,终于生出一约摸五斤重的男婴,听到了孩童如同猫儿一般啼哭的声音,并不见十分欢喜的模样,瞥了一眼继而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是早产儿,加上这男童体型并不大,若是足月的胖小子,恐怕也很难平平安安让妇人生下这孩子。 听雪把孩子洗好裹好了之后,老妇人也入了内,见着胖小子,并没有多欢喜,反而是怜惜地用帕子擦拭了女儿额头上的汗水。秦锦然不由得心中有些狐疑,这世人重男轻女的多了,怎的生了大胖小子,不见老夫人欢喜?又看了看那位产妇,也同样是如此,想到了入村时候那些孩童的破鞋之说,莫不是这个孩子来的不名誉? 因为接生花的时间久,又是接近正午的时候遇到的这一对母女两人,秦锦然进产房前不过是用油饼垫了垫,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月嵘笑了笑,见着秦锦然白净面颊上浮现出的一丝笑意,“秦姐姐饿了吧,我因为吃了点东西还好。” 老夫人连忙说道:“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贵人们先用,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我去求求村长,看看两位能不能安置在村长家里。”面容露出一丝窘迫来,“我家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 若是顺产,生产四个时辰也是常事,更何况这位妇人还是胎位不正,开了产道之后,秦锦然先用手正了胎位,才助女子生下麟儿。这样一算,四个时辰就不算长了,“那就劳烦陈老夫人了。” 先前秦锦然知道了这位主家是姓陈。 “我去去就回。”陈老妇人说完之后,就出了屋子。 周月嵘等到秦锦然吃了一个包子,单手托腮说道:“姐姐,这一位小娘子的名声很不名誉。” “怎么回事?” “我让小荷打听了一番……”周月嵘娓娓道来,秦锦然此时才知道,自己刚刚接生的那位妇人并不曾嫁人,被人强迫有了身孕,陈家人并没有选择让陈隽嫁给那人,而是选择了把他送入大牢,才会有了破鞋之说。 周月嵘说到了这里,小声说道:“村里头的人都说,她应该嫁给那人,既然已经没有清白,还不如将错就错嫁了的好,后来陈娘子有了身孕,村里头的人更是议论纷纷。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最为关键的是,陈婆子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就买了药,谁知道这药不好,让陈娘子流了许多血,堪堪被救活,也得了郎中的话,若是想要活命,肚子里的孩子打不得。若是打了孩子,也会送了性命。” 这可真是一波三折,总是有好事者盯着她人看,陈娘子被人奸污,把那人送入大牢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但是碍着别人的眼,就有了议论,后来怀了孕还不能流,才让破鞋之说甚嚣尘上。周月嵘说完了之后,神色怜悯,一双眉头死死拧着,说道:“她们家状况不好,不如我留一些钱给她们?让她们换上一个地方谋生。” 秦锦然摇摇头,看着周月嵘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银子若是给的少了不够花,若是给的多了,两人若是但凡露出一点,恐怕就会被人惦记上。” “那怎么办呢?” “晚些时候问问看,有没有擅长的手艺,若是能够在大一些的城池里谋生,隐去了过去的事情,也不至于惹人非议了。” “就像是姜姐姐?”周月嵘忽然想到了姜梦。 秦锦然忽然想到岂不是正如同姜梦那般,想到了那陈娘子难受的时候也不过是小声呻·吟,恰似姜梦那般,一根修竹被狂风吹过弯了枝干,等到风静之时,又是挺拔而立。于是抿唇而笑,“恩。”对月嵘公主说道:“就拿这桩事来说,这陈娘子本就无错处,被人奸污不是她的错,想要活下来就必须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是她的错。” ☆、第131章 3.1 周月嵘还想要同秦锦然细说,因为陈家老妇人已经回来,不好多说了,秦锦然正捧着素白的茶盏,轻轻寥寥的烟润了面,两人止住了话,就听到陈老妇人双手合十,“已经同村长说好了,等晚上的时候可以安置到村长家,他们这会儿正在吃饭呢。” 再坐了一会儿,秦锦然又去看了一眼产妇和那孩子,大约是秦锦然进入到了屋子里,睫毛颤颤打开了剪水秋眸,陈娘子也醒了过来,坐在一边守着孩子的听雪也从绣凳上站起了身来。 “喝点水润一润。”陈老妇人单手扶起了女儿,把枕头立了起来,让女儿可以靠在床上,把豁口的杯子送到女儿的嘴边,只是让她沾了沾水,就拿开了杯子,“这是秦大夫,多亏了秦大夫的医术精湛,还有周姑娘,也是善心人。” “多谢两位。”陈娘子的声音带着疲倦,沙沙哑哑的呢喃如同花尖儿的露水,惹人心颤心怜,“不知道诊金多少?我和母亲总能凑出一些的。” 秦锦然见着母女两人所住的院子,就有心免了陈娘子的诊金,等到知道了陈娘子的事情,更不会收她的钱了,摇摇头,不要银子的由头就说出了口,“不用了,若是我是本镇的大夫,应当要收取诊金,既然是路过相逢,诊金就算了。” 陈娘子听了之后露出了感激浅笑,“秦大夫宅心仁厚。”听陈娘子说话,并不像是一般的村妇,反而像是读过书的,此时她开口说道:“这孩子好似有些小,会不会有什么不足之处?”眉心簇得尖尖的,眸光落在了躺在自己身侧的孩子身上。 “我看过了,虽然弱了些,问题不大。”秦锦然说道。 陈老妇人连忙说道:“秦大夫,你会不会开奶?”期盼地目光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要是请稳婆来给自家闺女开奶,恐怕又是要花出去不少的铜板,秦大夫不收诊金,若是能够开奶那就更好了。 开奶秦锦然自然是会的,只是开奶疼痛,加上陈娘子又是难产,小睡此时才刚刚醒来。陈娘子的手指划过了孩童软软的胎发,“没关系,我并不怕疼。他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总是要把他养大的。” “哎。”陈老妇人忍不住叹一口气,“照我说,这孽障送人多好。你偏生要自己养。” 陈娘子低头看了一眼孩子,容色淡淡,“我又不准备嫁人,好生养大了这孩子,那人作孽,孩子是无辜的。” 陈老妇人不过是抱怨两句,等到秦锦然要给女儿开奶,就退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出了房门,秦锦然就给陈娘子开奶,解开了中衣的系带,露出了粉色肚兜,更是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微露出的乳肉。陈娘子一开始是有些害羞的,等到秦锦然揉捏起来的时候,便是泪目莹莹了,只觉得胸被揉的发疼,好似都不是身上的肉,若不是一抬眼就见到秦锦然沉稳的侧脸,她就像是回到了被□□的那一天一般。 秦锦然瞧见了陈娘子的情绪不对,收了手,替她拢了拢衣襟,“刚出生的孩子,就算是晚上几个时辰吃奶也没什么干系。” “我没事。”陈娘子握住了秦锦然的手,眸色坚定,“你应当知道了村子里的事情,我既然选择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无辜的,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呢?若是他有意识也恐怕不愿托生到我的肚里,我还受得住。” 陈娘子的声音虽然小,却很是坚定,秦锦然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被人□□之后,她想要活下来,甚至没有怪罪自己的孩子,在大齐朝,如同陈娘子这般的人,总是少数,就算是在现代,也总有视贞洁于生命的女子。是在秦锦然看来,贞洁不过是一层膜,人若是没了,那才是真的没了。陈娘子能够选择把害了自己的人投入到大牢,所作所为让人高看一眼。 秦锦然只好继续给陈娘子开了奶,秦锦然揉了半个时辰之后,收了手,“明个儿一早,我再过来。”陈娘子白皙的肌肤已经被她揉的是红彤彤一片。 “不是说他弱了一些,明天会不会晚了?” “不会。”秦锦然摇摇头,“原本就至少隔上几个时辰再吃奶最好。” 留下听雪照顾陈娘子,挽着周月嵘的臂膀,就出了简陋的院子。 齐家的马车上东西配备的很齐,素白的杯盏是从马车上拿下来的,此时丫鬟挑着的灯笼也是从马车上寻到的。下弦月微名,漫天的星子泛着柔和的光,藏在草丛之中有青蛙与蛐蛐,鸣叫之声不绝于耳反而更让人觉得夜的静谧。周月嵘吃饱了之后就有些困倦,掩着唇打了一个哈欠,“陈娘子还好吧。” “她精神挺好的,没事。”秦锦然说道。 “那就好。” 等到了村长的家中,村长家也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有一间空屋子,到了最后是秦锦然同周月嵘睡一张床,外间的窄床睡着的周月嵘带来的小荷还有秦锦然新得叫做苏白的丫鬟。这苏白就是昭德帝安排的人,在东津的街头,安排了一出让秦锦然治病的好戏,最后让秦锦然得了“家破人亡”的苏白。 周月嵘还从未和秦锦然睡过一间屋子,周月嵘絮絮叨叨和秦锦然说了许多话,从钱塘里的春风说到了京都里的旧事,从钱塘里被人划了脸的乔娘子说到了村里被人奸污的陈娘子。到了后来,那细碎的话语都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闭眼沉沉睡去。 村里的人向来是起得早的,因为昨个儿说话说得太晚,秦锦然倒还罢了,周月嵘揉着眼显然还没有清醒。 混混沌沌到了陈家的门口,整个人才陡然清醒了过来,只因为有一对男女站在陈家门口,吱呀一声门响,陈老妇人打开了院门,就想要关门,谁知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一把推开她,口中嚷嚷着,“昨个儿就听说我那弟妹生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儿?” 陈家老妇人哎呦一声,就摔在了地上,见着人要往里走,一双手就抱住了那人的大腿,“生得是男还是女,与你们家有什么干系?这是我家的孙儿。” “老太太松松手。”和女子一块儿走进来的男子脚尖踢了踢陈家老太太的手臂,“免得我媳妇伤了你。”又对着自家媳妇说道:“生得当真是个男孩儿!” “看我的!” “不能……” 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月嵘就跑了过去,双臂一伸拦在了两人面前,下巴抬起说道:“你们干什么的,就冲到别人家里来。” 秦锦然晚一步跟在周月嵘的身后,她扶起了陈家老太太,苏白与小荷两人站在了周月嵘的身侧,护住她的模样。秦锦然打量起来闯入陈家的两人,说话的妇女约摸是三四十岁,两道眉修得细细的,颇为凌厉的眉下是上挑单眼,嘴唇很薄,嘴角一颗黑色小痣加上尖锐的声音,便知她不是个宽厚的性子。站在妇人身侧的男子穿着的是棕色短褐,他的妻子是两道细细短眉,而他的眉却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泛着志在必得的光。 “哎呦喂,老太太家里来了娇客啊。”妇人有些不耐烦,上下打量了周月嵘,“穷酸家也有一两门豪亲戚,啧啧,不过,小姑娘,你是谁啊?这是我们和亲家的事,你参合到这里,恐怕不合适吧。” “什么亲家。”周月嵘不客气地说道,“陈娘子没有许过人家。” 女子的眼珠子一转,掩唇娇笑道:“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老吴家的种,怎能说没有许过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MC,忍痛就写了这么多,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第132章 3.2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嫂子在说什么,她的弟弟或者是小叔子强了陈娘子,此时居然还找上门,周月嵘的一双眼因为愤怒烧得明亮,想到自己未婚的身份涨红了脸,嘴皮嗡动,低低说一句,“什么老吴家的种,要脸不要脸?”周月嵘身侧的小荷想要上去拽一拽月嵘公主的衣袖,被她挥开了。 周月嵘不好说的,秦锦然可以开口,轻启唇瓣冷笑着说道:“如果说是许过人家,怎么会进入到大牢里?” “小丫头们,别参合,这是我们家的私事,”男人的目光从周月嵘还有秦锦然的身上扫过,说完了之后笑着看向了陈家老太,“我就是来接我侄子回家,我和我媳妇带回去了这个孩子,会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的。”吴家汉子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泛着精光的眼让人打心眼里感到了寒意。 “你放屁。”陈老太怒斥道,“一早就说好了,不管生得是男还是女,都是我们陈家的。”老太太涨红了脸,秦锦然扶住了老太太,只觉得她的身子轻轻颤抖。 “老太太,别不讲理,这可是我们老吴家耕的种。”吴家汉子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荡而破旧的小院里回响,“你们闺女一个人能够生得出来吗?” 吴家汉子身边的妇人笑道:“就是,要是老吴家的播种,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这孩子天经地义就是我们吴家的。侄子和叔叔本来就亲,我们夫妻两人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小宝宝就是我们两人的儿子,老太太放心,我们可是有良心的……” 话还没有说完,陈家老太太已经从秦锦然的手中挣脱,冲到了妇人的面前,那妇人就被陈家老太太啐了一口,“我呸!你还有脸说!吴浪生,王家娘!”陈家老太的语气陡然凄锐,瞪着眼眶,让人觉得下一瞬泛红的眼眶就会眦裂,“当时说好了,是男是女都和你们吴家没有一点的关系,要不是因为这个,当时就把你那个弟弟秋后问斩了。” 王家娘抹了一把脸,恶心的要吐了,伸手就要推开陈家老太,秦锦然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王家娘只觉得手腕都要被秦锦然那捏断了,见着挣脱不了,另一只手就要上前来抓秦锦然的头发,苏白看了秦锦然的方向一眼,抿了抿唇,虽然自己是昭德帝吩咐护住秦锦然的,但是二公主更是圣上的心头宝,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月嵘公主,就见着秦锦然另一只手抓住了王家娘的手肘,手上用劲,把王家娘的双手固在她的身后。 “你死了啊,吴浪生!眼睁睁看着老娘被人欺负?”王家娘的声音尖锐,秦锦然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吴浪生大跨步上前,而苏白轻松一个扫堂腿,就让吴浪生扑在了地上,面朝地,噗通一声就见着吴浪生发出了一声闷哼,动也不动摔在地上了。 秦锦然擒住王家娘的手不由得松了,王家娘愣愣站了不过是一瞬,就扑倒了自己男人的面前,“当家的,你怎么了?” 秦锦然见着王家娘就要去摇王家娘,上前止住了她的动作,“别动,我看看怎么样了,我是一个大夫。” 王家娘一把甩开了秦锦然的手,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男人的头,不让秦锦然上前,“你干什么?你是大夫?我呸,一脸狐狸精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家的破鞋。” 秦锦然的眉头皱起,还没有来的急说什么,就见着苏白上前,下手飞快,已经在王家娘的面颊上飞速抽了两下,苏白是习武之人,手劲儿比秦锦然更大,正手抽与反手抽,只是两下就让她的面上红了起来,王家娘只觉得口里有些不舒服,一吐口水,里面竟是夹杂了血丝。 见着王家娘吐出的口水里带着血丝,周月嵘反而畅快的笑了,这种嘴巴不干不净的人,就应当直截了当这般打上去,当真是解气! “杀人啦。我们来要自己的侄儿,就被打成这样,我汉子被你们打得生死不明,我也被打得吐血,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我就在这里,你们要不然打死我好了。打死了我,你们也就称心如意了。”王家娘见着周月嵘的嘴角勾起,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起来。 王家娘和吴浪生两人闹成这样,已经有村里人簇在了门口,听到了一口一个打杀,就呼啦啦从破旧的院门冲了进来,那破旧的院门可怜兮兮地在原地打摆。 “这不过隔壁的村的吴浪生吗?” “吴浪生是谁啊?” “吴浪生你都不知道,喏,他弟弟你肯定知道,就是被陈家人关到到大牢里的,怎么劝都不肯听,要我说,陈家娘子嫁过去就行了,好闹成这样。今个儿恐怕是来要孩子的,昨个儿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淘气,在陈家门口丢了果皮,正好被她家小娘子踩到,这不就是动了胎气,现在已经生出来了,是个儿子。这是老吴家的种,这一次肯定是要带回去的。” “带回去?你想得简单,当时说好了,这孩子是归陈家,不然吴家那浪荡子不是现在流放,而是直接被官老爷秋后问斩了。” “我想的简单?如果是个女娃娃,这陈家还保得住,这可是个男丁,这是老吴家的根!” 人群里的最后一句话,让秦锦然看了过去,那言之灼灼这孩子是老吴家的根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容长脸眼角耷拉着,手里握着一包南瓜子,一边吃着一边说。 见着有人来了,尤其是说到了这孩子本就归老吴家,这泪珠子说来就来,趴在了丈夫的身上,“我不要活了,我们也是好心,当年小叔子做了错事,我们想要弥补。”王家娘说到了一般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丈夫的手指微动,再仔细一瞧,见着他对自己微微点头,心中一喜,知道丈夫没事,想到了他门两人此行的目的,眼珠子一转,就继续干嚎,“不少人都知道,我是个生不出蛋的,我们当家的也不嫌弃我,这么些年,也求神问佛了许久,都不曾给我个孩子。幸好他没有休离我。”因为知道丈夫没事,此时她哭不出来,就干脆把之前流的泪珠子往面颊上抹了抹。 “陈家老太,这孩子本就是吴家的血脉,你咋能扣下孩子,还把两个人打伤了?”那个磕南瓜子的开口了,“你们家也穷得不行了,你那个闺女又是个药罐子,快点把孩子给别人吴家。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还把别人打伤了,太没道理了。” 王家娘掩面假哭,顾不上秦锦然,而秦锦然握住了吴浪生的手,断了他的脉搏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明白了两人的作态,这是接着受伤,想要要回孩子。 周月嵘忍不住说道:“这孩子和吴家没有关系,都在衙门那里备了案,这是陈家的。” “不错。”陈家老太太语气坚定,关于孩子的事情,她和女儿商量过,这孩子当做是老天爷赐予她们陈家的后人,是绝对不会给吴家人的!“打伤他们是我陈家不是,看大夫多少钱,我们陈家出,孩子是别想,官老爷那里断了这孩子是给我们陈家。” 瘦高妇人嗤了一声,“你们陈家有什么?还陪医药费,我看吴家汉子伤得很重,你赔得起吗?” 陈家老太太果然面上露出了怯色,而王家娘呜呜咽咽扑在了自己汉子的身上,“我们只是过来接走侄子,就被打成这样,有没有天理啊。” “他又没事,你哭丧做什么?”秦锦然清冷的声音,这才让所有人把目光都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村里人一开始也是见到了秦锦然同周月嵘两人,两人带着的丫鬟的衣料都比村里人要好,这样贵气的人总不会是陈家的亲戚,指不定是路过爱管闲事的夫人小姐,就刻意忽略了两人。阳光落在秦锦然的眸子里,她琉璃色的眸泛着碎碎的光华,熠熠夺目,说道:“他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醒过来,应该是闭着眼睛睡着了,你做什么像是死了当家人一般哭号?” 周月嵘听着了噗嗤一笑,心里一松,知道地上的吴浪生一定是没有事的,不然秦锦然也不会这样说。 “你又不是大夫?”王家娘当即就反驳道。 “不才,在下正是大夫。”秦锦然微微一笑,原本她的手指已经捏住了衣袖下的银针,此时话音刚落,手中的银针落在了人中。 吴浪生仿佛是一条上了岸的鱼,猛地就从地上弹跳起来,秦锦然在落针之后,脚步往后略退一步,让吴浪生和忘记娘头相碰,两人皆是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秦锦然收了针,原本是半蹲着,此时站了起来,身姿款款,“这可是你们自己碰的,可别赖到陈家头上,说是陈家打出来的。” 周月嵘瞧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幕,觉得秦锦然做起来要比自己高明的多。 见到了吴浪生和王家娘狼狈的样子,有些看不惯两人的笑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陈家娘子应该嫁到吴家。两人这一下撞击当真是很重,王家娘的单手撑地,竟是干呕了两声,而吴浪生只是头一晕,顾不得自己头疼,就说道:“你有身子了?” “肠胃不好可能会吐,头疼也会吐。大约是你的脑壳太硬,让你家娘子不舒服才吐了出来。”周月嵘的话让人更是笑了出声。 吴家两人是狼狈得不行,吴浪生想要站起身子,还没有站起身子,脚一软,又再次摔倒,摔在了王家娘的身上,可怜王家娘头还昏昏沉沉,被这样一撞,更是难耐。 “村长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站在门口的村名都让开了身子,让村长进来。 昨个儿秦锦然和周月嵘虽然在村长的家中借宿,却并没有见到村长,村长佝偻着身子,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已经全白,盘成发髻,因为不少的白发略短,发髻显得有些散乱。 “吴浪生,还有你媳妇,今天怎么过来了?”村长手里的拐棍在地面上一落,就开口说道。 “村长。”吴浪生强忍着说道:“我今天是过来接我侄子的。” “哦?”村长来之前就猜到了两人的来意,昨个儿他在知道了陈家娘子生了一个男娃之后,就知道这孩子恐怕要被吴家人来讨要,但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你坐下,慢慢说。陈家的,去屋里头拿个凳子给两人坐下吧。” 显然村长在村中是有一定的威望,甚至还帮过陈家老太太,陈家老太太点点头,就去屋内搬了椅子,等到吴家两人缓过来了,村长说道:“其他人都散了吧。”最后目光落在了秦锦然和周月嵘的身上,就收回了视线。 村长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是这个破旧的院子里,合拢了院门,外面的人也是听不到的。 “你们还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吴浪生仇恨的目光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又不是陈家的人,无关的人快离开。”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周月嵘不想离开,见着陈家老太太的目光也流露出来赶人的意思,有些委屈。 秦锦然想了想,对陈家老夫人说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等到走到了屋内,此时正好是陈娘子撩起了衣襟,让孩子吃奶,周月嵘无意之中瞥见了陈娘子白皙而细腻的肌肤,慌忙别过了眼。 “他们来了?”陈娘子此时也正好喂完了奶,放下了孩子,说道。 “是啊。”陈家老太太的目光有些着急,“他们不知道从谁那里听到的消息,来的这么快!” 陈娘子的目光有些黯然,“秦大夫,周姑娘,让你们见笑了,我在屋里也听得分明,刚刚谢谢了,等会就让我母亲还有村长同吴家人说。” 秦锦然就说道:“老夫人,陈娘子,我想问一问,这孩子,你们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如果不想要,我还会争成这样?”陈家老太太叹息一声。 陈娘子轻轻柔柔说道:“一开始我确实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甚至也动过打掉孩子的念头,但是他在我腹中一日日长大,就成了我生命之中不可少的一部分了。我舍不得这个孩子,而且,说实话,把孩子交给吴家人,我不放心。” “是这样没错。”陈老太太连忙说道:“王家娘那个人生不出孩子,先前就抱养了一个,那家是个黑心的,把包养来的孩子没过几日就穿上了火红的衣裳,贴身是女人沾了水的肚兜,头发少了扎着针坠在了房梁上。” 周月嵘听到了这里打了一个寒噤,“这是为什么?” “说是吴家人请了高人,用金针禁锢了这男娃的魂魄,然后塞到王家娘的肚子里,这样就可以保证生个男娃。” ☆、第133章 3.3 昨个儿是日暖风轻,今日是乌云沉沉,加上此时陈家老太的话,只觉得屋子里是阴气森森,周月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贝齿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这不是杀人吗?难道官府都不抓他们两人?” 陈家老太叹息一声,“孩子死的前一日吴家娘子回了娘家,孩子死的当日吴浪生去接她,最后回到屋里的时候,吴家人还邀了村里头的人,所有人都见着了孩子的尸体,都说死的蹊跷,但是没法子证实是他们两人所为。官府查了一阵,不了了之,最后说是孩子自己搭了绳子坠在房梁之上。” 若是自个儿坠亡,怎会死得如此蹊跷?只听着陈娘子垂眸道,“这件事情过了许久之后,曾有一个游方的道人经过,说是这孩子死时是阴时,身上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术,用浸了尸油的分魄针扎在泥丸宫,这般就可以取了男童的魂魄,保证生个男孩儿。”因为她的声音缥缈,在不甚明亮的屋中,有了阴森的意味。 周月嵘忍不住往秦锦然的身侧凑了凑,听着陈娘子轻飘飘的声音,只觉得寒意上身。 “若是真的有用,她也不至于来抢这个孩子。”陈娘子的眼里有了泪意,一眨眼羽翅一般的睫上就垂了一晶莹泪珠儿,“虽然官府没有判了吴家那两人,但是他们想要儿子已经入了魔。这孩子不能给他们。” “当然不能。”周月嵘的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也不想说道。 “村长会帮着你们?”秦锦然忽然开口。 陈家老太连忙说道:“村长是个善心人,只是他儿媳妇戚娘子不好说话,就是刚刚在院子里说话的那个,不过戚娘子已经走了,现在只留着村长,他会帮我们的。” 秦锦然的下颌微抬起,“你确定?”她的脸侧着,面上是说不出的肃穆,“先前的事情也就算了,毕竟吴浪生的弟弟确实是犯了罪,陈娘子不愿意息事宁人,让吴家那人被官府投入到大牢之中也是情有可原,这一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家老太太说道。 “你刚刚也说了,吴家人若是真用了那法子来求子,求子心切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那么现在的孩子,他会放弃?”秦锦然的手指拂过了桌面,“这是他的侄子,叔侄原本关系就亲近,从小养起就可以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了。” 陈娘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不会的。”她摇着头,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人不带走她的孩子。 “刚刚旁人的话,老夫人你也是听到了。”秦锦然对着陈老太太说道:“许多人都有传宗接代的想法,吴浪生与王家娘生不出孩子,现在这个侄子与他是血脉相称,他要带走,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清理之中?!”周月嵘猛地站了起来,皱眉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锦然,“如果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也就算了,若是再用这孩子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怎么办?” “你小声些。”秦锦然把周月嵘的肩膀往下一按,让她坐在了原处,“我只是说了其他人的想法。并没有说我的想法。” “不会的。”陈家老太太摇着头,不知道在说服秦锦然那还是在说服自己,“不会的,村长一定会帮我们的,上一次吴家让他们村的村长过来说情,村长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怎么能让他们带走?”周月嵘皱着的眉里有化解不开的嫌恶,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说吴家的那个孩子的事情,带走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儿对陈家也是有好处的,但是知道了那件事情,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家人不愿意把孩子送过去。 陈娘子的唇色此时也是毫无血色,“秦大夫说的是,是我们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总能够有办法的。”陈老妇人搂住了女儿,“你别急。” “我怎么能够不急?”陈娘子的泪珠儿落下,“就连周姑娘也觉得,这孩子他们会是当做亲生孩子来对待。” 周月嵘有些左立难安,神情更是有一瞬的尴尬,“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他与我血脉相连,当然是有一定的可能,他们待他如同亲子,但是我能去赌吗?”陈娘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宁愿自个儿吃苦,也不愿意苦了他。秦娘子说的是,怎能寄希望于村长,吴家的人想要这个孩子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我……”周月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你当真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吗?” 陈娘子看着周月嵘那般慎之又慎,先是一愣,继而才点点头。 秦锦然已经猜到了周月嵘的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用公主的身份趟了浑水,自然也就可以替陈家留下这孩子。不过秦锦然却按住了周月嵘的手,还到不了那一步。 ******** 陈家老太太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房门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一想到秦锦然的话,只觉得她就像是那话本里的人物,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秦锦然和周月嵘进入到了屋内已经耽搁了许久的时间,在外面的吴家人身上的伤痛已经好转,因为等得太久,心情也有些焦躁了起来,吴家嫂子见着陈家老太太出来,身后并没有跟着多管闲事的秦锦然同周月嵘,嗤笑一声,“怎么了?老太太在想什么?难道想两位贵人怎么不出来?都说了是家务事了,她们当然不能在场。”上下嘴皮子一碰,她说话是说得飞快。 “你噤声!”吴浪生捏了捏妻子的手,站起了身子,“老夫人,今个儿我们两人过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我家侄儿。” “你家侄儿?”陈老太太从恍惚的神情之中走了出来,看着吴浪生,“刚刚我也说过了,这孩子同你们一点干系都没有。”因为有周月嵘的身份做保底,她的语气是肯定而又中气十足的。 “老太太话可不能这样说。”吴家嫂子顶了回去,“没有吴家的播种,能够得到这孩子?” 村长见着只不过是两三句话,就剑拔弩张了起来,连忙打圆场说道:“坐下好好说话,说一句公道话,这孩子是两家人共同的血脉。” “村长,我当然知道这孩子是两家的血脉,但是当时衙门已经把孩子判给了我们,白纸黑字上面写着,我这里有一份,吴家有一份,还有一份是在官府里备案,还有官老爷的官印!” 村长听言之后,就对吴浪生说道:“不错,当日里,都是在场的。两家协商才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吴浪生说道:“我当然知道白纸黑字上写着,但是这孩子是我们吴家的种,这孩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知道我弟弟做的是混账事,但是做出那些事的是他不是我们两口子,我们会把孩子养大,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陈家老太太冷笑一声,“如果没有死了小牛儿,你这话还有些说服力。” “没影的事情,怎么能够听?”吴家嫂子的声音有些尖锐,“官府都来查过了,若是真的是我们两个做的,我们早就去了大牢里,和弟弟作伴了。” “是不是你们心中有数!” 吴家嫂子还要说什么,吴浪生就说道:“我们可以再让一步,你先前不是想要让波生死吗?”吴波生就是吴浪生的不成器的弟弟,“其实,如果把孩子给我们,可以商量。” “什么?” 除了心中有数的吴嫂子,村长以及陈家老太都露出了惊异之色,两人相视一眼,仿佛想到了当时吴家人闹着给陈家下聘礼,等到投入大牢之后,又是数次来村里闹的事情。这孩子判给了陈家,也是因为用孩子保全了吴波生。 “你没有听错。”吴浪生说道,“可以请官老爷再判一次,我侄子,我是带定了。” 村长面色越发为难,“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那是我小叔叔,我们怎会不心疼?”吴家嫂子用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眼泪的眼角,“若是个女孩儿,让陈家人留下也成,但是是个男孩儿,怎么都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小叔叔也会理解的。” 吴浪生看着陈家老太,“你看,请官老爷重判,可好?” 还真是应了秦锦然的话,陈家老太原先是怎么都不肯信的,若是请官老爷重判,岂不是把吴波生置于死地?谁知道最为荒谬不可能的事情竟是发生在眼前,脑中出现了秦锦然在屋里说的话,吴浪生的话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定了有了慌乱的神,“要是重判,官老爷多半是把孩子判给吴家?” 吴浪生听到了这里心中一喜,“老太太说的不错。” 陈家老太太看着村长,见着他也微微点头。 陈家老太张开了有些干涩的唇瓣,“何必如此麻烦,这孩子,我给你们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灵感枯竭…… 本周末找一下灵感,争取多写一点~ ☆、第134章 3.4 陈家老太太的妥协是吴家两人的意料之中,吴家人听到了陈家老太太的答应,那弯起的眉眼翘起的唇角里盛满了都是得意的笑意。 陈家老太太谨记秦锦然的吩咐,她与女儿是决意带着孩子在吴家来领孩子之前就离开的,在吴家人面前务必不能表现了出来,于是装作愁眉苦脸毫不退让的模样。在村长的见证下又扯皮了半个时辰,终于定下了等到孩子满月的前三日,吴家过来接孩子,到时候给孩子风风光光的满月礼,正式落在吴浪生的名下。 吴家人满意地离开,村长对陈家老太太说道:“这孩子给了吴家,你们也有好处,你家小娘子今后若是需要合适的也能够找个当家的人,这样你们两人也有个依靠。” “村长,”陈家老妇人忍不住说道:“当时吴家那个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今天你更愿意他带走我家孩子。”陈家老妇人自从从秦锦然那那里听到了村长的打算,加上刚刚交谈的过程中确实留意到了村长看似公允,实则是偏向吴家人,就忍不住问道。 村长的面容一瞬间有些尴尬,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是说我不帮你们,若是吴家人进入村里来抢这个孩子,我是没有办法的。” “你不是村长吗?若是他们来抢,我们村里不也有人吗?”既然是村中邻里,自然是相互帮忙守望的。 “我是村长也不能够强迫了村里其他人来帮你不是?”村长抚须的手一顿,“当时为了吴波生的事情,村里不少人都不赞同,如果不是为了祖上的交情,我会帮你们跑前跑后,还私下里帮着你们打点官府?就如同村里人说的,小娘子既然已经委身了吴家二子,哪有把人投入到大牢的道理,直接嫁过去,不也就没有了现在的事情?” 陈家老妇人往后退了一步,她从未想过村长也会这般想。她听出了村长话语里埋怨的语气。 村长说出了这些话之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声音放得平缓,“我只是觉得村里有些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事情已经过去,吴家二子现在就在大牢里,这件事情也算是揭过了,孩子给了吴家,你和小娘子好好过日子,岂不是安生?不然吴家长子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一闹,你们也吃不消不是吗?” 陈家老妇人的神情有些哀伤,夫家在世时候与眼前的村长是结拜的兄弟,是有过命的交情,是是非非分得清楚,才会做了村长,现在竟是一味和稀泥,“我知道了。” 村长没有从短短的四个字之中听出陈家老妇人的失望,只当做她已经想通,苍老面容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你想通了就好,我知道你家娘子是个倔强的,多劝劝她。” 村长了离开之后,陈家老太太进入到了屋里,陈娘子苍白的唇扯动,对着秦锦然说道:“这一次劳烦大夫良多,我便静候佳音了。” “好。” 陈娘子生产之后元气大伤,加上孩子也是一团大小,只有等着身子好转一下,替他们在京都里办了通关牒引,趁夜悄悄离开。秦锦然应了陈家人,等到过些日子,就把东西送过来,才有了陈娘子此时的谢意。 若是等着事情办好再走,那就拖得时间太长了些,秦锦然准备同月嵘上路,谁曾想陈娘子生产的时候亏损颇多,加上心神失守,发了一场高烧,秦锦然便又在村里留了三日。 等到陈娘子好转了之后才和周月嵘离开,说来也是巧合,从村里弯弯绕绕的小路出来,马车驶上了平坦的管道,周月嵘掀开了帷布,就见着了有人站在官道上。她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猛地就挺直了身子。 马车的车辙始动,秦锦然靠在马车上因为颠簸闭着眼有些昏昏沉沉,就听到了周月嵘的声音高了起来,“停车。” “怎么了?”秦锦然睁开了眼,正巧就见着周月嵘已经迫不及待掀开了马车的帷布跳了出去,秦锦然被周月嵘的动作下了一跳,“月嵘?”挺直了身子,软垫从马车壁上滑落,就见到了周月嵘已经走向了停驻的马车,马车站在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方磊与温钰安。周月嵘见到了温钰安,便觉得脑中一阵空白,径直下了马车就走了过去,双臂挽着的披帛随着她的跑动,如同水面波,划出轻柔的弧度。 脚步停驻,站在温钰安的面前,抬眼那长睫便抖动如蝶翼,语气里的雀跃与欢喜漾在了眼中,淌在了唇边,“你怎么来了?” 金光被睫羽剪成细碎的光华,眼波流转,白净的面颊因为奔跑而带着些许红,那艳色仿佛是心湖智商一片泛着黄的杏叶绕着叶柄打着旋儿落下。温钰安往后退一步,道一句:“周姑娘。”目光并没有落在月嵘的身上,而是越过她的仍飘起的披帛,落在了扶着车壁而下的秦锦然的身上。 秦锦然上前行礼,见着两人也是意外,道,“两人怎么上京了?” 还没有等着温钰安回答,就见着温钰安与方磊身后的马车帘幕被掀开,那娇艳的容貌就露了出来,熟悉的面容不是旁人正是姜梦。 “姐姐?”姜梦笑着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袭海青色对襟襦裙,绣的是风摇翠竹林,腰间垂着的宫绦被风吹得晃动。 “你怎么上京了?”秦锦然的声音里有震惊。 姜梦上前笑盈盈地握住了秦锦然的手,“我们慢慢说,正巧马车坏了,还在想要等多久才能够找人过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没曾想到会遇上姐姐。” “也正是巧合了,上马车慢慢说。”秦锦然不知想要知道姜梦等人上京作甚,也想要知道团团还好不好。 姜梦带着丫鬟上了马车,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此时显得是有些仄憋。秦锦然和姜梦挤在一处,说起了团团。莲子(怜子)心中苦,梨儿(离儿)腹中酸。那种苦酸之意在见到了姜梦的时候,便越发扩大,说到了最后,秦锦然也难免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的湿漉漉的泪意。 还是秦锦然岔开了话,“你还没有说,怎的来了京都,我让梓晏带话过去?” “总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姜梦说完了之后,想到了永安王爷同周月嵘的关系,对着周月嵘侧头浅笑,“我只是……” 周月嵘不等着姜梦说完,就说道:“小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接着说就是。” 姜梦笑了笑,“也算是机缘巧合,在钱塘我已经重新嫁了人,还是将军做的主婚人。我现在的夫家你们也晓得,就是方磊,方石头。” “啊?!”秦锦然确实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方磊同姜梦成亲? “方嫂子能同意?”周月嵘忍不住问道。 姜梦看着周月嵘,“看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姜梦抿唇一笑,“若是可以,我还当真是希望那个身份,你永远也不知道的好。方嫂子不知道我的身份,不过既然嫁给石头,石头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也不过是让方嫂子高兴高兴罢了。我与石头,是名义上的夫妻。”说到了后来,笑意就有些淡了,“他说这样替我避祸,我考虑几天,与他在将军的面前立了契,就成了亲。” 无论合适与否,两人都已经做了这名义上的夫妻,秦锦然沉默了半晌,还没有等着说话,就听到周月嵘说道:“那温公子怎么过来了?”只是舌尖微卷,念出温公子三个字都仿佛有些气息不稳。 “之前得到了本家的消息,匆匆忙忙从京都就回到钱塘,总要和恩师交代一声。” “原来是这般。”周月嵘低低念了一句。 姜梦回答了周月嵘的问题之后,又对着秦锦然说道:“今个儿应当不是医术院的休沐日,你怎的在外面?” 秦锦然就把事情的始末同姜梦说了,说到了去津市里的给人治病,就难免说起了先前在医术院里出的风头,姜梦笑得眼眸弯如新月,“我就知道姐姐的医术是顶顶好的。” 一路上簇拥在略微拥挤的马车,就这般回到了京都,撩起的窗帷,周月嵘可以窥见跟在右侧后方的马车,那马车里有匪君子。 **** 女子的欢声浅语顺着幕帘的缝钻出,被轻柔的风送入到了方磊的耳畔,方磊很轻松地就从女子的声音之中分辨出了那微微上扬柔美的声线,那是姜梦的声音。她每次听人说话的时候,那双秋水剪眸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疑惑时候她会轻轻皱起眉头,生气时候她的嘴角会往下滑,快活时候她的眸子里仿佛是盛满了漫天的星辰,溺毙人的温柔笑意。 在方磊看来,这般的姜梦是他指尖碰触不到的星光,他知道她身上应当是藏有一个秘密,模模糊糊猜测到和她的身世有关,姜梦的过去他却无从得知。 自从姜夫人离开了之后,她笑起来的笑容少了,这让方磊就难免更加关注姜梦了,而后有那丰神俊朗的赵梓晏的到来,因为姜梦面容浮现的尴尬和局促,让他留意两人的话,抽丝剥茧加之以前的猜测,他终于触摸到了她曾经的不堪的真相。原来,她是尘埃里盛开的花朵。 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或许能够成全他心中那个隐蔽的念头,于是方磊脱口而出,说出了结契成亲。方磊听着马车里姜梦的浅笑,她想要去哪里,他便跟着去哪里;她不想要做人的禁脔,他就护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方磊和姜梦的故事,原本是想要放在下一章,发现太短了,就挪到这一章好了。 今晚上更新!不能再颓废了,我要奋起! ☆、第135章 3.5 马车的减震性再好,坐得时间太长,便多少总会让人头晕,大约是因为见着姜梦,秦锦然下了马车的时候,只觉得仿佛还身处微微晃动的马车之中,却并不觉得难受。 “秦姐姐虽然在医术院之中,不过这宅子里有了你,下次我过来的时候,总是不再寂寞了。”因为温钰安的离开,周月嵘的脚步有些顿,声音却是因为见到了旧友欢快而上扬的。 “你若是不嫌弃我就是了。”姜梦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周月嵘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周月嵘并不介怀,此时便是半是试探半是玩笑的语气。 “我怎么会嫌弃方夫人?若不然以后在钱塘小镇,方嫂子可要给我的饭食里多加几勺盐了。”周月嵘的声音也是欢欢快快,上扬的语气就如同开阔地带飞旋而声的鸽哨声响。 说笑着进入到了屋里,刘嫂子是只是略认得几个字,这般第一次见到姜梦,楞得手中的白瓷水盆就咣当就掉在了地上。这掉在地上的声响惊醒了刘嫂子,连忙蹲下身子,检查有没有碰掉瓷,见着盆完好无损,在站起来说道:“让夫人见笑了,第一次见到如同画里神仙一般的人物。” 姜梦微微一笑。 刘嫂子知道了姜梦是将军夫人的妹妹,先前在江南,现在跟着夫婿一块儿上京,秦锦然在医术院修习的时候,姜梦就住在这小院里,“安心住下就是,院子大得很,你嫂子我隔一段时间就整理院子,今个儿阳光又好,我晒晒被子就行了。” 秦锦然听着刘嫂子的话,只觉得万分耳熟,当初她住进这院子的时候,刘嫂子不就是如此说的? 坐了太久的马车,姜梦有些倦了,吃过了之后,仍是坚持要送秦锦然同周月嵘,拗不过她,最终三人同上了马车,准备先送月嵘公主到宫门口,再往东走出了城门便是四院。熟悉的青石板的街道上,往来的人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装,轻纱一般的披帛飘飘荡荡,各式颜色乱人眼。 感觉到马车行的愈来愈慢,周月嵘一把撩开了帷幕,轻启薄唇自言自语,等到见到了簇集的人群,顺着望了过去,便见着了鎏金大字叶府。 “怎么了?”秦锦然问道,也见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轻皱,就说道:“怎么这么多人?” 车夫也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就说道:“夫人这走不通,要过去,只能够绕行了。” “坐在车上也怪闷的。”周月嵘侧了侧头,想想后说道:“我们下车走过去,你赶马车,到前面的路口见。” 等到车夫应诺之后,三人就下了马车,秦锦然是不想凑这个热闹,就连姜梦也是倦倦的神色,就听着周月嵘小声说道:“我哥哥的师傅就是叶家人嘞。”她的声音很轻,“我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姜梦眉梢之中的倦色扫空,唇瓣翘起,“我去问问。” 见着三人好奇,便有不知道凑热闹凑了多久的大嫂说道:“是叶家老爷的孙媳妇生不出孩子,然后不知道是谁请了医术院的人来接生,谁知道伤了孩子的头,孩子头上破了好大的口子,气息弱得很。这大的也没有保住,哎哎哟哟了许久,说死得时候很是可怖。喏,叶家人让那大夫跪着呢。” “啊……”周月嵘因为与秦锦然交好,知道了不少的医理,也是知道尽人事听天命,有些时候大夫虽然尽力而为了,人仍然是救不会来,尤其是生孩子,无论大人还是更是在死门关转悠,“这,叶家老爷为人宽厚,这也算是生死有命……” 周月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啐了一口,“如果是生死有命也就罢了,这跪着的人除了叶家的侄女,黄氏,还有就是她的同同窗了。叶家少夫人难产,怎么都不能够用剖开肚子的方式?叶家少夫人香消玉损不说,那孩子也是可怜,说是活不成了,得了这天济堂坐诊大夫的话,这才压着让人跪下。”这个瘦高的妇人说话又快又急,“那个跪着的人说是一个什么秦大夫提出来的缺德的法子,剖腹取子!我呸。可怜的叶家少夫人,肚子被人剖开,孩子取出来的时候伤着了,自个儿也死了。” 又有旁边的人说道:“刚刚说到了可怖,怎么会不可怖?肚子剖开了,缝不上,你说可怖不可怖?就听人说,只是胡乱缝着,额头上不停地出汗,汗水滴落到了叶家少夫人的肚子里头,哎呦呦,当时那个叶家少夫人嚎得啊,原本因为生孩子,已经没什么力气,喊得生生是扯破了嗓子。你说疼不疼啊?本来剖肚子就是疼得不行,又有人往伤口里撒盐,啧啧,到了最后那个拿针的,就手中的针一丢,口中嚷嚷着的是剖腹取子的法子,不是她的法子,是一个什么秦大夫的法子,死都不肯动手。最后你猜猜怎么了?” “别卖关子了,快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详细的内情,此听到人描述的详尽,就忍不住催促那人快快说。 “我不是在说嘛。”那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最后就是叶家的外孙女,拿起了针线,替她的舅妈缝合,缝合完毕之后,这叶家少夫人也就直接死了,所以这黄氏也跪在门口。” “黄氏怎么参合到里面,这里面原本没有她的事情。” “怎么会没有她的事情?”那个明显知道内情的人得意地说,“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黄氏拉着这女大夫到了叶府,最终定下了剖腹取子的法子,出了事,她当然要担着。” “要我说,只有提出了剖腹取子这法子的人,才真真是恶毒,跪在叶家门口的小娘子,我看着小脸煞白,怪可怜的。” 秦锦然自从听到了剖腹取子几个字,后面的话已经全都听不到了,虽然在闹市之中,耳畔响起的不是议论纷纷的众人,而是郭蓉的声音,眼前浮现的是郭蓉涨红了脸,说着自己不曾看过她的方子。 “她看了方子。”秦锦然喃喃地说。 “什么?”周月嵘皱着眉头听着旁人的议论,没有注意到秦锦然的不对,而姜梦早早就发现了秦锦然的失神,有些关切地开口询问。 秦锦然也听不到姜梦的询问,说出了那句话之后,郭蓉当日里果然是看了那方子,这个念头从她的心中盘旋上升,占据了她全部的心。她怎么能够?她怎么敢? 白净的面上因为愤怒而涨红了,就连眼也格外明显,抿着唇,藏在袖子中的手捏成了拳头,从未有人做过剖腹取子,她当时也是涂涂画画,写得还不够详尽,郭蓉当日里连给人止血都不做,现在怎么敢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给人剖腹取子?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想到了顾不得旁人,大跨步往内走着。 周月嵘连忙上前跟着秦锦然,姜梦的心细,伸手就想要拉住了秦锦然的手臂,谁知道此时人已经太多,只有周月嵘跟上了秦锦然,姜梦落后一步,便被人赌住了去路。 周月嵘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同秦锦然走丢,拽着她的衣袖,“怎么了?”此时她才注意到秦锦然的状况的不对。 秦锦然已经大跨步走出了人群,叶府的人站在两侧,跪在门口的不是别人,一个是黄素玉,一个是郭蓉。郭蓉虽然跪在地上,却是捂着脸的,黄素玉整个人深深抚在地面上,此时还有女子半蹲在黄素玉的身侧,想要拉她起来,黄素玉被人拽着胳膊,死寂沉沉的脸正好对上了秦锦然。 滔天的怒火在此时略略一顿,实在是因为素来灵动的眼眸此时是死寂沉沉一片,就仿佛她只等着死亡。 那死寂沉沉的眸子见到秦锦然的时候,一瞬间亮了,“秦娘子。” 听到了动静郭蓉略略侧头,正好看到了秦锦然,郭蓉先是一愣,继而面上的泪水簌簌落下,声音有些沙哑,开口说道:“秦大夫,你总算是来了,要是你再不来,因为你的剖腹之术,可是要逼死我了。”郭蓉因为哭泣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说话却用足了力气扬起自己的声音,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到,刚一说完话,就站起了身子,也不知道跪了多久,许是膝盖有些难受,她踉踉跄跄上前走了几步,抱住了秦锦然的大腿,“秦大夫,你可要救救我。” 此时的黄素玉大约跪的时间更久,竟是没有站起身子,直接爬了过来,惹得想要扶她起身的两位女子惊呼出声,“素玉,你在干什么?” 郭蓉并不去理会黄素玉,大声说道:“剖腹取子的法子,原本就是你的法子,我不过是按照你的法子去做,谁知道……” 郭蓉是想要自顾自说下去的,但是此时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因为黄素玉已经爬到了秦锦然的面前,给秦锦然磕头,她的头重而快的落下,“秦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侄子。” 此时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第136章 3.6 黄素玉已经被两个女子一个拉住了臂膀,按着她不让她下跪,另一个用手捂住了黄素玉的额头,若是真拦不住了,也不能够再让她这般磕头,这可是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刚刚那砰砰砰的磕头声让人的心尖儿都在颤抖,“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不成?”声音里有些心疼,叶家阖府上下的性子是开明的,厌恶的只是那半瓶子水的郭蓉,对于黄素玉并不怪罪。 黄素玉身上没什么力气,支撑着她的是一口气,那口不甘心后悔的气儿,让黄素玉和两个女子僵持着,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磕头了,她只是无力地仰着脸,看着秦锦然,眼神里有期冀有伤痛有黯然不屈的光。“求你。”她说道。 自从秦锦然出现的那一瞬,黄素玉像是疯了一样爬行到了秦锦然的面前,还有郭蓉的大喊大叫,让在场的所有围观的人都静了下来,姜梦也听到了黄素玉和郭蓉的话,急得跟什么似的,“让一让,让一让。”只是有谁肯让姜梦?这时候都凑热闹呢。 偶尔一个被扯着衣袖的不耐烦的回头,见着了姜梦顿时就说不出什么话来。姜梦浅小声说道:“能不能让我进去?里面的人我认识?” “啊!”等到过了三息,那人才像是反应过来,侧过了身子让姜梦通过。 姜梦与那人在秦锦然的眉头皱起,“你先站起来好好说话,是孩子伤了?若是能救,我自然会救。” 秦锦然的话让黄素玉的身上骤然一松,身子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而从叶府里出来的两位女子连忙挽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 秦锦然的开口让原本已经停止住的喧哗之声再次响起,细小的议论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人就是秦大夫?”“黄氏怎么了?莫不是疯了不成?看她的样子也怪可怜的,医死人的又不是她。都是那个郭大夫。”“秦大夫是谁?真能够救人?会不会又和先前那个剖腹取子的一样?是不是病急乱求医了,若是孩子身子不好,应当去医术院里找真正的那些名医才是。”“看着年纪也不比那个郭蓉大多少,虽然梳着妇人的发饰,看年龄也不过是双十。当真有本事?叶家人还是不要病急乱投医的好,莫不然那孩子真真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叶府的两个女子看着秦锦然,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之中有些狐疑,还有些惊疑不定,实在是因为郭蓉的事情在前,她们两人并不相信年岁尚不过双十的秦锦然。 郭蓉看到了叶府女子的神情,也听到了诸人的议论声,无论如何都得要让秦锦然趟这一趟浑水。那剖腹取子的孩子却是伤得很重,在郭蓉看来是回天乏术,但是郭蓉还记得秦锦然曾说过,为人医者要有仁义之心,既然秦锦然有仁义之心,那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让秦锦然救了。这些念头在心中不过是一闪而过,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两人的面前,原本议论的声音就小了些,姜梦此时也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提着裙摆上前一步,站在了秦锦然的身侧。 姜梦出现在了秦锦然的身侧,便听到了有人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一小半的人注意力就放在了姜梦的身上。 狼狈的郭蓉虽然面色有些惨白却是清丽的,秦锦然卓然而立带着松竹的坚韧,若是轮到了姜梦,便好似见到了书中的洛神了。一颦一笑举手抬足雅而美。 郭蓉跪在了叶家人的面前,痛哭流涕,“是我学艺不精,没有秦大夫的万一本事,秦大夫是医术高超,若是秦大夫还在京都之中,由秦大夫剖腹取子,是一定能成的!如果这世间还有人能够救那孩子,就只有秦大夫了。” 郭蓉的话一说完,秦锦然就冷笑一声说道:“剖腹取子是我的法子?我以为是姑娘的法子呢。” 郭蓉猜到秦锦然不会认,因为这桩事轮到了她,她定然是不会认的,于是调转了身子,跪在秦锦然的面前,“这剖腹取子的方子,当真不是我独创,若是我独创,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郭蓉的右手中指同食指并拢,对天发誓,“若是我一个人不够,与我同族之人,皆不得好死。” 秦锦然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到黄素玉开口,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几近眦裂目框,“当日里你不是说这方子是你想出来的吗?” 郭蓉见着黄素玉的样子,想到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自己,声音有些哽咽,“这原是秦大夫考校我的,告诉了我这个法子,说是想要成为已经好大夫,须得自己动手,我虽然没有给人接生过,秦大夫是相信我的,要不然我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方子?” 郭蓉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出了荒谬绝伦的话来,秦锦然被郭蓉的话气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姜梦松开了秦锦然的臂膀,上前一步,足尖距离郭蓉的面皮几近,只要她一抬脚,藏在石青色祥云纹粽裙下的绣鞋尖儿就可以碰到郭蓉的脸。 郭蓉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羞辱之色,正想要大义凌然说些什么,就听到姜梦轻飘飘说道:“若是我姐姐有学生,这第一个学生是我,第二个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多了你这样一个学生?” 公主两字一出,周遭又是喧哗,秦锦然的左手边站着的是姜梦,那右手边贵气娇美的小姑娘,莫不就是当朝的公主?有好事者当即就垫着脚看。 周月嵘听到了姜梦的说辞,微微一愣,若是姜梦挑明了她的身份,定然是有道理的,下巴微抬起,唇瓣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停挺直了脊梁,这般的作态确实能够看得出她身份的不一般。“不错,秦大夫也教过本宫些许个医理,休沐日时候,我也来寻过秦大夫,我怎的没有听过我有你的这样一个同门师妹?” 郭蓉的神情一愣,没曾想到周月嵘竟然是当朝的公主。叶家的老爷虽然曾为太子太傅,少时周月嵘曾来过叶府,到底和当初的模样不同。 叶家二女反应过来,拉着黄素玉行礼,其他人也呼呼啦啦行礼,就连姜梦也福了福身子,唯有秦锦然不动,既然月嵘公主认了她做师傅,此时礼数是免去了。 等到礼毕之后,郭蓉就捂着脸说道:“我的身份虽然比不得两位,我也是自认为应当是秦大夫的学生,毕竟这剖腹取子之术是秦大夫先想出的法子,若不是秦大夫让我见到了当时的方子,我也不至于早早就跟着黄娘子到了叶府上。”一口气说到了这里,郭蓉苦笑一声,“既然有这位神仙一般的夫人是秦大夫的学生,甚至还有当今的公主也是您的学生,您也是将军夫人。我不过是一叶浮萍,既没有这位夫人的容颜,又没有家室,若不是当初穆教长的资助,我连医术院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我同你们是不一样的,是我高攀了,我以为秦大夫教我那些医术,是诚心教我,想要收我做徒,是我误会了。”这般也算是解释了师徒之事,叶家的人命官司,若是没有见到秦锦然那也就罢了,既然秦锦然在,是无论如何也要推到她的头上的! 郭蓉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才缓缓开口说道:“叶家这桩事,就这般罢,也算是我……的错。”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郭蓉深深对着秦锦然叩首,“我只求秦大夫出手,救救那婴孩,毕竟这婴孩也是因为这剖腹之术才会受此哭。” 她的声音凄苦,说话又十分有技巧性,郭蓉出身贫困,此时点名了秦锦然与其他几人身份不凡,分明是秦锦然的错处,她只是个替罪羊。 郭蓉跪了许久,面色惨白,还梳着未婚小姑娘的发髻,额前的刘海因为流汗贴在了额头上,看上去好不可怜。加之,她的身世也及不上其他站着的诸人,仇富一词是古今皆有,当即就有人看着秦锦然的目光有些不对了。 黄素玉开口,“你少扯这些有的没有的!”扬起了声音,到最后都有些撕破的音,“你一口一个是自己想的法子,现在出了事,害了我舅母,你就推到了秦大夫的身上?秦大夫救我表弟,是因为她的医术仁心,因为她的担当,并不是因为她做了错事。” 黄素玉说的也有道理,原本倒戈在郭蓉这一边的人,又有不少倒戈在了黄素玉的那一边。也有些好事者,只觉得两边说辞变来变去,大呼过瘾,听得是十分有其。至于说那个孩子?都说是气息微弱,这秦大夫也是年纪轻轻,难不成还真有妙手回春之术?他们是不信的。 “秦大夫,你说说话!”郭蓉听到黄素玉的声音心中就有些不稳,干脆抛开了黄素玉,直接来问秦锦然,“你敢如同我一般发誓,这方子当真不是你写的?” 姜梦叹息一声,抢在了秦锦然的面前说话,她往回走了两步,捏了捏秦锦然的手心,示意她听自己的。“我是从钱塘过来的,一路上也曾听姐姐说起医术院的事情,这位郭娘子应当医术是不错的,只是让我这个外人来看,着实没什么担当。我姐姐原本已经应了要进叶府里救人,你偏偏拦在了府邸门口,若是耽搁了,那孩子出了事怎么办?” 在郭蓉看来,那孩子已经是死人了,她拦在这里,不过是想要让秦锦然当众承认,那个恶毒的剖腹取子的方子,是秦锦然拟的。郭蓉已经忘了,当时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证明剖腹取子的可行,霸占这个方子,而不是此时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把方子再退回去。 “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郭蓉想要站起身子,谁知道因为跪了太久,血液不通,反而让她一个踉跄要跌倒,郭蓉干脆就坐在了地上,今个儿已经丢尽了颜面,也不在乎多这一桩,说道:“难道秦大夫不敢承认这方子是你拟的?你左言右顾在犹豫什么?” 秦锦然所信奉的,一直是堂堂正正做人,说的是明白话,做的是敞亮事。 姜梦眼见见着秦锦然有要点头的趋势,眼神一暗,随即再次亮起,若不是秦锦然是这般的性子,她也不会与她如此的交好。并肩站在秦锦然的身侧,姜梦冷冷地看着郭蓉,就算是秦锦然拟的方子,这位郭娘子恐怕也是使用了什么龌龊的法子,偷了这方子。 果不其然,秦锦然开口,“不错,这是我的方子,不过郭蓉,你偷看这方子的时候……” 秦锦然承认了方子,这让郭蓉的心中一阵畅快,接下来秦锦然辩驳的话,她不想听,也不想让其他人听到,就朗声说道:“秦大夫,其他的是是非非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干系了,你认了这方子就好,你快去看孩子罢,别耽搁了。” “不用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怀中抱着一个红色襁褓,若是刚诞生的麟儿,谁家也不会在这般的状况就抱出来,显然这孩子是已经去了,才会被老者抱入到了怀中。 “祖父。”“外祖父。”叶家儿女包括黄素玉都开口称呼老者。就连周月嵘也称呼了一声叶家老爷。 郭蓉的面色一白,没曾想到叶家老爷子出现了。叶家老爷开口说道:“孩子也已经去了,这会儿也不急着让秦大夫救人,毕竟无人可救,不如让秦大夫说明一下当时的状况,不好让人误会了秦大夫。” 月嵘公主的神情欢喜,对秦锦然说道:“叶爷爷是一个很讲理的人,你刚刚说她偷看你的方子,秦姐姐,你快说说当时的状况。” 秦锦然却并不急,略略扫过叶家老爷,那人须发皆白道骨仙风,抱着火红的襁褓,苍老的面容里却是万分的疲惫,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神看着秦锦然,秦锦然往前走了几步,同叶家老爷行礼之后,说道:“让我看看孩子,可以吗?” 新生儿的脉搏与成人有分别,若是一时闭了气没有察觉得到也是可能的。 叶家老爷一愣,也点点头,秦锦然从叶家老爷的怀中接过了孩子,姜梦在钱塘的时候也是抱过孩子的,动作很是熟练。 秦锦然咋一见到这孩子,便有些心疼,孩子紧紧闭着眼,发旋处有一道伤痕,被纱布包裹着,还能够看到其内渗出的鲜血。让姜梦抱着孩子,秦锦然拔下一根头发,放在了孩童的鼻子上,在场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奇地看着秦锦然的举动。 虽然微小,但是发丝确实是在微微晃动的,秦锦然当机立断说道:“孩子还活着!” 叶家老爷一愣,就当即说道:“快!劳烦秦大夫了。”说完之后竟是深深给秦锦然作揖。 秦锦然一心记挂着孩子,顾不得所谓的礼数周全,不过是点点头,就往内间走去,姜梦也抱着孩子,急匆匆跟在秦锦然的身后。 刚走了两步,秦锦然就透过敞开的门听到叶家老爷说道:“秦大夫医术高超,医德斐然,这位郭大夫的话,恐怕有不实之处,还请在场的各位不要离开,若是渴了可以到寒舍喝杯茶水,若是饿了,寒舍备下的有餐食。请各位留下做个见证,不能冤枉了秦大夫。” ☆、第137章 俯身吸痰救婴孩 “好!老爷子都开口了,这个小忙是一定帮的。我看那个秦大夫正气凌然,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就留下帮忙做个见证!”“还有我也留下,平时下午这个时候也是在家里睡觉,也没什么事!大家没事的都留下,给老爷子做见证。”“没错!我等会还有事,王虎,你留下了,听了之后告诉我,若不是秦大夫的错,一定要替她正名,回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人群里很快就响起了附和声,细细算下来,竟是有大半人都愿意留下来做见证,而跪坐在地面上的郭蓉不由得汗涔涔,头脑一片空白,脑中浮现的几个大字是“我完了”,惊恐交加的状况下眼皮子一翻,身子一软,终于是昏厥了过去。 秦锦然脚下步子快而急,略略往前走了三五步,便只能够听得到外头的喧嚣之声,而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因为走得太快,几乎要撞到了人,那人的神思有些恍惚,目光从秦锦然的身上掠过,“孩子怎么在你这里?”伸手就准备从姜梦的怀中夺过孩子。 姜梦往后退了一步,叶府的那个容长脸的上前一步,“姐夫这位是秦大夫。” “什么秦大夫?”原本颓唐的气息一扫而空,瞪大了眼,让人怀疑他会眦裂他的目框,“秦大夫?就是那个郭蓉口中的……” “姐夫。” “你让开。”叶家少爷脑中岌岌可危的那根理智的弦断裂,大跨步上前,不顾自己表妹的阻拦,就想要上前夺走自己的孩子。 秦锦然的手指微动,手中银针一点,就让叶家少爷失了力气与平衡,他的双腿一弯显然是要跪在地上,秦锦然担心他这般直挺挺跪下会伤了膝盖,右腿膝盖往上送,顶住了男子的柔软的腹部,让叶家少爷腹重疼痛,却也缓了他下跌跪下的趋势。 “少爷。”叶家少爷的长随在自家少爷的身后,连忙扶住了少爷,怒目而视看着秦锦然,“你们是什么人?刚刚老爷抱走了孩子,怎么现在在你们的手中。” 秦锦然瞥了一眼容长脸的表妹,“你同他说。” 一行人绕开了叶家少爷,终于到了内院,地面上的水渍,凌乱的脚印,无端地让这个房间多了胆战心惊的可怖,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味,提示着众人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锦然让姜梦放下了孩子,净手之后便解开了襁褓,听雪早已经把药箱打开,点燃了小巧的酒炉,把秦锦然所要用的银针烧一烧。 秦锦然屏气凝神,半晌终于小心翼翼落下了第一针!纤细的手指轻轻撵动,让立在一边的姜梦都周月嵘都揪着心,只是一根小小的银针,在她的手中,却仿佛是重若千金!最终秦锦然松开了手,银针落在了孩子小小的发红的身躯上,银针的针尾颤颤,泛着让人心冷的幽光。 落下了第一针之后,秦锦然的慎重的神色并没有舒缓,从听雪的手中接过了第二根针,只是教第一根针落针快上两息,手指离开针,也最终那银针针尾颤颤。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刚开始的时候速度一根比一根快,等到后来忽然就慢了下来,最后一针,秦锦然的手指并不离开,继续细小的幅度捻动这根针,终于她面上露出了浅笑。 “让我进去!”忽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叶家少爷,“如果我的儿子还有一线生机,不应该由她来救!她会害死他!能够想出剖腹取子这样恶毒的法子,她根本不是大夫,而是巫医!别拦着我,你们放开我。”剧烈的挣扎声响起,甚至碰的一声的巨响,是叶家少爷的脚踢在门板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让秦锦然的手一顿,浮现出了恼怒的神色。 “我去看看。”周月嵘当机立断站了起来,在这里她的身份最高,由她开口是最好的。 月嵘公主合拢了房门,她的声音并不高,让屋子里的秦锦然同姜梦等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随后叶家少爷的声音,在内的人听得分明,“是她发现的又如何?说不定只是凑巧!你说她能够救我儿子?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刚刚从叶府正门进来,看到了没有?跪在门口的一个是所谓的秦大夫的学生!她能救人?若是用了稳婆,我娘子也不至于这般死了,你们刚刚进入的房间,就是内人被剖开肚子的房间?你信不信,她就在里面看着,看着你们!” 一长串的话,加上扬着声音,说到了最后近乎歇斯底里让他的声音也带着沙哑。 “够了!”叶老爷子此时从门口回来,手中的拐杖落在了地上,“你闹够了没有?是我和素玉那孩子央秦大夫出手,你还要怪我不成?” “爹!你怎么能够这样?” “我怎么不能?”叶老爷子的声音有些疲累,“你冷静一点,如果是一般人能够发现孩子没有死?刚刚在屋里,都说这孩子已经去了,我才抱到门口。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吵着内间的秦大夫了。” 随着叶老爷子走路时候拐杖敲在地上的清脆声响,秦锦然旋着拔出了一根根的银针。刚刚拔下了最后一根针,孩子的手指头动了动。 “他活了!”这期间叶家的丫鬟一直在房中,见到了小少爷动了动手,立即惊呼出声。 姜梦的眉心蹙起,“他原本就没有死。” 秦锦然此时俯下了身子,这孩子落入现在这般的境地,除了是因为头上的上,还有的就是肺中进了羊水,俯下身子,含住了孩子的口,无名指节律性地点在孩子的胸腔。 这般折腾了小半个小时,额头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秦锦然此时不好停下,听雪已经掏出了帕子擦拭秦锦然的汗水,她又不是郭蓉,自然不会做出让汗水滴在人伤口这样的蠢事出来。 秦锦然的动作是有些怪异的,起码叶家的丫鬟就看傻了眼,一直等到终于吸出了一小块的痰,秦锦然吐在了痰盂里,孩子发出了响亮的哭声,这丫鬟的眼神从怪异速速转变成了惊叹。 “原来是先前卡了痰。”姜梦说道,“那闭气了许久不会有事吧。”姜梦低头瞧见了痰盂之中的液体,想到了秦锦然曾经说过的,生产时候若是孩子吸入羊水,就须得这般把羊水吸出。只不过她还记得秦锦然也曾说过,若是闭气的救了,就算是勉强救回了孩子,恐怕孩子也是痴傻。 姜梦的语气带着狐疑和担忧,这让丫鬟的目光流露出了紧张的情绪,也听着秦锦然的说辞。 “那是羊水里的混合物,孩子并没有完全闭气,若是当真闭气,神仙大罗也难救,吸出来了就好了。”秦锦然说完之后,口中含了清茶,漱口三次吐在了痰盂之中。 姜梦担心秦锦然没有听懂她的眼下之意,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指得是孩子今后还能不能读书?” 秦锦然这才明白了姜梦的话语的意思,若是当真闭气,一丁点儿也不通气,大脑缺氧,就算是救回了孩子,也有三四成的概率孩子会痴傻,此时既然不曾完全闭气,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是可以供氧,孩子自然是无忧的。对姜梦点点头,“自然是能的。” 姜梦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头上留了那般的疤痕,若是再痴痴傻傻当真是可怜之极,心里越发对郭蓉愤恨,居然什么都不懂的状况下,就敢偷了秦锦然的方子,犯下了这样的错处。 秦锦然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便是孩子额头的伤口了,手背小心翼翼碰了碰孩子的面颊,终于掀开了孩子头上的纱布。等到秦锦然揭开了纱布,便发现了孩子的伤并没有伤及到柔软的脑壳,虽然看着是可怖,细细养着就是,孩子不会有性命之忧。抱起了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最好让孩子的头不要碰到伤口,细细养着就成。”秦锦然对丫鬟吩咐着需要注意的是想,那丫鬟听得认真。 等到秦锦然推开了屋子门,就见到了黄素玉还有郭蓉。 “怎么样?”黄素玉急急问道。 “幸不辱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黄素玉的眼眶里润了泪水,她用手背胡乱地擦拭着泪水,“那就好那就好。” 郭蓉的面色一白,那孩子的脉象已经是绝脉,甚至叶家人也以为孩子已经死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孩子抱出到门口,怎么到了秦锦然的手中,就活了呢?!想要开口说话,却一脸茫然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家老爷子还有神情狼狈的叶家少爷也出现了,“我儿子活了?”叶家少爷喃喃地说,说完之后就想要冲了进去。 还不等着秦锦然让听雪拦住叶家少爷,就见着老爷子已经让人拦住了儿子,“你这般像什么样子,若是惊了孩子怎么办?” “我。”叶家少爷的声音有些干涩,看着秦锦然,“孩子已经活了,若是见他,有什么须得注意的没有?” 虽然秦锦然救了他的儿子,他的声音仍有些硬邦邦的。 ☆、第138章 异域女子搅混水 叶家少爷挺直了脊梁,一字一句说道:“能够想出剖腹取子法子的,永远算不得一个好大夫,更遑论是名医。剖腹取子,与涸泽而渔有什么区别?救一个杀一个?是大夫还是屠夫?”说到了这里,眼底有些泪意,“若是大人小孩只能够留一个,我希望是我的妻。”他与妻子是伉俪情深,就算是生下麟儿又如何?若是妻仍在,今后仍会有孩子。 听到了叶家少爷的话,场中一阵静默,有方氏的丫鬟红了眼圈。 秦锦然听到了他的话,叹息一声道:“当时我那个方子还不成熟,只不过并不是抱着救一个杀一个的目的。若是现在用这个法子,确实是救一个杀一个,等到晚些就不会这般了。” 叶家少爷冷笑着说道:“都一样,无论再等上多久,都只是一个结局。” “怎么会一样?”周月嵘忍不住开口说道:“叶邵,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秦姐姐的本事。” “有什么本事?”叶邵说道:“能不成还能够把人的腹部切开,取出了孩子,再缝合上不成?人又不是玩偶,这般折腾一番,其能够活?”冷笑着说道,“我当时是不在,若是在了,定然是不会接受这样荒谬绝伦的主意。” 黄素玉的面色一白,若不是有丫鬟扶着,此时恐怕此时已经往后仰了过去。叶邵口中的荒谬绝伦的主意正是她推动的,黄素玉的心中后悔万分,若不是因为郭蓉一再软语求着她,口里说着舅母的状况不好,剖腹取子的法子可行,她怎会最终应了郭蓉?最后落得了如此的境地,舅母去了不说,还有她的小侄子也……想到了这里,低下了头不让人见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别人没有这样的本事,我姐姐……”周月嵘还想要继续说。 “好了。”秦锦然压下了周月嵘的,并没有让她说完,她当时写出了这样的法子,却也没有把握,一层一层缝合上产妇的腹腔。“我只能说,或许将来可以做到,现在我做不到,那方子我也没有准备现阶段使用,是我夹在书中,被郭蓉窥视了。” 郭蓉抿唇,若是她成功把人的肚子缝合上,当时就算是抄用了秦锦然的方子又如何?而缝合产妇的腹腔的时候她失败了,甚至还伤了婴孩的额头,好不容易把置身事外的秦锦然扯入到了浑水之中,若是秦锦然治死了那个孩子,她也有话说,偏偏此时半敞开的门,还可以听到内间孩童的哭啼声,或许在叶家人的耳中犹如天籁,在她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我,秦大夫,我想私下里同你说一说。”资助她进入医术院的是穆教长,而穆英素来和秦锦然交好,若是搭着穆英的旗号,在秦锦然的身上用着哀兵之策,会不会好些……毕竟就算是几乎毫无希望可以救活的人,秦锦然都可以出手相救,若是秦锦然当众戳穿自己,那可是不给她留活路,会不会秦锦然看在她可怜的份儿上,替她遮掩?想到了这里,郭蓉的眸色又流露出了焦急。 “郭姑娘。”叶家老爷开口,“有什么话要说,不如到门口敞敞亮亮地说,让大伙儿听得分明。” “是啊。”黄素玉此时开口说道:“有什么话就当众说个分明,你当日里同我说,剖腹之术是你自个儿想出,一定要替我舅母接生的时候,我就应当多找几个人作见证。” 叶邵有些不耐烦,不想听郭蓉的辩驳,也不在乎秦锦然的说辞,“秦大夫,我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进去看看?” 秦锦然侧头看了看叶邵,“屋里的两个丫鬟,华英和华容,两人都知道如何如何照顾好这个孩子,你问她们二人就是。” “多谢。”叶邵撩起了衣襟,跨过了门槛,就进入到了屋内。 等到儿子进入之后,叶家老爷对秦锦然郑重行礼,秦锦然避让开身子,福身道:“叶老爷客气了。您也去看看孙儿?” “不了。”叶老爷摇摇头,“老夫刚刚请街坊邻里留下,还帮着秦大夫做个见证,秦大夫若是累了不妨小憩,而后去正门口如何?” 郭蓉见着秦锦然的微微颔首,只觉得一颗心在不断地下沉。 “走吧。”叶家的丫鬟对郭蓉说话,这话让郭蓉打了一个寒噤,她不能去门口!若是真的跟着他们出去了,她才当真是一丁点的活路都没有,今个儿已经够狼狈,郭蓉双腿一曲就跪在了秦锦然的身边。 “秦大夫,求求你给我一条生路,那方子你放在桌面上,我当真以为你是要给我看,要教我,我怎会知道还不能够用?”郭蓉痛哭流涕,“若是在门口这般一说,我就全完了,秦大夫,你已经嫁人,我还尚未及笄,求你高抬贵手,一切都是个误会,饶了我一命。” “郭蓉,甲午年腊月初一生辰,家住西城区帽儿胡同三弄四户,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大旱时候从西域迁到京都,一路上缺粮食的时候,吃过树皮与草根……”叶老爷开口,每说一处,就让郭蓉的面上白上一分,“当时吃树皮的时候,你都不曾寻死,父亲的臂膀被人打折时候不曾寻死,沦落到街头乞讨时候不曾寻死。怎的到现在就要寻死了?” 郭蓉原本是直挺挺跪着,到了最后整个人如同一滩软泥倒在地上。 “走吧。”叶家老爷说道,“若是她站不起来,就拖着出去。” “是。” 就如同叶家老爷说的,这是郭蓉人生之中第四次的狼狈与挫折。她曾以为,自己在得到了穆英的资助,成功进入到了医术院之中,她便不会受到这般的折辱。原本的郭蓉一步一个脚印,在秦锦然到来之前,她是医术院医术最好的女大夫,甚至她有小穆英之称。郭蓉可以窥见自己的未来,就算是成不了穆英那般的人物,总归是不差的。 “我自己走。”郭蓉垂下了眉,她的长睫颤颤。 架住了郭蓉的两个丫鬟看着叶老,见着他点头之后,松开了郭蓉的两臂,郭蓉从地上爬起,便往外走去。短短的路程,她尽可能放慢了脚步,也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催促郭蓉行的快些,这般一群人簇拥着郭蓉,像是众星捧月一般,而郭蓉自个儿知道个中的实情。她可以听到自己的脚踏在木质的长廊上,发出的吱呀的声响。她神思开始恍惚,是什么时候她成了这样呢? 啊……是从秦锦然入院开始。满院的女大夫,都被批做了无医德,只有秦锦然有医德。她成功的做出了古方里用过的缝合之法,她用奇奇怪怪的方法让外人的血可以输入到患者的体中,她能够使用金针拨障。 秦锦然,秦锦然,秦锦然。 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念这个名字,若是她不曾来过医术院,是不是今日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她会挽着黄素玉的手,同她在春风之中软语浅笑,而不是此时自己狼狈,她悲痛,同窗之谊不复存在。 绕过了院子,终究是到了院门口。等到了门口,郭蓉的身子抖如筛糠,此时三三两两站着的人见到叶家门口出现的郭蓉还有秦锦然,呼呼啦啦又簇上前,此时还增加了不少人。 “叶老,您家的孙儿现在如何了?现在就要作见证?”“是啊,下午也没什么事情,我们还能够再等。”“什么时候都行,今个儿小少爷身子没有好,那就明日后日,您让人知会一声,我们就过来。” 你一眼我一语,叶家老爷伸手示意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众人才听到叶老说起了孩童身子已经好转,听到了这话,众人的好奇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一些人认为秦锦然是有真才实学的,毕竟已经闭了气当做死亡的孩子都能够救起来,这难道不是当世的神医?还有一些人可以说是站在了叶邵的立场上。能够想出剖腹取子的法子的,当真是好大夫? 不管是郭蓉愿与不愿,都听着秦锦然说起了当时的事情。 ****** 在秦锦然说起当初的事情之前,一队远行的商队路过叶府,这马车让人不由得多看一眼,因着马车是西域过来的,马车的四角悬着宫铃,随着骏马迈着步子,就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作响声。 那时候叶府门口稀稀落落站着的人,马车也就行的慢些,从纱般的帘幕之中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怎么这么慢,误了时辰,要让王担心了。” “主上,前头路堵上了。” “去问问什么状况。”坐在马车之中的人开口说话。 很快车夫就打听出来了前方发生的事情,上前对马车之中的女子回禀了事情的经过。 “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我倒要凑一凑这热闹了。”轻纱一般的连帐被撩起,露出了一张极其有异域风情的面容,女子的长发有些卷曲,俏皮地垂在耳畔,眉心一枚乌黑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光,女子的眼是极其浅的褐色。 虽然是黑发黑眼,但是深刻的五官,挺直的鼻梁还有身上的打扮,分明是外族女子。 ☆、第139章 番邦女子与郭蓉 人群之中就悄然多了这番邦女子,但是扇形人潮正中的几人却全然不知。秦锦然缓缓说着那一日的情景,说起了郭蓉提起的药方,她心中的怀疑,晚上又是如何同郭蓉对峙。黄素玉也沙哑着声音补充,说起了那一日的晚上,自己出去之后回来,就得到了郭蓉迫不及待的承诺,承诺剖腹取子的法子的可行。 “你可承认?”秦锦然道。 “是。”郭蓉垂首站在一边,此时分明已经夕阳西斜,她却觉得自己被阳光烤的无从遁形,被炎炎烈日灼得心尖儿都发疼。 秦锦然得到了郭蓉的应诺,只是觉得从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无力感,若是等到缝合之术普及,这剖腹取子自然不会被人说是异想天开,但是仓仓促促推到了众人的面前,若是真遇到不得不剖腹取子的法子,恐怕还当是大夫在害人,要产妇的命。 目光放得悠远,双目却忽的碰触到了那番邦女子淡琉璃色的眸子,五官相较于中原女子深刻,姣好的菱唇丰满上翘,面颊两侧垂着弯弯曲曲的卷发,乌黑卷发发髻上簪着绢纱,被傍晚的轻柔风吹起,当真是一个妖娆的美丽女子。秦锦然正晃神的时候,就听到她开口说话。 “所以这剖腹取子的法子,到底是秦大夫提出来的。”她说得中文话流畅,只有话语末尾的不自然的上扬音证明了她外来人的身份。 冷不丁见到了番邦的女子,加之她开始说话,周遭人都看着她,女子往前走到了正中心,伸出手帕擦了擦郭蓉的面颊,“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凑到了郭蓉的耳畔,“是不是很不甘心?要不要我帮你。” 郭蓉有些发愣,而女子的绢丝已经擦拭到了郭蓉额头上的青肿部位,“你若是不点头,我就走了?” 郭蓉慌慌忙忙点头,而异族女子见着郭蓉点头,面上露出了笑,一个转身,她的裙摆飞扬,与中原刺绣完全不同的裙刺绣显露了出来,那银丝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的动作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秦锦然说道:“是,这是我先想出的法子。” “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你说的两个药方子,有独特之处就算了,为什么她要盗用你这个剖腹取子的方子?”异族女子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也与中原的女子不同,多了爽朗与妩媚,尤其是夕阳落在她的身上,更是增添了一分别样的动人之,“这个法子明明是害人的,我们西夏,只有母亲快要死了,才会让人剖开肚子取出孩子,这位郭姑娘和黄姑娘是好友,她为什么要害黄姑娘的亲戚?” “剖腹取子这法子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现在或许不成,但是待到医术昌明之日,就能够救人的姓名。这位姑娘……” “阿依古丽。”阿依古丽先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目光一闪,“我是刚到京都,听说有人研制出了缝合之术这法子?” 秦锦然颔首,“缝合之术许是可行,我才会想到要把缝合之术与助产之术结合起来。” “缝合之术听说是从医术院出来的。”阿依古丽的眸光一闪,“我也曾听过,只是是否可行?若是可行,为何举国上下不曾听闻这方子。”阿依古丽对秦锦然说完之后,又对着周遭众人解释了缝合之术,“我曾听人说,这方子之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一种酒,可惜那家店铺已经关门。不知道秦大夫可还有那种酒?” 外族女子加上又提到了缝合之术,秦锦然心中提防起来,“我手里虽然有一些却并不多。”事实上,如何制成蒸馏酒,她心中也是有数的。 “原来是这般。”阿依古丽侧了侧头,“不过就是秦大夫会这缝合之术,剖腹还是不一样。这取子要剖开一层有一层,如果产妇不胖,总共要缝合的也有两寸厚的伤口,怎么可能缝合的好?”红艳艳的嘴唇微微翘起,“我想在场的诸位也都好奇这剖腹取子的法子究竟是不是害人的法子,郭姑娘你同大家说说如何?” 阿依古丽附耳到她的耳畔的话,还在郭蓉的耳畔回响,现在郭蓉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够相信这个异族的女子,就开口说道了当时的方子,剖腹缝合一共有八层要缝合。” 阿依古丽的眼眸有光华流转转瞬即逝,“秦大夫,莫不是剖过死人,所以知道这产妇的腹中一共有七层要缝合。” 阿依古丽的话让众人哗然,一时都怀疑地看着秦锦然,如果不是真的剖了人,怎会知道给人缝合要七层?郭蓉也回过味来,忙不迭地说道:“是,我按照她的方子来的,剖开妇人的肚子的时候,确实是好几层。她方子上面写了,如何避开通血之处,让血流的更少一些。她一定是给人剖过肚子,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锦然看了一眼,“是,我曾给垂死人之人,剖开取子过。”秦锦然在现代的时候曾给人做过剖腹产,她虽然学习的是中医,但是学校里开设的也有人体解剖学的课程,她也剖过死人。但是在大齐朝,强调的是死者为大,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可能承认自己剖过死人,只能够撒谎。 郭蓉的眸子在发光,“你能够发誓吗?发誓没有剖过死人吗?我知道你有一个孩子,你很是疼爱,你敢用你的孩子发誓吗?” 听到了郭蓉说到要发誓的时候,姜梦的心中一跳,最后捏了捏周月嵘的手,周月嵘听到郭蓉提到了团团,顿时明白了姜梦捏她手的用意,“够了!没有一个做娘请的会用自己的孩子发誓,尤其是毒誓。” 阿依古丽听到了周月嵘的话,耳朵微动,右手放在了胸膛上,她指尖的明红色宝石熠熠发光,银链织成的细网衬得手背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细腻白皙,“若是无愧于心,这样的誓言,又何妨?尊贵的公主?”提到了月嵘公主的身份,她微屈膝,低下了头,腰间缀着的铃铛放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周月嵘对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阿依古丽怒目而视。 “秦氏十八年来,从未剖过尸体。若有谎言,不得葬生之所。”若是大齐朝的秦氏,自然从未有过剖开尸首的前例,“如同公主说的,我不会用我的孩子同我的家人发誓。” 阿依古丽的手指一动,刚刚秦锦然的一瞬间的僵直,表明了她曾剖过尸首,但是发誓时候又问心无愧。睫毛颤了颤,“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若是只剖过一人,恐怕不会拟出如此详细的方子。” “你是撒谎!”郭蓉嚷嚷着,想到秦锦然说不定也是和自己一般撒谎,面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阿依古丽对秦锦然说道,“我也觉得秦大夫是在撒谎,莫不是也同郭姑娘一样,把其他人的方子据为己有?” “姑娘恐怕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姜梦开口。 姜梦之前一直静静站在周月嵘的身后,等到她此时开口说话,自从也从周月嵘的身后走了出来。阿依古丽只觉得眼前一亮,曾听人说江南之地多美人,她在江南不曾见到,没曾想到竟是在京都之中见到了。阿依古丽的美如同是红艳艳的玫瑰,美得火辣,而姜梦则是含蓄的山水画,眉是山峦眼如波。 阿依古丽的目光一直落在姜梦的身上,“我姐姐的本事,姑娘在京都之中打探一番就知道了。刚刚叶府的小少爷不就是我姐姐出手救活的吗?” “阿依古丽姑娘。”郭蓉见着阿依古丽不开口说话,有些着急。 阿依古丽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刚到京都什么都不清楚,要是秦大夫的医术好,以后还要麻烦秦大夫了。” 郭蓉有些着急,就听着叶家老爷子说道:“今日里劳烦大家做个见证,都散了吧。秦大夫……”叶家老爷还想要邀请秦锦然到叶府之中小坐,想要了解他孙儿的状况。 秦锦然等人便进入到了叶府,临行之前,微微侧目,见着阿依古丽伸手拉住了郭蓉,“我们到客栈慢慢说。”不知道为何,秦锦然心中有隐隐的不安感。 郭蓉被阿依古丽浑浑噩噩拉到了马车之中,等到上了马车,就问道:“你刚刚怎么不帮我?” 阿依古丽一摊手说道:“我帮你说话了,但是没有想到那个秦大夫太有本事了。” 郭蓉见着阿依古丽的样子,面上是颓唐之色,“你放我下去,我该走了。” 阿依古丽背靠着马车,双手环胸,弯唇浅笑,“上了我的马车,你还想要离开?” “你什么意思?”郭蓉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阿依古丽的意思。 “小姑娘。”阿依古丽的手拍了拍郭蓉的脸,“真正的想要飞黄腾达的时机才刚到你面前呢。” 郭蓉的脑中出现了几个大字,“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顿时就想要撩起帘子,跳下马车。 阿依古丽一把搂住了郭蓉的腰身,另一只手松松搭在郭蓉的脖颈处,“小姑娘,不要心急啊。” 郭蓉的手还扒在门框上,她的手背因为用力而泛白,口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呜呜的声响。 ☆、第140章 缝合尸首助闭眼 “乖一些,好姑娘。”阿依古丽浅笑着,不知道为何,她勾起的唇角让人从心底颤栗,郭蓉感觉到了自己脖颈的力量的放松,就想要呼出声,谁知道就感觉到了冰凉的匕首,略略在脖颈上滑过,脖颈一疼,锋利的匕首就划破了皮。郭蓉的身子立即僵住,动也不动。 下了马车的时候,阿依古丽走路时候叮咚作响,郭蓉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在阿依古丽的前面,身后冰冷冷的匕首提醒她不能轻举妄动。等到了客栈的房间,阿依古丽的匕首在空中发出了嗡鸣声,继而收入到了腰间的刀鞘里。“这才是好姑娘。” “你想干什么?”郭蓉的声音带着害怕的颤音,此时后悔上了阿依古丽的马车,阿依古丽根本没有帮上她,她是鬼迷心窍才会上了她的车。眼前的异族人想要做什么?她为什么盯上自己? “你们先出去,我和郭姑娘好好说话。”随着阿依古丽的吩咐,站在她两侧的汉子躬身对下。房间里顿时空荡了下来,郭蓉清楚地听到了两个汉子并没有离开,侧过头可以见着他们二人侯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窗上透出了朦胧的影。 那种寂静无言的恐惧紧紧攥住了她的心。 阿依古丽坐在了软椅上,对着郭蓉招招手,“你坐下,我们慢慢说话。你是医术院的,是吗?” 郭蓉并没有说话,而阿依古丽并没有生气,她站了起来,脚步轻盈地到了郭蓉的身侧,如同纷飞的蝶,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银票,银票的面值是一百两。阿依古丽手里的银票轻轻塞入到了郭蓉的手中,“我问你几个问题,这是一百两。” 郭蓉深色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一百两银子,或许在医术院之中的秦锦然眼中,还有黄素玉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是他们家,可以供他家几年的嚼用。郭蓉想到了被扼住脖颈一瞬间的感觉,还有冰冷冷的匕首,艰难地摇头,“不用了,如果姑娘想问什么,我都会说,只要能够放我离开就行了。”钱财再好,也要有命来消受。 阿依古丽瞧出了郭蓉的惧怕,唇瓣上翘,手中的银票捏成卷儿,夹在郭蓉的右边耳畔,“这银子就当作是给你压压惊,你来,我想问问你医术院的事情,我这里还有银票。你瞧,我说要帮你改变,若是有了银子,自然就不一样了。” 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握住了郭蓉的手,右耳耳廓上与银子卷相互碰触的地方有些痒又有些热,郭蓉想要伸手摸一摸,心里的那点羞意又让她不敢动手,最后只是捏了捏圆润的耳珠。 阿依古丽自然瞧见了郭蓉的动作,按住了郭蓉坐下,“我想问问医术院的事情,还有那个关于秦大夫的事情。”又拿出了一张银票,从桌子上手指抵住了银票划到了郭蓉的面前。 钱财能够让鬼推磨,一张又一张的银票送到了郭蓉的面前,郭蓉到了后来已经把耳畔的卷起的银票和其他阿依古丽送过来的银票收到了一块儿,整整五百两的银票!就算是喉咙说得发干发疼,她也是甘之如饴。郭蓉不知道自己的眼,眼底是疯狂的贪婪。 “我想要学缝合之术,你能够教我吗?”阿依古丽说道。 阿依古丽杂乱无章问了许多,最后又问到了缝合之术,郭蓉不知道阿依古丽询问的缘由,摇摇头说道,“不成的,穆院长曾说过,缝合之术让我们暂且不要说出去,也不要用,若是真的遇到了情况危险的,告诉院长和院里的人就是。我只是见到人用过,并没有真正的使用过缝合之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医好人。” “这个啊,很简单。”阿依古丽轻笑着,“你每日里在一个人身上练,今个儿缝合好了一个人,明个儿又治好了一个人,这般不就会了缝合之术?我刚刚在外面听人说,你在医术院里的也是佼佼者,我想多练两个,你也是名医了。” “我没有酒。”郭蓉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酒?” “秦锦然用了一种烧酒处理伤口。”郭蓉解释说道,“那烧酒就是在京都之中的巷子里买的,现在那人好像已经离开了,只是离开京都之前,往医术院里送了一些烧酒。这烧酒还不能够直接用,须得要处理,才会浓郁,能够用在人的伤口处。” 阿依古丽的眉头拧了起来。而后就听到郭蓉小声说道:“其实缝合之术并不难,若是没有开膛破肚,用秦锦然的方子,细心照料,你要是想要方子,我可以给你。” 听到了这里,阿依古丽的眸色动了动,“那就多谢了,不错,我确实需要这方子。” 郭蓉反而放下心来,若是有所求,她这银子也收的是心安理得,把手中的银票理了理就放到了荷包之中,笑着说道:“虽然这方子,穆大夫说过是不能够……”说完之后摇摇头,“不过,我总归已经这样了,用这方子换了银子才是实在。” “我就想要方子,银子我……倒是身上的用的差不多了。”五百银子已经足够多了,阿依古丽并不准备再多给郭蓉银子。 郭蓉也并不失望,拿到五百两银子已经是足够了!开口说道:“其实已经做好了的可以直接用在伤口的烧酒,我也有一些,不如我去给你。就当做是我送你的。我在甘陕之地,也曾喝过类似的烧酒,没有秦锦然做的浓郁,若是想要大量制酒,还是要先用那特制的烧酒,而后想办法套出秦锦然的法子。” 阿依古丽浅笑,“我知道了,郭姑娘,那能够直接用在伤口的烧酒,你送到城西买米酒的陈家汉子那里。” 郭蓉爽快地说道,“我之后恐怕也不会动针,这酒送给你了就是。”她心中盘算着,这可是五百两的银子,在京郊置产,就足够一家人一辈子的嚼用,她在京都之中也毫无前途,不如到了新的地方再说。 阿依古丽却笑了,“姑娘何必如此言弃?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秦大夫在发誓的时候,自称的是秦氏。” “秦氏?” “她若是剖死人的时候,用的阿猫阿狗的名字又如何?那么用秦氏这个名字的时候,自然没有剖过一个死人。”阿依古丽的手指滑过了红唇,她还是厌恶那种大公无私到无趣的人,人若是没有了自己的私欲,实在是无聊,若是如同郭蓉一般有野心有肮脏,那才有趣。“一个屠夫,想要肢解全牛,必须要肢解许多的牛才会有经验,若是秦氏没有剖过死人,怎会有如此斐然的缝合之术,甚至想要剖腹取子的法子? 郭蓉的呼吸变得急促,是啊,她说得有道理。继而又是颓唐,就算是有道理又如何?忽然想到了可以让阿依古丽帮助自己,“我……”她想要说出用一部分银子,求的阿依古丽的帮助,但是银子已经收入到了荷包,要再让她掏出来,简直就如同割肉一般。 阿依古丽轻轻一笑,上前打开了门,“郭姑娘记得送上酒就好,之后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两人目光相触,虽然不是同族,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 叶府的少奶奶面色苍白,生产时候散乱的鬓发已经被丫鬟梳拢好,但是因为被缝合的疼痛,她的嘴唇被咬破,一双放大了瞳孔的眼,在灯光下很是可怖。 听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见到了秦锦然的一只手覆上了叶家少奶奶的眼,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夫人,我们能不能……” “孩子已经活下来了。”秦锦然说道,“头皮上的伤会有头发掩住,他现在很好,哭累了已经睡着了。”说完之后,手心里是睫毛碰触的痒意,手掌离开,不肯瞑目的叶家少奶奶,终究是闭了眼。 秦锦然和叶家的死了的少奶奶说完了话,才和听雪说道,“如果你害怕,我一个人留下就好。你们也是。”第二句话,是对在场的叶家丫鬟说得。秦锦然身后解开叶家少奶奶前襟的系带,因为腹腔没有缝合好,最后叶家人托秦锦然把线拆了重新缝合上,也算是给她一个全尸。 “我不怕。”听雪虽然抖得不成,却也不肯离开。 用剪刀剪去了歪歪扭扭的发丝,听雪听到了剪刀摩擦的声音,终于别开了眼。听雪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嬷嬷也忍不住别过了眼,不忍心去看。 秦锦然小心地剪开了黑色的发丝,最外面的三层被郭蓉胡乱得缝合在了一起,叶家少奶奶最后走的时候恐怕是痛苦极了。秦锦然最后剪开了所有的缝合线,用了叶家人请求的银线一层又一层缝合了叶家少奶奶的伤口。 她缝合的小心又仔细,无名指柔软的指腹被银线勒得破了皮,一滴血顺着银线,滚落到一处聚集成了一滴,而后如同怒放的血花,留在了叶家少奶奶的腹上。 ☆、第141章 京都之中波澜生 缝合好了尸首,从房间里出来的事情,秦锦然的心中有些沉甸甸的。晚风习习,解开了缠绕在心头丝丝缕缕的愁,等到踏上了医术院长长的回廊里,一颗心才平静下来。 厢房内的木栓上了,秦锦然扣了门,其内并没有回应,可以听到细小的水声,应当是穆英在沐浴,秦锦然往前走了几步,正想要到院中略站一站的时候,便呼啦一声门打开了。沐浴过后的特有的角皂的清香与水汽扑面而来,穆英单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拿着宽大的长巾子,裹住了长发,“我猜就应当是你,怎么才回来?”一边说着话,穆英一边侧过了身子,让秦锦然可以进入到屋里。 秦锦然进入了房中,合拢了木门,“又出诊了两次,所以耽搁了时辰。” “我猜应当就是这样。”穆英斜斜靠在了书案上,一边擦拭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季家的那小子,你可有把握?” “我同你细说。”秦锦然从红泥小炉上拎起水壶,澄澈的茶汤顺着茶壶嘴倒入到了水杯里,手里捧着茶杯,整个人缩在了软榻之中,同穆英说起津市里季家的事情,偶遇的接生之事,最后才说道了京都里的事,“我今天遇到了郭蓉。” “哦?”穆英放下了水杯,“我记得她和黄氏,是去了叶府。” “出事了。”秦锦然说道,“她给人接生,那妇人死了。” 穆英原本是松松地靠在书案上,听到了秦锦然说到死人,立即就挺直了脊梁,“怎么回事?”秦锦然说了郭蓉的事情,穆英的神色越发肃穆,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种失望之极的颓丧之情,这样一种神情,从未在穆英的面容上出现过。因为这颓唐的神情,秦锦然也留意到了她眼尾的细纹,先前的穆英精神面貌,让秦锦然从未留意过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叩、叩、叩。”节律性的叩门声响起。 秦锦然见着穆英仍然坐在原处,就站起身子开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郭蓉,秦锦然反射性就想要合拢房门,却被郭蓉挡在了门口,“我是来找穆教长的。” 秦锦然冷言道,“你还有脸过来?” 她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却让郭蓉像是被扇了一个耳光,面上是火辣辣的疼,“你让开,我不是找你的,我是找穆教长的。”郭蓉同阿依古丽一块儿吃饭,所以也是刚刚回到医术院,一回来就想要找穆英,谁知道还是来的晚了,看穆英的神情,已经知道了在叶府里发生的事情。郭蓉摸了摸锦囊之中的银票,为了这银子,她回来的晚些也是值得。 秦锦然想要开口说话,却听到穆英说道:“你让她进来。” “还请秦娘子在外候着。”郭蓉抬眼对秦锦然说道:“我有话想要同穆教长说。” 穆英站起了身子,“锦然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好避讳着她的?”穆英冷笑一声说道,“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郭蓉的眼底有些发红,咬着下嘴唇,看似委屈而可怜,若是其他时候秦锦然或许还会生出一两分的同情,只是一想到碰触叶家少夫人冰凉凉的尸首,还有剪开歪歪扭扭胡乱用发丝缝合起来的伤口,看着郭蓉的惺惺作态,她只有一种想要吐的冲动,“你想在我面前说,我也不想听。”说完之后夺门而出,重重合拢了房门。 临近夏的风,傍晚时候仍是轻轻柔柔带着白日里和煦的暖意,而到现在已经是夜色凉如水,秦锦然站在院子之中合抱粗的大叔,听着树枝的与树叶被风摇得是哗哗作响。偶尔回头时候,可以见着厢房里因为烛蕊无人剪去,跳跃而恍惚映出了两人的剪影。 大约是半个时辰,又或者是更长时间,郭蓉埋着头匆匆出了厢房,秦锦然不知道穆英同她说了什么,也不想知道,穆英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秦锦然,最终只是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等到第二天,秦锦然就知道郭蓉收到的惩罚是什么了,从医术院里休学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里不能行医。这样也相当于变相的剥夺了她成为大夫的资格,两年以后的郭蓉及笄成亲,许是一辈子都不会碰触医书了。 “好不容易秦娘子来了,怎的黄素玉又不来了,还有啊郭蓉是怎么回事?”“我猜测应该是医死了人,医术院里之前还有一个被禁学,就是因为医治死了人。”“之前穆院长不是让我们尽力而为,若是医死了人,就要退学?”“那怎么可能?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情,肯定是郭蓉犯了错处,才会被禁学。” 在郭蓉刚刚被禁学的时候,众人说起郭蓉的让人惊讶的离开,觉得郭蓉身上犯了错处,还有人知道了各种的缘由,反过来安慰秦锦然,说她这方子早晚是使得的,下次应当收的妥帖一些,免得被人翻看到了。 等到下一个休沐日结束之后,从医术院回到城中的秦锦然,便敏感地察觉到了风声,已经变了。“我听人说起郭蓉,似是有赞叹之意,你可知为何?” 事关秦锦然,姜梦与听雪两人都是京都之中的百晓生,很快就打听的清清楚楚,听雪说道:“郭家夫人生病了,在朱雀大街上一步一叩首,最后得了一位道人的批语,若是郭蓉舍得自己身上的肉,割肉就可以救母。郭蓉割下了自己的一块儿肉,把血送到郭夫人的口里,最后郭夫人就好了。” 秦锦然的心中一沉,郭蓉是有备而来,这样的法子都能够想得出来,在热闹的大街上一步一叩拜,国人是爱凑热闹的,一传十十传百,就知道了郭蓉的来历,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郭蓉会说什么话,洒泪说几句自己的年少无知与可怜,说起剖腹取子这法子本不是她想出的法子,或许就会让人觉得她的可怜,医术院的无理。 秦锦然能够想得到的,姜梦自然也能想得到,“好了,别为这样不相干的人生气。若是等会去晚了,月嵘要同我生气,先前你不是说曲园里很是有趣吗?可怜我在京都的时候没有曾见到,这会儿我可要长长见识。”姜梦浅笑着安抚秦锦然,心中想着的是,若是郭蓉仍想要行医,她就让人去毁了她的手,看她如何下针! 秦锦然被姜梦拉着手往前走,腰间垂着的五彩丝绦与裙角浮动。 事情如同秦锦然与姜梦料想的那般,先是京都里的口风的转变,就连医术院里也有些人觉得郭蓉可怜了。 隐隐有了指责自己的声音,当日里是因为自己刻意把剖腹取子的方子放在郭蓉的面前,勾得郭蓉动了邪念。郭蓉是个可怜人,而想出这个法子的自己,是个邪医。这些私底下的揣测,虽然伤人,也算不得是十足的恶意,至于说是“邪医”之说,有些像是碰触秦锦然底线的恶意的玩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隐隐有失控之感,秦锦然甚至不知道如何辩驳,一直到那一张公示横空出世。 那一张告示,就贴在人来人往的公告板上,信中说的是秦锦然没有到医术院之前,郭蓉是如何的优秀与卓然,秦锦然来了之后毁了郭蓉,里面言之凿凿,说的是秦锦然不容人,而把郭蓉说成了被恶人逼迫的小可怜,这样的小可怜还有感天动地的孝行。 揭下告示的人是穆英,“如果谁要是再张贴这样的公示,被我抓着了,禁学一旬。”穆英的手指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白。 先前季舒舒与柳杉两人维护秦锦然,说着公示里的事情不属实,但是其他人仍然是窃窃私语,一直到穆英揭下了告示,围着的看热闹的人才一哄而散。 等到人散了,秦锦然伸出手,抓住了空中打着旋儿的细小纸屑,这是穆英撕毁告示残留的纸屑,在空中打着旋,像是冬日里的雪花纷飞。不仅仅是替郭蓉洗白,还有抹黑自己,这背后是谁?秦锦然忽然想到了皇帝曾说过的缝合之术不可声张,是突厥阿古拉的人吗? 她若有所思,素白的手指舒展开来,纸屑就被风儿又吹着旋上了天。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人出手贴了告示,医术院里大半的院长都是相信自己的,只消她站出来,就可以终结了这一场的危机。 *********************** 郭蓉的面前,站着的是阿依古丽,她仍是初见时候的妆容,对着郭蓉说道:“你得意忘形了,医术院里你还贴了公告?” 郭蓉的心中一紧,勉强笑道,“没有啊,怎么做的,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 “蠢货。” 阿依古丽的呵斥并没有让郭蓉羞辱,而是感觉到万分惧怕,这些日子阿依古丽的手段她看在眼中,张贴告示当真是她的主意,郭蓉此时就有些后悔,抿唇说道:“抱歉,公主,我只是想趁热打铁。” 阿依古丽冷笑,“先前不少人已经相信了这谣言,若是只是私下里的传,没有人澄清,她就永远是一个邪医,而现在的告示一出,你不是说那穆英又站在她那里,只要站出来澄清了谣言就可以了。” 郭蓉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阿依古丽看着郭蓉,目光冷冷地让郭蓉感觉到不舒服极了,一直到临死之前,郭蓉才忽然懂了,那是阿依古丽看死人的目光。 ☆、第142章 割开牙床取智齿 葱根一般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声响,郭蓉立在一边,见着阿依古丽捏了捏眉心,神情有些烦躁,“让我想想,你先回去。” 得了阿依古丽的话,郭蓉离开了屋子,离开房门前替阿依古丽合拢了门,阿依古丽看着郭蓉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漾起浅笑,那笑声便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伴着跳跃的火苗,竟是有一分诡异的味道。 郭蓉从客栈的房间里出来,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她的面上却带着的是轻松的笑。医术院里的事情她是故意如此做的,她可以说是迫不急想要看到秦锦然落魄一些,再落魄一些。 若是沦落到了千夫所指的地位才好。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或许她应该想想,有什么难症,可以难倒秦氏,帮着她早早坏了名声才好。 郭蓉还没有想出来什么法子,秦锦然就在医术院里,看着一个人捂住脸求诊到了她的面前。 说话的是丁嘉,一个对女子说话时候都会面红的男子,“秦大夫,我知道你的本事好,你瞧瞧看我娘子的牙,可好?”站在丁嘉身边的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眼底是淡淡的青色,右脸颊肿起,她的表情很是难受。显然为牙疼所折磨。 牙疼起来是最难受的,想到给人看牙,秦锦然并没有准备牙镜,今日里的事情提醒了她,等到时候还要让匠人做个内窥的牙镜才好,幸而今日里阳光充足,用压板压住了舌,筷子拨着已经肿起的面颊肉,秦锦然窥见了丁夫人的问题。清热降火的药她恐怕吃了不少,吃得都已经体内阴虚了,她的毛病是因为牙床过窄,而横生的智齿无法从牙床之中完全长出,勉强生出了一点儿头,就这般卡着,让丁夫人吃足了苦头。 “如何?”丁嘉有些苦恼,“吃了不少清热消火的药,已经不能够再吃下去,偏偏牙齿还是疼的不行,这如何是好?” 这种横生的智齿,一般的处理方法就是上了麻药之后割开牙床,若是牙已经横生了大半,就要用钳子捏碎了牙,取下牙根,还要用小挖勺把牙根挖的干干净净,而后再缝合上牙床,也就慢慢好了。像是丁夫人这般的牙,只是冒了一个小头,就略过了用钳子捏碎牙冠的过程,不过仍要割开牙床,缝合牙床。 秦锦然解释了之后,丁嘉就有些犹豫,“我想想再说。” 秦锦然只是说道:“还需要早做准备的好,若不然,还会疼的更厉害。” 现在只是智齿冒一个小头,就疼成这样,若是再让牙齿长上一段时间,恐怕更是难受了。而丁夫人恐怕实在是疼得不行,才会远从洛阳到了京都,想要治好自己的牙疼。 丁夫人见着丈夫拒绝,有些着急,清热的药她已经吃了不少,全然无用,京都里的有名大夫也给她看了病,都没有办法,到现在也就只有秦锦然明确说了可以治,如何治,虽然听起来是可怕了些,但是只是拔牙不是吗? “丁嘉,我难受的很。” “可是这缝合之术……”丁嘉脱口而出之后,又有些后悔,尴尬地对秦锦然笑了笑。 自从邪医之说被张贴到了告示栏,秦锦然知道更多的人对自己有了疑问,见着丁嘉如此,也不生气,“没关系,我这里本身还需要匠人打造器械,若是决定了,到时候再找我。” 丁夫人听到是这样说的,也只好点点头。 丁夫人过来看牙病,正是休沐日的前一天,休沐日的时候,秦锦然也就干脆和姜梦还有周月嵘两人,去了匠人的店铺里,定做了牙科手术需用的器械。 无论是牙钳,还是牙镜,这些器材都有些怪里怪气,不过工匠仍然是应下,答应五日之后做好了就送到医术院里去。 周月嵘听说了丁夫人的事情,有些不服气,“既然不相信你,就不要求诊就是。牙疼了熬一熬就是,小孩子长牙的时候,也不过是觉得牙有些痒,我想,不会疼的太过于厉害的。” “那你因为你牙好,所以不曾经历过坏牙时候的难受,有人贪吃甜食,吃坏了牙,便会有牙洞,这里就暴露了内里的牙床,若是发炎时候,便如同有血在牙床之中涌动,带动的面颊还有头都是发疼。”秦锦然对周月嵘解释说道,“再说了,剖腹取子的法子才出了事,现在虽然只是在牙床上割一个小小的口子,恐怕也是要慎重的。”秦锦然自嘲地笑了笑,“虽然穆院长那一日替我说了话,邪医两字,还是入了不少人的耳。” 周月嵘惊呼出声,满眼是不可思议,“若是京都里的百姓误会你,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为什么医术院里的大夫,还会有这样的说法?走,我替你讨公道。” “你没听姐姐说起了,穆院长替秦姐姐开口说话。”姜梦说道。 秦锦然抿抿唇,“不过缝合之术,我当时就没有把握让所有人都接受,这般的法子,有人反对也是意料之中,正好遇到了郭蓉的事情,才渐渐出了这样的说法。” 解释到了这里,周月嵘压下了心中的不平,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中,最好还是同穆大夫说一声,秦姐姐明明一心为了病人,现在竟是成了邪医,怎能够不让人伤心? 尚未有穆英解开秦锦然的局,就轮到了秦锦然给丁夫人牙床上动刀。 丁嘉带着丁夫人看过了所有的大夫,开出来的方子都是清热解毒的方子,就算是说了丁夫人的病症是由于新生的那颗牙齿引起的,看过的大夫也只是摇头,那么一丁点的冒头,如何能够拔得出来?有大夫就劝说让丁夫人再缓一缓,等到牙齿全部长出来了再拔。 丁嘉巴巴地看着夫人,秦锦然的邪医之说,让他望而怯步,虽然寻了秦锦然,仍然是想要通过其他大夫治好自家夫人的病症。丁嘉说完之后,却见到夫人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我这牙已经长了半年的时间,四五个月前,就是冒出一丁点的小尖儿,现在仍是如此,要是再等下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的好。” “夫人当真不能够再忍忍?” 丁夫人摇摇头,“若不是难受,我也不至于上京,若是再等上一年半载,我当真是受不了。” “她有邪医之说。”丁嘉咬牙对妻子说了,自己不愿意让秦锦然治病的缘由,“她现在又想用邪术给你治病。” “邪医,邪术?” “就是把你的牙床割开,再缝合起来。”丁嘉说道,“先前我们院中就有人张贴出了告示。”丁嘉说到了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仿佛口中说的事情是再邪恶不过的事情一般。 丁夫人忍不住说道,“我记得你先前读古医书里,说过缝合之术,怎的到了你口中又成了邪术?” “如果不是在死人身上剖过了,她如何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先前女院之中的郭姑娘,就是被她所害。” “死人身上剖过是无稽之谈,都看过医书,指不定秦大夫自己私下里琢磨,郭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丁夫人听过了郭蓉的事情之后,就说道:“秦大夫有缝合之术,还能够治别人都不能治好的牙疼,她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丁嘉细细说来,秦锦然还用过金针拨障、输血还有救了别人以为死亡的婴孩。丁夫人连连摇头,“既然秦大夫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会排挤郭大夫?只怕是那位郭大夫心术不正。” 丁嘉听到了妻子如此说,仍然是有些犹豫,“我总不能够用你的命冒险。” 这平实的话,在丁夫人的耳中仿佛是世间最为动人的情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了羞涩的笑,“好了,又不是别人那样剖腹露肠,只是一个露出牙齿大小的小口子,能有多凶险? 私语了许久,最终定下了在秦锦然那里拔牙。而秦锦然的器械尚未到,再往后延了两日,智齿的生长,让牙床发炎,造成淋巴发炎感染,让丁夫人的嗓子肿了,此时连咽口水都是难受,面上也浮肿了一圈。 发作成这样,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丁嘉问道:“按照你说的法子,我夫人不会生其他的病?拔了牙就好了,是吗?” 秦锦然也能够明白丁嘉的担忧,“只是拔牙,放心吧,我有把握。” “那就好。”丁嘉对着夫人点点头,“劳烦秦大夫给我夫人拔牙。” 屋子里点亮了宫灯,给丁夫人上了麻药,不过一刻钟,秦锦然就撑开了她的口,在牙床上落下了第一刀。 金属与牙齿的碰撞声,还有钳子捏碎牙齿的声音,让隔着屏风的丁嘉胆战心惊,而穆英掌灯一直看着秦锦然用小勺挖出了牙根之后,缝合牙床。 “已经好了。”秦锦然让丁夫人咬住了棉球两刻钟的时间,压迫止血,头两日必定是难受的,等到血凝块儿掉了,牙也就好了。 ☆、第143章 京都之中暗流涌 丁嘉忍不住问道:“疼不疼?” 穆英听到了丁嘉的话,眉峰隆起,拔了一颗牙流了这么多的血,自然是疼的,现在药效还没有过,等到药效过了的时候,才是折磨,显而易见的事情,丁嘉问这些做什么? “这会儿不疼,等到药效过了,就要疼了。”秦锦然说道。 丁嘉絮絮叨叨又问了许多,秦锦然还没有烦,立在一边的穆英就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清热消肿,若是你家娘子能够吃得下东西,熬些消肿的药就是,若是吃不下去先冷敷再热敷,你也是大夫。” 言下之意是还有什么好问的? 听到了穆英的话,丁嘉果然不再问,红着脸说道,“劳烦秦大夫了。” 等到丁家夫妻两人离开,穆英问道:“你这法子不错,就是乍一见到如此多的血,真真是吓了一跳。”秦锦然同穆英仔细说了如何在牙床上划开,牙床上的血管丰富,流血是无法避免的,牙周神经在手术过程之中是绝对不能够碰触的。若是动了牙周神经,至于牙龈萎缩才是麻烦。 穆英凝神听着,时不时与秦锦然发问,秦锦然一一作答。 两日之后丁夫人口腔里的伤口血凝已经掉落,丁夫人的嗓子也已经消肿,口里吃得是流食,只等着再养一养就好了。 丁嘉感激不尽的同时,也同人说起了秦锦然这缝合之术新的妙用,穆英此时也抛出了秦锦然用缝合之术从未失手过一次的事实,如此双管齐下,日子就像是回到了先前一般。 姜梦时时关注着,听到秦锦然如此说,想了想就说道,“因为目前为止缝合之术尚未真正医死过人,若是真的医死了人,恐怕风向立即就变了,那些把不赞同放在心底的人,就会站出来说起了缝合之术的弊端。” 秦锦然点头,鬓发的宫花被风吹得颤儿,“是这样没错。”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姜梦叹了一口气。 “好了。”秦锦然打起精神来,“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我问心无愧就好。” 周月嵘就嚷嚷着,“秦姐姐见招拆招。” 姜梦甜甜一笑心中却有隐忧,秦姐姐自然是问心无愧,可是这京都之中,像是有一只无形之手操控这一切,“对了,你先前去津市,给那个人治病,现在如何了。” 提到了季家的幼子,秦锦然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已经有好转,季舒舒上次同我说,面上的伤痕已经褪去了四五块儿,身上也较往年好了许多,就要好了。”秦锦然虽然没有明说医治的是季家幼子,周月嵘与姜梦两人也已经猜到,因为那孩子的妖孽之名,总是这般含糊说起他的病症,不曾指名道姓。 女子交谈说话,向来是漫天随意聊起,一会儿就换了话题,从秦锦然的医术到后来就说到了姜梦,周月嵘的叔叔已经回来了。秦锦然先是一愣,算起来时间,此时已经距离永安王爷离开京都有一月有余的时间,差不多应当是他赶赴到了钱塘,发现姜梦不在,就回来了。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秦锦然有些思念孩子与他了,赵梓晏三个字绕在心间,如同温柔的春风,把一颗心都吹的缱绻与柔软了起来,她什么时候离开京都?秦锦然垂下了眼眸,她来京都是为了献上药方,现在药方的事情要压一压,医术院半年为一期,她原本就是开堂了两月之后过来,现在入医术院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再多待上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钱塘了。 姜梦单手撑腮,并没有把永安王爷放在心上,指尖绕着面颊边的发丝,“我知道了,永安王爷这个人,虽然花心了些,还是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从不碰他人之妻的。”若是没有嫁给方磊,她也会想法子与永安王爷周旋,现在与方磊做了名义上的夫妻,也就省了这一步。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心中有数就好。”周月嵘说道,“对了,这一次只有我皇叔一个人回来,按个叫做清风的,好似出了事,没有跟皇叔一块儿回来,她好似与你有些纠葛,是你的妹妹?” “并不是。”姜梦抿唇一笑,“什劳子的妹妹?我哪里有妹妹?” “我也不喜欢她,还有一个叫做媛儿的,也是讨厌。”周月嵘吐了吐舌头说道。 李媛儿?姜梦低眉浅笑,无论是清风还是那个李媛儿,同她有什么干系?她已经从他划定的那个圈子里走了出来,跟着秦锦然见着了不一般的人生,“秦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钱塘?” “才来没有多久就想要回去?”周月嵘故作生气,扭过了身子,“那你又何必来?” 姜梦捏着周月嵘肉呼呼的耳垂,同她说道:“来的时候是与温家大公子一路,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他与我们一道不?” 秦锦然知道温钰安与那私塾家的夫子与夫子之女有些纠葛,这一次就是温钰安去解决失去记忆时候的纠葛。 听到了温钰安的名字,周月嵘的心中一动,“温公子也要回去?” “又没有赶考,他来京都是解决一桩旧事,事情解决了总要回去,温家小的小,残的残。” “他为人纯孝。” “可惜了钱家女,有眼不识金镶玉,自个儿还去做了赵家大少的平妻,笑死人了。”姜梦知道赵家人的德行,知道他们不过的不好,才心安。 钱家女,周月嵘把名字记在了心底,她先前和孟若婷还有一些“交情”,弄得秦锦然差点丧命,她也被折腾去了大半条命,眯了眯眼,既然钱家女做了赵家二房,若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赵府也就是平淡过日,只有让两位旗鼓相当,赵府也才能够热热闹闹不是嘛。 ************************************************************************** 周月嵘的知会让姜梦在遇到永安王爷的时候,神色自如,而永安王爷则是意外之惊喜。 彼时京都里是阴雨绵绵,整座城池氤氲于杨柳青青烟雨郁色之中。而她撑着一支伞,是初夏阴雨天里最靓丽的一抹颜色。永安王爷从伞下冲出,到了姜梦的面前,声音是难以按捺的激动,“我寻到你了。”因为奔跑呼吸带着急促,自从见到了姜梦的衣角,就觉得眼帘之中全是属于她的颜色。 永安王爷身边的侍者早已经知道自家王爷的性子,站在原地候着自家王爷。 姜梦勾唇散漫一笑,“王爷寻我做什么?”理了理发髻上簪的一根素银簪,她还做清欢时候,额头上是细碎的刘海,而现在梳成妇人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因为姜梦的动作,永安王爷才注意到她的发饰,狭长的凤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他抬高了声音,“你嫁人了?” “不错。”姜梦颔首,笑盈盈看着永安王爷,以前她一直是避着她的,自从有了方夫人这一身份之后,不逃不避,站在他面前,好奇曾经枕边人的反应。 “你怎么能嫁人?”永安王爷一想到姜梦嫁人,就觉得心中仿佛被刀割过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发丝蓬着雾白的水汽,声音越发扬了起来,“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我并没有一点朱唇万人尝,”姜梦笑着,右手食指与中指捻动细长的伞柄,让伞缓缓转动起来,最后松松靠在肩膀上,伞转动就放缓了下来,“他说并不在乎,我想,总归是个正妻,这般也好。” 永安王爷低低地说道:“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姜梦侧过了头,目光越过了永安王爷,落在了他身后正赶了过来的方磊身上,“王爷总是能够遇到许许多多的红颜知己,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在王府之中,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与人勾心斗角,现在我倒是自在的多了。” “王爷。”方磊对着永安王爷行礼。 永安王爷看着方磊,这是姜梦的丈夫?他身形高大,沉默在自己面前行礼,就像是王府之中那些沉默的下人,不,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挺直着脊梁。 “残废。”他低低地说。 方磊手背上的青筋浮现了出来,他还尚未说什么,就见着姜梦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方磊忍不住看向了那只素白的手,那只让他魂牵梦萦的手,就算是已经与她成亲,他也从不曾碰触过她的手,她说的什么他都听不到,只是悄然地会握住了她的手。 好软 他的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永安王爷听着姜梦轻启红唇,“一个妓子与一个残废,也说得上是般配了。” 永安王爷是从楼里接回的姜梦,就算是知道她的容貌清丽,气质典雅,更是不曾被人碰触的,他仍是对姜梦存在轻视,最为盛宠姜梦,在巷子里铸就爱巢,便也是因为觉得姜梦的身份过于低微。 姜梦的离开,加上李媛儿的挑拨,便让原本的不舍与不甘,化成了绵延彻骨的相思,让永安王爷也难得反思了自己,或许正是因为他骨子里看轻了姜梦,才让她离开。 “清欢,你怎能如此说自己?” “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 ☆、第144章 谁敢污蔑我恩人 姜梦说道:“我本是生于尘埃之中。与王爷不过是露水姻缘,难得有人不嫌弃我,若是真论起来,石头比我的出身还要好些,也是我般配不上他。”姜梦说的是真心话,若不是方磊提起,她是决计不会想出与人成亲。她的出身不好,做的是迎来送往卖笑的生意,遇到永安王爷之前虽然不曾出卖皮肉,也多少被人占了便宜。 不在乎她出身的,除了跟着自己的丫鬟小玲,就是秦锦然了,遇到了秦锦然之后,才有知道了她身份还想要与她结成婚的方磊,还有大齐朝的公主。或许她也有一日,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永安王爷的话让方磊没有牵着姜梦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手背暴出了青筋,他瞎了一只眼,左腿受了伤,就算是姜梦那般的身份,也从未觉得她般配不上自己,而是觉得自己般配不上姜梦。听着姜梦如此贬低自己,开口说道:“是我配不上你。” 永安王爷也觉得方磊配不的姜梦,看着姜梦,说道,“我甚心悦你。” 就算是永安王爷待姜梦最浓情蜜意之时,也不曾说过这般的话语,姜梦笑了笑,心中并不起一丁点的波澜,甚至饶有兴趣看起了天空之中的细雨,细弱牛毛,润在了永安王爷的睫毛上,仿佛挂着泪,他还当真是一副好皮相,如此情深的模样,要是让思了春的闺阁女子瞧见了,也面部的心动。女儿爱俏,所以当日里他为自己一掷千金,惹得楼里的人艳羡不已。“王爷说笑了,妾已嫁人。王爷倒不如洒脱些,祝我安好。” 她让他洒脱一些?永安王爷想到了曾经露水姻缘,也曾劝说让或是明媚或是温柔或是泼辣的女子洒脱些,结果发现着实有些女子放不下,便纳入到了府邸之中。口中与心中有些苦涩,“当真不能够再续前缘?愿以金屋以藏之?” 说起来当真是视方磊与无物,方磊往前走了一步,把姜梦挡在了身后,“王爷,请自重。” 永安王爷的表情有些扭曲,这话由姜梦说出来也就罢了,由方磊说出,说不出的怪异与维和。姜梦忍不住笑了,“石头,王爷在说笑呢。王爷以前曾说过,若是成了亲,就成了浑浊的鱼目,好了。”小巷子里并无旁人,姜梦踮着脚啄了一口方磊的面颊,继而拽着他的手,“我们走吧。” 女子柔软的唇碰触自己的面颊,方磊几乎是同手同脚和姜梦一块儿出了巷子,面上也烫得通红,等到出了巷子,姜梦就松开了方磊的手,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姜梦看着方磊通红着脸,有些意外,他难不成当真是喜欢自己?这个念头让姜梦有些吓一跳,与方磊的成亲从不曾深想,只当作方磊是报恩,可是现在古铜色的肌肤红成这般的模样?他当真是喜欢自己?既然已成为夫妻,之后的事情顺其自然就是,想到了这里姜梦也就暂且放下了,只是当作没有看到,开口说道:“我们快去茶馆,听人说,上次的消息据说就是从茶楼里传出来的,我们去听一听。” “好。”方磊只当作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美好的意外,那一两点的意外温柔,就足够他回味许久了。从姜梦的手里拿过来了伞,把细细密密的雨遮挡在她的身体之外,而方磊的半边身子被雨水浸润。 还在巷子里的永安王爷看着两人的背影,此时也有侍卫上前撑伞,他静默地站着,先前已经知道清欢不会回头,此时真正确认了,心中还是难受,清欢与清风……他跑动了起来,他得告诉姜梦,她还有一个妹妹。 永安王爷的脚步声让方磊注意到了,“王爷跟在后面。” “不用管他,当作没有看到。”姜梦说道,“一会儿就要开始说书了。” 两人齐齐踏入到了茶楼之中。 姜梦与方磊到茶楼里的时候,台上的人正说得是缝合之术,神情激昂,“这赵梓晏害了我大齐江山,伤了大齐江山的气数,今日里说的秦氏更是使用邪术的邪医,先前已经说过,那烧酒浇在人的伤口上是无稽之谈,更有害了叶府里的少夫人,把妇人的肚子剖开,然后把婴孩儿取出,害的对方死不瞑目,这庸医害人不浅啊。作为大夫,要做的是开方子,给人针灸,怎么能够拿起刀子在人的身上划口子,她难道祖上是屠夫?” “先生这话说的不对。”姜梦听到了有人辩驳,就看了过去,那人是一个瘦高的汉子,“我虽然书读的不多,也知道关公有刮骨疗法,还有华佗也想要给曹公开颅。” 这话让人议论纷纷,大齐的言论自由,也不能凭缝合之术就给人定了罪。 “秦氏难道有这样的本事?”忽然一个人站了起来,“先生说她是邪医,我觉得在对不过了,她是不是屠夫我不知道,只知道祖上是猎户。说不定给人剖肚子的法子,就是在那时候学的。要知道山中多猛虎野兽,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捡到了什么被大虎剖开肚子的死人,就在山中练起了手艺。” 说话的人姜梦看了过去,不是别人正是赵家的大少爷赵梓学,心中一沉。 “你怎么知道她的祖上?” “因为我是赵家人。”赵梓学想到了昨个儿收到的银票,不就是抹黑秦锦然,他一想到秦氏从火中逃生,他让她死,她却不死,现在在京都里弄出了名堂,就觉得恼火。现在抹黑秦氏,他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我一早就看出了这人的性子很是诡异,我们府里死了几个丫头,现在来看,说不定都是被她剖开了尸体。” 一开始说话的瘦高汉子,也仿佛被赵梓学说服,“如果按照赵大公子所言,这秦氏恐怕真是一个邪医,剖了死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名。” 看似瘦高的汉子一开始为秦锦然说话,两人不过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脸,一唱一和在抹黑秦锦然,姜梦细细听着,记下了两人说话之中可以攻讦之处,准备一会儿登台。 “就是这样,祖上也不是学医的,如何能够有现在的本事,只怕肯定是有……”赵梓学正说的是兴致勃勃,忽然被人一脚踹在腰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在瞎说什么?”那人开口说道,薄薄的嘴唇翘起炎凉的弧度,三角眼泛着冷光,“什么邪医,瞎扯什么。”手中的折扇一收,在台中的那个说书人准备下台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双腿腿弯上,“我不就是出门了几日,回来就听说有人在说我恩人的坏话,让人恼火的很。” 姜梦的眼睛一亮,她并不认得台上说话的这位,但是从他的话之中也听出了他受了秦锦然的情,既然有人帮秦姐姐说话,她倒是不用上台了。“清欢,我有话想要同你说。”正好这时候永安王爷也挤到了姜梦的身边,开口说道。 “你噤声!”姜梦皱眉呵斥。 永安王爷想要抓住姜梦的手,“比他说的书要重要的多,我要说的是……” 台上踢飞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周郎旭,心中想着,若是他在京都之中岂会容忍污蔑秦锦然?拿着书案上的惊堂木,重重往书案上一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永安王爷的话也被打断了,姜梦铁青着脸说道:“别闹了,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别扰了我听台上人说话。” 方磊也站在姜梦的身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护住了妻子。 周郎旭说道:“什么邪医邪术?简直是荒谬绝伦!我家老太太伤了腿,怎么没见其他人出手救了我家老太太?伤口上划伤了口子,缝合起来有什么不对?也没见秦大夫跳个大神,求神问佛救了我家祖母。再说了,还有我家老夫人,眼睛有眼疾,用了什么金针拨障术给治好了,现在老太太的眼睛好的很,这是医术,用的是金针,据说还是古方里头的,这也叫做邪术?你们见识少,就算是缝合伤口,也不是秦大夫独创的,也是古方里头的,还有啊,什么小丫头死了,你说出来听听,信不信我能够把小丫头的祖宗八代都给挖出来。” “你是谁啊,管我家的事……”还没有说完,就被捂住了嘴,赵梓学听完了小厮的话,当即换了一个神色。 姜梦隐隐猜测出了台上人的身份,而此时的永安王爷开口说道:“台上的人是周郎旭,清欢,你找他有事?这种人,少接触。” 果然是他。姜梦想到了周郎旭的身份,明面上有圣上赏识,暗地里有京都里的周郎旭护住,姜梦面上一笑,看在周郎旭的份儿上,也不会有人乱嚼舌头了。 赵梓学站起了身子,很是狼狈说道:“我们走。” “赵家大少爷,”周郎旭微抬起下巴,示意他的人拦住了赵梓学,“先别急着走,你先同我说清楚小丫鬟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看,我周某人别的不说,在京都之中消息是最为灵通的,秦氏是我救命恩人,我总不能够让人抹黑了她!来人啊,把门落下,在场的诸位坐下来吃吃茶,茶钱由赵家大公子出,留下听听我恩人究竟有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第145章 黑暗之中阴谋生 周郎旭以蛮横的态度,让人落了锁,呼呼啦啦可以听得到茶楼的门关上的声音,周遭被锁着的人有小小的骚动,周郎旭并不以为意,知晓一小半的人知道他的身份,知会了其他人,这些人就会乖乖留在这里。 永安王爷被锁在这里有些不乐意,沉下了脸,若是平时被锁着也就算了,在姜梦面前被锁,加上自个儿又说了不要接触周郎旭,总觉得自己丢了颜面,仿佛堂堂王爷还惧怕了草莽出身的周郎旭,“也不知道他今日里在闹什么?!你等我,我现在就让他下来。” 姜梦眼皮子抬起,“你可知他在替谁辩驳?” 永安王爷略一想,恍然道:“难道是你认识的不成?”刚刚他只顾着想要和姜梦说话,没有细听周郎旭的话,在脑中略略回想,道,“他说的是秦大夫?”语气有些不确定,这秦大夫和姜梦有什么纠葛?“秦大夫的事情,你先放一放,我想要同你说的是清风,她是你妹妹。” 此时的茶楼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而台上的周郎旭右手捏着折扇的扇柄,用折扇敲着左手的手心,三角眼眯起,拉着一柄红木椅,翘着二郎腿显然要再等上一会儿才会开口说话。姜梦对永安王爷嗤之以鼻,“我不认识什么叫做清风的妹妹,莫不是楼里出身?花名叫做清风?” “她是你妹妹,你的亲生妹妹!” “若是我妹妹,她人呢?” “我和她一块儿去钱塘,去寻你,谁知道上山去给你祈福的时候,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被人掳走,那马车跌入到了山崖之中。”永安王爷的表情有些愧疚,“是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 “好了,”姜梦笑了笑,“别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模样,她也不是我妹妹,与我而言,不过是死了个陌生人。” “她当真是你的妹妹!”永安王爷说道,“她的眉眼同你相似,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便觉得仿佛是见到了你,她比你更爱哭一些,提到你的时候,就会说起你受苦,想要寻到你,她还同我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可以慢慢同你说。” 永安王爷的滔滔不绝姜梦没有放在心上,此时的周郎旭把玩放在书案上的惊堂木,重重落下,“好了,我也学习叶家老爷子的作态,把各位留在这里,做个见证,证明秦大夫是难得的名医,而不是什么庸医邪医。” 姜梦右手抬起,示意让永安王爷不要再说话,永安王爷止住了话,“秦大夫是谁?劳得你如此费神?” “今个儿我就同大家说一说,秦大夫的本事。”周郎旭显然是做了一些准备的,说的第一桩病,就是秦锦然替自己看小产,而后钱塘行医的种种到了京都之中医治的病人,细细数起来,那旁的大夫判了治不好的病,不能治的病,都被秦锦然救活,大大小小的例子足有几十例。 永安王爷也猛地明了秦锦然是谁,不就是当日里拐带了姜梦一块儿离开京都的赵将军的夫人?想到了这里,永安王爷的表情就有些臭了,若不是秦锦然,姜梦还在那巷子里,等到自己进门时候,她会款款带着笑开门,风吹着她的发梢和衣角,晚上读书的时候有□□添香。想到这一切都是被秦锦然毁了,永安王爷不屑道,“沽名钓誉。” 姜梦的眼睛眯了眯,原本是不打算理会永安王爷,听到永安王爷对秦锦然的贬低之意,就开口淡道:“她是我干姐姐。我这一生之中,最为敬仰之人就是她。” 永安王爷未出口的其他的话,就这般被姜梦一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说道:“医术院里还有其他人的医术更好,我知道你对她的医术推崇,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姜梦的清水眸扬起,定定地看着永安王爷,“若是王爷打听一番就会知道,医术院里现在最为推崇的就是秦姐姐。” 永安王爷一愣,看了一眼周郎旭仍在滔滔不绝,眉心聚拢如峰,“不过是一个女子,还有一开始说话的是赵家大少,她好歹也是赵家大少爷的弟媳,能够被他这般说,算不得什么好女子。” 世人瞧不上女子,瞧不上女大夫,姜梦扯了扯嘴角,不想与永安王爷多说,“说不过我,就拿她的出身来做文章。赵家大少要一把火烧了秦姐姐,若是身为一个娴雅的女子,便要任由人烧了,还不如这般的好。” 永安王爷无论再与姜梦说些什么,姜梦都懒得理会,而台上的周郎旭已经说清楚的事情的始末,最后说道:“今个儿我已经把秦大夫的本事说的是清清楚楚,所有的一切医治的病例都是有迹可循,若是心里头不服气的,自个儿去问京都里有名的大夫,那些病症是不是极其难治。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起秦大夫的不是,若是谁还有意见,来寻我就是。” 怎会有人来寻周郎旭? 随着茶楼的门敞开,众人鱼贯而出,他们只是凑热闹,秦氏既然是周郎旭的救命恩人,以后茶楼里说起秦氏,还是不要参合,若是惹着了这位大爷,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清欢。”永安王爷再次在茶楼门口,喊了让姜梦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王爷。”姜梦缓缓行礼,“我是方夫人,下次不要叫错了。” *************** 客栈里,阿依古丽的眼眸眯了起来,“失败了?给了那么多银子,居然还是有人帮她说话?银子到位了没有?”和郭蓉说话的时候,阿依古丽用的是生疏的大齐语,而和侍卫说话,用的则是维语。 “回公主的话。”侍卫单膝跪下,右手捏成拳擂在左胸膛之上,“我已经给赵家送了银子,今天也见到了茶楼里,赵家大公子站出来,原本一切是进行的很顺利,谁知道后来出了意外的人,那人是……” 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阿依古丽打断,“算了。”阿依古丽有些烦躁,眼眸里的烦躁之意几乎是喷薄而出,这让侍卫也停住了话,不再开口,“不必说了,废了那么多的功夫,废物。”脚下是华丽小靴,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头上,“办件小事儿都办不好。” 阿依古丽提到了秦锦然,想到了那一日在叶府里见到了秦锦然的模样,明明被众人围簇,却露出了淡泊名利的神情。那种神情让人一看就觉得……厌恶到了极点。阿依古丽刚开始以为缝合之术是秦锦然研制出来,才会给了郭蓉银子,甚至想法子在京都之中毁了秦锦然的名声,她本就是孤身一人,在京都之中也没什么旁的亲戚,等到名声臭了直接掳走就是。谁知道…… 阿依古丽想到了今天上午打听出来的消息,心中一阵烦闷,那缝合之术是一个叫做穆英的大夫做的最好,秦锦然不过是刚学医一年,从钱塘过来,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阿依古丽想到了秦锦然的眼神,死死捏着手指,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呼吸,把她从自己的脑中甩开,她来京都是有别的事情,“穆英那里,真的没办法下手?” 侍卫并没有辩驳,只是背弯的越发狠了,“求公主责罚。” 阿依古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上的铃铛作响,她一把扯下了铃铛,掷了出去,那铃铛滚动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房门的叩门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郭蓉。 “真真是气死我了。”郭蓉急匆匆地说道,“原本就要把秦氏拉下了神医的名头,谁知道周郎旭回来了,坏了我们的好事。” 阿依古丽眼皮子不抬,阴阳怪气说道:“既然有贵人护着,那就算了。” “就这样算了?”郭蓉有些不服气,“就只差一点,如果今天不是周郎旭突然出现……” “无论差了多少,失败就是失败。”阿依古丽冷笑着说道:“我已经帮了你,如此已经够了。” 郭蓉有些急了,但是阿依古丽冷冷的目光看着她,让郭蓉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依古丽平静下了自己,说道:“你同我说说穆英的事情,我让人打听出来,缝合之术,穆英做的最好。” “穆英?”郭蓉有些不解,“公主,你是不是打听出来错了,虽然我不喜欢秦锦然,但是得承认,大齐朝缝合之术最好的,就是秦氏了。” “你说的当真?”阿依古丽的眸色变得幽深,如果秦锦然的缝合之术最好,为什么让侍卫打听出来的却是穆英? “千真万确。”郭蓉说道,“今个儿在茶楼里,周郎旭也说了这桩事。” “周郎旭?他是什么人。” 侍卫低声而快速说了周郎旭的来历,郭蓉并不懂维语,见着阿依古丽的眉头舒展开,目光更是亮了起来,“居然还救了这样的人物,看来她的医术很是了得。”这话用的是大齐语。 郭蓉见着自己可以说话,连忙说道:“是的,她的医术很好,今个儿周郎旭说的还不全,她还会一种输血法。” “那是什么法子?” “如果一个人失血过多,用她的法子,可以判断出两人的血是否想通,输入到失血过多的人的体内,就可以救了人的性命。” ☆、第146章 被逼医死必死人 阿依古力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连连摇头,“你有必要如此夸秦氏?我从未知道有人能够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方子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光凭这一个法子,她就足以青史留名。” 郭蓉的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悲凉,“是,穆教长就曾说过,秦氏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她记得当日里穆英说起旁的事情,只是略略提到了秦锦然,当日里说的是什么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唯有这一句,她同你们是不一样的,这一句牢牢记在了心底。 “四院之中,一半的学生是自幼在院中修习,另一半的人我记得没错,是进修。”阿依古力一边想一边说,她说话的速度极慢,“论常理而言,在京都里四院里一直修习的学子,是更为卓越。” “你也说了,一般而言。”郭蓉说道,“秦锦然就是那个不一般的怪胎。初见时候就有缝合之术在手,而后又是让人目不暇接的手段,而后有让人叹服的输血法子。如果不是为了她的这个本事,我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去使用剖腹取子的法子?就连素未谋面的两人,是否能够血脉相容,她都能够判断出来,我想,她的缝合之术也是能够行的通的,才会有了叶府的事情。”。郭蓉说起秦锦然的本事,心中不甘让她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她一个人把其他人所有的路子都堵死了。” 阿依古力并不为偏听偏信,只听郭蓉一个人的话,侧过头,问起了沉默伫立在一边的侍卫,“不是有那个周郎旭插足,他今日里说了什么?” 侍卫又说了周郎旭今日里在茶楼里说的那些病例,让阿依古丽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原本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是,不敢欺瞒公主。” 阿依古丽猜测到了秦锦然的医术好,却没有想到竟是好到如此的地步,忽的就笑了,“是她也好。”如果是家世显赫的穆英,她是不好让人动手,若是轮到了秦锦然,事情好办了,原先想着懒得费力去继续摸黑秦锦然,现在看来要继续下去。 她低低念叨的是维语,郭蓉的表情有些迷茫,就听到阿依古力说道:“你恨秦氏,很想让她身败名裂?” 郭蓉抿唇,“是。”她已经在阿依古力的面前暴露了自己对秦锦然的恶意漫漫,此时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明明是因为自己的医术好,给人治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她能够做到,不代表其他人都能够做到。还要让其他人学着她一半,提着脑袋给人治病。一丁点的活路都不给人走。”郭蓉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周郎旭的祖母重伤时候的情景,眼圈儿都有些发红,身子巍巍颤颤发抖。 “也不难。”阿依古力笑了。 “公主还愿意帮我?” “按照大齐朝的俗语,我这是日行一善,送佛送到西,我就送你去西边吧。”阿依古力的笑容越发甜美,眼眸之中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她看待眼前的郭蓉已经如同看一个死人一半,郭蓉说了这么多,知道她要做的事情,已经留不得了,既然她心心念念就是拉秦锦然下马,最后的一臂之力,就不如由郭蓉来出。 送我去西边?这话听起来是说不出的别扭与怪异,郭蓉想到阿依古力是番邦人,最终只是笑了笑,旁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 三日之后的休沐日,姜梦就说了那一日在茶楼里的见闻。 秦锦然听到了姜梦的话,忍不住笑了,“我是没曾想到,周公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也是他做事的风格。” “你还笑得出来。”姜梦忍不住说道,“我总觉得这背后像是有只手在推动,若不是周公子站出来,事情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秦锦然听到了这里,有些发愣,“事情应该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因为众人见少了缝合之术,心里有些疑惑。” 姜梦看了看周遭,院子里空荡荡并没有旁人,就轻声说道:“你不觉得,同那时候赵将军出事的时候很相似?” 秦锦然一愣,听到了姜梦的说辞,就陷入了沉思,赵梓晏当时的事情是来的蹊跷。赵梓晏自从行军之后,少有败绩,突厥一战自从开战时候,便把他捧得极高,而后落败之后,舆论一下又翻转,说是赵梓晏并无本事,轮到了柳小将军征战,还得了战绩,朝内满是称赞,大齐朝歌舞升平,认为突厥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消柳小将军最后一击,突厥便会如同摧枯拉朽,落败!但是…… 秦锦然想到了那一次曾经帝王说过,现在突厥不大好,只怕是有人在朝中煽风点火,想要撤下了赵梓晏。故而才有了将计就计,让赵梓晏休养,现在到了钱塘同白老将军磨练。 一瞬间脑中想过了许多,秦锦然仍是颦眉,“是不是想多了,我不过是一个大夫。就算是缝合之术有些了不得,那酿酒的方子,已经被握在了手中。” “秦姐姐,都是大夫,你与其他大夫是不一般的。”姜梦说道。“你的那些医术,可以用在战场上,那都是大齐朝子民的性命。” 大约是因为后了后世的医术,因为看得远,才有了现在的成就,秦锦然并不觉得怎么有多么了不起,听着姜梦说起了她的那些医术,能够在战场上起了多少的作用,只怕现在也是有突厥人盯上了她,秦锦然到了后来,已经隐隐被姜梦所说服,“那你说,如何是好?” 姜梦的盘算还没有说出口,门口就传来了剧烈的叩门声,那叩门声几乎要擂破了院门。听雪急匆匆上前打开了房门,就见着哗啦啦一群人抬着一人进入到了院子里。 “求秦大夫救救我侄女儿。”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妇人,跪在了秦锦然的面前,重重叩首。 姜梦的瞳孔微缩,她今日里与秦锦然同穿的是烟青色的长裙,都梳着的是妇人的发式,不认识秦锦然的只当作她是容貌妍丽的夫人,她与秦锦然同站在一起,为何那个妇人能够轻易地认出了秦锦然? “姐姐,你认识她吗?”姜梦在秦锦然走入到人群之中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衣袖。 秦锦然看了一眼那磕头的妇人,最终只是摇摇头,“我不认识。” “让一下,我来看。”秦锦然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姜梦咬着下嘴唇,心中有一股浓浓的不安感。 秦锦然见到了那人之后,发现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郭蓉。因为发烧,她的面被烧的红彤彤的,但是又因为失血,没有血色的地方白的吓人。腰腹上露出了一个口子,堵住伤口的衣物被血染得通红,就连鼻尖也萦绕了浓厚的血气。 此时她打着摆子,眼下是灰败的青色,秦锦然不消给她扣脉,也知道她恐怕是命不久矣,握住了郭蓉的脉搏,佐证了她的揣测,郭蓉的腹部有伤,已经伤了有三日,以至于伤口发炎。 发炎了三日,又没有有效的抗生素,因为失血过度,体内的脏器都衰竭,加之发热,就算是有抗生素,能够快速让郭蓉降温,她也只怕是难以熬过这一关,秦锦然只是摇摇头,“我救不了。” “怎么会呢!”妇人流着泪跪在秦锦然的面前,一步步挪到了秦锦然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衣摆,“秦大夫,你不是会缝合之术吗?听我家丫头说,你不是还会给人输血吗?你用你的法子,给她输血,给她缝合伤口,她就会好了。” “如果有一线生机,我就会救。”秦锦然说道,“郭姑娘伤的太重,我已经是回天乏术。”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那妇人就哭着说道:“我知道我家郭丫头不对,先前在叶家犯了错事,但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秦大夫,你行行好,给郭丫头缝针吧。” 秦锦然的面色十分为难,偏偏被妇人抱住了一双腿,不准她离开,“我家郭丫头已经够可怜,家里出了祸事,全部都死了,就只留郭丫头一个人孤苦伶仃,要不是我进京来走动,也不会发现郭丫头,恐怕她就香消玉碎了,她才十五岁,才刚刚到了及笄的年岁,郭丫头真是个孝心的丫头,娘亲生了病,她就割了自己的肉,给我嫂子治病,秦大夫,你就算是看在她是一个孝女的份儿上,救救她吧。” 秦锦然听着哭声很是可怜,心中不忍,“如果郭蓉有一丝的可能性,我都会尽力而为,只是现在……”秦锦然摇摇头,“我不是不肯出手,而是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怎么会?”妇人哭着嚷着,“那一日叶家的小少爷,都闭了气,你都还能够救活,我郭家丫头,还有气儿,怎么就回天乏术了,都说你是仁医,你不能这样啊。” ☆、第147章 被逼医治必死人(中) 被人哀求到了如此的地步,秦锦然心中不忍,说道:“我的医术有限,凭我目前的本事确实治不好郭姑娘。郭姑娘伤得很重,身上的伤口只怕有两日,若是我出手,白白让郭姑娘担了疼痛,还治不好她。”秦锦然不肯出手的症结就是在这里,若是早上两日,郭蓉刚刚受伤的时候,就算是失血再多,她也会勉力一试,但是现在,秦锦然自己是没有法子,“若不然,你们再去其他的药铺里看看,郭姑娘的病,我治不得。” “秦大夫,你行行好啊,谁不知道你的是医术好,你要是不治她,还有谁能够治好?之前的事情,真的是蓉丫头的错,等到她好了,一定跪下来给你赔罪,你就出手,救救她吧。”一边说话,一边是痛哭流涕,看上去狼狈而有让人心生怜惜。 “当真不是我不给你医治,而是……”秦锦然见此,也只能够再次解释。 秦锦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那个妇人不停地给秦锦然磕头,“求求秦大夫出手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这是一条人命啊,求求秦大夫,救救蓉丫头吧。” 就连周遭的众人,见着那妇人哭得着实可怜,就说道:“秦大夫,试试看吧,人还活着,还没有咽气儿,你医术好,指不定出手医治了,人就活过来了。”“是啊是啊,先前叶家的小少爷,都闭了气,你都能够救活,现在人还活着,肯定还有戏,你试试,试试吧。”“秦大夫,你救人吧,郭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啊。”“是啊,郭家人那一场事故之中全死了,就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郭姑娘,侥幸逃脱,治好了郭姑娘,也能够知道是谁害死了郭家人。” 秦锦然被逼迫至此,此时烈日当空,鬓角都有些湿意了,身后更是汗涔涔,轻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润,贴在了背上。不是她不愿治,而是当真是治不好,“还请另请高明,郭姑娘的病恐怕不太好,京都之中许是有其他能人能够医治。” 姜梦知道秦锦然不会说谎,此时也正色说道:“我姐姐不会说谎,这郭姑娘我姐姐治不好。在这里晾着,岂不是平白耽搁了救治郭姑娘的时间。” 刘山、方磊与刘嫂子三人,听着了主子的吩咐,也高声喊着,只是奈何院子里已经挤入了乌压压的人群,这话着实是人微言轻了。 “你们一个让我另请高明,一个让我早早离开。”妇人呜呜咽咽哭着说道,“我就是问了药堂,别人让我把蓉丫头送到这里的,蓉丫头已经是气息微弱,若是再送过去,岂不是要死了?秦大夫,你行行好,给我家丫头治病吧,只要能够治好她,要了我的全部家产都可以的,不不,不要说是钱财了,就算是姓名也要的,我哥哥一家死的惨,就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治好了蓉丫头,知道了凶手,才能够报仇雪恨啊。” “呀,郭姑娘的面色好似更白了,她看上去不太好。”“当然不好,受了伤不吃不喝没有人发现就在小屋里待了两日,现在又被烈日烤着,肯定身体越来越差了。如果秦大夫再不出手,恐怕也不消救了,这人就一命呜呼了。”“可不是,可怜的郭姑娘,我听说她很是有孝心,怎么就落得了这样的状况。”“这秦大夫也太没有医术仁心,院子里小小的,这架子摆的是十足,如果要是郭姑娘再晾着,可真要死了。”烈日之下郭蓉面上的红消退,此时已经是面若金纸一般,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到郭蓉的状况不好,此时人群之中已经有骚动,若是眼睁睁看着郭蓉在烈日之下死亡,今日恐怕就更是难了,秦锦然闭了闭眼,抬眼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耳畔是他们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说到了赵梓晏如何不好,她身为赵将军的夫人,也是个狠心的。 这显然是一个局,她治不好郭蓉的病,如果僵持着不去救治郭蓉,她的名声尽毁,更有百姓被人煽动情绪,要撕了她;就算是出手救治郭蓉,她根本没有办法治好郭蓉,只是缓兵之计,到时候那妇人还有夹在人群之中的幕后黑手,也能够扇动人情绪,在小院之中闹起来。 “先把人抬到屋子里。”秦锦然最后缓缓开口。 “姐姐。”姜梦的声音小小的,眉眼之中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已经说了医治不了,那妇人却和众人一块儿胁迫让秦锦然医治,加之刚刚说的京都最近的氛围诡异,她直觉这件事是阴谋,却无法破局。 秦锦然捏了捏姜梦的手,对着她摇摇头,“已经逼迫我到了如此地步,若是不出手,只怕这群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应当是京都之中不知名扩散留言的人,百姓是最好操纵的,他们只要个高声喊几句,只怕她就会被其他人在群愤之中撕碎。 自称是郭蓉亲戚的妇人面色一喜,对抬着郭蓉的人连使眼色,让人把郭蓉在秦锦然反悔之前,快快抬入到了屋里。 秦锦然往前一步拦在门口,最后扬声说道:“让我出手可以,但是我有话要说在前面,我治不好郭姑娘。” 那妇人急急说道,“我相信秦大夫,秦大夫医术高超,只要出手,肯定可以治好。除非……”眼珠子一转,“除非秦大夫不想原谅我们蓉丫头。” 姜梦气极反笑,因为体内的愤怒,身子更是发抖,见着秦锦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妇人,开口说道:“我是个大夫,我已经说了,我治不好郭姑娘,勉力让我出手,我能做的,就是解了郭姑娘的苦楚,等到有能耐的人来救郭姑娘。还有,郭姑娘的伤牵扯到了一桩凶案,方磊。” 方磊沉默上前,听秦锦然吩咐,“你去衙门里找上捕快,我的医术虽然不佳,救不活郭姑娘,但是也能够让她精神好一些,足够开口说话,指认出凶手。” 平时这样的跑腿的活计是交给听雪,但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拦着,交给方磊是最合适的,虽然伤了一只腿,秦锦然却知道,他从未放弃习武,一般身手的可以以一当十,寻常人拦不住他去衙门,就算是拦住了,闹腾起来,京都之中也很快就有衙役,那时候方磊自然可以把衙役带回来。 听到了秦锦然的话,妇人的目光一闪,一只手竟是靠近了郭蓉的腹部! 秦锦然早已经留意了她的动作,藏在右袖里手一动,银光一闪,已经捏了一根银针插入到了她的手腕之中,“夫人小心些。”秦锦然伸手搂住了摇摇欲坠的妇人,“别伤着郭姑娘了。” 秦锦然原本猜测这灭门之事,与京都之中的幕后黑手是同一批人,此时她的出手证明了她的揣测。秦锦然对着姜梦点头,姜梦已经扬声喊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站在了房间的门口,不让其他人进入。 秦锦然松开了妇人,进入到了屋内前,拔了那根银针,“郭姑娘的状况不太好,我在屋里头救治,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在两个时辰内再寻一位大夫,指不定郭姑娘还有一线生机。我先替郭姑娘理顺身子,等会见到了衙役,郭姑娘也还说出家里的冤屈。” “我怎么能够不进去?蓉丫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妇人哭号道,一只手扒着门,显然是想进去的,也不知道动手的时候郭蓉看到了多少,若是真让郭蓉说出了公主,岂不是不妙? “大夫给人医治原本就需要清幽。”秦锦然说道,“若是你执意要进,那我就不进去了。” 姜梦冷笑着,“口口声声说着相信我姐姐可以治好郭姑娘的病,等到我姐姐要出手的时候,又这般阻着我姐姐看病,罢了,这病我姐姐也说了,本就治不好,不如你早早抬走了郭姑娘,任由她香消玉损,可惜了郭家好几口人,也不知道杀人的凶手。” “我只是陪陪我侄女儿,我在旁边不出声。” 听雪也俏生生说道:“我家夫人开了药铺,万事都有章程,给人医治是不能够有亲人在场,更何况郭姑娘的伤在腹部,要缝合伤口的,若是你进去,害得郭姑娘肚皮里进了灰,怎么办?我家夫人原本就估摸治不好郭姑娘,只能够勉力暂且保住她的性命,若是你在里面,害得郭姑娘香消玉损,就同我们不相干了。” 妇人正在犹豫,就听到人笑着说道:“秦大夫说的也有道理,夫人,你就在外等着吧。” 开口的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说话有些硬邦邦的,就像是外族人说话一般,秦锦然看了过去,只见着一个包着头的黑瘦女子开口说话。那女子见着秦锦然看她,笑了笑,“都听说秦大夫的医术好,就不要耽搁秦大夫救人了。” “是……”妇人开口应了一声,抿唇道,“那我侄女儿就交给秦大夫了。” 秦锦然点点头,准备进入到房间里,合拢房门之前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黑瘦的夫人,她的瞳孔黑而大,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148章 被逼医治必死人(下) 合拢了房门,把外面的纷纷扰扰搁在门扉之外,秦锦然走到了郭蓉的身边,手指拨动她的眼睑,观察其黑色的瞳孔节律性的收缩,等到瞳孔涣散,整个人只怕也不行了。“能让她开口说话吗?”姜梦等到秦锦然松开郭蓉的眼之后,问道。 “我没什么把握。”秦锦然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郭蓉的衣裳,用剪刀剪开中衣和染了血的肚兜,伤到了十二指肠,又这般搁置了几天,伤口红肿其内有炎症,肠子已经保不住,偏生在大齐朝,秦锦然无法做到在无菌的环境下截断一小节的肠道,再把肠归位,缝合她的伤口。 姜梦还有话要说,但是因秦锦然已经解开了郭蓉的衣裳,便不再开口说话。以免唾液飞溅,落在了暴露的伤口处。 秦锦然现在能做的,就是喂下郭蓉麻药,止住出血点,只是处理了肚子上的伤口,不让继续暴露在空气之中,内里的伤没法子处理。最后喂了郭蓉一些参汤,让她不至于立即殇亡了。 等到秦锦然做完了这一切,陇上了郭蓉的衣裳,伤口处垫着的是暴晒撒上了烈酒的白布,门口已经有动静,应当是衙役过来了。 拉开了房门,果然见着了腰间别着大刀的衙役,“秦大夫。”为首的拱手同秦锦然行礼。 秦锦然可以见到乌压压的人群里有显眼的穿着圆领袍的汉子,原本杂乱到让人心慌的院子多了肃穆,“请随我来,我一直等候大人的到来,才好落针。”因为是强心针,郭蓉究竟能不能醒来只有这一次的机会,秦锦然处理好了伤口,在等待衙役的到来,同领头的衙役说了这般的情况,那人点点头,“我等就在屏风后等着,若是郭姑娘醒了,再进入到内间。” “大人请。”秦锦然避让开,让衙役头儿带着两人进入到了屋内。 为首的瘦高汉子笑道:“我姓王。” “王大人。”此时屋内的姜梦也对王大人行礼。 “还请大人稍等。”秦锦然让听雪安置下了王大人之后,绕过了屏风,准备继续给郭蓉落针。 原本只是虚合拢的衣裳此时在此被秦锦然拉开,露出了女子白皙的肌肤,落下了粗重的银针,姜梦从未见过秦锦然用如此粗的针,手指捏着衣摆,不由得有些紧张。那针也长的紧,随着秦锦然的捻动,就像是可以透过胸膛碰触到人的心尖儿一般。姜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越发快了。 随着秦锦然的捻动,针一点点深入到了皮下,半寸、一寸……一直到了两寸,听着一动不动的郭蓉发出了呻·吟声,睫毛剧烈眨动,。 “她要醒了!”姜梦的声音有些惊喜。 秦锦然的面色却很难看,若是再进针,郭蓉恐怕就会受不住了,而郭蓉尚未转醒,更遑论是开口说话,这强心针落下之后,便无回环余地。随着秦锦然的粗针细细捻动,约摸捻动了一刻钟,躺在床榻上的郭蓉睫毛轻颤,人也终于转醒。 “王大人,人醒了。”姜梦绕过了屏风。 王大人不敢多看姜梦,“我能过来吗?” 秦锦然收拾了郭蓉身上的衣物,就让衙役绕过了屏风。 “能说话吗?”衙役头儿看着面色苍白到近乎无色的郭蓉,对秦锦然也多了佩服,郭蓉的样子在他看来已经同死人没什么差别,就这般,秦大夫还能够出手让郭蓉醒过来。 郭蓉像是没有明白对方的话语,眼眸里是带着空洞的迷茫,睫毛轻颤,带着生命逝去的脆弱。这般模样的郭蓉,让人见着了垂死之人的渐渐衰弱,让人的心也揪了起来, 秦锦然抛开了无谓的提问,直接发问道:“是谁动手伤了你?”秦锦然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却见着郭蓉的眼皮子剧烈颤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翻了眼。 “她怎么了?是要死了吗?”王姓衙役急急问道。 “还没有。”秦锦然看着衙役,“且在屏风外等上三息,我等会喊你。”郭蓉只是心绪波动大,恐怕是想起了当时的惨状,才会一时经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姜梦在秦锦然下针之前拉住了秦锦然的手,小声道:“等会她醒过来,要直接继续问吗?” “恩。”秦锦然应声说道,“她的状况着实不太好,撑不了太久的时间,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其他的盘问上。” 秦锦然的那根针就滞在她的心口,这一次就如同她说的那般,捻动了三息,就见着郭蓉转醒,“阿依古丽公主。”她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阿依古丽公主?”听着王大人重复出了这个名字,郭蓉身上的精气神就仿佛在一瞬间就散了。 秦锦然看了一眼说道:“恐怕她也只知道这个名字。” “从番邦来的通关牒引,管府里都有备份,回去就让人去查。”王大人说道。 郭蓉原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听到了王大夫的话,过了三息之后,面上露出了笑容,闭上了眼,便真真正正去了。 王大人尚未发现,而姜梦已经探了郭蓉的脉搏,“人已经去了。” 秦锦然看着床榻上的郭蓉,心中一叹,无论是功过是非,去了便是去了,郭蓉的功利性重,害了叶家的少夫人以及小少爷,但是她的家人死得却无辜,幸好没有耽搁功夫,在郭蓉堪堪能够开口的前提下,得到了凶手的名讳。阿依古丽公主?为何会有番邦的公主害了郭蓉?垂下手合拢了郭蓉的眼,一时半会怕是没办法知道答案,只有等到抓到了人才有结果。秦锦然的心中也有浅浅忧虑,若对方是个假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真公主,犯了这样的事儿,能够绳之以法吗? 王大人说道,“这般去了,也免得折磨,伤的太重了。秦大夫已经尽力,无需自责。” 秦姐姐自然尽力,也不会自责,只是不知道外头的人会不会闹起来,姜梦扬唇一笑,“王大人,幸好衙役过来了,不然我怕等会会出乱子。我姐姐原本就说了,这郭姑娘的病症,她没有法子救治,” 衙役头儿瞧着姜梦笑起来的时候灿若晚霞,勾得人心中移动,连忙避开了眼,不去看姜梦,心里想着难怪就算是留着妇人的发髻,永安王爷也让自己多多抚照这宅子。“不消您吩咐。等会我出去同人说一声,再然后我让我手下的两人留下就是,一直等到快宵禁了再回去。”永安王爷的名声,最清楚的就是京都之中的衙役了,毕竟早两年还闹出过事,这两年事情是少了,不过,永安王爷虽然恋着百花,却从未恋过这般有主儿的花儿,这方夫人也是独一份儿了。心中这样想着,更是猜测什么时候永安王爷会攀折了这一朵花,同姜梦说话的语气,也就越发恭敬。 态度殷切,姜梦很快就想明白了恐怕有永安王爷的吩咐,这档口,还当真需要永安王爷的抚照,“如此就多谢了。”姜梦落落大方行礼。 王大人口中客套道:“夫人客气了。” 两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人送王大人出了房门,就见着郭家妇人迎上来,“我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还请节哀顺变,”秦锦然缓声说道,“已经去了。” 郭家的夫人身子一抖,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侄女儿,你怎么就这样去了,都说秦大夫你的医术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个操着生硬大齐语的女子打断,“她伤的太重,秦大夫一早就说了没有办法。” 秦锦然留意到了郭家妇人的身子一抖,哭号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我只是可怜我的侄女儿,还没有抓到杀了她一家的凶手,就如此去了,真真是死不瞑目啊。”抽泣着说道:“先前秦大夫说,能够问出凶手,也不知道问出来了没有。” “只知道是阿依古丽公主。” 在王大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秦锦然一直留意那个瞳仁乌黑,说话有些生硬的干瘦女子,她听到了王大人的话,神色不变,见着秦锦然看着她,反而报之以甜蜜一笑,如同是裹着蜜糖的□□,秦锦然皱眉别过了眼,正巧看到了郭家夫人的面色一僵,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还有没有问出别的?” “没有了。”王大人向天拱手,“不过既然是番邦人动手,好歹缩小了范围,天网恢恢,定会抓住那穷凶极恶的凶手,以慰郭姑娘在天之灵。” 郭家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我相信大人。” “等到有其他的消息,定然会公之于众。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准备离开院门之前,对着众人说道:“郭姑娘虽然去了,也不是秦大夫的错,秦大夫已经尽力,甚至幸好有秦大夫的医术高超,才能够用妙法让郭姑娘开口,得知如此讯息,你们这些人别在院子里扰了安宁。都散了吧。” 王大人留下的衙役之一就扬声喊道:“大人说的是,秦大夫的医术高明的很,已经尽力了。” 郭家那个妇人也叹息一声捂着脸说道:“大人说的是,也是我侄女儿的命数了。秦大夫,是一个好大夫。”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是艰难。 郭家人说了这话,加上衙役的再三开口驱逐,众人也就稀稀落落散了。 ☆、第149章 热闹非凡是赵家 等到郭家的那个妇人让人用棺材装走了郭蓉,院子里才真正的安静了下来,那些人是过来凑热闹的,院子里栽种的药田都有些被踩烂了,刘嫂子看着那药草,心疼地说:“哎呦呦,来看诊就看诊,来这么多人,把院子里的药材都踩坏了。” 秦锦然看着刘嫂子,轻声道:“劳烦嫂子收拾了。” 刘嫂子见着秦锦然的兴致不高,以为是因为医治死了郭蓉,心底难过,念了一句佛号,说道:“夫人心善,不要自责了,这也是郭姑娘的命数,她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到九泉之下和亲人团聚,也是好的。” 秦锦然的心有些乱,和姜梦相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有些沉甸甸的,这京都是要变天了。 刘嫂子见秦锦然没有说话,低头用小锄头,挖取了已经被踩的不成形的药草。 恰巧此时的周月嵘过来了,声音欢快,“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是知道我要来了?”等到见到院子里的凌乱的景,面上的笑容收敛,“怎么了?” 秦锦然挽住了周月嵘的手,“刚刚有人过来求诊,人来的多了些,才把院子弄乱了。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不成?” “我瞧着这么乱,还以为是进了贼。”周月嵘解释了一句,继而是唇瓣翘起,甜甜蜜蜜说道:“当然是有好事,你不知道,赵家闹了起来,赵大奶奶把小钱氏撵了出去,听说身上只是穿着中衣,然后赵家大少爷心疼坏了,就搂住了小钱氏,在孟氏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孟氏的性子你也知道,又蠢又笨。”提到了孟氏的性子,周月嵘脸上一红,这般的性子当时还勾得自己心动,差点犯下了弥天大错。 “然后呢?”姜梦捏了捏周月嵘的手。 “然后赵大公子一巴掌就打在了孟氏的脸上,孟氏在赵府门口,就坐下哭了起来。好不热闹。” 听着赵府的那些糟心事,心头萦绕的忧虑也散了些,见着赵家过得不好,她心中也就舒畅了。 “对了,你今个儿医治了谁?”周月嵘说道,“既然是求你来救人,怎么能够把院子弄成这样?真是可恶,既然是来求医,怎能够这般无礼?” “这人你也认得,那一日跪在叶府门口,而后从医术院里退了学的郭蓉。” “原来是她。”周月嵘嫌恶地皱起了鼻头,“这会儿还在屋子里头?若是她在,我们不如去茶楼里小坐,让听雪照顾着,有事情只会一声就好了。” “不用。”原本因为听着周月嵘叽叽喳喳而翘起的嘴唇不再上扬。 “怎么了?” “她已经死了。” “啊。”从钱塘到京都,秦锦然从未医死过人,所以乍一听到了郭蓉的死亡,是不相信的,见着姜梦和秦锦然都没有说笑的意思,空白一片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了起来,结结巴巴说道:“生得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 姜梦说了事情的始末,“灭门!”周月嵘小声惊呼,“我所知道的,近十几年都不曾有这样轰动的案子。所以虽然救不了,秦姐姐还是让郭蓉开口说出了凶手,阿依古丽公主?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过我也不确定,因为西域那边的公主,名字都怪不好念,有没有这个公主,我回去查查。不过,这般说,秦姐姐的名声岂不是很受影响?” “总觉得像是在毁了她的名声一般。”姜梦说道,“就像是当时的赵将军。” 提到了赵梓晏,周月嵘有些心惊肉跳,打了败仗,住在赵府,听说还有人偷偷在赵府的墙内扔烂菜叶子,“这事得想想办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锦然开口说道:“不如我回钱塘。”因为甚至不知道背后的黑手,秦锦然只觉得处处都是禁锢,京都里是多事之秋,不如回钱塘,与夫君团团在一处的好。 秦锦然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姜梦和周月嵘脱口而出,“不行。”两人是异口同声。 姜梦看了一眼秦锦然,解释说道:“姐姐,如果对方是公主,真的盯上了你,在京都之中好歹是有御林军的。” “是啊是啊,”周月嵘的不行纯粹是不舍得秦锦然这么快就离开,听到了姜梦的解释连忙说道:“在京都之中,好歹我还能帮忙。” “还有永安王爷。”姜梦轻轻地说,提到了永安王爷,容色带着尴尬。 “你要是回到了钱塘,真正到了钱塘,我相信赵将军能够护住你,但是在路上呢?”周月嵘急急说道,“这是往最不好的猜测上想,若只是单纯有哪位大夫不喜欢你在京都出风头,你这般离开,岂不是白费了之前上京的苦心?” 周月嵘的话,让秦锦然想到了进京的初衷,她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而是为了大齐朝的女子才进的京。虽然缝合之术暂且推广不了,但是她因为在医术院救治了人,也在京都小有名声,她的名声不仅仅是自己,还代表了大齐朝的女大夫。如果不是涉及到番邦的阴谋,单纯是有人抹黑,事情还没有明朗的状况下,匆匆离去,确实是不明智的。“说的不错。”秦锦然抿唇道,“得再看看。这般就离开,确实是不智。” 周月嵘听到了秦锦然暂时不会离开,眼眸弯起,因为在眼光下,琉璃色的瞳孔里是欢喜粲然的光华。 “不就是有人传这些闲话,郭家的事情是耸动,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郭蓉一定能够救得活,之前耽搁了三天的功夫,恐怕只有华佗在世,才能够救回重伤的郭蓉。”姜梦沉稳说道:“京都里要是再热闹一番,有其他人的热闹可以看,又有谁会在意你的医术呢?” 听到了姜梦的话,秦锦然心中一动,就见着姜梦一笑,“姐姐也想到了。” “什么?”周月嵘撅起来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姜梦拉着周月嵘的手,在她的手中写下一个字,就见着周月嵘瞪大了眼睛,明了姜梦的盘算,“我知道了,他们家的确可以再乱上一点。”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儿一般。 ************************************************************************************************* 如同他们料想的那般,郭蓉被秦锦然医治死了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从小小的院子里扩散了出去,京都有天子皇城,治安是最好的,居然在皇城之中发生了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自然是沸沸扬扬。 众人的议论除了说的是凶手的丧心病狂,还有说的就是秦锦然了。因为周郎旭把秦锦然捧得太高,这一会儿可是真真正正治死了人,周遭人就有这般说的,“听那周公子说的是神乎其神,也不过如此,到底是个女子,恐怕见到了郭姑娘的惨状就软了腿,罢了,一个女大夫,能够指望什么呢?”“一个女大夫,能够指望她什么呢?”“医术也不过是平平,我说当时应该送到医术院里,里头有太医署的人,指不定,就可以救活了郭姑娘。” 听着这些消息,秦锦然的眼眯了眯,对着听雪说了几句,她点点头之后,就匆匆去寻周郎旭了。 衙门费了三日的功夫抓到了凶手,因为听说是个番邦人,不少好奇的百姓都围簇了过去,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郭家的灭门全然是因为郭蓉没有长脑子,收留了海外流寇,无意之中露了财还羞辱了那个番邦的阿依古丽公主,才被人灭了门。那个番邦的阿依古丽是西域王最小的女儿,爱之入珠,一直在西域,不曾来过大齐。 这样的结果让凑热闹的人是面面相觑,郭蓉那姑娘没长脑子才引起了这祸事,还有因为郭蓉羞辱了阿依古丽公主,当时才被歹徒刺了刀,因为命大逃过一劫,没有立即死,但是也是伤得很重。 此时再有周郎旭让人吹风,郭蓉伤得很重,如果真有人能够治得了郭蓉,那只怕是华佗在世,而秦锦然能够让郭蓉开口说话,让衙役得知阿依古丽公主的讯息,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 于是原本那些说秦锦然没本事的人噤了声,此时也不说秦锦然的医术神乎其神,京都之中的多数人经过这一桩事,只道秦锦然是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罢了。 郭蓉的案子已经了结,再有赵府的热闹非凡彻底转移了京都闲暇之人的注意力。 说起来,赵家当真是热闹非凡。周月嵘给了孟氏与小钱氏对掐的底气,加上孟氏原本就是正妻,赵家每一日都是热闹非凡,今个儿是说孟氏打了小钱氏,明个儿就是小钱氏把孟氏的丫鬟发卖了,听到了丫鬟被发卖,孟氏也就卖了小钱氏的丫鬟,谁知道,小钱氏的丫鬟因为生得好,早已经被赵家大少爷收用。 听雪说起这些的时候,是眉飞色舞,而秦锦然和姜梦相视一笑,这件事情终于是过去了。 ☆、第150章 出手医治赵家人 温暖的房间里,阿依古丽的手指抚上了红唇,葱白一般纤细修长的手指点着如同火焰一般的红唇,红与白的对比,让人炫目,“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郭家的事情,也没有人在意那个秦锦然,都去关注赵家?” “是。”半跪着的侍卫对着公主回答,“属下无能。” 阿依古丽轻轻笑了,“算不上,这般才有意思,既然如此,就先暂且不动,赵家。”手指轻叩桌面,赵家是赵梓晏尚未分家之前的婆家,这里是否可以有动手脚的地方? 侍卫静静地跪在地上,他知道公主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同他说话,等到半晌之后,就听着公主说道:“我记得,这次从家里带来了一种□□,你放在身上没有?” “在这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素白的瓶子,瓶口用红木软塞塞着,阿依古丽拿着瓶子到了手中,拔下了红塞,就嗅到了馥郁的药味,“你去把这味药……”摩挲着瓶身,忽然又有些不舍得了,她手里的药一共只有三丸,父王自留了一枚,剩下的她盘算是自己留用一枚,还有一枚是给她的王,这药丸是举世难得,用在了赵家人的身上会不会太可惜了些。妩媚的凤眼眯起,秀手一抚,又把瓶子放回到了袖笼之中,赵家满府上下有几十口人,总能够在他们身上掘出些难治的病症,去让秦锦然动手,又何必用上自个儿的这些药丸,倘若她真的有这些本事,最后便予了一丸给那赵公子。 侍卫早已把赵家的状况查得是清清楚楚,此时就呈了上来,阿依古丽的指尖重重划在了一个人的人名上,“有身子了,便从她先下手好了。” ****************************************************************************************************** 大雄宝殿肃穆空荡,后方佛堂里和尚做早课的念经声响起,伴着袅袅的佛香,飘飘荡荡入了小钱氏的耳与心,神色肃穆双手合十,便在软垫上叩首。深深俯在地上,只觉得一颗心都宁静了下来,没有孟氏的吵吵嚷嚷,没有自小陪着自己丫鬟吃里扒外,没有赵梓学的怒号,没有以前的姑姑现在的婆婆的让她一味地退让。 “二夫人,别跪的久了。”见着小钱氏久久不起来,丫鬟忍不住说道。 小钱氏当然知道丫鬟未出口的话语,你身子不好,不能够久跪。她为什么会身子不好?小钱氏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时候才嫁给赵梓学没有多久,就被孟氏狠狠推了一把,失去了她的孩子,孟氏的行为让全府上下对她是怒目而视,孟氏也一度过的不如意,夹着尾巴做人,一直到了现在又闹腾了起来。 “扶我起来吧。”小钱氏对着丫鬟说道,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全部都被赵梓学收用,现在用的两个,都是她才提拔上来的,一个是婆婆给的,端庄大方样貌倒是平平,另一个是她随意点的一个力气大的烧火丫头,面容上也找不到一丁点的秀美。 拜完了佛,小钱氏又到了后山里走了一遭,听着竹林被风吹出的涛声,嗅着青竹香气。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这样的好心情,在下山时候马车行到一半坏了,心情顿时就糟糕了起来。现在天气已经慢慢热了起来,马车现在坏了,若是继续坐在马车之中,闷得很,而若是下车,泥土地上的灰尘又会弄脏人。 恰巧此时有农人过来,“夫人,马车坏了啊。” 小钱氏神情倨傲点了点头,见着两个丫鬟都不说话,没有明白她眼神的含义,小钱氏开口说道:“附近哪里有可以修马车,或者是雇佣马车的地方?” “这附近可没有修马车的,就算是雇佣马车,恐怕也不适合夫人坐哩这里距离京都也不远,夫人不如到村子里坐一坐喝杯茶,等人来接夫人。”大约是瞧见了小钱氏眉眼之中的不甘愿,瞧不上村里的环境,那人说道:“村里有私塾,修得是青砖红瓦,还有不少读书人过去拜访,李夫子的师娘又是个好客的,夫人可以过去小坐。” 说完之后就扛起了锄头离开,而小钱氏的叫做荷月的丫鬟对小钱氏说道:“夫人,不如我们过去休憩,让车夫去城里找人。” “也好。” 烈日当空,加上浮尘扬起,小钱氏的心中很是浮躁,等到见到了那白墙边枝干弯出的翠竹下的身影,心中的不甘不愿全部去了,“温钰安。”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她从未想过在这样的地方能够重新见到温钰安。 还在钱塘的时候,她并不大喜欢这个将来要入赘到钱家的男人,就算是爹爹说温钰安的学问很好,她也是嗤之以鼻,能够选择入赘的男人,能够好得到哪里去。所以就算是见过了温钰安,一开始为他的容貌气度惊艳,她也从不把他放在眼底。一直到了京都,她原本是看上了姑姑家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谁知道阴差阳错居然和赵梓学在一起。 在赵家的心力交瘁,她开始怀念在钱塘的日子,若是当时温钰安在京都好好的,她也就不会上京,也就不会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温钰安。”第一声喊他的名字是惊讶,此时则是带了幽怨。 “温钰安有些发愣,“夫人。” “你喊我夫人?”小钱氏往前站了一步,特有的江南女子的软软糯糯的带着扑面而来的怨气。 听着这声音,还有同钱家人特有的眼,“赵二夫人。”他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却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原来他比自己记忆之中的还要俊朗,心中的委屈瞬时放大到了极点,“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能够在这里?你还喊我赵二夫人!”泪水夺眶而出,透过泪眼可以见着他的风姿卓越,琉璃色的眸色淡然,周身气度岂是赵梓学能够比拟的?如果她还在钱塘,他入赘到自个儿的家中,不会有孟氏那般的泼妇,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也不会爬床。他毕竟同爹爹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钱氏一步步上前,而温钰安一步步后退,“夫人,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温钰安说道。 她不在是钱塘钱家的幼女,因为赵梓学的一个通房生下了孩子,她已经是赵二夫人。原先的赵夫人钱氏也成了赵老夫人。 “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温钰安打开了院门,就想要进入到院内,此时的钱若涵疾步向前,忽然觉得肚子一疼,整个人就栽到了地上,她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雪白,一瞬间小腹的疼痛让她汗涔涔,匍匐在地额头上也是豆大的汗水,“好疼。” “怎么了?”钱若涵疼痛之中抬起眼,忽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影,那是曾经赵家二少妻子,她捧着自己的腹,她不会是怀孕了吧,这般的疼痛就如同当年失去了她的孩儿一般。 秦锦然没曾想到到了李夫子的家中,居然能够遇到曾经的钱若涵,此时钱若涵更是狼狈不堪倒在地上,立即就上前想要扣住了她的脉搏。 “你不能碰她。”荷月伸手打掉了秦锦然的手,“我们二夫人不是你能够碰的。”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秦锦然对着荷月说道,“她已经开始流血了。”声音不轻不重,只是阐明一个事实。 荷月果然见到了小钱氏衣摆上的血渍,“救我。”小钱氏蜷缩成一团,口中低低喊着。 “你还要拦着?”秦锦然的眉心蹙起说道,“你家夫人是不是有孕在身?若是有孕,那要看看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若是没有身子,只怕现在也不大好。” 荷月知道赵家同秦锦然闹得有多凶,小钱氏的状况凶险她当然看得到,但是她也不相信秦氏,若是秦氏做了什么手脚,小钱氏出了事,她可是负担不起,跑到小钱氏的身边,“夫人,这个人就是婚宴上被逐出赵家的那位爷的妻,你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她救你。” 小钱氏抓住了荷月的手,“我好难受。”也不说让不让秦锦然救。因为小钱氏也是摸不准,生命可贵,她也不愿意因为赵家人的那摊子烂事,平白丢了自己个儿的命。 秦锦然蹲下了身子,说道:“村子里只有一个大夫,已经外出,我这次过来就是替李家人看病,你若是再耽搁下去,就是让我出手,我也不会出手了。”就如同郭蓉那次一般,必死之人她再也不想救了。 温钰安仿佛瞧见了小钱氏的忧虑,“秦大夫医术高超,医德斐然。” 钱若涵眼眶里的泪水越发汹涌,不知道是为谁流的,哽咽说道:“好。” 荷月松了一口气,这总归是小钱氏自个儿下的注意,真的出事,也没有她的事情。 等到秦锦然扣上了钱若涵的手腕,就知道,她这一胎是保不住了,人倒是无忧,“药丸你先服下,我再替你扎针把血排空。”流下了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流的干净。 ☆、第151章 赵家上门见孟氏 “要是吃了,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荷月呜呜咽咽哭了出声,从赵老夫人的身边到了二夫人的身边,她自然就要替钱若涵谋算,小钱氏是老爷的平妻,与孟氏原本就不相上下,若是小钱氏先生下孩子,自然也也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秦锦然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孩子已经保不住,若是清不干净,以后才会影响孕育。” 荷月只是嘤嘤哭着,什么都不说,钱若涵只觉得脑仁儿胀得疼,从秦锦然的手中抢过了瓶子,就把药丸倒入到了口中,“劳烦秦大夫了。”若不是见到了温钰安,她也不会吃的如此痛快,见到了温润如玉的温钰安,心中就升腾起来一个隐蔽的念头,或许,她可以和赵梓学和离,再和温钰安在一起,毕竟她们家帮助温家良多,这原本就是温钰安欠她的! 秦锦然见着钱若涵肯吃药,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但凡这村子里有大夫,她都不会出手,救了小钱氏,便相当于再次和赵府有了纠葛。现在小钱氏的孩子又不曾保住,若是现在就闹了起来,她当真是没有办法,就算是此时小钱氏肯吃药,也不过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到底是有隐患的。 深吸一口气,让荷月荷星两个丫鬟守在外面,秦锦然褪去了小钱氏的衣裳,燃起了艾灸,“可能会有些疼,忍者些。”促进清宫是用了艾灸烧在穴位,引起子宫的收缩,从而把残留物排的干干净净。 小钱氏的面色惨白,只觉得比刚刚摔倒时候小腹的疼痛还要疼上数倍,刚开始还能够忍住,到了后来就胡乱说话起来,甚至咒骂秦锦然,秦锦然只好塞了干净的手帕到小钱氏的口中。隔着屏风也可以嗅得到浓重的血气,重的人几乎快要呕了出来,荷星荷月两人面色也渐渐白了起来,想离开又不敢,只是两双眼盯着屏风好似这般就可以看穿屏风,瞧见内里的景色一般。 等到秦锦然从内间出来,用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她已经好了,她今个儿是不方便离开,最好和赵府说上一声,明日让人用马车过来接送。” 荷月看了荷星一眼,荷星木讷地不说话,只得说道:“晚些时候我让荷星去府里请人。” 秦锦然出了房门,便见着温钰安对着她行礼,“多谢秦大夫,在下又给您添了麻烦。”赵梓晏与赵府的那些纠葛,京都之中有谁不知? 秦锦然笑了笑,“公子不必介怀,总没有见死不救这个理儿的。只是赵府的诊金我是不指望了,只要赵府不闹上门,我就阿弥陀佛了。” 只是赵府怎可能不闹上门? 堪堪过去了两个时辰,秦锦然就见着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面上深深的法令纹同曾经相比更加深了,眼角似乎更加垂的厉害,眼尾是一层层的鱼尾纹,上身穿着的是绛棕色对襟褙子,下身则是深蓝色的如意纹缎裙,手腕上捻着一串佛珠,这让她想起,还未曾附身到秦锦然身上时候,她就是这般的模样,神气活现刻薄到让人厌恶极了。秦锦然看着她便想到了香消玉损的曾经的秦锦然,若不是这位老夫人,她托身的这身子主人也不至于…… 长睫压下了心底的万千思绪,抬眼看着这位神气活现正在发作的老太太。 “秦氏,你干的好事?”赵老夫人厉声呵斥,面容是衰老,声音里是中气十足,“给我跪下。” 秦锦然弯唇一笑,抬手理了理耳畔的鬓发,“老夫人,我不是你儿媳,你身上又无诰命在身,我有什么理由跪你?”她说话是慢条斯理,知道自个儿在老夫人的眼中什么都是错,越这般风情淡然说话,恐怕老夫人的心中越是要吐血了。 “混账!”赵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柱在地上,而后抬起手,就想要用拐杖去打站在眼前的秦锦然。 秦锦然轻巧躲开,“老夫人,你素来喜欢油腻腻的肉食,年岁大了,可生不得气。虽然我是不怕麻烦,救了一个小钱氏,再救一个老钱氏,也没什么的。” 身后的孟氏噗嗤一笑,小钱氏和老钱氏?这话说的当真是解气,见着老夫人气得发抖,身子都开始打晃,心中更加快意,“好了,我觉得秦氏说的有理,你可别气了。”她说话是阴阳怪气,因为赵老夫人总是站在小钱氏的那一边,让孟氏恨极了老夫人。 “蠢货。”赵老夫人低低咒骂了一句。 孟氏眼皮子一翻,“娘,你同我生什么气儿。” 秦锦然见着赵老夫人骂蠢货的时候,孟氏居然开口,越发觉得好笑,这样一来,岂不是应了蠢货一词?虽然孟氏本就不聪明。只听着孟氏接着说道,“秦大夫是好意,我也是好意,免得你生气了,若是晕倒了,怎么办?梓学可要心疼的。还有啊,你不是素来疼惜你侄女儿,现在她还在里头躺着,娘你在外面饶舌,让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里面,好不可怜。” 秦锦然倒还罢了,听雪可以说是瞠目结舌,这孟氏是疯了不成?这般同老夫人说话。她还记得在赵府之中的情景,两人素来是沆瀣一气,你好我好,京都之中还素有羡慕孟氏的,因为赵府的老夫人对她甚好。 赵老夫人被孟氏的话气得是浑身发抖,但是一想到侄女儿还在里面躺着,杵着拐杖就想要进入到内间,经过秦锦然的时候,冷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搅祸精,已经离开了赵家还不得安宁!没有那个本事,你救什么救?”说完之后不等着秦锦然回答,就入了内间。 而跟在赵老夫人身后的孟氏,停下了脚步,“娘,我就不进去了,我和妹妹素来是不对付,若是妹妹见到了我,气坏了身子,你还要心疼,我就在外面同秦大夫说说话。” 老夫人的脚步不曾停歇,就进入到了内间,跟在最后的一个天济堂的女大夫,对着秦锦然行礼之后便入了内间。 “我瞧你,虽然曾经差点被休离,现在却过得很是滋润。”孟氏对着秦锦然说道,“真真是不错。”孟氏虽然之前也见过秦锦然,但是从未正眼瞧过她,此时仔细打量,才发现原本那个诺诺弱弱的弟妹,其实生得貌美。褪去了曾在赵府里的蜡黄的病容,秦锦然的面色白皙,更因为用了桃花玉露丸,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泛着光,两弯柳叶眉下是杏眸澄澈如波,小巧琼鼻红唇动人。 压下了心底的那些酸意,“我哪里像是你啊,陷在泥潭之中不得脱身。”孟氏到底是个内外如一的,酸气儿从话语里还是露了出来。 秦锦然还记得孟氏对赵梓学的那些情意,恐怕自从小钱氏入门,那情意就一点点消磨地干净,此时不再说话,赵家的那点子破事她懒得去听,就连赵老夫人也不去理会,更遑论眼前的孟氏?只是让听雪去李家厨房里要一壶茶水,院中的枝叶繁茂,树下有小桌小椅,正好供人可以坐下小憩。 秦锦然坐下之后,就见着孟氏也坐了下来,“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同秦大夫讲。” 秦锦然让人下去,自个儿摸了摸衣袖里的银针,“有什么话?” “小钱氏的身子如何?还能不能生孩子。” 秦锦然笑了笑,“调养得当自然是可以的。” 孟氏咬咬牙,“能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要多少钱我都给。” “夫人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孟氏正色道,“你不是恨赵家吗?赵梓学不是出手赶了你的夫婿出门,你如果想要让赵家绝后,对小钱氏出手是最好的,或者是赵梓学都可以。” 此时就仿佛空气也凝滞了,听不到沙沙的树叶晃动的声响,秦锦然看着孟氏,竟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算是恨着赵梓学,和离就是,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脏了自己的手?好歹也是翰林之女,大齐朝的风气开放,若是被休,女子的名声会有毁,但是和离的影响却不至于太大,好聚好散重新寻到良人与之携手的,不是少处,甚至还有话本之中也有。“娶平妻的事情,若是你不服气,和离就是。” “和离?”孟氏冷笑着说道:“我孟家也容不下我。”她的眼眶里有泪意,她怎会不想回去?只是因为被小钱氏出手害了身子,又知道了府中继母容不下她,哪里有她容身之地?孟氏忽然想到了秦锦然被休离时候的情景,她那时候恐怕也是这般,明明没有犯什么错处,就被老夫人摔下了休书,天下之大并无容身之处,才想要一头撞在柱子上。而她当时却那般对秦锦然……孟氏压了压眼底的泪意,诚心诚意说道,“当初在赵府上,确实我有错,不过休书不是我给你的,一直都是赵梓学在使坏,他看不惯赵梓晏,嫉妒他比自己生得好,才学好,过得要好,也把这些告诉我还有赵老夫人,有他在其中做挑拨,才会这样。” “说这些怪没意思的。”秦锦然是真心实意,此时有听雪过来送茶水,秦锦然等到听雪离开之后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道:“都过去了。”触柱前是原本的秦锦然的人生,触柱之后则是属于她的人生了。现在赵梓晏也脱离了赵府,虽然那过程有些不愉快,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能够这样风情云淡?”孟氏尖锐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同你的事情相比,赵梓晏当年在府中过得才是步步维艰!这都是老夫人还有赵梓学的错!” ☆、第152章 被人痛打骂庸医 秦锦然从孟氏的口中,知道了赵梓晏与赵梓学少时候的事情,知道了赵老夫人对夫婿的心结,因此自小便不大喜欢赵梓晏。赵梓学受此影响也不喜欢弟弟,小时候犯了错事就推到弟弟的头上,让赵老夫人越发厌恶起赵梓晏,故而恶性循环,母子两人对待赵梓晏皆是越发厌恶了起来,等到进了学,敌不过弟弟,便想法子让赵梓晏去了武术院。 秦锦然知道人皆有心,心皆有偏的这个道理,但是仍是没有想到,赵梓晏尚小时候,赵老夫人的一颗心都已经偏到了没边儿,就算是知道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也难免咬着一口银牙,咬的牙根儿都有些发酸了。 孟氏瞥了一眼秦锦然,夸张叹气说道:“你瞧他们干的这些事,是不是龌蹉?一个是母亲,还有一个也长了赵将军两岁,就这样算计,打了败仗,担心连累赵府,就直接逐出了家谱。”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秦锦然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性之中的恶念,并不像是赵梓学会说的。 “那时候刚纳了小钱氏。”孟氏说道,“加上又把赵将军赶了出去,正春风得意,喝多了酒,就把不曾说出口的这些事,和这些心思说了出来。”孟氏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是个薄情寡义的,倒是没有想过从小就是这样坏的胚子。”说完这之后,话锋一转,“如何?” 秦锦然摇摇头,“他们虽然做的不公道,总不至于整治回去。” 孟氏皱眉说道:“赵将军是你的夫婿,他曾经受过这般的委屈,你既然有本事,既然不想替他复仇?” 轻笑一声,秦锦然仍是摇头,“行医不是为了弄脏自己的手。” 孟氏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睥睨看着秦锦然,“说什么不想弄脏自己的手?都是借口,你的夫婿先前受了那般的委屈,你明明有那个本事报复回去,却这样,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秦锦然认真说道:“我刚刚说过,我行医不是为了弄脏自己的手,我治病救人,所求的是为学有所用,不求拯救苍生,只求问心无愧。” “你说的好听。”孟氏冷笑着,“那小钱氏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没了?” 秦锦然听此言笑了,“我说了,我求得是问心无愧,我又不是华佗,怎能够一定保住他人的孩子?二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摔得又太重了,故而保不住这个孩子。” 孟氏一时语塞,还想要说话,就见着院子里的房门被打开,走在最前面的是赵老夫人,后面有粗使丫鬟把小钱氏托住了腿弯,抱着她显然准备离开。 从脉象上来看,最好还是让小钱氏静养,但是赵老夫人显然要把小钱氏送走,她也并不拦着,小钱氏是钱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儿,她待小钱氏自然会上心。 “孟氏,还不走?和她那种人有什么好聊的。”赵老夫人哼了一声。 孟氏对着秦锦然说道:“你这个人太死脑筋,你瞧着看吧,老夫人是急着把她的嫡亲侄女儿带回去,等到安顿好了小钱氏,回来就有你受的。”看着秦锦然的表情有些怜悯,而后便往快速上前几步,跟上了老夫人一行人的步子。 秦锦然失笑,就算是没有赵家这一桩事,她的麻烦也是不少,但是无论多少的麻烦,该做的都是要做的。小钱氏走了也好,借住的李夫子的家,小产了的人住在家中,只怕李夫子家的这间客院要空置许久。 *********************************************************************************************************** 辞别了温钰安,回到了医术院,第二日就有赵梓学杀到了医术院里,指名道姓要找秦锦然。 赵梓学的两眼满是血丝,秦锦然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这里不好说,到房间里,我仔细同你说。” 秦锦然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还没有站稳,就被人推了一把,心中一惊,脚下一时不稳就崴了脚,脚上的剧烈疼痛,让她的牙齿咬在了下嘴唇,整个人也重重摔落到了地面上,而后听到了砰地一声,他关上了房门。 混乱之中,秦锦然知道房门被关了不好,就想要高声喊叫,谁知道此时赵梓学一脚踹向了秦锦然,秦锦然没曾想到赵梓学出脚如此快,一时不差,就被他的脚踹在了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弯了腰,整个人躬成了虾米,赵梓学的第二脚又踹了过来。如果是赵梓晏动手,秦锦然还可以想办法把手中的银针送出,插在赵梓学的穴道上,止了他疯狂的攻击,但是现在赵梓学动的是脚,脚下是厚重的皂靴,她根本没办法动手! 赵梓学的一脚又一脚,来的极其重,让秦锦然根本没有办法出声,只能够缩成一团,躲避赵梓学的脚,这样下去不行,赵梓学的脚来的又快又急,每次她想要出口呼救的时候,因为被踹得太重,无法开口,还有咬住自己的舌头的风险。 这样下去不行。秦锦然翻转身子,在地上滚动,一边呼救,眼睛睁开得极大,若是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她也要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出路。秦锦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屋子里的会客小桌,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缩在了桌子底下,头晕眼花却死死睁开眼,等到赵梓学走的进了,双手推出自己头上的小桌,强忍着崴脚的疼痛,把桌子掀翻抵住了赵梓学。 房门的敲门声响起,秦锦然撕扯着嗓子再次喊了救命,听到了有人踹在门上的声音,心弦一松,再也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整个人跌落到了地上,坐在了崴着的脚上,面色惨白,就听到房间的门被踹开。 等到有人冲进来的时候,赵梓学双臂被人禁锢,整个人双腿悬空,还不忘往秦锦然的方向踹着,“放开我,让我踹死这个小贱人,她想要让我赵府断子绝孙。还气得我娘中风。” 口中骂骂咧咧,而医术院里的丫鬟已经进来扶住了秦锦然,见着她满身的灰尘,衣裳都是脚印,鬓发凌乱,连忙说道:“我扶你起来。” “我的脚崴着了。”秦锦然说完之后倒抽一口凉气,刚开始准备呼救时候被踹,让她的牙齿咬住了唇,此时下唇是火辣辣的疼痛,抽出了袖笼里的帕子捂住了口,瓮声瓮气说道:“让大夫过来吧。”被赵梓学踹得浑身发疼,最疼的还是一开始被踹在腹部上的一脚,加上脚上的疼痛,秦锦然的鬓发聚拢了汗水,滴落到了满是尘的地面上。 “好的。”丫鬟忙不迭点头,提着衣摆就匆匆出了门。 赵梓学大声笑道,神情更是癫狂,“你不是有本事吗?不是出手救了我夫人吗?怎么现在不医治自己?你是个什么大夫?我呸,猎户出身,过往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不知道怎么样攀附了谁,就能够进入医术院?真是好笑,你们医术院正是好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当大夫?!” 小腹的疼痛让秦锦然越发弯了腰,眼前更是断断续续的白光,此时听着刺耳的赵梓学的声音,眼皮一翻,昏厥了过去。 等到秦锦然醒来的时候,正是感受到了脚踝被人重重安上,身子从软榻上弹坐起来。握住她的脚的不是别人,是穆英,“我已经把骨正好了,你不要随意乱动。” “谢谢。”秦锦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穆英扬声喊道:“送点水过来。” “姐姐。”从屏风后又走来了一人,那人正是红了眼的姜梦,她的手里端着的是水杯,送到了秦锦然的唇边,水是温热,咕噜咕噜秦锦然就喝完了一杯茶水。 “你身上疼不疼?穆大夫说你有内伤。” “骨头没断,养一段时间就好。”秦锦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若是那般的状况下断了肋骨,戳穿了内部的脏腑,才是麻烦。“你怎么来了?” “小玲在外买东西,听到了有人说赵家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了,我就想到了昨天你说过你救了赵家二夫人的事情。”穆英把软枕靠在了秦锦然的身后,“谁知道还是来迟了,让那赵家大公子发了疯一般,弄成这样。” “赵家老夫人怎么了?” “听说是中了风,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很是凶险。” 秦锦然的眉心拢起,赵老夫人说话是中气十足,若是她当时中风摔倒,还可以说是自己的错处,回府了之后摔倒,又怎能怪在了自己的头上。 “赵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打探清楚了?”秦锦然问话的时候,就听到了叩门声,“劳烦问一句,秦娘子可醒过来了?” “是衙役。”姜梦说道,“制住了赵梓学之后,衙门就来人了,一直等在外面,现在你醒了,恐怕是来问当时的状况的。”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第153章 盛夏时节再逢君(上) 进入到屋内的不仅仅是衙役,还有被捆了起来的赵梓学,一见着秦锦然就咆哮着,“为什么不把她捆起来?她害了我妻,还有我的母亲!根本不会行医,这种人就应该关入到大牢里。大人,应当将她拿下,关入到大牢之中,在衙门里好生审问。” “小声些。吵死了。”从腰封里掏出一个掌嘴板,“你要是再吵吵嚷嚷,我就打上去了。”王大人的神情有些不屑,居然连女人都打,“刚刚是你嚷嚷着要和秦大夫对峙,现在进到了房间里,好好说话,吵什么超,房间又不大,在场的人又没有人耳聋,听得清你说什么!” 秦锦然认出了现在在说话的是姓王的那个衙役头儿,“王大人,恕我不能行礼。” 王大人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一脚踹在了赵梓学的腿弯处,“你看你做的好事,把秦大夫打成这般的模样?口里说的更是什么混账话!什么不会行医,上一次郭家姑娘的事情,我是亲眼见着她扎针之后,让郭姑娘开口说话的。” 赵梓学被一踹之后就跪向了秦锦然,面上出现了一抹恼怒,也不敢站起身子,只是转了个方向,面向了王大人,“她以前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会突然会了医术?大人请明察。”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秦锦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我不能够行医救人,如何进入了医术院?王大人是亲眼见过我行医,满医术院的人也可以替我证明,我当真识文断字会行医。” 赵梓学虽然跪在地上,气势却不减,冷笑一声,觉得这个王大人明显在偏颇秦锦然,“就算是你有医术,那你为什么要害了我的二夫人,还有我娘!我知道你厌恶我们赵家人,你也不能够如此丧心病狂!我可怜的儿子啊,还没有出生,就这样平白送了性命。” “赵梓学,我确实是厌恶你厌恶的紧,但若是正想要害你的二夫人,还有你的孩子,我何必出手就救她?”秦锦然看着双目眦得通红的赵梓学,“村里没有大夫,任由你二夫人躺在那里,不要说是孩子了,她的性命也会断送。小钱氏的身子也不好,摔得那般的重,那时候孩子已经是保不住了。” 赵梓学的鼻腔里喷了气,“狡辩,如果你不出手,怎么能够害得她永远怀不上孩子!” 姜梦此时笑了,赵梓学本就是爱好美色之人,看到了姜梦的笑容忍不住被晃了眼,“你先前说我秦姐姐不会医术,这会儿又说她害了你的孩子。若是她不会医术怎么能够害得你二夫人亏损了身子?” 声音轻轻柔柔的,如同温柔的风拂面,赵梓学的声音也不由得放得轻一些了,“刚刚王大人不是说,见过秦氏出手嘛?” “所以说,正说也是你,反说也是你。”姜梦浅笑,“只要是救了你的二夫人,然后呀,你的二夫人身子不好了,就是大夫的错?又因为,恰巧有些是非曲直,便都推到我姐姐头上去?” “秦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赵梓学忍不住追问,说完之后神情有些懊恼,立即接着说道:“她害了我的二夫人,又让我娘气得中风吐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因发病急骤,症见多端,病情变化迅速,与风之善行数变特点相似,故名中风、卒中。中风以猝然昏扑、不省人事或突然发生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舌强言蹇、智力障碍为主要特征。”穆英忽然开口,声音清朗,“中风的的先兆症状有四:一是突然出现头痛、头晕、眼前发黑或头痛固定在一侧伴有对侧肢体的麻木、无力。”她此时停顿,像是在等着秦锦然说话。 秦锦然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就听到穆英轻咳了一声,忽然就明了穆英的用意,沙哑的声音在这样的午后响起,“赵老夫人离开的时候,声音是中气十足,还骂了赵夫人一句蠢货。这第一个症状是对不上的。”若是有此证,则是出血性脑血管病的发生。 穆英听到了秦锦然的回答,唇角勾起淡淡弧度,转瞬即逝随即道,“二是反复发作的说话不清、视物模糊、 一侧肢体麻木无力。” “这就更没有了。”秦锦然等到穆英停下,就接着她的话说,“当时赵老夫人还想要把拐杖敲到我身上,可见行动是自如的。”若是有此证,则是颈内动脉系统短暂性脑缺血的典型表现。 “其三,突然视物旋转、耳鸣、呕吐、取物不准,四肢麻木无力且反复发作。” 秦锦然摇摇头,简单道一句,“没有。”手指拂过了锦绣背面,手指顺着绣纹的纹路滑过,这是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的表现,预示此处将要发生严重的缺血性脑血管病。 “最后。”穆英薄唇吐露出最后的一点,“心悸或是心律失常。”大约是与秦锦然心意相通,虽然唇上不曾有弧度,却能够从话语之中感觉得到穆英的心情很好。 “老夫人养尊处优,若是真有心悸,恐怕当时就要捂着胸口叫疼。”秦锦然感受到了穆英的愉悦,面上也带着浅笑,“当时老夫人离开的时候并未有此症状。” 两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穆英看着赵梓学,最终说道:“所以,贵府老夫人的病症也与秦大夫无关。” “你们一个二个都站在秦氏的那一边,我娘现在还昏迷不醒总是真的,大夫也说是白日里收到了刺激,我娘现在醒不过来,不是她还有谁?!” “谁知道是因为谁?”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要我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因为你,还有你的两位夫人相争引起的,京都之中,有谁不知道你们赵家的那档子事情。” “公主。”哗啦啦跪了一地,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月嵘公主,笑盈盈说道:“王大人,我说的对不对?”下巴微抬起,神情倨傲。 “什么事?我们家能有什么事情?” “今天大夫人打了二夫人的耳光,明天二夫人打了大夫人的丫鬟,后天大夫人卖了二夫人的丫鬟,结果丫鬟有了身孕,赵府热热闹闹的事情,京都之中谁不知道?指不定就是你们这些人闹出来的。” “对对对!”王大人殷勤地说,听着秦锦然与穆英一唱一和,听得出两人的默契,穆英既然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那么秦锦然自然也是。另外两人也说的分明,如果真的是秦氏把赵老夫人气得够呛,只怕当时就发病了,怎么会等到晚上?恐怕还是赵家的那档子烂事,让老太太发病,赵梓学却把这事放到秦锦然的头上。“公主明见,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捣乱,气坏了你娘,就跑到这里来撒野,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梓学的身子气得是发抖,就听着周月嵘说道:“我一进来就听说,他把我的恩人姐姐打成这样,王大人,若是别的事情能算也就算了,这件事情,可不许算了。” “这是自然。在下一定是秉公行事。”拱手说道:“不打搅秦大夫休息了,赵梓学这里,我等会回去了亲自好好审问!”不等着赵梓学说话,就一脚踹着让他起身,推搡着让他出了门。 穆英知晓秦锦然与周月嵘并姜梦交好,“你们慢慢说话,我先出去了。”说完也退了出去。 “居然伤成这样。”周月嵘的眸色有些心疼,就算是秦锦然尽力护着头,脸上也有一道擦痕和红肿,足见当时赵梓学的下手很重,“疼不疼?” 说了一会儿话,顺便也知道了赵家的事情。赵家老夫人昨个晚上入夜没多久,就犯了病,赵家人闯了宵禁去请大夫到府中,赵老夫人那里还没有治好,小钱氏那里又出了差池,忽然下·身大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此时也是奄奄一息,听说也是出气儿比进气儿多,睁开眼睛都艰难。而后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怎么会大出血?”秦锦然捏了捏眉心,想要回忆起小钱氏的脉搏,“我记得艾灸过后,她的脉搏已经稳健,我也开了方子,难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又受了伤?真真有些怪异。” “秦姐姐,你就别费心了,赵家人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救了小钱氏,他反而把罪怪到你的头上。”周月嵘说道。 “我是没有准备出手。”秦锦然圆润的指尖划过了下颌,“我只是有些奇怪。” “穆教长的医术也很好。”姜梦忽然开口,“不如让穆教长去走一遭。” “我去喊穆大夫。”周月嵘说道。 手里并没有急症,穆英应了秦锦然的请求,“按照你说的,那小钱氏的出血确实来的蹊跷,我替你走一遭。赵老夫人那里我也看一看,是否还有救。” “劳烦了。”秦锦然说道:“我想,我妹妹还有丫鬟都过来了,我伤成这样,脚上的伤不方便走动,身上的伤也要静养,想要告个假。” 穆英对秦锦然的请假很快就爽利的应了下来,“你在家好好休憩,养好身子重要,若是我遇到了什么病症,或者是得了方子,我再去寻你。你住在哪儿?” 秦锦然说了地址之后,听雪就把秦锦然背了起来,一步步走出了医术院的大门,走出了院门口的时候,秦锦然忍不住回头,鎏金大字医术院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154章 盛夏时节再逢君(下) 小腹受了伤,加上崴了脚,秦锦然每日里多半是坐在院子里,这般休养,不过是八·九日,便见着脸圆了些,秦锦然按下了铜镜,“要是再在屋子里头,赶明儿他见着我,恐怕胖的都认不出来了。” 听雪看着秦锦然,“夫人不胖,这样好看一些,身子也好些了。” 秦锦然面上一红,想到了先前在钱塘带过来的,听夏做的肚·兜带着都有些紧了,两团丰盈因为没有给孩子喂奶,加之这一段时间的休养,越发浑圆。沉甸甸的可以想象到把玩时候的迤逦风光,耳根有些发红,啐了自个儿一口,还有些日子才能够见到赵梓晏,怎的今个儿就想到了要床笫之欢。索性站起了身子,敞开了窗扉,凉却面上的温度,“我在屋子里也待着要发霉了,外出活动一下也好。也不知道赵府的一位老夫人,一位二夫人,现在如何了,也不见穆英过来。”听雪面上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情,听着秦锦然说道,“不如今个儿就出去走走,顺带也看看赵家那两人如何了。"刚说完话,就见着了听雪越发惶恐的面容,楞然后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这般为难神情?” 姜梦清了清嗓子,听雪松了一口气,秦锦然目光落在了姜梦的身上,听着她说道:“穆娘子是曾经来过院子,那时候你正在休憩。” 风拂过了面颊,把她飘若柳絮的话也送到了姜梦的耳中:“她们死了?” “那没有,只是赵老夫人醒来之后是嘴歪眼斜,口角歪向右侧,流口水,说话时更为明显。”姜梦说道。 听到这些,秦锦然忍不住想到赵老夫人的平生。赵老夫人的性子高傲,高傲了一辈子,得知夫婿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小青梅,都怒意横生,同丈夫生分,更是不愿多瞧那个和自己丈夫容貌肖似的二子。这般心高气傲的老夫人,现在成了这样,恐怕是生不如死。心中想着,又问起了小钱氏的状况,“小钱氏呢?” “小钱氏那一日血崩之后,说是命悬一线,穆娘子也足足在赵家待了三日。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现在也还没有睁开眼,穆娘子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红的跟什么似的,走路都在打颤,显然是累得厉害。”姜梦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消息不告诉你,也是穆娘子吩咐的。说是赵梓学被打了板子,虽然出不得门,人也没有闲着,让底下的人在京都之中说你的医术不好,当时在赵府的时候,是如何的上不得台面,现在更是趁机报复。” 赵梓学原本就嫌恶自己,能够传出这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秦锦然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出去走一圈,再休养个两日,我也就要回医术院了。” 此时已经是彻底了入了夏,天气一日热比一日,穿着的是轻薄的衣裙,秦锦然也终于听到了茶楼里的人的议论声,那些人说的话,已经比先前的还要不堪,更有人触摸到了几近真实的真相,“原先的秦氏我是见过的,人是干瘦枯黄,怯怯懦懦的,同人大声说话都不敢,后来某一天就像是鬼上身了一样,无师自通,学会了识文断字,还有什么医术。等到了赵将军出征回来之后,人一天比一天漂亮,你们看,像不像是书中说的女妖精,吸了人的精血,所以才会这样。” 入了听雪的耳,她面容一下便白了起来,那一日雷劈之后……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抬眼看着秦锦然,听雪甩开了那些无谓的思绪,她一直都是那个她,如出一辙的救人于生死之间,她怎么会是女妖精呢? 秦锦然安抚下来了听雪之后,掀起长睫,看着涛涛不觉说话的那人,那瘦高汉子的话引起了旁边人的共鸣,就见着一个细眼的汉子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个道理,这样来看,说不定边城的祸事,也是她引起的,以前赵将军都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攻无不克,忽然就战败了,我就想着这里头一定有缘由,没曾想过竟是因为这个女人。” 见着听雪消了心里的疑虑,秦锦然的食指指尖绕着耳鬓的发丝,面容冷静,像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别说了。你们不知道秦氏就了了不得的人,在这里嚼舌头,小心回头门口就被人丢了烂菜叶子。”一个矮胖子听到有人在议论,就凑了过来。 “我才不怕。”细小眼的那个说道。 而第一个瘦高的汉子,开口,“什么了不得的人,我也是听人嚼舌头,这样说不会得罪人了吧。” “我小声同你说,这秦氏攀附上了周郎旭,这位可是京都里的地头蛇,这周郎旭可是把秦氏放在了心尖尖上,可不许别人说她的不是,听说还关过一次茶楼,不让人走,就是因为要替秦氏说话,他们这二位的关系可不一般。” 秦锦然面色上的自如已经退却,牵扯上了男女的那些事儿,她站出来替自己辩驳与否都没有用。并且之后只要是周郎旭替自己说话,都会打上了暧昧的标签。 瘦高汉子恍然大悟,“难怪了,原本秦氏和周家的那个是姘头,难怪是说不得了。”这一声带着恍然大悟的扬高了嗓门。茶楼里一瞬间有些安静,而后瞬间悉悉索索开始议论起了秦锦然与周郎旭的风流轶事。 “你在做什么?”姜梦的声音刚刚落下,就见着有人一阵风一边进入到了茶楼里,长腿一伸踹在了那人的膝盖上,“你再说一句试试。” 见着了来者,所有的冷淡自制都从她的面上消失殆尽,白净的面上晕上了红。来人风尘仆仆,面上被晒得有些发红,一双凌厉的眼从那瘦高汉子落到秦锦然的身上时候一瞬间便柔软了下来,薄唇一勾,对着秦锦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疲惫的眼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像是被二月春风裁剪过的绿叶梢,挠在人的心底带着欣欣然的痒。 姜梦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抿唇一笑,对着听雪招招手,见着听雪张嘴看着赵梓晏,伸手拽住了听雪的手,“我们先走。”有赵梓晏在就好,等会也好让两人温存。赵梓晏既然回来,会不会也带着团团?想到了干儿子, 秦锦然的口张了张,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想要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想要问他在钱塘好不好,想要问他团团呢,想要问他团团是不是被她养得很好。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脑子里打转儿,见着赵梓晏一拳擂在了那人的脸上,那瘦高的汉子被打破了鼻子,当即就流下了血,反应过来之后伸手就想要打回去,但是怎会是赵梓晏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反剪手,“你就是秦氏的姘头?!” “你最好认得清楚一些,她是我娘子。”赵梓晏伸手,伸手抓住了秦锦然的手。男子风尘仆仆却有长眉入鬓星眸剑眉,女子秀美恬然自有淡然韵味,站在一块儿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赵将军?” 有人认出了赵梓晏,赵梓晏只是调整了自己的手,与秦锦然十指交握。他的手掌上的茧子更厚了,想要害羞垂下头,又想要仰起头,看他的侧脸,今个儿一早想到了他,没曾想现在就见到了他。面上忽然一红,想到了自己的那些绮丽念头,此时心中就有些不自在,想到了那双大手托起自个儿的两团,面上烧得通红,抽出了自己的手。 赵梓晏觉察到了手中一松,侧过头看秦锦然红的几乎要滴出血的面容,只当做她是害羞。 “哟,我听说有人在背地里说我来着,敢不敢当面大声一声说。编排起我的救命恩人,正当我是吃白饭的不成?”手里摇着折扇进来的正是周郎旭,有赵梓晏站在一边,便有人都瞧出秦氏不会看上那周郎旭,周郎旭笑着一只脚就踩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听着他发出了哀嚎声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才把手里的扇子塞在了他的口中,“喊什么?” 秦锦然面露了不忍之色,就有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我们先走。”耳畔是赵梓晏的声音。 秦锦然点点头,拉下了赵梓晏的手,不去看躺在地上的人背过了身子。有赵梓晏在场,今个儿若是放过了周郎旭脚下那人,京都里的风言风语只会是越传越烈,周郎旭此时也来了,杀鸡儆猴才是最好的做法。 周郎旭也松开了脚,抽出了扇子,笑着说道:“您二位走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也不知道是谁在京都里传这些恶心人的话。”面上的狠厉之色在面向秦锦然的时候松了松,转过身子,转动了左右手,发出了咔嚓的声响,“我在这里说一遍,赵将军在我心中便是我大哥,秦大夫是我嫂子,我若是有其他的心思,便天打雷劈,我先前说了什么?还在编排我的恩人?” 秦锦然听到了噗通的声音,应当是周郎旭一脚踹开了那人,之后的话,便渐渐入不了她的耳,因为她的眼前只有赵梓晏一人! ☆、第155章 再度相逢炕上见 他在旁边,就忍不住想要翘起唇角,偶尔抬头看他一眼,阳光洒在她眼眸里的细碎金光让人心动,等到一上了马车,放下了帷幕,说不得失礼与不失礼,便压着她,赵梓晏一只手抚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按插入在如云的鬓发之中,含住了朝思暮想的花蕾般的唇瓣,她的唇一如既往那般柔软,让他细细品味。吮吸她的唇瓣,长舌直驱而入,她甜美的让人发疯。 原本固定在她后背的手也逐渐下滑,落在了两瓣饱满的臀儿上,男子的大手不老实的捏动,秦锦然涨红了脸,从他的怀抱之中挣脱了出来,一双手抵在了他的胸前,“够了。” 刚刚只是见着他,还总是有一种如在云端的不踏实感,此时鼻尖是赵梓晏的气息,被他搂在怀中,褪去了面容的红,唇角翘起的弧度怎么也消缺不下去。 “不够。”他啄了一口在她被吻得充血的唇瓣上,褪去了在茶楼里说话的冷酷,声音带着无赖的柔,“你的身子好软。”鼻尖蹭在她的脖颈,温热的鼻息让秦锦然不适应地颤栗,长睫轻颤的如同蝶翼展翅。 秦锦然有些幽怨,“当然软,因为都胖了一圈儿。”声音娇俏柔美,哪里还有平时的冷淡自制? 妻子刚刚贴在自己的身上,他用胸膛丈量了她的丰盈的柔软,这里丰盈了是他的幸事,环住了秦锦然的身子,揽住了她的腰身,“一点儿都不胖,这般把玩起来甚好。” 秦锦然横了赵梓晏一眼,只是眼波里流转的情含着淡淡的羞意,手掌推在他的胸膛上,即将离开的一瞬,又觉得舍不得,整个人偎依在他的怀中,仰头问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接到了飞鸽,知道京都里出了岔子,我就索性请了公休。”赵梓晏简短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那团团呢?” “知道你放心不下他。”赵梓晏捏了捏秦锦然的鼻尖,“我因为赶路赶得急,团团会晚上几天过来。” 秦锦然当时没有带团团,因为那时候天气还有些凉,加之与赵梓晏之间还有一笔算不清的帐,带上团团,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而现在与赵梓晏定下白首之约,孩子带到京都,也是使得。 “你就这般放心不下我?” “因为京都里的风向不对。”赵梓晏说道,“入城时候我又听说了赵家的事情,只能说,幸好我回来了。” “那一日小钱氏的状况不太好,但是我做不到不出手。” 赵梓晏的手指插·在她如云的发髻之中,低头在她的眉心落下轻吻,“我知道的。”医道与她,就如同是征战如他一般,选择了便会义无反顾,踏上征程,他人的口舌乱不得心。只是……赵梓晏细密的吻从她的眉心落到了眼睑,落到了面颊又含住了她的唇瓣,轻柔的含着心疼的吻,那些如同苍蝇一般扰人的话语,他可以抗得过,轮着她的时候,他却心疼极了。“一切有我。” 秦锦然的眼睛睁大,继而放松了眼睫,回应了赵梓晏的吻。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了多久,就有一半的时辰在亲吻,秦锦然不用看镜子也可以猜测的到,自己的面上是泛着怎样的桃花红,口唇又是被他吻得如何的艳艳。等到了院子口,秦锦然跳下了马车,右脚猛地受力,有些发疼,不过仍在忍耐的范围内,秦锦然低着头就想要快快到了屋子里。 “你的脚怎么了?”赵梓晏跟在秦锦然的身后,注意到了她的右脚的不对,快速往前几步,抓住了秦锦然的胳膊。 “啊?”秦锦然见到了刘嫂子已经过来,不自在地想要挣开他的手掌,谁知道赵梓晏反而打横把她抱起,一声惊呼,反射性就搂住了赵梓晏的脖颈,见着刘嫂子张开了口,惊讶的神情,羞恼相加,“你放我下来。” “你的脚有伤。”赵梓晏并没有准备放秦锦然下了,抱住了妻子,对着刘嫂微微颔首,“嫂子。” 刘嫂子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赵梓晏,为什么将军现在就回来了,见着将军这般抱着夫人,笑着说道:“夫人的脚上还没有好,快进屋子里去,将军怎么回来了,我去烧点水,将军等会沐浴解乏。”说完之后就转身就回到了厨房里,赵将军是风尘仆仆回来了,她要多烧一些水,供将军洗漱。 秦锦然看着刘嫂子转身离开,自个儿则是缩在一团躲在了赵梓晏的怀里,整个人闷在他的怀里,居然这样被刘嫂看到。赵梓晏大跨步走进了里间,小心把秦锦然放在了软榻上,褪下了她的绣鞋和罗袜,他的大手完全裹住了她的右脚,“这里之前受过伤?怎么回事?” “不小心歪着脚。”秦锦然说道,“已经要好了。” “既然崴着了脚,还走的那么快?”赵梓晏的眉峰簇拢。 还不是因为在马车里的亲吻所致?秦锦然动了动脚,把那只赵梓晏握住的脚蜷在身下,“你饿不饿?” 赵梓晏却拉过来了秦锦然的脚,手上的动作不轻也不重,给秦锦然拿捏。 “我自己来就是。” 赵梓晏淡淡看了一眼秦锦然,就让她讪讪地收回了手,任由赵梓晏拿捏。说起来赵梓晏拿捏的手法当真是不错,肌肉微微的疼痛,让秦锦然后背出了一层爽快的薄汗。 “我吃了干粮。”赵梓晏一边捏拿一边说道,“赶路回来也不想吃饭,就是想要洗个澡。”昨个儿刚下了一场雨,给这个盛夏降了温,虽然不热,是有些疲惫的。 “我去和刘嫂说一声。” “你在这里安心坐着。”赵梓晏按下了秦锦然的肩膀,“等会我自己去。” 按捏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赵梓晏才大跨步地离开,而秦锦然的面上浮现了一抹笑容,笑容不断扩大,他来到京都,她又见到了他,真好啊。 准备好了洗漱的水之后,午后刘家夫妻笑盈盈离开,留着偌大的院子,供这对久别的夫妻白日淫·宣。 长发披散在身后,缓缓解开白色的中衣,露出了动人的景儿,粉色肚·兜堪堪裹住了迷人的风景,等到褪下了肚兜,他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迤逦的心思也被眼前的泛黄的青肿打消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着了。”秦锦然的长睫颤了颤,“如果不是受了伤,我也不至于在院子里休憩,才今个儿就见到了你,我们先安置。”声音低如蚊蚋。 “这分明是脚印,是谁?”手指按压秦锦然的伤处,并没有用多大力,怕是碰疼了秦锦然。 秦锦然见状只能够说出赵梓学三个字。 右手手掌捏成了拳,一瞬间手背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秦锦然掰开赵梓晏的手,“我没事。”双手攀附在了他的脖颈,含住了他的唇。 目光陡然幽深,古铜色的肌肤压住了白瓷一般的肌肤,因为习武而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女子的娇躯上游走。熟悉的快感席卷了全身,白玉一般的肌肤带着桃花红,足背拱起,脚趾翘起,汗水顺着背脊滑过了尾椎,潮红的面迷离的眼无意识的呻·吟,白玉一般的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颈,一对雪白被晃出了最动人的波,拔步床发出了羞人的吱吱呀呀,放下的帘帐映出了人影纠缠。 贪欢之后,她脸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赵梓晏要抱着她入浴,两人清清爽爽再次躺在了床榻上。 “这件事情不能这样算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将近十日的休养,并没有让这一块儿淤血散开,赵梓晏可以感受得到手下硬邦邦的一块儿,可以想象当时赵梓学踢得有多重。 “这般都堵不住你的嘴?”秦锦然靠在了赵梓晏的怀中,“他已经被官府打了板子,赵老夫人中了风现在动弹不得,他的二夫人也生死未卜,这样就够了。你要去看看她吗?” “赵老夫人?”赵梓晏摇摇头,“不必。”提到了赵老夫人,心中不起一丁点的涟漪,当那一日被驱逐出赵府,那细若游丝的最后的亲情已经被他二人斩断。 “不看也好。”秦锦然特地抬眼,看了赵梓晏说话是出自于真心,笑着眯了眯眼,在赵梓晏的怀里拱了拱说道,“说真的,现在的赵家可以说是一团乱,你看两个人挣扎在生死之间,活下来的孟氏,也同赵梓学成了一对怨偶,不想着自个儿生孩子,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赵家搅得天翻地覆。她当时还让我下了绝育药给赵二夫人,不过我拒绝了。” 乌压压的长发散在床榻上,赵梓晏抚着如同绸缎一般的长发,“你肯定是不会应,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手指同她十指交握,如同葱根一般的手指纤细修长,和其他的闺阁之中的女子没什么分别,赵梓晏却知道,这一双手是真正的纯净洁白,起死回生不沾染这世间的尘。“那些报应,是别人给予他的,并不是我。我总要替你做些什么。” “当真不用。”秦锦然粲然而笑,因为刚刚的欢爱,眼角还残留着潮红的媚意,“不用你出手,赵府已经是京都最热闹的地方了。你不想让我脏了手,我又何尝想要让你脏了手?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第156章 番外——孟若婷(上) 那一阵凉雨的凉意在炎炎的夏日里只不过是管用了一两日,便是先前悄无声息的蝉鸣声再次聒噪了起来,翅尖摩擦发出的嗡鸣声,让热只想要用黏蝉杆黏住那乔木之中藏起的黑蝉。 新磨的铜镜里映出了女子姣好的颜,指尖拂过细腻绵滑的胭脂,指尖把胭脂涂在了面上,手指一点点的揉开,白皙的肌肤晕染了桃花红,“可涂匀了?”孟若婷涂好了之后,满意地对丫鬟墨香说道。 “是。”墨香有些惊魂未定,咽了咽口水,声音细细小小的,“已经匀了。” 勾唇一笑,孟若婷把身子转了回去,素手捻起了一只黛笔,对镜细细瞄着,手里的眉笔上扬,划出了惊心动魄的上翘的弧度。 墨香看着孟若婷的动作,有些心惊胆战,最近府里一夜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先是二夫人的难产,接回到了屋里头,当天晚上就崩了血,与此同时老夫人也是突发中风,现在还是口血目歪。府里头是乱成一团,老爷像是疯了一样,现在夫人居然还有心思涂抹胭脂?墨香只觉得身上是汗毛耸立,心中也算是发毛。 孟若婷抿了抿唇纸,那略淡的唇瓣就染上了绯红的色彩,铜镜里也足以见到这抹绚丽的色彩,“你在想什么?一大清早就在发呆。”孟若婷站起了身子,染了褚红色丹寇的指尖尖戳在了呆丫头的额心,孟若婷的心情显然很好,“伫立了一个呆子。” 墨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夫人,现在府里头这样……”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孟若婷轻笑出声,墨香也就噤了声,孟若婷微微侧脸,“好了,就是老赵家过的不好,我心中才是痛快。”声音压低到只让墨香能够听到。 “夫人。”墨香有些着急,而孟若婷就按下了墨香的肩膀,“你急什么,这大热天的,你都出汗了。”伸手用帕子擦了擦墨香的额头,“我这话也就是同你说一说。老爷听不到的。”后面的话,声音小小,只入了丫鬟的耳。 “你要和她说什么?”忽的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扬起,孟若婷和墨香都扭过了头去。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满目红血丝,面上泛着蜡黄的赵梓学。 孟若婷看着赵梓学,原本的赵家大少,容颜虽比不得赵家二少,却也是白净书生,风姿儒雅,少有嘉名,口里的情话让她动了心入了情。现在的赵梓学,憔悴的找不到昔日的影子,想到了赵梓学曾经对自己做的事情,孟若婷冷了眸色,“老爷,没说什么。正想要出去,还想着打发人同你说一声。” “现在府里头什么状况了,你还不安生?!”赵梓学想也不想就说道,抓住了孟若婷的手臂,拉着她到了铜镜前,指手画脚差点要戳到孟氏。“你瞧瞧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什么叫做女子的妇道,要不要让我同孟家人论说一番?!” “我什么样子?”眸色越发冷艳如冰,拨开了赵梓学的手,“我做了什么就成了不守妇道!” “你和你那个表哥!还要让我细说?”赵梓学的鼻翼嗡吸,对孟若婷怒目而视。 孟若婷抬眼仔仔细细看着赵梓学,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眼前的人,她早就嫁给了襄阳为官的表哥,这一次表哥回京,眉眼之中对自己妻子的情谊让她又羡又嫉,毕竟那幸福是她触手可及的。而现在却成了最为遥远的存在。孟若婷理直气壮,她只是正常和表哥一家交际,因为表哥看着妻子的目光,让她清楚地知道,那些错过的终究是已经错过了。她只是怀念曾经的那些岁月,那曾经她弃之如敝履如今却可望不可即。 想到了这里,孟若婷冷冷转过身,“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同人正常交际,又不是同我表哥私会。”对着丫鬟墨香说道,“我们走。” 墨香看着两人的争执,一双腿已经软的如同面条一般,听到了孟若婷的话,一双眼看了看孟若婷,又看了看赵梓学,“夫人。”她带着哭腔,声音小小喊道。 “我说,不准去。”赵梓学的眼中有风暴在聚集。 孟若婷嫌恶地看了一眼墨香,墨香是自己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现在却听着赵梓学的话行事。根本不去理会赵梓学,大跨步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就被赵梓学一把抓住了手臂。两弯画得精致的秀眉瞬时就拧成了一团。口中惊呼出声,“放开我。” 下一瞬孟若婷整个人就被赵梓学扛了起来,孟若婷的视野天旋地转,“你放我下来!”双手擂在了丈夫的后背上。她是那样的用力,血液涌上了面,涨红了脸,心里是羞恼。 “滚。”赵梓学对其他的丫鬟说道。 “不许出去。”孟若婷尖叫着喊着,感觉到了赵梓学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臀上,越发羞恼。 房间的房门被合拢,嘭的一声响,簌簌的浮尘在金色的光柱之中悬浮,明媚的光透过薄纱窗黯淡了颜色,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孟若婷看到了赵梓学的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羞恼之意退却,心中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声音颤颤,“你在发什么疯,放我出去。我只是在外应酬。” 赵梓学的一只手已经隔着肚兜拢住了女子胸前的柔软,“你放开我。”孟若婷的尖叫声音最终被一方素净的手帕塞住。 赵梓学这一段时间过的太过于不顺,娘亲的中风、二夫人的病危还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夹在一块儿,成了挣脱不开的束缚,强硬地把孟若婷的大腿分开,他的背上也被孟若婷激烈的反抗之中抓住了一条血痕。被疼痛刺激,用帕子固定了孟若婷的手。 女子剧烈的挣扎,面上的泪水,赵梓学虽然荒唐还从未在青天白日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刚一进入女子柔软的□□,就品味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快·感。动作越发狂野,手也用力捏压着孟若婷,“婊·子,让你打扮的光鲜去见你的表哥。”“贱·人,爷干你干得爽不爽?”“操·他·妈,我就知道赵梓晏不是个好东西,秦氏也是个贱·人,害我娘亲,害我的二夫人。”“都·他·妈是贱人,都他·妈去死。” 在女子的身躯上,他肆意发泄出了自己的愤懑与不爽,等到最后伏在孟若婷的身上,终于是泄了出来。这一场可以说是虐待的**发泄出了他心中所有的憋屈。并且孟若婷也终于不可能出门,“这段时间府里头的事情多,就别想着打扮的招蜂引蝶,出去勾人。” 孟若婷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等到赵梓学离开了她的身子,整个人仍是失神地看着上方的连帐,红艳艳的百子千孙图成了对她莫大的讽刺,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润了枕巾。 “夫人。”墨香进入到了屋子里,见到了孟若婷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她取下了孟若婷口中的手帕,解开了禁锢她手的帕子。 “我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你说什么?”孟若婷的声音太小,墨香并没有挺清楚。 “出去。”孟若婷的眸色猛地凌厉了起来。 “可是夫人?” “我使唤不动你了对吗?”不顾身上的疼痛,赤足站起了身子,足下冰凉凉的地面,让她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丝被从她的身上滑落,露出了身上的红痕,夫人的一双腿颤颤,流出了血和羞人的东西,墨香涨红了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孟若婷厉声呵斥,“你是我家丫鬟,还是他们赵府的丫鬟!”声音是歇斯底里的沙哑。 “夫人,你别恼,你现在这样,我先帮你收拾,我去让人打水。”墨香慌慌张张地说道。 “……”孟若婷没有说话,低头看得到自己满身的狼藉,忽然心中一阵疲惫,闭上了眼,掩住了眼底的厉色。 墨香松了一口气,刚刚夫人的模样当真是可怖,“夫人你现在床上坐着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孟若婷只是站着,墨香并没有和孟若婷僵持,绕过了屏风,吩咐了侯在外面的两个二等丫鬟去打水,自个儿拢了床榻,取下了沾着血渍的床单。 孟若婷最终浸润在了水中,下·身是难以言说的疼苦,身上的疼痛倒是被热水这般一润,觉得松快了不少,墨香想要让夫人少泡一会儿,但是想到了刚刚夫人让自己出去的怒火,只是在孟若婷表示水凉了的时候给浴桶里添加一些热水。 孟若婷闭上了眼,想到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其实钱若涵已经被秦锦然治好了,为什么那一日会血崩,是因为她得了一味迷烟,让其他人昏睡过去。孟若婷既然央求不动秦锦然,无法让钱若涵落得终生不孕,便想要自个儿动手,谁知道在药铺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番邦人,卖给她了那迷烟。之后,她自己重重碾压在了钱若涵的小腹上。钱若涵落了胎,这般重压之下,当即就是血流不止。孟若婷没有想到效果居然那么好,现在钱若涵仍然半死不活。 想到了钱若涵的惨状,她生不出一丁点的同情,如果不是那个贱人,她的宝宝现在恐怕已经周岁!那可是一个成型了的男婴。 原本不打算对赵梓学动手,但是赵梓学居然敢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孟若婷的眼里划过了一丝疯狂! ☆、第157章 番外——孟若婷(下) 被赵梓学折腾成了这般的模样,孟若婷也不想出门去丢人,等到两三日身上好些了,就迫不及待出了门,上次既然得了那迷药,她要再去买一些。她还记得那个番邦人说过,若是再想要迷药,便去客栈的天子一号去取。 孟若婷便叩响了天字一号的房门,跟着侍女入了屋内,绕过屏风,便见着慵懒蜷缩在软榻上的异域风情美人儿。手里细长的竹竿灵巧地在指尖飞旋,上升的气流如同春风一般萦绕在指间。最后单手一收,看着站着的孟若婷微微一笑,“你想要?” 孟若婷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这个满是异域风情的女子,“是,先前我买迷烟的时候,那人告诉我,要是还需要,就来这家客栈。需要多少银子?出个价。”孟若婷没有想到进入到了这个天字一号的房间,竟是能够见到如此贵气与妩媚并存的女人。 阿依古丽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这其中的成分?”不等着孟若婷就回答,手指点着空心的竹竿,“里头最为重要的一味便是蝉蚕香,千金难得。” 孟若婷出身世家,当然是知道蝉蚕香的,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圣品,千金难求。据说蝉蚕香的香气清香隽永,萦绕在鼻尖不断。这种从竹筒之中拆开两个时辰就会失去效用的迷香,居然是蝉蚕香制成的?孟若婷的眉头深深皱起,只当做是眼前的人想要多讹诈自己些银子,“多少银子,你说就行了。”第一次买迷药的时候明明顺利,早知道那些时候就多买一些了。 阿依古丽看到了孟若婷的眼神里的鄙视,面上笑容越发甜美,若是熟悉她的人,便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不要你的银子。”阿依古丽笑盈盈地站起了身子,赤足立在白色的绒毯上,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叮咚作响,她拉住了孟若婷的手,把那根空心,塞了千金难买的蝉蚕香的竹竿放入到了孟若婷的手里,“你想要杀谁?赵梓学?”细长的指甲掐在了她的眼睑之下,拉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手像是触了电一样地收回,啪的一声,手中的竹竿就落在了地上,弹跳一下便咕噜噜滚到了太师椅的椅脚边。孟若婷结结巴巴说道:“你在说什么?” “赵大夫人。”阿依古丽的唇瓣扬起,手指点在了唇上,“看来真的是赵公子了,如此,这药便先缓缓给你。”便有侍女轻巧上前,拾取了那根装了迷药的竹竿往后退了一步。 孟若婷的眼里难免划过一丝失望,回过头看到阿依古丽了然的神色,心中就有了离开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这迷香用起来方便罢了,若是真的惹上了官司就好了。“既然不卖,我也就先走了。”刚刚阿依古丽的动作太快,她还未感觉到疼痛,此时便用手压在了眼睑,准备离开了。 “夫人请留步。”素白的手拦住了孟若婷,似笑非笑。 此时已经有侍卫拦在了门口,单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孟若婷又惊又怕,“你想要干什么?!救……”还没有呼出声,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口,孟若婷心跳骤急,就听着阿依古丽说道,“你呀,当真是没有心的,赵老夫人卧病在床,还全靠了我,怎么,不能杀了赵梓学,你就说翻脸就翻脸?!” 说完之后松开了孟若婷的口,孟若婷如遭雷劈,整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处,“你说是你?” “是啊,是不是帮夫人了一个大忙?”阿依古丽笑着说道。 孟若婷别过了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不坦诚一些?”阿依古丽幽幽叹一口气,“当日里我的人都看到了,你用了迷香之后,让小钱氏屋里的人都昏睡了过去,自个儿捂住了口鼻潜入到了屋内,你用一根擀面杖打了小钱氏一下,见着她没有醒过来,就用擀面杖反复的碾压在她的腹处。她才落了孩儿,根本经受不住你的动作,衣裙里的血就流了出来,你见着了血,犹自不解气,便用擀面杖再敲了她腹上三下,可有此事?” 眼前番邦女子的大齐语说得并不流利,却让孟若婷想到了那一夜的混乱与血气,用蘸了醋的手帕塞入到了鼻里,却也能够闻到浓厚的血腥之气,原本在自己面前傲气到不可一世的小钱氏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心里头有些惧怕也有些说不出的敞开,仿佛心里头堵着的石头都被推开了。“是,”孟若婷的脊背挺直了,“是我对小钱氏下手又如何。你想要去将我告官?” “姐姐误会了。”阿依古丽笑道,“我怎会如此去做,毕竟我手下的人,也对赵老夫人出手。说起来,我也知道你们中原人的夫妻一体之说,为何要对赵家老爷动手?” 孟若婷想到了那一日的折辱,便是羞辱交加,那一日的事情又不好同人说,涨红了脸不肯开口。 “其实,我一直觉得姐姐很可惜。”阿依古丽并没有同孟若婷过多的说赵梓学,话锋一转,竟是说起了秦锦然,“若是那个秦氏出手,怎会让姐姐脏了手?” 孟若婷想到了自己曾经求过秦锦然出手,忍不住冷笑一声,“若是靠她,还不如靠自己的好。” “说起来你们也是妯娌。”阿依古丽缓缓地从孟若婷说起了秦锦然,说起了孟若婷在府中如何因为秦锦然被外人笑话,她还帮着秦锦然打圆场,现在只不过是求一个小小的忙,秦锦然便不肯答应,阿依古丽的话,听得孟若婷连连点头,交谈之中,也有意无意忽略了自己曾经对秦锦然做的错事,只把自己曾经对秦锦然的那点情分勾了起来。最后愤愤说道:“她才是该死……”说完之后又噤了声。 阿依古丽仿佛没有瞧见孟若婷的迟疑,单手绕着耳畔的一缕发丝,“说起来,这秦氏还当真是好命,有夫婿的恩爱,那曾经的赵将军回到京都,竟是为她,我还瞧见过两人在花灯夜的时候,曾携手江边游,看上去当真是一对璧人。虽然打了败仗,不过得承认,这赵梓晏当真是一表人才,俊秀的很。” 孟若婷也忍不住想到赵梓晏的卓然而立,说起来,第二日在赵家奉茶的时候,一见着赵梓晏,就难免有些心痒意动,觉得自个儿的丈夫比不过那二弟的好颜色。孟若婷不忿秦锦然,偏偏秦锦然现在有神医之名,又是夫妻和乐伉俪情深,眼神之中就露出了嫉羡之色。 阿依古丽侧眼看了孟若婷一眼,幽幽一叹,“她又有神医之名,说起来,若不是还有你夫婿卖力说着秦氏没本事,恐怕她这神医之名越发盛了。” “她算什么?大字不识一个,还神医?”孟若婷啐了一口,“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许得了一本神书,才有了现在的医术。让她帮个小忙,也不肯,就像是我刚刚说的,她这种人,当真是死了才好。” 阿依古丽心中一动,“神书?”若是能够得到这一本神书,也就不用秦锦然了。 孟若婷嗤之一笑,“谁知道呢?或许是神书,或许是梦中所得,前朝也有人梦游天姥,许是梦中有所得,得到了人的点化。要不然怎么一夜之间忽的就变了。”说到了这里,声音一顿,忽然想到了秦锦然那的变化一开始便是自从撞柱后清醒开始的,“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就不一样了,恐怕还当真是有造化。” 听到了孟若婷的话,阿依古丽就放下了要从秦锦然那里找奇书的心思,“好了,你既然厌恶那秦锦然,我替你带走她就是了。” 孟若婷一震,就听着阿依古丽幽幽一叹,“说起来,我来京都的目的,就是要寻一名神医,这找来找去,竟是只有秦氏的风头最盛,我要用大夫,自然要最好的那个,便想要让秦氏跟我一块儿离开京都,去琉球了。可惜,这秦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有人护着呢。也就这几天,自从那赵梓晏回来了,身边护着的人才少了些。” 阿依古丽说的正是实情,如果秦锦然的身侧没有人护着,她恐怕早早就想法子掳走了秦锦然,而现在有了赵梓晏,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她更是不好让人动手,无论赵梓晏如何落魄,她从大王的口中知道赵梓晏是有本事的。 “琉球?”孟若婷瞠目结舌,“就算是离钱塘不远,她也不会去的。” “为何提到钱塘?” “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在钱塘。”孟若婷想也不想就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最后抱怨说道:“这都是一个女人告诉我的,叫做什么李姑娘,疯疯癫癫的。” 阿依古丽当真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孩儿,眸光一闪,既然有孩子,那就更好拿捏住了秦锦然,不过现在孟氏也厌恶秦锦然的紧,双管齐下岂不是更好,对着孟氏招招手,“你听我说……” 而孟若婷的眼睛逐渐睁大,等到最后阿依古丽说了什么,孟若婷原本有些疑惑不定的眸子猛地坚定了起来,“我答应你。”对着阿依古丽郑重点头。 ☆、第158章 挟持远走去琉球(上) “你醒了。” 像是节律性的木鱼声响起,到了最后一个字猛然敲在耳畔,眼睛睁开,太阳穴处有血管绷着死死的,随着心脏的收缩鼓起青色血管,带来疼痛,“我……” “你的身体很不错,要知道,一般人中了这迷烟,至少要两个时辰才会苏醒,看看时辰,堪堪两个时辰,你就醒了。”阿依古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赏,她看着秦锦然的眼神里优越又傲慢,像是得到了追逐许久最终到手的猎物,眼眸里有着轻蔑,像是感慨秦锦然也不过如此。 瞳孔放大,眼神之中还有一丝迷茫,伸手用力捏着太阳穴,一双秀眉死死拧着,可以见着眼前的女子檀口一张一合,她的声音却似杂乱无章,让她听不分明她说的是什么,眼前的女子,长发编成了小辫子,两个小辫垂在耳畔,说不出的俏美,五官教中原人多了深刻,异域风情的美似乎曾经领略过一般。秦锦然闭上了眼,“你是谁?”声音带着缺水的干涸,很是沙哑。 “给秦大夫一杯水。”阿依古丽抬起了下巴,示意让侍女给秦锦然送水。 长睫垂下,掩去了眼底的迷茫,握住了侍女送来的水杯,道一句谢谢,指尖感受着手心里圆润而又细腻的瓷胎,她为什么会在马车之中?虽然减震性很好,她仍然能够感觉得到马车壁的震动,忽的想到了最后自己见到的是带着淡淡的醋香味道的孟若婷,抬手猛地就把瓷杯之中的水喝得干干净净。 见着秦锦然喝完了水,侍女从秦锦然的手中接过了水杯,转眼又给秦锦然斟了一杯净水,秦锦然摇摇头,侍女见着阿依古丽点头,就把水杯放在了桌上。阿依古丽轻笑一声,“我刚想要劝说让秦大夫你喝点水,这水里头没有毒,没有想到你自个儿就干脆地喝了。” “若是真要我死,直接让孟若婷下了马车,再给马匹上狠狠一鞭子就好。”喝了水之后,嗓子好了不少,抬眼说道,“要找我干什么?”秦锦然的眸色冷冷,没有想到孟若婷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日里和赵梓晏腻歪过后便要回医术院里继续进修,谁知道被孟若婷跪在了门口,求着她不计前嫌,去救赵梓学。 “秦妹妹,我知道妹妹的病不怪你,是她的身子不好,才会流了那么多的血,才会伤了根本没办法再有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成心的,娘当时说话确实是有些过了,难怪你当时生气,但是最终娘也卧病在床……”“不不不,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医术高超,求求你,救救我夫君。” 孟若婷的诛心之语,加上众人的胁迫。最终让秦锦然去了赵府,单独一人。赵梓晏确实是想要陪她去府里,反而是秦锦然觉得不大合适,最终是一个人前往。 赵梓学的病并不难治,只是被人敲了闷棍风寒入侵,让仆人在赵梓学的身上拿捏,等到人醒过来喝了药也就好得七七八八。等到赵梓学好了之后,孟若婷就拉着秦锦然,用还愿的名义,拉着她去拜佛,最后昏迷之前,秦锦然除了嗅到清香隽永的香气之外还嗅到了淡淡的醋味。 秦锦然抿着唇,“用的迷药,用醋可解?” “没错。” 因为用力,两瓣唇都没了血色。想过了孟若婷的事情,也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是见过阿依古丽的,在叶府的门口,“你可叶府的人有纠葛?” “谁?”阿依古丽先是一愣,后来是笑着摇摇头,“叶府,并没有。听说学问好的人,都好奇心重,秦大夫也是如此。这会儿不问我为什么掳走了你,反而是好奇我的身份。” “难道不是求医问诊?”秦锦然冷笑着,挺直了脊梁,“不是冲着我夫婿来,便是冲着我来。现在在马车之中,你口中也说了,过了两个时辰,若是冲着我夫婿,这会应当是黑屋之中,而不是马车里。既然如此便是冲着我来了,虽然最近惹了不少的官司,在下的医术在京都之中也算是有薄名了。” “我最烦这样了。”阿依古丽忍住了想要给秦锦然一巴掌的冲动,一个人厌恶一个人,见着她卑躬屈膝的时候觉得她奴颜谄媚,见着她挺直了脊梁又觉得桀骜不驯。她终究是要用秦锦然,若是打了秦锦然,让她怀恨在心,医治大王的时候不尽心反而不美,压下了心里的冲动,只是冷言冷语对秦锦然说话。 “恰巧我也不喜欢这般被人暗算着去医治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秦锦然争锋相对,被这般掳走,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她同赵梓晏相处不过是短短十日,而团团也不过堪堪带入到京都之中,还不曾好好陪陪孩子与夫婿,便被这般拐带离开。加上既然是要让她救人,只要对方不是疯子,就不会让自己缺胳膊断腿,也有了同阿依古丽叫板的底气。 “若是病人在京都之中,自然不消这般的麻烦。”阿依古丽说道,“我要治的人在琉球。秦大夫跟我走一遭吧。” “人都被你这般带到了马车上,还给了我反悔的机会?”秦锦然没有好气地说道,番邦之人,又废了这样多的功夫,阿依古丽会轻言放弃? 阿依古丽微微一笑,又轻又慢地说道:“我忽然想到,刚刚说和叶府没有关联,这是不对的。毕竟我是那一日在叶府的门口,第一次见到了那位郭姑娘,我想想看她,她叫做什么,似乎是叫做郭蓉。那小丫头真真是个有趣儿的,见到了自己个儿肚子流出的血,还吓得晕了过去。” 秦锦然一愣,想到了郭蓉死前的惨状,那个带着异域风情名字的阿依古丽。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原来真的是番邦的公主,阿依古丽,并不是官府抓住的那公主的信徒。“阿依古丽公主。”她轻轻开口,眼眸里少了刚刚的不屑的对抗感,从阿依古丽的话语之中可以猜测得到阿依古丽与郭蓉并未有过多的渊源,为何会对郭蓉下手?女子的笑靥在她的眼中多了可怖的色彩。 “对啊。”阿依古丽浅浅笑着说道,“秦大夫,我知道你许是想念你的孩儿了,听说就在钱塘,距离西湖边不远的地方,当时还开了一家药铺,叫什么,我要仔细想想。” 秦锦然心中骤然一紧,心跳也加快,想到了团团现在就在京都之中,跳动的心变得平缓了下来,心中有些庆幸赵梓晏这一次把团团也带入到了京都之中。心思急转,原本已经平静的头疼再次泛起了剧烈的疼意,秦锦然的面色白了白,而阿依古丽的神色很是满意,“那家药铺我想到了。”阿依古丽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叫做什么回春堂。其实想到没有想到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是在西湖边不远的巷子里,有一家药铺出了能够给人缝合的女神医,有一个一岁不到的儿子,还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干娘。我想,就算是不知道药铺的名字,这样的人家也不难找,不是吗?” 阿依古丽这一番话说的不快也不慢,给了头疼欲裂的秦锦然反应的时间,她不能让阿依古丽发现团团不在钱塘,而是在京都里!上前揪住了阿依古丽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要是敢动他,我和你拼命。” 阿依古丽抬起手,让侍女没有上前,笑盈盈说道:“秦大夫想明白了,想要让我不动孩子也可以,毕竟孩子是阿拉给我们的恩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沾了嫩子的血。” 秦锦然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手也收紧,最后用了自己身上的力气松开了阿依古丽的衣领。演绎了一个人从愤怒到绝望的神情。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聪明的很。”像是想到了什么人,阿依古丽的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嫌恶,见着秦锦然颓唐的神情,又扬起了笑,“那你答应好好替我大王……看病?”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阿依古丽掩住了口。 “我早晚也会见到,什么大王?”秦锦然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阿依古丽的下巴微微抬起,“突厥王,阿古拉。”提到了阿古拉三个字,她的眼神里迸发出来的热情让人难以忽视。 居然是他?秦锦然一怔。回过神之后,淡淡说道,“不管是什么病症,我都可以保证尽力而为,要做的前提是,你不准动我的儿子,无论是公主你的人,还是突厥王的人,都不可以动我的儿子,就让他安安稳稳呆在钱塘。” 阿依古丽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在说笑?若是没有你的儿子,我拿什么拿捏你。” “若是让稚子陷入到了如此的困境之中,倒不如现在杀了我。”秦锦然闭目,“郭蓉或许替你做事,也没有善终,我这一条命去了也就去了,闭了眼,管他洪水滔天。对了,你要用突厥王的身体安康来发誓,保证你们不会碰我的团团。” ☆、第159章 挟持远走赴琉球(下) 阿依古丽伸手就捏在了秦锦然的喉骨处,眼眸危险地眯起,“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秦锦然嗤之一笑,阿依古丽用孩子威胁自己,现在只不过是让她用心上人的安慰发誓,她都接受不了? 见着秦锦然的嘲笑,阿依古丽的手越发收紧,呼吸越发稀薄,刚开始还能按捏住自己不去挣扎,到后来生理性的挣扎动作幅度并不大成了震颤,眼皮剧烈抖动,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几近昏厥过去的时候,阿依古丽松开了手,无力地靠在马车的马车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濒临死亡的鱼。 “你在找死。”阿依古丽说道。 马车里寂静如斯,只有车辙碾过小石子时候颠簸的动静,秦锦然一只手扯着斜襟襦裙的领口,另一只手勉力撑着自己的半身,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才说道,“突厥王对你而言意义非凡,我的孩子对我而言何尝不是如此?我所求的便是他的安康顺泰,稚子无辜,尚不到一岁,突厥王的病恐怕是个缓症也是个难症,公主你心系他,自然希望早日让大王好起来,行路自然要行的快一些,带着稚子上路,若是他生了病得了风寒,我也无心替突厥王看病。若是公主用突厥王的安康发誓,我用我的孩儿发誓会尽心医治突厥王,这方正好。” 被捏住了喉,此时的声音有些沙哑,秦锦然开口的时候喉咙更是疼痛难耐,但是这些话她必须得说。孩子安安稳稳在京都,有赵梓晏护着他,她不肖担心,她需要注意的便是保全住自己。团团根本不在钱塘,若是阿依古丽的人或者突厥王的人当真走了一趟钱塘,便会发现这个事实,没有孩子拿捏自己,那么要挟自己治好突厥王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秦锦然说完了之后,并不看阿依古丽的神色,感觉到自己稍稍缓过来了的,便要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原本只是温热的水,此时已经凉却了下来,润着发疼的喉管,身上的冷汗也仿佛被这杯水收敛了起来。 放下了水杯,看了一眼阿依古丽已经褪去了勃然大怒的神色,显然是在深思,秦锦然靠在了马车壁上,闭上了眼,马车行驶得快而稳,风撩动马车的帘帐,丝丝缕缕带着暖的风就顺着风进入了进来。此时已经是盛夏时节,马车里沉闷,唯有这一丝风能够解了其中的闷热。 阿依古丽终于是不情不愿发了誓,同时也让秦锦然立下了誓言,若是没有尽力医治突厥王,她的孩儿与夫婿便不得好死,死后也要下拔舌炼狱。阿依古丽的誓言不过是轻飘飘咒了突厥王,而让秦锦然发下的誓言则是刁钻阴毒。就连不信神佛的秦锦然,也难免念出来的时候有些心惊肉跳。阿依古丽同时也说了,这一路上,要赶车去琉球,秦锦然不能够闹起来,若不然便去钱塘,抓了她的孩儿。秦锦然一一应了下来。从郭蓉的事情来看,阿依古丽带来的侍女和侍者心思缜密者不少,还有那玄而又玄的迷香,秦锦然并没有准备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挑战阿依古丽。 说完了这些之后,阿依古丽瞥了一眼秦锦然,也懒得同她说话,撩起了另一边马车的帷幕,动了动身子,脚踝上的银铃清脆作响,在马车之中,阿依古丽便于秦锦然分坐两边,成了两军对垒的格局。 秦锦然同阿依古丽的一路同行,这个看上去娇美的公主,在赶路的时候,是能够耐得住赶路的颠簸,午餐吃着的是糕点干馒头之类的食物,晚上若是入了城里,自然是最好的天字号房间,若是只在村里,简陋的竹床,她也能够睡的下去,甚至有一次错过了村镇,栖身在破旧的寺庙里,也勉强过了一夜。 这般行了半个月的陆路,便换成了水路。坐上了船,天气有些沉闷,只怕很快就要下雨了,秦锦然却也懒得到船舱之中,只是在船边坐着,江面上有些闷,低头便可见着清江水,原处一只黑身鲤鱼跳出了江面,不是为了跃龙门,而是因为临近雨前,气压低,水里头的溶氧量不够,便有鱼儿跃出水面。 刚开始坐着的时候水面无风,等到了后来,远方便有黑沉沉的云,也渐渐起了风。带着湿漉凉意的风吹干了鬓发里的汗,吹得身上的轻薄襦裙鼓了起来。 说起来被掳走的时候,只穿着一件斜襟襦裙,这齐腰襦裙、齐胸襦裙及长短褙子,都是阿依古丽的人替她买的,并不是多好的布料,不过粗布衣衫在这样的闷夏里恰巧凉爽。 见着风越来越大,水流也湍急,带动的船身也开始摇摇晃晃,秦锦然便准备回到了船舱里,刚走了两步,便见着有人急匆匆赶到了船舷边,跪在了船边,扶着船舷就吐了出来。 秦锦然见着女子便察觉到她发丝的稀疏,颇有些浑欲不胜簪的味道,秦锦然从未见过这个丫鬟,不过从她的衣裳来看同阿丽耶与阿里雅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装扮,如此便是阿依古丽的丫鬟了,收回了视线,便想要迈步回到了船舱内。 便听着阿丽耶喊道,“丽娜。”口中说的是西夏语,秦锦然并不懂,不过既然是阿依古丽的丫鬟,她并没有打算蹚浑水。 “别走。”忽然被阿丽耶抓住了臂膀,“你不是大夫吗?你给丽娜治病。”阿丽耶说完了之后,神情就有些犹豫,抿住了嘴唇,虽然说让秦锦然救人,但是自个儿也没有下定了决心。 秦锦然并没有注意到阿丽耶的神情,视线越过了阿丽耶,见着了身后的景,瞳孔微缩,“啊!”秦锦然惊呼出声,并不是为了阿丽耶的话,而是为了丽娜,此时一个大浪打来,丽娜原本半个身子都在水面上,此时是身形一晃,整个人就栽入到了水中。 阿丽耶看着秦锦然的神情,匆匆回头,就看到了丽娜的衣裙,松开了拉住秦锦然的手,想也不想就往前快速走一步,踢掉了足下的丝履,双臂舒展便跃身一跳入了水。 秦锦然看着阿丽耶的动作,可以想象得到,她如水的时候定然是矫健如同一尾游鱼,她乍一见着绵绵远去的清波碧水,也曾起过水遁的主意,现在看来幸好是打消了,不说江里游水可能出现的意外,单单这丫鬟的一手,她恐怕游得不过三两盏茶就被丫鬟擒住了。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很快,船舷上就聚拢了一群人,先说的是西夏语,等到见着是秦锦然,便转成了生硬的大齐话。秦锦然手指比了比江边,简明扼要说道,“一个叫做丽娜的姑娘落了水,之后阿丽耶跳入到了水里去救人。” 呼呼啦啦人群围簇到了船舷边,也有阿依古丽从船舱里出来,秦锦然反而入了船舱,因为风浪大了,就算是坐在软垫上,也觉得整个人的身子摇摇晃晃,并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了淅沥沥的雨声,有清风徐来,雨声入江,一扫前些日子的闷热,这般的天气便是最好入眠的,秦锦然掩手打了一个哈欠。 秦锦然刚刚打完了哈欠,就见着阿依古丽进入到了内间,雨来的又快又急,蓬松的发上,有些湿漉漉的水汽,也不知道人救上来了没有,刚起了这个念头,就见着阿依古丽侧过了身子,阿丽耶双手托着湿漉漉的女子。 秦锦然站起了身子,见着了湿漉漉的丽娜,刚刚未见着女子的面容,此时来看,她的面容是说不出的娇美,睫长而卷,小巧琼鼻红唇动人,最为难得是,阿依古丽身上是生气勃勃的英气,这位女子便是让人心折的柔软娇美,偏生又有异域风情的容貌,那种英与美,在她的身上显得淋漓尽致。只可惜一点,这女子的发实在稀疏了些,若是如云的鬓发,配上娇弱的气质,恐怕惹得人心怜不已。 “秦大夫是好心。”阿依古丽阴阳怪气地说。 秦锦然一愣,竟像是阿依古丽不喜欢自己救这个丽娜,而阿丽耶抱着丽娜,并不开口说话,秦锦然分明看到她的手臂用力紧缩,而那个叫做阿里雅的丫鬟开口了,“还请秦大夫救救丽娜姑娘。” 阿依古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哼了一声,拂袖坐到了一边,而阿丽耶半跪了下来,把湿漉漉的丽娜放置在了地上。 这个叫做丽娜只是闭了气,翻身放置在膝盖上,右膝盖往上一顶,就听到了丽娜吐出了一口水,秦锦然把她翻过了身,她整个人还没有醒过来,闭着眼,长睫颤颤,苍白的面色带着不生风力的脆弱的美。握住了她的手腕,秦锦然便觉察到了她的气血不足,此时看着她虽然闭着眼,却能够看得出眼球震颤,已经知道了她的病症,收回了手。 阿丽耶先前叽叽咕咕用西夏语同阿依古丽说着什么,此时阿依古丽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怒气,开口说道:“秦大夫,可看出了这丫鬟是什么病症?” ☆、第160章 眩晕之症本难治 “气血不足引起的眩晕症。”秦锦然简明扼要说道,这种病说白了就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眩晕症,刚开始只是轻微的头晕,到了后来便有恶心呕吐的状况出现。眩晕症是有名的疑难杂症,同银屑症一般是出了名的难以治愈的病。 阿丽雅说了几句话,见着阿依古丽点点头,长眉舒展,“秦大夫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先前我也给这丫鬟求过诊,都说丫鬟的身子还可以,就是气血虚了些,秦大夫一把脉就能够知道是她有眩晕,着实了不得。”提到了曾经给丽娜治病,阿依古丽的表情有些自我嫌恶。 秦锦然并没有说话,既然有眩晕之症,就连赶马车恐怕都是难受,更遑论走颠簸的水路了,为什么这个叫做丽娜的丫鬟跟着上了路?阿依古丽的侍女侍者颇多,秦锦然也都一一记下,却从未见过这个叫做丽娜的丫鬟,如果不是因为晕船,她恐怕今个儿也见不到这个丫鬟。 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眼睛虽然还没有睁开,双手却抱着头,显然眩晕之症又犯了,这会儿人虽然没有醒,整个人却也是难受的很。 “秦大夫既然有好本事,就替我治好这个丫鬟。”阿依古丽站起了身子,看着阿丽耶,“把她搬回到房间里去,让人把船舱里扫一扫水汽。” 秦锦然跟着阿丽耶出了厅,很快就到了屋内,“现在怎么办?”阿丽耶看着秦锦然。 阿丽耶和阿丽雅两人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名字都是高贵的意思,阿丽耶的身形要消瘦欣长一些,有一双下垂的眼低眉顺目,而阿里雅有一双凌厉的眼。秦锦然见着阿丽耶给丽娜换了衣服,虽然一副较弱的容貌,意外却有凹凸有致的身段,用热水给她擦了身子,白皙的肌肤泛上了红,眼球的震颤也减少了,阿丽耶一点点给丽娜擦干头发,“她能够好起来,对不对?”阿丽耶的声音很是轻,飘荡若春风又若细雨。 “我没把握。”秦锦然摇摇头,“她这样的病症,原本就应当是静养着。船上颠簸的厉害,身子只怕很是难受。” 秦锦然的话让阿丽耶红了眼,秦锦然还从未见过这般的阿丽耶,阿丽耶和阿里雅两人,垂首站在阿依古丽的身边,总是沉默冷峻似山石,今个儿还是她第一遭在阿丽耶面上露出如此多的神情。 “她当然不应该上路,大王也让她在琉球休养,毕竟已经是大王的女人了,还要梳着丫鬟的发髻,跟在公主的身边。”阿丽耶轻轻地说。 秦锦然见着阿丽耶的神情,心中一动,阿依古丽的一颗心都在阿古拉的身上,阿古拉却和阿依古丽公主最亲密的丫鬟发生了关系,显然阿依古丽恨极了丽娜,阿丽耶却和丽娜交好,这其中会不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心思急转后开口道,“既然是突厥王的人,那又为何会此时梳着丫鬟的发髻?” “因为她是个大傻瓜,她是个死脑筋。”阿丽耶的眼泪顺着面颊就落了下来。 秦锦然递给了阿丽耶手帕,“别难过。” 从阿丽耶的口中也知道了故事的始末,丽娜和阿丽耶两人,从小陪着阿依古丽公主长大,两人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当时公主告诉我,公主身边的人也是高贵的,所以赐予了我阿丽耶之名,丽娜的身子要比大齐朝的姑娘家还要柔弱,就叫了丽娜。” 阿丽耶陷入了回忆之中,伸手抚着丽娜的发髻,有些话压在心中了许久,冲动之下说出口,便想要和人说的分明,倾泻的干干净净。“我和丽娜两人,与其说是公主的丫鬟,还不如说是公主的玩伴。一直到公主遇到了突厥王子阿古拉,他让公主为他倾心,也要了丽娜的身子。”说起了这里,阿丽耶的眼眶里甚至有些泪水,声音小小的,“丽娜惶恐极了,公主一颗心都在王子的身上,如果要是公主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丽娜。” 最终阿依古丽还是知道了丽娜和阿古拉有了首尾,若不然也不会待昔日的玩伴如此。 果然,就听着阿丽耶说道,“丽娜已经求得了王子的承诺,依然会守在公主的身边,就当做没有那一日的事情,谁知道还是被公主发现了。”阿丽耶轻笑一声,“那个告发丽娜的丫鬟,就是阿里雅。” “这样的事情总是屡见不鲜,不一定是为公主忠心耿耿,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只是那一次罢了,若是当真为公主好,应当瞒下才是。” “不止是一次。”阿丽耶开口。 秦锦然一怔,便听着阿丽耶说道,“丽娜并没有喜欢大王,但是大王迷上了她的身子,应了丽娜不给她名分,却仍是强着她索欢。”阿丽耶再一次强调,“丽娜当真没有喜欢大王,她家已经为她订了亲,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因为有了大王的事情,她就同那家哥哥退亲。” “那为什么还要跟着公主?” “丽娜只想要求得公主的原谅,她觉得,她只要一直地努力,总有一天,公主悔原谅她,所以依然梳着丫鬟的发饰,跟着我们一道入了京都。” 秦锦然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缘由,想到了听雪对自己的忠诚,也不难理解丽娜的心。“原来是这样。” “所以她是不是很傻。”阿丽耶轻轻地说。 “我才不傻。”大约是雨声的飒飒,两人都不曾听到丽娜的动静,此时听着女子虚弱而又朝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丽娜,你没事吧。”阿丽耶连忙问道,“你还难受不难受?” 原本丽娜大约是不难受的,被阿丽耶这般一说,就有些难受了。秀眉一拧,秦锦然右手单手捏在了她的胸口檀中、玉堂两穴,手指一轻一重地揉捏,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右手虎口,原本拧起的眉缓缓舒展开,声音天真,“我好多了。” 近距离看着丽娜,便发现她有一双澄澈如同湖水的眸子,眼眸弯起盛起了一湖水的精华。光是这一双眸子就值得让人神魂颠倒,阿古丽占有了她也并不奇怪。 “你怎么不傻!”大约是顾及到了在场的秦锦然,用的是大齐语,阿丽耶说道,“如果不傻,明明身体不适合上路,还偏偏要跟着上来,陆路还好说,水路你可是遭罪。” 吐了吐舌头,丽娜的声音轻快,“我已经好多了,公主还是记挂着我的,不然也不会让大夫给我看病。”声音小小地有些害羞,“你是公主请回去给大王看病的大夫,你是女大夫啊,好了不得。”语气欢快又是崇拜。 “得了。”阿丽耶的手指点在了丽娜的额头上,“你若是再做出这幅模样在公主面前,恐怕又要惹怒了她。她还没有原谅你。” “是这样吗?”丽娜的声音难免有些黯然,但是很快又是自我开解,“已经好多了,公主起码还是会关心我,如果不是公主答应,也不会请了大夫给我看病。” “你呀。”阿丽耶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才能多些心眼。” 回应阿丽耶的话语的是丽娜甜美的笑靥。 “丽娜的身子还请秦大夫尽心。” “这是自然。” “我去公主那里看看。”阿丽耶站起了身子,“若是有事,我自然会过来,秦大夫,这会儿外头风大雨大,船只颠簸,对丽娜,还请你多费费心。”见着秦锦然颔首,阿丽耶也终于出了房间。 秦锦然松开了手,活动了手指递了一杯水给丽娜,这个动作让丽娜吓了一跳,“尊贵的客人,怎能够劳烦你动手,我自己来就是。”从秦锦然的手里接过了水杯,对着她感激一笑咕噜咕噜就把水喝完了。 “突厥王的病,是什么病?”秦锦然问道。 丽娜的手中一顿,小声问道:“公主没有告诉你吗?” 秦锦然摇摇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丽娜咬着下嘴唇小声说道。 秦锦然说道,“我早晚也要知道,现在告诉我又何妨?总有个心理准备。要知道公主遍访名医,只怕他的病不好治,我心里想要有个准备。” 丽娜涨红了脸,“公主不知道是什么病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你知道,是吗?”秦锦然说道。 涨红的脸一下惨白,丽娜有些惶恐地看着秦锦然。 秦锦然握住了丽娜的手,“你看你,明明没有心悦突厥王,却被公主误会如斯,我也是只在家中坐,便生了祸事,若是治不好突厥王,只怕很难。你就当做是做做好事,告诉我吧。”丽娜显然是个心软的人,这种人吃软不吃硬,秦锦然便多多说着自己的可怜之处,最终便见着丽娜的神色有些动摇。 “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公主。” “好。” “他的病是……” ☆、第161章 突厥王病起脏事 还没有说出口,丽娜的表情就是一红,最后细若蚊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脏病。” 性病?秦锦然的眼睛瞪大了,“难怪公主不知道。” 丽娜面上红红的,“恩,大王怎么好同公主说这些。其实大夫不用担心,大王的病症说不定已经是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道:“所以大夫你也不用担心。” “好了?”秦锦然一愣,忍不住想到了常见的几种性病来。性病之中最为难治的就是花柳病,也就是尖锐湿疣,损害初起为细小淡红色丘疹,初发时候无痛无痒,但之后小小的疹子就遍布了起来,且易发生糜烂渗液,触之易出血吗,那红疹发于敏感之处,到了最后只能够一次次用激光烧络。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不信的神情,就算是其他的病症,也很难通过人体的自愈,“你确定好了?如果好了,那应当就不是脏病。” 大约是秦锦然的镇定自若,让丽娜的声音也稍稍大了些,“应该是因为脏事引起的,那时候大王打了胜仗,把赵将军挤兑得要班师回朝,心里头高兴就去了青楼。” 听到了这里,秦锦然那一怔,没想到还有赵梓晏的事情在其中。 “怎么了?”丽娜看出了秦锦然的情绪不对,问道。 “没事。”秦锦然摇摇头,“你继续说。” 丽娜点点头,继续说道:“等到七日之后,大王那里就发了红色硬包,那里好大一块儿,幸好不疼不痒的,但是看着着实恶心。”丽娜的面上更红了,“大王也不急着医治,先做的事情就是一把火把那青楼烧得干干净净,等到消了气,再回来的时候,那硬疤也就消缺了。大王在当地寻了医,只是屠了城,并没有什么中用的大夫,都是些赤脚大夫,公主知道了这件事情,才会自告奋勇出来寻访名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公主并不知道大王究竟生了什么病,就是想确诊,若是大王真的生了病,让人治好,若是没有什么病症,开些方子让大王强身健体就好了。” 秦锦然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没什么病,分明是得了梅毒,也就是此时所说的杨花疮,初始时候发的硬下疳,确实是不疼不痒,如果没有任何的医治,经三到八周可天生消退,平凡不留印迹。突厥王要是身体平日里好,恐怕三周不到,也就消却,这不是身体好了,而是进去了梅毒二期。 丽娜还是神情欢喜而天真,“所以大夫你也别担心自个儿,大王虽然不喜大齐朝的人,但是你只要不要惹他生气,说话小心些,给大王调理一下身体,到时候就可以回京都了。” 秦锦然心中盘算着,三期梅毒的发病,大约是两年的时间,既然突厥王没有表现出来症状,她只要让突厥王认为自己身上没有病,病已经痊愈,便可以离开,二期梅毒最多也是身上有些无痛无痒的小疹子,对身体损害也是轻微,她只消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在三期梅毒发作之前离开就好。想到了这里也笑了,“如果这般就好了,我先前一直很担心。不过大王的病虽然好治,你的病很难根治。” 丽娜也不失望,“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大夫你已经很厉害了,刚刚我差点吐出来,你在我身上一捏一揉,我就好了。大齐的大夫是不是都如此厉害?”刚说完了这番话,自个儿就笑了,“肯定你是最厉害的,要不然公主也不会请了你给大王看病。” 秦锦然笑了,“医术还成,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到时候真的能够离开吗?我还有一个孩子和夫婿,我很想同他们相聚。” “你还有孩子。”丽娜的眼睛瞪大了,“秦大夫,你看起来也不大。” 中原人的轮廓同番邦之人相较而言柔和,便会显得年岁也小一点,秦锦然笑了笑,“我孩子堪堪一岁,若是知道生出这般的变数,当初就不要入京了。”秦锦然说话的时候,见着丽娜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最终丽娜说道,“会好的,以后你会平平安安的。” 秦锦然眨了眨眼,心中欢喜,这丽娜在突厥王的心中恐怕地位不低,阿依古丽那里厌恶极了自己,而丽娜性子天真单纯,若是以后丽娜替自己说话,她顺利离开的几率也就越发大了,微微一笑,“得了你的吉言,我也就放下心。我先替你捏捏骨,前些日子的赶路你恐怕也遭了不少的罪,松快一番,你好早点休息。” 丽娜的表情似是越发愧疚了,点点头,“好。” 秦锦然既然决定从丽娜这里入手,给她拿捏时候更是下足了功夫,丽娜被秦锦然捏的是身子颤颤,用手帕塞了口才避免让叫声出了喉,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人也松快了,有些昏昏欲睡,秦锦然便给她盖了薄被,轻巧地出了丽娜的房间。 大半个时辰过去,大雨也成了绵绵江雨,被风吹得斜斜似细网,温度的骤变让江面上腾起了白雾,茫茫的雾中前行宛若仙境。恰巧阿依古丽也在赏江雨,秦锦然回房之前便见着她,素来凌厉的面容也在浓雾细雨之中柔和了下来,她身上一袭绯红披风,给青山烟雨色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好些了吗?”像是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里的关注,软腔成了硬邦邦的话,“居然能够吐得掉入到了江里,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身子不好还要强行上路,误了大王的病。” 阿依古丽与丽娜的感情恐怕也是非比寻常,也正是因为阿依古丽喜欢这个丫鬟,所以在知道丫鬟与心上人有了关系,格外不能够容忍。 “她的病不好治。” “我当然知道不好治,要不然要你有何用?”阿依古丽冷笑道。 “我这次不是替突厥王治病,怎么换成了小丫鬟?” “如果要是丽娜的病你都治不好,如何给大王治病?” “公主也太为难我了。” 阿依古丽站起了身子,逼近了秦锦然,“我为难你?你看着她是个普通的丫鬟,实际上是普通的丫鬟?我给大王看病,实际上大王没什么病,请你主要就是给她看病。” 忽的一阵沉默,秦锦然说道,“丽娜姑娘也知道,她的并不好治。”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阿依古丽别过了脸,像是落荒而逃,“这些日子,你多给她看病吧。” 秦锦然站在原处,嘴角渐渐翘起,原来丽娜当真在突厥王的眼中重之又重,如此……便太好了。 ********************************************************************************************************** 京都 京都之中,赵梓晏抱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是说不清说不清的暖意,一只手插入到孩子的颈后,另一只手托在孩子的背部和臀部,一开始的生疏,自从在钱塘的日子里,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抱稳一个孩子。 周月嵘看着赵梓晏,即将出征的他一袭战袍英姿勃发,因为担忧秦锦然一直探查消息,他的面容有些消瘦,甚至前一段时间一直是胡须乱发,一直到出征前才理了鬓发。以前的那些怦然心动,此时毫无痕迹,月嵘公主越过赵梓晏的身后,瞧着一场雨后碧蓝如洗的青天白云。 一直到把怀中的孩子递给了月嵘公主,他郑重行礼,“今后就劳烦公主了。” 月嵘公主小心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对着赵梓晏说道:“将军不必多礼,团团我会让人好生照顾,我相信赵将军很快就会带回来姐姐的。” 赵梓晏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从孟若婷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是番邦的阿依古丽公主在求医。按道理,应当是前往西夏去找阿依古丽公主,赵梓晏却忽然想到了一桩旧事。他在离开边城之前,知道阿古拉有寻欢作乐的庆祝的习惯,就在几处最大的青楼楚馆里安排了得了脏病的女子。脏病之中,除了花柳病,还有一种杨花疮要比花柳病麻烦的对,尤其是硬下疳发作之后如果不服用什么的药物,随着硬下疳的消退,整个人看不出来任何的不对,却有极其强的传染性,能够让人治病。赵梓晏因为此病的特性,离开之后便安排下了这最后一出。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赵梓晏便不急着离开去西夏,而是让人收集阿依古丽的消息,让人振奋的消息便是,西夏五公主确是曾同突厥王子有联姻,因突厥入侵大齐,西夏已经取消了联姻。 战场上,赵梓晏也曾和阿古拉交锋,曾经的王子现在的突厥王,野心勃勃如同是草原上最烈的酒,烈的酣畅淋漓,这样有权势有样貌有野心的人,对于西夏的五公主恐怕也是致命的吸引,赵梓晏猜测阿依古丽公主秘密外出是为了阿古拉寻医。 因此不急着离开京都,顺着这个思路倒推寻找阿古拉的踪迹,让人触目惊心的则是,阿古拉似乎早已经不在边城,而是在……琉球! 东南之地这一年海祸滋生,原本以为是琉球不安于室,这般看来恐怕是阿古拉用边城的陆路做掩,真正的目的是从水路攻打大齐。大齐善陆兵,不善水兵。 这个发现,让赵梓晏无法按捺地住,求见帝王,欲往东南一带,出征琉球! ☆、第162章 眩晕之症暂且治 自长江飘荡而下,若是水流平缓,丽娜还会同秦锦然说笑,只是长江的水流湍急处不少,丽娜在船上可以说是遭罪,常常是呼吸急促,眸里泛了生理性的泪水,长长睫毛一眨便会自面颊滑落。 因为阿依古丽的默许,阿丽耶也常常陪着丽娜,这一日丽娜又吐得不成样子,阿丽耶难免就抱怨出声,“你究竟行不行啊。” 丽娜从阿丽耶的手中接过了水杯,漱口之后说道:“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今个儿是船太颠簸了,才会吐得厉害,秦大夫的医术很好的。” 手里燃了艾灸,房间里便满是药材烟火的味道,丽娜也自觉地脱了衣裳,“今天这是什么法子?” “艾灸。”秦锦然说道。 阿丽耶从未见过大齐朝的大夫给人治病,从秦锦然这里就见到了数种手段,第一日是细如牛毛的银针,第二日使用的就是粗壮的烧红的金针,再一日又是黑黢黢的药浴,又有今个儿的艾灸,“大齐朝的大夫,都有你这些本事吗?” 秦锦然一种又一种的方子在丽娜身上调试,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医术的高超,而是想要找到最适合丽娜的治病方式,眩晕症本就没有很好的方法。用手心试一试艾灸的温度,一边说道:“都会,这些都是常见的治疗方式。” 艾灸灸在了穴道处,有些酸酸涨涨的疼,丽娜忍着难受,等到秦锦然熏烧了一遍,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比前几日要舒服一些。” 秦锦然眼睛一亮,“恩,且再看看。” 艾灸果然是最适合丽娜的,在之后的水路上,丽娜只吐过一次,因为眩晕的减少,原本消瘦的面也丰盈了起来,肌肤白里透红,煞是美丽。阿丽耶毕竟还有正事,只是抽空过来,秦锦然这段时间一直同丽娜漫无边际说话,从丽娜的口中知道了不少西夏和突厥的事情,也知道了阿古拉的野心,“明天上岸,过了关,还有三日就要到琉球了。”对于丽娜而言,这些日子是她最为松快的日子,一想到上岸之后将重新见到突厥王,心中便有些紧张。 丽娜紧张的时候,会不停地用手指绕着腰间的丝绦,秦锦然握住了丽娜的手,小声说道:“你既然不想见突厥王,为什么不离开?” “啊?”丽娜震惊地看着秦锦然,愣愣道,“那怎么可以?我是公主的人。” “突厥王很喜欢你,按照你说的,公主早晚是要嫁给突厥王的。你这样跟着,总是身不由己。” 丽娜连连摇头,“公主救了我们一家人,我应当一辈子侍奉她。我是不会离开的。再说,我只是公主的丫鬟,大王什么女人没有见过,不会的。” 秦锦然抿唇而笑,手指抬起了丽娜的下巴,朗声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洛神赋》里的词句,丽娜虽然听不明白,却也落得个面红心跳。 秦锦然松开了她的下巴,淡淡一笑,“当真会放过你?你已经表明了要继续留在公主的身边,而西夏是他的最大助力,明明知道公主对他一往情深,明明知道公主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仍然在你还做公主丫鬟的时候,要了你的身子,这次回去,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不会的。”丽娜摇摇头,小脸煞白,拼命摇头,口中喃喃地说不会,也不知道是在骗人,还是在骗己。 秦锦然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劝说丽娜离开的时候原本就要缓缓图之,丽娜这样的人不好劝说,今天的谈话只不过是种下一粒种子,待到合适之时生根发芽,成为参天大树。 秦锦然站起了身子,“你好好休息吧。” “等一下。”秦锦然即将离开之后,丽娜问道,“他当真还会如此吗?大王不是因为那事,染上过了脏病吗?”一双眼顾盼盈盈,希冀之情满溢了出来,像是在祈求秦锦然的否定答案。 敞开了门,江风吹得衣袖都鼓起,衣袂飘飘宛若嫡仙,话语却是残酷的,像是给丽娜判了死刑,“那一次的事故,只会让突厥王不会去青楼楚馆,而你是干干净净的身子,男人啊……”秦锦然幽幽叹了一声,那叹息声和话语就顺着江风入了丽娜的耳,“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不是吗?” “她清楚什么?”秦锦然堪堪转身离开,就见到了阿丽耶,秦锦然让开了身子,“你要进去陪陪丽娜吗?” “不了,”阿丽耶摇摇头,“公主让我喊你过去。” “好。”秦锦然伸手合拢了房门,不去看呆若木鸡的丽娜。 阿丽耶小声说道:“你先等一下。”阿丽耶拉着秦锦然往船舷的角落里去,“你治好了丽娜,不过,你也知道公主不喜欢丽娜,你等会别说你把丽娜治的全好了。” 秦锦然失笑,“多谢你了,不过我原本就没有把丽娜治的全好。” “怎么会?”阿丽耶一愣,“自从你用了什么艾灸,不是她都不吐了吗?” “只是缓解而已,这一段时间可以,以后若是身子虚的时候,还是要犯病的。”秦锦然说道,“这病没办法根治,只能说是调养得当,可以让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少。” 阿丽耶叹息一声,“那你自己琢磨应该怎么同公主说,也别说一辈子治不好,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们。丽娜跟我说,让我到时候替你求求情,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是做奴婢的,能够把自己护得周全就不错了。” 阿丽耶替自己说话?秦锦然失笑,她当真是没有考虑,从头到尾,她所想要的便是得到丽娜的同理心。“我和公主也只能够这般说,我是没那个本事,完全治好丽娜的病的。” “你别看丽娜的性子软,你指望她放了你,那也是不可能的。”阿丽耶刚刚和秦锦然提到了丽娜,此时就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是是是,我知道小姑娘也是自身难保,养得这般娇娇美美,回去了就是狼入虎口。” “你怎么说话的!”阿丽耶的眉头竖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三分。 秦锦然看着阿丽耶,阿丽耶自小和丽娜一块儿长大,两人交好,说起来丽娜要比阿丽耶的年岁大上半岁,阿丽耶却把丽娜当做妹妹一般宠爱,“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不是吗?走吧,不是说公主还等着我吗?” 秦锦然见到阿依古丽的时候,她正坐在船首,手里捏着一根钓鱼竿,“你说为什么你们大齐喜欢用钓鱼,呆呆坐在这里,像是傻子一样。”阿依古丽说完之后,手一扬,手里的竹竿就落入到了水中,轻舟在水中飞快向前,秦锦然便见着鱼竿的手柄处已经沉了下去,唯有轻飘飘的鱼漂还在上面往后荡去。 “我不钓鱼,只知道是用来修身养性的。”秦锦然道,她虽然不喜欢钓鱼,却喜欢练字,习字时候的宁静与祥和的心境,着实是舒畅。 阿依古丽嗤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想要吃鱼,让人去抓就行了,平白的浪费时间一坐一下午,有什么意思?”用手帕擦了擦手,抿了抿鬓发,“对了,丽娜的病你都治好了?” 秦锦然把刚刚对阿丽耶的那一套说辞又复述了一边,阿依古丽听着一辈子都治不好,竟是笑了,“所以我当时看人还真是准,一个丽娜,恰巧一辈子都应了这个名字。回去少不得大王又要心疼她了。她的病好,是不是气色更好了?” “是。” 阿丽耶听着秦锦然的回答,面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那不自然的神色被阿依古丽瞧见了,“怎么,都觉得我见不得她好?”眼眸危险地眯起,阿丽耶就跪了下来,用西夏语说着请求宽恕,之后的话,秦锦然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得了。”阿依古丽嗤笑一声,“我就是觉得,她既然做了大王的女人,先背叛了我,又何必哭哭啼啼做出这样的表情。”神色恹恹,“反正大王也不缺钱,今后无非养着大夫,养着她就好了。”说完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锦然,下巴微微抬起,“说真的,你要是能治好丽娜,就麻利的,别弄到最后,大王把你留下来照顾她了。” 秦锦然淡淡道:“身在曹营心在汉,我是大齐的人,总不能够安心地呆在琉球。” “若是没有了大齐呢?”阿依古丽目光灼灼,“大王是有野心的人,早晚有一天,这大齐便是他的天下,而我会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说完之后嫣然一笑,“我虽然不喜欢你,却也感觉得到你的医术不错,你不想给丽娜治病,留在我身边如何?我把你的孩子接过来。至于你的丈夫……”阿依古丽皱了皱鼻头,“那种打了败仗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突厥、西夏、琉球还有今后大齐,你想要什么男子,便给你什么男子。我们这里也不像大齐朝,有从一而终这样的说法,你挑个喜欢的,我替你做主。” 秦锦然抬起眼,“你别忘了当时的誓言,我治好了突厥王就让我离开,不去钱塘,碰我的孩子。” ☆、第163章 琉球见突厥之王 秦锦然的话语生硬,让阿依古丽也起了火,阿依古丽拂袖,“随你,我不过是起了爱才之心,顺口一说,等到入了大齐,我们自然能够用好四院,有自己的人才,你当谁爱用大齐的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秦锦然听着阿依古丽的话,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说到底西夏对于突厥也是异族,若是阿古拉真能够登上了宝座,最后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阿依古丽。素来便是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够共享福。更何况,阿古拉觉得自己的做法高明,大齐帝王也不是吃干饭的,之前让夫婿操练水兵,指不定就在这里等着。 阿依古丽见着了秦锦然的神情,漠然道:“走吧,瞧着你的脸,我便生气。听着你说话,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日子秦锦然也摸清楚了阿依古丽的脾气,说些不中听的话,又不至于让阿依古丽勃然大怒,不多一会儿,她就会没有耐性挥挥手让自己离开了。此时的阿依古丽再次不耐,秦锦然行礼之后便离开。 江风抚动着衣角,刚开始秦锦然还喜欢看着江景,见的多了,一想到要到琉球,心中便烦闷,转身又去了丽娜的房间,丽娜正靠着窗,房间里有一扇极小的窗,丽娜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双腿蜷缩在怀中,抱膝看着窗外。这般蜷缩的姿态正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茫茫的江上多半萦着轻雾,阿依古丽却常常这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外头的景。秦锦然虽然看腻了这景色,丽娜却仿佛永远也看不够这景色一般。 “我来到了大齐,才知道这世界上的水,不仅仅是纳木错湖那般,像是阿拉赐予人间的宝石,也有绵绵的降水,青翠巍峨高山耸立,也不似我们那里,山尖尖总是蓄着白雪。”丽娜的下颌搁在了膝盖上,“大齐真美,难怪大王总是想要来大齐。” 秦锦然瞥了一眼丽娜,“若是做客,大齐自然是欢迎,瞧见了大齐好,便要占有,他能有那般的才干?治理好这大好河山?”话说出口了心中一紧,见着丽娜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放下了心来,等到了琉球,她更是要谨言慎行。 丽娜细声说道:“其实大王当真是雄才伟略,就是造了太多的杀孽。不过,这也是打仗时候没法子的事情,等到一统河山也就好了。” 秦锦然原本面前按捺住的一丁点火气,被丽娜的话燎了原,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是一点杀孽?攻下一城,便杀一城,说是要让所有可以看得到的农田,都成了青青牧草供游牧。” “这有什么不对吗?”丽娜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迷茫。 秦锦然见着她的表情,满腔的怒气也就消散了,丽娜懂什么呢?她同丽娜置气做什么,她哪里知道打江山与守江山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她哪里知道一场战争就会让她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而秦锦然深深知道,阿古拉那种要把所有的良田变为青草地,是多么可怕让历史开倒车的行为。摇摇头,“算了,说这些心里头难受,我是大齐人,我没准备在琉球一辈子,也没准备一直跟着突厥王或者是西夏公主。” “我知道,就像是大齐朝的叶落归根,你的根在大齐。”丽娜软软地说。 “所以,丽娜你帮帮我好吗?”秦锦然看着丽娜,握住了丽娜的手。 “我能帮你什么?”丽娜的目光躲闪,“我能够帮你什么?我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我不用你主动求到大王面前,只是有合适的机会,你替我说一声。”秦锦然抓着了丽娜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就当做是替我肚子里的宝宝祈福。” 丽娜的眼睛瞪大了,“你有身子了?”她像是比秦锦然还激动一般,“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秦锦然其实并没有怀孕,这些日子通过和丽娜的旁敲侧击,知道了阿古拉是一个好色之人,加上阿古拉又有梅毒在身,秦锦然一直也在思考自己的贞操问题,一直到前两日知道了草原上的人有信仰,那就是不碰有孕之人,他们相信,如果侵占了有孕之人,会霉运缠身,知道了这个说法之后,秦锦然就准备装孕。 “我说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昨天还差点吐了,我还觉得是把你也带得晕了船,原来是因为你有小宝宝了。”丽娜瞪大了眼睛,摸着秦锦然的肚子。 “恩,”秦锦然屏住了气,憋住了几息,让自己的面上浮现出自然的红晕,像是害羞又忐忑,“我的月事有些不准,一直也没有留意,昨个儿你说了我也吐,忽然我就想到了是不是有身子。”指着自己眼下的浅黑说道,“一想到我肚子里又有一个宝宝,我心中欢喜又害怕。” 丽娜不说话,知道秦锦然害怕的是不能够和丈夫团聚。 丽娜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几乎所有的心事都写到了眼底,秦锦然低头,声音伤感,“其实不光是这个,我也担心我保不住这个宝宝,你知道我是秦大夫,你可知道我夫家姓什么?” 丽娜的眼神有些迷茫,就听着秦锦然说道,“我夫家姓赵,名赵梓晏。” 刚开始的时候丽娜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梓晏是谁,等到想起来了赵梓晏的身份,表情赫然,倒抽一口凉气,她当然知道赵梓晏是谁。说起来,大王在欢爱过后,便爱说自己的雄心壮志,先前还在突厥时候,提到最多的就是赵梓晏了。 “我害怕。”秦锦然说道,“一想到要见到突厥王,我心里便觉得害怕。” “难怪……”难怪她瘦了这么多,见着有人比自己还要惧怕阿古拉,心中也有了勇气,“别怕。”丽娜反手握住了秦锦然的手,觉察到她指尖的冰凉,想到她帮助自己良多,鼓起勇气说道:“我帮你。” “真的?”秦锦然抬眼,甚至眼角有惶恐的泪水。 “当真!”那眼角的泪水让丽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点头,而丽娜并不知道那泪水只是秦锦然生生逼着自己沁出的。“公主知道你有身子了吗?” 自从丽娜应下了之后,秦锦然心中松了一口气,嘴角也翘起了弧度,死死低着头,知道不能够让丽娜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不知道。”秦锦然垂首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那就先不说了。”丽娜说道,“你自己是个大夫,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大王要为难你,我帮你。” “谢谢。”秦锦然这话说的是真心诚信,又有些愧疚,她明明知道丽娜惧怕阿古拉,却强迫丽娜替自己说话。 “对了,你别陪着我了。”丽娜推了推秦锦然的臂膀,“你也早些休息。” 等到秦锦然刚一踏出了房门,还没有合拢房门,就听到了丽娜绵长的叹息声,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是合拢了房门,她当然知道丽娜为什么惆怅,因为丽娜继续当阿依古丽的奴婢也是有代价的,那便是服用了下了绝育药,一辈子与母亲无缘。秦锦然正是利用了丽娜的柔软的心思,来替自己谋划将来。 在门口站了一阵,再次对丽娜说一句抱歉,秦锦然才回到了自个儿的屋子里。 *********************************************************************************************************** 上了岸,过了边关,便到了琉球,登岛之后,秦锦然没觉得琉球与隔海相望的大齐有什么不同,再往前走,见着了哨兵,黝黑瘦小的当地人见着了阿依古丽,急急往回走。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阿依古丽停下了脚步,所有人也都在原地恭候阿古拉的到来。 等到见到了阿古拉,秦锦然有些意外,他的身形原比琉球当地人要高大,也比大齐朝的人也高大,让秦锦然意外就是阿古拉的面容,他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五官似刀锋一般锋锐,薄唇见着了阿依古丽的一瞬间,就漾了起来,他的翡翠色的桃花眼便越发炫目。 “大王。”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阿依古丽快速上前了几步,等到了那人的面前,又停下了脚步,对着阿古拉行礼。 “阿雅回来了。”突厥王亲昵地喊着阿依古丽的昵称,“怎么在大齐待久了,也染上了大齐女人的臭毛病?”说完之后抓住了阿依古丽的纤细腰肢,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转了一圈,足上的银铃清脆作响。 阿依古丽的眼眸明亮,漾着光,口中轻轻柔柔喊着大王。 两人一人是突厥人,一人是西夏人,平日里交流都用的大齐语。 “你带回来的大夫在哪里?”阿古拉忽然问道。 秦锦然还没有站出来,就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阿古拉笑着抓住了秦锦然的手臂,还没有等着她站起身子,就在她光滑的面上捏了一把,“在公主面前就对我投怀送抱?” ☆、第164章 大齐朝没男人吗? 如果是其他的大齐女子,恐怕此时已经是羞愤交加,秦锦然想要从阿古拉的怀里挣脱出来,偏生他的两只手如同铁臂一般禁锢自己的臂膀。 “放开我。”秦锦然的眉头拧成一团。丽娜藏在最后,见着秦锦然被阿古拉抓住了手臂,神色流露出焦急,想要上前,见着阿古拉的面色,忍不住往后藏了藏。侧眼看到了丽娜的动作,眸色一暗,今天恐怕指望不上丽娜,要全靠自己了。 阿古拉手指抬起了秦锦然的下巴,大齐女子最大的好处便是有细腻如瓷的的肌肤,手指在她的面上划过,见着秦锦然妇人的发髻,“怎么带个大齐的妇人?” “我是大夫。”秦锦然皱着眉,气息有些不稳,“是公主请我过来,给您看病的。” 阿古拉的手上一松,秦锦然一个踉跄,此时阿丽耶上前一步扶住了秦锦然。“她是你的请的大夫?”阿古拉对阿依古丽笑着说道:“大齐的男人都死绝了,让个娘们爬到了头上?”对秦锦然笑了笑,“没想到是大夫,失礼了。”口里说着失礼,却并没有真心诚意对秦锦然有歉意。 秦锦然也不指望阿古拉道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撕了自己便是好的。 阿依古丽看着秦锦然一眼,她知道大齐人的贞操观念重,刚刚的事情应该不会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吗?她还要让秦锦然给阿古拉调养身子,上前一步拉着阿古拉往边侧走了走,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这位在京都里头出了不少的风头,先前你曾说过钱塘有人会缝合之术,喏就是她了。” “没想到小娘子有些本事。”阿古拉调笑的神色收敛了些,语气里还是瞧不上女子,“这缝合之术,莫不是因为女大夫还擅长绣花缝合衣物,才想起来的主意?把伤口像是破布一样缝起来?”见着秦锦然不说话,就用脚尖踢了踢秦锦然,漫不经心说道:“问你话呢。” 秦锦然心中憋着火,忍气吞声道:“我要尝过了酒才知道。” “小娘子还能够喝点酒?”阿古拉笑了起来,“你居然还是梳的妇人发饰,莫不是哪家窝囊废入赘到你家?大齐朝的人还能够容忍得了女人喝酒?” 秦锦然猛地抬头,一双眼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和璀璨,看得阿古拉一愣,也有些意动,既然是大齐的妇人,又不是烟花之地出来的,或许能够压一压而又不会染上病。秦锦然还没有说什么,就听着阿依古丽说道:“窝囊废说不上,不过她丈夫大王也知道……” 秦锦然心中一跳,她想过阿依古丽会说出她的身份,但是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说出来,仓皇往后退了三两步,声音也几乎破了声,很是凄厉,“丽娜。” 而阿依古丽的眉头一拧,“你跑什么跑?” 阿古拉挥挥手,让人拦住了秦锦然,听着秦锦然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丽娜,他眼眸危险的眯起,像是准备捕食的雄狮,“赵梓晏。”他的声音肯定。 秦锦然的心跳骤急,她并没有看到丽娜的身影,如果丽娜不帮她,在阿依古丽的眼中,或许自己死了就死了。 “不错。”阿依古丽的话音刚落,阿古拉就掐住了秦锦然的脖颈,秦锦然的整个人都是悬空了起来,两只手抓住了阿古拉的手臂,一双腿蹬着,踢中了阿古拉的大腿,却也掉了一只绣鞋。秦锦然死死地扣住阿古拉的手臂,但凡她要是用轻一点力气,或许阿古拉受伤用力,不等着她窒息而亡,等着她的就是掰断了脖颈。 阿依古丽没有想到阿古拉的骤然发难,先是一愣。再看阿依古丽看来,赵梓晏是大王的手下败将,何必如此见着秦锦然就置她与死地。“大王,她是我请来给你看病的大夫。” 阿古拉冷笑着说道:“我没事。”手上越发用力,漫不经心说道:“用不着这个大夫。” 丽娜见着阿古拉此时的神情,觉得他比床榻上的还要可怖三分,心中犹豫,见着秦锦然忽然停止了挣扎,一双手护住了肚子,想到了秦锦然肚子里的孩子,就跑了出来,“大王还请饶命。” 阿古拉见着了丽娜之后,忽的手上的动作就停止了,原本他就知道这一朵娇嫩柔弱的花生得美丽,以为她这朵花会在路上折磨的打了蔫,谁知道此时像是草原上含着露珠的小花,美得不可方物。阿古拉松开了手,对着丽娜招招手,“怎么了?”丽娜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阿古拉见着丽娜的动作,那双冰凉的眸子里带着笑意。 秦锦然跌落,猛地呼吸到了空气,面上充血通红,一双手握住了脖颈,不停地咳嗽。因为咳嗽,她的眼眶里也泛起了水汽。她刚刚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没办法开口替自己辩驳,只是最后赌了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腹,不然丽娜根本不会出来。 “你的病好了?”阿古拉凑近了丽娜,这样近的距离,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丽娜鼓足了勇气上前,此时被阿古拉这样欺身上前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眨啊眨。 阿古拉见着丽娜,觉得她的动作俏皮可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伸手就捉住了她的长辫,“你跑什么?要给她求情,因为她治好了你的病?” 丽娜咬着下唇,欲哭不哭泪光盈盈,“秦大夫让我舒服多了。” “也就是没有治好。”阿古拉挑挑眉,“本事也不过如此。” “大王何必同她生气?”阿依古丽上前,自从见到了丽娜出来之后,立即就安抚了怒气勃勃的大王,她的手掌捏成了拳,指甲也陷入到了手心里的软肉之中,勉强笑道:“大王既然不想见到她,丽娜的心肠太软,拖下去处置了就好。” 阿依古丽虽然嘴角勾起,眼神却冰凉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主仆两人这般站着,丽娜的手脚有些冰凉,目光触及到了秦锦然的时候,又有了底气,“我之前一直很难受,也没有大夫敲出我的毛病,只有她看出来了。”丽娜躲着阿依古丽的目光,一双水眸因为紧张已经盛满了水汽,看着突厥王阿古拉,让阿古拉的心情也柔软了起来。 “看在丽娜的份儿上,就先饶了你。”阿古拉又不想轻易饶了秦锦然,当时因为赵梓晏,他折了多少的士兵和手足!踹了秦锦然一脚,原本秦锦然的长发只用一根绿玉簪挽着,刚刚剧烈挣扎的时候发髻已经有些松了,此时被一踢,如云的长发散落,因为难受她的瞳仁有些迷离。 长发凌乱,眼神迷离,恰巧就让阿古拉有些意动,一想到她是赵梓晏的女人,竟是有些兴奋了起来。 秦锦然倒还不知道他起了禽兽的心思,就被阿古拉抓着头发站起了身子,“站好了。”阿古拉对秦锦然说道。 就算是身上难受,秦锦然也努力站直了身子。阿古拉忽地扯开了衣领,秦锦然可以看到他胸膛右侧有一枚箭矢留下的痕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是你丈夫留下的!” 阿依古丽见着了伤口,“大王,我都不知道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咬牙切齿看着丽娜,“你还要保住她?”丽娜被阿依古丽这样一瞪,加上大王身上的伤,飞快地摇头。 秦锦然的心中一沉,沙哑着嗓子开口,“大王,你仔细看……”刚刚阿古拉扯开了衣裳,也让她看到了脖颈上的皮疹,那正是梅毒二期的症状之意,想要说出阿古拉的症状,救自己的命,只是刚刚被掐住了脖子,费足了劲儿,说出的话也不过是气若游丝根本听不清! “我既然说饶了她的性命,自然要应诺。”阿古拉说道。 秦锦然还没有顾得上一喜,就见着阿古拉上前,翡翠色的眼睛如同无机质的琉璃,带着冰凉的冷意,“赵梓晏的女人,留下来用用也不错。”他的手指抬起了秦锦然的下巴,另一只手揉着她饱满的唇瓣,“我虽然享用过大齐朝的妇人,还没有用过大齐将军的女人。” “大王,不可以。”丽娜急急地说道。 阿古拉笑了,“小东西,醋了?” 阿依古丽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丽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刚刚阿古拉的话,让她心中的怒焰高涨,扬起手想要打丽娜,猛地看到了阿古拉的神情,手上的动作一僵,最终只是揪住了丽娜的衣领,“她的丈夫害了我的未婚夫!” “可是她有孕。”丽娜说道。 所有人死一般的沉默,秦锦然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丽娜终于说出了她想要通过丽娜的口说出的事情! “哦?”打破了沉寂的是阿古拉,“有孕,这么巧?” “是真的。”丽娜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在船上吐了,结果秦大夫也吐了,我就问秦大夫,是不是被我传染了,之后秦大夫替自己把脉,才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子。” 不碰有孕之人,不伤有孕之人,这是草原上的信仰,阿古拉看着秦锦然,发现她反而沉稳了下来,如果说丽娜是娇弱的花朵,阿依古丽是带刺的蔷薇,那么秦锦然则是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其他女人,她此时身上的气质,甚至不能够用花来形容。倒是有些像是一湖水,像是他在天山见到的纳木错湖,澄澈明亮,就算是此时狼狈到了如此地步,她反而比刚刚要冷静了下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有孕,所以能够逃过一劫? 阿古拉俯视着秦锦然,良久没有说话,“算你走运。”女人,什么湖水不湖水,冰凉凉没甚意思,还是那娇花害怕时候抖得如同洁白的小羊羔一般的丽娜,才是真正的女人。对着丽娜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丽娜闭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阿古拉扛起了丽娜,听到了她的尖叫声,反而更是放声大笑,“我知道你i好的差不多了,这样不会吐了吧。走了。”拍了拍丽娜的臀部,口里打着唿哨,白色的马匹就跑上前来。 等到上了马,正要离开之时,又牵着马缰绕了回来,“这位秦大夫,替我招呼好,我还要她给我的小花儿看病。”双腿一夹紧马腹,就策马而去。 ☆、第165章 身在琉球心在齐 马蹄声响起,等到阿古拉离开之后,其余的护卫也上马离开,留下一半的人,侯在马车的旁边,等着阿依古丽的的指示。 “我竟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怀孕了。”阿依古丽轻笑着,手里拿着的马鞭柄挑起了秦锦然的下巴。阿古拉因为瞧不上女人没有想多,而阿依古丽就难免想到秦锦然会不会是假装的。 两人不愧是未婚的夫妻,连挑起下巴这个动作都是如初一则,秦锦然低声说道,“也没发现几日,我越是有些不准。”伤了嗓子,此时缓了过来声音依旧是低沉而沙哑,不复平日里的清亮。从阿依古丽的言语之中,秦锦然猜测的到阿依古丽的怀疑。 “我就是觉得,为什么丽娜知道了,而我不知道。”阿依古丽轻轻地说,声音柔和眼眸里却又厉色,“或许在你的眼中,站在大王身边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丽娜?”阿依古丽一想到刚刚丽娜被阿古拉扛起的模样,一双手就忍不住死死扣在手心里。丽娜的声音是惊慌而害怕的,在阿依古丽的眼中却是炫耀,丽娜的尖叫是将她的自尊无情地践踏。 “因为我怕你。”秦锦然哑着嗓子,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尝到甜腥的血气,每咽一口便觉得咽下的不是唾液而是刀片。但是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必须得今天说。 “因为你丈夫对大王做的事情?”阿依古丽的眼眸眯起,勾唇肆笑,“所以刚刚见到了大王露出了伤口,就想要逃跑?草原上的人有不动孕妇的信仰,而我没有!” “我知道。”秦锦然艰难开口,“我只是因为怕你。我知道你素来厌恶我,要是知道我丈夫和大王的纠葛,恐怕根本不会让我活着。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我想让他平平安安,就如同我的第一个孩子一般长大,所以才暂且瞒下了消息。”勉强说到了最后,嗓子已经再也不能够承受住,捂住嘴撕心裂肺的咳嗽,等到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里是刺目的红。 嫌恶地皱起了鼻,阿依古丽看着秦锦然的样子,觉得她就是一滩烂泥,转身离开,岛上的海风吹鼓了她的长袖,吹得是猎猎作响。 “公主。”秦锦然快步往前了几步,却被阿丽耶拦了下来,“你还想要干什么?”阿丽耶小声地在秦锦然身边警告,“你已经咳嗽成这样,你不想要你的嗓子了?” 秦锦然勉强扬声喊道,“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是的,无论是欺骗丽娜让她帮着自己说话,还是欺骗众人她怀孕,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 阿依古丽回首,便被秦锦然撕心裂肺的沙哑着嗓子说的话震惊住了,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些凌乱,却有一种不屈的美感,脚步微顿,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说道:“阿丽耶看着点秦大夫,别让秦大夫自个儿伤了自个儿。” 秦锦然松了一口气,阿依古丽这里起码不会害自己。一旦放松下来,嗓子里的疼意已经完全压过了痒意,最后竟是吐了一口血,红色的血在草上的红的刺目,阿丽耶小声说道:“你这是何苦?公主又不会真的杀了你,公主一心想着大王。” 虽然不会杀害,只需要那么漫不经心一点,恐怕她就没了性命。秦锦然只是看着阿丽耶,她在用她的眼神告诉阿丽耶,她这样做的目的都只是为了一个,那就是活下来。阿丽耶说道:“跟着我过来吧,我把药箱让人拎上,你看看需要什么药。” 琉球的风光与大齐的内陆全然不同,也与大齐海滨的城也不同,因为阿古拉的入住,若是不是带着海腥味的海风,她还以为自己是在草原。还好住的地方并不是蒙古包,而是与大齐类似的楼阁,等到了房间里,阿丽耶带着秦锦然到了一间房里,“这是丽娜的房间,刚刚公主吩咐我让你住在这里,好让你就近照顾丽娜。” 秦锦然看着药箱,上前接过了自己的药箱。 孟若婷用上香的借口,最后掳走的秦锦然,自然是不会带上她的药箱的,除了给丽娜看病用的药,秦锦然也替自己的准备了常用的药材,服用下一枚褐色药丸,这药丸并不是润喉,而是用来佯装做滑脉,既然声称有孕,若是有人来把脉就会拆穿,所以就需要这药丸了。 “那我就现在侧间里休憩。”秦锦然用笔写下了几个字。 阿丽耶点点头,在她离开之后,又回头说道:“对了,你不用等丽娜,她恐怕会很晚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了。早点休息吧,你今天一天也折腾的够呛。” 既然阿丽耶吩咐了,秦锦然吃过了药丸之后,双腿蜷缩在软榻上,整个人沉沉睡去。 ***************************************************************************************************** 听到了动静的时候,秦锦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房间里有些昏暗,透过薄薄的屏风可以见着摇曳的烛火,等到嗓子的疼痛,让她意识到了身在何方,披上了披风,绕过了屏风便见着了丽娜。 “你怎么在这里?”丽娜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见着了秦锦然吓了一跳。 秦锦然把宫灯里烛蕊挑的更亮一些,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纸,上面已经写清楚了等到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及公主安置了自己在这里住下。 “我知道了。”丽娜的神情很是有些疲倦,如果是以往丽娜的心性,此时已经和秦锦然说个不停,怜惜她身上的伤处,此时丽娜慢慢走回到了软榻边,失神地坐在原处。 丽娜的衣衫的系带与早前已经挪了位,花蕾一般的嘴唇被吻得娇艳欲滴,低领的衣衫遮不住脖上的一处红痕,那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加上刚刚丽娜走路姿势的不自然,秦锦然想了想,就在桌子边写了一张纸条,“你身上不舒服就早些歇息,若是很难受,需要我把脉,同我说一声就好。”眩晕症还没有痊愈的丽娜,阿古拉便可以一时兴起扛起丽娜上了马,而不顾及她的眩晕症,恐怕床笫之中,阿古拉也并不是个妥帖的人,只顾着自己一味爽快。 秦锦然写完之后,又觉得写得不对,别人或许不知道此事的阿古拉身有梅毒,她是最清楚的,抿唇揉了第一张纸,又写了第二张,上面写着的是替丽娜把脉,开服药替她养好身子。 阿依古丽的几个贴身丫鬟都是识字的,丽娜看到了秦锦然的字条之后,摇摇头,“你今个儿也受苦了,早些休息。” 秦锦然却捏住了丽娜的手腕,想要给她把脉。 “不用。”丽娜推了一下秦锦然,却没有挣脱开秦锦然,瞳孔微缩,当即就暴怒了起来,她挣脱不开阿古拉,难道还要被秦锦然拿捏?一把推开了秦锦然,“我说了不用了。” 秦锦然原本就有些手脚发软,被丽娜这样一推,竟是向后跌倒在了地上。秦锦然面色发白,捂住了后腰。 这个动作被丽娜误解,以为是摔着了肚子,刚刚推搡的动作让秦锦然动了抬起,慌慌忙忙地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说完也不敢动秦锦然,就想要外出,“我替你去找大夫。” 秦锦然眼明手快抓住了丽娜的衣角,“我没事。”她的嗓子不适宜开口,但是总不能当真让丽娜出去替她找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 “你当真没事?” 秦锦然指了指嗓子,对着丽娜摇摇头。等到缓过来之后,站起了身子,握住了自己的右手,像是细心替自己把脉,最终松了一口气,“孩子没事。” “那就好,感谢阿拉。”丽娜松了一大口气,“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秦锦然此时自然不肯再说话,她还想要自己的嗓子,想了想就在纸上写到,“我开了方子,你吃一点,对身子是有好处的。早些休息。”用毛笔在早些休息几个字上打了一个圈。 丽娜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秦锦然写字的时候,她一直站在秦锦然的身边,“我想和你说说话。”她冷不丁地说道。 秦锦然写下,“但是现在我说不成话。” “没关系。”丽娜小声说道,“我说,你听就可以了,还有你想说什么,你写下来就是,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秦锦然点了点头,她以为丽娜会说的是阿古拉的事情,谁知道丽娜竟是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她小时候常生病,身子不好,如果不是公主保住了她,她根本没有办法留在公主的身边。纲要说到和阿古拉的那档子事,她就轻飘飘地转开了话题,说起了儿时的花,说起了儿时的笑。 ☆、第166章 三百精兵被折损 女子尖促的惊叫声响起,秦锦然披上了披风,点了房间里的烛火,顿时整个房间里就亮了起来。伸手打了一个哈欠,过去有听雪听风两个人给她首页,现在轮着她给丽娜守夜了。秦锦然走到了床榻边,想着丽娜应当是做了噩梦。 果不其然,她是做恶梦了,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秦锦然站在她的床榻边,手里拿出了手帕擦拭了她额头上的汗水,坐在了她的床榻边,手拍着她的背部,有以下没有一下的拍着,丽娜小声哼哼,眼角里还残留着泪水,小脸皱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秦锦然这才想起她的年龄,甚至没有到及笄之年,丽娜被阿古拉折腾的厉害,虽然衣裳扣得是严严实实,她还是可以见得到残留的红痕,也不会唱别的歌,哼着给团团唱过的一曲童谣,声音在夜晚之中显得格外轻柔。 也不知道赵梓晏如何,团团如何,原本是为了慰藉做恶梦的丽娜,到了后来竟是用歌声慰藉起来了自己,长睫一扇,泪珠儿就从眼角顺着面颊滑落,无法自抑的悲伤,从心底涌出,拍着丽娜背上的手也不知不觉停下了。 “秦大夫,你怎么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丽娜醒了,见着秦锦然说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秦锦然抬起手摸了摸面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恩,想家了。”声音沙沙哑哑,浓郁的悲伤沁了出来。 丽娜听到了秦锦然的话,眸子瞬间就失了神,蜷缩起了身子,往里面坐了下,双腿抱膝蜷缩成一团,“秦大夫,你上来坐,陪我说说话吧。” “你应该休息了。”秦锦然听到了丽娜噩梦,过来就是因为想要让丽娜休息的好,两三天的休养,让她的嗓子不再疼痛,说话的时候会有些沙哑却不是什么大问题。秦锦然被安置在和丽娜住在一起,就被阿丽耶暗地里说过,她是过来给丽娜调养身子的,所以才会半夜里过来安抚惊梦的丽娜。 “我哪里睡得着。”丽娜的头放置在膝盖上,她把自己的脸埋在膝间,说话的时候便是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你陪我跑说说话吧,一会儿说话困了,我就睡觉。” 这样一流泪,秦锦然也不困了,依言上了床,丽娜侧过了脸,看着明灭跳动的烛火,“我不喜欢琉球,这里的海风太大了,吹得人脸疼,头疼,真难受。”她像是孩子一样抱怨起了琉球的气候,抱怨起了琉球的食物,秦锦然从她的抱怨之中,听出了丽娜真正想要抱怨的人,她不是讨厌海岛琉球,而是讨厌讨厌的就是阿古拉,害怕他的碰触,害怕他的粗暴,却因为阿依古丽在这里,她不得不留下来。 “总会好的。”秦锦然说道。 “你为什么不劝我离开了?”丽娜忽然开口。 前两日的时候,秦锦然也说过,那时候的丽娜虽然有些动摇,却只是嘴上说说,还不会离开。“我劝说了,你也不会离开,就这样吧。”秦锦然也学着丽娜的动作,抱住了膝盖,淡淡说道,“或许有一日不在琉球,去了大齐,我也就跟着回去了。” “入了大齐,那就是大齐灭亡的时候。” 秦锦然轻笑着,并没有理会丽娜,“我总是有回大齐的日子,长一些也不会超过一年,而你既然跟着阿依古丽公主,这辈子,也就是带着突厥王的身边了。” “不会的。” 秦锦然心中对丽娜说了一声抱歉,无论是正说还是反说,她的目的就是让丽娜不断动摇,坚定离开的信念,“其实我也想清楚了,公主待你有救命之恩,无论发生什么,你肯定不会离开公主的不是吗?”丽娜听到这里忍不住点头,她留在琉球,正是因为秦锦然所说的原因。 “公主也不会离开突厥王。”秦锦然说道。 简单的话语让丽娜的眸色划过一丝绝望,那绝望如同厚重的壳裹住了丽娜,丽娜下巴搁在膝盖上,任谁都可以看得出她身上浓厚的绝望。像是厚重的壳子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丽娜的眸色里又有了神采,“我想要个孩子。”这话说完之后,她的眸子完全亮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秦锦然的肚子上,目光热切,她要是有了孩子,阿古拉也自然就不会碰她。“我以前是身子不好,所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秦大夫,你能够帮我调理好身体,让我也有自己的孩子吗?”以前的丽娜对自己有孕这件事情是避之不及的,此时想到了关键处,语气急切。 秦锦然一愣,笑了,只怕丽娜想着怀了孕,阿古拉就不会碰她,但是她现在给丽娜开的药,根本就不会让她怀孕,但是这些话,秦锦然并没有准备告诉丽娜,“你如果真怀孕了,第一个容不下你的,就是公主。” 丽娜面色一白,“不会的,公主不会的。” “公主是将来的突厥皇后,她的孩子是突厥王子,在她的心中,将来能够继承突厥王大统的,只有她的孩子。”秦锦然轻轻地说,“或许勉强再突厥王的指示下,容得下你,却一定容不下你的孩子。大齐有当家主母,对待宠妾,有阴私之事就是去母留子,突厥王喜欢你,公主与你也有多年的情谊,指不定去子留母?” 秦锦然的话让丽娜仓皇摇头:“不要了,我不要孩子。”孩子的生命她负担不。 “别想这么多。”秦锦然摸了摸丽娜的脑袋,“你年龄还小,若是生孩子,对身子负担重。”盆骨没有打开,就算是阿古拉没有得那样的脏病,现在的丽娜也不适合生孩子。 丽娜整个人偎依在秦锦然的怀中,她一瞬间当真想要离开,最终把那念头压下,“秦大夫,很晚了,早点休息。” ******************************************************************************************************************* 因为伤了嗓子,说不得话,秦锦然一直在屋子里静养着,但是无论是丽娜还是秦锦然都知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一日,阿丽耶进入到了房间,就说道:“大王喝醉了,你去看看。” 喝醉了的人是最难缠的,秦锦然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过就算是她不愿,这一趟也要去,容不得她拒绝,“好。”进入到了房间里,拎着药箱,跟着阿丽耶走出了房间。 这里的士兵是阿古拉的亲信,阿古拉差点生生捏死她,秦锦然也并没有准备让其他人也对自己出手,这些天来竟是没有一次出过门。此时在阳光之下,眯起了眼,蓝亮的惊人的天空,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扑面而来的风带着湿润的淡淡海腥味道,海鸥飞过,发出了鸣叫声,舞着双翅,待到了海面,便会俯身去捉海里的小鱼。 秦锦然听着阿丽耶小声说道:“大王少有在白天喝酒的经历,听说是海上打了败仗,心中正难受着,所以喝得有些多了。” 打了败仗?秦锦然的心中一紧,竟是想到了赵梓晏,抿唇低声道,“先前突厥王不是战无不胜吗?” “似乎是换了统领。”阿丽耶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对方详装败了,谁知道只是诱敌,害得损了三百精兵。” 三百精兵?秦锦然心中一松,低着头不让阿丽耶看着自己翘起的嘴唇,换了统领,还有折了三百精兵,这样的行事,让秦锦然想到了赵梓晏。从边城败北之后,赵梓晏曾经搂着她提到过,阿古拉身边最为骁勇善战的就是三千精兵,若是今后有机会再战,要想法子折了他的精兵。“听起来不太多。这里的士兵不是很多吗?” 阿丽耶显然也没什么战争的敏感性,只是说道:“很久没有打败仗,心中不愉。你可别触了大王的霉头。要不然为了你,这些事情按道理是不能告诉你的,毕竟你是大齐人。” “多谢。”秦锦然说道,“我行事会更加小心些。”低眉敛目,收敛了那一丁点浅淡的笑意,她不能够让阿古拉发现,这一次挫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梓晏。 还没有到屋子里,就闻到了浓厚的酒气,打开了房门,那酒气更是扑面而来,阿丽耶领着秦锦然往里走,便见着了软榻上赤·裸着身体的丽娜,面上肌肤泛着红,显然是喝了酒,身上是青紫,下身更是见了血,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阿丽耶用巾子裹住了丽娜的身子,“你先去看看大王。” 秦锦然绕过了屏风,便见着了虚虚在身上搭了薄被的阿古拉,坐在他身侧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依古丽,“你来了。”阿依古丽站起了身子,“大王身上起了疹子,你来看一看。” ☆、第167章 新存死志巧开解 阿古拉眼睛是闭着的,听到了动静,就睁开眼见着了秦锦然,嗤之以鼻,“女人。”随着他张口说话,浓重的酒气喷了出来,让人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秦锦然对阿古拉说道:“还请大王伸手。” “我就是背后有点红疹,用不着装模作样地给我把脉。”阿古拉猛地拉下了薄被,背对着秦锦然,除了背上残留的战场上的痕迹,还有女子指甲留下的爪痕,继而就是背后一片的斑疹。秦锦然看着红斑,认出了这是梅毒二期最容易出现的丘疹,在感染后两月左右会出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正好是发病的时间,就算是没有任何的治疗措施,半月的时间也会消退。 “你似乎并不意外大王的病症。”阿依古丽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有些危险,她本就不信秦锦然,知道了赵梓晏和阿古拉的纠葛,对待秦锦然更是半是提防,“大王的病症可是有什么不对?” 大约是房间里的酒气冲天让秦锦然松了心神,才会在一瞬间露了痕迹。此时,面对阿依古丽的质问,秦锦然先是垂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明,朗声说道:“这一看便是湿疹,用不着把脉,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湿疹?大王从来没有得过湿疹。”阿依古丽说道。 “正是因为以前在草原,现在在琉球,才容易发湿疹。琉球岛在海上,又加之是炎炎夏季,海上多风雨,湿气重了,大王的身体好,一时半会就发不出来。”秦锦然解释说道,“今个儿喝多了酒,就发作了,若是没有喝这么多的酒,也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发作,只是觉得有些气闷罢了。” 阿依古丽还想要说什么,就听着阿古拉说道:“琉球是海岛,一看就是湿疹,就你事多,还要让大夫来看。”阿古拉打了一个哈欠,“你去给丽娜看看,她刚刚被我折腾的够呛,这时候觉得大齐有女大夫,这一点还是不错的。等到我举兵到了京都,别的不说,几个院是要保留的,书院和武院就不需要女子,让女的进去简直是瞎胡闹。”阿古拉显然是困了,说话到了最后,声音越发小了,阿依古丽对着秦锦然挥挥手,扶着阿古拉要伺候他安歇。 秦锦然瞧着阿依古丽,明明是西夏公主,在阿古拉面前却卑微至此。从屏风后躬身往后退,阿丽耶站在屏风处,准备听着阿依古丽的吩咐,见着秦锦然要往丽娜的方向过去,神色里是对丽娜不掩的心疼。碍于阿依古丽对丽娜的厌恶,她能够做的,只是在丽娜的身上加一条薄毯。 秦锦然到了丽娜的身边,丽娜的迷茫的眼对上了秦锦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秦锦然打量周遭,只有侍女,先前瞧着丽娜应当伤的很重,不如就在这里替她验伤,等到秦锦然要掀开她的被子,她一双手猛地抓住了秦锦然的手腕,“不要。”声音有些沙哑,秦锦然见着她的手腕都被捏的有些红肿,那定然是阿古拉留下的痕迹。 “是我。”秦锦然另一只手顺着丽娜的手背,轻轻抚摸。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丽娜的情绪。 失去了焦距的眼渐渐聚焦,看清楚了是秦锦然,泪水慢慢沁了出来,泪水一旦涌出,就如同开了水闸,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声音里满是委屈,“我疼。” 秦锦然想要拉开丽娜身上的薄被,检查她的伤口,“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等会上了药就好了。”她的声音温柔,是在哄着丽娜。 丽娜再次抓住了秦锦然手腕,摇头,“不要。” “你不是疼吗?”秦锦然安抚着丽娜,“让我看看,没事的,我是个大夫,一会儿我给你上药,就不疼了。” “我不要在这里。”说到了后面,丽娜的情绪有些失控,凄厉的声音就大了些,惹得阿丽耶探过了头,神色焦急对秦锦然比划着什么。 秦锦然见着阿丽耶的手势,捂住了丽娜的口,“嘘。” 到底还是迟了,阿依古丽很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看着丽娜,“你不要在这里?” 丽娜见着阿依古丽只是流泪,“公主。” 她们用了西夏语,秦锦然只听得懂一句公主,阿依古丽的话又快又急,见着丽娜原本就不高的语越发低沉了起来,最后阿依古丽说道:“秦大夫,就在这里给她看吧。” 丽娜颤抖着手,主动掀开了毛毯。 白玉一般的身子因为被粗鲁对待,留下了斑驳的红痕,两条腿被分开,大腿内侧残留着精斑和血迹。秦锦然低头给丽娜处理身上的伤口,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若不是她因为有了身子,只怕就凭着阿古拉对赵梓晏的痕,被折腾成这样的恐怕就是自己。如果丽娜愿意带着自己离开,她也不会遭这样的罪。 手指点在细长的药瓶,随着手指的抖动,褐色药粉纷纷扬扬落下,而随着药粉落在伤处,丽娜的身子微微颤抖。 等到给丽娜擦完了身子,也上好了药,秦锦然重新用一张干净的毛毯裹住丽娜,轻柔地对她说,“好了,没事了。” 丽娜的泪痕已经干涸在了她的面颊上,对于秦锦然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半,长睫轻颤,秦锦然让侍女把裹好的阿依古丽抬回到了房里。 晚点的时候,阿丽耶来到了房里,等到阿丽耶到来,秦锦然才发现丽娜就这般平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足足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等到阿丽耶准备离开的时候,秦锦然把她拉到一边,“今天下午的时候,公主同她说了身?她这般死气沉沉的。” 阿丽耶忍不住想到了下午时候公主说的话,“能够伺候大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做都做了,这会儿开始矫情起来,不让在大王的房间里给你看身体?你是纯心想要让给大王添堵?等会大王醒了问起你的状况怎么办?”“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是我的奴婢,既然是我的奴婢,这会儿没让你离开,你就想着要回到房里去,当真是好笑,还不如一早就做了大王的侧妃,我不在乎,大王是如此优秀的人,没有你爬墙,也会别人来爬墙。”“我最瞧不起你的就是这一点,主动勾引了大王,这会儿又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还用手抓伤了大王的背,你什么什么身份?大王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我,一开始你恐怕就是个万人骑的角色,这会儿装羞涩。” 那些话让人听着从心里发凉,阿丽耶知道丽娜是什么性子,根本不是公主口中那般不堪的人物,“公主说了些话,让丽娜伤心了。” 秦锦然的心中一跳,手指微动,虽然知道对不起丽娜,压抑住了心里的喜悦,“告诉我是什么,我日日和她在一块儿,也好宽慰她一番,丽娜的身子原本就不好,这样下去总不是事。” 秦锦然劝慰着阿丽耶,最终让阿丽耶含糊地说出了阿依古丽下午话的意思,还更多的说出了丽娜和自己的家室,秦锦然想要让丽娜带自己走的决心越发强烈,丽娜可以说是孑然一人,不至于因为逃走而连累了别人,也不会连累了阿丽耶。 “我会好好劝劝丽娜的。” 阿丽耶忧心忡忡地离开了,秦锦然则是坐到了丽娜的身边,她双目依然是失神的,保持这刚刚阿丽耶过来时候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你很难受吧,明明并不是你的错,只因为突厥王喜欢你,一切都成了你的错。”丽娜的黑色长发微微卷起,此时呈波浪状洒在床榻上,“明明是他一味的发泄在你的身上,最后反而成了你的错。” 秦锦然细声细语,在海风飒飒的夜晚同丽娜说了许多,丽娜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一直到秦锦然吹熄了宫灯安歇,床榻上的丽娜才从眼角里滑下了泪水。 秦锦然不知道丽娜的松动,心里盘算着如何劝说丽娜的重新开始,忽的想到了一人,正是姜梦。秦锦然在心中念着姜梦的名字,或许明儿给丽娜讲讲姜梦的事情。 于是一大清早,从大齐的美景说起,又说起了美食,“你也知道大齐的女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是如何见得如此多的美景,品味这些美食,正是和一个叫做清欢的女子,她原本是风尘之人,我同你说说她的事情吧。”西夏的丽娜就算是要比大齐女子的贞操观念薄弱,却也是留着的,这一点上的丽娜还不如姜梦想得开。 躺在床榻上的丽娜在说起了隐姓埋名时候,眼神就有些松动,等到听到了姜梦的身份,眼神就流露出更多的东西出来。 秦锦然见状,微微一笑,“就算是与恩客有了鱼水之欢又如何?身为女子囿于一院之中只和人争宠吃味,太过于无趣。她啊,与你有些像,不过是金钱的买卖,只因为王爷是个多情的种子,清欢离开之后,他品味出来了清欢的好处,世人就觉得清欢太过于无情,分明是王爷替她赎身,她却卷走了他的银钱。” 丽娜没有开口,一双水眸却凝在了秦锦然的身上,等待她的答案。 “王爷自己也攒的有银钱。”秦锦然说道,“王爷替她赎身也是不假,却也没有花多少钱,事实上,青楼不许清欢自赎,这些年她得到的金钱足够她自赎了。只是用了永安王爷的人脉,让她从泥泞之中挣脱。所以说,世人说她卷走了永安王爷的银钱,这是不对的。她自个儿的钱,足够她坐吃山空。”反而与她合伙做起了药铺,这对姜梦来说才是出乎意料的一遭。 “她是感激的永安王爷的。若是没有永安王爷,她还不知道要辗转遇上多少人,才能过摆脱了原本的命运。但是却也没有就用一辈子去答谢他。大齐的永安王爷和突厥王一样,有权有势,身边是不缺女人的,突厥王用女人是发泄,而永安王爷则是不一样。姹紫嫣红都是花,他的后院里热热闹闹的。他喜欢温柔含蓄的女子,也喜欢多情妩媚的女子,也爱热烈如火的女子。” “你瞧,她留下来的话,能够给永安王爷什么?无非是抑郁时候给他排解弹奏一首小调,是,永安王爷喜欢她,但也不是非她不可。永安王爷的身边永永远远有其他的靓丽的女子,就如同突厥王,他也喜欢你,但你也不是他最重要的,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你我心中都清楚。” 提到了阿古拉的时候,丽娜的身子难免轻轻颤抖,秦锦然精神一振,有丽娜的回应,便越发说明她听进去了刚刚自己所说的话语。秦锦然接着说道,“其实人这辈子很是短暂,小时候的天真无邪,你永远也无法回去体验那时候的心境;豆蔻年华时候的幻想,满脑子都是不好明说的事;然后是中年的波澜壮丽,等到晚年阅尽千帆的睿智。你可以走过许多山,看过许多的水,却只为了自己的报恩,折磨公主,和自己。有时候人需要自私一点,更爱自己一点。” “我听不懂公主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也可以猜得出来。公主嫉妒你,她是如此的喜欢突厥王,你能够承欢她最爱的人身下,你却不识趣地抓了突厥王的背。我当然知道你有多难受,知道你曾被多么粗鲁的对待,但是公主不明白。” “你避之不及的人,那是她爱的人,求之又求的人。我从阿丽耶的口中知道,少时的公主待你是如同友人,而不是下人。但是无论是公主,还是你,心中都清楚地知道,你是她的侍女。她作为一个公主,喜欢的人竟然是你避之不及,你若是公主,你心中会如何想?她见着你便觉得心烦,也是人之常情。” “就拿昨天的事情,你伤在身上,她伤在心上。你们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这三角的关系之中,唯一能够有些乐趣的阿古拉了,毕竟他恋着的是丽娜的**。 秦锦然的长长的话,戳在了丽娜的心底处,明明不是她的错,在公主的眼中却俨然是她的错。眼眶有些发热发酸,泪水模糊了视线,泪珠儿顺着眼角沁润了枕巾,湿了枕芯。 秦锦然见着她如此,声音越发轻柔,伴着熏香的袅袅上升的香气,声音里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的意味, “陪着公主度过这漫长而有没什么意思的一生,你的存在便会让她骨鲠在喉,你自己过得也不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固执地留在她的身边。”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为什么不离开?你离开了,公主心中也舒畅了,心中快活,你也不用受罪。” 丽娜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秦锦然,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合,才是今天第一次开口,“这里是海岛。” 丽娜的话里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蛰伏的渴望,这些日子秦锦然对她的灌输终究是起了作用,丽娜动摇了一直留在阿依古丽身边的决心。 “我还不知道。”秦锦然侧脸对丽娜微微一笑,“不过我想总是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看着她的浅笑,丽娜忍不住点点头。 秦锦然一直想着如何离开琉球,但是她却不能在丽娜的面前当即就表现了出来,丽娜过于怯懦和摇摆不定,若是阿依古丽对她好一些,恐怕她又会安安心心留在阿依古丽的身边。 “我去让人端点粥。” 丽娜看上去伤得很重,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肌肤娇嫩,这些只是皮肉伤的伤痕看上去格外可怖。不过因为她看上去伤得重,阿古拉也就多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让她好好休养。 能够下床之后,丽娜没事就拉着秦锦然在岛上行走。 “怎么样?”丽娜见着秦锦然微微眯起了眼,只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刚刚她甚至带着秦锦然往大营旁边走了一遭,这会儿仍然是心跳急速,因为血液的涌动,苍白的面色晕上了红。 秦锦然对着丽娜点头。 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心,在见到了秦锦然的神情时候,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第168章 遁走远去重逢君 “等会早点上船,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秦锦然和丽娜两人从船舷上下来的时候,站在船头的舵手,扬声喊道。 秦锦然点点头,和丽娜两人快速下来船。在船上一共呆了三天的时间,此时站在陆地上,也觉得脑中有些昏昏沉沉的。脚下踩着的是凝实的土地,却觉得如同踩在了轻飘飘的云朵之中。往前再走上了几十步,就到了大街,回头的时候已经见不到来时的船只了。耳畔是来来往往的叫卖声,海滨城里热闹非凡和京都里的盛状也不相上下。 三日里憋屈在船上,行动不得,就算是爱洁的女子身上也难免有了糟糕的味道,此时两人又是男子的打扮,脏乎乎的打扮和糟糕的味道,让人绕开了两人。 “我们这就在大齐了?”丽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同秦锦然询问。 “是。”秦锦然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虽然在船上一直没有洗过澡,夏日里味道有些带着馊气的糟糕,笑容却是绚烂的。 见着她这样的笑容,这些天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有时候生命之中那轻描淡写,甚至可以说是乏味的决定,在回首时候是如此的浓墨色彩。丽娜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听到秦锦然说要离开时候自己的点头,就怎样一步一步,当真从那个孤岛之中逃离了出来,他们站在了大齐的土地上。丽娜甚至有冲动跪在地上,亲吻这大地。 丽娜也不敢相信自己为了离开,居然能够做到这些,在离开之前探查军营,探访船只,然后在胸上缠上了布条,面上涂涂抹抹她就装扮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她们佝偻着身子,混上了船,不敢在船上走动,在杂物间废弃的床下,曲着身子过了整整三日。闭上眼,丽娜仿佛还能够想到自己心砰砰直跳,就被秦锦然拉入到了杂物室,两人趴在了床下一动不动。厚重的灰尘,房间的闷热,这一切都让人难以忍耐,幸好都过去了。 “我们去哪儿?”丽娜上前亦步亦趋问道,“我们没有通关牒引……” “没关系,”秦锦然说道,“只要带了银子,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先去客栈里住下,洗漱一番。”鼻翼嗡翕,秦锦然对自己深山的味道也是受够了。 “恩。”丽娜点点头,“你还有身子,应该休息。”夏日里缩在小小的床下三日,还和秦锦然搂在一块儿,丽娜身上虽然难受,心中的枷锁却打开了。说起来,她从琉球岛离开,虽然此时身上还臭烘烘的,一想到前几日遭受的罪就觉得难受,心中却是快活的。她当真离开了琉球,离开了公主。 “我们……”秦锦然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了一队士兵远远走了过来,秦锦然见着前方的人,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秦大夫?”丽娜被秦锦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跟着秦锦然跑了起来,“你等等我,怎么了?秦大夫?” 只是听到一个秦字,赵梓晏便回了头,见着一人想着自己跑来,“前方何人?”卫军的刀剑伸了出来,挡在了赵梓晏的面前。赵梓晏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却让卫兵退下,赵梓晏心跳有加快,她是秦锦然吗? “将军,可能是琉球过来的人。”话还没有说完,赵梓晏就已经大跨步往前走,他可以看得到那人的身子有些瘦瘦小小,穿着黄黑色短褐,面上发黄,那双眼却璀璨如星。是她! “你没事吧。”准确地抱住了秦锦然,赵梓晏的下巴蹭在了她的发丝上,几日没有洗头,她的发丝有些油腻,怀中拥抱的那人远不如在京都相拥时候的柔软,还能够闻到汗臭味,赵梓晏却忍不住收手,把她搂抱得紧一些,更紧一些。 卫军见着了赵梓晏的笑容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将军的笑,就算是前段时间折了阿古拉的几百精兵都没见过他笑。 秦锦然抬头看着赵梓晏,“你回来了。”“我回来了。”两人同时开口,言语之中的默契相视一眼付之一笑。 跑得慢一些的丽娜停下了脚步,有些怯懦地看着秦锦然,双手搅在一块儿,神情很是不知所措。 “好了。”秦锦然双手抵在了赵梓晏的胸膛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有话晚点说,我好几天没洗澡了。” 赵梓晏看着秦锦然,眼底的柔情和快活不曾削减,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累着了?等会慢慢说。”转身对自己的亲兵说道:“和郭大人告个假,我中午吃完饭过去。”走到了秦锦然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回去。” 秦锦然也不想抽开自己的手,如果没有丽娜的存在,她或许很难见到赵梓晏,跟在赵梓晏的身边,同他十指交握。扯下了伪装用的胡子,披散着长发,原本还肖似男子,这般一动作便是十足的女子了。 丽娜听着秦锦然柔声说道:“跟我一块儿过来的叫做丽娜,这一次离开多亏了她。” “多谢。”赵梓晏郑重对丽娜行礼。 丽娜见着赵梓晏的大礼,慌慌张张往后退了一步,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不不不,是秦大夫帮我的。” 秦锦然微微一笑,“好了,别客套来客套去,我想先洗漱,丽娜也累了。” “前面就有客栈。”赵梓晏说道,“等会我们慢慢说。” 赵梓晏到了最近的客栈,让人去给秦锦然买衣服,自己则是在房间之中,寸步不离守着她。 “你好歹在屏风后面守着。”秦锦然伸手推了推赵梓晏,把他推到了屏风后。赵梓晏见着秦锦然因为窘迫,睫毛不住地扇动,心中有些意动,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我就在屏风后等着你。”他不敢离她太远,生怕下一瞬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就如同那一日失去了她一般。 窸窸窣窣的水声响起,秦锦然很快就洗漱完毕,穿着白色的中衣,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松快了不少。 赵梓晏双手环住了秦锦然,伸手细心替她擦拭长发,“你经历了什么,从头同我说说吧。” “好。”秦锦然清了清嗓子,就朗声说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赵梓晏听到秦锦然说自己怀孕,就忍不住看向了她平坦的小腹。 “只是假装怀孕。”秦锦然说道。“都过去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秦锦然小声地说道,“幸好假称怀孕,要不然第一次见到阿古拉的时候……”秦锦然噤声。 赵梓晏想要知道秦锦然身上发生的一切,从秦锦然的口中套得了当时的状况,心有余悸把手臂收得更紧一些,细密的吻不断地落在她的面上,“幸好你没事。” “都过去了。”秦锦然说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团团呢?” “我放心不下你。”赵梓晏简明扼要说了自己,“至于说团团,在公主那里。” 秦锦然点点头,说完了这些,两人便是相顾无言,赵梓晏低下了头主动含住了秦锦然的唇瓣,两人唇齿相依,呼吸便急促了起来,两人的之间的热度攀升,两人本是夫妻,两人意动之后便是自然而然的欢好,被掀红浪。秦锦然在狭小的空间里足足呆了三日,这一场温柔十足的欢爱,事后也让她累得够呛。虽然累,心中也是欢喜的。 “不会有下次了。”赵梓晏亲了亲秦锦然的发。 “我相信你。”秦锦然说道,亮晶晶的眼里是对他的眷恋和依赖。 “阿古拉身上的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秦锦然忽然问道。 赵梓晏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当时只是有楼里的姑娘自告奋勇求到了我的面前,只是试一试罢了。他真的染上了病?” “恩。”秦锦然应道,“有了症状,不过这杨花疮原本就症状不明显,不用吃药过一段时间,也会消去症状,偶尔身上会出些皮疹,他让我给他看诊,我就说他得了湿疹。” “他的性子不好相处。”赵梓晏扣住了秦锦然的十指,“你可受了罪?” “因为我是个孕妇。”俏皮地眨眨眼,“所以他待我还好。”除了第一次知道她身份的时候,先是试图杀了她,继而又是试图侮辱她。那些经历过的事情,秦锦然不准备和赵梓晏说,“因为阿古拉身上染了病,我也心惊胆战,担心丽娜染了病。” “丽娜是怎么回事?” 秦锦然就说了,阿依古丽和丽娜的事情,最后如何能够劝说的丽娜离开,“如果不是丽娜,我只怕只能够一直在岛上等着你了。” 赵梓晏眼里有醉人的笑意,“就算是没有丽娜,你也会有别的办法,你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 “总归有丽娜还是轻松了不少。” “这是自然。”赵梓晏亲了亲秦锦然,“你既然是回来了,我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从边城到这里,这一仗已经拖了许久,我和他之间也是时候了断了。” ☆、第169章 万事划圆终落幕 赵梓晏知道了丽娜在阿古拉心中的地位之后,也知道了琉球的兵力,决定攻打琉球。 “若是知道你想要攻打琉球,我就在他们的吃食里下药了。”秦锦然低低说道。作为一个大夫,深知生命的可贵,她不会主动出手伤害旁人,那只是一般的情况下,现在是打仗,则是她心中的非常时期。打仗是胶着的,你进我退,你强我走,你弱我上。有些像是华尔兹的舞步,却要比缠绵的舞步残忍的多。每一次的追击与防守都是有生命的代价,都有血淋淋的惨淡。越早结束战争,才越好。 赵梓晏的手指弹在了秦锦然的额头,“那只怕我现在就见不到你了。”偷偷溜走是一回事,在阿古拉的眼皮子底下投毒,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拦截她和丽娜所乘坐的船只。“下次不要做这样大风险的事情。” “我只是说说。”秦锦然见着赵梓晏的眉峰聚拢,吻了吻他的唇角,“那准备什么时候出征?” “我下午就和郭副将商议。”赵梓晏有些不舍秦锦然,也到了下午要去见副将的时辰,“我就不陪你吃饭了,商议好了我会早点回来。现在我先带回你住所,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好。”秦锦然浅笑应了赵梓晏。 面上晕上了红晕,双目含春,丽娜也是知晓过人事的,知道两人欢好,心中对秦锦然多了一些佩服。那般难熬的事情,她竟然只是腿有些发软不好走路。 “等会喝点白粥,你也饿了吧。”秦锦然见着丽娜一直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拢了拢发丝。 “我不饿。”丽娜摇摇头。 “在船上也没有吃好。”秦锦然看着丽娜,摇摇头,“多少得吃一点。” 丽娜忽然想到了一桩事,秦锦然不是有了身子,怎能够和赵梓晏欢好?西夏的女子不如大齐保守,说起这些也是害羞,丽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脸上也涨红了。 “怎么了?”秦锦然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就是,外头听不到的。” “你不是有身子吗?”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但是和你赵将军……” 秦锦然一愣,想到刚刚丽娜打量自己,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耳珠泛了红,只觉得狭小的马车间里是憋人的热,看着丽娜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心,才开口说道:“我没怀孕。” “啊?”丽娜一愣,“但是你不是说你有身子吗?” “抱歉。”秦锦然双手合十,同丽娜解释起了当时的状况。 丽娜原本只是顺口一问,知道秦锦然没有身子也并没有多想,也丝毫没有怪罪她欺骗的意思,乖巧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样也好,当时在船上我提心吊胆的。” 秦锦然笑而不语,若是在船上当真被阿古拉的人找到了带回到了琉球,她还是需要肚子里有一个孩子,来护着她。 丽娜还没有想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恰巧下人送来了白粥,秦锦然伸手给丽娜盛了一碗,“吃不下也多少垫一下,吃完了好好休息,在船上你也受罪了。” “好。”丽娜软软的应了下来。 吃过了饭,秦锦然就让人安置下了丽娜,秦锦然无心睡眠,看着房间里的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除了带着常用的兵书,赵梓晏还带了她的医书。眼眶有些发热,仰起头让那点水汽蒸腾在了眼眶之中,秦锦然才抽出了那本《齐明金针术》,里面夹着一片嫩黄色的杏叶,这是当时她在秋季窗边看书时候恰巧飞进来一片落叶,也就顺手夹在了书扉之中。 此时的树叶上,写了蝇头的小字。 “入我相思门, 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 短相思兮无穷极。” 原本还能够忍着不落泪,此时泪水滑落,秦锦然知道赵梓晏的经历,因为赵梓学的插手,他不过是在书院里读了几年的书,就去了武术院,因为在家中的艰难,他也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也不是一个甜言蜜语的人,此时却用了前人的诗来表达他的相思之苦。秦锦然趴在了桌子上因为这首诗,勾起了她心中的恐惧,哭了起来。 被阿依古丽刁难时候的憋屈,在面对阿古拉时候的惧意,生怕丽娜犹犹豫豫转了主意的提心吊胆。她想要把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不快抛却,却在这首无意之中发现的情诗面前,所有的努力都破了功。 等到泪水渐渐干了,秦锦然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狼狈成什么模样,心中的那些阴霾却被泪水的冲刷一洗而空。 洗漱之后捻起了那写了情诗的杏叶,面上露出了笑,“真是个傻瓜。” 敞开了窗,让夏日里明亮的光并着海风就送入到了屋内,秦锦然坐在了窗前看起了医书。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心绪不宁,捧着书,却只觉得岁月静好。 赵梓晏和副将等人定下了攻打琉球的章程,副将却把赵梓晏赶了回去,笑着说道:“赵将军,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天才出征,军营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好好陪陪夫人。” 于是,赵梓晏早早就回到了休憩所住的院子里,等到进入到了院子里,就见到了敞开了小轩窗的秦锦然,身上穿着的是他带来的齐胸襦裙,长发只用一根银簪挽着,听到了动静,就放下了书,抬起头对着他笑。 胸腔里有什么在满溢而出,赵梓晏知道,自己从京都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她,此时见着她,才觉得心里头那空落落的地方,充溢得都是她。 脚下的步子如同生了风一样加快,把站在了门口的秦锦然搂了起来,此时他也注意到了秦锦然眼下的红肿,“怎么了?哭了?” 秦锦然笑了笑,在赵梓晏的面前伸出了手,“我刚刚瞧见了这个。心里头有些感动,就哭的一塌糊涂。”唇瓣翘起,澄澈的水眸里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赵梓晏看到了杏叶上的情诗,看着秦锦然的笑,无奈地说,“那也不至于哭了。” “我感动还不行吗?” 赵梓晏笑了,“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他嘴唇虽然因为愉悦上翘着,眸色却是认真的,用俗语说着自己的相思与爱恋,他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流,流到了人的心底。“若是这样你岂不是感动的更加厉害?” 秦锦然的手臂勾住了赵梓晏的脖颈,依恋地蹭了蹭他,“当然感动了。不过我不喜欢听生啊死的。” 赵梓晏搂着秦锦然,把秦锦然整个人抱起来转了几圈,“你猜到了?” 秦锦然抬头看着赵梓晏,“你要打琉球?” “是。”赵梓晏说道,“你既然说了丽娜在他心中的地位,现在去琉球,是最好的机会。”赵梓晏的眼底有些愧疚又有坚定,“抱歉不能继续陪着你。” “我知道的。”秦锦然伸手替赵梓晏理了理衣裳,声音温温柔柔,“别的我不想多说,你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平平安安回来好吗?” “这是自然。”赵梓晏握住了秦锦然的手,古铜色的大手把秦锦然的手掌完全裹在了其中,“我还想和你一块儿回京都,和你一块儿多陪陪团团,还有和你生更多的孩子。”他的额头抵住了秦锦然的额头,“生个女孩儿,让团团照顾好妹妹,生个像你一样漂漂亮亮的女儿。” “要是不好看,你就不喜欢了?” “怎么会?”赵梓晏笑着说道,“你生得孩子怎么会不好看?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看的。” “骗人,姜梦就比我好看的多,不说姜梦,丽娜也是大美人。” “她们都不是你。”赵梓晏说道。其他人的美丽与他无关,他所喜欢的就是她,白净秀气的五官,一双柳叶眉下沉静如水的眸子,他最爱那清澈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的影子,那是秦锦然的心里梦里都是他。 低头含住了秦锦然的唇瓣,情之所至。 院子的门还没有合拢,若是有人见着了便会发现两人不太和规矩的举动,秦锦然却也顾不得这些,搂住了赵梓晏的脖颈,踮起脚回应他的吻。 她爱他,爱到心底都发颤。 ☆、第170章 回首遥遥忆当年之战 “说那是迟那时快,只见着赵将军长啸一声,‘呔,阿古拉小儿,你可敢应战?’” “阿古拉冷笑一声,‘有何不敢,我竟是不知道赵将军什么时候多了偷袭的毛病,大齐不是自诩君子,打仗也是儒战?’” “对别人可以有江湖道义,对你不必如此。赵将军说完这一句之后,一个鹞子翻身,侧过了身子,躲过了一记暗箭。要是一般的武将,最多也就是躲过这箭,可是我说的是谁啊,是武神赵将军,所以躲过了箭还不算完,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空中的箭,对阿古拉小儿说道,‘孙子,你也就只有暗箭伤人的本事,可是本事不到家,射的箭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你还是见识太浅薄,只听说过儒战,难道没有听说过孙子兵法里面的三十六计?没有听说过随机应变?’说完这一席话是大笑一声,‘今天这一战,你是输定了。’” “赵将军双腿一夹马腹,所谓是一马当先,他已经说了这一场战役一定会胜,也当真是胜利的虏获了阿古拉……” 说书人在台上是滔滔不绝,手中的惊堂木一拍,说完了琉球一战之后,便下了台。 “好!”“好!”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先前在茶楼之中被诋毁到了尘埃之中的赵梓晏,重新在京都的茶楼里有了声望,甚至被灌之以武神。 “听赵将军的战争,当真是武神赵子龙在世!你说他们都姓赵,会不会当真有点关系。”“你先前不是说姓赵的没什么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输了边城的战事,怎么现在又说起他是武神。”“你刚刚没认真听了吧,都是阿古拉那个小儿的阴谋,他在京都之中扩散留言,让当今圣上迫于压力换下了赵将军。而是换了一个黄毛小儿,柳小将军。甚至那些留言都是阿古拉的人放出来的风声,幸好现在抓住了阿古拉!”“这绝大部分人都知道了真相,可是总有些人捂着耳朵不去听真相,就相信过去发生的事情。”“你说的是赵将军原本的本家,当初我记得他们家大少爷还说了,幸好把赵将军逐出了家门。” 话题从赵梓晏的身上又转到了赵家人的身上,周月嵘饶有兴趣地听着,因为面上带着笑意,唇边的梨涡都现了出来,“原来赵将军还有这般的本事。” 秦锦然一笑,“哪里有那么容易了。这都是说书人编撰的。要知道飞箭是如何快,他怎能用手擒住?还有,但是海战,哪里来的马匹?” 姜梦轻轻柔柔地说道:“赵将军当时还受了伤,说书人的话听一听就行了。” “正是这个道理。”秦锦然捧起了手中的茶盏呷了一口,距离那一战的结束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赵梓晏没有说书人说的那般神勇,没有一场战争就定了胜负。叹息道,“若是当初当真如同说书人讲得那般轻松就好了。” 事实上那一场战打得也是艰难。战场搬到了小小的琉球岛,琉球岛的方位又被赵梓晏摸得是清清楚楚,攻打阿古拉的队伍,就如同是瓮中捉鳖一般。只是阿古拉就算是鳖,也不是本土温顺的草龟和珍珠龟,而是凶猛的鳄龟。阿古拉也懂得战争的艺术,方寸之岛上的战争也硬生生打了半个月的时间。 阿古拉有这高超的指挥艺术是不假,但是他最擅长的就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游击战,若不是到了海岛上,而是其他的战场,或许会花上更长的时间。 “所以说他还是蠢货。”周月嵘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听着秦锦然说起当时的事情,此时用手帕擦拭手中残留的碎屑,“要不然他干嘛要去琉球。” “他去琉球是为了所图更大。”姜梦忽然开口。 “不错。”秦锦然微微颔首,“当时在西北的动静那么大,其实主要是为了南下这一块儿的海军,大齐不善海战,他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来攻打海线。” 周月嵘点点头,抿唇笑着说道:“我知道,刚刚说书的人都说了,我只是想要听姐姐再说一遍。” 秦锦然揉了揉月嵘的脑袋,“这段时间当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恩。”周月嵘点点头,“不过突厥已经败了,先前藏着的缝合之术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等着父皇给你封赏就好。还有京都之中先前说你的医术,也都平息了下去。” “原先就是西夏的公主在挑拨。”姜梦说道。 周月嵘原本想要说,身为一个公主,怎的如此的事情,想到自己也曾经因为迷恋上赵梓晏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悔,吐了吐舌,“京都里出了姜姐姐有了身子,还有的就是要开恩科了。” 说起了姜梦的身子,秦锦然忍不住往姜梦的身上看了一眼,当时回到了京都,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吓了一跳,首先便以为是永安王爷的孩子,还是姜梦解释说道,这是石头的孩子,她才知道,两人原本是假契约,此时成了真正的姻缘。 姜梦点了点周月嵘的脑袋,“我有身子的事情,你当真是要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 “不需要所有人。”周月嵘笑眯眯地说道,“让我皇叔知道就好了。免得他不相信。” 秦锦然噗嗤一笑,永安王爷并不是如此放不下之人,自从知道了姜梦的身孕,真正的意识到了两人无法再续前缘,此时周月嵘不过是调侃不在场的永安王爷。 说着说着,便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秦锦然站起了身子,“我和姜梦送你回宫,下次再见。” 夕阳把整个京都的青石板的地面上都镀上了醉人的金色,长发吹着姜梦的额前的发丝,秦锦然笑着撩起了她的长发,“我们也回去了。” 自从姜梦有了孩子之后,秦锦然也让方磊自赎,姜梦在胡同里另外购置了一套院子,和秦锦然比邻而居。从宛若双生的唇齿相依,此时是分开的独立门户,姜梦对着秦锦然点点头,先进入到了院子里。秦锦然见着姜梦走进了院子,心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又想到了他们本是因为意外而结识,此时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姜梦也有了自己的人生,当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心中浅浅怅然便被傍晚的晚风飘飘荡荡吹走。 秦锦然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到了赵梓晏,“你怎么在这里等我?等了很久?” “我猜你也应当回来了。”赵梓晏上前一步,拉住了秦锦然的手,“今天团团回来了。” 秦锦然的眼睛瞪大了,神情有些激动,“我们去看看!” 赵梓晏和秦锦然并肩而行,身后听雪见着两人踏入到了院里,合拢了院门。 —————《完》 ☆、第171章 番外卷———儿女双全 “哥哥,哥哥,我今天学了天麻的作用。”胖乎乎的小姑娘眨巴一双大眼睛看着哥哥,不等着哥哥回答,就滔滔不绝说道,“天麻作用能够平肝息风止痉。”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道,“天麻常用以治疗中风偏瘫、手足不遂、口眼波斜、肢体麻木、筋骨疼痛、风湿关节炎、用脑过度、神经衰弱、失眠、头痛、头晕、四肢拘挛、降血脂、降血压。”一口气说了十四个功效,小姑娘笑着扬起了唇,“哥哥,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原本正端正着身子写字的小男孩儿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妹妹的眼,认真地说,“妹妹好棒。” 小姑娘害羞的捂住了脸,扑在了哥哥的怀里,“其实安安也没有那么厉害。” 男孩认真地看着妹妹,“安安很棒。” 像是扭股糖一样腻歪在哥哥的怀里,“是娘教你的药材?”男孩儿问道。 “不是。”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娘在药铺看病,是姨姨刚刚教我的。”嘟起了嘴,“娘不是说今天要陪我们踏青吗?” 男孩儿知道娘亲的忙碌,尤其是作为一个大夫,时常会遇到意外的情况,抿抿唇,猜测母亲可能没有办法陪他们去踏青,心中也难免有些失望,却知道先不告诉妹妹,免得她现在就闹了起来,“姜姨过来了?” “恩。”小姑娘点点头,含住了手指,“哥哥要去吗?” 男孩儿从妹妹的手中抽出了手指,用干净的小手帕擦了擦妹妹的手指,“娘说了,不可以含手指。” “我忘记了。”小姑娘乖巧地任由哥哥擦手指,然后继续问道,“哥哥要去看姨姨吗?” “要的。”小男孩儿的年纪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却老成的很,牵着妹妹的手,就往正厅里走去。 “姜姨。” 姜梦看到了赵峰斐,就笑着说道:“团团过来了,让姨姨看看,胖了没有?”伸手捏了捏团团的脸。 原来这一对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秦锦然和赵梓晏的一对儿女,大儿子是团团,安安则是他们两人的小女儿。 赵峰斐的一双眉头拧了起来,让姜梦笑了,“小孩子家家的皱什么眉头。对了你娘说了,今天一块儿去踏青,她现在还在忙,我们去药铺里去找她。” “不要。”赵峰斐摇摇头。 “为什么?”安安学着赵峰斐,眉头皱成了一团,“娘答应了说要踏青的。” “娘在给人看病,娘干的事情是在救人。”赵峰斐认真地对妹妹说,“娘不方便,让姜姨带我们去就好。” 安安不过是四岁的小姑娘,听到了哥哥的话,就哭了鼻子,“不要,我要娘亲一块儿。”说完就想要往门外跑。 赵峰斐有些手足无措,抱住了妹妹,不让她乱动。求助的目光放在了姜梦的身上,小声地说,“姜姨。” 姜梦难得见到如同小大人一般的团团为难成这个模样,这个孩子性子如同赵梓晏一般沉稳,神情如同秦锦然一般淡淡,小小年纪就可见着两人的雏形,只是笑着不肯说话。 安安的哭声更大了,姜梦见着赵峰斐的额头几乎要沁出了汗水,姜梦才开口假装哀怨,“姨姨带安安去踏青不好吗?还有小松陪着你,你平时不是很喜欢你的小松哥哥吗?” “但是……娘答应了我们。”小姑娘一脸委屈捉住了哥哥的衣角,抽抽搭搭地说。 “但是娘是在救人,娘要是有事走不开,我们应该体谅娘亲。”赵峰斐认真地试图和妹妹讲道理,“这才是乖小孩。” 安安有些生气,“那我不要做乖小孩。” “如果不做乖小孩,你娘就更不要你了。”方兴松从院子里走了过来,“安安哭鼻子,你娘不要你了。” 见着安安被自家儿子一闹,哭得更凶了,姜梦开口说道:“别闹,你没看你妹妹正伤心吗?”然后蹲下身子,对安安说道,“安安,姨姨没说你娘不去啊?” “你骗人,你都说娘亲在给人看病了。”安安脸上还带着泪水,就用指控的眼光看着姜梦。 “但是今天的病症不难的。”姜梦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只是一个急症,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去药铺里接你娘,你看你别已经去陪你娘了。” 距离战争过后已经足足有六年多的时间,赵梓晏在琉球擒住了阿古拉声誉大涨,继而是秦锦然献方,得了“杏林圣手”的牌子,甚至还有一纸公告,讲明了秦锦然所做的事情,之前是因为不能够让突厥人受益缝合之术,才没有公开。另外赵梓晏同秦锦然还得了圣后的“天作之合”的批语,两人在京都之中一时风头无量。 赵梓晏这般的成就,自然就要留在京都之中,秦锦然也是如此,原本那在西子湖边的药铺就易主,热热闹闹重新再京都里开了药铺。几年的经营,此时已经是京都之中盛名在外的三大药铺之一。其他的大药铺都是城中有多家分号,唯有秦锦然开的药铺,京都之中只有一家,却稳居三大药铺之一。 秦锦然是从医术院里走出来的,这一批不少医术院的学生离开了医术院,投到了秦锦然所开的药铺,想要同她修习,这也就是秦锦然虽然只开了一家药铺,却声名远扬的原因,这里聚集了医术院来修习的顶尖的大夫。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