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秀爷霸气侧漏 作者：沐清流 【文案】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顶多在游戏里玩玩人妖号的正直人士， 一觉醒来穿成一颗蛋， 斐亚然表示压力很大。 总之，这是一个自带变异剑三系统的秀爷， 在金大腿的保驾护航下，一路霸气侧漏， 一统整个神眷大陆的美好故事。（＿（：з」∠）＿你信吗） 内容标签：异世大陆 系统 主角：翡翠/斐亚然 ┃ 配角：安斯艾尔、白 ┃ 其它：剑三系统、秀爷、异世、精灵 编辑银牌推荐： 剑三七秀玩家斐亚然，一觉醒来莫名变成一颗凝结千年的精灵蛋，出生后更是幸运地被精灵王收为学生，收获叼炸天的强力金大腿一枚。为了活下去，斐亚然不得不接受系统 发布的强制任务，成为人族的救世主，从而帮人类获取能够抵抗外族的强大力量。 本文以优雅的精灵族为题材，辅以剑三七秀系统，以小秀爷的精灵族温馨日常为基点，逐步道出 神眷大陆众多生灵的种族纷争，悲欢离合。作者笔锋细腻，悬念层出不穷，让读者在与 小秀爷一同成长的过程中，逐渐看到一个真实而又广阔的异世大陆，令人欲罢不能。 ================== 第1章 818辣个秀爷。 斐亚然低头看着自己肉呼呼的小脚丫，一脸严肃地把小拳头抵在脸颊上，很认真地思考现在这蛋疼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个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缠绕在他小胖手上的镶红宝石黄金饰品，实在把他的脸颊硌得生疼。 对此，斐亚然除了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换个姿势，盘着小腿继续坐着外，竟然没有丝毫办法。 这还是他活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严重超过他认知范围的状况。 自从一觉醒来，身体缩水成现在的三头身比例，还被困在这一方小空间里不知道多久后，斐亚然除了叹气，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而且，身上缠绕的这些由细细金线、硕大红宝石交织勾勒而成的装饰物，还有堪堪只包裹住他小胸脯的那片粉色布料，以及胸前的镂空小扇子长命锁，都让他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些东西，实在是和他前一天晚上，还在剑三游戏里看到的七秀坊玩家的衣饰，太过相像了。 想到此，斐亚然忍不住伸着小胖手，往身下摸了摸，好在小丁丁然还完好地保留在他身上，虽然型号缩水了不少，但因为联想到了七秀坊那句“七秀坊不招收男弟子，我们不提供小剪刀”而引发的担忧，却也因此平复了下去。 生在信息爆炸的年代，斐亚然很难没听过“穿越”这个词。 所以对于现在这副令人蛋疼的现状，在把自己的手背都掐到青紫，却仍旧没有回归现实世界之后，斐亚然能得到的唯一答案，也就是“穿了”这两个字。 对此，他只想高贵冷艳地说三个字：呵呵哒。 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在和那群逗比PVP亲友怒刷十人大明宫，就为了给他那刚刚玩了秀太，死活非要穿大明宫兽皮衣服的妖秀徒弟攒外观。 斐亚然是个剑三玩家，专注七秀一百年，是恶人谷中血雨腥风的大秀爷一枚。 斐亚然刚开始玩剑三的时候，七秀坊还不招收男弟子，就和少林寺不收女弟子，是个纯汉子门派一样，七秀坊也只招收女弟子，只有萝莉和成女两种体型。 那时候拉斐亚然入剑三的朋友，团本里正好缺奶，而且七秀是出了名的好上手，斐亚然就在朋友的软磨硬泡下，练了个成女秀——反正用朋友的话来说，七秀坊的人妖出了名的多，游戏里娇俏婀娜的秀姐、打滚卖萌的秀萝们，上YY开口后，没准就是个满嘴脏话的抠脚大汉。 所以，对于玩个妖秀，斐亚然根本毫无压力。 斐亚然后来才知道，同人文化盛行的剑三玩家们，甚至还有很多人专门给这类妖秀玩家取了个名字，统称秀爷。 最开始，斐亚然还是个PVE蘑菇党，后来跟着身为团长的徒弟开荒新副本，连续团灭了十八次后，没什么耐心的斐亚然终于彻底失去了对副本的热情，扭头就找上浩气盟盟主谢渊，彻底投入PVP的热血阵营……才怪。 熟知斐亚然的亲友们都知道，这家伙的性子是出奇的懒，之所以加入阵营，不过是因为不打本后，这家伙实在闲得蛋疼。 虽然斐亚然自称是个萌萌哒PVX休闲党，但无论是看风景还是刷成就挂件，对于有日常强迫症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杯水车薪的感觉。 而且剑三的阵营玩法随意性很强，任何任务几乎都可以中途开溜，说走就走，这让之前在副本中，一向被指挥们喝令“都抱团！听指挥！那个秀秀说你呢！”的斐亚然，一时间简直如鱼得水，整天顶着一张女神脸，穿着皮糙肉厚的阵营奶装，甩着大长腿把恶人谷的红名们一个个溜成狗。 很长一段时间内，斐亚然都十分热衷于这种没事儿溜溜红名狗的娱乐活动。 当然，相信有人已经注意到，前面我们提到过，斐亚然后来入了恶人谷。 这件事，甚至一度成为斐亚然所在的区服，令人们喜闻乐见的年度八一八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斐亚然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闲不住，就喜欢收徒弟。 据来自斐亚然基友的不记名统计，在斐亚然渣剑三的一年半时间中，前前后后收过的徒弟数量，绝壁直逼一个加强连，以至于当某一天，斐亚然的这位基友，在风云榜的名师五十强中，看到位列前三的斐亚然的名字时，竟然没有丝毫意外，只能颤抖着手打下一句“收徒狂魔”！ 从此，“收徒狂魔”这个称号，就又成了斐亚然这位秀爷的另一个随身标签。 对此，斐亚然只是看着自己新的世界称号“桃李满园”，笑而不语，然后继续如同怪蜀黍一样，搜集各门派的新手小白当徒弟。 小魔仙王遗风，就是斐亚然刚入浩气盟不久时，收到的小徒弟。 王遗风这个名字，渣剑三的玩家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身为恶人谷谷主，专注和好基友浩气盟盟主谢渊对掐一百年，专注拆散莫雨和毛毛这对儿小两口的剑三第一大恶人，王遗风在恶人谷玩家的心目中，俨然是整个恶人谷的精神领袖和象征。 虽然……在斐亚然他们这个浩气强势大服里，每周末大攻防时，老王都是分分钟被爆菊花，但这丝毫不影响恶人谷玩家，对老王的喜爱与崇拜。 所以，当斐亚然的小徒弟，穿着浩气盟的入门装蓝精灵，顶着这个作大死的名字，在无数恶人谷玩家面前死命蹦跶的时候，毫无疑问的，每次在野外，这孩子都是分分钟被恶人玩家集火到爆裤衩的节奏。 当然，对于PVP阵营玩家来说，野外红名都是怪，所以在小徒弟决定入阵营的时候，身为师父的斐亚然就曾给他打过预防针——如果玻璃心的话，千万不要入阵营，不然分分钟被杀到哭着回家喊妈妈。 对此，小魔仙王遗风表示，他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虽死犹荣！ 虽然这话槽点略多，但只要小徒弟不会玻璃心，斐亚然就随便他去作死。 但后来，当帮会上不断被小徒弟的被击杀喊话刷屏，尤其杀他的人还都顶着浩气盟某PVP大帮会的名字时，护短的斐亚然当即就怒了。 后来斐亚然才了解到，徒弟小魔仙王遗风，因为得罪了那帮会里的一个妹子，结果被那妹子的护花使者污蔑是恶人谷潜伏在浩气的007，这才引来一群人对小徒弟的连环悬赏追杀。 看着小徒弟因为被杀次数太多，而不得不暂时放弃那个号，几天都没上游戏后，身为休闲党的斐亚然，当即咬牙找上了那个浩气帮会高层，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希望他们能够约束下自己的帮众，没想到，却遭到了拒绝，外加一顿冷嘲热讽。 本来斐亚然因为徒弟被追杀守尸的事情就憋屈了好多天，结果被那帮会的高层刺激后，顿时点燃了火药桶，当即带着整个帮会的人，怒入恶人谷，从此开始了和那个浩气帮会死磕到底的漫长血泪史。 对此，斐亚然那早已成为恶人谷攻防指挥的大徒弟，表示喜闻乐见，甚至不断推波助澜，彻底把师父斐亚然，从一个低调的大透明休闲党，拱上了恶人谷“阵营女神”的宝座。 斐亚然的小徒弟小魔仙王遗风，也在得知师父“冲冠一怒为徒弟”后，再度爬回游戏，跟着帮会转阵营到恶人谷，并把名字改成了“魔法少女谢渊”，小手一挥，把游戏签名改成了“一入此谷，永不受苦！跟着师父有肉吃！” 斐亚然：忽然很想把这蠢徒弟清出师门…… 斐亚然的秀姐，操作淡定犀利，外观清纯风骚，装分也是闪瞎人眼的9700＋，虽然七秀是个众所周知容易上手的门派，但真要想玩成像斐亚然这样，一晚上分分钟带你叽叽场毕业，却也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所以虽然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秀爷，却也阻挡不了崇拜者们前仆后继，纷纷拜倒在斐亚然秀姐的粉色秋裤下。 而那个和斐亚然帮会死磕到底的浩气大帮会成员们，每次见到斐亚然，也都会二话不说上手就干。 昨天半夜，终于刷完十人大明宫，出本的时候，斐亚然就在门口遇到这么个加他仇杀的逗比。 只可惜斐亚然那时候队伍里一群PVP人头狗，再加上斐亚然这个血厚无比的大秀秀，那个加他仇杀的浩气玩家，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膝盖尽碎地跪了。 跪了之后，那浩气玩家还挺着尸体，躺在长安城门口满嘴喷翔，一会儿骂斐亚然是个不要脸的死人妖，一会儿骂斐亚然竟然叛出浩气盟，和恶人狗勾勾搭搭，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恶人指挥捡了肥皂…… 对于这种只会在嘴皮子上找优越感，实际操作能力-0.5的渣渣，斐亚然向来懒得废话，干脆直接拉黑屏蔽。 不过他倒是隐约记得，拉黑前那人喷出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劳资咒你下辈子被人艹得合不拢腿凸！” 会不会被人艹得合不拢腿，斐亚然不知道，但他的这个下辈子，貌似来得有点快啊…… 回忆完毕，斐亚然一脸蛋疼地看着周围这个狭小的淡粉色蛋形空间，终于再度站起身，伸出小手，在“蛋壳”上敲敲打打起来。 半晌后，斐亚然沉重地发现，这似乎可能大概也许，真的就是一颗蛋！ 不幸的是，现在他正在这颗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壳。 不过，也不排除有科学怪人把他塞进了一个蛋形空间，然后偷偷架了个摄像机拍摄，准备拍“楚门的世界”。 这边，一脸淡定，实际上被刺激大发了的斐亚然，思绪已经如脱缰的野狗一去不返。 蛋壳外，也有两个人，正在默默注视着这颗淡粉色的蛋。 如果斐亚然现在能看到外面的状况，一定会惊讶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因为此刻站在他蛋壳前的两个人，在他的认知中，或许根本就不该称之为人类。 第2章 繁衍方式都如齿高大上的XX族。 神眷大陆。 大陆极西之地，艾泽拉斯树海，精灵族禁地。 高耸入云的生命之树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干层层向外舒展，如同一条条笔直的大路，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鲜脆欲滴的巨大树叶上，隐约有流光不时闪过。 树冠之上，精灵族的大祭司白皱着眉头，看着周身闪着微光的无数叶片，终于对站在身前的精灵王道：“王，您看这些叶片，自我精灵族诞生以来，生命之树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精灵王闻言，终于暂时收回落在那颗蛋上的视线，拨冗看了一眼生命之树的叶片，淡淡解释道：“这千年的时光中，生命之树上没有任何新精灵诞生，回归而来的魂魄却有不少，也难怪生命之树上会魂力过剩。” 大祭祀白闻言，这才明白生命之树发光的原因，心下稍安，片刻后，却仿佛想起了什么，又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他和精灵王一样，视线很快再度落回到那颗近在咫尺的蛋上。 这是在这千年之中，生命之树上结出的唯一一颗精灵蛋。 这在从前，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精灵族从存在开始，就一直是闻名整个神眷大陆的高贵种族，拥有过人的美貌，寿命悠长。 普通精灵的寿命在七八百年左右，高等精灵的寿命则在千年以上，与平均寿命最多不过两百年的矮人、兽人以及更短命的人类相比，精灵族一直被称为是受到创世神卡奥斯眷顾的一族。 甚至，精灵族连孕育新生命的方式，都不需要像其他种族一样，经历分娩的痛苦，而是由生命之树来孕育，全程无痛无副作用，几乎让其他又短命力量又弱小的种族各种羡慕嫉妒恨。 精灵族也一直是高傲自负的种族，他们的骄傲与生俱来，来自他们高贵的血统，以及他们不带有丝毫血污的纯净出身。 大祭司白，一直以来也是如此认为。 但近千年来，面对这个原本理所当然的想法，大祭祀白的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无法对任何人诉诸于口的动摇来。 精灵族虽然长寿，却并非不死。 更何况精灵们虽然各个都身手不凡，却天生是喜爱和平，不善争斗的种族，但神眷大陆上的其他种族，却并非如此。 这些年来，离开精灵之森去大陆上游历的精灵们，已经出现了因为卷入他族争斗而客死异乡的情况。 虽然与精灵族的整体数量相比较，类似的伤亡只能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也并未引起精灵们的太过注意，但身肩大祭司职责的白，对此事却十分挂心。 精灵没有真正的死亡。 当精灵的肉体消亡之时，他们的灵魂，无论在任何地方，最终都会回归生命之树的怀抱，融入生命之树无尽的繁茂枝干中，等待下一次的孕育苏醒。 而自白成为大祭司以来，几千年的时光中，生命之树几乎每几年就会孕育出一个新生的精灵，以保持精灵族的人口，整体呈现出缓慢增长的趋势。 但这种增长，却于千年前忽然停滞不前，甚至随着外出精灵族的身死，渐渐出现下滑的态势。 这无法不让身为大祭祀的白忧心。 精灵族的人口基数一直不大，而因为本身无法像其他种族一样自身孕育子嗣，所以精灵族新生命的唯一诞生地，只有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生命之树。 而偏偏，在这千年的时光中，生命之树上竟然没有任何新的生命诞生。 大祭司白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下去，精灵族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尤其是，这种状况，偏偏出现在千年前的……那件事之后。 一想到这，大祭司白心底的忧虑不禁更深，看向那颗孕育了千年的精灵蛋。 “王，这颗精灵蛋一直无法顺利出生，会不会……与千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精灵王闻言，并未回答大祭司的问题，看向精灵蛋的目光，却渐渐深邃。 半晌后，见精灵王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大祭祀白到底没忍住，终于又出声问道：“王，您之前说过，这颗蛋中的精灵，会于今天出生，但直到现在，这颗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会不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话音刚落，就见精灵王望着精灵蛋的目光微凝，示意他噤声。 大祭祀白神情一凛，这才意识到应该是这颗蛋有动静了，顿时也竖起了尖尖的耳朵，努力倾听。 和煦的暖风温柔抚过树海，生命之树上，无数叶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而就在这大自然演奏出的美妙乐章中，微小的若隐若现的嗑嗒声，终于断断续续出现在大祭司白的耳中。 眼底闪过喜悦的光芒，大祭祀白正要开口，就被精灵王的动作惊得一怔—— 就算是在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大祭祀白也从未见过精灵王受伤的模样。 而现在，王却亲自划破了手腕，金色的血液散发着庞大的生命气息，悉数浇灌在那颗发出微弱声响的精灵蛋上。 奇妙的是，金色的血液并未向下流淌，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淡粉色的蛋壳上不断蜿蜒攀爬，渐渐描绘出无数玄妙神秘的纹路。 白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象，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蛋壳内，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玩命砸蛋壳的斐亚然，简直要对这个坚硬如铁的蛋壳绝望了。 不过话说回来，手背上的红宝石竟然这么砸都没碎，甚至连裂纹都没出现，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构造？ 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细细汗珠，斐亚然在休息一番后，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砸蛋壳。 下一秒，他的耳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机械的电子音。 【叮——能量罩正受外力入侵，系统将自动激活，请宿主做好准备。】【叮——能量罩即将被同化，系统自动激活……自动绑定宿主。】【叮——欢迎宿主来到神眷大陆，着陆点为艾泽拉斯精灵树海。正对宿主进行全方位扫描……初步判定为‘需要保护的变异精灵幼年体’。鉴于宿主生命体征微弱，请妥善选择保护者，以顺利度过幼年期。】【叮——由于受到不明能量流入侵，系统预备休眠升级，稍候将为您开启神眷大陆主线任务。】一连串叮叮叮吵得斐亚然脑子都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毒经粑粑送了一身debuff。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系统究竟是什么鬼？？？ 神眷大陆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才刚开启就休眠，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么？！说好了正在受到外力入侵呢？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真的大丈夫吗系统君？！！ 几乎以为自己是被蛋壳折磨得幻听了，斐亚然正默默凌乱着，就见眼前的淡粉色蛋壳上，忽然生长出无数藤蔓般纠结缠绕的金色纹路。 斐亚然警惕地看向蛋壳，他还没忘记系统之前的提示，既然被提醒是入侵，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秒，终于爬满整个蛋壳的金色纹路，忽然爆破发出一阵强烈而又耀眼的金粉色光芒，斐亚然赶忙捂住眼睛，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睛被刺得生疼。 所以，当精灵王和大祭祀白，在刺眼的光芒散去后，再度把目光落在精灵蛋原来的位置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坐在蛋壳内，身上只围着一片淡粉色布料，正用小胖手委委屈屈揉着眼睛的，看上去极为幼小的……幼崽？？？！ 大祭司白：=口=王！好像有哪里不对！！ 精灵王：…… 第3章 抱大腿的正确方法。 斐亚然坐在仅余下一半的蛋壳中，一脸茫然地仰头看着头顶澄澈得几乎透明的蓝色天空，以及仿佛雾般缭绕在周身的云朵。 脚下，是一片苍翠欲滴，延伸到天边的绿色绒毯。 蛋壳外，两个衣着诡异，穿着精致长袍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缩水了，而且还在蛋壳里憋了那么半天，斐亚然一定会亲切地问候这两位一声：亲，请问你们在cos的是哪个游戏或者小说里的角色？！长得这么美，只当coser太可惜了！要不要来给我当模特，或者我推荐你们进影视圈？！ 好在斐亚然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是拍戏那么简单，而且系统刚才也提示过受到了攻击，所以对于蛋壳外的这两个家伙，斐亚然在第一时间就暗自戒备起来。 而这一幕，毫无疑问，全数都落在了精灵王和大祭祀白的眼底。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大祭祀白死机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启，指着斐亚然，几乎不敢置信地问精灵王：“王！这……这不可能！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我族就算是生长时间再短，也从未出现过如此年幼的精灵！会不会是之前有外族之人，不小心把蛋落在了生命之树上？！” 说到最后的时候，白几乎已经语无伦次，如果让其他精灵见到一向沉稳温柔的大祭祀白现在的模样，一定会以为精灵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祸事。 毕竟能让大祭祀白失措到忘记常识的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 精灵王却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的反常，对于白的问题，也没感到任何惊讶，“这里是精灵族禁地，就算是擅于隐匿的魔族，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精灵闯到这里。” 精灵王的声音淡淡，如同夏日里流淌的清泉，虽然没有任何起伏，却让大祭祀白在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白也是这时才猛然记起，作为整个精灵族“母亲”的生命之树的所在地，在整个精灵族都鲜有人知道其具体位置，更遑论其他种族，就算是巧合经过精灵族上空，禁地和精灵族外围的结界，也绝对不可能让其他种族的蛋落在生命之树上，甚至一落就是千年。 想到这里，白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目光再度落在斐亚然身上时，眉头却不由自主再次拧了起来。 在看到斐亚然那虽然幼小，却真实存在的属于精灵族种族特征的尖耳朵时，更是无奈地深深叹出一口气，“是白失礼了。可，如此年幼的精灵，在我族历史上根本前所未见。原本……还以为又会是一个实力强大的高等精灵，想不到……” “白，他听得懂你的话。”打断白仿佛自语般的叹息，精灵王提醒道。 大祭祀白怔了下，虽然精灵族在孕育之时，确实会得到精灵族的种族传承，天生就懂得如何运用自然法则，但在其他方面，却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就连精灵族的文字语言，也需要在简单学习后，才会运用自如。 所以白才会在这个小精灵破壳后，这么旁若无人地和精灵王讨论这个小精灵的事情。 发觉到这个新生小精灵眼底的戒备和不满，显然是真的听得懂他的意思，大祭祀白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斐亚然无声挑了挑小眉毛，目光在忽然僵住的白身上扫过后，这才垂下眼皮，心底飞速思考起眼前的状况。 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确实穿了，而且是魂穿，并且连种族都变了。精灵族什么的，在地球上完全是二次元传说中的物种。 第二点则是，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两位，显然也都是精灵，而且并非来者不善。 想到这里，斐亚然不禁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向后靠在还剩下一半的蛋壳中。 第三，精灵应该都是蛋生，并且在出生时，就拥有少年或者成年的体型，不然那个叫白的金发精灵不会这么震惊。 想到之前那个电子音提示的“变异精灵幼年体”，斐亚然决定之后仔细研究下这件事。 第四，就像那个银发精灵说的，他确实听得懂他们说的话，并且十分清楚，在此之前，他根本从未听过这种语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系统搞的鬼，不过为他省了不少事倒是真的。 第五…… 曲起小胖腿，斐亚然在蛋壳中站起身。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小脑袋努力扬得高高的，看着那个站得比白更加靠近蛋壳的银发精灵。 伸出小胖手，靠近银发精灵，一把抱住大腿。 动作虽慢，却一气呵成。 然后，在白惊讶的抽气声中，斐亚然笑得眉眼弯弯，努力向银发精灵散发着“求抱大腿求包养”的善意气息—— 他可没忘记，刚才那个叫白的精灵，称呼这个银发精灵为“王”来着。 所以如果没猜错，怀里这个大腿的主人，应该就是精灵王之类的人物吧？ 就算不是精灵王，能被称作王的，估计也得是亲王之流。 虽然不知道精灵族内部到底是怎么划分等级的，但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种族甚至哪个圈子，这种类似于金字塔尖般的存在，都绝对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人物。 所以，谁知道除了这次机会外，以后还会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个“王”？ 于是，初来乍到，对什么都不了解的斐亚然，在听到白称呼银发精灵为“王”时，就已经做好了就算死皮赖脸，也要抱紧大腿的准备。 想到这里，斐亚然仍旧带笑的小脸，还在大腿上柔软的布料上蹭了蹭。 大祭祀白一脸哑然地看着新生小精灵抱住精灵王大腿的动作，从他成为祭祀那天开始的几千年时光中，从未看到有精灵敢这么触碰精灵王。 实际上，在精灵族，一直都流传着精灵王从不与他人亲近，甚至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传言，更有甚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陆上甚至流传出只要触碰到精灵王的人，都会受到诅咒的恶劣谣言，虽然这个谣言，在一开始就莫名被人扼杀了，但掌管精灵族事物的大祭司白，还是有所耳闻。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王似乎确实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就算是身为大祭司的白，在这几千年中，也完全没有碰到过王，连意外的触碰都没有。 所以，在反应过来那个新生小精灵竟然触碰了王之后，大祭司白才被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王，请原谅这个小精灵的冒犯，他毕竟才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我现在就把他抱走，立刻为他安排老师进行学习！”绕过精灵王，白伸出双手，想把那个抱住精灵王大腿的小家伙抱进怀里。 却没想到，那小家伙似乎发觉了自己的意图，顿时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而且！！他竟然！！还掀起了王的衣袍下摆，整个人带着半个蛋壳钻到了王的衣袍下面！！ 大祭祀白：…… 这种莫名被小精灵深深嫌弃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大祭祀白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因为小精灵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让他有点小受伤，但更多的，则是为这个小精灵感到担忧——连王的大腿都敢抱，也不知道这个他们等待了千年才出生的小家伙，到底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心里的担忧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大祭祀白连看都不敢看王现在的脸色。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一幕，很快就发生在他的眼前——绘着繁复纹路的衣袍，无风自动地从小精灵和半个蛋壳上轻飘飘移开，露出还在紧紧抱着精灵王大腿的小精灵。 比大陆上最名贵的玉石还要白皙透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紧张看着自己的银色小脑袋，精灵王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在生命之树顶端响起：“想跟着我？” 一直小心翼翼看着精灵王的小精灵闻言，眼底顿时爆发出一阵艳阳般的光芒，忙不迭地点头。 见此，精灵王抚摸小家伙脑袋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侧首，对今天已经受过无数刺激的大祭司白道：“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担任这个小家伙的老师。” 并非询问，只是通知。 没有人能反驳精灵王的决定，就算是身为大祭司的白，也不能。 深深对精灵王弯下腰，虽然心底的震惊不亚于十级地震，但大祭祀白还是用行动表明，他遵从王的一切意志和决定。 而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抱了个多么叼炸天大腿的斐亚然，则在听到“大腿”发话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心底深深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无数个赞。 第4章 我的老师叼炸天(￣～￣)！ 斐亚然坐在银发精灵的臂弯里，看着周身飞速而逝的满目苍翠，眼底的兴奋几乎呼之欲出。 就在片刻前，结束简短交流，终于确定下他的归属权后，斐亚然就被银发精灵抱进了怀里。 当然，期间不可避免的，又被那个叫做白的金发精灵一阵大呼小叫。 斐亚然那时心底还在暗自得意，因为就算他才见这两个精灵不到十分钟，但从那个叫白的精灵的反应来看，这个银发精灵显然很少对其他人如此亲近。 如此一来，斐亚然对于这个自己灵机一动而选择的“大腿”不禁更加满意了。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的时候，抱着他的银发精灵，就带着他玩了一场挑战人类心脏承受能力的“极限蹦极”—— 银发精灵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从那个树叶都能铺成地毯的树冠顶端一跃而下。 斐亚然到现在都记得，当时自己几乎八爪鱼般死命往银发精灵怀里钻的丢人模样。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原本他就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就连滑雪这种十分被有钱人推崇的四大贵族运动之一，他都向来敬而远之，究其原因，不过是惜命二字。 所以，对于蹦极这样同样存在风险的极限运动，斐亚然自然更是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然后，就在片刻前，他竟然在完全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情况下，被人带着从万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 是的！斐亚然用脚趾头发誓！刚才那颗大树，绝对有万米那么高！因为即使这个银发精灵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他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只能看到一片残影，他们也整整飞了十多分钟，才从树顶到达树底！ 斐亚然也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想高呼“大腿你这是要抱着我殉情么？！”，到后来无聊得直打哈欠，几乎昏昏欲睡的程度。 #论神经是怎样越变越粗哒！# 值得庆幸的是，银发精灵似乎在他们的周围做了什么类似于结界的东西，所以即使他们下落的速度极快，斐亚然也没有任何被风割疼皮肤的感觉，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银发精灵的怀里，安全得让斐亚然几乎想要惊叹。 落地几分钟后，被银发精灵带着在森林中灵活穿梭的斐亚然，终于忍不住心底的跃跃欲试，揪了揪银发精灵胸前的袍子，第一次开口道：“……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吗？” 话一出口，斐亚然就被自己软软的声音惊得一脸血。 虽然出口的确实是极其好听的，仿佛像唱歌一样的精灵语，但这嫩得快要滴水的声音，实在太有损他高大的形象了！ 银发精灵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斐亚然的纠结，在听到斐亚然的声音时，身体短暂顿了下，而后继续在树海中前行，温和的声音却也在同时，响在斐亚然耳边，“当然。” 那声音与斐亚然年幼柔软的声音完全不同，更像是日光润泽众生万物，月辉静静笼罩大地般，清冽却又舒暖得不带任何棱角，也并非温柔，却让人听着，就舒服得从头发尖到脚趾都仿佛被细细安抚了一般，全身心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斐亚然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个银发精灵的声音太好听，还是精灵语本身就自带一股缱绻却又神秘的气息，脑子里忽然想起之前游戏里那群妹子，每次在听到声音好听的汉子说话时，都会集体尖叫的“男神音”。 耳朵会不会怀孕啊…… 伸手揉了揉尖尖的耳朵尖，斐亚然微微红着一张小脸，安静地缩在银发精灵怀里，再一次为自己选择大腿的眼光感到满意。 精灵族，这个原本只存在于二次元世界，诞生于地球人想象中的种族，在斐亚然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人生赢家。 他们天生拥有强大的自然亲和力，优雅与骄傲与生俱来，热爱自然，并且个个都是天生的艺术家。 这一点，在银发精灵终于带着他，穿越过层层树海，来到精灵族聚居地时，得到了初步证实。 你很难想象，在这片广袤得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树海中央，竟然会有这么一座精巧而又庞大的绿色“城池”。 更加神奇的是，这座“城池”完全看不到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无论是地上的还是悬于半空的建筑，都完美地与整座森林结为一体，走近之后，才发觉那些建筑竟然是由无数藤蔓、枝干以及巨巨树本身构筑而成，并且，在建筑的缝隙间，还有无数姹紫嫣红的艳丽的花朵，稀奇古怪的植物，恣意热烈穿行在房檐屋壁以及树影间。 有那么一瞬间，斐亚然想到了剑三万花谷的花海，但花海的地势相对平坦，这里的一切却充满了万物自由生长的奔放气息。 而就在这么一副生机勃勃的美景中，身着或浓或浅精致服饰的精灵们，灵活跃动在林海间。 许多斐亚然从未见过的小动物、昆虫也不时在视线中掠过。 城池尽头，一座庞大的白色宫殿，掩映在树海深处，若隐若现。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身为人类，不，或许是身为一个地球人，在现实世界中，倾其一生都无法见到的绝景。 就好像走进了童话故事一样。 被眼前的美景惊叹得低喃出声，斐亚然还来不及多看几眼这座树海中的城池，抱着他的银发精灵便再次抱着他前行。 这次，他们前进的方向，是那座隐藏于树海深处的庞大宫殿。 缩在银发精灵怀里眨了眨眼睛，斐亚然乖乖地任由这位貌似在未来很长时间里，都会是他饭票＋大腿的精灵带着自己急速前行。 看样子，这个银发精灵要带他去的，似乎就是那座宫殿呢。 与之前见到的那些与树海融为一体的建筑不同，这座宫殿的主体材料竟然大多都是白色的巨石，这让斐亚然心中闪过一丝意外。 随着银发精灵的靠近，斐亚然才发觉这座宫殿究竟是怎样一座庞然大物。 巍峨嶙峋的屋脊高耸入云，高得让斐亚然几乎扭断了小脖子也没有看到顶端。 整座宫殿仿佛山岳般延绵不绝，几乎能把整座精灵城围拢在内，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 斐亚然看着那闪烁着淡淡微光的白色巨石，从之前见到的精灵族建筑就可以看得出来，精灵族对自然的喜爱已经融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中，就连建筑也都由植物本身构筑而成，这座宫殿却是由这些冰冷而又毫无生气的石头修葺而成，想来这石头应该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才是。 想到古代帝王那些由金银玉石构筑而成的宫殿，再看这座同样不同于其他精灵族建筑的宫殿，斐亚然心底生出的那点诧异，很快便被压在心底。 精灵族的艺术天赋出众，即使是用石料构成的宫殿，精美绝伦的花纹与艳丽的花朵藤蔓，也仍旧攀爬在整座宫殿每一处角落，倒是冲淡了白色巨石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感。 “我们以后住在这里？”斐亚然问银发精灵。 银发精灵摸了摸斐亚然的脑袋，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径直抱着斐亚然向宫殿入口走去。 宫殿大门两侧，原本驻守在此的精灵侍卫，在见到精灵王时，纷纷恭敬地向精灵王行礼。 侍卫长亚瑟尔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精灵王怀中抱着的小家伙，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是不明白精灵城内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幼小的幼崽，二则是惊讶于王竟然会与他人有身体接触，但这是王的私事，他并没有权利过问。 而他身后的其他精灵侍卫显然并没有亚瑟尔那么沉稳，一个个都眼含好奇与震惊，目光齐刷刷落在斐亚然身上。如此热烈的目光，让斐亚然心底毛毛的，忍不住往银发精灵的怀里缩了缩。 精灵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对行礼的侍卫们微微颔首后，这才终于抱着斐亚然步入精灵宫殿。 之前从外看时，斐亚然就知道，这座宫殿十分庞大。 与人类讲求对称美讲求规律的建筑布局不同，精灵族的宫殿内部，更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巨大城堡，仿佛迷宫般的道路四通八达。 在不知走过多少岔路，路过第多少扇巨门后，斐亚然终于放弃了记路的打算，直到抱着他的银发精灵，带他进到一个房间，把他放进一个巨大花朵形状的椅子里，斐亚然才不安地动了动光溜溜的小脚丫，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试探下这个银发精灵。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精灵的具体身份。 似乎知道斐亚然在想些什么，精灵王看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年体小精灵，直到看得斐亚然心底都打起鼓来，才终于开口—— “吾名安斯艾尔，为精灵之主。从今日起，你可以称呼我为老师。” 斐亚然停下不停摆动的小腿，虽然猜想得到证实，但银发精灵的身份，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大腿果然没白抱，也不枉他个快三十的成年人，顶着这么一张幼齿的脸卖了半天萌。 精灵之主什么的，一听就各种霸气侧漏有木有！ 脸上露出一个羞涩而又单纯的笑容，斐亚然从花朵椅子里爬起身，小身板儿站得直直的，仰起小脑袋，亲腻腻地喊了一声，“安斯老师～” 节操什么的，和大腿相比，绝壁分分钟被碾压成渣！ 所以虽然内里装着的是个年近三十的灵魂，斐亚然卖起萌来还是毫无压力。 “哐当！”不小心碰倒杯子的精灵侍女，惊慌地看着看过去的精灵王和斐亚然，结结巴巴地出声，“王……我我我……” “下次注意。”精灵王丝毫不在意地微微颔首。 精灵侍女见状，立刻对精灵王躬身行礼，而后迅速蹲下身收拾起来。 那个侍女似乎很惊讶啊……在他刚才叫精灵王“安斯老师”的时候。 小脑袋歪了歪，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恶作剧的想法，斐亚然又软软叫了精灵王一声。 果然，那侍女差点又碰翻了刚收拾好的东西。 见此，斐亚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和好奇。 精灵王则在再一次听到他软软的小声音后，伸出手，揉了揉斐亚然的脑袋。 垂下眼睛掩饰眼角的抽搐，精灵王的动过是不是太过自然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三头身的小模样，斐亚然心底又郁闷起来——也不知道他的这副身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下一刻，精灵王却忽然问他，“你的名字是什么？” 斐亚然下意识地回道：“斐……”话一出口，斐亚然心底才猛然一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精灵王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难道他已经看出来他原本是个人类了？！ 心脏擂鼓般咚咚咚急速跳动起来，斐亚然惊疑不定地猜测着精灵王的意图，小身体都略微僵硬起来。 好在精灵王抚摸着他脑袋的手还没收回去，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正琢磨精灵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精灵王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如果你没有名字，那么，叫翡翠如何？” ……这剧本不对啊！精灵王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他取名字了？！难道不追究他原本是个人类，可能是夺舍才成为精灵的吗？！ 也或者精灵王只是顺嘴那么一问，并没有看出他身上的问题？ 完全摸不清精灵王心思的斐亚然，第一次觉得心好累啊…… 不过，翡翠这名字…… 沉默地对精灵王点了点头，算是接受这个名字。 至于心底，斐亚然琢磨着，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么？ 他玩基三时，那个血雨腥风的秀秀号，脑袋上顶着的，可就是这两个字啊＿（：з」∠）＿。 第5章 豆丁与精灵王。 虽然想不通这件事，但翡翠这个名字，斐亚然倒是并不讨厌。 尤其是当之前那个叫做白的精灵，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听闻了他的新名字后，笑着对他解释，“翡翠啊……那可是精灵语中，美丽的树海呢。” 斐亚然惊讶地看了眼坐在金色藤蔓王座中的精灵王，原来这名字，还有这样的意思。 “这可是来自于王的祝福，小翡翠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名字。”揉了揉翡翠的脑袋，白满是笑意地提点。 斐亚然点了点头，扭过头对精灵王认真道：“谢谢安斯老师，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奶声奶气的小声音，让白忍不住哆嗦了下，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从来没听精灵发出过这种细弱的声音，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你叫王安斯老师？！” 蹲在斐亚然身前，白几乎是用气音低声询问他。 心底闪过一丝意外，忆起之前精灵侍女同样怪异的反应，斐亚然面上仍旧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懵懂模样，对白重重点了点头，“是啊，安斯老师让我这么叫他。” 精灵王闻言，唇角微弯，看向斐亚然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趣味。 他怎么记得，自己当时只是说了名字，让小家伙叫他老师来着，至于“安斯老师”这个称呼，完全是小家伙自作主张这么叫的，现在反而这么理直气壮地推给他。 以手支颐，精灵王对斐亚然勾了勾手指。 斐亚然发誓，就算在他曾经一直流连的美人如同过江之鲫的时尚圈里，哪怕是最美的时尚宠儿，都没有精灵王的一个指头尖漂亮！ 竟然能长成这样……难怪不是人（﹃）！ 被精灵王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慵懒气息勾得魂都要飞了，斐亚然强压下想要摸摸鼻子确认自己有没有流鼻血的冲动，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一路蹦哒着来到精灵王跟前。 精灵王把他抱进怀里，从桌子上端起一个杯子，凑到斐亚然嘴边。 斐亚然看了眼杯中乳白色的液体，小鼻子嗅了嗅，然后伸出小手，抱住杯子，凑过去喝了一小口。 唔，原本还以为是牛奶，现在看来，倒更像是果汁呢，味道甜甜的，还带着一股果香。 砸吧砸吧嘴，觉得味道不错的斐亚然，干脆捧着杯子，把大半杯乳白色的果汁全喝进了肚子里。 当然，期间精灵王一直都有在捏着杯子另一边，不然光靠斐亚然自己，估计根本捧不住这个比他手还大两圈的杯子。 喝完之后，斐亚然满足地缩在精灵王怀里，揉了揉小肚子，想不到这果汁喝着还挺管饱，现在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不想动弹。 大祭祀白无语地看着王和小翡翠的互动，两人的动作都再自然不过，简直颠覆了白几千年来对精灵王的认知。 难道王以前从来不亲近任何人，是因为他其实喜欢的是这种又小又软脆弱的幼崽吗？那小翡翠又是怎么回事？被王这么对待，他难道就不会觉得惶恐不安吗？！ 也难怪大祭祀白会这么想，精灵族对于精灵王的敬畏和尊崇，是从出生前开始，就镌刻在灵魂当中的。对精灵们来说，精灵王并不仅仅是他们的王那么简单，更是整个精灵族的信仰，是和创世神卡奥斯一样，被精灵族奉为神明的存在。 翡翠这个刚出生的小精灵，对王却似乎没有丝毫敬畏，和王的相处也再自然不过。 默默把精灵王凝结水元素，帮小翡翠清理嘴角残留的果汁的一幕看在眼底，大祭祀白维持了几千年的精灵观，显然受到了巨大冲击。 不过，“王，白有事禀报。”他还没忘记正事。 精灵王闻言，这才把注意力分给白一点，招来侍女，让她们带小精灵去睡觉。 斐亚然看着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的精灵侍女，虽然都是胸大腿长的绝色妹子，但为了他那已经快成渣渣的节操，斐亚然还是摆了摆小手，自己从精灵王怀里蹦哒下来，跟着侍女们走。 刚走出两步，斐亚然忽然回过头，软软叫了精灵王一声，“安斯老师～” 精灵王、白还有侍女们，顿时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斐亚然却仿佛毫无所觉，而是学着精灵王之前的样子，伸出小指头，对精灵王勾了勾。 精灵王微微倾身，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脖子就被肉呼呼的小手抱住，耳边响起“吧嗒”一声脆响，脸颊上传来一阵湿润的气息。 这一幕，让寝殿内除了斐亚然之外的所有人，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斐亚然则舔了舔嘴唇，显然对美人老师脸颊的触感十分满意，笑眯眯地对精灵王挥了挥手，转身拉着侍女们潇洒利落地走人。 精灵王也没有反对他就这么离开，注视着小精灵背影的眼底，情绪莫名。 大祭祀白心底已经呈呐喊状了，话说王刚才竟然没把小翡翠扔出去！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白。”淡漠的嗓音拉回白的思绪。 “是的，王。”白下意识地回道，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王眼底一闪而逝的戏谑，讪讪地笑了笑。 “安排两个高等精灵在翡翠身边。”翠绿色的眼睛微垂，其中的思绪，即使是白也看不清丝毫。 白怔了下，跟随精灵王几千年，他自然清楚精灵王的意思。 想到那个小精灵，从出生前开始就持续了千年的异象，白的神情微凛，恭敬地回道：“白明白了。” 之前看王对那小精灵的态度，他还以为这个小精灵对王来说是特殊的。 现在看来…… 想到千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大祭祀白望着在小翡翠离开后，就再度恢复古井无波模样的王，心底划过一丝叹息。 “翡翠大人，请往这边走。”纤腰长腿的精灵侍女们，恭敬地对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小精灵说道。 斐亚然心底挑了挑眉，对于“大人”这个称呼，倒是坦然受之。曾经他参加过不少化装舞会，连“女王陛下”都被叫过，所以对于侍女的称呼，斐亚然并没有提出意见。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可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刚刚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 仰着头看了眼说话的那个侍女，斐亚然微笑着应了声“好”。 软得几乎快要滴出水的声音，让从未见过如此幼小精灵的侍女们，萌得心都快要化了。 精灵族虽然也有等级之分，但那完全取决于每个精灵自身的实力，而对于精灵来说，实力又大多是天生的。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精灵来说，等级之分在他们眼中并不与权利挂钩，精灵族内部也一向和谐，从未出现过仗着自身实力在族内横行霸道的高等精灵。 可以说，与热衷于争权夺利的其他种族不同，精灵们在这方面，天生就少根筋。 至于精灵王，对精灵们来说，他几乎与远山白雪、高山之巅等同，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可远观膜拜，却不能近距离接触。 这点，对侍奉在精灵宫殿中的侍女们来说，自然也一样。 而今天，王却忽然破天荒地带着一个如此幼小的精灵回到王宫，并且还抱着他，细心喂他喝东西，甚至还亲自担任这个小精灵的老师。 光是这么多前所未见的破例，就让侍女们对这个小精灵好奇到了极点。 “翡翠大人，我是朵拉！”一个性格明显不如其他几位侍女沉稳的精灵蹲在斐亚然身前，金棕色的发色及同色的眼睛，让她看上去甜美娇俏极了。 而显然，她也确实像斐亚然想的一样活泼。巧的是，这个朵拉，刚好就是之前在精灵王寝殿中打翻东西的那个。 “您的体型是因为受到了诅咒吗？您和王是怎么遇到的？为什么王会当您的老师呢？天啊！我侍奉王几百年了，还从未见王这么亲近过谁，也没见王脸上露出过那种神情！”一想到片刻前见到的景象，朵拉脸上顿时漾出激动的红晕。 听到朵拉的问题，斐亚然头上不禁滑下几丝黑线。 虽然之前从白的话中，大致已经猜到自己现在这么幼小的模样，在精灵族十分罕见，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些精灵宁可猜测自己是受到诅咒才变成这么小的模样，也不认为自己是天生就这么幼小。 这种因为种族文化差异引发的误会，让斐亚然有点心塞。 不过说起文化差异，“老师”这个身份，在精灵族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不成？ 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对于精灵族，斐亚然的认知几乎一片空白，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斐亚然果断决定无视朵拉还有那些同样好奇看着自己的长腿美女们的问题。 所以，小嘴微嘟，眼底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面对未知的不安，斐亚然如同受惊小鹿一样的惊慌模样，让侍女姐姐们终于想起王之前的命令。 想到王之前对小精灵的态度，侍女们纷纷拉住朵拉，让她不要再多言，以免吓到这个初来乍到的小精灵。 某种程度上来说，斐亚然也算是借着精灵王的大腿，狐假虎威了一次。 精灵宫殿很大，斐亚然撑着小短腿走了很久，才终于到达他以后将要居住的房间。 挥退想要跟进来照顾他的侍女，斐亚然独自一人在他的地盘里检视起来。 精灵族显然没有人类那种需要为房顶限高的考量，高得如同教堂穹顶般的屋顶上，形状优雅的花纹随处可见，组成一幅幅斐亚然现在还看不懂的图腾，充满了神秘古朴的气息。 巨大的花朵形大床上，铺着柔软的织物，斐亚然忍不住上去滚了几圈，然后深深为自己以后的睡眠质量感到欣慰，简直不能更舒服。 其他家具也是一应俱全，斐亚然甚至还在隔间内找到一处散发着热气的温泉，顿时感慨精灵果然会享受。 不过，直到现在，斐亚然都没有看到任何与现代社会相关的物品，更不用提电器，这里甚至连灯泡都没有。 所以估计，这个地方，现在应该还处于十分落后的时代吧？ 也不知道以地球为参考来看到这个世界是否合适。 在细细看完这个房间后，斐亚然终于安静下来，坐在软嫩嫩的花朵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琢磨起那个系统来。 是的，系统。 就在之前精灵王为他取名翡翠的时候，熟悉的电子音再一次出现在了斐亚然耳边。 第6章 自古系统总坑爹。 就在之前精灵王为他取名翡翠的时候，熟悉的电子音再一次出现在了斐亚然耳边。 【叮——系统升级成功，将为宿主全面开启神眷大陆各线路任务与福利。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精灵王的祝福，精灵族声望＋1000，达到友好。】紧接着，一连串叮叮叮的声音就不断在斐亚然耳边响起。 当时一面要注意精灵王，一面还被系统吵得头大的斐亚然，当即在心里询问是否能关闭提示音，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果断把提示音屏蔽了。 当然，那在系统复活一瞬间，就出现在眼中的极为熟悉的界面，也在第一时间就被斐亚然给选择了隐藏模式。 而现在，靠在嫩黄色的花瓣上，斐亚然看着在解除屏蔽后，再一次出现在眼中的剑三系统界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眼角瞄了眼界面左上角那个粉色的小扇子标志，还有小扇子旁阿拉伯数字标注的数字“5”，斐亚然郁闷地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会带着剑三游戏里七秀坊的界面，但好歹他原来也是个头顶90的满级大秀爷，这么一朝打回解放前，还连把最基础的入门武器都不给他的蛋疼状况，实在太让人心塞了！ 没有武器，连七秀坊最基础的技能转圈圈“名动四方”都使不出来好吗！ 坑爹呢这是！ 还好江湖功夫里的小轻功已经不用武器也能施展，斐亚然试了下，现在才只有一级的“蹑云逐月”，也就让他往前移动了两三米。好在以后这些技能还都可以升级，不然对斐亚然来说，简直无异于鸡肋。 点开任务日记查了下，原来这仅有的5级还是之前精灵王给他取名字时升的。 看着任务日记里显示的“来自精灵王的祝福”成就，斐亚然一时间也摸不准，为什么精灵王给他取了个名字，他就升级了。 戳开人物界面，果然装备栏空空如也，简直像被盗号的洗劫过一样。 深深叹了口气，斐亚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戳开背包栏，下一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自称是个PVX休闲党的斐亚然，背包里永远不可能像大多数男玩家一样空旷，反而被各式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塞得满满当当。 各色泉水、布料、小吃、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拆分的装备、各种属性的五行石、五彩石以及小药、箱子……甚至连节日活动时不绑定的可以满地乱跑的小蜘蛛、小老鼠都有。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那身满级的秀秀装备，此时正完好无缺地躺在背包里，虽然是PVP奶装，也虽然目前都是灰色的无法装备状态，但也足够让斐亚然庆幸了。 反正等以后等级升上去，它们总还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而且，视线落在人物界面上，同样显示灰色无法切换状态的另外几页装备栏上。 自从某次剑三系统更新后，为了方便广大玩家，游戏策划把原本只有三栏的装备栏变成了四栏，这种变动，对于在玩PVP时，同样不忘弄一身像样PVE装备的斐亚然来说，显然再合适不过。 那么，剩下那三页目前还戳不开的装备栏……是不是里面都装着他原来弄的其他满级装备？ 一想到这个，斐亚然简直恨不能把游戏面板给看穿了。 抱着人物面板和背包口水了半天，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个被他屏蔽了声音的系统，似乎说过有什么任务和福利来着。 想到这里，斐亚然戳开任务面板。 然后，看着【主线任务】栏下发布的任务，脑袋彻底懵了。 【文明的火种——自神创世以来，有灵的万物在这片被神祝福的大陆繁衍生息，故众生为大陆命名“神眷”。 精灵、天族、龙族、矮人、兽人、魔族、人族等各从其类，于神为众生划分的土地上世代生存。 然而，众生渐渐发现，人类虽为各族之中数量最多，占据大陆最多土地的种族，实力与寿命，却为众生之末。 生而为恶、蛰伏许久的魔族，已经蠢蠢欲动。 精灵、天族、龙族、矮人等各族也各有思量。 异世而来的被选中者啊！解救人族的伟大任务，即将落在你的身上！帮助人类掌握足以对抗其他种族的强大力量，让文明的火种在大陆上熊熊燃起吧！】…… …… 卧槽！！！！ 这特么是什么鬼？！ 被最后那几句话雷得如魔似幻，斐亚然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就选中那个任务，然后狂点【取消该任务】。 只可惜，那几个字也同样是无法被选中的灰色。 紧紧抿了抿嘴唇，斐亚然恼火地又翻了一遍那个任务，在看到任务说明最下面的任务奖励后，终于狠狠抹了下脸。 【任务奖励——溯境宝石 使用后，可穿越空间与时间壁垒，到达任何想到的地方。】看到这条提示，斐亚然忽然沉默了下来。 可以穿越空间与时间，那么，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回家的机会？ 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斐亚然并非毫无牵挂。 虽然一年也不会给父母打几个电话，但那并非因为他和父母感情不好，与此相反，斐亚然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中。 父亲慈爱母亲温柔，还有一个比他小几岁，对外女王却总喜欢对他撒娇的妹妹。 就在前几天，他还为即将结婚的妹妹，设计了一款钻石首饰，想送给她当做新婚礼物。 低头看着又白又软却十足幼小的掌心，斐亚然抿紧了嘴唇，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回不去，父母和妹妹会如何。 继续下拉任务面板，十分意外地，在任务奖励后面，竟然还有一行提示。 失败惩罚——抹杀。 “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斐亚然忽然对这个莫名出现的系统的创造者，生出一丝调侃的心情——难不成他还是《无限恐怖》的脑残粉不成？ 不过。 深吸一口气，斐亚然闭上眼睛靠在花瓣上——所以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即使没有回家的诱惑，哪怕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也必须拼命去完成系统的任务。 虽然如果完成了任务，奖励很诱人，但这种被威胁的感觉，他还真是不怎么喜欢呢。 皮笑肉不笑地在心底问系统：“为什么会选择我？” 斐亚然根本不指望系统能为他解答。 却没想——“由于宿主曾获得世界称号‘桃李满园’，获得10000次来自学生的‘点赞’，并被授予‘剑三好师父’荣誉称号，经过系统甄别鉴定，宿主具备成为‘文明播种者’的基本素质，故系统经过轮番筛选，最终确定宿主为最佳人选。” 不知道是不是斐亚然的错觉，他竟然从系统那冷冰冰的电子音中，听出了几分洋洋自得的骄傲意味。 不过，这个理由还真是槽点略多。 “没记错的话，我虽然收的徒弟多，但绝大多数都是放养的吧？顶多在他们出师的时候，送装备送马送纳元丹，和其他为人师的玩家没什么区别。而且，地球上明明那么多从教多年的人民教师，无论怎么看，都比我这个搞设计的强很多吧？” 等了半晌，没等到系统的回答，斐亚然撇了撇嘴，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现在系统在暗他在明，而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们都将保持合作的关系。 想到这里，斐亚然索性打算不和系统计较这些。 “文明的火种，这任务太过笼统，有没有什么其他提示？” 在心底问完，斐亚然就见任务面板的主线任务栏下面，又多了一行字—— 【年幼的变异精灵——请宿主熟悉精灵族的日常生活，并在精灵王的教导下，尽快提升自身实力。限时一百年。】一百年什么的……还好他现在是以长寿闻名的精灵族，不然估计还没等他这第一个任务，就已经变成一堆枯骨了。 不过，精灵族的日常生活，是指什么？ 正愣神的功夫，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斐亚然刚要皱起小眉毛，明明他之前都说过不让侍女进来了，就看到精灵王安斯艾尔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安斯老师。”从花瓣上爬下来，斐亚然乖乖地叫了声。 “在做什么？”和白商量完事情，安斯艾尔想到他新收的小学生，决定过来看看，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侍女们坐在回廊上聊天的模样。 精灵崇尚自然，生性喜爱自由，所以并没有严格的律法来束缚精灵的天性，即使是侍奉在王宫内的精灵们，除了在面对精灵王时都小心翼翼外，其他时间大都十分散漫。 所以，见此情景，精灵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了解自己的族人，既然他把翡翠交给了她们，如果没有翡翠的命令，她们绝对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寝殿里不管。 对见到他后纷纷起身行礼的侍女们微微颔首，精灵王来到为翡翠安排的寝殿门口，推开了那扇门。 听到精灵王的问题，斐亚然乖乖回道：“刚刚熟悉完房间。” 他说话的功夫，精灵王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在小精灵身上和他身后看了眼，发现这房间除了花瓣椅子和床外，再没有其他能坐的东西后，精灵王指尖微动，半空中便忽然出现一根金光闪烁的藤蔓，藤蔓飞速翻飞生长，自动编织缠绕，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与精灵王寝殿中同样的金色藤蔓王座，便出现在斐亚然的房间中。 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魔法，斐亚然看着仿佛呼吸般轻松变出一个堪称艺术品座椅的精灵王，不禁再一次感叹——他的这个大腿，简直酷炫到没朋友！ “安斯老师，我也可以学这个吗？”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已经坐进藤蔓座椅中的精灵王，斐亚然表示，魔法什么的他也想学！ “当然。”似乎觉得斐亚然现在的身高，即使在他坐着的时候，看着也有些费劲，精灵王唇角微弯，指尖动了下，斐亚然就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小屁股，而后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小小惊呼了一声，在被带着飘到精灵王怀里的时候，斐亚然才扭过头，一把抓住之前那个摸了他屁股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片翠绿翠绿的大叶子！ 这这这，这是从哪冒出来的？！ 好奇地把绿叶翻过来，斐亚然发现叶子下面竟然有一根从地上冒出来的细长根茎，而就在他研究这叶子的时候，手中的叶片，竟然还像个被他抚摸到的孩子一样，叶片在他手心蹭了蹭。 斐亚然奇妙地感觉到这片绿叶对他的亲近。 嘴巴几乎张成o形，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的斐亚然，忍不住又在叶片上摸了两把，最后还在叶片下的茎上也戳了戳。 下一秒，那原本温顺任他抚摸的叶子，却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飘到他面前，叶尖卷成卷，在斐亚然脸上蹭个不停，吓得原本倾出小半个身子的斐亚然，一屁股又缩回精灵王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斐亚然的脸，腾地红了。 第7章 绿绿绿绿绿绿绿叶。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斐亚然的脸腾地红了。 “安斯老师！”知道精灵王是在笑他，斐亚然微恼地扭过小脑袋看精灵王。 结果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绝色笑容冲击得晕晕乎乎，也跟着露出个傻傻的笑容。 见斐亚然钻进了精灵王怀里，那像打了鸡血般的绿叶似乎不太敢离精灵王太近，叶子一会儿卷成个卷，一会儿像大公鸡的鸡冠般整个竖起来，活像在抓耳挠腮，最后终于偷偷摸摸地伸出叶尖，凑到斐亚然露在外面的小脚丫下面，轻轻挠了挠，吓了斐亚然一跳。 “安斯老师，这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立刻把小脚丫也塞进精灵王怀里，斐亚然恼羞成怒地指着那片叶子问道。 “它只是喜欢你。”淡笑着对绿叶招了招手，一直徘徊在精灵王身前的大叶片立刻就冲了过来，到了精灵王身前时，却猛地一个急刹车，之后便再度凑到斐亚然脸上，轻轻蹭了几下。 眨了眨眼睛，斐亚然伸出手摸了摸绿叶，心底渐渐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惊讶地睁大眼睛，斐亚然不可思议地出声，“安斯老师，它好像很高兴。” “……万物有灵，即使是一片叶子，会有思想，也并不奇怪。”带着淡淡的笑意，精灵王教导着自己的小学生，“精灵天生拥有强大的自然亲和力，无论是树木、动物还是风霜、雨露，只要用心去倾听，精灵能听到世界上任何事物的心声。” 听起来好像很酷炫的样子！ 虽然觉得有点扯，斐亚然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继续用手指逗弄那片绿叶。 话说穿越这种玄幻的事情都发生了，植物有思想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呢。 而且，手指上传来被叶片轻轻磨蹭的触感，心底感受着从叶片上不断传来的亲近和喜悦，斐亚然眉眼弯弯地摸了摸绿叶，忽然觉得这小东西和他养过的宠物狗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喜欢它？”头顶传来精灵王的声音。 斐亚然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那以后就让它跟着你。”精灵王拍板定音。 “嗯？”仰起头看着精灵王，“安斯老师是说，要把小绿送给我吗？” 精灵王顿了下，而后微微颔首。 下一秒，就看到小精灵低低欢呼一声，而后张开双臂，抱住了那片比他还大的叶子。 【叮——恭喜宿主获得植物系宠物“不知名的绿叶”，请为宠物命名。】脑海里传来渐渐熟悉的系统音，斐亚然想了想，直接在心底说了“小绿”两个字。 系统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响起，【叮——宿主命名成功，宠物系统正式激活，开启宠物面板，将能看到宿主所拥有的所有宠物。现在是否开启？】心底选择了“是”，而后，剑三中的宠物面板就出现在了斐亚然面前，面板中，数十个宠物头像上，都显示着可召唤的彩色，那是斐亚然原来在剑三中闲来无事时抓到的宠物，没想到竟然也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看着这些熟悉的小东西，斐亚然自然十分高兴，不过在短时间内，他估计不会有什么机会能把这些宠物放出来呢，不然如果被其他精灵问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谁知道这个世界现在有没有储物装备？ 眼角瞄了眼宠物面板最后新增的一片绿叶，斐亚然在看到小绿的名字后，就把面板先X掉，专心应付起面前的精灵王来。 “谢谢安斯老师～。”抱着新到手的宠物小绿，斐亚然用着一口小奶音对精灵王道谢。 精灵王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唇角微扬，伸手揉了揉小精灵那一头银色的长发，这才开口，“让它跟着你，有事时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嗯？”把小绿扯到跟前前前后后翻了个遍，最后甚至还在那根细长的茎上捏了捏，小绿一个激灵顿时向后退出去好几米，虽然只是一片叶子，却充分地把受到惊吓的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得斐亚然简直叹为观止。 伸着小胖手指了指小绿，斐亚然一脸怀疑地问精灵王，“安斯老师，你确定它能保护我？” 怎么看都是一副风一来就能给吹上天的模样好不！ 精灵王低头看了小精灵一眼，伸出手指对着小绿轻轻一点。 于是，斐亚然便神奇地看到，那片本来和他一样大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水，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指甲大小的小绿叶，轻飘飘飞到他跟前，乖乖贴服上他的耳垂。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精灵王，第二次看到魔法的斐亚然，心底的小宇宙简直都要爆发了。 “安斯老师，我也想学！”转身扑进精灵王怀里，斐亚然兴奋地道。 “好。”精灵王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过，“使用自然魔法，必须精通精灵语，明天开始，我先教你学习精灵的文字。”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无数弯弯曲曲，仿佛蝌蚪和抽象画般的轮廓，直觉那些就是精灵族文字的斐亚然，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总觉得，似乎不怎么好学的样子。 不过，摸了摸耳垂上软嫩嫩的小绿，再一想到精灵王施展魔法时那酷炫的样子，斐亚然还是苦着小脸，狠狠点了点头。 精灵王并非性格热络的人，这点从他那温和外表下，一直透露出来的舒冷就看得出来。 更何况斐亚然也并非真的像外表那样如此年幼，实际上，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现在心头也是一团乱麻。 对着精灵王卖萌撒娇，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对自己多一些好感，让他把这条大腿抱得更牢靠些。 探视过斐亚然，并且送出那片绿叶后，精灵王很快就离开了。 斐亚然看着安静空旷的巨大房间，深深吸了口气，这要是一个真正如此年幼的小孩子，独自一人呆在这个房间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幽闭恐惧症。 不过，想到精灵族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小的精灵出生过的事情，斐亚然忍不住擦了擦头顶的黑线，也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精灵们才天生在照顾小孩这方面少根筋吗？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斐亚然从充满芬芳的大床上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作为一名曾经混迹于时尚圈，被众多名流青睐的珠宝设计师，斐亚然自然也是与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完全没有交集。 按照惯例往床头看过去，在看到爬满花纹，透着微光的雪白墙壁，和墙壁上自由攀爬的蔷薇花藤时，斐亚然才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他也已经不是曾经的他。 这个认知，让斐亚然愣了一会儿。 直到阳光透过柔软的被子，轻抚在肌肤上，斐亚然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捡起昨晚睡觉时扔在一边的淡粉色布料，裹在腰腹上，走进水汽弥漫的浴室。 片刻后，巨大的水池中央，就见一个光溜溜的银发小正太，不费吹灰之力地飘在水面上。 在他身旁，一片巨大的绿色叶子正欢快地围着他不停转圈，时不时还裹住斐亚然的头发，力道缓和地用叶片摩擦，显然正在为主任洗头发。 对于小绿如此人性化也如此乖巧的行为，斐亚然鼓励地摸了它两把。 虽然泡在水里，但实际上，斐亚然此刻正看着虚空中显示出来的外观商城面板。 值得庆幸的是，作为一个不差钱的土豪，斐亚然曾经几乎买下了所有看得过去的外观。刚才斐亚然试了下，原本成女的外观，已经被系统自动转换成了正太外观，只要选中某套外观，衣服就会自动穿在身上，相当于拥有了一个移动衣帽间。 但让他纠结的是，剑三是个武侠风游戏，绝大部分服装与精灵族的服饰画风完全不同，而且他该怎么向其他精灵，尤其是精灵王解释，他这些衣服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对于这个初来乍到不过一天的世界，就算是那个已经暂时被他抱住的大腿精灵王，斐亚然心底也依旧有所防备。 所以不管是他的来历，身上莫名出现的系统，还是系统所发布的坑爹任务，他都必须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才行。 所以。 皱起粉嫩嫩的包子脸，斐亚然纠结地看着被他扔在浴池旁的粉色布料。 身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龟毛党，是继续穿上这件已经穿过一天的衣服，还是光溜溜的果奔，这可真是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第8章 那群绝色的美人们。 斐亚然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很快，就有人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出现在浴池旁。 乍一见到精灵王，斐亚然还是忍不住怔了下。 挠了挠耳朵，斐亚然发现，他的这位老师，似乎从来不知道打招呼为何物啊……进他房间连声音都没有，这么神出鬼没的，斐亚然很担心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精灵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过，整个宫殿都是精灵王的，他这么做，好像也无可厚非。 心底飞速窜过许多思绪，表面上，斐亚然却迅速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兴奋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精灵王看着水里光溜溜的小东西，对斐亚然点了点头，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玩够了就上来。” 斐亚然脸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心底竟真的生出几分面对长辈时的羞赧，拍了拍身边的小绿，让它把自己送到水池边。 于是，很快，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东西，就坐在巨大的绿色叶片里，被送到精灵王跟前。 肉呼呼的小手捂着身下的小鸟，光着屁股在精灵王面前遛鸟，斐亚然心底的尴尬可想而知，但之前那篇粉色的遮羞布，在下水前就被他扔在了池边。 之前在温泉中时，斐亚然就发现，自己现在不光头发变成了银色，眼睛更是自己曾经在剑三中给秀姐捏脸时亲自捏出的深红色。 而现在，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他浑身光溜溜，仰着湿漉漉的小脑袋，用那双水润润的红眼睛看着精灵王的时候，有多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精灵王看着这样的小精灵，忍不住转开了视线。 但很快，他的视线便又落回了小精灵身上。 指尖微动，小精灵的周身就迅速荡过一阵温暖干燥的空气，原本湿漉漉的小东西，眨眼的功夫，浑身上下就再见不到丝毫水汽。 心底感叹着魔法果然是个好东西，斐亚然摸了摸干燥顺滑的头发，这简直比吹风机好好用一万倍啊有木有！大腿酷爱来教我魔法！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精灵王，斐亚然乖巧地从精灵王手中，接过那套精致的精灵族服饰。 不过……为啥又是粉色的呢？！ 他明明是个货真价实的蓝孩纸啊！ 心底虽然有点怨念，但斐亚然还是很快和那套精灵族服饰奋斗起来。 昨天斐亚然就发现了，精灵族的服饰十分轻便，像昨天在树海中看到的那些精灵身上，大多都穿着淡如轻烟一般的薄薄布料，跃动间雪色的大长腿随处可见。 精灵宫殿内见到的精灵们则不同，像精灵王和白，就都穿着保守修身的长袍，从锁骨到小腿一丝不露，侍女们的裙子、侍卫们身上的轻甲，也不会露出太多肌肤在外面。 所以宫殿中的这些人，穿的都是正式场合时候的精灵族正装吗？ 脑海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在精灵王的注视下，斐亚然很快换好了衣服。 精灵王见状，这才把他从巨大的绿色叶片上抱进怀里。 绿叶小绿也在这之后，自发自动地飘到斐亚然耳边，乖巧地贴在粉嫩嫩的小耳垂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下颚，斐亚然忍不住微微向后倾了倾身体，下意识就想挣扎。 他现在的身体确实年幼，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有着三十岁灵魂的男人，昨天被精灵王抱着是出于无奈，今后他却不想再被人一直当成小孩子对待。 刚想开口让精灵王把他放下来，就听耳畔传来精灵王吟唱般的优雅嗓音，“今天开始，我会教导你关于精灵族的一切，遇到不明白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没想到精灵王会忽然说这个，斐亚然怔了下，心底迅速闪过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调侃地想着——如果我想问，怎么才能立刻回到二十一世纪，也可以？ 忍不住仰起头，看着精灵王那张每次看到都会让人深深赞叹的俊美面孔，斐亚然奶声奶气地问道：“任何问题吗？” “任何问题。”精灵王认真点了点头，“我是你的老师。” 虽然不太明白“老师”这个称谓，在精灵族究竟有着怎样不同的意味，但精灵王语气中的郑重，斐亚然还是听得出来。 被精灵王转移了话题，斐亚然也不好再说让他放下自己，要自己走路的话，只好乖乖坐在精灵王怀里，任由精灵王抱着自己出了房间，一路任由侍女和侍卫们围观。 傲娇地抱住精灵王的脖子，把小脑袋埋进精灵王的锁骨窝里用力蹭了蹭，斐亚然果断留给那群八卦的路人们一个肉呼呼的小屁股。 注意到颈间传来的温热触感，精灵王低头看了眼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东西，却只看到一个小小的银色发旋。 这个小东西，是在这无尽时光中，第一个与他如此靠近的生灵。 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很快就被精灵王收敛好，继续向宫殿中的藏书室走去。 那里，将是小精灵今后学习的地方。 路过政务厅时，斐亚然恰好看到昨天和精灵王一起看着他破壳的白。对于这个金发蓝眼睛的温柔精灵，斐亚然心底也有几分亲近，便扬声打了个招呼。 白听到小精灵奶声奶气的小声音，笑着抬起头，在看到小家伙坐在精灵王怀里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他很快回过神来，对精灵王行了个礼，而后凑过来问斐亚然，“小翡翠，这是和王要去哪里？” 身为大祭司，白从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艾泽拉斯树海，也从未见过其他种族如何与幼崽相处，但看到小翡翠，看到如此脆弱幼小的存在，他似乎也有点明白了，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其他种族爱护关照幼崽时的那种心情。 于是，在面对小翡翠时，原本就十分温柔的大祭司，态度不禁更加柔和起来。 这与平时差别巨大的态度，让同在政务厅处理组内事务的几位长老，不禁纷纷侧目起来。 “这就是千年中唯一诞生的新精灵？”纷纷向精灵王行礼后，凉如碎冰的声音，在几位长老中响起。 斐亚然顺着声音看过去，不禁感慨精灵族果然盛产美人。 虽然不知道白和这几个精灵的具体身份，但从他们和精灵王说话的态度来看，在精灵族的身份应该只高不低。但在他们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像曾经人类中身居高位的大多数人身上的老态，一个个都像是二十岁左右的绝色青年。 当然，他们肯定不止二十岁，这点斐亚然敢肯定。 目光在几个青年身上转了一圈，斐亚然很快就锁定了出声的精灵。 水蓝色的长发，淡烟色的精致长袍，有着与发同色眼睛的美貌精灵，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眼底的探寻和不明的幽深情绪，让斐亚然心底泛过一丝冷意，下意识往精灵王怀里缩了缩。 心底觉得有点莫名，斐亚然很确定，他昨天才第一次接触这个不科学的世界，在此之前，更是完全没有见过这个精灵，为什么他会从对方身上，感到一股不明显的敌意？ 第9章 精灵族纪事。 心底觉得有点莫名，斐亚然很确定，他昨天才第一次接触这个不科学的世界，在此之前，更是完全没有见过这个精灵，为什么他会从对方身上，感到一股不明显的敌意？ 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精灵已经收回了盯着他的视线，只是神色依旧冰冷至极，看上去更像是一樽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像。 “是的，蓝斯，小翡翠就是昨天刚出生的新精灵。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会如此年幼，但王已经决定担任他的老师，今后也会亲自照顾他，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似乎没有注意到蓝斯的情绪，白语气柔和地向众位长老介绍小精灵。 话音一落，原本就因为精灵王抱着小精灵而震惊的精灵长老们，顿时都瞪着眼睛看向小精灵。 十几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斐亚然除非神经比钢筋还粗，不然根本不可能注意不到。而且，这些精灵的目光穿透性太强，侍女侍卫们和他们一比，显然不是在一个段位上的。 不自在地在精灵王怀里动了动小身子，斐亚然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惶恐。 “你们继续。”注意到小精灵的不自在，精灵王对白和几位长老微微颔首，便抱着小精灵转身离开了。 待精灵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殿深处，大祭祀白这才略带责备地看向长老蓝斯，“蓝斯，你刚才的态度，吓到小翡翠了。” “他不是老师。”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蓝斯紧抿着嘴唇，轻声道：“即使重归吾神的怀抱，再次转生，老师也绝不会如此弱小。” 大祭祀白闻言怔了下，这才明白蓝斯为什么对小翡翠态度如此冰冷。 蓝斯的老师拉斐尔，曾是精灵族的长老之一，千年前拉斐尔在外游历时，因故陷入沉眠，重归生命之树等待再一次的新生。 但这千年以来，生命之树上，除了小翡翠诞生的那颗蛋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精灵蛋凝结。 所以蓝斯才会抱着新生精灵是拉斐尔转生的期待，这千年之中，一直关注着生命之树上唯一的精灵蛋。 其他长老对于这其中的种种，自然也都十分清楚，甚至他们当中的几位，都曾与拉斐尔共事过几千年，与拉斐尔的感情也颇深。 所以刚才他们才没有阻止蓝斯出言试探那个新生的小精灵。 但很显然，这个新生的小精灵，与以往的新生精灵有很大的不同之处。 只从那脆弱幼小的身形，就能知道这个新生的小精灵是何等弱小，与曾被誉为精灵族第一勇将，强大无匹的拉斐尔更是没有任何共通点，也难怪蓝斯会在王面前失态。 能坐到精灵族长老位置的精灵，本身都具有强大的力量，学识在精灵族内也属翘楚，所以即使见到小翡翠不同于其他新生精灵的幼小体型，也并没有太过惊奇，只是都不约而同想到，不知道以后诞生的精灵们，会不会也都是如此年幼的体型。 也或者，在这个小精灵身上，确实有什么不同之处？ 起码他们从未见过王，与任何一个精灵甚至生灵，如此亲近过。 想到之前王把小精灵牢牢护在怀里的一幕，几位长老不禁陷入深思。 相处几千年，大祭祀白对于长老们的性格十分了解。 看着他们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们知道小翡翠竟然会直呼王的名字，估计就会重新姑凉小翡翠的特殊性了。 毕竟，如果昨天不是听到小翡翠的那句“安斯老师”，连陪伴在王身边数千年的白，都几乎要忘记精灵王的真名。 那可是，绝对不会被任何精灵提起的名字啊…… 被精灵王抱着离开政务厅，隔绝开那些犹如实质的目光后，斐亚然这才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小身子，软软靠在精灵王怀里。 精灵王见状，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前行。 路上遇到的侍卫侍女们纷纷优雅地向精灵王行李，斐亚然坐在精灵王怀里，仰着小脑袋问精灵王，“安斯老师，刚才那个和白一起的，叫蓝斯的精灵，是不是不喜欢翡翠？” 对于智商，斐亚然不敢说自己比旁人高，情商却与生俱来地爆棚，察言观色几乎是本能，所以即使只是那么短短的一次接触，斐亚然也能发觉蓝斯对他的态度不对，即使不是讨厌他，也绝对不会是喜欢。 “白是族中大祭司，蓝斯和其他几人都是族中长老，族内的事物，平日都交由他们负责。”淡淡对小精灵道出那几人的身份，见小精灵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深红色的眼底闪过似有若无的委屈，精灵王顿了下，这才继续道：“蓝斯的态度，你无须在意。” 话音落下时，一扇巨大古朴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待精灵王抱着他走进大门，斐亚然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巨大的藏书室。 高高的穹顶是精灵宫殿的一贯风格，藏书室中央，几株长着金色叶片的参天古木贯穿地底穹顶，盘旋而上的粗壮树干上，许多完全没有任何雕琢痕迹的孔洞零落分布，每个孔洞里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书，交错的枝干在半空中形成一条条通向藏书的阶梯。 墙壁上，攀爬的藤蔓也编织出无数贮藏书籍的格子。 金色丝带般的日光下，不时有几本厚重的书籍，慢吞吞飞向空着的藤蔓书架。 “那也是魔法？”心底为眼前的一切惊叹不已，斐亚然指着一本飞在半空的书问道。 没有人时竟然也会自动整理书籍，这让斐亚然不禁想到《哈利·波特》中的家务魔法。 对于一个懒癌晚期患者来说，这种魔法简直如同特效药般令人垂涎。 并没有察觉到小精灵心底的真实想法，在那本书一点点塞进书架中后，精灵王轻声叫了句，“阿尔”。 然后，斐亚然就惊讶地发现，在刚才那本书架里面，费力地钻出什么东西，很快就扑闪着翅膀出现在精灵王和自己的眼前。 尖尖的耳朵，亚麻色的头发，透明的小翅膀每次扇动时都会有点点金辉落下，精致的小脸上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望向精灵王的眼底满是崇敬与感激，“阿尔见过无比仁慈的精灵王主人。” 斐亚然忍不住小肉手比了比，面前这个小东西，竟然只比他现在的小爪子大上一圈。 好像小时候在动画片《小飞侠》里看到的那只小精灵！ “这是阿尔，负责打理这间藏书室。”对斐亚然介绍完毕，精灵王又对阿尔道，“这是翡翠，我的学生。” 话音一落，身着蓝绿色及膝薄纱长袍的阿尔就扑闪着翅膀飞到斐亚然眼前，优雅地行礼，“初次见面，您好，翡翠阁下，我是金棕树的伴生妖精阿尔，负责管理这间藏书室，以后您需要找什么书，直接吩咐一声就可以。” “初次见面，你好，阿尔。”忍不住伸出手指到阿尔面前，见阿尔好奇地伸出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的手臂，掌心抵在自己的食指指尖，斐亚然忍不住笑眯了眼睛，轻轻上下晃动了几下指尖。 阿尔显然并不清楚斐亚然这是在和他打招呼，但很显然，斐亚然的亲近让他感到很高兴，扑闪着翅膀随着斐亚然的指尖上下飞舞。 “咕噜噜。”肚子里传来一声轻响，斐亚然囧囧有神地僵住了。 精灵王意外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小东西，眉头微拧，“身体不舒服？” 斐亚然红着脸摇头，“起床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说着说着，斐亚然自己也有点哀怨了。 虽然精灵王这个大腿对他已经足够照顾，但说真的，从他昨天破壳到现在，除了那杯牛奶色的果汁外，再没有吃过什么其他东西！ 这对于曾经一日至少三餐的斐亚然来说，极其不习惯。 这不，在折腾了一早上之后，他那空空如也的胃袋终于抗议了。 精灵王闻言，意外地看了眼小精灵。 精灵素来不重口腹之欲，精灵王更是极少吃东西，所以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怀中这个新生的小精灵还要吃东西。 转身对随侍的侍女交代了几句，很快，一杯与昨天一样的果汁就摆在了斐亚然面前。 捧着牛奶色的果汁慢慢喝了两口，斐亚然脸色有点黑地思考，难不成精灵族的饮食真的如此单调？ 而且，精灵族似乎是自然的宠儿，与动物的关系很亲近，这么说来，不会是个从来不吃肉的素食种族吧？！ 一想到这辈子都可能与肉无缘，曾经无肉不换的吃货斐亚然，感觉天都要塌了！ 喝果汁的空档，一块薄薄的淡粉色薄片被递到斐亚然嘴边。 斐亚然看了眼捏着薄片的精灵王，乖乖张嘴咬了一口。 唔，草莓味，嘎嘣脆。 对于甜食并不排斥的斐亚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不过，“安斯老师，这是什么？” 从精灵王手中接过剩下的半片薄脆，斐亚然在吃东西的空档，问精灵王。 总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凝结出小水球帮吃完早餐的斐亚然清理嘴角和手心，精灵王这才道：“是你昨天破壳后，剩下的半个蛋壳。” 刚刚吃饱的斐亚然：……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口=？？？！ 第10章 精灵族纪事。 “是你昨天破壳后，剩下的半个蛋壳。” 面对精灵王一本正经的模样，斐亚然竟然无言以对。 努力忽略昨天自己似乎用脚踩了很久蛋壳这件事，虽然斐亚然很想问问精灵王，在给他吃之前，那蛋壳究竟有没有消过毒，但为了自己的小心脏着想，斐亚然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咽进肚子里。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喂我吃蛋壳啊！ 一脸委屈地看着精灵王，就见对方一脸淡然地说道：“其他精灵在出生时，负责孕育其身的蛋壳都会被自主吸收消化掉，你的蛋壳却剩下大半。你生来就如此年幼，或许与这件事有关也说不定。” 言外之意，蛋壳对于精灵自身来说是大补的东西，自然要吃掉才行。 斐亚然闻言，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不再纠结蛋壳的卫生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就在精灵王给他解释吃蛋壳的原因时，系统提示他又升级了。 从原本的五级升到了十级，这对于斐亚然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 #原来升级是辣么简单的事情# #今天我吃了所有蛋壳，明天我就能长大成人啦# #有了蛋壳牌生长激素，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长不高# 只吃了一小片就升了五级，要是吃了全部的，没准能变回九十级也说不定。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精灵王，对自己五短身材十分不满的斐亚然问精灵王，“安斯老师，其他蛋壳呢？我还想吃！” 一听说蛋壳的神奇作用，斐亚然表示自己简直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完全停不下来！ “今天的分量已经够了。”完全不理会斐亚然眼底的期待，注意到被拒绝后小家伙失落的神情，精灵王顿了下，才继续道，“你现在太过年幼，承受不了所有蛋壳的力量。” 听了精灵王的话，斐亚然发热的头脑这才冷却下来。 中国自古就有“揠苗助长”的成语，可见走捷径成长太快有时候或许并不一定是好事。 略有不甘地点了点头，终于吃饱喝足了的斐亚然，这才开始学习精灵语。 任何一种语言的学习，都与它的历史息息相关。 精灵语出现于创世神卡奥斯创世之初，由精灵之主于蒙昧中创造，具有沟通自然元素的强大力量，与天族的塔洛斯语、魔族的魔纹，同为神眷大陆最古老的几种语言之一。 精灵之主……那不就是他的金大腿，精灵王安斯艾尔么。 一脸认真地听精灵王讲述精灵语的历史，斐亚然迷惑地看着正用淡淡语调，讲述自然元素存在形态的精灵王。 实际上，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灵魂来说，精灵这种只存在于原本二次元世界的生物，一直让斐亚然没有什么真实感。 摸了摸自己与对方相差无几的尖耳朵，耳尖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斐亚然明白，自己现在并不是在做梦。 所以，此刻正用浅唱般优雅语调，向他讲述精灵语历史的精灵王，也是绝对真实的存在。 指尖不自觉握住一缕精灵王散落在身侧的银色长发，仿佛把莹莹的月光捧在了手心。 斐亚然也不知道，此刻涌动在自己心底的情绪是什么，只是忽然之间，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大祭祀白和精灵族的其他精灵，包括小妖精阿尔，在面对他这位老师时，眼底的尊崇与敬仰，都那么坚定不移。 拥有比妖精更加貌美的绝世容颜，大陆最古老的精灵语创造者，这个在整个世界创世之初就已经存在的男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会令人感到惊喜与膜拜的传说。 心底第一次真正对这位原本被自己当做金大腿的精灵王，生出高山仰止的崇敬感，斐亚然第一次正视精灵王之于自己的“老师”身份。 “翡翠。”淡黄色的厚实纸张上，两个图腾般优雅神秘的字迹，跃然于纸上，“这是你的名。” 接过精灵王递过来的纯白色羽毛笔，斐亚然另外扯过一张纸，趴在巨大的书桌上，按照精灵王的字迹努力模仿着。 在写下第一笔的时候，系统就提示斐亚然，阅读系统已开启。 斐亚然闻言，不着痕迹地一边描画着自己的名字，一边看着虚空中的阅读系统。 剑三的阅读系统中，可以收录所有被玩家读过的书籍，在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把读过的书翻出来阅读或者抄录，可谓是个自带的移动书库。 而自诩为一个萌萌哒PVX休闲党的斐亚然，在曾经闲极无聊的时候，曾经跑遍整个剑三地图和所有副本，把所有书籍都搜罗进了阅读系统。 看着满满当当，整齐罗列在阅读系统中的各种天文地理经史子集风花雪月，又想到系统发布的那个坑爹的系统任务，斐亚然遗憾地咂咂嘴，总觉得系统要是让他去传播其他文化知识，哪怕让他去创建个帝国，都比拯救全人类，当救世主容易得多。 在按照精灵王的字迹，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斐亚然注意到，在原本的道学/佛学/杂集分类之后，立刻多出了一个“精灵”分类，这个变化让斐亚然眼前一亮，这是不是说明，以后他在这个世界读过的书，也都可以被抄录进阅读系统？！ 余光瞄了眼这间庞大的藏书室，斐亚然忽然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先学会精灵族的文字才行。 作为一种十分古老的语言，精灵语一直被神眷大陆其他种族誉为全大陆最难掌握的几门语言之一，连语言同样十分复杂的天族魔族，熟悉精灵语的人都不多。 所以在藏书室奋斗了大半天之后，斐亚然也只堪堪认清了“光”、“暗”、“金”、“木”、“水”、“火”、“土”、“风”、“雷”以及自己名字的写法。 “任何一种文字，都具有独特的魔力。天族的文字有引动光元素的力量，魔族的魔纹则本身就具有暗之力。精灵受创世神眷顾，天生拥有强大的自然亲和力，精灵语能够令草木生长，催动风生水起，可以移山填海，也能够引动云雨雷霆。” 在一一写下那些元素的名称后，精灵王让斐亚然一边模仿他的字迹，一边在下笔的时候，感受周围空气中的不同波动。 这在一直活在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斐亚然看来，是十分玄幻的事情。 但精灵王的神情很认真，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斐亚然，只好硬着头皮，按照老师大人的嘱咐，一边努力模仿精灵王的字迹，一边放空思绪，企图感受空气中的元素波动。 放空着放空着，斐亚然就想起了自己现在随身携带的剑三系统。 在剑三的大唐版图中，七秀坊坐落于西子湖畔，由公孙姐妹创立而成。 七秀内功分为冰心诀和云裳心经，冰心诀技能大多为攻击技能，云裳心经则以治疗技能见长。 在斐亚然曾经看过的西幻题材小说中，光魔法和水魔法都拥有治愈的作用，而七秀的门派心法，冰心诀先压下不说，云裳心经心法下，也几乎全都是治疗技能。 因为在最后一次登出游戏之前，斐亚然刚与小伙伴们撸完红名，所以还保持着云裳心经的心法。 这个心法本身对治疗技能有加成。 想到这里，斐亚然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在纸上分别写下“光”与“水”两个精灵族文字。 安斯老师之前说过，精灵族的文字本身就具有魔力，所以在写下这两个字时，斐亚然的动作很慢，也很专注。 一开始，斐亚然根本完全感觉不到精灵王所说的元素波动，但精灵族的文字，本身就像是大巧不工的艺术品，这让本质专业从事珠宝设计，对一切美丽事物都没有抵抗力的斐亚然，很快就一股脑扎了进去。 直到视野被一闪一闪仿若萤火般的光点侵占，斐亚然才从那种仿佛入定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面前的那张纸上，已经被数十个大小相同，却逐渐有了优雅轮廓的“光”字铺满。 “这就是光元素？”指尖轻轻触碰眼前几个灵零星跃动的金色光点，斐亚然有点不能相信，这些原本只能靠后期特效制作出来的魔法元素，竟然是由他自己亲自引发出来的。 精灵王意外地看着在被斐亚然触碰后，迅速融入他体内的光元素，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向这小家伙示好的元素，竟然会是光元素。 精灵族向来以出色的自然魔法著称，对于绝大多数精灵来说，五行元素反而比光元素要容易亲近得多。 实际上，比起精灵族，光元素更乐于亲近天生能够使用光明力量的天族。 当然，对于这些，精灵王并没有告知给小翡翠。 斐亚然也注意到了那些零星的光元素，在被他的指尖触碰后，就融入到了他的身体中。 戳开剑三面板，看了眼最下面的经验条，在发现经验条并没有因为他吸收了光元素而有所变化后，斐亚然稍微有点遗憾。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剑三面板上的焦点列表给吸引了过去。 焦点列表是剑三众多插件中的一种，无论对PVE还是PVP玩家来说，都是十分实用的一个插件。 焦点列表一个最基础的作用，就是可以显示出玩家周围所有NPC和所有玩家，以及所有由玩家加入焦点列表中的事物。 看着指尖渐渐消失的光元素，斐亚然在心底默念了声，把焦点列表调到了“友好NPC”那一栏，果然在那栏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光元素”和“不知名物体”。 这个新发现让斐亚然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着痕迹地选中一个飘荡在自己附近的“不知名物体”，一根只有斐亚然自己才能看到的透明细线，立刻连接在了斐亚然和“不知名物体”之间。 伸出手指抓住那个肉眼根本看不到的“不知名物体”，斐亚然一边在纸上一一写下那些元素的名称，一边感受被困在他掌心的未知元素波动。 当他写下“暗”字时，那原本一直在他手心里横冲直撞，企图挣脱的未知元素，忽然像被驯服了的小兔子一般，温顺地躺在斐亚然手心。 焦点列表里，原本只有“光元素”和“不知名物体”的NPC名称里，又多了许多“暗元素”。 “继光之后，这次是暗吗？”叹息般的话语，让斐亚然兴奋的心情瞬间像被淋了盆冷水。 他有些忐忑地抬眼瞄了眼精灵王，见对方只是看着那个乖乖躺在自己掌心的暗元素颗粒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那些小动作，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不过，“安斯老师，暗元素看起来黑乎乎的，是不好的东西吗？” 奶声奶气地问着看似天真的问题，斐亚然想知道，他这位老师，对待暗元素，甚至是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 在任何一种斐亚然看过的文学作品中，精灵族都是光明阵营的中坚力量，对黑暗势力深恶痛绝，有的作品中，精灵族甚至会和黑暗力量死磕到底，所以斐亚然才会有此一问。 之前精灵王给他讲述精灵族历史的时候，曾提到过魔族，系统发布给他的终极任务，也明确提出，对人类威胁最大的种族就是魔族。 斐亚然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对魔族的认知更是一片空白。 但从昨天诞生于生命之树上开始，他就注定了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精灵，所以他想知道，现在的精灵族，对黑暗势力，尤其是魔族的态度，究竟如何。 听到斐亚然的问题，精灵王意外地看了小精灵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完全出乎预料的回答，让斐亚然一时间有些茫然。 指尖轻点，把那颗刚才在听到斐亚然问题后，就想要远离小家伙的暗元素捻在掌心，精灵王翠绿的眼眸，深深望进斐亚然深红的眼中，“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力量，都没有好坏之分。光并不一定代表正义，暗也并非就是邪恶。真正让他们染上色彩的，永远都是使用它们的生灵。” 仿若箴言般的话语，让空气中原本已经微微躁动起来的暗之力，眨眼间便沉寂了下去。 斐亚然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试探精灵王的那个问题，似乎惹怒了空气中的暗元素，一时间也若有所思起来。 首先，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这位金大腿老师，并非坚定的“黑即是邪恶”的种族论领袖，并且对于黑白光暗的那番分析，也与斐亚然自身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同时，精灵王却也完全没有提到关于魔族和暗元素的联系。 斐亚然可没有忘记，之前在讲述精灵语历史，提到魔族的魔纹时，精灵王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 那是斐亚然在见到精灵王以来，第一次在他眼底见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也难怪让斐亚然印象深刻。 所以，真正让精灵王厌恶的，并非是黑暗的力量，而是魔族本身吗？ 再有就是，“元素本身，也会有情绪波动吗？” 伸出手指想要触碰精灵王掌心的暗元素颗粒，结果那暗元素颗粒鸟都不鸟斐亚然，反而慢吞吞地往精灵王身体的方向飘了飘。 对于暗元素如此人性化的傲娇行为，斐亚然也是醉了。 “元素虽然并非生灵，却是构成这个世界力量体系最本质的存在。想要借助并且使用它们的力量，就要用心与它们沟通。”认真给自己的小学生讲述元素的力量体系，精灵王顿了下，还是提点道，“你要对它心存善意，它才会为你所用。” 言外之意就是，其实是斐亚然自己把暗元素视为了邪恶的力量，所以才被暗元素疏远。 斐亚然无语地看着精灵王掌心的暗元素，以及焦点列表里那些不约而同远离自己的暗元素，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难不成还让他对暗元素赔礼道歉不成？也或者，像在面对精灵王时那样，撒撒娇，卖卖萌？ 关键连大脑都没有的暗元素，真的会吃这套么囧RZ？！ 第11章 精灵族纪事。 委屈地对精灵王手心的暗元素颗粒眨了眨眼睛，斐亚然也没想到，自己原本为了试探精灵王才问出的问题，竟然会引起暗元素对自己的反感。 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斐亚然暂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让暗元素回心转意，所以索性决定先把暗元素扔在一边不管，先把其他五行元素认全了再说。 对精灵王道出自己的想法后，精灵王也没有要求他必须现在得到暗元素的青睐，算是默许了他的想法。 斐亚然便按照之前捕捉暗元素的方法，借着焦点列表这个外挂的便利，从空气中捉取那些尚还未知的元素，而后根据经验，一一把它们挨个认了出来。 直到焦点列表里，所有的五行元素和光暗元素都被一一点亮，斐亚然才停下捕捉元素的动作，至于列表里的其他不知名物体，斐亚然猜测可能是精灵王还没有讲到的其他元素。 “翡翠阁下很厉害呢！”看着斐亚然身侧浮动着的各色元素，小妖精阿尔扑闪着翅膀，一脸崇拜地说道，“阿尔第一次见到这么快就能把这些元素都认出来的精灵！” 斐亚然闻言，顿时心虚地把焦点列表和剑三界面隐藏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精灵天生就能感知到这些自然元素，所以才会这么捉急地利用剑三系统这个捷径，认出这些元素，不然他怕露出马脚。 但是现在听阿尔这么一说，斐亚然顿时觉得，似乎他在这方面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扬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精灵王，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究竟如何的斐亚然，一脸忐忑地等待精灵王的点评。 “不错。”温润如玉的指尖抚了抚小精灵额前的碎发，对于小家伙这么迅速便感知到了这些元素的出色表现，精灵王自然不吝夸奖。 不是没注意到小精灵在捕捉元素时那略显怪异的表现，实际上，其他精灵在首次接触元素之力时，大多是靠冥想来感知空气中的自然元素。 像翡翠这样，几乎直觉般地先捕捉到元素，再去感知元素类型的状况，精灵王也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如此，精灵王却并没有对小精灵道出这些。 每个生灵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从第一次见到小精灵的那一眼开始，精灵王就知道，这个小家伙，并不像其他刚出生的精灵那样，在各方面都仿佛白纸般一片空白。 实际上，正与此相反，在小家伙身上，或许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丝毫没有察觉到精灵王的想法，在认清所有今天学习的精灵族文字和自然元素后，斐亚然这天的课程就已经结束了。 眼角瞄了眼正斜靠在躺椅里安静看书的精灵王，显然并没有立刻离开这里的想法，斐亚然这才对又回去整理书籍的阿尔招了招手，让小家伙陪自己聊聊天。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但精灵王太过精明，在面对他的时候，斐亚然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唯恐多说多错，面对其他精灵时，也是如此。 但小妖精阿尔则不同。 斐亚然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或许是阿尔细小的体型，直白活泼的表现，让斐亚然觉得他足够单纯，不会对自己的问题产生其他联想。 “翡翠阁下，您叫阿尔，是有什么需要吗？”被斐亚然叫过来的阿尔，恭敬地问道。 斐亚然看着阿尔扑闪扑闪的小翅膀，忽然伸出掌心。阿尔顺从地停止飞舞，脚尖轻点，在斐亚然掌心站定。 几乎完全感觉不到重量呢。 心底为阿尔轻盈的身体感到神奇，斐亚然瞄了眼精灵王，发觉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这才轻声对阿尔道：“阿尔，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水汪汪的暗红色大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阿尔，银色的长发与精灵王如出一辙，第一次见到如此年幼而又精致的小精灵，让阿尔的心都快融化了。 手指提着衣摆行了一礼，阿尔欢快地回道：“这是我的荣幸，翡翠阁下。” “你之前为什么说我很厉害？其他精灵在第一次接触元素的时候，不都是那样吗？”斐亚然还是很介意自己的行为，有没有露出马脚。 对于这个问题，阿尔竟然沉吟了一下，才回道：“阿尔曾经见过许多的新生精灵，他们在第一次接触元素本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像翡翠阁下这么优秀呢。精灵虽然天生掌握运用自然元素的力量，但其实，每个精灵都有各自擅长的精灵魔法。” 似乎是怕斐亚然听不太明白，阿尔索性用事实来举例：“像曾经擅长火系魔法的拉斐尔长老，在第一次接触元素力量的时候，便感知到了数量众多的火元素，对于水元素和其他元素的感知力就没有那么强。擅长治愈魔法的大祭司白大人，第一次感知到的也只有水元素和其他几个零星的元素，后来才逐渐能够感知和运用其他元素的力量。” “所以，能够第一次就这么顺利地把这些元素，包括精灵最不擅长捕捉的暗元素，都能一一感知到的翡翠大人，真的是十分厉害呀！”忍不住又扑扇起小翅膀，阿尔是真心为斐亚然感到高兴，“真不愧是第一个被精灵王主人选中的学生呢！” 听了阿尔的话，斐亚然才想起来之前一件被自己忽略掉的盲点。 在斐亚然曾经看过的小说、影视剧中，无论是在修真题材，还是魔法题材的作品中，实力强大的人，都几乎有着十分纯粹的灵根或者魔法天赋，属于偏科严重，但极其优秀的一群人。 而能够同时激发五行灵根或者五行元素的人，要么是资质平庸，完全没有修真魔法天赋的凡人，要么是拥有全系魔法天赋的绝世天才。 而他在片刻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捕捉到所有五行元素的做法，似乎就在无意之中，把自己摆在了绝世天才的幼苗这个位置上。 所以也难怪阿尔会如此惊叹。 早知道就不利用剑三系统的便利走捷径了。也不知道精灵王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天才什么的，往往要背负许多并不轻松的期待，而且，他也并非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才感知到哪些元素的。 这么一想，斐亚然心里不禁有几分担忧。 不过，“安斯老师只有我这一个学生吗？” “噢……”一把捂住小嘴巴，阿尔几乎有几分精灵惊恐地看着斐亚然，“您竟然直呼精灵王主人的名字……？！” 不过紧接着，阿尔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轻声说道：“不过，您可是精灵王主人唯一的学生，精灵王主人对您特别，阿尔也不应该感到意外。” 好笑地看着小妖精一惊一乍的模样，虽然因为得知精灵王是精灵语的创造者，而真心接受了这位老师，但从小就在一个讲求人人平等世界长大的斐亚然，显然并没有办法像其他精灵和阿尔一样，对精灵王有那种发自内心，甚至源于灵魂的崇敬。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他就想问了，“‘老师’这个称呼，在精灵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阿尔闻言，略有些奇怪地看了斐亚然一眼，因为这个问题在精灵族实属常识，从来没有其他精灵有过这种疑问，不过一想到翡翠阁下是个才出生没多久的新生精灵，精灵族的“老师”也确实与其他种族不同，所以阿尔很快就把心底一瞬间生出的违和感抛开，专心回答斐亚然的问题。 “对于精灵来说，‘老师’和‘学生’都是对彼此来说十分特别的存在。” 竖起一根手指，阿尔一脸认真地对斐亚然道：“精灵是神眷大陆最高贵的种族，您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其他种族，包括高贵的天族和力量强横的魔族，也都需要依靠血缘来进行种族传承，精灵族却完全不同。” “生命之树和精灵族，在整个大陆，都是奇迹般的存在啊。”捧着胸口，阿尔几乎叹息般地说道。 “精灵的生命由生命之树孕育，所以完全不像其他种族一样，有父母和亲人，但新生的精灵在各方面都一片空白，这就需要有人来引路教导，这就是精灵族的‘老师’。” “从出生开始，一直到两个精灵当中，有一个回归生命之树的怀抱……在精灵比其他种族漫长得多的生命中，他将会是从生到死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这就是精灵族的‘老师’。” 如此说着这些的阿尔，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忧伤而又向往的气息。 言之凿凿的一番话，却让原本对于“老师”这个称呼，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斐亚然，彻底怔住了。 第12章 精灵族纪事。 斐亚然在玩剑三的时候，曾收过不少徒弟。 他的基友就曾戏言，说这收徒狂魔收过的徒弟，绝壁比一个加强连还多。 “师父”这个词，在第一次收到徒弟，尤其是那种刚来玩游戏的纯小白的时候，的确会让人很有成就感。 第一次带初入江湖的小徒弟刷副本，第一次拉他进帮会，第一次告诉他纳元丹、玄九丸的使用方法，第一次告诉他满级后该如何配装，副本该怎么打，PVP任务该怎么做…… 在刚刚成为一个新手师父的时候，斐亚然确实抱着满腔的热情。 他天生就不是那种十分精明的人，从小也没接触过太多尔虞我诈，家庭条件优越，父母琴瑟和鸣，妹妹虽然性格强势却也懂事。出色的艺术天赋，也让斐亚然完全不用为了生存奔波劳累，年纪轻轻就在国际珠宝设计界崭露头角，生活十分美好充实。 在斐亚然看来，人生来就是为了追寻这世上一切美丽而又美好的东西，这就是他对生活的态度。 所以，就算在游戏中，他待朋友和徒弟也都十分大方，几乎有求必应。 他喜欢用单纯而又纯粹的眼光看世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斐亚然收过的徒弟，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但最后真正成为亲友，一直玩到最后的，却不到十个指头就数得过来。 一开始也会觉得遗憾，甚至会遇到很多拿了东西和钱，出师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的徒弟，但日子久了，斐亚然就渐渐释然，觉得彼此不过是缘分已尽。 只是越往后，斐亚然收徒弟的心思就越淡，直到在收了“小魔仙王遗风”这个秀太后，正式决定闭关不再收徒。 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在经历过这些后，斐亚然对于师父和徒弟，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看得太重，反而觉得一切随缘就好。 在斐亚然二十多年的学习生涯中，接触过的老师不知凡几，但大多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华国人来说，老师已经不再像古时那样，讲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更多的时候，“老师”已经成为一种职业的名称，与从事其他职业的人没有什么大的差别，甚至有一些为了谋财而师德沦丧，完全不配做老师的人存在。 所以对于“老师”，斐亚然虽然从其他精灵的态度中猜到了点什么，却也并没有太过重视。 但小妖精阿尔的话，却让斐亚然不得不第一次，真正重视起精灵族的“老师”这个称谓来。 “他将会是从生到死，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精灵生来便没有父母，如果“老师”的存在真的如阿尔所说，那和父母亲的角色，想来也没有多大区别才对。 “你说，安斯老师一直没有收过其他学生？”努力压下心底翻搅的情绪，斐亚然心情复杂地问阿尔。 “是的，所以一定是翡翠阁下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被精灵王主人选中！不过从刚才翡翠阁下识别众多元素时优秀的表现，就能看出精灵王主人果然没有选错人！”说着说着，阿尔看着斐亚然的大眼睛里，都忍不住闪起了金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尔不经意间的话，让斐亚然心底咯噔一声，忍不住偷偷向精灵王看去。 除去他这比其他新生精灵幼小得多的体型不说，他的身上也确实有许多不能对他人道的秘密。 想到精灵王之前问他叫什么名字，以及对自己迅速辨别出元素之力时丝毫没有意外的表现，斐亚然心底忽然忐忑起来。 该不会，精灵王其实早就看出什么来了吧？ 似乎察觉到了斐亚然的目光，埋首在书中的精灵王，忽然抬起头，向这边看过来。 斐亚然立刻低下头，继续与小妖精阿尔轻声说着什么，只留给精灵王一个银白色的发旋。 纠结了一下午，在精灵王再次抱着他离开藏书室时，斐亚然就决定，既然想不明白精灵王为什么把他收为学生，索性就先不去想这个问题，努力抱紧这条大腿才是正经。 毕竟既然把他收为学生，总不可能是为了弄死他吧？ “安斯老师。”送斐亚然回到房间，即将离开的时候，精灵王听到小精灵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衣摆被小家伙轻轻拉住，精灵王垂眼看着小东西，缓缓蹲下身。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这小家伙，在和阿尔聊过天后，情绪就有些低落。 “安斯老师，晚安。”抱住精灵王的脖子，斐亚然慢慢凑过去，在精灵王的额头轻轻“啵”了一下，而后一脸纯洁地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精灵王。 手指抚上被小家伙嘴唇触碰过的地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小家伙突袭，精灵王显然还是十分不习惯。 所以，精灵王很是光明正大地无视了小精灵眼巴巴的神情，只是轻轻抚了抚小家伙的头发，便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严后，斐亚然这才松开袖子下紧握的小拳头，微微潮湿的掌心，泄露出了对之前行为的紧张。 斐亚然在第一次见到精灵王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多么淡漠的男人，因为即使他的态度再温和，对斐亚然的一切要求都几乎有求必应，但他的眼底，却从来没有真正映入过谁的身影。 就连在看着大祭司白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精灵语是这个大陆最古老的语言之一，作为精灵语的创造者，精灵王究竟存在了多少年，经历过多少岁月变迁？ 这是只活了三十年，平均寿命连百年都不到的曾经身为人类的斐亚然，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出的事情。 之前斐亚然就注意到，除了自己之外，精灵王似乎从不与其他生物有所接触，就连小绿这个植物，都丝毫不敢触碰精灵王。 所以，如果自己一直是唯一一个能够亲近精灵王，与他有身体接触的精灵的话，那么就算以后真的被精灵王发现自己隐藏的秘密，多少也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些吧？ 决定好以后应对精灵王的态度，斐亚然这才戳开背包，查看今天在升级后，系统提示已经放入背包中的新手礼包。 一个十格的包包，五颗玄九丸，一组纳元丹，还有五张通达券。 包包斐亚然没什么用，他的包包都是二十四格的节日背包，十格的根本看不上，不过倒是可以放在包里以防万一。 玄九丸是打怪时增加双倍经验的药品，现在连武器都没有的斐亚然，显然用不到。 纳元丹是增加修为的药品，斐亚然打开足有巴掌大，和牛黄解毒丸样式差不多的小瓶子，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纳元丹扔进嘴里，竟然是香蕉味的，并且入口即化。 在食物疑似很匮乏，连喝了两天果汁之后，斐亚然决定以后把这东西当零嘴糖豆吃。 戳开武学界面，果然看到修为上涨了一百点，又嗑了几粒后，斐亚然把因为升级，也跟着能升级的小轻功和七秀技能名动四方、江海凝光还有玳弦急曲，都点了升级。 因为至今没有武器，所以斐亚然连七秀武学最基础的转圈圈名动四方都使不出来，更不用提其他技能。 想到这里，斐亚然沉吟了一下，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找人问问，精灵族有没有什么擅长制造武器的人，好歹弄出一对儿双剑来，让他把技能都激活了才行。 最后，就是这几张通达券。 通达券一般是只有在新手礼包或者抽奖时才能抽到的东西，能开出除滞散、战狂牌和返旋书。 除滞散可以重置神行千里，把玩家传送到世界各个传送点；战狂牌可以直接传送到指定副本；返旋书则可以回到各大主城。 想到这里，斐亚然立刻戳开世界地图，然后，对着雾蒙蒙一片的羊皮纸望洋兴叹。 曾经标注出整个大唐版图的地图界面，如今只有最西端的一小块区域亮着，地图标识为艾泽拉斯树海。 戳进艾泽拉斯，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精灵宫殿，和之前见过的精灵城外，其他区域也几乎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标注。 估计这些地方，是要等他亲自到过之后，才会一一显示出来。 这么看来，那几张通达券现在倒是保持原状最好，等以后自己有具体需要的时候，再点出来也不迟。 不过，微微蹙眉看着艾泽拉斯地图内一处小石门一样的标致，那是剑三中该地存在副本的标识。 心底对这个副本多少有点好奇，不过在低头看了眼自己五短的身材之后，斐亚然就决定先把副本什么的扔在一边，先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才是王道。 这么想着，斐亚然自然而然便盘膝坐在巨大的花朵大床上，双手手心向上搭在膝盖，做出五心向上的姿势，也就是游戏中的“打坐”技能姿态，开始冥想。 今天在藏书室时，因为担心自己认不出那些元素会让精灵王起疑，所以斐亚然才不得不通过系统的便利，来一一认出那些元素。 但如果他今后真的要在精灵族，在这片大陆生存下去，那么就不能一直依赖于系统。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系统，什么时候会不会也忽然消失不见。 所以，在进行冥想的时候，斐亚然把剑三界面全部隐藏了起来，按照今天精灵王讲课时所讲的方法，认真去感受空间中跳跃浮动的各类元素。 或许是因为白天上课时已经熟悉了那些元素的波动，也或许斐亚然真的天赋异禀，在打坐没多久之后，斐亚然的身边就泛起了五颜六色的代表各种五行元素的光点。 他们安静地在斐亚然身边闪烁，而后慢慢向斐亚然靠近，最后一点点融入斐亚然的身体中。 斐亚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光点融入自身，经验条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打开武学界面，却发现修为值比之前稍微上涨了些。 恰逢一个代表光元素的光点融入身体，修为值立刻上涨一点。 明白这些元素和修为之间的关系后，斐亚然不禁感叹，纳元丹以后果然只能沦为零食了，因为整个世界的元素，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吸收转为修为的“纳元丹”，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正这么想着，斐亚然就看到有个黑乎乎的小光点，从墙边一点一点靠了过来。 正是白天被斐亚然得罪了的暗元素。 看到黑色的暗元素，斐亚然不禁咧了咧嘴，抱起小拳头，对暗元素拱了拱手，算是道歉，然后轻声哄道：“白天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那么想啦，你们就原谅我吧。” 话音一落，原本一直慢吞吞靠近过来的暗元素，却猛地停在原地，而后在原地晃动了几下，扭过头又慢吞吞地穿墙离开了。 抽了抽眉头，斐亚然再一次觉得，连元素都能有傲娇属性的这个世界，果然各种不科学。 深夜，整个艾泽拉斯树海都陷入沉睡。 精灵宫殿深处的一处房间内，无数肉眼不可见的暗元素，仿佛受到强烈的吸引般，在此处越聚越多。 墙壁上，无数蔷薇花藤被聚集而来的暗元素惊扰，不禁簌簌抖动起来，却在墙壁发出极其微弱的白光后，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 巨大的花朵型大床上，幼小的银发精灵睡意正酣。 一直安静贴服在小精灵耳垂上的绿色小叶片，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正要撑开结界，却忽然像墙上的蔷薇藤蔓一样，渐渐安静了下去。 白天一直不肯亲近小精灵的暗元素，此时却都像是怕被父亲责备的孩子般，全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向小精灵靠拢，最后，悉数融入小精灵的身体之中。 第13章 精灵族纪事。 清早，日光轻轻抚过整个艾泽拉斯树海，让它从晨雾女神的怀抱中苏醒过来。 斐亚然神清气爽地从温泉池中爬出来，利索地穿上衣服，等待侍女朵拉的到来。 之前精灵王说要教他精灵语的时候，斐亚然还以为从此以后就要像天朝的学生党一样，从此过上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学习生活。 没想到事实却与此完全相反，精灵王对他的学习强度要求并不高，甚至有时候会让斐亚然有种放养的感觉。 这倒并不是说精灵王对斐亚然不好，实际上，对于斐亚然的衣食住行，精灵王都命人照顾得十分妥帖。 而对于学习，因为精灵族寿命悠长，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慢慢学习，所以包括精灵王在内的所有精灵，对于学习这件事，都并不狂热。 但即使如此，在千万年的时间累积之下，精灵们的学识，也足够令许多短寿种族自叹弗如。 所以，对于教斐亚然学习这件事，精灵王反而不如斐亚然自己着急。 因为身上还绑着个自作主张发布坑爹任务的系统，所以斐亚然不得不在百年之内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虽然系统所给的百年之期，只是让他适应精灵族生活的时间，但那个一旦失败，就会被抹杀的拯救全人类的任务，却让斐亚然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神经。 他从不认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能够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而他曾经在地球学过的一切知识，显然都没办法让这里的人类变得强大到足以抗衡魔族。 在第一次见到精灵王使用魔法开始，斐亚然就深深认识到了这点。 所以，在精灵王没有为他安排课程的日子里，斐亚然也会自觉迈着小短腿，蹦跶到藏书室去，让阿尔为他念那些他至今还看不懂的书。 “创世之初，神分开天与地， 天为光明之首，普照万物， 地为万物之母，泽被众生。 …… 待世界被江海、山石、草木覆盖， 神说，这个世界，不该如此沉寂， 于是，便按照自己的身形， 创造了第一个生灵。 ‘汝名安斯艾尔， 为精灵之主’， 神如是说。” 几乎是跪着念完这一段的，小妖精阿尔脸上的神情，是仿佛见到造物主般的恭敬与虔诚。 斐亚然则在听完这一段《创世说》的开头后，有种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感觉。 他刚才怎么好像，听到自家老师的名字了呢？ 掏了掏耳朵，斐亚然一脸茫然地指着那本《创世说》问阿尔，“这上面说，安斯老师是创世神第一个创造的生灵？” “是的！精灵王主人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兴奋得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小妖精阿尔像蜜蜂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么说，创世神卡奥斯也是真实的存在？”让一个活在唯物主义世界，连物种起源都被八得差不多的地球人，忽然相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神创造出来的，显然十分困难。 “当然！如果没有卡奥斯大神，就没有神眷大陆的一切！”见斐亚然的神情有些怀疑，原本正飞得欢乐的小阿尔立刻不满地强调。 “是是是，向伟大的创世神致敬。”斐亚然连忙换上一脸认真的神情，就把小妖精阿尔罢工不干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开始听阿尔念神创世那几段的时候，斐亚然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圣经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创世说》中关于安斯老师的那段描述，忽然让他想到了圣经中，上帝耶和华所创造的最璀璨的天使，那个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结局并不怎么美好天使—— 从被创造出来开始，就拥有神三分之一的力量，拥有圣光六翼，被称为“光耀晨星”的天使长路西菲尔，最后带领天堂三分之一天使堕入地狱，于地狱称王的堕天使，地狱之主撒旦路西法。 充满罪恶的地狱，是他永生的归宿。 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斐亚然不喜欢这个因为《创世说》而引发的联想。 因为心情不佳，斐亚然决定先出去放放风。 自从来到这座精灵宫殿后，他几乎就在自己的房间和藏书室之间两点一线，虽然中间偶尔也会在路过政务厅时看到大祭祀白的身影，但白似乎一直都很忙的样子，斐亚然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一出藏书室，随侍在斐亚然身边的精灵侍女朵拉，立刻迎了上来。 精灵王派了好几个侍女来照顾斐亚然，但斐亚然骨子里毕竟是个成年人，并不喜欢自己走到哪走有一群人跟着，又不是在拍宫斗剧。 好在精灵族并不是奴性强悍的种族，在斐亚然表示并不需要那么多精灵跟着，只要有一个来帮他这个路痴带路就可以了。 于是最后，性格活泼，对斐亚然十分好奇的侍女朵拉，就自告奋勇跟在了斐亚然身边。 “朵拉，我想出去逛逛。”仰着头对这个活泼的侍女道出自己的想法，斐亚然满意地看到对方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不知道翡翠大人，想要去哪里？”对于斐亚然，虽然这个小精灵看上去十分弱小，但精灵族对内一向护短得厉害，再加上他精灵王学生的身份，是以宫殿中的所有精灵，对这个小精灵，都抱着恭敬和想要照顾的心理，毕竟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年幼的小精灵。 就算是从未照顾过幼崽的精灵们，见到斐亚然这样萌感十足的小精灵，也忍不住心生喜爱。 尤其，这个小精灵可是有着一头和精灵王如出一辙的银色长发。 在精灵族，发色越浅，就表示这个精灵所拥有的力量越强大。 在这个小精灵出现之前，整个精灵族，只有精灵王一个精灵，拥有如此纯粹的银色长发，就连实力强大的大祭祀白，在成年之后，发色也堪堪停留在金色，再无法寸进。 所以虽然斐亚然生来身形如此幼小，大多数精灵却并不会小瞧他。 朵拉的问题，倒还真让斐亚然有点为难。 不过，环视这座巨大的宫殿半晌，斐亚然想了想，这才对朵拉道：“有没有什么风景优美，人迹罕至，又足够安全的地方？” 整天对着这堆白色的石头，虽然也有不少花花草草，但斐亚然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去晒晒太阳，感受下大自然的美妙。 毕竟，这里可是纯天然无污染，并且还是与大自然亲和度最高的精灵族的地盘啊！ 听闻斐亚然的要求，朵拉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对斐亚然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翡翠大人一定会喜欢。” 片刻后，斐亚然站在一处巨大的湖泊前，望着仿佛像一块巨大蓝宝石的湖面，眼底简直快要冒出星星来。 当然，让他如此亢奋的，并非这片透明得几乎能把整个天空都倒映在其中的蓝色湖泊，而是在这片湖泊旁，那些毛色纯洁如雪，头上长着尖尖犄角的马形生物。 ……竟然是传说中的独角兽啊啊啊啊啊！！ 妈个鸡，真不枉劳资穿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对美丽生物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地的斐亚然，看着不远处那些或悠闲吃草，或聚集在一处整理毛发的独角兽，简直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这里是独角兽的聚居地，在千年之前，黑暗曾经降临这片大陆，那时候独角兽王向王寻求庇护，王便把他们带到了艾泽拉斯，让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 见斐亚然似乎十分喜欢这些独角兽，朵拉笑着向斐亚然解释。 对于独角兽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斐亚然现在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摸一摸这些美丽的生灵。 轻手轻脚地向最靠近湖边的一只小独角兽走去，在斐亚然刚刚有做动作的时候，远处的几只成年独角兽，就都向这边看来。 但很显然，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精灵族的安逸生活，所以对于只可能出现在此的精灵族，它们并不防备，只看了斐亚然一眼，就都又转开头，继续吃草或者梳理毛发去了。 于是片刻后，斐亚然一本满足地摸到了那个刚出生没多久，几乎只比他高一点点的小独角兽。 这只小独角兽，显然也是第一次被除了族人外的其他人触碰，在斐亚然靠近的时候，曾略有不安地往后退了退。 但斐亚然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喜爱，让生来就十分骄傲，并且对纯洁生物十分友好的独角兽，迟疑了一瞬。 好在斐亚然脸皮够厚，装作没有看到小家伙后后退的动作，到底还是把禄山之爪探到了人家水光油滑的雪色皮毛上。 温热柔软的干燥触感，与父亲母亲舔舐的感觉完全不同。 斐亚然的动作轻缓，眼神温柔，原本心底略有不安的小独角兽，很快就在他的安抚下，安下心来，一双水汪汪的仿佛身后湖面般的蓝色大眼睛，好奇而友好地看着斐亚然。 嘤嘤嘤…… 简直萌爆了！ 好想拐回家去养嗷嗷！ 收集癖爆发了的斐亚然，忍不住抱住小独角兽的脑袋，一顿磨蹭。 小独角兽似乎觉得这个有着毛茸茸毛发的家伙很有意思，也像朋友一样，磨蹭起斐亚然的脑袋来。 朵拉看着小精灵和小独角兽玩到一起的欢乐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总觉得这两个小家伙丝毫没有精灵和独角兽的高傲优雅，反而像两只闹在一起的小奶猫，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微笑。 “原来是精灵族的客人。”气氛正欢乐的时候，深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温柔而又威严的声音。 所有独角兽应声向两侧分开，自发让出一条路来，斐亚然怀中的小独角兽，也立刻和斐亚然分开，回过头，对着从森林中央踱步而来的独角兽，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 斐亚然很肯定，他从来没学过独角兽的语言，但他却很清楚，这只小独角兽刚才发出的那声鸣叫，是在叫“父亲”。 原来精灵王所说的，精灵能听懂所有生灵语言的话，是真的啊…… “朵拉见过独角兽王阁下。”不卑不亢地对踱步而来的独角兽见了一礼，朵拉继续道：“这是我族的新生精灵翡翠大人。” 与小独角兽如出一辙的海蓝色大眼睛，以及头顶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尖尖独角。 斐亚然笑着对独角兽王道：“您好，阁下，我是翡翠。” 独角兽王海蓝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斐亚然和朵拉，“你好，刚出生的小精灵。” 竟然说话了说话了说话了…… 虽然刚才小独角兽也说了“父亲”，但那是斐亚然大脑里自动反应过来的意思，实际上还是动物的叫声。 独角兽王说出来的，却是斐亚然已经说了好几天的精灵语啊喂！！ 第一次听到动物说话的斐亚然，世界观显然又裂了。 朵拉和独角兽王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小精灵心底的震惊，还在寒暄。 “翡翠大人是王的学生哦！现在可是由王亲自教导呢！”身为翡翠大人的侍女，朵拉可是觉得很荣幸，立刻对独角兽王介绍道。 独角兽王闻言，海蓝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精灵王竟然也会收学生。” 叹息般说完这句后，独角兽王一步步走到斐亚然身前，金色的独角微微垂下，而后，在斐亚然面前的空气中，一块拳头大小的海蓝色宝石，渐渐显现在金色的光芒中。 斐亚然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住那块宝石。 “小家伙，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送完礼物，独角兽王便把小独角兽叫到身边。 小独角兽欢快地靠在父亲腿上，蹭来蹭去地撒娇。 斐亚然抱住比自己拳头还大的蓝宝石，笑着对独角兽王道谢。 他曾经每天都会和这些名贵的宝石打交道，乍一看到这么大一颗宝石，虽然有点惊讶，却也并不会觉得这东西有多稀罕。 把宝石塞进挂在腰间的十格包裹里，外表看上去，谁也不会猜到这竟然是个空间储物装备，斐亚然也乐得在出门时有个能塞东西的地方，正好这块宝石刚好比包裹小，塞进去倒也不会令人起疑。 塞好宝石后，斐亚然又眼巴巴地看向小独角兽，但小家伙自从见到父亲，就好像把他忘在了脑后，斐亚然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再诱拐人家。 最后只好和朵拉坐在湖边，一边往湖里撒花瓣喂鱼，一边聊天。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森林里，独角兽王正微微蹙眉，看着正趴在自己脚下休息的孩子。 这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呢…… 叹息地看着小独角兽脖子上一圈渐渐暗淡下去的毛色，独角兽王低下头，金色的独角抵在小独角兽的颈间，光华微闪后，原本暗淡的鬃毛再次恢复成纯洁无垢的雪白色。 第14章 精灵族纪事。 独角兽森林里发生的事，斐亚然和朵拉显然一无所知。 坐在巨大的仿佛蓝宝石一样的湖边树荫下，斐亚然和朵拉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朵拉的老师。 对于精灵族的“老师”，斐亚然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后，就对这种关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恰好朵拉的心思十分简单，精灵族除了在面对精灵王之外，又几乎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尊卑观念，所以更多的时候，斐亚然和朵拉之间，都是以朋友的态度相处。 “朵拉，你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小脚丫在湖水里荡来荡去，斐亚然一脸好奇地问道。 “朵拉的老师是海瑟薇大人，她也是很强大的精灵呢！”笑嘻嘻地捏了捏斐亚然的鼻尖，朵拉坐在斐亚然身边的草地上，灵动的眼底闪过一丝怀念，“海瑟薇老师曾经是宫殿的侍女长，与亚瑟尔侍卫长分管负责宫殿内务和安全的所有精灵。” 似乎对老师怀有极深的感情，平日里无比活泼的朵拉，渐渐安静了下来，金棕色的眼底，逐渐溢满追忆与怀念之色，“朵拉刚出生的时候，力量十分弱小，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其他精灵记得这件事，但朵拉永远记得，当白大人问谁愿意成为朵拉的老师时，完全没有任何精灵回应。直到后来，白大人带着朵拉回到宫殿，遇到海瑟薇老师。” 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朵拉脸上的笑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温柔，“朵拉永远记得，海瑟薇老师第一次抚摸我头顶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像触碰到了阳光。” 斐亚然闻言，心底也是一热，若有所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朵拉的话，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精灵王时，对方抚摸他头发时那温暖如春的感觉。 明明才过了没几天，现在回头一想，心底竟有几分挥之不去的眷恋之感。 一定是因为安斯老师的那张脸，太过引人犯罪了！ 压下心底一瞬间的热意，斐亚然一边回忆最近在宫殿中遇到的那些精灵，一边问朵拉，“那现在的侍女长，也是海瑟薇吗？” 说来惭愧，直到现在，斐亚然也堪堪只认得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几位精灵侍女的名字。 “当然不，”出乎斐亚然的意料，朵拉的答案，让斐亚然一下就怔住了，“早在千年之前，海瑟薇老师就已经回归到了生命之树的怀抱。” 斐亚然条件反射地张嘴说了句“抱歉”，却听到朵拉开朗的笑声，“翡翠大人，您真是太可爱了！” 伸手揉了揉斐亚然那一头月光色的头发，朵拉心底一边感慨果然手感很好，难怪王和刚才的小独角兽都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一面笑着对斐亚然道：“精灵没有真正的死亡，老师只是累了，回归生命之树去休息罢了。而且，老师那么强大，想来应该已经重新转生了吧。” 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所以斐亚然这次难得没有反抗和躲开，任由朵拉吃自己的豆腐，但当朵拉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却真的，从对方的脸上、眼底，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勉强，可见朵拉是真的这么认为，认为她的老师已经转生。 略过心底一闪而过的违和感，斐亚然讷讷问道：“那你都没有想过，去寻找海瑟薇的转世吗？从你的话中，我能听出来，你和你的老师感情很好。” “是的，我很爱我的老师。”认真注视着斐亚然暗红色的眼睛，朵拉微笑着道：“但是，朵拉的老师，是海瑟薇大人，也只是海瑟薇大人。不管她后来成为了谁，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 这话说得有些绕，斐亚然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朵拉的意思，心底不仅为朵拉的豁达感到钦佩。 不过后来，当他知道几乎所有精灵都是如此的时候，对于精灵族的“老师”，就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白曾经说过，精灵王会一直负责照顾、教导他，直到他成年。 精灵生来便没有父母，即使是有着成年灵魂的斐亚然，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中，都无法自控地对照顾自己的老师精灵王产生了一丝依恋。 所以斐亚然其实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安斯老师也像朵拉的老师一样重新转生，自己能不能和朵拉一样，能够把和老师的回忆藏在心底，而后默默祝福对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应该……不会吧。 毕竟，那可是从创世之初，就存在于此的精灵王。 他与其他精灵不同，从未经历过转生，从世界诞生那天开始，便一直存在，直到现在。 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庆幸，但很快，斐亚然就蹙起小眉毛，试探地问朵拉，“朵拉，你的老师之所以会转生，是因为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吗？” 因为不止一次听人提起，他是这千年来唯一一个诞生的精灵，所以对于“千年”这个字眼，斐亚然十分敏感。 之前朵拉在讲述独角兽族的历史，提到千年前黑暗曾经降临在这片大陆时，斐亚然就把这件事默默记在了心底，恰好朵拉在提起海瑟薇的时候，又提到了千年前，斐亚然对这件事，就更加上心了几分。 似乎完全没想到小精灵会问起这个，朵拉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并非因为小精灵，而是因为回忆起了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沉默了半晌，直到脸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笑意，斐亚然才听到朵拉的声音，“是的，您说的没错。” 暗红色的眼眸，略显不安地望着朵拉，朵拉看着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忆起那场惨烈的战争而翻滚的心绪，奇迹般安静了下来，“您才出生不久，不知道那件事也实属正常。” “千年之前，黑暗曾经降临这片大陆。那时整个大陆都魔气肆虐，无数种族面临灭顶之灾，连精灵的乐园艾泽拉斯都不曾幸免。” 遥遥望着森林深处巨大的白色宫殿，朵拉对斐亚然道：“就连精灵宫殿，在千年前，也完全不是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龙族、天族、矮人、兽人都来艾泽拉斯寻求庇护，因为他们知道，只有王才有那样的力量，阻止魔族继续侵犯大陆的野心。” 说到这里，见小精灵的眼底已经闪着卜灵卜灵的崇拜光芒，朵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斐亚然听得正起劲，就见原本一脸严肃讲故事的朵拉，忽然笑场，史诗般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简直让人心塞，忍不住追问，“之后呢之后呢？！” 小精灵一脸猴急的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朵拉一边被萌得不要不要的，一边笑着继续道：“后来，王终于打败了大魔王，让大陆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斐亚然无语地抽了抽眼角，对朵拉如此虎头蛇尾讲故事的行为，表示十万分的不满，嗷嗷叫了声“朵拉！” 不怪斐亚然不信，实在是这个勇者打败大魔王的结局，连地球上三岁的小朋友，都会觉得实在太过老套，而且朵拉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信度实在是太低了！ 第一次见到小精灵如此急躁的模样，朵拉一时间笑得更欢了，却也知道，小精灵的身份到底是王的学生，只好一边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一边笑不可溢地道：“朵拉说得是真的啦，而且据说，当年进犯艾泽拉斯的大魔王，如今还被封印在我族的某个地方。不过这都是传说，是不是真的，朵拉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朵拉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笑容里多了些感激的味道，“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王拯救了整个大陆，让大陆重新焕发出了生机。海瑟薇老师当年也是被魔族重伤，才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翡翠大人，您可能不会知道，我们有多感激王。是他给这片大陆带来了和平，是他赐予了我们新的生命，是他庇佑精灵族永葆来自创世之初的骄傲与荣光。所以我们敬畏他，也爱戴他，可以为王奉献生命乃至灵魂。只要有王在，精灵族就永远是神最垂怜的一族。” “只要有王在。” 精灵语本就是大陆上最神秘古老的语言，精灵又天生是神的宠儿。 朵拉的声音柔软清脆，天籁般的嗓音中，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虔诚，化作一缕缕信仰之光，透体而出，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圣洁，仿佛最最纯洁的信徒，在向她的神明祈祷倾诉。 斐亚然一时间被她话语中透出的感激和虔诚所震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森林中，独角兽们头顶尖尖的独角，也都正散发着与朵拉身上相同的淡淡光芒。 那是这些生灵，对精灵王的信仰。 这些生灵，都是精灵王最虔诚的信徒。 心底第一次真正清楚地认识到，精灵王在其他生灵眼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方若神明般的存在。 斐亚然心底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阴差阳错，抱了个如此碉堡的大腿而感到庆幸，还是该为自己对精灵王一直不够尊敬的态度，而担心懊恼。 不过很快，斐亚然就从这种思绪中抽身而出。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不是这片大陆的生灵。 在几天之前，他还是那个闪烁在镁光灯下的，与世上一切美好事物打交道的人类。 他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而并非这个充满传奇的古老大陆。 浮动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今天让朵拉带他出来的最终目的。 和朵拉打了个招呼，借口自己想要在湖里游一会儿泳后，斐亚然便在朵拉的眼皮子底下，噗通一声跳到宝石般蓝色的湖水中，游鱼一般灵活地窜了起来。 精灵天生是自然的宠儿，斐亚然在第一次进入温泉池水中时，就发现这句话果然所言不虚。 虽然还不会运用操控水元素，但水却完全不会对自然的宠儿造成任何伤害。即使在水下，精灵也可以如同在陆地上一般，毫无阻隔地呼吸。当然，这个水指的是普通的水。 因为精灵族天生的种族天赋，所以朵拉丝毫不会担心小精灵会被水淹到，也就随小精灵去了。 斐亚然先在朵拉眼皮子底下游了一会儿，直到朵拉和跑到湖边喝水的独角兽玩起来，才迅速窜到水下，向远离朵拉的另一处岸边游去。 这几天，除了在房间里，他才能一个人独处，其他时间，无论是去藏书室还是去哪里，身边都一定会有精灵随侍左右，这让身怀系统，并且仍旧对系统处于探索阶段的斐亚然，很是苦恼。 尤其是那些因为没有武器，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被点亮的七秀技能，更是让斐亚然一筹莫展。 想到这里，斐亚然连忙爬上岸，借着比他高出不少的灌木丛的遮掩，掩去自己的身形。 在斐亚然莫名其妙掉到这个世界之前，剑三在新版本更新的时候，新推出了一套90级小橙武。 这些小橙武被誉为可成长的武器，可以积攒一定的金玄玉，然后去藏剑山庄的剑庐找NPC帮忙升级。 这套小橙武在刚推出的时候，就让斐亚然眼前一亮，因为这是一套以樱花为主题的武器。 七秀的武器樱花醉，更是引起斐亚然的一度垂涎，每天兢兢业业地做日常攒金玄玉，就为了早日让自己的小橙武开出花来。 想到这里，斐亚然遗憾地看了眼背包里灰色的樱花醉，没办法，他现在才13级，等级实在太低，根本装备不上。 这等级，还是这几天又吃了精灵王投喂的蛋壳，才堪堪又升了三级。 这让原本暗搓搓想着光凭着啃蛋壳，就升到满级的斐亚然，不得不放弃这个不劳而获以逸待劳的想法。 斐亚然生在武侠文化一度盛行的华国，连游戏，玩的都是走古典武侠风的剑三。 武林中一直传说，真正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而七秀的小橙武，又是那么一双，仿佛盛开的樱花枝般的武器。 所以。 一脸严肃地从地上捡起两根长短差不多的小树枝，斐亚然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 但很快，斐亚然就发现，脑洞大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因为，就在他把两根小树枝握在手里的一瞬间，游戏界面上那些原本一片灰暗的技能栏，竟然有一个亮了起来。 那就是七秀一切技能的基础，被广大玩家誉为转圈圈的技能——名动四方！ 第15章 精灵族纪事。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这句流传千古，歌颂公孙剑舞的绝美诗篇，一言便道出了七秀坊最初创建在何种盛名之下。 七秀基础技能“名动四方”的名字，也正是源自于这首诗。 七秀是剑三中十分有特色的一个门派，因为无论是成女还是萝莉正太，无论是在地处大唐西北大漠之中的明教，还是热闹繁华的成都广都镇，抑或大雪纷飞的塞外苍云，你都可以见到脚踩粉色光圈，手持双剑不停转圈圈的七秀坊玩家。 斐亚然曾不止一次被其他门派的玩家问，你为什么总是在转圈圈。 对此，斐亚然虽然每次都会心平气和地对对方解释，七秀技能的使用需要消耗剑舞，剑舞共分十层，每转一圈累积一层剑舞，不转圈圈的话就什么技能用不出来。 但身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他心里其实也不止一次，为七秀门派的的转圈圈设定而大骂操蛋的GWW（剑三策划）！ 转圈圈的痛，只有玩过七秀的玩家才懂！尤其是本来就晕3D的玩家！ 转圈圈也就是所谓的剑舞，七秀本就是把剑意与舞蹈相结合的门派，所有技能都如同舞蹈般优雅曼妙，不过如果因此就小看了七秀，觉得这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门派，那就等着被秀秀们抽到爆裤衩吧！ 一想到原来游戏中自己当女儿养的大胸秀姐转圈圈的模样，再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出相同的动作，斐亚然白嫩得仿若包子的脸上，就皱出了几道褶。 不过，他可是励（被）志（逼）要做救世主的男人！没有强大的武力值，如何在以后为保护全人类大杀四方？！ 想到坑爹的系统发布的终极抹杀任务，斐亚然在抹了一把脸之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技能栏上唯一亮起的“名动四方”狠狠戳了下去。 握着小树枝的手仿佛被冥冥之中的一股力量牵引，立刻抬起到身体两侧，左脚脚尖微点，以右脚为轴心，被上半身带动着，慢慢旋转起来。 在斐亚然动起来的一瞬间，一个透明的粉色光圈，忽然出现在他的脚下，并且随着他的动作，一圈一圈向上浮动，最终慢慢变淡，消失无踪，而后，继续出现在他脚下，如此循环往复，构成一个玄妙的循环。 透明的粉色花朵、半透明的花瓣也随着小精灵的舞动，从他的头顶、身畔一一散落下来。 玉雪可爱的小精灵，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于如梦似幻的场景中翩然舞动，虽然身材五短，起舞的动作中却已经透出十足的优雅韵味。 透明的花朵一层层散落在他脚下，粉色的光圈中也仿佛镌刻着古老的铭文，让这本就人迹罕至的静谧树丛，都仿佛被染上了如梦似幻的神秘气息。 森林中，原本就栖息或者路过这里的小动物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忽然就跳起舞来的小精灵，单纯的眼底满是赞叹与崇拜。 而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仿佛嗑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的斐亚然，心底却早被成片成片的“卧槽”刷屏刷到快要爆机了！ #卧槽这么娘们唧唧的动作还有花瓣是什么鬼！# #不知道现在删号重来还来不来得及！# #GWW放学别走！爹要和你谈人生！# #话说这该死的剑舞该怎么停下来！再不停劳资就自绝经脉给你们看！#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停止剑舞的技能“憾时曲终”，戳了头像下已经叠加了十层剑舞的小扇子，也没有任何反应（游戏中可以通过戳小扇子图标停止转圈圈），斐亚然的包子脸终于慢慢裂成个囧字，难不成要让他就这么转圈圈到天荒地老不成？！ 这不是坑爹呢么！ 一脸血地试着朝前走了几步，结果剑舞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竟然边向前走边转圈，斐亚然一想到自己要这么转着圈圈一路转回到精灵王面前去，顿时脑袋都大了。 而且，转了这么多圈，真的好晕啊！！ 虽然他不晕3D，但不代表让他亲自转圈圈也不会晕啊！在地球他要是能转这么多圈还面不改色，春晚的小彩旗大彩旗还不都得给他让路，别说转五六个小时，就是转上十几二十几个小时，也完全不在话下！没准还能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什么的…… 手贱是病啊，以后我保证再也不手贱了QvQ！ 心底内牛满面地跪下了，斐亚然抽了抽小鼻子，看了眼因为剑舞满十层而一一亮起的七秀技能，心底泄愤般地戳了下云裳心法下，攻击力十分微弱的“江海凝光”技能。 膝盖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前曲起，原本转圈圈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握着小树枝的右手，在空气中划下两个犀利的十字，剑光闪过之处，一大片色泽艳丽的牡丹花忽然凭空出现在空气中，兜头罩脸地对一脸震惊的斐亚然砸了下来。 与此同时，斐亚然手中的两根小树枝，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忽然寸寸开裂，最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为齑粉，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系统音“装备不趁手”，原本正因为剑舞无法停止而蛋疼的的斐亚然，立时停止了转动，安静地站立在柔软的草地上，再度掌控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斐亚然：…… 幸福来得太快，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怎么办！ 心底庆幸这坑爹的剑舞终于停下来了，片刻后，斐亚然却忍不住凝起小眉毛，蹲下身戳了戳小树枝“粉身碎骨”后留下的一堆粉末。 对于树枝会化成粉末，斐亚然估计是因为承受不住七秀内功的力量才会这样，所以果然，还是要尽快搞到一对儿双剑才行吗？ 心底把搜集武器这件事提上日程，当目光最终落到落了一地的粉色牡丹花上时，斐亚然头顶的黑线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滑了下来。 七秀门派本就是专门为女性玩家设立，所以使用技能时，会有花瓣飘落什么的，也算是满足广大女性玩家暗搓搓的玛丽苏之心。 当初斐亚然玩秀姐的时候，也觉得自家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漂亮，就连杀人的时候，周身都有花瓣飘落。 但尼玛！当这种技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还是由一个汉子使出来的时候，那怎是区区一句“蛋疼”能够形容得了的？！ 而且！ 游戏里的牡丹花莲花顶多就是个虚影，技能闪过之后除了爆出一串伤害量治疗量外，根本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到了现实中，反而留下这么一坨货真价实的花出来！ 一想到自己以后带领人族大军和魔族杀个你死我活，走过路过却留下满地花瓣的模样，斐亚然觉得那画面真是太美，他有点承受不来。 要使用七秀技能就 = 需要转圈圈＋不停撒花瓣 一心想要提升武力值的斐亚然再一次觉得心好累啊，简直对这个没有最坑只有更坑的世界绝望了。 不过也正因为此，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决心努力完成任务，尽早回到地球的决心。 把落了一地的牡丹花一一收进包里，又捡了许多长短差不多的小树枝以防万一，确定原地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东西后，斐亚然这才拨开灌木丛，重新跳回到湖里，快速游回到朵拉那边。 见小精灵湿漉漉地爬上岸，朵拉连忙施了个水系魔法，把小精灵身上的湖水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水球，原本湿淋淋的小家伙，顿时变得清爽起来。 斐亚然羡慕地看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施展出魔法的朵拉，握了握变得干燥的掌心，心底对于学习魔法的决心，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他从不觉得身怀系统就能像起点男主一样能够满世界横着走，系统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帮助他熟悉这个世界，并且时刻提醒他不要忘记过去的助力，同时也是时刻威胁他生命的罪魁祸首。 在这个神秘而古老的大陆上，还有那么多力量强横的种族可能成为他未来的朋友或者敌人，所以对于学习魔法这件事，他也不会放松丝毫。 离开独角兽森林的时候，斐亚然和朵拉去向独角兽王告别。 之前没遇到的话还无所谓，但后来既然遇到了独角兽王，对方还如此大方地送了那么大一颗宝石给自己，于情于理，斐亚然都觉得自己应该跟独角兽BOSS打个招呼再走。 斐亚然和朵拉找到独角兽王的时候，之前在它脚下休息的小独角兽已经睡醒了。 一见到斐亚然，小独角兽的眼睛顿时一亮，吧嗒吧嗒跑到斐亚然跟前，想要继续磨蹭这个小精灵的头发。 看见这一幕的独角兽王，刚想出声阻止孩子靠近小精灵，就见小独角兽在快要触碰到小精灵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独角兽王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忽然看见，自家孩子竟然把头探到小精灵脖颈旁，鼻头微微抽动地嗅来嗅去。 独角兽王：…… 如果他现在是人形，一定会做出一个无奈扶额的动作。 因为对于之前小精灵触碰小独角兽后，小独角兽身上有被黑暗力量侵蚀的迹象，所以独角兽王心里并不希望自家孩子与这个小精灵有太多接触。 精灵族生来便纯洁无垢，乐于亲近纯洁生灵的独角兽，对于精灵有着源于天性的喜爱。 所以对于这个小精灵身上的异样，独角兽王更偏向于对方是受到了诅咒，才会被黑暗力量影响。 好在这样的迹象并不明显，小精灵又是精灵王的学生，想来精灵王在看到自己送出的宝石后，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提醒，尽快帮小精灵解决身上的诅咒才是。 看着小独角兽在小精灵身上嗅来嗅去的模样，独角兽王的眼神渐渐温柔下来。 族群内近些年来新生儿几乎凤毛麟角，自家儿子又性子活泼，难得遇到这么个让它喜欢的小朋友，索性就由着儿子去吧，大不了之后再帮它净化一下就是。 斐亚然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小独角兽撒丫子向自己奔来，然后再自己身边嗅来嗅去的模样。 小家伙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闪着温顺而又纯洁的友好光芒，显然为再一次见到自己而感到十分开心。 见此，斐亚然忍不住抱住小独角兽的脖子，在它那小巧可爱的金色独角上狠狠亲了一口。 独角兽王和朵拉都怔了下，紧接着，一个脸都要绿了，一个却忍不住歪过头，笑得不要不要的，却因为顾忌着独角兽王和小精灵，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独角兽也愣了下，因为除了父亲外，这还是第一次有生灵触碰到自己的角，感觉却并不坏呢。 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透出愉悦的色彩，小独角兽忍不住在斐亚然胸前拱了拱，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粉色的花瓣，小独角兽眼睛亮了亮，终于找到了之前在小精灵身上闻到的香味来自于哪里。 舌头迅速卷起那片艳丽的粉色花瓣，在斐亚然和独角兽王满头黑线的注视下，小独角兽开心地把那片从小精灵身上翻出来的牡丹花瓣嚼吧嚼吧，咽进肚子里。 #原来独角兽族的伙食也这么差# #看这饥不择食的小模样，估计几天没吃饭了吧# #话说那牡丹花瓣吃下去真的没事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呢# 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小独角兽的脑袋，斐亚然在独角兽王欲言又止的目光，和小独角兽恋恋不舍的磨蹭中，终于带着朵拉跑路了。 话说还好是没有毒的牡丹花瓣啊，万一是有毒的，独角兽王还不得撩蹄子把他踹出独角森林？ 一踏出独角森林，斐亚然原本装出的淡定就顿时被一脸心虚取代，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并暗自决定，等以后自己改善伙食的时候，一定要把小独角兽那份也带出来！ 同为吃货，又都生在两个伙食十分匮乏的种族，这一刻，斐亚然忽然忍不住对小独角兽，产生了一股惺惺相惜的共鸣感—— 那是吃货间与生俱来的心电感应，尔等凡人是不会懂的！ 眼角觑着仍在为小独角兽吃花瓣的行为笑个不停的朵拉，斐亚然在心底撇了撇嘴。 第16章 精灵族纪事。 抱着一肚子思绪回到精灵宫殿的时候，斐亚然遇到了正在比试射箭的精灵侍卫们。 在地球的影视作品中，精灵族伸手极为灵活，擅用弓箭，个个都是射箭高手，天生的战斗种族称号也正源于此。 所以，乍一见到一排排身材比模特还高挑，容貌俊秀脱俗的精灵们手持长弓，对着几百步外的靶心蓄势待发的模样，天生对美丽事物没抵抗力的斐亚然，在简单挣扎了一番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侍卫长亚瑟尔最先发现了小精灵的身影，放下手中的长弓，走到斐亚然身前几步远站定，恭敬地行了一礼，“日安，翡翠大人，很高兴见到您。我是负责宫殿守卫工作的侍卫长亚瑟尔。” 亚瑟尔身后的精灵们，也都放下手中的弓箭，好奇地望向小精灵。 实际上，在小精灵来到宫殿的这些天中，“翡翠”之名早已经被宫殿中的众多精灵所熟知，毕竟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被王收为学生的精灵，所有精灵都忍不住羡慕小精灵的好运。 但他们同时也知道，这个新生精灵，甫一出生便是精灵族从未出现的幼崽模样，幼崽本是弱小的象征，偏偏小精灵又长着一头代表强横力量的与王相同的银色长发。 无比矛盾的两种特征，让还未见过小精灵的精灵们，都对他充满了好奇。 偏偏这个新生的精灵的活动规律，几乎可以用深居浅出来形容，负责照顾他的侍女们，提到他时又总是赞不绝口，这让小精灵在众多侍卫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所以，对于今天主动送上门来的小精灵，尚未见过小精灵的精灵侍卫们，目光都堪称火热。 作为一个混迹时尚圈的知名设计师，斐亚然曾经面对媒体和闪光灯时都尚能面不改色，对着这么几十双眼睛，自然也能够保持淡定。 但淡定的只能是内心，他心里可是时刻记得自己在精灵王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单纯模样。 所以，憋了几口气，让脸上现出几分淡淡的粉色，斐亚然这才奶声奶气地回应：“日安，亚瑟尔侍卫长，很高兴见到你。” 软软糯糯的小声音，让亚瑟尔和他身后的侍卫们都是一怔，眼神却不约而同放缓了许多。 斐亚然身后的朵拉，也向亚瑟尔打了个招呼。 亚瑟尔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精灵，一头浅茶色的长发被他系成一束，一丝不苟地垂在身后。他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精灵族长袍，立体的五官上满是严肃的神色，棕色的眼底闪动着坚毅的光芒，看上去十分可靠。 而且。 看了眼亚瑟尔和自己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斐亚然在心里默默为亚瑟尔侍卫长点了个赞。 精灵族个个都是大长腿，所以每次他们站得离自己太近的时候，斐亚然心里都难免会生出几分压迫感，所以斐亚然几乎从不让其他精灵近身，他不喜欢那种不自觉生出的弱势感。 当然，在面对精灵王的时候，因为对方大多时候都直接把他抱在怀里，视线基本能持平，所以斐亚然在面对精灵王时，倒很少会觉得不舒服。 就连一直陪在斐亚然身边的侍女朵拉，也从未主意到过这一点，这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亚瑟尔侍卫长，却在第一次见面就自觉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 这到底是个巧合，还是亚瑟尔果然十分敏感呢？ 心底对亚瑟尔生出几分好感，见一众侍卫仍旧盯着自己，连射箭都忘了，斐亚然的脸上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亚瑟尔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比赛了？” 边说，边一脸不安地看向亚瑟尔身后的侍卫们。 从未见过如此幼小精灵的侍卫们，虽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灵族战士，却全都被小家伙萌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难怪连王都忍不住每天把小精灵抱在怀里！这样可爱的学生，我们也好想要啊！！ 心底如此想着，见小精灵似乎心生退意，精灵侍卫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侍卫长亚瑟尔，希望他能安抚下小精灵，让小家伙不要这么快就走。 只可惜亚瑟尔的不苟言笑向来是出了名的，所以精灵侍卫们的目光，他根本完全没有接收到，不过，这倒不妨碍他表达出和侍卫们相同的意思，“完全不会，翡翠大人，如果您喜欢，可以一直在这里观看。” “真的吗？”斐亚然闻言，眼睛亮闪闪地看向亚瑟尔。 被那双仿佛盛满星辰的暗红色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亚瑟尔坚毅的眼底忍不住微微一动，竟破天荒地勾了勾唇角，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当然。” 小精灵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身后的精灵侍卫们，不禁为顶头上司点了无数个赞。 精灵族天生没有太强的尊卑观念，除非在面对精灵王的时候，所以没过多一会儿，原本在亚瑟尔身后的精灵侍卫们，就都放松了下来，对小精灵打起招呼来。 斐亚然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一一回应过去，而后拍了拍耳畔的小绿，让它变成曾经巨大的绿叶模样，拖着他漂浮在半空中，在侍卫长亚瑟尔身边坐定。 修长高挑的身材，薄而有力的肌肉，透过精灵族柔软修身的布料，勾勒出完美的形状。 修长的手指握紧弓柄，白皙圆润的指尖紧紧勾住弓弦，慢慢把弓身和弓弦之间拉出一弧满月般的美丽轮廓。 脊背挺得极直，原本盛着笑意的眼，此时满是认真专注，这一刻，所有手持弓箭的侍卫，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杀伐之气，浑然不见《创世说》中热爱和平的温和模样。 空气中游弋的元素，都仿佛被他们感染了一般，渐渐凝滞起来。 斐亚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副众多美男蓄势待发的模样，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嗡——” 十几支羽箭忽而破空齐发，在空气中撕开无数虚影，只呼吸的功夫，就“啪”地一声，牢牢钉进几百步外的靶心中央。 “啪啪啪！！”实在太精彩了！！活了这么多年，斐亚然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百步穿杨！ 小精灵毫不掩饰的赞叹眼神和动作实在太过直白，周身凌厉气息还没有退散的精灵侍卫们，见到小精灵兴奋得脸都红了的小模样，都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看到小精灵如此诚实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没法不喜欢。 侍卫长亚瑟尔自然也不能免俗。 “翡翠大人，您很喜欢射箭？”亚瑟尔忍不住问道。 “是的，很喜欢！”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斐亚然一脸崇拜地看着亚瑟尔。刚才他可是看到了，其他精灵的射出的箭都钉在了靶心，唯独亚瑟尔的箭穿透了靶心，继续向后飞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掉了下去。 不过，“可是……我不会射箭。”瓮声瓮气地说着自己的真实情况，斐亚然的脸这次是真的红了。 他曾经可是靠着一支笔杆和优秀的设计闯江山的，弓箭什么的，根本完全没碰过，像这些精灵侍卫们一样百发百中的模样，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小精灵脸上的羞赧太过明显，亚瑟尔怔了下，竟忍不住露出个微笑，“如果您不嫌弃，亚瑟尔可以教您。” 斐亚然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就听到白熟悉的温和嗓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亚瑟尔，你这是要和王抢学生吗？” “亚瑟尔不敢！”亚瑟尔条件反射地否定。 斐亚然拍了拍小绿，让它转了个方向，对正优雅走来的白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白！日安！” 早就在长廊中驻足半晌的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精灵的头顶，笑着对小精灵点了点头，“日安，小翡翠。” 对于这个和精灵王一起看着自己破壳的精灵族大祭司，斐亚然的感官一直很好。 确切地说，除了精灵王之外，斐亚然在精灵族，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性情温和的大祭司白。 和小精灵打完招呼，见亚瑟尔还是一副想要澄清的模样，白忍不住笑起来，“亚瑟尔，你的性子怎么还是这么认真，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白，亚瑟尔严肃地道：“我只是看翡翠大人似乎十分想学习射箭，这才……并没有和王抢学生的意图。” 白头疼地看着亚瑟尔，尤其在小精灵一脸疑惑地问自己“难道不可以跟安斯老师之外的精灵学东西吗？”之后，更为自己的多嘴感到心塞。 “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已经有了最优秀的老师，不需要再向其他精灵学习。”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小精灵解释。 这可是王漫长生命中第一个收为学生的精灵，从王第一次把小翡翠抱到怀里，白就清楚，王对这小家伙的重视程度，可能远比所有精灵以为的都要深。 对上小精灵懵懂的双眼，白在叹息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较真，实在是有些好笑。 斐亚然听着白如此直白的话，不禁抽了抽嘴角。 他当然明白白的意思，也从不觉得精灵王射箭的功夫会比亚瑟尔差，但当着亚瑟尔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眼角偷偷瞄了眼亚瑟尔，斐亚然从对方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的不甘，眼底透出的恭敬和对强者的崇拜，却直白到热烈，“是的，白说的没错，翡翠大人的老师，才是我族最优秀的弓箭手。” 竟然能让亚瑟尔这样一看就是面瘫属性的精灵，露出这种狂热的神色，想到精灵王那一身优雅沉静的气息，斐亚然心底一时间也期待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 拽了拽白的袖子，斐亚然忍不住问他，“白，是所有精灵，都擅长射箭吗？” 那他以后万一一直用双剑的话，该怎么向其他精灵解释？ 白闻言怔了下，看向亚瑟尔。 白擅长的是水系魔法，几乎不用武器，所以翡翠的问题，还是由擅长战斗的亚瑟尔来解释比较好。 “所有精灵都会射箭，但每个精灵擅长的武器，却并非都是弓箭。”看懂白的意思，亚瑟尔对小精灵解释道：“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像白，他擅长的水系魔法，几乎不需要使用任何武器，只偶尔使用法杖；裴拉特长老擅长火系魔法，武器却是他从不离身的佩剑；蓝斯长老虽然擅长的也是水系魔法，但他更喜欢用鞭；曾经拉斐尔长老擅用长枪的故事，也一直在我族广为流传。” 总之，全看自己喜欢。 明白这一点的斐亚然，微微松了口气，这样起码不用担心以后被其他精灵问起为什么喜欢用双剑。 “小翡翠这是想挑选武器了？”注意到小精灵在亚瑟尔说到各种武器时，亮闪闪的期待眼神，白思索了一下，这才笑着道：“如果是这样，等我向王禀报一声，就带你去武器库看看吧。” 话音一落，就被兴奋的小精灵扑了个满怀，照着脸上狠狠啵了一口。 温温的，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奶香果特有的乳香。 第一次享受到和王相同待遇的大祭祀白，晕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原来被小翡翠亲，是这种感觉啊…… 脸上热辣辣的，白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提醒小翡翠，以后不要随便亲除了王以外的其他精灵？ 但当目光落在小精灵纯洁仿佛小鹿般的眼底时，白便立刻把那莫名生出的一丝心虚抛在了脑后，一把抱起小精灵，对亚瑟尔和侍卫们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小精灵，去找精灵王了。 第17章 精灵族纪事。 虽然白说要带自己去挑选武器，但斐亚然还是只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就浑身不自在地跳到了大叶子小绿身上，让小绿载着自己，慢吞吞跟着白去找精灵王。 斐亚然骨子里毕竟是个成年人，平时一直被精灵王抱来抱去，已经让他觉得自己的耻度被不断刷新了下限，再习惯让其他精灵抱着的话，斐亚然怕自己早已经碎了一地的节操早晚得变成渣渣随风而去。 怀中温软的小精灵利索地跳到一边，白微微怔了一下，紧接着却忍不住微笑起来——果然，除了王以外，小翡翠几乎从不与其他精灵亲近。 该说这两位不愧是师生关系吗？连性子都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白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浓了几分。同时也十分确定，王对小翡翠，果然是不同的。 几千年了，白第一次看到王触碰其他生灵，这让一直隐隐怀疑王或许真的受到了诅咒的白，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与斐亚然印象中大权在握，一生都为国家操碎了心的王者不同，精灵族的庶务，全都交由大祭祀白和其他几位长老管理，精灵王本人反而十分悠闲，起码斐亚然就从来没看过他这位老师像白一样，为族内无数琐碎的事情发愁。 不过，想到自家老师那张丝毫没有烟火气儿，天神般俊逸出尘的绝色面孔，斐亚然觉得，就算是自己，也舍不得让老师那样的美人，为世间的琐事烦忧，更遑论本就把老师当神明来信仰的精灵们。 像精灵王那样美好的存在，只要高高端坐于王座之上，接受众生的顶礼膜拜就好。 世间的一切黑暗、罪恶、痛苦、绝望，都应该自觉退散，根本没有丝毫靠近他的资格。 魔怔般陷入这种思绪中无法自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斐亚然自己都忍不住怔住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斐亚然囧囧有神地抹了把脸，一脸血地甩甩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清醒，难不成还真被精灵族这群精灵王的脑残粉给洗脑了不成？ 想到精灵族那些对精灵王无比恭敬虔诚的精灵们，斐亚然忽然觉得有点蛋疼。 不就是脸长得好看点么！出息呢喂！ 才到这个世界几天，斐亚然就有种快要被安利成功的危险感。 一时间简直要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精灵王似乎十分喜欢阅读，斐亚然跟着白轻车熟路地来到藏书室，果然看到在他离去时还不见踪影的精灵王，此时正捧着一本书，靠在藏书室中央巨大金棕树下的藤蔓躺椅上，目光专注，神情沉静。 淡金色的日光，小心翼翼触碰着精灵王棱角分明，却温润柔和的侧脸。 泛黄的古旧书册，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男人瓷白修长却又骨节分明的指尖，仿佛都带着让时间停滞下来的神奇魔法。 时光静好。 斐亚然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眨动眼睛，生怕打扰这副在他眼中无比瑰丽的静谧画卷。 “白大人！翡翠阁下！”小妖精阿尔细小活泼的声音，忽然打破一室的宁静，仿佛在寂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圈涟漪。 空气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斐亚然这才大大吸了几口气，胸腔内却因为刚才憋了半天气而泛起细微的疼痛。 “回来了？”从躺椅里坐起身，精灵王翠绿色的眼眸，略显慵懒地向斐亚然看过来。 斐亚然握紧胸前的布料，心底嘤嘤嘤地躲到白的衣袍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总觉得这样的精灵王杀伤力更大了，他几乎快要招架不住了怎么办？！ 白一脸好笑地看着小精灵下意识藏匿的动作，一时间更是觉得小精灵可爱得厉害，明明连他都听出来王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这小家伙还战战兢兢地躲什么呢？ 不过，到底不忍见小家伙怯生生的模样，注意到王的眉毛微微挑了下，白在行了一礼后，适时地出声为小精灵解围，“王，刚才在演武场，白正巧遇到小翡翠在看侍卫们比赛射箭。他似乎对武技很感兴趣，所以白想带他去武器库，挑选一把适合的武器。请王准许。”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请求，白根本没想过王会有同意以外的其他回应。 却没想到，王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轻描淡写地道了句：“生命之树上，今天出现了新的精灵蛋。” 白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而后快速对精灵王行了一礼，急切地道：“白这就去查看那颗蛋的情况！” 终于，继小翡翠之后，精灵族又将迎来新的生命！ 为精灵族的人口问题几乎快要愁白了头的大祭祀白，在揉了揉小翡翠的头发后，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徒留小精灵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哑然地瞪着被关得严严实实的藏书室大门。 “翡翠阁下，白大人已经走了。”似乎不明白小精灵为什么一脸纠结地对着大门无语凝噎，小妖精阿尔忍不住出声提醒。 斐亚然的小身子僵了僵，满是怨念地看了阿尔一眼，而后任由座驾大叶子小绿，托着自己慢吞吞地飘到精灵王跟前。 不用想，肯定又是精灵王对小绿勾手指了。 心底搓了搓脸，斐亚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看了精灵王这张超出人类什么极限的脸好几天了，怎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这张脸那恐怖的杀伤力和对自己的影响力。 暗暗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斐亚然这才抬起小脑袋，对精灵王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安斯老师～。” 精灵王伸手从小精灵的头顶拈下一根白毛，“去了独角森林？” 斐亚然连忙点头，心底一边为精灵王逆天的洞察力感到惊叹，一边从小包裹中取出那块比拳头还大的海蓝色宝石，献宝般递到精灵王面前，“这是独角兽王阁下，送给翡翠的见面礼！” 精灵王看了那宝石一眼，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果然，他就知道精灵王会是这种反应＿（：з」∠）＿。 连他这个活了不到三十年的人类，见到这颗宝石时都没有觉得太过意外，想来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身份更是尊贵异常的精灵王，应该也看不上这么一颗宝石才是。 小妖精阿尔在看到那颗宝石后，却是完全淡定不能了，“哦！哦！竟然是亚克宝石，还是这么大一颗！独角兽王真是一位慷慨的阁下！” 啧啧称奇地绕着海蓝色的宝石转圈圈飞舞，小阿尔眼底满是惊讶与赞叹。 “亚克宝石是什么？”斐亚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阿尔。 “这可是十分珍贵的宝石，具有和独角兽不相上下的净化之力，传说是由独角兽的净化之力凝聚而成！” 激动得小脸都红了，小阿尔手舞足蹈地说道：“我曾经在我的国家见过一颗，只有这么大，”小阿尔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拇指，对着指甲尖比划了一下，“那还是在我母亲的家传首饰上，全国上下就只有那么一颗！有一次有一片金棕树林被魔气感染，母亲只把镶着亚克宝石的首饰往树林里一放，那些树木就立刻恢复了纯净，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这么大一颗亚克宝石！阿尔真的是太幸运了～！”说到最后，阿尔的尾音都忍不住荡漾起来。 斐亚然眯起眼睛，努力了半天才看清阿尔的指甲尖有多大。 原本以为只是一颗普通宝石的东西，忽然变成了比国宝还珍贵不知道多少倍的礼物，斐亚然顿时也被独角兽王的慷慨震惊了！ 第18章 明明是精灵族的王者，怎么就朴素成这样呢？ 对于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对话，精灵王自然全部听在了耳中。 注意到小精灵一脸震惊，而后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精灵王眉头微动，这才出声打断小精灵的脑补：“既然已经把它送给了你，你就安心收好，不需要考虑其他。” 脑袋想得快打结，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独角兽王会在第一次见面，就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礼物的斐亚然，在听到精灵王的话后，脑子里却猛地灵光一闪，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朵拉曾说过，在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中，是精灵王收留了独角兽一族，并为它们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换言说，独角兽一族之所以能够像之前在独角森林中看到的，生活得那么悠闲，完全是因为精灵王所给予的庇护。 所以对于精灵王，它们也同样心怀感激与崇敬之心。 这点，从之前那些独角兽头顶的独角上，散发出来的信仰之光就能看得出来。 正常来说，接受帮助就要表示感谢，尤其是像独角兽那样心灵纯洁的光明生物，但从刚才安斯老师看到亚克宝石时的反应来看，即使是像亚克宝石这样在其他生灵眼中珍贵无比的宝石，对精灵王来说，都换不来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垂眸。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精灵王的学生，出现在独角森林中，也难怪独角兽王会通过向他示好，来曲线救国地表达对精灵王的感激之情。 所以说，我这果然又是沾了安斯老师的光吗？ 心底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向手中硕大的海蓝色宝石时，斐亚然心底却再也没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仿佛占了精灵王便宜般的羞赧，更觉得手中的宝石烫手。 明白这块宝石的由来，斐亚然再度把宝石捧到精灵王跟前，鼓着脸颊道：“安斯老师，这颗宝石，送给你好不好？” 精灵王意外地看了小精灵一眼，发觉小精灵脸上闪过的懊恼情绪，显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眼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亚克宝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小精灵的献宝，在小精灵一脸憋屈地鼓起小脸时，精灵王这才继续说道：“你现在力量微弱，有这颗宝石在，任何邪恶的力量都无法靠近你，倒也算是个好东西。” 精灵王的语气太过敷衍，斐亚然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嫌弃的倨傲味道，顿时被噎得没了声音。 眼角瞄了眼还在上下扑扇翅膀的小阿尔，想到小妖精之前对亚克宝石推崇备至的模样，斐亚然不禁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他听了精灵王对亚克宝石弃如敝屣般的嫌弃话语后，会不会玻璃心。 却没想到，在小阿尔的脸上，不仅看不到丝毫懊恼、羞愤的情绪，反而写满了“精灵王主人说得对！精灵王主人最厉害了！”几个亮闪闪的大字。 面对已经变成灯泡眼，完全进入脑残粉状态的阿尔，斐亚然终于发现，之前担心小家伙会心灵受挫的自己，果然还是弱爆了！ 撅着小嘴收回了捧着宝石的小肉手，斐亚然怏怏地把亚克宝石塞进腰间的小储物包里，仿佛淋了雨的小猫咪一样，耷拉着小脑袋。 修长优美的手掌伸到腋窝下，再自然不过地把小精灵从座驾小绿上抱了起来，已经习惯精灵王怀抱的斐亚然，条件反射地用藕节般肉呼呼的小胳膊搂住精灵王的脖子，而后，任由精灵王抱着他出了藏书室。 守候在门外的朵拉等侍女，恭敬地向精灵王和小精灵行礼，想要跟上去的时候，被精灵王一个抬手挥退。 “安斯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精灵宫殿内部错综复杂，这么多天下来，斐亚然只堪堪记住了从房间到藏书室的路。但很显然，他们现在走的这条，并不是回他房间的路。 “去武器库。”精灵王言简意赅道。 斐亚然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瞬间在精灵王怀中满血复活，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精灵王，“是要带翡翠去挑选武器吗？！” 精灵王微微颔首，算作回答。 嘤嘤嘤，虽然精灵王屌屌的，但真心是一位有求必应的好老师！必须点赞！ 忍不住用小脑袋蹭了蹭精灵王棱角分明的精致下巴，斐亚然心底高兴得直冒泡泡，小脑袋拱着拱着，一时间没按捺住，终于在精灵王美玉般无暇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稳健的脚步忽然停住，脸上湿漉漉的感觉，让精灵王面无表情地看了怀中的小东西一眼。 发觉到精灵王的不愉，斐亚然厚着脸皮嘿嘿笑了几声，而后从背包中翻出原本是游戏中挂件的手帕，伸手帮精灵王把脸上的口水擦干净。 “没有下次。”淡淡警告了小精灵一句，精灵王这才继续迈开脚步。 稳稳坐在他怀中的斐亚然，却根本没把精灵王的警告放在心上，因为虽然精灵王似乎并不喜欢他的香吻，但就算他下次再犯，对方也肯定不会揍他就是了。 这才不是他无赖呢，这明明是他对精灵王完美修养有信心的表现！ 心底哼唧着在精灵王深深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换来精灵王在后背上的轻轻一拍，多少清楚精灵王不会因为这个而动怒的斐亚然，眼底满是温暖的愉悦之色。 他从来就是个喜欢美人的家伙，确切地说，对于世上一切美丽的人、事、物，他都发自内心地喜爱。 虽然莫名来到了这个神奇的世界，但好在遇到了这个把他照顾得十分妥帖的老师。 所以，其实斐亚然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独角兽王会通过他，来向安斯老师传达感谢的心情。 因为就算是他，在这几日的相处中，都对安斯老师充满了感激与喜爱，总想做点什么，来向老师表示下感谢的心情。 下巴抵在精灵王的肩膀上，斐亚然暗红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精灵王身上转来转去。 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仿佛月光般流畅地倾泻而下；光洁的额头下，翠绿色的眼睛深邃如艾泽拉斯浓郁苍翠的树海；发丝掩映下的雪白尖耳，是精灵族最明显的标识；线条优美的脖颈与锁骨，正毫无阻隔地在他的小肉手下，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包裹在衣袍中的手臂、半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以及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上，都完全没有任何点缀装饰。 明明是精灵族的王者，怎么就朴素成这样呢？ ——他本该享有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心底这么想着，斐亚然的目光在精灵王身上流连不去，一脸认真地从头到脚挑选了个遍。 奈何精灵王身上根本没有一处不完美，让斐亚然觉得无论何处，点缀上饰品都会有画蛇添足的感觉。 最后，斐亚然终于握住精灵王玉雕一般的手指，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决定就是这里了！ 第19章 这和龙族一样的奇怪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武器库似乎在精灵宫殿的地下。 这一路行来，沿途能看到的侍卫侍女越来越少，阳光也越来越寡淡。 白到几乎泛着凉意的石壁上，或许是因为此处阳光稀疏，原本狂野生长，随处攀爬的花草也渐渐变得凤毛麟角，直到精灵王的脚步停在一扇雕刻着繁复纹路的巨大石门前，斐亚然才发现，在他们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代表生命的绿色。 想不到在代表生命的精灵族，尤其是精灵宫殿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小手忍不住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斐亚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精灵王垂眸看了小精灵一眼，安抚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雪白的指尖在大门前优雅地划动，指尖所过之处，一串莹绿色的光线笔走龙蛇，渐渐描绘出一幅美丽而又玄妙的图案。 斐亚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光路，直到精灵王划下最后一笔，整幅图案忽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耀眼光芒，而后猛地在空中炸裂开来。 斐亚然承受不住地扭过头，把小脑袋埋进精灵王怀里，直到光芒渐渐散去，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小嘴巴忍不住变成了o形—— 只见之前那扇少说也有二三十米高，八九米宽的巨大石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原本被挡在巨石大门后的武器库，已然赤果果地呈现在他和精灵王面前。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精灵使用魔法，但这种在地球上完全可以被称作是神迹的现象，还是让斐亚然的脑袋像被雷劈过一样，忍不住质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的真实存在。 小身子下意识地向前探出，伸出小手想要触碰之前大门存在过的地方，直到差点从精灵王怀里掉下去，被精灵王重新拎回怀里，斐亚然才在精灵王带着零星笑意的眼神下，讪讪地安静下来，任由精灵王抱着他，步入武器库。 “安斯老师，刚刚那扇门去哪里了？”进到武器库不到半分钟，心底的疑问简直快要爆棚的斐亚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被魔法融化掉了吗？那岂不是太浪费了，还得重新建？还是那其实只是一个机关，需要魔法催动才会开启？还是还是……” 兴奋地在精灵王怀里拱来拱去，斐亚然抓着精灵王胸口的布料，连珠炮似的叨叨叨。 精灵王淡定地听着小东西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直到小精灵眼底简直快被星星和问号填满，才拎着小精灵的衣领，让他面对之前大门的方向，看个明白。 斐亚然看着之前空无一物的地方，再次被厚重的巨大石门所占据，奶声奶气的小声音立时戛然而止，眼睛差点没从眼眶里蹦出来。 谁能告诉他，之前凭空消失的门，到底什么时候又忽然蹦出来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空间魔法和障眼法，不需要大惊小怪。”见小精灵终于安静了下来，精灵王淡声道。 目光在小精灵耳朵上轻轻扫过，原本乖乖装死当装饰物的小绿，立刻顺从地蹦下来变成大叶子，任由精灵王把小精灵放在自己身上。 斐亚然老老实实坐在大叶子里，眼巴巴地看着精灵王。 刚才一看到魔法他就兴奋过头了，看安斯老师把自己交给小绿托管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精灵王是不是嫌自己烦了。 精灵王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精灵忐忑的目光，简单道了句“以后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原理”后，便转过身继续往里走。 见精灵王的神情并没有丝毫不耐，斐亚然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小绿，示意它跟上老师。 大叶子载着小主人，慢吞吞跟在俊美无俦的精灵王身后，斐亚然这才仔细打量起武器库里都有些什么。 这是一处占地极广的狭长石室，穹顶依旧高得空旷，内里也极其深远。斐亚然手搭着小凉棚极目远眺，竟然也没看到武器库的尽头。 精灵族在斐亚然看来，是个十分有洁癖的种族，无论何处，摆放的东西都井井有条，不见丝毫凌乱。 首先吸引斐亚然目光的，是一排排颜色、材质、大小各异的长弓箭矢，拍了拍身下的小绿，斐亚然凑过去细细端详。 之前他看亚瑟尔他们比赛射箭的时候，大多看到的都是木质的长弓，他还以为是因为精灵族天生喜爱亲近自然，极端到连武器都只肯使用木质的，但现在，面前这些金光闪闪，闪着宝石特有光辉的弓箭，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哦哦！看看这把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金色长弓，简直像一位身着盛装的极品美人，拥有令人疯狂的绝佳身材，吸睛度高达200%！ 还有与它配套的羽箭，竟然也是用纯金色的羽毛制作，羽毛与箭身相连的位置，也镶嵌着和长弓上相同的红宝石。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从整套弓箭上，都看到了淡淡的红色光芒，靠近弓箭之后，也能明显感觉到它所散发的热度，斐亚然敢用他的节操发誓，这绝对不是一张普通的只有外表好看的弓箭！ 小精灵脸上惊艳的神情太过明显，已经走出很远，发现小精灵并没有跟上来的精灵王，在见到小精灵对那把金色镶红宝石长弓无比垂涎的模样后，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以你现在的臂力，还无法使用这张弓。”踱回小精灵身边，精灵王一语戳破小精灵眼底的希冀，而后走到一边，拿起一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木质小弓，递到小精灵跟前，“如果想学习射箭，这把弓目前最适合你。” 斐亚然看着精灵王手心那张朴实无华，只雕刻着简单花纹的木质小弓，又看了看自己还没有羽毛箭箭尾长的小手臂，终于接受了自己现在没准连拎都拎不动那把金色长弓的蛋疼事实，蔫搭搭地接过精灵王递过来的木质小弓，乖乖背在身后。 精灵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把与小弓配套的小箭筒也扔给斐亚然。 黑褐色的细小羽毛箭，一点都不华丽，和这张弓一样，完全不符合斐亚然的审美。 心底撇了撇嘴，斐亚然把箭筒放在屁股后面空出来的地方，继续在武器库中寻宝。 除了弓箭外，越往里走，其他武器的身影就越多，其中以法杖和长剑居多，大刀、盾牌、铁索、匕首之类的武器也分门别类一一陈列在柜子、盒子中。 这里的法杖，与斐亚然印象中的法杖倒是还算吻合，并非哈利·波特中那种文明棍一样的细长小棍子，大多是由手臂粗的枯枝或者金属制成，上面大多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与之前的金色长弓一样，都散发着与宝石同色的微弱光芒。 见斐亚然十分好奇，精灵王终于偶尔会给他解释一下，那些法杖的名字和作用。 斐亚然直到现在，对魔法都依旧是个门外汉，这些天里，他虽然又认识了其他一些元素，也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元素魔法知识，但论其实际应用，还是处于两眼一抹黑的没入门阶段。 所以对于法杖，他顶多也只是看个新鲜。 直到又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武器后，斐亚然的目光，才终于再次凝聚起来，趴在一处武器展示柜上，无论大叶子小绿怎么挠他的小屁股，都死活不肯下来。 见小精灵故态复萌，再度出现和之前见到金色长弓时一样的垂涎模样，精灵王倒也没有丝毫不耐，反而伸出手臂，把一半挂在展示柜边缘，一半悬在空中的小精灵抱进怀里。 这次却与之前不同。 小精灵甫一靠到他怀里，就一脸兴奋地抓住精灵王胸口的布料，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精灵王，指着展示柜中的一把武器道：“安斯老师，翡翠想要这个！” 精灵王顺着小家伙的指尖望过去，只见一把巴掌大的细长匕首，正安静地沉睡在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木质长盒中。 匕首的直径并不宽，只有成年精灵一指宽，外壳和手柄，都由成色极好的秘银锻造而成，壳身绘着极其华丽的镂空纹路，藤蔓般的银丝间，几颗散发着浓郁碧色的翠绿色宝石，安静地点缀在其上，仿佛从银色藤蔓间自然生长出来一般，丝毫不见雕琢的痕迹。 这显然是一把极其漂亮的匕首，大小也很适合小精灵。 但。 眼含微妙地看着一脸期待的小精灵，精灵王的目光在小精灵尖尖的耳朵上一扫而过，终于否定了心底一闪而过的荒谬想法。 帮小精灵把匕首从盒子中取出来，见小精灵抱着匕首一脸荡漾的满足表情，精灵王很认真地思考，是不是他教育小精灵的时候，有哪里出现了错误？ 精灵族崇尚自然，金银玉石在精灵眼中，与泥土、顽石并没有丝毫不同，武器上镶嵌的宝石，也大多是为了加强武器与自身魔力的亲和度。 但他这个小学生，却显然不是这样。 这一路下来，精灵王曾不止一次注意到，小家伙对镶嵌有宝石和金银武器的兴趣，明显大于其他。 目光再次落在仍旧对着匕首这摸摸那蹭蹭的小精灵身上，精灵王有些头疼地思考，小精灵这和龙族一样，见到亮晶晶的华丽事物就不撒手，非要据为己有的奇怪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精灵王[一脸沉重]：白，去查查，千年前有没有龙族从精灵族上空经过？ 白：一头雾水地离去。 斐亚然：其实我只是职业病发作了而已＿（：з」∠）＿…… 第20章 “好久不见了，王。” 斐亚然在第一眼见到这把秘银匕首的时候，双眼就黏在它身上，再也迈不动一步。 说实话，曾经与无数金银玉石打过交道，即使这把匕首的外观再精致美丽，使用的材料再珍贵无双，也不会让斐亚然产生这种几乎一见钟情的感觉。 之所以对这把匕首如此执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把匕首，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细如发丝闪着神秘光辉的银丝，像极了安斯老师那头与月同色的长发，其上点缀着的翠绿色宝石，也与老师那双翡翠般的双眸如出一辙。 沉睡在黑色天鹅绒盒子中的身影，散发着安静而又沉着的淡淡光辉，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宝石，也莹莹带来一股安定的淡然气息。 只第一眼，就让斐亚然忍不住心生好感，恨不能立刻就把这把匕首握在手中，据为己有。 好在，伟大的安斯老师听到了他发自心灵的召唤，竟然如此大方地就把这把匕首塞给了他。 美滋滋地摸着匕首细长的银色外鞘，入手的感觉温凉如同夏日被阳光晒过的池水，非但没有任何金属的冰冷感，反而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小手握住银色的匕首顶端，斐亚然轻轻一拔，一把与外壳截然不容，闪着寒光，直冒凉气的细长银色匕首，就出现在眼前。 拔下一根头发，悬于匕首顶端，任由它轻飘飘自由下落，眨眼的工夫后，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小的“噌”声，发丝瞬间一分为二，被匕首拦腰斩断。 心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斐亚然今天可总算见识到了究竟何为“吹毛断发”！对这把匕首不禁更加喜爱。 手指在外鞘的翠色宝石上磨蹭了几下，斐亚然笑嘻嘻地跟精灵王道谢，小脸上的温度却忍不住节节攀升。 话说这把匕首的外观，真的很像安斯老师啊！ 心底怀着这样的想法，再触碰到这把匕首的时候，斐亚然莫名就觉得耻度好高，都不太敢和安斯老师对视了。 精灵王显然并不知道小精灵的脑内，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只是小精灵对亚克宝石都能随意处置，对一把同样华丽的匕首却如此爱不释手，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见小精灵一脸捡到宝，珍而重之的欢喜模样，精灵王出言提醒道。 “可是我喜欢！”抱住匕首忍不住在脸上又蹭了蹭，斐亚然一脸认真地强调。 难得见小精灵如此坚持什么，精灵王倒也不和小精灵计较，左右不过是一把匕首，小精灵喜欢，让他收着就是了。 想到这里，精灵王淡淡看了小精灵一眼，把他扔回大叶子小绿身上后，继续带小精灵逛武器库。 如若实质的目光终于从身上转移开来，莫名心虚的斐亚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手指再度无意识在匕首上磨蹭了几下，等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后，斐亚然终于红着脸，把匕首挂在了腰间，拍着小绿继续跟进精灵王。 因为已经get到了弓箭×1，箭筒×1以及华丽丽的精灵王同款匕首×1，眼看着座驾小绿身上已然快要装不下其他东西，斐亚然这才略微收敛了些，再见到其他武器，遇到合眼的，顶多也就多摸几下，再没有想要据为己有的意思。 一开始斐亚然还有点担心，不知道精灵王会不会在他挑了匕首后，认为他比较喜欢匕首这种武器，而直接结束武器库的行程。 好在精灵王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真的像带他来参观一般，带着他一路向武器库深处走去，这让还没有找到双剑的斐亚然心下稍安。 越往里走，墙上或者陈列的武器架就越少。 经过几天的熟悉，斐亚然对元素已经算得上熟悉。 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元素，远不如之前的自由活跃，反而像被压制住一般，仿佛沥过水一样渐渐凝实厚重，斐亚然微微皱了皱眉，心底对这些武器库内围的武器，生出几分好奇。 跨过一扇巨大的拱门后，一股熔岩般的火热气息，猛然间扑面而来。 丝毫没有准备的斐亚然，立刻被犹如实质的气浪冲了个倒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就像小乌龟般，被掀了个底朝天。 好在精灵王眼疾手快，在察觉到小精灵那边的状况后，迅速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拎住了小精灵的衣领，让小精灵免于五体投地的悲催命运。 受到惊吓的小精灵，在身体停止下坠的瞬间，就条件反射地化身八爪鱼，整个小身子都紧紧扒在精灵王的手臂上，大大的暗红色眼底，满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疑惑。 看着小精灵树懒般，把整个小身子都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精灵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大叶子小绿，在之前拖着小精灵进入到这里之后，就变得萎靡不振，而在小精灵被掀翻的瞬间，小绿也仿佛失去了活力，迅速缩水成指甲大小的袖珍型绿叶，蹲在小精灵耳边装死。 见状，精灵王只能重新把小精灵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仍旧死命抱着他手臂不放手的小精灵的后背。 被精灵王抱在怀里片刻后，渐渐回过神来的斐亚然，闻着鼻间日渐熟悉的安定气息，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大脑开始重新运转，想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之后，斐亚然的小脸先是一红，紧接着却又黑了下去。 他不是真的小孩子，内里早已经是个成年人，这段日子为了抱大腿，虽然顶着这张幼齿的脸经常卖萌，但心底却如同明镜一般，十分清楚那都不是真实的自己。 但就在刚刚！他竟然！真的像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宝宝一样！把精灵王当成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还安心！安你妹的心！！ 以前那面对无数闪光灯站在国际珠宝展的发布会上，即使舞台崩了都能够淡定自若的气场，难道都被狗吃了么（╯‵□′）╯︵┻━┻！！ 恼羞成怒地在精灵王怀里狠狠蹭了几下，直到把精灵王的衣领都快蹭开，被精灵王拍了一巴掌后，斐亚然才终于把通红的包子脸抬起来，转过头向这间石室内，那个正不断散发光和热的东西看去。 说起来，罪魁祸首可不就是那玩意儿么！—— 那是一柄近三米长，通体泛着耀眼红光的银色长枪，儿臂粗的枪身上刻着无数玄奥的神秘符文，每一处沟壑之下，都似乎有岩浆从其下流淌而过，枪头却是仿佛淬了毒一般的乌黑色。枪身与枪头之间，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火红色猫眼宝石，牢牢镶嵌在枪身尽头，于已经饱和到快要把空气点燃的浓郁火元素中，流转波光。 下意识地往精灵王怀里靠了靠，斐亚然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 平心而论，这柄长枪，绝对是今天他看到的这么多的武器当中，最华丽的一件，光是这种用“我很贵”都不足以形容的强大气场，就甩了其他武器好几条街，但他心底却生不出丝毫想要靠近观摩的想法，反而感觉到窒息。 以前斐亚然一直觉得，小说中所谓的“杀气”根本全都是扯淡，但在看到这柄长枪后，他才知道，那在进门一瞬间，就让他浑身寒毛都快竖起来的气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说这么一把充满煞气和血腥气息的长枪，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灵族的武器库啊？！ 说好的精灵族爱好和平呢？！ 他敢用他的节操发誓，这满满的都快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绝对是染过无数鲜血才会凝聚而成的杀气！ 还是说，这其实是在千年前的战争中，从魔族收缴来的鬼东西？！ 他可以让精灵王帮忙打包回魔界哟！包邮哟亲！ 心底早已经风中凌乱，紧紧抓着精灵王胸口的布料，斐亚然发出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安斯老师，这是什么鬼东西？！” 话音刚落，一阵冲天的火光忽然从长枪上透体而出，猛地窜出几米高，把它周围的空气都燃成了亮红色。 斐亚然条件反射地再度往精灵王怀里缩去，还没搞明白那柄长枪发生了什么，一把炙热的带着傲然与怀念的好听声音，就从长枪的方向传来，“这可不是什么鬼东西！它的名字，是‘绯红之眼’。” 斐亚然闻言，瞪圆了眼睛向长枪看去。 就见之前还空无一人的长枪上方，此时已经被一个透明的淡红色身影占据。 红影只说了一句，便不再看斐亚然。 伫立于燃烧的长枪之上，红色身影笔直的挺拔身躯，忽然单膝跪了下去，手掌置于胸前流畅地划出一道道优雅的残影，对精灵王行了个精灵族骑士的最高礼，“好久不见了，王。” 精灵王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色残影，眼底却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如同千年前一样，对这位精灵族曾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微微颔首，淡声回应道：“拉斐尔，好久不见。” 第21章 “拉斐尔，你不应该再停留于此。” 拉斐尔？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斐亚然忍不住怔住了。 来到精灵族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斐亚然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字。 小妖精阿尔曾说过，拉斐尔长老曾是精灵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侍卫长亚瑟尔也曾满是怀念地提起，这位擅长火系魔法的将军，最善用枪；朵拉和白，在提到这位将军的时候，也一度赞不绝口，朵拉甚至曾说过，这位在千年前就已经回归生命之树的将军，他的传说，直到现在，还在精灵族中广为流传。 这是一位充满传奇的精灵将军，就连他回归生命之树的原因，都众说纷纭，没有确定的说法。 但有一点精灵们十分肯定，那就是拉斐尔将军，并非“死”于千年前的那场战争，确切地说，在黑暗势力对光明阵营发起总攻之前，这位将军，就在游历大陆时，卒于意外。 再多的，初来乍到的斐亚然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话说回来，传说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的精灵将军，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人迹罕至的武器库中？？ 双眼紧紧注视着长枪之上那半透明的身影，斐亚然忍不住皱起了小眉毛，心底思索着，这红影难道是拉斐尔的灵魂或者还未消散的执念不成？ 斐亚然从前就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虽说本身并没有任何信仰，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邪魔外道的事情，但他身边的朋友，却有天生的灵媒者，所以对于鬼神之说，他一直保持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主动招惹，却也不会因此就杯弓蛇影”的处事原则。 所以即使眼前的拉斐尔真的是鬼魂之类的，他也不会太过担忧。 毕竟，他可是连世界都穿了个对穿的男人╮（￣▽￣“）╭ 。 而且，他身后可还是有金大腿精灵王在，以精灵王那叼（wo）炸（cai）天（de）的武力值，斐亚然丝毫不担心被精灵王护在怀里的自己，会被拉斐尔伤害到分毫。 当然，最主要的是，精灵王和拉斐尔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淡定过头了，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所以斐亚然立刻就补上了这个拉斐尔不知道是不是入魔了会狂性大发大杀四方的脑洞，缩在精灵王的怀里，竖着耳朵专心听起八卦来。 在听到精灵王的回应后，拉斐尔笑着站起身，目光在被精灵王抱在怀里的小精灵身上扫过时，脸上闪过一抹讶色。 就在斐亚然以为这位将军也要问他是谁的时候，拉斐尔却忽然对精灵王沉声道：“这个新生精灵的模样，倒是与我族其他精灵有所不同！” 精灵王点了点头，“他是这千年以来，唯一诞生的精灵。” 拉斐尔闻言，微微一怔，“竟然已经过去千年了吗？” 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拉斐尔就回过神来，火红色的眼底掠过一抹冷色，“看来黑暗之力的入侵，对生命之树并非没有影响。” 这么说完，他的目光又在斐亚然身上流转而过，眉头却是渐渐松开了，低笑着道：“不过看这小家伙的样子，影响应该不大就是了。” “不错，”手指捏起小精灵银白色的发尖，精灵王淡淡道出生命之树的现况，“今天生命之树上又出现了新生精灵蛋，以后应该也是如此。” 拉斐尔闻言，终于忍不住朗声笑了出来。 他的长相，哪怕是在精灵族中也十分出挑，火红色的发与眉眼，在火光的掩映下，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斐亚然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哪怕再听不明白，面对拉斐尔俊朗如烈焰的美貌和醇美如烈酒的声音，心中也升不起丝毫不耐。 来到精灵族这么多天，拉斐尔是斐亚然见到的第一个可以用“艳丽”来形容的精灵。 更多时候，精灵给斐亚然的感觉，都可以用“人淡如菊”来形容，就连精灵王，在斐亚然心中，也一直如同月神般清冷高贵。 即使现在自己正被精灵王抱在怀里，斐亚然也十分清楚，他与精灵王心灵之间的距离，绝对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远。 拉斐尔给他的感觉，却是极热烈的，带着焚尽一切张扬和炫目。 一想到这样一位出色的美人，竟然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如今只剩下这一道残影，斐亚然不禁感到可惜。 拉斐尔却没在意小精灵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个新生的小精灵，虽然对王对小精灵亲近的态度心有诧异，但拉斐尔的时间已经不多，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八卦小精灵和王的事情。 眼底满是快意，听到精灵王的话后，拉斐尔再出口的话中，充满了冷意与嘲弄，“路西维尔以为我死了，魔族那群乌合之众就能大举进犯精灵族？！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精灵族！” “路西维尔在千年前就已经被封印。”轻描淡写地道出那位魔王的结局，精灵王的目光定定落在拉斐尔半透明的淡红身影上，“拉斐尔，你不应该再停留于此。” 拉斐尔闻言，悬于长枪之上的身影忽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斐亚然诧异地看到，在精灵王道出那句话后，这位俊朗无比的精灵将军，脸色竟迅速阴沉了下去。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精灵的脸上，实在是让斐亚然有些惊讶。 斐亚然一直以为，精灵族是情绪波动十分平淡的种族，或许是因为一直吃素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生命太过漫长，所以斐亚然这些天遇到的所有精灵，即使有情绪波动，也都十分浅淡，就连朵拉那样看上去十分活泼的精灵，也只是比其他精灵爱笑一些，实际上真正能引起她情绪波动的事情，斐亚然只在那天她提起她的老师时，才窥见过一丝。 所以，在发觉拉斐尔的情绪变化，在短时间内波动如此剧烈时，斐亚然才会感到奇怪。 精灵王却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的拉斐尔有什么奇怪。 翠绿色的双眸淡淡看着拉斐尔阴沉的脸色，精灵王安静地等待拉斐尔开口。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斐亚然纳闷地看着忽然就不说话了的拉斐尔将军，听精灵王的意思，拉斐尔出现在这里，果然是不正常的吧？ 在斐亚然对精灵族粗浅的认知中，精灵在陨落后，灵魂会回归生命之树，等待下一次的孕育新生，所以他实在很好奇，为什么已经过去了千年，拉斐尔还在这里不肯离去。 精灵王的话，显然对拉斐尔影响很大。这点，从他周身明明灭灭的火焰就看得出来。 斐亚然能察觉到，这位将军的心底正在挣扎，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斐亚然被火光刺得眼睛都开始发酸的时候，拉斐尔才哑着声音开口，“王……蓝斯现在，怎么样？” 话一出口，拉斐尔仿佛卸下了什么包袱一样，整个人都似乎松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是族内的长老之一。”道出蓝斯的现况，精灵王沉吟了下，才继续道：“这千年来，他一直在等待新精灵的降生。” 他在等你。 对于精灵王未出口的话，拉斐尔和精灵王心知肚明。 拉斐尔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想到那个由他亲手带至成年的孩子，拉斐尔即使已经没有了身体，却仍旧觉得胸口沉重得厉害。 大陆上一直流传着精灵族不死的传说，但在拉斐尔看来，精灵和其他生灵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转生之后，即使灵魂相同，但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记忆、外表、能力，也再没有一个跟在他身后，叫他老师的孩子，他还是曾经的他吗？ 拉斐尔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曾在意，无论是强大的力量，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是守护精灵族的使命，甚至对精灵王，他也只有发自本能的崇敬，可以用生命去守护，却并非因为本心。 但只有蓝斯，只有这个从出生开始，就被他带在身边的孩子，他没有办法放下不管。 拉斐尔也不知道，自己对蓝斯的这种在意是什么，所以即使身体已经毁灭千年，在没有见到蓝斯最后一面之前，他都没办法心甘情愿地回归生命之树。 他曾经以为，那个身体孱弱的孩子，如果离开他，就无法生存下去。 但王却告诉他，在他沉睡的千年之中，那孩子，已经成为了精灵族的长老。 精灵族虽然对外极其护短，对内却却是力量至上的种族。 所以蓝斯能够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于短短千年就位居长老之位，可见他所拥有的潜力与力量，并非像拉斐尔曾经以为的那样，一直需要他的庇护。 蓝斯已经不再需要他。 心底无比清楚地明白了这件事，拉斐尔心底的执念，竟立刻消散了大半，身影也越发透明起来。 他本就是极其洒脱自由的性子，如果不是因为“死”前想见蓝斯一面的执念太深，也不会把灵魂寄托在“绯红之眼”上，在这人迹罕至的武器库中封存千年。 “他已经不需要我了。”低头看了眼身下跟随他征战了几千年的“绯红之眼”，拉斐尔眼底的最后一丝执念，也渐渐消散。 “您说得对，拉斐尔确实不该继续停留于此。”对精灵王洒脱一笑，在斐亚然瞪圆的眼中，拉斐尔半透明的红色身影，渐渐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之中，只余一句叹息般的话语，静静回响在偌大的石室内，“……王，精灵在转生之后，真的无法记住曾经吗？” “嗡嗡——”“绯红之眼”猛地颤动起来，仿佛哀鸣一般鸣响。 长枪上的火光渐渐黯淡下去，枪身上流动的亮红色纹路，也逐渐沉寂，火红的猫眼宝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艳色，只余黑白分明的冷寂，在枪身的掩映下，泛出冰冷的光泽。 斐亚然遗憾地看着不再燃烧的“绯红之眼”，心底不知为什么，竟生出一种，这把长枪随着拉斐尔的离去，也跟着死去的错觉。 “安斯老师，拉斐尔将军，是去转生了吗？”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精灵王胸口的布料，斐亚然轻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拉斐尔消散之后，精灵王似乎就陷入了沉思。 被小精灵的声音拉回思绪，精灵王收敛好心底微微泛起的波澜，看了眼长枪，淡淡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拉斐尔将军。”虽然与这位传奇的精灵只简单打了个照面，但斐亚然对对方的印象却极好。 想到拉斐尔已经去转生，斐亚然觉得以精灵族的长寿，在他有生之年，应该还有遇到拉斐尔的可能。 “转生之后，他会忘记曾经的一切。”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精灵王对小精灵道出残酷的现实。 想到片刻前见到的那位如火焰般艳丽的精灵将军，斐亚然遗憾地咂了咂嘴。 如果拉斐尔在转生之后，外貌会变得和之前不一样，那他还真没什么信心认出对方来。 意外遇到这位传奇的精灵将军，并且亲眼目睹了对方消散的全过程，斐亚然原本雀跃期待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再看到其他华丽丽的武器时，也显得兴致缺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这些武器中，并没有见到双剑，甚至连单个的佩剑都没有一把。 直到精灵王带他跨进武器库深处的最后一道大门，斐亚然的眼睛，才终于恢复了神采，再度不灵不灵起来—— 因为在这间石室里，竟然悬挂摆放了上百件武器，而其中的绝大部分武器，竟然都是斐亚然在之前一把都没有见到的长剑！ 第22章 宿主受到来自精灵王的会心一击。 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长剑，虽然目之所及之处，几乎都是有着剑鞘的单兵长剑，斐亚然心底也忍不住兴奋起来，在精灵王怀里扭个不停，想要跳下去亲自看看那些剑。 精灵王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把小精灵放在了地上，由着小家伙自己去蹦跶。 从小精灵明显的情绪变化中，精灵王很容易就能看出小精灵对长剑的喜爱。 甫一落地，斐亚然就发觉到了这间石室和之前看到的其他石室，有什么不同。 之前说过，精灵族就算在摆放武器方面，也几乎像洁癖患者一样布置得井井有条，分门别类归置得很好，无论在哪里，都见不到一丝脏污，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也或者施了什么除尘魔法。 这间石室内的武器却不同。 上百把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长剑，就那么随意散落在各处，勉强被挂在墙上的几把，也都歪歪斜斜，看得出当初似乎悬挂得十分匆忙。 墙根、墙角处也堆积着许多剑，无论是石制的还是金属锻造的，无论是朴素的抑或镶满了金银珠宝的，都逃不过被层叠蛛网缠绕的命运，可见已经在此沉积了许久，也很久没被人打扫过。 看清了眼前这些明显没有被精灵妥善安放的剑，斐亚然原本兴奋的脚步略微凝滞，变得迟疑起来。 眼睛在那些剑上一一扫过，斐亚然发现，虽然这间石室内的剑数量众多，但符合精灵族审美，有着精灵痕迹的却几乎一把都看不到。 精灵族崇尚自然，艺术天赋出众，武器上大多雕有栩栩如生的花草图腾抑或镶嵌有元素水晶，即使是身后那把被斐亚然嫌弃的木质小弓，弓身上面那些简单却优雅的线条纹路，也都精巧得如同艺术品一般。 但眼前的这些剑却完全不同。 这些剑里，有不少是灰黑色的石质长剑。剑身几乎有两米长，打磨得却并不精细，甚至可以说粗犷，刃口处还能见到细小的豁口。剑身最宽的地方，几乎比斐亚然的小腰还要粗，厚度也十分惊人。 在这些剑的剑柄处，大多雕有形容狰狞的野兽，兽口大张，似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斐亚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肉呼呼的还没有石剑剑柄长的小胳膊，很认真地思考，如果换成一个带着藏剑系统的玩家到这里，没准会很高兴能找到这么一堆重剑。 不过藏剑山庄的土豪们大多都是一身金闪闪，这些又厚又重的破石头，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遗憾地把这堆石头重剑PASS掉，斐亚然继续在石室内搜索。 在发觉到这里的武器，几乎全都与精灵族没什么关系之后，斐亚然就开始在心底猜测这些武器的由来。 这些天中，斐亚然在小妖精阿尔牌读书机的科普下，对于精灵族的历史以及文化，多少了解了一些。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与一切美丽的花草树木为伴，对动物们也十分友好，是天生的素食种族，但对动物亲切，不代表精灵对其他生灵也是如此。 确切地说，对神眷大陆上的其他高等智慧种族，精灵族都表现得极其排外。 具体排外到什么程度，斐亚然还没有确切地认知，但小妖精阿尔，曾经给斐亚然讲过这么一个小故事—— 从前，有一个人类，曾不小心闯进了艾泽拉斯树海外的迷雾森林。 后来，那个人死了。 死于野兽之口。 相同的故事，还有天族版、兽人版、矮人版等等等等。 在这些故事里，那些精灵眼中的异族，最后无一例外，全都挂掉了，非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有他们的死法。 小阿尔讲完的时候，一直问斐亚然好不好听，因为他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总给他讲这些小故事，来哄他睡觉。 斐亚然当时深沉地抹了把脸，在小阿尔期待的目光中，到底还是把那句“你确定你母亲不是在恐吓你精灵远点吗”这句话，给憋在了肚子里。 从这些短小精悍的睡前小故事，就能看得出，精灵族对外族的生死存亡是如何的漠视，所以斐亚然实在想不明白，在如此排外的精灵族的武器库中，为什么会存有数量如此之多的外族武器。 想来这其中，应该也发生过不少故事才是。 下意识地，斐亚然想到了朵拉提到过的，千年前的那场战争。在上一个石室内见到的拉斐尔以及“绯红之眼”，也让斐亚然对这个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 朵拉曾说过，千年前黑暗降临大陆之时，天族、龙族、兽人、矮人等族，都曾来向精灵族求助，那么这些武器，会不会是那些种族，在那时遗留在精灵族的？ 不是斐亚然思维太发散，实在是这些武器的外观，太过不符合精灵的审美观。 斐亚然敢断定，就算在几百几千年前，精灵族的审美也不会挫成这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斐亚然再看那些石头重剑时，脑海里就在其上打上了“兽人”的标签。 在看到那些同样厚重巨大，却整个剑身都被黄金和宝石淹没的充满暴发户气息的重剑时，“啪”地给它们贴上了“龙族”的标签。 短短的，由破烂抹布缠绕在剑鞘上的短剑，斐亚然猜测可能是矮人的武器。 而那些看上去终于正常点的，剑身细长，外表也一般华丽，周身散发着淡淡光元素的勉强符合精灵族审美的长剑，斐亚然估摸，有可能是天族的武器。 这么挨个PASS了一圈之后，斐亚然顿时觉得蛋都疼了。 因为即使在这些被PASS掉的异族武器里，他也并没有看到任何双兵武器。 懊恼地抹了把脸，斐亚然不死心地又冲到剑堆里，撅着小屁股挨个翻了个遍，企图寻找几条漏网之鱼。 巨大的重剑长剑短剑被他翻得乒乒乓乓响做一团，有的甚至直接劈头盖脸朝斐亚然砸下来。 好在一直在斐亚然耳朵上装死的跟宠小绿，在察觉到主人有危险时，就立刻张开了一个气泡一样的透明结界，这才让斐亚然没有被拍成史上第一个精灵豆饼。 虽然小绿护主及时，但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小绿还有这项功能的斐亚然，还是被吓了一跳。 坐在尘土与蛛网齐飞的剑堆里，斐亚然脑子懵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小身子忍不住一抖一抖，半是因为后怕，半是给气的！ 妈个鸡！这都一堆什么鬼？！！ “安斯老师！”懊恼地挥舞着小爪子，斐亚然气鼓鼓地叫精灵王。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出来一张王座的精灵王，淡定地坐在上面，看着灰头土脸的小精灵。 ‘说好的双剑呢！！’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即将冲到喉咙口的质问咽回肚子里，斐亚然仰着小脸，一脸委屈地看着精灵王，心底其实已经憋屈得不要不要的了。 因为他到现在才想起来，精灵王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找双剑，也并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 QvQ朕的双剑……！！ 再三确认这里没有任何双兵后，斐亚然彻底萎了。 精灵王看着像失去水分的花朵般，忽然变得蔫搭搭的小精灵，诧异地挑了挑眉，实际上，从之前小精灵对来武器库明显抱有极大期待的时候，他就感到有几分奇怪。 因为看小精灵的样子，似乎对武器库中的某样东西，十分执着。 眯眼打量小精灵才到自己膝盖的身高，实际上，精灵王并不认为小精灵现在适合学习武技，毕竟他现在还如此年幼。 只是难得这小家伙兴致如此高昂，精灵王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很显然，小精灵对于这次武器库之行的结果，显然并不满意。 面不改色地看着小精灵坐在一片凌乱里，气鼓鼓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精灵王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愉悦，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见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精灵王从王座中站起身，对小精灵道：“今天就到此为止。” 话音一落，就见小精灵的身子僵了下，紧接着仿佛放弃了什么一般，慢慢从一地散落的长剑中爬了出来。 心塞地正要离开，斐亚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奇怪而又模糊的声音。 后背立刻察觉到一阵针刺般有若实质的目光，斐亚然心中一惊，猛地转过身，却只看到空无一人，只余满地凌乱的空荡石室。 心底闪过一丝迟疑，斐亚然抖了抖尖尖的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刚想问问精灵王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斐亚然就发现，精灵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迈开大长腿，走出十几米远了，赶忙撒丫子追了过去。 大叶子小绿原因不明地还在罢工，无法充当坐骑，如果不是它刚才张开了个结界，斐亚然一定会以为他也像系统君曾经一样，跑去休眠升级了。 目测了一下此处到武器库门口的距离，斐亚然果断伸出小手，想要拽住精灵王的衣角求抱抱。 原本近在咫尺的雪色布料，却忽然从眼前消失不见。 斐亚然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时，就看到精灵王已经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 脑袋有点懵，斐亚然噔噔噔又迅速跑了过去，想要重复之前的动作，然后，他发现，精灵王又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他眼前消失，于二十米外站定。 WTF？？！！ …… 尔康手状定在原地，斐亚然心底哇凉哇凉的，立刻脑补出精灵王是不是觉得他太任性太没用太无理取闹所以不打算要他了的悲催剧情。 好在精灵王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淡定声音，及时解救了即将深陷脑补之中不能自拔的逗比儿童，“怎么还不过来。”。 “安斯老师！”小动物般嗷嗷叫了一声，既然还肯叫他过去，显然不是不要他了。心底的忐忑瞬间平复，斐亚然委屈地看着远处的精灵王，“你为什么离翡翠那么远？！” 精灵王淡淡看了一眼小精灵伸出的尔康手，虽然不置一词，但那一身比平日里还要疏离的嫌弃，却让斐亚然一丝不落地全盘接收到了。 顺着精灵王的目光，斐亚然看向自己的小爪子。 就见平日里白胖白胖的小手上，几块被那些脏兮兮的剑蹭上的灰尘，正大喇喇趴在自己的指节上，黑白分明。 我勒个去！ 精灵王这难道是在嫌弃我脏么？？！！ 【叮——宿主受到来自精灵王的会心一击！获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成就！】耳边似乎听到系统君那久违的电子音，斐亚然小脸瞬间黑成一片。 目测了一下自己与精灵王之间的距离，斐亚然很认真地思考，如果自己搞突然袭击的话，成功把灰蹭到精灵王身上的几率，究竟能有多少？ 第23章 “谢谢安斯老师！翡翠最喜欢你了！” 目测了一下自己与精灵王之间的距离，斐亚然很认真地思考，如果自己搞突然袭击的话，成功把灰蹭到精灵王身上的几率，究竟能有多少？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无奈被YY的对象是精灵王，所以斐亚然只能一脸不甘地倒蹬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远远坠在精灵王身后，一路小跑着跑到武器库大门。 如果换了普通的人类小孩，这么小的年纪，能不能走利索路都是个问题，一步三晃更是常态，不过斐亚然这一路下来，虽然因为腿太短导致迈步频率十分高，但步子倒是非常稳。 对此，斐亚然也不知道是精灵的身体天赋异禀，持久力特别强，还是因为他自带的那个古怪的基三系统。 不过就算如此，当终于跑出武器库的时候，斐亚然白嫩的小脸上也还是染上了一层淡粉，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薄汗。 只一段武器库的路就把他累成了狗，斐亚然一边抽出手帕擦着小脸，一边偷瞄精灵王和自己之间至少三米的空白距离，一脸哀怨地思考自己今天还能不能活着走回自己的房间。 好在大叶子小绿似乎听到了主人苦逼的心声，一反之前在武器库中时半死不活的状态，迅速从小精灵耳朵上跳到半空，化作坐骑大叶子。 斐亚然眉开眼笑地看着座驾小绿，这一瞬间的爽感，简直比上辈子第一次拿到那辆劳斯莱斯的时候还多几分。 欣喜地跳到大叶子上坐定，斐亚然这才终于扬起小脑袋，给了精灵王一个鄙视的眼神—— 让你嫌弃我！有洁癖了不起吗！你看人家小绿这么一片叶子都比你对我好！ 心底一边咆哮一边把手上的灰往大叶子上蹭了蹭，满意地感觉着小绿没有丝毫嫌弃的情绪，斐亚然忍不住又瞪了精灵王一眼。 对于小精灵这无比幼稚的挑衅行为，精灵王连眼神都吝啬给一个，径直迈着优雅的步伐，带着小东西一路回到他的房间。 斐亚然这人，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表现出一幅温和有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但那也只是因为，他觉得这种状态让他最舒服，最适合他生存。 只是一旦有谁真正走进他的内心，被他划分到“亲友”的范围内，就会慢慢发觉这家伙性格中极为恶劣逗比的一面。 对于一般朋友或者陌生人，斐亚然只有在兴起的时候，才会去逗弄两下，但对于亲友，斐亚然其实非常不喜欢被他们忽视的感觉，这点连他自己，有时都察觉不到。 只是每次，当他和亲友说话，半天没有回应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化身成话唠复读机，直让对方烦得不要不要的，恨不能对他开启仇杀模式，或者直接冲过来糊他一头金光闪闪的悬赏时，斐亚然才会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吐出一个“爽”字。 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找亲友们的初衷是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被喜欢的人忽略而已。 对此，斐亚然的亲友们大多会竖着中指送给他一个字——贱！ 斐亚然自己则老神在在地摇头，说我这明明是抖M＋轻微的王子病才对啊！ 斐亚然的一众亲友闻言，竟有种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们竟然无言以对的挫败感。 之所以提起这些，是因为斐亚然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爽。 斐亚然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多少也清楚自己性格中恶劣的一面，所以每次感到孤单寂寞的时候，都会去世界捡个小白徒弟来打发时间。 但现在，孤身一人在这个奇怪世界的他，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硬件条件。 而且，让他生气的源头，可不就是那个一路都对他爱答不理，还嫌弃他脏的精灵王么！ 对于自信心向来爆棚，兼具自恋属性的斐亚然来说，被喜欢的人忽略简直像戳到了他的G点，分分钟炸毛给你看！ 所以，在终于回到自己房间，大门关上的一瞬间，确定不会再有“可能会被半路扔下”这个后顾之忧的斐亚然，立刻猛地从大叶子小绿身上跳起来，以猛虎下山的气势往精灵王身上扑去。 精灵王似乎对此没有丝毫惊讶，只淡淡瞥了一眼小绿，企图装死的大叶子就立刻也飞速窜了过来，瞬间把快要扑到精灵王的小精灵捆成一个蔬菜卷，而后用细细的根茎在蔬菜卷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绿你这个混蛋！快点放开我！！”出师未捷身先死，手脚都被裹在大叶子里的斐亚然，努力蠕动着小身子企图从蔬菜卷顶部钻出去。 小绿用根茎轻柔地抚了抚小精灵露在外面的小脑袋，心底其实也委屈得不行——王和小主人就会欺负它不会说话QvQ！！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缩到小主人耳朵上去装死啊有木有！！ 挣扎了半天依旧未果，遭遇宠物叛变危机的斐亚然，越发觉得自己像条快要被猪笼草吃掉的大青虫，终于泪眼汪汪地看向精灵王，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早已经端坐在藤蔓座椅里，喝茶看了半天热闹的精灵王，这才抬眸看向小精灵，“不闹了？” 小精灵吸了吸鼻子，蔫蔫地点了点头。 精灵王应了一声，瞥了眼小绿，让小绿带小东西去洗澡。 收到指令的小绿，立刻带着蔬菜卷小主人飘到温泉浴池，落到水面上后，才把蝴蝶结解开，cos成一只绿色的小船，让小主人安全地躺在它身上洗澡。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斐亚然已经冷静了不少，再加上精灵王对他如此冷淡，终于让他想起来，他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还需要抱好精灵王这个金大腿才成，所以根本不应该对精灵王任性，毕竟精灵王可不是他上辈子的那群亲友。 努力忽略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斐亚然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把身后的小弓箭和腰间的银色匕首还有衣服解下来，放到泉池边。 斐亚然本身也是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所以其实如果换做是他，被另外一个脏兮兮的人往身上扑，估计反应也会和精灵王差不多。 不对，按照他的性格，没准会把敢往他身上扑的那人一脚踹出去也说不定。 一边揉着身上滑嫩的皮肤，斐亚然一边认真地反省自己。 大叶子小绿讨好地凑过来，舀住小精灵的头发，细细搓洗，时不时还用叶子尖蹭蹭小精灵的手臂。 看着小绿如此狗腿的行为，还记得刚才被这家伙捆成蔬菜卷的斐亚然，轻哼了一声弹开小绿的叶子尖，“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明明是他的宠物，却更听精灵王的话，虽然小绿本来也是精灵王送给他的，但这么帮着精灵王一起欺负他，斐亚然还是很不爽。 精灵王的主意，斐亚然暂时还不敢打，但是小绿嘛…… “弓箭背太久，肩膀都酸了。”眯起眼睛懒洋洋对着空气嘟囔了一声，下一秒，刚刚放下小主人头发的大叶子，就嗖地飘到小精灵身后，帮小精灵揉起肩膀来。 力度大小适中，叶片本身也光滑微凉柔韧有力，斐亚然舒服地眯起眼睛，而后继续折腾小绿给他捶背捶腿端茶递水取衣服。 看着小绿任劳任怨忙得团团转，手里摩挲着银色镶绿宝石匕首的斐亚然，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绿闻声，立刻把刚拿过来的衣服放在小精灵身前的泉池边，轻飘飘凑到斐亚然脸颊边，讨好地蹭了蹭。 敏感地察觉到小绿忐忑的心情，斐亚然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这样的小绿，和面对精灵王时的自己似乎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终于安抚地拍了拍大叶子的叶尖，起身把衣服穿好，浑身湿漉漉地走出浴室。 对于精灵来说，简单的风系魔法或者水系魔法几乎和吃饭喝水般容易，所以几乎没有精灵会使用毛巾这玩意儿，自然也就没给小精灵准备。 对此，斐亚然虽然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但精灵族四季如春，即使在夜里，温度也一点不冷。 而且斐亚然之前也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睡过一晚，第二天起来发现丝毫没有头疼的感觉后，就更是把毛巾这玩意儿抛在脑后了。 斐亚然和小绿在泉池里折腾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上早已经缀满了宝石般的星星。 所以斐亚然并没有想到，精灵王竟然还留在这里。 房间内照明的花笼草已经亮了起来，一朵朵亮黄色的花朵，把偌大的房间染成一片淡金色。 姿态悠闲靠坐在躺椅里的精灵王，手中正执着一本古旧的书籍，神情专注。 金色的光晕悄悄爬上他银色的发和翠绿的眼，密而长的睫毛微垂，让这位冰冷淡漠的王者，看上去比白日柔和温暖了许多。 斐亚然按住跳动频率迅速上升的小心脏，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虽然早已经不知道见了精灵王多少面，但他还是十分想说——长成这样太尼玛引人犯罪了！！ 这要是在地球上，让他遇到这么一位美到突破天际的美人，就算倾家荡产，他也一定要想办法和这位美人春宵一度！ 不过如果换成精灵王的话，他连这样的心思都丝毫不敢有，尤其他现在还顶着这么一张幼齿的脸和豆丁般的身材！ 羡慕嫉妒恨地瞄了瞄精灵王的宽肩蜂腰大长腿，再捏了捏自己软趴趴的小肚子，斐亚然无比怀念自己上辈子那让模特都十分羡慕的完美身材。 心底正叽叽咕咕，躺椅中等待多时的精灵王忽然若有所觉地抬头看过来。 明明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硬生生让斐亚然看出了慵懒动人的绝美风情。 我的神经系统一定是坏掉了…… 心底的小人无比心虚地捂着脸，在精灵王无言的注视中，斐亚然终于磨磨蹭蹭地蹭到了躺椅边。 刚想往上爬，额头就被一根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纤长手指顶住。 斐亚然皱着小眉毛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精灵王道：“安斯老师，我有洗得很干净！” 精灵王闻言，把手中的书放在一边，并不理会小精灵眼底的不满和控诉，转而道：“你不是一直想学魔法？” 斐亚然闻言，立刻来了精神。 精灵王倒也不卖关子，先让小精灵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风元素，直到看到小精灵周身汇聚的风元素越来越多，这才吐出一个极其简短却十分拗口的短语。 经过这么多天的精灵语学习，斐亚然已经记住了不少文字和词汇，也清楚，精灵语也并非只有现在常用的这些，从上古精灵存在开始到现在，精灵语也经过了漫长的演变，就像地球天朝的甲骨文象形文字繁体字和后来普及的简体字。 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天朝文字演化都如此之多，更何况生命漫长，早不知道存在多少纪元的精灵族文字。 所以虽然精灵王交给他的短语十分拗口，以为是上古精灵文的斐亚然，依旧学得很认真。 语言和文字都具有魔力，这是精灵王在给他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教给他的。 这和过去一直支配斐亚然思想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完全不同，斐亚然倒也不排斥，甚至因为旺盛的好奇心，一直对此存着探索和验证的心思。 短语虽然拗口，但潜藏的力量不容小觑。 随着斐亚然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渐渐流转起来，原本觉得无比艰涩的发音，也逐渐变得融会贯通。 周身的风元素似乎也随着那玄妙的发音自发运转起来，斐亚然若有所觉地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脑海里却仿佛能看到淡青色的风之精灵在他身边优雅轻柔地跃动。 身体前所未有地轻盈，长发无风自动，连原本湿淋淋的衣摆，都渐渐漂浮在了空气中。 斐亚然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没有小绿和系统的帮助下，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中，虽然离地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还是让第一次亲自使用魔法的斐亚然兴奋得手舞足蹈。 “嗷～\\（≧▽≦）/～！”一个飞扑扑向端坐在躺椅中的精灵王，这次精灵王并没有拒绝小精灵的靠近，只是在小精灵冲到怀里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这才抱住小精灵软软的身体，任由小精灵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谢谢安斯老师！翡翠最喜欢你了！”一兴奋起来就满嘴跑火车，斐亚然早把精灵王之前对他的嫌弃抛在脑后，满心都是学会魔法的快乐和对精灵王的感激，如果不是被精灵王顶住脑门，简直恨不能抱住精灵王的俊脸狠狠啃一口。 精灵王则一脸淡定地看着怀中的小东西撒欢，目光落在小精灵干爽的头发和没有丝毫水迹的衣服时，唇角微勾，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浅浅弧度。 第24章 这无疑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因为学会了魔法，斐亚然这晚兴奋得简直睡不着觉，在精灵王走之后，就一直试验着刚get到的新技能。 对于天生没有翅膀的人类来说，飞翔一直是人类几千年来的梦想，所以后来才会有各式各样的飞车飞机太空飞船，对于广袤而又神秘的天空，人类一直充满了向往与征服欲。 不过，就算后来已经可以踏足天空的领域，人类也还是需要借助外力，并不能像飞鸟一样凭借翅膀在天空自由翱翔。 斐亚然也一直以为，小时候和妹妹一起cos动画片中长着翅膀的小精灵，披着被单，一边扑闪被单一边从窗台上往下跳企图飞起来的自己，早已经随着年岁渐长日渐成熟，而被掩埋在记忆最深处。 但他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对精灵来说最简单不过的风系魔法，竟然就又让他找回了童年的梦想和快乐。 粉嫩的唇中吐出一声优美的短语，斐亚然笑眯眯地感觉着逐渐缠绕在周身的风元素，而后脚尖一弹，就轻飘飘地飞到了空中。 一开始他并不敢飞得太高，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掉下去，直到后来把剑三面板打开，又试验了几次之后，斐亚然才渐渐摸清了规律。 简单来说就是，在斐亚然念出咒语的时候，会消耗蓝条，蓝条原本是斐亚然在使用七秀技能时才会消耗的东西，和武侠小说中的内力值等同，不过连他都穿成“变异精灵”了，斐亚然猜测基三系统应该也跟着变异，蓝条大概也同时代表着他的魔力值才对。 而在他使用魔法飞起来之后，消耗的则是气力值。 气力值原本是使用大轻功和马术轻功时才会消耗的东西，一旦消耗一空，就做好从天上掉下来，分分钟摔成重伤回营地的准备吧——君不见基三游戏中每天重伤玩家最多的大杀器，就是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外来客”君！ 摸清了这些以后，斐亚然就渐渐放开了许多，一边分出一丝精力关注正缓慢下降的气力值，一边在偌大的房间里上下翻飞，一会儿飞到高高的穹顶上蹭蹭雪白石壁上那些线条莫测的花纹，一会儿在空中来个1080度大回旋，一会儿cos成溺水的小朋友，在空气中扑扑腾腾。 大叶子小绿欢脱地跟在小主人身后，虽然有点莫名为啥小主人看上去怪怪的，但看小主人的样子似乎很开心，没有大脑思维简单的小绿便也十分开心地跟在小主人身后，时刻准备接住第一次学会魔法，彻底玩疯了的小主人。 攀爬在墙上的蔷薇藤蔓，也感觉到了小精灵的快乐，簌簌摇摆着翠绿的枝叶，从墙上攀爬到半空，跟在小精灵身后，随着小精灵的飞舞，编织出小精灵飞行的轨迹。 斐亚然惊讶地看着那些蔷薇藤蔓，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不科学，但他其实完全没想到连他房间的蔷薇都会跟着他一起发疯。 直到蔷薇藤蔓把一根柔软的枝条送到小精灵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花苞，“啵”地一声在小精灵鼻尖前开出一朵艳粉色的花来，小精灵才回过神来，抱住那朵花惊喜地笑出声来。 早已经把一身尖利的刺收敛殆尽的蔷薇藤蔓，热情地用花朵蹭了蹭小精灵比花瓣还要柔软的脸颊，而后任由那朵花跳下枝头，蹦到小精灵的耳朵边，轻轻别好，这才满意地收回柔软的枝条，轻轻抖动着叶片，仿佛也在微笑。 斐亚然囧囧有神地摸了摸耳边那多艳粉色的蔷薇花，莫名有种自己竟然被植物调戏了的错觉。 气力值见底，斐亚然在失重了两秒后，就“噗”地一声掉进大叶子小绿的怀抱里。 房间内的花笼草闪动了几下，提醒小精灵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因为学会魔法而把没拿到武器的失落冲淡了不少的斐亚然，这才乖乖爬到花朵大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夜很深，月亮被云层遮挡，暗影渐渐爬上整个精灵宫殿。 小精灵的房间内，小精灵耳边的小绿和蔷薇藤蔓，都仿佛被催眠了一般，也和小精灵一样，陷入沉眠。 暗元素如同往日一样，在此汇聚，悉数融入小精灵的体内。 床上的小精灵，毫无所觉地咕哝一声，眉宇微蹙，显然正陷入了什么不太快乐的梦境之中。 斐亚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目之所及之处，蓊郁的树海看上去虽然十分眼熟，但与自己平时所见的，又多了几分陌生。 精灵城的尽头，一座翠绿色的庞大宫殿隐没在血色的雾霭之中，看不分明。 那血色由天空一路蔓延到地面，长着巨大翅膀的各色巨龙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咆哮，生着巨大骨翅的黑色骨龙与那些巨龙激烈地撕咬颤抖，巨大的肉块鲜血如暴雨冰雹般从天空中坠落。 地面的树海之中，无数手执各色武器的兽人、矮人、天族、精灵也都与形状怪异的黑色生物战作一团。 血色在蔓延。 斐亚然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去林海中看看，却发现他现在根本连指头尖都动不了，嗓子也如同被禁锢一般，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生命在眼前一个个挣扎着消逝。 直到兽人完全褪去了人形，化身成野兽拼尽最后一口气；直到天族再没有平日的优雅，佩剑与衣袍都被血色覆盖；直到矮人的引以为傲的坚硬盔甲与身体都被碾得粉碎；直到精灵的弓箭再也拉不起弓弦，宁静的眼底燃起熊熊火焰…… 这无疑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斐亚然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一开始确实有被震撼到，但作为一个从小被妹妹拉着看了无数恐怖惊悚战争片，早就锻炼出一颗无比坚强心脏的地球人来说，在连续看了几个小时这样的画面后，估计换谁都很难再有触动。 他就像是个误入的旁观者，不耐地等待着这场屠杀的落幕。 而就在斐亚然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这场铺天盖地的杀戮，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忽然静止了一瞬。 所有龙族、矮人、兽人、天族、精灵，都面露惊喜地向丛林深处看去，眼底爆发出无数灼人的光彩。 那是濒死的生灵，在见到救赎时才会爆发出的生命的光辉。 斐亚然惊讶地感觉到自己的头微微抬了起来，心脏在激烈地鼓噪，血液在血管中沸腾，手心都变得汗湿起来。 目光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甚至能看到，那原本隐藏在血色深处的翠绿宫殿中，有人正迈着优雅的步伐，从容安稳地一步步走来。 月光色的长发流水般垂落在他身后，翠绿色的眼底，丝毫没有被血色沾染，宁静平和得如同亘古长存的星空般深邃闪耀。 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阵龙吟般的嗡响，斐亚然看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身前漆黑的泛着血光的长剑，而后，他的目光便再度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位丛林王者无双的身影之上。 “终于，见到你了。”悦耳低沉的轻叹，仿佛压抑了千万纪元般，由唇畔滑落。 漆黑的长剑“霍”地直指向丛林深处，愉悦而又优雅邪恶的声音，终于大笑着发号指令，“给我杀——！” 耳边再度响起野兽的嘶吼与血肉分离的悚然音效，斐亚然的眼皮却越来越沉，却执着地不肯闭上眼睛，心底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却终究，还是疲惫地陷入沉眠之中。 精灵宫殿中，仿佛也跟着主人陷入沉睡的小精灵的房间里，别在小精灵耳畔的艳粉色蔷薇花，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眨眼间便失去一切生机，很快化作焦黑的齑粉，随着夜风，消逝在空气中。 第25章 好像，越来越喜欢安斯老师了呢。 “呼啊……”清早，于一片宁静祥和中苏醒过来的斐亚然，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胸口有点闷，斐亚然晃了晃脑袋，总觉得昨晚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明明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还记得大部分，等清醒过来之后，梦中的内容却如同晨光中的雾霭一样消散无踪。 经过昨晚毫无节制的试验后，斐亚然对于精灵王教给他的那个风系魔法已经运用得十分熟练。 身上的被子被风掀到一边，身着淡粉色睡袍的小精灵，维持着一手支颐的姿势，轻飘飘地从床上悬浮起来，而后被风元素温柔地一路送到温泉池中洗漱。 大叶子小绿不满地在小精灵周围飞来飞去，显然对于风元素竟然取代了它座驾地位这件事十分不爽，一直呼扇着大叶子，企图驱赶小精灵周身的风元素，却每每都被风元素糊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小精灵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软糯纯净的空灵笑声，让房间内的蔷薇藤蔓都忍不住欢快地摇摆起枝叶来。 在娱乐了小主人和一屋子蔷薇后，大叶子小绿终于哀怨地飘到温泉池中，伺候小主人洗漱。 斐亚然安抚地拍了拍小绿的叶尖，心底忍不住再度为这个连叶子都如此人性化的世界感到神奇。 洗澡、魔法烘干、穿衣、束发。 有条不紊地把自己打理好之后，斐亚然这才打开房间的门，让候在门外捧着早餐的侍女朵拉进门来。 让斐亚然意外的是，今天白竟然也来找他了。 “日安，小翡翠。”金发碧眼的精灵族大祭司，笑眯眯地和小精灵打招呼。 “日安，白。”像模像样地对白回了一礼，斐亚然好奇地把白和朵拉让进门来，“你怎么会这么早就来我这里？” “听说王昨天带你去了武器库？”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小精灵房里有第二张椅子，白手心蓦地出现一颗绿色的种子，而后和之前精灵王一样，迅速催动种子抽枝发芽，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绿色靠椅，优雅地在其上坐定。 斐亚然无语地看着和精灵王动作如出一辙的白，很认真地思考，难不成到哪都随时随地弄个椅子出来，是精灵们的习惯不成？ 深深陷在柔软的花瓣椅子里，斐亚然捧着已然习惯的早餐——一杯大大的乳香果果汁，眯着眼睛啜饮了一口后，才对白点头，“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白却不答反问：“没有找到合意的武器吗？” 斐亚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按说昨天他和精灵王去武器库的事情，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沿途一开始也有不少精灵看到他们俩往武器库那边去了，不过为什么白会知道他没找到合意的武器？ 明明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以外，应该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才是。 见小精灵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纠结模样，大祭祀白忍不住笑出来，适时地提点道：“今天早上见到王时，他让我带你去见加西亚长老。” 加西亚长老又是谁？ 暗红色的眸子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斐亚然不明白为什么白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 “加西亚长老是我族最擅长制造武器的铸造大师，曾经可是有龙族带着金山想要让加西亚长老帮忙打造一件武器，在迷雾森林徘徊了三百年都没见到他一面。” 听了白的话，斐亚然眼底蓦然一亮。 这些天中，通过和小妖精阿尔的交流，对于各大种族的习性，斐亚然多少了解了一些。 其他种族暂且不提，龙族的贪财可是和他们强横的肉体一样，闻名整个神眷大陆。 只要是龙族看上的宝物，基本就没有得不到的，想从龙族爪子下夺宝，更是要做好被拍成肉酱的准备，更遑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主动奉上金山？ 由此足以见得，这位“加西亚长老”的铸造水平有多高。 笑眯眯地看着小精灵那满是惊讶的眼睛，白适时继续补充，“拉斐尔那把闻名整个大陆的长枪，就是出自加西亚长老之手。” 话音落下的时候，小精灵的眼睛已经亮成了灯泡。 “你是说‘绯红之眼’？”对那把随着主人死去的华丽长枪印象太过深刻，斐亚然忍不住问道。 白怔了下，显然对于小精灵竟然知道“绯红之眼”感到惊讶，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是的，‘绯红之眼’，那可是加西亚长老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白这么说着，脸上却现出几分怅然之色，“可惜千年之前，‘绯红之眼’就随着拉斐尔的转生不知所踪，说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斐亚然捧着果汁的手微顿，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仍旧垂着眼睛乖乖喝果汁的模样，心底的疑问却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很显然，白并不知道“绯红之眼”就在精灵族的武器库中。 可是明明那把长枪所在的位置那么显眼，距离拉斐尔“死亡”也已经过去了千年，没道理千年之中都没有人去过武器库吧？ 连身为大祭司的白都不知道这件事，整个精灵族能做到如此的，想都不用想，只有一个精灵——精灵王安斯艾尔。 不过，安斯老师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而且，看白的样子，估计应该也不知道拉斐尔的灵魂一直附着在“绯红之眼”上，直到昨天才去转生吧？ 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偏偏还没办法对一无所知的白问出来，斐亚然索性先把这些事情丢到一边，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现在要紧的明明是那位“加西亚长老”才对！ 想到白今早的不请自来，还有他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再一联系精灵王让白带自己去找精灵族的铸造大师，斐亚然电光火石间便明白，原来精灵王昨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没有找到想要的武器。 那这么说来，安斯老师昨晚忽然教他魔法，也并非心血来潮吧？ 怎么看都是在安抚他受创的玻璃心吧？是吧是吧？！ 于是等白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捧着大大的果汁杯子，笑得一脸傻气的小精灵。 “我们什么时候去？！”咕噜噜把杯子里的果汁迅速喝下去，斐亚然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急，你先把早饭吃完。”白点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桌上的一小碟淡粉色蛋壳。 虽然现在啃蛋壳已经不会再像第一次吃时那样BIUBIUBIU就升级，但多少也是会涨经验的，而且蛋壳又酥又脆和松饼差不多，斐亚然便再跟朵拉要了杯果汁，就着蛋壳“松饼”又喝了一杯。 最后一片蛋壳咽下去之后，熟悉的系统音忽然叮叮叮响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升到15级。】 【叮——生活系统已开启。】 【叮——恭喜宿主学会神农、采金、庖丁、烹饪、缝纫、铸造、医术技能，庖丁与烹饪技能专精，不可更改。】【叮——开放精灵族日常任务，宿主可在任务面板中进行查看。】【叮——请宿主努力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度过幼年期，为提高神眷大陆人类自保能力，做出应有的贡献！】眼角抽了抽，自动略过系统最后那句槽点无数的提示，斐亚然一边靠在花瓣里揉着肚子一副吃撑的模样，一边戳开生活技能面板，而后，在看到那一个个亮起来的，全部满级的生活技能时，差点喜极而泣。 妈个鸡！不枉朕当初勤勤恳恳把所有生活技能都练到满点！ 原本不过是因为闲得蛋疼，外加偶尔给徒弟们挖挖马草做做挂件小药才挨个练到满级的生活技能，想不到竟然也跟着穿到这个世界了，还是原装满级哒！ 虽然庖丁和烹饪专精对于精灵这种完全不能杀小动物和吃肉的种族来说有些鸡肋，但斐亚然已经十分知足了！ 毕竟还有不加肉的菜！ 眼冒绿光地看着烹饪面板上那些看名字就很美味的小吃，连续喝了半个月果汁的吃货斐亚然，心底暗搓搓地决定早晚有一天要让这些素食小吃风靡整个精灵族！ 擦了擦嘴角快要具现化的口水，斐亚然紧接着戳开铸造面板，在看到双兵那栏已经亮起的，只要13级就可以做的“精铁双剑”时，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嘤嘤嘤起来。 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双剑的影子，原来早就在这等着他呢！ 果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王道！ 于是，当白正纳闷小精灵为啥忽然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担心他是不是撑到的时候，就见小精灵迅速抹了把脸，而后拽住他的衣角，言辞恳切地表达了一番对精灵王的感谢和对加西亚长老滔滔不绝的崇拜后，让白立刻带他去加西亚长老那里参观学习。 毕竟他可是个刚出生不久，完全没有接触过铸造的新生精灵，就算铸造技能已经被点亮，并且满点，也不能立刻就表现出来。 所以这个加西亚长老，出现得倒是恰到好处，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只要有加西亚长老这个铸造大师做幌子，做出一把双剑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本来他已经做好短时间内要以树枝代替双剑的准备了，想不到精灵王竟然主动把机会送到他跟前来了。 想到精灵王前一天晚上那无比嫌弃，却最终还是被自己扑到，今天又让白带自己去找加西亚长老，明显注意到他昨天失落的种种，斐亚然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被精灵王不动声色的体贴给煞到了。 想不到安斯老师面上总一副冷冰冰的神色，竟然还会注意到他这些无比细微的小情绪。 心脏像是被暖洋洋的日光轻抚过一般，暖得让人忍不住微笑，斐亚然眯起暗红的眼眸，如同猫咪一般在花瓣里打了个滚。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 好像，越来越喜欢安斯老师了呢。 第26章 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呢！ 吃饱喝足之后，斐亚然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和白去找那位据说铸造技术已经登峰造极的加西亚长老。 加西亚长老并不住在精灵宫殿中，斐亚然听白介绍之后，才知道原来常住宫殿的，只有精灵王、大祭司以及他这个新生的小精灵，其他长老在精灵城中都有各自的住所。 第一次来到精灵城中，之前只在精灵王怀里惊鸿一瞥过的斐亚然忍不住有点兴奋。 加西亚长老的住所离宫殿并不远，而且越是靠近宫殿的地方，出没的精灵就越少，所以直到站在加西亚长老家的大门口，斐亚然这一路也没见到几个精灵，偶尔在树海间见到几个跃动的轻灵身影，也很快消失无踪。 加西亚长老住在一颗树干十分粗壮蜿蜒的大树上，盘根错节的枝干一路盘旋着向天空伸展，层叠交错的枝叶挡住树下的视线，如果不是白说加西亚长老住在这里，斐亚然根本不会想到这棵树上竟然有房子。 仰着小脑袋看着这棵枝叶繁茂，完全看不到顶的大树，斐亚然还没感慨完，就被白抱进怀里，轻盈地踏着树边垂落的藤蔓，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大树中部一个巨大的藤蔓平台上。 平台中央，一座无比精巧的树屋以枝干为基石，花草为点缀，无比自然地与大树生长在一起，房子外爬满了各色盛放的花朵，虽然颜色杂乱无章，那股生机勃勃恣意绽放的奔放劲头却扑面而来。 斐亚然好奇地从白怀里蹦下来，踩了踩脚下虽然只有薄薄一层，却无比结实的镂空藤蔓“地板砖”，脑子里瞬间闪过#论藤蔓作为建筑材料在实际应用中的一百零八种用途#，而后忽然被眼前窜出来的一串火红色花朵吓了一跳。 那是一串像铃铛一样的花朵，有点像地球上的铃当花，却是火红色的，花口紧闭。 斐亚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串铃当花的茎十分长，竟一路延伸到房子大门口。 见斐亚然注意到自己，那一大串火红的花朵先是凑到他跟前嗅了嗅，在斐亚然被花瓣蹭得发痒想笑时，忽然张开所有花苞，露出花心几颗寒光闪闪的尖利牙齿，对着斐亚然这朵小鲜肉就要下嘴。 察觉到小主人有危险，大叶子小绿一秒变成原形，一锅贴把火红色的铃铛花抽到门板上，而后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斐亚然身前，对铃当花挑衅地勾了勾叶子尖。 斐亚然囧囧有神地看着那串花朵像被抽懵了一样，晃晃悠悠从门板上爬下来，而后猛然竖起又长又细的茎，仿佛蛇一般摆出攻击的姿态，花苞全部大张，森寒的尖牙中“噗——”地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来。 卧槽！这特么是什么鬼？！ 斐亚然被这不科学的一幕惊呆了。 大祭祀白却早就习以为常，弹指放出一个水球术，眨眼的功夫就把巨大的火球吞噬殆尽，顺便把红色的铃当花淋成落汤包，笑着开口道：“好了叮叮，别吓唬小翡翠，去告诉加西亚，王让我带小翡翠来见他。” 被糊了一花苞冷水的铃当花噗噗噗地咳嗽了几声，甚至还打了个喷嚏，而后恶狠狠地朝斐亚然和白呲了呲牙，这才贴到门口的缝隙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勒个去！ 说好的建国后不准成精呢！ 谁说植物没大脑的？！这一个个无比人性化的表现，说没成精谁信啊！ “刚才那是？”好奇地扯住白的衣角，斐亚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度被刷新了。 白笑眯眯地给小精灵解释，“那是火焰铃兰，名字是叮叮。因为有时候会注意不到门外有人，所以加西亚长老特意种了一株放在门口，一旦有人来，这株火焰铃兰就会去通知他。” 斐亚然了解地点头，原来就是个门铃。 不过从那铃当花攻击性如此强的表现来看，没准还兼具看门狗狗的指责。 挠了挠头，斐亚然一脸无语地指着门口那些在火焰铃兰进门后，就纷纷正爬下来喝白放出的水的花花草草们，纠结地问白，“这个世界的植物……都这么活泼么？” 他以后可是要游历大陆的，要是连植物都这么活泼，估计麻烦会成打成打的增加。 “不，大多数植物还是很正常的。”白难得一脸正色，觉得在这方面有必要给小翡翠一个正确的世界观。 小精灵瞪着眼睛指了指小绿和喝完水懒洋洋爬回去的植物们。 “艾泽拉斯元素之力充裕，又有王的庇护，很多植物在日积月累下，会变得‘活泼些’，其实很正常。” “你确定它们只是‘活泼些’吗？”斐亚然指了指正绕着自己转圈圈的小绿，“还有那株火焰铃兰。” 白干笑了一声，“小绿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叮叮其实和大多数火焰铃兰完全不同。实际上，火焰铃兰是一种十分温顺的植物，花心在盛开后会发出铃铛一般清脆的响声。加西亚这里的这株……其实是因为被喂了太多火系、金系晶石，才会长成这幅模样。” 斐亚然秒懂地点头，原来是基因突变了，难怪长得那么狰狞。 不过，能养出这么一株凶残的花来，真不知道这位加西亚长老是个什么样的精灵。 说人人到。 大片紫色藤萝花绕了一圈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位身着白色镶红边轻便长袍的男性精灵，从门内走了出来。 火焰铃兰定定蹲在他肩头，安静乖顺得像只小忠犬。 在看到来人身高的第一时间，斐亚然就跳到小绿身上，飘在半空中，与对方平视，他不喜欢仰视别人的感觉。 这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精灵，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是男性精灵一贯的高挑俊美，有着一头和拉斐尔一样的红色长发，却并没有拉斐尔那种让人一不开眼的张扬艳丽，甚至与此相反，那双古井无波的深绿色眼睛，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冷淡，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见到白和小精灵，红发精灵挑了挑眉，对白道：“王让你带他来见我？” 这个“他”，很显然是指小精灵。 斐亚然纳闷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位加西亚长老有点不待见他？ 白似乎完全没发觉加西亚的冷淡，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王昨天带小翡翠去了武器库，但这小家伙好像并没有找到合意的武器，王就让我带他来见你了。” 加西亚闻言，这才把目光落在小精灵身上，在看到小精灵腰间那把秘银镶木精元宝石匕首的时候，玩味地看了白一眼，“没有找到合意的武器？” 白仍旧笑得四平八稳，“加西亚，不要这么小气。” 红发精灵轻轻哼了一声，这才转身进门，白微笑着招呼小精灵跟上，见小精灵眼底仍有疑问，这才笑着低声为小精灵解惑，“你腰上那把秘银匕首，就是加西亚的作品。加西亚性子高傲，看到你拿着匕首，还说没找到合意的武器，难免会闹些别扭。” 斐亚然这才明白症结在哪，也小小声地对白解释，“可是我很喜欢这把匕首啊，见到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死磨硬泡才让安斯老师把它送给我。” 这么说着，小精灵下意识地在匕首上摩挲了两下，空灵细软的声音中，满满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毕竟这把匕首辣么像安斯老师！ 当然，这句话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至于“死磨硬泡”啥的，虽然安斯老师见他喜欢就直接把匕首送给他了，但加上这个形容，才会让加西亚觉得这把匕首他和安斯老师都很重视嘛！不要在意细节！ 心底琢磨了下，见走在前面的加西亚微不可见地放慢了脚步，知道以精灵的耳聪目明，肯定能听到他话的斐亚然，这才继续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武器，只是之前听小阿尔和亚瑟尔侍卫长提起，说每个精灵都有一样最适合自己的武器，只要遇到那把武器，就能像使用自己的双手双脚一样自然契合，所以才想要找找看，看什么样的武器最适合我。” “很多精灵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最契合自己的武器，你才出生几天，倒是心急起来了。”回头瞥了一眼小精灵，红发精灵轻声嘲讽，眼底的冷淡却已经散去了不少。 听出加西亚的话中并没有丝毫恶意，斐亚然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学着白的样子，笑眯眯地点头，“所以我才要现在就开始找啊！听白说，世界上没有加西亚长老造不出来的武器，没准我在这里就能找到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是性子高傲的精灵，也不会不吃这套。 果然，在一个高帽送过去之后，红发精灵眼底的最后一丝冷意也冰雪消融。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睛亮闪闪，眼底满是崇拜的小精灵，加西亚转过头来继续带路，唇角却微微扬起，轻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第27章 三大一小。 斐亚然一开始还以为，就算是精灵，建在树上的屋子也一定大不到哪里去，毕竟树上空间有限。 但很显然，加西亚长老的屋子给他上了很生动的一节课，再次帮他巩固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树屋也不一定就像他脑补得那么拥挤狭小”这句至理名言。 深绿色的结实墙壁上，花朵与草木依旧蓬勃生长，却比门外那些乖顺很多，一路从墙角攀爬到高高的屋顶，自觉摆出一个个美丽的图案或花纹。 照明用的花笼草从屋顶垂落下来，淡黄的花朵花苞微微闭合，等待夜晚降临时才会静静绽放，发出美丽的光彩。 各色雕着雅致花纹，抑或干脆就直接自然生长出来的家具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各处。 墙壁虽然是深绿的色调，但因为有从屋顶直射下来的阳光照明，屋子里并不显得阴暗，大开的窗户中也有大片阳光鱼贯而入，更让这里显得生机勃勃。 斐亚然跟在加西亚和白的身后，眼角瞄到火焰铃兰叮叮跳下加西亚的肩膀，蹦到窗边懒洋洋地舒展着花朵枝叶，而后“啵”一口吞掉路过的蝴蝶，嚼吧嚼吧不知道咽进了哪里。 擦了擦头顶的黑线，斐亚然在跟着两个精灵在树屋里穿过一个又一个大门后，终于在一扇白色的大门前站定。 话说这树屋到底有多大，不会是施了什么空间扩展魔法吧？ 还有这个白色的石头门为什么画风和树屋完全不一样，打开后不会穿越到什么异空间？ 最重要的是，树屋里为什么会有石门？？？ 摸了摸那扇泛着凉意的石头门，斐亚然觉得这石头看着有点眼熟，好像造精灵宫殿的那些白色石头。 加西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轻声说道：“这里是铸造室，我所锻造的所有的武器，几乎都在这里完成。” 小精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就听加西亚又说：“锻造武器时会使用火之精元，一般的材料很难抵御火之精元的热度，所以我才特意用龙骨，造了这座铸造室。” 小精灵闻言，摸着大门的手抖了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加西亚满意地哼笑出声，小精灵意料之中的反应，显然很好地娱乐到了他。 大祭祀白哭笑不得地把石化掉的小精灵抱到怀里，“加西亚，你不要再吓小翡翠。” 见小精灵脸色有些苍白，加西亚无辜地耸了耸肩，一边打开铸造室的大门，一边轻描淡写道：“所谓铸造师，就是要用世间一切可以运用的材料，做出最棒的武器。我这不过是在提醒他，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谈什么要找武器，谁知道他命定的武器，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武器也有感知，如果因为材料本身被使用者厌恶，那么注定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力量，甚至会因此与主人决裂自毁。” 已经回过神来的斐亚然闻言，抿了抿小嘴唇，回身抱住白的脖子，不再看加西亚。 他承认，刚才加西亚说那白色的石头门是龙骨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惊讶，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他每天住的那座同样由白色石头筑成的精灵宫殿。 精灵宫殿应该不会也是由龙骨建成的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斐亚然就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毕竟是每天生活睡觉的地方。 不过，想到精灵王那双沉静如树海的翠绿色眼眸，斐亚然摸了摸鼻子，虽然才第一次见加西亚，但他觉得，精灵王应该不会有加西亚这么丧病才对。 至于加西亚，虽然不知道为啥从见面开始，对他的态度就有点尖锐，斐亚然暗自揣测，可能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 想到加西亚那据说叼炸天，金山都难求以武器的宗师级铸造水准，斐亚然很快就释然了，不再纠结加西亚的态度，转而打量起这间由龙骨制成的铸造室。 只看了一眼，斐亚然心底就忍不住感慨，究竟是哪只龙这么倒霉，竟然被用了这么多骨头。 说是铸造室，但其实这里有许多扇门，斐亚然也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 加西亚打开其中一扇门，带白和小精灵进去看了一圈，那里面都是一些还没有主人的成品武器，数量虽然没有精灵族武器库中那么多，但却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连白都忍不住惊叹加西亚竟然有这么多私藏。 加西亚脸色臭臭地看着小精灵和白在他的武器中挑挑拣拣，一圈下来后，见小精灵的双手仍旧空着，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找到适合的？” 斐亚然一脸懵懂地摇头，实则心底也忍不住扼腕，妈蛋，果然没有双剑！ 加西亚眼底这才现出一丝兴味，想了想，带着白和斐亚然去了另一间屋子。 让白和斐亚然意外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另一个人。 水蓝色的及腰长发，同色系的蓝色眼眸，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位名为蓝斯的精灵族长老，可是给斐亚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他还是拉斐尔将军的学生。 “白大人，日安。”见去而复返的加西亚身后竟然带着白，蓝斯从靠椅中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一礼，虽然周身透着冷淡，动作却十分标准。 白微笑着对蓝斯点了点头，“蓝斯，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蓝斯淡淡看了一眼加西亚，之前火焰铃兰叮叮进来来报门，他也没在意，加西亚也笑得一脸神秘，不告知他来人是谁。 早知道是白带着那个小精灵上门，他一定第一时间就离开。 冷淡的目光落在小精灵身上，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知道蓝斯长老不知道为啥似乎很不喜欢他的斐亚然，眨了眨眼睛，扬起一个官方微笑，对蓝斯打招呼，“蓝斯长老，日安。” 斐亚然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极其和善，但并不代表他喜欢热脸铁人冷屁股，抖M也是要看对象才发作的，蓝斯对他不喜的态度如此明显，他也没必要上赶着往蓝斯跟前凑，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毕竟在宫殿中以后遇到的机会不少，没必要和蓝斯闹得不愉快。 蓝斯闻言，勉强对斐亚然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僵硬的态度，让在场的另外三个精灵看得分明。 白难得微微皱了下眉。 虽然清楚蓝斯为什么对小翡翠如此，但小翡翠对此却根本一无所知。所以即使能够理解蓝斯等待千年后，看到小翡翠时的失望，但蓝斯这样实在是有些过了。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作为主人的加西亚就忽然打破这微妙的尴尬，“白今天带这小家伙过来，是奉了王的嘱托，来帮他挑选武器。不过不管是宫殿中的武器库，还是我那些成品的武器，显然都没有适合他的。正巧你们都在，帮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武器，是我没有做过的？” 加西亚这么一开口，本来想走的蓝斯也不好立刻离开。 加西亚的性子颇为古怪，就算是在大多都为独行侠的精灵族，与加西亚能说得上话的精灵也极少，除了几个长老还有大祭祀白以及精灵王，其他精灵更是连他的面都几乎见不到。 而在这些长老中，他与性格同样奇怪的蓝斯，关系算是最亲近的。 说话的功夫，三位成年精灵已经各自找地方坐了，斐亚然还是坐在大叶子小绿上，漂浮在白身边，微微垂着眼睛。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加西亚的态度，因为加西亚并没有平等地对待他。 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腿脚手臂，斐亚然叹了口气，好吧，以他现在这副豆丁的模样，想让人平等地对待，估计还有点难度。 目光落在这间屋子里面那块同样由龙骨制成的锻造台，斐亚然眼底满是跃跃欲试。 其实只要有个铸造台，他自己分分钟就能做出来一对儿双剑的说！ 不过看加西亚长老的样子，估计根本就不会让自己碰铸造台一下吧？ 那边，不紧不慢聊了一会儿之后，发觉身为当事人的小精灵竟然再走神儿的加西亚，不悦地皱起眉，“翡翠，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第一次被加西亚叫名字，斐亚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 不是没想过直接跟加西亚说要双剑，但斐亚然之前就发现了，加西亚制造出的武器，大多都是紫色武器，等级要求至少在50级以上，根本不是他现在能装备的，所以即使加西亚帮他做了双剑，也绝对不是才15级的他现在能用得上的。 所以果然，还是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只是如此一来，就必须让加西亚对自己开放铸造室才行。 而且，借着在加西亚这里参观实习的由头，他之后自己做出武器，看上去才不会太过奇怪。 毕竟就算是天赋卓绝的精灵族，也不可能对什么都无师自通。实际上斐亚然一直觉得自己最近的表现已经很打眼了，只不过与他接触最多的精灵王对此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不知道精灵王为什么会如此，斐亚然也不想让除了精灵王之外的其他精灵，再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不过，虽然原计划是这样，但看加西亚的模样，想要经常来他这里，果然还是要抛出些诱饵才行。 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加西亚眉毛微拧，蓝斯作壁上观，白有些烦恼的思索神情尽收眼底，斐亚然笑了笑，“武器的事情不急，加西亚长老不是也说了，很多精灵一生都可能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武器？” 说完，不待另外三位成年精灵开口，斐亚然忽然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颗湖水般湛蓝的巨大宝石，“加西亚长老，我听白说，你不光在制造武器方面造诣很高，制作的首饰在族内也是最美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这块宝石做成什么饰品最漂亮？” 加西亚和蓝斯在听到小精灵的话时，心底多少有些好笑。白在心底无奈地扶额，话说小翡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过，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颗巨大的蓝色宝石上，感受到那宝石周身流转的庞大净化之力时，就都忍不住微微张大了眼睛，“这是……亚克宝石？！” 第28章 加西亚抽了抽眉毛，觉得自己有点幻听了。 斐亚然在来加西亚这里的路上，就已经琢磨过，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这位素未谋面的铸造宗师，答应自己常去串门的请求。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斐亚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没有多久，确切地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作为一个本应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新生精灵，再加上他那与其他精灵截然不同的年幼外表，让他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 虽然系统的存在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却也让他不得不多加小心，随时注意不能把系统的事情暴露在其他精灵面前。 所以虽然背包里有不少好东西，斐亚然却完全无法对任何精灵解释，他是如何得到那些在艾泽拉斯都不存在的东西的。 好在，身为一个同样技艺精湛的珠宝设计师，斐亚然十分清楚，对于一个喜爱设计的人来说，究竟什么东西，会让他们真正感兴趣。 之前从小阿尔那里，得知亚克宝石十分珍贵之后，斐亚然就让小阿尔帮他把记录有亚克宝石的典籍全都翻出来，仔细通读过一遍，对于亚克宝石的了解，自然也全面了许多。 实际上，小阿尔和面前这三位精灵，看到亚克宝石时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 像精灵王和他这个一开始只以为亚克宝石是普通宝石的家伙，对亚克宝石那无所谓的态度，才是最奇怪的。 根据典籍记载，在神眷大陆的历史长河中，亚克宝石的存在记录几乎等同于传说，毕竟独角兽本身也是传说中的瑞兽，亚克宝石更是独角兽王者的力量结晶，自然更加罕见。 整个神眷大陆最有名的一颗亚克宝石，当属天族之主传承至今的圣光权杖上，那颗鸽子蛋大的亚克宝石。 而斐亚然手中的这颗，却比他的小拳头还大上一圈。 想到这里，斐亚然也不得不感慨独角兽王的大手笔，当然，也更加确定，独角兽王果然是在借花献佛。 这么珍贵的宝石，没道理真的送给他这么个年幼弱小的小精灵，自然只有精灵之主那样的王者，才有资格得到它。 果然，一见到这颗罕见的亚克宝石，加西亚深绿色的眼底，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刻浮现出浓浓的兴趣。 不过，“你确定要用它，来做首饰？” 加西亚不会傻到去问这小精灵，是从哪得到这颗亚克宝石的。 实际上，独角森林中住的独角兽一族的事情，在艾泽拉斯并非什么秘密。 加西亚偶尔也会去独角森林中捡些独角兽毛之类的东西做研究，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想要些独角兽的眼泪、血液还有角，那些可都是十分难得的珍贵材料。 只是独角兽与精灵的关系十分和谐，独角兽王也深知他的那点心思，自从有一次他在一只小独角兽受伤时，顺手接了点血才给那小独角兽疗伤后，独角森林中的独角兽们，再见到他都立马扬蹄子，更别说会主动送他什么东西。 只是虽然不得独角兽待见，加西亚也不会真的以为，独角兽王会把这么珍贵罕见的亚克宝石，送给这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精灵。 加西亚毕竟是精灵族的长老，对于独角兽一族是如何迁居艾泽拉斯的始末更是知之甚详，眨眼的功夫就把其中的深意想了个通透。 所以加西亚才会难得一脸认真地问小精灵，“你确定要用它，来做首饰？” 深知亚克宝石珍贵的白和蓝斯，也都看向小精灵。 小精灵欢快地点了点头。 而在三位成年精灵心底十分怀疑，小精灵究竟知不知道亚克宝石是何等罕见的时候，就听小精灵笑嘻嘻地说道：“听小阿尔说，亚克宝石十分珍贵，整个大陆都没有几颗，所以我想把它做成世界上最美丽的饰品，送给安斯老师当礼物！” 三位成年精灵闻言不禁一怔，紧接着，却都不同程度地放松了眉眼。 大祭祀白笑眯眯地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原来小翡翠，是想把它送给王吗？” 斐亚然乖乖点头，毫不作伪地道：“安斯老师对我很好，我最喜欢安斯老师了！” 眉眼弯弯地诉说着对精灵王的喜爱，紧接着，小精灵却皱了皱鼻子，有些失落地道：“只是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在听小阿尔说这颗亚克宝石很难得的时候，就想干脆把它做成饰品，送给安斯老师做礼物吧！也不知道老师收到的时候，会不会很高兴？” 暗红色的大眼睛满是希冀地看着在场的三位成年精灵，显然是在等他们的回答。 面对这样一双真诚而又纯粹的美丽眼睛，就算是对小精灵不太喜欢的蓝斯，也没办法说出让他放弃的话。 大祭祀白亲昵地把小精灵抱在怀里揉了揉，声音里的笑意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会的，王如果看到小翡翠这么用心为他准备礼物，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那位从上古时就独自一人守护整个精灵族的孤独的王者，从成为祭祀开始，便一直追随在王左右的白，心底不禁叹息一声——难得小翡翠这么懂事，王决定亲自教导小翡翠，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所以即使以精灵的寿命，注定无法一直陪在王左右，白也还是想帮小翡翠，把这份温暖又纯粹的感情，传达给王。 这么想着，白带着笑意的湛蓝眼眸，落在同样注视着小精灵的加西亚身上，一向温和的大祭司，难得目光坚定甚至带了一丝命令，与加西亚同样复杂的目光撞在一起。 半晌后，加西亚撇了撇嘴，率先移开目光。 小精灵因为被白抱在怀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在场的其他三位精灵，却都心知肚明，这是加西亚妥协了的表现。 实际上，就算白不警告加西亚，在听了小精灵的那一番话后，加西亚也不会不答应这小家伙的请求。 精灵对王的崇敬和喜爱，从出生起就牢牢镌刻在骨子里，偏偏王又一直如此强大淡漠，就算他们有心想为王做点什么，却也有心无力，毕竟身为精灵之主，王可是什么都不缺。 而现在，难得王破例收了个学生，这个学生又难得想为王做些什么，加西亚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小精灵提出想要让他帮忙为王打造饰品的时候，他心底那满溢而出的庆幸，实在无法言述。 还好他是精灵族的铸造宗师，所以这小家伙才会想到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他。 想到自己之前对小精灵那说不上好的态度，加西亚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即使心底已经高兴得快要开出一朵花儿来，面上却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神色，一脸严肃地对小精灵道：“既然是为了王，那我就帮你这么忙。你想要用这颗亚克宝石，做什么饰品？” 伸手想要从小精灵手中接过那颗巨大的亚克宝石，加西亚心底已经琢磨上了：按理说，这么大一颗宝石，做成项链是最合适的，但一想到王平时那素淡的着装，估计就算做了，王也不会戴；以此类推，耳环、额饰更是想都不用想； 做成权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天族的圣光权杖上不也有一颗亚克宝石，还比这颗小很多，但王从来不用法杖之类的东西，估计就算做了，也会被束之高阁；做成戒指的话，也太大了，而且亚克宝石可以说是这世上至坚至硬的宝石，根本没有工具能够分割。 这么一想，加西亚不禁也有点头大。 只是，还没等他想出确定的方案来，原本马上就要被他触碰到的亚克宝石，却忽然向后飘去，而后被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塞进腰间的包包里。 加西亚疑惑地挑了下眉，目光立刻便落在那张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小脸上。 就见那小精灵一边笑着，一边腼腆地对他道：“加西亚长老，我并不是想让你帮我做啦……毕竟是要送给安斯老师的礼物，我想亲自做给老师呢！” 双手合十抱在下巴前，小精灵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不灵不灵地看着加西亚，“所以，我可以每天都来加西亚长老这里，学习怎么打造首饰吗？” 加西亚抽了抽眉毛，觉得自己有点幻听了。 小精灵见此，更加眼巴巴地看着他，眼底的希冀和请求，简直比窗外的日光还耀眼百倍。 这目光似曾相识，竟勾起了加西亚漫长生命最深处的记忆。 他恍惚看到，在几千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像今天一样，日光正好。 他捧着自己有生以来打造的第一件首饰，小心翼翼而又满怀欢喜地送给他的老师。 虽然那件首饰，在现在的他看来，是如此粗糙和简陋。 但那时，老师唇边那抹欣喜的笑容，以及他在看到那笑容后，被温暖和喜悦填满整个心脏乃至全身的美好感觉，至今仍深深留在他的记忆中。 神情恍惚了一瞬，加西亚忽然觉得有点无法直视那双真诚而又纯洁的满怀希望的大眼睛。 难得带着点狼狈扭过头不再看小精灵，僵硬的声音，却自发地从加西亚唇边流泻而出，“看在王的面上，我答应你就是了！” 身后传来小精灵惊喜的欢呼。 加西亚心底莫名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却在蓝斯和白了然的促狭目光下，轻咳一声，再度板起脸来。 第29章 【大战！精灵族禁地！】 虽说答应了小精灵的请求，但加西亚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会教你如何做出你想要的饰品，但铸造是一门十分枯燥的技艺，即使你中途会觉得无聊，觉得累，以至于坚持不下去，我也绝不允许你放弃！” 身为一位宗师级铸造师，即使只是临时教导小精灵，加西亚也仍有他的坚持。 如果小精灵因此就决定放弃的话，那么即使有想让王开心这个理由在，他也绝对不会挽留小精灵。 这是今天见面以来，加西亚第一次没有对他流露出不喜的情绪，实际上，在见到同样对他不喜欢的蓝斯长老也在这里的时候，斐亚然就猜到，加西亚长老在刚见时对他那奇怪的态度，估计正是源自于蓝斯长老。 虽然不知道蓝斯长老为啥不喜欢他，斐亚然却也不在意。 对人的情绪敏锐如斐亚然，已经从加西亚长老的态度中，察觉到加西亚是真心决定要教导他，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也努力板起小脸来，认真地对加西亚道：“我明白的，加西亚长老。” 说完，严肃了不到几秒的小脸上，就又露出了小太阳般欢喜的笑容来。 面对着这么一张总是带笑的脸，加西亚也不好再教训什么，莫名总有一种在欺负幼崽的感觉。 只是，目光在一直沉默注视着这一切的蓝斯身上一扫而过，加西亚难得沉吟。 没和小精灵有接触的时候，他还能说自己是因为蓝斯，所以才迁怒于小精灵，但在见过这小家伙后，加西亚很清楚，对着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小东西，他根本就讨厌不起来，甚至还因为小精灵对精灵王的孺慕，而对小精灵生出一丝喜爱。 蓝斯是他的朋友，加西亚也知道蓝斯心底的症结所在，在这千年之中，也曾数次劝蓝斯不要太过执着，蓝斯却还是如今的模样，对此，加西亚也很是头痛。 蓝斯很确定小精灵不是拉斐尔的转生，对于这点，加西亚一直感到困惑，因为精灵一旦转生，就拥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命，无论是外表还是力量的属性、等级，都有可能与从前没有丝毫相似，所以在今天之前，加西亚也不能确定，这个名为翡翠的新生精灵，究竟是不是拉斐尔的转世。 但现在，加西亚却不得不认同蓝斯对拉斐尔的了解——因为即使外表和力量再如何改变，转生过多少次，那存于灵魂中的本质，却始终如一。 拉斐尔骨子里是个极自由奔放却又骄傲坚韧的精灵，就算是加西亚，也绝不相信拉斐尔的转生，会是眼前这个单纯而又弱小的小精灵。 今天来加西亚长老这的目的已经达到，斐亚然也没觉得立马就能在这几个活了几千年的精灵眼皮子底下做出武器来，而且还有个一直对他散发着冷意的蓝斯长老在，斐亚然想了想，决定先战略性撤退，反正他已经拿到了加西亚长老这边的通行证，来日方长。 那边，见加西亚明显对小精灵态度柔和了些的蓝斯，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也正准备起身告辞。 【叮——系统温馨提示，宿主可向在场的精灵，提及‘精灵蛋’相关事宜。】熟悉的系统音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斐亚然微微怔了一下，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发出这种即时的指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归他又不能反抗，而且他也想知道，系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最近有什么和精灵蛋有关的事，斐亚然这才隐约记起，昨天精灵王似乎和白提过一嘴。 小手拽了拽白的衣角，斐亚然看似不经意地问白：“对了白，昨天安斯老师是不是说，生命之树上又有新的精灵蛋出现？”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斐亚然惊讶地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蓝斯长老，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水杯。 不过……真是难得在蓝斯长老这位冷冰冰的美人脸上，看到这种复杂的神情呢。 不着痕迹地退到白的袖子后，斐亚然好奇地看着难得失态的蓝斯长老。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瞬间失衡的心跳，蓝斯水蓝色的眼睛，死死钉住白，“……他说的是真的？” 白哑然了一瞬，这才点头确定道：“没错，我昨天已经去查看过那颗精灵蛋，状态很好。” 话音未落，眼前早已经没有蓝斯水蓝色的身影。 加西亚责备地看了白一眼，白苦笑了下，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小翡翠，你怎么会忽然提到精灵蛋的事情？” 斐亚然纳闷地皱了皱鼻子，“就是忽然想起来，所以才问一下啊，难道不可以问么？” 发觉小精灵眼底的困惑，白和加西亚一时间都有些哑口无言。 生命之树上千年来都没有新精灵诞生的事情，本就是只有长老和白这些皇阶精灵才知道的事情，就连生活在精灵宫殿中的侍卫侍女们，对此都丝毫不知情，毕竟这涉及到精灵族的根本。 而在他们这些清楚蓝斯和拉斐尔过往的长老、祭祀眼里，精灵蛋 = 会让蓝斯想起拉斐尔，更是类似于禁忌的存在。 即使蓝斯在这千年之中，几乎每天都会去生命之树探望那颗孵化小翡翠的精灵蛋，其他长老和白，也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 更何况，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对此一无所知的小精灵身上，在等待了千年，好不容易迎来精灵族的新生命后，却忽然发现，这个新生精灵并非拉斐尔的转生，蓝斯心底的失望，白和加西亚其实都懂，但蓝斯对小精灵的迁怒，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白在昨天探望过那个新生精灵蛋，从再次迎来新生命的兴奋中情绪中，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蓝斯。 以蓝斯的性格，如果知道这件事，毕竟会像从前一样，继续雷打不动地去守着精灵蛋。 但如果那颗蛋并非拉斐尔的转生…… 一想到此，连脸上几乎时时挂着笑容的白，都忍不住蹙起眉头。 斐亚然看着面色凝重的白和加西亚，心底是真心对此感到疑惑。 不过，对于造成现在这副局面的原因，他却也清楚，肯定是因为自己提到精灵蛋的那句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精灵会因为“精灵蛋”变得怪怪的，但索性斐亚然也没有非要知道的理由，还不如继续去找小阿尔帮忙读书来的自在。 正琢磨着是不是叫着白一起回去，今天格外活跃的系统君便再一次叮叮叮响起了提示音—— 【叮！鉴于宿主已满15级，满足开放初级副本条件。】【叮！宿主触发初级副本——[大战！精灵族禁地！]】【任务提示——身为“精灵之母”，生命之树的所在地，一直被历代精灵奉为禁地。请宿主与大祭祀白、加西亚长老一起，前往生命之树所在地探查！】【任务奖励——不老泉。】 【失败惩罚——抹杀。】 【任务倒计时——00：30：00】 一脸蛋疼地听着系统叮叮叮的提示音，在听到失败惩罚“抹杀”两个字时，斐亚然终于忍不住抹了把脸，心底的草泥马简直快日了狗了！ 不过—— 眼角瞄了眼那已经开始匀速减少的时间，斐亚然当即扯住白的袖口，努力扯出一个好奇的笑容，眼底满是跃跃欲试地道：“白，我们去生命之树看看那颗精灵蛋吧！” 第30章 都别拦着我！我要咬死他=皿=！！ 斐亚然坐在白的怀里，看着视野两侧飞速向后退去的树海，熟悉的一幕，让斐亚然不禁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也曾像现在这样，被精灵王由生命之树带往精灵宫殿。 而现在，他们正在去往生命之树的路上。 片刻前，在斐亚然的兴奋眼神下，白很容易便答应了斐亚然要去生命之树看望新生精灵蛋的请求，心底担心蓝斯的加西亚，也默认地跟了过来。 垂眼看着眼前虚空中的任务面板，任务失败后那两个黑色的“抹杀”字眼，让斐亚然心底蓦地生出一股戾气。 斐亚然的脾气大多数时间算得上好，但他却极讨厌被威胁。 从小到大，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成绩，斐亚然在同龄人中都十分拔尖，被明恋暗恋告白求爱的次数也数不胜数。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十分温馨美好，这让斐亚然在年少的时候，曾有一颗十分柔软的心，即使拒绝他人的告白，也都尽量以最温和的方式。 那时候，斐亚然并不清楚，有时候，温柔反而会化身成为令人无法自拔的陷阱，青春期中二病的孩子又尤其多愁善感，以为生活和小说电视剧一样，爱便要爱个天崩地裂至死不渝悲伤逆流成河。 所以，在斐亚然中学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因为被斐亚然拒绝，而想不开想要跳楼的女孩子。 那时候，得到消息的斐亚然，被群情激奋的老师同学拉扯着到了学校的天台上，女孩的家长得到消息赶到学校后，甚至下跪求斐亚然接受他们的女儿，因为那坐在天台边，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的女孩，一直笑着说，只要斐亚然答应当她男朋友，她就不死了。 所有人都劝斐亚然答应那女孩。 有人说，只要他动动嘴皮子，就能挽救一条生命，一直在斐亚然背后推搡，让他快开口；也有人说，都怪斐亚然平日的言行太暧昧，才让女孩情不自禁爱上他，他却不负责任；平日里和蔼的老师，从一开始循循善诱，让斐亚然先答应下来，到后来见斐亚然不为所动，大动肝火斥责斐亚然冷血不顾同学性命，不顾学校声誉简直自私自利到极点；那女孩的父母，后来甚至对斐亚然大打出手。 斐亚然那时看着周围与往日截然不同，把所有错误都加诸在他身上，仿佛他是个罪大恶极之人的师友，从来温温和和脸上时刻挂着笑的少年，心底冷意与怨气横生，思维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越来越冷静，含着冰渣般凉凉吐出的三个字，“凭什么？” 你弱你就有理？ 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别人，以期望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做法，不过是仗着他人的关心爱护进行感情绑架，简直让斐亚然恶心透顶！ 所以，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斐亚然第一次用直白到厌恶的眼神，看向眼底闪动着隐晦得意光芒的女孩，“如果你想跳，就快点跳，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女孩最后到底还是跳了，在被斐亚然拒绝后。 好在接到斐亚然报警的消防人员早就在楼下铺好了救生用的气垫床，那女孩最后还是没死成，直接进了医院。 事后，斐亚然因冷血的做法，被许多人口诛笔伐。 那件事对斐亚然的影响极大，原本骄傲如骄阳的孩子，在那之后整整抑郁了大半年，对上学十分排斥，斐家父母和妹妹对此都十分着急，生怕斐亚然因此被毁了，后来干脆给斐亚然办了休学，领着他出国去散了一年心，斐亚然才又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但这也只是表象。 斐家所有人都以为斐亚然已经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斐亚然自己却知道，在那之后，他对来自外界的威胁，厌恶到了几乎偏执的程度。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即使是与斐亚然关系极好的基友，平日里跟斐亚然开玩笑，说如果你求我，我就告诉你某某八卦，斐亚然都会冷笑着回一句，“那你还是揣着你的八卦自个玩蛋去吧！” 斐亚然不接受威胁，哪怕是玩笑也不行。 所以，在看到这个与他才相识不到一个月的系统，动不动就用“抹杀”来威胁他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恶心过什么的斐亚然，心底难得生出一股想要毁了系统的暴戾。 但这一切，都被他很好地掩藏在了心底。 斐亚然虽然厌恶系统，同时却也是个极其惜命的人。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要回家的初衷，所以即使顶着这么一张幼齿的脸和身材，即使要时刻抱紧精灵王的大腿，甚至装出一副无知蠢萌的模样，斐亚然也毫无怨言。 他要回家。 所以，在拿到溯境宝石之前，他不会和系统翻脸，戏也要继续演下去。 好在精灵族对斐亚然来说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对同族又十分护短，所以斐亚然除了注意不要暴露系统之外，并不用在意生命在短期内会受到威胁。 心底千回百转，但斐亚然并没有忘记白和加西亚还在周围，面上一直保持着兴致勃勃的兴奋模样，倒也没让两位精灵注意到丝毫异常。 与精灵王当初畅通无阻穿过林海到达精灵宫殿不同，加西亚和抱着斐亚然的白，在林间穿行十几分钟后，就停了下来。 斐亚然诧异地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一团透明烟雾，这烟雾，玩过剑三的玩家都清楚，是副本大门的标志。戳开地图一看，果然地图上代表他自己的小箭头，正停在一个代表副本的石门模样的图标旁。 发觉小精灵眼底的疑问，白只笑着说了一句“稍等”，手中便蓦地出现一把镶着浅蓝色宝石的半身高法杖。 法杖出现的一瞬间，便凭空悬浮在白的身前，白天蓝色的双眸微阖，长长的金发无风自动，口中吟唱出一串古老而又动听的精灵语。 而随着那温柔空灵的嗓音消散在空气中，一个巨大的水蓝色巨大法阵，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法杖底端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把在场的三位精灵包裹在其中。 眼前银蓝色的光芒大盛，斐亚然被刺得回头把脸埋在白的怀里。 再探出头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处十分空旷的原野，近一人高的杂草疯魔般狂野生长，如绿色的火海般一路蔓延到天边。 原野之上，一株看不到顶的参天古木笔直地拔地而起，枝干绵延，枝叶蓊郁繁茂，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开疆拓土，如同巨大的华盖般遮天蔽日。 斐亚然坐在白的怀里，把小脑袋仰到极限，也没看到那树的顶端，因为那树已经直入云层，云层之上的部分，隐隐约约并不能看得分明。 不用任何人提醒，在见到这大树的第一眼，斐亚然就知道那就是精灵族的母树——生命之树。 第一天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不容易让精灵王决定把他带着的斐亚然，在精灵王怀中时并不敢乱动，因此虽然精灵王后来带着他玩了半天蹦极，从生命之树顶端直坠树底，他也还是没看到生命之树的全貌。 所以，乍一见到生命之树，斐亚然多少有点被对方的“高大上”给震住了。 白和加西亚对于这里却已经极其熟悉，甫一落地，就直奔着生命之树去了。 斐亚然眼角瞄了眼任务面板，之前不停倒计时的时间，在进入生命之树所在的这片原野的时候，就已经自动终止，上面“进入精灵族禁地”的任务已经完成，“探查生命之树”的任务正在进行中。 越靠近生命之树，斐亚然就越惊讶于生命之树的庞大。 不愧是从创世之初就存在的精灵母树，斐亚然站在生命之树跟前，左右转了一圈脑袋，都看不到这棵树的直径究竟有多宽。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命之树是精灵族的母树，随着距离的靠近，斐亚然竟生出一种生命最初，仿佛泡在羊水中一般的暖洋洋的安全感来。 见小精灵眼睛骨溜溜转着，白笑着对斐亚然道：“小翡翠还记得吗？不久前你就是在这棵树上破壳出生的。” 斐亚然闻言，想到那天的种种，也学着白的模样，笑眯眯地点头，“记得，我还记得你对安斯老师说，我长得不正常。” 白囧了下，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刚出生的小翡翠就能听懂他的话，还是经王提醒，才发觉小翡翠愤怒的小眼神儿。 见加西亚难得八卦地看过来，一点都不想让加西亚知道他那时糗事的白果断带着小翡翠跳上生命之树，往那颗正在孕育的精灵蛋的方向奔去。 大叶子小绿，在斐亚然靠近生命之树的时候，就忽然从斐亚然耳朵上跳了下来，变成大叶子的模样，欣喜地向周围那些巨大的闪着氤氲微光的叶子飞去。 斐亚然一开始还纳闷小绿这是怎么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小绿的模样，似乎和生命之树的树叶颇为相似。 扯了扯白的衣角，斐亚然指了指小绿，“白，小绿到底是什么品种，怎么和生命之树的叶子那么像？” 白看了会儿小绿，显然也发现小绿和生命之树的树叶十分相像，难怪他第一次看到小绿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不过，摇了摇头，白给斐亚然指了指一片正在飘落的叶子，“你看。” 因为这里距离树底并不远，没过多久，那片叶子就落到了树根，眼看着就要落在泥土上，却在即将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忽然化作一片绿色的光点，重新融入生命之树的树干中。 “生命之树十分神秘，也许除了王，谁也不清楚它究竟是如何出现，又为什么能够孕育精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生命之树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干，都蕴含庞大的生命之力，只能依托于母树生存，一旦脱离，很快变回再度融入树中。” 摸了摸斐亚然的脑袋，白的言外之意和很明显——小绿和生命之树应该没啥关系。 斐亚然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不觉得，精灵王这么轻易送给他的小跟宠，会和高大上的生命之树有啥联系。 白的速度很快，斐亚然再度体验了一把垂直上升的极速体验。 等白在仿若绿茵般的枝叶间站定的时候，斐亚然已经不敢往树下再看一眼了。 他的目光很快便被十几米外一颗结在枝叶间的精灵蛋吸引。 那是一颗有他两倍高的艳红色精灵蛋，走近一些，斐亚然才发现蛋壳上竟然有着不少暗红色的花纹，看上去颇像超大号的复活节彩蛋。 斐亚然看着那颗蛋，一想到精灵都是从这种蛋中孵化出来的，心底莫名就冒出一股喜感来。 不过，一想到自己前一阵也是这么破壳而出的，斐亚然的脸色顿时红红白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白，为什么这颗蛋好像比我的蛋大很多？” 白笑着揉了揉小精灵的脑袋，“这颗蛋还没有发育完全，以后应该会比现在还大，像小翡翠你的蛋那么小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斐亚然无语地斜了眼白，怎么总觉得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 想到自己当初在蛋壳里死命砸蛋壳的举动，斐亚然撇了撇嘴，想过去趴在那颗红色的精灵蛋上听听，看里面的新生精灵是不是也正在努力破壳。 手指刚伸出去，眼看着就要碰到蛋壳，一阵破空的呼啸声，忽然携着冰霜般的冷意，电光火石般“啪”地抽在毫无防备的斐亚然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 “蓝斯！住手！” “天！你怎么敢这么做？！” 加西亚和白难得带着感叹号的声音，焦急地在斐亚然身后响起。 身体不由自主向后踉跄了一下，手臂上后知后觉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冷意，斐亚然脑袋里猛地感到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树干上。 金红色的血液，很快便染红了小半边身子。 红色精灵蛋的另一端，手执长鞭的蓝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呆愣住的小精灵以及他身后的白和加西亚，薄薄的唇，冷冷吐出带着戾气的警告，“都离这颗蛋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眼前一阵黑，斐亚然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看着已经见底，并且还在“冰冻撕裂”debuff下持续减少的血条，顿时一口咬死蓝斯的心都有了——你特么哪有一点客气的样子了？！！ 第31章 永久剥夺蓝斯精灵族长老身份。 镶蓝宝石法杖瞬间便出现在手中，擅长水系法术的白紧皱着眉头，治愈魔法朝脸色雪白，神情痛苦的小精灵一波一波砸下去。 水系魔法的治愈力仅次于光系魔法，白又是精灵族中的皇阶精灵，所以在治愈魔法成打施展过后，小精灵手臂上的血总算止住了，只是那早已经被血液染红的半边身子，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只是，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小精灵雪白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解，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竟止不住在抖动，平日里粉嫩如樱花的嘴唇上，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显然仍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白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这才想起来，蓝斯最擅长使用的长鞭“霜冻荆棘”，是用冰系龙族的龙筋制成。 当初拉斐尔为让从小体弱的蓝斯能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曾亲自赶赴上古秘境猎杀变异冰龙皇，最终以险些殒命的代价才得到这么一根龙筋，为蓝斯制成这条威力巨大的长鞭。 “霜冻荆棘”一鞭下去能使千里山川陷入冰封，抽到活物身上更是附带冰冻撕裂的诅咒，被鞭子抽到的生灵，即使止住血，也会被持续不断的低温变成冰雕彻底失去生机。 千年之前的战争中，蓝斯曾用这条“霜冻荆棘”于对抗魔族的战争中大放异彩，跻身皇阶精灵，这才在之后成为族中的长老。 只是白从来没想到，身为长老的蓝斯，竟然也会有把长鞭指向精灵，尤其是像翡翠这样力量弱小的新生精灵的一天！ 一把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小精灵抱进怀里，白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时早已被难掩的愤怒和严厉取代：“蓝斯！我以精灵族大祭司的身份，暂时剥夺你身为长老的一切特权和职务！加西亚，你看好蓝斯，翡翠的情形不对，我必须立刻带他去见王！” 蓝斯与他同为皇阶精灵，“冰冻撕裂”的诅咒白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除，只能去找王帮忙才行。 话音未落，白抱着小精灵的身影就迅速消失不见，甚至让加西亚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 加西亚垂眸看着树干上正被生命之树迅速吸收掉的血液，虽然对那血色中的一点金色感到奇怪，但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不适合对这点小事追根究底。 即使和蓝斯的关系很好，加西亚也无法认同他的做法，深绿的双眸严厉地看向蓝斯：“蓝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蓝斯却丝毫不在意加西亚的愤怒，甚至连之前白对他所做的处置，都无法让他生出丝毫动摇来。 目光专注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艳红色精灵蛋，蓝斯慢慢把脸靠在蛋壳上，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此时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冰雪般透明的雪白手指在蛋壳上轻轻摩挲，蓝斯的声音轻快，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期待，轻声问道：“加西亚，你看，这是颗火系的蛋。你说这次，会不会是拉斐尔老师？” 蓝斯的态度太过坦然，甚至让加西亚生出一种，片刻前他用长鞭伤了小精灵那一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但蓝斯仍旧握在手中，即使在面对他时也仍旧时刻戒备他靠近的模样，让加西亚无法再自欺欺人。 加西亚从蓝斯刚被拉斐尔收为学生的时候，就认识他，蓝斯性子比大多数精灵都要冷，在拉斐尔回归生命之树后，更是有千年没有见过蓝斯脸上露出过笑意。 虽然那笑容仿若冰雪初融般美丽，却硬生生让加西亚心底生出一股刺骨的凉意来。 加西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能面不改色对同族下手还没有丝毫负罪感的蓝斯，简直像被魔族附身般凉薄，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蓝斯却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加西亚的情绪变化，仍旧用脸磨蹭着那颗艳红色的精灵蛋，一反平日里的沉默寡言，语调柔软轻快地低低絮语，“你说，等这个新生精灵出生，我来做他的老师好不好？我来教导他一切，就像当初拉斐尔老师教导我一样。我要一直陪着他，再不让他离开我半步，就像老师当初答应过我的那样……加西亚，你说好不好？” 加西亚看着眼底满是希冀和期待的蓝斯，看着他那因为精灵蛋而变得柔软温暖的脸色，明明蓝斯看上去那么幸福，他却感觉有一股刻骨的悲哀，从蓝斯周身逸散出来。 撇开头不再看蓝斯，加西亚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颗蛋真的是拉斐尔的转世，不然他觉得，再度失望的蓝斯一定会崩溃。 不过，在此之前，蓝斯伤了小精灵的事情，已经注定没办法善了—— 在精灵族，伤害同族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想到片刻前缩在白怀里颤抖不止的小精灵，加西亚心底的担忧，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现在他只能祈祷，白能够快点把小精灵带到王那里，如果小精灵真的因此而身陨，那么蓝斯的罪就会更加深重。 斐亚然缩在白的怀里，眼皮沉重的几乎睁不开，思维却还保持着一线清明。 之前白施展治愈术后，他手臂上的血就立刻止住了，血条也恢复成全满，只是身上的“冰冻撕裂”debuff仍旧在持续，所以斐亚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条持续下降，眼看着又要剩下个血皮了，斐亚然赶忙从背包里偷偷拿出一剂低品止血散，握在拳头里，而后趁白赶路的功夫，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止血散塞进嘴里。 好在低品止血散入口即化，嗑了好几个血条恢复了不少的斐亚然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却还是因为身上深入骨髓的刺骨冷意抖个不停。 斐亚然从小养尊处优，对疼痛和痛苦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出生以来的近三十年中，除了被要跳楼的妹子爹妈打过几下外，更是从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 之前刚被蓝斯抽到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那一瞬间的麻痹，再加上白的治愈魔法比较及时，斐亚然并没有感觉太过疼痛，反而是后来的“冰冻撕裂”dubuff，让他彻底体会了一把如坠冰窟的极寒体验。 斐亚然从来不是圣母，这一次算是把蓝斯给写在小本本上记住了！ 白的速度很快，随着怀里小精灵的体温越来越低，白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点点汗水，风一般冲进精灵宫殿的时候，甚至连侍卫长亚瑟尔都没看清他的身影。 因为不知道精灵王此刻身处何地，白甚至还放出了一个声音能够遍布整个精灵宫殿的扩音魔法，直到得到精灵王的回应，白才带着小精灵飞速赶到藏书室。 小阿尔一脸惊讶地听着传遍整个精灵宫殿的大祭司白的声音，这种情况曾经不是没发生过，但那是只有在十分紧急的战争时期，才会在艾泽拉斯使用的扩音魔法，就算在千年前的战争中，也没用过几次。 所以小阿尔在听到白来自远方的声音时，还以为战争又爆发了，惊得把悬浮在半空中，正要塞回书架的书都给掉到了地上。 只是，回头看着精灵王沉静如雕塑般的身影，小阿尔的心中便安定了下来，毕竟看王的样子，应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是。 这么一想，小阿尔好奇的目光，便落在了藏书室的大门上，等待白的到来。 只是他没想到，与白一同到来的，竟然是奄奄一息的小精灵翡翠大人。 心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阿尔迅速飞到白的跟前，看着他把身上已经结出一层薄霜的小精灵，送到精灵王的跟前。 “天啊！白大人，究竟是谁如此残忍，竟然忍心伤害翡翠大人？！”与小精灵感情很好的阿尔，声音都抖了。 精灵王在看到小精灵痛苦的神情时，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从白手中把小精灵接到怀里，纯白镶金边暗藏无数暗纹的柔软衣袖在小精灵身上只是轻轻一拂，那让白束手无策的冰霜诅咒，便立刻从小精灵身上连根拔除。 冰霜消退，小精灵雪白的脸上终于渐渐恢复了血色，一直不停发抖的小身子也逐渐安稳下来，呼吸也越发平缓起来。 看着这一幕的白，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看到小翡翠被蓝斯伤到的时候，他有多自责和后怕。 刺骨的寒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头到脚仿佛都被泡在温水中的融融暖意。眼珠骨溜溜地在眼皮下转了转，原本连脑子都快被冻住的斐亚然，终于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暗红色的眸子，甫一张开，便看到精灵王如同神祗般俊美无俦的脸庞。 翠绿色的深邃眼眸，此刻正专注地落在自己脸上，银色丝绦般的长发，从精灵王的脸侧垂落下来，把自己困在银色瀑布与胸膛之间，来自精灵王胸膛的暖意，与他身上那日渐熟悉的月桂清香，让斐亚然疲软飘忽的神经，忽悠悠就落了地，握住精灵王的长发，嗫喏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精灵王淡淡应了一声，伸手把头发从小精灵的手中解救出来。见小精灵的手张了又握，精灵王的动作微顿，而后伸手把那温度仍旧有些低的小手包裹在手中。 小精灵在精灵王怀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精灵王在卧榻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抬起头，看向见到小精灵平安无事时，就单膝跪地请罪的大祭祀白。 白很快便把蓝斯在生命之树上袭击了小精灵的事情，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地上报给了精灵王。 小妖精阿尔站在小精灵的肩膀上，手指碰了碰小精灵柔软如同月光的银色长发，在听到小精灵是被蓝斯长老伤到后，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在精灵王面前说些什么，只好抱着小精灵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轻轻磨蹭。 听完白的陈述，精灵王看了眼怀里明明已经醒来，却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小精灵，这才语调平淡地对白宣判，“永久剥夺蓝斯精灵族长老身份，相关特权一律回收，今日起令其驻守迷雾森林，不经召唤不得再入艾泽拉斯半步。” 白闻言不禁浑身一震。 在蓝斯对小翡翠出手的那一刻，他被剥夺长老身份的结果就已经板上钉钉，毕竟在精灵族，伤害同族，尤其是新生精灵的罪行极重，虽然精灵族没有死罪，但把蓝斯逐出精灵的摇篮艾泽拉斯，这样的惩罚，对很多精灵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毕竟是从出生开始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精灵，白心有不忍地想要为蓝斯说些什么，只是当他抬起头时，精灵王怀中的小精灵忽然转过头来，那双从破壳开始，就一直带着笑意的暗红色眼睛，此时仿若死水般再看不到丝毫光亮。 心底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倏地泛起一阵尖锐的痛，白怔怔看着小精灵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以及自己还沾着鲜血的手，喉咙仿佛被哽住一般，再说不出半句为蓝斯求情的话来。 第32章 果然，还是太弱了。 与平日里的活泼好动不同，刚刚恢复过来的小精灵，安静窝在王怀里一声不吭的虚弱样子，让白狼狈地低下头。 其实真说起来，如果今天不是他答应带小翡翠去生命之树看精灵蛋，小翡翠也不会被蓝斯所伤。 生命之树的所在地是精灵族禁地，在族内，只有位列长老的皇阶精灵以及精灵王，才知道生命之树究竟在什么地方，其他精灵除了在刚出生时能够见到生命之树，终其一生也只有在灵魂回归之时，才有机会再一次以逸散的灵体形式，重新融入到生命之树中等待新生。 所以实际上，像小翡翠这样的新生精灵，如果没有意外，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生命之树的。 但，一来小翡翠是王漫长生命中所收的唯一学生，二来小翡翠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他那头与王同色的银白长发，以及出生以来的出色表现，更加让白肯定，小家伙在未来会成为一个何等强大的精灵。 白甚至想过，也许小翡翠会是族内，比蓝斯所用的时间还少的，在千年之内就能跻身长老之列的精灵，更是在未来，有可能接替他大祭司的职位，成为下一个离王最近的精灵。 对此，随着与小翡翠的接触渐深，白越来越肯定。 所以今天，在小翡翠好奇地想要去生命之树看精灵蛋的时候，白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因为在白看来，对终有一日会成为皇阶精灵的小翡翠来说，生命之树的位置根本算不得秘密。 只是白万万没想到，小翡翠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和大意，变成现在这副虚弱无比的模样。 在白长达几千年的漫长生命中，还从来没体验过如此强烈的负罪感，一时间，他甚至不敢直视小翡翠那双比往日黯淡了不少的眼睛，在接到王的指令后，很快便匆匆离开。 斐亚然并没有多少心思关心白现在的所思所想，实际上，在之前短短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第一次体验那种随时被死亡威胁和被寒冷侵入骨髓的痛苦经历，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即使现在身体在精灵王魔法下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上却仍旧没缓过来。 见小精灵身上的霜寒褪去，小妖精阿尔扑闪着小翅膀，一脸担忧地碰了碰小精灵的脸颊，“翡翠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斐亚然对小阿尔抬了抬眼皮，恹恹地不想说话。 小阿尔却明显误会了他的举动，以为斐亚然是因为太过虚弱才会如此。 见小精灵半边身子都被血色浸染，小阿尔的眼睛都红了，蔫搭搭地问精灵王，“精灵王主人，翡翠大人是不是失血过多了？你看他的衣服，明显流了好多血，会不会有事？” 说着说着，小阿尔的声音里都染上了一丝哭腔。 斐亚然这才回过神来，垂眼看了下自己一身的狼狈，眼角却同时瞄到精灵王雪色的长袍，因为抱着他也被沾上了不少血迹，心底顿时一惊，差点从精灵王怀里跳起来——他还没忘记精灵王那比他还龟毛的洁癖。 见小精灵在自己怀里狠狠抖了下，似乎想要挣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沾着血的衣摆，精灵王安抚地拍了拍小精灵的脑袋，环着小精灵身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直接抱着小精灵下了躺椅，回给小阿尔一个“无妨”的淡淡眼神后，就带着小精灵一路回到小精灵的房间。 对精灵王的洁癖，斐亚然在之前的“武器库事件”中已经有过深刻的体会。 所以当精灵王就这么穿着染血的衣服，把他一路抱回房间的时候，斐亚然心底竟硬生生生出了几分感动来。 进到房间后，精灵王抱着小精灵来到温泉泉池旁站定。 斐亚然抱着精灵王的脖子，安静地蹭了蹭，这才没有丝毫反抗地被精灵王放到地上，软手软脚地把身上那沾着大片血迹的衣服脱下来，乖乖跳到池子里泡着。 虽然身上的伤和诅咒都已经被治愈，但身体和神经都紧绷了太久，以至于斐亚然到现在都没太缓过神来，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大叶子小绿安静地从下面托住小主人，之前在生命之树时，因为跑去找生命之树交流感情，所以在小主人遇到危险时，小绿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小主人，这让小绿在那之后，也失了往日的活泼，一直乖乖跟在小精灵左右，要是有眼睛的话，绝对已经流了一泡眼泪。 正好斐亚然现在也没心思应付情绪低迷的小绿，小家伙老老实实的模样，反倒合了斐亚然的心思。 身上沾了不少血，泡在暖融融的温泉水中没多久，斐亚然附近的水，就被染成了淡淡的粉色，随着泉水的流动，渐渐再度恢复透明。 斐亚然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知道精灵王没走，反而一直在池边看着他，但斐亚然现在实在没心思对精灵王卖萌，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不过，即使身体再幼齿，在精灵王面前遛了半天鸟，斐亚然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再一看精灵王那身还站着大片血迹的长袍，更是觉得无比碍眼，想让精灵王赶紧回去换衣服，好让他有时间想想今天的事情。 但这么一尊大佛，他肯定不能直接赶人，所以斐亚然只能强打起精神，从小绿身上坐起来，盘着小腿，苍白的脸上憋出一丝粉红，仰着脑袋对精灵王道：“安斯老师，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要不要也来洗一洗？” 以精灵王的洁癖，斐亚然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肯定会露出一个嫌弃的神情，而后立马调头就走。 虽然已经知道在精灵族，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几乎等同于人类的父母和孩子，也清楚自己是精灵王唯一的学生，但斐亚然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对精灵王会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精灵的生命太过漫长，斐亚然在这些日子已经渐渐注意到，精灵们的感情波动，比人类要淡薄得多，而身为精灵王的安斯艾尔，这个从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几乎等同于传说的精灵王，斐亚然更加不觉得对方会因为自己这个相处才几天的新生精灵，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斐亚然也曾琢磨过，为什么精灵王会那么轻易就把自己收为学生。 可能因为他是这千年来唯一诞生的精灵，也可能是因为他那不同于其他精灵的特殊身形，更可能是精灵王早就察觉到在他身上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抑或纯粹是闲得蛋疼，忽然觉得日子太过无聊，想玩玩养成。 斐亚然只有过短短不到三十年的生命，面对老妖精一样的精灵王，他根本无从揣测对方的心思。 他不知道精灵王把他带在身边的目的，但他抱着精灵王这个大腿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能在这个未知的世界站稳脚跟，所以他不会对精灵王有太多的期待。 斐亚然很清楚，即使他现在披着一层精灵的外衣，但他的本质乃至骨子里，仍旧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类。 甚至连他在这个世界的未来，也早就被系统规划好了，注定要站在人类的一方。 所以虽然平时对着精灵王可以各种掉节操卖萌打滚，但在心底里，斐亚然并不想和精灵王有太多牵绊。 斐亚然了解自己，他太重感情，所以如果未来注定要以精灵的身份站在人类的一边，就不能和精灵有过多的牵扯，尤其是这个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他有致命吸引力的精灵王。 斐亚然没办法拒绝像精灵王这种超越了时代性别种族的美人，所以他只能期望精灵王主动远离他。 所以，对于像精灵王这样洁癖指数超标的家伙，主动邀请他在自己面前脱光光，甚至和自己公用一个浴池的提议，对方肯定连想都不会想，立刻就会拒绝。 这样其实也好。 极力忽略心底那一丝不舍，斐亚然垂着眼睛，看着面前水雾弥漫的浴池。 只有精灵王一直保持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才能让自己坚持本心。 心底絮絮叨叨地劝着自己，下一秒，斐亚然却在岸边传来的窸窣布料摩擦声中，蓦然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滑落到池边，斐亚然瞪着眼睛，看着那熟悉的镶金边染上血色的布料，以及那光裸的莹白脚踝以及如同玉石般光滑白皙的小腿，看着那逐渐没入水中的明晃晃如同神明最完美杰作般的身体，鼻子一热，终于狼狈地扭过头，再不敢往那边看一眼。 小手偷偷摸了摸鼻子，还好并没有流鼻血，斐亚然刚忍不住松了口气，就被小绿像人参果一般，献宝一样送到精灵王跟前。 靠在泉池边的精灵王，顺手就把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精灵揽进怀里。 斐亚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上辈子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小时候他被爹妈帮忙洗过澡的时候外，斐亚然从来没和任何人靠得这么近过。虽然曾经也不是没有美人脱光了献身，但熟知时尚圈混乱程度的斐亚然，从来没有碰过那些人一根手指。 他对美人的欣赏，从来都只停留在观其色的程度，对把那些美人拖上床，他从来都敬谢不敏。 想不到保留了这么多年的节操底线，才穿到异世才没多久，就被这么个美出天际的美人给破了。 脸色通红浑身赤果地被精灵王抱在怀里，平日里脸皮极厚的斐亚然，一时间简直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发觉到小精灵的僵硬，同样第一次与生灵如此近距离接触的精灵王，略微沉吟了一下，就伸出手，在小精灵紧绷的脊背上抚了抚。 这小东西今天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心底这么想着，精灵王难得生出一丝耐心，动作轻柔地安抚着怀中的小东西。 小精灵的皮肤很好，小小的一团，温温软软地靠在精灵王胸口，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随便一根手指就能让他失去生机。 想到之前白带着小精灵来见自己时，小精灵浑身被寒霜覆盖的模样，精灵王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手指在小精灵背后的空气中轻轻滑动，原本只有水雾漂浮的空气中，便无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空间缝隙。 从空间中取出一杯小精灵惯常喝的乳香果汁，精灵王想了想，还是把果汁热了下，这才微微松开小精灵，把果汁递到小精灵嘴边。 腰上的力度一松，斐亚然就条件反射地想从精灵王的怀中跳出去。 尼玛都这时候了，还计较什么差点被蓝斯蛇精病抽死，斐亚然只知道在精灵王赤果果的美色面前，他大脑的CPU都快烧爆了，幻肢都快硬了，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 谁知道还没等他蹦出去，就又被精灵王给箍在了小腹上，身后是精灵王曲起的膝盖，身前是精灵王雪色的胸膛，整个人呈半包围结构被精灵王困在怀里，除非能从上面飞出去，不然根本动弹不得。 狠狠抹了把脸，脑子都快打结的斐亚然，不得不抬起头，正视这位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魅力爆棚的精灵王大人，就快跪地求放过了。 却没想到，头刚抬起来，一杯冒着热气，带着牛奶香气的杯子，就送到了嘴边。 斐亚然怔怔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杯子，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顺着杯沿那只玉雕般的白皙手掌向上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精灵王那双在温泉水熏染下，第一次镀上一层暖意的翠绿色眼眸。 见小精灵只盯着杯子，完全没有动作，精灵王索性把杯子压在小精灵唇边，淡淡道了句“张嘴”。 斐亚然条件反射地微微启唇，略有些烫嘴的乳香果汁就顺着杯沿，喂进他嘴里，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让之前受到冰寒之气折磨的五脏六腑都泛起一股暖意。 小手不知不觉就抱住了杯子，等斐亚然终于把整整一杯果汁喝完的时候，终于精神了许多，也放松了许多。 见精灵王把杯子放在池边，闹了半天别扭的斐亚然，终于挠了挠头，看了眼自己五短的身材，终于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摊在精灵王胸口上装死——反正以他现在的幼儿体型，也做不了啥，所以还是趁着精灵王看在他受伤安抚他的机会，好好蹭蹭福利就得了，毕竟过了这村儿，谁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和精灵王一起洗澡？ 是的，斐亚然很清楚，精灵王这一反平日的诸多动作和亲近，是在安抚他。 虽然精灵王一直没说什么，但从他之前对蓝斯的惩罚，和之后丝毫不嫌弃自己弄脏他衣服，还陪自己洗澡就能看出来，这位骄傲且有着龟毛洁癖的精灵王，是在安抚他有些失控的情绪。 这种无声的陪伴，比起白自责的眼神，比起小阿尔一直焦急的询问，显然更容易让斐亚然接受些。 靠在精灵王胸口，听着耳中传来的沉稳的心跳声，斐亚然心底竟莫名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好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后被老爸抱在怀里安抚的熟悉感觉。 为自己的想法囧了下，虽然本来精灵族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就和亲子差不多，但他骨子里毕竟是个成年人，虽然以精灵王的年纪，说是他祖宗都不为过，但看着精灵王那张俊逸无比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面孔，斐亚然忽然为自己心底生出的一丝孺慕感到蛋疼。 明明不想和精灵王越来越亲近，不想投入太多感情。 明明只要精灵王主动远离他，就可以了。 氤氲的水雾中，斐亚然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主动推开精灵王的勇气。 又想抱人家大腿，又想以后没有丝毫负罪感地站在人类一方，斐亚然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有点舍不得精灵王了。 那么，或许他在未来，可以想办法在精灵和人类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也说不定。 不过在那之前—— 皱着鼻子在精灵王胸口蹭了蹭，皮肤摩擦间那仿佛快要融为一体的舒适感，让斐亚然忍不住哼唧了两声，从被蓝斯抽到时，就迅速在心底萌生膨胀的想法，终于被吐了出来，“安斯老师，我想学习武技。” “嗯？”精灵王也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短促的询问。 “我不想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只能被动地承受，而且，我毕竟是安斯老师的学生，如果学生太弱的话，会丢安斯老师的脸。”一脸认真地说着心底的想法，斐亚然靠在精灵王的颈窝里，暗红色的眼睛微垂，一股炙热的火焰，却如同星星之火般，从心底一路燃烧到脑门。 斐亚然承认，差点被蓝斯抽死的事情，其实把他刺激大发了。 虽然之前他一直知道自己是穿到了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异世界，但他毕竟在和平世界生活了近三十年，根本从来不会遇到会被人刺杀和袭击的险况，以至于就算他来到这里后，就算被系统威胁要“抹杀”他，就算知道未来将要与最危险的魔族对立，甚至可能会面对种种未知的危险，但那也只是在他脑子里有个字面上的理解。 幼崽的外表让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受到优待和庇护，精灵王这个大腿还有精灵族生活的慢节奏，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逃避，系统给出的百年的适应精灵族生活的时限，也让才活了不到三十年的他觉得时间还太过漫长，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 但很显然，蓝斯今天的那一鞭子，彻底打碎了斐亚然心中空中花园般的美梦。 斐亚然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身负系统，如果不是白及时把自己送到了精灵王跟前，那么即使他嗑再多的金疮药，最后也还是免不了一死。 在游戏中时，死亡的代价，不过就是掉掉装备耐久度，以及选择回营地复活抑或原地复活，但现在毕竟不是在游戏中，受伤了会流血也会痛，甚至会死亡，斐亚然根本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危险。 所以果然，还是太弱了。 看着自己藕节般柔软的四肢，心绪一向平和，从不喜欢竞争的斐亚然，心底难得生出了一股想要变强到让任何人都再不能伤到他分毫的执念。 发觉怀中小精灵周身悄然发生变化的气息，精灵王眼底终于生出一丝淡淡的兴味，揉了揉小精灵柔软服帖的长发，答应了他想要变强的请求。 毕竟，他其实也很期待，这个孕育千年才出生的小精灵，未来究竟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第33章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力量让我们变得如此傲慢？ 加西亚从白抱着小精灵去找王开始，心底就一直很担心蓝斯接下来会面对何种惩罚。 但他没想到，这惩罚竟然来得如此迅速而又无声无息—— 蓝斯凭空在他面前消失了。 之前一直抱着精灵蛋的水蓝色身影，眨眼的功夫就从眼前消失不见，空余一个艳红色的精灵蛋挂在生命之树枝头。 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不是错觉的加西亚，脸色顿时一变，飞速跳下生命之树，向禁地外赶去。 说真的，他太担心王会在看到小精灵的惨状后，一怒之下直接把蓝斯驱逐出精灵族，虽然在这几千年中，加西亚从未见王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就连在千年前的战争中，面对魔族的千军万马，王都丝毫不曾色变，只轻轻一挥手，魔族就在他的指尖灰飞烟灭。 精灵王安斯艾尔，那是一个强到令人心生敬畏，恨不能连灵魂都匍匐在其脚下顶礼膜拜的强大存在。 加西亚曾经一直以为，那个如同神明般的王，永远都会高高端坐于王座之上，不会有丝毫改变，但意外来得如此之快，王竟然会把那个新生的明显有问题的小精灵收为学生。 精灵族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一直都有些邪门。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脑回路天生和其他精灵不一样的加西亚，真心如此认为。 蓝斯和拉斐尔不就是近在眼前的一对儿例子？ 所以加西亚也不能确定，终于也收了个学生的精灵王，对那个叫翡翠的新生精灵，会不会也是特别的。 这将直接决定蓝斯接下来的命运。 加西亚心底不得不为蓝斯捏了一把汗。 好在当加西亚踩着阵法赶到禁地外时，再一次看到了蓝斯熟悉的身影。 发觉蓝斯身上并没有丝毫伤口，加西亚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从生命之树上消失？”加西亚问蓝斯。 蓝斯却并不理会加西亚的焦急，在一遍又一遍吟唱进入禁地的魔法，却统统失效后，这才终于给了加西亚一个正眼，“很明显，我已经失去了进入禁地的权限。” 加西亚怔了下，一时间有些讶然——不用做他想，整个精灵族能无声无息做到如此的，只有王一个精灵。 生命之树的所在地历来对族中所有长老开放，蓝斯现在却进不去，说明他已经失去了长老的身份。 见蓝斯的表情，显然也明白了什么，加西亚发觉他眼神清明，神情也一如平日班冰冷淡漠，显然十分清醒，这才终于叹了口气，“明知道那小精灵刚出生没多久，又是王的学生，你为什么还冲动地出手伤他？如果他真的因你而殒命，你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拉斐尔的机会。” 蓝斯因为一时冲动而失去了进入生命之树所在地的权利，自然不可能随时看护在那颗艳红色的蛋周围，但加西亚从之前蓝斯伤到小翡翠开始，就清楚蓝斯对那颗蛋的执念有多重，现在却再也没有靠近那颗蛋的可能，加西亚几乎无法想象蓝斯心底会有多懊恼。 但，出乎他的意料，在听到他的话后，蓝斯的声音却依旧冷静如昔，仿佛秋雨滴落在岩石上般清冷自持，“他不会有事。” 见加西亚难得眼带疑惑地看过来，蓝斯再一次重复，“他不会有事，如果我真的想伤他，你觉得白还会有机会带走他？” 加西亚怔了下，这才明白蓝斯的意思。 “霜冻荆棘”的威力如何，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加西亚早就看得分明，如果蓝斯之前真的想对小精灵下毒手，那么小精灵一定会当场殒命回归生命之树，根本不可能有让白施救的可能。 只是如此一来，眉头拧得死紧，加西亚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蓝斯，“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之前蓝斯挥鞭子的时候，加西亚就一直觉得奇怪。 擅长水系魔法的精灵历来比其他精灵更加冷静，做事条理性极强。 从认识蓝斯开始，除了千年前拉斐尔身陨那次外，加西亚再没见过蓝斯失控的样子。 在蓝斯动手伤到小精灵的时候，他本以为蓝斯是因为等拉斐尔等得快要发疯了，才会做出那么冲动不顾后果的事情。 但蓝斯现在无比冷静的模样，却推翻了他之前的结论。 “因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蓝斯轻声说道：“因为在见到那颗红色的蛋那一刻，我就发现，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加西亚，你不知道，如果你们再晚来半刻，我可能会亲手把那颗蛋砸碎……” 加西亚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那个他看着长大的蓝斯，竟然会说出想要砸碎精灵蛋的话来。 “你疯了？”加西亚不敢置信地看着蓝斯，因为砸碎精灵蛋，就等同于扼杀了那颗还在孕育的蛋，比起伤害小精灵来说，是更加让精灵无法原谅的深重罪孽。 加西亚觉得他几乎不认识蓝斯了，同为精灵，蓝斯怎么会有这种残害同族的可怕想法？！ “你觉得现在的我，很可怕是不是？”怔怔看这自己纤细光洁的双手，蓝斯慢慢说道：“我也觉得可怕，在你们到来的前一刻，我甚至就要动手了……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那疯狂的想法！” “如果那真的是拉斐尔老师的蛋，我会不会亲手杀了他？！” 眼底满是绝望地看着加西亚，一向冷静自持的蓝斯，声音第一次抖得不成样子，“……加西亚，我控制不了自己……” “从拉斐尔离开我开始，我的心中就住进了一只魔鬼……千年之中，我一直遥遥望着生命之树树顶的方向，以为那就是拉斐尔老师，可见到翡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 “拉斐尔老师是个骗子！他明明答应过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是最后，他却再也没回来！他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让我见到，我连他的身体都没有找到……” 一千年了，加西亚第一次看到泪水从蓝斯眼中夺眶而出。 就算当初拉斐尔身陨在外，只有长枪被找回来的时候，蓝斯也只是红了眼眶。 加西亚那时以为他蓝斯也和其他精灵一样，对“生死”看得并不太重，后来在看到蓝斯整整千年，每天都去生命之树，一直等待那颗蛋出生时，加西亚才终于明白，在蓝斯心底，根本从未放下过拉斐尔。 他还在等拉斐尔回来。 喉咙像被哽住一样，加西亚一时也失去言语。 直到蓝斯转过身，自己控制好情绪开口时，加西亚仿佛被堵住的胸口，才终于重新获得一丝流动的空气。 “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但我又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关注新生的精灵蛋，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太过危险，所以我才会伤到那个小精灵。” 回身见加西亚眼底满是不赞同，蓝斯微微露出个苦笑，“我不是有意要伤他，当时看到他靠近那颗蛋，手自己发就动起来了，如果当时靠近的是你们，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但你并没有下死手……加西亚忍不住想为蓝斯辩驳，蓝斯却比他以为的更加冷静，“那是我犯的罪，我不会推诿逃避，也不会有丝毫不甘。” 遥遥望着远处的虚空，仿佛透过无尽的树海，能够看到生命之树的轮廓一样，蓝斯难得对加西亚露出个微笑，眼底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深深疲惫，“加西亚，接下来，可能要拜托你帮忙，每天去看看那颗蛋了。” 加西亚抿了抿唇，想劝蓝斯不要太过执着，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次的蛋一定就是拉斐尔的转世，之前那个小精灵的前车之鉴犹在，他不想再看到蓝斯再一次陷入失望的深渊。 蓝斯却并没有注意加西亚的欲言又止，望着树海深处宫殿的方向，淡淡说道：“短时间内，我大概不会再被允许进入艾泽拉斯。” 加西亚的脸色，这次终于彻底难看了下去，同为精灵族长老，他太清楚伤害同族的罪行何等之重，失语了半晌，最终也只能让蓝斯放心，他会每天帮他去生命之树看那颗蛋，并且每天都会把那颗蛋的最新情况，传信给他。 于是，当白匆匆赶来禁地入口，把王的诏令告知蓝斯的时候，蓝斯只是恭顺地单膝跪地，沉默地接受了王的处罚，而后，连家都没有回，只带着那条拉斐尔送给他的“霜冻荆棘”，只身一人前往迷雾森林驻守。 在他走后，加西亚把蓝斯之前的话，全数告知给了白。 乍一听说蓝斯差点想毁了那颗蛋，白心中也十分震惊。 但他与加西亚一样，对蓝斯和拉斐尔的过往都知之甚详，听到后来，心中也难免恻然。 只是，“看蓝斯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放弃那颗火系的精灵蛋。” 加西亚面色微沉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如果一直驻守迷雾森林，根本不会有做新生精灵老师的资格。” 白到底和蓝斯以及拉斐尔相识数千年，也不忍看到他们两个一次次错过，沉吟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我会和小翡翠提下这件事，如果他能劝动王，蓝斯才有重回艾泽拉斯的可能。” 加西亚微微挑眉，“那个小精灵，对王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白听到他对小翡翠的称呼，顿时正了脸色，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加西亚，“你口中的那个小精灵，他的名字叫做翡翠，是王唯一的学生。” 见加西亚扔有些不以为然，白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加西亚，我知道你因为蓝斯，所以对小翡翠有些成见，但小翡翠毕竟才出生没多久，他甚至对蓝斯和拉斐尔的过往一无所知，今天却被蓝斯重伤，险些殒命。这件事从头到尾，小翡翠都是无辜的受难者，旁观这一切发生的你我，深究起来都难逃其罪。” 见加西亚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涩意，有些话在喉咙口转了半晌，最终还是被白说了出来，“一直以来，我都以我族生而高贵的血统而自豪。不同于大陆上的其他种族，无论寿命长短，力量强弱，属性为何，所有精灵都有同一个母亲，对内也都十分团结。” “但是加西亚，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力量让我们变得如此傲慢，再也看不到那些比我们弱小的存在？！”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警钟般在耳畔回响，加西亚不由得垂首，陷入沉思。 白遥遥望着精灵宫殿的方向，看着衣袍上还残存着的血迹，想到小翡翠今天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以及那双失去光彩的双眸，再一想到自己之后还要为蓝斯的事情去为难他，心情顿时更加沉重起来。 第34章 精灵没有爱情。 经过精灵王屈尊陪洗澡的安抚，斐亚然的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体力也恢复了许多，但直到一天前还得过且过，借着年幼外表想再安逸一段时间的轻松心态，却在蓝斯那雷霆般的一鞭下，被抽得粉碎，再也找不回分毫。 一整晚都在反省自己之前消极怠工的不良心态，以及深刻认识到自己现在的武力值低到何种程度，即使夜幕早已降临，斐亚然也还是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竟然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失眠了。 所以，当第二天天幕亮起来，被小绿蹭着脸颊叫起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睡一会儿的斐亚然，精神自然十分萎靡。 好在因为刚刚受过伤，精灵王免了他今天的精灵语课程，斐亚然因此才得以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朵拉通报大祭祀白来探望他，才耐着性子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靠近花朵靠椅里，懒洋洋等着白进来。 白在听朵拉说小翡翠还没醒时，就猜到小精灵昨晚必然没睡好，心底又是一阵心疼。 虽然与小翡翠相处并没有多久，但新生精灵心思简单通透，很少会有烦恼的事情，所以大多睡眠质量很好，小翡翠平时的作息也都十分规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到中午还没起的情况。 再加上昨天小翡翠失血过多，身体本身也十分脆弱，白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一面想进去看看小翡翠现在状况究竟如何，一面又担心打扰小家伙休息，而且一想到还要跟翡翠提蓝斯的事情，白的脑袋顿时更大了，直到朵拉告诉他小翡翠已经起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宫殿中房间的格局很好，无论是穹顶之上透过的阳光，还是从大敞着的落地窗流泻进来的光线，都肆无忌惮地在房间中游窜，给房中的所有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光晕。 身着粉白色精致长袍的小精灵，身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散落着一头顺滑的银色长发，有些懒散地靠在嫩黄色的花朵靠椅里出神。 平日里灵动的暗红色眸子，此刻正微微垂着，只能看到长而卷的睫毛偶尔颤动，总是泛着健康淡粉色，闪着水润光泽的嘴唇，此时竟微微泛白，昭示着小精灵在昨天还失血过多的病弱。 看到这一幕的白，脚步顿时一顿，心底的心疼猛地泛滥开来。 靠坐在花瓣椅子中的小精灵，此时似乎终于察觉到了白的到来，微微抬起头，把目光落在白的身上，暗红色的双眸安静地落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声音柔软却难掩虚弱地道了句：“白，日安。” 小精灵的脸色雪白，在阳光下更是泛着失去血色的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闭上眼永远睡去，尤其他此刻的模样，和从出生起就活泼好动，永远活力十足的模样根本判若两人。 白的心中顿时被呼啸而来的绵密疼痛全数侵占，同时却也忽生出一种让他追悔莫及的恐慌——因为直到此刻，看到小翡翠眼底平淡无波的模样，他才发觉，蓝斯昨天的那一鞭子，或许伤到的，不仅仅是小翡翠的身体。 这个原本轻软脆弱，仿佛透明水晶球般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小精灵，仿佛在一夜之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然蜕变，眼角眉梢都挂上了与其他成年精灵相同的淡然冷漠，再也不见从前那比阳光还温暖灿烂的绚烂笑意。 白在那一刻，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 因为他最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 在白的心中，小翡翠一直是一处奇妙而又柔软的神奇存在。 精灵的生命太过漫长，即使是寿命最短暂的低等精灵，寿命也足有七八百年的时间，像白与族中其他长老这样的皇阶精灵，寿命更是有可能长及上万年，这在寿命短暂的其他种族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几乎等同于永生。 白从出生开始，就跟随族中上一任大祭司学习一切应该掌握的知识，精灵族中的每一任祭祀几乎都是如此，循规蹈矩地按照既定的道路充实完善自身，而后在上一任祭祀陨落后，从其手中肩负起统筹全族的重任，不能有丝毫任性懈怠，日复一日地等待重归生命之树的日子到来。 白有时候其实很羡慕蓝斯，因为他的老师拉斐尔，对他真正是好到了骨子里。 精灵虽然生来就有老师照顾，但因为生命漫长，几乎所有精灵在漫长的时间洗礼下，感情都已经被时光打磨得平淡而又泛不起波澜。 是以多数师生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像蓝斯和拉斐尔那么亲近，更多的只是在承担教育族中下一代的责任。 等到新生精灵能够独当一面，独自生存时，这种师生关系便开始弱化。精灵都是骄傲而又独立的生灵，不可能永远依赖他人。来自生命最初的温暖虽然刻骨，却也敌不过漫长时间的磋磨。 而当师生中的一方陨落时，这段关系便到此为止。雏鸟羽翼丰满时终将离巢，选择独自一人远行。 “精灵本就是独居的生灵，像蓝斯和拉斐尔那样的奇葩，你以为能有几个？” 在白偶然和加西亚聊起蓝斯和拉斐尔的时候，加西亚曾如此调侃。 白那时看着正抱着拉斐尔手臂撒娇，被拉斐尔揉乱一头水色长发，笑得眉梢都飞扬起来的蓝斯，忽然觉得奇葩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精灵族太过安静沉寂了。 千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挥，大陆上其他种族的王朝都不知道更替了多少代，艾泽拉斯却仿佛被神施加了时光驻留的魔法，按部就班地一如往昔。 白想看到更多不一样的色彩和鲜活的生灵，那让他能够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漫长的生命并非其他种族所想的那般美好，有时你甚至会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感到疲惫的事情。 所以实际上，很多生命漫长的高等精灵，都是自行选择永远沉睡，重归生命之树开始新的轮回。 白曾经也偶尔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他是精灵族的大祭司，下一任祭祀还没有出现，他的身后还有王与整个精灵族，他生来就不允许有丝毫任性，而且，实际上比起他，拥有永恒生命的王，想来或许更加疲惫也说不定。 白曾经如此想过。 但后来，在经历过无数危机，终于明白王究竟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后，白才渐渐明白，原来有时候，对王的担忧，对王来说都等同于亵渎。 永远不会疲惫的身心，不会为外物所扰；永远公正严明，端坐于树海深处；掌控着整个艾泽拉斯运转，却从来不会为琐事而折眉的精灵王，那是只能远远仰望膜拜，丝毫不能靠近的精灵的神明。 白曾经一直如此认为。 直到小翡翠出现。 白不知道小翡翠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抑或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但只被王收为学生这一点，就让白不得不把小翡翠放在一个极特殊的位置上。 时日一长，白就发觉小翡翠与其他精灵的不同，究竟在何处。 或许是因为先天发育不全，小翡翠几乎没有得到任何精灵传承，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分毫其他精灵对精灵王的崇敬，小翡翠甚至可以一脸光明正大地拽着王的衣角撒娇耍赖求抱抱，并且没有丝毫负罪感；精灵生来便大多心性淡漠，小翡翠的眼底却永远闪动着明亮愉悦的光芒，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小家伙的脑袋里下一刻会生出什么鬼点子，但当他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你时，所有人都几乎不能拒绝他的请求，恨不能立刻把他所求之物捧到他眼前，然后在他心满意足的笑容中，心里也被填得满满的，被巨大的快乐包围。 白甚至曾想过，如果可以，他希望小翡翠能一直不要长大，就这样保持着伸手就能被他们抱在怀里的小小的身体，被他们呵护在怀里，每天只要想着怎么玩怎么高兴就好。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白喜欢看到小翡翠单纯地快乐着的模样。 因为小家伙笑的时候，好像整个艾泽拉斯，在白的眼中都鲜活了起来。 但就在昨天，他却眼睁睁看着小翡翠被蓝斯所伤，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无助地颤抖，看着他在王怀里渐渐黯淡了双眸，直到今天，看到他在一夜之间迅速褪变，身上第一次出现了稳重的痕迹。 白忽然发觉，在看到这样的小翡翠后，他竟然对蓝斯生出了一丝怨恨。 因为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蓝斯的所作所为。 见白进来后，就一直盯着自己发呆，脸上失却了平日温暖的笑容，最后甚至现出几分悲凉，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的斐亚然终于又叫了白几声，这才把白从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发觉小翡翠眼底明显的担忧，白这才勉强露出个笑容，在小翡翠对面坐定，柔声问道：“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斐亚然摇头，“安斯老师昨天已经帮我治好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就是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总觉得懒洋洋的。” 说到这里，想到白昨天火急火燎带着自己去找安斯老师的模样，斐亚然微微露出个笑容，“说起来，昨天还要感谢白及时把我送到安斯老师那，不然……” 想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自己态度冰冷的蓝斯，斐亚然皱了下眉，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和凝重。 从昨天蓝斯那毫不犹豫的一鞭，就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与友好挂不上钩，甚至有可能对自己心怀恶意，但斐亚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蓝斯，因为就算算上昨天的两次照面，他也只堪堪见过蓝斯三面。 而且，从斐亚然第一次见到蓝斯开始，蓝斯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十分微妙，这让斐亚然心底有些不安。 如果非要说他和蓝斯有过什么交集，那么在武器库中遇到拉斐尔那次，不知道算不算？ 但拉斐尔的事情，明明只有精灵王和斐亚然两个人知道，连白对此都一无所知，想来蓝斯也应该不清楚才是。 脑海里闪过拉斐尔与精灵王那短暂的对话，以及当时拉斐尔那微妙的神色，斐亚然脑海里迅速闪过什么，还没等抓住就转瞬即逝。 “白，你知不知道蓝斯，为什么那么讨厌我？”问题在心底盘桓了多日，斐亚然终于对白问了出来。 他是被蓝斯所伤，必须要问个明白。 明面的敌人好过潜在的不安全因素，因为蓝斯的那一鞭，斐亚然已经没办法再一厢情愿地认为精灵族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该来的问题总会来，在看到小翡翠周身的变化后，白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为蓝斯求任何情。 或许连蓝斯自己都不清楚，他那一鞭子，究竟毁了什么。 见小翡翠眼底满是必须要给他个交代的认真神色，白沉吟了一下，这才把蓝斯和拉斐尔的关系、过往以及蓝斯的现状一一述说给小翡翠。 斐亚然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拧起小眉毛，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在听到白说，千年之中，蓝斯曾一直守在孕育自己的那颗精灵蛋旁时，斐亚然忍不住抹了抹头顶的黑线。 而在白说到蓝斯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确定自己不是拉斐尔的转生，从而迁怒于他的时候，斐亚然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无力的无奈来：生出来的不是拉斐尔，怪我咯？ 直到后来白艰难地提起昨天蓝斯为什么会伤到他，以及王对他所作出的惩罚以及惩罚背后的意义后，斐亚然才终于正了神色，问白，“距离拉斐尔离开已经这么久，难道你们都丝毫没有察觉到蓝斯的反常么？” 白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所以不太清楚蓝斯是怎么回事，斐亚然作为旁观者，自然把蓝斯对拉斐尔的感情看得分明——这明明就是死了爱人又等了千年却彻底失望后，有点精神分裂变成蛇精病的前兆，面对这样心理有问题还位高权重的精灵长老，不关起来好好做心理疏导，反而放出来让他祸害别人，昨天那种袭击别人的事情早晚都会发生。 听闻小精灵的问题，白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无奈，“蓝斯性情冷淡，自从拉斐尔陨落后更是惜字如金，少与其他精灵来往，也从没发生过像昨天那样失控的状况，所以我们谁都没想过他会忽然做出那样的事情。” 把白眼底的自责和疲惫看得分明，多少也清楚白和蓝斯的交情匪浅，毕竟他们已经相识至少千年之久，斐亚然心理上能够理解白的挣扎和为难，但所谓的理解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现在受罪的是他本人，他自然不可能装圣母轻描淡写地对白说他会原谅蓝斯，甚至会让白根本没办法开这个口。 “虽然很同情蓝斯和拉斐尔的遭遇，但死了爱人是他自己的事，我不会因此就同情甚至原谅他。” 垂着眼睛说着冷漠毒舌的话语，斐亚然不想看白现在的神情。 他其实挺喜欢温柔可亲总为他忙前忙后的白，但蓝斯与白相交千年之久，与才认识白才不到一个月的自己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斐亚然不想看到白眼底的失望，因为那会让他对白和精灵族更加失望，只能垂着头梗着脖子继续自己未完的话，“残害同族本就是重罪，就算白你觉得我不近人情，我也不会为蓝斯去跟安斯老师求情，那本就是他该承受的惩罚。” 说完，斐亚然把自己往花瓣更深处缩去，已然做好了白会拂袖离去的准备。 白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满身抗拒的小精灵，一时间不禁有些讶然。 虽然今天他原本确实希望能说服小翡翠帮蓝斯求情，但在见到小翡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站在了小家伙的这一边。 小翡翠周身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白，蓝斯究竟犯了怎样的重罪，只是之前给小翡翠讲蓝斯和拉斐尔的过往的时候，显然他在不经意间透出的熟稔和同情，被思维敏感的小家伙察觉到了。 蓝斯已经伤到了小翡翠，白又怎么会在小家伙心上再添伤口？ 所以白只是伸出手掌，在小精灵的头上，轻柔地抚了抚，而后眉眼温和地对小精灵道：“抱歉，小翡翠。” 斐亚然闻言，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就见白眼底满是显而易见的温柔和心疼，低声对自己道：“你说得对，蓝斯所犯的罪，并不能被原谅，所以我不会让你原谅他，也不会让你去向王帮他求情。” 蹲下身抱住小精灵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白声音中满是郑重和真挚，“抱歉，昨天没有保护好你。” 这句抱歉，才是白最想说的话。 斐亚然怔了下，心中却渐渐暖了起来，他的心底甚至因为白的这句抱歉，生出一丝感动和庆幸来——还好白没有让他对精灵族彻底失望。 发觉小精灵周身的空气开始变得柔软，白心底也微微放松下来，这才把刚才就想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小翡翠，蓝斯和拉斐尔并不是……并不是恋人。” 说到“恋人”这个词的时候，白的神情甚至有些古怪。 斐亚然汗了下，从白怀中退出来，原本温馨的气氛，因为白的这句话还有他脸上的古怪神情，瞬间荡然无存，只余淡淡的尴尬和囧然——话说为啥有种从感动真情节目，忽然跳到八卦电台的感觉啊！ 挠了挠头，斐亚然囧囧有神地看着白，“可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感觉，确实很像……恋人，不然蓝斯为什么对拉斐尔那么执着？” 白闻言却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阿尔每天到底都给你读了些什么？难道是人族那些描写爱情的无聊话本吗？” 斐亚然正一头雾水，就见白像哄小朋友一样，揉着他的脑袋，带着笑意耐心地对他道：“精灵没有爱情。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他族为繁衍行为冠上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本质都是为肮脏的肉欲服务。” 说到这里，见小精灵眼神都开始放空了，白忍不住笑了下，轻声继续道：“虽然知道你讨厌蓝斯……但是用爱情来形容蓝斯和拉斐尔之间的感情，对他们来说，等同于亵渎……所以，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好不好？” 斐亚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回归神来后，被白的话雷得三观都快碎了的斐亚然，看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白原来这么有神棍的架势！ 不过话说回来，精灵族的三观竟然这么奇葩！连爱情如此美好的感情，都被他们如此不屑一顾！ 难怪蓝斯在沉默中变态了，原来根源在这呢！ 而曾经身为白口中的其他种族，以及未来还要为继续回到二十一世纪变回人类而奋斗的斐亚然，再一次久违地觉得，膝盖好疼。 第35章 除了精灵，这世上再不会有如此钟灵毓秀的璀璨生灵。 斐亚然被精灵族那奇葩的爱情观，震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是个处，但并非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与此相反，身处五光十色，美人儿多如过江之鲫的时尚圈，又是炙手可热的知名新锐珠宝设计师，斐亚然也曾交往过不少男男女女。 但就像之前说过的，他对那些美人儿的喜爱，更像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可以勾肩搭背耳鬓厮磨抱到怀里宠，却并没有把他们拐到床上抵死缠绵的冲动，甚至因为龟毛的洁癖，连接吻都不曾有过，所以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对方以“你其实根本就不爱我”这个理由，甩得干脆利落。 斐亚然自认为骨子里十分有绅士风度，所以每次被甩从不多做挽留，甚至在之后还能心平气和笑得四平八稳地与对方继续做朋友，在能帮对方的时候，顺手帮一把。 当然，对于某些把他甩了后，还无理取闹寻死腻活说他根本不懂爱的人，斐亚然基本不会再搭理。 何苦呢？爱情本就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之一，如果痛苦多于快乐，还死活不撒手，那就只能送一句“no zuo no die whyyou try”了。 斐亚然享受沉浸在爱情中的感觉，那与他亲手把一块蒙尘的宝石，打磨得圆润璀璨，看着它一点点绽放出惊世的光华，同样美妙。 所以，他实在不懂，为什么精灵会对爱情抱有如此奇葩的想法。 心底虽然不解，但斐亚然也不会为此和白据理力争。 他早晚都要回家，也终究会再度回归为人类的身份，届时在这片树海，这块大陆上所经历的一切都将会是一场梦，他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整个精灵族较真，反正在这里，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对于蓝斯和拉斐尔的过往，斐亚然基本是当做故事，听过就扔在脑后。 斐亚然没办法原谅蓝斯，好在蓝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出现在艾泽拉斯有伤害到自己和其他精灵的可能，不过这件事可能会产生的另一个后遗症，却让斐亚然有些在意。 “白，我还可以去加西亚那里学习吗？”目光落在白身上，斐亚然直截了当地问道。 经过昨天的事情，斐亚然觉得自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脱离已经扮演了近一个月的幼齿形象，当然，这种改变并非指不可控的外表，而是指性格。 因为受了伤太过疲惫，所以从昨天开始，斐亚然就提不起力气和兴致再对着一众精灵卖萌，然后他发现，大家不但没有对此觉得奇怪，反而以为他是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变得比以往沉默也沉寂了许多。 就连白，在今天看到自己少言寡语，不再笑得一脸蠢萌的模样后，都没有感到丝毫违和，反而因此觉得更加愧疚和心疼，所以斐亚然觉得，这或许是个可以脱离之前幼齿形象的绝佳机会。 总是扮演幼儿也是很累的，尤其这才不到一个月，斐亚然就觉得自己偶尔真的有向低龄化发展的趋势，更觉得该及时打住，不能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幼童。 所以，今天见到白后，斐亚然才没有继续刻意伪装，问及加西亚对蓝斯事件的反应时，神情也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白一直注意观察着小精灵的神色，明明前一天还如此期待跟加西亚学习的小家伙，现在却仿佛对此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估计是猜到以加西亚和蓝斯的关系，肯定会因为蓝斯被驱逐的事情迁怒于他吧？ 想到此，不忍再见小翡翠失望的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摸着小精灵的头发道：“当然可以，加西亚昨天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白比小翡翠更加了解加西亚，昨天他对加西亚说的那番话，对加西亚肯定会有所触动。 加西亚虽然脾性古怪高傲，实际上却是个直脾气的正直精灵，昨天蓝斯袭击小精灵的事情，虽然当时的情况根本猝不及防，但蓝斯重伤小翡翠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因为护短的性格，加西亚对蓝斯在心底还有所袒护，但同时他也并不否认蓝斯的做法有罪，甚至会因此对小翡翠感到更加抱歉和自责。 白了解加西亚，但以防万一，他今天在来见小翡翠之前，还是去见了加西亚一面，加西亚也果然没有再让他失望，丝毫没有提及拒绝教导小翡翠的话题。 听闻白的回答，斐亚然心底略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加西亚答应教自己，才是对蓝斯来说最好的求情，便不再诧异这件事。 不过，“白，为什么你不阻止我向加西亚学铸造？我记得我想向亚瑟尔学习射箭的时候，你明明说过我已经有了最好的老师。” 白怔了下，不由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向小翡翠解释。 实际上，精灵的铸造是一向十分繁琐的工作，并不像大陆上自诩为最精通铸造的矮人那样，完全靠熔炉来锻造。 精灵精通自然魔法，在铸造的过程中，自然也会有魔法元素的加入，比如加西亚，便是族中最擅长用火系魔法来塑造矿石形体的精灵，他绝佳的控制力，在整个精灵族来说都当属巅峰，当然，这是在精灵王没有出手的情况下。 实际上，白从未见精灵王铸造过武器，但精灵王在他心里从来都全知全能，所以白压根就没想过精灵王会不擅长铸造。 但他之所以不反对小精灵向加西亚学习，也正是因为精灵族的铸造需要靠魔法加持，而小精灵现现在的魔力强度和对精度的控制，显然都十分弱小，根本连一个火球术都用不出来，所以实际上，白和加西亚都没指望小精灵能在短时间内造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答应小精灵去加西亚那，也不过是不忍心打击小家伙的学习热情，如果小精灵去王那里，没准会碰壁受到打击也说不定。 白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精灵的问题，斐亚然倒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实际上他也只是忽然想起来这茬，所以才顺嘴问了出来，答案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反正也不耽误他去加西亚那里鼓捣。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斐亚然不得不在意，那就是之前系统发布的【探查生命之树】的任务。 因为蓝斯的突袭太过突然，以至于斐亚然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看看生命之树，所以那个任务自然没有完成。 好在那坑爹的系统这次并没有再提出抹杀的惩罚，斐亚然看着任务奖励上的“不老泉”，上面的功能描述是“根据不同种族，增加不同寿命”。 虽然只有寥寥一句话，却让曾经平均寿命只有几十年身为人类的斐亚然，深深明白这东西对短寿种族的极强诱惑力。 想到自己以后还不知道要面对何种血雨腥风的未来，秉持着多一个筹码多一条路的原则，斐亚然决定找机会再去生命之树溜达溜达。 因为被蓝斯刺激大发了，终于激活了蛰伏许久的危机意识，在身体彻底休息好之后，斐亚然一改从前的懒散，每天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努力学习锻炼起自己来。 十年后。 羽毛乌黑油亮，觅食了一整夜，正在树上打盹的夜枭，在弥漫的晨雾中，睡梦正酣。 这个时间，昼伏夜出的动物们才刚刚进入沉眠，整个艾泽拉斯都安静了下来，温柔静谧得仿若时间静止的梦幻国度。 忽然，一声细微的破空声，让耳聪目明且十分警醒的夜枭，猛地瞪圆了眼睛。 它警觉地在四周望了望，却发现目之所及之处除了树枝就是树叶，根本见不到任何活物，甚至连虫子都还缩在洞里埋头大睡。 懒洋洋地舒展了下黑亮的翅膀，觉得可能是自己错觉的夜枭，又慢慢眯起了眼睛。 但就在它即将再度陷入睡着时，一朵轻飘飘的粉色蔷薇花，终于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扣在了它的脑袋上。 被脑袋上的东西吓了一跳的夜枭，“嘎嘎”地扑闪起翅膀，惊起了周围一众沉睡的飞鸟，有些起床气大的鸟儿，甚至追着它屁股后面，把它身上的羽毛都啄下了几缕，外带还送了几坨气味浓郁的鸟黄金。 气结的夜枭不得不左躲右闪，离那群发疯的傻鸟远点，口中却一直死叼着那朵蔷薇花不撒嘴，直到飞到独角森林那片蔚蓝色的湖畔，才终于气急败坏地把花扔在岸边，猛地扎进湖里洗去一身鸟黄金。 半晌后，彻底洗干净了的夜枭，终于浑身湿漉漉地爬回岸边。 浓黑如墨的黑豆眼死死瞪住那朵再次害它出丑的蔷薇花，片刻后，终于还是蹦跶着两只爪子，凑过去把那朵蔷薇花嚼吧嚼吧吃进肚子里，在翅膀晒干后，向着记忆中的某处飞去。 夜枭离开后，一只年轻的金角独角兽，优雅地迈着步伐，来到湖边喝水。 忽然，它的动作猛地顿住，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一抹熟悉的蔷薇香气，让它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瞬间溢满笑意，却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湖畔时，渐渐平复下来，只余一丝失落闪动在其中。 夜枭呼啸着在晨雾中穿行，它的体型不大，翅膀伸展开也只堪堪不到一米，速度却极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的功夫，便循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蔷薇香气，飞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石群中。 它悄无声息地落在石群边缘的一颗大树上，眯着眼睛，默默注视着那个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忽然来到这处遗迹的小家伙身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粉白色的精致衣裤，衣服的面料极好，是深海中人鱼纺织的稀有鲛纱，动静之间仿佛有隐隐的水波在其上流动，却又仿佛轻飘飘的，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银白色的长发被同色的发带牢牢系在脑后，露出男孩光洁饱满的额头，眉毛长而微微上挑，其下是一双暗红色的，仿佛珍藏在盒中的红宝石般的幽深双眸，随着阳光折射，流转出幽静神秘的细碎光芒，仿若有星光坠落其中。 只这一双眼睛，就让人为之失神，更遑论男孩还有那样秀挺的鼻梁，粉嫩如花瓣般的嘴唇，以及那双尖尖的，形状优美如艺术品般的瓷白色耳朵。 这显然不是一个人类的幼崽，更不是矮人、兽人、天族抑或龙族。 就连魔族，那些以惊人美貌诱惑世人的魅魔，在这个还未长成的少年面前，也要羞愧难当，自叹弗如。 除了精灵，这世上再不会有如此钟灵毓秀的璀璨生灵。 目不转睛地盯着石群中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少年，原本应该准备打盹的夜枭，此时却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睡意，眼底满是感兴趣的期待神色。 它的目光，不知不觉就顺着小男孩挺得笔直的脊梁向下滑去，路过瓷白的手臂手腕，最终钉在男孩握着双剑的白皙双手上，再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双形状极为华丽的长剑，剑身足有三尺多长，却与一般的长剑不同，一改宽阔厚重的设计，只有两指宽，剑刃被打磨得极薄，如蝉翼般几近透明，看似十分脆弱，实际却削铁如泥。 金色的剑柄被男孩握在手中，其后是一对儿长短不同的火红色孔雀尾羽流苏，眼瞳般的火红尾羽上，熔岩似的火光盈盈流过，仿佛仍在燃烧的火鸟，栩栩如生。 剑身银光如练，剑穗璀璨欲飞，把它们牢牢掌控在手中的男孩，即使仍旧年少，也丝毫不减满身的绝世风华。 第36章 斐亚然的竹马竹马。 斐亚然握着手中的长剑，细长的眉毛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而后渐渐放松双臂，双手张开，以右脚为轴心，按照某种特定的韵律，优雅地旋转起来。 随着他的旋转，游戏界面头向下的小扇子旁的数字，也跟着匀速增长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一百圈。 一层，两层，三层……一百层。 原本在游戏中只能叠加十层的剑舞，随着斐亚然的转动，竟然一口气叠加到了一百层，在那之后，继续随着少年的转动，不断增加。 他的目光放空，直指虚空中的某点，细看之下却并没有任何焦距，身体仿佛只是在机械地运动。 树枝上的夜枭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却并没有因为少年持续不变的动作生出一分不耐，细长的爪子甚至不自觉地随着少年的转动，在树枝上轻轻扣动。 等剑舞的层数叠加到五千的时候，斐亚然终于停了下来。 晨雾已经变得稀薄。 他看着头像下已经被七种颜色填满的粉色小扇子，复又看了眼自己仍旧细腻干爽，不带丝毫汗意的掌心，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十年的时光倏忽而过，斐亚然也从出来这个世界时的三寸豆丁，长成了如今风华初绽的小小少年。 自从十年前决定发愤图强开始，斐亚然便真的潜下心来，开始努力用功学习各种实用技能，对系统的了解也与日俱增，再不像当初刚来时那样对一切都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也因此，他总算弄明白了，所谓的变异剑三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 系统并非一成不变，也会跟随斐亚然一起进化，不过具体会进化成什么样，全要靠斐亚然自己去发掘。 就比如这个七秀最基础的技能“名动四方”。 一开始斐亚然不过是因为觉得如果以后每次使用七秀技能时，都要转圈圈实在太过诡异可笑，而且有使系统暴露的危险，同时每次使用技能时，身体那种仿佛被系统接手的被控制感太过糟糕，所以才会想要尝试能不能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把这些技能熟练地运用出来。 没想到经过几年的无数次试验，倒还很让他摸出点门道来。 就比如现在已经可以无限叠加的剑舞。 七秀技能在使用的时候，都要消耗剑舞，斐亚然在试验了几年之后，终于打破了系统原有的桎梏，把原本只能叠加到十层的剑舞，变为可存储的剑舞，就像充电电池一样，一口气把剑舞转个成百上千圈，以后就算不转圈圈，只要剑舞层数还在，他就可以自由使用七秀技能。 想到这里，斐亚然原本漫不经心的红眸渐渐变得锐利，脊背也微微紧绷起来。 他的目光在附近逡巡了一番，最后终于落在前方不远处一块一人多高的白色巨石上，双足微分，双手持剑，向着巨石的方向，迅如雷霆般挥出一剑。 碧空如洗，湛蓝之中甚至连一丝云朵的痕迹也看不到分毫。 艾泽拉斯本就四季如春，任何带有狰狞色彩的风雨雷霆，在这里都从来不曾存在。 而在这森林的最深处，仿佛被所有精灵都遗忘的遗迹之内，一道巨蛇般舞动的闪电，却随着少年挥出的那一就剑，眨眼间凭空出现在虚空中，急速奔向那块白色的巨石。 剑舞长空，以气破虚——剑破虚空！ “咔嚓——”被那道闪电劈在正中央的巨石，立刻从最顶端到最低端，一寸寸碎裂开来，随着裂缝越来越大，终于“轰”地一声，碎成无数细碎的裂石，眨眼的功夫便落了一地。 在它周围的花花草草，却仍旧在茁壮成长，完全没有收到丝毫影响，仿佛刚才那能劈开巨石的闪电，根本不复存在过一样。 斐亚然踱步走向那些碎裂的石头，弯身捡起一块来，放在手心摩挲了几下，对“剑破虚空”的威力有了个大致的估算。 十年过去，斐亚然已经升到了45级，许多原本不能用的技能，不能使用的系统功能，也都陆续开放了许多。 而自从随着加西亚学习铸造开始，斐亚然就致力于为自己打造一对儿适合的双兵，这么多年过去，总算不用再为武器的事情发愁。 他手中现在这对儿华丽的羽毛双剑，其实并非是这对儿双剑的真正模样，这对儿名为“双鸳”的长剑，实际外表十分朴素，以至于让斐亚然觉得有几分寒碜。但他当时手中的材料并不多，能打造出来可以用的剑已经十分难得，所以斐亚然索性直接打开外观拓印系统，把很早以前就拓印好的皇宫武器红色羽毛双剑的外观，给套在了“双鸳”上，相当于给武器易了个容，然后才拿着这对儿剑出现在加西亚和其他精灵面前。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出他手上这对儿双剑的真实面目，斐亚然用得心安理得。 至于加西亚在见到这对儿双剑后，一个劲儿追问他是用什么材料锻造的，剑穗上那火红的羽毛又来自于哪里，斐亚然干脆全数推到精灵王身上，反正加西亚也不会有胆子去问精灵王。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只这一件，斐亚然后来干脆把所有与系统有关，或者涉及到他秘密的违和之处，全都推到精灵王身上，如此一来，周围那些问题多多的精灵们，竟然真的不再追问，显然对精灵王的崇拜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 想到这些年连头发丝儿都没有一丝变化的精灵王，斐亚然心底顿时有些复杂。 只是还不等他细细咀嚼一番心底那在这几年中，越发熟悉的涩意，一声带着微微凉意的清脆少年音，就在身后不远处响起，“你果然又跑来这里。” 斐亚然闻言，脸上不自觉绽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微笑，转身看着那个仿佛森林妖精般，从逆光中走来的少年，微微挑眉，“你怎么来了？” 日光渐渐洒满整个艾泽拉斯，晨雾散尽，有着一头深绿色长发，碧玉般双眸的少年，步履轻盈地一步步走到斐亚然跟前。 他的年纪看上去与斐亚然相当，都是八九岁的少年模样，身上穿着一件烟笼般的翠色精灵族常服，雪白的双臂与修长的小腿暴露在清晨略有几分凉意的空气中，弧度优美却又暗藏力量，泛着玉石般清冷的光泽。 绿发，碧眸，以及与草木同色的长袍。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穿，一定会泯然于这片无尽的树海，但从这少年出现的那一刻起，日光仿佛就自动汇聚在他身上，连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都白得耀眼刺目，让人再移不开目光。 更遑论，少年还有着一张，即使在以美貌著名的精灵族，都美到极致的精致脸蛋。 “说真的，星轨，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好像看到远古时代中的丛林妖精。”从一闪而逝的怔忪中回过神来，斐亚然微微挑眉，眼带笑意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少年，叹息般赞叹。 绿发少年，也就是星轨，却明显不太喜欢这个形容。红艳的嘴唇微微抿起，下巴微抬，碧玉般的双眸暗藏不满地睨着斐亚然，“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用妖精来形容我。” 因为相比于精灵，妖精实在是太过弱小和低等的种族。 “是是是，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么说。”笑着把双剑收进包裹里，斐亚然回答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反正这对话发生在他和星轨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星轨也从一开始的十分不满，到现在这样象征性地抱怨一句，并不会真的因此生斐亚然的气。 星轨显然也知道这点，并不对此多做纠缠，目光一转落在碎了一地的细碎石块上，纤细的眉毛终于忍不住拧了起来，暗含责备地看着斐亚然，“翡翠，虽然遗忘神殿现在已经很少会有精灵来，但如果被王发现你每天都来这里搞破坏，小心王因此惩罚你。” 语气虽然仍旧凉凉的，其中的关心意味却怎么也让人无法忽视。 敏感如斐亚然，自然不会注意不到绿发少年暗藏的关心，微微笑着看了眼那一地碎裂的石块，这才解释道：“你也说了，这里是遗忘神殿，既然连精灵都已经把它遗忘，也不过就是一堆死物般的石头。” “再说，”想到精灵王那张似乎永远都没太多神情变化的脸，斐亚然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对眼底显出几分无奈的绿发少年道：“你确定，安斯老师真的会因此而惩罚我？” 想到精灵王，绿发少年碧玉般的眼底渐渐染上了明显的崇敬色彩，声音也多了一丝热度，轻轻摇头道：“说真的，就连温斯特老师都说，这么多年以来，从没见王发过脾气。” 感慨般地叹息之后，绿发少年看向脸上写满“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斐亚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赧意，面上却忍不住紧绷起来，终于不满地白了斐亚然一眼，“也不知道王究竟看上你哪点，竟然会收你当学生！” 明明就是个傲娇的性子，偏偏非要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 从刚认识星轨的时候，斐亚然就觉得他的性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因此才格外喜欢逗他。 现在见星轨终于因为“脑残粉”模式启动，忍不住破了功，斐亚然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听到斐亚然的笑声，星轨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银发少年那张越发出色的精致侧脸上时，却忍不住微微恍惚了一会儿。 说真的，翡翠这家伙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说他长得好看，简直像妖精一样，但星轨却觉得，在整个精灵族，也只有与王有着相同发色的翡翠，才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反正星轨是没见过比翡翠更好看的精灵，当然，精灵王并不能算在内。 就算翡翠再好看，在星轨的心目中，也还是比不上王的一根头发美！ 只不过只不过，王好像从来没有像翡翠这样，笑得仿佛浑身都在发光呢。 于是等终于笑够了的斐亚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星轨又在盯着他发呆，心底的笑意不禁更胜，眼中的戏谑也越加浓烈了几分，凑到星轨耳边，轻声道：“怎么又看呆了？虽然我知道我的俊美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但你这么看着我，我实在没办法当做不知道。” 回应他的，是一根猛然从脚下拔地而起的巨大藤蔓。 粗壮的藤蔓仿佛深绿色的地龙，甫一出现便化作无数细长的树藤，欢快地向银发少年扑去。 星轨站在藤蔓另一端，冰冷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之前被调戏的微红，微微抬着下巴，声音清脆地道，“贝比，好好陪翡翠大人过过招。” 斐亚然闻言，脸上再度露出个笑容，对着星轨眨了眨眼睛，在看到对方气得咬住下唇时，才灵活地踩着轻功，在翻滚着袭来的藤蔓间跳来跳去。 斐亚然并没有抽剑伤害藤蔓，这藤蔓是星轨催发的第一株植物，对星轨来说就像孩子一样，他自然不可能动手伤它。 而且说真的，别看这藤蔓壮得像魔兽，其实天然呆得厉害。 想到此，面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发欢快地追逐过来的藤蔓，斐亚然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越发加快速度，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藤蔓也果然像他所想的那样，兴冲冲地追逐过来。 片刻后。 拍了拍身边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的藤蔓，斐亚然从几十米高的藤蔓顶端轻飘飘落到星轨身边，得意地露齿一笑。 星轨看着他这嘚瑟的模样，一时间简直气得牙痒痒，刚打算亲自上阵和翡翠打一场，那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脑袋，就凑到他跟前来。 淡淡的蔷薇香气扑面而来，有着完美五官的银发少年，眉眼间带着一丝讨好，笑眯眯地对他道：“好了，不生气了，回去我给你做小甜饼怎么样？” 近距离面对那张杀伤力爆表的绝色面容，星轨的小心脏忍不住狠狠扑腾起来，等反应过来近在咫尺的家伙是翡翠时，脚步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下意识接道：“今天要吃香草味的。” “好。”斐亚然微笑着点头。 星轨看着他脸上融融如阳光般温暖的笑意，白皙的耳尖微微染上一层粉色，很快就把之前的懊恼扔在一边，乖乖跟着翡翠往回走。 斐亚然看着走在身边的绿发少年，虽然仍旧是那张冷冰冰的小脸，眼底的雀跃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配上他那精致无匹的五官，看得斐亚然简直又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心底却变得温暖又柔软—— 木系精灵星轨， 六年前破壳的千年以来诞生的第三个精灵， 他是温斯特长老的学生， 也是斐亚然的竹马竹马。 第37章 所有精灵都是精灵王的脑残粉。 “遗忘神殿”位于艾泽拉斯树海深处，从九年前被斐亚然发现开始到现在，除了后来被他带来此地的星轨，斐亚然再也没在这里见过第二个精灵。 一开始，误打误撞发现这里的斐亚然，并非没有对这处仿佛真的被世人遗忘的遗迹有过疑惑，但当他看到在那之后，于地图上被标注出的“遗忘神殿”地名后，斐亚然才对此处彻底放下心来。 他曾在精灵族的典籍中，看到过“遗忘神殿”的相关记载。 “遗忘神殿”曾经的名字并非如此，与此相反，它曾经是整个大陆的“中央神殿”，是供奉创世神卡奥斯的第一座神殿。 只是后来于战争中被毁，具体年代已不可考，那之后更是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再也没有被修复。 之后沧海桑田，世事变幻，“遗忘神殿”便一直以这副残垣断壁的形态，沉寂在艾泽拉斯的树海之中。 书上对这座神殿的描述并不多，斐亚然之所以能肯定这里就是当年的“中央神殿”，是因为据书上记载，自创世至今，整个精灵族也只建立过这么一座神殿。 原因很简单，以精灵族凌驾于神眷大陆所有种族之上的骄傲，除了赋予他们生命的创世神卡奥斯，再没有任何存在能让他们低下高贵的头颅。 当然，精灵王除外。 实际上，斐亚然很怀疑，“中央神殿”之所以没被修复，很大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在绝大多数的精灵心目中，活生生的精灵王安斯艾尔，远比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更加让他们崇敬和奉若神明。 精灵王是精灵族的全民偶像，所有精灵都是他的脑残粉。 想到精灵们在提起精灵王时，那副仿佛被洗过脑般的尊崇狂热模样，再一想到此刻正走在他身边的星轨也是其中之一，斐亚然就忍不住扶额。 斐亚然身上的秘密很多，七秀系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九年前他打造出第一把双兵之后，便一直想要找机会锻炼七秀技能的熟练度。 但当时他的体型还十分幼小，身边又时刻有精灵跟着，所以即使拿到双兵有一阵子，斐亚然也只能当他们是玩具一般，煞有介事地比比划划。 直到他误打误撞进入“遗忘神殿”的地界。 发现“遗忘神殿”后，斐亚然很快就发现这里从来不曾有精灵踏足，连出门来寻找他的朵拉和其他精灵，也都每每忽略进入“遗忘神殿”的入口，就好像《哈利·波特》中，那处被施展了忽略咒的通往魔法世界的小酒馆，只是那处酒馆只有巫师才能发现，而“遗忘神殿”，只有斐亚然一人能够通行。 发现了这点的斐亚然，自然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秘密基地，在小心翼翼探查了许久，发现这里确实没有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影后，这才安下心来，卯足了劲儿琢磨起七秀的那些技能来。 这一琢磨，便是九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即使随着等级的提高，帮会系统也随之开放，甚至连帮会领地，都以随身空间的形式发放给了斐亚然，相当于拥有了一个隐私极佳的随身空间，斐亚然却也还是坚持每天来“遗忘神殿”练习技能。 即使系统赋予他的便利越来越多，斐亚然也还是无法忘记那从来到这世界第一天，便深深印在他脑海里的“抹杀”二字。 所以，即使得到了随身空间般的帮会领地，斐亚然也只是在短暂的惊喜过后，更加谨慎地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更多不同于其他精灵的破绽来。 这些年中，斐亚然借着没人敢去亲口找精灵王对质的虎皮，把自己身上存在的不少无法对外人道的疑点，统统抛在精灵王身上。 对此，精灵王虽然从未对他提过只言片语，斐亚然却明白，恐怕这艾泽拉斯的一草一木，在精灵王眼中都没有丝毫秘密可言，更遑论是他这个在精灵王眼中，破绽满身的家伙。 斐亚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精灵王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收为学生。 一开始，他也曾因此而暗自窃喜过，精灵王的身份到底不同于其他精灵，就连生性骄傲的星轨，每每也不曾掩饰对他深深的羡慕，斐亚然也曾因此，对精灵王生出过深深的喜爱与感激。 但这一切，随着好友系统的开放，彻底泼了斐亚然一头一脸的冷水。 斐亚然永远记得那天。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年头，星轨已经出生两年。 与生来便是幼年体的斐亚然不同，在他之后诞生的两个精灵，虽说也出现了变异的情况，却并非幼年体，而是八九岁的少年模样。 虽然他们的形态与精灵族曾经生来便是成年体的状况仍旧大相径庭，但总好过斐亚然那还需要被人抱在怀里，当奶宝宝般照顾的幼年体，让好不容易才长高了一点的斐亚然，羡慕嫉妒恨了好一阵子。 好在随着等级的增长，斐亚然的体型也会随之成长，当他的等级到达40级的时候，外表终于与后来居上的星轨他们相同，成长为如今的模样。 为此，他在星轨出生的头两年中，没少被那家伙调侃。 斐亚然也因此经常与星轨战作一团，感情反而在这个过程中越打越好，好感度直直飙升，直破一百大关。 到如今，在斐亚然的好友列表里，他与星轨的好感度，已经位列前三，眼看着就要破二百大关。 而位于他好友列表好感度前三名的另外两个家伙，一个是位列第三的大祭司白，另一个，则是非人形生物，独角兽王唯一的孩子西泽尔。 而原本一直以为会位列第一位的精灵王，斐亚然则几乎是在好友列表的最底端，才找到“安斯艾尔”这几个字。 那只有可怜的三点的好感度，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兜头罩脸地把斐亚然打得措手不及，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心底的闷痛，以及那时脸上火辣辣的热度。 其实斐亚然也清楚，以精灵王那从创世之初便存在的寿命相比，自己与精灵王相处的时间，简直如同沧海一粟，估计在精灵王的生命中，与一弹指的时间没有丝毫差别。 但斐亚然到底只活了不到四十年，其中更是有整整四分之一的时间，一直与精灵王息息相关。 他来到这世上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精灵王的身影；也是精灵王亲手把他从生命之树上，带回精灵宫殿；他甚至亲自照顾他，教导他，让他一步步学会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教会他掌握足够自保的能力。 即使斐亚然一直对自己说，自己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也还是无法自抑地，对精灵王产生了雏鸟般深深的孺慕之情。 在这个世界上，精灵王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当初，在看到那可怜的只有三点的好感度时，斐亚然才一度觉得，系统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因为无论是允许他的亲近甚至触碰，还是在生活方面种种妥帖细致的照顾，抑或对他几乎没有底线的纵容，所有这些只针对斐亚然一人的不同，都让斐亚然十分肯定，精灵王对自己是特别的。 直到系统被他的不依不饶骚扰得不耐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他施以惩罚，斐亚然才从那仿佛每一寸骨血都被雷霆劈过的剧痛中，明白系统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的，一直是他那颗不肯正式真实的心。 在那之后，斐亚然再也没有因为“精灵王唯一学生”的头衔而骄傲欢喜过，反而每每听到星轨和其他精灵羡慕的话语时，一次又一次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股酸涩难当的窒闷。 也就是从那时起，斐亚然每天都要刷上无数遍好友列表，无数次看着其他人的好感度一个个超越精灵王，最后，几乎失去了再去看精灵王好感度的勇气。 斐亚然从来没有因此而对精灵王产生任何怨怼，他只是……有点难过。 好在他也不是太过矫情的人，在起初默默疯狂过一段时间后，很快便把震惊和受伤压在心底，任谁都看不出他心底曾经历过怎样的剧变。 “遗忘神殿”位于树海深处，掩映在无数葱茏的树木之后，地点十分偏僻。 从这里回到精灵宫殿，免不了要经过树海中央的精灵城池。 斐亚然与星轨并肩于树海中穿行，即使他们的身形仍旧年少，速度却并不亚于任何成年多年的高等精灵，足以见得他们两人的天赋究竟有多么出众。 绿色与粉白色泛着红光的轻灵身影，很快便出现在精灵城的城门口。 负责守卫的精灵侍卫，笑着对他们两人行礼，而后羡慕地看着两个身量不足自己胸口高的少年，姿态优雅地步入城门。 就在六年前，“翡翠”与“星轨”这两个名字，还不曾被绝大部分精灵所知，但现在，这两个名字，在精灵族却几乎可以用“如雷贯耳、人尽皆知”来形容。 精灵族的皇阶精灵并不多，算上不出世的长老，满打满算也才只有十几位。 能够位列皇阶的精灵，无一不是力量极其强大的精灵，而能够被他们选为学生的精灵，更是十足的幸运儿。 即使每个精灵从出生起，拥有的天赋就已经基本定型，也虽然精灵们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欲望，但对于强者的崇敬和想要变强的心情，却是大陆上所有生灵从诞生起便刻在骨血里的法则，连欲望淡薄的精灵都不能免俗。 而能够被皇阶精灵选为学生的精灵，即使天赋资质差强人意，也还是有能够跻身更加强大领域的可能。 生来便身体羸弱的前长老蓝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虽然绝大部分精灵都不清楚，蓝斯长老是因为什么被撤除长老身份，最近这几年更是深居简出，行踪成谜，但他皇阶精灵的身份却不曾改变，他曾经被拉斐尔将军收为学生，从高等精灵突破到皇阶精灵的事迹，也仍旧被奉为精灵族的励志典范。 所以对甫一出生，便被皇阶精灵温斯特长老收为学生的新生精灵星轨，几乎有所皇阶以下的精灵，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而当他们得知，在星轨出生前几年诞生的那个叫做翡翠的精灵，竟然也是从出生起，便被他们高贵冷艳的精灵王收为学生的时候，整族的精灵王脑残粉，差点没把整个艾泽拉斯的树海，给掀个底朝天。 第38章 斐亚然的精灵族日常。 精灵天生大多性情淡漠，极少关注八卦，消息传播速度自然也极慢，这点，从斐亚然“精灵王学生”身份的曝光速度来看，就可见一斑。 甚至，连精灵族有千年都没有精灵出生的事情，都不为绝大多数精灵所知。 斐亚然一开始也是从宫殿中侍卫侍女的态度，发觉到这点的。 后来和白聊起这件事时，白才解开斐亚然一直以来的疑惑。 精灵虽然都居住于生命摇篮之地艾泽拉斯，但因为各自的性情爱好不尽相同，个性也都十分独立，所以实际上，精灵本质上比较偏向于独居的生灵。 即使有师生关系这样的牵绊在，学生也基本会在成年后，亲自选址建造一座独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后，埋头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精灵生命漫长，又几乎没有口腹之欲，餐风饮露都实属正常，所以偶尔闭门谢客个十年八年搞研究根本不痛不痒，消息闭塞倒也不难理解。 虽然如此，斐亚然还是为白和这群精灵长老的保密程度感到惊叹。 或许是担心引起族内精灵们的恐慌，一开始在发觉生命之树几十年都没有结出一颗蛋时，精灵族高层便决定彻底封锁这个消息。 生命之树究竟从何时出现，为什么能够孕育精灵蛋，对于这些，即使是皇阶精灵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低等精灵的寿命不过七八百年，又是精灵族内数量最多的群体，在生命之树足有百年没有任何新生精灵诞生的时候，在白的请求下，精灵王终于对艾泽拉斯施展了时间流速变缓的魔法。 从那以后，艾泽拉斯的时间便与整个大陆不同，大陆上的千年，对艾泽拉斯来说不过才过了不到三百年。 生活在艾泽拉斯的精灵们，对此几乎一无所觉，时间魔法施展得悄无声息，神奇的是，在精灵们的脑海里，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并没有任何不同。 这是一个看上去无解的悖论，斐亚然一开始从白口中听到这件事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紧接着就觉得，白说的这些简直像在讲童话故事，但后来，在得知精灵族这些年来，确实极少有精灵因为寿终回归生命之树时，斐亚然才真正从心底里相信了这件事。 却也在同时，对连时间都能控制的精灵王，产生了无法自抑的深深崇拜。 进一步认识到精灵王究竟强到何种程度后，斐亚然因为对方对自己超低好感度而引起的心塞，反而渐渐释然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精灵王之前，斐亚然一直不知道什么叫不自信，甚至自卑。 就连面对精灵族一众美得各有千秋的绝色精灵们，斐亚然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他们差什么。 但唯有精灵王，这个完美得几乎可以称之为里程碑式的生命，让斐亚然彻底没了脾气，甚至在越发认识到精灵王的强大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竟然能被这么叼炸天的精灵王收为学生，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所以，即使精灵王不像斐亚然喜欢对方那么喜欢他，也没关系。 因为从一开始，他对精灵王的喜欢中，就掺杂着努力抱大腿的功利想法，直到在后来的十年中，在每一天的相处中，越来越喜欢那位高贵优雅而又深不可测的王。 喜欢与孺慕，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精灵王，即使对方只给他点滴的回应，斐亚然都觉得够了，更何况，精灵王对他真的十分尽心，如果这样再不满足，连斐亚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贪婪。 至于那偶尔在看到好感度列表时仍旧会生出的失落，斐亚然索性把他们抛在脑后，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没太多时间因为这个伤春悲秋。 从精灵城池一路走回宫殿的路上，偶尔会看到林海间跃动的精灵。 精灵族等级观念并不森严，城中低中高等精灵的住所选址都十分随意，地上树上半空中更是随处可见蓊郁葱茏的各式建筑。 当有精灵路过，看到斐亚然和星轨的时候，大多会远远地点头打个招呼，在收到两人的回礼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当然，也有像面前这位脸色通红，特意跑过来的精灵存在。 “翡翠大人，星轨大人，日安。”有着一头褐色头发与双眼的男性精灵，轻灵地从树上跳到斐亚然和星轨跟前几步远的地方，虽然一开始略显慌乱，行礼的动作却依旧优雅。 “日安，莱卡。”见对方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精灵，斐亚然微笑着招呼。 星轨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莱卡，翡翠不太喜欢被比他高的精灵近身，这点很少有精灵会注意到，因为整个精灵族，除了星轨和蓝斯的学生凯恩，再找不出第三个和翡翠一样高的家伙。 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个叫莱卡的精灵注意到。 眼角瞄了眼莱卡通红的耳尖还有熠熠生辉的双目，那双眼睛，此刻正直直盯着站在他身侧的翡翠。 明白这果断又是一个翡翠脑残粉的星轨，看向翡翠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之后也点头回应了下对方，“日安。” 星轨性子高傲，只有得到他肯定的人，才会被他另眼相待，对于其他家伙，则极少会给对方正眼，就算是同族的精灵也不行，虽然没有丝毫恶意，态度却有着自然的冷淡。 莱卡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口中“星轨大人”的态度，反而伸出手掌，献宝般把手中手工编织的精致小袋子递到斐亚然跟前，“翡翠大人，这是您之前提过的‘麦麦草’的种子，我这几天偶然得到了几颗，也没什么用，请您收下吧。” 说完，莱卡忍不住屏住呼吸，目光定定落在少年那精致无匹的玉白小脸上，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的手指，都紧张得微微曲了起来。 莱卡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精灵，确切地说，其实精灵族的外貌，在整个大陆都声名远播。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与传说中的王，发色相同，同时又是王唯一学生的翡翠大人时，他的眼睛就再离不开对方。 虽然翡翠大人的身形与他们这些生来便是成年体型的精灵不同，但一想到他是王的学生，而且又有和翡翠外形相同的凯恩、星轨在，莱卡就觉得这些根本完全不重要。 他，他就是莫名其妙地，一见到翡翠大人就想凑过来和他说说话，一看到翡翠大人回应他，接下来的几个月，心情都会像晒到太阳的康康果，噗噗噗欢快地炸裂开来。 看到对方递过来的小袋子，斐亚然怔了下，在听说是麦麦草的种子时，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从对方手中接过小袋子，打开拿出种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在确定这确实是麦麦草的种子时，斐亚然差点内牛满面—— 我勒个去，这么多年了，总算又能吃到大米了QAQ！！！ 当初斐亚然在加西亚放材料的库房里，偶然见到一粒麦麦草的种子时，就觉得这玩意儿看着太像地球上的水稻了。 这些年在斐亚然的搜集下，能磨出面粉的小麦种子，其他蔬菜、水果、香料、调味料的种子，更是弄到不少，虽然名字和地球上都不太一样，但味道几乎相差无几，都被他种在森林深处他自己开垦出来的一块地上，帮会领地开放后，领地里的那几块原本种花和马草的地，也没能幸免于难，都被他用来种了食材。 后来他又从加西亚那弄了不少锅碗瓢盆烤炉平底锅之类的厨房用具，差点把一向视铸造为顶级艺术的加西亚气个倒仰。 好在后来斐亚然终于鼓捣出了点好吃的，这才把一直不让他再去糟蹋铸造室的加西亚给安抚好。 到此，喝了好几年果汁、蜂蜜、山泉水，啃了无数酸甜苦辣咸果子的斐亚然，才终于又有点找回当人时候的感觉——尼玛精灵族简直是摧残吃货的最佳场所！ 只不过身为一个习惯了吃大米的华国人，这么多年一粒米都没见着，着实让斐亚然心塞。 所以在见到那么一颗麦麦草种子的时候，斐亚然才会那么激动。 只可惜加西亚那里的那颗，在斐亚然看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死了个彻底，没有一丝催发的可能，斐亚然后来问过族里一位博学的曾经游历过大陆的吟游诗人，才知道麦麦草只有大陆的东方才有，而且数量稀少，大多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少有人见过。 而艾泽拉斯，则位于整个大陆的极西之地。 斐亚然本来已经做了好了再熬个几十年，等成年出去浪的时候，再好好找找麦麦草的，只是没想到和他才见过几面的莱恩，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谁说精灵性子冷淡？明明人间处处有真情！ 虽然心底里已经开始放烟花了，但这么多年下来，在身边一众面瘫的熏陶下，斐亚然表面上也早已经能够宠辱不惊，在适当地表示出对莱恩的感谢，并且送给对方一颗拳头大的中级土系晶石作为回礼后，斐亚然这才和对方告别。 直到两人走出去很远，小心翼翼捧着那颗晶石的身影，仍旧能看出几分激动的影子。 把这一幕从头到尾都看全了的星轨，微微皱了下眉，对斐亚然道：“只是几颗种子，用一颗中级土系晶石来做回礼，有些重了。” 斐亚然摸了摸腰间小小的游戏背包，丝毫不掩饰眉眼间的喜悦，摇头道：“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几颗种子，对我来说却很重要。说实话，如果可以，我更想送莱卡高级晶石，可惜他暂时还用不了，这才只送了中级的。” 莱卡是低阶土系精灵，最多只能让中级晶石发挥出力量，再高等级的却是不行了。 星轨闻言，终于再也受不了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再看斐亚然的目光，和看个败家子没什么两样，“高级晶石本就稀少，你送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王真是太纵容你了。” 斐亚然呵呵笑了两声，讨好地凑到星轨身边，“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平时其实一点都不浪费，刚才那是太高兴了，一时激动所以才……” 星轨继续白他，斐亚然又答应一会儿给他多做几样吃的后，星轨才终于放过他，答应帮他保守秘密。 斐亚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他送给莱卡的晶石，根本不是从宫殿私库中拿的晶石，而是一颗四级五行石。 五行石曾是剑三游戏中，玩家精炼装备、激活装备属性孔的必备道具，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一到八个等级，一到六级可以由系统自动合成，七级八级石头则需要从精炼满的装备上剥离才行，而且属性不定，八级石头的剥离失败率更是极高，总之等级越高越烧钱。 在游戏中，五行石可以从一个胖胖的大肚子商人那买一级五行石，而后由玩家自己精练到高级，抑或直接从交易行买现成的。 斐亚然在成功进驻加西亚的铸造室后不久，就在那里发现了不少各色的元素晶石，当时他就觉得眼熟，等没人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一块五行石细看的时候，才发现五行石竟然和元素晶石异曲同工，都蕴藏着元素之力，等级越高的五行石，元素之力纯度和浓度就越高，这一发现，让斐亚然半喜半忧。 喜的是，还好他当初在仓库里囤了不少六级五行石，忧的是，六级石头等级太高，相当于纯度十分高的高级元素晶石，一旦被其他精灵发现，斐亚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只能暂时尘封在包裹里，等着他以后去大陆上游历时，才能再见天日。 至于刚才他送给莱卡那颗四级五行石，则是在帮会领地开放后，斐亚然用帮会仓库李屯着的那些一级五行石，合成出来的。 说真的，系统的存在，真心为斐亚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因为斐亚然翻阅过那么多介绍元素晶石的典籍，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能如此轻松把低级晶石合成高级的例子，连身为铸造宗师的加西亚都不能。 斐亚然和星轨回到精灵宫殿时，早起的侍卫侍女们都已经陆续上岗。 一路和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打过招呼，斐亚然这才领着星轨回到房间，钻进特意开辟出来的厨房，开始做早餐。 舀几大碗小麦粉倒进盆里，加热开水搅拌，揉匀，直到不粘手，才放到案板上晾着。 趁着晾面的功夫，斐亚然又用糖、吉吉草果实打成的粉、玫瑰酱、桂花酱、盐以及少许其他香料，把馅料一一拌好。 “需要我帮忙么？”星轨凑过来。 斐亚然想了想，从包里把装着麦麦草的小袋子拿出来，甩给星轨，“你帮我把他们都催发了吧。” 星轨是木系精灵，简直是天生的植物生长素，还是加强型的，安全无污无副作用，简直不能更好用，斐亚然之前弄到的好多种子，都是让星轨帮忙催发的。 虽说作为全系精灵，斐亚然自己也能催发，但他总觉得星轨术业有专攻，比自己更专业些。 种子扔给星轨后，斐亚然就转过身继续忙活。 星轨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为了尽快吃到早餐，最终还是认命地开始给麦麦草发芽。 面已经晾好，斐亚然揪了一块，揉成球，而后在球中间按出个凹陷，把准备好的各种馅料一一填进去。 这几年经过千百次的操作，斐亚然对这些步骤早已经熟记于心，两根修长的手指飞快递动作，只一会儿工夫，就把盘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而后，一部分放在锅内煎成小甜饼，一部分放进烤箱做成小饼干。 精灵大多不喜油腻，刚开始吃甚至会拉肚子，斐亚然曾经的生活却离不开油，好在这里有一种果子榨出来的汁直接就可以当油用，斐亚然干脆弄了几棵种在帮会领地里，想煎炒烹炸时候随时取用。 小甜饼炸好的时候，星轨手边已经多了一排巴掌高的麦麦草苗。 见小甜饼好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星轨，眼底难得现出几分期待的神色，立马扔了幼苗去盛小甜饼。 斐亚然则小心翼翼地跑过去，借着腰间包裹的掩护，把幼苗直接扔进了帮会领地。 刚出锅的小甜饼金黄酥脆，还很烫，星轨却丝毫没有感觉一样，用银质餐叉插了一块就往嘴里送，被烫得直皱眉，也半点不撒嘴，等尝到馅料后，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斐亚然抽着眼角看着被一众精灵称为“优雅高贵的星轨大人”的家伙，十分想让那些崇拜星轨的精灵看看这家伙现在的德行。 等星轨已经啃完一个小甜饼，向第二个下手的时候，斐亚然才抽出筷子，夹起一个桂花小甜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星轨瞥了一眼翡翠手中那两根细长的小棍子，对于翡翠这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早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对那两根小棍子情有独钟，但这是翡翠的自由，他不会干预。 啃小甜饼的时候，星轨还不忘从斐亚然送给他的储物包里拿出一壶味道清淡的果酒，扔给斐亚然。 斐亚然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一口气跟星轨预定了十桶打算屯着慢慢喝，再度收到星轨的白眼数枚。 等两人终于吃饱喝足，烤箱里的小饼干也准时出炉了。 星轨直接在餐台上铺开一溜精致的草编小袋子，看斐亚然把每种不同的小饼干塞进去，系好，这才从其中拿出两袋，塞进自己包里，剩下的都被斐亚然打包了。 之后，他们两个就一起出门，往政务厅去了。 到达政务厅的时候，白和其他长老都已经开工，斐亚然偷偷塞给白最大的一包饼干，而后又把几个稍小些的送给其他长老。 自从他第一次送过白一包饼干，被其他长老吃到后，经过白委婉的请求，斐亚然再给白送吃的时，都不忘给其他长老一份。 对此，斐亚然其实十分理解，毕竟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精灵族的食物花样匮乏到什么程度。 斐亚然原本的厨艺并不好，只不过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实在被逼得没办法，这才一边翻烹饪技能里的食谱练手，一边回忆自己曾经都吃过什么美食，而后努力一一还原出来。 虽然味道差强人意，远比不上专业的大厨，但好歹有的吃了，斐亚然倒也知足。 后来有了大家的捧场，斐亚然自然乐得每次顺手帮大家带出一份来。 时日一长，斐亚然便微妙地感觉到，这些长老再看向自己时，眼底比最开始已经温和了许多，有的甚至会指点他两句，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当然，星轨的老师温斯特长老的那份，每次都由星轨亲自送过去。 温斯特长老是位脾气非常好的土系皇阶精灵，有着一头浅咖色的长发，在背后系成一束，虽然外形仍旧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实际年龄却已经有几千岁，每次看着星轨和斐亚然时，眼底都流露着长辈式的温和关爱，斐亚然还挺喜欢他。 东西送到后，斐亚然也不恋栈。 星轨留在温斯特长老身边学习，斐亚然则带着跟在身边的侍女朵拉，去藏书室找精灵王上课。 第39章 从没有精灵会这样。 自从当初在蓝斯那里受了刺激，斐亚然便一改曾经的懒散状态，向精灵王申请每天都上课，尽快学习更多的知识。 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一直把自己当成高考生的斐亚然，虽然已经算得上精通当代精灵语，但就像地球上一位先贤曾经说过的——学无止境。 掌握的知识越多，斐亚然便越发觉得自己所学到的东西，于整个大陆的文明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神眷大陆高等生命的种类繁多，系统曾经提到的精灵、天族、龙族、矮人、兽人、人类，不过是大陆上数量最多，力量最强横的几大种族，其他千奇百怪的种族不计其数，大多创造过极其灿烂的文明，语言文化纷繁驳杂，有些甚至早就尘封在大陆的历史长河中，消失得悄无声息。 就拿精灵来说，斐亚然现在精通的，不过是经过千百万年的演变形成的当代精灵语，在这之前，还有上古精灵语、远古精灵语、中古精灵语等其他精灵族文字。 虽然随着文字的进化，魔法的运用也随之有所改变，但有些魔法还需要使用这些有些甚至连年代都不可考的古老精灵文，就算斐亚然这一世有个精灵的脑子，短短十年的时间，也无法把这些全都学得通透。 实际上，精灵王并不赞同斐亚然的这种学习方式。 精灵拥有漫长的生命，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去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斐亚然的状态虽然看似积极，对知识如饥似渴，但那种充满焦虑的状态，却与生命短暂的短寿种族如出一辙。 精灵王虽然并没有拒绝斐亚然提出的每天上课的请求，但在教导斐亚然的时候，从不像地球华国的老师那样整天在耳边碎碎念，与此相反，更多的时间，他都只是在一天课程的起始，教斐亚然少量他认为足够的知识，而后更多的时间，则是让斐亚然自己去看书，有问题再来找他。 斐亚然虽然也明白精灵王如此做的原因，但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身负抹杀任务的他，并不像其他精灵那样可以自由支配自己漫长的生命，等到时机一到，他就必须离开艾泽拉斯，去往人类的聚居地发光发热，所以他能学习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但这些，他无法对任何人诉说，所以即使心底其实非常赞同精灵王这种精灵族独有的慢条斯理的授课、学习方式，斐亚然在背地里，也还是得卯足了劲，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吸收更多的知识。 今天的课程也是如此。 精灵王只教了斐亚然一条新的咒语。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这条咒语，是斐亚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在任何典籍中查到过的如尼斯文咒语，斐亚然自然得打起精神来学。 斐亚然到现在都不清楚，如尼斯语究竟是哪个种族的语言。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精灵语也是与元素之力沟通得最亲密无间的语言，在接触如尼斯语之前，斐亚然一直如此认为，精灵族的典籍内，也是如此记载。 但在精灵王用精灵语教他风系魔法的时候，斐亚然才发觉，事实似乎并非书上所写的那样。 斐亚然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精灵王在他小时候，因为嫌弃他一身水而交给他的那个有些拗口的风系魔法，原来就是如尼斯文魔法。 如尼斯文从未出现在任何精灵族的典籍之内，斐亚然也曾经试探过白和其他精灵，结果果然如他所想，除了他和精灵王，根本没有任何精灵听说过这种语言。 而在终于向精灵王道出心底的疑惑后，斐亚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如尼斯文确实不是精灵语。 再多的，精灵王便不肯多说。 已经与精灵王相处了十年，斐亚然明白，一旦精灵王表现出这种态度，就说明这件事无需再问，因为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虽然对如尼斯文还有诸多疑问，但这种语言所蕴藏的强大力量，却十分让斐亚然着迷，所以虽然这种文字的形态和发音都十分拗口，斐亚然还是在每次学习新的如尼斯咒语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头扎进去。 今天也是如此。 十年来，精灵王所教授的如尼斯咒语只有寥寥几条，分别涉及风水雷火等几个常见的自然元素，今天教授的则是光元素相关的魔法。 与精灵语需要咒语催动特定效果的魔法不同，如尼斯文的咒语在发动后，是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虽然一共也没学过几条，但斐亚然也渐渐领悟到，如尼斯文催动的，更像是元素的本源，具体效果甚至可以根据催动者本身的思想，变幻出不同的形态和表现方式。 精灵王曾只用一个简单的水元素如尼斯咒语，制造出末日般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却又在转瞬之间，将水元素化为细如发丝的柔润春雨，充分向斐亚然展示了什么叫“魔法随心而动”。 斐亚然后来自己尝试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如尼斯咒语，对使用者本身的魔力强度以及对魔力的控制精准度，有极高的要求。 以他目前才只积累了十年的魔力，顶多能让局部地区晴转小雨，远做不到精灵王那般惊人的效果。 不过对于如尼斯咒语的使用方法，斐亚然这些年已经多少摸到了些门道。 所以，当精灵王把新的如尼斯咒语教给他后，让他自己尝试这个咒语的时候，斐亚然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动了起来。 他的声带发出短暂而优雅的震颤，明明是还带着一丝清脆的少年嗓音，却莫名蕴藏着一股神秘悠远的气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团光元素便很快汇聚在他掌心，即使在日光正盛的上午，也不容忽视地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众所周知，光魔法是偏向治愈功效的魔法，攻击方面几乎只针对魔族和黑暗生物，有种族压制般的伤害，对其他非暗黑生物，则几乎毫无攻击性。 但斐亚然来自脑洞多如黑洞的地球，精灵王也从不用所谓的“约定俗成”的条条框框来限制他的思维，反而会在他偶尔落入定式思维时，出言点拨两句，所以斐亚然很清楚，就算是看似对非暗黑生物无害的光魔法，肯定也有无比尖锐的一面。 心思电转，光晕便随着他的思想，不停变换着亮度和形态。 因为光元素的治愈能力人尽皆知，斐亚然便没在治愈方面多做思考，直接跨到了#如何开发出光元素的更多功效#这一课题上。 变成牢笼可以困住任何魔力在他之下的生灵，与光系高级魔法“光之牢笼”异曲同工；光虽温暖，但过强，便会对眼睛造成伤害；过热，则可能使物体自燃，达到火系魔法的伤害力；绝大多数生灵都有趋光的本能，斐亚然甚至还考虑是不是可以用这个魔法来扣个蔬菜大棚全天二十四小时光合作用什么的…… 于是，他手中的光元素，便一会儿变成个小笼子，一会儿亮得简直闪瞎眼，一会儿又烫得空气仿佛都快燃烧起来，一会儿又变成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 见斐亚然显然又陷入到某种玄妙的状态无法自拔，精灵王索性也由着他去折腾，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等斐亚然终于试验完所有他能想到的利用光元素的方法后，时间早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斐亚然看了眼正捧着一本书，姿态优雅几可入画的精灵王，果断凑过去，端出早上做的小饼干和星轨酿造的新果酒，摆在精灵王手边。 安斯艾尔早就习惯了翡翠近些年时不时弄出的小东西，虽然根本不需要进食，但翡翠在听到他拒绝的理由后，曾笑眯眯地说这只是一些打发时间的小零食，而后用那双亮闪闪的满是期待的眼睛望着自己。 在那之后，他便再没拒绝过小家伙摆在自己手边的吃食。 安斯艾尔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食物，但一开始吃到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喜，只是翡翠似乎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从第二次开始，便再也没在他面前放过任何带甜味的零食。 从没有任何精灵，会像翡翠这样，对这种口腹之欲有如此强烈的追求，同时细致入微到这种程度。 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咸鲜酥脆的小饼干，安斯艾尔翠绿色的眼睛微垂，不用抬头，都可以清楚地知道，正捧着一块桂花饼干吃得正香的少年，眼底一定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满足。 从没有精灵会这样。 安斯艾尔从一开始就知道。 第40章 你是我的学生，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斐亚然对甜食并不热衷，但只要不是甜到腻人的食物，他都可以接受。 桂花的味道芳香馥郁，沁人心脾，自从某一次尝试着做出的桂花小饼干，香得让斐亚然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后，桂花小饼干便成为了斐亚然的新宠，连着吃了几年都不腻歪，而且从不与人分享，连精灵王他都不曾分过一块——反正安斯老师也不爱吃甜食。 心底虽然一直这么说着，但斐亚然每次吃的时候，都莫名有点心虚。 因为其实，精灵王身上，常年都有淡淡的月桂清香萦绕。 那味道极淡，如果不是离得特别近，几乎察觉不到分毫。 斐亚然也是因为小时候几乎每天都会被精灵王抱在怀里，才察觉到这件事的。 然后，等他后知后觉发觉到自己已经把桂花饼干做出来，全部吃掉后，才会萌生出一种莫名的耻感来。 当然，这件事至今只有斐亚然自己知道，所以每次他在吃香喷喷的桂花饼干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别扭，但又拒绝不了那种味道的诱惑。 对此，斐亚然坚定地认为这只是个微妙的巧合！ 心思各异地吃完午茶后，精灵王问了下斐亚然这一上午对于这个新魔法的体悟，在听完斐亚然的回答后，也没说什么，直接给斐亚然演示了一下如尼斯文的光系魔法，究竟能把力量发挥到何种极致程度。 精灵王带着斐亚然来到藏书室外的阳台上，衣袖轻拂，原本风和日丽的景色便瞬间由明转暗，太阳一眨眼便从头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寂寂无边的深沉夜色。 经过这十年的生活，斐亚然早已经对精灵王的能耐见怪不怪，就像此刻，如果是曾经，他一定会认为精灵王再一次加快了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将白天变为黑夜，现在却能很明显地分辨出来，他现在所看到的景象，其实是在精灵王的结界中，几乎等同于幻象，只有他和精灵王两人能够看到，影响不到外界分毫。 结界中的夜色极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斐亚然下意识地往精灵王身边靠了靠，直到鼻尖嗅到淡淡的月桂清香，才隐约看清精灵王俊秀的轮廓。 “看好。”精灵王淡声提醒。 斐亚然立刻提起精神。 耳边传来精灵王淡若清风的优雅颤音，下一刻，原本晦暗的半空中，光芒大盛，悄然出现在半空中的耀眼光团，瞬间把整个世界都照得无比清晰，斐亚然甚至连身侧精灵王背后散落的银色长发，都能看得根根分明。 这简直就是个强效闪光弹啊…… 斐亚然看了眼空中那团耀眼的光芒，看了几秒钟，果断把眼睛移开，好刺眼。 五分钟后。 头顶的光团还在。 斐亚然迟疑地看向精灵王，“我们现在，还是在结界内？” 其实从周围的魔法波动来看，斐亚然清楚，他们确实还在结界内。 但现在眼中看到的一切，与藏书室窗台外的景色毫无差别，甚至连远处树林中的鸟鸣声都能听得分明。 精灵王微微颔首，给了斐亚然肯定的回答。 斐亚然沉吟了一会儿，在想到什么后，面上渐渐现出一丝凝重。 “安斯老师，这个结界的覆盖范围，有多大？” “足够囊括整个艾泽拉斯。”看着若有所觉的少年，精灵王回应道。 斐亚然听到后，脸上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渐渐拧起了眉头。 他复又看了眼仍旧有光团在闪耀的半空，已经过去快十分钟，那光团的亮度、热度，至今没有丝毫减损，与其说是光团，不如说是一个几可乱真的太阳更确切些。 实际上，利用光系魔法来照明，是光系魔法最常见的用法，就连刚入门的光系魔法师，都能做到。 斐亚然上午也曾用如尼斯文的光系魔法，凝成过耀眼温暖的光团，但因为这种用法太过普通，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现在看到精灵王的演示后，斐亚然才发觉到一件很重要的，却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他几乎是带着惊叹与不可思议问精灵王：“安斯老师，你施展的，是不是永久性魔法？！” 魔法由具有魔力的生灵施展控制，根据使用者的魔力强度、个人意愿，又可以分为暂留性魔法和永久性魔法。 暂留性魔法，顾名思义，时效短暂，造成的结果并不持续，永久性魔法则对施咒者魔力强度、纯度、精度、控制能力要求极高，且时效永久，斐亚然只在书上看过永久性魔法的记载，这几年中还真没见谁用过。 永久性魔法之所以极少被人运用，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在施法瞬间，需要的魔力值极高，稍有不慎便会把一个人的魔力全部掏空。 魔法的本质是等价交换与能量守恒，想要永久性地保留原本短暂的魔法时效，就只能用施咒者本身的魔力去填补。 如果精灵王刚才所施展的，真的是永久性魔法，那么他这个所谓的“演示”，所消耗的魔力值，几乎不可预计，所以斐亚然才会那么惊讶。 精灵王垂眸看了眼略显激动的斐亚然，在少年满是惊讶与赞叹的神色中，肯定地点了点头。 斐亚然简直要给精灵王跪下了。 尼玛什么是偷天换日？！这就是偷天换日！ 看精灵王这么轻描淡写，眨眼的功夫就造出一个能笼罩整个艾泽拉斯的几可乱真的人造太阳，斐亚然丝毫不怀疑，就算哪天这个世界的太阳真的意外陨落，精灵王也能分分钟造出一个挂到天上去。 “安斯老师，你其实不是精灵之主，而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吧？！除了神明，我实在无法相信一界之主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对精灵王的能力之强又有了新的刷新纪录，斐亚然忍不住感慨。 经过这十年，精灵王早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学生口中，经常会冒出的胡言乱语奇思妙想，却也从不在意，只是认真地回答少年的问题，“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只有创世神卡奥斯。” 斐亚然没想到精灵王真的会回答自己，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精灵王，却发现精灵王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似乎很认真，又似乎现出一丝少有的怔忪。 这是极少会出现在精灵王脸上的情绪波动，待斐亚然还想再确认一下时，精灵王已经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看了眼似乎有些走神的少年，精灵王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施展的永久魔法打击到了，难得出言点拨道：“如尼斯文蕴藏的力量深不可测，你要经常练习，或许有天，也能做到如此。” 斐亚然闻言，看了眼头顶几可乱真的人造太阳，忍不住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说实话，每次越发发觉到精灵王的强大，斐亚然就越怀疑系统给自己设置的终极任务根本就是个坑！ 帮助人族获取对抗魔族的力量，有几乎百分之二百的可能，会与魔族直接对抗，如果到时候魔族BOSS也像精灵王这样，力量强横到变态，那斐亚然觉得自己果断是分分钟被送回生命之树重新轮回的节奏。 然后系统会提示他任务失败→回不了家→即刻抹杀→呵呵哒。 只这么一想，斐亚然日狗的心思都有了。 头顶忽然一暗，修长温润的手掌在斐亚然一头银色白毛上揉了揉。 精灵王的声音中，蕴藏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肯定与温和，“你是我的学生，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斐亚然怔了下，这是这十年来，他这位老师，第一次给与他如此自信的肯定。 因为我是你的学生，所以无论什么，都一定能做到……吗？ 虽然心底觉得这种说法莫名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但，伸手握住精灵王放在他头顶的手掌，羊脂白玉般温润的触感，让斐亚然唇角的笑意，无论如何都再也收敛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从安斯老师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护短的意味。 第41章 五族大会。 魔法课程结束后，斐亚然跟着精灵王，来到藏书室隔壁的演武场。 这是当初斐亚然请求精灵王教授自己武技后，精灵王特意为这唯一的学生开辟出来的房间。 这间室内演武场占地面积极大，整体呈圆形，穹顶空旷，内壁仍旧是宫殿内壁千篇一律的白，乍一看仿佛像个小巨蛋。 演武场的内壁都被施加了坚固、抗魔、消音魔法，所以即使这师生二人在里面打得天昏地暗，外面也听不到分毫。 斐亚然从十年前，修养好被蓝斯击伤的身体后，便一直随精灵王在这里学习武技。 当然，偶尔精灵王也会带他去迷雾森林中实战。 他的这位老师，虽然看上去精致完美到仿佛碰一下都会碎，但只有当你亲自站在他对立面，亲身感受到那股不动声色，却几乎能够毁天灭地的压迫感时，你才会真正认识到，精灵王那看似单薄的身躯中，究竟暗藏着怎样被众生顶礼膜拜的极致力量。 精灵身高腿长，纤腰细颈，仿佛天鹅般优雅高挑，身体轻盈仿若翩翩浮羽，十分擅长快攻与闪避，族内人人修习弓箭，也让精灵在远程攻击上具有很大优势。 但即使种族天赋出色如精灵，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也要经过不断的磨砺。 斐亚然现在每天在做的，便是在精灵王的手下，成功挺过两个小时。 站在距离精灵王几百米外的空地上，斐亚然紧张地注视着精灵王。 精灵王淡淡看了少年一眼，在发觉对方已经进入战斗状态时，修长白皙仿若白瓷的指尖，缓而清晰在空中地划出一道残影。 一阵神秘的魔法波动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震荡，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渐渐浓稠、扭曲，残影过处，一柄长弓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凝结，只眨眼的功夫，便凭空出现在精灵王手中。 那是一柄极为古朴的长弓，其上没有任何华美的宝石、金属点缀，弓身整体呈月白色，弧度极为优雅，两股细长柔韧的藤蔓，仿若从弓柄之上生根发芽，向着两侧的弓翼舒展缠绕，路上还不忘肆无忌惮地生出几瓣翠玉般半透明的细小叶片。那叶片上，不时有流光闪过，远看几乎真的像是用碧玉雕琢而成。 弓弦则是一根极细的银线，斐亚然也不知道那弓弦是用什么制作而成，第一次见到这把弓时，他甚至以为这把弓没有弓弦。 精灵王周身并没有箭筒，手指却已经搭在了弓弦上。 他只远远望了一眼斐亚然，斐亚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都提起来了，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跟着紧绷到极致。 见少年已经做好准备，精灵王终于动了起来。 指尖勾动弓弦，几乎不需要蓄力，弓身便弯成一弧盈盈满月。 “嗡——” 细弱蚊蝇的细小破空声刚刚随着震动传播到空气中，数十支凭空凝结在弓身前侧的碧绿箭矢，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急速向远处脊背都忍不住弓起来的少年疯狂扑去。 十年的时间，几千个日日夜夜，斐亚然早已经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也完全不会运用自己力量的幼崽。 在箭矢迎面而来的瞬间，他的身影便转瞬消失在原地，但他深知这只是第一波攻击，两小时的武技指导才刚刚开始，精灵王虽然从不曾大开大合地面对面与人战作一团，但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斐亚然溜得团团转。 果然，刚刚躲过第一波箭矢的斐亚然，还没等喘上一口气，第二波的几十根翠绿色的箭矢，便再度铺面袭来，几乎在他脚跟刚落地的时候，就已经追击到了面前，眨眼间便就要触碰到他的鼻尖。 斐亚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险”，脸不红气不喘地迅速施展出小轻功“瑶台枕鹤”，身体瞬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空翻出几十尺，成功避开了那本该“致命”的碧绿绿箭矢。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 虽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学生，但精灵王作为老师来说，却完全让人挑不到任何错处，与他的外表一样完美无缺。 所以即使心底里十分不赞同斐亚然几乎揠苗助长般的学习强度，在斐亚然的坚持下，精灵王也还是每天教授斐亚然魔法和武技。 斐亚然还记得，在精灵王教授他武技的前五年，他每天在精灵王手下都坚持不到十分钟，即使精灵王为了照顾他的体型、年龄限制，已经把难度调到了最低，斐亚然也还是难以招架那雷霆般几乎等同于流光的箭矢。 好在那箭矢本身似乎也是由精灵王的力量凝结而成，即使扎在斐亚然身上，也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然以斐亚然每天都被扎成刺猬的模样来看，换成真枪实弹，早不知死回营地多少回。 当然，这种温和的方式所带来的负面结果，就是斐亚然在发觉即使被箭扎到也不会造成伤害后，在有时实在躲避不过去后，会下意识地抱着破罐子破摔，反正也不会死的心理，任由箭矢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自己还有精灵王都十分不满。 于是，发觉到这点精灵王，在那之后，便开始专门对着斐亚然那一头月色柔亮的长发下起手来。 斐亚然有时候会有种错觉，或许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精灵王，骨子里其实有着潜藏极深的恶趣味。 就像此刻。 “嗖嗖嗖——” 几根箭矢过处，躲避不及的斐亚然，眼前轻飘飘落下一撮柔软的银色发丝。 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斐亚然一脸黑线地看向精灵王，发现对方眼底正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打量意味，仿佛在看着一株正在被他修剪的盆景，思考下一步该修哪里会比较好看。 相处十年，斐亚然已经很清楚，每次一看到精灵王眼底出现这种神色，就说明对方又想帮他换新发型了。 虽然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斐亚然十分不习惯一头在原来世界极为娘炮的长发，但在这些年来，渐渐习惯以后，他还是很宝贝这一头完全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的长发的。 所以，精灵王每次打着帮斐亚然锻炼身手敏捷度，实际上却总是把主意打到他头发上的做法，都会准确无误地戳到斐亚然G点，惹得他分分钟炸毛给精灵王看。 目光定定落在地上一小撮泛着光晕的发丝上，斐亚然甚至有点感叹，还好安斯老师刚才的弓箭没从他头顶削过去，不然万一给他削出个地中海的河童发型，就算精灵王是他老师，他也难保自己不会给精灵王上演一出“叛出师门”的经典剧目。 不过，虽然斐亚然并没有变成河童，但精灵王再次落在他头发上的目光，却让斐亚然不得不提高警惕。 因为不想太过依赖系统，所以斐亚然每次训练时都会通过自身轻灵伸手还有各系魔法、弓箭，巧妙地躲避、化解箭矢的攻势，只有在被逼至极限，才会运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对抗精灵王。 此时距离训练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深吸一口气，斐亚然眼底所有情绪都渐渐沉淀了下去。 双手中蓦然出现两柄泛着冷意的长剑，火红的羽毛剑穗仿佛燃烧的火鸟，映得斐亚然充满战意的眼底，都似乎有火海在蔓延。 精灵王的目光，在斐亚然手中忽然出现的长剑上只掠过一瞬，而后，便再一次落在斐亚然那头已经被他“修剪”过的长发上。 斐亚然心底忍不住磨牙，也不再一味躲闪，提着双剑便向精灵王冲去。 小精灵气势汹汹，他对面年长的精灵却依旧四平八稳。 指尖比之前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精灵王再次射出的箭矢，便由十化百，一层层分裂，化为成百上千股流光，向提剑的小精灵极速涌去。 那流光化为的箭矢，虽然刺在斐亚然身上不会造成伤害，但与血肉之外的其他物体相撞时，却有若实质，不然也不会像小刀子似的削掉斐亚然的头发。 眼看着箭矢比之前多了数十倍，斐亚然先给自己开了个减少伤害的“天地低昂”，把风系魔法灌注在脚底，灵活地躲避箭矢，期间还不忘把所有的攻击技能，寻找适当地时机对着箭矢扫荡下去。 百川汇聚，前锋一线——“江海凝光”！ 一股肉眼可见的剑气，叮叮叮击落一地箭矢，剑气过处，大片艳色的玫瑰凭空出现现在空中，被剑气与流矢绞成一地零落的花泥。 斐亚然却完全没有功夫多看一眼，在下一波箭矢再度袭来时，一口气施展出“剑主天地”、“剑气长剑”、“剑神无我”、“剑灵寰宇”等一系列七秀冰心技能，期间还不忘在技能间歇期间，对着精灵王放了两个有封掉内功和使目标定身的“地骖龙翔”、“雷霆震怒”，甚至连击退对方十几尺的“剑影留痕”都对着精灵王劈出一剑。 当然，所有对精灵王放出的技能，都毫无意外地被对方成功闪避。 精灵王实力比斐亚然高太多，斐亚然几乎能看到一串串“miss”，从精灵王头上不断冒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斐亚然还是忍不住在那些箭矢削掉他头发时，招呼精灵王几剑。 一时间，演武场内剑气与花瓣齐飞，流光与雷霆共色，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因为需要找精灵王商议事情，而找到这里来的大祭祀白，站在门边，看着演武场中显然已经进入忘我境界，一心只向往精灵王脸上招呼的少年精灵，心底满是赞叹，同时却又因为对方如此直白的目标，而有些哭笑不得——从没有一个精灵，敢像小翡翠这样，直面精灵王，甚至还敢攻击对方。 该说不愧是被王选中的学生吗？光是胆识方面，就甩了其他精灵几条街不止。 跟随白一同进到演武场的小阿尔，在四窜的剑气扫到他和白这边时，忍不住惊呼一声，嗖地躲到白的身后，在发觉到白已经在他们周围构筑起了防御结界后，才拍着胸口，半是庆幸半是崇拜地感叹，“翡翠大人才刚刚十岁，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白看着演武场中不断翻飞，眼神犀利的小精灵，认同地点了点头。 十岁在精灵族几乎还是幼儿阶段，小翡翠现在的身手，已经与很多中阶甚至高阶精灵相差无几，足可见他的天赋出色到何种程度，更何况他还有王这样的老师，本身又如此努力。 从小翡翠出生起就看着他长大的白，心底难得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陌生欣慰感来。 他甚至隐约感到，自己似乎看到了又一位精灵族的战神，在日复一日地蓄积力量，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起来。 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两个小时。 向斐亚然攻去的箭矢也也越发多起来。 直到眼前被无数细碎的流光重重笼罩，剑舞和蓝条全部见底，斐亚然还是忍不住想找机会跳出重围。 而显然，精灵王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斐亚然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隙，一跃到半空中企图逃离箭矢的包围时，一根破空而来的箭矢，蓄积着雷霆般的力量，风一般穿透他颈后的衣领，瞬间便把他钉在了演武场半空的墙壁上。 卧槽！ 忽然失去自由，斐亚然忍不住想要举剑去削断后面那根箭，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两条袖子、两只裤腿，都被箭矢钉在了墙上，别说削箭了，就连都动不了一下。 这让他莫名想到了有一次在朋友的标本室里看到的，那些被大头针固定起来的插翅也难逃的蝴蝶。 汗湿的长发已经黏在了脸上，斐亚然紧紧抿着嘴唇，火红的双目透过湿润的刘海，定定落在与两个小时前相比，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的精灵王，不甘与挫败几乎快要透体而出。 精灵王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位小学生的想法，仍旧是一副略微探究的模样，打量着小精灵经过两个小时修剪后，已经出具轮廓的发型。 而后，在斐亚然瞪得溜圆的眼中，再度划出一根箭矢，慢条斯理地为钉在墙上的小精灵，细细修剪起来。 眼看着柔亮的长发簌簌从耳边滑落，斐亚然原本满是挫败的心，很快便被羞恼取代。 脸上带着一抹激烈运动后的红晕，斐亚然咬牙叫了声“安斯老师”！ 终于剪出理想中发型的精灵王，淡淡应了一声，这才踱步到订着小精灵的墙壁边缘，悄无声息地消弭了箭矢上的力量。 一直在努力想要从箭矢上解救出衣服的斐亚然，在发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情急之下正想一个聂云窜出去，目光就与精灵王仰头看过来的目光定定撞在一起。 一个晃神儿的功夫，斐亚然便“噗”地一声，落在了精灵王怀里。 因为紧张，斐亚然双手双腿都忍不住牢牢攀在了精灵王的脖子上和腰上。 小阿尔一脸不忍直视地默默扭开头，白也轻咳了一声，脑海里不约而同都想到，估计翡翠大人/小翡翠，马上就要炸毛了。 果然，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以及姿势后，斐亚然几乎像被雷劈了一样，嗖地一声就来了个“迎风回浪”，直挺挺地急速向后退去。 然而，他的身后是墙。 于是，小阿尔、白以及精灵王，便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而后默默无语地看着少年捂着撞得瓷实的脑袋，皱着一张小脸，眼神都疼得有点飘忽。 似乎没想到小精灵的反应会这么大，精灵王微微挑了下眉，就想把小精灵拉过来，给他揉揉脑袋。 伸出的手，却落空在半空。 已经回过神来的少年，像根受惊的羽毛般，眨眼间就窜到了白和小阿尔所在的门口。 精灵王只怔了一瞬间，便再度向少年看去。 就见少年明显还有些头疼，却倔强地转过头不看自己，只匆匆行礼，道了句“谢谢安斯老师的指点，我去找西泽尔了”后，便消失在演武场的门边。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等回过神来时，白与小阿尔不禁面面相觑，而后，全都看向精灵王。 精灵王显然注意到了小精灵的异常，但翡翠是他无限生命中所收的第一个学生，虽然自认为翡翠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精灵王有时还是不能完全参透对方的心思，毕竟心与思想是这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东西。 一一收好地上散落的小精灵的发丝，精灵王难得问了白一个问题，“翡翠是怎么了？” 难得王会对自己提出疑问，白当即打起精神。 想到小精灵离开时那通红的脸色，白不确定地道：“小翡翠难道是害羞了？” 小阿尔忍不住补充道：“一开始应该是恼羞成怒，最后确实是害羞呢！” “为什么？”精灵王眼底难得闪过一丝茫然。 翡翠从出生前就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来，小精灵无论是哪里，精灵王早就看了个通透。 所以安斯艾尔是真的无法理解，白和阿尔口中所说的翡翠是害羞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到小翡翠长到现在的体型后，便坚决拒绝再被任何精灵抱，包括精灵王在内的情况，白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他该怎么对王解释，小翡翠这是自尊心强烈的表现。 不过，精灵一向把精灵王视为信仰，在信仰面前，精灵的一切都是透明的，即使再骄傲的精灵，在王面前也不会生出任何逆反、别扭的心理。 想到这些，白也有点茫然了。 不过很快，白便释然，毕竟，小翡翠从出生开始，便与其他精灵有诸多不同。 总觉得在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似乎都不难接受。 整理好思绪后，白这才对正垂眸沉思的精灵王道：“王，今天收到各族首领的来函，百年之约的时间，又要来了。” 精灵王闻言，终于给了白一个眼神。 小阿尔从白身后飘出来，轻声问道：“竟然又到了五族大会的时间吗？” 白点了点头，脸上渐渐现出一丝凝重，“这次其他几族的族长，都请求在艾泽拉斯召开五族大会。” 自千年之前的黑暗战争取得胜利后，作为战争胜利方的五大种族便约定，每百年举办一次五族大会，以此来纪念战争的胜利，并让后人牢记那段黑暗的历史。 鉴于精灵在黑暗战争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各族便约定每次举办地点都在精灵族。 精灵一向厌恶被外界打扰，所以之前几百年，一直把五族大会的地点定在艾泽拉斯之外的迷雾森林，其他几族也从不曾有任何异议。 所以白也不清楚，这次他们忽然提出进驻艾泽拉斯的请求，究竟有何用意。 第42章 斐亚然的精灵族日常② 自从离开演武场，斐亚然便一路疾驰，最后甚至连七秀坊的著名跑路技能“蝶弄足”都开了，再加上风系魔法的加持，风驰电掣地跑出了精灵宫殿。 极速带来的风并不温和，斐亚然也没张开结界，任由风带走他脸上滚烫的热度。 等到了独角森林的边缘时，原本因为不小心掉在精灵王怀里，而生出的羞囧，已经消散了大半。 深呼吸了几次，斐亚然戳开任务列表，上面的【精灵族日常——随精灵王修习课程】显示已经完成，其下的后两个任务，【饲喂独角兽】和【向加西亚长老学习铸造术】，都是未完成状态。 精灵族日常任务，是斐亚然20级时正式开放的。 那时候蛋壳所带来的经验已经越来越少，斐亚然急需寻找新的任务来赚取升级经验，正赶上系统开放了日常任务，斐亚然便按照系统的提示，兢兢业业雷打不动地做了下来。 脚尖在草地上轻点，少年轻灵的身影，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片刻后，独角森林中的巨大蓝色湖泊边缘，斐亚然坐在草地上，从背包里翻出特意加了花瓣的小饼干，守株待独角兽。 花瓣特有的芳香混合着小饼干的香气，很快边扩散开来，斐亚然心底数着“三，二，一”，身后的灌木丛里，果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支金色的独角，很快便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毛色雪白的脑袋，以及一双蓝宝石般美丽的大眼睛。 美丽的大眼睛闪啊闪，满是欣喜地看着斐亚然。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斐亚然都忍不住想笑。 明明是高贵优雅的瑞兽独角兽，斐亚然却总在这只年轻的独角兽小王子身上，看到他曾经养的萨摩耶的影子。 对着那双眼睛招了招手，斐亚然笑眯眯地叫了声，“西泽尔”。 年轻的独角兽王子欢快地应了一声，很快便穿过灌木丛，踏着优雅的步伐，来到斐亚然跟前。 这是一只极为漂亮的年轻独角兽，浑身毛色雪亮，找不到一丝杂色。蓝宝石般的大眼睛之上，一根金色的独角亮闪闪地昭示着它独角兽王族的身份，头后的鬃毛浓密柔顺，从头顶一路蔓延到脊背。它的四肢矫健修长，身体弧度极为优雅，犹如一张随时可以紧绷到极致的弓，内里蕴藏着十分强大的爆发力。 它是独角兽王唯一的小儿子西泽尔，独角森林中的小王子，独角兽族的下一任王。 斐亚然第一次见到西泽尔的时候，小家伙和他几乎一般高，十年后的现在，斐亚然才是八九岁少年的模样，西泽尔却已经有了成年独角兽的影子，斐亚然每次摸它的头时，甚至需要踮起脚尖才摸得到。 精灵并不常出入独角森林，虽然独角兽本就是由外迁居到艾泽拉斯，但这片森林现在已经是独角兽的栖息地，精灵并不想打扰它们的生活。 斐亚然一开始在接到【饲喂独角兽】的任务时，还觉得很简单，因为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有着金色独角的小独角兽，就是个连花瓣都不放过的小吃货。 没想到，当他真的带着食物再到独角森林时，才发现，绝大多数独角兽，并不喜欢他的靠近。 好在西泽尔这家伙每次见到他，都十分热情地奔过来，不然斐亚然一定会十分怀疑，书上写的独角兽十分欢迎自然的宠儿精灵的记录，到底是不是骗人的。 斐亚然能看出来，西泽尔十分喜欢自己。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和西泽尔就十分投缘，而且西泽尔对斐亚然没有一丝防备，只要是斐亚然拿出来的食物，不管是什么，它都会蹭过来，扑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求投喂，直把斐亚然萌得心肝直颤，一个喂食喂得乐此不疲，一个吃着各种没吃过的美食简直快成了斐亚然的脑残粉，相处得倒是越来越愉快，感情也日渐深厚起来。 到现在，斐亚然来投喂西泽尔，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任务，更多的，倒像是来看望从小照看到大的动物幼崽，任务本身反而变成次要。 而且西泽尔心性纯洁良善，每次和它呆在一起，看着它单纯快乐的模样，斐亚然都能短暂地忘记心中的烦恼。 因为斐亚然一直看着自己发呆，一直闻着小饼干香气的西泽尔，急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垂头拱了拱斐亚然的胸口。 毛茸茸的大脑袋忽然扎到怀里，斐亚然吓了一跳，等对上西泽尔的宝石蓝大眼睛，看到里面的焦急和不满时，斐亚然才忍不住笑了一声，打开袋子，取出饼干喂给西泽尔。 终于吃到饼干的西泽尔，眼底闪着愉悦的光芒，最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斐亚然的手心。 虽然和西泽尔很亲近，但这种湿漉漉的感觉，还是让有着洁癖的斐亚然无法适应，赶忙收回手，继续从袋子里拿小饼干递给西泽尔。 西泽尔也没发觉到斐亚然的龟毛又发作了，仍旧吃得欢乐。 每当这时，斐亚然就忍不住为独角兽王担忧——书上明明说独角兽是智慧十分高等的生灵，智商甚至甩大多数人形种族好几条街，但为啥他每次看到西泽尔的时候，都觉得这货在食物面前简直比幼儿园小朋友的自制力还差？ 还好独角兽一族选择在艾泽拉斯隐居避世，不然要是在大陆上其他地方，像西泽尔这样单纯的吃货，还不分分钟被别人诱拐回去剥皮拆骨，啖血食肉？——毕竟独角兽血，在传说可是会让人获得永生的。 终于把一袋子小饼干喂食完毕后，【饲喂独角兽】的任务早已经提示已完成。 斐亚然挥别恋恋不舍，一直趴在他胸口装死不肯让他走的西泽尔，身影很快消失在独角森林边缘。 优雅的笃声在身后响起，西泽尔收回看向独角森林外的目光，看向身后不知道在森林中看了多久的独角兽王。 独角兽虽然也是长寿种族，但即使是王族，寿命也只有千年左右。独角兽王虽然看上去与十年前没有丝毫变化，但其实它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多年。 与西泽尔同色的宝石蓝眼底，闪动着睿智深沉的光芒，西泽尔一反片刻前与斐亚然相处时的活泼欢快，优雅地对独角兽王行了个礼，“父亲，您来了。” “西泽尔，我的孩子。”耀目的光芒中，独角兽王逐渐化作人形，修长的身影来到西泽尔身前，雪白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在斐亚然离开后，逐渐失去光泽的毛发，“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每次西泽尔在见到精灵王的学生后，都会出现被诅咒侵染的情况，连亚克宝石都无法净化的诅咒，独角兽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精灵王对此似乎毫无所觉。 独角兽王并不清楚精灵王对他这个学生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但翡翠是黑暗战争后，过了千年才出生的第一个新生精灵精灵的事情，独角兽王还是有所耳闻。 他也不清楚，精灵王把翡翠带在身边，是因为发觉到了他潜在的危险性，还是真心把对方当成学生，但西泽尔是他唯一的孩子，就算不能扰乱精灵王的计划，他也不能坐视西泽尔与翡翠交往过密。 但独角兽族之内，与西泽尔年龄相当的小独角兽，西泽尔从来不与他们玩耍，确切地说，翡翠是除了他这个父亲以外，第一个让西泽尔如此亲近的生灵，独角兽王看得出来，与翡翠在一起时，西泽尔一直很开心，所以他实在不想看到儿子伤心难过，只能在每次西泽尔与翡翠见面后，一边提醒儿子远离翡翠，一边帮儿子去除被诅咒侵染的黑暗之力。 果然，在听到独角兽王的提醒后，西泽尔蓝宝石般的眼底闪过一丝倔强，它不解地看着独角兽王，“父亲，您一直都说，精灵是自然的宠儿，是独角兽的朋友，为什么还不让我和翡翠一起玩？我很喜欢翡翠。”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自从你认识翡翠后，再也没有化形成功过？”见小儿子还没有明白，独角兽王一时间也有些头疼，忍不住旁敲侧击起来。 别看西泽尔是只年轻的独角兽，实际上已经有近二百岁。 独角兽王族生来便具有化形的天赋，随着力量的增强，大概于两百岁左右便能化形成功。 十多年前，西泽尔已经成功化形为一个七八岁的少年，但自从遇到翡翠，被他身上的诅咒侵染后，西泽尔再也没有化形成功过。 独角兽王已经不年轻了，即使他的外表看上去仍旧强健，也阻止不了时光带来的年迈与腐朽，而他的西泽尔，还那么年轻，他无法不为他唯一的儿子担忧。 “可是父亲，我真的很喜欢翡翠。”西泽尔现在还无法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忧，他从出生起便在充满和平与安宁的独角森林中成长，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雨，也未见过这个世界哪怕一丝黑暗，独角兽王给他讲的那些关于大陆，关于战争，关于其他生灵对独角兽的威胁，对他来说，都存在于遥远的传说中。 独角兽王有时很为儿子的单纯懊恼，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在教育孩子上的失误，但他又希望如果可以，他的西泽尔能够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所以他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再度用光明之力，帮西泽尔把刚被翡翠侵染上的黑暗之力拔除掉。 好在随着西泽尔的成长，它本身越来越强大的光明之力，也会帮它抵御黑暗的侵蚀，而且翡翠身上的黑暗之力似乎并非十分邪恶的类似魔族的力量，所以精灵王才能如此默认西泽尔与对方相交多年。 至于族里其他非王族独角兽，它们一直不肯靠近翡翠的原因，也就无需言明了。 独角森林中的一切，斐亚然毫不知情。 他现在正在加西亚的家里，完成今天的最后一项日常——【向加西亚长老学习铸造术】。 十年前蓝斯被撤除长老身份，并且被流放迷雾森林的命令下达后，斐亚然曾以为身为蓝斯朋友的加西亚，会拒绝他来学习。 但让斐亚然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后他再一次见到加西亚的时候，对方对他的态度，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还因为蓝斯伤了他，而隐隐对他有些愧疚。 这就让斐亚然觉得很有意思了，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精灵是十分护短的种族，很多时候甚至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所以斐亚然一度以为加西亚也是如此，因为对方甚至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因为蓝斯对他的不喜而迁怒过斐亚然。 十年前受伤后再次见到加西亚的时候，斐亚然也曾如此直言不讳地问过加西亚，那时对于身为蓝斯朋友的加西亚，斐亚然态度也完全好不起来。 那时加西亚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他是这么说的—— “蓝斯确实犯了罪，我不会因为是他的朋友，就选择包庇他。” “但同时，身为他的朋友，我确实曾因为他，而不喜欢你，包括现在也是。” “但既然我答应要教导你，就不会反悔，你别认为我会因为蓝斯伤了你，就会对你觉得愧疚，就会对你放水。” “我的教导，可是很严格的！” 斐亚然后来琢磨加西亚说这些话时的神情，怎么想都觉得透着股色厉内荏的别扭味道。 而在那之后随加西亚学习铸造的过程中，也果然验证了斐亚然心中所想。 加西亚对斐亚然，竟然没有一点私藏，无论是最基础的知识还是最高深的打磨、炼金技艺，无论斐亚然提出什么问题，加西亚都会巨细靡遗地解答。 这和斐亚然曾经在地球上遇到的任何老师、同行都完全不同。 华国自古便有俗语，“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所以在技艺传承的过程中，几乎所有的师父，都会暗自留下一手，以免真的成了那个被饿死的师父。 于是很多精彩绝伦，巧夺天工的技艺，便在这样的心态中，逐渐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这曾让无数只能从历史文献中，看到那些精湛技艺记载的匠师，都为之痛心和惋惜。 其实说白了，这些无非是人类的私心在作祟。 就连斐亚然自己，都无法做到毫无保留地对其他人倾囊相授自己的知识。 加西亚却做到了。 这无法不让斐亚然震惊。 但加西亚却比他还震惊，因为，“知识是最宝贵的财富，如果有一丝私藏，都有可能导致一个文明的断层甚至消失。” “那精灵的技艺，如果流传到其他种族，也无所谓吗？”斐亚然那时如此问道。 斐亚然到现在都记得，加西亚在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后，紧紧皱着眉头的神情，他沉吟了很久，才说道：“精灵族的技艺之所以不外传，是因为外族根本无法参透，也没有能力传承下去。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精灵族无法再靠自身把文明传承下去，我宁愿它流落到大陆，被所有生灵知晓，也不希望它真的消失。” 斐亚然当时意外地看了一眼加西亚，精灵生来高贵，高傲已经融进了精灵的骨血与灵魂，而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的加西亚，在整个精灵族，其实也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了。 斐亚然也是在那之后，对加西亚彻底没了隔阂，认真向对方学习起这个世界的铸造技艺来。 斐亚然本身就是学设计出身，又有剑三的采金、铸造系统加持，随着年龄增长，等级升高，体内的魔力也逐渐充沛起来，学起铸造来，简直事半功倍，让身为铸造宗师的加西亚都不得不刮目相看，甚至动过和精灵王抢学生的心思。 好在对于精灵王的敬畏与崇敬根植于灵魂，这才让加西亚没有付诸行动，不过私下里和白交流的时候，倒不止一次流露出过这种意思，被白嘲笑和打趣过好多回。 当然，对于这些，斐亚然是完全不清楚的，他只觉得，加西亚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严格。 铸造和做设计异曲同工，越精细越好，斐亚然自然清楚加西亚是真心为他好，所以对于加西亚的种种“刁难”，倒也毫无怨言地全盘接收。 这让加西亚背地里，对他的评价是越来越高，连驻守在迷雾森林，经常被加西亚探望的蓝斯，都被加西亚唠叨过好多回。 十年前的那颗亚克宝石，具体设计成什么样，斐亚然心底早已经有了雏形。 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完成，是因为随着他对精灵族铸造、魔法、炼金等技艺了解越深，就越认识到自己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些技艺，简直太过浅薄。 一枚设计精美戒指、做工精湛的首饰，或许随处可见，但如果上面加持上各种法阵、魔法、融入炼金术、空间扩展等技艺，再加上亚克宝石本身无价的本质，就会变成独一无二的存在。 想送给精灵王的饰品，经过十年的设计、打磨、加工，进度反而越来越慢起来。 斐亚然也不再急着立刻把它做出来，只想让它成为真正完美的存在，那样才能配得上他那位精灵王老师。 在被加西亚拉着磋磨了一下午后，斐亚然终于于日落之前，成功出逃。 神经紧绷了小半天，斐亚然按照习惯，脚尖辗转于树海间，向着艾泽拉斯最西端疾驰而去。 十年前在生命之树上被蓝斯所伤，斐亚然着实休养了一阵子才彻底恢复过来。 在那之后，为了进入生命之树完成系统发布的【探查生命之树】任务，他再次请求白带自己进入精灵族禁地。 白那时正因为他受伤而心存愧疚，而且只要没有蓝斯在，斐亚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会再受到伤害，白便十分痛快地带着斐亚然去了精灵族禁地。 那次斐亚然特意偷偷跟白偷师了下进入禁地的魔法，后来再试的时候，倒还真的开启了进入禁地的法阵。 自那之后，有着生命之树的精灵族禁地，便成为整个艾泽拉斯，唯一能让斐亚然真正稍微放松一下的地方。 这里空无一人。 在蓝斯被流放到迷雾森林后，斐亚然几乎每天都会来生命之树坐一会儿。 这些年大叶子小绿安分了很多，如果没有斐亚然召唤，平日里都乖乖贴在斐亚然耳边装死，只有来到生命之树后，才会在斐亚然的同意下，跳下类跑去找生命之树上的其他叶子交流感情。 今天也是如此。 把小绿打发走后，斐亚然并没有立刻跳上生命之树，而是来到位于生命之树宽阔树干西端的一处小水塘跟前。 这水塘的面积十分小，直径不到十米，在生命之树这样的庞然大物旁边，几乎会让人忽略不计。 斐亚然当初也是跑遍了整个禁地好几圈，最后才在生命之树旁一处不起眼的树荫下，找到这个小水塘。 当然，它还有一个听起来很唬人的名字，叫做——不老泉。 第43章 白狐狸月光。 所谓不老泉，便是有着延年益寿，能让人永葆青春功效的神奇泉水。 斐亚然记得，自己当初好像是在《加勒比海盗》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没想到这个世界也会有。 当初系统发布【探查生命之树】的任务时，所给的完成奖励就是不老泉。 斐亚然在看到不老泉的说明时，也一度觉得这东西应该很稀罕，还纳闷系统这次怎么会如此大方，完成这么简单的任务，却给出这么珍贵的奖励。 直到任务真正完成的那一刻，斐亚然才听到系统提示，让他自己去取不老泉，也就是生命之树边缘下的不起眼的小水塘。 斐亚然在很久之后，偶然和白聊起不老泉的时候，才知道不老泉在精灵族中，甚至没有多少记载，也从没有精灵把那水塘当成什么珍贵的东西，它在精灵族中，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一来，绝大多数精灵，只有在出生和回归生命之树时，才有机会短暂地停留在禁地，根本没时间去四处闲逛偶遇不老泉，二来精灵本就是这大陆上最长寿的种族之一，几乎只有因为生命太过漫长而感到厌倦和疲惫的，对长寿和永生没有丝毫执着。 如此，会让整个大陆短寿种族都疯狂想要得到的不老泉，便一直沉寂在精灵族空无人烟的禁地一角，丝毫不被任何精灵重视，就连斐亚然，在看了这水塘N年之后，也觉得这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毕竟他现在也是以长寿著称的精灵，他也不觉得自己会一直停留在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自己长寿与否，他并不看重。 不过，这泉水对其他种族的诱惑却几乎是致命的，所以斐亚然干脆打着废物利用的心思，每次来到禁地时，都会灌上一小瓶放在包里。 灌完不老泉，斐亚然脚尖轻点，风系魔法不需要吟唱便加持在全身，向生命之树繁茂的枝干飞去。 这些年中，几乎每天都会来禁地的斐亚然，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探望生命之树上的新生精灵蛋。 斐亚然一直觉得生命之树和精灵都很神奇，一棵树居然能孕育出无数巨大的蛋，而精灵也都是从这样的蛋中破壳而出，开始新的生命，包括他自己都是如此，这让斐亚然对生命之树和精灵蛋充满了好奇和探索。 他所见到的第一颗蛋，就是当初害他被蓝斯所伤的那颗火红色的精灵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时的痛苦在记忆中太过深刻，即使知道那颗蛋对外界的一切完全不清楚，斐亚然对它也还是喜欢不起来。 他是和白一起，看着那颗蛋破壳而出的。 火红色的巨大彩蛋，一开始还安静地悬于高耸入云的生命之树的枝干上，却在微微颤动了几下后，迅速从最顶端一寸寸龟裂，直到无数裂缝布满整个蛋壳，渐渐变得透明，蛋壳内火红色的身影才渐渐显现出来。 斐亚然承认，第一次见到凯恩的时候，他比第一次见到精灵王，还感到惊艳。 那是一个甫一出生便是七八岁少年模样的新生精灵，火红色的发披散在身后，无风自动，他的身体比雪还要白，身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淡红色无袖短袍，双臂抱着膝盖，修长的手脚蜷缩在一起，双眸紧闭。 似乎察觉到了蛋壳外其他人的注视，火红色的少年精灵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十分熟悉的，仿佛有熔岩从其下流淌而过的火红色眼睛，斐亚然曾经见过一双与此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眸，只是那时拉斐尔的眼底被各种激烈的情绪充斥，面前这个刚刚出生的精灵，眼底虽然像有火光在流转，却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火焰，闪动着能够焚尽一切的耀目光芒。 虽然纯洁，却是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于是那双单纯的眼睛，便在看人时，染上了一丝天然的艳丽意味。 斐亚然那时看着少年，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蓝斯当初会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颗蛋—— 这个少年，真的太像拉斐尔了，无论是这红发红眸、精致到几乎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脸，还是那种几乎完全不可能出现在精灵身上的美艳。 这世上，除了拉斐尔，估计再不会有第二个精灵，会有这样咄咄逼人的张扬美貌。 这个千年以来出生的第二个精灵，名为凯恩。 斐亚然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每个精灵在出生之前，真名便已经被铭刻在脑海中，即使刚出生时如同白纸般无知，也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何。 真名与对精灵王的崇敬信仰相同，都是在生命孕育之时，便铭刻在骨血里的生命传承。 斐亚然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许久。 他忽然想到在他刚被精灵王带回宫殿那天，精灵王曾问过他的名字。 后来，在他惊讶精灵王是否看出了什么时，精灵王把“翡翠”这个名字，送给了他。 翡翠，那是王对你的祝福，是美丽的树海啊…… 白温柔带笑的叮嘱，还犹言在耳。 斐亚然却不可抑制地，对精灵王再度生出了一丝戒备。 这让斐亚然从心底里感到疲惫和悲哀。 精灵王其实真的，对他很好很好。 他也真的，很喜欢精灵王这个老师。 但他的秘密太多，精灵王的目光又太过透彻，他担忧对方是否早就知道了什么，却又无法自控地继续靠近精灵王。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或许只有远离精灵王，才能让他得到一丝喘息。 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变得比从前更加努力，不顾所有与他熟识的精灵的诧异，只为了能够早一天变得更加强大，尽快离开艾泽拉斯。 凯恩在出生之后，很快便成为了蓝斯的学生。 斐亚然对此几乎没有丝毫意外。 就算蓝斯被流放迷雾森林，他也毕竟曾是精灵族的长老，拉斐尔将军唯一的学生，是位列皇阶精灵的强大精灵。 而且蓝斯与拉斐尔的事情，所有长老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驳回蓝斯要做凯恩老师的请求。 而精灵王，对这件事，或许也抱着默许的态度。 不然斐亚然实在不觉得，在艾泽拉斯，有什么能够瞒过精灵王的眼睛，即使精灵王几乎过着足不出户的隐居生活。 迷雾森林四处弥漫着浓浓的瘴气，虽然对精灵无碍，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精灵的摇篮艾泽拉斯元素之力充沛。 凯恩生来便展现出了高阶精灵的潜力，即使几乎可以确信他就是拉斐尔的转世，众长老也不会同意凯恩与蓝斯一同在迷雾森林生活。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迷雾森林与艾泽拉斯的交界处，便出现了一座横跨两界的大房子。 这座房子十分特别，从中间部分一分为二，一部位位于迷雾森林，一部分位于艾泽拉斯，蓝斯与凯恩平日里便共同生活在此处。 这算是蓝斯最大的妥协和让步，深知他高傲的众长老，心底都十分清楚，这是因为凯恩是拉斐尔的转世，所以蓝斯才能做到如此，也都不想再苛求这对历经磋磨的师生。 于是从那以后，蓝斯和凯恩便保持这样微妙的师生关系，凯恩也从出生不久后，开始生活在艾泽拉斯边缘，平日里极少进入树海深处。 也因此，斐亚然在这几年中见过凯恩的次数，寥寥可数。 而在凯恩出生两年后诞生的星轨，则因为被温斯特长老收为学生，再加上与斐亚然极为合得来，很快便成为斐亚然在精灵族最要好的朋友，说是竹马也不为过。 这几年生命之树一共也没结出几颗蛋，算上斐亚然、凯恩和星轨，出生的精灵一共才四个，第四个出生的精灵，听白说只有低阶精灵的潜质，已经送去了精灵城内，找到适合的精灵照顾。 生命之树几年才会孕育出一颗蛋来，所以这样的状况倒也还算正常。 一千年没有精灵蛋孕育的情况，已经随着斐亚然的出生，渐渐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虽然新诞生的精灵，都是脆弱的幼年、少年模样。 对此，斐亚然虽然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因为始终无法确定，都被他暂时放在脑后。 探望完两颗正在孕育的精灵蛋后，斐亚然坐在高耸入云的枝干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发了会儿呆，而后，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再睁开眼时，斐亚然已经出现在了一栋古香古色，飞檐翘角的华国古建筑前。 这里是剑三系统附带的帮会领地。 斐亚然原本在游戏中时，就是一个休闲亲友帮会的帮主，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升到30级时，系统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过与游戏中不同，群英堂前虽然依旧竖立着两张威风凛凛，绣着“扬威江湖”的大旗，但那些熟悉的帮会铁卫、扫地的周婶、会做出好吃饭菜的大厨、帮会总管、磨药的药童、爱做白日梦的秀才、养猪状元大叔……所有所有原本停留在此处的NPC，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偌大的帮会领地中，就连唱晚池里，也连一条鱼苗影子都看不到。 斐亚然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放出爱马里飞沙，与沙沙一起，踏遍帮会领地中的每一寸土地。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斐亚然有时都怕自己会忘记二十一世纪的一切，甚至有时会恍惚觉得，或许在他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二十一世纪，只是他大梦一场的错觉。 好在帮会领地的出现，让他及时清醒了过来。 从坐骑栏中把沙沙放出来，斐亚然带着爱驹来到“山水田园”。 斐亚然原来的帮会虽然是亲友帮，人数却并不少，一直没从阵营前三名掉出来过，每周存下的帮会资金，全被他用来升级帮会和开放各种帮会福利。 有一阵子网上十分流行玩“偷菜”，斐亚然那帮闲得蛋疼的亲友便全都兴致勃勃地，每天抢占帮会领地中的三块菜地，往上面种花种草，没抢到的人则死命盯着看地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收获，而后分分钟全部帮主人收下来邮寄过去，从而霸占住空下来的菜地，继续种自己的花花草草。 明明是十分无聊的游戏，那帮逗比却乐此不疲，每次抢到地之后都会在帮会频道欠揍地嘲讽一番，甚至还纷纷下注，赌下次看谁能抢到最多的地。 作为庄家的斐亚然，自然每次都赚得满盆满钵。 而“山水田园”中的三块菜地，也在这群逗比兢兢业业的种植下，以坐火箭的速度，一路升到了最高级。 在那之后，这三块菜地，便常年被高级马草皇竹草占领，帮里的逗比也经常没事儿就去地里拔一筐皇竹草，去世界钓军爷军娘军萝以及小哈士奇。 斐亚然牵着沙沙，看着被他种满了一整块皇竹草的菜地，眼前仿佛还能看到那些逐渐模糊的熟悉身影，在这里耍宝卖萌。 从沙沙上翻身而下，斐亚然拍了拍沙沙的马背，让它自己去地里随便吃，而后探查了一番他从外面在中进来的一些其他品种的花草树木。 从“山水田园”出来后，斐亚然一路走过鞠躬帮会蹴鞠大赛的“流星赶月”，绕过“落日牧场”，最终停留在“唱晚池”池畔。 “唱晚池”位于帮会领地西北角，池子不大不小，其后有一处高悬的瀑布，不断有活水从其上注入“唱晚池”中。 “唱晚池”池水清澈，几乎一望见底，池边有一处用石头垒成的火堆，原来在游戏中时，从池子里钓鱼上来后，可以直接放在火堆上考成熟鱼，用来自食或者卖给商人。 斐亚然绕着“唱晚池”走了一圈，暗红色的眼睛盯着池水，果然在一处被阳光铺满的池水之下，看到一抹雪白的亮色。 他的眼角抽了抽，打开宠物面板看了一眼，果然那里面的白狐狸月光，显示着“已召唤”状态。 这让斐亚然觉得有些头疼。 白狐狸月光，是剑三中斐亚然最喜欢的两个宠物之一。 剑三中可抓取的宠物众多，光螃蟹的种类，就能给你组出一个象棋军团来。 只可惜斐亚然天生便只对美丽的东西感兴趣，所以对于剑三中的众多宠物，一直没什么太大热情，总觉得什么宠物都配不上自家秀秀的美貌。 直到有一次，他在徒弟发给他的剑三同人小说中，看到一对儿一被子的好基友，在昆仑小遥峰上，刷出了白狐狸宠物。 一直对白狐狸十分感兴趣的斐亚然，当即跑到小遥峰上，把峰顶的白狐狸杀了个片甲不留，就为了刷出心心念念的白狐狸宠物来。 剑三之中，原本也是有狐狸宠物的，不过那狐狸名为灰狐，毛色则是橙红色，斐亚然并不觉得哪里好看。 直到他自己亲自去刷白狐狸，才发觉这玩意儿的爆率，果然不是一般的低。 连续刷了小半年，斐亚然还是没有刷到白狐狸。 世界上甚至每天都会打赌，不知道阵营女神什么时候才能把狐狸刷到手，总觉得比剑三再也没渣男几率还小。 直到后来，斐亚然的徒弟小魔仙王遗风，实在看不过去，亲手打破斐亚然的春秋大梦——据小魔仙徒弟说，他已经亲自问过剑三策划，这游戏里根本就没有白狐狸这种跟宠，之前斐亚然看到的小说里提到的白狐狸宠物，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 因为这事儿，斐亚然差点就去找小说作者真人PK。 不过神奇的是，后来剑三策划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风，忽然就出了一个充值送白狐狸宠物的活动。 斐亚然当即给自己的所有大号小号都弄了一只白狐狸，这才终于把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斐亚然一直觉得，这只白狐狸的身世描述很有意思—— 青丘群山之王，不是虎豹，而是一只银狐。 圆月的夜晚，滞留山林的话，有时会遇到一只矫健的银狐，毛色银白亮丽，行动迅捷如风，穿梭林间似月光流转，月下对视其眼眸，则心神失守，恍然若梦中，山中猎户无有敢举弓者，称其为狐王月光。 华国自古便有狐狸成精化为人形的传说，一代妖后苏妲己，更是狐狸精的化身，全国各地也有许多地方，流传、供奉过狐仙，狐狸这种动物，在华国人的心中，一直是不能轻易招惹，伤害的充满玄异色彩的动物。 斐亚然曾经一直觉得，只有月光这样的白狐狸，才配得上他当女儿养的美丽秀姐，谁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能够亲眼见到许多原本只存在于二次元中的人事物呢？ 白狐狸月光，便是其中之一。 斐亚然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月光，是在30级开放帮会领地后，他第一次进入到这里的时候。 那时候斐亚然正因为忽然出现这么大个随身空间而感到欣喜，却也触景伤情，默默坐在唱完池边，甩着鱼竿，钓着完全不存在的鱼。 没想到却真的在这空无一人的池子中勾到了什么。 不过那时，斐亚然还以为是钓到了破鞋破草帽之类的垃圾，毕竟唱晚池里可是什么都能钓得到。 只是没想到，随着他鱼竿的收紧，一个巨大的雪白生物，忽然猛地从唱晚池中鱼窜而出，虽然斐亚然凭着敏捷的身手迅速躲开了那东西，却还是难免被糊了一脸冰凉的池水。 那是斐亚然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月光。 巨大的湿漉漉的白毛狐狸，扬起脑袋的时候，几乎与那时的斐亚然一样高。 浑身毛色雪亮，四肢矫健，细长的狐吻之上，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正闪动着愤怒的光亮，呲牙冲斐亚然发出“呦呦”的恐吓声。 斐亚然那时候还不知道这白狐狸就是他的宠物月光，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自然的宠儿精灵，普通动物根本不会对他表现出任何敌意，反而会亲近他，所以他只是做出了人类在面对猛兽时下意识的反应——瞬间抽出双剑，荡起剑舞，警惕地看着那目露凶相的巨大白色狐狸。 见斐亚然手中忽然出现两把长剑，还一圈一圈地转起圈来，巨大的白狐狸谨慎地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定定落在神情紧绷的斐亚然脸上，在斐亚然以为它就要扑过来攻击的时候，白狐狸却忽然慢条斯理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睨了他一眼，垂头优雅地舔起前爪来。 第44章 竹马小酌 & 天族之主。 想到白狐狸月光那时无比人性化的眼神，斐亚然一时间若有所思。 斐亚然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月光当时之所以暴起，是因为斐亚然的鱼竿勾到了它的前爪，所以它才会一下子从“唱晚池”中跳出来。 野兽再如何也是野兽，即使它再聪明，面对的是它的“主人”，在受到伤害时，也还是会迸发出难驯的野性来。 而且，还有一点，让斐亚然到现在都很在意，那就是，月光是至今唯一一个，不经他召唤，就可以自由出入宠物面板的宠物，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斐亚然不得不对月光产生一丝戒备。 好在月光平日里几乎都会沉在“唱晚池”里修炼，当斐亚然出了帮会领地，它从不会主动现身，这让斐亚然不得不松了口气。 毕竟他还没听说过有可以存放活物的空间储物装备，如果月光忽然凭空出现在人前，难保不会引起其他精灵的注意。 那白毛狐狸，早在斐亚然刚进入帮会领地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不过，即使斐亚然现在已经站到了“唱晚池”边，月光也还是没有出来见见它这位主人的打算，只懒洋洋在池底舒展了一下四肢，之后便继续闭目修炼起来。 斐亚然见状，倒也不恼，他知道，在神眷大陆，就算是动物，经过修炼，也有化为人形的可能，而这类已经开启灵智，并且具有异能的动物，多被世人称为妖兽。 从第一次看到月光起，斐亚然就知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青丘之狐，记载于《山海经》中，是青丘之国绝对的王者，狐生九尾，精擅各种攻击和幻变的法术。 剑三明明是个武侠游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这白毛狐狸，弄出这么个玄幻的设定来。 但不管月光究竟是不是《山海经》中的青丘之狐，它的与众不同却也不容置疑，狐狸天生聪明狡诈，月光又时常表现出十分人性化的举动，斐亚然倒还真有些期待，这白毛狐狸化成人形的一天。 从背包里拿出装着不老泉的小瓶子，斐亚然把里面的不老泉，全数倒进“唱晚池”。 说来也奇怪，“唱晚池”虽然一直有瀑布从其上注入，并没有出水口，池中的水位却一直没有丝毫变化，上头的瀑布也不知道源于何方。 斐亚然曾经飞身上去追溯过瀑布的源头，却被云雾缭绕的空气墙遮住了视线和去路，直到现在，这一切仍旧成迷。 把不老泉倒入“唱晚池”，并非斐亚然一时兴起的举动。 斐亚然早在还没见到不老泉的时候，就想过，如果以后能把这泉水一起带着走，估计游历大陆时，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 后来帮会领地开放，斐亚然在看到唱晚池时，脑子里便忽然冒出个想法——或许他可以把这“唱晚池”，变成第二个不老泉。 于是在那之后，每次去禁地的时候，斐亚然都会灌上一瓶不老泉，而后进入帮会领地，把不老泉倒入“唱晚池”。 斐亚然敢肯定，即使不老泉经过“唱晚池”的稀释，效力大打折扣，也肯定仍旧会让大陆上的短寿种族趋之若鹜。 而且，如果他的猜测没错，这掺了不老泉的“唱晚池”，对白毛狐狸的修炼，似乎也十分有好处。 倒完不老泉，斐亚然看了眼月光，那厮仍旧在池底装死，丝毫没有出来和他这个主人打个招呼的打算。 斐亚然也懒得管它，只往池边放了几枚果子，便转身离开帮会领地。 虽然他不知道月光需不需要吃东西，也虽然他知道狐狸是肉食性动物，但他这个主人这辈子已经注定不能接触任何荤腥，没道理身为宠物的月光反而大鱼大肉，他才不伺候呢╮（￣▽￣“）╭ 。 见斐亚然真的离开了，白狐狸月光这才慢腾腾地动了动四肢，爬上“唱晚池”畔的巨石上。 它的目光落在斐亚然带来的那几枚果子上，眼底流露出一股明显的嫌弃来，爪子一挥，那几枚果子便“扑通扑通”落入“唱晚池”中。 眼看着那果子慢慢向池心沉去，白狐狸撇了撇嘴，终于还是跳进“唱晚池”里，眨眼的功夫便窜到了果子跟前，张嘴把那甜丝丝的玩意儿一点点吞进肚子里。 等到把所有果子都吃完，月光终于忍不住呲了呲牙——它下次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它那愚蠢的主人，狐狸是吃肉的！吃肉的！！就算喂果子，也不要这种能甜掉牙的啊摔！！ 出了帮会领地，斐亚然召回大叶子小绿，这才离开精灵族禁地。 小绿是精灵王送给他的宠物，剑三系统则是斐亚然对任何人都无法坦白的秘密，所以每次进入帮会领地之前，斐亚然都会把小绿支开。 五族大会即将召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整个精灵族。 虽然精灵族小道消息传播迟缓，但对于这种发布于王宫的官方消息，掌管族内事务的长老们，自然有办法让每个精灵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为什么又要举办五族大会？距离上一次过去才多久？” “是啊，那些外族难道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听说这次五族大会，其他四族首领都要求在艾泽拉斯举办。” “这怎么可能？王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又不是黑暗战争时期，王怎么会容许外族进入艾泽拉斯？” “可是我听说，王已经同意这件事了。” “你确定？”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难得聚在一起闲磕牙的几个精灵，听到这里，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晨练归来的斐亚然，与走在他身边的星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与其他精灵相同的诧异。 “你没听王提过这件事吗？”吃早饭的功夫，星轨忍不住问斐亚然。 斐亚然摇头，紧接着忽然想起白前两天似乎特意去演武场找过精灵王，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他虽然每天都会和精灵王见面，但两人除了探讨学习就是练习武技，其他交流少得可怜，斐亚然生怕与精灵王交谈深入露出什么破绽，精灵王则生性淡漠，自然不可能主动向斐亚然提起这些。 星轨每天都跟在温斯特长老身边，学习处理族内事务，论起消息的灵通，自然比斐亚然强上许多。 “温斯特长老怎么说？”斐亚然问星轨。 “老师只说再过半个月就要举办五族大会，倒是没有提起，是否会在艾泽拉斯举办的事情。”星轨微微皱着眉头道。 精灵对艾泽拉斯都有着极为浓厚的感情，这里是精灵的摇篮圣地，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期，精灵并不希望有任何他族踏进艾泽拉斯一步。 “这件事稍后再议，等我从温斯特老师那里回来再说。” 傍晚时分，分别结束两边课程的斐亚然与星轨再碰头时，从对方臭臭的脸色中，就已经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我真的无法理解，王为什么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坐在一颗巨大的伞状蘑菇上，星轨愤愤地道。 这里是斐亚然和星轨偶然发掘到的秘密基地，四处都是小树一般高的巨大蘑菇，斐亚然偶尔会和星轨来这里看星星，与这片蘑菇丛中的蘑菇小妖精，也混得十分熟悉。 这小妖精也不怕他们，从第一次见到斐亚然和星轨起，就偷偷从菌帽下冒出头来，被斐亚然逮个正着，在那之后，便踏上了蹭吃蹭喝的堕落道路。 斐亚然笑着看了一眼蘑菇小妖精，帮他把酒水凝成一颗绿豆大小的小水滴后，悬在空中送到蘑菇小妖精跟前。 那小妖精也不客气，正了正头顶的蘑菇帽子后，一把抱住那滴果酒，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斐亚然这才笑着递给星轨一杯加了冰的果酒，安抚道：“老师既然这么决定，就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干嘛这么生气？” 今天在精灵王那上课时候，斐亚然也曾想要张口问精灵王这件事，但直到话到了嘴边，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问。 一来他并非掌权的长老，二来他的年龄，在精灵族中还算幼儿，就算他是精灵王唯一的学生，他也没有问及这种事的资格。 看着神情略显激动和懊恼的星轨，斐亚然垂下眼睛，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他和星轨一样，从出生起就是一片空白，那样便可以理所当然地骄傲，恣意地放纵自己的任何心绪与脾气。 但他不能。 精灵王越完美，他就越希望自己能够做到最好，而且他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他不得不低调地行走在精灵族，甚少与其他精灵有过密的交往。 真说起来，星轨或许是他在精灵族唯一的朋友。 至于安斯老师还有白，或许是因为从小就被他们照顾着长大，在斐亚然心里，这些人倒是更像他的长辈。 见星轨明显还在纠结那件事，斐亚然果断适时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有见过其他种族的样子吗？” 星轨闻言，果然怔了一下，而后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大概知道一些……天族背后都生有巨大的白色翅膀；龙族的身上，都长着坚硬的鳞甲；矮人身材矮小，容貌丑陋；兽人可以化作野兽的模样，茹毛饮血，根本就是还未开化的蛮族！” 这些斐亚然在书上都有见过，听闻之下倒也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眼底闪动着一种隐约而又奇异的兴奋，“你说，既然安斯老师已经同意这次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那我们是不是都会有机会见到那些外族？” 系统发布的终极任务中，虽然只提到了反派BOSS魔族，但对于其他几族的描述，却十分微妙。 因为一直成长于与外界没有丝毫交集的艾泽拉斯，所以斐亚然对其他几族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于书本。 但自从千年前的黑暗战争结束后，精灵王便封闭了整个艾泽拉斯，一来为了让精灵们休养生息，二来则是因为在那之后，他施法延缓了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所以可以说，精灵族中在这千年之中，几乎与外界没有丝毫交流，只有每百年举办一次的五族大会，会为精灵族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 好在听白说，如果生命之树继续保持现在的孕育速度，便不用再刻意减缓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也不用继续禁止精灵去大陆上游历，斐亚然听闻这些时，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精灵王不放行，等到他必须离开的时候，就只有私自跑路这一条路可走了。 斐亚然曾在树上看过关于五族大会的记录，之前的几届，因为是在迷雾森林中举行，真正参与进去的精灵，数量并不多。 如果这次也在迷雾森林举办，那么不管是精灵王还是白，都一定不会同意他去看热闹，而且，在精灵的字典里，也从来没有看热闹这个词。 而如果在艾泽拉斯举办，那么斐亚然便可以找机会看看那些外族，对他们多少会有些印象，也能得到些外界的消息才是。 斐亚然眼底的兴奋太过明显，这是白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神色，再一联想到之前斐亚然说过的话，星轨原本满是不屑的脸上，渐渐爬上一丝凝重。 他近乎严厉地看着斐亚然，“就算这次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你也给我离那些外族远点！” “为什么？”斐亚然怔了下，不解地看星轨，“虽然他们是外族，但也是我们的盟友，不是吗？” 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在千年之前，是精灵联合其他四族，最终赢得了黑暗战争的胜利。 星轨闻言，眉头一时间皱得死紧，眼底对外族的厌恶，几乎呼之欲出，一向高傲冷淡的他，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盟友？那只不过是对外的说法！翡翠，我知道你对他们很好奇，但他们之中，无论是谁，哪怕外表看上去无比圣洁的天族，内里也都是彻头彻尾的令人作呕的伪君子！前一秒还在对你笑着，下一秒却可能从背后把刀捅入你的心脏！” 他猛地拽住斐亚然的手腕，目光定定看着斐亚然，“所以答应我，离他们远一点！” 猛然间迸发的气势，惊得蘑菇小妖精手中的酒滴都摔在了伞盖上，迅速钻回到巨大的伞盖下，只敢悄悄冒出个头来，偷看似乎在闹矛盾的两个精灵。 这是与星轨相识以下，斐亚然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激烈的情绪，以至于让斐亚然都感到莫名其妙。 星轨明明是在他出生四年后才出生的精灵，精灵族内这几年也从未发生过什么与其他种族交恶的大事，为什么星轨会对外族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排斥？ 心底的疑问一个又一个冒出来，斐亚然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埋在了心底，他想，或许星轨是从温斯特长老那里听说了什么吧。 不过总归，星轨不会害他。 所以斐亚然只是对星轨笑了笑，点头应下了星轨的话。 星轨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注意到斐亚然脸上闪过一抹细微的痛色，星轨怔了下，这才发现刚才他的力气太大，把斐亚然手腕上勒出了一圈红印。 紧紧抿了下嘴唇，星轨看着斐亚然雪白手腕上的红色，低声道了句“抱歉”，而后，迅速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来，细细涂抹在斐亚然的手腕上。 斐亚然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自己本就是全系精灵，治愈魔法也在学习范围，而星轨虽然是木系精灵，并不能熟练运用光系魔法和水系魔法来进行治愈，但木系精灵所拥有的庞大生命活力，也有着一定的治愈作用。 药膏之类的东西，往往是在伤者受伤极重的情况下，即使运用魔法也不能立刻完全治愈时，才会使用的急救用品，星轨这下意识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关心则乱的意味。 唇角不自觉溢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斐亚然也不提醒星轨，任由星轨在自己手腕上涂了一圈清凉的药膏。 蘑菇小妖精担忧地看着斐亚然红红的手腕，似乎察觉到外面的两个精灵不会再打起来了，这才又从伞盖下面钻出来，一路蹦跶到斐亚然肩上往下看。 直到药膏涂抹完毕，星轨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斐亚然的手，把药膏放回包裹里。 再抬头看斐亚然时，看到对方脸上那和煦的透着一丝满足与促狭的笑容时，星轨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难得瓮声瓮气地问斐亚然，“你这个笨蛋，疼的时候难道不会提醒我吗？” 斐亚然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无辜，“我刚才那不是被你吓到了么。” 想了想，斐亚然到底还是没忍住，眯着眼角问星轨：“你和其他几族，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星轨闻言，忽然怔了一下。 想到自己刚才那激烈的举动，以及当时莫名从心底深处滋生出的完全不可控的复杂情绪，星轨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但还不等他继续深入思考，耳畔便再度传来斐亚然吊儿郎当的带笑嗓音，“小星星，说出来给哥哥听听，哥哥一定分分钟帮你把他们全都抽回唔……！” 一个巴掌糊住斐亚然的脸，星轨阴测测地盯着斐亚然，一字一顿地道：“说过 多少次了，不要 叫我小 星星！！” 星轨有时候真的看不透翡翠是个什么样的精灵，在很多时候，翡翠的脸上，都会挂着和大祭祀白十分相似的温和笑容，但与白大人不同，翡翠的笑容很少直达眼底，只有与他和少数几个相熟的精灵在一起时，那笑容里，才会有了真正的温度。 有时候，翡翠的身上会在某个瞬间，出现一丝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龄的深沉与忧郁，有的时候，他又会像现在一样，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慵懒而又恣意地故意说着些会令人恼羞成怒的话来，而后，兀自笑得眉眼都弯成两抹美丽的月牙。 翡翠明明是王唯一的学生，却从不骄傲自满，也不曾表现出丝毫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族内的知名度，甚至还不如他和凯恩这两个长老的学生来得高。 即使精灵天生注定不会拥有太过热烈的感情，但像翡翠这样，几乎刻意不去接触其他精灵的家伙，也还是凤毛麟角。 星轨从未见过像翡翠这样的精灵，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前世，但他知道，即使有，也一定再没有第二个，像翡翠这样的精灵。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矛盾体，只要让你发觉到他的存在，便再也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温热而又急促的呼吸，带着微微的湿意，紧贴在星轨掌心，他的目光与那双暗红色的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闪动的眼眸撞在一起，忽然看到那双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流光。 下一秒，掌心忽然传来一阵温软湿滑的触感，星轨仿佛被蛇咬了般，呼吸窒了一瞬，猛地抽回扣在斐亚然脸上的手掌，整个人都从大蘑菇的伞盖上跳了起来。 斐亚然一脸无辜地看着脸色通红的星轨，难得看到一向高冷闷骚的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连他那根深蒂固的洁癖，都暂时被他扔在了脑后，专注调戏星轨三十年不动摇，“哎呀呀，小星星恼羞成怒了～。” 声音中都忍不住带上了荡漾的波浪线。 头顶小蘑菇的小妖精，发觉到空气中即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紧张地往斐亚然肩膀后缩了缩。 斐亚然侧过头，安抚地用指尖揉了下他的小脑袋。 等再回过身的时候，面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斐亚然哑然失笑，他明明，只是在和星轨开玩笑而已。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星轨也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想来这次应该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斐亚然便继续坐在大蘑菇伞盖上，顶着渐渐升起的星空，与小蘑菇妖精继续小酌起来。 与此同时。 大陆极北之地，天族都城神谕之城。 纯白色的王宫大殿内，天族之主诺拉斯，正端坐在王座之中，慈爱地望着下首眉目精致的少年。 “瓦伦，我的孩子，走上前来。”须发皆白的诺拉斯，对金发碧眼的少年伸出左手。 那是一只布满皱纹的干枯而又细瘦的手掌，瓦伦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天族是这世界上最最高贵的种族，是整个大陆光明力量的核心，是所有人类倚靠和信仰的对象，而天族之主，便是人界传说中，永生不死，全知全能的光明神。 瓦伦在刚刚出生的那几年中，都是在如此的教诲中成长起来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天族之主，他们伟大的光明神，没想到，对方与他想象中英俊伟岸，强悍无匹的模样，却大相径庭，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亲自把他送进皇宫，这一路又确实是由侍卫长大人亲自带他过来，瓦伦简直以为，这是谁跟他开得胆大包天的玩笑！ 他们伟大的天族之主，永生不死的光明神，怎么会是如此垂垂老矣的模样？！ 即使早就知道事实并非大陆上所传颂的那般美好，瓦伦也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真实。 “瓦伦？”温和慈爱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亲爱的孩子，难道你这是在拒绝，靠近你伟大的光明神？” 明明是无比慈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却硬生生让瓦伦打了个寒战，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诺拉斯右手中紧握着的权杖之上，在那权杖顶端正中心的位置，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海蓝色宝石，正安静地散发着低调的光辉。 那是——只有天族之主才能握在掌心的，镶嵌在圣光权杖上的亚克宝石！ 脑海中意识到这一点，瓦伦的双膝立刻一软，跪倒在诺拉斯膝前。 瓦伦出生于天族最鼎盛庞大的贵族家庭中，是家主最最疼爱的小儿子，从小享尽一切尊荣宠爱，早已经习惯被众人围着转，但如此，并不代表他愚蠢。 在意识到面前确实是天族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后，瓦伦的脸上，一瞬间便布满了泪水。 他扬起小脸，眼底满是崇敬与孺慕地望着诺拉斯，“哦……我最最信仰的光明神，请您原谅我的无知，体谅您最忠诚的信徒，在忽然见到您的真容时，那无法自控的怔忪。我是那么地爱您，尊敬您，几乎想要为您奉献我的一切，甚至灵魂！一想到片刻前，我竟然在您面前露出那种丑态，我的心几乎快要死去。” 瓦伦本就生得极为貌美，赞美诗一般的自责话语，流水般从他口中宣泄而出，他的神情极为激动，以至于连垂在身后的雪白翅膀，都在不住颤动，仿佛生怕他最最信奉的神明，因为他之前愚蠢的表现，而抛弃他这个年少的信徒。 看着少年诚惶诚恐的姿态，诺拉斯眼底却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慈爱。 他干枯细瘦的手掌，轻轻落在瓦伦闪耀着丝绸色泽的金色长发上，似乎爱极了那触感，半晌才发出声音，“我宽恕你，我的孩子。也相信你所说的，想把灵魂，都奉献给我。” 瓦伦低垂着的头，无法自抑地颤抖了下，而后，虔诚地抬起头来，满是孺慕地望着诺拉斯，嘴唇颤抖地道：“只要您肯相信我，我的一切，都属于您。” “好孩子。”诺拉斯唇角勾起一抹笑纹，让瓦伦从地上起来。 在瓦伦终于收拾好自己，再度变得熠熠生辉起来的时候，诺拉斯才摩挲着右手掌心中的圣光权杖，对瓦伦道：“我亲爱的孩子，今天叫你来，是想请你，陪我去做一件事。” 瓦伦怔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最近经常提起的，马上要举办百年一度的五族大会的事情。 据说，这次大会，五大种族的族长都会出席，而且举办地点是在精灵族的腹地艾泽拉斯，能够随行的，无一不是天族精英中的精英。 瓦伦虽然天赋资质十分出众，但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他的年龄，就是对他最大的限制，所以虽然十分渴望加入到随行的队伍中，但瓦伦对此并不执着。 没想到，今天反而会被素未谋面的天族之主光明神，亲自召唤到皇宫中来。 他的心底，因为某个隐约的猜测，瞬间紧张得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瓦伦的家族，是天族最庞大，影响力最广的家族之一，而这样的家族，往往掌握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辛。 瓦伦虽然是家中幼子，但因为天赋最为出众，长相也最出挑，一直都隐隐被父亲作为继承人来培养，对于某些会影响到家族根本的秘辛，自然也被父亲告知了许多。 所以瓦伦其实十分清楚，世人口中所谓的光明神，其实并非真的永生不死，甚至与此相反，每一届天族之主的寿命，甚至比最低等的下等天族，还要短暂。 这是只有极少数天族族长，才知道的顶级秘辛。 其他天族，并不清楚他们的光明神，实际上每隔百十年的功夫，便会换一个人，不过这倒也无所谓，贵族们每次总能找到适合的人选，来填补上那至高无上的光明神之位。 实际上，瓦伦的父亲，只把秘辛的一部分，告知给了这孩子。 关于坐上光明神位置上，究竟能活多久的事情，却几乎完全没有提到过，只在送瓦伦来王宫的路上，提醒瓦伦，每一届新任光明神，都是由上一任光明神亲自指定，才可以得到传承。 这其实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如果可以，谁都想坐上那个受到整个大陆顶礼膜拜的位子，但身为光明神象征的光明权杖，却只听从光明神的指挥，也只有光明神，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于是，顶级贵族们便都默默等待，期待着，期望下一任光明神，会出现在自己的族中。 而这次，诺拉斯传召了瓦伦。 消息一经传出，没被选中的家族，无不对瓦伦的家族羡慕嫉妒恨。 瓦伦也在父亲半真半假的诱哄下，来到了王宫中。 想到父亲叮嘱的，无论光明神说什么，都让他应承下来的话，瓦伦当即微微仰起头，虔诚地对诺拉斯道：“请您不要说‘请’，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我最最伟大的神明，您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请您尽管吩咐您最虔诚的信徒。” 一直等待着这句话的诺拉斯，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恭敬垂头的瓦伦，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只听到年迈的光明神，温和慈爱的声音再度于头顶响起，“那么，答应我，这次的五族大会，你将作为我的孩子，与我一同出席。” “谨遵您的吩咐。”瓦伦深深躬下身去，激动地亲吻诺拉斯的袍角。 眼底闪动着的惊人火光，名为野心。 第45章 “无论何时，绝不允许与精灵为敌”。 五族大会临近，因为这次的举办地点定在艾泽拉斯，所以整个精灵族，都隐隐现出一丝忙碌来。 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斐亚然这些天出门时，所见到的精灵，明显比从前多了许多。 虽然大会将会在艾泽拉斯举办，但也并非在精灵城或者精灵王宫这样的腹地，只在艾泽拉斯边缘距离迷雾森林不远的地方，专门划出一块地来，作为接待其他几族来使的地点。 精灵天生亲近自然，建筑大多由植物草木构建而成，个个又几乎都是天赋极为出众的艺术家，于是在几位木系高等精灵和一位木系皇阶长老的协作下，一座占地颇广的完全由各色植物构建而成的精美建筑群，很快便拔地而起，只待其他几族来使一到，便可即日入住。 斐亚然拉着星轨，全程围观那庞大建筑群的诞生，经过这十年，对于这种神迹般的魔法造物，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戳了戳星轨，问他能不能也分分钟用魔法造出这么庞大的建筑群来。 星轨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继续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些木系精灵一点点修饰整座建筑群，眼底难得现出一丝兴味和跃跃欲试。 除了供外族居住的建筑群外，大会召开期间所需要的一系列衣食住行，甚至连安保工作，都需要面面俱到。 所以这些天，斐亚然明显能够感觉到，侍卫长亚瑟尔，以及宫殿内的侍女们，明显比以往精神了许多，亚瑟尔操练手下的侍卫时，也比之前严格了许多，连穿在侍卫们身上的轻甲，都要求干净整洁到必须闪闪发亮才算过关。 斐亚然总觉得，他们这不像是要接待他族来使，反倒像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隐隐透出一丝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大会召开前三天，一直忙碌得不见踪影的白，找到了正偷闲小聚的斐亚然和星轨。 他的身后，是一个看上去与斐亚然年龄相当的，有着一头火红长发的少年精灵。 斐亚然见到那少年，意外地挑了下眉，因为自从凯恩出生到现在，他见到对方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也不知道白今天忽然带着凯恩开找他和星轨，到底有什么事。 这么一想，斐亚然看向白的目光中，便难免多了一丝疑惑。 从小看着斐亚然长大，白自然看出了斐亚然的疑惑，便笑着让凯恩上前来，对斐亚然和星轨说道：“之前收到消息，这次其他几族的族长，都将带着本族的继承人一起，来到艾泽拉斯。从前因为族中没有与各族幼崽年龄相当的精灵在，所以大多顾及不到他们，现在却有你们在。” 说到这里，白的目光落在斐亚然身上，“翡翠，你和凯恩、星轨，生来便都是高阶精灵，也分别被王和长老、皇阶精灵收为学生，是我族不可多得的天才，身份与其他几族的继承人并无太大区别，所以这次，我想把接待那些外族继承人的工作，拜托给你们三个。” 斐亚然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本他就打算找机会和那些外族接触接触，多了解些外界的事情，没想到打着瞌睡送枕头，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行动，白就主动把机会送到他跟前来了。 转头与星轨对视一眼，发觉星轨眼底虽然有着一丝不耐，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对白点了点头，“我和星轨都没有问题。” 说完，斐亚然和星轨，以及白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在场的第四位精灵，红发红眸的凯恩身上。 斐亚然与凯恩接触不多，并不知晓这位比他晚出生两年的精灵性子如何。 见在场几位精灵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凯恩扬了扬与发同色的眉毛，扯出一个艳丽的笑容，火红的眼底满是自信与骄傲，“我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飞扬的眉眼，张扬的笑容，红发红眸的少年精灵，与斐亚然和白记忆中那位如火般的精灵将军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斐亚然和白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星轨则微微皱了眉，看着那张本该陌生，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火红色精灵，心底蓦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悦来，也忍不住失神了一会儿。 凯恩却并没有在意这三人的失神，这几年来，他虽然很少在精灵城露面，但并非真的没有精灵见过他。 而每一个见到他的精灵，都会被他的外貌惊艳到失神，就连性情淡漠如他的老师蓝斯，有时候都会看着他的面孔出神。 想到这里，凯恩微微敛目，再抬头时，勾着张扬的笑容，打破了此处的沉寂，“虽然与翡翠和星轨只见过几次，但因为我的住处比较远，每次到城内办事都来去匆匆，倒是没和你们两个相处过。” 斐亚然闻言，看了一眼凯恩波光流转的火红色桃花眼，明明还是少年，却已经有了本不该存于精灵身上的风流艳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凯恩看向他和星轨时，眼底有着隐约的探究和挑衅。 虽然不知道凯恩到底有什么心思，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蓝斯的学生，而曾经位列长老之位的蓝斯，当初又是因为伤到斐亚然，所以才被流放到迷雾森林，间接导致凯恩也不得不从出生起，就住在元素之力稀薄的艾泽拉斯边缘。 对于一个天资本十分出众的新生精灵而言，这无异于受到了极为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斐亚然也不知道，凯恩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 虽然，斐亚然自己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十足的无辜。 唇角一勾，斐亚然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笑容，温和地对星轨点了点头，“借着这次机会，咱们正好可以互相多了解一下。” 凯恩闻言，笑容更加明艳了几分。 星轨看着那美艳到几乎有几分咄咄逼人的笑容，下意识往斐亚然身前站了半步，刚好把斐亚然不着痕迹地半挡在了身后。 站在一边的白，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神色不禁有些无奈。 实际上，今天他拜托给这三个孩子的任务，本就可有可无。 因为就算这次与前几次一样，让成年精灵去接待外族来使，他们也根本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毕竟，就算是寿命同样悠长的龙族，在这千年中，也未必没有幼崽诞生，更遑论矮人、兽人和天族？ 在之前的九届五族大会中，也不乏有幼崽跟随族长到来的情况，不过那时一来精灵族确实没有年龄相当的幼崽，二来前几次举办地点都在迷雾森林，就算精灵族有幼崽，白也不会让他们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毕竟那些外族可并非都是什么纯良之辈。 这次却完全不同。 艾泽拉斯是精灵族的摇篮腹地，白相信，在众多精灵的眼皮底子下，这三位从出生起就实力非凡的新生精灵，一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而且，凯恩因为从出生起就很少出没精灵城，与斐亚然和星轨的交集几乎为零。 偏偏他们又都是这千年之中，好不容易才出生的高阶精灵，又分别师从精灵族最强大的几位精灵，俨然是精灵族的下一任掌权核心，白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这才把接待外族来使幼崽的任务，拜托给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借此拉近彼此的距离，化解当年蓝斯和翡翠之间的隔阂。 对于白的用心良苦，心思通透如斐亚然，自然不会不清楚，而在场的另外两位少年精灵，也从来不是笨蛋。 “翡翠，你比他们两个早出生了几年，凯恩又很少出入艾泽拉斯，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他们两个了。”白温和地对斐亚然道。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在白的心底，还是更偏心于一出生就是个奶娃娃模样的翡翠的，这么多年来，他也只抱过翡翠这一个新生的精灵幼崽——当然，这与其他精灵一出生就是成年或者少年状态也有很大关系。 星轨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斐亚然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把勾住星轨的脖子，笑眯了眼睛道：“嗯，对，其实星轨平时照顾我才比较多呢。” 在阳光下懒洋洋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正晒太阳的波斯猫，让白忍不住伸手揉乱那一头闪着细碎流光的柔软银色长发。 三人一时间其乐融融。 站在他们身旁的凯恩见状，眼底闪过几抹奇异的色彩，火红的双眸定定注视着位于核心的斐亚然—— 那样自然而然，没有丝毫其他意味，单纯因为快乐而现出的笑容，他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似乎被那笑容感染了一般，隐隐有几分凌厉的细长眉毛，不知不觉和缓了些许。 精灵王唯一的学生，以美丽的树海为名的全系精灵翡翠，这个每次被加西亚长老提到，都会让蓝斯老师露出复杂情绪的精灵少年，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而一直把他隐隐护在身后的绿发绿眸的星轨，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精灵。 这么想着，凯恩对未来一段时间，即将与这样两位风姿各异的少年相处的任务，倒是生出一丝兴味和期待来。 就在精灵族上上下下都有条不紊，准备接待外族来使的时候，其他几族的来使，也都已经从各自的地盘出发，一路向西而去。 大陆极北之地，神谕之城。 数十辆纯白色的马车，在生有雪白翅膀的天马的拉动下，平稳地飞向天空。 一辆由十六匹纯白双翼天马拉动的，车门上镶嵌有一柄金色权杖与翅膀的华丽马车，被稳稳护在车队最中央。 马车内，金发碧眸的天族少年，恭敬地把盛有圣水的银杯，双手呈给端坐在座椅中的慈祥老者，明亮的眼底，满是深深的孺慕，“父神，旅途劳累，请您喝杯水吧。” 身着一身纯白天族长袍，手执权杖的诺拉斯，慈爱地看着少年，伸手把银杯接过来，在手中细细摩挲着，却并不喝，片刻后，把银杯放在一边的小几上，枯瘦的手指爱怜地抚了抚金发少年柔软的长发，满意地低叹，“瓦伦，我的好孩子。” 如果是陌生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对儿感情十分好的亲生父子，毕竟这样一幅父慈子孝的场景，看着都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融融的暖意来。 在场的两人却深知，他们两人，其实根本连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 天族少年，不，在一天前刚刚晋升为天族少主的金发少年瓦伦，被诺拉斯的抚弄略微羞红了脸，垂下身子，把头轻轻靠在诺拉斯的腿上，柔顺地眯着眼睛，像极了正在享受主人抚摸的小猫。 诺拉斯垂眸，只能看到少年那一头越发让他爱不释手的金色长发，少年的脸则隐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想到前几天，他问少年是否愿意陪他去精灵族，以天族少主的身份，参加五族大会时，少年眼底那暴起的狂喜和光亮，诺拉斯布满皱纹的银色眼睛，越发温和了几分，望着少年的眼里，满是对待继任者的满意和纵容。 瓦伦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诺拉斯时不时抚弄他头发的手，他一直是家族内最受宠爱的小少爷，从小几乎有求必应，即使是父母，也极少敢如此仿佛对待宠物般抚摸他的脑袋。 但，即使抚摸的动作再轻柔，瓦伦也能感受到那在他发间穿梭的手指上，布满了干枯腐朽的皱纹。 什么天族之主，伟大的光明神？ 即使能够驱使圣光权杖，不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垂垂老去？ 想到这里，即使十分厌恶被诺拉斯抚摸头发，瓦伦仍旧柔顺地靠在他这位新上任的便宜父亲的腿上，碧眸定定忘了会儿被那只枯瘦手掌牢牢握在掌中的圣光权杖，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声音甜蜜而又天真地对诺拉斯道：“父神，瓦伦想问您一个问题。” 诺拉斯笑着看了他一眼，语气沧桑而又温和，“你说。” 顺势从诺拉斯腿上撑起身子，瓦伦向后仰了仰，不着痕迹地躲开诺拉斯的手指，微微皱着眉头，问他那“全知全能”的父神，“父神，明明我们天族才是大陆上最高贵的种族，为什么五族大会，每次却都是在精灵族那种不毛之地举办？” 诺拉斯微笑地看着他这“天真”的儿子，声音依旧温和慈爱，像极了真的在为无知幼子普及常识的父亲，“千年前的黑暗战争，最后的决战地点就在艾泽拉斯。五族大会的意义所在，正是为了让各族铭记黑暗降临时的可怖，以及感念今时今日这和平的来之不易，艾泽拉斯便是战争胜利之地。” 这些，在天族的文献中，都有着十分明确的记载。 而生在贵族家庭，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瓦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却还是一个装作毫不知情，一个全当不知道对方那点小心思，仍旧是父慈子孝的和乐模样。 瓦伦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略带抱怨地对诺拉斯道：“就算是如此，也不该让高贵的父神您，亲自前去艾泽拉斯！他们有什么资格如此轻慢身为光明神的父神！明明都应该来神谕之城朝拜您才对！”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瓦伦甚至忍不住握紧了小拳头，眼底光芒大盛，隐约透出一股诡异的兴奋。 诺拉斯看着自顾自说着如此天真话语的少年，眼底的神色莫测。 瓦伦兀自激动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发觉到父神并没有出声，这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看向诺拉斯。 一抬眼，就被诺拉斯那双银色的，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眸看得头皮一紧，心底头一次，对这位垂垂老迈的天族之主，生出一股莫测的隐约的恐惧。 “……父神？”被那双色泽冰冷的眼睛盯着，冷汗一点点爬上瓦伦的额头和后背，让这位因为好运而刚刚上任的天族少主，不得不收起自己对诺拉斯的轻视，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小心翼翼地问诺拉斯，“父神，瓦伦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诺拉斯定定看了他半晌，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招呼瓦伦过来，在那孩子战战兢兢靠在他腿边时，眼底才逐渐显露出一丝温和，声音里却还是有着一丝冷意和警告，“我亲爱的孩子。” “我在，父神。”瓦伦恭敬地垂着头。 诺拉斯满意地看了他谦恭的样子，这才继续道：“天族虽然地位尊崇，为大陆众族之首，但参与五族大会的其他几族，也不容小觑。黑暗战争，正是因为各族共同协作，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可是父神，我在书上看到，矮人是极为狡猾的种族，兽人茹毛饮血，龙族贪婪残酷，精灵傲慢无礼，如果到时候看到他们对您无礼，瓦伦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冷静。”瓦伦说着，一脸纠结地看着诺拉斯，仿佛真的十分担心这个问题。 诺拉斯闻言，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眼底满是深意地望着瓦伦，诺拉斯脸上，再度恢复了平日里的慈爱，“我可爱的孩子，你要知道，有时候，书上写的，未必就是真实。”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满是皱纹的眼睛沉了沉，脑海中的记忆最深处，一抹白色的修长身影，在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间，便令千军万马灰飞烟灭的画面，却越发明晰起来。 “就算是外族，也有实力强大，完全不输于天族的生灵。”诺拉斯叹息地说道。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瓦伦，忍不住睁大眼睛。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无论是长辈还是周围的朋友、仆从，无一不把天族最高贵，天族最强大，天族是众生之首的思想灌输给他，在他心中，天族合该是一同整个大陆的最强大的种族，但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他竟然从天族之主，世人信仰的“光明神”口中，听到天族不如其他种族的言论。 这让瓦伦心底猛地生出一种被羞辱的愤恨来，也让他对诺拉斯本就不恭敬的态度中，更多了几分轻视，但这种愤恨和轻视，他又不能表现出丝毫，只能极为别扭地问诺拉斯，“那是谁？！” 瓦伦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诺拉斯，却发现，诺拉斯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又似乎有着一丝朦胧而又怀念的笑意。 虽然在笑着，却让瓦伦忍不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冷意。 半晌后，耳边传来诺拉斯叹息般的低语，“他是精灵族的王，艾泽拉斯的精灵之主，是……绝对不能触碰和亵渎丝毫的强大存在。” 瓦伦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确是对诺拉斯口中那位精灵王的探究和兴趣。 “他叫什么？”瓦伦忍不住问出口。 诺拉斯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视线，投向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洁白云层，银色的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不过是个无知小辈，还没有资格知道那位的名字。 大陆南部，两队正要前往艾泽拉斯的队伍，于一处离人类城市不远的森林中，不期而遇。 兽人和矮人的聚居地，虽然距离并不近，但因为都位于大陆南方，自然比其他几族的距离要近一些。 兽人此次前往艾泽拉斯的队伍，是由兽人现任族长疾火带领，他的小女儿苍岚也在随行的队伍中。 矮人则由矮人王库克带领，同行的还有他的唯一的儿子霍尔王子。 兽人与矮人虽然均居于大陆南方，但神眷大陆极为广袤，兽人与矮人又都是群居的种族，对外族极为排斥，如非必要，极少与外族相交，这点倒是与精灵和龙族都差不多，只是不至于像精灵族那样，近乎避世般隐居于艾泽拉斯。 矮人虽然不喜与他族相交，却极喜欢与外族做生意。 矮人以擅长制造、贩卖武器名扬整个大陆，是极为精明的种族，兽人因为需要狩猎，所以时不时会从矮人出购买狩猎用的武器，矮人同时也从兽人那里收购他们捕捉猎物后剩余的各种野兽的尖牙、皮毛、兽骨等材料，倒也算各取所需。 矮人王子霍尔和兽人小公主苍岚，因为参与过几次两族之间的买卖，所以对彼此还有些印象。 这次的五族大会，前往艾泽拉斯的都是两族内的精英，多以壮年居多，与霍尔还有苍岚年龄相近的，几乎没有。 所以两族在相遇，决定一同西去后，霍尔和苍岚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家伙，很快就凑到了一起。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精灵。”两个孩子凑到一起，兽人小公主一边眨着大大的猫瞳，一边兴奋地摇晃着自己细长的尾巴。 兽人首领疾火的本体，是一只体型极为庞大的变异烈焰虎，继承他血脉的苍岚，自然也是烈焰虎一族。 霍尔点了点头，眼睛控制不住地随着苍岚头顶毛茸茸的耳朵闪烁，“我也只在壁画上，见过精灵的模样。” “听说精灵各个都貌美如花，比深海中的鲛人还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苍岚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声音里满是好奇。 霍尔闻言，下意识梗了梗脖子，忍不住抿着嘴唇道，“传闻鲛人的美貌能惑人心智，至于精灵……这千年之中，大陆上几乎没有人见过精灵的踪迹，如果不是父亲这次叫我来参加五族大会，我还以为精灵只存在于传说中。” 苍岚闻言，眼底的憧憬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眼中一时间星光闪烁，耳朵都忍不住摇晃起来，“是啊是啊，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才央求父亲带我一起去艾泽拉斯看看，我倒要看看，那些精灵，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样美貌！” 苍岚是兽人族中最受欢迎的小公主，兽人一族的雌性稀少，几乎肩负着整个族群的繁衍重任，因此在族内都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而苍岚，则是兽人族长几个孩子中唯一的雌性，又是最小的一个，她的母亲曾是兽人族中的第一美人，继承了父母基因所有优点的苍岚，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生得貌美如花，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被兽皮裙包裹着的小胸小屁股，却已经隐隐现出几分动人的曲线来。 霍尔看着苍岚暴露在外面的蜜色肌肤，那仿佛闪着微光的肌肤，让霍尔忍不住移开眼睛。 自从两年前第一次见到苍岚后，他就对这个活泼娇俏的兽人小公主颇有好感。 身为矮人王子的霍尔，拥有一张即使在外族看来，也颇为周正的面孔，在矮人看来，更是极为英俊，但他知道，大陆上其他种族的审美，与矮人族相差甚远，甚至大相径庭。 他曾在一次与父亲外出探险的过程中，在壁画上，见到过精灵族的身影。 虽然石壁上刻画的身影都极为简略，甚至可以称得上粗糙，霍尔却还记得那些线条所表露出的修长身姿，飘逸长发。 精灵，那可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陆上已经再见不到精灵的身影，霍尔却莫名地，对精灵有着一股强烈的探究的欲望。 远处，看着两个孩子愉快交谈的兽人、矮人族长，忍不住相视一笑，举起兽骨杯豪爽地碰了几杯。 酒过三巡，兽人族长一双虎目之中，已经有了微醺的醉意。 烈焰虎生来便会吞吐烈焰，身为族长的兽人族长疾火，更是在出生时就被熊熊火焰包围，他的母亲也因此而被活活烧死，他的父亲，上一任兽人族长见状，倒是大笑了几声，觉得此子生来便极为不凡，估计长大后会成为族中的有一强悍战斗力，因此从疾火一出生开始，便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疾火也不负众望，从小就参与族中极为残酷的狩猎，在血雨火海中成就了自己的王位。 一口灌下杯中的烈酒，火烧一般的感觉从喉咙口一路蔓延到胃里，扩散到全身，疾火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张狂晦暗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烈烈燃烧的篝火，忽然开口道：“这一路行来，虽然一直远离人类的聚居地，但我仍旧发觉到，那些人类，几乎全部都奉光明神为唯一的神明。” 矮人王库克闻言，露出个夸张的受到惊吓的表情，紧接着，脸上却现出一丝轻蔑的哂笑，“光明神？那是什么鬼东西？只有无知的人类，才会被那群道貌岸然的鸟人迷惑！” 兽人族长闻言，忍不住轻咳了下，百兽之中，羽族也天生生有翅膀，说起来，外形倒是与天族相差无几，所以乍一听库克王骂天族是鸟人，兽人族长难免觉得有些囧。 不过，现在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再度灌下一杯酒，兽人族长微微眯了虎目，以与他魁梧外形极为不符合的轻声，问矮人王，“库克，你说，这次天族那群家伙，为什么会提议在艾泽拉斯举办五族大会？” 艾泽拉斯，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精灵族的摇篮之地。 疾火虽然是兽人族不知道多少代族长，但他至今还记得，他的父亲，上一任兽人族长，在临去世前，殷殷叮嘱他的话语——“无论何时，绝不允许与精灵为敌”。 并且要求他，一定要把这句祖训，传给下一任兽人族长。 疾火至今还记得，父亲那老迈而又浑浊的眼底，在叮嘱他这句话时，那毫无掩饰的恐惧与崇敬。 明明是两种极为矛盾的神色，却奇异地同时出现在父亲眼中。 那是强势了一辈子的兽人族长，即使即将被自己亲手杀死，疾火也没在父亲眼底，看到过一丝对于自己的恐惧，却反而叮嘱他，一定不要得罪精灵族。 这让弑父上位的现任兽人族长疾火，无法不耿耿于怀。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父亲如此高看精灵族？ 一声冷哼，拉回了疾火忍不住跑偏的思绪。 他抬起眼皮，就见矮人王库克那双隐藏在无数乱糟糟长发下的褐色眼睛里，那呼之欲出的讽刺与不屑，“谁知道那群鸟人，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见疾火皱起了粗长的眉毛，库克没好气地继续道：“你说的没错，天族那群鸟人，现在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大陆，所有人类都信仰‘光明神’，认为‘光明神’才是千年前，把他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救世主！而我们，不管是矮人、兽人还是龙族、精灵，在他们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里，库克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谁知道那群家伙这次又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还让咱们其他三族一致向艾泽拉斯施压，非要更换五族大会的地点！小心惹毛了那群精灵，折了他们的翅膀，让他们再也飞不起来！” 疾火闻言，眼底一动，忍不住问矮人王，“你见过精灵？！” 五族大会百年才会举办一次，按理说力量强大的兽人，活个两三百年不成问题，但疾火现如今也不过才八十多岁，根本从未参加过五族大会，连精灵的头发丝儿都没见过。 矮人王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却并不回答疾火的问题，反而开怀畅饮起来。 矮人王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上一届五族大会，他曾随父亲参加过。 虽然上次举办地点是在迷雾森林，连艾泽拉斯的树叶都没碰到，更是没见到精灵族的王，但主持五族大会的精灵族大祭司，以及那些与会的精灵，全都给矮人王库克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他大大灌了一口酒，隐藏在乱糟糟毛发下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朦胧的迷恋——所有见过精灵的生灵，都逃不过他们的美貌。 但同时，精灵强大的武力值，也在当初还年少的库克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 那根本就是不容有丝毫亵渎的极为高傲的种族，天族那些汲汲于权势的鸟人，与精灵相提并论，都是对精灵的侮辱！ 库克这么想着，斜睨了眼正望着篝火出神，眼底却现出勃勃野心的兽人王，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被他那络腮的大胡子全部遮掩住，丝毫没有显露出分毫。 疾火见自己问库克有没有见过精灵后，库克就只顾着大笑，而后埋头喝酒，一时间几乎压不住心底的怒意—— 在兽人族，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但他多少还记得，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并非是兽人，而是矮人一族的王，但库克笑声中的轻视与嘲讽，他却一丝不露地都听在了耳中，这让疾火几乎怒火中烧。 因为他听得出，库克是在嘲笑他的无知，这让疾火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去。 兽人一直居住于丛林深处，几乎所有雄性能够化为兽形和人形，力量强大的雌性也可化为兽形战斗，力量弱小的雌性，则只能一生维持人形，生活方式极为原始，几乎一直靠狩猎为生，所以才会被其他种族视为茹毛饮血的蛮族。 历届兽人族长虽然对此也心有不甘，十分想带领兽族开创自己的文明，改变这种生活方式，但皆因种种原因而搁浅，至今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而五族中的其他几族，无论是天族、精灵还是龙族，甚至矮人，都有着自己的文字与文明，生活也比兽人稳定得多，从来没有不狩猎就会活活饿死的烦恼。 疾火是一位自尊心极强的，极有野心的年轻王者。 他也与兽人一族曾经所有的王一样，希望兽人能够开创自己的文明，而后，一步步站在五族最顶端，成为整个大陆的王者。 只是这么一想，疾火的眼底，都忍不住燃烧起野心勃勃的火焰。 已经有些醉意的矮人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对这次的五族大会，倒还真有几分期待起来。 大陆极东之地。 龙族虽然居于大陆极东之地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按理说是几族中距离精灵族最远的一族，行进速度却并不慢。 龙族天生便生有一对儿强而有力的巨大翅膀，本体极为庞大，一条成年巨龙的翅膀完全张开，有几十米之长，几乎是整个大陆体型最为庞大的种族，同时又拥有极为坚硬的外壳，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种族。 大陆上空，数十只巨龙从天空中极速掠过，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丝毫不屑于掩藏自身庞大的身躯。 陆地上，忽然发觉头顶猛然暗下来的人类，全都忍不住抬头看去。 在发觉数十只巨龙那庞大的身影时，全都惊恐慌乱地奔回家中，牢牢锁紧家门，握着胸口的十字架，祈祷光明神救赎他们这群陷入恐惧中的迷途的羔羊。 群龙最中央，一座无比华丽的，由黄金打造的巨大銮驾中，容貌美艳的龙族少年，嬉笑地趴在窗边，看着陆地上那些蚂蚁搬惊恐的人类，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一声慵懒入骨的低沉嗓音，忽然在銮驾中响起。 少年回过头，眉眼弯弯地指了指陆地，“主人，那些人类好有趣，简直像搬家的蚂蚁一样！” “是吗？难道比伺候本王，还有趣？”带着笑意的低沉声线，仿佛生出一双性感的小勾子，勾得少年转瞬间就红润了脸颊，扭身向本尊扑了过去。 黑金色的纱帐内，胸肌半裸的男人，顺手接住少年飞扑而来的身体，擎着金色酒杯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被少年的动作影响到丝毫。 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强壮男人，乌黑的长发是仿佛被最深沉的夜浸染出的暗色，没有丝毫束缚地散落在身上、榻上。 他的眼睛，也是与发同色的浓黑，却是只有在兽类身上，才能见得到的竖瞳，眼底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主人～”少年小猫般在男人怀里磨蹭，柔韧的手指在男人衣襟大开的胸前划来划去。 男人习惯性地拍了拍少年肉感十足的臀部，勾起少年的下巴，顺势给少年灌了一口杯中醇美的酒液。 少年乖顺地吞咽着，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喂得太急，有几滴酒从少年唇边滑落，顺着少年线条优美的下巴，小巧精致的喉结，一路向下，渐渐没入少年银色的衣领中，沿途留下一串玫瑰红的湿润痕迹。 少年见状，嗔怪地看了眼正勾着唇，注视着这一幕的男人，终于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扬起喉结，对男人撒娇道：“主人，帮我舔舔。” 男人见状，伸手抚上上少年那一头白色的长发，发丝滑腻的触感，显然让男人十分满意，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少年，沉沉笑道：“真是个勾人的小东西。” 话音未落，便一个翻身，把少年压在了身下。 片刻后，两人丝毫不加掩饰的声音，没有一丝遮挡地从銮驾中传出。 飞在銮驾外的几十条巨龙，都忍不住哭丧了脸—— 这他妈已经是上路开始的第几发了？！ 龙性本淫，光是听着里面那小妖精的声音，都让龙完全把持不住啊！ 偏偏他们还不敢有丝毫动作，就怕一不小心颠簸了銮驾，王还不得把他们分分钟切片了啊摔！ 本来觉着可以跟着王，去精灵族看美人儿是一件挺美的差事，谁知道这才刚上路，就让龙快欲求不满爆了！ 于是在去往艾泽拉斯路上的那几天，整个龙组队伍中，都明显弥漫着一股极其旺盛的雄性荷尔蒙。 第46章 作死的天族少主。 五族大会召开的前一天上午，奔波了多天的四大种族来使，终于在迷雾森林外围成功会师。 矮人和兽人，经过这一路的相互照拂，关系已经变得极为融洽，起码从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 天族清一色雪白长袍的队伍，则静静伫立在距离迷雾森林入口正对着的位置。 身着白色天族宫廷礼服的天族精英们，全都神情虔诚地守卫在天族之主诺拉斯的马车周围，丝毫没有与其他几族交流的打算。 龙族则落在距离这三族远远的一处空旷地界，因为只有这里，才够让那些原本维持着龙形的巨龙们落下脚来。 甫一落地，原本凶悍无比的巨龙们，就都化为身姿高挑，无一不是俊男美女的散发着浓郁荷尔蒙的耀眼团队。 只是还不待其他几族细细打量，连身形都没站稳的龙族护卫们，便瞬间三三两两相携闪入迷雾森林，瞬间惊起林中的无数飞鸟。 兽人小公主苍岚，一脸疑惑地望着只剩下一座无比华丽的黄金銮驾的龙族使团，好奇地拽了拽父亲的兽皮袖子，“父亲，那就是龙族吗？长得都很好看呢，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他们都去森林里做什么了？” 小公主单纯的疑问，让矮人兽人队伍里的成人们，都忍不住轻咳出声。 矮人王库克忍不住朝龙族的方向啐了一声，“不愧是全年都在发情的丝毫不知节操为何物的淫荡种族，就算在外族的地盘上，也丝毫不懂得克制！” 霍尔王子闻言，一脸尴尬地看着父亲，又看了眼苍岚小公主，忍不住出言提醒父亲，“父亲，这里还有孩子在。” 矮人王库克怔了下，矮人向来喜爱美酒和探险，聚在一起时，经常会说些荤笑话来炒热气氛，所以就算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幼崽，也会很快变得生冷不忌，就算是才十几岁的小儿子霍尔，也是从记事起，就熟知男女之事，所以忽然听到霍尔说这种话，矮人王才会感到十分诧异。 但他很快，便顺着霍尔闪烁的目光，看到脸色红扑扑的兽人小公主苍岚。 瞬间便明白过来了的矮人王，顿时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狠狠拍了几下儿子的肩膀，笑着道：“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绝对不会教坏你的小公主的哈哈哈哈！” “父亲！”见矮人王眼底满是促狭与调侃，生怕父亲再说出什么生冷不忌话题的霍尔王子，忍不住拧起眉毛。 矮人王见状，再度大笑出声。 苍岚小公主此时却是明白了。 兽人一族真说起来，其实与猛兽并没有太大区别，每年的发情期到来时，在族内几乎随时可以见到两两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甚至有不少会直接化为兽形交配，苍澜从小耳濡目染，对此并不如霍尔王子以为的那般一无所知。 甚至，因为她是族内最美丽的雌性，母亲早已经教给了她许多这方面的知识。 刚才看到那些龙族护卫的时候，她只注意到他们的美貌，并没有发觉到他们的神色，也没想到那群龙族会……会那么按捺不住，这才反应慢了半拍，真的不是她不懂啊！ 想到这里，她狠狠跺了跺脚，脸色红润地大声道：“霍尔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那群龙族是去做什么了！” 矮人兽人队伍里的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和苍岚开起玩笑来，“那小公主倒是说说，他们是去做什么了？” 觉得自己被大家小瞧了，被当成无知幼儿的苍岚小公主，当即大声吼了出来，“我真的知道！他们是去交配了！你们不要把我当成笨蛋！！” “噗——”此起彼伏的喷水声，顿时从各族的暂停点传来。 矮人和兽人们，因为小公主突如其来的咆哮，忍不住大笑出声，远处的天族使团中，原本一直肃穆整齐的队伍，也被小公主那直白的话语，冲击得心神震动，虽然并没有像矮人和兽人队伍那样笑得七零八落，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龙族那座銮驾，以及刚才众多龙族消失的那片森林。 天族之主的马车内，瓦伦气急败坏地擦着刚才不小心打翻的圣水浸湿的衣服，雪白的小脸因为羞耻涨得通红，手指指着龙族的方向，颤抖地哽出一句，“真……真是毫无廉耻的淫乱种族！” 天族之主垂眸看着瓦伦一点点把圣水擦去，满是皱纹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神情变化，仍旧安详地端坐于座驾内。 暗自嘀咕半天的瓦伦，片刻后才发觉天族之主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的淡定模样，脸上忽地更红了几分，却是为自己刚刚那太过惊讶的表现感到羞耻。 这才重新整理好衣物，与诺拉斯一样，挺直脊背，端坐于诺拉斯对面，眼观鼻鼻观心。 而此时，龙族的黄金銮驾内，脸上布满红晕，明显仍旧沉浸在情事余韵中的龙族少年，忍不住趴在龙王唐纳森健壮赤裸的胸膛上，吃吃笑出声来。 “主人，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实在是太有趣了。”指尖在唐纳森胸口划着圈圈，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唐纳森轻抚着少年白色的长发，俊美如刀削般的深刻眉目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少年，“你感兴趣的事物倒是不少，什么小猫小狗，都能勾得你忘了自己现在是谁怀里！” 话音一落，唐纳森便再度狠狠惩罚起身上这不乖的少年来。 于是，当终于发泄完一路上积攒了多时的欲望，一脸餍足回到銮驾周围的龙族侍卫们，再度听到销魂的交合声从銮驾内传出时，心底都不约而同骂了句“卧槽”。 一股强烈的雄性荷尔蒙，随着龙族侍卫们的回归，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兽人的本质与野兽相差无几，是其他三族中受到影响最大的。 族长疾火厚实的兽皮衣物下，此刻也早已经一柱擎天，如果不是兽人不论雄性还是雌性，都有穿袍服的习惯，他这副欲求不满的丑态，没准会当众袒露在其他几族的目光下，这让疾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突起的欲望，都被心底的阴沉和恼怒给强行压制了下去。 兽人使团中的其他兽人们，则没有疾火这么好的定力，几乎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直到夹杂着喷薄怒意的震天虎啸声，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原本心神失守，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兽形，当众露出丑态的兽人们，才迅速清醒过来，一脸畏惧地望着神色阴沉的兽人王疾火。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尴尬，以兽人矮人使团为中心，迅速向四周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迷雾森林最深处，一阵有着独特韵律的轻灵波动，忽而远远传来。 四大种族的所有生灵，顿时都把目光落在那布满瘴气的迷雾森林入口，很快便见到入口正中央的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一条极为宽阔的，干净整洁的大路来。 有着一头水色长发，同色双眸，身着精灵族宫廷礼服的高挑男性精灵，步履轻盈地出现在森林入口处，左手背后，右手在身前划出完美的弧度，如同碎冰般的空灵嗓音中，夹杂着冰雪的气息，淡声对四族来使道：“欢迎各位来到迷雾森林，我是精灵族的接引使者蓝斯，现在，请大家跟好我，一同前往艾泽拉斯。” 蓝斯说完，这才给四族来使一个正眼。 四族众人，也这才看清这个精灵族接引人的模样，顿时全部心神巨震，心底全都被无数“卧槽”疯狂刷屏，心底不约而同生相同的想法来。 先是——虽然早在传说中听说过精灵貌美，没想到竟然能长成这样！ 而后——难怪精灵全都选择隐居，连个接引精灵都长得这么倾国倾城，精灵要是像其他几族一样，在大陆上行走，整个大陆还不都得乱了套了！ 再是——一个精灵都让他们震惊成这样了，一会儿面对整个精灵族，会不会被刺激到晕过去！ 最后——其实单就美貌值来说，精灵族就已经完败其他几个种族了呢＿（：з」∠）＿。 当然，以上这些，几乎全部来自于矮人和兽人两族的内心吐槽。 虽然天族使团的成员们，也因为那个叫做蓝斯的接引精灵那逆天的美貌，而现出了小范围的骚动，心底都不约而同觉得，这个接引精灵通身的气质，似乎比绝大多数天族都要纯净得多，却全都把这个想法默默压在了心底。 至于龙族，则一个个全都两眼放光，摩拳擦掌，目光灼热地盯着蓝斯步履轻盈的背影——只看着这么一个背影，都觉得这一路上被迫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活春宫的折磨，完全值得回票了！ 一时间，四族中的粉红泡泡窜天而起，连兽人的小公主苍岚，都忍不住捂了红彤彤的脸颊，一脸荡漾地揪了揪矮人王子的衣摆，“霍尔哥哥，我觉得，我好像爱上蓝斯了！” 霍尔王子顿时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 就见小公主毛茸茸的尾巴，都打结成了个心形，兴奋得抖来抖去，“他实在太美了，怎么能有生灵长成这样呢？！父亲，父亲！我想嫁给蓝斯！” 兽人王疾火，一脸无奈地扶额。 矮人王也囧囧有神地看着兽人小公主，这让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矮人王，看上去滑稽极了。 天族一如既往地端着高冷范儿，龙族的使团中，却此起彼伏传来一阵阵善意的笑声。 苍岚小公主顿时不服气地掐着小蛮腰，对那群胆敢笑话她的龙族们咆哮，“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矮人、兽人们，顿时一脸八卦地看向龙族，连天族使团，都不着痕迹地向龙族侧目。 就见龙族中一位有着深绿色短发的俊美青年，一脸高深笑意地对苍岚小公主道：“小公主，那位蓝斯先生的年龄，可是做你的祖宗都绰绰有余哪！” 苍岚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回首看向前方不远处，始终与四族保持不变距离的水蓝色身影，“你骗人！蓝斯看上去明明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怎么可能可以做我的祖宗？！” “小野猫，蓝斯可是亲自参与过千年之前的黑暗战争，并且以屠戮数万魔族大军，闻名整个大陆的精灵族长老，当你的祖宗，自然绰绰有余。”慵懒邪肆的低沉嗓音，带着沉沉笑意，从龙族銮驾中清晰地传出。 明明一字一句都极为慢条斯理，却莫名让人听着听着，就脸红心跳起来。 待众人回过神来，细细回忆他都说了些什么后，四族中原本对蓝斯抱着几分桃色意味的目光，顿时都转变为暗藏着一丝畏惧的震惊。 “蓝，蓝斯先生，那人说的……是真的吗？！”苍岚小公主在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对蓝斯用上了敬语。 其他几族也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蓝斯。 就见原本一直带领四族前进的水蓝色精灵，微微侧过首来，淡淡对四族来使微微颔首，“蓝斯现如今不过是精灵族最普通的一员，并非族中长老，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便径直扭过头，继续带领四族穿越迷雾森林。 此次前来参与五族大会的，全都是四族中的精英，对于蓝斯的话，自然不会听不明白——除了否认自己已经不再是精灵族长老外，无论是只凭一己之力便屠戮数万魔族大军，还是已经活了上千年，抑或是曾经原本是精灵族长老，这几条，蓝斯都没有予以否定！ 一时间，之前用挑逗目光看向蓝斯的四族来使，脸色顿时都红红白白起来。 端坐在马车内，原本对蓝斯十分轻视的瓦伦，此时脸色也十分不好。 诺拉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出声说些什么。 龙族銮驾内，白发少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龙族之主唐纳森，“主人，那个蓝斯，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唐纳森笑着看了眼窗外，几步之外便是弥天大雾的安静无比的森林，低笑着道了句：“真是无知者无畏。” 也不知道，是在说身侧的少年，还是在说銮驾外，那些随着时光流逝，早已遗忘了精灵族昔日强悍无匹模样的另外几族—— 那可是，让龙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忍不住想要俯首称臣的绝对强者呵。 有了森林主人精灵的引路，原本连龙族都能困死的迷雾森林，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在蓝斯口中吟唱出一段无比美妙的咒语后，挡在众人面前的，几乎犹如实质的白色浓雾，便迅速散去。 一座生机勃勃，仿佛巨大绿色宝石般的树海，终于出现在四族来使的眼中。 与此同时，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还有十数位身材高挑，容颜气质均可称为绝色的美貌精灵。 金发蓝眸的精灵族大祭司，笑容温和有礼地地对四族来使微微颔首，“欢迎各位，来到艾泽拉斯。” 虽然小时候曾有幸见过精灵族这位大祭司，但时隔百年，再见到他的时候，矮人王库克，还是忍不住为对方那温柔美丽道极致的面容而失神，更遑论从未见过精灵的其他矮人、兽人。 就连一向自诩为盛产美人的天族，面对这样十几个精致得让人挑不出丝毫瑕疵的精灵族美人，都无法再保持自信。 龙族的使团成员，则一个个都看着貌美如花的精灵们失神不已，简直恨不能立刻就抓出个美人，好好享受一番鱼水之欢。 打破这一怪异气氛的，却是一直坐在銮驾内，至今未曾露面的龙族之主，唐纳森。 “白，这次又是你负责五族大会？”与其他来使惊艳到失神的状态不同，龙族之主的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承蒙陛下不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白来主持。”温和而又语带矜持地说完，白复又对龙族之主道：“说起来，唐纳森先生上次提到的‘奈拉酒’，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这次定不会让唐纳森先生失望而归才是。” 唐纳森闻言，低低笑了几声，“那本王就先谢过白了。” “先生客气。”白微笑着说完，这才转而招呼其他几族，前往早就为此次大会准备好的，位于艾泽拉斯边缘的庞大建筑群。 于是，一众精灵在前方开道，另外四族紧随其后，队伍再度浩浩荡荡向前出发。 同在接待队伍中的斐亚然，此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起了一排鸡皮疙瘩的手臂。 他活了这么多年，当年混迹在时尚圈时，也不乏见过许多妖孽级的人物，但还没有任何一个家伙，能像刚才那个唐纳森一样，只说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排排站起来。 一旁的星轨，自然一分不落地把斐亚然的动作，看在了眼中。 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星轨低声问斐亚然，“你这是怎么了？” 斐亚然看了眼周围的十几个精灵，敢情就他一个反应这么大吗？！ 难道大家都没有察觉到，刚才那龙族男人的声音，简直像浸了春药一样，让人完全把持不住吗！ 心底正莫名其妙地磨着牙，斐亚然猛地忽然响起，尼玛整个精灵族都是没有丝毫爱欲的处啊！ 让这些活了成百上千年，从来都与欲望绝缘的迟钝精灵们，能够听出那龙族男人声音中暗藏的挑逗与勾引，简直比让瞎子弹琴，母猪上树的几率都小一万倍！ 所以说，果然还是他太不纯洁了吗？ 想到此，斐亚然的脸色又是一阵红红白白。 星轨莫名其妙地看着玩变脸的斐亚然，走在他们身后的凯恩，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斐亚然，眼底的兴味，更加浓郁了几分。 龙族銮驾内，白发银眸的龙族少年，此刻正趴在窗边，望着精灵族的方向。 “主人，那三个小精灵，看上去好像很美味的样子。” 白发少年这么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唐纳森笑着斜睨了一眼少年，“怎么，这一路，本王难道还没有喂饱你？” 少年闻言，这才回过头来，嗔怪地看了一眼唐纳森。 唐纳森也不在意少年的无状，目光微凝，黑如曜石的双眸，很快便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透过在他眼中已然变得透明的黄金銮驾，落在那三个身形明显比其他精灵矮上不少的，才堪堪可以被称为少年的精灵身上—— 那似乎是，才出生不久的精灵族幼崽？ 目光略过火红与深绿的长发，很快锁定在那一头月光般柔顺光滑的银色长发上。 唐纳森看着看着，那背影便渐渐与记忆中某个同样有着这样一头银色长发的修长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 这让唐纳森，今天第一次，忍不住失神起来。 至于其他三族，此时早已经被精灵们的美貌，冲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兽人小公主苍岚，此时已经浑身都是粉红泡泡，看到哪个精灵，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甚至忍不住低喃出声，“天啊……如果人类口中的光明使者，个个都像这些精灵这样完美无缺，那我一定第一个跑去信奉光明神！” 走在她身边的矮人王子霍尔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算看出来了，苍岚这小家伙，整个就是个极端外貌协会会员，属性花痴，已经无药可救。 不过，看着那些身姿轻灵，容貌与气度都绝世无双的精灵们，霍尔王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自卑。 这些精灵的存在，本身就是犯罪吧，唉…… 而把这一切听在耳中的正牌“光明使者”——天族来使，则一个个脸色都极为奇怪，一方面，他们也同样为精灵的容貌气度所吸引，甚至折服，另一方面，却又为兽人小公主那无比直白的话语，而生出一股奇异的，想要与精灵一较高下的心思。 坐在车架内的天族少主瓦伦，目光凝重地望着那些几乎用生命来诠释“完美”这个词的精灵们，很显然，在见到精灵的一瞬间，他那一直以来都无比坚定和信仰的，唯有天族才是这世上众族之首的三观，已经隐隐受到了挑战。 这让瓦伦，感到相当的不愉快，以及，不知所措。 天族之主诺拉斯，目光平和地望着精灵中那三个明显年幼的新生精灵，布满皱纹的银色双眸中，掩藏着无人能够探究得到的莫名思绪。 五族参与此次大会的所有成员，很快便在精灵们早已经准备好的巨大建筑群中安置好。 因为五族大会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精灵虽然高傲，但于情于理，都无法对其他四族弃之不顾，所以在这半个月中，与会的精灵们会与其他四族一起，共同居住在这座建筑群中。 当然，其中也不乏监视其他几族行踪，让他们不能在艾泽拉斯放肆的意思。 因为四族使团都经过长途劳累，精灵族很快便为四族举办了接风宴。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是纯素食种族，平日多以树木的果实，蜂蜜作为食物，招待其他四族来使的，自然也是这些，当然，鉴于其他几族大多好酒，还特意为这些外族，准备了酒水。 这在斐亚然看来，已经极为难得，毕竟，精灵族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种族。 但很显然，其他几族并非这么想。 在啃了好几个果子，喝完一小壶果酒后，兽人小公主苍岚，揉着吃完水果后，越发感到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委屈地对兽人族长道：“父亲，我想吃肉！” 兽人族长疾火抽了抽嘴角，放下手中把玩了半天的果子，其实他也想吃肉来着。 天知道，兽人从古至今，从来都他妈不是吃素的种族啊！ 难怪这些精灵一个个都看上去纤纤细细的，原来都是常年吃不饱饭所致！ 如果斐亚然能听到这位族长的心声，一定会内牛满面地狠狠点头。 无肉不欢的龙族和矮人，对着这些水灵灵的果子，自然也深觉下不去口。 好在，白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颇为镇定地对几族来使道：“精灵一向与自然为伴，从来不会以有生命的生灵为食。如果大家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让人为大家引路，前往迷雾森林中狩猎。” 言下之意，想吃肉可以，精灵也不会阻止，毕竟各自的风土人情，饮食习惯都不尽相同，精灵也不会强迫大家接受我们的饮食。 但如果真的打算吃肉，精灵除了引路外，也真的是爱莫能助，毕竟这已经是精灵的底线了。 白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也没有一丝歉意。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实话，这还是他在艾泽拉斯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白用这种生疏而又公式化的语气说话。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一本人类中古话本中，提到的，精灵族的形象—— 美貌而又傲慢的，来自神之国度的神秘生灵。 是否来自神之国度，斐亚然并不清楚，美貌也已经是板上钉钉，至于傲慢，如果精灵族对外的态度，都像白现在表现出的这样，那么“傲慢”这个词，好像还真不算冤枉精灵啊囧。 果然，白的话音刚落，一直静静坐在天族众人中央，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碧绿眼眸的精致少年，便率先嗤笑着开口了，“一直听闻精灵是极为傲慢无礼的一族，如今倒是让我见识到了！” 众人闻言，目光立刻都落在那少年身上。 端坐在少年身旁，天族正中央的慈眉善目的老者，淡淡看了眼少年，而后对白微微颔首，“瓦伦一向任性惯了，无需介意。” 瓦伦委屈地抿了抿嘴，轻声道了句“父神……” 白仍旧是一脸公式化的温和笑容，看都没看瓦伦一眼，对老者点了点头，“诺拉斯先生多虑了，我自然不会与一个孩子计较。” “放肆！父神的名字，也是你能够直呼的？！”听到白直呼天族之主的名字，瓦伦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卧槽！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在精灵族的地盘上如此嚣张，本就极为护短，这些年更是把精灵视为同族的斐亚然，当即也站了出来。 犀利的暗红色眸子，刀子般扎在金发碧眸的少年身上，斐亚然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世上唯一的神明，只有创世神卡奥斯吧？什么时候，天族之主诺拉斯先生，竟然也可以被称为‘神’了呢？” 精灵避世已有千年，所以所有记载外界事物的文献，大多都是千年之前的大陆纪事。 所以斐亚然还真不清楚，怎么在这五族大会上，忽然就蹦出来个“神”呢？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么？！ 就算真有神，也该是我家安斯老师那样的吧？ 和你身边那个眼看着都快入土的老头子，能有一毛钱关系？！ 斐亚然几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那个金发碧眸的少年。 “你……你竟然……”瓦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如此顶撞他，就连把他收为养子的天族之主，“光明神”诺拉斯，也从来没有跟他红过一回脸，没想到，这才刚到精灵族，就被狠狠打了脸，这让瓦伦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死死盯着容颜绝美，银发红眸的精灵少年，瓦伦咬牙切齿地道。 这仿佛“我爸是李刚”前奏一般的问题，当即让斐亚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几乎晃花了在场所有生灵的眼。 明明是才八九岁的少年模样，笑起来却仿佛有着令百花失色的惊人美丽，连瓦伦，在直面那笑容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到一阵眩晕，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精灵族少年究竟说了什么——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早在接待外族来使之前，白就已经嘱咐过他们三个小的，这次的五族大会，恐怕其他几族，会来者不善。 所以，如果有谁敢在艾泽拉斯撒野，不管是谁，都分分钟给狠狠打脸打回去—— 尼玛是你们死皮赖脸非要在艾泽拉斯开这狗屁五族大会的，要是还敢在我们精灵的地盘上装B，爹就分分钟教会你们，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总之一句话，完全不用惯着他们，不管对面是谁！ 所以，面对如此嚣张的天族少年，斐亚然自然不会让对方好过。 而且，这可是难得的，终于能让他借着精灵王的身份，好好狐假虎威一次的机会啊！ 果然，在听清楚斐亚然的问题后，瓦伦立刻顺势问道：“你是谁？！” 斐亚然勾了勾唇角，刚要开口，就听到白带着盈然笑意，满是骄傲的嗓音。 只见白恭敬地对自己行了个面对精灵王时，才会使用的宫廷礼，而后面目严肃地对其他四族来使介绍道：“这是我族精灵王陛下，于无尽岁月中所收的唯一学生，翡翠大人。” 此言一出，四族来使顿时面色各异。 瓦伦闻言，立刻嗤笑出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不过是精灵王的学生！我可是‘父神’唯一的孩子，天族少主瓦伦！你有什么资格，敢对我这么说话？！” 说完，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瓦伦见状，还以为大家都被自己的身份震住了，当即把心底早就生出的不满抖落出来：“而且，我说精灵傲慢，难道有错吗？参与大会的五族之中，四族族长都已经在座，唯独你们精灵族的精灵王，到现在都不肯现身，这分明就是对我们四族赤裸裸的轻视，还是说，这就是你们精灵族的待客之道？！” 斐亚然几乎用看脑残的目光，看着瓦伦。 他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谁，给了这个长着鸡翅膀的少年，如此巨大的自信和勇气，敢在精灵的地盘上，对着精灵叫板，还把全精灵族的男神偶像，精灵王都扯了进来？！ 果然，在听到瓦伦提到精灵王，甚至指责精灵王的言论后，原本全都漫不经心，作壁上观的十几位精灵族强者，全都眸光凛冽地望向瓦伦。 如果之前只有斐亚然一个精灵的目光像刀片，那么现在，这十几位即将被这脑残天族少主惹毛的精灵族精英们的目光，几乎能把瓦伦给活刮了。 在那样的目光下，不说瓦伦，就连其他几族，都忍不住噤下声来，为空气中瞬间紧绷起来，仿佛一触即发的气氛紧张不已。 就在气氛即将坠入冰点时，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如同一块投入即将凝结的冰层表面的石子，轻而易举便打破冰层，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全部落在了正手指黄金酒杯，细细把玩的龙族之主唐纳森身上。 唐纳森是个气场强大到，完全令人无法忽视其存在感的英俊男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斐亚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双黑的生灵。 光凭着这两点，就不难猜到，唐纳森的本体，应该是就算在龙族，也极为稀少的黑龙。 发觉到斐亚然打量他的目光，唐纳森唇角弯了弯，他本就是龙族最英俊的雄性，一张棱角分明，仿佛经过神之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孔，有着近乎咄咄逼人的侵略美感，更何况，这头魅力十足的黑色龙王，身上还时刻散发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 这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形春药啊摔！ 目光在斐亚然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唐纳森这才看向一直端坐在瓦伦身边，仿佛还没有瓦伦存在感强烈的天族之主，“诺拉斯，你这次的眼光，实在是令人失望。” 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杯，唐纳森的目光，终于落在瓦伦的身上时，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灵，而是一个死物，“这么一个没有眼色的东西，你竟然还把他带来了这里。” “还是说，真的像这小子说的一样，你想取代卡奥斯，成为这世上新的神明？” 第47章 “精灵族的传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一个没有眼色的东西，你竟然还把他带来了这里。” “还是说，真的像这小子说的一样，你想取代卡奥斯，成为这世上新的神明？” 唐纳森的话音一落，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只余众人的呼吸声，消散在越发紧绷的空气中。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怔了下。 之前听瓦伦叫诺拉斯父神时，便在心底生出的模糊疑问，经过唐纳森的提醒，终于明朗清晰起来。 安斯老师曾说过，这世上唯一的神明，唯有创世神卡奥斯。 在斐亚然心目中从来都强大无匹的精灵王，说起那句话时的复杂神情，至今依旧让斐亚然无法忘怀。 斐亚然只在《创世说》与吟游诗人的口中，听闻过卡奥斯之名，卡奥斯对他来说，更像是华国神话中的盘古娲皇，希伯来神话中的上帝耶和华，那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有着创世之能的强大神明，对斐亚然来说太过遥远，遥远到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真实。 这些年来，斐亚然通读了精灵族的所有典籍，从中不难发现，这个世界的神系发展与地球上的神话传说完全不同。 地球上不同区域的不同民族，所信仰的神明五花八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百花齐放，单单华国境内，信奉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等不同教派，不同神明的信徒便遍布在全国各地，二十一世纪开放的思想，让无数教派都能够有存活发展壮大下去的土壤，当然，更多无信仰人士也一样活得怡然自乐。 神眷大陆却完全不同。 这片大陆对于神明的记载，似乎只有创世神卡奥斯。 即使后来陆续出现了精灵、龙族、天族、魔族这些强大的种族，众生的心中也仍旧有着一个仿佛刻入灵魂的深刻认知—— 继卡奥斯之后，这世上再无神明。 这在斐亚然看来，多少有些不正常。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而自从创世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的创世神卡奥斯，又真的能一直凭借已经逐渐被众生遗忘的神话传说，永远屹立在那唯一的神坛上吗？ 无数个早晨，当斐亚然站在仅余残垣断壁的曾经供奉卡奥斯的前中央神殿，现在的遗忘神殿中时，不止一次如此想着。 而今天，被天族少主瓦伦称为父神的天族之主诺拉斯，显然再度勾起了斐亚然对“唯一神”的质疑。 这么想着，斐亚然便也随着在场的众生一起，望向仍旧端坐在天族席位正中央，神态祥和的天族之主诺拉斯。 诺拉斯是一位看上去十分苍老的老者。 这次参与大会的四大种族来使中，几乎清一色全部是各族中年轻力壮的佼佼者，所以，当这群人中出现一个白发苍苍，脸上、手背上全都布满皱纹的老者时，便显得极为违和。 诺拉斯的头发雪白，被梳理得极为整齐，头顶是雕有繁复镂空羽毛图腾的银色王冠，布满皱纹的额头下，一双银色的双眼，未因苍老的外表而现出丝毫浑浊，不时闪过睿智而又深沉的光芒。 他身着一身象牙白的天族长袍，领口、前襟、衣角等处，都有金线勾勒出的天族图腾，手握镶有鸽子蛋大小亚克宝石的圣光权杖，脊背是自然而优雅的弧度，那是只有处于尊为多年，才能浸淫出的尊贵姿态。 这么多年来，斐亚然只在精灵王安斯艾尔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姿态，没想到，这位天族之主竟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意外。 意识到这一点，斐亚然原本对诺拉斯还有些轻忽的心态，立刻端正了起来—— 能让他看到安斯老师影子的人，必定不是现阶段的他能够招惹和轻慢的存在。 而事实也证明，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天族之主，果然也并非善茬。 面对众人或探究或咄咄逼人或暗藏深意的视线，这位天族之主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缓缓对在座的各族说道：“所谓的神之名，不过是那些受过我天族救助，心怀感激的生灵，自发为天族之主冠上的名，并非特指我诺拉斯一人，没想到，倒是让大家心生芥蒂了。” 此话一出，这些年来与天族越发不对付的矮人王，顿时嗤笑出声。 而之前轻易便把天族推上风口浪尖的龙王唐纳森，则一脸玩味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对诺拉斯的话不置可否。 兽人王疾火，则从唐纳森开始与天族对上的时候，便望着面前小桌上的果盘静静出神，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诺拉斯身后的天族侍卫们，则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塑一般，安静地站在诺拉斯身后，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光明神被龙族挑衅而有丝毫情绪变化。 倒是坐在诺拉斯身边的瓦伦，在听到唐纳森的讽刺后，一时间气血上涌，原本精致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又在听到“父神”诺拉斯那一番明显推翻他认知的话后，变得无比苍白，眼底一时间满是惊疑不定。 把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斐亚然，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尖。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恰好与星轨同样若有所思的眼神撞在一起，多年来的默契，让两个少年，同时看出了彼此眼底的疑惑和思虑，只待独处时好好沟通交流交流。 “至于瓦伦，”手指抚上身侧少年那金色丝绸般顺滑的长发，诺拉斯脸上，渐渐现出充满慈爱的笑容，“他还只是个孩子，今后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 瓦伦虽然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耻，但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更加拉仇恨的话，只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座的各族来使，包括东道主精灵族，绝大多数都是早已经成年的生灵，诺拉斯轻描淡写的一句“孩子”，便把瓦伦之前对整个精灵族，甚至对精灵王的不敬，都轻轻带过了，如果再因为这个与瓦伦计较，反倒显得他们太过小家子气，竟然对一个孩子的戏言耿耿于怀。 当然，会这么想的，大多是那些好面子的人族。 对于从来都被天族安上“粗鲁”标签的矮人，自然没有丝毫用处。 只听矮人王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厚实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小王子霍尔的肩膀，刻意用一副无比满足的语调大声叹息，“这么看来，比起那些一直把‘谦逊’标榜为美德的家伙，我的小霍尔简直太懂事了！” 敦实的霍尔王子闻言，顿时配合地笑出声来。 与矮人席位距离最近的席位上，兽人族小公主苍岚听到矮人王的笑声，不依地晃了晃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父亲，父亲～苍岚是不是也很懂事？” 兽人族长疾火仿佛这才回过神来，爱怜地摸了摸小公主的小脑袋，眼底的骄傲不言而喻。 不懂得含蓄为何物的矮人王，见状对苍岚笑了笑，“小公主，你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苍岚小公主顿时笑开了花。 龙族此时却已经作壁上观，与精灵族一同冷眼旁观中。 靠在龙王唐纳森怀里的龙族少年，刚想对唐安森吐槽一下矮人果然又和天族掐起来了，就看到龙王唐纳森，竟然丝毫没有注意烟火味十足的两族，反而望着精灵族那几个明显还是少年的小家伙，罕见地现出几分探究和兴味的神色。 龙族少年怔了下，这才忽然想起来，刚才因为瓦伦和唐纳森的打岔，所以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天族身上，这才没去探究那个被精灵族大祭祀白，躬身行礼的精灵少年。 白先生怎么说来着？ 啊，似乎是叫那少年翡翠来着。 与寿命短暂，每隔几百年便要全部更新换代所有族人的另外三族不同，龙族几乎是仅次于精灵族的长寿种族，所以对于大陆上流传的无数传说、各族传承的秘辛，龙族都掌握不少。 就连一向与世隔绝，在世人眼中几乎等同于传说的精灵族，龙族都知之甚详。 无论是精灵诞生于生命之树，还是精灵族那位不出世的，永远端坐于树海深处的精灵王，对龙族，确切地说是对龙族之主来说，都从来不是秘密。 唐纳森的近卫们，对此多少也有些了解。 少年这么想着，忍不住又向精灵族看过去，目光最终锁定在那个叫做翡翠的精灵，那一头仿佛月光般的银色长发上时，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焦虑，暗暗在桌下磨起已经化为龙形的爪子来。 诺拉斯不愧是被斐亚然认为有着精灵王影子的天族之主，面对矮人王如此直白的讥讽挑衅，都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神态安详地喝着精灵族特产的百花晨露。 矮人王见状，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端起酒杯，狠狠咽了一口酒。 兽人小公主苍岚，此时终于按捺不住腹中空空的饥饿感，摇了摇兽人王疾火的手臂，委屈地道：“父亲～我好饿，我们去狩猎好不好？！” 小公主关乎民生问题的呼声一出，原本还残留在空气中的火药味顿时一扫而空。 兽人王疾火笑着抚了抚小女儿柔顺的头发，对大祭祀白道：“白先生，虽然清楚精灵以素食为生，但我兽人一族从诞生那天起，便以血肉为食，那是我们兽人力量的来源。所以还要麻烦白先生，为我们安排几个向导，让我们能够进入迷雾森林中狩猎才好。” 矮人王也附和道：“还有我们！我们也要向导！” 说完，矮人王还不忘和小儿子霍尔吐槽两句，“这精灵族的伙食，简直快淡出鸟了！” 龙族侍卫们也优雅地上前，目光暧昧地在一众出色的精灵们身上略过，有礼地对白道：“我们龙族，也从来不是吃素的种族。” 言外之意，也要向导。 诺拉斯也对白点了点头，示意天族也需要，而后侧过头，对身后的天族侍卫们嘱咐了几句。 所以到最后，这顿精灵族特别为四族来使准备的接风宴，到底还是没能进行下去——因为除了精灵，其他四族全都不吃素。 好在之前的九届五族大会，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白很快便为各族分配好了向导精灵，让他们带领各族进入迷雾森林。 斐亚然、星轨以及凯恩，出现在精灵族使团中的原因，就是为了接待其他四族中，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客人。 所以自然而然的，兽人族小公主苍岚，矮人王子霍尔，以及一直靠在龙王怀里的龙族少年，便全部出现在了他们的队伍中。 当然，被诺拉斯微笑着塞进来的天族少主瓦伦，也冷着一张脸，加入到了这个完全由青少年组成的队伍中。 临出发前，矮人王和兽人王还不太放心，毕竟迷雾森林千百年来一直凶名在外，其中的凶险，对于他们这些成年人来说都深不可测，所以对于这个由几个孩子组成的队伍，他们实在无法不担忧。 斐亚然几人也不催促，反正他们对于带着这些食肉种族去迷雾森林猎杀动物的事情，本就十分排斥，如果不需要他们引路，反而更好。 就算斐亚然确实想通过与这些外族交流，获取些外界的信息，也不想参与这种活动。 十年来在精灵族的生活，已经潜移默化地让斐亚然发自内心地与大自然的一切生灵成为伙伴，让斐亚然对它们动手，斐亚然还真心做不到。 见两个父亲都持反对态度，在一旁等了半天，还迟迟等不到出发时间的龙族少年，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斐亚然几人露出个懒散的笑容，“不然就让这两个没断奶的奶娃娃跟着他们父亲一起吧，我可是早就想见识见识，据说连龙都能困死在里面的迷雾森林，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我才不是奶娃娃！”苍岚小公主闻言，瞬间就炸毛了，扭过头对兽人族长跺了跺脚，“父亲！你看看你，我都被那头讨厌的龙瞧不起了！” 矮人王子也紧皱着眉头，目光坚定地与兽人王对视。 眼看着此行已经板上钉钉，斐亚然终于上前一步，对两位护犊子的族长，淡声说道：“两位族长不必担忧，迷雾森林虽然对他族来说危机四伏，但对精灵来说，不过是后花园般的存在。” 后……后花园？！ 在场的各族，除了精灵外，都一脸抽搐地看着那个还是少年模样的美貌精灵。 心底不约而同地，都想起了本族历史中，被困死在迷雾森林中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力量强横的祖先们。 龙王唐纳森，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斐亚然抬起眼皮看了唐纳森一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然让那个“人形春／药”笑得那么荡漾，以至于他身上那些鸡皮疙瘩，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龙族少年则惊讶地看着唐纳森少见开怀的模样，目光再度落在银发精灵少年身上时，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精灵少年已经打了包票，矮人王和兽人王看了看精灵族的大祭祀白，在得到对方确定精灵少年所言不虚的回应后，这才终于给几个孩子放行。 于是，以由斐亚然、星轨、凯恩三个精灵少年、兽人小公主苍岚、矮人王子霍尔，身份不明的龙族少年，以及早早就拉了无数仇恨值的天族少主瓦伦组成的狩猎小分队，便在各族长辈们关切的目光下，向着迷雾森林进发了。 各族的其他狩猎队伍，也在几个孩子出发后，陆续进入了迷雾森林。 原本还十分热闹的接风宴上，顿时冷清了下来。 龙王唐纳森百无聊赖地把金杯中的奈拉酒一饮而尽，而后忍不住对白赞叹　，“果然，这世上，也只有精灵才能酿出如此纯粹的‘奈拉’来。” 白闻言，露出个礼貌而又温和笑容来。 几百年前，龙王唐纳森曾于一处宝藏中，得到一小瓶奈拉酒，从此便对那味道念念不忘，只可惜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会酿造奈拉酒的人来。 后来在一次五族大会期间，偶然得知奈拉酒本是精灵族的特产，而且极少有精灵会酿造，这才颇为遗憾地对白道出了寻找奈拉酒已久的事情。 奈拉酒酿造时间极长，白便承诺，待这次五族大会时，一定让唐纳森喝到心心念念的奈拉酒。 事实证明，白果然没有失言。 是的，精灵族一向如此，就像那人说的，除非大陆再度陷入动乱，否则他绝不会出艾泽拉斯一步。 精灵就是这么固执的，让人忍不住又爱又恨的种族。 晃动着杯中琥珀般晶莹剔透的酒液，嗅着其中不知混合了多少材料才能酿造出的醇美酒香，唐纳森出神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低沉的嗓音，有了一丝莫名的沙哑，“那个叫翡翠的少年精灵，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白皱了皱眉，精灵王之名，在整个大陆上都甚少被人知晓，除了从出生起便把这个名字镌刻在灵魂中的精灵外，外族几乎没人知道精灵王的真名。 当然，像龙族之主唐纳森这样身份的家伙，会知晓精灵王之名，也算在情理之中。 虽然如此，白还是对直接呼唤精灵王真名的唐纳森，有了淡淡的不满，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是的，翡翠是陛下唯一的学生。” “看他和另外两个精灵的模样，精灵族的传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直端坐在一旁的天族之主诺拉斯，忽而出言道。 白闻言，心底忍不住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对诺拉斯淡淡道：“诺拉斯先生多虑了。” 精灵避世千年，在大陆上早已经是传说中的种族，绝大多数生灵，甚至对精灵一无所知，更是不清楚精灵是如何出生、成长的，所以白这次才会让斐亚然他们三个少年模样的精灵参与到这次五族大会中。 千年之前的黑暗战争，或许真的让生命之树产生了异变。 从翡翠出生开始，之后陆续出生的精灵，再没有出现过成年体型，大多保持在八／九岁的模样。 而因为生命之树恢复了孕育生命的能力，精灵王也渐渐收回了笼罩整个艾泽拉斯的时间魔法，封闭了千年的精灵族，未来也将逐渐恢复到战争前，与外族交流、去大陆上历练的活动。 而这样，就难免会让外族发现，精灵族那些以后将会持续出现的幼崽模样的小精灵。 从前的五族大会，因为是在迷雾森林中举办，自然不会让未成年的精灵参与，这次在艾泽拉斯举办，白干脆直接把翡翠、星轨还有凯恩三个少年模样的精灵推到人前，让外族明白，其实精灵族一直都是有幼崽存在这一事实。 但这点，瞒得过矮人、兽人以及绝大多天族、龙族，却瞒不过情况复杂的天族之主诺拉斯。 毕竟这位，可是与精灵王极为相似的，从创世之初便存在的绝对强者。 虽然现在身体出了些问题，却丝毫影响不了诺拉斯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想到这，白心底难免叹息。 诺拉斯闻言，倒是没再说什么，垂眸继续喝着杯中的百花晨露，唇角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唐纳森听着诺拉斯和白打哑谜般的对话，忍不住烦躁地眯起了眼睛。 唐纳森虽然已经活了几千年，也虽然知晓无数秘辛，甚至自认为十分了解精灵族和天族，但他到底只是这一代龙王，与精灵王和诺拉斯这类已经于整个大陆几乎同寿的存在相比，自然没有可比性。 但，即使知晓诺拉斯的情况，唐纳森对他也生不出丝毫尊敬甚至尊重的情绪来，反而因为诺拉斯知道许多他所不知道的关于精灵族的秘密，而感到焦躁。 所以，每每遇到事关精灵的问题，唐纳森都会按捺不住，对诺拉斯呛声，“诺拉斯，与其关心精灵的传承，不如想想你们天族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这么说着，微微眯起纯黑的闪着金色光泽的竖瞳，恶劣地笑了下，“身为卡奥斯创造的第二大种族，天族的生命力竟然跌到只比人类强上一点。再这么下去，天族迟早会与人族无异。到那时，你那些忠实的信徒，还会信仰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脆弱‘神明’吗？” 第48章 想让我放了她？跪下来求我啊！ 众人出发后，接风宴上发生了什么，斐亚然并不清楚。 他现在正一脸严肃地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进入迷雾森林的必备物品，分发给小队里的其他几位外族小客人。 “迷雾森林中常年遍布瘴气，那些瘴气虽然对精灵来说并无大碍，但对其他生灵，却并不怎么友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包裹里拿出几个绿色水晶瓶，递给对面的四位，“这是‘清心丸’，服用后一段时间内，可以避免受到瘴气的影响。” 兽人小公主苍岚一脸好奇地把水晶瓶接了过去，拔开盖子把乒乓球大小的清心丸倒在手心，探出鼻尖闻了闻，一股仿佛日出后沾满露水的青草般清甜的气息，顿时在鼻尖逸散开来。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咽了咽口水，小公主十分痛快地把清心丸塞进了嘴巴，以至于完全没看到矮人王子霍尔那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苍岚小公主本以为，这丸子能像蛋黄一样顶点饱，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一入口就化作一股香甜的液体，还没等尝出来味道，就已经全部进了肚子里。 本就饥肠辘辘的小公主，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斐亚然，“还……还有吗？” 原本还犹豫地看着手中水晶瓶的其他三位外族少年，顿时都囧了。 瓦伦因为之前接风宴上，被小公主和矮人一族挤兑过，心底对苍岚和霍尔王子本就生出些忌恨，此时见苍岚一副对精灵完全没有防备，甚至还一脸饥渴地求投喂的表情，原本就对身为蛮族的兽人抱有的鄙夷情绪，不禁更加强烈了几分，当即冷笑了一声。 在场的其他几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瓦伦丝毫没有掩饰的轻蔑。 兽人一族虽然生活条件并不如其他几族那般殷实优越，但苍岚好歹也是族中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身份尊崇，从出生到现在，就算是她那身为一族之王的父亲，都从来没给她看过脸色，而这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天族少主，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给她甩了好几次脸子，脾气火爆的小公主，要是能忍就怪了。 所以，在听到瓦伦的冷哼后，小公主一扫面对其他人时天真烂漫的模样，凶狠地对瓦伦呲了呲牙，“你阴阳怪气的干什么？！我问还有没有丸子，关你什么事？！” 一直暗恋小公主的矮人王子霍尔，闻言也站在小公主身边，目光不善地盯着瓦伦。 龙族少年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水晶瓶，也不着急吃清心丸，显然正等着看热闹。 以斐亚然为首的三位精灵族少年，则一脸淡然地看着那三位还没进入迷雾森林，就隐隐已经形成对立之势的三族少主，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瓦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呛过声！ 没想到才站在精灵族地界上不到半天，就接二连三地被人羞辱。 尤其，羞辱他的，竟然还是一直被他视为蝼蚁的矮人和兽人，而本该感恩他们屈尊降贵到来的精灵，竟然也任由这群野蛮的家伙羞辱他！ 一时间，从来没受过任何委屈的天族少主，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好歹也出身于天族的世家大族，从小见过各种各样的家伙，他本人也从来不是任人捏扁揉圆的包子，甚至从来都嚣张任性惯了，也就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乖顺谦逊的模样。 现如今他竟然被这小野猫当众讽刺，当即被激得冷笑一声，眼底的鄙夷更盛，“身为一族公主，竟然像个乞丐一样对外族讨食，简直丢尽了兽人一族的脸面。” 他这么说着，见小公主因为他的讥讽而面露凶相，心底顿时闪过一阵快意，出口的话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不过也难怪，兽人本就是茹毛饮血，流浪在丛林中的野蛮种族，我又怎么能指望你们，懂得什么叫优雅矜持？” “吼——”小公主苍岚当即被气得浑身发抖，修长的十指瞬间化作毛茸茸的，带着锋利指甲的兽形，发狠地冲瓦伦那张漂亮到惹人厌烦的脸蛋上划去。 瓦伦却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小公主怒吼出生时，便轻巧地向后一跃，紧接着祭出法杖，迅速而精准地对着小公主甩出一个“光之牢笼”。 于是，原本已经飞扑过去，正跃在半空中的小公主，便猛地被数十根从天而降的光柱围成的牢笼，给狠狠拍在了地上。 一时间尘土飞扬。 被拍了个结实的小公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所以众人几乎都来不及阻止。 说几乎，是因为，于在场的几位精灵少年，以及那位龙族少年的眼中，兽人小公主和瓦伦的动作，都仿佛慢动作镜头一般，被他们看得分明，只是他们并不打算阻止。 而唯一真心为小公主担忧的矮人王子霍尔，偏偏还完全没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小公主被拍在地上时的沉重闷声实在太过清晰，连听到的人，都能察觉到小公主一定摔得很疼。 而当小公主“哇”地一声哭出来，后来更是发现完全被困在笼子里，根本挣脱不开，哭得几乎岔气的时候，霍尔王子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拔出背后的重剑，一身煞气地死死盯着瓦伦。 瓦伦也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紧握着法杖，眼底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反而有种正中他下怀的厉色。 战斗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了半天的斐亚然，却忽然站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掌心。 清脆的击掌声，立刻引来了霍尔和瓦伦的注意，他们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斐亚然，显然十分不满斐亚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锋。 而就在这样古怪的寂静中，小公主断断续续的哭声，越发明显了起来。 霍尔这才冷静了几分，回过头死死盯着瓦伦，“快把那笼子解开，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瓦伦不屑地看着霍尔，而后鄙夷地望了眼笼子中满身尘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公主苍岚，“野兽也只配呆在笼子里！” “你！”霍尔王子双眼猩红地盯着瓦伦，简直恨不能活撕了这空有华丽外皮的愚蠢天族，但小公主的哭声一刻也没有停过，霍尔王子只能强忍着怒气，问瓦伦，“到底怎么，你才能解开那笼子？！” 这一刻，霍尔王子大恨，为什么矮人空有一副蛮力，完全不懂得如何使用魔法？！ 瓦伦闻言，唇边立刻扯出一个嚣张而又恶劣的笑容，硬生生破坏了那张本该圣洁纯真的天使般美丽的容颜。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对霍尔王子道：“想让我放了她？很简单，只要你们两个都跪下来，求我宽恕你们之前对我的冒犯，我就会考虑，究竟要不要原谅你们！” 霍尔闻言，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没想到这位天族少主，竟然嚣张至此。 而原本还在抽泣的苍岚小公主，则收敛了泪水，狠狠抓着笼子边缘，恶狠狠地对瓦伦咆哮，“你做梦！” 瓦伦闻言，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戾色。 很好，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原谅过这两个蠢货！ 而就在此刻，一声仿佛山间清泉般清越而又浸着凉意的嗓音，忽然以让人完全无法忽略的强烈存在感，强行打破了这三位少主之间的紧绷氛围，“好了，闹剧到此为止。” 他这么说完，对着苍岚小公主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那牢牢困住小公主，无论如何都让她无法挣脱的“光之牢笼”，便瞬间化作万千碎裂的光元素碎片，如同坠落的星光般，柔和地从小公主周身轻轻散落。 苍岚小公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而后很快，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后，她原本疑惑注视着地面的眼中，便出现了一双绣着优雅淡红色花纹的洁白长靴。 那是精灵族的长靴，小公主在之前的接风宴上，曾偷偷观察过那些精灵好久。 而鞋上有红色花纹的，似乎，就只有……那个叫做翡翠的精灵少年？ 一想到这，苍蓝小公主的心跳，便如擂鼓般扑通扑通快速跃动起来。 她看着自己布满尘土的兽皮裙，以及裸露在外，布满青紫和划痕以及脏污的手臂、大小腿，一时间简直想挖个地洞缩进去。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明明从前，和父亲以及族内的战士一同狩猎的时候，曾有过许多比此刻还要狼狈的经历，但她只要一想到之前见到过的那些精灵干净整洁的模样，她就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此刻无比狼狈丑陋的模样。 所以，在看到那双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沾过地的长靴时，苍岚小公主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那长靴的主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立刻停住了脚步。 苍岚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又有种莫名的失落，眼前却很快，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仿佛玉雕而成的瓷白手掌，之前听到过的清越少年音，也在她头顶清凌凌地响起，“苍岚小公主，你还能站起来吗？” 小公主的脸，腾地红了。 她看着那双在日光下，有些透明的仿佛艺术品一般的手掌，再看看自己沾满尘土的蜜色双手，强忍住想伸手的欲望，自己一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精灵少年见状，便也收回了手。 苍岚顿时有些道不明的失落，而见苍岚终于恢复自由的矮人王子霍尔，则立刻冲到了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让霍尔哥哥看看，伤得重不重？！” 苍岚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身侧那位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精灵少年。 斐亚然看着那脏兮兮的兽人小公主，也不知怎么，看到她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忽然想到曾经养过的也总是用这种神情看着他的大型犬，当即便对着一身狼狈的小公主，扔了两个清洁、治愈魔法。 而后，在小公主和霍尔王子惊讶的目光中，那些沾在小公主身上的尘土、污迹，以及诸多细小的擦痕，摔出的青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小公主身上迅速消弭。 原本脏兮兮的鼻青脸肿的小公主，再度恢复了之前野性娇俏的模样，甚至连这一路风尘仆仆而引发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一直旁观的龙族少年，此刻终于忍不住轻轻击掌，感慨出声，“完美的魔法操控能力，治愈魔法也施展的如此轻松，你难道是风系与光系双系精灵？” 龙族少年毫不掩饰的夸赞，让在场的几位迅速回过神来。 斐亚然目光平淡地看了眼龙族少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而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魔法还可以拥有治愈能力的小公主苍岚，则迅速抛开之前因瓦伦而生出的屈辱和愤恨，面色红润而又羞涩地望了眼俊秀的精灵少年，声音清脆而又饱含热情地对少年道谢：“实在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真是太厉害了！” 说到这，小公主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对对方自我介绍过，连忙做出个怪模怪样的动作，对精灵少年道：“对了，我是兽人族的小公主苍岚。” 这动作是她之前从精灵族大祭司白那里看到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众少年闻言，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这小丫头难道忘记了，这个叫翡翠的精灵少年，刚才可是已经叫过她的名字。 小公主的神情丝毫没有掩饰，在场的其他几位少年自然都看得分明。 霍尔王子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 原本因为被精灵少年打破光之牢笼而脸色难看的瓦伦，则一脸奇异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又似乎有些被无视的憋闷，更多的，则是对那个叫做翡翠的精灵少年的戒备。 星轨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兽人小公主的神情，只是在精灵的意识中，几乎从来不曾沾染情爱，自然对他人的爱慕之色十分陌生，一时间只觉得那小丫头看着翡翠的目光似乎怪怪的。 凯恩则一脸兴味地看着斐亚然，打算看看他接下来还打算怎么做。 反正白把带队的工作交给了翡翠，他顶多算个打酱油的，倒是乐得看戏。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斐亚然仍旧是那副略显冷淡的表情。 不过，他还是对小公主的话做出了回应，“我是翡翠。” 这么说完，他又把不远处的星轨以及凯恩，一一介绍给了在场的众位外族小客人。 霍尔王子和龙族少年亚连，也顺势自我介绍了一下。 原本差点挑起三族纷争的小插曲，很快便在几个孩子的交流中平复了下去。 只是，最后轮到瓦伦的时候，这位一直专注拉仇恨的天族少主，却冷哼着扭开了头，把对几人不屑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显然丝毫不打算和他们一样介绍一下自己。 斐亚然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瓦伦的神色，在霍尔王子和龙族少年亚连，相继把清心丸吃下去后，这才看了眼仍旧捏着水晶瓶，完全不打算吃的瓦伦。 从今天见到这位天族少主开始，这小子就完全没给过精灵族甚至其他四族一分面子，反而像个炮仗一样四处点火。 其他人或许会因为他天族少主的身份，以及刚才他对苍岚施展的光之牢笼对他有所忌惮，但斐亚然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单凭刚才他分分钟便把那光之牢笼碎成渣渣的魔力，便甩了这位天族少主不止几条街。 而且，斐亚然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像瓦伦这么自我而又脑残的王子病熊孩子。 想到这，斐亚然当即微微勾了唇角，意有所指地对几位外族来客道：“我想大家都很清楚，五族大会之所以每百年就举办一次，正是为了让曾经齐心协力，共同击退魔族的五大种族后裔，铭记千年前那场战争的胜利，是何等来之不易。”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五族大会的参与者，那么就目前来看，就都是盟友关系。” 说到这，斐亚然淡得几乎没有情绪的目光，在众位外族客人身上一一扫过。 原本正听得不住点头的苍岚小公主，被那目光看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霍尔王子也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目光掠过一直用饶有兴味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龙族少年亚连，斐亚然清冽而又带着凉意的目光，最终定定落在天族少主瓦伦身上，“因为其他四族的一致要求，我族在经过长时间的考量与准备后，这才应允本次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 “精灵族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对待五族大会，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和我们一样，让这次大会，顺利地进行下去。” 少年的声音微凉，仿佛清早浓雾消散后，挂于枝头的露珠般清透，“精灵避世已有千年，对于大陆这些年的发展，并不了解。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典籍中所记载的天族，都是十分优雅谦恭，纯洁良善的存在。” “但很显然，今天瓦伦少主的作为，真正教会了我什么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让我明白，书上所写的，果然未必都是真实。” 明明每一字每一句的发音，都优雅到仿佛吟游诗人的浅唱，语调也极淡，偏偏说出来的话，却犀利而又尖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反应不过来，那叫翡翠的精灵少年说了什么。 而被一个容貌比自己还要出色，力量也比自己强上不少的精灵少年，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姿态讽刺的瓦伦，则像是被人当众啪啪啪打了脸一般，瞬间回忆起之前的接风宴上，被龙族之主唐纳森当众羞辱嘲讽的狼狈一幕。 这让瓦伦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都因为愤怒而充起血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精灵少年，竟然会比兽人族的小野猫胆子还大，竟然敢公然挑衅他？！ “竟然对尊贵的外族来使出言不逊！难道这就是你们精灵族的待客之道？！” 斐亚然闻言，似乎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瓦伦少主，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瓦伦闻言怔了下，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很快便又被心底快要喷发的愤怒所占据。 斐亚然则好笑地看着这位王子病晚期患者，眼底第一次，现出没有丝毫遮掩的冷漠与轻蔑，“我族虽然从来都以礼待人，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认为有谁比精灵更高贵。” “而且，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精灵族怠慢了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我即刻便可以安排精灵，送你和天族使团，安全离开精灵族地界。” 见瓦伦因为自己的话，完全怔住了，斐亚然这才微微收敛刻意外露的情绪，露出公式化的温和笑容，淡淡道：“就是不知道身为天族少主的你，究竟有没有能够指挥天族使团的能力。” 斐亚然直白到令人尴尬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罩脸糊了瓦伦一脸，让这位嚣张至极的天族少主，终于恢复了些冷静和理智。 他忽然想到，父神在面对龙王唐纳森质疑他光明神身份时，那刻意回避的态度。 五大种族中，除了精灵族千年来避世不出，其他四族，无一不清楚天族如今在大陆上的势力庞大到何种程度，而父神光明神的身份，更是为整个大陆所知。 所以，父神之前在接风宴上回避的态度，会不会是因为，他并不想让精灵族知晓这件事？！ 但……为什么？ 看着那个名为翡翠的精灵，淡漠而又无谓的目光，瓦伦心底深处，忽然生出一个完全颠覆他这么多年来认知的可怕想法来，那简直比当初得知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与人族相差无几的丑陋而又短命的老头子时，还让他无法置信！ 不不不！他怎么会怀疑天族在这个世上最最伟大而又尊崇的地位！ 这个叫翡翠的精灵，一定是在吓唬他才对！ 如果他真的让要求父神带领天族使团，离开艾泽拉斯，这个无理的精灵，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只这么想着，瓦伦都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度接触到翡翠那双暗红色的，完全映不出他一丝身影的眼眸时，终究还是把这个想法，暂时压在了心底。 端着他那已经出现裂痕的骄傲，瓦伦咬牙切齿地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天族一向谦逊守礼，即使在精灵族确实有诸多不便，我们也不会现在就提出离开，毕竟，其他几族还需要我们。” 说完，瓦伦也不看其他人在听到他的话后那微妙的神情，迅速拧开水晶瓶，把“清心丸”吞了下去，而后越过众人，快步向森林入口走去。 “迷雾森林中，除了瘴气外，还有诸多令人防不胜防的危险，所以最好，不要单独行动。”熟悉的淡漠嗓音，在瓦伦即将进入森林时，仿佛掐着点一般响起。 瓦伦愤怒地回头瞪向那总是想他挑衅的精灵少年，却发现少年根本连看都没看他，反而安抚地拍了拍眼巴巴跟在他身边，眼底的星星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兽人小公主苍岚。 而其他两位精灵少年，则一左一右跟在银发精灵少年身后，龙族的亚连，矮人王子霍尔，也都自发地跟随在翡翠身侧，虽然仍看得出彼此有些生疏，但翡翠在队伍中的中心地位，显然已经得到了那群家伙的一致认可。 见此，瓦伦心中忍不住一惊，这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之前的表现，已经让其他三族，都站到了精灵族一边。 瓦伦虽然任性嚣张，但到底是出身天族顶级贵族世家，对于大陆上的势力分布，并非一无所知。 所以他十分清楚，虽然现在天族的实力已经极盛，却仍旧不能动其他几大种族，甚至为了让天族成为大陆真正的主人，少不了要与这几大种族虚与委蛇。 而在场的这几位，显然又都是各族中的佼佼者，甚至不乏他族未来的王者。 想到这里，瓦伦暗流涌动的蓝眸中，一时闪过诸多思绪，终于决定暂且压下心底的戾气和对外族的鄙夷，想要转圜一下之前被他弄得极为糟糕的关系。 于是，当斐亚然把迷雾森林的注意事项，对几位外族小客人一一科普完毕，准备进森林的时候，就看到那位之前还嚣张无比的天族少主瓦伦，正安静地等在森林入口处，脸上虽然仍有着淡淡的倨傲，却再也看不到之前对其他几族那呼之欲出的轻视和鄙夷。 纯白色的巨大翅膀，静静垂在瓦伦身后，阳光照在他那如同碎金般的金色长发上，那双之前还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的蓝眼睛，此刻如同被泉水洗过一般沉静透亮。 如果单看他这幅美好的外皮，倒是像极了斐亚然印象中希伯来神话中的天使。 只可惜，这家伙之前的表现，已经让斐亚然对他再生不出丝毫好感来。 所以，斐亚然只是淡淡对瓦伦点了点头，示意他跟上，这才带领这队由各种问题少年组成的狩猎队伍，进入迷雾森林，展开狩猎。 第49章 三系精灵 & 虎皮魔狼蛛。 迷雾森林，顾名思义，是一座终年被浓重瘴气所笼罩的无际森林，瘴气经久不散，甚至连正午最盛的日光，都无法穿透分毫，如雾般似真似幻。 那瘴气也不知道是因何而起，置身其中不到片刻，便会令生灵于不知不觉中产生强烈的幻觉，再记不住今夕是何夕，分不清究竟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只能一直沉浸在变幻万千的幻境中，于森林中徘徊至死。 当然，徘徊至死还是比较幸运的情况，更多的，则是在深深陷入幻境中时，被伺机而动的猛兽们猎杀分食，能不能剩下骨头都是个问题。 由于服用了具有解毒功效的清心丸，这一队由各族幼崽所组成的狩猎小分队，一路行来，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考虑到需要为身后的几位外族小客人做向导，迷雾森林中的光线又实在不怎么好，只能勉强看清楚十米之内的景色，斐亚然便干脆把称号面板拉出来，把橙色字体的“红尘”称号，点了出来。 称号点亮的瞬间，一团从指间一路蔓延到手肘的亮红色火光，霎时凭空出现在斐亚然的右手手臂上。 “红尘”称号是剑三五周年时所出的周年称号，只要一戴上，就会在玩家右手上出现红色的光效效果，与之前的黄色光效称号“老江湖”，蓝色光效称号“追梦人”，并列为剑三三大装B光效，实乃土豪们彰显身份的必备称号之一。 斐亚然当初玩剑三时，正赶上剑三五周年，身为华丽控的他，当即便给自家秀姐女儿弄了个“红尘”称号，从那以后，除了在打战场时会把“极道魔尊”这个有属性加成的抗揍称号戴在头上，其余时间，秀姐身上随时随地都闪耀着布灵布灵的耀目红光。 只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斐亚然在精灵族一向低调，“红尘”称号放在游戏里招摇过市倒还不错，在艾泽拉斯，便有些太过引人注目了，所以斐亚然从来没有把这称号戴上过。 今天，为了给这些外族小客人做向导，他索性把“红尘”称号给亮了出来，化身为移动大灯泡，如此一来，就算大家不小心走散，离得远些，看到这团亮眼的红色，应该也能找过来。 白蒙蒙的浓雾中，骤然亮起的火光，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自从片刻前被斐亚然从光之牢笼中解救出来，并且还“收拾”了那个傲慢的天族少主瓦伦后，兽人小公主苍岚，就有种化身斐亚然脑残粉的趋势，一路上一直亦步亦趋紧跟着斐亚然的脚步，亮闪闪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斐亚然那张精致到不真实的脸。 所以，当斐亚然手臂上出现那团火光的时候，苍岚小公主立刻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团仿佛有生命般，一直缠绕在精灵少年手臂上旋转飞舞的火红光晕，“这是火吗？会不会很烫？” 龙族少年亚连还有瓦伦，则在第一时间都想到，这……似乎是火系魔法？！ 一想到这，心思各异的两个少年，眼底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难道你不仅是风系、光系双系精灵，还是掌控了火元素的三系精灵吗？！” 亚连是真的被惊到了。 虽然他早就猜到，能被那位无比强大的精灵王阁下收为学生的精灵，一定不简单，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名为翡翠的精灵少年，竟然拥有三系魔法天赋。 拥有魔法天赋的种族中，虽然从来都不乏拥有多系魔法天赋的生灵，但任何生灵的精力都有限，拥有的魔法天赋越繁杂，也就意味着他们能精准掌控一项魔法元素的能力越弱小，所以立于各族巅峰，实力超群的强大存在，无一不是单系魔法的绝顶高手。 但这个名为翡翠的精灵少年，只从刚才那一手看似极为简单的清洁、治愈魔法，就能看得出他对风元素和光元素的精准掌控力，现在更是毫不费力地召唤出一团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跃动的纯净火光。 亚连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有必要，重新评判一下这位有着精灵王学生身份的精灵少年。 当然，有此想法的，并非亚连一人，从进入森林开始，便一直维持着矜持姿态的天族少主瓦伦，此时也满眼复杂地望着那一团耀眼的火光。 天族虽然对光元素，一直有着近乎本能和极致的掌控力，但对其他元素，却几乎无能为力。 偶尔出现一个拥有其他魔法天赋的天族，也大多是以牺牲光元素掌控力为代价，完全发挥不出双系魔法的威力。 瓦伦的老师曾经对他说过，光元素具有包容一切，治愈一切的力量，对邪恶的魔族，更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元素，能够凌驾于光元素之上，天族也是被创世神所选定的，维护大陆众生和平的救世之族。 瓦伦曾经也一直如此认为。 但，仅仅到了精灵族不到半日的时间，他过去一直深信不疑的价值观，似乎就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在看到那个银发精灵少年，如此轻易便能施展出风系、火系甚至光系魔法时，无法自控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身为大陆最高贵种族的天族少主的他，反而只能施展出光系魔法？！ 难道他还不如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精灵少年？！ 这个想法，无疑让瓦伦之前便隐隐生出的质疑，更加凝实了几分，让他心头一片冰冷。 见苍岚的小手眼看着就要触碰到那团火光，霍尔王子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担忧地喊道：“别碰，万一烫到怎么办？” 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这火光的星轨，则完全没有其他人那些顾忌，直接整个人都趴到了斐亚然的背后，伸手戳了戳那团火光。 “竟然完全没有火的热度呢，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根本就像是戳到了一团空气，难道这是翡翠新研究出来的照明魔法？ 早就习惯了翡翠身上时不时会有些奇怪东西出现的星轨，见怪不怪地低声对斐亚然道。 斐亚然微笑着把星轨从身上拍开，也不打算对众人解释“红尘”到底是什么，叮嘱几人跟上他之后，便轻点脚尖，迅速向迷雾森林深处飞去。 精灵本就以敏捷著称，“红尘”特效在快速移动时，更是会拖出长长的仿佛丝线般的亮红色尾巴，看上去极为漂亮。 众人一时间被晃花了眼，只觉得那一团被火光笼罩的精灵少年，一瞬间竟恍然不似真人，似乎眨眼间便要羽化而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令人惊艳不已的精灵少年，已然立于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枝桠上，一脸淡然地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他们。 翡翠这家伙，真的越来越像王了。 ——就算是从出生起，便和翡翠一同长大的星轨，竟然也被那瞬间迷乱人眼的惊艳所影响，待回过神来，看到那个明明眼底暗藏不耐，偏偏周身气息却越发淡然的少年时，忍不住在心底如此感慨。 也紧随着那团闪耀的红光，轻跃而上。 终于回过神来的其他几人，也都陆续跟上了那团红光，只是原本对精灵族或一无所知，或先入为主的看法，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精灵，这个隐藏在无数传说背后的神秘种族，到底还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意外和变数？ 迷雾森林是个充满危险，却又极度自由的地方，能够不惧瘴气，在这里生存下来的生灵，无一不存有得天独厚的资本。 轮出重剑把一个浑身黑气四溢的一米高虎皮蜘蛛拍成肉饼，兽人王子霍尔心有余悸地瞪着眼睛问斐亚然，“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刚才他莫名觉得身后一冷，一回头才发现这玩意儿竟然已经张着巨大的口器，差一寸就要咬到苍岚，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凭着从小练就的战斗意识，拔出重剑及时把小公主救了下来。 斐亚然看了眼那蜘蛛，完全没有一丝意外地道出那蜘蛛的名字，“这是虎皮魔狼蛛，成年体大多在两米以上，这只应该是独自出来觅食的幼崽。” “什么什么？”霍尔抠了抠耳朵，有些无法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提到了‘魔’吗？这鬼东西难道是魔兽？！” 他这么说着，有些紧张地把爱剑从那仍旧冒着黑气的大蜘蛛上抽离开。 而就在重剑离开那被拍扁的大蜘蛛时，原本已经没有声息的虎皮魔狼蛛，忽然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瘪瘪的肚子，瞬间臌胀成浑圆的球状，瞬间从口器中喷出一股一看就剧毒无比的黑色粘液。 众人纷纷敏捷地躲开那蜘蛛的攻击，攻击落空的毒液，便落在了草地上，顿时发出一阵“呲呲”的腐蚀声，以毒液为中心，周围几米内的青草，迅速枯萎衰败了下去，转眼间便彻底泯灭了生机。 见此，除了三个精灵少年外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竟然能够夺取周围那么大一片草地的生机，这蜘蛛绝对是魔兽无疑。 但，距离艾泽拉斯只有一步之遥的迷雾森林里，又为什么会有魔兽这种鬼东西存在？！ 要知道，这玩意儿就算在整个圣眷大陆上，也不经常出现的好吧？！ 霍尔王子和小公主苍岚，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个魔兽，甚至连魔化的花花草草就没见过一颗，也难怪他们刚才全都没把这东西往魔兽身上想。 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见一击不成，那被激怒的虎皮魔狼珠，顿时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诡异叫声。 霍尔和苍岚顿时紧绷起神经，就算他们再是族中这一代的佼佼者，面对这样一头只在长辈口中听到的魔兽时，也难免慌了手脚。 只是还不待那虎皮魔狼蛛叫完，一团亮黄色的光团，便迅速窜入它大张的口器中，转瞬便把它那圆滚滚毛茸茸的巨大肚子，烧了个对穿。 那原本还令霍尔、苍岚感到恐惧的虎皮魔狼珠，这次是真正，在眨眼的功夫中失去了生机，甚至连它身上原本浓重的魔气，都很快消散干净，只余一副空落落的皮囊，软趴趴落在被它血液污染得迅速衰败了的草地上。 霍尔和苍岚怔了怔，在抬头看向光团发出的方向，发现那里只站着天族少主瓦伦一人时，心底顿时有些复杂。 不过也确实，对于被魔气污染，几乎不死不灭的邪恶魔物来说，也唯有天族才能施展的光元素，才能把它们消灭掉吧！ 天族也正因为此，才会在大陆上发展出如今这样庞大的难以撼动的势力来。 虽然十分厌恶瓦伦，但瓦伦刚才确实把他们从面对魔兽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生性耿直的霍尔和苍岚，到底还是别扭地对瓦伦道了谢。 憋屈了大半天的瓦伦，这才终于又找回了点身为天族少主理应受到的尊崇待遇。 当即得意地扭头，想要看看那几个目中无人的精灵和龙族，会怎么对他表示感谢。 只是，当他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令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情景—— 就见那有着一头银色长发，名为翡翠的精灵少年，忽而凭空抽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而后，一脸嫌弃地把那虎皮魔狼蛛的尸体从地上拎了起来，“肚子上破了这么大一个洞，这张皮已经没法再用了。” 绿发绿眸，名为星轨的精灵少年，则难得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加西亚长老这次，又给你安排任务了？” 银发少年闻言，轻轻撇了撇嘴，“加西亚那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什么时候放弃过奴役我？” “所以这次，是虎皮魔狼蛛吗？” “嗯，这玩意儿要一千只，其他零零碎碎的还不少。” “……他这次又要做什么？怎么会用这么多狼蛛皮？” “上次我和他聊天时，不小心提到了热气球，他一听说后，立刻就来了精神，非要也做出来一个才罢休。” “‘热气球’是什么？” “是一种可以在天上飞的，泡妹利器。” 星轨听到这，终于忍不住扶额，为什么他又有一种听不懂翡翠在说什么的无力感？！ 而全都竖着耳朵，有意无意把这两个精灵少年的对话听在耳中的其他人，则忍不住倒抽了几口气。 加西亚？？？ 一千只虎皮魔狼蛛？？？ 还是独自一人猎杀？？？ 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们么？！！ 觉得自己幻听了的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却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似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询问的，竟然会是一直一副游戏态度的龙族少年亚连。 白发碧眸的龙族少年，面上第一次褪去了妖冶的神色，眼底有着一丝凝重，“你们所说的‘加西亚’，是否就是那位以铸造技艺闻名整个大陆，被称为‘大陆唯一一位铸造宗师’的精灵长老加西亚？！” 矮人王子霍尔，也一脸复杂地望着斐亚然，同样在等待他的回答。 矮人可以说是以铸造为谋生手段的一族，矮人所制造的武器，也一向被各族所追捧，每年接收的武器订单也让矮人赚得满盆满钵，积累了无数财富。 但在神眷大陆，若是真的论起铸造领域的顶尖人物，却非精灵族的加西亚长老莫属。 千年前的黑暗战争之后，虽然精灵已经再不踏出艾泽拉斯半步，但那些惊才绝艳，被整个大陆广为传颂的精灵的身影，至今仍不时出现在吟游诗人们的歌声中—— 无论是骁勇善战的火焰精灵将军拉斐尔，还是拥有无限铸造之能，铸造出诸多神器的精灵长老加西亚，抑或是那位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却仍旧被众生牢记在心底，已经成为传说的精灵之主…… 即使精灵已经从大陆上消失千年，人们也仍旧记得这些精灵那永远闪烁在历史舞台上的绚烂身影。 而身为矮人一族的王子，霍尔更是从小，就听着加西亚的故事长大。 矮人从来都不甘心被加西亚之名压在身下，却又完全无法铸造出能够超越加西亚的武器来。 所以从小，霍尔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精灵长老，便充满了矛盾的思绪——一方面十分敬佩加西亚的铸造天赋和才能，另一方面，却又十分想要超越加西亚，让矮人一族的铸造之术，能够真正成为大陆第一。 所以，在听到翡翠和星轨提到加西亚的时候，霍尔也第一时间便想要问出和亚连同样的问题。 只可惜，比亚连慢了一步。 苍岚小公主闻言，也一脸惊叹地看向斐亚然和星轨。 一开始她只觉得加西亚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听亚连说完后，才猛地忆起，自己原来是在随族中那些雄性们狩猎的时候，从他们的歌中，听过加西亚的名字。 他们当时是怎么唱的来着？ 好像是，“伟大的铸造精灵加西亚哟，请赐予我们无坚不摧的武器，让它刺破野猪厚实的皮，砍断雄鹿强壮的角，为我们带来丰盛的食物吧，伟大的加西亚！” 这是经常被兽人们唱在嘴边，祈祷丰收的歌谣，所以苍岚小公主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此加西亚竟然就是彼加西亚。 不过，当她终于把这两个加西亚对上号时，对于与传说中的铸造精灵似乎十分熟稔的斐亚然，心底不禁更加倾慕了几分，越发有向深度脑残粉儿发展的趋势。 而明显只注意到“一千只”这个数字的瓦伦，则目光晦暗地望着如此轻描淡写，说出那番话的两个精灵少年。 之前他率先出手杀了那只虎皮魔狼蛛，就是为了在这些家伙面前立威，顺便重新让他们认识到，在面对危险时，究竟谁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 只是没想到，还不待他继续行动，这两个精灵就如此轻易地转移了众人的目光，甚至连一直对此次狩猎行程，抱有游戏心态的龙族亚连，都因为那个银发精灵少年的话，而发生了变化。 这让瓦伦不由得再度，暗暗咬起牙来，却因为对那两个精灵的话生出的忌惮，不得不暂时压制了下来—— 毕竟，就算是他，也完全无法如此轻松地说出能够猎杀一千只虎皮魔狼蛛的话来！ 他们难道真当魔兽是大白菜，一刀下去就砍死一片吗！ 而一直不怎么参与进来的精灵凯恩，则同样目光复杂地望着斐亚然。 加西亚是蓝斯的挚友，而凯恩又是蓝斯的学生，更被所有精灵都认为是精灵将军拉斐尔的转世，凯恩也曾以为，自己在加西亚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如何，都应该比那个害得蓝斯老师，被流放迷雾森林的翡翠强上许多。 但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当他向加西亚提出，想要跟随他学习铸造之术时，却遭到了加西亚十分干脆的拒绝。 理由则是，他对铸造，并没有发自内心的热爱。 这个理由，至今仍让凯恩嗤之以鼻，以至于耿耿于怀。 加西亚的性子，在精灵族内是无人不知的古怪，虽然身为长老之一，但加西亚几乎常年都蹲守在他的铸造室中，连去王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常人想见到他，几乎不可能，而加西亚，也从来没有要收学生的意向。 但这一切，却在翡翠这个精灵少年身上，被彻底打破了。 虽然整个精灵族，知道这件事的精灵也没几个，但经常会来迷雾森林探访蓝斯老师的加西亚，却每每都会把那个叫做翡翠的少年，挂在嘴边。 所以其实，凯恩从出生没多久开始，便对翡翠这个名字，有了些许印象。 而直到遭到加西亚的拒绝，却又十分清楚他对翡翠完全不同，甚至听闻翡翠是精灵王学生的时候，凯恩才第一次，对这个名为翡翠，只比自己早出生两年，却比自己幸运太多的精灵，有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听到翡翠和星轨，如此自然地提到加西亚的时候，凯恩才无法像之前一样，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他其实一直都想知道，除却精灵王学生这一耀眼的光环外，翡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加西亚注意的地方。 毕竟，一千只虎皮魔狼蛛，对他来说，也并非做不到的事情。 众人各异的心思，斐亚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被龙族亚连打断了他与星轨的斗嘴，斐亚然再抬起头时，便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那副温和有礼却又透着寡淡气息的模样，对亚连点了点头，“我族名为加西亚，又身居长老之位的精灵，确实只有这一位。” 亚连闻言，竟沉默了半晌，直到斐亚然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才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六百多年前，曾有一位龙族前往艾泽拉斯，只为能够求取加西亚长老所铸造的武器。” 斐亚然意外地看了亚连一眼，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心底隐约的，又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不过很快，亚连又继续说道：“在那之后，他的身影，便再也没在大陆上出现过。” 呃……这忽然从热血战斗频道，瞬间转移到惊悚悬疑频道的诡异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亚连此行的目的，难道是为了寻找那位失踪的龙族吗？ 想到某个一直赖在迷雾森林中，混吃混喝了几百年都不肯走的无赖，斐亚然与星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微妙神色。 第50章 华丽的屠戮。 迷雾森林里确实有一头呆了不知道多久的龙，斐亚然曾经和安斯老师来迷雾森林中进行实践活动时，曾数次与之擦肩而过。 因为以斐亚然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抗衡那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龙族，所以精灵王便嘱咐他，在遇到那条龙的时候，尽量绕着道走就是。 那时，加西亚在听说斐亚然经常出入迷雾森林后，便经常借着半个师父的由头，让斐亚然帮忙在森林中收集各种材料。 虽然有奴役童工的嫌疑，但加西亚这也是没办法。 自从千年前精灵王封闭艾泽拉斯之后，精灵便再出不得艾泽拉斯一步，连与艾泽拉斯只有一步之遥的迷雾森林，在没有经过王的允许时，都无论如何也无法踏入半步。 所以，即使加西亚早就囤了不少铸造材料，经过千年的时间，也难免捉襟见肘，恰好那时候听斐亚然说起被精灵王带去迷雾森林实践的事情，加西亚便理所应当地奴役起斐亚然。 对此，斐亚然倒也觉得哪里不对，一来加西亚这些年确实教他良多，二来不过举手之劳，所以斐亚然倒也乐得帮忙。 而当他向加西亚提起迷雾森林中有一头龙的时候，加西亚脸上，倒是少见地出现了一种类似牙疼的表情。 斐亚然后来才知道，那头一直被他刻意绕路走的龙，名为亚当斯，本是龙族七大将军之一，曾于千年前的黑暗战争中大放异彩。 而这样一位在龙族拥有极高地位的将军，之所以在迷雾森林中徘徊几百年，甚至后来干脆在森林中圈了一块地盘占山为王，死赖着不肯走，就不得不归功于这位龙将军那十分狂热的武器收藏癖。 为了求得大陆第一铸造宗师，精灵长老加西亚的武器，这位龙族大将军，硬生生在迷雾森林中耗了不知几百年。 而那个迷雾森林连龙族都能困死的传说，也似乎就是来源于这位只进不出的龙族将军。 想到这里，斐亚然抚了抚有些抽搐的眼角，抬眸问龙族少年亚连，“你和你提到的那位龙族，是什么关系？” 亚连的脸上微微一僵，似乎有些生气，又似乎在隐忍着些什么，几个呼吸后，才又露出与之前无二的妖冶笑容，轻声道：“他是我的哥哥。” 明明是情人低语般的温柔语调，斐亚然莫名就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意外地看了亚连一眼，斐亚然原本以为，这孩子的身份高不到哪去，毕竟亚连和龙族之主唐纳森之间那丝毫没有掩饰的暧昧，任谁都能看得分明。 而唐纳森对亚连的态度，与其说是对爱人，更不如说是对男宠还差不多。 所以斐亚然完全没想到，亚连竟然是龙族大将军的弟弟。 竟然连下属的弟弟都不放过，难怪书上说龙族性淫，古之人诚不欺我。 虽然脑子里已经因为亚连的话脑洞大开，但斐亚然到底还是没忘记亚连之前那质问般的语气，而现在，亚连又提到森林里那家伙是他的哥哥，这就不得不让斐亚然多想了。 淡淡看了眼亚连，斐亚然问道：“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斐亚然多想，而是亚连之前的语气，实在太容易让人想歪。 先是一反常态地追问加西亚的身份，之后更是语气激动地提及他那失踪几百年的哥哥，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和精灵族要人来了。 亚连闻言，怔了下，虽然他的本意确实是希望能够从翡翠这里得到些兄长的消息，但他并非天族瓦伦那种蠢货，与精灵族交恶对他没有一分好处，所以他立刻软下眉眼，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对斐亚然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其实我这次之所以跟随王一同来到艾泽拉斯，就是为了打听哥哥的下落。哥哥离家的时间太久，父亲母亲都十分想念他，都希望我这次能把他带回去。” 说完，亚连望着斐亚然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期待。 其实从外形看，已经是十六七岁少年外表的亚连，无疑是这个团队中最年长的，当然，实际年龄自然也是，只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去关注这个。 龙族的本性霸道自私，是极为高傲的种族，在此刻的亚连身上，却完全看不到一丝骄傲，显然是真的十分在意兄长的下落。 斐亚然见此，这才打消了心底的疑虑，对亚连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位，不过还请你稍微等待片刻，等我先把这些家伙解决掉，再带你去找森林里的那位龙族。” 亚连闻言，精神顿时振奋了许多。 因为从翡翠的话中，不难听出，他的哥哥应该还活着。 想到这，亚连心底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却也有点纳闷，“要解决什么？” 他这么说完，下意识地往周围环顾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被这么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巨大蜘蛛给包围了？！！ 发觉到亚连的脸色不对，其余一直注意他们两人谈话内容的几人，也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而后，立刻全都面色惨白起来—— 因为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之前瓦伦杀死那只虎皮魔狼蛛时，翡翠会说那只是一只幼崽了！！ 这密密麻麻爬满树上树下，身体至少有两米高的巨大虎皮蜘蛛们，简直快把人吓尿了有木有！！ 苍岚小公主甚至都能看到，在他们斜对面树上那只巨大的虎皮魔狼蛛，口器里那不断流出的冒着黑气的涎水。 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来。 只不过，从小就跟随父亲狩猎的经历，到底练就了这位小公主粗壮的神经，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晕倒的情况。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武器，下意识全部后退到最中央，脸色都十分难看。 只有斐亚然、星轨和凯恩三个精灵，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 “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蜘蛛？！”天族少主瓦伦，紧握着自己的法杖，嘴唇忍不住抖了下。 “狼蛛，顾名思义，便是和狼一样，群居而生的蜘蛛。你刚才没有任何掩饰地杀了那只幼崽，会引来这些成年蜘蛛，完全不需要意外。”斐亚然适时地帮大家解惑。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听到斐亚然轻描淡写的语气，瓦伦简直活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才刚刚成为天族少主，他是未来的天族之王，是将会拥有无数子民和信徒的光明神，难道今天就要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该死的森林里，任由这些魔化的蜘蛛啃食血肉？！ 一想到这，瓦伦就急得几乎红了眼睛，无比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拒绝父神让他出来狩猎的提议。 他目光阴沉地从队里的其他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眼底是一片难明的晦暗。 霍尔王子虽然心里也十分慌乱，但他好歹还记得之前斐亚然说过，要猎杀一千只虎皮魔狼蛛的话，当即咬着牙问斐亚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话音未落，一只一直在他们头顶虎视眈眈半晌的巨大蜘蛛，便一个俯冲冲了下来，其他蜘蛛见状，也都弹出毛茸茸的爪子，嘶吼着冲了下来。 “啊——”苍岚小公主看着大张着口器，冲自己扑来的巨大蜘蛛，终于崩溃地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预想的撕咬和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头顶却不断传来沉闷的“咚咚”撞击声、野兽的咆哮声和“嘶嘶”的腐蚀声。 苍岚小公主哆嗦了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把脑袋从手臂中抬了起来，顿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只见那无数巨大的魔蜘蛛，正铺天盖般环绕在他们周围，却全都被一个半透明的罩子，挡在了他们周身十米开外的位置，无论如何撕咬、撞击那罩子，都无法寸进分毫。 见此，众人无一不松了一口气。 “竟然能瞬间造出如此坚固的防御结界，该说你不愧是精灵王的学生吗？”亚连见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笑着感慨出声。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族的客人，之前我也对几位族长保证过你们的安全，自然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出事。” 斐亚然说完，点出被他装备在挂件包中的长弓和箭筒，木质的古朴长弓和装着数十根羽箭的箭筒，瞬间便出现在了他的后背和腰间。 注意到星轨和凯恩几乎也在同时都拿出了长弓，斐亚然对两人示意了一下，三人几乎又是同时拉动长弓，转眼间就已经射出了数十根羽箭。 矮人王子霍尔看着这三个精灵少年的动作，不禁皱了皱眉，“这些都是魔兽，只有天族才能将之消灭，你们这些普通的箭矢，对它们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吓？！！” 扑通扑通迅速落地的巨大蜘蛛，让霍尔的尾音都有些变调。 他看着那些被羽箭射中的魔蜘蛛，在落地后，有的被烧成了灰烬；有的则被无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绿色藤蔓绑成球状，连巨大的口器都被打成了结，完全喷不出一丝毒液；还有一部分，则在被射中的瞬间，就被巨大的冰块冰封在其中，连魔气都被一并冻得不露分毫。 这完全颠覆他们认知的一幕，让霍尔王子和苍岚小公主都张大了眼睛。 龙族的亚连，天族的瓦伦，则都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那三个脊背挺得笔直，动作却极为优雅，动作快到只能看到残影的三个精灵少年，一时间都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 魔兽，这样一种连天族听闻，都会忍不住皱眉，慎重对待的凶残生物，在这几个精灵少年那细小的羽毛箭下，却仿佛脆生生的白菜一样不堪一击。 这让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精灵的四族少年少女，都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探究欲来。 矮人王子霍尔见斐亚然他们杀得轻松，一时间甚至也生出了些错觉，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把魔兽太过妖魔化了，其实这魔蜘蛛并没有传闻中的可怕。 当即也轮出重剑，向着结界外的一只两米高的虎皮魔狼蛛拍过去。 那虎皮魔狼珠正堪堪躲过一支擦身而过的流矢，被身后的蜘蛛崩了一脸血，还没等它回过神儿来，就发觉一个明显不同于那三个精灵的行动明显迟缓了许多的矮胖家伙，轮着块大石头就冲着它砸了下来。 因为躲闪不及，虎皮魔狼蛛被霍尔砸得脑壳都凹了下去。 却并没有像霍尔以为的那样死去，反而被激怒得越发狂暴，一下就把霍尔的重剑甩出去老远，而后，挥舞着巨大的八条腿，刀子一样向霍尔挥去。 霍尔见状，被惊了一跳，正想往结界中撤退，却被那蜘蛛的爪子勾住了衣领。 “嘶啦”一声，就把他的衣服从后背撕成了两片。 霍尔只觉得后背一凉，魔蜘蛛尖利的爪子迎着烈烈的风声，眼看着就要扎进他的眼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忘了躲闪。 心底的恐惧到达顶点，霍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忽然被一股轻巧的力量踹得一个踉跄，骨溜溜就滚到了结界内。 “霍尔哥哥！”苍岚小公主顿时泪眼汪汪地扑过来。 霍尔脑袋还有点懵，“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见苍岚眼睛亮晶晶地道：“刚才是翡翠救了霍尔哥哥呢！” 霍尔闻言，下意识地往之前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原本与其他两个精灵少年一样，站在结界内射箭的银发少年，此时竟然已经跳到了结界外，双手各持一把有着华丽红色尾羽的长剑，身姿轻灵地在铺天盖地的丑陋魔蜘蛛中，灵巧地跃动。 长剑所到之处，成片的魔蜘蛛被迅速屠戮，无数虎皮魔狼珠的尸体，在结界外，几乎堆成了一座虎皮条纹的小山。 而原本还时不时放出几箭的星轨和凯恩，此时已经都把弓箭收到了背后，一脸清闲地聊起天来。 “他……一直都是这样？”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结界外轻松猎杀虎皮魔狼蛛的少年，从小与斐亚然接触并不多的凯恩轻声问道。 星轨闻言，侧过头看了凯恩一眼，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骄傲的笑容来，“当然，翡翠可是王的学生。他之前说迷雾森林是后花园一样的存在，可不是在开玩笑啊。” 一直注意着他们说话的亚连和瓦伦，闻言，也都忍不住再一次，把目光落在结界外那个银红色的身影上。 亚连和瓦伦其实并非对魔兽毫无办法，但他们在一开始，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想看看这几个精灵，都会有什么动作，以此来更多地了解下精灵这个种族。 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只这么犹豫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结界外，那个几乎把屠戮的动作化为灵秀舞蹈一样的精灵少年，在让他们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的同时，也让他们，对精灵一族的实力，不得不再次重新评估起来。 第51章 光明圣水。 这场舞蹈般华美的杀戮，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 结界内的众人，也从一开始心惊胆颤地看着斐亚然一人在蜘蛛围城的海洋中翻转腾挪，到后来几乎已经看虎皮条纹看到视觉疲劳，忍不住微微打起哈欠来。 就连对斐亚然越发崇拜，简直快要成为深度脑残粉的小公主苍岚，在连续不断欣赏新晋出炉的偶像大半个小时后，都忍不住揉了揉咕噜噜大唱空城计的肚子，小小声对擦着重剑的霍尔王子道：“霍尔哥哥，我好饿哦。” 霍尔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眉毛。 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就满是狰狞丑陋的虎皮魔狼蛛和它们伤口上流出的黑色粘液，结界虽然能够隔绝伤害，却不能阻止空气的流动，所以那股魔兽血液散发出来的酸腐恶臭，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苍岚这小家伙，却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喊出饿来，霍尔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不该称赞这丫头有一根无比强韧粗壮的神经。 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那个叫做星轨的精灵少年，似叹息般低声道：“结束了。” 结界内的众人闻言，顿时都心神一震，连忙都打起精神，向结界外看去。 虎皮魔狼蛛繁殖迅速，又是群居的魔兽，每次外出猎食都几乎倾巢出动，所以数量之多，简直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斐亚然在戳死最后一只蜘蛛后，才在蜘蛛尸体堆成的小山上，忍不住轻喘了几口气，凝白如玉的脸上，也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虽然他一直都表现出一幅十分轻松的样子，但实际上，数量如此庞大的虎皮魔狼蛛，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好在虎皮魔狼蛛虽然个头大，但在魔兽中的实力却并不高，斐亚然凭着日渐深厚的魔力、内力值和七秀技能，终于还是把这群蜘蛛解决掉了。 只不过，因为蜘蛛的数量太多，斐亚然之前存储的剑舞在杀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见了底，不得不偶尔飞到蜘蛛堆成的小山后，借着蜘蛛尸体的掩护，狠狠转上个百八十圈，然后才继续杀出去。 当然，这种low爆了的事，斐亚然才不会告诉结界内那些被他shock到的家伙。 见斐亚然终于杀完了，星轨第一个走出结界，祭出藤蔓宠物，帮斐亚然把堆积如山的蜘蛛皮，全都扫进加西亚特意准备的储物袋中。 原本被无数尸体围了一圈的结界周围，很快清理出了一块块空地。 凯恩见状，也跳到就近的一个蜘蛛尸体上，运气风系魔法，帮忙把附近的尸体挑进星轨的藤蔓宠物抱着的储物袋中。 他看着那些浑身上下，只在眼睛上有着一个细小伤口的巨大蜘蛛尸体，心底的感觉一时间复杂难明。 凯恩知道，如果换做是他，应该也能成功解决掉这批虎皮魔狼蛛。 他从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迷雾森林边缘，森林中那些可怕的怪物，他早就遇到过不知凡几，虎皮魔狼蛛自然也在其中。 从出生起就是高等精灵的凯恩，即使是面对身为长老学生的星轨，和身为精灵王学生的翡翠时，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比他们差什么，就连他的老师蓝斯，也是族内少有的皇阶精灵，更曾有着族中长老的身份。 在蓝斯多年悉心的教导下，凯恩在面对星轨和翡翠的时候，心底一直隐约都有着一种，想要和这两个年龄相近的精灵一分高下的心思。 但现在，面对这些伤口全部都在同一位置，并且被一击致命的虎皮蜘蛛们，凯恩心底，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翡翠动手的模样。 凯恩与精灵长老们的关系都不错，身为蓝斯老师的学生，同时也疑似拉斐尔转世的身份，让他从刚出生不久起，便拥有自由出入精灵王宫的权利。 他曾远远见过，那位甚少出现在人前的精灵王的模样。 一身云般飘逸洁白的王族袍服，银色的长发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明明是极简的衣着，却连背影，都透出一股空灵华贵的气韵来。 精灵王就像凯恩在书中，在老师和别人口中看到听到的那样，如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神祗，让人心生敬畏的同时，不禁感到连靠近他，惊扰他，都是对他的不敬与亵渎。 但就是这样一位在精灵心中高高在上，仿若神祗的王，凯恩却曾不止一次，见到他把还是幼童模样的翡翠，抱在怀中的模样。 那本该如远山白雪，松间明月的精灵王，硬生生被他怀中的小精灵，拉入了凡间。 凯恩那时就不懂，翡翠究竟有哪里特别，才会被加西亚和精灵王，都放在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上。 但今天，他似乎隐约懂了一些。 他之前看得很清楚，在翡翠持住双剑后，许多蜘蛛，都死于距离他很远的地方。 凛冽的寒光过处，那让无数高阶以下精灵都没有招架之力的魔蜘蛛，便轻易被斩杀殆尽。 那是即使修习剑术多年，也仍旧极难参透其中奥义的剑气外放。 想不到，翡翠一个才出生十年的精灵，竟然就已经把剑气外放，运用得如此纯熟了。 凯恩怔怔望着一只被他定在半空中的蜘蛛尸体，看着那艺术般精准犀利却致命的细小伤口，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终于收拾得差不多的星轨，则有些无语看着地上那些被烧得焦黑的蜘蛛尸体，不满地看了眼凯恩。 “加西亚要的是完整的蜘蛛皮吧？这些别说被烧成这样子，就算不小心划破了一点皮，他都会直接扔了了事吧？”与斐亚然竹马着长大，同时又是温斯特长老的学生，星轨对同为长老，并且教导斐亚然铸造的加西亚的性格，显然十分了解。 斐亚然可惜地看了眼那些已经烧成囫囵个模样的蜘蛛，“确实没办法用。不过好在之前你用树藤捆住的蜘蛛，并没有伤到皮毛，算起来应该也有一千多只了。” 星轨闻言，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精灵的听觉极为灵敏，所以虽然斐亚然和星轨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凯恩也还是把他们的话，一分不落地听在了耳中，一时间倒是为自己竟然忘记加西亚需要完整的蜘蛛皮这件事，感到有几分懊恼。 不过斐亚然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些什么，因为等了半天的小公主苍岚，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结界内跳起脚来。 指了指几乎已经被浓黑粘稠血液包围的结界外围，苍岚眼巴巴地问道：“翡翠哥哥，我该怎么出去？” 听到她对翡翠的称呼，在场的几人眼神立刻都有几分微妙，向心思明显的霍尔看去。 果然，霍尔的脸色十分精彩。 斐亚然也顿了下，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淡声回道：“稍等片刻。” 从进入森林后，就低调了许久的瓦伦，这时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已经被魔兽血液污染的土地，挑眉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片地已经没救了，魔兽的血液具有强烈的死气与腐蚀作用，被污染过的地方，无一不本寸草不生，只能就此荒废下去。” 虽然不喜欢瓦伦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但龙族亚连，此时也不得不赞同他的话，“他说的没错，龙域内，千年前的古战场遗迹，至今仍是一片不毛之地。” 苍岚和霍尔，也陆续想起了本族内那些特别的地方，一时间都皱起了眉头，担忧地望向周围大片大片被蜘蛛血液污染的土地。 众人说这些的时候，亚连一直注意着银发精灵少年的神情，却发现，少年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意外。 心中一顿，亚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忍不住出声，“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片土地，恢复原状？”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度全部凝聚在斐亚然身上。 “就像你们说的，魔兽的血液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略过众人的目光，斐亚然一边说着，一边扔出一个火球术，把周围那些被魔兽血液腐蚀的土地、树木、花草，都烧了个干净，“但面对东西，也并非真的毫无办法。” 话音落下的时候，斐亚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小瓶子，里面隐隐有水光流动。 不管众人一头雾水的模样，斐亚然微微敛眉，静静立于被魔兽血液污染的土地上空，把蓝色小瓶中的水，临空倒了出来。 他的神情极为肃穆，唇瓣微微开阖，隐约有晦涩难明的音符低低传来，却让人听不分明。 那被倒出来的淡蓝色液体，并没有落到地上，反而在斐亚然的身前，凝成一个乒乓球大的蓝色水球，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色越发迷茫，感受到熟悉气息的瓦伦，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斐亚然身前蓝水晶般的小水球。 那明明就是—— “轰隆——！！” 巨大的雷声，轰鸣着从头顶传来，众人被雷声震得头皮一紧，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头顶，竟然已经聚集了一大块浓黑如墨的乌云。 而斐亚然手中的蓝色小水球，也在这时，仿佛有生命了一般，化作一条梦幻般的蓝色流光，狠狠向那片不时有雷光闪过的乌云疾驰而去。 “滴答，滴答……” 几个呼吸的功夫后，淅淅沥沥的小雨，携带着一股极其清润，让人心灵仿佛都被洗涤了一般的勃勃生气，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 众人一时间全都回过神来，忍不住抹了把脸，心底还纳闷，怎么忽然就下起雨来了呢？ 只有天族的瓦伦，脸色极为难看地看着斐亚然，忍不住厉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又究竟是从哪里，弄来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圣水？！”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竟然是那个银发精灵少年弄出来的，一时间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紧接着，却又生出几分原来如此的感慨来。 毕竟，这个名为翡翠的精灵少年，今天已经给他们带来太多震撼了。 但，奇怪地看了眼瓦伦，霍尔王子对瓦伦的话忍不住嗤之以鼻：“圣水？那不是天族才有的东西么？”这个天族的少主，才老实一会儿，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小公主苍岚闻言，忍不住舔了舔用手心接住的雨水，笑眯眯地叹了句：“好甜，圣水有这么好喝吗？” 两人的表现，很明显，并没有把瓦伦的话当一回事。 龙族的亚连，却在用指尖，捻了捻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后，渐渐凝重了脸色，“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天族的圣水。” 霍尔和苍岚都忍不住一怔，瓦伦的话他们或许不会信，但龙族亚连，却比瓦伦要令人信服得多，一时间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众所周知，圣水是天族对抗魔族的最强有力武器之一，就连圣骑士所使用的对魔族有着极强杀伤力的武器，都是用圣水浸泡过的，只有光明神殿和天族内部才有，根本不可能流失在外。 可以说，天族之所以能够在大陆上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势力，圣水在其中的功效功不可没，毕竟人类可并非天族，都是后天通过圣水的洗礼，才能获得使用光明元素的力量。 而现在，在封闭了千年的精灵族地界上，这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精灵少年，却有能力降下一场“圣雨”，这其中隐含的信息，实在无法不令几族的未来继承人深思。 尤其是天族的瓦伦，他的脸色，简直前所未有的难看。 因为实际上，他所说的，不过是他所察觉到的一部分。 真正令他连心脏都要颤抖起来的，是这场“圣雨”中所蕴藏的光明之力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见过的所有圣水。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让他不得不真正第一次正视起精灵，这个避世千年，却神秘莫测的种族来。 心底也已经暗忖，等狩猎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父神才行。 第52章 一直被打脸。 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斐亚然微微皱了下眉。 因为他完全没想到，他按照惯例弄出来的一场净化魔气的细雨，竟然会是天族那所谓的“圣水”。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一直没有出过艾泽拉斯的斐亚然，所过的生活和死宅并没有太大区别，而在精灵族关于天族的典籍记载中，也完全没有所谓的“圣水”一说，所以，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大家对“圣水”的反应都这么大。 不过，从这几个外族人的反应中，实在不难看出“圣水”在大陆上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并且默认是天族出品。 想到这里，斐亚然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因为他实在是觉得冤枉至极，尤其在面对天族少主瓦伦那仿佛看小偷的目光时。 谁又能想到，原来天族所谓的“圣水”，不过就是他打磨亚克宝石时，用来清洗宝石的废水呢？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忍不住囧囧有神。 斐亚然也是在最开始打磨亚克宝石时，偶然发现那些掺杂了亚克宝石渣渣的水中，竟然含有浓度极高的净化之力。 不过亚克宝石本身就是由净化之力凝结而成，是以斐亚然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后来随精灵王一同到迷雾森林中进行实践学习时，因为深知魔兽血液的强大污染力，斐亚然便试着用那些废水来净化一下被污染的土地和植被。 没想到效果倒是出奇得好。 实际上，光系魔法本身就具有净化之力，而身为全系精灵，斐亚然自然也可以使用光系魔法。 但身体就像一个容器，所存储的魔力值总是有限，斐亚然最初刚随精灵王来迷雾森林时，才不过三十多级，体内的魔力不多，如果全都用来净化被污染的土地植被，那么在面对魔兽时，就会出现因为魔力耗尽而陷入危险的尴尬境地。 虽然有精灵王在，斐亚然肯定不会受伤，但既然有更加节省魔力，又能废物利用的方法，斐亚然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 好在，精灵王对斐亚然的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反应，斐亚然在那之后，便一直把亚克宝石泡在水里，只在打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把玩把玩。 后来，斐亚然又想到不老泉延年益寿的功效，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一种生命力浓郁的表现，便又试着把掺了不老泉的唱晚池水，兑入亚克宝石的洗澡水中。 试验结果倒是出乎斐亚然预料得好，原本只能净化黑暗之力的亚克宝石洗澡水，在掺了不老泉后，竟然在净化土地后，又多了令被污染后枯萎的植被渐渐复苏的生命力，相当于有了起死回生的效力。 无论在什么地方，起死回生都是足够令人惊悚的事情，斐亚然在通读精灵族的典籍后，也从未发现这世上有什么魔法能够达到这种效果，自然不能让自己在这种地方出现纰漏。 所以，七秀独有的复活技能“心鼓弦”和“妙舞神扬”，斐亚然至今不敢轻易尝试。当然，其中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斐亚然在修习魔法后，越发明白等价交换的原则，唤醒一个已经死去的生灵，自然要用同等的生命力去叫唤，斐亚然目前还没有以身试险的打算。 好在斐亚然进行混合液试验的时候，并没有精灵王在身边陪同。在那之后，他干脆把这两种液体的混合液稀释了上千倍，之后再与大量雨水混合在一起，把生命力降到最低，根本察觉不到的程度，这才敢在其他人面前使用。 只是没想到，其中蕴含的浓度不高的光明之力，竟然还是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一想到这，斐亚然也不禁又几分无奈。 因为他不可能对其他人解释这些，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天族那所谓的“圣水”，应该也就是亚克宝石泡出来的水，毕竟天族之主的圣光权杖上，镶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亚克宝石的事情，在整个大陆都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看这些人，尤其是瓦伦的反应，应该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才是。 而虽然与这些外族接触的时间并不多，斐亚然也从之前的接风宴以及与这几位外族小客人的相处中，察觉到了天族目前在大陆上的地位似乎不一般，自然不会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去触碰让天族极为敏感的机密话题。 心底一转，斐亚然便不动声色地一本正经道：“你们说的‘圣水’，我根本从未听过。” 瓦伦抽了抽眼角，眼底“你骗鬼呢”几个大字，呼之欲出。 其他人眼底的神色，也说明他们显然也并不怎么相信。 斐亚然也不管这些，颇为光棍地耸了耸肩，干脆把所有疑点全都推到精灵王身上，反正安斯老师也不是第一次帮他背锅了。 “这水是之前安……老师，在带我来迷雾森林中历练的时候，让我随身带着的，老师从来没说过这是什么，所以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东西来自于哪里。” 白曾经说过，安斯老师的真名只有精灵和数量极少的外族才知道，斐亚然自然不会在这些外族面前道出老师的真名。 而其他几人，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都皱了下眉，而后迅速收敛了眼底那强烈的探究欲。 虽然他们心底已经像揣了只小耗子一样好奇得不行，但他们在来到艾泽拉斯之前，就已经被各族族长耳提面命过，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得罪艾泽拉斯之主。 之前的接风宴上，瓦伦在当中指责精灵王竟然缺席五族大会时，几位族长竟然也完全当没有听到，这其中所蕴藏的深意，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多少会察觉到什么。 所以，在听闻“圣水”的关键点竟然在精灵王身上后，几个人顿时都收敛了旺盛的好奇心。 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而把一众人神色都收入眼底的斐亚然，这时还语气颇为平淡地道了句，“不然，等我今天回去后，帮你们问问老师。” “不必了。”瓦伦立刻脸色难看地出言打断。 如果圣水来自翡翠这个少年，他或许还可以用手段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但问题症结偏偏是那位他到目前为止，连影儿都没见到的精灵王。 一时间，瓦伦对那位身居艾泽拉斯树海深处的精灵王，更加忌惮了几分。 瓦伦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其他几族的小客人也多少有些讪讪，星轨对于“圣水”倒是见怪不怪，不过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东西的来源竟然是精灵王，一时间也没觉得奇怪。 反正对于翡翠和精灵王这两位，他早就觉得，无论在他们身上发生什么事，都完全不需要惊奇。 倒是凯恩，从之前斐亚然施展降雨术的时候，就开始陷入沉思。 这场纷纷扬扬的细雨，并没有持续太久。 斐亚然施展的本身也是范围魔法，降雨范围仅限这片被污染的区域。 而随着牛毛般的细雨逐渐渗透到土壤中，原本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焦黑土地，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深褐色，恶气散尽，迎面一阵微风吹来，隐隐能闻到土腥与青草混合的淡淡清香。 被臭气熏了半天的苍岚小公主，忍不住“呼啊”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觉得更饿了。 斐亚然见状，也知道他们确实在此耽误了太久，从背包里给霍尔王子翻出一件披风，递过去后，一行人便再次上路了。 霍尔看着手中与他身上原本的衣物颜色差不多的披风，一时间对精灵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他的衣服之前被虎皮魔狼蛛撕成了两半，他又没有备用的衣服，只能勉强用破掉的衣服裹住身体，所以才一直十分尴尬地蹲在地上没有起身。 其他人虽然都看在眼中，但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谁也没有多带衣物，又不能把自己的衣服给霍尔穿，说些什么反而会让霍尔更加尴尬。 没想到，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霍尔伸出援手的，竟然是在他眼中一直十分高傲的精灵少年。 是的，霍尔在还没见到精灵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在心中，把精灵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在见过精灵后，这种感觉更真切了几分。 而这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精灵少年，虽然并不知晓星轨和凯恩是什么身份，但单凭翡翠精灵王学生的身份，对他们这些外族客人来说，就已经极为不凡。 所以，在霍尔心中，这三个精灵少年的高冷骄傲根本理所应当光明正大，他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应。 但，摸了摸披在身后，严严实实裹住身体的斗篷，霍尔觉得，自己似乎该重新定义一下精灵了。 他在之前就已经知道，那个叫翡翠的精灵，身上带着空间储物装备。 空间储物装备在大陆上极为罕见，制作工艺极其繁琐，需要精通空间魔法，才能制作出来。 矮人天生便不具备使用魔法的天赋，所以即使他们再努力，也无法做出超越精灵的武器。 据霍尔所知，空间储物装备，只有天族和龙族才有收藏，大陆其他地方根本完全见不到，是极为珍贵、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想不到，今天竟然在精灵族，一次看到两个。 目光在翡翠和星轨腰间模样相同的储物袋上略过，因为那披风的原因，霍尔对翡翠的好感度顿时上升了几十个百分点。 之后的路上，便一反之前的沉默，有一搭没一搭和翡翠聊了起来。 斐亚然早就想通过这些外族，多探听些大陆上的情况，霍尔的突然示好，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心思各异的两人，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原本精灵打头，其他几族在其后保持距离的队形，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翡翠，森林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魔兽？”想到之前那让人几乎快要得密集恐惧症的无数虎皮魔狼蛛，霍尔至今还心有余悸。 其他几位外族闻言，也顿时竖起耳朵。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惊讶，因为魔兽这种黑暗属性的魔物，近些年在大陆上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神眷大陆的动物基本分为三类：普通野兽、变异兽和他们之前见到的魔兽。 普通野兽在大陆上随处可见； 变异兽则是本身便拥有或者通过机缘巧合，开启了修炼天赋，能够通过吸收五行元素修炼，最后开启灵智的野兽，也被称为妖兽，修炼至大成时，可以化为人形。而因为在修炼过程中，会凝练五行元素，使用魔法，所以又被称为变异兽；魔兽则是黑暗战争结束，魔族退败黑暗深渊后，被遗留在神眷大陆上的种族。 魔兽本就是被魔气感染，从而发生魔化的野兽，通常会保留一部分魔化前的习性，攻击力极强，大多又具有变异兽的能力，是以对绝大多数种族来说，都有致命的危险。 霍尔的语气太过直白，以至于斐亚然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因为从这些外族的反应中，不难看出，或许在大陆上的其他地方，魔兽十分罕见。 而对斐亚然来说，迷雾森林中有魔兽这件事，他根本就从未质疑过，也不知道它们是从何而来，只好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从我记事起，迷雾森林就已经是如今的模样。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之前都说，魔兽只有天族才能对抗？” 霍尔闻言，顿时皱起了粗浓的眉毛，眼底闪过一抹沉重，瓮声瓮气地道：“只有天族才能使用光明之力，也只有他们，才是魔物的克星，其他种族遇到魔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等死！” 说到这里，霍尔不禁有些愤愤，“那些天族，还不就是因为这，才能发展到今天的模样！” “什么模样？”斐亚然不动声色地轻声问。 一说起这个，霍尔积累了不知道多久的怨气，顿时一股脑倒了出来，冷哼一声道：“现在整个大陆，还有谁还不知道‘光明神’，有谁不知道光明神殿？要不是只有天族才能杀死魔物，天族又怎么会越来越嚣张？！” 把这一切听在耳中的天族少主瓦伦，闻言终于忍不住出言反驳，“什么叫‘嚣张’？天族本就是这世上最最高贵的种族，解救众生于水火，合该受到世人的膜拜！” 其他几族闻言，都脸色不太好地看着瓦伦。 天族这些年在大陆上究竟发展到了何种程度，除了精灵外的其他三族，都心知肚明。 但天族本与在此的其他四族，同为千年前战胜魔族的五大种族，在黑暗战争中，其他四族同样功不可没，现如今天族却一家独大，其他三族心里能舒服才怪。 矮人性子暴躁，霍尔王子虽然在矮人里算脾气不错的，但听到瓦伦这个天族的蠢货如此自大的荒谬言论后，还是忍不住嘲讽出声：“如果不是天族这些年，一直宣扬是天族拯救了大陆，击败了黑暗战争中的魔物，完全抹杀了其他几族的牺牲和努力，天族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天族拯救大陆于水火，是创世神钦点的救世之族，这本是瓦伦一直以来坚信的事实，但不知怎么，当霍尔当着其他几族，尤其是当着精灵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瓦伦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焦虑，迅速充斥在心头，而蓦然生出的近乎于心虚的情绪，也让他感到无比羞耻。 但他此时根本没精力去整理心头的思绪，只能强自镇定地抬着下巴道：“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而且，就算是现在，那些出没在大陆上的魔物，还不是需要靠天族和光明神殿来解决？” 想到霍尔之前想要砍杀虎皮魔狼蛛，反而差点连命都丢了的狼狈，瓦伦眯起眼睛，轻蔑地看着霍尔身上紧裹的披风，“不然，在面对之前那些魔物的时候，你又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越说越觉得事实本就是如此，瓦伦的眼睛忍不住越来越亮，微笑着凑近兽人小公主苍岚，“还有，我们的小公主，当时又为什么只能缩在众人身后，恐惧又绝望地哭泣？” 面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瓦伦，早已经对他好感值为负的小公主，连想都没想，立刻狠狠挥出去一爪子。 好在瓦伦本身也一直暗自戒备，只用魔杖格挡了一下，便退出了苍岚的攻击范围。 苍岚不管怎么说，都是战斗种族兽人一族的小公主，即使之前被瓦伦欺负到哇哇大哭，也被虎皮魔狼蛛吓到泪崩，但到底还是有着身为王族的骄傲。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翡翠给她撑腰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苍岚就是近乎直觉般觉得，翡翠和另外两个精灵，一定也从心底里讨厌瓦伦！ 所以，面对瓦伦的咄咄逼人，小公主一脸嫌弃地喷了个鼻响，回敬了瓦伦一个不屑的眼神，“天族有什么了不起？刚才翡翠哥哥他们，不是一样干掉了那些魔蜘蛛！而且还一口气杀死那么多！如果你也可以的话，为什么刚才反而站在结界里一动不动？！什么狗屁天族？我呸！明明就是个胆小鬼！” 小公主虽然思维简单，但越是这样的人，直觉越是强悍，也越容易直指问题中心。 一通呛声下来，顿时把瓦伦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第53章 斐斐被调戏了。 “天族有什么了不起？刚才翡翠哥哥他们，不是一样干掉了那些魔蜘蛛！而且还一口气杀死那么多！如果你也可以的话，为什么刚才反而站在结界里一动不动？！什么狗屁天族？我呸！明明就是个胆小鬼！” 小公主虽然思维简单，但越是这样的人，直觉越是强悍，也越容易直指问题中心。 一通呛声下来，顿时把瓦伦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瓦伦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至极。 因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被这些外族当面给予难堪。 明明在今天之前，矮人、兽人和龙族，对天族都十分忌惮，甚至隐隐有些敬畏，但只过了不到短短半日，这些低贱的家伙，竟然就完全忘记了天族的威严，敢如此羞辱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暴戾，让瓦伦的眼神，都渐渐阴鸷起来。 他本有着一副天使般纯洁无瑕的面孔，但越是这样，当那张脸上流露出阴狠的神色时，才显得极为狰狞可怖。 苍岚小公主被他那仿佛看死物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冷血的蛇类慢慢勒住了喉咙，原本高涨的气焰，顿时收敛了许多。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那三个精灵以及霍尔的方向蹭了蹭。 瓦伦见状，这才看向斐亚然，强压下心底的暴虐，勉强扯出一丝骄矜的笑意，微微扬着下巴说道：“这里毕竟是精灵族的地界，虽然我是天族少主，也有这个能力解决那些虎皮魔狼蛛，但毕竟不好喧宾夺主。” “而且，之前翡翠也说过，加西亚长老要他收集这些魔狼珠的皮，如果我也出手，难保会破坏掉狼蛛皮的完整。” “当然，最关键的是，我发觉翡翠对那些魔狼珠，完全游刃有余，根本无需我插手。” 说到最后的时候，瓦伦已经完全褪去了之前傲慢无礼的模样，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诚恳的神色，仿佛他的本意真如他所说一般，却被众人误解。 斐亚然看着这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天族少主，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心底却忍不住轻笑，觉得这个瓦伦，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没准还能混个小金人儿什么的。 瓦伦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在场的几族早已经见识过，所以虽然他现在做出这种无辜的模样，大家心中也还是觉得腻歪，当即全都默契地无视了他期待的目光，继续前行。 瓦伦见状，心底再度涌上被羞辱的耻感，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垂了眼睛，跟在队伍的最末端。 虽然厌烦瓦伦，但他和苍岚小公主的话，恰好勾起了大家之前便生出的一个疑问。 霍尔在与斐亚然交流了一番后，干脆直接问道：“为什么精灵也能杀死魔兽？” “为什么不能？”斐亚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霍尔闻言，立时皱起粗犷的眉毛，仿佛陷入回忆般说道：“只有拥有光明之力的天族，才是魔物的克星，其他种族对魔兽根本无能为力。” 斐亚然微微挑眉，“你们难道没试过猎杀魔兽？” 霍尔沉吟了一会儿，“黑暗战争结束后的头几百年，大陆上还不时有魔物肆虐横行，对各族都造成了一定伤亡。虽然不想承认，但那时确实是天族，猎杀了绝大多数魔物。” 说到这里，霍尔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重剑，对虎皮魔狼蛛根本没有丝毫办法。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斐亚然的目光，这才落在霍尔身后的重剑上。 那是一柄与斐亚然之前在精灵族武器库中，所见到的矮人武器类似的重剑，用巨石打磨而成，有一米多长，一尺多宽，剑身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锋刃却有些粗糙，暗绿色的麻布把重剑包裹在其中，只露出光秃而厚重的剑柄，牢牢绑在霍尔背后。 整柄剑上没有一丝金银玉石的痕迹，看上去古朴而粗糙。 见状，心底有了些计较，斐亚然却不好现在就说什么。 发觉到其他几族，也都在等待自己的答案，斐亚然想了想，还是把并非光明魔法一家对魔物有克制能力的答案咽了回去，转而道：“魔物并非真的不死，也并非只能被光明之力净化。魔物体内都有晶核，那是它们的力量源泉，只要击碎晶核，自然能杀死魔物。” 苍岚、霍尔还有瓦伦闻言，全都一怔，立刻想到斐亚然之前猎杀虎皮魔狼蛛时，每次都只会在那些蜘蛛头顶开个洞的做法，原本还以为是为了保持狼蛛皮的完整性，现在看来—— “这么说来，虎皮魔狼蛛的晶核，是在它们脑子里？！”霍尔恍然出声。 “确切地说，是在第二、第三对儿眼睛正中间的位置。”斐亚然淡声纠正。 “翡翠哥哥，你懂得好多，好厉害呀！”小公主苍岚忍不住再度星星眼。 斐亚然闻言，对苍岚露出个善意的微笑，小姑娘顿时被电得七晕八素。 星轨、凯恩以及龙族的亚连，则全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斐亚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大家隐瞒了更重要的原因—— 要知道，最初他们三个精灵，用弓箭射杀虎皮魔狼蛛的时候，可并非全都是靠击碎魔狼珠头内的晶核，而是因为那些附着在弓箭上的各系魔法啊…… 但翡翠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星轨和凯恩对视一眼，暂时都把这个疑问压在了心底。 对斐亚然还有所求的龙族亚连，自然也不会去拆他的台，全当不知道这回事，但同时，心底对于那位天族少主的鄙夷，却也越发强烈起来——连这种在一众力量强悍种族中完全不是秘密的常识都不清楚，看来这位“天族少主”，在天族的地位，似乎也并非众人所看到的那么重要。 自从知道如何猎杀魔兽后，小公主苍岚就来了精神，一路上围着斐亚然团团转。 “翡翠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小公主星星眼地问。 “我并没有那么厉害，只不过刚好知道你们问的而已。” “翡翠哥哥，你今年多大啦？” “十岁。” 霍尔、瓦伦和亚连闻言，都忍不住侧目。 虽然看外表就知道翡翠年纪应该不大，但精灵都是些老不死，那位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精灵长老白，据说就已经有几千岁了，所以他们也没想到，翡翠竟然真的这么小。 年仅十岁就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三人心中都微微一沉。 “只比我大一岁就知道这么多！精灵都像你这么厉害吗？” 斐亚然指了指星轨和凯恩，避重就轻地道：“你看我和他们两个有区别吗？” 小公主想了想之前星轨和凯恩，弯弓射杀虎皮魔狼蛛的模样，虽然心底还是觉得翡翠哥哥更厉害，但还是狠狠摇了摇头，“他们也很厉害。” 斐亚然微笑着应了一声。 小公主自小就喜欢美人，可惜兽人一族一生风餐露宿，整日出没于丛林中，靠猎杀野兽为生，大多皮肤粗糙形容粗犷。少数长相好的，也大多是极其阳刚的模样。 虽然偶尔也会在距离人族聚居地近的丛林外围，远远看过人类纤细的身影，但像精灵族这样高贵优雅，仿佛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美丽生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斐亚然，亦步亦趋地跟在斐亚然身侧，满心满眼全是对方那月光般近乎透明的银色长发，以及那张精致无匹，仿佛神赐一般的完美容颜，看着看着，就花痴了，“翡翠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情不自禁的呢喃，顿时让队伍中的其他几人，轻笑出声。 就连斐亚然，都忍不住怔了下，他这……难道是被调戏了？ 虽然斐亚然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但艾泽拉斯遍地是美人，他更是整天对着精灵王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绝美容颜，自然鲜少觉得自己长得有多令人惊艳。 斐亚然的竹马星轨闻言，对这位总是语出惊人的真性情小姑娘，忍不住生出一分好感，难得微微勾出个笑纹，对苍岚道：“你的翡翠哥哥，即使在精灵族，也是少见的美人。” “真的吗！”苍岚小公主惊叹出声。 凯恩也凑趣地点了点头，眼含戏谑道：“不错。” 斐亚然闻言，终于忍不住横了这两个家伙一眼，“你们也不差。” 苍岚小公主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星轨和凯恩一番。 之前她虽然也对这两位有着“美人”的印象，但毕竟没这么光明正大地仔细观察过。 现在有机会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两位的容貌，也都各有千秋。 一个翠发翠眸，静如林海，一个红发绯眼，艳丽似火焰，此时又都流露出之前不曾见过的笑意，苍岚小公主内心简直都快捧脸尖叫了——为啥精灵都这么美呢！长得太犯规了嘤嘤嘤好想一直留在这里看美人！！ 小公主深陷花痴状态不能自拔的模样，众人都已经看在眼中。 霍尔黑着脸拉着脚步都发飘的小公主继续前行，龙族的亚连，脸上则一直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倒是瓦伦，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地跟在队伍最后。 虽然一路上插曲不断，但大家并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 五大种族除了天族外，几乎全都是天生的战斗种族，所以虽然他们几乎还都是幼崽，却也很快猎到了两只野猪一头鹿两只兔子四只山鸡。 猎杀过程中，斐亚然、翡翠和星轨三个精灵并没有参与，严格来说，他们本就是这些外族的向导，除了魔族外，精灵几乎不杀生，是以那些猎物，全都是霍尔、苍岚以及亚连动手猎杀的。 苍岚小公主虽然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强悍的战斗力，但在捕猎的过程中，这位小公主的表现却可圈可点，下手稳准狠，一爪子下去就是透心凉，哪里还有之前迷糊的模样。 连斐亚然看了都忍不住感慨，小姑娘不愧是天生的战斗种族。 而一直被精灵压了一头的霍尔王子，在面对那些野兽的时候，也把重剑挥舞得呼呼作响，早看明白他对苍岚小公主心思的众人，对此自然心照不宣。 龙族的亚连，在狩猎过程中却几乎完全没有出手，除了一开始提及他那位哥哥时，这家伙情绪有些波动外，其他时间，一直都保持着作壁上观的态度。 而天族少主瓦伦，则完全不屑于参与狩猎这种野蛮的运动。 直到被苍岚小公主出言讽刺，“你之前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怎么完全不动？不劳而获最可耻了！” 在兽人的规则里，即使是雌性，也要承担生育抚养下一代的责任，不干活是不会有人白白送给你食物的，而他们这个小队猎到的猎物，回去之后难免会平分，三个精灵是向导而且人家根本不吃肉，龙族强悍的印象更是让苍岚完全不用担心亚连猎不到猎物，反而是天族的瓦伦，更让小公主担心和不满。 要知道，光明之力虽然对魔物有着极强的杀伤力，但对普通野兽，却起不到丝毫伤害。 之前她不小心被瓦伦拍在地上，也是因为她当时没有防备，而那光柱围城的笼子，虽然把她困住了，却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 所以苍岚小公主实在是怀疑，瓦伦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捕杀猎物的能力。 瓦伦那么讨厌，她才不要把食物分给这个她的羞辱坏蛋呢！ 瓦伦闻言，不屑地瞥了眼苍岚，等后来再遇到猎物的时候，一个光之牢笼便甩了过去。 等把猎物困住后，瓦伦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慢条斯理一刀一刀割下去，最后那猎物竟是生生因为流光了血而死。 喷了一地的鲜红血液，一路蔓延到苍岚脚下，她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被困死在笼子里的野兽发出的绝望吼叫，顿时打了个寒颤。 即使是兽人，在狩猎时也鲜少会使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这根本就不是捕猎，纯粹是赤裸裸的虐杀。 天族明明是以仁和慈爱示人的种族，为什么瓦伦会这么变态？！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瓦伦，斐亚然、星轨和凯恩的脸色更是十分难看。 把一众人的神色都收在眼底，瓦伦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这样，可以了吗？”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苍岚小公主一边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小声抱怨。 霍尔抚了抚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再去招惹瓦伦。 小公主撇了撇嘴，扭过头不再看瓦伦。 实际上，刚才瓦伦虐杀那猎物的时候，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只那一眼，就让苍岚从脊背上生出一股凉意，莫名觉得瓦伦匕首下那哀嚎的野兽，仿佛是自己一般。 这个莫名的想法，让苍岚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下。 捕杀的野兽差不多够今天吃了，众人便稍作整理，准备去亚连哥哥的所在地，毕竟这是一开始就答应了亚连的。 因为身上带着储物袋，所以大家猎到的猎物，都被斐亚然一脸嫌弃地装进了储物袋中。 唯独瓦伦那只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可以下手皮毛的猎物，被斐亚然和众人完全无视地抛在了脑后。 迷雾森林中危机四伏，常人在此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这对精灵来说，却并非难事。 在一只丛林小妖精那探听到那只龙的所在地后，斐亚然便带着众人出发了。 路上有不长眼自己往上扑的猎物，都被苍岚和霍尔一一解决掉，加入了晚上的豪华晚餐中。 直到众人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才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到了吗？”从斐亚然说要来找那条龙开始，就精神略显亢奋的亚连，立刻问道。 斐亚然看了眼那灌木丛，微微皱了下眉，“并不是。” 众人正一头雾水，就听到那窸窣声越来越大，某种野兽的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也很快传来。 原来又有晚餐送上门来了。 苍岚小公主忍不住摩拳擦掌。 几息的工夫后，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忽然从灌木丛后窜了出来。 苍岚和霍尔顿时倒吸了口气。 那是一头两米多高的黑色巨熊，毛色黑亮，四肢强壮有力，膘肥体健，每走一步，都让地面都仿佛跟着微微颤动，利刃般闪着森冷寒光的爪子，也让它看起来更加危险。 霍尔和苍岚顿时紧绷起了神经，这头熊是他们今天遇到的最大的猎物，显然十分不好对付。 正暗自戒备，随时准备攻击，众人却发现，那只熊的注意力，忽然转到了银发精灵少年的身上，兴奋地发出“呦呦”的叫声。 注意到这点，苍岚小公主心下一凛，虽然早就清楚精灵战斗力十分强悍，但在这么一头庞大的野兽和纤细的精灵面前，小公主还是难免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翡翠哥哥的保护欲来。 当即亮出爪子，准备去解决掉那只大黑熊。 却没想到，在刚要跃出的时候，被霍尔猛地拉了回来。 “霍尔哥哥，你拦着我做什么？”小公主气鼓鼓地回头道。 霍尔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示意小公主再仔细看看，“那不是一头普通的熊，是变异兽。” 苍岚闻言怔了下，扭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头大黑熊，果然在大家伙的额头中间，发现一颗深棕色的黄豆大小的宝石，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普通的大黑熊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现在竟然发现这货是土系变异熊，看来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 想到族中每次捕猎遇到变异兽时的狼狈惨状，苍岚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而之前一直冷眼看着他们捕猎的斐亚然，却在这时，忽然动了。 “翡翠哥哥！你快回来！”发觉斐亚然正往变异黑熊的方向走，苍岚小公主顿时急得不行。 斐亚然此时，已经走到了离黑熊十分近的地方，只要那熊一伸爪子，他便会被抓个正着。 偏偏他在听到苍岚的叫声后，还毫无防备地侧身看过来，还没有黑熊一般高的纤细身影，在那黝黑野兽皮毛的映衬下，更显得莹白似雪，似乎隐隐发出光来，也更显柔软脆弱。 苍岚急得几乎快哭出来，偏偏斐亚然还一副对背后野兽毫无防备的模样，顿时蹬起脚就想扑过去。 而那只变异黑熊，也在这时，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向斐亚然扑了过去。 第54章 【叮——兽人苍岚请求拜你为师。】 “翡翠哥哥——！”眼看着那变异黑熊就要咬住斐亚然，苍岚小公主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甩开紧紧扯住她的霍尔，飞一般向斐亚然扑去。 她的动作虽然飞快，却快不过那黑熊的速度。 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熊，垂下圆滚滚的大脑袋，向纤细的精灵少年咬去。 即使早就知道翡翠不简单，但其他几人还是下意识侧开了头，不忍看到那少年血溅三尺的模样。 只是，眨眼的工夫后，小公主越发焦急凄厉的吼叫，却像是被谁猛地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众人心底一怔，顿时都向前方黑熊的方向看去，而后，忽然全都哑然失笑—— 只见那之前还一副狰狞模样的巨大黑熊，此刻竟像是个见到亲人的幼崽一般，躺在地上哼哧哼哧打着滚，浑身上下最柔软的肚皮，也毫无防备地敞开在银发精灵少年的面前，任由少年纤细的手指在其上揉弄，不时还发出大猫打盹时的呼噜呼噜声。 那双黝黑而又圆滚滚的眼底，哪里还有一分狰狞的野兽模样，灵动不似普通野兽的眼中，满是对银发精灵少年的亲近和喜爱。 “翡……翡翠哥哥……”见到这一幕，差点就要扑到斐亚然身上的苍岚小公主，尴尬地抽了抽鼻子。 斐亚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难得带了几分真实的笑意，“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这小家伙是我看着长大的，完全不需要担心它会伤到我。” 苍岚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不知道为什么，听翡翠哥哥叫这个大个的大黑熊小家伙，总觉得好违和啊！ 而那大黑熊，竟然也像是听得懂斐亚然的话一般，更加亲热地仰着大脑袋，在斐亚然的大腿上蹭来蹭去。 知道这货肯定是又来讨食了，斐亚然心底一边笑骂这吃货要吃的不要命，明知道这里有这么一群把它视为食物的危险人物在，竟然还眼巴巴扑过来，一面又为这毛茸茸的大家伙，眼底的信任与孺慕而心生暖意，到底还是从储物背包里拿出了些自己做的零食和包里存了不知道多久的从游戏中带过来的烤鱼，全都喂给了这头吃货熊。 眼看着斐亚然拿出吃的来，其中竟然还有烤鱼，苍岚小公主一面惊讶精灵竟然也会杀鱼烤鱼，一面却又为斐亚然竟然宁可把吃的喂给这野兽，也不分一点给自己，感到懊恼和伤心。 她却不知道，这烤鱼本是斐亚然当初还在玩游戏时，偶尔闲极无聊时蹲在帮会领地唱完池边做的烧烤，而且每条烤成的鱼都有相应的属性加成，有短时间增加气血的、也有增加身法、根骨、元气的等不同功能的，随着斐亚然的系统一同穿到了这个世界。 而这些本来应该被斐亚然自己当做宵夜零食吃掉的东西，却因为他现在那该死的一吃肉就上吐下泻的体质，一直被留到了现在，只能偶尔拿出来投喂一下大黑熊这类总跟他讨食的吃货。 系统出品的烤鱼，味道自然不在话下。 那黑熊虽然是变异兽，但到底还是没有脱离野兽的范畴，吃东西时吧唧吧唧啃得口水四溅，惹得斐亚然一脸嫌弃地起身离开它好几步远。 却没想，一回头，就看到小公主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的模样。 心思一转，斐亚然就明白小公主是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了。 这一路上，小公主已经喊了好几次饿，斐亚然一直都当没听到，一来他觉得带这些外族来狩猎已经让他十分不舒服，二来则是他其实之前一直对这些外族没怎么上心，只当成无关紧要的过客，自然不会急他们之所急。 不过，想到小公主这一路上的表现，以及她那十分孩子气的性格，还有刚才她是真的十分担心自己，甚至不顾危险扑过来的模样，斐亚然这几年来越来越平静的心底，难得出现了一丝波澜。 这样一个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小公主，还真是让人舍不得让她有分毫伤心呢。 这么一想，斐亚然唇角微勾，眨眼的功夫，就从包里又拿出一碟鲜肉包子和碳烤鲈鱼，再平常不过地递给小公主，略微放缓了声音，“是不是饿坏了，先吃这些垫垫肚子吧。”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因为斐亚然竟然先把食物给那野兽，然后才想起来身边的人还在忍饥挨饿，而感到无比愤怒和羞辱，但心思单纯的苍岚小公主却并不觉得。 在看到斐亚然拿出了食物，并说明要送给自己的时候，苍岚小公主的脸上，立刻就开出了一朵明媚的太阳花来，喜滋滋地接过来，“嗷呜”一口就对着烤鱼啃了上去。 鲈鱼本就是华国极为有名的美味，系统出品的更是味道鲜美至极，咸香酥脆，只吃了一口，就让苍岚小公主恨不能把舌头都吞进去。 她本就饿得十分厉害，兽人的胃口也极大，一条碳烤鲈鱼，只几息的功夫，就被她啃了个精光，连骨头都没留下，看得斐亚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鱼刺卡到。 但显然，斐亚然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很快，小公主饥饿的爪子，就向着那碟肉包子伸了过去。 鲜肉包子是游戏中烹饪技能的产物，制作等级十分低，斐亚然也是之前为了逗徒弟，才做出来这么几份放在包里备用的，刚才查看包裹里的食物的时候，顺手就给拿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会受到苍岚小公主的极力赞扬。 一条烤鱼一碟包子下肚后，小公主原本饥肠辘辘的肚子已然获得了暂时性的满足。 满意足地“呼啊”一声叹息出声后，苍岚才注意到众人正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饶是兽人一向极为粗壮的神经，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显然有些丢人。 苍岚小公主的脸上忍不住一红，想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说出口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翡翠哥哥，还有吗（0﹃0）？”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本因为被苍岚甩开而心情郁闷的霍尔，此时也因为小公主刚才那夸张的吃相而释然了许多，一边大笑一边帮小公主把不小心粘在发丝上的包子屑捻掉，“有好吃的竟然也不给霍尔哥哥留下点，你这个贪吃的小丫头！” 苍岚闻言，脸上又红了红，圆滚滚的兽瞳不好意思地眯了眯，脸上张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真的很好吃嘛！” 说到这，苍岚忍不住又眼巴巴地看向斐亚然，有些忸怩地道：“翡翠哥哥，刚才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还有吗？可不可以也分给霍尔哥哥一些？” 霍尔闻言，看向斐亚然的眼底，不禁染上一丝期待。 龙族的亚连，天族的瓦伦，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斐亚然，虽然不想承认，但刚才苍岚小丫头吃的烤鱼，还有那白胖白胖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食物里传来的浓郁肉香，都让他们原本就大唱空城计的肚子更加饥饿了几分。 斐亚然闻言，却在几人灼灼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对小公主道：“那烤鱼和肉包子，都是我近日机缘巧合得到的，刚才全都给了你们两个，剩下的只有些精灵族的果子，你们要吃吗？” 说到这，斐亚然从包里掏出几颗绿油油的果子来。 被肉香馋得胆汁都快甩出来的霍尔、亚连以及瓦伦，脸色顿时和果子有一拼，却还是按捺不住腹中的饥饿，一一把果子接了过去。 而后，全部对那只吃饱喝足，正摊在地上晒太阳的大黑熊虎视眈眈。 这一身厚实的皮肉，如果架在火上烤，肯定会被火星舔得呲呲冒油，再看这分量，如果抬回去，估计都够任何一族来使，吃个好几天了。 一时间，霍尔、亚连和瓦伦，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刚吃完烤鱼的大黑熊。 那大黑熊身为变异兽，五感本就比普通野兽要灵敏得多，对来自外界的恶意更是有着本能般的感知，当即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躲在斐亚然身后，扭着屁股就想跑。 霍尔、亚连和瓦伦见状，都拿出武器，跟着上前了几步。 大黑熊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低着头“嗷嗷”冲斐亚然叫唤了几声。 斐亚然一边听着耳中小姑娘般嘤嘤的泣声“他们竟然要吃我！”，一边侧头躲过吃货熊那飞溅的唾沫星子，一巴掌把它拍进了来时的灌木丛。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渐行渐远，很快，那黑熊就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是什么意思？！”眼看着晚餐溜走，瓦伦忍不住拧起眉毛，质问斐亚然。 霍尔也收起重剑，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亚连脸上，也流露着明显的遗憾。 却见斐亚然忽而正色道：“今天的狩猎范围，只有野兽和魔兽，你们不能对变异兽出手。” “为什么？！”平白被放走了晚餐的几人，语气难免有些冲。 斐亚然却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怒气，慢声说道：“变异兽已经拥有了智慧，假以时日，都会有化作人形的可能。在大陆其他地方，你们如何，我们管不到，但既然几位都是艾泽拉斯的客人，就请尊重精灵的法则，不要对变异兽出手。” “嗤，精灵还真是伪善。”瓦伦忍不住嗤笑，“之前看你对付那些虎皮魔狼蛛的时候，明明下手比谁都要狠辣，我们猎杀那些普通野兽的时候，你也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却告诉我们，不可以对变异兽出手？” “明明都是生命，原来在精灵的眼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吗？” 像是好不容易终于抓到了斐亚然的小辫子，瓦伦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完全一副精灵都是伪君子的模样。 星轨闻言，忍不住皱了下眉，刚想要说什么，就见翡翠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这才把冲到嘴边的不耐勉强压了下去。 凯恩虽然早知道会如此，却也并不打算开口帮翡翠解围。 说实话，翡翠的这番话，他其实也是第一次听到。 身为蓝斯的学生，凯恩出入迷雾森林的次数，几乎比斐亚然还要多。 但蓝斯老师在得知他时不时去迷雾森林游荡时，只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并没有再嘱咐其他。 凯恩甚至还记得，有一次他因为捡到一颗狮虎兽的蛋，而被森林中一只发狂的火系高阶变异狮虎兽击伤，差点就要命丧虎口。勉强狼狈回到家后，被原本不在家的蓝斯老师撞了个正着。 那之后，凯恩亲眼看到蓝斯老师，挥舞着“霜冻荆棘”，把那只高阶变异狮虎兽抽筋拔骨，全然没有一丝世人所言的精灵对于大自然的仁慈。 蓝斯老师在那之后，第一次严厉地教导他，无论是谁，在让他受到伤害，或者可能危害到他时，都无需手下留情，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本是精灵朋友的动物们。 凯恩其实心中一直都有许多疑问，每次在书中看到，或者在其他精灵口中听闻，精灵是自然的朋友、宠儿时，都忍不住想要问——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精灵不阻止外族杀害那些可怜的动物们？ 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什么当狮子捕杀羚羊，狼群围堵麋鹿，苍鹰撕碎野兔时，精灵却一直冷眼旁观？ 所以，在天族的瓦伦，质问翡翠那些话时，不说那些外族，就连身为精灵的凯恩，眼底都忍不住迷茫了一瞬。 因为就连他，也觉得这样的精灵，真的有些伪善。 所以，他其实也想听一听，这位一直跟随精灵王学习，比大祭祀白离那位精灵之主还要近的翡翠，会说出怎样的答案来。 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银发的精灵少年，却并没有露出一丝迷茫、心虚、慌乱，反而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忽然问他身边的苍岚小公主，“苍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疾火族长的原身，应该都是变异烈焰虎，对么？” 原本也有些心思动摇的苍岚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她忽然明白了斐亚然的意思，顿时拧着小眉毛强调，“翡翠哥哥，兽人和变异兽是不一样的！” 斐亚然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小公主立刻瘪了嘴。 “亚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龙族也都可以化作兽形。” “不错。”被点名的亚连，傲然出列，一直漫不经心带着戏谑神色的脸上，此时却有着明显的不赞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区区变异兽，又怎么能与龙族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可以？”面对众人完全不能苟同的目光，斐亚然清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看似轻飘飘没有一分重量，却莫名透着一股刺透人心的犀利，“你们难道敢说，这世上，从来没有超越兽人和龙族的强大妖兽出现过？” 苍岚、霍尔以及亚连闻言，顿时语塞。 为什么？ 因为如此强大的妖兽，在神眷大陆的历史中，并非从来没有过。 其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已经成为传说，已有上千年没有在大陆上出现过的妖兽吞云。 妖兽，也就是变异兽，虽然大多与普通野兽无异，也鲜少有能够修炼至大成，真正脱离野兽范畴的存在，但一旦它们真的冲破与生俱来的桎梏，摸到修炼的门槛，修炼速度便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而妖兽本身便是在九死一生中不断进化，战斗意识极强，一旦突破，各个都将是横行大陆的绝顶高手。 那只至今仍旧让人无法求证本体究竟为何的妖兽吞云，更是曾闯入过精灵的腹地艾泽拉斯。 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由此，不难看出实力顶尖的妖兽，究竟强悍到何种程度。 是以，斐亚然的话音一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众人，顿时全都语塞起来。 虽然他们一直都没把变异兽放在眼里，甚至一直随意猎杀那些变异兽，但他们此时才忽然想起来，真正实力强大的妖兽，并非是他们一直默认的几乎看做为蝼蚁般的存在。 它们也与兽人、龙族一样，也有思想、感情，会修炼也会进化，并非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只能任他们猎杀的食物。 想到这里，众人自然都明白了斐亚然的意思。 这种已经开启了灵智的变异兽，确实与普通野兽不同。 估计在精灵眼中，这些变异兽，与其他种族没有丝毫差别，所以才会阻止他们猎杀变异兽。 想到刚才那只黑熊那双灵动的黑眼睛，霍尔、亚连以及瓦伦，心中却都是一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天生就有智慧的高等生命，已经彼此虎视眈眈，如果再放任后天进化成智慧生命的变异兽继续发展壮大，未来极有可能会出现极为强劲的敌手。 虽然心底已经像开锅的饺子翻滚不休，思绪万千，但面上，众人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 只有天族的瓦伦，在明白过来后，眼含轻蔑地对苍岚和亚连笑了笑，显然已经把兽人和龙族与变异兽归为一类。 苍岚见状，心底忍不住忿忿。 在继续上路，去寻找亚连哥哥的路上，苍岚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斐亚然的衣角。 睁着圆滚滚的兽瞳，小公主难得一脸坚定地看着斐亚然，问道：“翡翠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杀魔兽？” 斐亚然闻言，双脚忽然停顿了一瞬。 虽然对小公主忽然提出的问题有些莫名，但很显然，让他怔住的原因并非于此。 真正让斐亚然心底感到惊讶的，是在小公主话音落下后，忽然出现在他耳边的系统音—— 【叮——系统检测到来自他人的强烈精神波动，波动类型：求知欲。鉴于宿主等级已到达50级，现开放师徒系统。】【师徒系统基本功能：宿主可收取不限名额的普通徒弟与限额两名的亲传徒弟。】【普通徒弟收取条件：需对宿主好感度达到200，并对宿主抱有强烈的求知欲与崇敬心理。更多功能，请宿主自行探索。】【叮——兽人苍岚请求拜你为师。】 【接受】 【拒绝】 第55章 奶爸之魂觉醒。 竟然已经50级了。 听到系统提示的一瞬间，斐亚然第一反应就是去翻任务日记，然后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之前他猎杀了上千只虎皮魔狼蛛，再加上嗑了给双倍经验的玄九丸，这才哗啦啦连升五级。 这让斐亚然的眼睛，无法自控地亮了起来。 他以前虽然也杀过魔兽，但像今天这样一口气杀掉数量如此多的魔兽，还是第一次。 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心底喜滋滋地看着自己头像旁的50，斐亚然又迅速把任务面板翻了出来。 师徒系统是剑三的特色系统，每个玩家在满级之前，都可以拜三个普通师父和一个亲传师父，但绝大多数玩家，都会等到满级后才会拜亲传师父。 而普通师父的担当条件，也是一定要到满级90级才行。 所以，当听到系统提示他，苍岚要拜他为师时，斐亚然心底其实十分惊讶。 他的目光，迅速从任务面板上扫过。 而后，忽然在主线任务一栏凝住。 原本限时一百年的主线任务【文明的火种——第一阶段，年幼的变异精灵】，此刻已经显示出【已完成】状态。 其后附加的文字上写着： 【恭喜宿主成功渡过幼年期，当前等级50级，已具备一定自保能力，并符合教导他人的初步条件。 拯救大陆任重道远，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助人类渡过即将到来的绝地难关。】而当斐亚然看完那几个字的时候，那些字便渐渐化作虚影，而后，重新排列组合成新的字符—— 【文明的火种——第二阶段，探索神眷大陆。 精灵避世已有千年，在这千年之中，神眷大陆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顺利完成任务，请宿主尽快前往大陆，探索各族与人类间的千年纷争。】【鉴于宿主超前完成第一阶段任务，现开启隐藏支线任务——魔武宗师。 千年前，黑暗战争令无数惊才绝艳的各族高手含恨陨落。五大种族元气大伤，元素之力凋敝，人族至今，仍活在战争的阴影中。 断裂的历史，被掩藏的真相，强大的魔法与武技，尘封于光明的暗影之下……】语焉不详的任务描述到此戛然而止，斐亚然正看得一头雾水，就又看到其下，慢慢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来—— 【“魔武宗师”任务完成条件：师徒值累积达到20000000。】Σ（っ °Д °；）っ？！！ 强忍住爆出“卧槽”的冲动，斐亚然瞪着眼睛数着那一串闪瞎眼的0，而后，在确定真的是2000w后，脑内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被“卧槽系统你果然又坑爹了！”疯狂刷屏。 师徒值，是剑三师徒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 每当师父协助徒弟完成任务，传功，送给徒弟装备之后，都会累积相应的师徒值，收的徒弟越多，送给徒弟的装备越多，师徒值也就会相应地一路攀升。 斐亚然曾经玩剑三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捡小白收成徒弟，而后像玩养成一样，把一个个连路都看不明白的小白，教导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犀利玩家。 而身为师父的他，也曾不知道多少次，为徒弟积攒江湖贡献值买装备送装备，师徒值一直就没从全服前三下来过。 想到系统当初无比坑爹地告诉他，正是因为他在游戏中被徒弟们连续点赞一万次，这才被选中穿到了这个世界，斐亚然就有种强烈的，想要穿回去和GWW真人PK，让他憋研发出那坑得他满头包的师徒系统和点赞系统的冲动。 往事不可追…… 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个鸟用？ 心底狠狠抹了把脸，已然被那闪瞎眼的2000w打击得完全面瘫了的斐亚然，抱着能收一个是一个的破罐子破摔心理，对着空气中仍然漂浮的【接受】，狠狠点了下去。 一股仅有斐亚然自己能够看到的透明符文契约，瞬间没入他和苍岚的眉心。 斐亚然隐约察觉到，他和苍岚之间，已经有了某种淡淡的羁绊。 那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斐亚然暗自琢磨着，一时间神色莫测。 苍岚小公主看着从她说出想要学习如何猎杀魔兽开始，就忽然停驻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的翡翠，心里一时间也是七上八下。 她是真的很喜欢翡翠哥哥，不光因为他长得好看，还因为他从瓦伦的牢笼里把她解救了出来。 与兽人一族的其他雌性不同，身为血统纯正的变异烈焰虎后代，苍岚从懂事起，就跟随父亲的狩猎队伍，一同外出猎杀猛兽，早就出生入死过不知道多少回。 但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生灵，能够像翡翠这样，把屠杀的动作，都表现得如此优雅高洁，轻灵得仿佛生了翅膀一般，于无数可怖的魔兽中恣意穿行。 父亲曾经说过，如果你被打败，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强大。 这一路上，为什么天族的瓦伦能够无所顾忌地羞辱她？ 为什么龙族的亚连可以一直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为什么矮人和兽人的地位，在五族中全都排在最末？ 苍岚只是单纯，却并不傻。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兽人和矮人，全都不够强大。 天族为什么能够一直横行于整个大陆？ 最大的依仗，便是只有他们，才能杀掉令无数种族恐惧的魔物。 苍岚从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造物主如此眷顾天族，让他们在拥有圣洁美丽的外表后，还赐予他们这份能够让他们立于大陆顶端的无上力量。 而今天，在见到精灵，见到翡翠后，这份一直令苍岚不甘的独一无二，被彻底打破了—— 因为这个精灵少年告诉他，能杀死魔兽的，并非只有天族。 他也用强有力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所言非虚。 苍岚必须承认，在看到翡翠屠杀那些魔兽时，她心底那压抑了许久的不甘，几乎在眨眼的功夫，便燃成了一片希望的火海。 她想，真正的强者，应该并不是天族那样，一直让世人歌功颂德，心安理得用世人的恐惧为自己谋利的伪善家伙，而是像这个精灵少年这样的，能够让人心甘情愿俯首膜拜的存在。 她也知道，这世上或许还有其他比翡翠更加强大的存在，而且远不止一个。 但这种无法自控的，强烈想要追随他的冲动，却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她的胸中激荡，让她不由自主，就说出了那样天真而又无理的请求来。 而在发觉到翡翠听闻她的话后，罕见地微微变了神色后，苍岚几近沸腾的情绪，才猛地降下温来。 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她是真的，十分想让兽人一族，摆脱一直被天族隐隐钳制的桎梏。 “翡翠哥哥……”见银发精灵少年眉头微蹙，苍岚不安地想要去拉年质地柔软的袖口。 而就在同一时间，她看到精灵少年迅速抬起了手臂，躲开了她的触碰。 苍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耳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恭喜少侠拜师成功】。 苍岚正一头雾水，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就见刚才还躲避她触碰的精灵少年，一脸严肃地看向她，正色问道：“你确定，真的要和我学习吗？” 苍岚一怔，而后，忙不迭地点头。 她原本还以为没有希望了。 而后，她就看到银发精灵少年，对她缓缓绽开了一个晨露中花开般的美丽笑容，声音轻缓地道：“那么，如你所愿。” 纤细瓷白的手掌，第一次毫无阻隔地落在了苍岚毛茸茸的长发上，触感是苍岚从未感受过的柔软。 淡淡的蔷薇馨香在鼻间游荡。 苍岚怔怔看着这样的精灵少年，竟莫名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隐隐现出一丝温柔来。 当然，实际上这并不是苍岚的错觉。 因为，同样看到翡翠此刻神情的星轨，脸色已经无法自控地黑了下去。 作为翡翠的青梅竹马，星轨对他的了解，远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深入，所以他自然分得清，翡翠流露出的究竟是敷衍的笑，漫不经心的笑，还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而很显然，此刻挂在翡翠脸上的，正是第三种笑容。 星轨从来没想到过，翡翠竟然有一天，会因为其他人，甚至因为一个叽叽喳喳的外族小姑娘，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那明明是翡翠只有在面对他时，才最常展现的笑容。 星轨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从看到翡翠答应教苍岚杀魔兽，看到翡翠对苍岚露出笑容，甚至伸手触碰苍岚那一头凌乱的长发开始，他的胸中，就猛地生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怒意来。 他从来都不是个懂得隐忍的精灵，也从不屑掩藏自己的情绪。 所以，在发觉翡翠和苍岚的互动越发刺眼的时候，星轨便一个闪身来到翡翠身边，手腕一勾，便把那只白嫩嫩的手掌收进掌心。 手掌瞬间落入到一个微凉的掌中，斐亚然侧首看了眼星轨，在发觉到对方眼底那不知何时生出的莫名躁意时，心底闪过一丝不解和意外。 斐亚然了解星轨，这个偶尔会跟他闹别扭的傲娇竹马，绝大多数时间都心如止水，像现在这样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在斐亚然记忆中几乎前所未有。 所以斐亚然十分自然地便顺势反手握住了星轨的掌心，与星轨四目相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和探寻。 发觉到那双暗红色的剔透眼眸中，此时只有自己一个身影，星轨心头横生的焦躁，蓦然便平复了许多。 抿着唇角对翡翠露出一丝笑意，星轨的心头却是一片茫然。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紧接着，他就又看到，在发觉他并无大碍后，翡翠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苍岚的身上。 这让星轨唇角那丝本就不太稳的笑意，瞬间便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心底，甚至觉得这样忽然对苍岚如此在意的翡翠，简直莫名其妙——翡翠这家伙，明明一直对这几个外族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怎么眨眼的工夫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心底虽然有些恼翡翠对苍岚的特别，但要让星轨就此不理翡翠，直接转身走人，他才不会那么做呢！ 如果真那么做了，谁知道翡翠还会不会继续对苍岚摸摸抱抱=皿=？！ 所以，星轨只是赌气地站在斐亚然身侧不到一拳的位置，脸色臭臭地看着斐亚然和苍岚轻声细语地说话。 而在场的另外几人，也都目光微妙地看着对苍岚态度忽然大变的银发精灵少年。 他们并非对星轨这样对情爱完全没有概念的精灵，原本苍岚小公主对翡翠的殷勤，在他们眼中就已经带了一股暧昧的味道，却因为翡翠冷淡的态度，一直都只当成笑话看，谁知道这精灵少年不知道忽然抽什么风，不但一改之前对他们这些外族漠然的态度，反而还放柔了表情，与苍岚小公主耐心地说话。 这让他们甚至一度觉得，他们是不是中途曾和翡翠苍岚走散过一会儿，不然为什么这两个家伙的感情会突飞猛进得这么厉害？！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对着那头脑简单的兽人小公主，忽然这么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一直深深体会着精灵是何等骄傲与淡漠的另外几人，心底都蓦地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意和不甘。 而同为精灵的凯恩，也不明白翡翠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众人的心思，斐亚然并没有那么多精力顾及，当然，他对此也并不感兴趣。 实际上，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他在对待苍岚时，态度变化有多明显。 斐亚然只是，在收苍岚为徒弟后，下意识端起了他在玩游戏时，就已经早都习惯了的为人师表的架子。 作为一个曾经不知道收过多少小白徒弟的剑三好师父，斐亚然在面对徒弟的时候，永远比面对情缘时有耐心得多。 当然，他的前情缘们，曾经也因此不止一次跟斐亚然闹过别扭，甚至死情缘。 次数一多，斐亚然便深深明白了，为什么无论是贴吧的犄角旮旯，还是亲友的横飞唾沫中，都无一不在阐述“情缘必死，基友长存”。 斐亚然虽然不喜欢老师这个职业，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是个多么适合传到授业解惑的师父。 甚至从来没有发觉到，每次在面对徒弟的时候，原本操作犀利风骚的自己，都会化作一个殚精竭虑的全能奶爸。 而现在，在面对新鲜出炉的苍岚小徒弟时，斐亚然实际上就是以一副看着小白的慈爱目光，看着对方。 虽然，以他和苍岚现在相差无几的外表和身高来看，确实有哪里看上去怪怪的。 对着【接受】按键戳下去后，斐亚然很快又在系统自动弹出的加苍岚为好友的面板上点了确定。 之后，斐亚然唤出好友面板看了一眼，上面苍岚的好感度，已经高达460，位居好友列表第一位，竟然比斐亚然的竹马星轨的好感度都高。 这一神奇的现象，不得不让斐亚然纳闷，小公主对他这坐火箭一样蹿升的好感度，究竟是来自于哪里。 虽然心底的疑问已经摞成摞，斐亚然还是先决定教会小公主如何杀魔兽，然后再考虑其他。 实际上，兽人是比矮人，更容易击杀魔兽的种族，因为绝大多数雄性兽人，都天生拥有魔法天赋。 当然，像苍岚这样血统纯正的雌性皇族，魔法天赋与雄性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斐亚然之前已经决定，暂时不对这些人透露魔法击杀魔兽的方法，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专门挑了些等级十分低的，诸如魔兔子之类的低等魔物，来给苍岚练手，用的就是之前击碎魔兽晶核的办法。 “每种魔兽的晶核所在位置都不尽相同，一般判断晶核的位置，除了靠经验确定外，再有就是寻找魔兽身上保护最严密，皮肉软甲最厚实的位置。” 手中拎着一只呲着尖牙的魔兔子，斐亚然拨弄开兔子颌骨之下被绒毛覆盖住的细密鳞片，示意小公主自己下手。 难得斐亚然真的决定教导她，苍岚自然十二分上心，一路上都紧紧跟在斐亚然身边不说，毛茸茸的耳朵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竖着，机敏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听闻斐亚然的叮嘱，苍岚瞬间从食指尖崩出一根锋利的指甲，对着魔兔子颌下就是一爪子。 闪着寒光的指甲深深没入到魔兔子的血肉之中，被那沾有魔气的黑色血液腐蚀得嘶嘶作响，苍岚眼底却没有丝毫犹豫，在触碰到某个石头般坚硬的东西后，更加猛力地戳了下去。 “噗刺”一声，尖细锋利的指甲便贯穿了魔兔子的整个头颅，同时也击碎了中间绿豆大小的魔晶核。 魔兔子原本激烈挣动的身体，立刻便软了下去。 苍岚眼底一亮，这才收回被魔气腐蚀得已经露出白森森指骨的手指。 虽然指尖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苍岚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般，只顾着兴奋地绕着斐亚然团团转，嘴里开心地嚷嚷着“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斐亚然无语地看着这个开心得忘乎所以，一蹦三尺高的小姑娘，一把火把还在滴滴拉拉流血的魔兔子烧成空气，一边扔给苍岚一瓶稀释了上万倍的亚克宝石洗澡水，让她赶紧洗洗手，驱驱魔气。 苍岚受宠若惊地攥着淡蓝色的水晶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之前翡翠用来降雨的“圣水”，想不到竟然会这么轻易就给了自己，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打算带回族中干脆供起来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一直不见她用亚克宝石洗澡水洗手的斐亚然，就不耐烦地把瓶子夺了过去，拔除瓶塞后，对着苍岚那直冒黑气的小爪子就浇了上去。 清澈的淡蓝色液体从指缝间轻柔地流淌而过，带起一阵温温的暖意，魔气迅速退散，露出蜜色的手掌和一小节白森森的指骨。 苍岚痛心疾首地看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瓶子，差点没哭出来。 斐亚然却在这时候，从包里翻出一瓶外伤用的药膏，塞进苍岚手里，让她自己抹上。 苍岚这才把“圣水”抛在脑后，转而研究起斐亚然新塞给他的药瓶。 星轨看着苍岚手中的小药瓶，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 翡翠对苍岚态度的转变，以及后来几乎手把手教授苍岚如何猎杀魔兽的过程，他都眼睛一眨不眨地全部看在了眼中。 现在，翡翠竟然把自己特意为他做的药，送给了苍岚那个小丫头，星轨的脸色，顿时更加沉郁了几分。 他猛地把斐亚然拉到一边，因为情绪不好而几近墨绿的双眸，定定盯着斐亚然那双剔透的红眼睛，紧绷着脸问道：“翡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龙族七将军之亚当斯。 “翡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轨质问一般的话语，让斐亚然禁不住怔了下。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星轨，“什么怎么回事？” 星轨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有些奇怪，但他从出生开始便与翡翠相识，这几年中，还从未见过翡翠对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这么轻声细语，关怀备至过，而且，翡翠本就不该对身为异族的苍岚这么亲近。 想到这里，星轨略有些发虚的心底，顿时理直气壮起来，目光灼灼地问斐亚然：“你为什么把我给你做的药，送给苍岚？” “因为她受伤了啊。”斐亚然越发茫然。 他还从没见过星轨这么焦躁过，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如此。 见斐亚然还是没有丝毫自觉，星轨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忽然对苍岚那小丫头那么好？” “很明显吗？”斐亚然忍不住摸了摸脸。 星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何止是明显，你难道没有发觉，其他人现在都是用什么眼光在看你们俩吗？” 斐亚然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队里的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其他人各异的神色，有调侃的，有郁闷的，有看好戏的，也有鄙夷不赞同的。 当然，除此之外，这些目光的一个共通点就是，都带了一分意味深长的明了意味，这让斐亚然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 他扭过头问星轨，“难不成，他们以为我和苍岚有什么？” 斐亚然并非土生土长的精灵，近三十年的人类生涯，让他至今还无法完全以一个精灵的思维方式去思考，而且，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之前之所以如此迟钝，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目光，也不过是因为他一直把心思放在教导新出炉的徒弟身上，这才差点让星轨都跟着误会了。 所以，在看到那些人的神色后，他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众人眼底的暧昧。 身为土生土长精灵的星轨，却完全没想到斐亚然会丝毫没有顾及地说出这种话来，脸色顿时一黑，抿着唇没好气地道：“你别胡说八道。” 精灵没有爱情，精灵也不会和外族有任何牵扯。这是深深印在每一个精灵灵魂深处的箴言与法则，星轨也一直这么坚信。 所以，翡翠根本不会与苍岚那个兽人小姑娘有任何牵扯。 心中这么对自己说着，星轨焦灼的心情总算勉强缓解了几分，正想让翡翠保证不再和苍岚有任何牵扯，就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发红眸的精灵少年，竟然已经凑到了距离他十分近的位置。 星轨甚至能感觉到银发少年呼出的温暖气息。 那双时常暗藏漠然与狡黠的红色眼底，此时正闪动着促狭的光芒，淡淡的蔷薇馨香随着少年的靠近迎面而来，星轨看着那双淡粉色的唇微微开阖，空灵却带着淡淡戏谑意味的话语，在他耳畔轻轻传来，“亲爱的小星星，你这难道是吃醋了？” 翡翠的声音很好听，虽然精灵族所有族人都可以用钟灵毓秀来形容，完全找不出一个像兽人和矮人那样粗糙不修边幅的存在，但星轨从以前就觉得，翡翠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即使在族内，也堪称完美。 星轨至今还记得，在他刚出生头两年，他和翡翠的身体比现在要小上好几圈。 那时候翡翠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清脆中带着遮掩不住的软糯，十分像他鼓捣出来的鲜奶布丁的感觉。 而现在的翡翠，声音也同样好听，却不再是他们小时候那样总带着一丝柔软的语调，而是不知不觉染上了少年独有的空灵韵味，如同雨后森林中偶尔传来的清脆鸟鸣，一呼一吸都像是在轻吟浅唱。 星轨一直觉得翡翠是最特别的，所以，才连听着他的声音，都会让自己偶尔忍不住失神。 就像现在这样，“亲爱的小星星，你这难道是吃醋了？”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精致的一张脸，发出的声音，也是他最最喜爱的，百听不厌的亲近语调，星轨忽然就忍不住失神了一瞬。 而等他终于回过神来，发觉翡翠眼底越发明显的笑意时，脸上终于忍不住“腾”地红了起来。 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拉开与翡翠的距离后，星轨心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一把推开那张笑眯眯的脸，眉心不自觉拧出一丝浅浅的褶皱，抿着唇道：“总之，你离那个兽人小姑娘远一点。” 已经从“苍岚”变成“兽人小姑娘”了吗？ 看来星轨还不是一般讨厌苍岚啊…… 目光在星轨眉心拧起的痕迹上掠过，明白星轨这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的斐亚然，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 这本就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就好像，在陪伴你度过无数喜怒哀乐的亲友，和刚刚纳入门下的普通徒弟中间二选一一样，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 即使苍岚是斐亚然在这个世界所收的第一个徒弟，也还是完全无法与星轨相提并论。 所以，对于星轨正色提出的要求，斐亚然根本不需要犹豫。 不过，虽然如此，斐亚然还是觉得需要和星轨稍微解释一下，“我对苍岚，并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他沉吟了一下，用只有他和星轨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对星轨道：“她的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星轨闻言，顿时挑了下眉。 虽然有些好奇翡翠想从苍岚身上得到什么，但不管怎么说，都比翡翠是真心喜欢苍岚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星轨一直乌云密布的脸，终于多云转晴起来。 安抚好星轨后，斐亚然也没再像之前一样，对苍岚照顾有加。 他已经答应了星轨不会再和苍岚太过亲近，自然会说到做到。 反正他已经加了苍岚好友，也收了徒弟，有密聊系统在，斐亚然自然可以慢慢探索，在这个全新的世界，如何教导这个新鲜出炉的徒弟。 所以，在之后的路上，斐亚然一直都与苍岚保持着收徒之前的距离，身边的位置，一直只有星轨一个人。 星轨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而苍岚，也只有在一开始时有些不解和委屈，但很快，当耳边听到翡翠的叮嘱，并且意识到那是只有她一人才能听到的话后，苍岚眼底的光芒，便再度变得更加炙热了几分，却也不再往斐亚然身边凑，而是一直乖乖跟在队伍最中央的位置。 迷雾森林地形错综复杂，其中不知暗藏了多少极端危险的生物。 一堆人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龙族的亚连，忽然便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道：“这里不对”。 “有什么不对？”斐亚然回身，没有丝毫意外地问道。 亚连侧首听了一会儿，这才神色凝重地道：“我们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虫鸣和鸟叫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停下脚步，全都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这一听，果然发现确实如亚连所说，别说没有虫鸣和鸟叫，甚至连最细微的风声都没有。 茂密的枝叶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衬得连脚步声都没有的此地，如死地一般沉寂。 寂静的浓雾中，一时间只能听到众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苍岚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背慢慢爬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往斐亚然的方向蹭了蹭，声音压得极低道：“我从我父亲那里，听说过类似的场景。他曾在与我祖父狩猎的时候，遇到过和现在一样的情况。”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苍岚身上。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强咬着几乎也在打颤的牙根道：“那次，祖父的队伍遇到了一条黑蛟……最后，只有祖父和父亲回到了族中。” 其他的人，都死了。 苍岚未尽的话，在场的众人已经心知肚明。 矮人、龙族以及在场的三位精灵，都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种族，自然明白苍岚说这些话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蛟是由蛇类变异进化而成的变异兽，外形与华国神话传说中的龙有几分相似，据说有呼风唤雨，移山填石的强大力量，是十分罕见且极度危险的变异兽。 别说是兽人，就算是龙族或者精灵，一旦遇上发狂的蛟，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苍岚的话一出，众人心底顿时都是一凛，也都明白，这里如此反常的原因，必定是因为有十分危险的生物栖息在此。 一想到这，众人顿时都放缓了呼吸，暗自戒备起来。 而就在这时，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瓦伦，终于不耐烦地抱怨出声，“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狩猎不是已经结束了，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 想到这一路上屡次被羞辱的经历，瓦伦越说声音越高，他不满地看向斐亚然，“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去？！” “这个蠢货！”霍尔暗骂了一声，简直恨不能一巴掌把瓦伦拍到泥里去，用泥土糊住他的嘴。 “你这个低贱的矮人，别指望我会像之前一样原谅你们对我的侮辱！”瓦伦的耐心也几近告罄。 “天……他到底怎么成为天族少主的？难道是因为他比较蠢吗？”恐惧到极点，急需发泄的苍岚也终于忍不住讽刺出声。 亚连眉头紧皱，他本来是跟着翡翠来找亚当斯的，没想到中间竟然再次横生枝节，心底的不耐也有些压抑不住，出口的话，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质问的味道：“你不是说，带我去找我哥哥吗？” 这么一看，亚连才发现，无论是翡翠、星轨还是凯恩，在这三个精灵少年的脸上，他根本看不到丝毫因为未知危险而担忧恐惧的神色。 瞥了眼叽叽喳喳，根本没发现自己被瘴气影响，而影响到了判断力的几个外族，星轨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雾蒙蒙的森林深处，“这里就是了？” 斐亚然轻点了下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凯恩闻言，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心头掠过一个隐约的想法，亚连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只能焦躁地出声问道。 “你刚刚不还问我，怎么还不带你去找你哥哥吗？”斐亚然微微挑眉。 亚连怔了下，等反应过来斐亚然的话时什么意思后，眼底顿时爆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你的意思是说——” “吼——”未尽的话语，全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苍茫龙吟，淹没殆尽。 片刻前还寂静如坟场的森林中，无数飞鸟被惊得如箭一般飞窜到森林上空，百兽无一不被那山一般沉重的气势，压迫得不自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一股肉眼可见的飓风，海浪一般从森林深处呼啸而来，几乎把迷雾森林中经久不散的浓雾都冲淡了几分。 巨大的银色鳞片闪耀着冰雪一般的寒光，张开足有几十米长的翅膀遮天蔽日，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每走一步，都仿佛令地面都跟着狠狠颤抖一下。 隆隆的散发着浓浓威严的低沉嗓音，很快出现在每个人的耳边，“是谁，竟敢打扰本将军的沉眠？” 众人顿时被那山岳一般沉重的威压，压得脊背都弯了起来。 霍尔和苍岚以及瓦伦，甚至连腿都软了，却因为顾及身为皇族的尊严，硬撑着不让自己在此处做出丢脸的事。 龙族的亚连也并不好过，但他此时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明。 一声轻笑，却忽然打破了此地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见银发红眸的精灵少年，仿佛丝毫没有被那铺天的龙威影响一般，神情自若地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原来亚当斯将军，赖在迷雾森林中几百年不走，是因为睡着了吗？” “小子，你认识我？”巨大而又狰狞的兽瞳微眯，透过重重浓雾一般的瘴气，亚当斯渐渐看清了银发少年那尖尖的耳朵，声音里不自觉带出了一分惊喜的味道，“你是精灵？！” 话音未落，巨大的银白色身影瞬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猛地窜到斐亚然面前的高大男人，“这么多年，可总算又让我见到一个活的了！” 说完，一把就要抓住斐亚然的肩膀。 却被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差点削断了爪子。 亚当斯的脸色瞬间便阴了下去，眯着眼睛看向挡在他面前的白发少年，在发觉对方的耳朵并非精灵族特有的尖细长耳后，顿时不耐烦地骂道：“滚开！”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怔，因为那挡在亚当斯面前的白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心心念念亚当斯的龙族亚连。 亚当斯不是亚连的哥哥吗？ 难道龙族的兄弟，在几百年没见后，都是用这种方式来打招呼？ 连斐亚然看到这一幕，都觉得一头雾水。 但很快，斐亚然就发现，自己惊讶得实在太早了。 因为在亚当斯的话音落下后，容貌艳丽总带着一丝媚意的亚连，便冷了一张脸，挑衅地道：“如果我说不呢？” 话落，亚连便立刻提着长剑，闪电一般向亚当斯毫不留情地刺去。 斐亚然一直觉得，与使团中的其他龙族相比，亚连其实并不太像力量强悍，本体无比庞大的龙族，而亚连与龙族之主唐纳森那旁若无人的暧昧姿态，更是让人难免看轻了亚连几分，就连见惯了声色犬马的斐亚然，心底都难免会这么想。 但他完全没想到，原来在亚连的脸上，也会出现如此犀利狠辣，甚至带着一丝杀意的森冷神情。 亚连是真的想杀了亚当斯。 所有看到亚连此刻神情的人，都不会错认。 但，这是为什么？ 亚当斯难道不是亚连的哥哥吗？还是说，亚连其实骗了他？ 心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窜了出来，在那两个已经打得飞沙走石，昏天暗地的龙族波及到他们这些无辜的围观群众之前，斐亚然摸了摸耳垂上的小绿，一个肉眼可见的透明结界，立刻便撑在了他们这一小波人的上空。 亚当斯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个忽然拦住他的白发小子。 他其实在一开始就发现了，这白发小子和他一样，同为龙族。 但那又怎么样？ 他亚当斯从出生起，就从来都是个无所顾忌的性子，无论是他的亲人还是族人，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龙族崇尚力量，膜拜强者，亚当斯天生就是龙族的佼佼者，后来更是跻身龙族七大将军之列，在整个龙族，除了龙族之主唐纳森，没有任何人能让亚当斯俯首称臣。 所以，他才能够无所顾忌地只为了一把武器，便任性地私自消失几百年，一直潜伏在迷雾森林中，伺机寻找进入艾泽拉斯的方法。 唐纳森这些年也没少找过他，身为龙族将军，亚当斯自然清楚每百年举办一次的五族大会。 但精灵并不喜欢外族涉足艾泽拉斯，所以五族大会的地点，一直都被定在迷雾森林中。 而曾经混入过龙族使团，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接触到铸造宗师加西亚的亚当斯，也在得知加西亚根本懒得理会这劳什子五族大会后，彻底失却了对五族大会的兴趣，即使后来唐纳森派人给他传过好几次话，希望他能够尽快回归龙族，亚当斯也还是一直当做耳旁风，并不在意。 亚当斯用脚趾甲都能猜到，一定是另外六个将军都懒得处理组内事务，这才想把他骗回去抓壮丁，如果龙族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唐纳森一定会亲自来找他回去，根本不可能每次只随便排个人来“劝”他回去。 想到此，亚当斯其实也有点纳闷，为啥这个一看就嫩得可以的小白龙，会这么不要命地挑衅他？ 活腻歪了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啊。 而且，一个侧身躲过白发少年的剑光，亚当斯手腕一抖，就把亚连的腰箍在了掌中，大手拍了拍亚连看似单薄，实际却肉感十足的屁股，亚当斯抽了抽鼻子，暗自呿了一声，“唐纳森那没节操的家伙，怎么连这么小的龙都不放过？” 亚连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边扑腾一边吼道：“亚当斯！你这王八蛋！快点放开我！” “啧啧，唐纳森难道没有告诉你，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不要这么张牙舞爪地挑衅？”他这么说着，用手指挑起亚连精致光滑的下巴，露出个玩味的笑容，眼底的冷酷，却没有丝毫掩饰，“还是说，你以为同为龙族，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亚连的回答，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而后，在亚当斯勃然大怒的前一秒，不屑地吐出口中的龙血，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丽莎只告诉我，如果见到亚当斯那混蛋，一定要狠狠咬死他！” 亚连的话，让亚当斯怔了下。 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从见面开始，就对他抱着明显怒意的小白龙，越看越觉得对方的眉眼、口鼻，都与他有几分相似，再一想到这小白龙口中的丽莎，亚当斯心底忽然一跳。 他几乎是用看魔兽的目光看向亚连，声音都变得僵硬，“你和丽莎，是什么关系？” 亚连冷笑了一声，“你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小鬼，别考验我的耐性，你应该知道，那玩意儿在我身上一向缺货！” “亚连不是说，亚当斯是他的哥哥吗？”结界内，看了半天热闹的苍岚小公主，小小声对霍尔王子说道。 只可惜，她低估了龙族那敏感的听觉系统。 细弱蚊蝇的话，一分不落地被亚当斯听个正着，他下意识地就反驳道：“开什么玩笑？我的父母在我还是颗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结界内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那亚连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叫亚连？”犀利的眸光在白发少年身上一寸寸探过，看着那张神色越发倔强，并且隐约透出一丝委屈的小脸，亚当斯忽然神色复杂地道：“丽莎曾说过，如果她有孩子，就取名为亚连。” 他稳稳地把亚连放在地上，脸上一扫之前轻佻而又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亚连，没有丝毫犹豫地肯定道：“你是我和丽莎的孩子。” “嘶——”结界内顿时传来惊讶的抽气声。 亚连倔强地抿起嘴角，不肯定也不否认。 但众人却都从他的不否认中，确定了亚当斯结论的真实性。 连斐亚然都被这千里寻兄记到狗血伦理八点档的剧情转换给惊得怔住了，忍不住脑补了亚当斯和那位叫丽莎的女性的各种爱恨情仇。 众人这边正进行着极为丰富的脑内小剧场，结界外，刚刚确定彼此定位的龙族父子，气氛也没好到哪去。 在确定亚连确实是他的儿子后，亚当斯看着他的目光，就一直很神奇，就仿佛地球人有一天看到了ET。 他沉吟了半晌，才问亚连，“丽莎现在怎么样？” 亚连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于是亚当斯决定换个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亚连眼底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 然后，刚刚进入父亲角色的亚当斯，忽然想起来，自家儿子身上沾满的属于唐纳森的气味，脸色顿时就黑了，“你怎么能和唐纳森搅合到一起去？！” 这问题仿佛一个开关，立刻戳中了亚连的G点，他冷冷斜了亚当斯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亚当斯顿时被这熊孩子气笑了，“你是我的儿子！”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定定注视着亚连那双与丽莎相似的绿眼睛，亚当斯的声音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危险：“你在报复我？” 亚连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快意。 亚当斯并没有错过他的神色，他有着一双罕见的银色双眸，那让他在某些时候，显得极为冷酷无情。 而实际上，他本人也确实就是这样冷酷并且没有心肝的家伙。 他仿佛慈父一般，亲昵地抚了抚亚连那一头白色的长发，低头俯视着比他矮了一头多的亚连，声音中带着温醇的笑意，说出的话，却让亚连一瞬间如坠冰窖，“是什么，让你以为，你爬上唐纳森的床，就能报复到我？大将军亚当斯的儿子，竟然是唐纳森的娈宠，这听起来似乎确实有些丢人。” “但，丽莎难道从没有告诉过你，尊严和名声对我来说，与狗屎无异。” “所以小家伙，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做，那么我不得不说，你真是愚不可及。” 没有丝毫温情，反而满是嘲讽与不屑的话语，让亚连的身体，渐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忽然猛地拔高了嗓音，声音尖刻地道：“是！我就是为了报复你！在你抛下我和丽莎，只为了一把不存在的破铜烂铁，就消失几百年之后！” “你竟然还有脸提到她的名字？！龙族生育有多困难，你难道会不知道？！没有雄性在身边守着，丽莎在独自一人生下我没多久后，就耗尽力量虚弱而死！” “你以为你龙族大将军的头衔有那么好用？！你抛下一切，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就消失几百年，还指望谁只凭着一个莫须有的威名，就对你忠心耿耿几百年？！” “我像狗一样被他们踩在泥里的时候，我因为没有食物几乎差点饿死的时候，我只能靠出卖身体来获得一个跻身之所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我是爬上了唐纳森的床！因为我恨你！我恨给了我生命，却又没有给与我丝毫温情，只留给我无穷痛苦的你！如果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那带着靡丽气息的龙族少年，再不复在龙族之主怀中时的柔媚模样，脸色狰狞，眼眶却红得像是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结界内的众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一路上，都十分淡定，挂着轻佻笑意的亚连，完全没想到他的身世，竟然会是这样。 结界外的亚当斯，久久注视着面前眼中闪动着无限恨意的白发少年，身侧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神色也越发森冷。 没人知道，他的心底再想些什么。 半晌后，亚当斯才声音沙哑地道：“我会等着那一天。” 亚连再也受不了和他呆在一起，扭过头迅速往结界这边走来。 斐亚然连忙解除了结界，总算没让亚连一头撞上去。 “抱歉，之前对你说了谎。”亚连轻声对斐亚然道。 斐亚然明白，他指的是骗自己亚当斯是他哥哥的事，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亚连无须在意。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斐亚然问亚连。 亚连疲惫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执念一般地，希望见亚当斯一面。 或许是为了帮丽莎完成她最后的心愿，狠狠咬亚当斯一口？ 也或许是为了发泄一下这么多年来，心底一直的不甘。 他曾想过无数种见到亚当斯时的场景，但没有一种，像今天这样，亚当斯竟然会对他的存在，仍旧无动于衷。 亚连现在连一秒，都不想再和亚当斯那混蛋呆在一起。 众人谁都没想到，亚连和他“哥哥”的会面，竟然会如此令人惊讶，在看过热闹后，全都准备回艾泽拉斯去吃饭了。 为了这顿饭，他们可真是折腾了好长时间，即使是中间开过小灶的小公主苍岚，此时也再一次饥肠辘辘，更何况只用快淡出鸟的果子草草垫了下肚子的其他人。 而就在众人整装待发，准备回艾泽拉斯的时候，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却忽然横在了队伍最前方。 身高近两米的龙族大将军，站在身高刚刚到他腰部的精灵少年面前，丝毫不带商量地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斐亚然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不卑不亢地道：“亚当斯将军，你并不在此次参加五族大会的龙族使团名单中。” 亚当斯完全没想到，这个比自家儿子还小上好几圈的精灵少年，会拒绝他的要求。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银发红眸，精致得有些刺眼的精灵少年，“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言外之意，他这只不过是知会斐亚然一声。 安斯老师曾说过，现在的他，还远不是亚当斯的对手，所以斐亚然并不打算，与亚当斯硬碰硬。 而且其实，亚当斯想要去见龙族使团，也并非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不过，“亚当斯将军，我想你应该还不清楚，这次的五族大会，并非在迷雾森林中就行，而是在艾泽拉斯。” 亚当斯闻言怔了下，紧接着，眼底却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在艾泽拉斯举办，就意味着，一旦他能够进入艾泽拉斯，就有机会见到铸造宗师加西亚！ 他立刻目光灼灼地看向斐亚然，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个银发红眸的精灵少年，在则个队伍中所担当的主导地位。 小小年纪就能够带着这么一群外族幼崽，在迷雾森林中来去自如，这个叫翡翠的精灵少年，虽然年幼，力量却已经在同龄人之上不知多少，想来在精灵族的地位应该也不低才是。 精灵一向护短得厉害，亚当斯对此十分了解，所以如果他打算硬闯艾泽拉斯，或者干脆抓了这三个精灵少年，威胁加西亚答应给他做武器…… 只这么一想，亚当斯都觉得背上一凉。 当即微微放缓了神色，对斐亚然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先跟祭祀白先生，还有我族唐纳森王知会一声。我会在迷雾森林和艾泽拉斯的交界处，等你的消息。” 这与妥协无异，且带着一丝郑重意味的话语，让队伍里的另外几族，都心思各异地，对斐亚然投去探究的目光。 他们忍不住扪心自问，如果刚才换做是他们，在面对这位气势极盛的龙族将军，要进入本族领地的无理要求时，能不能也像翡翠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只这么一想，他们都觉得有冷汗从额头滑落。 答案自然是，不能。 这几乎瞬间就得出的结论，让几族的继承人，脸色顿时都不怎么好。 也再度发觉，让龙将军都不得不做出妥协的精灵族，果然不容小觑。 第57章 整个大陆敢这么做的，没谁了。 终于结束了狩猎，当斐亚然一行回到艾泽拉斯的时候，时间已近傍晚。 “亚当斯将军，请你在此稍候片刻，你的事情我会在第一时间告知白，想来应该不会让你等太久。” 礼貌地对在艾泽拉斯与迷雾森林交界处停下脚步的亚当斯说完，在得到对方点头的答复后，斐亚然便带着心思各异的狩猎小分队，进入了艾泽拉斯的结界之内。 回程的这一路上，亚连都没有对亚当斯说一句话，与去寻找亚当斯时的期待与兴奋完全不同，此时的他，一扫之前轻佻而又漫不经心的模样，眉宇微微皱着，精致靡丽的小脸上，满是心事重重的味道。 亚当斯深深看了一眼那一行少年人队伍当中，个子最高的白发少年，眼前似乎又看到亚连红着眼眶，斥责他辜负丽莎，弃他们母子于不顾的模样，眼底复杂的情绪顿时一闪而过。 相比于其他由成年人组成的狩猎队伍，斐亚然他们这一队“童子军”，确实让那些长辈们操碎了心。 早在他们结束狩猎，发现孩子们还没有回来开始，兽人和矮人族长的心中，就仿佛长草了一般，虽然一直坐在座上，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向会场入口的方向看去。 而相比于矮人族长库克，兽人族长疾火对自家女儿显然更加担忧些。 “早知道就不让那些孩子自己去了！”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他们打到的猎物都已经烤好，并且被众人分食得差不多了，还没见几个孩子回来，兽人族长疾火终于再也不能保持面上淡定的模样，低声坐在他旁边位置的矮人族长库克担忧地道。 矮人族长库克虽然心底也有些担忧，但矮人天生粗壮无比的神经，让库克对这件事并没有太过上心。 他狠狠灌了一口精灵族特产的美酒，虽然口味比以往喝的酒味道要清淡不少，但那种清冽得让整个肺腑都仿佛被温水沥过一般舒爽的感觉，却远胜所有佳酿，当即暗赞了一声，然后才扭过头，大笑着对疾火族长道：“即使你担心，现在出去也找不到那些小家伙，还不如安心坐在这里等等看。反正这里是精灵族的地盘，之前那个银头发的小鬼也已经给我们打过包票，如果孩子们真的有什么事，那小鬼也跑不掉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库克并没有像疾火一样压低声音，而是用矮人特有的粗嘎嗓音，大笑着说了出来，很明显并非真的是在说给疾火一个人听。 疾火闻言，下意识地往一直坐在座上，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的精灵族大祭司白看过去。 那大祭司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库克的话，反而发觉到了他的目光，礼貌地端起酒杯，对着疾火的方向优雅地举杯，神态举止无一不淡定从容，显然丝毫没有他和库克这样的担忧。 而同样有幼崽跟着那三个精灵少年去狩猎的天族和龙族位置，天族之主诺拉斯以及龙王唐纳森，也都面色平静如常，慢条斯理地吃着族人呈上的食物，仿佛那两个离开半天的幼崽完全不存在一般。 兽人和矮人在五族之中，本来就处于垫底的位置，而刚才他和库克的做法，对比其他三族的淡然从容，显然又落了下风，显得他们两族极为沉不住气。 眨眼的功夫，这些念头就在疾火的心底，转了好几个弯。 狠狠嚼了一口味道鲜美肉厚油大的烤肉，疾火对精灵族大祭祀白遥遥举了举杯，终于还是强行把心底的担忧暂时压了下去，也渐渐明了—— 所谓的五族大会，原来远不仅仅是为了纪念黑暗战争的胜利，同时也是这五大种族间互相探听消息，衡量彼此实力的契机。 输人不输阵，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这样的说法，但很显然，疾火族长已经注意到五族间那看似平和，实际却已经有暗流开始涌动的气氛。 眼角瞥了眼看似大大咧咧，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矮人族长库克，想到库克在来艾泽拉斯的路上，对儿子霍尔一直关心备至，显然寄予厚望的模样，再想到对方刚才虽然看似不在乎，实际却已经隐隐对精灵族表示不满的话语，疾火忽然发现，看似头脑简单的矮人，似乎也并非真的像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粗神经。 这让他的心头，渐渐笼上了一层沉重而又阴郁的浓云，面上却再不露出分毫。 斐亚然也知道，他们这个小队的速度，确实慢了些。 穿过艾泽拉斯的结界后，他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几个外族小客人，也不知道这半天的经历，会对他们彼此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看到几个孩子归来的时候，兽人和矮人族长，脸上不约而同流露出一丝放松的安心神色。 矮人族长库克大笑着拍了拍霍尔的后背，骄傲地听着霍尔对他描述自己都猎到了什么野兽。 小公主苍岚经过这半天惊心动魄的狩猎过程，在见到父亲后，也小兽一样“嗷呜”一声扑了过去，抱住疾火族长的腰就不松手。这让很少看到女儿这么粘人的疾火族长忍不住啧啧称奇，好奇这小家伙在出去这半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坐会天族使团中央的瓦伦，此时也终于狠狠松了口气。实际上，从之前被龙族之主唐纳森毫不留情地讽刺开始，瓦伦就觉得，自己或许和精灵族的地界犯冲。 而今天下午在迷雾森林中的见闻经历，显然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父神诺拉斯抱怨那几个混蛋对他的羞辱，但目光触及诺拉斯那张带着慈爱笑意的脸，以及站在他们身后，仿佛门神一般庄严肃穆的天族侍卫后，在心底堆积了大半天的愤恨与屈辱，忽然就全都哽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忽然想到，就算和诺拉斯说那些，以诺拉斯之前息事宁人的态度，估计也不会为他去与其他几族的族长对上。 而且，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浮现出之前在迷雾森林中，银发红眸的精灵少年，精致却冷漠的神情，以及那淡漠却又隐含警告的话语：“如果你真认为我精灵族怠慢了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我即刻便可安排精灵，送你和天族使团，安全离开精灵族地界。” 明明只是个与精灵王有些牵扯的少年精灵，却敢对身为天族少主的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近乎于逐客令的话来，丝毫不顾及今天才是五族大会的第一天。 瓦伦却清楚，对方在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一丝顾忌天族的意思。 而他也相信，一旦自己当时真的冲动决定要把这事情禀告诺拉斯父神，要求父神带队离开艾泽拉斯，那么，最后自讨没趣的，肯定还会是自己。 只不过半天，瓦伦就十分确定，自己在天族的地位，远不如翡翠在精灵族的地位。 而他这位明明把他放在天族少主位置上，却又丝毫不维护自己地位的父神，也显然，并不如瓦伦所以为的那样重视他。 人之所以任性，是因为有让他任性的环境和土壤。 瓦伦现在十分清楚，在精灵族的地盘上，在他的父神面前，他其实并没有任性的资格，因为诺拉斯，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 早晚有一天—— 他会真正坐上天族之主的位置。 天族也将再也不需要对精灵或者其他种族有所忌惮。 一切曾经给与他羞辱的人，都将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野心的种子在忌恨的土壤中越扎越深，瓦伦面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低声向父神诺拉斯说起今天在迷雾森林中一些无关紧要的见闻来。 亚连则从见到唐纳森开始，就扑到斜斜靠在宽大座椅中的对方怀里，一直强压在心底的委屈和失落，在见到这位第一个给与他一丝温暖的龙族之主后，终于泄露出了几分。 亚连虽然平日里就总喜欢往他怀里扑，但绝大多数时候，当他扑过来时，脸上大多都带着或诱人或挑逗的笑容，像现在这样，仿佛一个受伤的孩子般委屈的神情，却少之又少。 唐纳森却并没有询问他什么，手指在亚连雪一般白的长发上抚弄了一会儿后，才低声笑问道：“见到亚当斯了？” 亚连闻言，原本柔软无力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唐纳森怀里抬起头来，目光忐忑地望着唐纳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认识唐纳森的时候，正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亚连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告诉给唐纳森过，这次跟着唐纳森一起来艾泽拉斯，也不过是凭着唐纳森新宠的身份，所以当唐纳森带着了然意味，提及他最大的秘密的时候，亚连心中的慌乱可想而知。 “小家伙，你以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被我带在身边这么久，还带着一起带来艾泽拉斯？”低笑着慢声道出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唐纳森看了一眼已经和银发精灵少年说完话，正看向这边的精灵族大祭祀白，拍了拍亚连的屁股，懒懒道：“先起来吧，得知这次五族大会在艾泽拉斯，亚当斯那家伙，估计按捺不住了。” 而事实也果然像唐纳森所预料的那样，在结束与斐亚然的短暂交谈后，大祭祀白果然对唐纳森提及了亚当斯请求进入艾泽拉斯，加入龙族使团的意图。 唐纳森已经纵容亚当斯逍遥了几百年，闻言，唇角露出个懒洋洋的笑容，对身后的龙族侍卫道：“去告诉亚当斯，如果想进艾泽拉斯半步，就必须在大会结束后，随使团一起回龙域。” 亚连听到亚当斯的名字，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一想到唐纳森对亚当斯的要求，当即又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对于一直求取武器而不得的亚当斯来说，如果进入艾泽拉斯，就必须答应回归龙族，也就只能在五族大会期间，想办法让精灵族的铸造宗师加西亚长老，答应为他制作武器。但那位加西亚长老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精灵，不然也不会让亚当斯在迷雾森林转悠了几百年，还找不到突破口。 而如果亚当斯不答应，就干脆连进入艾泽拉斯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里，对亚当斯怨念颇深的亚连，总算觉得稍微解了点气。 随着几个孩子的归来，各族使团都相继再度开起伙来。 存放在斐亚然背包里的野兽尸体被各族纷纷领回去后，斐亚然和白还有凯恩打了声招呼，终于在烤肉的味道窜进自己的鼻子中之前，拉着星轨跑路了。 斐亚然知道，星轨在等自己的解释。 今天，星轨其实看到了斐亚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另一面——那是如果一直生活在封闭的艾泽拉斯内，就必定不会展现出来的真实的斐亚然。 “苍岚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你需要的？”到了两人的秘密基地，还不待斐亚然整理下思路，星轨就脸色臭臭地问道。 当然是师徒值——这个听起来完全莫名其妙，并且涉及到系统的真实答案，斐亚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和星轨说，而且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也从来没有打算对任何人说起过。 所以，唇角微勾，斐亚然说道：“当时你明显在气头上，我又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对你解释太多，只好先那么安抚住你。” 见星轨闻言立刻皱起了眉毛，斐亚然脸上的笑意却很快褪去，眼中渐渐现出一丝凝重，“星轨，在今天之前，我们都没见到过精灵以外的种族。一开始，我也以为白真的是希望咱们帮忙接待那些外族客人，但经过这半天，与那几位外族的相处，我发现事实，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怎么？”星轨微微挑眉。 总算不纠结苍岚的事了……心底松了口气，斐亚然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把今天观察到的许多疑点，一一对星轨道了出来：“之前我一直觉得，五族大会只是单纯为纪念黑暗战争胜利，才会每百年举办一次。”精灵族的那些文献中，也确实如此记载。 “但今天，我忽然觉得，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战争已经过去千年，虽然早知道并非所有人眼中的历史，都会保持最真实的模样，但很显然，已经有其他生灵，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刻意扭曲了战争的细节和最重要的部分。” “你是说天族？”星轨直截了当地道。今天在迷雾森林中，矮人霍尔的话，他并没有忽略。 “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想到今天霍尔说的大陆上天族一家独大的情况，斐亚然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没忘记系统发布给他的终极任务。 【生而为恶的魔族已经蠢蠢欲动。】 【矮人、兽人、龙族、天族、精灵也都各有思量。】 【人族即将陷入绝地。】 从这些任务提示中，不难看出，黑暗战争中被打退回魔界的魔族，已经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但从霍尔的话中，不难听出，如今五大种族中的矮人和兽人，早已经没有千年前那种对抗魔族的力量。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霍尔的武器上，完全没有镶嵌元素晶石。我曾在族中的武器库中，看到过黑暗战争中遗留下来的矮人武器，那些武器上，无一不镶嵌着各种元素晶石，虽然因为年代已久，很多晶石已经失去了元素之力，但不难看出，千年前，这些武器足以让没有魔法天赋的矮人拥有对抗魔族的力量。” “还有苍岚。身为变异烈焰虎的后代，在面对魔兽和敌人的时候，她最先使用的，竟然不是烈焰虎天生便能够操控的强大火系魔法，而是锋利的爪子。” 说到这里，斐亚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星轨，“我怀疑，在战争结束后的这些年中，有人刻意掩盖甚至抹杀了魔法也能与魔族抗衡的事实，所以才让矮人和兽人，在面对魔族的时候，完全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星轨之前虽然也觉得霍尔和苍岚在面对魔族的时候，战斗力弱得不正常，但并没有像斐亚然想得这么深入，现在听斐亚然这么一分析，顿时觉得这件事似乎确实有些奇怪，“按照你的说法，能做到如此的，在几族中，也就只有天族和龙族。” 斐亚然闻言，微微皱了下眉。 其实五族之中，除了矮人兽人外的其他三族，应该都有能力做到如此。 但精灵避世千年，艾泽拉斯被安斯老师完全封闭，与外界根本没有丝毫联系，显然做不到如此。 而龙族，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龙族之主唐纳森那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就觉得，对方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反倒是天族…… 想到天族之主诺拉斯脸上那仿佛神明般慈悲的笑容，还有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的天族少主瓦伦，斐亚然总觉这种组合之间，有种莫名的强烈违和感。 而且，从今天获得的信息来看，天族目前在大陆上一家独大，并且篡改了黑暗战争历史的事情，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从这两件事来看，天族似乎确实有刻意抹杀元素魔法对魔物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理由。 但，如果真的是天族，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无数乱麻般的思绪，此刻一齐涌进脑中，斐亚然简直像是被毛线球缠住的猫一样，焦躁地想要找到那个解开症结的线头。 “不管他们在想些什么，也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和精灵并没有关系，不是吗？”星轨漫不经心的话，忽然打破斐亚然的沉思。 斐亚然闻言，顿时怔了下。 就见星轨微微蹙着眉毛，眼底有着明显的厌恶神色，“我不喜欢那些外族，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王会允许他们进入艾泽拉斯。” “今天，在看到那个那个龙族的亚连和龙将军亚当斯的时候，我就觉得，生而为精灵，真是太幸运了。”想到亚连那狗血无比的身世，星轨眼底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解和嘲弄，“如果有一天，精灵也像其他种族那样，需要通过肮脏的血液来进行传承，从出生起就背负着痛苦与撕裂的原罪，那简直太可怕了，不是吗？” 说着这些话的星轨，有一种毫不自知的天然的傲慢。 斐亚然知道，那是浸淫在精灵骨子里的传承自灵魂的骄傲。 因为精灵生而高贵的出身，也因为精灵那丝毫不沾染血污的纯净灵魂。 虽然这一世同样生而为精灵，但在面对星轨如此理所当然的完全符合精灵思维方式的话语时，斐亚然却完全无法对他作出回应。 因为在他的心底，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知道，他始终都是那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来自于地球的寿命只有几十年的脆弱的人类。 精灵确实是创世神的宠儿。 在告别星轨，前往精灵王宫的路上，斐亚然淡淡想道。 斐亚然承认，在艾泽拉斯生活的这十年，他见过太多在地球上，没有见过的风景，也做到过太多，身为人类，根本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艾泽拉斯，这片终年如春的树海，实在太过寂静了。 就像一口埋藏在树海深处的古井，永远无波无澜。 而生活在这里的精灵，也确实像传说中的那般，拥有鸟一般轻灵的身体，强大的自然魔法能力，拥有与动植物沟通的天赋，以及仿佛来自神之国度，经由上帝之手雕琢而出的完美外表。 这是个如同天堂般的存在。 但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越久，那种日渐生出的，深埋在骨血里的寂寞，也就越来越深沉。 斐亚然有时候会忽然坐在艾泽拉斯的某根树枝上，望着这片绿色的树海，出神起来。 他想念那个人口爆炸，节假日走在街上，都会肩膀抵着肩膀，仿佛下饺子般人挤人的二十一世纪。 他想念他的骨血至亲，想念母亲温暖的手和父亲沉默却慈爱的笑容，想念妹妹对他毫不保留的撒娇与信任，想念那些嬉笑怒骂的朋友，甚至连那些曾经给过他伤害，或者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都让他怀念不已。 他甚至羡慕有父亲在身边的霍尔和苍岚。 还有亚连，即使他和亚当斯这对儿父子的关系明显不同寻常，其中的曲折也或许远比他所见到的还要复杂，但起码，那些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个可以思念的至亲。 而他在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精灵没有父母，没有源自于血液的羁绊，也不信奉爱情。 所以，精灵永远也不会懂，人间烟火，究竟是一种何等美丽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来，这其实是一个冷漠到极点的种族。 所以斐亚然有时候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真正来自于神之国度的无忧种族，还是根本缺失了某种极为重要的东西的悲哀生灵。 夜幕低垂，繁星渐渐布满艾泽拉斯的夜空。 思绪一旦稍微松懈，便会被压抑已久的思念吞没。 等斐亚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站在了精灵王宫一扇已经亮起花笼草光亮的巨大落地窗前。 他微微怔了下，迟钝的大脑在重新启动后，才看出，这似乎是精灵王房间的窗户。 想到这十年来，在这个世界上与他相处时间最多的精灵王，斐亚然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还不待他平复好胸中的抑郁，理清心头的思绪，那扇白色巨石雕成，镶嵌着水晶的落地窗，就忽然悄无声息地慢慢向外转了开来。 一张天人般精雅绝伦的俊秀面孔，在花笼草特有的莹莹光芒中，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眼中。 那是即使过了十年，也依旧在每次见面时，都让斐亚然无法不惊艳的完美化身——艾泽拉斯的精灵之主安斯艾尔。 早在斐亚然刚刚进入王宫地界的时候，安斯艾尔就已经发觉到了对方的气息。 他知道翡翠和星轨还有凯恩，被白安排在了五族大会的精灵族使团当中。 之前他也一直以为，翡翠这些天会住在五族大会的建筑群中。 所以，在察觉到那孩子回到王宫，还出现在他的窗外时，安斯艾尔其实是稍微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淡淡的疑惑，不知道翡翠特意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但他等了许久，都没见翡翠出声。 安斯艾尔便干脆指使风元素，推开了巨大的落地窗，想看看他的学生，究竟在他窗外做什么？ 这么一看，安斯艾尔才发现，那孩子竟然在发呆。 竟然在精灵王的窗户底下发呆。 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脸上难得现出一丝茫然意味，向他看来的翡翠，安斯艾尔漫不经心地想，整个精灵族，不，整个神眷大陆，敢不打一声招呼，就出现在他窗外的生灵，估计也就只有翡翠一个人了吧。 他这么想着，发现翡翠竟然过了半晌，还没回过神来，反而看着他的脸越发出神之后，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对那个仿佛找不到家的孩子一般的少年轻声道：“进来吧。” 第58章 有权，任性。 夜风和煦，送来精灵王淡若青烟的呼唤，“进来吧。” 斐亚然这才回过神儿来，发觉安斯老师的目光正定定落在自己身上，显然已经不知注意到他多久了。 心跳失衡得好像更厉害点了。 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尖，斐亚然对精灵王扯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才脚尖轻点，顺着落地窗飘入精灵王的寝殿内。 斐亚然并不经常出入精灵王的房间，因为他的这位老师，本身在自己房间呆的时间就不是很多。 更多的时候，斐亚然都是在藏书室、演武场或者迷雾森林中，见到安斯老师的身影。 寝殿对于每个人来说，其实都是比较私密的场所，所以这么多年来，如非必要，斐亚然其实很少出入这里。 没想到，今天竟然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这边的窗下，还被安斯老师逮个正着。 步履轻盈地落在安斯老师跟前，斐亚然垂着眼睛看着脚尖，看上去倒是有些像犯了错误恰好被长辈抓包到的孩子。 精灵王略微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后，在斐亚然以为安斯老师会问他这么晚是来做什么的时候，却听精灵王淡淡道：“吃过晚饭了？” 斐亚然闻言，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精灵王一眼，诚实地摇头。 “我这边也按照你那，弄了个‘厨房‘，你如果饿了，可以自己去弄点吃的。”对寝殿内的某个方向指了指，精灵王说完，便再度拿起之前放在一边的书，静静看了起来。 斐亚然有些茫然地看着精灵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他这位一直不沾一丝烟火气儿的老师大人，是真的告诉他，在这间精灵王的寝殿内，弄了个厨房出来……吗？！ 眼睛蓦然瞪得溜圆，忽然反应过来这并非是幻觉和玩笑后，斐亚然几乎是抱着探宝一样好奇而又雀跃的心情，快速和精灵王打了个招呼后，就“嗖”地一下子窜进了精灵王刚才所指的“厨房”。 而后，斐亚然看着这间宽敞而又穹顶高悬的“厨房”，以及那些与摆在他房间厨房内一模一样的灶台、厨具、调味料、烤箱……笑容不知不觉就爬满了脸。 他从来没想过，安斯老师竟然也会弄出个这样一个“厨房”来。 明明精灵并不需要烹饪食物，尤其是高等、皇阶精灵，即使十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对他们有丝毫影响。 生来就是高等精灵的斐亚然，其实也并不太需要进食，但他总是无法忘记身为人类，尤其是身为吃货大国一员的对于美食的执念，这才借着这些烹制出的食物，来怀念那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的世界。 原本有些寂寞的心情，在看到这些熟悉的炊具时，忽然就释然了。 他从随身背包里翻出几包食材来，在袅袅升起的本不该出现在艾泽拉斯的炊烟中，手法熟练地做起烤酥饼来。 精灵王并不喜欢吃甜食，恰好斐亚然晚上也吃不进去太甜的，索性就做了咸口的酥饼。 又用一些艾泽拉斯特产的绿叶植物和落花生，做了一小碟炝拌菜出来。 这样，主食和小菜就都有了。 不过这么吃有点干巴巴，斐亚然在背包里翻了翻，恰好翻到之前自己用剩下的熟稻米酿的米酒，干脆又做了一小锅酒酿圆子出来，正好既能当汤水喝，又有点薄酒的味道。 待酥饼烤熟，酒酿圆子也出锅了。 斐亚然从厨房里探出头，眉眼带笑地对远在寝殿另一头的精灵王道：“安斯老师，一起来吃吧！” 早就闻到一丝淡淡酒香与稻花香的精灵王，微微挑了下眉，在手里的书和学生孝敬的晚餐间踟蹰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决定稍微给第一次在他寝殿内鼓捣那些小玩意儿的学生一点面子。 厨房里还残留着一丝烟火气，斐亚然自然不可能让精灵王进厨房来吃饭，赶忙跑到窗户下边，随手抛出三颗藤蔓种子，眨眼的功夫就催生出一张形态优美的饭桌和两张椅子，之后才把做好的吃的端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精灵王看着藤蔓餐桌上的简单食物。 叶片细长的碧诺拉枝和皮皮豆被盛在同一个盘子里，碧诺拉清心去火，皮皮豆宁神安眠，红浓绿翠，搭配起来倒也过得去。 色泽金黄的烤饼他以前就已经吃过，不过，鼻尖微动，今天这饼里，并没有以往的甜味。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离他最近的那一小份用瓷白小碗盛放的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酒香和稻花香的食物上。 一个个指尖大的玉白色小丸子，安静地躺在透明的汤水中央。 他抬头看了一眼翡翠，发觉那孩子的姿势都变成了正襟危坐。 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把那孩子眼底的紧张一分部落看在眼里的精灵王，终于还是给面子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散发着酒香的小圆子，启唇尝了一口。 玉白的圆子似乎是用那孩子鼓捣出来的“面”揉成的，也不知道加了什么，略微有些软糯粘牙，却又有着一丝嚼劲。原本只有三分的食物香气，在口感略甘的热酒催化下，不知不觉就饱满成了十分。 精灵王意外地看了眼那碗不起眼的甜酒丸子，放下汤匙，问斐亚然，“这是什么？” 斐亚然的眼睛亮了亮，“这东西叫酒酿圆子。” 见精灵王似乎有一丝兴趣，斐亚然当即对精灵王解释起这东西的做法来。 听到这一小碗食物，还需要耗时大半个月才能做出的米酒做主料，精灵王看着眼底闪烁着快乐光辉，对这小玩意儿如数家珍的翡翠，一时间若有所思。 实际上，在面对翡翠这个学生时，安斯艾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生出这种奇妙的心情来。 这孩子就像一个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还有什么出乎预料，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会在他身上发生。 就像这孩子对食物超乎寻常的执着，还有这些，在艾泽拉斯，在这个世界，都完全不曾存在，却被他如数家珍的东西。 不过，最近这几年，他的这个学生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对他说出这么多话。 竟然是因为这些在精灵看来，本该可有可无的小东西。 心底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安斯艾尔面上却不露分毫，一直和那孩子一起，把分量不多的食物全都吃完后，这才站到窗前，稍作消食。 收拾好餐具的斐亚然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精灵王正姿态悠然地站在窗前，遥望无边夜色的模样。 他脚步轻盈地走到精灵王身边，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一顿气氛颇为温馨的晚餐，让斐亚然暂时放下了平日里时刻谨记在心的，不可以与精灵王太过靠近的警示。 他轻轻扯了扯精灵王宽大的袍服袖摆，在银发碧眼的美男老师看过来的时候，低低叫了声“安斯老师”。 精灵王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 温热细腻的触感，让斐亚然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由心底而起的慵懒疲乏，让斐亚然忍不住抱住精灵王的手臂，整个身体也靠在精灵王的身侧。 淡淡的月桂清香扑面而来，正是斐亚然爱极了的味道，几乎让他有些熏熏然。 但好在他还没忘记今天跑到这里来的目的，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就把今天在五族大会上的见闻，巨细靡遗地告知给了精灵王。 斐亚然说了很多，包括他和星轨说过的那些分析，以及其他他所观察到的，连对星轨都没有办法说出来的疑点。 他的秘密太多，在和精灵王说话的时候，还要时刻注意不能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这让斐亚然心底的疲惫感，不禁更深。 抱着精灵王的手臂，斐亚然用力仰起头，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老师，“安斯老师，瓦伦今天曾不止一次说过，天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种族，霍尔和苍岚，甚至连龙族的亚连，也全都没有一丝意外和反对，显然对这个认知，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他下意识在精灵王透出暖意的手臂上蹭了蹭，略带不满地道：“明明精灵才是最高贵的种族，为什么天族敢那么说？” 安斯艾尔意外地看了眼小猫一样，在他手臂上磨蹭的小家伙，自从翡翠脱离了幼儿的体型后，就再也没让他抱过，也几乎再也没像小时候那样，与他这么亲近过。 安斯艾尔本也不喜欢与他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对于翡翠看似不着痕迹的疏远，他虽然这些年来一直都看在眼中，却从来不打算点破。 他还没忘记，之前在演武场中，翡翠因为落在他怀里，溜得比兔子还快的事情。 所以，在察觉到这孩子竟然主动蹭过来的时候，安斯艾尔心底才会生出一丝意外来。 他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因为抱着他手臂，反而像被他笼在臂弯里的精灵少年，在看到小家伙脸上粉嫩的红晕和微红的耳尖，以及那双蒙上一层淡淡水光的红色双眸时，忽然明白了这孩子反常的原因。 酒量竟然差成这样。 心底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忍不住失笑，想到被这孩子吃掉的那一小碗酒酿，安斯艾尔伸出手指，在翡翠红扑扑的小脸上划了下。 明明平日里没少和星轨在私下里偷偷喝酒，竟然还是这么不中用。 心底这么想着，安斯艾尔任由那双柔软纤细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掌，淡淡回道：“在你眼里，精灵应该是什么模样？” “精灵啊……”没有丝毫自觉地摩挲着精灵王的手指，斐亚然靠在精灵王的大腿上，微微眯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一时间飞窜过无数华美的惊艳的代表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以至于思维都有些阻塞，半晌后，才终于泄气一般吐出一个最简单却也最能代表他所想的词语，“大概是，‘完美’吧。” 精灵王闻言，微微弯起唇角。 他一直在观察这小家伙的表情，所以无论是翡翠绞尽脑汁的纠结模样，还是最后终于破罐子破摔般干巴巴道出“完美”时的无奈，他全都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中。 他慢慢把手掌从翡翠的双手中抽了出来，在看到那孩子茫然地仰头看过来的时候，长臂一伸，就把小家伙从腿边抱进了怀里。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这小东西，似乎也没比刚刚破壳的时候，重上几分。 轻飘飘的，简直像羽毛一样。 眼前一黑再一白，斐亚然就发觉自己的双脚悬空，被安斯老师抱在了怀里。 他不自在地向后仰了仰头，想要摆脱这样小娃娃一般任由大人摆弄的境地。 精灵王却在这时候，忽然举步离开了窗边，向之前看书时倚靠的软榻走去。 斐亚然身体一晃，连忙抱住精灵王的脖子。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颈窝中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月桂香气，斐亚然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抵挡住这种久违的依赖感，干脆厚着脸皮，任由精灵王抱着了。 到了软榻边，精灵王顺势斜斜靠了进去。 斐亚然本以为精灵王到这里就会把他放下，却没想到，直到他整个人都随着精灵王的动作几乎趴在了他身上，精灵王还是没有松手。 后背上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斐亚然缓缓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这种姿势好像小屁孩趴在父亲身上撒娇的样子，一时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却也觉得此刻，有种温暖而又脉脉的温情，在他和精灵王之间流动。 这让他几乎生不出一丝想要抵抗和挣扎的心思，索性也就随着精灵王去了。 精灵王却在这时，忽然开口道：“在精灵的认知中，精灵确实是这世上最完美，也最高贵的化身。” 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斐亚然后知后觉地想到。 “那在您眼中呢？”不知怎么，他忽然就这么问道。 他这么问的时候，安斯艾尔正帮他把额头上散落下来的发，掖到耳后。 斐亚然注意到，安斯老师的手指，在听到他的问题时，有短暂的停顿。 他忍不住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精灵王那张在夜晚的灯光下，越发温润隽永的俊秀容颜，执拗地问道：“那在安斯艾尔的眼中呢？” 连斐亚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精灵王定定注视着不经意间叫出他真名的小家伙，并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 半晌后，才淡淡答道：“在我眼中，精灵和其他种族，并没有任何不同。” 果然。 斐亚然笑了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精灵王的这个答案，他竟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只是不知道，如果这个答案，被那些视精灵王为神明的精灵们听到，会不会让他们的信仰，都跟着发生动摇。 “安斯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族在大陆上这些年的动作？” 精灵王淡淡应了一声。 “矮人和兽人被天族压制的现状，您也十分清楚？” 精灵王又应了一声。 斐亚然闻言，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天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大陆第一种族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头？怎么想都绝不止这么简单才对。 只是这个问题，精灵王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给他肯定的回答。 只是提点他道：“别去招惹诺拉斯。” 斐亚然闷闷应了一声，而后忽然有些奇怪地看了眼精灵王，“我怎么会去主动招惹那些外族？” 精灵王顿了下，“总之，离他远点。” 斐亚然乖乖点头。 竟然能让安斯老师特意点名强调两次，看来那位天族之主，果然远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 夜色渐深，花笼草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渐渐黯淡了下去。 身下暖烘烘的身体，简直像长着小钩子的温床一般，让人根本生不出丝毫想要远离的心思。 高速运转了一天的大脑，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宣布罢工。 斐亚然迷糊地咕哝了一声，声音中满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和亲近，梦呓般低声道：“……我不喜欢他们。”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安斯艾尔却听明白了。 这小家伙是在对他抱怨，不喜欢来到艾泽拉斯的那些外族。 花笼草的微光终于彻底敛去。 透过水晶玻璃投射进来的月光，薄纱一般铺散一地。 “既然不喜欢，明天开始，就不要去了。”精灵王轻描淡写地拍板。 斐亚然强撑着因为黑暗突然降临，而更加沉重的眼皮，“可是……这么任性，白会不会不高兴。” 黑暗中，软软的少年音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的浓重依赖。 “你是我的学生，自然有任性的权利。”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斐亚然终于忍不住弯起了眼角。 精灵王看着毫无防备，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少年。 透过重重黑暗，他仍能清晰地看清对方脸上，那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纯然笑意。 明明在清醒时，时刻对他有所防备，却又在此时，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的这个学生，很多时候，还真是矛盾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精灵。 第59章 月亮的暗影之后，有什么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晚，当斐亚然陷入沉睡的时候，经过长途跋涉，本来早早就该休息的其他几族，却明显并没有他那么宽的心。 吃过自力更生的晚饭后，各族就和精灵使团打招呼，回到精灵为各族准备的地盘中准备休息。 安排使团中的其他人各自去休息后，兽人族长疾火看着仍然一脸兴奋地对他安利“翡翠哥哥”有多厉害的小女儿苍岚，终于不再像之前在他族面前那样，只当苍岚的话是童言童语，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纵容模样，反而在听到翡翠那面对魔物也超强的战斗力时，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喋喋不休，脸上难得带着羞涩红晕的小女儿，心底暗自思量了许久，在苍岚最后终于发觉时间已经太晚，不好意思地停嘴时，才笑着摸了摸苍岚的头，“既然那么喜欢翡翠，这段日子就多和他亲近亲近。” 苍岚闻言，圆溜溜的猫眼顿时变得亮晶晶，抱着父亲的手臂笑得十分开心。 疾火看着单纯而又容颜娇美的小女儿，也露出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虽然到达艾泽拉斯不过半天时间，但仅从这极短的时间内，疾火就已经发觉到了精灵这个避世种族的神秘与强大。 想到被苍岚反复描述的，翡翠独自一人斩杀上千只魔兽的事迹——那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精灵。 在苍岚说这些时，疾火曾看似无意地问过苍岚，翡翠是用什么方法杀掉那么多魔兽的。 虽然从苍岚的话中，能听得出翡翠那双华丽的双剑是何等厉害，但从星轨和凯恩用弓箭也能射杀魔兽的结果来看，显然特别的并非是翡翠的武器，而是精灵本身。 兽人虽然文明落后，常识却还是有的。 但在今天之前，在疾火的认知中，能够击杀魔物的，唯有天族。 精灵却打破了这个在整个大陆都根深蒂固的固有认知。 疾火是个极富有野心的年轻族长。 随着天族这几百年的越发发展壮大，兽人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来自天族的刁难，也逐年增加。 而这次五族大会，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精灵，显然让他看到了某种期待已久的契机。 与兽人父女俩相同，矮人族长库克与霍尔王子在回到休息区后，也屏退了所有族人，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细细整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与苍岚对精灵尤其是翡翠的赞不绝口不同，对苍岚抱有爱慕之心的霍尔，在提及精灵的时候，明显有种又爱又恨的矛盾感。 说爱和恨显然有些不太准确。 就在几个小时前，霍尔还觉得精灵是和天族一样空有美貌的高傲种族，天然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而且，因为精灵那灵秀美貌，而被苍岚倾心的事，也让霍尔觉得有点糟心。 只是。 目光落在换过衣服后，被他随手搭在椅背上的墨绿色披风，霍尔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叫“翡翠”的精灵少年，面色如常地把披风递给自己的模样。 那双剔透却淡漠的暗红色眸底，看不到丝毫轻视或者鄙夷，也没有同情和嘲笑，冷冷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他衣物破损的狼狈而现出丝毫异常的神情，稍显冷漠。 但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冷漠，却让霍尔很快就从狼狈中抽身而出。 很多时候，嘘寒问暖并不一定会让人觉得暖心，反而会令人越发尴尬。 而既然能够特意送给他一件与他本身衣物颜色差不多的披风，还有今天在森林中，翡翠对苍岚的维护以及对他们隐隐的保护，霍尔想，或许精灵与天族，有着某种本质性的区别。 矮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形貌丑陋，衣服也常年沾满脏污，给人以粗鲁不堪的印象，但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一个真正粗心大意的种族，是无法铸造出那么多堪称精致的武器的。 矮人是大陆上最庞大的军火贩子，同时也是极其精明的商人。 邋遢的外表，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保护色。 狠狠灌了一口矮人族内特产的烈酒，库克族长大笑了一声，对明显还陷在回忆中的霍尔道：“不管是精灵还是天族、兽人还是龙族，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来参加五族大会的，也只是参加五族大会，至于在此期间那四族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什么都不会清楚。” 霍尔闻言，立刻明白了父亲打算坐山观虎斗的意图。 想想五族今天刚一碰面就暗潮汹涌的气氛，霍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以矮人如今的地位，能扫明白自家门前的雪，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龙族使团下榻处。 龙族之主唐纳森慢条斯理地转着食指上硕大的黄金镶黑曜石戒指，在他对面，大将军亚当斯正姿态悠闲地喝着精灵族提供的美酒。 而从亚当斯再次出现开始，就一直脸色阴郁的亚连，则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跑去窗边吹风，离他们两个远远的。 一口干掉杯中的美酒，亚当斯看了眼唐纳森，忍不住抱怨，“这次五族大会在艾泽拉斯举办的事情，你竟然没派人通知我一声。” 他和唐纳森相识已久，明面上虽然一个帝王一个将军，实际私下里关系却好得很也随便得很，不然任凭亚当斯实力再强大，因为私事丢下龙族的政务几百年不闻不问，也足够亚当斯喝几壶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反过来埋怨唐纳森没给他通风报信。 唐纳森闻言，只懒洋洋斜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这七百年的时间，没让你的记忆力出现问题，那么你就应该还记得，我允许你临时加入使团的条件。” 不就是五族大会结束后回龙域么！ 亚当斯撇了下嘴，痛快地点头，“当然。” “五族大会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 “这里不是龙域，也不是迷雾森林。我知道你想从加西亚那弄到武器，但在艾泽拉斯，决不许惹出任何麻烦来。”黑色的眼眸低垂，唐纳森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慢声说着这些的时候，更是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但亚当斯却从唐纳森眉间泻出的冷意，看出了这是唐纳森对他的警告。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亚当斯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虽然，在唐纳森说这些之前，他确实有过私闯精灵城的打算…… “不过话说回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亚当斯的目光在倚在窗边的亚连身上看了一眼，而后扭过头对唐纳森挑了挑眉，“你应该早就知道亚连是我的儿子，怎么还会动他？” 唐纳森闻言，无所谓地笑了下，倚在榻上的身影更加慵懒了几分，“我不认为，你会在乎这种事。” 跟龙族谈节操简直就和开玩笑没两样，别说亚连只是他属下亚当斯的儿子，就算是父子兄弟，在龙族，搅合到一起去的也不在少数。 果然，亚当斯闻言，只是呿了一声，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唐纳森的目光，却因为亚当斯的提及，而落到了窗边的亚连身上。 夜色正好，艾泽拉斯的夜就像居住在这片树海中的主人一样，于无边的宁静中散发出优雅的味道。 整个身子都已经不知不觉探到窗外阳台上的亚连，整个上半身都沐浴在薄纱般的月光中，雪白的长发隐隐折射出淡淡的银色光晕。 就好像，记忆中那个有着银色长发的绝丽身影。 为什么会对亚连下手，还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想到亚当斯的问题，唐纳森睫毛微动，眸色渐渐深远。 大概是因为，那一头偶尔会像现在一样，染上点点银霜的长发，以及那双少见的碧绿色眼睛吧。 这晚，与其他三族相同，天族之主诺拉斯房间的灯光，也亮了许久。 谁也不清楚，骄纵的少主瓦伦与诺拉斯，究竟说了些什么。 精灵王宫。 精灵王安斯艾尔站在一片黑暗的寝殿内，眼前是一片浓重的黑夜与璀璨的星空。 他的目光落，久久落在那从十年前开始，就开始发生巨大改变的庞大星图上。 群星已经开始汇聚。 月亮的暗影之后，有什么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亘古长明的银色帝星边，散发着淡红光晕的细小星子，已经渐渐显现出了抽离的轨迹。 在那淡红的细小星子之后，一团薄雾般朦胧的仿佛被什么死死压制住的金色光芒，也已经隐隐现出轮廓。 偌大的寝殿内，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有节奏地在安斯艾尔身后不远处响起。 他转身来到床边，看着在他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年。 手指抚上那头与他极为相似的银色长发。 少年带着暖意的呼吸，从他的手指上轻轻拂过。 透过黑暗，安斯艾尔还能看到少年脸上因为熟睡而染上的红晕。 如此无忧的模样，究竟还能保持多久？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想。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无论是谁，都注定无法逃脱。 第60章 亲传徒弟 = 亲儿砸！ 清早，斐亚然醒来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心里一惊，他“呼”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此刻在安斯老师的寝殿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在。 这个发现，让斐亚然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再次软软倒回了床铺中。 也不知道，安斯老师是去做什么了。 晌午的日光穿过大敞的落地窗，肆无忌惮地在寝殿内游窜。 斐亚然盯着精灵王寝殿穹顶上那些与自己房间内相似的未知花纹，因为刚醒而有些迟钝的大脑，终于慢慢恢复了运转。 斐亚然也没想到，酒量还不错的自己，昨晚竟然会因为一小碗酒酿，就陷入那种醺然的状态中。 不过昨晚与精灵王的那些对话，他并没有忘记分毫。 甚至连精灵王允许他退出五族大会精灵族使团的话，他都记得分明。 斐亚然是真心不喜欢与那些外族相处，虽然一开始他确实是想通过五族大会，与那些外族多接触些，以此来获取大陆上的信息，但昨天那半天的相处，他就已经大致理清了五族之间目前的形势，以及大陆目前的势力总态，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收获。 而且，与兽人公主苍岚之间的“师徒”关系，也让斐亚然决定干脆以苍岚为突破口，进一步了解大陆以及各族之间的复杂关系。 之所以选中苍岚，一来是因为系统加持的师徒关系，二来，则是因为苍岚在昨天遇到的那几族未成年中，性格相对单纯，心思也还算纯良，比较好忽悠，不像其他几人那样心里小九九都颇多。 就连天族的瓦伦，斐亚然虽然觉得对方实在不是个足够聪明的人，却也不否认，单纯从实力来说，瓦伦绝对要比苍岚和霍尔要高出许多。 至于龙族的亚连…… 虽然昨天他也在他们这些未成年的队伍中，但如果以龙族的未成年标准来看，没准亚连的年纪，早就比他们几个人加起来还大。 或许是因为在艾泽拉斯这十年的生活人际关系太过简单，以至于让斐亚然在昨天突然面对那些数以十计的外族的时候，竟然发觉貌似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出现在同一场合，也才发觉，从前在地球上，一直习惯于被镁光灯包围，穿梭于无数灯红酒绿中的自己，对于那样热闹的场合，竟然已经觉得不太适应了。 既然不喜欢，干脆就不去了。 担心白会不会生气什么的，昨晚也只不过是顺嘴那么一说。 斐亚然从来都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 所以其实，从某称程度上来说，他和精灵王倒也真不愧是师生，都任性得理所当然。 既然不打算去五族大会，斐亚然也就不用着急起身，懒洋洋在精灵王并不柔软的床铺中打了几个滚。 似有若无的月桂清香窜入肺腑，那是安斯老师身上的味道，斐亚然这些年已经十分熟悉。 他想到了精灵王昨晚说过的话。 安斯老师说，他一直都知道天族这些年在大陆的动作，也清楚矮人和兽人被天族压制的现状。 而对于天族如今被誉为大陆第一种族的事情，安斯老师也表示早就清楚。 艾泽拉斯的开放在即，这也意味着精灵避世千年的状况即将改变，外出的精灵也会越来越多，到那时，整个精灵族都会得知天族如今在大陆上的情况。 以精灵的骄傲，斐亚然十分怀疑，到时候那些外出的精灵，会不会与天族发生冲突。 连他都能够想到这些，安斯老师肯定也能想到。 但为什么安斯老师对此，却完全无动于衷？ 斐亚然很快又回忆起，安斯老师昨晚说过的另一句话：“在我眼中，精灵和其他种族，并没有任何不同。” 昨晚斐亚然的脑子是被酒酿搞晕了所以才没反应过来，在头脑清醒的现在，回忆起这句话的他，却忍不住拧起了眉毛。 安斯老师是艾泽拉斯的王者，是精灵之主，也是所有精灵从出生起便深植于骨血的信仰。 精灵敬他爱他，把他视为庇护精灵一族的神明，也一直坚信，他们的王也如同他们一样，爱着王国的子民。 就连心底一直牢记着自己是人类的斐亚然，也难免在这十年的潜移默化中，也不知不觉把精灵王放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值得依靠的位置上。 更何况那些从创世之初便被精灵王庇护到今天的精灵？ 所以，斐亚然一时间也有些迷惑，怀疑那句话到底真的是安斯老师说的，还是他昨晚做梦梦到的。 只是，如果真的不是做梦的话…… 那么，安斯老师一直对天族的动作毫无反应的事情，是不是也就有了解释？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斐亚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觉得，这世上，或许甚少有能够被安斯老师放在眼中的人、事、物。 但如果安斯老师连他一直庇护的精灵族，都没有放在眼中的话。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觉得心底像是空落了一块。 明明，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精灵。 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突生出的猜测而感到难过？ 捂住眼睛，斐亚然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对这个世界产生感情，这十年他也确实甚少与太多精灵接触，也一直以为有一天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离开这个世界。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安斯老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他对精灵族，对安斯老师，到底还是产生了感情。 所以，在发觉安斯老师对精灵族的态度后，他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总是如同艾泽拉斯的树海般深邃而又毫无波澜。 那是从创世之初便存在于世的永生的王者，安静地遥望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斐亚然忍不住想，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能够真正被安斯老师映在眼中？ 懒了一会儿床，斐亚然就很快收拾好床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悲春伤秋有那么一会儿就够了，即使不否认他确实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感情，也不代表他就不打算回家。 所以，翻出系统的师徒面板，斐亚然仔细看了下这个变异的剑三系统所提供的师徒系统，是否也有了什么改变。 剑三原本的师徒系统，可以看到师徒各自的门派、等级、阵营，每天可以在非战斗状态，随时召请对方三次到自己的所在地，副本、竞技场、战场除外。 许多帮贡装备、用监本印文购买的门派秘籍，也可以由师父直接交易给徒弟，交易的装备会被自动转换成分数计入师徒值，而如果师父协助徒弟完成任务，也会在协助成功后，奖励一定的师徒值。 而现在，看着师徒面板上密密麻麻的新增说明，斐亚然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后，斐亚然总结了下，发生改变的大致有以下几点：第一，想要成为师徒的双方，需要好感度达到200以上才可以，这点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如果好感度下降到200以下，则系统自动解除师徒关系；第二，因为苍岚对于斐亚然来说属于其他种族，为了让斐亚然能够真正教导好对方，系统会根据徒弟的种族，于帮会领地原本剑三十一大门派的书柜旁，开放新种族战斗秘籍；这一条，斐亚然看了许久。 因为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按照系统的意思，以后他或许还会收其他种族的徒弟？人族肯定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但，如果他不小心捡到矮人、龙族、天族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种族，难道也可以收成徒弟？？？ 第三，一旦拜入斐亚然门下，系统即刻便会自动生成“忠诚度”，这点来自于华国自古以来便存在的“尊师重道”思想。一旦拜入斐亚然门下，在面对斐亚然时，学生将自动获得“谦逊”buff，忠诚度越高，谦逊buff威力越大，也就越听斐亚然的话，越容易被忽悠。 “忠诚度”与好感度有关，一旦忠诚度和好感度都降到负值，那么师徒关系便会即刻解除，徒弟将获得“叛出师门”称号。 至于“叛出师门”称号会有什么用，系统倒是没提示。 而斐亚然，也对于还没收徒就得知可能会有徒弟“叛出师门”的可能，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每个人玩游戏的方式都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也就有所不同。 就像斐亚然，他一闲就喜欢收徒弟，一收徒弟自然就会认识新朋友。 但在游戏里，收徒或者拜师前，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往往都并不多，更多的是在成为师徒后的相处中，渐渐发现彼此性格是否合得来。 斐亚然玩游戏的两年中，收过的徒弟如同过江之鲫，以至于连那些徒弟的名字，好多他都没什么印象了，最后真正会留在身边成为亲友的，并没有太多。 而那些只在他游戏生涯中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的徒弟们，则大多A了、转服了、练新号了、改名了、现充了、合不来自己滚了，或者干脆看上新师父连句话都没有直接选择断绝师徒了。 所以其实对此，斐亚然早就习惯了。 相遇就是缘。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很高兴你能来，也不难过你离开。 在来来去去那么多徒弟后，斐亚然对此已经十分看得开。 当然，这些指的都是普通徒弟。 对于只能收两个的亲传徒弟，斐亚然向来都挑剔得厉害。 而一旦成为他的亲传徒弟，待遇自然也会与普通徒弟截然不同。 用斐亚然的话来说，亲传徒弟那可是亲生的，普通徒弟自然不可与之相比。 这么一想，斐亚然顺手就点进了亲传师徒界面，然后，看着上面自己“亲传徒弟”的身份，以及“亲传师父”栏上明晃晃的“安斯艾尔”和精灵王的头像，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戳了戳那张有花瓣飘落的动态安斯老师头像，斐亚然囧囧有神地问道。 师徒系统明明是昨天才开放的好不！为啥他完全没有收到安斯老师收他为亲传徒弟的提示？！ 【……】系统君默默装死中。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斐亚然又抓着面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安斯老师收他为亲传徒弟的时间，竟然显示的是十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所以，他其实是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和安斯老师绑定了吗？ 之前才想着亲传师徒对自己意义的斐亚然，忍不住把自己和“安斯老师的儿子”画了个等号后，终于忍不住捂住脸，为自己的脑洞点了个大大的赞。 这种莫名兴奋起来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з」∠）＿。 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兴奋心情，斐亚然在吃过中饭后，很快就打开密聊系统，戳了刚刚新鲜出炉的首席大弟子苍岚。 师徒值目前是2/20000000，那可怜的2点，还是来自于昨天他带苍岚他们去狩猎，协助完成“饥饿的兽人”任务得到的，“魔武宗师”任务显然任重道远。 所以，斐亚然现在急需和唯一一个徒弟联络下感情，实践一下这个变异的师徒系统功能。 昨晚和父亲聊过天，又得到父亲鼓励的苍岚，本来很期待今天起来后能够见到翡翠。 她这次跟着父亲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长长见识，吃喝玩乐为主，至于父亲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跟她这个还是小孩子的雌性根本没什么关系，所以她本想央着翡翠带她四处溜达溜达——对精灵族，她可是好奇得很。 再加上翡翠昨天可是答应了要教她怎么杀魔兽，所以苍岚根本完全没想过，第二天兴冲冲跑去精灵族使团那后，竟然没找到翡翠的身影。 这让苍岚难过得差点哭出来。 星轨其实也纳闷翡翠为什么还没回来。 不过昨晚翡翠在离开前，曾跟他打过招呼，要去找精灵王，所以星轨猜测，或许翡翠是打算在王宫住一晚再回来也说不定。 但这种事，星轨并不打算和苍岚说。 昨天这位兽人小公主一直缠在翡翠身边的画面，至今还让星轨觉得有点膈应。 而精灵使团的其他人，自然更不清楚翡翠的行踪。 所以满怀期待跑去精灵族的苍岚，最终还是蔫搭搭地回到了兽人使团的驻地。 小公主一向藏不住心思，再加上她出门前后的反差太大，疾火族长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 而在得知翡翠竟然不知所踪后，疾火族长琢磨着，艾泽拉斯也就这么大，既然没在这里，估计翡翠应该是回精灵城中办事去了。 这么一想，疾火族长便把猜测告诉了小女儿，这才让苍岚稍微得到了点安慰。 虽然因为父亲的安慰，苍岚心里比之前好受了许多，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只是，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她的脑海中，就忽然听到了让她心心念念的声音：“苍岚。” 霍地站起身，苍岚一扫之前的郁闷，眼睛都亮晶晶起来，“翡翠哥哥？！” 第61章 我几乎怀疑，你是安斯艾尔亲生的。 霍地站起身，苍岚一扫之前的郁闷，眼睛都亮晶晶起来，“翡翠哥哥？！” “是我。”耳边很快传来翡翠略带笑意的嗓音。 “翡翠哥哥，你躲在哪了？”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圈，甚至连床底下都没放过，依旧没有找到精灵少年，苍岚疑惑地问道。 “我现在在王宫里，并不在五族大会的会场。” “……那我为什么能听到你的声音？”苍岚惊奇地问道。 “这是个秘密。”房间中的斐亚然，微微笑眯了眼睛，眼前几乎能够看到苍岚瞪圆眼睛的模样。 “哦……”失望地坐回花瓣椅子中，苍岚怏怏地问斐亚然，“那翡翠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早上我去精灵使团找过你，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因为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斐亚然顺嘴就诌道：“昨天晚上，王把我紧急召回王宫，说有其他任务要派给我，所以我最近都会很忙，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五族大会结束前完成任务。” 苍岚一听，顿时难过得眼圈都红了，“可是，可是……你不是说过，会教我怎么杀魔族吗？而且，我还想让你带我在艾泽拉斯走一走呢，我觉得这里很漂亮。” “如果想参观艾泽拉斯，可以去找大祭祀白安排一下。至于杀魔族，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联系你？” 虽然对于这些天再也见不到翡翠感到难过，但好在翡翠还记得主动联系她，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显然并没有忘记答应自己的事，所以在稍微难过了一下后，苍岚很快就恢复了元气，满是好奇地问翡翠，“翡翠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虽然精灵王宫和五族大会的地点都在艾泽拉斯，但王宫位于艾泽拉斯最深处的腹地，五族大会的地点却在艾泽拉斯边缘，这期间的距离肯定很远，苍岚是真的觉得翡翠竟然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传音给自己很神奇。 “这就涉及到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斐亚然原本温和的语调，渐渐严肃起来，“苍岚，通过昨天的接触，我觉得你的品行很不错，所以我才打算教你如何猎杀魔兽。相信你也清楚，现如今整个大陆一致认为，只有天族的光明之力，才能对魔族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昨天我和星轨、凯恩猎杀魔兽的事实，我相信你也看得清楚分明。事实证明，能够猎杀魔兽的，并非只有天族。” 苍岚闻言，脸上甜美的笑意也渐渐严肃起来，“翡翠哥哥，你想说什么？” 在苍岚看不到的地方，悠闲躺在床上的斐亚然，微微勾起唇角——鱼儿上钩了。 “我可以教你如何运用兽人的力量，去击败魔族。但同时，我也有一个要求——对于我所教授给你的一切，你都必须保密。” “连我父亲，都不可以告诉吗？”苍岚嗫喏地问道。 斐亚然沉吟了一下，“除了疾火族长之外，不可以把教你的人是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你能保证吗？” 听出翡翠声音中不同于之前的郑重，虽然心底还有不少疑惑，苍岚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以兽人苍岚之名起誓，绝不会把关于翡翠的事情，让除了我父亲疾火以外的第三个人知晓！否则死后身体被万兽啃食，灵魂永世飘零！” 神眷大陆上一直流传着如果死后尸体损毁，就无法再入轮回的说法，所以斐亚然清楚，苍岚的起誓，在任何人看来，都太过了。 与信仰混乱，甚至无数人都干脆不信奉任何神明，总把誓言报应挂在嘴边的地球不同，在真正有神明存在的神眷大陆，誓言与言灵无异，用真名来发誓的誓言，更是对任何生灵都有着强有力的束缚。 苍岚会发下如此重的誓，斐亚然并不感到意外。 他从昨天就看出来，苍岚虽然心思相对单纯，却并非傻，甚至与此相反，这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也足够审时度势，就是目前还太过年少，所以有时候难免做事冲动了些。 总体来说，是个值得调教的对象。 苍岚之所以会发这么重的誓，就是因为她已经十分清楚，如果斐亚然真的把猎杀魔族的方法教授给她，那么对于整个兽人一族来说，这或许都是个改变他们今后命运的机会。 这么一想，斐亚然便忍不住笑了。 “既然打算跟着我学习，我们就不能再以平辈相称。” 苍岚囧了下，想到翡翠那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模样，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咳嗽了一声，试探地问道：“那……翡翠老师？” 斐亚然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却忍不住拧起了眉，沉默了半晌，在苍岚觉得有些不安的时候，才回道：“不要叫我老师，叫师父。” “老师”这个词，对精灵来说，代表着一对一的亲密关系，对斐亚然来说，已经有了绝对不同的意义，斐亚然也是在听到苍岚这么叫他时，才忽然发觉到这一点。 至于“师父”这个词……在玩剑三的时候，他就已经收过不知道多少徒弟，早就被叫习惯了。以后也不知道会收多少徒弟，单从2000万的师徒值来看，就绝对少不了，所以斐亚然觉得，还是让苍岚叫他“师父”比较合适。 “‘师父’是什么？”苍岚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句流传了几千年的关于师者的定义，斐亚然笑了下，对苍岚道：“就是，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西，都可以问我。” “除了杀魔兽，其他问题也可以？”苍岚眼睛亮亮的。 斐亚然应了一声。 于是，苍岚小姑娘乐颠颠地叫了声，“师父！” 拜师礼这就算成了。 既然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师徒，斐亚然自然会尽心尽力教好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徒弟——不管是为了师徒值，还是出于责任。 关于做师父该教徒弟些什么，斐亚然原本在玩剑三的时候，一直都奉行“因材施教”。 人头狗PVP党徒弟，就教怎么PK怎么配装怎么快速干掉对面的红名；万年蘑菇PVE党徒弟，则直接扔给开副本的亲友去调教；休闲党风景党成就党等PVX徒弟，则带他们去大唐地图旅游截图跳山山，总之绝对是个足够合格的剑三好师父。 而现在对于如何教导苍岚，斐亚然决定先给她科普了一下关于魔法的知识。 只是没想到，在一开始，竟然就发现了一件让他十分意外的事情。 在听斐亚然说起精灵是运用魔法，才能对抗魔兽的时候，苍岚忽然不解地打断了斐亚然的话：“师父，我觉得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才行！” 刚开始讲就被打断的斐亚然，不解地挑了下眉。 即使此时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苍岚还是忍不住皱紧着眉头，垂着眼睛说道：“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在大陆上，使用魔法，被看做是一件极为邪恶的事。如果不小心被光明神殿的人抓到，会被处以极刑。” 说到最后的时候，苍岚的语气中，已经能够听出一丝隐约的愤怒。 精灵王宫内，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斐亚然，则陷入了沉思。 黑暗战争的救世主、大陆第一种族天族、遍布整个大陆的势力、光明神殿，以及，被妖魔化的“魔法”…… 这一切，都绝对不会是偶然。 看来，天族在这千年的时光里，似乎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完全能够解释，为什么天族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而矮人和兽人，如今会处于这种岌岌可危受制于人的境地了。 想到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帮助人类掌握对抗魔族的强大力量，斐亚然玩味地笑了下。 他原本还一直以为，这个任务中对他最大的阻碍会是魔族和人类本身，只是没想到，原来横在他回家路上的最大铁板，竟然会是已经横行整个大陆的天族。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好在，突破口现如今已经送到了他跟前。 想到昨天看到的苍岚霍尔与天族少主瓦伦隐隐呈现出的对峙之势，眨眼的功夫，斐亚然心中就已经有了思量。 “精灵从创世之初存在开始，就一直精通自然魔法。千年前的黑暗战争中，兽人、精灵、龙族、天族，也无一没有运用过魔法，就连天生与魔法绝缘的矮人，也制造出了大量能够直接使用的魔法武器，所以才有五族共同击退魔族的说法，也才有了如今的五族大会。” “魔法是造物主给予众生的恩赐，又怎么会是邪恶的力量？就连天族，在对抗魔族的时候，使用的也是光系魔法。所以‘魔法是邪恶的’这种说法，本身就滑天下之大稽。” 语气郑重地把事实告知给苍岚，斐亚然又道：“实际上，昨天在迷雾森林中，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身为变异烈焰虎，天生就拥有强大火系魔法天赋的你，竟然在对敌的时候，完全没有用过火魔法，全凭肉身去厮杀。如果对待普通野兽，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但一旦面对变异兽或者魔兽，你就可能会失去活下来的机会。” 斐亚然的话，让苍岚立刻就回忆起父亲带队猎杀变异兽时，兽人的狼狈和惨状。 她忍不住哆嗦了下，十分清楚，翡翠这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而如果翡翠关于魔法的那些话，真的是事实，那么，天族和精灵，就绝对有一方是在说谎。 身为兽人一族的小公主，虽然尚还年幼，苍岚却拥有天生的政治敏感度。 精灵避世已有千年，而在昨天的接风宴上，“光明神”之名响彻整个大陆的天族之主，竟然有意对精灵族大祭司白遮掩这件事，在面对精灵的时候，天族除了瓦伦那个蠢货，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在大陆其他地方时的高傲以及优越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隐隐让苍岚察觉到一个让她几乎不知所措的真相——黑暗战争之后，或许天族所做的，远非他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危机感。 而在翡翠说出关于魔法的真相时，苍岚也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 比起看似拯救大陆，却一直打压其他各族的天族，她更愿意选择答应教她如何战胜魔族的精灵。 至于魔法，管它邪不邪恶，先能保证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想，苍岚很快便把顾虑抛在脑后，对斐亚然道：“请一定要教我怎么运用魔法！” 王宫内的斐亚然，微微笑眯了眼睛。 在简单给苍岚科普了一下魔法的由来和元素的属性后，斐亚然给苍岚布置了感知火元素的作业。 既然已经发现了“魔法”在大陆上被扭曲的事情，斐亚然又叮嘱了苍岚一番，在练习的时候，务必保证独自一人，别被其他几族的家伙发现，尤其是天族。 结束与苍岚的密聊后，斐亚然看着涨到4点的师徒值，微微叹了口气，未来果然任重道远，慢慢教就是了。 下午的时候，大半天都没见到斐亚然的星轨，回了趟王宫。 理所当然地又把偷懒不想回五族大会的锅扔给安斯老师背之后，送走了还得回去当苦力的星轨后，斐亚然去了趟精灵族禁地。 灌了一瓶不老泉后，斐亚然在生命之树蓊郁茂盛的枝叶深处，闪身进了帮会领地。 把不老泉倒进唱晚池，又给白毛狐狸月光放了两条烤鱼，斐亚然这才进了群英堂。 群英堂一进门就是帮会食堂，落地桌摆满了大厅，原本每天会由帮会大厨定时定点提供各种鸡鸭鱼肉酒水，也可以打包出去吃，只可惜现在只剩下个空厨房，吃的更是什么都没有，不过灶台厨具倒是一应俱全，斐亚然偶尔会在那里练练烹饪技能。 群英堂左边原本有卖各种帮贡狭义装备、大旗、挂件、除滞散、聚义令等乱七八糟东西的NPC，现在则都变成了一个个分好类别的柜子，以后等级提高会逐一开放。 再往里走，就是帮会仓库和卖帮会秘籍的地方。 十一个门派的秘籍全部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整齐的书架内，斐亚然越过七秀、万花等书柜，转身进了里间，果然在找了一圈后，看到了新增的“兽人秘籍”书柜。 苍岚现在只有十六级，能学的秘籍不多。 书柜里的秘籍原本只能用监本印文来购买，斐亚然身上早就没有那玩意儿，自然没法买。 不过系统变异后，这些秘籍倒是都可以通过阅读系统抄录下来。 斐亚然索性翻出包裹里的纸和笔，开始抄录那些秘籍。 实体版的秘籍并不像游戏中那样，只要读个条就分分钟学会，每一本秘籍里都写满了字。 斐亚然只抄了一本最薄的，就用了近两个小时。 消失的时间再久，就有可能会被精灵王或者其他人发现不对，斐亚然暗忖，果然以后每天都要抽时间过来，多抄些秘籍才行—— 万一跟不上徒弟升级的速度，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з」∠）＿。 急匆匆赶回王宫的时候，斐亚然意外地在宫殿最大的花园中，看到了精灵王的身影。 精灵王是个万年宅，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藏书室中，偶尔外出，也大多是为了给斐亚然上野外实践课程，至于在花园中晒太阳什么的，斐亚然至今还没遇到过几回。 所以，乍一见到精灵王那一头银色长发时，匆匆路过花园的斐亚然，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让他惊讶的事情—— 安斯老师竟然正在和人喝茶！ 这个发现，让斐亚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然后，斐亚然不得不承认，这真的不是幻觉。 只见不远处的巨大树冠下，坐在纯白色雕花茶桌后的精灵王，一手执杯，一手自然地垂在腿上，偶尔与坐在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斐亚然十分好奇，坐在安斯老师对面的，究竟是谁？ 他在艾泽拉斯生活十年，除了他自己以外，就连白，都从来没和安斯老师平起平坐过。 所以斐亚然可以肯定，与安斯老师一起喝茶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精灵。 他太了解精灵对安斯老师发自灵魂的崇敬。 所以，只可能是来自艾泽拉斯之外的生灵了。 恰好五族大会刚好召开…… 矮人、兽人、龙族、天族的首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斐亚然的脑海里，很快便锁定了一张有着睿智双眼的苍老面孔。 而就在这时，精灵王和他的客人，也发现了丝毫没有遮掩身形的斐亚然。 “那就是你第一次收的学生？”放在茶杯，背对着斐亚然的诺拉斯，毫不意外地说道，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精灵王微微颔首，目光仍旧落在斐亚然身上，并没有转向诺拉斯。 “看来今天，是时候告辞了。”从茶桌后站起身，诺拉斯的脸上，仍挂着悲天悯人的笑意。 精灵王这才看了他一眼，在看到诺拉斯的神情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半晌，精灵王才道：“诺拉斯，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诺拉斯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情绪，快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有没有意义，任何人说了都不算。 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足够了。 这么想着，诺拉斯微微倾身，一手在前一手背后，对精灵王行了个告别礼，“再会，安斯艾尔。” 而后，向着斐亚然所在的出口处，漫步而去。 早在诺拉斯站起身的时候，斐亚然就发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然心底对于看到竟然有人敢和安斯老师平起平坐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斐亚然到底还没有忘记身为东道主的礼仪，在诺拉斯走到跟前时，对诺拉斯行了个简单的精灵宫廷礼，“诺拉斯先生。” “你就是安斯艾尔的学生，翡翠。”完全肯定的语气，诺拉斯慈祥地看着斐亚然。 “是。”斐亚然不卑不亢地回道。 却没想到，诺拉斯竟然伸出手，在他头上抚了抚。 心底一惊，斐亚然当即后退了两步，微微皱着眉看向诺拉斯。 这么多年来，除了安斯老师和白，还从来没有谁敢对他做出这种动作，就连白，在他长到现在的体型后，也在没有近过他的身，更何况是摸头这么亲密的互动。 一想到这，斐亚然的脸色就更臭了几分。 诺拉斯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斐亚然难看的脸色，在打量了斐亚然一会儿后，微笑着道：“如果不是清楚精灵的由来，我几乎怀疑，你是安斯艾尔亲生的。” 而后，在斐亚然满头雾水的神情中，轻笑着离开。 第62章 魔兽图鉴。 诺拉斯离开后，斐亚然就看到安斯老师示意他过去。 想到前一晚安斯老师才说过让他离诺拉斯远点，结果刚才就不小心被诺拉斯摸了几把，已经走到精灵王跟前的斐亚然，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安斯老师的神情。 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呢。 这么一想，斐亚然的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只不过，下一秒，斐亚然就看到一双修长瓷白的双手，穿到自己腋下，而后分分钟就把自己抱在了腿上。 后背靠在精灵王的臂弯里，整个人侧坐在精灵王大腿上的斐亚然，囧囧有神地看着与自己几乎面对面的精灵王，强忍住想要跳到地上的欲望，略有些不满地叫了声“安斯老师”。 好像，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没有被安斯老师像这样抱在怀里过。 昨晚是因为被酒酿搅晕了大脑，所以才放任这种情况发生，现在他可是十分清醒的状态啊…… 不自觉微微鼓起脸颊，斐亚然抿着唇看向精灵王。 翠绿的眼眸对上斐亚然的深红，面色淡然的精灵之主很干脆地忽略了学生的不满，一手环着斐亚然的后背，另一只手很快抚上精灵少年银白的长发，平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责备，“不是说过，让你离诺拉斯远一点。” 飘逸的袖摆带来一阵淡淡的月桂香，斐亚然微微晃了晃神，才有些无奈地回道：“我只是看到您在花园里，这才在那边站了一下。谁知道诺拉斯先生竟然会突然做出那种动作。” 说到最后的时候，同样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被陌生人触碰的斐亚然，赌气一样用头发狠狠蹭了几下精灵王的掌心，赶紧让精灵王帮忙消消毒，去去晦气。 似乎真的是被诺拉斯膈应到了，平日里一向注重仪表，年少老成的少年，难得皱了一张小脸，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顶着小脑袋在精灵王的掌心拱来拱去。 平日里柔顺如绸缎的银色长发，在少年的动作之下，难得蓬松散落开来，落了那孩子一头一脸。 精灵王意外地看着少年，这才发觉，这孩子似乎是在闹别扭，连精致的小脸，都在不断的磨蹭下，微微泛起粉红的色泽来。 掌心丝滑柔顺的长发，手感确实很好。 精灵王如此想着，对于诺拉斯忽然触碰这孩子头发的动作，似乎忽然就理解了些。 只是，虽然能够理解，却并不代表他看到这种事会高兴。 翡翠现在还小，还不清楚诺拉斯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他才会叮嘱这孩子离诺拉斯远一点。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让这孩子少见地闹起脾气来，衬着乱成一团麻花一样的银色长发，以及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么一想，安斯艾尔便抽出仍旧被少年磨蹭个不停的手掌，轻轻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 而正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情，难得孩子气地表示不满的斐亚然，在察觉到头上一凉，脸颊一酸一暖之后，本就不太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不美妙，下意识就张口咬了过去。 八九岁模样的身体，就算张大了嘴，也只堪堪咬住两根玉白的指节。 舌尖瞬间便刷过柔滑细腻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湿润的痕迹。 嘴巴无法合上的斐亚然，这才从之前懊恼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向口中叼着的手指的主人。 就见他那优雅矜贵的精灵王老师，难得微微皱起了眉，一脸无奈和不赞同地看着他。 下巴上忽然被几根温暖修长的手指捏住，轻轻摩挲着，示意他松口。 斐亚然心底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小脑袋猛地往后仰了过去，在精灵王环在他后背的手臂上弹了一下后，这才哧溜一下，火烧屁股一样从精灵王腿上蹦了下来。 竟然会条件反射地做出这种事…… 心底默默扶额，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意外的斐亚然，努力保持淡定地匆匆和精灵王行了一礼，而后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园中，手上还残留着淡淡水迹的精灵王，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刚才那落荒而逃的孩子，脸色比朝阳还红的模样，意外、不解、嫌弃、无奈、哭笑不得等诸多情绪在他眼底翻滚，片刻后，才恢复成往日的平淡。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孩子气动作的斐亚然，则觉得今天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子，之前因为一副幼年的体型，所以不得不做出小孩子才会做出的反应，但骨子里，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在长到如今八九岁的模样后，更是极少让人近身，就连精灵王也一样。 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对安斯老师捏自己脸，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也不明白，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的好几天中，自己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安斯老师走。 到底要不要这么别扭啊！ 心底给自己跪了，之前从阿尔那里听说安斯老师今天不会去藏书室的斐亚然，这才在这几天中，第一次踏入经常被安斯老师当成半个休息室的藏书室。 这几天里，斐亚然通过密聊系统，已经给大徒弟苍岚科普过完整的魔法体系，而布置给苍岚的感知火元素的作业，那孩子也完成的不错。 因为斐亚然并没有限制苍岚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告知给她的父亲疾火族长，所以在成为苍岚师父的第二天，斐亚然就收到了由苍岚转述的，来自疾火族长的感谢。 虽然和疾火族长也可以通过密聊来交流，但斐亚然还是觉得，密聊这种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忽略时间、地域跨度、结界的交流方式，还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 而且，虽然和疾火族长几乎完全没有过接触，但斐亚然已经从苍岚那里，听说过疾火族长是如何从上一任族长，也就是苍岚的祖父手中夺取过王位，虽然苍岚为此很为父亲感到骄傲，斐亚然却从中发觉到了那位年轻的兽人族长拥有一颗十足的野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以六亲不认的心狠手辣。 而且，既然能够成为一族之王，并且成功治理一整个族群，必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而因为在艾泽拉斯生活了十年，整天面对的都是优雅矜持，骄傲到完全不屑于撒谎的精灵族，斐亚然对心机深沉的人已经完全喜欢不起来。 所以，这些天中，他才一直忽略苍岚话中偶尔透露出的来自于疾火族长的试探和问题，只专心教导苍岚这个大弟子来。 理论部分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身为天生的火系兽人变异烈焰虎，苍岚在成功感知到火元素后，很快就能够熟练地运用火元素，只不过因为年龄和魔法战斗经验匮乏的关系，那孩子还不足以进行长时间的魔法战斗。 所以斐亚然琢磨着，这两天就带苍岚去迷雾森林，挑些适合她现在等级的魔兽给她练练手。 至于今天为什么没去，是因为他打算在带苍岚去进行实践学习之前，先帮那孩子把所有需要带走的学习资料，全都准备出来。 现今存在于世的魔兽种类繁多，光是常见的，就足有几千种。 虽然藏书室里的书，在斐亚然读过后就都会自动录入阅读系统中，供斐亚然随时查阅，但那些资料大多零散于诸多书籍之中，真要整理的话，自然是个不小的工程，只靠斐亚然自己，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五族大会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半，斐亚然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 这种事，如果要安斯老师帮忙的话，其实很容易解决。 但一来这件事实在太过微小，让安斯老师帮忙简直太小题大做，还不好和他解释为什么这么着急整理魔兽资料，二来因为前几天不小心糊了安斯老师一手口水的事情，斐亚然还在单方面闹别扭，再加上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太过依赖精灵王…… 所以，斐亚然现在双手合十，一脸诚恳地对看守藏书室的金棕树妖精小阿尔，比了个拜托的姿势，求救场来了。 阿尔虽然整个身体才只有斐亚然的巴掌大，斐亚然却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身型迷你的小妖精。 斐亚然也是在有一次和阿尔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阿尔已经在艾泽拉斯度过了近千年的时光。 妖精其实是一种寿命很短的种族，尤其是出生母体是植物的妖精，大多会随着草木的枯荣而死去，所以，在第一次听到阿尔说起这些的时候，斐亚然心底十分惊讶，尤其阿尔还一直顶着一张未成年少年的小脸蛋。 这十年的时光中，阿尔的面容和身形一直没有丝毫改变，斐亚然虽然偶尔会觉得奇怪，但从来没刨根问底过这些，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斐亚然自己也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而且，这些本也与斐亚然和阿尔相交没什么关系。 斐亚然也是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得知阿尔竟然完全掌握了藏书室中所有书籍中知识的事情的。 一开始斐亚然还不太相信，因为虽然他如今也做得到，但那毕竟是因为阅读系统外挂的缘故，真让他把一句话出自哪本书，哪一页，哪个段落都能完全不经思考地立刻说出来，并且能在藏书室的树海中分分钟找出来，斐亚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阿尔却可以。 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一直都把阿尔当做移动的百科全书来看。 至于安斯老师，用“百科全书”来形容他已经不够准确了，斐亚然总觉得，“全知全能”用来形容他的老师，似乎才更贴切一些。 阿尔的脾气相当温和，而且性格活泼，带着一股纯天然的孩子气，在听说斐亚然的来意后，立刻拍着小胸脯欢快地接受了斐亚然的请求，把所有斐亚然需要的书全都分门别类给他找了出来，而且都贴心地翻到了记录魔兽情况的页面，供斐亚然抄录整合。 于是，那一整天中，斐亚然埋头沙沙的抄录声，小阿尔扑闪着翅膀，在藏书室里飞来飞去的翅膀震动声，以及书页时不时翻动的声音，构成了一副恬淡生动的旋律。 傍晚，当藏书室中的花笼草，张开花苞点亮花骨朵的时候，斐亚然这才甩了甩发酸的手掌，深呼一口气，露出笑容来。 虽然只抄录整合了一部分，但也有一小本之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1-40级的魔兽，对苍岚来说，暂时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等五族大会结束后，斐亚然自然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整理。 整理好抄录了一天的厚厚纸张，斐亚然让小阿尔帮忙装订了一下，之后，面对还是一片空白的封面，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用中文写上了“魔兽图鉴初级”几个大字。 之所以用中文，一来是因为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这种文字，太适合用来装哔，二来则是因为万一这本书流落在外，这个封皮完全可以当成版权标识来用。 一说起版权，斐亚然这才想起来，辛辛苦苦抄录整理下来的书上，似乎还没有署名。 这怎么能行？ 要知道，就算在珠宝设计圈，抄袭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深谙其中混乱的斐亚然，当即给书掉了个个，从背包里翻出个木质的印章，沾着小阿尔找过来的精灵族特质火漆，在封底正中间，印上了一个墨绿色的月桂树叶托举镂空扇子的图腾—— 那是斐亚然闲来无事时，用加西亚铸造室中淘来的边角料雕刻而成的印章，原本在雕完之后就随手扔在包里发霉来着，刚才想到要给书上做个记号来表示版权归属时，才被他想起来。 而就在斐亚然印上火漆，正准备欣赏一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第一本书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君的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制作紫色书籍《魔兽图鉴·初级》，获得“事必躬亲”成就……】忽略耳边系统不断提示的奖励经验若干，修为若干的提示，斐亚然把剑三页面戳出来，重新看了一眼新鲜出炉的《魔兽图鉴·初级》，果然已经变成了最高级的紫色书籍，而且后面还提示，“交易、邮寄给徒弟，可以获取相应师徒值。” 斐亚然的眼睛，顿时亮了。 想不到亲手给徒弟做教科书，还有这种好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系统在帮会领地里提供的兽人一族的技能书上，完全没有类似的提示，只有一行“可以交易、邮寄给徒弟”的字样。 这么一想，斐亚然这本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书，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只要给徒弟书就可以涨师徒值的话，就算一本书只涨十点，他收十个徒弟就是一百点，一百个徒弟就是一千点，一千个徒弟就是一万点…… 所以，两千万点得多少个徒弟来着@＿@？？？ 感觉还是远得可以媲美徒步跨越马里亚纳啊摔！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没准系统这次不坑爹，一本书给个一百点师徒值呢？ 抱着如此美好的期待，在小心把《魔兽图鉴·初级》放进系统背包里塞好，并且和百科全书小阿尔道谢告别后，斐亚然就春风满面地拉开藏书室的门，准备回去休息了。 只是，在他来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一股白色的风刮得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的藏书室中，就猛地传来小阿尔前所未有的尖叫声。 心底猛地一沉，斐亚然立刻扭身抽出双剑。 目光落在那个忽然闯进来的东西的身上时，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那人，赫然就是—— “……亚当斯？！” 第63章 金棕树妖精与龙。 面对着斐亚然的那人，有着一头让斐亚然并不陌生的银色长发，银色的竖瞳嵌在蜜色的面孔上，衬着那高鼻深目更显出几分狂野的神色。 一股混杂着天然野性的强悍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亚当斯？！” 听到自己的名字，亚当斯这才定神看了一眼面前堪堪只有他腰线高的小精灵。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对方看着竟然有几分眼熟。 银色的眉毛微挑，亚当斯略微回想了一下，这才勾唇笑道：“你就是精灵王的学生，翡翠？” 斐亚然从容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却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一脸严肃地对亚当斯道：“亚当斯将军，虽然你是来自龙族的客人，但王宫毕竟是我族重地，也并不在此次四大外族来使可随意走动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那些外族未必真的会乖乖听话，一直老实地待在五族大会的建筑群中，但像亚当斯这样擅闯精灵王宫的家伙，斐亚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该说对方果然是胆大包天吗？ 还是说，亚当斯是仗着龙族强悍的武力值，完全不把精灵族放在眼里？ 只这么一想，斐亚然的脸色就更加冷淡了几分。 亚当斯却完全不在意这个精灵族小不点不愉的脸色，他从来都是恣意妄为惯了的人物，脾气真上来的时候，就算是龙族之主唐纳森，也拿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自然更不会顾及区区一个精灵幼崽的情绪。 当即挑眉笑道：“我去加西亚的家里找过他，只可惜他并不在。不过我从其他精灵那里听说过，加西亚几乎只会在自家和精灵宫殿之间往来，就直接找过来了。” 听到对方丝毫没有忌讳地随意说着自己在精灵族地盘乱晃的事情，斐亚然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微微退后了几步，让自己不至于必须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亚当斯的脸，再一次问道：“请问亚当斯将军，你在艾泽拉斯如此随意走动，甚至寻人寻到我族王宫之中，这件事，有知会过唐纳森王以及我族大祭司吗？” 如果有打过招呼，以白面对外族时的冷淡疏离，绝对不可能会允许亚当斯进入精灵王宫。 果然，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亚当斯连想都没想，当即反问道：“我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但紧接着，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看上去精致得像瓷娃娃一样的精灵少年，竟然是在质问他，当即就觉得有点神奇和不可思议。 不过这么说来，当初在迷雾森林中第一次见到这个叫翡翠的小精灵时，这小家伙似乎就丝毫没有被他的龙威影响，也正因为此，他在那几族或恐惧或被他的气势所逼差点连身形都稳不住的幼崽中，才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这么一想，亚当斯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玩味了几分。 瞥了一眼从他进门起，就被精灵少年牢牢握在手中的红色孔雀尾羽毛双剑，爱武器成痴的亚当斯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在了心底，转而压低了身子，对精灵少年挑眉一笑，“我的确是擅闯了精灵宫殿，不过，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羽毛双剑，心底却渐渐漫上一股被冒犯的不甘—— 虽然从实力上来说，他确实不是早已成名多年的龙将军的对手。 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些懂得了苍岚和霍尔，在面对天族少主瓦伦时的隐忍和退让。 因为他们都清楚，以兽人和矮人两族之力，并不能与天族相抗衡，所以在面对瓦伦的冒犯和羞辱时，才只能强自按捺。 弱肉强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所有生灵必须遵守的终极法则。 就像现在的他，即使明知道亚当斯的举动，已经严重冒犯了他和精灵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斐亚然却根本不可能把亚当斯怎么样，甚至连把他赶出精灵王宫的力量都没有。 斐亚然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一直接受着精灵高人一等尊贵无匹的教育，即使心底偶尔会因为精灵这种天生的优越感而感到无奈，但潜移默化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而亚当斯现在的举动，除去少数冒犯他本人而引起的愤怒外，更多的，却是对亚当斯如此轻视精灵族而产生的怒意。 神色越发冷凝了几分，斐亚然紧抿着唇角，声音中的冷意几乎透体而出，“我的确不能把将军怎么样，但也请将军不要忘了，你是怎么临时加入到龙族使团中的。” 虽然对龙王唐纳森和亚当斯都谈不上了解，但以亚当斯桀骜不驯的性子，估计唐纳森在答应他加入龙族使团时，多少会对亚当斯提出些条件和约束。 果然，在听道斐亚然的话后，想起唐纳森命令的亚当斯微微怔了下，直起身子再看向斐亚然的时候，眼底漫不经心的戏谑已经淡去了不少，过了半晌才道：“倒是小看了你。不过，能被精灵王选为学生的精灵，想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他这么说着，纯银色的野兽竖瞳犀利地望进精灵少年如宝石般火红的双眼，再一想到从唐纳森那听来的，这个叫翡翠的小家伙，仅凭一己之力就诛杀数以千计虎皮魔狼蛛还能毫发无伤的事迹，更是觉得，如果没有意外，精灵族可能很快又要出世一位战力卓绝的精灵将军。 龙族天生喜爱美人，斐亚然这一世的皮相更是美人中的精品，虽然因为年幼还没有完全展露出太过耀眼的风华，但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实力强大而又拥有绝世美貌的生灵，又向来是龙族喜欢追逐的猎物。 想到那个虽然已经相认，在这些天中却一直对他视而不见，反而与唐纳森亲密有加的便宜儿子亚连，亚当斯看着面前这个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无一不精致的精灵少年，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想法来—— 他本来以为，以亚连那副瘦瘦弱弱艳色无边的模样，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被压的命了，但眼见着面前就有一个比他儿子还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小家伙，亚当斯忽然觉得，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那自家儿子肯定不会是被压的那一个！ 这么一想，亚当斯再看斐亚然的时候，是越看越满意，颇有一种公公看未来儿媳妇的架势。 那诡异的眼神，把斐亚然看得浑身寒毛都快忍不住竖起来，却还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冷漠地与亚当斯对视。 亚当斯笑了下，很快就移开目光。 因为心里突生出的不靠谱想法，亚当斯再与斐亚然说话的时候，便一反之前的锐气，稍微温和了几分道：“我找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精灵族起冲突，而是希望能向加西亚长老，求取一件适合我的武器。” 他这么说着，下意识往藏书室看了看，似乎想要找找加西亚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只不过，仅一眼的功夫，他的目光就忽然凝在那占据整个藏书室最中央位置的金色大树上，再移不开目光。 总觉得，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心底这么想着，亚当斯当即就要凑到跟前去细看。 斐亚然看着他的动作，心底虽然不舒服，却并没有阻拦的打算。 只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亚当斯的脚步迈向那株大树的时候，大树的方向，猛然爆出一声细小的尖声呵斥来，“不许再往前走一步！” 斐亚然和亚当斯都是一怔，这才注意到正双手张开，企图用巴掌大的身体，挡住整株大树的小妖精阿尔。 “这是……妖精？”亚当斯不确定地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不怪他会如此惊讶。 龙族因为与生俱来的龙威，天生就能对其他低等种族产生巨大的压力，在整个神眷大陆，除了精灵和天族，几乎少有能够直面龙威而面不改色的生灵。 而力量弱小的妖精，在龙族眼中，更是比脆弱的人类还要低等的存在，吹口气都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所以亚当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只有豆丁大的小妖精，在面对他的时候，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勇气。 还是说，在他沉睡在迷雾森林的几百年中，龙族的威严已经连一个小小的妖精，都已经敢挑衅了？！ 只这么一想，亚当斯银色的竖瞳，就忍不住眯了起来。 斐亚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亚当斯周身蔓延开来的冷气与杀意，当即一个闪身挡在阿尔面前，手执双剑一脸警惕地盯着情绪明显与之前漫不经心不同的亚当斯。 摩挲着袖摆下已经不自觉弹出的尖利指甲，因为斐亚然介入而不好再对那小妖精开刀的亚当斯，强压下心底的躁意，转而把目光落在之前就引起他兴趣的金色大树上。 龙族天生喜爱金光闪闪的东西，无论是金银宝石，还是沾着此类颜色的人事物，都是最得他们喜爱的。 而拥有强大力量的龙族，又有足够的实力去掠夺吸引他们视线的事物。 所以可以说，龙族的一生，几乎都是在掠夺与看守财宝中度过的。 而亚当斯之所以一直对那颗金色的大树投去目光，也正是源自于龙族的天性。 摸着下巴，亚当斯心底沉吟，这种不管树干，连枝叶都在散发着金灿灿微光的大树，似乎确实有几分眼熟。 不过，到底是什么来着？ 抓耳挠腮琢磨了半天，亚当斯才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株大树，“这是金棕树？！” 阿尔的确是金棕树妖精，这棵树也的确是金棕树，甚至是阿尔的本命树，是以斐亚然并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刚要点头，却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头发被小阿尔拽了拽，紧接着，细弱蚊蝇却仍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坚定，飘进他的耳中，“让他出去！” 认识阿尔十年，斐亚然从来没见他这么失常过，心底自然感到十分不解。 但阿尔的状态太过奇怪，再加上藏书室本身也是精灵王平日里经常来的地方，几乎被斐亚然看做是他和精灵王半私密的场所，自然也极不喜欢亚当斯在此停留过久。 心思一转，斐亚然便告诉亚当斯，他可以让侍女带亚当斯去找加西亚。 一听说能找到加西亚，亚当斯当即把那金棕树和阿尔扔在了脑后。 斐亚然便先暂时把小阿尔安抚下来，带着亚当斯去找朵拉。 自从斐亚然长到如今的体型后，原本一直随侍在他左右的侍女们便很难再逮到他的身影。 时日一长，大家也就随着斐亚然去了，反正在艾泽拉斯，也没什么能伤到他。 乍一见到亚当斯，朵拉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惊讶，因为这还是她在战争结束后的千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外族。 虽然亚当斯是私闯精灵宫殿，但现在毕竟是五族大会期间，这种可能会对外交产生影响的事情，斐亚然觉得还是暂时别节外生枝为好，因为并没有把亚当斯擅闯的事情告知给朵拉，只说了加西亚可能在的地方后，就让朵拉带着亚当斯去找加西亚了。 在回藏书室的路上，斐亚然迅速把亚当斯私闯精灵宫殿的事情写了张纸条，而后顺手放出系统带过来的信鸽，让它把消息给仍在五族大会场地的大祭祀白送过去。 虽然他本身因为实力原因，暂时无法对敢如此挑衅精灵族的亚当斯做些什么，但总有人，能收拾得了那位无礼而又傲慢的龙将军。 想到那位双黑龙王对精灵族有些微妙的态度，斐亚然已经开始期待看到亚当斯倒霉的那一天。 匆匆赶回藏书室后，斐亚然在金棕树高大的树干上，找到了正抱着双膝，缩成一团的小妖精阿尔。 “阿尔。”察觉到阿尔不同寻常的状态，斐亚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翡翠，你回来了啊。”揉了揉眼睛，阿尔耷拉着小脑袋蔫蔫道。 斐亚然靠着树干坐好，这才向阿尔伸出掌心。 阿尔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才松开环着双腿的手臂，爬到斐亚然的手掌上。 妖精的体型真的太过纤细了，斐亚然看着在自己掌心缩成一团，手臂比火柴棍粗不到哪里去的阿尔，有些走神地想着。 沉默了半晌，或许是被斐亚然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舒服了几分，阿尔这才声音沙哑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看到那条龙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第64章 历史的判决书。 从储物袋中掏出湛蓝宛若深海颜色的亚克宝石，斐亚然忍不住有些出神。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下午竟然会从阿尔的口中，听到那样一段往事。 想到直到他回来时，仍旧失了往日活力，异常沉默的阿尔，斐亚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是没思考过为什么阿尔这样一个小妖精，会一直身居在精灵族的王宫中，并且十年以来从没见过他踏出藏书室一步，只是这些疑问大多都只会在某些时候偶尔从心头掠过，斐亚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深究。 谁能想到，阿尔之所以如此，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不能呢？ 阿尔出生在大陆西南一片金棕树林立的国度中，他的父亲是金棕树的国王，母亲是王后，他本人，则是那国度中唯一的小王子。 与其他草木天长日久才有可能孕育出妖精有所不同，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是相伴而生，每棵金棕树都会有一个伴生妖精，而每个金棕树妖精，也都会有一棵共生金棕树。 “那时候在大陆上，已经开始有魔物现身，每当有金棕树被魔气感染，母后就会带着亚克宝石去为金棕树净化。”聊到往事，阿尔眼底闪过怀念的色彩。 斐亚然也这才明白，为什么阿尔当初在见到他带回去的那块亚克宝石的时候，会那么激动。 至于为什么身为妖精的金棕树王后，会拥有珍贵的亚克宝石，斐亚然那时并没有多问。 金棕树一族的生活一直很和平，他们一向与人为善，而且那片树林自久远之前开始，就一直隐藏在层层结界之后，是以金棕树一族的生活虽然闭塞，却也如世外桃源般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龙族突然到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庞然大物，龙族的原形其实比最凶猛的野兽还要狰狞，翅膀张开后几乎遮天蔽日。我那时正巧去隔壁领地去找其他妖精玩，还没回到家，就看到那些巨大的怪物从天而降。” “我躲在草丛里，听到父王问那些龙，‘外来者啊，为什么忽然闯入金棕树的领地？’” “龙说，龙族最喜欢金灿灿的事物，从树根到叶脉全都金灿灿的金棕树，合该生长在龙族，也独属于龙族。” “他们是天生的强盗，如果以后遇到那些邪恶的龙，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阿尔殷殷的叮嘱，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王并不同意族人迁徙到龙族，只一直喝令那些龙，让他们赶快离开金棕树的领地。” “父王的做法，显然触怒了那些龙。” “后来，他们杀了他。” “父王的死，彻底激怒了母后和其他族人。虽然大家的力量都十分微弱，却还是坚决不肯挪动金棕树分毫。” “结局其实很好猜，是不是？”阿尔脸上的笑容，分外惨淡，“所有的族人，除了我以外，无一幸免，全都被那些龙屠杀殆尽，然后，那些龙带走了所有金棕树，除了一开始就被父王母后用秘术隐去身形的我的母树。” “那群无知的龙族，根本不知道，如果没有金棕树妖精在，金棕树独自根本无法成活。所以即使他们带走了那么多金棕树，肯定也没有一棵能够活下来。” “龙族离开不久后，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一天比一天衰弱。后来我遇到了精灵王主人，他告诉我，身为这世上仅剩下的唯一一个金棕树妖精，我已经中了诅咒，如果不想办法解除，很快就会精力衰退而死。那样的话，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金棕树存在。” “我恨那些龙，所以我不能死。” “我向精灵王寻求帮助，只要他能救我，我就奉他为永世的主人。” “精灵王告诉我，想要解除诅咒，只有找到施咒者才有可能。不过虽然他不能为我解咒，却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压制我身上的诅咒。后来，我就跟着精灵王主人来到了艾泽拉斯。” “这间藏书室虽然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却可以完全隔去我和金棕树的气息，让施咒者完全找不到我和金棕树的存在，诅咒的效力自然也就无法发挥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才一直没有走出过这里一步。” 阿尔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一直很平静，甚至平静到让斐亚然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就连在说“恨”的时候，斐亚然都看不到阿尔脸上有负面情绪，甚至连悲伤和痛苦，都见不到丝毫踪迹。 后来阿尔告诉他，是他自己，让精灵王帮忙封印了所有极有可能令他崩溃的激烈情绪，这才有了那个一直笑嘻嘻，从来都一副无忧模样的金棕树妖精阿尔。 虽然如此，但斐亚然还是从阿尔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重无望到无奈的绝望气息。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妖精生来就如此弱小，如果我也像精灵或者其他种族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当初就不用像个懦夫一样，只能偷偷躲起来，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们一个个化为飞灰，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弱小是罪吗？ 斐亚然不知道。 但阿尔的遭遇，让他第一次真正发觉到，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直弱小，就要做好随时被强者践踏的准备。 “那些龙虽然也都能化为人形，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野兽，而且生性贪婪凶残，看上什么都会不择手段地掠夺，并且睚眦必报。” “今天因为我的事，害你对亚当斯拔剑相向，接下来一直到五族大会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被那家伙伺机报复。” 阿尔的殷殷叮嘱犹言在耳，斐亚然自然会放在心上，不过他其实也有点担心阿尔，因为今天阿尔对亚当斯的态度，估计也引起了亚当斯的注意。 依照亚当斯那连潜入精灵王宫都肆无忌惮的态度来看，如果龙族真的像阿尔说得那么记仇，那么阿尔那边，这几天或许也会遇到麻烦。 一想到这，斐亚然觉得脑袋都大了，连忙又提起笔，把今天亚当斯闯入精灵王宫的事情再添油加醋地写了一遍，然后又放出信鸽给白送信去了。 在信中，他狠狠给亚当斯的行为标上了个阴谋论的标签，估计白看到以后，应该会郑重和龙王唐纳森谈谈才是。 如斐亚然所料，原本就已经因为斐亚然的信而约龙王唐纳森喝了下午茶的大祭祀白，这天晚上晚餐时，再度对四族来使郑重重申了，希望各族尊重身为东道主的精灵族，不要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随意在艾泽拉斯走动的声明，甚至特意点名要求龙族某些人格外注意。 因为这，龙王唐纳森多少觉得面上无光，在晚餐结束后，狠狠对亚当斯发作了一通，警告亚当斯如果再做出类似擅闯精灵王宫的事情，就立刻把他逐出龙族使团，爱滚哪滚哪。 这让今天仍旧没找到加西亚的亚当斯，感到憋屈异常，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窜得越发高涨起来—— 用脚趾甲想都清楚，一定是那个叫翡翠的小鬼，在他离开后对大祭司打了小报告，不然他跑到精灵王宫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众人知晓？ 还有那个胆大包天的金棕树妖精—— 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亚当斯，这才稍微收敛了心头的怒火，对面色漆黑的唐纳森道：“你猜我今天在精灵王宫里，见到什么了？” 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唐纳森闻言挑眉，微微眯了眼睛，看向亚当斯，“难道……是精灵王？” 亚当斯怔了下，继而忍不住失笑，“如果我真见到那位，你觉得我还能这么毫发无伤地回来吗？！” 精灵王千年前在黑暗战争中表现出的那近乎毁灭性的战斗力，就算是一向以强悍著称的龙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亚当斯对那位的印象太过深刻，对精灵王的敬畏，甚至比面对唐纳森时更明显也更深刻。 而且，如果真倒霉地遇到精灵王，虽然不清楚那位是什么脾性，但按照他所见过的这些精灵的脾气，估计就算不扒他一层皮下来，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更遑论是如此轻松地让他来去于精灵王宫内外。 这么一想，亚当斯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又来了精神，对在听说并非遇到精灵王后，就一副不感兴趣模样的唐纳森道，“虽然没遇到精灵王，但我倒是遇到了他的学生。” 唐纳森闻言，眼底闪烁了一下，“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 亚当斯笑着点头，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紧接着却又道：“不过，当时和那小东西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妖精。” 既然会被亚当斯特意提起，显然那只妖精的身份多少有点问题，所以唐纳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打算听听亚当斯到底想说什么。 就见亚当斯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话在口中憋了很久，才终于道：“那是金棕树的妖精。” 话音一落，唐纳森的神情，顿时也复杂起来。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金棕树存在。”金棕树妖精与金棕树互为共生，缺少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唐纳森也是在那被带回龙域的大批金棕树成片成片死亡，翻阅无数典籍，最后请教族中长老，才得知了这件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对于龙族的本性，身为根正苗红血脉纯净的黑龙王，唐纳森自然比谁都了解得深刻，也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但当年金棕树一族被灭族的事，龙族却终究是被人当了枪使。 无数思绪一时间在脑海中翻滚不休。 唐纳森最后，对亚当斯露出了一个玩味恶劣而又充满期待的笑容，“你说，如果被某些家伙知道，被称为‘历史的判决书’的金棕树，至今还幸存在世上——” 亚当斯闻言，也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一定，会很有趣。” 第65章 无法消失的“谎言”。 “金棕树曾一度被誉为是‘历史的判决书’，只不过现在还知道这个称呼的，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人。”在得知阿尔遭遇的第二天，与精灵王结束完日常的武技训练，问起金棕树被灭族的事情时，精灵王如此对斐亚然道。 “‘历史的判决书’是什么？”这种听上去就有着一股决断味道的称呼，让斐亚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你或许没有注意过金棕树的叶片。金棕树的叶片，在自然脱落后，质地坚韧，水火不侵，用其树脂制成的颜料在金棕树叶上涂抹，可永葆最初书写、绘画时的模样，丝毫不会因时光流逝而消弭，所以金棕树的叶片，曾一度被许多种族当成收藏品和记录王国重要事件，撰写历史文书的材料来使用。” “这么说来的话，金棕树一族并非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隐居？”这和斐亚然从阿尔口中所听到的金棕树一族当初的生活状况，根本完全不符。 精灵王闻言，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这才继续道：“不错，金棕树一族原本也和其他妖精一样，生活在大陆的许多地方。但后来，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后，金棕树一族的境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怔了下。 只能书写最真实的记录？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安斯老师的意思难道是，在金棕树的叶片上，只能写真话，不能写假话？ 想到这里，他将信将疑地从包裹里拿出一张淡黄色的金棕树叶片制成的纸张。 其实从小斐亚然练字时所用的纸张，大多都是这种微有些淡黄色的柔韧纸张，用羽毛笔时所蘸的墨水，也全都是从藏书室中顺手拿的，所以斐亚然根本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藏书室的柜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纸张，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金棕树叶片。 不过话说说来，用这种纸写了十年，竟然都没发现这个秘密，斐亚然一时间简直为自己的诚实点了无数个赞。 为了亲身验证一下金棕树的叶片是否真的像安斯老师说得那么神奇，斐亚然在拿出金棕树叶片和羽毛笔、墨水后，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在上面写道——【翡翠的老师是安斯艾尔。】灵秀雅致的精灵文在羽毛笔下一笔即成，斐亚然看着淡黄色纸张上一气呵成的墨绿色字体，眉眼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精灵王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眉眼温和地看着不远处伏案的斐亚然各种折腾。 写完“真话”后，斐亚然又开始写“假话”。 【我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因为心底对精灵王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斐亚然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知道当书写错误的或者虚假的文字时，字迹是先存在，后消失，还是干脆连写都写不出来。 然后，那一行落笔比之前明显重很多，因而越发显得浓墨重彩的墨绿色字体，就那么牢牢地芡实在了金棕树叶的正中央，与上一句话的距离，不过半指的距离。 却一直没有消失的迹象。 斐亚然脸上的笑意，忽然凝固起来。 对于精灵王的话，斐亚然从来没有怀疑过，精灵王也没有必要骗他，所以，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斐亚然抬起脑袋问坐在茶桌边的精灵王，“安斯老师，如果写出来的话是假的，字迹会过多久才会消失？” 精灵王闻言，下意识往斐亚然之前写字的那张纸上看去。 斐亚然却不知怎么，忽然把那张纸从案桌上拿了起来，正好背对着精灵王，对精灵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用实际行动表明，纸上的字是他的小秘密，并不想让精灵王知道。 以斐亚然对精灵王的了解，在他这位老师身上，是从来不会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的，也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这十年来，精灵王也几乎从来没有命令过斐亚然，或者违背过他的愿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灵王其实极具绅士风度。 果然，在发觉斐亚然的意思后，精灵王立刻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那张纸，温和地回道：“如果是虚假的内容，在书写上去之后，立刻就会消失。” 斐亚然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手脚都冰凉起来。 他抿了抿唇，心底对精灵王话语的真实性，却多少有了点怀疑。 但同时，这十年来与精灵王共同生活的经历，又让他对精灵王的话已经产生了一种面对绝对权威时的盲从。 这两种无比矛盾的想法，让他觉得有些焦躁。 低头重新看了下那两句都被留在了金棕树叶片上的话，斐亚然逐字逐句对比过去后，终于发现了这两句话在除了“是否”关系外，另外一个不同的细节之处。 那就是“翡翠”和“我”这两个词。 心底迅速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快得让斐亚然连影子都没抓到。 冰凉的指尖摩挲了下羽毛笔，斐亚然又在这两句之下，再次提笔写了一行字上去——翡翠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 墨绿色的飘逸精灵语在金棕树叶上行云流水般出现，而后，忽然如午夜的昙花般，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纸张上空。 斐亚然怔了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发觉这确实不是幻觉后，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的心脏，终于又落回了实处。 还好，还好这次证明了那句话确实是假话。 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斐亚然抬起头，对正看过来的精灵王，露出个放松的笑容来，“假话写上去，竟然真的会消失，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说完，斐亚然一直紧紧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忍不住松了下，目光在落到纸上的第二句话时，微不可见地蹙了下，而后看似不经意地把那张纸塞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面上再看不出丝毫异常，心底却并不平静。 那没有消失的第二句话，莫名让斐亚然感到不安。 但现在并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因为灵魂本身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所以斐亚然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件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偏偏这件事涉及到他最大的秘密，又根本不可能向精灵王请教，所以斐亚然只能把这个疑问严实地压在心底，还不能在精灵王面前表现出分毫。 验证了金棕树的树叶确实有着这种“测谎”般的真实功效后，想到阿尔所说的，他们一族一直隐世而居的情况，斐亚然当即又对精灵王提出了疑问。 精灵王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丝毫意外，“既然发现了金棕树所具有的特质，权贵阶层自然会对此加以运用。国王会命令臣子书写自己的生平，男人会命令女人书写他们是否忠贞，大人会命令孩子书写是否对他们有过欺骗。同时，也有不少种族，改用金棕树叶来制作史书，以彰显他们所记录历史的真实性。” “所以，在发现金棕树叶片效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金棕树的叶片都一度供不应求。” “只有自然脱落的金棕树叶片，才具有这样的功效。但很多人并不这么想，甚至有不少人，对这点加以利用，用尚未长成的金棕树叶来弄虚作假，以达到欺瞒他人的功效。” “而原本一直与金棕树妖精和平相处的其他生灵，也渐渐开始想方设法诱拐，扣押金棕树妖精，让他们不停地制造更多的树叶出来。”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一下就想到了曾经在地球上，那些因为人类的需求，而被训话、圈养起来的动物们。 那些动物从生到死，存活的意义就是为人类提供骨肉、皮毛、鲜血。 在人类看来，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低等生命，所以心安理得地对它们予取予求，身为人类一员的斐亚然，也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把那些动物换成有思想有感情，甚至连外形都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妖精，斐亚然觉得，这种事绝大多数人类都不可能会做得出来。 但，从安斯老师的话中，他又明显能听出来，那时金棕树妖精们的处境，明显已经与牲畜无异，都是被捕猎圈养的存在。 他忽然想到阿尔口中那些仅凭兴趣，就屠杀了整个金棕树王国的残忍而又贪婪的龙族，再一次清醒地察觉到，这个世界和他曾经生活的地球，究竟有多么大的差异。 “妖精虽然力量微弱，但却从来不乏骨气，也不接受任何威胁。如果被逼入绝境，所爆发出的力量，往往会超乎众人的想象。” “在发觉到大陆上几乎已经找不到金棕树可以落脚的地方后，金棕树一族的国王召集了仅剩的子民，寻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以生命为代价，为子民开辟出了一片无法被他人察觉和知晓的乐土。从那以后，金棕树妖精就一直世代隐居在那里，再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听到这，斐亚然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那里那么隐秘，又怎么会忽然被龙族发现？” 这是斐亚然从听阿尔说起金棕树一族一直隐居在重重结界之后，就已经生出的疑问。 只是那时阿尔的情绪实在太过低沉，斐亚然自然不好直接问他，这才憋到今天，对精灵王提出疑问。 “金棕树国王献祭生命所获得的结界，虽然不容小觑，但并不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对于力量卓绝的几大种族来说，如果真花心思去寻找，未必不能找到。” 也就是说，这种力量上的绝对压制，才是导致金棕树一族被龙族发现，甚至被灭族的根本原因。 一想到这，斐亚然的心头顿时沉甸甸的。 他忽然想到了他的任务。 在从苍岚那里听说大陆上如今视魔法为邪恶和禁忌，如果被发现甚至会被处以极刑时，斐亚然就已经明白，从十年前他接受系统发布的任务开始，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稳稳站在了整个天族的对立面上。 而帮助人族获取力量这件事，对于身为精灵的他来说，又是一件就算是对精灵族，也必须保密的事情—— 毕竟，以精灵矜持骄傲，连天族龙族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会去主动帮助人族，这根本就是一件绝对不可能也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连安斯老师，在这件事上，斐亚然都完全不认为自己能够得到他的允许和理解。 所以，在未来可能会面对整个天族的时候，斐亚然只有孤身一人。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绝对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斐亚然却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当然，系统也从来没允许他放弃过——任务失败惩罚上那明晃晃的“抹杀”二字，一直都是悬在斐亚然头上的利刃，即使在夜深人静陷入沉睡的时候，斐亚然也没有一刻，忘记过它的存在。 所以，从现在开始，斐亚然要尽一切所能，拉拢所有能够拉拢的，并且有可能站在天族对立面上的势力。 至于其他那些微小的疲惫和难过，与生命和回家相比，都不值一提。 结束当天在精灵王处的学习后，斐亚然在密聊通知了苍岚在某一处见面后，就向着约定的地点甩着大轻功疾驰而去。 第66章 翡翠师父的斯巴达教育。 与苍岚在约定的地点碰头后，对《魔兽图鉴》能为他带来多少师徒值十分好奇的斐亚然，当即就把那本书塞给了苍岚。 苍岚一头雾水地看着手中制作精美的书籍，原本就因为翡翠单独约她出来而兴奋的小心脏，在听翡翠说这本书是送给她的礼物后，顿时更加荡漾了几分—— 虽然，她连那本书上的一个字都看不懂＿（：з」∠）＿。 而斐亚然，也在同一时间，听到师徒值涨了3点的系统提示音。 这让原本预计最少也会涨5点师徒值的斐亚然，顿时把脸皱成了包子，忍不住在心底狠狠问候了几遍无比坑爹的系统。 系统这次却难得没有装死，详细给斐亚然解释了一番，为什么这次只给了那么少的师徒值。 严格来说，其实斐亚然亲自著书并且把书传承给徒弟这件事，本来至少会涨10点师徒值，但因为斐亚然所面对的对象，也就是他的大徒弟兽人小公主苍岚，根本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所以用书来传承知识的效果，自然就大打折扣，所以才只给了3点的师徒值。 对于此，斐亚然之前其实也不是没有想到过。 兽人一族在五大种族中的地位其实十分微妙，因为兽人是五族中唯一没有文字的种族。 神眷大陆物种丰富，高等智慧生命的种族更是数不胜数，至今没有一个完全的统计。 而一旦一个种族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便会衍生出文字与文化，并且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学习传承保留下来。 拿五大种族中的精灵、天族以及龙族来说，这三大种族的存在，在《创世说》中就已经有所记录。 凭借创世神所赋予的强大天赋与力量，这三大种族的生活都十分惬意富足，安稳和平，于创世神为他们划定的领域中各自传承千百万年，自然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创造文字，并且文字体系也是大陆上除魔族以外最完善的三族。 矮人也拥有自己的文字，但矮人天生就不是当学者的料，创造文字除了更好地传承技艺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为大陆最庞大军火贩子的他们，在与外族做生意的时候，必须用文字来记录账目等资料，这才逐步发展出文字。不过矮人的文字，却与他们的外表一样，大多粗犷而又无序。 而五族中唯一没有文字的兽人，则是因为他们靠狩猎为生的原始生存方式。 据斐亚然了解，神眷大陆上现如今的武器发展水平，其实十分落后，处于石器、青铜器、铁器交杂的混乱状态，而在会魔法的族群中，例如精灵、天族以及龙族等族中，用秘银等魔法材料制成的武器，威力又与冷兵器截然不同。 斐亚然曾在精灵族的武器库中，看到过千年前的各族武器，那时矮人和兽人的武器上，其实大多镶嵌有元素水晶，以让使用者利用他们施展出与魔法相似的效果，现在在矮人和兽人手中，却已经丝毫见不到这类武器的踪迹。 也因此，兽人和矮人现如今的武力值，才会被另外三族稳稳压了不止一头。 但即使如此，天生就拥有卓绝战斗能力的兽人，还是能够凭借强大的肉体和强悍的力量，位居五大种族之列。 只是，空有武力，并不能够改善兽人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而如果让兽人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一个能够投入使用的相对成熟的语言体系，对于兽人来说也完全不现实。 而且，与兽人相类似的是，在整个大陆，因为地域以及种族、国家等问题，各地所使用的语言都各不相同，从精灵族千年前的文献中，就已经可以看到几十种语言文字，千年之后的现在，更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种类的文字出现。 而如果没有一种统一的语言和文字，斐亚然又根本完全没有办法把知识通过书本完全地教授给徒弟。 这就是一个新的忽然出现在斐亚然面前的问题。 精灵族的文字虽然体系足够成熟，但斐亚然未来的徒弟或许会分布在各个种族，人族尤其多，斐亚然自然不可能把精灵族的文字教授给他们。 所以，在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斐亚然当即就把之前用精灵语所写的《魔兽图鉴·初级》，全部用中文誊抄了一遍，制成了全中文版的《魔兽图鉴·初级》。 在制作这本书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想到了兽人一族没有文字的事情，所以在这本书里，他给每一种魔兽都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肖像”。 身为科班出身的珠宝设计师，斐亚然的绘画功底自然没的说，所以《魔兽图鉴·初级》主要还是以画为主，以文字为辅，每一只魔兽的“肖像”上，斐亚然都用不同颜色的圆点标明了该魔兽的晶核和弱点所在，重制版《魔兽图鉴·初级》中的文字，则全部换成了中文。 斐亚然自己手里，还有一本相同的中文版的《魔兽图鉴·初级》，那本和精灵语的版本都是原稿，送给苍岚的那本，则是通过剑三阅读系统用纸张和墨水自动抄录而成的。 至于为什么最后选择用中文版的，则多少因为斐亚然那蠢蠢欲动的野望。 曾经，在地球上，整个世界的通用语都是英文，身为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斐亚然后来在跻身世界新锐珠宝设计师行列的时候，对此更是深有感触，即使中文因为华国的国力日渐强盛而被越来越多的国家所学习，但终究与英文的适用范围有很大差距。 而现在，在这片至今仍旧没有一种统一通用语的神眷大陆上，斐亚然在发现必须给现在包括未来所有徒弟统一一种学习文字的时候，自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中文。 这是第一次，并非因为系统所发布的任务，而是斐亚然发自内心，想要去做到的事情——让中文这种无比美丽的方块字，在整个神眷大陆上推广流行起来，成为大陆的通用语。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觉得激情澎湃。 拍了拍因为收到书而兴奋了半天的苍岚的脑袋，斐亚然拿出身为师父的范儿，一脸郑重地把这本书所记录的东西告知给了苍岚。 原本单纯因为收到礼物而开心的苍岚，顿时就被这本书的内容给震到了。 “你你你，你说这里面都是所有魔兽的弱点？！”瞪圆了眼睛盯着手中一指厚的书册，苍岚激动得说话都有点结巴。 斐亚然从包里抽出黑色描金竹骨折扇“风色”，对着苍岚的脑门就抽了下，微微眯了眼睛，“叫师父！” 苍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吓了一跳，当即捂住被敲红的脑门，有点懵了。 在苍岚的认知里，师父和老师根本就是同一种称呼，虽然之前答应要认翡翠为师父，但当和自己差不多高，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的翡翠，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苍岚却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有点羞耻。 不过，与翡翠那双清凌凌的暗红色眸子对视一眼，苍岚竟然真的隐约从里面看到了与父亲相似的严厉神色，心底一个激灵，顿时缩了缩脖子，乖乖叫了声“师父”。 “嗯，”淡淡应了一声，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再一次为人师表，而且这次再也没有网络和YY隔着，斐亚然的脸色立刻更冷了几分，全套高冷范儿武装得滴水不露，对苍岚道：“这本书里所用的文字不多，你回去以后，一定要仔细把书中所有魔兽的模样、晶核以及弱点位置牢记在心，等这本书学完之后，为师会再送新书给你。” 斐亚然端着说话的时候，简直比苍岚的父亲疾火族长还要严肃，再加上这本明显是人亲手绘制制作的魔兽图谱，实在太过珍贵，明白这些的苍岚，第一次正视起翡翠的“师父”身份，当即清脆地应了一声。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竟然就已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握紧手中的《魔兽图谱·初级》，苍岚一时间对翡翠和精灵，简直充满了好奇，心底那份原本对斐亚然纯粹因外表和强悍实力所生出的好感，也悄然染上了一层氤氲的敬仰色彩。 五族大会的时间已经过半，很快苍岚就要随兽人使团离开艾泽拉斯。 教授中文的事情也并非一两日就能完成，所以斐亚然决定暂时把教苍岚中文这件事暂时压后，剩下的这几天时间，都直接带着苍岚进迷雾森林，通过实地观察与实战训练，来增强苍岚在面对魔兽时的战斗力。 在这期间，其他几族中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苍岚这些天的行迹有些奇怪，矮人的霍尔王子与天族的瓦伦，甚至还偷偷跟踪过苍岚，不过全都在半途就被五感敏锐的小公主成功摆脱了。 是以，在这几天中，除了兽人族长和大祭司白以外，几乎完全没有人知道苍岚每天都是和翡翠混在一块儿。 对于苍岚这些天经常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人的情况，身为东道主精灵使团的一员，星轨其实多少有些不满，而在与大祭祀白说起这件事，并且从白口中听说了苍岚和翡翠私交过密后，一向高冷甚少出现情绪波动的星轨，当即就炸毛了。 “你是说，这几天苍岚偷偷溜出去，都是和翡翠在一起？”薄唇抿成一条细线，星轨脸色漆黑地问白。 面对精灵时从来都十分温和的白，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件事，王也是知道的。” 言外之意，翡翠和苍岚相交的事，并没有刻意要瞒着大家。 至于“或许翡翠是想要勾结外族”，或者“翡翠其实看上苍岚了”这两种在其他种族绝对会生出的阴谋论想法，在不懂爱情并且十分自信也极其护短的精灵族，自然连苗头都不会有。 但星轨还是很生气，因为这件事，翡翠根本完全没有透露过一个字给他。 倒不是说翡翠的什么事他都要知道。 翡翠很神秘——这点即使是身为翡翠竹马竹马的星轨，也不能否认。 星轨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翡翠对精灵族的忠诚和忠贞，毕竟翡翠可是精灵王的学生。 这时，他忽然就想到了，在那些外族来艾泽拉斯的第一天，于迷雾森林中狩猎的时候，翡翠私下里对他说的那句话——“苍岚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所以，翡翠这些天之所以和苍岚走这么近，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这么一想，星轨心底的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但因为翡翠的隐瞒和在听到他和苍岚每天双双出入森林时所产生的窒闷，却还牢牢横亘在心头，始终无法退散。 他决定，今晚就回王宫一趟，说什么也得跟翡翠把这件事问个明白。 与此同时，迷雾森林中，斐亚然与苍岚也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实践教学。 不到一周的时间到底还是太过仓促，斐亚然在这几天中，带着苍岚几乎跑遍了森林中所有低等魔兽的巢穴，也蹲点观察过不少中高等魔兽的生活习惯，实时讲解各种魔兽的相关知识，却也只堪堪讲完了一小部分。 当然，这与每科普完一种魔兽，就要上演一次“兽人小公主大战森林魔兽”的年度大戏，有十分大的关联。 终于结束完这天的野外实践课程，苍岚已经累得整个人都摊在地上起不来了。 虽然这几天一直能与翡翠出双入对，但从第一天被翡翠扔进一群魔兽堆里的时候起，苍岚就深刻地认识到了，她那位外表看上去精致纤细，几乎与她一样高的“师父大人”，简直不是人！！ 好吧，虽然也确实不是，人家是根正苗红的精灵＿（：з」∠）＿。 不过，对于翡翠的认知，却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一刻不停地不断刷新。 身为兽人一族最珍贵的雌性，也是最美貌雌性的苍岚小公主，虽然平时也没少参与父亲和一众雄性的狩猎活动，但那些兽人一直都把她稳稳护在后方，几乎没有需要她出力的地方，甚至每次都是她主动冲出去挠那些猎物几爪子，锋利无比的爪爪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但翡翠却从来不管她是不是雌性，实战中从来都是哪里野兽变异兽魔兽多，就把她往哪里扔，还无比淡定地说要通过这种“斯巴达”式的训练方式，让她的身体和神经迅速适应，以保证身体随时能够进入战斗状态。 不过话说回来，斯巴达究竟是什么鬼？！ 苍岚小公主好想找这位“斯巴达”谈谈人生！ 有一次在杀死一只比她厉害好多的魔兽后，一身伤的苍岚，终于忍不住躺在地上哇哇大哭，说翡翠欺负她，她不要学了。 能把一向骄傲，即使面对瓦伦的羞辱时，也没有丝毫妥协的小公主折腾成这样，可见苍岚当时是真的有点崩溃了。 苍岚也一直以为，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只耐心为她讲解各种知识的翡翠，会蹲下来多少安慰她一下。 却没想到，翡翠却只是用那双暗红色的双眼，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满地打滚哭泣。 直到苍岚哭累了，才听到翡翠用他那独有的空灵冷漠的少年音，淡淡问道：“还学吗？” 苍岚那时忽然就哽了下，脸颊都气得鼓了起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对翡翠大喊大叫告诉他，“不学了！不学了！” 却没想，忽然又听翡翠道：“如果魔兽会因为这样就放过你的话，那你不学也罢。” 说完，翡翠便再度恢复沉默，安静地等待苍岚的回答。 翡翠的话，让苍岚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 其实，其实她也知道，翡翠确实是为了她好。 会这么拼命地操练她，也是因为离五族大会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翡翠能在她身边亲自指导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但是，身为女孩子，身边有强者存在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会想要依靠和撒娇，尤其这个强者，还是这么优秀的一位异性的时候。 所以，十分偶尔的，在某些时候，苍岚会故意出现一些小失误，来博取翡翠的注意和帮助。 却没想到，每次都被翡翠用那双清凌凌的红眸看得浑身发毛，外加被那个叫扇子的东西狠狠抽一下额头。 对此，苍岚自然觉得有点委屈——她只是偶尔想稍微撒撒娇嘛，为啥翡翠就是不满足她这个小小的请求呢QvQ！好心塞！ 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苍岚一定会在心底狠狠土吐槽翡翠简直太没有绅士风度了！ 当然，还好她不知道，不然也只会被斐亚然冷冷回敬一句，绅士风度有个蛋用？！ 心塞过后，苍岚便再度投入到了森林魔兽的怀抱中——她又不是真的不知好歹。 斐亚然不是没有注意到苍岚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但一来他是“不懂情爱为何物的爱情绝缘体精灵”，二来苍岚这小胸小屁股的未成年确实不是他的菜，再加上他其实十分讨厌公私不分，在工作或者学习时间溜号打诨，自然对苍岚就更加严厉了几分—— 这可是上课呢，干嘛呢喂！ 所以，这近一周的时间内，他都没给过苍岚什么好脸色。 于是，苍岚那还在孕育过程中，充满少女梦幻色彩的美好初恋，在还没发芽的时候，就被斐亚然的斯巴达教育给掐灭了火，以至于苍岚现在每次看到斐亚然，都有一种中学生见到教导处主任时的紧张感，也能条件反射毫不别扭地叫出“师父”来了。 对此，斐亚然自然乐见其成。 对苍岚的短期恶补教学，就在迷雾森林的鸡飞狗跳中，咻地迎来了尾声。 今天就是五族大会正式谢幕的一天，明天，四大种族使团就要陆续离开艾泽拉斯，回到各自的领地。 所以今天，在结束与苍岚的最后一堂野外实践课后，斐亚然拿出了他给苍岚准备的饯别礼。 今日一别，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虽然斐亚然这些天对苍岚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苍岚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徒弟的事实，却毋庸置疑。 而且苍岚性格单纯可爱，俏皮又不乏聪慧，长得也招人喜欢，真心来说，斐亚然还挺喜欢这孩子。 当然，这是指从师父来看徒弟的角度来说。 所以。 摸了摸一听说这次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忽然泪崩了的苍岚的小脑袋，斐亚然从储物背包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储物袋来——那是斐亚然用缝纫技能亲手做出来的，只有6格的粗制背包。 22格的梨绒落绢包斐亚然现在等级不够，还做不了，绫罗背包之类的稍显精致的背包，送给苍岚又太过显眼。 通过这些天与苍岚的闲聊，斐亚然已经知道，空间储物装备在整个大陆都没有几件，几乎只在传说中听说过，斐亚然自然不能送苍岚外表太过扎眼的储物背包。 而粗布背包从外表看上去，就是灰扑扑的普通小布袋，又是装备后直接绑定的，如果苍岚不说，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其貌不扬的东西，竟然会是传说中的空间储物装备。 就连苍岚自己，在听说那灰不溜丢的小袋子，竟然是储物装备的时候，都忍不住呆了半晌。 而后，哭得更厉害了。 斐亚然也不管她哭不哭，仍旧四平八稳地叮嘱她以后生活中的各项注意事项。 让苍岚又发了重誓，绝对不可以把储物背包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连她的父亲也不允许后，斐亚然又从粗制背包里，掏出一块聚义令，告诉苍岚，如果以后陷入绝境的时候，可以捏碎这块令牌。具体可以召唤他的事情，斐亚然并没有说明。 聚义令是剑三中可以召唤帮会在线人员的令牌，一次最多可同时召唤五人。斐亚然在刚才，就已经把苍岚收入到了帮会中，不过除了拥有系统的斐亚然，别人都看不到帮会界面，也找不到帮会领地就是了。 其实身为师徒，每天都可以互相召唤对方三次，不过这点同样因为苍岚没有系统而被PASS掉了。 苍岚是斐亚然收的第一个学生，斐亚然还不想他的大徒弟莫名其妙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挂掉，所以干脆给了苍岚一块聚义令。 除此之外，斐亚然还在背包里装了一组大红和一组大蓝，告诉苍岚用法后，斐亚然就把哭哭啼啼的小丫头赶回五族大会的场地了。 苍岚的哭声渐远，斐亚然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小姑娘哽咽着喊“师父”的嗓音。 他翻出好友列表，看着苍岚飞窜到22的等级，以及名字后568的好感度，忍不住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 为人师表，有时候其实真的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短暂伤感了一下后，斐亚然也甩起大轻功，向精灵王宫飞去。 只可惜，今天注定不是能够平静的一天。 在进入艾泽拉斯地界，离精灵城还有不远一段距离的地方，一位不速之客，忽然在半空中，拦住了斐亚然的步伐。 来人斐亚然倒也算不上陌生，正是之前被他在背后坑了两把的龙族大将军亚当斯。 第67章 对峙。 一见来人是亚当斯，斐亚然当即微微皱起了眉，心底暗自警惕起来。 说实话，因为得知了阿尔的遭遇，斐亚然现在对整个龙族的印象都跌倒了谷底，基本可以与天族持平。 不过，看龙王唐纳森对天族的态度，显然这两大种族之间也已经有了间隙，为了任务，斐亚然也不会立刻和龙族撕破脸。 不过，虽然未来或许还有需要用的上龙族的地方，但斐亚然也不会因此就违背自己的心意，与龙族虚与委蛇，所以，他只是维持着面对外族时惯有的冷漠神情，对亚当斯微微颔首，“亚当斯将军。” 亚当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斐亚然，眼底倒是闪过一抹惊讶。 原因无他，因为现在他和翡翠，目前可都是漂浮在半空中。 本体天生生有翅膀的龙族，即使化为人形的时候，也具有浮空的能力，但没有翅膀的精灵却并非如此。 之前翡翠在森林上空急速前行的时候，亚当斯就已经观察了有一阵子。 说实话，虽然清楚精灵并不会飞，就算漂浮在半空中，也一定是运用了风系魔法的缘故，亚当斯也还是被翡翠那轻灵仿佛红色流光般的优雅动作给煞到了。 翡翠的动作很奇怪，他的脚步总是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轻点一下，而后就能飞窜出去很远的距离，却并非一直保持一条直线前进，而是呈抛物线形，偶尔还会在短暂下落时，忽然撑开一把红色的小伞转上几圈，等到下落到某个时刻时，继续踩着空气前行。而在这个过程中，那孩子的身上一直都散发出一种淡红的光晕来。 亚当斯忽然想到从亚连和唐纳森谈话中，听到的之前在迷雾森林中，忽然出现在翡翠手臂上的红色光晕。 这么说来的话，这个小精灵，应该确实是火系精灵才对，而从他的浮空魔法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来看，对风系魔法应该也具有强大的操控能力，还有亚连提到的光系魔法…… 亚当斯之前已经听说过翡翠是三系精灵的传言，之前与翡翠的两次偶遇，也并没有看到过这孩子动手，今日一见，倒是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些天，另外几族都对兽人小公主苍岚频繁外出的事情那么关注了。 是了，苍岚外出一直是来见翡翠的事情，虽然并没有被五族使团中的所有人知晓，但却丝毫瞒不住各族掌权人的眼，与龙王唐纳森关系十分亲近的亚当斯，自然也十分清楚。 如果苍岚所见的对象是矮人王子霍尔或者其他几族，亚当斯都不会有丝毫意外，顶多觉得小家伙们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如果这个人换成了精灵，就不能不让亚当斯多想了。 身为龙族七大将军之一，亚当斯对于精灵族的繁衍方式并非像矮人和兽人那样一无所知，也自然清楚精灵都是些冷心冷情的生物，连对身为同族的精灵都不会产生任何爱恋，更遑论对其他种族。 而精灵又是一种远比天族和龙族都要骄傲的生灵，所以，对于苍岚和翡翠这些天的“出双入对”，亚当斯实在不能不多想。 也不知道翡翠与苍岚的动作，那位幽居于艾泽拉斯精灵王宫深处的精灵王是否清楚，如果清楚，那么是否说明，精灵避世千年的局面即将被打破，精灵很快就会重新活跃在大陆的舞台上？ 一想到这，亚当斯当即对斐亚然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用哄孩子般的语气问道：“翡翠，看你这么急匆匆的模样，是刚从哪里回来吗？” 亚当斯的话，让斐亚然无语地挑了挑眉，冷淡回道：“亚当斯将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可是在艾泽拉斯，身为客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失礼吗？” 亚当斯闻言，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一张脸，片刻后，才有些纠结地问斐亚然，“你们精灵，难道个个都这么牙尖嘴利？” 斐亚然怔了下，就见亚当斯一脸牙疼似的道：“这话我在加西亚那里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亚当斯的表情实在太过生动，对加西亚性格十分了解的斐亚然，当即脑补出了亚当斯死皮赖脸抱加西亚大腿求武器，结果被加西亚满脸厌恶地一脚踹开，并且还免费赠送几公升毒液的苦逼景象，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 亚当斯立刻捕捉到了斐亚然脸上的笑意，一时间被那张虽然尚还稚嫩，却已经初露绝色雏形的面孔狠狠惊艳了一把，立刻紧盯住斐亚然的脸不放，眸底最深处闪过一抹隐藏极好的贪婪。 那专注而又灼热的目光，当即让十分了解龙族生冷不忌口味的斐亚然脸色冷了下来，直接了当地对亚当斯道：“亚当斯将军，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恕翡翠不能奉陪。” “谁说我没有别的事？”看出斐亚然明显的去意，亚当斯心底一转，立刻拦住斐亚然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斐亚然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亚当斯心底翻了个白眼，对翡翠和亚加西如出一辙的完全没有好奇心简直无奈了，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我之前在这附近，见到了一个鬼祟的人影。刚要跟上去看看，就发觉你往这边来了。” 亚当斯的话，让斐亚然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他倒是没有怀疑亚当斯这话的真实性，再怎么说亚当斯也是龙族的将军，没事骗他一个精灵幼崽做什么，而且因为五族大会，最近在艾泽拉斯活动的外族多少也有些——即使已经为四族使团安排了特定的住处，但到底不是把他们幽禁在那里，如果四族有想要在艾泽拉斯走动的要求，只需要和大祭祀白打个招呼，由一名精灵负责当向导即可。 当然，这名精灵向导同时也身兼监视人的职责，这点各族自然心知肚明，也都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心底对于亚当斯的话还有些疑虑，但亚当斯话中的意思，斐亚然自然听明白了，只是，虽然如此，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斐亚然却并不好多说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对亚当斯问道：“亚当斯将军，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能否看出是哪一族的人？” 亚当斯闻言，却忽然勾起唇角，对斐亚然露出个有些痞气的笑容，“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冷淡地看了眼亚当斯，斐亚然丝毫没有犹豫就回复了他，“五族大会的负责人是大祭司白，如果亚当斯将军有什么想要告知精灵族的消息，直接去找白就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爹对你那语焉不详的消息完全不感兴趣，你可以滚了。 亚当斯简直被斐亚然的油盐不进给气笑了。 还是说精灵都是这种轻描淡写就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高傲生物？ 只可惜，这小东西今天遇到的，偏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龙族亚当斯呢。 这么一想，亚当斯当即一个瞬步直逼斐亚然跟前。从亚当斯出现开始就早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斐亚然，眨眼就从包里拎出羽毛双剑，脚尖轻点，一个迎风回浪就再次与亚当斯拉开了距离。 半个月来在精灵身上吃了不知道多少次闭门羹，遭到无数次拒绝的亚当斯，当即笑着眯起了眼睛，银色的眼底，闪过一丝见到猎物时特有的兴奋——说实话，在上次见到翡翠的时候，他就对这小东西手中的那对儿双剑感兴趣极了。 “身为小孩子，怎么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和蔼地对斐亚然笑了笑，亚当斯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斐亚然手中锐利的双剑，“其实叔叔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和苍岚那丫头，都去做什么了？” 一句“叔叔”，当即让斐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全部造反了，如果亚当斯手里再拿上一串糖葫芦，简直与大唐江湖里遍地都是的总喜欢调戏萝莉正太的猥琐成男成女有一拼！ 不过，虽然和苍岚出入迷雾森林的事情，斐亚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瞒过所有人，但教导苍岚的事情却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就连精灵王，也只是知道斐亚然和苍岚比较合得来，并不清楚斐亚然已经把苍岚收为徒弟，还打算尽心尽力教导，甚至暗中拉拢兽人一族的事情，所以，对亚当斯的问题，斐亚然自然不可能承认。 不但不可能承认，甚至还得装做一无所知才行。 所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与苍岚公主只有过一面之缘，五族大会开幕当天，我就已经被吾王召回了王宫。” “但你刚才确实去了迷雾森林。”被斐亚然油盐不进的模样搞得有点不耐烦，亚当斯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分咄咄逼人。 斐亚然也不清楚亚当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了自己，心底略一沉吟，就也微微皱了眉头，眼底现出明显的不耐神色道：“是加西亚长老让我去森林中弄些材料回来。” 这么说完，斐亚然上前一步继续道：“加西亚长老还在等我送材料过去，亚当斯将军，就此别过。” 说完，立刻甩起大轻功，向精灵城的方向飞去。 却没想，刚飞出不到几十米，就又被亚当斯给拦了下来。 就见银发银眸的龙族将军，完全抹去了之前勉强维持的有礼模样，那双金属般无机质的锐利兽瞳，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斐亚然道：“小东西，先别急着走。” 斐亚然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双剑，心底暗道了声倒霉——看样子，亚当斯果然来者不善。 “亚当斯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暗红色的眸子不着痕迹地上下左右逡巡了一圈，斐亚然忽然为自己之前为了速度特意在半空中甩轻功的行为感到有点后悔。 艾泽拉斯森林密布，华盖般的树冠层层遮掩，再加上许多树木本身高耸，几乎直入云霄，比树顶飞得还高的他，几乎无法被森林中的人察觉到气息。 正因为此，所以他才会一直在树顶甩大轻功。 没想到，今天反而因此而被这条银龙给堵在了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脚下连块土都没有的半空。 听到斐亚然的问题，亚当斯却忽然笑了。 就见这位以勇猛著称的龙将军，用哄小朋友般的温柔语气，对斐亚然道：“你说，如果我告诉加西亚，你在我手里，他会不会立刻就同意，为我打造一把独属于我的武器？” 第68章 精灵族少年翡翠，于五族大会结束前神秘失踪。 “你说，如果我告诉加西亚，你在我手里，他会不会立刻就同意，为我打造一把独属于我的武器？”银色的眼底满是戏谑，亚当斯的语气却透出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和认真。 斐亚然闻言，心底顿时一凛，但他目前确实不是亚当斯的对手，甚至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只能脸色难看地提醒那头嚣张的龙将军，“亚当斯将军，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现在是站在精灵的领地，而非龙域？！”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如果我真的对你出手，你就把这件事告诉给唐纳森那家伙？”丝毫不为斐亚然的话有所动摇，亚当斯甚至还玩味地笑着补充了一句。 “那天我前脚刚离开精灵王宫，后脚就被唐纳森因为‘擅闯精灵王宫’而训斥了一番，后来更是当着五族来使的面，被精灵祭祀白特意‘提醒’了一番，在那之后，更是被唐纳森严令禁止再进入精灵城，以至于让我再也没机会去找加西亚……你说，这些都该怪谁呢？” 果然。 虽然阿尔一早就说过龙族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但斐亚然还是没想到，这位赫赫有名的龙族将军，竟然真的会因为这么点耿耿于怀这么多天。 而且，如果真像亚当斯说得那样，他这些天都没出入过精灵城的话，那他哪还有机会听加西亚毒舌到耳朵起茧子？ 斐亚然可是早就见识过亚当斯对龙王唐纳瑟的阳奉阴违，而且也能从他任性地离开龙域，只为一己之私就停留在迷雾森林几百年，却仍被唐纳森信任的事情中，看出亚当斯和龙王唐纳森的私交甚笃，更加不认为唐纳森的命令对亚当斯会有多大的威慑力。 所以，如果这位龙将军今天是真的要找自己的茬的话，那么他成功的几率，几乎接近百分之百。 这么一想，斐亚然不懂动色地把内功心法切换成云裳心经，并且把装备也换成了奶装，顺便把奇穴也都点好，而后，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冷凝地对亚当斯道：“这么说来，亚当斯将军今天是一定不打算放我走了？” 亚当斯笑眯眯地看着斐亚然，仿佛在看着一只已经被困在笼中的小老鼠，诱哄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不想伤到你，所以，你还是乖乖和我走一趟吧。” 唇角微勾，斐亚然嘴角蓦然现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如果我说不呢？” 话音未落，在亚当斯被他那昙花般乍现的清丽笑容晃得心神微动的瞬间，斐亚然同时发动风系魔法和七秀跑路特技“蝶弄足”，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向下飞窜到几十米外的林海之中。 鼻间似乎还残留着精灵少年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亚当斯分辨了一下，才略显陶醉地道：“竟然是玫瑰的味道。” 显然丝毫不为猎物突然落跑的行为感到意外。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过，这样才更有意思。”银色的眼底闪烁着见猎心喜的愉悦神色，直到残留在此地的花香全部散去，亚当斯才看了眼斐亚然刚才逃离的方向，瞬间化作一线银色的流光，转瞬消失在原地。 虽然已经逃离了亚当斯的视线，但斐亚然心底却仍旧没有任何放松，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之前他和亚当斯对峙的地方，已经在艾泽拉斯境内，按理说，按照他风系魔法＋“蝶弄足”全开的速度，这时候早应该见到精灵城的大门，但现在，他的面前却仍旧是不见尽头的绿色树海，完全见不到一分精灵城的影子。 这让斐亚然的心底，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这种情况，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经常被人们称作“鬼打墙”，但在神眷大陆，原因却可以有很多种，其中的一种，就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陷入了别人所制造的结界中。 结界也分很多种，一种是像幻阵一样，利用生灵的五感来制造假象，让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即使自以为一直在全速前进，也极有可能只是在原地打转，只有破阵方能逃离；另一种，则像一个透明的罩子一般，把特定的区域全部划在结界范围内。这样的结界大多为圆形，就如同自转的星球一般，即使绕了一圈，也仍旧只能回到起点，让人像被困在玻璃罐子里的昆虫一样，找不到出路，除非能打败结界的制造者。 抬眼仔细观察了下周围与平日景色毫无二致的树海，斐亚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十分肯定，周围的景色都是绝对真实的存在，所以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现在所在的，绝对是第二种几乎无解的结界—— 以他现在的实力，与亚当斯对上根本无异于以卵击石，连勉强一战的力量都没有，那么这个结界，自然等同于无解。 难怪他刚才一直没感觉亚当斯追过来，原来自己早就在人家圈好的玻璃罐子里乱窜，根本就逃不出去。 想到这里，斐亚然心底自然十分不甘。 不过，对于自身的生命安全，斐亚然倒是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精灵王的学生，而亚当斯身为龙族将军兼五族大会龙族使团一员，都绝对不可能杀了自己，不然就等同于龙族意图挑起两族之间的战争，对龙族和亚当斯本人来说，都有百害而无一利，只要亚当斯不是傻子，就自然不会那么做。 不过，虽然不会杀了自己，但像亚当斯说的，要“绑票”自己，以此来向加西亚讨武器的事情，却极有可能。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忍不住想要捂脸——他几乎已经能够看到加西亚一边咬牙切齿答应亚当斯，一边用毒液把自己喷的狗血淋头的悲惨未来了。 还有安斯老师，如果知道自己这么轻易就被龙族给俘获，即使是一向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安斯老师，也多少会感到丢脸吧…… 脑补了一下安斯老师失望的神情，斐亚然就忍不住在心底嘤嘤嘤了。 亚当斯你有种给我粗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心底默默咆哮了半晌，不爽值即将要突破天际的时候，亚当斯银白色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斐亚然面前。 发觉亚当斯脸上意料之中的得意表情，斐亚然暗自磨了磨牙，虽然今天已经注定逃不开被俘获的命运，但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亚当斯得手。 似乎已经确定斐亚然认清了现实，不会再做无用功逃跑，亚当斯笑眯眯地对斐亚然伸出一只手，“那么现在，我可爱的小客人，请跟我去龙族驻地，喝一杯下午茶吧。” 斐亚然脸色臭臭地看了他伸过来的双手，在亚当斯志在必得的眼神中，微微垂下了拎着羽毛双剑的双手。 而后，当亚当斯想要上前来拉住他的时候，急如闪电般甩出七秀定身技能“雷霆震怒”，在发觉并没有偏离，成功把亚当斯定在原地后，再度勾起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蔑笑容，一溜烟就再次从亚当斯眼皮子底下轻松跑路了—— 他就不信了！凭他当年竞技场溜得对方无数次咆哮要去开他818的跑路技能，还溜不了这头妄想抓住他的蠢龙！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在使出“雷霆震怒”之前，斐亚然心底也没多大把握，毕竟他和亚当斯的等级相差太多，至今也只能在亚当斯头顶看到一连串问号，和安斯老师的一样。 斐亚然曾经试验过，等级比他高出20级以上的人，头顶的显示都是问号，所以目测亚当斯现在的等级，绝对在70级以上，即使在游戏里，也是碰一下都会让斐亚然分分钟立扑的节奏，斐亚然自然不会真的和亚当斯硬碰硬。 而由于等级差距过大，虽然“雷霆震怒”并没有偏离，但定身时间却被削弱了不少，原本在这个世界能够定神十分钟的技能，现在能定十秒都是极限了，所以斐亚然才会扭头就开蝶抠脚速度跑路。 实际上，虽然之前说要把亚当斯溜成狗，但斐亚然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毕竟两人的实力摆在那里。 他所依仗的，不过是亚当斯不敢真的对他出手，而一旦亚当斯真的认真起来，如今才50级的斐亚然，必将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其摆布。 果然，在斐亚然窜出去没多久后，夹杂着凛冽冰雪气息的龙威就从身后铺天盖地袭来。 胸口因为那猛然爆发出的压迫感窒息了几吸，再抬眼时，亚当斯冰冷如寒霜的面孔就出现在面前不远处。 心底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脱离掌控的恐慌感与不敢置信，近千年都没有产生过任何危机感的龙将军，第一次正视起这个被精灵王收为学生的小精灵来。 现在才十几岁，就已经拥有这种令强悍龙族都失去对身体掌控的力量，如果真的等他成长起来…… 金属板冰冷的银色眼底，第一次现出一丝明显的杀意来。 在无数次与魔兽的对战中，斐亚然早已经熟悉各种充满了恶意的目光，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过了片刻的功夫，亚当斯就对他产生了这么浓重的杀意，以至于让他浑身的寒毛，都在那样闪烁着赤裸杀意的目光下，敏感地站立起来。 现在的情况，显然与之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了。 眼底满是凝重，注意到亚当斯已经慢慢显现出兽形模样的利爪，斐亚然头皮一麻，减伤技能“天地低昂”和持续回血“鸾翔舞柳”、“上元点鬟”迅速套在了身上，而后，在亚当斯向他扑过来的瞬间，风一样窜向树海深处。 斐亚然的预计并没有错，虽然亚当斯或许因为对这里是精灵族的地盘而有所顾忌，没有使用大范围杀伤技能，但单单只是从背后袭来的满是杀意的风刃，就已经让斐亚然身上挂彩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 但很显然，身后一直不远不近追着的狩猎者，也并不打算过早结束这场游戏，不然斐亚然身上绝对不止像现在只挂了一两条彩这么简单。 再度开着风系魔法＋蝶弄足＋花楹水榭短暂逃离亚当斯的视线后，斐亚然靠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树根上，再度给自己套了个“鸾翔舞柳”。 之前因为躲闪及时，再加上他身上的持续回血一直没断过，所以腿上的伤还没等流血就已经愈合，倒是手臂上的伤，因为后来着急跑路，没来得及再套个持续，所以已经渗出不少血来。 除了十年前被蓝斯所伤以外，这好像还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受伤流血。 抿着嘴唇看了眼在持续加血技能下渐渐愈合的伤口，斐亚然看着仍旧顺着手臂向下流淌的金红色血液，用手指捻了几下。 说起来，十年前受伤那次，他就对自己金红色的血液感到奇怪，但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或许精灵都是如此，所以才没有深究，但后来，在一次与星轨一同在迷雾森林中杀魔兽，星轨不小心擦伤时，他分明看到星轨的血液是鲜红色。 所以，斐亚然心底一直对此抱有疑问。 不过，虽然有疑问，他也不肯能去找别的精灵挨个放血，也没有特意去问谁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其他精灵的血液真的都是红色，那么就说明是他自己的血液有问题。 斐亚然身上的秘密太多，自然不可能把这种或许与他秘密有关的事情主动暴露在人前。 不过，因为这么多年再没有受伤流血过，斐亚然也就渐渐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被亚当斯伤到见血，这才在见到自己金红色的血液后，忽然忆起这件事。 “滴答，滴答。”血液顺着指尖落在脚边的草地上，打破了斐亚然短暂的思绪。 而后，又顺着野草的叶片，转瞬间滑落在黑色的泥土中。 身后，亚当斯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 斐亚然咬牙，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度跑路。 却不料，异变陡生。 巨大的金色法阵，在血液渗入泥土的一瞬间，突然在斐亚然脚下点亮。 斐亚然和紧追而来亚当斯，心下顿时都是一惊。 刻有无数神秘符文的金色流光，却一圈一圈把斐亚然围在正中央，根本挪不动分毫。 亚当斯在看到那法阵的时候，神色难得染上了一丝惊慌，向着法阵内的斐亚然伸出手，却被那看似透明的金光，牢牢挡在法阵之外，只能厉声吼道：“快出来！” 阵内被无数金光层层包裹的斐亚然，却根本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金光越聚越多，直到最后，把斐亚然裹成一个巨大的光茧。 亚当斯见状，猛地引颈嘶吼一声，化作一条银色的巨龙，狠狠向那法阵撞去。 却不料，那法阵和光茧，转瞬间就碎裂成无数星子般闪烁的金光。 等亚当斯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原本困于阵法之中的精灵少年，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大陆历元年，精灵族少年翡翠，于五族大会结束前神秘失踪。 精灵王震怒，强行扣留龙族使团数月，直至少年归来。 由此，五大种族渐生罅隙。 数月后，天族少主瓦伦意外离世，天族之主诺拉斯于神谕之城，为其举办隆重的葬礼。 ——节选自《神眷大陆历·元年》 第69章 精灵王不高兴了。 看到精灵少年消失，亚当斯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他确实是想给翡翠点教训，却并没有真的想弄死对方或者让对方出什么事。 翡翠毕竟是精灵王的学生，身份太过敏感，再加上精灵那从某种程度来说霸道至极的护短，如果翡翠真的出了什么事，亚当斯十分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艾泽拉斯。 不过，想到之前即使发觉自己身处在结界之中，也还是上蹿下跳不肯束手就擒的精灵少年，亚当斯琢磨着，或许之前翡翠一直拖延时间，为的就是跑到此处激发那个魔法阵，以达到顺利逃脱的目的。 想来也是，身为精灵王的学生，翡翠又怎么会不清楚在艾泽拉斯的什么位置有魔法阵，精灵也不可能把什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自家林子里不去处理。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亚当斯就怎么想怎么合理，之前的惊异很快消失大半，反而觉得果然不能小觑翡翠那个精灵少年，竟然又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成功出逃。 于是，在仔细又搜寻了几圈，发现果然没有翡翠的踪影后，亚当斯就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五族大会的龙族下榻地点。 期间龙王唐纳森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还笑着问了几句又被谁惹到了。深觉自己竟然连个精灵幼崽都搞不定，简直丢脸丢大发了的亚当斯，自然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给唐纳森。 于是，直到这天夜里，被精灵王找上门来，亚当斯才惊觉，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捅到了马蜂窝。 斐亚然失踪的事，一开始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随着斐亚然长到如今的少年体型，之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精灵，早已经无法时刻跟在他身边，而精灵王也默许了这件事，再加上艾泽拉斯足够安全，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会对精灵产生威胁，所以就连一直把整个艾泽拉斯都掌控在手中的精灵王，也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到斐亚然的失踪。 精灵王一直都清楚，在翡翠的身上，有不少秘密。 艾泽拉斯的一早一木都是精灵王的耳目，就连生命之树的所在地精灵族禁地内所发生的事，都丝毫瞒不过这位深不可测的王者。 所以，精灵王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知道，他的这位学生，几乎每天都会在去往生命之树后，失去踪迹一段时间。 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翡翠根本就不在艾泽拉斯，否则精灵王不可能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但偏偏，这件事从几年前开始，就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翡翠不说，精灵王便也不问。 他早就知道，翡翠的秘密并非只有这一个。 但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即使翡翠再异常于其他精灵，精灵王也从来都当做不知。 所以，这天下午，当翡翠的气息再度从艾泽拉斯消失的时候，精灵王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即使是精灵王，也不会时刻盯着整个艾泽拉斯。 直到夜里，精灵宫殿中的花笼草都全部冉冉亮起的时候，仍旧没有感知到翡翠气息的精灵王，才发觉到异常。 某种程度来说，翡翠是个十分省心的学生，作息也十分规律，虽然几乎每天都会去森林中闲晃，但从来不会在傍晚之后还不见踪影。 换句话说，他的这个学生，性子其实十分谨慎，就算在空无一人的生命之树禁地，也不会让自己失去踪迹太长时间，以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注意。 发觉到这点的精灵王，当即闭上眼睛，静静感知艾泽拉斯所有生灵的低声细语，无论草木还是走兽飞鸟虫鸣，直到听到有几株花草，谈论今天下午看到翡翠和一个银色头发的家伙在森林里玩捉迷藏，精灵王才睁开眼睛。 翡翠最近每天都去找苍岚的事情，精灵王都看在眼中。 他从不干涉翡翠的自由，这次自然也不会有例外。 精灵天生就亲近自然，艾泽拉斯的草木也因为充足的元素之力，大多极富灵气，也都能感知出精灵的气息，所以精灵王可以肯定，花草提到的银头发，肯定不会是精灵，整个精灵族，除了他和翡翠外，也没有第三个精灵有这样的发色。 那么，就只可能是那些还没走的外族。 精灵族的政务，精灵王向来都是全权授权给祭祀和长老去办，是以精灵王还真不清楚，每次大会来的外族，都有哪些人。 这世上，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事物本就极少。 在精灵族因为王的身份，他还会分出些精力去熟悉，至于其他外族，能被他记住名字的，就更没有几个。 一想到这，精灵王当即叫来侍卫长亚瑟尔，带着一队精灵侍卫，亲自去往五族大会的举办地。 所有外族都没想到，在五族大会已经结束，第二天他们就要离开艾泽拉斯的时候，竟然会见到那位神秘至极的精灵王。 明月高悬，月光早已悄然铺洒在了这片广袤的树海。 正准备入睡的各族，忽然听到外面的广场上，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嘈杂。 直到好奇地把脑袋探出窗外，才听到外面不知道谁压低了的兴奋声音，“精灵王来了！！” 然后，所有外族的心情，莫名都变成了→“卧槽！！！！！！” 不约而同地重新套上了衣服，撒丫子开始往外跑，准备去围观那位传说中的精灵王阁下。 就连四族族长以及精灵族大祭祀白，都对精灵王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 最先得到传信的白，在精灵王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率领精灵族使团成员等在了广场上。 他身后那些平日里甚少见到精灵王的精灵们，心里也都十分惊喜和激动，毕竟精灵王是整个精灵族的全民男神。 精灵王到来的时候，并没有避讳那些外族，只是径直来到白的跟前，略过一种精灵的行礼，直截了当地对白道：“这次与会的外族中，有多少人是银发？” 白怔了下，完全不清楚王为什么在夜里突兀来此后，忽然就问这个，不过对于精灵王的服从和信仰根植于灵魂，白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很快回道：“一共七人，天族四人，兽人两人，龙族一人。” 精灵王微微点头，立刻又道：“我要立刻见到他们。” 白心底的惊讶顿时更深，不过还是立刻派身后的精灵使团成员，去通知各族首领及那些银发外族这件事。 直到几位精灵立刻去往各族驻地，白才不解地问精灵王：“王，发生了什么事？” 跟随精灵王数千年，白对精灵王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王者，不仅拥有强大到令人膜拜的绝对力量，同时也有着与神明无异的冷漠与无情。 精灵虽然生性淡漠，很少拥有太过激烈的感情，但到底不是真的没有心，即使性格再冷淡的精灵，在天长日久几百甚至几千年的岁月中，也还是会有所牵绊。就连身为祭祀的白，不是也一样有老师和精灵族长老那些朋友。 精灵王却与所有精灵都不同。 白从成为祭祀起，就一直侍奉精灵王到如今。 在他至今为止的绝大部分生命中，他都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王，所以白也比任何精灵都清楚，精灵王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与这世上的任何精灵，甚至任何生灵，都不同。 很多时候，白都不敢直视精灵王那双比艾泽拉斯的林海，还要深邃的翠绿眼眸。 那双眼中所包含的世界太过神秘，白从不敢有丝毫探究的心思。 直到十年前，翡翠的到来。 想到那位让精灵王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的小精灵，好多天没见到翡翠的白微微怔了下，因为他并没有在精灵王身边，看到翡翠的身影。 不过一想到翡翠可能已经睡了，白便释然。 不过，对于精灵王会突然莅临五族大会的事，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是千年以来的头一遭，所以也难怪他会问精灵王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想法，不过在转瞬之间。 很快，白就听到了精灵王的回答，“翡翠失踪了。” 白顿时一惊，刚想说什么，就又听到精灵王带着一丝冷意的淡漠嗓音，“在艾泽拉斯，已经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一向淡定的祭司大人，生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话如果是出于其他精灵之口，白一定会笑着回应不知道翡翠又去哪里偷闲了。 但说这话的偏偏是从来不会说废话和假话的精灵王。 感知不到气息？！ 什么情况会失去气息？！ 除非是真的已经不在艾泽拉斯地界内，或者，已经身陨灵魂重归生命之树！ 无论是这哪一种可能，都说明翡翠极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但，这怎么可能？！ 有谁敢在精灵的地盘上动精灵王的学生？！ 白与翡翠的感情十分深厚，确切地说，白对翡翠这个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小精灵，一直抱着十足亲密的长辈姿态，连翡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白对他有多重视。 所以，一听说翡翠失踪，白立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上去比精灵王还要担忧。 他忽然想起精灵王之前让他找银头发外族的事情，一向温和如日光海岸的眸底，立时掀起一阵惊涛般的怒意，“是那些外族？！” 精灵王微微皱了眉，把之前从花草那听到的消息告知给了白。 “王，翡翠今天和兽人苍岚一起出去过。”从听精灵王说翡翠失踪开始，就也急得不行的星轨，此时终于强压着心底的不安与担忧，快速对精灵王说道。 同样清楚失去气息含义的他，此时的焦急也绝对不亚于大祭祀白。 精灵王和白也没计较星轨突然插话的失礼，白甚至还伸出手揉了揉星轨的头发，星轨和翡翠的相处他一直看在眼中，自然清楚这孩子和翡翠之间的感情深厚，现在想来也一定十分担忧。 当务之急，果然要先找到那个最后见到翡翠的外族才行！ 因为精灵王突然造访，四大种族的来使听到消息后，几乎没用多久，就全部聚集在了五族大会的广场上。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精灵王，除却极少数人，其他所有人都被精灵王那张完美到天人般的俊脸和其通身散发出的高冷气息所震撼，直到精灵王和其他四族首领离开半晌后，才渐渐回过神来。 “难怪那些精灵一个个都眼高于顶，连对着那些以美貌著称的天族，都不假辞色。” “整天面对这么美的一张脸，再看其他人和看树皮有什么区别？” “难怪精灵王一直不肯出现……” “我我我，觉得我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з」∠）＿。” “啊！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天来这时，那个叫翡翠的精灵少年？” “当然，那个小家伙的脸也真漂亮得没得说，不知道长大了得勾得多少姑娘丢了魂儿，你看兽人小公主不就已经……嘿嘿……” “你们说，翡翠会不会是精灵王的儿子？” “什么儿子？他不是精灵王的学生吗？” “可是你看，他和精灵王的发色一样，长得也像！”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众人忽然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既然是父子，又为什么非得以师生相称？ “咳咳，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重点难道不应该是，精灵王到底为什么忽然跑到这里来吗？？！” 五族大会精灵族驻地，当着五大种族的BOSS，大祭祀白迅速把翡翠失踪的事情道了出来。 四族族长听完，当即都面色凝重，心思却各有不同。 他们的问题很多，比如精灵王怎么知道翡翠失踪了？还是在这么节骨眼的，眼看着四族就要离开艾泽拉斯的时间。 某些心思多的，已经在猜测这件事是不是精灵族想以此借题发挥，对他们不利；也有的猜想，这件事会不会真的是四族中的某些人做的，想挑起五大种族间的纷争。 龙王唐纳森在听闻这件事时，也十分惊讶，但他却丝毫都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与那些心思深沉习惯阴谋诡计的家伙不同，精灵族的这位王，可从来都不屑于做这种事。 微微垂着睫毛，唐纳森的目光，从见到银发的王者开始，就一直徘徊在其身上不肯挪动分毫，却也不敢真的正大光明地注视对方，只能借着睫毛的遮挡，贪婪地把那银白的身影深深印在心底。 直到他发觉，身后的亚当斯，似乎有些异常。 亚当斯在听闻精灵王要找银发外族这件事时，心底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那时，他还以为是翡翠那小家伙，回去和精灵王打小报告了，对翡翠这种告状的行为，多少有些不屑，却也因为这件事是被传说中的“那位”所过问，而感到一丝心慌。 但当他随唐纳森一起来到广场，见到精灵王的身边并没有翡翠的身影后，亚当斯才发觉，事情似乎和他想的有所出入。 直到听闻翡翠真的失踪了，看着那位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多余表情的精灵王，亚当斯才从心底最深处，生出一股寒冰般的冷意和恐惧来。 千年前，精灵王一剑斩杀数十万魔族大军的画面，似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过，虽然心底对于这位不动声色的精灵王十分恐惧，亚当斯却也还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既然精灵王已经找到了这里，并且指明要找银发外族，那么查到他，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且，龙族对精灵并没有丝毫进犯的意思，甚至隐隐有些尊崇。 想到此，亚当斯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拳头，这才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向前踏了一步，躬身行礼道：“尊敬的精灵王阁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时间退回到斐亚然刚刚随着法阵和光茧，碎成千万金光碎片的时候。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让斐亚然根本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等他想要挣扎着闯出魔法阵的时候，偏偏又被那些金光层层束缚，直到四面八方都被那些金光笼罩，像极了他刚刚来到这世界时，在精灵蛋中的模样。 他的眼前被那金色的光茧闪得酸疼，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脑海中渐渐一片混沌。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发觉眼前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闪耀，身体也恢复了行动力，斐亚然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而后，忍不住微微一怔。 淡金的透明光柱从头顶斜射而下，期间能看到空气中的微尘轻盈飞舞。 耳边是树叶被风抚过时低语般的沙沙声，偶尔还有虫鸣、鸟叫一闪而逝。 斐亚然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些因为丁达尔效应而出现的光柱，察觉到周围真的没有一丝之前对他穷追不舍喊打喊杀的亚当斯的气息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所在地，有点像一个十分浅的洞窟，不过这里并非真的洞窟，而是由许多泥土和巨石构成的天然凹洞，几步之外就是豁然开朗的满目苍翠。 顺着眼前只有几人宽的小路，斐亚然慢慢向里面走去。 曾有人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斐亚然脚下的路，也是如此，一看就不是特意修建的，在路的中央，偶尔还能看到几丝冒头的绿意。 所以斐亚然有点好奇，这里究竟住着什么人。 在艾泽拉斯生活十年，斐亚然对艾泽拉斯的每一处地形都十分熟悉，没有一处与这里相似。 想到这，他立刻召唤出系统地图，却没想到，小地图上竟然一片空白，连最起码的名字都没有。 这让斐亚然有些不解，因为以往只要是他踏足过的地方，系统都会自动在小地图上显示出相应的地名。 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看世界地图。 顺手点到世界地图，在看到代表自己的黄色箭头所处的位置后，斐亚然心底咯噔一下，继而忍不住苦笑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此刻他总算还在艾泽拉斯境内，并没有被那魔法阵带到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但同时，这里又是他之前在艾泽拉斯，唯一没有涉足过的地方——正是那一直被系统提示他等级不够，故而至今没有开放过的，精灵族第二秘境。 而这个秘境，偏偏还是斐亚然猜测中，封印大魔王路西维尔的地方。 一想到这，斐亚然日狗的心思都有了。 第70章 路西维尔大魔王。 因为怀疑这里可能是封印大魔王路西维尔的地方，斐亚然顿时提起警惕，并没有冒然往里面走，而是再次观察了几番周围。 身后的凹洞里，一片雾蒙蒙的白雾漂浮在半空中，斐亚然知道那是秘境入口的标志。 在游戏里，秘境的入口也可以当做出口，只要踏进白雾，就可以读条传送出去，但这里毕竟是现实而非游戏，所以在斐亚然尝试触碰那片白雾，却发现双手直接从其中穿过，完全没有其他任何反应后，斐亚然这才确定，这里根本就出不去。 戳开小地图，斐亚然又仔细看了一会儿。 小地图上虽然并没有标注这处秘境的名字，但从那上面，多少能看出些地形，起码山石、水流和道路的标志都很明显。 值得庆幸的是，斐亚然最终在地图的右上角，找到了另外一个与入口处相似的小箭头，如果在游戏里，那里无疑会多出“出口”两个字，所以斐亚然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几率确定，那里应该就是这处秘境的出口。 他现在所处的地点，恰好是这处秘境的左下角，和出口处几乎呈一个对角线。 所以，深吸一口气，斐亚然紧了紧手中的羽毛双剑，无奈地发现，果然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在这秘境中走一遭了。 不是没想过向安斯老师求助，实际上，在之前被亚当斯追杀的时候，斐亚然就不止一次想要用密聊向安斯老师求助。 但如此一来，就会有把系统暴露的危险，毕竟即使他在这个魔法横行的奇幻世界生活了十年，遇到听说过的魔法不计其数，却也从来没听说有一种魔法，可以起到远距离传音的作用。 精灵王和心思单纯的苍岚不同，兽人族群整体文化水平极低的现状，注定让苍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分清斐亚然的密聊和其他魔法有什么不同，只会把所有全部归结为神奇的魔法范畴，再加上斐亚然让苍岚发誓不能把有关他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斐亚然根本不需要担心有人会从苍岚的身上得知他系统的秘密。 但精灵王却不同。 即使与精灵王相处了十年，斐亚然也仍旧看不透他这位老师。 精灵王虽然看上去无欲无求，也从不探究斐亚然身上那些与其他精灵截然不同的异状，但那也仅仅是因为精灵王不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引起精灵王的注意，斐亚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够在安斯老师的询问下说清楚那种远距离传音魔法是如何做到的。 毕竟那全都是系统的功劳。 所以，在确定不会出人命的情况下，斐亚然自然不可能向精灵王求助。 想到这，斐亚然再次翻了翻地图，又翻出焦点列表，确定周围完全没有除了花草树木以外的其他活物后，这才谨慎地顺着小路，向秘境中走去。 既然有路，那么就代表这里有人。 确切地说，是有生灵，斐亚然可不觉得在精灵族的秘境里，会出现人类。 至于会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种族，甚至有可能是什么精灵，斐亚然并不确定。 只希望不要真的是封印大魔王的地方才好。 提着小心肝往前走了一阵后，斐亚然看了眼地图，发现竟然已经走出了秘境四分之一的路程。这么看来的话，这处秘境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算大。 如果能施展大轻功就好了，估计不用一管气力值，他就能从入口直飞到出口处，只可惜这秘境里虽然五行元素充裕，但莫名地就是完全无法动用魔力，连大轻功都被禁止，好在七秀的技能仍旧能够使用，斐亚然暂时倒是也不太担心自身的安危。 又往走了半晌，斐亚然的耳边渐渐出现轰隆的水声。 不是轻缓潺潺的细流声，而是飞流直下仿若雷声般的轰鸣。 看了眼地图上在去出口必经之路上的一片蓝色有水标志，斐亚然十分确定，前方应该是一处瀑布。 这处秘境有点奇怪，虽然这里看上去几乎与艾泽拉斯的森林并不不同，但直到现在，除了这些遍地生长盛开的花草树木外，斐亚然甚至连一只飞鸟，一声虫鸣都没有听到。 这本就是极为不正常的现象，所以斐亚然很确定，在这处秘境里，一定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存在。 想到这，他慎重思考了半晌，究竟要不要直接去前方的瀑布，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在瀑布那里，正有什么在等着他，而他并不确定那是否代表着危险。 最后，斐亚然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决定绕路走，坚决不去瀑布那里。 两小时后，斐亚然一脸蛋疼地站在最初决定绕路的地方，在发觉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后，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径直朝着瀑布的方向走去。 很显然，这处秘境的主人，已经对他发出了志在必得的邀请。 如果他想到达出口，途经瀑布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斐亚然步履轻盈地向瀑布走去。 这处秘境中的树木大多与艾泽拉斯相同，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全部是参天古木，枝繁叶茂，把所有东西都掩藏在其后。 耳边隆隆的水声越发清晰，当斐亚然终于踏出古木的阴影后，一条仿佛从九天之上落入凡间的白色玉带便出现在眼前。 玉带之后，无数由黑色巨石构成的巍峨绝壁，高高耸入云端。 正是他在距离这里很远时就发觉到的那处瀑布。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在艾泽拉斯，斐亚然也从来没见过如此令人震撼的景色。 艾泽拉斯虽然也不乏各种美景，但地势平坦，景色大多宁静悠远，鲜少有如此如同千军万马奔腾不休般激烈奔放的景色。 那黑色的岩石仿佛连光都能吞噬，在激流经久的打磨下，泛出隐隐的亮光。清澈的流水不知源头在哪里，由云端倾泻而下，落入到斐亚然面前的水潭中。 虽说是水潭，但斐亚然却觉得这里的大小更像是一个湖泊。 潭中墨绿近乎黑色的莲叶一片接一片，从瀑布之下延伸到岸边，期间不时有深紫色的妖冶莲花盛放。莲池上方，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在瀑布之间，在水流激起的水汽中，如梦似幻。 斐亚然对此却没有多看一眼，他的目光，从刚才起，就牢牢锁定在水潭中央一处突起的黑色巨石上。 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焦点列表上显示的“不明人物”，斐亚然浑身的神经都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虽然对方只是个黄名，并非会主动攻击的红名，但因为怀疑这里可能封印着大魔王，是以斐亚然并不敢掉以轻心，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巨石上的那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精灵的视力很好，斐亚然暗自观察了一会让，发现对方身上也是漆黑一团，如果不是那张比雪还苍白的小脸以及焦点列表提醒，斐亚然还真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对方。 虽然能看到对方，却也只能看出对方身量不高，似乎也是个小孩子，头发和身上的衣服一样，都是一团夜色般浓沉的黑，在绝壁的暗影笼罩下，几乎与身下的巨石融为一体，感觉不到丝毫生机。 暗戳戳观察了对方半天，巨石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斐亚然心底却不敢有一丝放松，往焦点列表上的“不明人物”上戳了下，想要试试能不能看到对方的等级。 却不想，当他的目标刚刚锁定到对方身上的一瞬间，原本仿佛对周围没有丝毫感知的家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暗藏光华的紫色眼眸，没有一丝犹豫地落在斐亚然身上，明明是魅惑华丽的暗紫，斐亚然却连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脑海中几乎瞬间就响起尖锐的警铃。 下一秒，在他还没有从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巨石上的人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脖子上一凉，斐亚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微微垂下头，看到一只由纯黑斗篷中伸出的细小手臂，牢牢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张精致无比，却没有丝毫生气的雪白小脸，几乎与自己没有一分间隙地紧贴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活了两辈子，心理素质过硬，斐亚然差点就被吓得尖叫出声。 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偏偏斐亚然却连动都无法动一下，只能任由那个黑漆漆的小鬼，把脑袋趴在自己脖颈处来来回回嗅着。 “嗯哼……不会错的，确实是那个混蛋的味道……”尖利的牙齿在斐亚然脖颈上蹭来蹭去，斐亚然毫不怀疑对方想一口咬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即使牙齿都已经放在了血管上方，对方最终还是放弃了。 从斐亚然身上移开点距离，掐住斐亚然脖子的小手却没有丝毫放松，但好歹已经让斐亚然能够看清楚对方的样子。 这一看，饱受惊吓的斐亚然心底顿时又被“卧槽”刷屏了。 同时，脑海里也自动循环起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来—— 我头上有犄角，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尾巴～ 心底捂了把脸，斐亚然对自己的粗壮的神经也是跪了，他接下来是不是应该问对方是不是找妈妈的小龙人？！ 不过可惜的是，对方脑袋上的两个犄角和身后带着箭头的小尾巴，都是纯黑色，而并非有鳞片的小龙人。 黑漆漆的衣服头发，黑漆漆的角和尾巴。 再加上那双妖异的紫色眼眸，以及这即使在秘境中，也能漂浮在半空中卡自己脖子，并且让自己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实力…… 发觉到那双紫色的眼眸正牢牢锁定在自己脸上，并且逐渐显现出与之前的探究截然不同的玩味，斐亚然下意识动了动喉结，终于问道：“你是谁？” 虽然对方看上去顶多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比斐亚然还要小得多，斐亚然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确切地说，他浑身的寒毛，都在对方的注视下炸起来了。 真不能怪斐亚然对这么个小不点反应这么大，实在是对方的样子简直与他曾经在地球上看到的二次元小恶魔像极了，再加上他原本就怀疑这里是不是封印着大魔王，这么一联系，斐亚然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到斐亚然的问题，黑发小孩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没有听懂他的话，片刻后，才勾起唇角，露出尖利的小虎牙，紫眸中却是一片玩味的冰冷，一边摩挲着斐亚然细小的喉结，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身上有那混蛋的味道，小家伙，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漂浮在半空中，卡住比他大几岁的孩子的脖子，笑得恣意。 斐亚然却觉得后背的冷汗都要滑下来了。 虽然对方没有说明白，他却直觉明了对方口中的“混蛋”，指的是安斯老师。 竟然对尊贵的精灵王冠以“混蛋”的称呼，再加上这恶魔一样的外表，对方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路西……维尔？” 脸色苍白地叫出这个名字，斐亚然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轻哼着笑了一声，“原来精灵也不全都是笨蛋。” 心底为对方的吐槽默了下，斐亚然原本紧绷的神经，在对方的默认下，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觉得这位大魔王安全，纯粹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在精灵族有关千年前那场黑暗战争的记录中，大魔王路西维尔，那可是几乎与精灵王实力不相上下的强大存在，不然也不可能率领几近百万魔族大军跑到精灵族的地盘来，君不见参加五族大会的那些外族，至今连艾泽拉斯的入口都找不到么。 活了这么多年，斐亚然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被安斯老师调教了这么多年，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还是在安斯老师几乎连手指都不懂一下的情况下，一直被压着打。 所以，在这位与安斯老师相差无几的大魔王面前，斐亚然已经完全不打算挣扎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在这里死了的话，是会直接回营地，还是干脆会回归生命之树变成颗蛋回炉重造。 如果回营地的话，斐亚然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也还是会回到这处秘境中的某一处，等于还是逃不出这位魔王大人的掌心。 而如果重新回到生命之树变成一颗蛋，斐亚然对自己是否还能有耐心花十年重新成长感到十分怀疑。 发觉到斐亚然的走神，魔王大人意外地挑了挑眉，笑容恶劣地收紧纤细的手指，果然看到手下这只小精灵重新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在这鬼地方已经消磨了不知道多少时光，早几百年就已经把秘境中所有会喘气儿会蹦跶的活物都折磨死的魔王大人，终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小东西，你和安斯艾尔那混蛋是什么关系？” “小东西”还有“混蛋”都是什么鬼？！ 一脸牙疼地听着对方槽点无数的话，确定对方说的混蛋果然是安斯老师，再加上众所周知是安斯老师把魔王封印在这里的，斐亚然很认真地思考，如果真说出自己和安斯老师的关系，这位魔王大人会不会分分钟就把他挫骨扬灰？ 所以，努力涨红了小脸，斐亚然一脸不满地瞪着魔王大人，咬牙回道：“不许那么称呼精灵王陛下！” 全精灵族都是安斯老师的脑残粉，所以自己这样的表现，才最符合一个“精灵”在听到那些话时的反应。 至于会不会因此激怒大魔王，分分钟灭了自己什么的，已经对能活着走出这里完全不抱希望的斐亚然，对此根本就不在乎了。 既然免不了一死，起码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和安斯老师的关系。 虽然就算知道了，斐亚然也不觉得对方会以自己为筹码威胁安斯老师，但即使有一丝这种可能，斐亚然也要把它彻底断绝掉。 听到斐亚然恼怒的反驳，路西维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精灵那双那红色的眸子，咧了咧嘴，暗紫色的眼眸几乎直透人心，“精灵族什么时候，也出现这么狡诈的小东西了？” 斐亚然心底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一脸茫然地看着路西维尔，却见那张精致无比的小脸越来越近，直到与自己鼻尖对着鼻尖。 下唇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却并没有被刺破，而后是微微濡湿的触感，原本卡在喉咙的手掌，也不知什么时候上移到了斐亚然的下巴上细细摩挲。 斐亚然微微垂了眼睛，只能看到对方仿佛连光都能摧毁殆尽的漆黑头顶，唇齿紧闭，敛去眼底所有的神色。 竟然连八九岁的小精灵都不放过，斐亚然对这个世界除了精灵以外的其他种族的节操，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身体仍旧动不了的斐亚然，只能任由魔王大人非礼自己，好在路西维尔似乎并不能变成成年人的样子，所以斐亚然倒不怎么担心自己在死前会菊花不保。 直到对方的牙齿陷入唇瓣，金红色的血液瞬间涌出。 持续的刺痛感，让斐亚然忍不住皱起了眉。 路西维尔却因近在咫尺的金红色血液怔了下，下意识舔了舔牙齿上残留的血液。 磅礴的力量瞬间在体内炸开，冲击得路西维尔体内的封印都松动了下，却也在同时，真的在他的肺腑中引起一连串细小的如同爆炸般的反应。 唇角抽了抽，路西维尔伸手蹭了下小精灵唇上的血迹，果然立刻就感受到一股极其精纯的力量涌动，手指沾染小精灵血液的地方，却渐渐显现出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的焦黑。 脸上一阵扭曲，魔王大人顿时连蛋都要碎了！ 为毛这小精灵的血液里还会蕴藏有这么浓郁的光明之力？！卡奥斯你确定你特么不是在玩我么？！ 他刚发现这小精灵的血液中含有极其强大的力量，也确定只要全喝下去，估计分分钟就能冲破封印离开这连鸟屎都没有的鬼地方，却也在同时发现这小鬼的血液是光明属性的！ 这简直就跟一个在沙漠里渴得快要死掉的人，面前忽然出现一大桶浓硫酸完全没有区别！虽然外表看上去和水区别不大，但咽下去分分钟就得肠穿肚烂好么！！ 一瞬间，魔王大人简直对面前这个小精灵又爱又恨！ 斐亚然坐在水潭边，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个从咬完自己开始，就浑身直冒黑气的魔王，手指无聊地在水潭中划来划去。 “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懒洋洋瞥了眼路西维尔，斐亚然问道。 路西维尔抽了抽眉毛，尖尖的箭头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不悦地瞪了斐亚然一眼，阴森森地道：“你想死吗？” 斐亚然看了他一会儿，干脆直接躺平了，“求给个痛快。” “……” 路西维尔几乎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斐亚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不过才千年没出去，怎么精灵就长歪到这种程度了呢？！ 说好的优雅高贵呢？！说好的矜持傲慢呢？！那一个个以安斯艾尔为首的洁癖到龟毛的精灵中，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奇葩？！ 第71章 千年已过，路西维尔已经离开。你们做好准备。 “你真的是精灵？！”伸脚踹了下躺平在池边石头上的斐亚然，路西维尔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如果你非说不是，我也不会反驳啦。”侧身用一只手支起下巴，斐亚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大魔王。 嘴角抽了下，路西维尔看着从刚才解除禁制能动开始，就姿态随意的精灵少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不怕我？” 斐亚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只比三头身好不了多少的儿童版“大”魔王，“说实话，以你现在的体型，想让人惧怕还真挺困难。” 路西维尔闻言，顿时气结。 他是从创世之初就和精灵王一样，被卡奥斯最先创造出的几个生灵之一，掌管黑暗深渊的黑暗霸主，千百万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确切地说，是从没有生灵在他面前嚣张后，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他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个毫无防备躺在他面前的小精灵，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还是说只不过短短千年，精灵族就已经因为封印了他，而傲慢自大到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东西，你应该清楚，激怒我对你并没有好处。”双手背在身后，外表十分幼齿的路西大魔王目光冰冷地对斐亚然道。 为什么忽然觉得这话有哪里怪怪的？ 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听过，斐亚然干脆把那突生出的怪异感抛在脑后，直接挑明道：“反正最悲惨的结局不过就是一死，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我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路西维尔闻言，却恶劣地笑了笑，手指挑起斐亚然的下巴，慢声说道：“不，这世上，远还有许多比死更加有趣的折磨。” 斐亚然看着近在咫尺出那张满是戏谑笑意，却粉雕玉琢肉嘟嘟的小脸，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总算知道，刚才起就觉得怪异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魔王大人的手指顿时僵住了。 兀自笑了一阵，直到肚子都笑得有点泛酸，斐亚然才摆着手对魔王道：“噗……抱歉，我真不是故意要捣乱，但是能不能拜托你，别总用那么幼齿的一张脸，做出那么霸道总裁一样邪魅狂狷的表情来？” 虽然不知道“霸道总裁”是什么鬼，但斐亚然明显笑话他外表的信号，路西维尔却一丝不露地接收到了。 脸色又是一阵扭曲，魔王大人看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精灵少年，心底几乎忍不住怀疑，这个奇葩的小精灵，到底是不是安斯艾尔那混蛋扔进来专门膈应自己的？！ 强忍住心底想把这小精灵剁吧剁吧喂狗的冲动，好歹也是这几百年来这破地方除了他以外唯一的活物，路西维尔用爪子捏碎了好几块坚硬的黑色岩石后，终于又在斐亚然身上踹了几脚，“快说，你和安斯艾尔究竟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的话，我就给你个痛快！”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精灵王陛下有关系？”从见到路西维尔开始，这位大魔王就一直在问他和安斯老师的关系。 想到这家伙说过的，自己身上有安斯老师的味道，斐亚然纳闷地抬起袖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除了修习七秀心法后，就一直萦绕在周身的淡淡玫瑰香以外，根本没有一丝安斯老师身上的月桂清香，所以斐亚然是真不清楚，为什么这位魔王，从一开始就那么笃定自己和安斯老师有关系。 把斐亚然的动作一丝不落地看在眼中，路西维尔一脚踩在斐亚然胸口，不屑地哼笑，“别妄想瞒过我的眼睛，你身上确实有安斯艾尔那混蛋的味道。如果不是清楚精灵都是从树上结蛋蹦出来的，我没准还会觉得你是那混蛋亲生的。” 这已经不是斐亚然第一次听人说他是安斯老师亲生的了。 如果不是清楚记得自己当初确实是从生命之树的蛋壳里蹦出来的，并且被安斯老师和白一同接生的话，斐亚然没准都会怀疑自己的真正身世。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是天族之主诺拉斯，这次又是酷帅狂霸拽的大魔王，明明他们都知道精灵是如何诞生的，为什么还能说出这么不经大脑的脑残言论来？！ 心底正暗自吐槽，斐亚然就见路西维尔又俯下身来，凑到他还没愈合的唇边闻了闻，“不对，你根本就是安斯艾尔亲生的吧？不然怎么会连血液里，都有那家伙的味道？” 难怪之前他一直觉得这小精灵那金红色的血液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他是安斯艾尔的孩子，那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想不到，安斯艾尔那么冷心冷情的家伙，竟然都能有孩子。 这么一想，路西维尔看着斐亚然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炙热和诡异，心底也因为这个发现，兴奋得几乎快要冒出泡泡来。 千年之前，安斯艾尔毫不留情地把他封印在了这里。 千年之后的现在，他的孩子却误打误撞把自己送到了他跟前来。 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从这鬼地方出去，路西维尔都会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坑！ 一把揪住斐亚然的衣服领子，路西维尔立刻把那好像没骨头一样躺在地上的小精灵揪了起来，“跟我来！” 斐亚然回头看了眼视野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瀑布，又戳开地图，看了眼目前的行进方向，竟然正是地图往地图右上角的出口处去。 晃了晃被大魔王紧紧拽住的手腕，斐亚然故作不明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路西维尔回头对他露出个狰狞的笑容，身后的小箭头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斐亚然抽了抽嘴角，都说了，不要用那张小嫩脸做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为啥这位大魔王就是不听劝呢？ 这要是让他手下那些小弟看到，还不分分钟叛变揭竿推翻这个幼儿版毫无权威的BOSS？ 想到这家伙之前无比笃定，非说自己是安斯老师亲儿子的话，斐亚然觉得，就算自己一会儿可能就要挂了，也还是不能让人随便污蔑安斯老师的名声，于是又晃了晃手臂，一脸正色地道：“不管你要对我做什么，我真的不是精灵王陛下的孩子。你之前也说过，精灵都是从生命之树上诞生的，精灵本身也不具有繁衍的能力，所以我根本不可能是精灵王陛下亲生的。” “你懂什么？”回头睨了眼斐亚然，路西维尔忍不住又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其他精灵生不出来不奇怪，安斯艾尔那混蛋却不一定！这世上，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这说法…… 大魔王，你确定你和安斯老师真的是死对头么？！ 为啥会从大魔王口中听到安斯老师无所不能的言论？！ 这根本也妥妥是个安斯老师老残粉的节奏啊喂＿（：з」∠）＿。 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这位大魔王都会固执己见后，斐亚然也懒得再跟他争辩，反正看样子，自己没准一会儿就会回营地或者回树重塑。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十分确定自己并非安斯老师的亲生儿子，但他血液中的那抹金色，却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斐亚然也没有忽略之前路西维尔在触碰到自己血液后，连手指都被灼伤的情况。 黑暗君主的属性自然是暗，而能对他起到克制作用的，无疑是光明属性，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的血液中，本身就蕴含着浓郁的光明之力，不然也不会把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都给伤到。 斐亚然从刚学习魔法的时候，就能够吸收和使用光明元素，所以他从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身为精灵的他，能够如此毫无滞涩地使用这种鲜少出现在精灵身上，原本几乎独属于天族的光明之力。 现在想来，或许和他本身的血液，也有关系也说不定。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身体差点要和前方的魔王撞到一起，斐亚然才发觉，路西维尔的脚步已经停下了。 他微微怔了下，抬头看过去，立刻就看到路西维尔那张满是玩味的脸，以及他身后几步远之外，那熟悉无比的白色雾气。 不用翻地图，斐亚然都知道，这里应该就是秘境的出口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完全不像是个精灵。”竟然在随时能被自己杀死的情况下，还能边走路边发呆，甚至对自己完全没有丝毫防备，路西维尔再一次觉得，这个小精灵真的和其他精灵，有太多不同。 【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精灵。】脑海里蓦然忆起星轨不止一次的吐槽，斐亚然心底竟觉得有点遗憾。 从五族大会召开第二天开始，他和星轨几乎就没见过面，现在一回想，这似乎还是从他和星轨熟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多天。 如果他今天真的要身陨在此，无论将来以哪种形式复活，想来都会和现在有些差别。也不知道，星轨那家伙会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感到伤心难过。 还有……安斯老师。 明明早上才见过，现在竟然就这么想念安斯老师了。 想到连心，都忍不住紧缩了几下，有点疼。 “你说，如果我真的杀了你，安斯艾尔会不会难过？”紫水晶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戏谑而又残忍的笑意，路西维尔拉着斐亚然的手腕，一步一步向白色雾气中走去。 意料之中的，他们径直穿过了那片白色的雾气。 斐亚然因为大魔王的问题恍惚了一瞬，心底细碎的疼痛零星而又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然后，他的手腕上蓦地一凉，金红色的血液，便顺着被划开的手腕，汩汩流了下来，很快便染红了所有手指，以及他身下的那片草地。 巨大的金色法阵，渐渐从斐亚然脚下显露出来。 路西维尔站在两步之外，满意地看着那金红色的血液顺着精灵少年的手腕蜿蜒而下，逐渐化作金色的流光，组成一串又一串繁复的神秘符文。 “我猜的没错，在你身上，果然流着安斯艾尔的血。”眼底闪烁着兴奋到近乎疯狂的笑意，被禁锢了千年，路西维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有谁能想到，当初用血液封印自己的安斯艾尔，今天竟然会由他儿子的血来为自己解封！ 这简直就是天意！ 金色的飓风在法阵中盘旋而起，随着法阵逐渐趋于完整，快速凝结成一股摧枯拉朽的风暴。 阵眼处，失血过多的斐亚然，眼前一阵黑过一阵，身上也冷得厉害，手指却在某个瞬间，终于能够挣脱魔王的禁锢，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原本被路西维尔缴获的羽毛双剑，瞬间出现在掌心。 发觉斐亚然竟然还能动的路西维尔，立刻牢牢禁锢住了整个空间中的魔法元素和空气。 却不想，那原本总是漫不经心一副等死模样的精灵少年，竟然丝毫不受他的空间禁锢影响，转瞬便挽出一片绚烂的剑花。 蟠龙翔空，捉云分水！ 如雷如霆，不暇掩耳！ 眨眼的功夫就甩出“地骖龙翔”和“雷霆震怒”两个持续定身技能，在法阵完全点亮的一瞬间，斐亚然又强撑着挥出一式“剑影留痕”，瞬间便把原本踩在发阵内的路西维尔，击退到了法阵外。 顺手又给自己套上两个持续回血技能，斐亚然的唇角，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巨大的光柱从他脚下冲天而起，斐亚然微微扬唇，对法阵外还没从定身中恢复过来的魔王大人，露齿一笑。 却不想，最后逐渐模糊的视线中，竟也仿佛看到一丝奇异的笑意。 心底猛地窜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斐亚然却根本来不及多想，转瞬间消失在法阵中央。 这天夜里。 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精灵王，终于在亚当斯的带领下，找到了这处原本封印着黑暗战争罪魁祸首的封印之地。 草木繁盛的封印之地内，寂静到死寂的气息，随着众人的到来，终于再度被打破。 精灵王顺着小路，来到长满紫色睡莲的水潭边。 翠绿色的眼眸低垂，瞬间便在池边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找到两滴尚未风干的金红血液。 指尖微动，那两滴血液便如同有生命般，乖顺地跳到他手中的水晶瓶中。 而后，银发翠眸的王者才转身回到那群紧随而来的外族跟前，淡声说道：“千年已过，路西维尔已经离开。你们做好准备。” 而后，不管身后那些外族如何震惊失措，径自离开了—— 从进入到此地开始，他就清楚，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在，包括翡翠。 第72章 翡翠会回来吗？ “啪啪啪！” 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胸闷气短的斐亚然不耐地从黑暗中醒来。 一睁眼，巨大的灰褐色毛绒大脸就猛地闯入眼帘，惊得斐亚然手一哆嗦，一巴掌就把那不知名的玩意儿给拍出去十多米远。 夹杂着疼痛和怒火的尖细吼声也紧随而来。 揉了揉仍旧疼得嗡嗡直响的太阳穴，斐亚然因为之前失血过多而昏花的双眼，好一阵才能看清东西，而此时，之前拍了他好几巴掌的小玩意儿也从十几米外扑了过来。 斐亚然顿时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对方的大尾巴，皱着眉头看了几眼，然后才确定，这小玩意儿竟然是一只长得蠢萌蠢萌的大松鼠。 灰褐色的皮毛水光油亮，圆滚滚的脑袋上，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配着黑色的小鼻子、兔子一样的三瓣嘴，还有头上抖个不停的小耳朵，怎么看怎么萌，当然，那双黑亮的还残留着金红色血丝，此刻正抱着一只巨大坚果的小爪子，也让斐亚然确定，这小玩意儿果然就是之前敢打他脸的罪魁祸首。 视线在小东西蓬松得比它整个身体还大一圈带个拐弯的大尾巴上扫了一眼，还有对方那一直挣扎个不停，却怎么都不松手的坚果，这熟悉的造型，忽然让斐亚然想起曾经在游戏中他蹲了好几个通宵，才终于在一堆宠物贩子手下抢到的宠物——松鼠果果。 斐亚然并不是像他某个亲友那样的几乎和强迫症没两样的宠物收集党，但白狐狸月光和松鼠果果，却是他在见到官方图片第一眼，就决定一定要弄两只到手的宠物。 不过，虽然把果果弄到手了，斐亚然却根本懒得驯养，他的宠物驯养界面，常年养着给徒弟和亲友的各种马驹，根本没时间养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宠物，是以虽然在版本初期就已经拿到了松鼠果果，却一直没有驯养完成，自然也就没法放在宠物面板里，反而被他放在包裹深处忘了个彻底，今天要不是这小东西主动蹦出来，他过个几十几百年想不起来包里有这个么玩意儿都有可能。 斐亚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科学，不能用原本地球上的那套科学理论来衡量，但谁能告诉他，为啥这只本来该静静在他背包里装死的小松鼠，竟然会被魔王大人上了身？？？ “愚蠢的精灵，快放开你的手，竟敢对本王如此放肆，即使你是安斯艾尔的儿子，也休想让本王原谅！！” 因为大尾巴被斐亚然捏在指间，爪子里还捧着一颗巨大的坚果，某松鼠不高兴悬在半空中死命荡来荡去，企图给斐亚然白嫩的手上来上一爪子。 斐亚然头疼地看着这只不消停的松鼠，捏了捏鼻梁后，终于泄气地问道：“你是路西维尔？” 手中的松鼠顿时不动了，也不叫唤了，开始静静地装死。 斐亚然忍不住笑了，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小松鼠圆鼓鼓的肚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不恼怒之前在秘境中差点被路西维尔放血放到死的事情，斐亚然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威胁，但在神眷大陆生活十年，虽然艾泽拉斯一直是个如同乌托邦般和平安乐的国度，斐亚然依然明白了这个世界比曾经的地球还要赤裸的“成王败寇，适者生存”。 所以，即使是被路西维尔禁锢在魔法阵中放血放到差点死的时候，相比于对路西维尔的愤恨，斐亚然感受最深的，还是自己技不如人。 如果他的实力比路西维尔更强大，就像安斯老师一样，路西维尔一定不会有机会那么对他。 所以，对于路西维尔之前几乎杀了他的事情，斐亚然心中的愤恨其实并没有多少。 但，虽然如此，却并不代表他会原谅甚至不在意那件事。 手指捏住小松鼠细嫩的脖颈，只要微微一个使力，这位之前敢对他无比嚣张的魔王陛下，就会瞬间变成一滩死肉。 这个诱惑对斐亚然来说有点强，以至于他看着手中小松鼠的目光，都前所未有地柔和起来。 而直面斐亚然毫不掩饰杀气的路西维尔·松鼠·大魔王陛下，此时则条件反射地炸起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 路西维尔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之前还一切顺利，甚至在这个小精灵以为把他推出魔法阵，终于能够逃脱他掌心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意外和慌乱。 身为与安斯艾尔、诺拉斯一样被创世神卡奥斯创造出的深渊之主，路西维尔所掌握的秘术，恐怕比这小精灵长这么大喝过的蜂蜜都多不知多少倍，所以早在发觉到这小精灵的意图时，路西维尔就已经决定，在最后魔法阵发动，魔力值到达临界点时，附身在这小精灵身上的某一处，跟着一起出来—— 早在第一眼见到这小精灵的时候，路西维尔就已经发现了他身上很多古怪的地方，比如小精灵身上明明看上去除了他自己本人还有耳朵上的绿叶外，就再也没见到其他任何活物，可路西维尔偏偏又在他身上，察觉到了数十个旺盛的各种各样生命体征。 附身夺舍什么的，对于早把这些玩烂了的魔族来说，简直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所以路西维尔当即就在小精灵快要在魔法阵中消失的瞬间，化作一股黑色的烟雾，迅速附着在了小精灵身上最微弱也最不容易引起反抗的那一丝生命力上。 然后，等路西维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和尾巴。 哦！这个愚蠢的肥嘟嘟的松鼠！ 而当路西维尔发现，他竟然无法从这个愚蠢的身体上脱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高兴终于逃离千年小黑屋禁闭的魔王大人，心里顿时被“卧槽”两个大字刷屏了。 而后，在试过各种方法，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魔法都使不出来，而且只要一离小精灵超过五百米远，就浑身抽搐四肢麻木无法再前进一步后，出离愤怒的魔王大人顿时就跑回来对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小小精灵一顿啪啪啪的耳刮子。 于是，才有了斐亚然醒来时的那一幕。 脸颊上有点疼。 拿出双剑给自己套了个“鸾翔舞柳”后，斐亚然脸上的细微伤口便迅速愈合了。 悬在半空中装死的小松鼠大魔王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毛茸茸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看着斐亚然的圆眼睛里顿时闪过几丝探究。 路西维尔自然清楚光系精灵和水系精灵都能够使用治愈魔法，但像这个小精灵这样，能够在幼崽时期便能够这么轻描淡写治愈伤口的天赋，却极为罕见。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东西是安斯艾尔那个强到变态的精灵王的儿子后，魔王大人就释然了。 斐亚然并非没有注意到路西维尔的神色，虽然从一张属于动物的脸上看出什么神色来有点奇怪，但因为从小在艾泽拉斯接触了不少拥有智慧的动物，甚至连独角兽那样能说话的都有，所以斐亚然并没有觉得现在附身了一直大魔王的松鼠脸上有表情有什么奇怪。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秘密是否会被路西维尔发现，因为现在这只松鼠，在他眼里，已经和死物没有什么区别。 捏着松鼠脆弱颈骨的手指微微用力，察觉到斐亚然意图的大魔王顿时挣扎起来。 路西维尔并非是因为怕死，即使附身在了一只松鼠身上，即使这只松鼠死了，也绝对不会对他本身有多大伤害，反抗只是这个动物身体的本能反应。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体竟然要死在这只小精灵手上时，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一条雪白的巨大尾巴就把他从小精灵的手上解救了下来。 失去空气多时的气管顿时猛烈收缩起来，被毛绒大尾巴卷在半空中的魔王陛下难得狼狈地狠狠咳嗽起来。 斐亚然诧异地看着面前几乎和他一般高的巨大白毛狐狸，正是那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对他爱答不理，整天蹲在帮会领地唱晚池里修炼的白狐狸月光。 微微眯起眼睛，斐亚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把小松鼠护在尾巴中的月光，忍不住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光和宠物面板里的其他宠物不同，斐亚然一直都清楚。 除了月光外，再也没有其他宠物能够自由出入宠物面板和帮会领地，之前斐亚然一直摸不准月光的实力，而且这家伙也一直无视他，所以斐亚然才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一直没有深究月光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没想到，这只白毛狐狸，竟然会在他要杀了大魔王的时候，忽然跳出来救了大魔王。 难道这两个家伙之前就认识？月光既然能不受系统限制来去自如，那么找到大魔王的封印之地似乎也并非难事……不过如果月光真的能做到这点的话，怎么想都有点逆天过头了。 一瞬间觉得自己脑洞太大，斐亚然干脆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只白毛狐狸，打算看它有什么反应。 大不了，就是白毛狐狸叛变，打算站在大魔王那边和他打一架罢了。 不着痕迹地把放在身边的羽毛双剑握在手里，斐亚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警惕无比地看向对面两只动物。 然后，他就听到那只一直酷帅狂霸拽，从来不搭理他的白毛狐狸，第一次说话了，“现在还不能杀他。” 听上去是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声音懒洋洋的，还挺好听。 对于宠物会说话这件事，有独角兽给垫底，斐亚然也没表现得多惊讶，只是反问道：“为什么？” 月光狭长的绿眼睛瞥了斐亚然一眼，“我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主人”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宣泄在斐亚然身上，然后，才无奈地开口解释道：“你难道没发现，除了会说话以外，他现在根本和一只普通松鼠，完全没有区别吗？” 斐亚然闻言，这才从一门心思想要把这只敢给他放血的大魔王分分钟捏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从他醒过来到现在，大魔王·路西维尔·小松鼠，除了用小爪子给了他几巴掌外，确实再没有什么威胁到他生命的举动。 无论是魔法、禁术还是恢复成魔族的身形，抑或拎出武器胖揍他一顿，统统都没有。 一想到此，斐亚然的眼睛顿时亮了。 一溜烟跑过去把路西维尔小松鼠从月光的尾巴上拎下来，斐亚然笑眯眯地戳了戳小松鼠的肚子，“魔王陛下，变个人形给我看看呗？” 然后，回应斐亚然的，是小松鼠毫不留情的一爪子。 斐亚然趁机把小松鼠手中的坚果给抢了下来，扔在一旁的月光怀里。 然后，看着小松鼠几乎本能地奔着白毛狐狸去，想要把坚果抢回来的举动，笑眯了眼睛。 天啦噜，嚣张无比的魔王陛下，竟然失去魔力，还附在小松鼠身上出不去了，这个消息简直可喜可贺喜大普奔！ 笑眯眯地告诉月光，不可以把坚果给大魔王后，斐亚然享受地听着大魔王因为松鼠本能发作而急得团团转的吱吱叫声，这才拖出游戏面板，开始查看起自己目前的位置来。 戳开大地图一看，斐亚然立马就震惊了。 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位于大陆最西端的艾泽拉斯，简直隔了十万八千里，几乎横跨了整个神眷大陆。 想到这，斐亚然微微皱了下眉，收起地图，站起身举目远眺。 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这个突兀地，就离开了艾泽拉斯，离开了精灵族的地界，也离开了安斯老师。 灼热的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夹杂着漫天黄沙。 这是一片几乎见不到任何生机的由无数细沙构成的黄色海洋。 干燥的空气在烈日下呈现出扭曲的色彩，斐亚然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完全不同于艾泽拉斯的几乎能够灼伤人气管的气息，没有经过任何过滤便充盈到五脏六腑。 连心脏似乎都被这股灼热的空气，烧得快要沸腾。 斐亚然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会在某一天，如此怀念这股味道。 这股，名为自由的味道。 十年的时间到底还是太过漫长了，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艾泽拉斯这个美丽的名字，什么时候成为了禁锢他自由的牢笼。 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技能栏中亮着的“神行千里”，意外来得如此突然，简直就像忽然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 这样的机会太过难得，谁知道下次再有这种机会得什么时候。 所以。 从背包里扯出一件能把他从头裹到脚的粗制披风，又从面部挂件包里翻出一条面纱围好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斐亚然这才招呼两只貌似已经达成什么共识的宠物，召唤出爱驹里飞沙，向着空气中水元素多的方向快速奔去。 难得出来一次，不打听打听人族的事情，让他怎么甘心。 虽然，精灵族那边可能会因为他失踪的事情和其他种族有些冲突，但既然敢在艾泽拉斯打他的主意，就要做好承受精灵族怒火的准备。 想到那位嚣张至极的龙族将军，斐亚然唇角溢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与斐亚然所料相去不远，因为他的失踪，艾泽拉斯目前的气氛完全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自从得知斐亚然的失踪与龙族将军亚当斯有关后，亚当斯就直接被精灵族请到精灵族在五族大会的驻地，再没回到过龙族驻地。 所有人都清楚，精灵族此举，名为请亚当斯将军协助调查，实则完全就是软禁了亚当斯。 这让早就在这千年的时光中，几乎完全遗忘了精灵的四大种族，再一次认识到了精灵族究竟是一个多么护短和强大的种族。 矮人和兽人在这千年中早已经丢失了不知多少传承，因为人口更新换代速度较快，所以对于精灵的认知也相对来说少一些，但这些并非说明他们就是笨蛋。 如果单论个体战斗实力，就连天族，面对龙族时也无法全身而退，甚至连招架之力都不一定有，龙族肉体的强悍，在整个大陆都十分有名。 当然，与他们强悍肉身同样闻名的，是龙族那同样被人们所知晓的护短。 “千万不要惹怒龙族，否则，你会招来无法想象的报复。” 这句流传在整个大陆的谚语，在不知多少种族以全族覆灭为结局的实践中，早已深深隐入大陆所有种族的心底。 但就是如此强悍到令人生畏的龙族，在面对精灵王要求龙族将军亚当斯“协助调查”时，硬是连个屁都没敢放，直接就把亚当斯将军送到了精灵族驻地。 如此，自然让其他几族，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精灵族的实力，究竟深不可测到了何种程度。 各族使团成员暗自纷纷躁动的时候，五大种族的族长，却在黑暗战争的千年后，第一次正式会首。 “精灵王阁下，不知您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禁忌之地回到五族大会会场后，矮人族长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之前似乎在精灵族的禁忌之地，听这位精灵王阁下说了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 矮人族长库克活了一百多年，实在没想到，也完全不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再经历一次他的祖先们曾经经历过的黑暗世界。 精灵王闻言，淡淡看了矮人族长和同样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和焦灼的兽人族长。 龙族族长唐纳森，这时忽然不耐烦地皱了下眉，“他之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封印已破，路西维尔已经跑了。” “这怎么可能？！”兽人族长疾火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虽然他们都清楚千年之前黑暗战争的最终决战地点就在精灵族的艾泽拉斯，也清楚黑暗之主已经被封印，但那对于大陆上的绝大多数生灵来说，已经与传说无异！ 矮人和兽人相对于其他三族来说，都是短寿种族，千年的时间早已经不知传承了多少代，曾经席卷了整个大陆的黑暗战争，更是只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中，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如果黑暗再次降临，那会是怎样可怖的场景。 “这件事，精灵族该负全责吧？”忽然，一声带着讽意的少年音，忽然打破了越发沉重的气氛。 众人全都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就坐在天族之主诺拉斯的身边——正是天族少主瓦伦。 因为事情涉及的精灵翡翠，是精灵王的学生，在整个精灵族都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是以曾经与斐亚然有过一面之缘的几族少主，也都跟着一起参与了这次会晤。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五大种族族长都没有全发话的时候，竟然会忽然杀出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嗤”，虽然仍坐在龙王唐纳森身边，但现在相当于精灵族阶下囚的龙将军亚当斯忍不住嗤笑出声，一脸嘲讽地看了眼诺拉斯，“虽然你以往的品味就不怎么样，但这次选的家伙，竟然会愚昧无知到这种程度！” “亚当斯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是龙族的将军，就可以如此侮辱我和父神！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追杀翡翠，他又怎么可能会跑到封印路西维尔的地方，以至于让那大魔头逃脱！如果真追究起责任来，龙族和精灵族一样，都难逃罪责！” 像是终于抓到了龙族和精灵的小辫子，金发碧眼的天族少主语气亢奋地快速说道。 兽人和矮人本就和天族不对付，此刻一听瓦伦这个幼崽竟然敢当着五大种族族长的面叫嚣，脾气暴躁的兽人族长当即讽刺回去，“你怎么不说，矮人和兽人也和这件事有关呢？！” 矮人族长也目光不善地看着瓦伦，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蠢货。 谁知瓦伦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目光顿时落在兽人族长身旁简直恨不能揍他一顿的说人小公主苍岚身上，“所有人都知道，苍岚和翡翠关系密切，这些天每天都相携外出，谁知道是不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言外之意，放出大魔王的事情，兽人也逃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脆响，顿时打断了瓦伦继续要出口的话。 谁都没有看到，那个原本安静伫立在精灵王身后的绿发绿眸精灵少年，是什么时候来到瓦伦身前的，但清脆响亮巴掌声，却让所有人都再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微微倾身，暗沉的深绿双眸牢牢锁住瓦伦那双不敢置信的蓝色眼眸，绿色长发垂顺下来的精灵少年，面色冰冷地看着愚蠢的天族少主，轻声道：“你最好祈祷翡翠平安无事，否则早晚有一天……” 后面的话，星轨并没有说完，但那仿佛看死物的眼神，却让瓦伦忍不住从脊背上泛起一股冰冷的战栗。 一直对瓦伦的嚣张视而不见的天族之主诺拉斯，见状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他并不介意瓦伦那些犯蠢的行为，但瓦伦现在毕竟是天族少主，眼睁睁看着他被外族打，让他多少有些不愉快。 握住圣光权杖的手微微动了一瞬，刚想给这个嚣张至极的精灵少年几分教训，一股压倒性的气势，却忽然悄无声息地压制住诺拉斯所有动作。 银色的双眸直直对上精灵族主位上那双翠绿的双眸，在看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视线后，诺拉斯的唇角，却无法抑制地微微勾了起来。 原来，即使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失踪，也无法让安斯艾尔眼底，出现一丝波动。 早该知道的不是么？ 早在千年前，不，是几千，几万年前，就算是面对父神时，那双翠色的眼眸，也永远如同此刻一样波澜不兴。 所以，所有人都被这家伙骗了啊。 安斯艾尔，他根本就没有心。 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个认知，让诺拉斯愉悦得甚至可以忽略那个叫星轨的小精灵对天族威严的冒犯。 所以，就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瓦伦一巴掌，星轨也还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精灵王身后。 瓦伦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侧对于他被羞辱仍旧无动于衷的诺拉斯，眼底迅速氲出大片水雾，“父神！” 诺拉斯闻言，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 对于他所挑选的小东西，诺拉斯向来都有足够的耐心，反正早晚他们的一切都将属于他。 但难得的是，这次选择的小东西，竟然愚蠢到连一向脾气涵养十分好的诺拉斯，都懒得去庇护。 所以，在毫无感情地看了瓦伦一眼后，诺拉斯就如同之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一般，轻声说道：“黑暗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千年。千年前，五大种族合力把路西维尔封印，却也只能封印一千年。所以，对于这次路西维尔出逃，根本不需要感到意外。” 封印会破，这是早在当初封印路西维尔的时候，五族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就算没有翡翠，那封印也还是会因为其他原因破除。 这本就是五大种族在千年前皆知的事情，短寿的矮人和兽人经过不知道多少代，忘记实属正常，但出身天族顶级贵族世家的瓦伦，如果平日里有好好学习过大陆史，甚至只要花些心思了解一下五族大会的由来，便不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更不会说出之前那些愚蠢到极点的话语。 所以，诺拉斯的话一出，不仅刚刚得知此事的矮人和兽人感到吃惊，对于坐在他身旁的瓦伦来说，更是比刚才星轨打的那一巴掌更加打脸，瓦伦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被他在心底暗自唾弃的诺拉斯，又猛地回头盯着那几个一直安静跟随在他和诺拉斯身后的几位天族使团成员，在看到他们平静无波，丝毫没有意外的脸时，瓦伦的心底，在巨大的羞耻和不可思议中，渐渐蔓延开一层无法言说的，深深的恐惧来。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后知后觉察觉到的恐惧，究竟是什么。 魔主再度出世，在面对即将再次降临的黑暗时，各族所能做的，并非互相指责错误究竟在谁，因为那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很快，众人就集体忽略了那位明显连天族之主都已经舍弃了的瓦伦，纷纷讨论起应该如何迎对魔王路西维尔逃离这件事。 而莫名失踪的精灵少年翡翠，则只有精灵族和导致翡翠失踪的龙族，比较上心。 这天夜里，大祭司白在那四族族长纷纷回去休息后，终于按捺不住，跑来找精灵王了。 从封印路西维尔的禁地回来后，王就绝口不再提翡翠的事情，这让白有些担忧，怕精灵王会因为路西维尔逃脱的事情，迁怒于翡翠。 想到这里，白忍不住对精灵王道：“王，路西维尔的逃脱，不一定真的和翡翠有关。” 精灵王闻言，淡淡看了白一眼。 白一时间也摸不准精灵王的意思，只能继续勉强道：“就算真的和翡翠有关，他也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会……” “白。”精灵王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白怔了下，却还是条件反射地微微躬身。 “你很喜欢那孩子。”半晌后，精灵王说道。 “是的，陛下。”想到那个从出生起就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白湛蓝的眼底流露出明显的温柔，“我和陛下一样，都是看着翡翠长大。如果用那些外族的说法，翡翠大概和我的孩子是一样的。” “星轨也很喜欢他。”精灵王又道。 “星轨从小和翡翠一起长大，和翡翠的感情好很正常。”想到之前当着五组族长的面，都敢直接打脸天族少主的星轨，白心底忽然划过一丝叹息，“我族历来感情淡漠，像星轨和翡翠感情这样深的朋友，真的不多见。” 甚至连师生之间，感情如此深的都十分罕见。 脑海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早已经逝去的精灵将军拉斐尔和蓝斯。 白微微皱了下眉，为自己突生出的联想。 然后，他出乎预料地，又听到今晚话似乎格外多的精灵王陛下，叹息般说道：“你说，那孩子还会回来吗？” 白微微怔了下，紧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王真的在担心小翡翠。 重重点了下头，陪伴在精灵王身侧的大祭司，对着他的王单膝跪地，真诚地道：“会的，陛下，如果小翡翠知道您如此担忧，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归来。” 即使小翡翠可能已经和路西维尔照过面，即使小家伙现在生死未卜，在面对精灵王的疑问时，白还是如此坚定不移地回答。 他很了解小翡翠，那孩子，从来都懂事得不忍让王有丝毫担忧。 所以，如果得知王如此担忧他的安危，小翡翠一定会尽快归来！ 白如此深深相信着。 精灵王闻言，垂眸看着伴在他身侧几千年的祭祀。 那萦绕在白周身的淡绿色光芒，是只有身为精灵王才能看到的，因为信仰他而发出的信仰之光。 因为他的拒绝，所以那些信仰之光，只能一直徘徊在主人身侧，而无法如同信仰者所愿那样，被他吸收利用。 白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王眼中所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 所以他也不会知道，在翡翠身上，精灵王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丝本该与生俱来的，传承于灵魂的独属于精灵的信仰之光。 所以，与白的信心满满不同。 对于翡翠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回到艾泽拉斯，安斯艾尔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而且，如果没有估错，那孩子，等待这一天，应该已经很久了吧。 第73章 沙漠之都——安卡拉。 一如精灵王所料，虽然多少有点担忧自己失踪后精灵王他们会不会担忧，但对于早就想来大陆上行走一番，以期望能够多搜集些资料，早日完成任务的斐亚然，此时显然过得无比滋润。 虽然，他此时正处于水源极度稀少的沙漠之中。 这是一片位于大陆东南方的占地面积极广的沙漠。 神眷大陆具体有多大，斐亚然并不清楚，但从他快马加鞭，连带着大轻功都用了两三天，才堪堪只在地图上移动了不到一厘米，就可以看出，这片在地图上大致长宽有几十厘米的沙漠，究竟有多广袤。 匆匆赶了两天路后，斐亚然终于看到了城池的影子。 这是一处叫堪培拉的沙漠之城，城墙似乎是用沙土和什么东西混合砌成的，在沙漠中不知屹立了少多年，看上去斑驳不堪，缺口随处可见。 这里的人烟不多，起码斐亚然在城外蹲了小半天，也只堪堪看到三四个人从城门进入。 凭借精灵优异的视力，斐亚然自然把进城的流程看得分明。 好在这里似乎并不像斐亚然以为的古代那样，进城还需要身份文书之类的东西，是以斐亚然在扔给守城士兵几块捏得看不出原形的铜板后，终于晃晃悠悠进了城。 与城外不同，城内的人口明显多了起来。 居住于沙漠中的人类，常年处于日光的暴晒之中，皮肤是斐亚然这些年极少见到的深蜜色，衣服大多由粗布制成，甚至有不少只堪堪用一块破布围住关键部位，不过也有偶尔有人像斐亚然一样，把自己裹得严实，估计也是不经常生活在这里的外地人。 这座城不大，在溜达了不到半小时后，斐亚然就把这座小城的格局给记得差不多了。 推开城中唯一一家酒馆的门，不同于沙漠中寂寥的喧闹声，顿时扑面而来。 那是永远不会出现在艾泽拉斯，永远不会出现在精灵身上的，独属于人类的热烈味道。 虽然，那味道有点不好闻。 沙漠中常年缺水，即使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生活在沙漠中的很多民族，都一生才会洗一次澡，所以斐亚然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对这些同样生活在沙漠中，明显还处于十分落后年代的人们，抱有太大期待。 不过，他还是想说，这味道真的，真的太难闻了＿（：з」∠）＿。 斐亚然第一次懊恼精灵那无比敏锐的五感。 一个小魔法封闭了嗅觉后，斐亚然环顾了下这座占地面积不算小的酒馆，在龟毛地挑选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一张看上去不那么脏的桌子。 皮肤深蜜色的人类少女热情地问他要喝些什么，暗地里学过不少人类语言的斐亚然干脆地点了一杯蜂蜜酒和一小盘这里特产的水果，而后，坐在这处位于窗边角落的位置，听那些明显喝高了的汉子们高谈阔论，一边半蒙半猜地学这里的语言，一边搜集他所需要的信息。 之前在城里溜达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观察过，这座叫做堪培拉的沙漠小城中，并没有光明魔法的波动，也没有任何类似于天族，或者拥有光明魔法天赋的人类的踪迹，所以斐亚然猜测，这里或许是极少数的，还没有被光明神殿涉足过的城市之一。 虽然，这里确实足够贫瘠。 斐亚然要的蜂蜜酒和水果很快就被少女端了上来。 斐亚然按照惯例，扔给那少女几个捏得不成形的铜板，然后听那少女笑嘻嘻地对他道：“亲爱的，如果要喝东西，最好把面纱摘下来才行。” 于是斐亚然就把面纱摘了下来。 然后，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哦！” 整个酒馆的人都闻声看过来。 斐亚然忍不住皱了下眉，目光冷淡地扫视一周，尤其是那位引来众人目光的少女。 那女孩很快回过神来，对斐亚然道了几句抱歉，而后笑嘻嘻地把耳边沙漠特有的巨大火红色花朵，放在斐亚然的桌前，对斐亚然抛了几个媚眼，这才笑着走开。 其他人虽然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酒馆里的陌生面孔感到吃惊，但斐亚然的目光太过冰冷，一看就不是常人，所以一时间倒是纷纷把目光都移开了，暗地里却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个独子坐在窗边的青年。 是的，青年。 小孩子体型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斐亚然在进城前，就已经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其他人现在看他，身形与成人无异，脸则是他按照剑三之前某个成年脸型弄的，虽然在他看来已经足够普通，但很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从那位向他抛媚眼的妹子和其他看到他脸后，就隐隐对他表现出敌意的汉子们，就可见一斑。 不过，在发觉斐亚然一直十分低调，完全碰都没碰那姑娘扔在桌上的花后，酒馆里的汉子们就渐渐又大声侃了起来。 对此，斐亚然表示有些无语。 就算当初在地球上，在娱乐圈混的斐亚然眼光也是十分高的，周围俊男美女如同过江之鲫，这辈子在艾泽拉斯那个遍地是美人的地方，更是把胃口养得极刁，现在也就看安斯老师那张美到不是人的脸才能偶尔被惊艳一下，自然不可能会对这个沙漠小酒馆中的酒馆一枝花心动。 至于那朵蔫了吧唧的花，斐亚然更是没有丝毫兴趣。 他可是个十分有节操的人，才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约炮╭（╯^╰）╮！ 当然，就算想接受，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借着还算干净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蜂蜜酒，一股甜中夹杂着微微苦味的奇怪味道，让斐亚然微微皱了下眉，而后就把酒杯放在一边，拿了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像小型榴莲的沙漠水果把玩起来。 听了一会儿那些汉子们的侃大山，语言天赋极强的斐亚然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因为这些家伙说的事情，竟然恰好就是他感兴趣的，关于光明神殿的事情。 具体的，斐亚然也听不太精确，但大致意思大概是，这个位于沙漠中的国家，现在似乎正在经历政权动荡，老国王已经日暮西山，膝下几位王子正深陷夺嫡大戏中不能自拔。 其中大王子是亲光明神派，一直希望光明神殿能够派遣使者来拯救这个位于沙漠中的国家。 其他几位王子，有亲大王子一派的，也有完全持反对意见，不希望那些神官进入到这座沙漠王国，对政权统治产生影响的派别，当然，也有完全持中立态度，觉得怎么都行的墙头草。 斐亚然正听得出神，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就猝不及防地糊了他一脸。 黑着脸把被他塞在斗篷中的小松鼠·路西维尔给拎了出来，斐亚然警告地看了这小东西一眼。 因为小松鼠果果还没有经过驯养，所以根本无法被放在宠物面板里，至于白狐狸月光现在呆的帮会领地，那对斐亚然来说属于绝密，月光能出入斐亚然也就不说什么了，一来月光是跟着他一起穿过来的宠物，严格来说还属于系统体系，二来他也确实拿月光没什么办法，所以也就暂时随月光去了。 但路西维尔不同，虽然这家伙现在顶着这么一副卖萌的小身板，斐亚然却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小松鼠身体里可是住着十恶不赦的大魔王，所以只能随身带着这小东西。 之前他也怀疑过为什么这位魔王不逃跑，毕竟自己又没拴着他，结果这几天在沙漠中奔袭的过程中，斐亚然偶然发现小松鼠根本不能离开自己超过五百米后，就更不担心他会逃跑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小松鼠身体的影响，这位魔王大人现在对于果果自带的那个坚果执念颇深，只要坚果一离身，顿时就像浑身长草了一样哪都不舒服，是以斐亚然干脆用没收坚果来威胁这位魔王大人，和他约法三章，在人多的地方，一定不可以说话，也不可以出什么幺蛾子给斐亚然捅娄子，不然分分钟没收坚果，直把路西维尔气得直翻白眼。 对此，白狐狸月光只是微微笑眯了眼睛，就慢悠悠回去帮会领地继续泡唱晚池去了。 从斐亚然怀里跳到桌子上，路西维尔尝试着弯了弯松鼠的大尾巴，觉得好像还不算太难用后，立刻就用尾巴把那杯蜂蜜酒卷了过来，而后张着才三瓣的小嘴巴，“咕嘟”灌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一千年都没吃喝过的魔王陛下，竟然因为这种甜中带涩的味道忍不住差点热泪盈眶。 斐亚然无语地看着那只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却还是没有丝毫自觉的大魔王，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然后，在有人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向他这边走来的时候，一把拽住大魔王的松鼠尾巴，身姿轻巧地从酒馆的窗户跳了出去，留下身后一连串兵荒马乱的惊呼声。 “愚蠢的精灵！本王的酒还没喝完！”在被斐亚然揣在怀里七拐八拐甩掉身后缀着的人后，路西维尔不满地刨了刨斐亚然的胸口。 斐亚然把他从胸口拎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作死的松鼠。 跟斐亚然在沙漠里奔波了两天，路西维尔多少了解了一些这小精灵的脾气。见小精灵又用那种阴测测的眼神儿看着自己，顿时整个松鼠都不好了。 紧紧抱住怀中的坚果，魔王大人一脸控诉地道：“我在人前没有说话！你不能没收我的坚果！” 斐亚然无语地看着这只护坚果简直到诡异程度的大魔王，真想分分钟把他扔给那些魔族，让他们看看他们敬爱的魔王陛下究竟是个什么熊样！ “你是没有说话，但你见过有哪个松鼠，会像你一样跳上桌子喝酒的么？” 路西维尔想了下，刚想说怎么没有，魔界的好多松鼠还有那些松鼠变异兽什么的，明明都可以做到啊！ 但是，在面对那双明显写满不耐的暗红色眼睛时，形势比人低的魔王陛下终于还是委屈地抱着坚果，沮丧地道：“可是，我已经有千年没有吃过东西，喝过美酒了啊……” 从斐亚然在秘境中见到路西维尔开始，这家伙就是一副五六岁的幼童模样，说话的嗓音也和小孩子无异，附身到松鼠果果身上后，声音更是越发软萌，搞得斐亚然一度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再加上这家伙现在一脸的泫然欲泣，丝毫没有身为魔王的倨傲和高高在上，就差委屈地抽搭出声了，斐亚然还真就再不忍指责他什么了。 他是大魔王，是大魔王，大魔王王王王王！ 心底默念了三遍后，斐亚然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一家无人居住的用泥沙糊成的房屋后，在地上铺了一块雪白的巨兽毛皮，而后从包里拿出一壶精灵族特产果酒，还有几盘之前遗留下来的烤鱼、肉食，统统摆在路西维尔面前。 路西维尔的三瓣兔子嘴，差点张成了等边三角形。 怀疑地看了斐亚然好几眼，直到斐亚然不耐烦地想把东西收起来时，才欢呼一声，向着那几盘食物扑了过去。 眼前白光一闪，白毛狐狸月光也同时出现在了巨兽毛皮上。 一爪子把路西维尔小松鼠拍到一边，抢先霸占了一整盘烤鸡和那壶美酒后，白毛狐狸这才慢条斯理地啃起鸡腿儿来。 路西维尔差点没哭出来，抽抽搭搭地看着斐亚然。 斐亚然当即在心底“卧槽”了一声，简直再也无法直视路西维尔的魔王身份了，这才又从包里掏出一壶酒来，递给路西维尔。 小松鼠·魔王陛下，这才满意起来，大尾巴卷着酒壶死死不松尾巴了。 慢条斯理啃着鸡翅膀的白毛狐狸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息。” 斐亚然见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也需要吃东西？” 明明每次都只看见这白毛狐狸泡在唱晚池里一动不动，从来没见这家伙觅食，所以斐亚然一直以为月光就像那些修真小说里的妖修一样，餐风饮露完全不用吃东西呢。 月光闻言瞥了他一眼，尖细的狐吻唆了一口美酒后，这才懒洋洋地说道：“不吃也无所谓，但偶尔还是要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斐亚然了解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其实还是不需要吃。 月光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不过这烤鸡确实做得不错，和当年在青丘时那些小狐狸进贡给他的烤鸡相比也不遑多让，所以月光决定，以后要多督促他这个“主人”多多投喂他才行。 月光刚在这个世界苏醒过来时，本来并没有什么记忆。 但他的意识里却十分清楚，自己和这个宠物笼外面的家伙，似乎有着某种很强烈的牵绊，直到后来他看到那些沉睡在他周围笼子里的动物时，才模模糊糊想起“宠物”这个词来。 这个模糊的认知，让月光心里十分愤怒。 但那时，他还不清楚那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随着笼子外面的家伙实力越来越强，有一天，他忽然就能够脱离宠物笼的桎梏，来去自如。 但他还是无法离那个叫翡翠的家伙太远，一旦远离翡翠，他的心底就会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不舍，以至于让这位生性不喜受到束缚的狐王，每每都十分暴躁。 月光隐约知道，这里并非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也清楚，翡翠所生活的地方，并不适合他出现，所以在发觉翡翠身上有某处灵穴的波动后，月光当即就顺着那股波动钻了进去。 灵穴里规划得十分整齐，其中一处被翡翠叫做唱晚池的池塘里，更是灵气充裕。 月光在那之后，干脆就在那池子里修炼起来。 而随着翡翠实力的增强，月光的实力也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突飞猛进起来。 那些深埋在脑海深处，被他遗忘许久的记忆，也渐渐解封。 想到这，月光狭长的翠绿眸子，从翡翠那张即使年幼，也难掩绝色风华的脸蛋上掠过。 敢和青丘之王签订主宠契约，也要看他是否真的心甘情愿才行。 不过，这小东西的身边，倒是有不少有趣的人和事，反正他现在也回不去青丘，留在这里倒也无妨。 想到这里，吃饱喝足的白毛狐狸甩了甩巨大的白色尾巴，在把那只捧着酒壶不撒尾巴的小松鼠扫得滚成一颗球后，这才满意地钻回帮会领地中继续修炼去了。 对于月光喜欢欺负路西维尔小松鼠的事，斐亚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在一门心思全放在吃喝上的路西维尔对此似乎也并不太在意，即使滚成一颗球也仍旧不忘用尾巴护着酒瓶没让酒洒出一滴…… 对于魔王大人抗打击能力极强以至于让人怀疑是否有抖M倾向这件事，斐亚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这天夜里，斐亚然揣着吃饱喝足终于老实的路西维尔，潜入了堪培拉的城主府。 城主府是这座城中唯一有书的地方。 在城主府巴掌大的藏书室中翻了好几圈，斐亚然一股脑把所有的纸书石刻书全都用阅读系统抄录了一遍后，又去城主房间把所有带字儿的东西都抄了个底儿朝天。 而后，乘着夜色，连夜出了堪培拉。 两天后，斐亚然终于到达这个名为狄龙的沙漠之国的国都安拉卡——据说意味盛开在泉水中的水仙花。 安卡拉是这仿佛无尽般沙漠中最大的一处绿洲，远远望去如同一块镶嵌在黄金之上的祖母绿，充满了沙漠中少有的勃勃生机。 这里与堪培拉完全不同，城墙更加高大坚固，城门口守卫的卫兵也多了几倍，门口等待进城的人也不少。 斐亚然到的时候，正遇上一队骑着骆驼，衣着比平民华贵许多的队伍从城内有序地向外走。 凭借逆天的视力和听力，斐亚然很快就从那些与卫兵交谈的人们口中，得知了那些骑骆驼的人的身份——狄龙的四王子里昂和他的私人骑兵队。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剿灭最近经常出没于距离安卡拉不远的商队必经之路上的一伙沙匪。 这位里昂王子似乎十分受欢迎，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有一串由巨大水仙花编制而成的花环。 斐亚然这两天已经把所有在堪培拉城主府抄录的文献全都看完了，那里面有记载，水仙花是狄龙的国花，经常被年轻的少女送给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和爱慕的人。 还未出城，就被人送了这么大一串水仙花，而记载中这位四王子目前才十六岁，尚未娶亲，由此可见应该是被城中某位见到她的少女送的花环。 想到记载中所写，这位里昂王子也是夺位热门人选，而且还是非亲光明神殿派的势力代表，斐亚然当即放弃立刻进城的决定，打算先跟着这位王子看看。 里昂王子所选的出城时间，正是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 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行走分分钟就会在高温下脱水，所以无论是商队赶路还是个人出行，大家几乎都选在明月高悬的夜晚。 里昂王子的队伍似乎经过专业训练，驼队的速度并不慢，全都没有佩戴驼铃，是以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微小，如果不是斐亚然身为精灵五感天生就比许多种族要优越很多，没准根本发觉不到远处那支由几百人组成的驼队。 月上中天的时候，驼队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再一处巨大的沙丘之后，停了下来。 斐亚然躲在离驼队不远的一处小沙丘之后，顺着里昂王子队伍的视线看过去。 离这两处沙丘有近千米的位置，有一座简单的似乎是给过路商队休息用的驿站。 驿站内有一口井和几根用来拴骆驼的柱子，还有一盏不时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灯。 驿站中此时正停留着一支大概三四十人的商队，他们似乎刚到这里不久，有人在井中打水，有人在喂骆驼，也有人从包里翻出饼和肉干充饥，闲聊得也不少，气氛十分融洽。 斐亚然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些关于里昂王子要剿灭的沙匪的事情。 这处沙匪出现在半年前，经常神出鬼没于离安卡拉最近的这几处驿站点，令往来的许多商队苦不堪言。 老国王曾派出不少精兵强将来剿匪，但无一不铩羽而归，主要是这些沙匪的机动性极强，出没的时间地点又总是让人拿捏不准，抢完东西后迅速就跑，根本不留一丝痕迹，根本让人无处可寻。 因为这，近半年来，已经有十多支商队改道别的城市，这对许多商品都依靠外来的身为一国之都的安卡拉，虽然目前的影响还不太大，但长此以往，早晚会产生十分负面的影响。 是以，老国王在分别派出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以及其他将军后，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臣民们的呼声，把骁勇善战的四王子里昂派了出来。 里昂王子是狄龙王后唯一的儿子，王后老来得子，疼他像疼眼珠子似的，国王也对这个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儿子十分满意，一直有想要里里昂为储君，但狄龙并非只立嫡出的国家，新王即位向来能者居之，是以每次政权交替时，都难免会上演一出夺位大戏。 所以，即使十分担忧这个儿子的安危，为了能够让他的即位之路走得更加顺畅，国王和往后还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把这个儿子派往战场和其他能够立军功的危险之地。 这次剿灭沙匪的任务，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目光落在那位蜜色皮肤，整个身体都裹在一张斗篷下，只露出一双锐利双眼的里昂王子，斐亚然的目光有些玩味。 之前在堪培拉的城主府卧室中，他可是意外地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按照那上面写的，不出半年，这位夺储最热门人选的里昂王子，就会身死于“意外”，让堪培拉的城主尽快做好迎接新王的准备。 而如果斐亚然没有记错的话，那文书上记载的时间，似乎就是在半年前呢。 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会让里昂王子身死的“意外”，大概就是眼前即将到来的这一幕大戏了。 就让他来看一看，这位王子，究竟有没有得到他传承的资格吧。 第74章 “我要收你为徒，你考虑一下。” 夜色正浓，得到短暂休息的商队，终于整装离开驿站，准备向安卡拉进发。 驼铃声漫漫，乘着月色飞向远方。 里昂王子的队伍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那驼队之后，不时利用沙丘来遮掩踪迹。 斐亚然则仍旧坠在里昂王子队伍的后面，无聊得直打哈欠。 舞台和演员都已经到位，这出戏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夜更深了，正是人们最疲惫，精神也最懈怠的时刻。 商队即使已经在白天休息过，也还是难免有人打起瞌睡来。 这倦怠的瞌睡虫，如同传染般，迅速在整个商队蔓延开来，一直飞向里昂王子所在的队伍。 平日里一向训练有素的骑兵中，也有人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哈欠，而后，立刻就被里昂王子锐利的眼神惊得一个激灵，迅速打起精神来。 驭下手段还不错。 没有看漏那骑兵认真却不恐惧的神态，显然这位王子平日里似乎并不会动辄对手下喊打喊杀，却又能通过一个眼神就让那骑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显然平日里和这些手下的互动也不少，不然也不可能仅从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手下了解到自己的意图。 心底如此评价着，斐亚然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被牢牢遮掩在斗篷下的尖细耳朵，在察觉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躁动后，终于愉悦地勾起唇角——总算来了。 半晌后，原本平静如静夜海面般波澜不兴的沙漠中，终于响起了“笃笃”的蹄声。 静谧的沙海转瞬间黄沙漫天，一支由近百人组成的沙匪队伍，呼啸着向商队冲去。 斐亚然看到里昂王子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利落手势，而后，这一队由几百人组成的驼队，便眨眼间冲出潜伏的沙丘，如同一支奔袭在月色中的狼群，迅速向那群沙匪冲去，眨眼间便和那群来不及撤退的沙匪战作一团。 这还是斐亚然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规模的作战，虽然在地球时，更大更震撼的场景早已经屡见不鲜，但到底不是亲身经历，而且也全都是演出来的，哪像现在这么真刀真枪的肉搏。 至于在艾泽拉斯，斐亚然在那里住了十年，十年间所见到的所有精灵，都没有这几天见到的人类多，更别提打群架了，在迷雾森林中和他打架的那些魔兽，都比见到精灵的次数多。 而且，他未来在这个世界的主战场，没什么意外的话，也应该是在人类当中，所以斐亚然十分需要掌握目前人类的武力值，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短兵相接的两队人马，手里大多都握着弯弯的长刀，据斐亚然目测，大多介于铜制和铁制之间，以铜制为主，铁制武器只有两边几个身份明显不低的领导头目才有。 一开场，里昂王子的队伍几乎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但很快，这种优势就在他们身后所保护的商队，纷纷向他们拔出刀后，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很显然，这支商队，显然也是掩人耳目，为了吸引里昂王子他们的饵料。 现在王子已经进套，商队也就展露出了原本的真正面目，里昂王子的队伍，瞬间便腹背受敌，现出一丝混乱来。 虽然有点出乎预料，但里昂王子似乎还算冷静，当即一声令下，骑兵们迅速重整旗鼓，很快就恢复到了之前所向披靡的模样。 沙丘后的斐亚然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毕竟里昂王子下午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出城的场景，可是许多人多看到了。 而那显然来了一出“请君入瓮”大戏的幕后黑手，不可能只派这堪堪不到一百五十人的队伍，来对付里昂王子训练有素的几百名骑兵。 然后很快，斐亚然就发现，那位幕后黑手，果然没那么脑残。 因为里昂王子的骑兵队伍里，渐渐有不少人，都出现了行动迟缓，在骆驼上摇摇欲坠，甚至连刀剑都握不住的危险情况来。 反观那些至今为止都只堪堪绕着里昂王子队伍走，一直在和他们耗时间的“沙匪”，此时则一反之前藏头露尾的作战方式，全都大声呼喝着向里昂王子的队伍中杀去。 血色逐渐染红了金色的沙海，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兵从骆驼上坠落，里昂王子这一方的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斐亚然惋惜地看着仅余下不到五十人的骑兵队伍，还有至今仍旧被那些骑兵牢牢护在中央，几乎整个人都趴伏在驼峰上，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的里昂王子，从王子身后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斗篷就看得出来，这位王子的状况并不好。 不过，谁让他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之前，仍旧没有丝毫警惕地收了别人的水仙花环呢？ 选中里昂王子焦点，斐亚然很清楚地在他的头像下，看到一个持续眩晕＋掉血的“有毒的水仙花”debuff，至于其他骑兵，头像下则都显示出一个“食物中毒”的持续掉血debuff，显然之前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初步分析可能是队伍里出了内奸才会如此。 所以说，这位王子就算今天真的挂在这里，也真的一点都不冤。 好在，这家伙是个坚定的反光明神派，不然斐亚然还真就不会管他的死活。 切好冰心心法，斐亚然从背包里拎出羽毛双剑，刚要从沙丘后跳出去，就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太明显的魔法波动，从战场中心的某处，爆发出来。 真的是一股十分微小的魔法波动，就像蜻蜓越过水面时，用尾巴轻轻点了一下水面般微末的波痕。 如果这种波动是出现在艾泽拉斯，斐亚然一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就连刚刚成型的妖精，散发出的魔法波动都比之强烈。 但这里却不同。 在这漫天黄沙掩映的地方，是属于人类的国度。 而无论是从苍岚口中所听到的，还是这几天在人类世界的见闻、文献中的记载中，斐亚然都清楚地知道，在当下的神眷大陆，除被光明神殿所认可的光明魔法外，其他所有魔法，都被视为异端，所有拥有除光明魔力的人类，也都将被处以极刑。 光是从这些话中，都能够猜到，人类在这漫长的千年时光中，究竟失去了多少原本拥有极强魔法天赋的人才。 所以，在察觉到那抹微弱的土系魔法波动时，斐亚然心底的惊喜可想而知。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人群中那散发出微弱魔法波动的人类——里昂王子。 也在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王子，会如此坚定地拒绝光明神殿入驻狄龙。 很显然，这位王子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拥有魔力的事情，并且十分不希望被光明神殿的神官发现。 心思千回百转间，手持羽毛双剑，身姿轻灵若鸿毛的斐亚然，已经迅速加入到了战圈中。 那是里昂第一次见到翡翠。 在他人生中最最狼狈也最最绝望的那一刻。 手持银炼般闪烁着寒光双剑的男人，仿佛鬼魅般凭空出现在马上便要全军覆没的他的队伍前。 火红的羽毛闪烁着夺人心魄的艳丽流光，迅疾如闪电般的剑光过处，无数细微的血花在空中一一绽放。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人握着双剑的手却没有为此动摇分毫。 明明如死神般强悍无匹，偏偏一举一动都有着如同舞蹈般无法言述的优雅空灵。 在里昂十六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仅凭着动作，就让他完全移不开眼，心脏都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的神奇的男人。 原本在他看来要在今夜终结他生命的那些“沙匪”，在那双长剑过处，全都“噗通噗通”惨叫着跪成一片，战局转眼间便彻底扭转。 里昂和剩下的五十多名骑兵，全都被那血腥却又华美无比的一幕震撼得几乎忘记言语。 直到后来回过神来，那些仍旧能够勉强活动的骑兵，才纷纷下马，把那些群全都被洞穿了膝盖和手骨，却并没与被杀死的“沙匪”，全部送下地狱。 而后，全部重新回到里昂王子身边，神色警惕地望着那个从刚才起，就手持双剑站在月光下，不动也不说话的男人。 斐亚然站在距离那些几乎摞成摞的尸体远远的地方，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得不再一次把嗅觉封闭起来。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斐亚然在迷雾森林中也杀过不少魔兽，但那些魔兽几乎全都保持着兽形，再加上魔化的原因，大多形貌狰狞丑陋，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所以斐亚然在最初恶心了一阵后，很快就能够面不改色地对着那些魔兽大杀四方。 但眼前这些人类却不同。 斐亚然曾经玩游戏的时候，虽然游戏里也不乏人形怪，甚至在遇到红名玩家的时候，也喜欢偶尔切冰心享受一刀一个小朋友的快感，但无论是他还是被杀死的玩家，都十分清楚，那不过是网络中的一串数据，并非真人。 在法治社会生存了近三十年，尤其天朝的社会治安相比于国外真的好太多，对于杀人的刑罚死刑之重，也位居全世界之首，是以在斐亚然根深蒂固的认知中，杀人这件事根本是完全不能触碰的禁忌。 因为一旦习惯这种事，斐亚然也无法确定，就算有一天他真的能够完成任务回到地球，是否还能以地球人的普遍价值观生存下去。 所以，在面对那些刚刚杀死无数身为同胞人类的“沙匪”时，斐亚然也只是用剑戳穿了他们的膝盖骨和手腕，让他们失去能够继续伤人的能力。 至于里昂王子手下那些骑兵，在那之后斩草除根的行动，斐亚然并没有再多置一词。 这种情况多少有些自欺其人的意味，斐亚然自己也清楚。 他也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他需要真正去杀人，但那毕竟不是现在。 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那一地分不清是“沙匪”还是骑兵的尸体，斐亚然久久没有言语。 而这一切，在里昂王子和他仅余的几十名骑兵眼里，则各自有了不同的意味。 从斐亚然出现开始，这些骑兵们就一直暗自戒备着这个身手快到鬼魅的男人，直到现在也无法放松警惕。 里昂王子虽然心里也明白手下们心中的隐忧，但他生性豁达，深知如果这个手持双剑的男人，真想杀他的话，即使他没有中毒，他的骑兵队伍也全都在最强盛的状态，也仍旧无法阻止这个男人分毫。 所以。 拍了拍身下的骆驼，让骆驼载着已经无法挪动分毫的自己来到男人跟前不远处，里昂王子狼狈却真诚地对男人道了谢。 早在里昂王子有动作开始，斐亚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王子和他那些骑兵们的心思。 而在里昂王子来跟他道谢后，斐亚然对这位王子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欣赏。 当即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对里昂说道：“我要收你为徒，你考虑一下。” 清冽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线，让里昂心底暗自吃了一惊。 因为很显然，这个原本在他看来怎么也有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实际年龄似乎与他相差无几。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也问出了和苍岚之前相同的问题。 斐亚然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师徒”，其实也就是神眷大陆上普遍认知中的老师和学生，但斐亚然不乐意让徒弟叫他老师，就是这么任性，而且以后他还打算在大陆推行中文呢，自然要让徒弟们早早适应“师徒”这个体系。 而在明白斐亚然所说的收徒是什么意思后，还没等里昂王子回答，他身后的骑兵们反而先炸锅了。 好在斐亚然刚才那一手震慑力足够强悍，而且里昂王子平时驭下的功夫似乎也不错，这才没把斐亚然那点收徒的心思消磨干净。 不过，里昂王子却也没在第一时间答应就是了。 “虽然十分感谢‘翡翠’先生的救命之恩，但里昂在城中已经有几位老师，拜师的事情，可否让我再多考虑几天？”身为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帝国王子，里昂虽然十分感激斐亚然的救命之恩，但斐亚然出现的太过巧合这点，却也不可否认。 谁也不能肯定，这个忽然出现的“翡翠”，是否是另一个针对他设下的圈套。 所以，虽然心底真的十分喜欢“翡翠”，也深深为对方那出神入化的武技所折服，里昂却还是谨慎地决定先观望一段时日再说。 对此，斐亚然倒也不觉得生气。 毕竟谨慎是好事，他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才选中的人选，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所以，在不着痕迹地给血条全都不足半的里昂王子以及他的骑兵们，全都套上两个持续回血的“鸾翔舞柳”和“上元点鬟”后，斐亚然这才随便挑了匹没主的骆驼，跟着里昂王子的队伍，晃晃悠悠回到了狄龙首都安卡拉。 第75章 “帝师”翡翠。 四王子一行回到安卡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 一场险境横生的夜战已经让这支队伍十分疲乏，更何况这一晚，他们失去了几乎三分之二的伙伴，是以虽然他们得到了最终的胜利，四王子一行人的情绪还是略显颓靡。 但这一切，对于得知最心爱的小儿子大胜归来的老国王来说，显然并不重要。 因为还要回王宫述职，并把详细状况告知给老国王，所以四王子并没有回府邸。 命人按照贵宾礼节把斐亚然带回四王子府后，里昂王子便匆匆去了王宫。 城中最好的医生也在王宫中，受伤＋中了双重debuff的四王子选择直接进宫倒也无可厚非。 在四王子临行前又给他上了两个持续回血后，斐亚然就施施然跟着四王子府的管家去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休息了。 虽然是王子的府邸，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沙漠，再加上这年头人类普遍生产力低下，所以即使是四王子府，环境也还是比精灵王宫差了太多。 斐亚然打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秘装逼的隐士高人，所以在来到这处接待贵宾的院子时，即使当着四王子府管家的面，也依旧丝毫没有掩饰对于这里的嫌弃，反而龟毛地对看不顺眼的地方都挑挑拣拣了一番，让摸不准他身份的管家很是紧张了一番。 四王子府的管家是狄龙王后的心腹，从小看着四王子长大，十分了解四王子的脾气，知道里昂王子并不鲁莽，所以虽然对于这个浑身裹着斗篷，不知道为什么跟随王子队伍一起回来的斐亚然感到十分警惕，却依旧脾气很好地满足了斐亚然的各种要求。 在把管家和侍从们狠狠折腾了一会儿后，斐亚然这才把人都赶了出去，跑到浴室里泡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澡。 虽然随身带着个帮会领地，即使在沙漠里也不用担心缺水，但身边毕竟还有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大魔王在，斐亚然不可能为了洗澡就把秘密暴露给路西维尔，所以即使有清洁魔法，在艾泽拉斯早就习惯早晚泡温泉的斐亚然，还是觉得身上难受得厉害。 里昂王子这里毕竟是王子府邸，接待贵宾的客院里倒是并不缺水，竟然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浴池，只可惜里面都是冷水。 一个火球术扔进去把水加热后，斐亚然这才美美泡了个澡。 路西维尔见状，也屁颠屁颠地想跳进去洗洗澡，没想到刚伸出小爪子，就被斐亚然一个风系魔法给固定在了半空中，一动都没法动。 “小鬼！快放开本王！本王也要洗澡！”飘在半空中一阵张牙舞爪，发现无果后，松鼠大魔王不高兴地冲斐亚然呲了呲牙。 斐亚然淡淡瞥了路西维尔灰褐色的皮毛，微微皱了下眉，半晌后，才冷冷吐出一个字来，“脏。” 顿时把路西维尔气得直翻白眼，哇哇直叫，“你这家伙，简直比安斯艾尔那混蛋还讨厌！” 一听到安斯老师的名字，斐亚然倒是稍微来了点兴致。 他奇怪地看了眼那只肥松鼠，“你好歹也是一介魔王，为什么语言那么匮乏？除了‘混蛋’，难道就没有其他形容词？” 斐亚然在地球上时，不管是在小说漫画还是影视剧中，曾见过各种各样的“魔王”，无论是冷酷残暴还是只知道血腥杀戮，抑或完全就是邪恶的化身，罪孽的代名词，无论哪一种，都没有像路西维尔这样张牙舞爪，完全可以去cos卖萌利器的大魔王。 虽然，这个卖萌利器，曾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但此时，面对这只曾经把自己萌得不行的披着松鼠果果外形，骂人的话除了“混蛋”再没有第二个字眼的路西维尔，斐亚然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 之前月光不让他杀这只松鼠的时候，斐亚然还不太明白是为什么。 但后来，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下后，才明白月光的做法其实是对的。 就算路西维尔下现在机缘巧合下附身在了松鼠果果身上，斐亚然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掐死这只松鼠之后，就能真的杀了路西维尔。 不管外表如何，千年前让整个大陆生灵涂炭，领导魔族侵袭整个大陆的大魔王，都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不然千年前也不会让其他种族合力仍旧不敌，直到五大种族结成联盟，最后才把大魔王封印。 之前在精灵族禁地的时候，斐亚然就知道，路西维尔当时幼小的模样，显然是本身力量被禁锢后的姿态，但即使是那副幼童的模样，斐亚然当时也丝毫不是路西维尔的对手，甚至差点被路西维尔杀掉。 而此时，不知道为什么附身在松鼠果果身上的大魔王，却失去了一切能够伤害其他人的强横力量，只与一直松鼠无异，并且完全无法离开斐亚然超过五百米。 正因为此，斐亚然才敢大胆把路西维尔带在身边。 而如果他一旦把这只松鼠杀死，天知道路西维尔的灵魂会跑到哪去。往最好了想，路西维尔的灵魂或许会因此受伤，老实躲起来疗伤一阵子，往坏了想，没准路西维尔回归本体，分分钟就能过来把现在孤身在外的斐亚然灭成渣渣好么！ 所以，暂时带着这只大魔王对斐亚然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实在不行等回到艾泽拉斯之后，把大魔王上交给安斯老师就是了。 心底打定主意，斐亚然心情很好地弯起唇角。 但很显然，那位被挂在半空中的松鼠大魔王，心情却明显不怎么地。 见斐亚然面带戏谑，路西维尔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本王身为深渊之主，涵养自然是尔等刁民拍马也难以企及的。” 斐亚然笑眯眯地看他。 路西维尔以为他不信，小鼻子一时间简直恨不能翘上天，“本王与安斯艾尔同为创世神卡奥斯亲自创造的生灵，是这世间最为高贵的存在，根本不屑和你这种有眼无珠的家伙一般见识！” 一听他提起这个，斐亚然的兴趣倒是又被勾起了几分，因为他知道，路西维尔并没有骗他。 《创世说》中对于此也曾有所记载。 想到《创世说》中所写的内容，斐亚然微微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心底对于安斯老师的好奇，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从刚出生开始，就认识王了？” “那当然！”路西维尔点头接道。 发觉到斐亚然眼底的兴味，路西维尔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立刻停下扑腾不停的小爪子，对斐亚然道：“你快把我放下去，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安斯艾尔的事情！” 斐亚然想了想，然后很干脆地把肥松鼠路西维尔放到了泉池边。 路西维尔眼睛一亮，再度一个飞扑向浴池里扑去，没想到却撞到一个透明的结界上，整张脸差点没被拍成肉饼，顿时又哇哇叫着让斐亚然放他进去，不然就什么都不告诉他。 斐亚然满意地抚了抚耳朵上撑起结界的小绿，趴在冒着热气的池水中，掀起眼皮看了眼明显得寸进尺的肥松鼠，半晌之后，才声音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 路西维尔顿时噎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向把安斯艾尔那混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精灵，竟然会对安斯艾尔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这简直太不科学了好么！这只小精灵难道长歪了么！还是说在他封印的这千年的时光里，安斯艾尔在精灵心中的威望已经降低到了这种可有可无的程度=皿=？！ 不过不对啊，这小东西可不仅是个精灵，还是安斯艾尔的孩子啊！ 哪有孩子对父亲的事情不感兴趣的？ 这么一想，路西维尔顿时觉得这个小精灵一定是在装模作样，是在使用激将法！ 说好的精灵都是一根筋，只懂得直来直往呢？这只小精灵果然是变异了吧喂＿（：з」∠）＿！ 这么一想，路西维尔就决定要沉住气，一定不能让着小精灵得逞。 十分钟后。 泡澡的斐亚然小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两只眼睛几乎快要粘合在一起。 路西维尔此时终于确定，这小东西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完全不期待从自己这里得到安斯艾尔的消息。 经过这几天和小精灵的相处，路西维尔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小东西的性子，冷淡得和其他精灵如出一辙，如果路西维尔不说话，这小东西能两三天一声不吱，这让一千年来都没和人说话，简直要得忧郁症的魔王陛下怎么忍！ 所以，虽然心底为斐亚然的态度怄得不行，路西维尔还是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这个臭石头一样的小精灵一般计较。 鼻子里狠狠喷出一口气，路西维尔瓮声瓮气地叫了斐亚然一声，“喂。” 斐亚然点头的动作顿了下，几秒钟后，才微微抬起眼皮，带着几分朦胧睡意的暗红色眼眸，看向路西维尔肥松鼠。 喉头动了动，即使身为早就阅遍无数美色的魔王大人，路西维尔也不得不说，安斯艾尔这个小儿子，确实长得挺漂亮的，估计长大了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什么事？”见路西维尔看着自己发呆，斐亚然微微打了个呵欠。 “你刚才，不是问我你父亲的事情嘛。”盘腿坐在斐亚然对面，路西维尔说道。 我父亲？ 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路西维尔说的是安斯老师，斐亚然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再一次强调，“我不是王的孩子。你身为魔王，应该清楚，精灵根本没有生育能力，都是从生命之树上出生的。” 这事之前路西维尔自己也提过，在龙族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斐亚然说起来并不忌讳。 见斐亚然又在纠结这个，路西维尔一时间简直为对方的死脑筋跪了，恨不能把这小精灵的天灵盖掀起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 “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孩子？”见斐亚然又要说什么，路西维尔赶紧伸出小爪子，“行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否认这件事，但这是你和安斯艾尔的问题，等你见到他自己去问！” 斐亚然一听，觉得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当初根本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破壳而出的，也十分确定当时所在的精灵蛋是生命之树上结出来的，跟安斯老师根本没一毛钱关系。 不过，想到自己不同于其他精灵的金红色血液，斐亚然心底对此倒也有些奇怪，打算等回到艾泽拉斯之后，问问安斯老师这件事。 “喂，小鬼！”路西维尔很快唤回了他的思绪。 斐亚然微微皱了下眉，不高兴地道：“我叫翡翠。” 路西维尔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道：“你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我之前可是听到了，你说要收那个人类做徒弟。” 徒弟的说法在神眷大陆并非没有，只不过很少有人这么说，还是说学生的比较多，所以路西维尔倒也不至于听不懂斐亚然当时的意思。 “你身为一个精灵，还是未成年的精灵，不想办法赶快回到艾泽拉斯，反而留在人类的地盘上，还和人类有牵扯，”微微眯起眼睛，路西维尔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斐亚然，“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路西维尔不至于傻到以为这只小精灵打算借助人类的力量返回艾泽拉斯。这几天跟在这只小精灵身边，路西维尔已经见识过这小东西赶路的速度。 虽然尚未成年，但这小东西的速度，连高阶的风系精灵都不一定赶得上。虽然不知道这里离艾泽拉斯究竟有多远，但路西维尔相信，以这小东西的能力，安全回到艾泽拉斯一定没什么问题。 所以，他实在是很好奇，为什么这小家伙反而要和人类扯上关系。 自上古卡奥斯创造人类以来，卡奥斯对人类就给予了其他任何种族都无法想象到的优待。 明明是个无论肉体还是魔力都十分低下，就连寿命也比大多数智慧种族短暂得多的种族，路西维尔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卡奥斯对人类如此青眼有加。 而且，人类虚伪狡诈、胆小怕死，脆弱而又善于钻营，世上一切低劣的品行，在人类身上都可以得见，就连魔族，都是因为吸收了人族各种各样的邪恶欲望，才会越加发展壮大起来，所以，路西维尔和其他长寿种族一样，对人族都充满了厌恶和不屑。 而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精灵也是如此。 但很显然，这几天斐亚然混迹于人类中的行为，让他对此产生了怀疑。 所以，他是真的很感兴趣，这只小精灵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路西维尔的话，终于让斐亚然微微提起了些精神。 垂下眼睫，不让路西维尔看到自己的神色，斐亚然忍不住沉吟了一会儿。 说实话，这次突然离开艾泽拉斯，来到人类的地盘上，对斐亚然来说实在太过意外。 但在得知这里是属于人类的国度，并且还没有被光明神殿的触角触及后，斐亚然心底就立刻有了决断。 原本他是打算，等艾泽拉斯真正对外开放，允许精灵向外自由行走的时候，再以游历为名，出来勘测一番大陆的情况，再考虑怎么建立一个魔武学院，以完成“魔武宗师”的任务，狠狠刷一刷师徒值。 只是没想到，这次意外，倒是把他的这个设想的基石，提前了不知多少年送到了他跟前来，简直就是打了瞌睡送枕头，如果斐亚然不抓住这个机会在这里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他之前激活传送阵时放的那么多血！ 至于他要做什么，斐亚然暂时倒还不想让这只大魔王知道。 眼角微眯，斐亚然从水中直起身子，在大魔王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就把那只肥松鼠给劈晕了过去。 “月光。”斐亚然轻轻唤了一声。 眼前白光一闪，白毛狐狸月光顿时出现在眼前。 “有件事情我想拜托给你。这段时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想让他知道空间的存在，你能办到吗？” 月光和其他宠物不一样，斐亚然一直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以主人的语气去命令，反而十分诚恳地询问对方的意见。 月光看了一眼浴池旁那只肥嘟嘟的大松鼠，斐亚然之前在精灵禁地的时候，他一直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十分清楚这只松鼠的来历。 这几年里，随着封印解封越来越多，月光自然也暗地里和斐亚然一同学习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只不过斐亚然并不清楚，所以这个世界的种族，以及精灵和魔族是对立种族的事情，月光也十分明白。 从实际来讲，他和斐亚然现在确实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虽然对这种关系十分不满，但斐亚然身为精灵与生俱来的亲和大自然的气质，却并不让月光感到讨厌，而且对方也从没有以对宠物的态度对待自己，所以如果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或者踩到自己的底线，月光倒是不介意偶尔帮斐亚然一些忙，毕竟两人目前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所以，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斐亚然的请求后，月光伸脚踢了那只肥松鼠后，就带着路西维尔进了帮会领地。 斐亚然说不让这只肥松鼠知道帮会领地的存在，那么就暂时让“它”看不到不就好了，这对身为青丘之王的月光来说，简直比喝水还简单。 暂时解决了路西维尔这个隐患之后，洗好澡的斐亚然终于慢条斯理地离开了浴池。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在浴池门外，见到正急得团团转，明显是在等他的管家。 “‘翡翠’先生！”叫翡翠名字的时候，老管家的语调有些怪怪的，因为斐亚然告诉他们的是华语的翡翠。 “什么事？”换掉粗制披风，重新裹上一个688淡蓝色华丽羽毛披风，脸上也蒙了条淡蓝色面纱的斐亚然淡淡问道。 “皇宫刚刚传来消息，里昂王子希望您能尽快赶去王宫。”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斐亚然意外地看了眼急得冷汗流了一头的管家。 想到王子近卫传来消息时，说无论什么都不用瞒着这位“翡翠”先生，管家终于深深弯下腰，对斐亚然道：“王子回来时中了毒，王宫中所有医生都对那毒药闻所未闻，根本没有丝毫办法，恰巧二王子府上最近有光明神殿的神官在做客，二王子已经打算去请神官来给里昂王子解毒了，所以，王子希望您能尽快赶去王宫。” 斐亚然闻言，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里昂王子，倒是有点意思。 他怎么就能确定，自己真的能治好他，并且不是光明神殿那边的人？ 万一自己根本治不好他，到时候不一样还要让那神官给他疗伤，他身具风系魔力的事情，不是一样还得曝光？ 不过这么看来，那个给里昂王子下套的幕后黑手，倒还真是准备得万无一失，连里昂回来后怎么戳穿他身居魔力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打算让里昂再无翻身的可能。 想到这，斐亚然直接跟老管家问了王宫的方向，而后，在老管家和附近一众侍卫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甩开大轻功直奔着狄龙王宫而去。 狄龙的王宫很像斐亚然曾经在《阿拉丁神灯》动画中看到的王宫，圆滚滚的圆葱头建筑群在已经亮起的晨曦中，显现出浓郁的异域风情。 之前打算收里昂王子为徒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加了对方好友，现在干脆直接把对方拖进队伍，而后分分钟就顺着地图上的蓝箭头，找到了里昂王子的所在地，从四王子府出来到找到王子，一共用了不到三分钟。 为了避免麻烦，斐亚然干脆直接从窗户跳了进去，顿时把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噌噌噌”侍卫们纷纷拔出刀来，对准斐亚然紧张地高呼：“保护国王王后还有王子们！” 头戴金冠的大胡子国王也瞪圆了眼睛，冲斐亚然吼道：“什么人！” 王后还算镇定地躲在国王和侍卫们身后，几位衣着华贵，目测是王子的男人，也纷纷拔出刀来，指向斐亚然。 斐亚然却在扫过他们一眼之后，就把目光落在正躺在四柱床上，脸色泛紫的里昂王子身上，“你找我？” 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被护卫们挡住视线的里昂王子顿时眼睛一亮，“‘翡翠’先生？！” “是我。”斐亚然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中没有一丝热络，空灵而冷淡，也没有一丝因为众人敌对而生出的不满。 “父王，母后！这位就是在剿灭沙匪途中对里昂施以援手的‘翡翠’先生！如果没有先生，里昂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一听里昂的话，国王和王后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赶忙呵斥那些侍卫把武器收起来。 老国王和王后是真心疼爱里昂王子，之前也是因为实在压不下王城中那些大臣们的上书，所以才派里昂带队去剿灭沙匪，谁知道其中会那么凶险？ 从里昂的述职中，他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底也十分明白，那些沙匪明显是某些人给里昂这孩子下的套，如果不是“翡翠”，也许他们二老今天就只能见到里昂这孩子的尸体！ 一想到这，王后赶忙上前来，对斐亚然连声道谢。 她可不是那个还要顾及其他几位王子的国王，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里昂这次落入如此凶险的境地，肯定和其他几位王子脱不了干系，偏偏现在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反而还要眼睁睁看着里昂被那不知名的毒药折磨得气息越来越弱。 一想到这，王后的眼中顿时又溢满泪水，心底恨极了其他几位王子，也对老国王生出许多怨恨。 对于这位和里昂王子同样热情的王后，斐亚然并不反感，但他也没忘记自己现在所扮演的神秘高人的形象，所以并没有出言安慰王后，也没怎么搭理不停跟他道谢的国王和其他几位王子，反而不着痕迹地拨开他们，来到床前，看了眼里昂王子，“听说，你找我？” 里昂怔怔看着这位“翡翠”先生，之前因为急着赶回安卡拉，再加上对方一直披着披风，所以里昂根本来不及探究对方的模样，现在距离这么近，乍一看到那双暗藏暗红色眼眸，以及那没有被挡住的高挺鼻梁，比象牙还要白皙，比牛奶还要细腻的肌肤，心底顿时有些惊讶。 直到翡翠忍不住微微皱起眉，里昂才回过神来。 喉咙里有些干，里昂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双重中毒debuff的滋味并不好受，王宫里的医官们对此也毫无办法，甚至连压制的办法都没有。 见翡翠仍旧探究地看着自己，里昂忍不住露出个苦笑，“之前看到先生出神入化的身手，我就以为先生一定无所不能……所以在听说医官们都无法为我解毒后，我就忍不住病急乱投医，派人去叫先生了，倒是打扰先生休息了。” 里昂的眼底，是恰到好处的歉意。 身后的国王王后以及几位王子闻言，顿时都有些哭笑不得，其中一位看上去颇为温和的王子，甚至还站出身来，对里昂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光明神殿的神官过来，想来应该已经快到了。里昂，你放心，神官一定能帮你解掉身上的毒。” 众人闻言，脸色顿时好了许多，里昂甚至还笑着跟那位王子道了谢，脸上也一派安慰之色。 斐亚然见状，眼底的兴味倒是更浓了几分。 选中里昂为焦点，又选定密聊，斐亚然问他：“如果我为你解毒，你可愿拜我为师？” 从斐亚然跳进房间开始，里昂就一直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很确定，当他听到这句话时，那个神秘的翡翠先生的面纱，根本没有动分毫，看其他人的反应，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句话。 里昂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斐亚然见状，又密聊了他一句，“你猜的没错，他们确实听不到。” 见里昂怔住，斐亚然最后又加了一句，“这是魔法。” 里昂猛地抬头看向斐亚然，可惜那张被包裹在面纱后的脸，根本看不分明，倒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正流转着几不可见的愉悦光芒。 微微咽了咽口水，里昂活了十几年，有一件事，连他的父王都不清楚，只有身为他母亲的狄龙王后清楚，他的死对头二王子，对那件事也只是模糊地有些怀疑。 之前在沙漠中，险些被那些沙匪一网打尽的时候，他曾运用过那种与生俱来的力量，只可惜那力量太过弱小，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想不到，竟然还是被这个神秘的“翡翠”发觉了。 如此一来，里昂倒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忽然决定收他为徒，同时也确定，会使用魔法的“翡翠”，肯定不会是他敌人的人。 想到“翡翠”提出的条件，里昂当即对对方眨了眨眼睛。 斐亚然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立刻收了里昂为徒。 “小家伙，你不会后悔的。”拍了拍里昂的脸颊，已然忘记自己的真实外形还是个小屁孩，只不过用障眼法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大人模样的斐亚然，愉悦地直接喂了自家新鲜出炉的二徒弟一颗掺了稀释了不知多少倍的光明圣水捏成的金疮药。 然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原本中毒快要死掉的里昂王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红晕，整个人也顿时精神起来，一扫之前病入膏肓的模样，甚至直接跳到地上走了两圈，直把众人惊得一愣一愣的。 “这简直太神奇了！”王后抱住里昂王子，高兴地哭了出来。 所有人，包括里昂自己，都震惊得无以加复，赶紧让医官重新为里昂诊治了一番。 而后，在得知里昂体内的毒确实已经解了，并且比之前还健康之后，全都和之前四王子府的老管家一样，用看上帝的眼神看向那位神秘的“翡翠”先生。 “既然你已经没事，为师就先回你府上去了。”跟里昂打了个招呼，斐亚然也不管其他人，包括老国王都是一副想要挽留他的模样，分分钟又顺着窗户飞出去了，引得王宫内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这里距离地上可是有几十米高啊！！ 然后，他们才想起来，似乎之前，这位“翡翠”先生，也是直接从窗户进来的！ 儿砸粗门一趟，究竟从哪捡到这么牛逼的人物（ ⊙ o ⊙）？！←这是已经凌乱了的国王和王后。 卧槽！里昂到底什么运气？这都死不了，反而还找了这么个神秘又强大的助力回来！还能不能让人愉快地夺位了（╯‵□′）╯︵┻━┻？！！←这是里昂的几位哥哥殿下。 这人啊，要是运气来了，还真是挡都挡不住＿（：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里昂。 等里昂王子把自己已经拜“翡翠”为师，并且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跟父王母后解释清楚，并且安排好了之后，终于回到四王子府时，老管家和府中的众人，才知道原来翡翠先生竟然已经回来了，并且早早就把里昂王子给治好了。 然后，斐亚然帝国四王子师父，并且还是个神医的事情，就在许多有心人的宣传下，迅速风靡了整个安卡拉，并且看样子，有向整个狄龙帝国传播的趋势——毕竟只要是人，就都会怕死，而只要是人，就难免被病痛侵袭。 对于这些，斐亚然倒是并不在意。 收里昂为徒后，他直接跟里昂签订了一个魔法契约，主要内容就是他教授里昂魔法和剑术，帮助里昂夺得狄龙帝位，甚至为里昂取得沙漠所有王国的统治权，但是相应的，在此之后，整个沙漠国度中，都不允许出现任何光明神殿的踪迹，并且要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在沙漠上创建大陆第一家魔武学院。 斐亚然的话，把里昂听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贵为帝国王子，并且还是夺位最热门的人选，但不管怎么说，里昂现在也只有十六岁，夺得狄龙的帝位，对于他来说几乎就是人生的终极梦想，至于取得整个沙漠的统治权，他之前倒是没怎么想过，而后面涉及到光明神殿，以及那什么前所未闻的魔武学院的事情，在他听来就更是天方夜谭。 里昂之所以一直排斥光明神殿，无非是因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身具魔力，不只是他，实际上，他的母亲，帝国的王后这一脉，每一代都会诞生具有魔力的新生儿，只不过王后的母族一直是帝国的大族，从狄龙帝国开国起，就一直存在，是帝国最古老的几大家族之一，自然不可能因为近几百年光明神殿所发布的“绞杀异数”的命令，就真的杀死本族的新生儿，反而因为此，干脆命令全族都隐瞒孩子身具魔力的事情。 而如里昂母族这样，隐瞒孩子身具魔力的家庭，在整个狄龙帝国，甚至沙漠上的其他国家中，也不在少数。 而之所以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无非是因为光明神殿的触角，在这几百年中，都还没有蔓延到这片广袤却贫瘠的土地上。 对于这些，里昂并没有隐瞒。 所以斐亚然对于这件事，倒是感到有点好奇。 因为根据世界地图的显示，这片位于大陆东南方的沙漠，占地实在太过宽广，并且北临龙族龙域，南接兽人一族的地盘，沙漠西方则是其他人类的国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天族那些家伙故意放弃的地方。 第76章 死亡之海。 因为已经收了里昂为徒，所以斐亚然并没有对里昂隐瞒自己的疑问。 而里昂在得知斐亚然竟然来自沙漠之外时，也大为吃惊。 因为从狄龙帝国还没存在开始，这片沙漠中的人们，就从没有走出这片金色的沙海过。 至于原因，则要归结为环绕整个沙漠的那片“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并非真的海洋，而是一条十分诡异的，环绕在整个沙漠外围的由飓风构成的天然屏障。 根据狄龙帝国的记载，以及人们口口相传的说法，那片飓风在还没有人类的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并且终年不散。一旦有生灵踏入那片死亡地带，就会尸骨无存，被飓风所吞噬，灵魂终年徘徊在其中无法消散。 一开始，沙漠中的人们一直以为，整个世界就只有沙漠这么大。但后来，沙漠外偶然有人九死一生穿越过了那片“死亡之海”，侥幸来到了沙漠之中时，人们才得知，原来在沙漠之外，还有更加广袤的世界。 从那以后，每年都会有人试图穿越“死亡之海”，希望离开这片贫瘠的沙漠，去往那个在传说中有青山有绿水，有许许多多美丽景色的地方。 里昂一说完，斐亚然就大致明白，那片“死亡之海”，想来应该就是天族迟迟没有把手伸到这片沙漠上的原因了。 但，天族和人类不同，不管怎么说，天族的肉体都要比人类强悍得多，如果天族真的有心穿越“死亡之海”，也未必真的穿不过来吧？也或者，那片“死亡之海”之中，有什么连天族也惧怕的东西存在？ 想到这里，斐亚然当即决定在离开前，一定要去“死亡之海”探一探究竟。 因为里昂王子剿灭沙匪大胜归来，国王和王后特许让他和他的私兵们先休息一天，然后会在第二天傍晚，在王宫为这些胜利归来的勇士们，举行盛大的庆祝宴会。 里昂虽然伤已经好了，但精神却还十分疲惫，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带兵剿匪反被剿，结果被中途杀出来的神秘人“翡翠”给救了，然后是中毒回城差点被毒死，又差点被拆穿他身具魔力的秘密，再后来被“翡翠”仿若神助的那一手再次施救，之后拜“翡翠”为师，对方还说要助他夺得王位，甚至一统整个沙漠…… 即使精明如里昂，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大脑CPU已然快要烧爆了，需要静静。 对此，斐亚然倒也不急于一时，很干脆就让刚收到的便宜徒弟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去了。 之前他和里昂说要未来要建立魔武学院的时候，系统就已经提示他，支线剧情【魔武宗师】已正式开启，第一步就是建立魔武学院，倒计时进度50年。 对此，斐亚然倒是没什么意外，想当初他那个【变异精灵幼年体】的任务，时限还是一百年呢，好在他够勤奋，运气也足够好，抱到了安斯老师的大腿，所以只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 不过，据斐亚然所知，这个世界人族的寿命，可是比其他种族要短暂得多。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神眷大陆，科技生产力没发展到一定程度，各种药物没有研究出来的时候，人类都是极为脆弱的存在。 唐朝时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距离现代最近的清朝，人类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三岁，可见人类生命有多脆弱，而这个世界，显然也没好到哪去。 或许是因为在沙漠里世代生存，已经让这片沙漠中的人们磨砺出了韧性，所以寿命倒不至于太短，但斐亚然之前在王宫里见到的那位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岁的老国王，据里昂说，实际才不过四十六岁，这在这片沙漠之中，已经算是长寿了。 想到这，斐亚然算了下，自家徒弟现在十六岁，往快了算，就算今年就成为国王，再统一整个沙漠，怎么也得将近二十岁了。 任务时限是50年，按极限来算，怎么也得在自家徒弟70岁之前完成，但如果按照自家徒弟现在的体质，能不能活到50岁都是个问题。 唔，所以，没准这个任务，还会拖延到徒弟的下一代身上去？ 那他是不是该叮嘱徒弟，赶紧找个媳妇生孩子才好？ 不过，好歹也是自家徒弟，既然已经拜入他的门下，估计等他把魔法和剑术都教给那小子，再用不老泉略微调理一下，怎么着也能活到任务结束吧。 心底打定主意，斐亚然见天色还早，徒弟和他那些私兵都在睡觉，这才重新又换上之前不起眼的粗布披风，翻墙到街上体察民情去了。 之前他还没进城就去截了徒弟的胡，进城后又直接进了四王子府，后来去王宫的路上，也根本来不及好好看看这座城市，所以对于这座沙漠中最繁华的王城，斐亚然还多少有点好奇。 安卡拉是一座围绕着绿洲所建的城市，城市中心有一座经年不曾干涸，每天都有泉水涌出的六瓣形，形如水仙的绿洲，泉水中央还有一座花蕊般小小的金色浮岛，上面开满了芬芳的水仙花，因此，这座城市才得名安卡拉，这个代表“盛开在沙漠中的水仙花”的名字。 水仙本是一种离了水就无法成活的娇贵花朵，却在这片贫瘠的土壤中扎了根，整座城市随处可见姿态妍妍几乎有拳头大小的水仙花。 斐亚然在那片水仙绿洲最中央的小岛上，看到了几只经由水仙花孕育而出的水仙妖精，一时间倒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城市的水仙会开得如此之好。 安卡拉的人们十分喜爱水仙，认为水仙和绿洲都是神赐给他们的礼物和救赎，是以千百年来，都十分爱护水仙，也确实被水仙的妖精庇护着。 笑眯眯地接过几个小妖精递过来的水仙花，别在耳边，斐亚然这才离开绿洲，逛起这座城市。 安卡拉虽然与之前的堪培拉一样，同为沙漠之城，却因为是狄龙帝国首都的原因，明显比堪培拉要繁华许多。 走在街上的人们，衣着也比堪培拉要鲜艳华贵许多，大大小小的商贩遍布在接道两旁。过往的男女大多身披这样的斗篷，不过倒是很少会裹住全身，大多都只是用来遮阳，身上的布料大多十分清凉，男男女女们露肩露胳膊肚脐小腿的比比皆是，显然民风十分开放。 安卡拉的人比堪培拉要多许多，虽然远远比不上二十一世纪时天朝人口爆炸那样的熙熙攘攘，却有着与地球同样的生机勃勃。 这里的人们似乎十分喜欢使用香料，大街上飘散着各种各样香料的味道，其中以水仙居多，一时间倒是让鼻子十分敏感的斐亚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里的水果不多，不过因为在艾泽拉斯时没见过，所以斐亚然倒是买了不少，还有那些安卡拉特产的人类所制作的食物、饮料、酒、调料之类的，甚至连炊具，斐亚然都买了许多，让被帮会领地中不断堆积的东西引起好奇心，从而忍不住跳出来的月光，都忍不住直翻白眼。 斐亚然却完全不理会月光的目光，仍旧兴致勃勃地穿梭在安卡拉的大街小巷中，乐此不疲。 他实在，实在是太过怀念这种感觉了。 这种还活着，还活在人群中的感觉。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斐亚然在地球上生活的近三十年中，从来都没有对逛街产生如此狂热的爱好，却在这个距离地球不知道多少光年甚至次元的异世，体会到了他妈和他妹妹口中“血拼”的乐趣。 给月光买了一只沙漠之都特产的烤鸡后，斐亚然一边坐在烤鸡铺子边等月光吃饭，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群。 “你好像，很高兴？”认识斐亚然以来，月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家伙这样，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晕染得暖洋洋的，充满了活力。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脸，在摸到面纱后，奇怪地看了眼应该看不到他脸的月光，眼底的笑意却并没有被影响分毫，带着几分轻松的愉悦感说道：“确实很高兴。” 月光一边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胸脯，一边回忆了一下斐亚然这两天都做了什么，好像只收了那个叫里昂的家伙做徒弟？ 所以说，这家伙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这么高兴？ 从来都没收过徒弟，也不打算收徒的月光，有点理解不了斐亚然的脑回路。 不过，虽然不喜欢收徒弟，收小弟倒不是不可以。 想到那只今天在空间里，被他弄“瞎”后任由他捏扁揉圆的肥松鼠，月光咧了咧尖尖的狐狸嘴，决定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那家伙也带一只烤鸡——看在他暂时还算乖的份儿上。 烤鸡店的老板娘是一对儿热情的母女，见斐亚然把鸡给狐狸吃，倒也没不高兴。那少女一见到月光，两只眼睛直发亮，一只对斐亚然夸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动物，还伸手想摸月光两下，每每都被月光躲开了，那姑娘也没不高兴，反而笑得更开心，最后还送了斐亚然和月光一人一狐狸两串水仙花编成的花环，斐亚然笑眯眯地给自己和月光都戴上了，然后又按照月光的要求，打包了一只烤鸡，让月光带回帮会领地去了。 等斐亚然逛完，回到四王子府的时候，里昂已经休息够，正在处理手头的事物。 见斐亚然回来，里昂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招呼斐亚然一起吃晚饭。 斐亚然虽然在外面已经吃过一点东西，但那些食物大多十分粗糙，再加上这里是沙漠，以种植业为原料的面食很少，大多以肉食为主，天生食素的精灵根本没有口福吃那些，所以绝大多数买来的食物，斐亚然都干脆放在了包裹和帮会领地里，打算以后有机会投喂给能吃的人。 出于对这里“皇家菜肴”的好奇，斐亚然并没有拒绝里昂的邀请。 只可惜四王子府的伙食也大多是肉食，只有一两样招待贵宾用的素食，那味道也是差强人意，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都直接用手抓着吃＿（：з」∠）＿。 还好斐亚然自备筷子，不然估计也就只能啃水果了。 里昂一开始看到筷子的时候，还为那两根细细的小棍子惊讶了下，完全不知道斐亚然是从哪拿出来的，拿出来要做什么用。 但紧接着，在看到斐亚然为了吃东西，把面纱摘下来的时候，里昂王子顿时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虽然之前只看到面纱之上露出的鼻梁额头和眼睛的时候，他就确信，师父一定长得很好看，但此时，在看到对方全貌的时候，里昂和周围陪同他一起吃饭的心腹，包括随侍在周围的侍女、护卫、管家就全都震惊得什么都忘记了，全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如牛乳般白皙，几乎白到透明发光，俊美仿若神祗的面孔出神起来。 斐亚然的五感本就比常人要敏锐许多，此时众人的视线又格外火辣，让他想忽视都不行，所以他当即放下筷子，微微冷了脸色，看向刚收的便宜徒弟，“为师脸上有东西？” 便宜徒弟和众人还是呆呆地看着他。 微微眯了眼睛，斐亚然从背包里拿出小弹弓“千鸟”，对着里昂的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崩。 “啪”地一声响，里昂的鼻血哗啦啦就下来了。 心底囧了下，斐亚然明明看到自己确实打的是哪熊孩子的脑门，而且根本没装“子弹”没用力，纯粹就是个“空气弹”，为啥蠢徒弟反而流鼻血了呢，这不科学啊！ 而听到那一声脆响，紧接着就看到王子一脸血的众人，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全都无比紧张地围着里昂王子手忙脚乱起来，其中还有其他几个也不知道为啥，流了一脸鼻血。 等里昂终于把鼻血止住的时候，斐亚然已经喝光了一小杯水仙花密酿得花汁，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水仙花妖精特意给他送过来的，作为回报，他送了对方一小块三级木属性五行石，足够那些身娇体弱的小妖精们吸收修行好多年了。 “师父，明天去参加宫宴的时候，您千万别把面纱摘下来。”终于不再流鼻血，也恢复了些镇定后，里昂王子一脸严肃地对斐亚然说道。 斐亚然微微怔了下，忍不住摸了摸脸，然后才想起来，里昂眼中的自己，应该是自己设下的障眼法的模样。 一开始他是按照系统自带的某个脸型施法的，但后来他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人，长相大多都比较偏西化，所以今天临回来之前，给自己换了阴阳眼那个明显具有西域特色的脸型，只不过眼睛还是自己的深红色，头发也还是银发，一时间倒也没觉得有哪里奇怪，毕竟今天他逛街的时候，就不只看到长着一头银发的人，虽然数量比之其他发色确实不多就是了。 至于眼睛，谁没事儿会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 不过，“为师的模样难道很奇怪？” 不应该啊，阴阳眼虽然在游戏中已经烂大街了，但他记得，这个型号的脸，还是一直被妹子们奉为经典男神脸，就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还算不错，就算这些人审美和地球差异再大，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里昂看着那人一脸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原本被斗篷和面纱层层遮盖住的真容，此时正毫无阻隔地呈现在自己眼中。 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那人的肩头身后，如同月光般闪着微光，光洁如玉的额头下，一双通透如红宝石般的清澈眼眸，散发着引人沉沦的神秘味道，刀削般高挺的鼻梁之下，被蜜汁染上一层水色的饱满双唇，几乎闪闪发光，再加上那在沙漠中前所未见的白皙透明的肌肤…… 这，这实在是太…… 喉结狠狠动了一下，里昂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师父的身上挪开，狠狠灌了一口酒，以此来掩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衡感，让他感到恐慌。 发觉里昂的反应，久经沙场，曾经见过太多猪跑的斐亚然忽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语地调出人物面板，斐亚然看了眼自己在障眼法下呈现出的样子，虽然确实还不错，但和这十年中他见过的其他精灵相比，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分分钟甩这张脸几条街都不止好不好。 好在他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重新把披风和面纱裹好，为了让这个在未来或许会对他完成任务起到不小作用的徒弟不被掰弯，把王位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斐亚然决定以后再也不在这小家伙面前露面了，露面也捏个抠脚大汉的脸出来！ “为师吃完了，你吃好后来找为师。”声音冷了几度，对里昂交代完之后，斐亚然就慢条斯理地回了院子，转瞬就把里昂之前的失态给抛在了脑后。 “管家，你刚才看到了吧。”见斐亚然走了，里昂忽然也没什么胃口了。 “殿下。”老管家微微垂着头，站在里昂身侧。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脸，里昂的眼底现出一丝恍惚和淡淡的痴迷，“你说，‘翡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昨天之前，从没有人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 “殿下，‘翡翠’先生说过，他来自沙漠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不可能不知道‘死亡之海’。” 老管家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先生对您，似乎并没有恶意。” 里昂微微笑了下，“当然没有恶意，他甚至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兽骨杯，里昂脑海中满是对方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以及前一晚于月光下凌厉却又难掩优雅灵动的戮血之姿。 实在太过震撼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心脏还忍不住颤抖。 但同时，他也太过清醒，所以，才在发觉到自己为对方倾倒的同时，也绝望地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来留住对方。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以及做那些事的目的，就连对方的要求，都让他完全触摸不到任何可以探究到对方心思的点。 狄龙帝国的四王子里昂，在十六岁这一年，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心底虽然千回百转，但里昂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有一颗睿智而又冷静的头脑，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在危机四伏却又无比残酷的夺位游戏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所以，强压下心底呼啸而来的悸动后，里昂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按照斐亚然的吩咐，来找斐亚然。 斐亚然也不卖关子，直接交给他一本在收他为徒后，直接出现在帮会领地的适合人族修炼的《风系初级魔法》，就和当初收苍岚为徒后，凭空冒出来的适合兽人修习的功法一样。 而后，斐亚然又交给他一本《剑术入门》，让他学习魔法的同时，也别忘记练习剑术。 人类的魔法体系与精灵不同，起码据斐亚然了解，精灵王国中，所有精灵按照魔力强弱只分为低阶、中阶、高阶、皇阶以及精灵王，斐亚然现在介于高阶和皇阶之间，正常来说每次由低阶向高阶过度的时候，都是一个十分艰难和漫长的过程，不然整个精灵族也不会这几千年中，一共才那么几位皇阶精灵。好在斐亚然有系统加持，只要好好做任务赚经验，升级成皇阶精灵是早晚的事情。 人类却与此不同。 在把两本秘籍交给里昂的时候，斐亚然就听到系统提示，开放人族修行梯度一览表，只看了一眼，就被剑术和魔法两个分支下那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脑袋都大了。 魔法主要以魔力为优先，只有拥有魔力的人类，才能修习；剑术则只要体质过关，基本都可以修习，主要原理都是通过炼体产生斗气，斐亚然大致翻了一下剑术秘籍，感觉所谓的斗气，最后大成的时候所描述的状态，和剑气外放应该是一个意思，这点直接修习七秀冰心诀的他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好在这两本秘籍中都没有提到不可以魔武双修，斐亚然就干脆把两本都扔给了便宜徒弟，心底琢磨着，在他还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可以用不老泉和亚克宝石洗澡水，给自家徒弟改善下体质，身为他徒弟，怎么也不能太差劲才是。 而且，斐亚然今天出去逛街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只今天他擦身而过的那些人里，就有不少拥有魔法天赋，虽然有强有弱，但已经足够让斐亚然感到惊喜。 所以，他倒是有些庆幸，还好传送阵把他送到了这片不毛之地，不然如果送到光明神殿的地盘上，估计他就只能分分钟神行回艾泽拉斯去了。 对于斐亚然送出的两本秘籍，里昂显然显得十分好奇。 而基于魔武学院对于斐亚然完成任务，以及整个人族未来命运的重要性，斐亚然考虑再三后，终于把千年前被封印的大魔王已经冲破封印，黑暗很有可能再一次降临到这片大陆上的事情，告知给了里昂。 人族不可能永远活在天族的庇护之下，更何况，就算在战争后的这千年之中，天族也并没有真正保全人族，反而像圈禁宠物一样，以光明神之名，圈养了无数人类信徒。 而身在沙漠之中，被“死亡之海”所隔绝的，几乎完全独立于整个大陆的这片土地，如果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被魔族侵袭，那么一定会是最早被天族所放弃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 关于千年前那场黑暗战争，狄龙帝国也有所记载。 那是一段对于整个人族来说都相当黑暗的浩劫时期，沙漠中几乎失去了人类的踪影，直到后来有一天，魔族忽然从地上消失，人类才再度艰难地繁衍起来，但那段惨痛的历史，却并没有被人们遗忘。只不过，经过千年的时光，已经彻底成为传说。 “所以，您是说，在不久的将来，魔族会再一次降临在这片土地？”不怪里昂会惊讶得目瞪口呆，任谁忽然听人说，神话传说中的魔鬼即将再次现世，都一定无法立刻接受。 斐亚然淡定地点了点头，也不在乎里昂现在相不相信，因为就算他不信，斐亚然也有办法让他相信。 半晌后，终于从那匪夷所思的故事中清醒过来的里昂，眼底虽然仍旧有着对于这件事的不确定，却并不拒绝走上变强的道路，“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天，但就像您说的，只有掌握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命运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帮助我变得更加强大！” 愉悦地摸了摸里昂的脑袋，斐亚然微微弯了眼睛，淡声说道：“为师就是为此而来。” #装逼装得太欢快，完全停不下来肿么破＿（：з」∠）＿# 因为把这件事情说开了，斐亚然干脆把之前给苍岚的那本《魔兽图鉴·初级》也甩给了里昂，反正按照任务提示，人族和魔族对上是早晚的事，不如现在起防患于未然。 而因为大陆上至今仍旧没有统一的语言，沙漠中因为生产力低下，文字衍生速度也十分慢，所以，系统所赠送给斐亚然，让他送给徒弟的秘籍，也干脆都用斐亚然之前早早就决定，要在整个大陆推行的中文。 所以，在教徒弟魔法之前，摆在斐亚然面前一个老大的难题，就是与当初教授苍岚时遇到的问题一样，必须先把中文教会给二徒弟里昂。 对此，根本不可能在沙漠中停留太久，不然总觉得随时有可能会被安斯老师分分钟杀过来抓回艾泽拉斯的斐亚然表示，心好累啊o（╯□╰）o。 只可惜，再累也还是得教。 【话说系统君，你那有没有什么中文速成秘籍？就像游戏中的技能书一样，读个条就分分钟学会？】【……】 【好吧你憋说话，我懂了T-T。】 里昂王子剿灭沙匪大胜归来的第二天晚上，国王和王后于王宫中，为胜利的勇士们举办了盛大的庆祝宴会。 作为最大功臣的斐亚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斐亚然那一晚的丰功伟绩，只在那晚在场的小范围人群内传播，国王和王后在里昂王子转达了斐亚然不想声张的意思下，并没有大肆宣传，而里昂王子的几位哥哥，显然也不会主动提及那个神秘的“翡翠”先生的武力值究竟有多强横，毕竟对方现在已经因为里昂王子师父以及神医的名号，而被各方势力所关注，他们可不想再主动给里昂的夺位之路增加筹码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熟悉得让斐亚然好像回到了之前在地球上的社交酒会。 不过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神秘高人”的设定，根本完全不搭理那些企图过来搭讪的人。 有意思的是，他在这次的宴会上，见到了那位在二王子府上做客的来自光明神殿的神官。 金发碧眼的神官，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气息，皮肤是在沙漠中极为罕见的象牙白，和那些天族倒是有一分相像，从出现开始，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只可惜，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能够使用光明之力的光系法师，而光系魔法，在低阶的时候，几乎根本不可能会对除了魔物以外的生灵产生威胁，顶多一个放个灯泡一样的照明魔法晃得人眼睛疼，所以斐亚然其实有点好奇，对方孤身一人来到此处，究竟打算怎么把里昂王子绊下马？ 片刻后，斐亚然把玩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眼角瞄了眼面色明显不对的光明神官和二王子，唇角微勾，施施然离开了会场。 感谢精灵无比敏锐的五感，让他即使离得有一段距离，也听清了那光明神官和二王子的谈话，这才明白，原来这块看上去其貌不扬的水晶，竟然就是天族用来勘测那些具有魔力的“异数”的工具。 据说只要一输入魔力，这玩意儿就会变成相应的颜色，天族这些年来，就是以此来确定究竟哪些人拥有魔力。 而那些原本并不清楚自己拥有魔力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有可能会激发潜伏在身体中的魔力，小孩子的魔力不稳定，小时候尤其容易检测，至于里昂王子那样已经成年的，在喝了加料的酒，导致情绪亢奋的情况下，会泄露魔力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好在，里昂并不是傻子，他斐亚然，虽然这辈子吃素，却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控制着体内的魔力，斐亚然尝试着往那透明水晶里输入了一点风系魔力，水晶内部顿时被浓郁的青色所填满，而后，逐渐变成代表火系的红色，代表金系的黄色，代表水系的蓝色，代表木系的绿色，代表土系的褐色，代表光系的亮金色，代表雷系的紫色以及代表冰系的冰蓝色。 倒是有点意思。 看来等他回到艾泽拉斯后，得问问安斯老师，这水晶是什么玩意儿，多弄两块扔给里昂，等以后真的开了魔武学院，完全可以当成分班测试的道具。 这么一想，斐亚然趁着二王子和那神官还在参加宴会，干脆跑到二王子府又搜索了一番，运气不错地又翻到两块虽然纯度不如之前那块高，却比之大了好几圈的水晶，这才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四王子府。 晚上四王子参加宴会归来，斐亚然只从后来那两块水晶中的一块上挫了一小块下来备用，剩下的则全都交给了里昂，并把用法和今晚二王子原本打算怎么阴他的方法，全都告知给了他。 为此，里昂那孩子大半夜的，很是磨了一番牙。 宴会第二天，斐亚然在指点了里昂一番中文、魔法还有武技后，又扔给里昂一把他几年前练手时铸造出的低阶长剑，这才在里昂的指路下，向着“死亡之海”急速奔去。 说实话，对于这个“死亡之海”，他还真的有几分兴趣，毕竟这可是拦了天族几百年的玩意儿，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死亡之海”并非如同海洋一样一整片，它整体呈弧形，如果从地图上看，估计和一条包裹着整个沙漠的国境线没差，并且比什么轮船大炮都好使，只要有外来入侵者，分分钟就会被这片狂暴的飓风绞成碎片。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这片牢固的“护城河”，属于无差别攻击性，所以不光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因此被困在沙漠中不知道几百几千年，只能一代又一代老死在这片沙漠中。 而当斐亚然来到这片由飓风组成的“海洋”附近时，在察觉到风中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腥味，以及那成片成片，听在他耳中聒噪无比的叽喳咔嚓声时，总算明白，这片“死亡之海”里究竟是一群什么玩意儿了！ 感谢精灵与生俱来的沟通万物的能力！ 所以，斐亚然现在根本就完全不用纠结，该拿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怎么办了。 似乎闻到了斐亚然身上那天生就对生灵格外有吸引力和亲和力的气息，原本不停摆动着巨螫以至于不停制造出强力飓风的巨大蝎子们，在经过“又有活物过来了o（*￣▽￣*）ゞ ！” ↓ “又有吃哒过来啦ヾ（≧O≦）〃！” ↓ “咦，这个味道棒棒哒” ↓ “是的呢，好味得完全舍不得吃了呢” ↓ “那不如让首领娶回来当压寨夫人吧！” ↓ “我们真是太机智了！” ↓ 最后，“首领！快去抢了那个味道棒棒哒小美人儿！” 于是，十分钟后，终于从沙漠另一端，被一群小妖精们召唤回来的蝎大王，终于挥舞着它那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庞大身躯，走出“死亡之海”，站定到了斐亚然跟前。 斐亚然看着这只尾巴伸直了，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的超巨型蝎子，在这只蝎子过来的路上，一直听那些叽叽喳喳的蝎子军团八卦说等他和这只蝎大王成亲后，一定会给他们生出一群味道很好的小蝎子的八卦后，终于在见到这只蝎子首领后，没绷住脑袋里的那根筋，抽出双剑，狠狠给这只大蝎子上了一堂“爱的教育”课程。 妈个鸡！真以为他听不懂蝎子说的是什么吗！ 要不是看在这些蝎子只是长得比较巨型，根本不是魔物，还都开启了灵智，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群丧心病狂的蝎子精！ 因为斐亚然身上属于高阶精灵那让动植物们无比稀罕的亲和气息，所以，虽然看到自家大王被揍得哭天喊地，一众小蝎子们也还是丝毫没有上前来，反而把巨螫挥舞得更加欢快了，一个劲儿为自家大王呐喊助威，“大王！加油！拿下那个小美人儿！明年春天我们就会收获一窝味道棒棒哒小蝎子啦！” 已经被揍得毒液都快喷不出来的蝎大王简直像冲过去给那群逗比小蝎子挨个十个大尾巴瓜子！妈个鸡没看到它都被揍成什么奶奶样了吗！！一个个还只知道看热闹！！可怜它被揍得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QvQ！！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味道棒棒哒但是打起蝎子来简直要命的小美人儿究竟是谁啊！！！ 蝎大王简直快要哭瞎了。 等到斐亚然终于从“竟然被一群胆大包天的蝎子们调戏了”的脑内循环中抽身而出，冷静下来的时候，蝎大王已经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 小蝎子们也似乎发觉到了不对，一个个都围到了蝎大王身边，“嗷嗷嗷嗷”地哭了起来。 于是，原本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终年不曾有过任何变化的飓风带上，猛然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发觉“果然如此”的斐亚然，忍不住默默扶额。 见那群小蝎子还在哭，甚至连“呜哇大王我还没给你生小蝎子”都嚎出来了，斐亚然立刻给那血条眼看着就要见地儿的蝎大王抽了个“风袖低昂”和“王母挥袂”，然后，原本分分钟就要咽气儿的蝎大王，一个打挺就从挺尸状再度变成了二层小楼。 小蝎子们＋蝎大王看向斐亚然的眼睛，顿时都变成了星星眼。 于是，这天，当斐亚然回到四王子府邸的时候，成功收货了神眷大陆本土宠物——蝎大王×1。 第77章 安斯老师霸气侧漏。 据蝎大王交代，他们这群变异蝎子是大陆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几乎在创世神刚刚创世开始，就已经存在于这片沙漠。 后来经过不知多少年的进化演变，发生过数次基因突变，逐渐适应了沙漠恶劣的天气，并且成功变异，这才能够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上作威作福，直到今天倒霉催的遇到斐亚然这只暴力精灵。 这群变异沙蝎以沙漠中的任何活物为食，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沙漠内外靠近“死亡之海”的人类牲畜，只要一进入它们的可攻击范围，就连骨头渣都别想剩下。 而之所以围了沙漠一大圈，是因为它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就被束缚在了那一块环形地带，就连它们当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武力值最高的蝎大王都无法突破。 斐亚然听了蝎大王叨叨叨的抱怨，发现它口中的东西和游戏中的空气墙极为相似，看不到摸不着，不过放在如今这个魔法世界，估计就只能用“结界”来解释了。 至于究竟是谁，在那么久远之前就在这里圈了个结界出来，蝎大王也搞不明白。 不过还好有那么个结界在，不然以斐亚然之前看到的蝎子军团的数量来看，不管是沙漠内的活物还是沙漠外的，估计都得被这群逗比蝎子啃成渣渣。 在发觉斐亚然是精灵后，蝎大王当即就提出，想让斐亚然带它走的想法。 为此，那群小蝎子们还一度嚷嚷“说好的压寨夫人萌萌哒小蝎子呢，大王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们跟这个味道棒棒哒家伙私奔！” 然后，斐亚然又没忍住，再次把蝎大王胖揍了一顿。 连续躺枪的蝎大王简直要嘤嘤嘤了，不过好在这只难得一见的精灵最后还是答应把它带走了，这才让蝎大王没有真的悲伤逆流成河。 剑三游戏里并不能捕捉野生动物当宠物，所以斐亚然也是只拿背包里的套马索试了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把蝎大王给套到了包裹里，连驯养都不用，直接装进宠物栏随时可以召唤。 而因为蝎大王成为了斐亚然的宠物，斐亚然自然可以带着它从那片结界中出来。 为此，从出生开始就没走出过那片环形结界，早就不知道憋了多少年的蝎大王·土包子一直很是亢奋。 把王位扔给嘤嘤嘤拽着它爪子不让它走的不知道第多少代孙子后，蝎大王就乖乖缩进宠物面板，跟斐亚然一起回到了安卡拉。 期间，斐亚然还从蝎大王的口中，得知了另一件让他十分感兴趣的事情——这群看上去逗比无比的小蝎子们，竟然变异出了“禁魔”的能力。 也正因为此，在由它们的巨螫挥舞出的飓风带中，靠近的任何生物都将无法使用魔法，就连天族也是一样，这才阴错阳差让天族的势力这些年来都不得其门而入，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蔓延到这片沙漠中来。 斐亚然对这群蝎子很感兴趣。 他一直清楚，一旦未来真的在这片沙漠上建立了魔武学院，那么和天族对上是早晚的事。而原本因为“死亡之海”，所以才让沙漠内外完全隔绝的状况，在今天之后，或许会向着另一个完全有利于他的方向转变也说不定。 蝎大王虽然把沙蝎军团交给了子子孙孙，但它对于蝎子们的掌控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消退，只要蝎大王想，随时可以让那些小蝎子们乖乖听话。 对此，斐亚然倒是觉得，这些蝎子军团，或许会在里昂未来统一沙漠的过程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然，前提是要能帮那群小蝎子从“死亡之海”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并且找到能够让他们听命于里昂的方法才行，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坐镇。 未来这里需要做的许多事情，都需要里昂去亲力亲为才成。 之后的大半个月中，斐亚然一边教导里昂中文《魔物图鉴》、武技和魔法，一边摸清了目前整个沙漠中各个国家的大致情况，之后又带着里昂去了趟“死亡之海”，在经过蝎子们的同意后，让里昂和蝎子军团签订了血缘契约，契约内容为里昂和他的血脉继承人，可以带领沙蝎们走出“死亡之海”的范围，并且给与它们庇护，而沙蝎们则要在里昂和他的子孙需要的时候，为里昂和他的血脉而战。 其中的细节以及整个契约，都是在斐亚然和蝎大王的监督下完成，以防止哪方出现纰漏。 当然，斐亚然也没忘留一手，沙蝎们和里昂所订立的契约，比他和蝎大王所订立的契约要低级许多，只要有蝎大王在，斐亚然对整个沙蝎一族的掌控，便都一直优于里昂王子。 这些，斐亚然自然不会对里昂多说。 最后，在离开艾泽拉斯已经快一个月，直觉安斯老师容忍他失踪的时间已经到达极限的斐亚然，终于决定要离开这片沙漠，回家报平安去。 临走之前，斐亚然把里昂加入到了帮会当中，然后扔给里昂一个“爱心大礼包”，其中包括24格包裹一个，聚义令几组，应急用的大红大蓝若干，亚克宝石洗澡水调制的解毒丸若干，还有斐亚然亲手打造的各种低阶武器若干。 然后，叮嘱里昂王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终于在里昂王子的极度不舍中，穿过死亡之海，开始往艾泽拉斯进发。 终于脚踏实地在坚实的土壤上，眼中终于不再是无际的黄沙。 斐亚然也没多犹豫，当即点开技能栏中的“身形千里”，选择了迷雾森林中一处人迹罕至的传送点。 和游戏中飞到半空中之后读条过图的效果完全不同，在斐亚然读条的时候，一个巨大的传送魔法阵就随着读条开始，仿佛有生命般，自动在斐亚然脚下迅速绘制而成。 当读条完成的时候，魔法阵的最后一笔也同时完成，一时间金光大盛，位于魔法阵中央的斐亚然，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大陆极西的树海之中，龙王唐纳森和精灵族大祭祀白正在无声对峙。 一个月前，精灵王的学生翡翠因为龙将军亚当斯而失踪的事情，早已经被各族来使所知。在那之后，天族、兽人和矮人使团已经陆续离开，而龙族则因为亚当斯将军被扣，所以至今仍旧和精灵族僵持不下。 龙族历来极度护短，所以即使这件事中，龙族确实理亏，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亚当斯将军被精灵族强行扣留，把亚当斯自己扔在精灵族。 所以这些天里，龙族使团中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少找龙王唐纳森，希望他能够跟精灵族协商，让精灵把亚当斯将军放回来，龙族届时一定倾尽全力，帮助精灵族寻找精灵王的学生。 对此，精灵族却一直没有任何表态，大有一日找不到翡翠，就一日不放亚当斯走的意思。 为此，最近这半个月中，龙族使团中的火药味难免越来越重起来。 身为大陆最强悍的三大种族之一，龙族的骄傲任性也一直极为有名，这次和这群比他们还骄傲的精灵碰上后，龙族使团中的精英们，就算在龙王唐纳森的压制之下，也还是难免觉得精灵族的行事太过分了些。 而身为亚当斯儿子的亚连，这些天心底的感受也自然极为复杂。 因为母亲的死和童年被抛弃的命运，亚连对亚当斯这个渣爹的感官一直十分恶劣，但即使如此，他也明白，这次的事件已经不单单是龙族内部能够解决的。 从见到那位神秘的精灵王，并且发觉到王对精灵王的态度开始，亚连就已经清楚，王一直以来，究竟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着谁。 所以，和龙族使团中的其他龙不同，亚连十分清楚，如果精灵王真的不放人，那么唐纳森估计就真的会不管亚当斯的死活，至少肯定不会像所有龙希望的那样，因为亚当斯的事情，就和精灵王杠上。 而如果亚当斯真的因为他的自大鲁莽，身死于艾泽拉斯……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亚连就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对亚当斯的感觉到底是爱还是恨。 这天，当亚连跟随被龙族使团磨叨得心烦的唐纳森王，再度来和精灵交涉亚当斯的事情时，那位从翡翠失踪开始，就经常出现在人前，总要在第一时间听到翡翠消息的精灵王，却忽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精灵王虽然在这些天中都很少说话，但他即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那一身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独特气质还是让任何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真的忽略他的存在，是以，当精灵王忽然有所动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口中的言语，向精灵王看去。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众人第一次在那位尊贵的王者眼中，看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紧接着，原本立于王座之前的王者，便瞬间失去了踪影。 “陛下，刚才精灵王阁下……是不是笑了？”揉了揉眼睛，亚连的目光仍旧落在空无一人的精灵王座上，神情恍惚地问道。 唐纳森微微勾起唇角，垂眸掩去眼底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惊艳和嫉妒，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告诉那群聒噪的家伙，准备启程回龙域。” 亚连闻言，忍不住僵了下，“我们……不打算等亚当斯了？” 就听唐纳森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回答：“你难道忘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精灵王笑了啊…… 心底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亚连猛地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说，翡翠回来了？！” 唐纳森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头看向迷雾森林的方向，纯黑的眼底，一片深沉晦涩——从第一眼见到安斯艾尔开始，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精灵王，露出那样明显的神色。 ……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竟然能够动摇安斯艾尔的情绪。 也不知道，诺拉斯和“那位”，清不清楚这件事。 而如果被“那位”知道，安斯艾尔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狠狠灌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唐纳森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斐亚然第三次使用传送魔法阵。 第一次是在被亚当斯追杀时误打误撞踩上的，第二次是被路西维尔那混蛋挟持着进去的，这第三次，则是在他有所准备，意识也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 当脚下法阵的光芒终于散去的时候，眼前无比熟悉的雾蒙蒙的景色，终于让斐亚然忍不住微笑起来。 终于，回来了。 不是不能直接神行到艾泽拉斯之内，确切地说，因为艾泽拉斯的版图足够大，所以就算在艾泽拉斯之内，也至少有四五个神行点。但一来斐亚然不清楚艾泽拉斯内目前是什么状况，二来斐亚然潜意识里总觉得，整个艾泽拉斯都在安斯老师的掌控之内，所以他有点担心会被安斯老师发现自己是凭空出现在艾泽拉斯之内的，这才选择了迷雾森林内的神行点。 而之所以没选择迷雾森林外的传送点，则是因为不知道来参与五族大会的那些外族走没走，万一被碰上了，同样很麻烦。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处一直盘踞着高阶魔兽，几乎没有任何精灵涉足的一个神行点。 却没想到，在他脚下的魔法阵刚刚消散的时候，就迎面袭来一阵夹杂着浓烈血腥气的凛冽罡风。 心底一惊，斐亚然当即抽出双剑，甩出个“雷霆震怒”，同时一招“鹤枕瑶台”迅速侧翻出十几尺，这才擦着头发躲过那几道夹杂着强烈杀意的风刃。 只是，还没等斐亚然松一口气，眼前就忽然一黑，喉咙一紧，斐亚然这才震惊地发现，之前那招“雷霆震怒”，竟然完全没有达到定身的效果，这只能说明，对方比他的等级实在高上太多，所以他的技能才会直接偏离。 一想到这，斐亚然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一股仿佛来自深渊的幽寒之气，顺着那双正掐着他脖子的大手，迅速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浑身上下一动都无法移动，随着那人垂下头来，斐亚然的眼中，很快就出现一个浑身漆黑，眼睛却红如鸽血，浑身都冒着浓烈魔气的年轻男人。 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斐亚然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魔族！ “小东西，告诉我，吾王现在身在何处？”低沉暗哑的声线，仿佛在血池中浸泡了千万年，每说一个字，就仿佛让人如临深渊血海。 胸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斐亚然的大脑渐渐轰鸣起来，因为充血而越发红艳的双眸，狠狠瞪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族，心底简直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一指头掐死路西维尔那混蛋！ 话说月光！还不赶紧把路西维尔那混球放出来！！再不放出来可是要死人了啊啊啊！！！ 心底正咆哮着，下一秒，斐亚然眼前就闪过一黑一白两道光芒。 脖子上被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狠狠扫了一下，那只紧箍着斐亚然脖子的大手，就忽然松了开来。 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斐亚然终于忍不住狠狠咳嗽起来。 “你这个笨蛋，要不是我感觉到你有事，你是不是打算被弄死了才出声！”见斐亚然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月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尾巴却还是在斐亚然后背上抚了抚。 那边，同样发现斐亚然状况的大魔王·松鼠·路西维尔，兴奋地甩了甩大尾巴，终于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妈个鸡！竟然敢把伟大的路西维尔交给一只畜生看管，还任由那畜生把他的眼睛弄“瞎”！此仇不报他路西维尔的名字都倒过来写=皿=！！所以说，到底是谁把那个嚣张的小精灵给伤成这样？本王重重有赏！ “魔将军安德鲁，参见陛下。”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魔气，肥松鼠·魔王陛下身子一僵，低头看了眼自己圆滚滚毛茸茸的肚子半晌，脸上忍不住一阵扭曲，之后，才努力做出一脸威严的模样，回身看向已经单膝跪地的属下。 “安德鲁。”松鼠大魔王微微抬起下巴，招呼一千年未见的下属。 “陛下，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安德鲁将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BOSS。 一说起这个，路西维尔脸上就又是一抽，恶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咳嗽，以至于整张脸都红了的斐亚然。 安德鲁察觉到路西维尔的意思，看向斐亚然的眼底，杀意瞬间凝成实质。 斐亚然心下大骇，浑身都紧绷到了极致。第一次直面高阶魔族的压力，让他再度有了死亡临近的恐惧。 发觉到安德鲁身上的杀气，月光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斐亚然面前。 斐亚然忍不住微微一怔，他完全没想到月光会这么做。 一见到月光，路西维尔顿时冷哼一声，这一个月以来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足以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精灵和这只白毛畜牲不知道死多少回！ 毛茸茸的脸上勾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捧着坚果明明一副萌萌哒模样的松鼠大魔王，眼底没有一丝犹豫，冷酷地对安德鲁下令，“安德鲁，把他们都给我扔进‘血炼’！” 斐亚然心底一震，立刻抓住月光的尾巴，也顾不得暴不暴露帮会领地，马上就要闪进去——妈个鸡！如果没记错的话，“血炼”可是魔域特产，和十八层地狱没啥两样，就算身死，灵魂也会在其中日夜经受酷刑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斐亚然当初在书中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不愧是魔族特产，简直太符合魔族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尿性。 所以，就算直接弄死他，或者暴露帮会领地，他也绝对不要去受那份罪！ 而且，斐亚然也是真的没想到，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这只占了他家松鼠果果身体的大魔王，竟然还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让人折磨他和月光。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天真了。 从来没有见过魔族，就以为魔族也会有感情。 却忘记了，书中的记载里，明明写着，魔是没有心的最残酷无情的生灵。 见对面的魔将军眼看着就要有所动作，斐亚然咬了咬牙，准备闪进帮会领地。 一声淡若烟云，却优雅入骨的优美声线，却瞬间止住了他的动作。 “翡翠。” 叹息般的呼唤，让斐亚然的身体猛地僵住。 下意识顺着声线的方向望过去，一头银发，眸如树海的精灵王，就在斐亚然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步履从容地忽然出现在他眼中。 斐亚然从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想念这个男人。 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一直抱着绝对要回到地球，与家人重逢想法的他，总是有意识地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都保持距离，就算是精灵王这个老师，近些年来，在能够独立之后，他也疏远了许多。 但，即使如此，这个男人对他来说，也还是不同的。 “安斯……老师。”叹息般叫出精灵王的名字，斐亚然的眼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深的眷恋心安。 被魔将军伤到的嗓子，却再度不争气地咳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抚上头顶，似有若无的月桂清香近在咫尺，斐亚然心底略微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败给了过于强烈的想要靠近的欲望，终于还是伸出双手，抱住了精灵王的腰。 心底从一个月以前，被路西维尔伤到开始，就层层堆积的委屈，在见到精灵王瞬间安心后，终于一股脑爆发了出来，小猫一样一声声叫唤着“安斯老师”。 然后，又忍不住狠狠咳嗽了几声。 精灵王终于微微皱了眉，拉开斐亚然抱着他腰的双手，把斐亚然抱了起来。 手指捏住斐亚然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在看到那如同附骨之躯般缠绕在少年瓷白脖颈上的紫黑色瘀痕以及其上缠绕的魔气时，精灵王目光一冷，这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魔将军安德鲁，以及那只正努力把自己缩在安德鲁脚跟后，却肥得根本藏不住的大松鼠路西维尔。 凭着斐亚然身上的气息，精灵王眨眼的功夫就清楚，伤到斐亚然的是安德鲁。翠绿色的双眸微眯，下一秒，光系终极魔法“光明礼赞”冲天而起，立刻把安德鲁和路西维尔都牢牢锁定在了巨大的光柱中。 路西维尔简直要“卧槽”了！ 当即也不管自己现在那可笑的模样，冲到光柱上就是一顿猛捶，“混蛋啊啊啊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没对你的宝贝儿子做什么！！快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不然我和你没完！！！” 眨眼间就被圣光腐蚀了大半个身体的安德鲁，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色血液，看向圣光围成的牢笼外那与千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的精灵王，不，或许还是有变化的。 目光在被精灵王抱在怀中的精灵少年身上一扫而过，安德鲁眼底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撕声对光柱外的精灵王道：“千年已过，王的封印也已经解开，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住魔族的步伐！精灵，很快，黑暗就会再度降临，这一次，你们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安德鲁残存的小半个身体忽然化作一团漆黑的浓雾，瞬间包裹住路西维尔，而后，以一副鱼死网破的狠戾劲头，狠狠向光柱撞去。 “轰——”金光炸碎，遮天蔽日的圣光碎片仿佛雪花般飘摇而下。 斐亚然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带着暖意的光芒，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消散。 再抬眼的时候，原本困住路西维尔和安德鲁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只生死未卜的肥松鼠。 心底若有所悟，斐亚然看向精灵王，抽着气小声问道：“他们……跑掉了？” 精灵王轻轻应了一声，这才微微垂眸，把目光落在斐亚然的脸上，淡声说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斐亚然的身体，再一次僵住了。 而后，乖乖地由着精灵王把他从迷雾森林，一路抱回了艾泽拉斯的精灵王宫。 身后，看到这师生俩全部互动的白狐狸月光，老气横秋地晃了晃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劳资天下第一”模样的斐亚然，为啥一到他这个老师面前，就不自觉变成现在这副鹌鹑样。 虽然，那个叫安斯艾尔的精灵王，确实挺可怕的＿（：з」∠）＿。 这么一想，月光就忍不住在心底为斐亚然点了一排蜡烛，而后，一脸嫌弃的伸嘴叼住那只肥松鼠脖颈上的肉，一路跟在精灵王身后，畅通无阻地进了精灵王宫。 早就等候多时的大祭司白和星轨、加西亚等精灵，在见到斐亚然的第一时间，就都忍不住跟了过来。 要不是精灵王的积威甚深，估计他们早就拎着斐亚然嘘寒问暖，顺便拷问一下他这一个月都跑到哪去了。 最后，在跟到精灵王寝殿门口的时候，众精灵才在精灵王轻飘飘的目光下，恭恭敬敬地先退下了，反正翡翠现在回来了，明天有的是时间问他。 而且，也该把小翡翠回来了的消息，告知给那些已经在艾泽拉斯逗留了一个月的龙族们了。 心底这么想着，大祭祀白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加西亚看了眼仍旧守在精灵王寝殿门口，眼底满是执拗和血丝的星轨，即使是在整个精灵族都以冷漠闻名的加西亚，也忍不住为星轨这一个月以来不停寻找翡翠的举动而生出一丝感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硬地道：“翡翠已经回来了，你也去休息吧。” 却没想到，星轨根本完全不为所动。 加西亚的眉毛，终于忍不住微微拧了起来。 精灵的感情向来淡漠，从不强求任何事，星轨和翡翠的感情好，这是从他们小时候起，就被加西亚和众精灵看在眼中的，也一度被许多精灵羡慕。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星轨现在的样子，加西亚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来。 摇了摇头，见星轨完全不打算离开，本就不是什么爱管闲事性子的加西亚，终于无奈地先一步离开了。 守在精灵王寝殿门外的星轨，微微垂下了眼睛，深绿色的眼底，似乎有绯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进入到寝殿内的精灵王，并没有把斐亚然放在地上，而是抱着斐亚然，一路来到了全年有温泉流淌的巨大浴室中。 这还是斐亚然第一次进到精灵王的浴室。 氤氲升腾的白色水雾中，泉水流淌的汩汩声不绝于耳。浴室的模样和斐亚然房间中的那个差不多，就是大小不太一样，精灵王这里的比斐亚然那的还大上一圈，感觉已经不是游泳池，完全可以称为是个小湖泊了。 在外面折腾了一个月，先是受伤一身血，之后又在沙漠中摸爬滚打，虽然几乎每天都有洗澡，但外界的水，怎么也没有艾泽拉斯这样蕴含浓厚元素之力和灵气的。 从精灵王身上爬下来，斐亚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安斯老师该不会是嫌弃他身上有味道吧？ 这么一想，斐亚然赶忙凑近袖子闻了闻，嗯……好像没有臭味，还是淡淡的玫瑰香气，中间还夹了点水仙的甜香。 正这么想着，耳边就忽然一热。 斐亚然顺着安斯老师的动作看过去，这才发觉，对方手里正捏着一朵开得娇艳的水仙花，正是之前在安卡拉时，水仙妖精们送给他的那朵，因为被水仙妖精们赋予了祝福，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花开不败。在安卡拉的时候，斐亚然身上一直有障眼法，别人根本看不到这朵花，每次洗澡之后也顺便会把这朵花别回来，一时间倒是忘记了，直到看到安斯老师拿在手里，才想到身上有这么个玩意儿。 “这是……咳咳……妖精们……送给我的水仙花。”说不到两句就又开始咳，斐亚然难受地皱了皱眉，想从安斯老师手中把花拿回来，却没想，安斯老师转身就把那朵水仙花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斐亚然怔了下，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从安斯老师把他抱到浴室的时候，他就猜到，安斯老师可能是要让他在这里洗澡。 但是，斐亚然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总觉得在安斯老师这里洗澡这么别扭呢！ 明明他房间又不是没有浴室！ 还是说，安斯老师已经迫不及待要“审问”他这段时间究竟跑到哪里浪去了＿（：з」∠）＿？ 一想到安斯老师之前的那句“终于舍得回来了？”，斐亚然就觉得有点慌。 该不会，他在沙漠中浪了一个月，故意拖延回来时间的事情，被安斯老师知道了吧？ 心底干笑了一下，虽然斐亚然一直觉得安斯老师几乎无所不能，但也不至于逆天到这么夸张的程度吧？ 而且，在艾泽拉斯之外的地方，他并没有感觉到安斯老师的气息，所以，安斯老师应该不会真的察觉到了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斐亚然从40级开始，就已经能够渐渐察觉到一些事情。 比如，在整个艾泽拉斯，都能够察觉到安斯老师这件事。 这种情况，斐亚然曾经在书中看到过，属于精神力识海的范畴。如果一个人的精神力足够强大，那么他的识海可以覆盖的范围就越大，跟雷达差不多，识海范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无法逃过那个人的眼睛。 为此，斐亚然曾无比庆幸，自己把进入帮会领地的地点选在了生命之树的所在地，因为根据他后来的感悟，发现在整个艾泽拉斯境内，只有两处禁地，没有被安斯老师覆盖在识海之内，迷雾森林也是同理。 所以，斐亚然觉得，位于大陆东方的沙漠中发生的事情，安斯老师应该完全不知道才对。 这么一想，斐亚然刚刚提起的心，又微微放了下来。 然后，在看到安斯老师竟然在脱衣服后，又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安安安斯……咳咳咳咳……！！”斐亚然被吓得整个人都炸了，一边捂着疼痛的嗓子一边用臂弯挡住发热的鼻子，赶忙从包里拿出一瓶亚克宝石洗澡水喝了几口，没想到一向对魔气有净化作用的“光明圣水”这次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斐亚然心底一时间有点着急，眼睛却看都不敢看安斯老师一眼，整张小脸都憋得红彤彤的。 妈个鸡！之前在地球上又不是没见过美人脱衣服！怎么到了安斯老师这，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QvQ！！ 斐亚然被安斯老师的动作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能分分钟开着蝶弄足跑路。 精灵王却完全不给他机会，轻描淡写地一声“过来”，就让斐亚然立刻缴械投降了。 把“光明圣水”扔回包里，斐亚然别别扭扭地走到浴池边。 在他炸毛的功夫，精灵王早已经整个人都泡进了温热的泉水里。 总觉得安斯老师不会喜欢仰望的视角，斐亚然想了想，微微弯了膝盖，干脆跪坐在了安斯老师身后的浴池边。 目光不受控制地从安斯老师身上掠过，然后，就像被俘获了一般，再也移不开眼。 斐亚然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慌乱，只是看到对方裸露在外的瓷白肩膀，都觉得性感入骨，偏偏那双翠绿色的眼底，几乎没有丝毫情绪，就那么淡淡望着他，让人忍不住……想要打破那一汪幽潭的平静。 身体忍不住微微弯了下去，纤细的手指眼看着就要触碰到那片无暇的肌肤，然后，斐亚然看到那张被温泉水润染出不同以往艳色的薄唇，轻轻开阖道：“怎么还不脱？” 短短几个字，瞬间打破了斐亚然仿佛魔障般的状态。 猛地收回差点就要触碰到安斯老师的手指，察觉到自己刚才想要做了什么，并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安斯老师说了什么的斐亚然，小脸“轰”地又红了。 第78章 爱上一个不会爱的……精灵。 脱脱脱脱……脱什么=皿=？！ 虽然理智上明白安斯老师是让他脱衣服下水洗澡，但是，安斯老师不是有洁癖么，他小时候明明头发上沾水，都会被安斯老师嫌弃，所以斐亚然十分怀疑，如果他真的泡进安斯老师的浴池里，明天安斯老师会不会把这整个浴池都拆了？！ 略微一犹豫，一双湿漉漉的修长双手，就捏住了他身上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一颗解了开来。 浑身一激灵，斐亚然立刻从浴池边跳了起来，脸色爆红地断断续续道：“我，我自己来。” #这个说法为什么怪怪的？# #不造为啥忽然想到地球上的约炮步骤一二三！# #小妖精你想让我帮你脱吗？# #不，我想自己来！# 脑洞已经突破天际了，狠狠摸了一把脸，心底给了自己一巴掌，斐亚然迅速脱光了身上的衣服，顺着浴池边一溜烟就滑进了水中。 习惯性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水中憋了几秒，等把头探上来的时候，斐亚然又听到安斯老师叫他，“过来。” 我自己会洗澡（>＿<）…… 心底如此说着，斐亚然还是习惯性听从地向精灵王游去。 细瘦的手臂很快被温热的手掌包裹在其中，把斐亚然拉到跟前，精灵王伸出手指，把那孩子脸上的发丝一一抚顺到他耳后，这才再一次捏住小精灵的下巴，微微扬起，把他的脖颈露了出来。 察觉到精灵王的动作，斐亚然一直乱糟糟的心底，这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不过，一想到安斯老师身上什么都没穿，他就忍不住把身体向后拉伸，想要拉开和安斯老师的距离。 察觉到斐亚然的小动作，如果不是自己的手正撑着他的下巴，精灵王十分怀疑这小家伙会不会直接一个倒仰栽进水里。 眉头微不可见地轻挑，精灵王长臂一伸，圈住小精灵的腰，瞬间便把小精灵带进了怀里。 脑子里因为精灵王的动作嗡地一声，斐亚然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想要支撑身体，下一秒，掌心手臂前胸后背腿上就同时传来一阵肌肤相贴，毫无阻隔的温暖，两辈子从来每个人这么裸裎相见过，斐亚然立马就炸了，向后扑腾着想要逃离这片让他惊恐的温暖肌肤。 察觉到小精灵的意图，精灵王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小精灵脖颈上的伤不容耽误，所以精灵王当即竖起修长的双腿，环在小精灵腰上的手臂也微微用力，牢牢把小精灵圈在了他胸前和双腿圈成的桎梏中。 斐亚然向条鱼一样扑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逃离安斯老师的掌心，眼睛都急红了。 如果是别人，不管换成谁，他都有可能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恋童癖，企图对他图谋不轨。 但这么做的人是安斯老师，斐亚然就百分之一千的确定，安斯老师一定是事出有因，绝对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念头。 但关键是！！他有啊！！ 再这么肌肤相贴下去，他怕他要把持不住了啊！！ 妈妈QAQ！！救命！！你儿子要弯了啊啊啊啊啊！！！ 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斐亚然憋得眼眶都红了。 还在地球上的时候，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特别喜欢美人，无论男女。但是，即使活了快三十年，见过无数美人，他也从来没有对哪个美人，产生过心动的感觉。 但，精灵王却不同。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是精灵王给了他第一份安全感和强大的庇护，偏偏又生了这么一张帅裂苍穹的脸，还有一身这么叼炸天的实力，再加上对方这么多年一直对他呵护有加，自己又是唯一一个被精灵王允许近身的生灵。 这十年的点滴，一切的亲近和特殊相待堆加在一起，即使是颗石头，也会对精灵王动心吧？！ 但是他不想啊，他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他不允许自己对精灵王动心，他对精灵王有那么多隐瞒，他的灵魂甚至都不是一个精灵，而是被精灵视作低等生命的人类，再加上精灵根本没有爱情，即使他有一天真的爱对方爱到死去活来，或许安斯老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更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 所以，斐亚然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对精灵王太过靠近。 不可以对这个从来不知爱情为何物的精灵动心。 但为什么…… 为什么安斯老师……你要这么做？ 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自己会压抑不住，像扑火的飞蛾一样……爱上你？ 这世上，有什么比爱上一个永远不会懂爱是何物的人更加可悲？ 下巴再度被温热的手指捏住，斐亚然紧闭的眼睛颤了颤，终于睁开那双已经微微湿润的红色眼眸，轻颤着吸了一口气。 微微蹙起的眉尖，轻易就把他心底的难过泄露了出来。 精灵王的动作顿了下，以为小精灵是因为嗓子太过难受才会如此，虽然不明白刚才这小家伙为什么一直企图从他怀里逃出去，但好在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精灵王倒也不打算去深究。 不过，这小家伙脸上的神色，倒是让他有些不喜欢。 这么想着，精灵王本想像往常一样揉一揉小精灵的头发，但那头原本光滑柔顺的银发，已经因为泉水的关系全都紧紧贴在了小精灵脑后。 脑海里忽然出现曾在森林中看到的，小独角兽受伤后，被独角兽王舔了几下脑袋，就又高兴得撒欢打滚的模样，从来没养过孩子的精灵王想了想，终于还是俯下身，对着小精灵光洁凝白的额头，轻轻印上了一个吻。 斐亚然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暗红色带着湿意的双眸，在水光的掩映下，越发显得水汪汪，莫名有几分可怜。精灵王心底一软，再开口时，清冷的声音都比往常柔和了几分，“安德鲁的魔力有些特殊，一旦附着到生灵身上，就会一直吸取对方的生命力，即使是光系魔法，也无法驱散。” 一边这么说着，精灵王一边把斐亚然抱在腿上，让斐亚然纤细的脖颈，能够完全与自己的视线持平。 整个人靠在精灵王的怀中，身下就是精灵王修长结实的双腿，斐亚然的心脏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当即伸出双手，按住精灵王的肩膀，以保持平衡。不过，一直纠结的思绪，倒也因为精灵王的话，清醒了几分，倒也顾不得尴尬害羞，轻咳着问道：“那怎么办？” 纤细的喉结随着轻轻的咳嗽声在眼前微微震动，连带着小精灵整个身体都在怀里颤动了几下。 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肌肤相贴滑溜溜触感的精灵王，微微失神了一下，手臂好奇地在小精灵纤瘦的脊背上划了两下，立刻就看到小精灵仿佛落叶般狠狠颤抖起来，红宝石般的眸子，想要哭出来一般瞪了自己两下。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精灵王，在小精灵的瞪视下，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让他想要移开目光的心（心）情（虚）来。 发觉到小精灵对自己动作的不满和不适，精灵王这才回答小家伙的问题。 薄唇向着那条天鹅般美丽的纤细脖颈靠近，精灵王安抚地对小精灵道：“可能有点疼，稍微忍一下。” 紧接着，淡粉的唇就贴上小精灵脖颈上那条仿若蛇般紫黑色的雾气，对着雾气下那圈泛黑的皮肤，轻轻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皮肤，轻微的刺痛感从脖子上传来，从来没被人触碰过的地方，此时正被精灵王微微用力吸吮。 心理上的刺激，远比身体上的刺激要激烈得多，斐亚然的呼吸瞬间便急促起来，心脏擂鼓般猛烈跳动起来，他甚至怀疑会被近在咫尺的精灵王听到。 努力维持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在对方毫无自觉的亲近动作下消失殆尽，双手紧紧抱住安斯老师的脑袋，斐亚然的喉咙中，终于发出一声像是小动物濒死时的呜咽，让刚好把污血吸出来，准备离开的精灵王，都忍不住诧异了下。 伸手在小精灵后背上抚了抚，察觉到对方不安的精灵王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小精灵放松下来，起码先放开搂在他头上的手才行。 后背被精灵王摸得整个人都软了，斐亚然微微松开手，软软倒在精灵王的手臂上。 精灵王这才看清小精灵的模样。 被水浸湿的发紧紧贴着小精灵的后背和胸前，原本就红彤彤的小脸，此时更加红润了几分，鼻头有些红，嘴唇似乎也在无意识中被自己咬得微微肿了起来，红宝石般的眼底，满是迷茫的潋滟水光，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委屈，但更多的，却更像是生活在海中，惑人心智的水妖，透出几分本不该存在于精灵身上的冶艳。 心底为自己的想法生出一丝诧异，精灵王很快把口中吸吮出的黑色血液吐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银盘中。 斐亚然这才顺着对方的动作，看到盘中那仿佛有生命般，还在微微晃动的黑色血液，一想到这玩意儿是从自己身上吸出来的，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在精灵王怀中打了个冷颤。 精灵王见状，也没说什么，直接把腿伸平，把原本坐在他腿上的斐亚然放在了双腿之间，让斐亚然靠在他胸前，而后，迅速戳破指间，挤出一滴血，滴落在那团乌黑的血液上。 遇到那滴血，污血像是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向银盘边缘爬去，想要逃离，却在被精灵王的血液沾到的瞬间，就化作一丝丝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殆尽。 斐亚然看着那滴把所有魔气都吞噬殆尽的精灵王的血液，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滴血，和他所见过的所有生灵的血都不同，竟然是——金色的。 其中所蕴含的庞大生命力，即使只是这一滴，都几乎让浴室中的灵气都凝结成了水滴。 脑海中猛然想起自己那不同于其他精灵的金红色血液，还有天族之主诺拉斯若有所指说以为自己是安斯老师的孩子，以及这些天中，路西维尔不止一次说自己和精灵王流有相同血液，是精灵王亲生孩子的话，斐亚然心底一急，当即抓住精灵王的手臂，“安斯老师，我难道真是你亲生的？？？” 喜欢上一个绝对不能喜欢上的人就已经够悲催了！可千万别告诉他这人还是他这身体的亲爹！八点档都不带这么狗血的好么！真要是这样，他保证分分钟就立刻离开艾泽拉斯，这辈子不见安斯老师！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精灵王都问得一怔。 手指习惯性地往斐亚然脊背上抚了抚，精灵王一边觉得手感果然不错，一边回答忽然软趴趴倒在他怀中的小精灵的问题，“精灵都诞生于生命之树，你难道没有刚出生时的记忆了？” 咬着牙把那只简直要命的手臂从脊背上挪到安斯老师身侧，斐亚然微微用力在安斯老师的怀里撑起身体，努力一脸严肃地问道：“那为什么路西维尔会说，我的身上，流着安斯老师的血？” 精灵王看了眼被小精灵移开的手臂，想到小家伙刚才冷到发抖的模样，当即又把手环到小精灵的后背，顺手又摸了两把，然后，继续顶着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孔，在斐亚然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神情中，忽然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生时那半年，一直在吃的蛋壳？” “当然记得。”酥饼蛋壳＋乳香果汁，那可是当年一度让斐亚然吃到咬牙切齿的一日三餐。 “其他精灵，在刚出生时，就会把蛋壳中的所有力量都完全吸收，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像你一样，还需要在出生后以进食的方式，把蛋壳中的力量消化掉。” 呃，这是说他先天不足么？不过话说回来，这和他的血有什么关系？ 发觉斐亚然眼底的疑问，精灵王这才继续解释：“在你出生前，精灵族已经有千年没有结出第二颗精灵蛋，而孕育你的精灵蛋，经过千年却迟迟不肯破壳。” “后来，当我发觉到你将要出生的时候，却发现精灵蛋中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出生，我不得不动用精灵族禁术，以血为媒介，帮你巩固即将消逝的灵魂。” 精灵王的话，让斐亚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精灵的记忆远比人类要牢固得多，所以直到今天，他仍旧能够记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破壳时的场景。 想到那时忽然蔓延在整个蛋壳上的金色花纹，还有那时系统提示有外力入侵的信息，斐亚然忍不住默默扶额，原来系统所提示的入侵的外力，是指安斯老师血液中的力量吗？ 安斯老师血液中所蕴藏的庞大力量，他在刚才那微小的一滴血中就已经感受到了，再一想到当初几乎覆盖了整个蛋壳的金色花纹，斐亚然一边心疼不知道安斯老师当初究竟流了多少血，一边无语地察觉到，自己小时候吃的那些蛋壳里，竟然蕴含了安斯老师的血液，也难怪安斯老师那时候不让他一口气全吃掉，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吃光。 所以，也是因为吃了那些蕴藏着安斯老师血液的蛋壳，所以他的体内，才会流有安斯老师的血液吧？ 想到自己那金红色的血液，斐亚然心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父子。 不过他还是想吐槽一下，精灵这到底什么奇葩消化系统？！ “你身上确实流着我的血，”见小精灵想起了那时的事，精灵王继续道：“所以，今后无论在哪里，你都要格外注意，不能让自己的血液，落在别人的手里，也尽量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为什么？” “这血液中蕴藏的庞大生命力，一旦被人知晓，很有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而一旦它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你以为，路西维尔为什么能够冲破封印，再现于世？” 想到路西维尔当初发觉到自己血液中的秘密，才最终冲破封印的事，斐亚然顿时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在精灵王怀中抬起头，不安地低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路西维尔伤了我，发现了我身上有你的血……我当时根本动不了，身上的血几乎被他放光……”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觉得憋屈得厉害。 当初他明明是被亚当斯那只蠢龙追杀，才莫名其妙传送到禁地的，后来在面对路西维尔的时候，更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又被传送到了个鸟不拉屎的无际沙漠。 但因为他，所以路西维尔才能冲破封印这件事，又确实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千年前的黑暗战争，整个大陆都生灵涂炭。而如今魔王已经冲破封印，即将再度降临，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 这么一想，斐亚然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千古罪人，亚历山大。 环在腰上的手紧了紧，斐亚然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正对上精灵王垂下来的翠绿眼眸。或许是因为温暖水汽的缘故，那双一向冷寂的眼睛，此时看上去略微柔和了几分，“封印只能维持千年，这是千年之前，刚刚封印路西维尔的时候，就已经得出的预言。即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原因。” 所以，根本无需自责。 从精灵王的眼底读到未尽的话语，斐亚然眼底的忧色这才褪去几分，一时间又因为安斯老师这种明显的安慰之辞感到更加心动。 伸手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斐亚然认命了，他算是栽到他这位老师手上了。 可偏偏，他还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只是，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回应他感情的家伙，真是怎么想怎么心塞。 第79章 创世神你和精灵到底多大仇！ 两辈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偏偏对方还是个根本不可能懂得情爱为何物的精灵，而且他本人也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些注定两个人即使相爱也不可能有结果的前提下，你们以为斐亚然会及时悬崖勒马，立刻掐灭对精灵王日渐明朗的感情？ 如果真这么想，主角绝对会干脆利落地回给你们三个字：呵呵哒！ 虽然一直没遇到过让斐亚然心动的人，但这并不说明他没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有了爱人，两人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时尚圈娱乐圈本就是一个把所有欲望情感都放大到极致的地方，分分合合更是常态，如果真的有一对儿在一起后能坚持到迈入婚姻殿堂，之后还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那绝对会被誉为圈内的模范夫妻。 如此一来，则更加证明出浮华圈名利场中，感情的聚散离合是多么轻易。 所以，对于感情，确切地说是对于爱情，斐亚然还真从来没抱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之类的想法。 而在确定自己真的对精灵王动心后，斐亚然在短暂的心塞后，紧接着就为自己无比高大上的眼光点了无数个赞——难怪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看上任何人！原来并非是因为他太挑剔，而是因为至今为止从没有一个像安斯老师这样集绝美容颜和逆天实力为一身的完美化身出现！ 明白过来这件事后，斐亚然的目光再落在精灵王身上的时候，就忽然觉得安斯老师果然怎么看怎么完美，简直就是七八二十度绝对无死角男神（¯﹃¯）！ 也因此，虽然对和安斯老师还是裸裎相见感到进度实在太快了，内心的耻度也几乎破表，但心情与之前完全掉了个个的斐亚然，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禄山之爪，对着安斯老师修长的手臂，光裸的胸膛摸摸戳戳。 精灵王：…… 嫩滑带着些微凉意的小手一会儿在身上这里戳戳，一会儿在那里蹭蹭，完全没有之前害羞得在自己怀里直扑腾，时刻想要逃离的意思，这样的情况虽然恰好合了精灵王的心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被那双小手摸来摸去了好几次后，精灵王心里竟然渐渐升起一股异样的类似于被哽住的无力感。 大手包裹住小精灵的小手，精灵王微微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精灵，正好对上小家伙亮晶晶的透着莫名兴奋的闪亮眼神，暗红色的双眼，一扫之前的羞赧和忧郁，犹如红宝石般闪闪发光。 精灵王见状，伸手在小精灵粉嫩嫩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虽然不知道小家伙的心情为什么忽然变好了，但对此，他倒是乐见其成。 他不喜欢看到小精灵脸上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对于自己心情的变化，斐亚然其实比精灵王更早就察觉到了。 对于看上精灵王这件事，在经过极短暂的确定→心塞→认命→感觉自己棒棒哒，之后，在今后如何面对精灵王的问题上，斐亚然也很快得出了结论—— 既然安斯老师不可能会喜欢上他，那就让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努力去喜欢这个人就好。 喜欢一个人其实可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尤其在你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回应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存在，就是让你喜悦的源泉。 尤其，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是距离安斯老师最近的那个人，就连身为大祭司的白，在这几千年中，不也还是从来没有触碰到过安斯老师。 所以，其实他对安斯老师来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个人吧。 即使无关情爱。 实际上，身为精灵一族的王者，被所有精灵奉若神明的安斯老师，让斐亚然根本连一丝一毫的占有欲都生不出来，也根本不肖想得到安斯老师的爱情，因为他实在太过明了自己和安斯老师之间的差距。 所以，斐亚然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毫无负担地去喜欢安斯老师。 这种无关于对方的暗恋，让斐亚然莫名有点兴奋。 靠在安斯老师怀里，感受着身后光滑温热充满弹性的胸膛，斐亚然微微笑眯了眼睛——就像一个偷偷藏匿了宝藏的孩子，为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感到开心。 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对精灵王的心思，所以斐亚然一改往日有意识与精灵王保持距离，能少说就少说的做法，当即扭身靠在安斯老师的胸膛上，巴拉巴拉给安斯老师讲起一个月前，被亚当斯追杀无意中激活了禁地的传送法阵，一直到后来在禁地中与到路西维尔，被大魔王放血解除封印魔法阵，以及后来传送到大陆的东方，辗转一个月才回到精灵族的事情。 关于自己故意拖延归程，硬生生在沙漠中拖了一个月布局的事情，斐亚然有意隐瞒了下来。 虽然喜欢安斯老师，但斐亚然并没有丝毫把系统的存在告知安斯老师的想法。 在这点上，他的态度倒是还是和从前一样，并不会因为对安斯老师感情的改变，而生出任何动摇。 不过，在说起归程的时候，斐亚然倒是有意无意地对安斯老师提及了一些在返回艾泽拉斯的途中，于人族所看到的见闻。 在说起在人类王国城市中所见到的景象，以及人族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时，斐亚然一直都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安斯老师的神情，企图从其中分析出安斯老师对于人类的看法。 不过，鉴于从第一眼见到安斯老师开始到现在，都从未在对方脸上看到过任何明显情绪，斐亚然最终还是忍不住对精灵王问了出来，“安斯老师，这些日子我见到了不少人类，虽然他们确实像书中所写的那样弱小，但看上去倒是十分生机勃勃。” 精灵王闻言，并没有像斐亚然期待的那样对此发表任何评论，看向斐亚然的眼底依旧深邃，却莫名让斐亚然有种所有小心思都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的心虚感，当即止住了想要从安斯老师口中探听出对人类立场的想法。 这让斐亚然多少有点憋屈，当即又在精灵王怀中扑腾起来。 与之前因为害羞想要逃离所以毫无章法的扑腾不同，因为对安斯老师有了某种不能言说的心思，所以斐亚然的思绪已经如同脱缰的野狗，向着掉节操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都说精灵没有爱情，也更加不可能有情欲，但明明男性精灵身上的器官与人类无异，所以斐亚然十分好奇，男性精灵一个个是不是真的都是性冷淡？怎么也立不起来么？ 所以，这次扑腾的时候，他特意狠狠蹭了几下安斯老师小腹以下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 温泉池水虽然氤氲出无数轻纱般白蒙蒙的水雾，但池水本身却极为清澈，所以整个人都趴在安斯老师怀里的斐亚然，早就把对方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的尺寸看了个分明。 即使同样身为男性，斐亚然也不得不对安斯老师的尺寸甘拜下风。 但可惜…… 在扑腾了半天，蹭过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N次，直到后来被安斯老师不耐地在屁股上抽了一把，斐亚然也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不能言说的部位有任何不能言说的变化。 #男神果然是性冷淡# …… #难怪精灵都是万年处男# …… #不过好像我也是精灵，也就是说 →我未来也会不举（⊙＿⊙）？# Σ（っ °Д °；）っ…… #心情忽然好复杂，我想静静（┬＿┬）# 这一刻，斐亚然忽然明白了，在这世上，还有比爱上一个根本不懂爱情的人更加悲催的事情！ 那就是，他和他暗恋的人，都特么是先天的不举！这特么是强制柏拉图的节奏啊摔！ #创世神你快给我滚粗来，我要和你谈人生# #和精灵到底多大仇# #原来错的不是你我他，而是这个世界# 趴在精灵王怀里，斐亚然一时间对精灵族的同情简直快要爆表了。 精灵王却显然并没有接收到斐亚然浑身散发出的强烈怨念，虽然看得出小精灵的心情又有了新的变化，但精灵王却并不打算深究。 从他这个学生还小的时候开始，精灵王就已经发觉到，这小家伙的内心活动远比表面看上去要丰富得多，不过小精灵一直都极力想要表现出成熟的一面，精灵王也从不打算拆穿他。 倒是今天，也不知道小精灵是不是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情绪这么外露。 对此，精灵王并不打算提醒小精灵。 治疗＋泡澡结束后，精灵王和斐亚然都从各自的空间中拿出备用的衣饰穿戴好。 因为第一次察觉到喜欢一个人，所以斐亚然并不想这么快和安斯老师分开，也不想回自己房间睡，当即一个飞扑扑到精灵王的大床上，钻进被子里，丝毫不掩饰想要蹭床的心思。 精灵王见状，只微微挑了下眉。 不是没有注意到小精灵在之前洗澡时就忽然变得粘人的态度，但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对于小精灵心理上发生的变化，精灵王也十分罕见地，生出了一丝兴味。 所以，对于小精灵蹭床的行为，精灵王并没有阻止驱赶，而是如同平日一样，安静地掀开被子，准备安寝。 花笼草的亮光渐渐熄灭，成功蹭床的斐亚然，在发觉精灵王已经上床后，咕噜噜就滚到了精灵王怀里。 清冽却温暖的气息近在咫尺，空气里有月桂的香气暗暗浮动，黑暗中，斐亚然亲昵地在精灵王胸前的布料上蹭了蹭。 察觉到他的动作，精灵王干脆直接伸手把小精灵揽在了怀里，免得小精灵睡觉不老实。 唇角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下去，斐亚然伸手抱住精灵王的脖子，在精灵王温暖的颈窝里磨蹭了几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渐渐陷入沉睡。 透过黑暗，精灵王能清晰地看到小精灵脸上餍足的笑意。 手指在小精灵纤细的勃颈上微微摩挲着，柔软丝滑的触感，脆弱得仿佛娇嫩的花朵，只要微微一点力量，就会让小精灵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倒是让精灵王的心底，难得生出一丝复杂来。 回到艾泽拉斯的第一夜，斐亚然在精灵王的怀中，睡了个无比香甜的懒觉。 以至于第二天起床，虽然没有见到精灵王，但在出门看到白、加西亚、星轨以及其他关心他安危的侍卫侍女们时，斐亚然也还是一脸的阳光灿烂，让一众十分担忧他状态的大家很是无语了一番。 因为几乎都是看着斐亚然长大的，再加上王第一次对什么事如此重视，所以王宫中的侍卫侍女们，对于斐亚然失踪了一个月的事情，都十分上心。 精灵的感情并不容易培养，因为寿命悠长，所以对很多种族来说漫长到一生的时间，对于精灵来说，或许才只是他们生命的一个零头。 也因为此，精灵们的友情，大多需要经过漫长的酝酿，才会越来越深。但也正因为经过了最残酷的时光的洗礼，所以精灵的友情，才会比任何种族都要来得牢固。 虽然斐亚然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十年的光阴，但或许是因为他刚出生时太过幼小，纤细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又总是被王或者白抱在怀里来来去去，所以对于斐亚然，宫殿中的侍卫和侍女们，全都有意无意地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这种对于幼崽的近乎于本能的保护，或许在其他种族再正常不过，但在精灵族的历史中，却唯独只此一人，就连晚于斐亚然出生的星轨和凯恩，因为生来便是少年的身形，所以并没有让一众精灵产生如此浓烈的保护欲。 所以，这次斐亚然平安归来，真的让为他提心吊胆了一个月的大家狠狠松了一口气。 对此，斐亚然自然感到十分抱歉和感谢。 虽然他在这十年中都尽量不主动靠近太多精灵，但潜移默化滋生出的感情，却并不受他的控制。 时至今日，他对精灵族的归属感已经毋庸置疑，斐亚然也不打算再勉强自己疏远大家。 就和喜欢安斯老师一样，他也喜欢这些骄傲纯粹的精灵。 所以，在以后行走于大陆做任务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精灵的身份。 等把精灵侍卫侍女们一一安抚，待他们回到工作岗位之后，斐亚然又被白和加西亚的口水洗礼了一番。 从白口中，斐亚然听说了自己失踪之后的一系列后续事件，包括安斯老师扣留亚当斯那条蠢龙，以至于整个龙族使团都滞留在艾泽拉斯一个月；包括亚当斯今早被安斯老师封印了所有魔力，被驱逐出艾泽拉斯，永不允许其入精灵族地界，龙族使团也相继离开；包括加西亚发誓，此生绝不为龙族打造任何兵器；包括大家这一个月以来对他的寻找；包括星轨、苍岚对他的担忧…… 白的声线温柔平静，但即使只是极为简单的平铺直叙，却仍是让斐亚然胸中被涌动的暖意填得满满的。 也因为此，即使后来加西亚竖着眉毛讽刺他没长脑子，竟然独自应对亚当斯那条蠢龙，明天开始赶快滚到他家里去帮忙做武器，斐亚然也还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等白和加西亚相携着离开后，斐亚然才轻舒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的是，在精灵族生活的十年，对斐亚然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的。 起码面对刚才这样难得出现在精灵族的热络场景时，他已经多少感觉有些不适应了。 然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从今天见到他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不放，却一直沉默的星轨身上。 从白口中，斐亚然听到了不少星轨这些天一直努力寻找他踪迹的事情，无论是当着五族首领的面打了瓦伦脸的事，还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夜以继日，完全不间断搜索他下落的事。 这个从出生起就和他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的竹马，到底还是为自己的事情操碎了心。 一想到自己完全是故意拖延了一个月才回来，让大家都如此担心，斐亚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轻抿嘴唇，伸开双臂给了星轨一个大大的拥抱，“星轨，我回来了。” 垂落在对方身侧的双手慢慢回抱住自己，力道有些紧，无意间泄露了主人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抚了抚星轨黯淡了不少的墨绿色长发，斐亚然再一次郑重说道：“抱歉，让你担心这么久。” 良久，才听到星轨有些沙哑的少年音，“笨蛋。” …… “欢迎回来。” 第80章 被掩藏的秘辛。 斐亚然发现，自从他失踪了一个月，回到艾泽拉斯之后，星轨就变得有些奇怪。 具体表现就是，现在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星轨都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偶尔斐亚然离开想去做点什么私密的事情，也会很快被星轨找到，这让身上藏有不少秘密，并且还要每天抽时间给苍岚和里昂两个徒弟传到授业解惑的斐亚然，觉得有点头疼。 精灵都是极度独立的生灵，即使是师生之间，感情再融洽，也没有两个精灵会整天黏在一起，就连发觉自己对安斯老师心思的斐亚然，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也还是在做自己的事情，顶多在与安斯老师学习的时候，变得比以往更加喜欢亲近安斯老师。 所以，对于星轨这种严重干扰自己行动的行为，斐亚然自然会觉得困扰。 对此，斐亚然也试探过星轨的态度，结果得到的回答，倒是让斐亚然感到更加愧疚。 因为，星轨说：“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哪天，又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忽然消失不见了。” 斐亚然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失踪”这件事，在星轨心中留下的阴影，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 这当然也说明，星轨对他的重视，其实远比斐亚然自己想象中要重得多。 所以，在听到星轨的话后，心中有愧的斐亚然，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继续随星轨去了，顶多自己晚上休息的时候多抽点时间出来办自己的事情就是。 在回到艾泽拉斯的第二天，斐亚然就通过密聊，向苍岚大徒弟报过平安，好好安抚了那个真心为自己担忧的兽人小公主一番。 得知斐亚然安全回到了艾泽拉斯，苍岚精神十分振奋，同时对于斐亚然失踪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感到十分好奇。对此，斐亚然倒是并没有多说，只说让她好好学习。如今魔王已经回归魔族，距离黑暗再次降临的时间，想来也不会太远，兽人一族如果不趁现在努力提高自身的战斗力，将来难保不会成为战争中的炮灰。 对此，苍岚自然也明白，心中对斐亚然的感激不禁更深。在结束与斐亚然的密聊后，苍岚便又翻出斐亚然送给她的书籍努力啃了起来。斐亚然之前说过，她是他所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未来师门的大师姐，下面已经有了个师弟。作为大师姐，自然得为后辈们作出表率才行，所以一定要好好学习文化课，以免未来被后进门的小家伙们笑话。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斐亚然在和苍岚玩笑时忽悠小公主的话，斐亚然也没想到，这些竟会被苍岚当真，以至于这丫头后来在一众后辈们面前，总是端着一副高冷博学的大师姐范儿。 回到艾泽拉斯没几天的时候，斐亚然从大祭祀白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略感惊讶的消息——天族少主瓦伦在回到神谕之城后，暴毙身亡。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再加上大魔王路西维尔刚刚回到魔族，斐亚然难免会阴谋论了一把，怀疑这是否是魔族向天族宣战的讯号。 课间和安斯老师讨论这件事的时候，这个想法倒是被安斯老师一口否决了。 “路西维尔虽然已经回到魔域，但他身上的封印却并没有完全解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度挑起战争。”斜靠在藤蔓躺椅中，精灵王看了眼自从回到艾泽拉斯后，就忽然对自己亲近起来的小精灵，一边轻抚着小精灵的脊背，一边淡声其解惑。 自从发觉自己对安斯老师的心思后，斐亚然就开始喜欢上和对方的肢体接触，仗着自己现在身形还小，有事儿没事就往精灵王身上窜。 对此，精灵王倒也没说他，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斐亚然自然就看出安斯老师对此根本不甚在意，于是便越发得寸进尺，以至于现在只要两人独处，就一定会在安斯老师怀里找个舒服的地儿窝着。 对于安斯老师默认的纵容态度，斐亚然心中自然感到十分高兴，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自从上次和安斯老师一起洗澡之后，安斯老师似乎就喜欢上了抚摸他的脊背，只要斐亚然往他怀里一窝，安斯老师的手就会自发地落到小精灵的背上。 #还好现在还没发育完全# #不过就算发育完全，身为精灵好像也不会出现什么不可言说的反应# #这么一想还真是痛并快乐着唉# 在精灵王怀里长吁短叹着，听到精灵王的解惑，斐亚然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来。 “安斯老师，之前我在封印之地时，见到的路西维尔明明就是一副孩童的模样，虽然实力强大，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想到当初被路西维尔按在魔法阵中放血的画面，斐亚然记得那时候对路西维尔放出的定身和击退技能可是全都中了，如此看来，封印还没解除的路西维尔，实力比全盛时期应该削减了不少，毕竟斐亚然现在才五十级，看路西维尔头顶虽然仍旧是等级相差二十级以上的“？？？”，但对方现在的实力也绝对不会超过80级，不然他的技能肯定全都会被闪避开，只是，“如果按您所说，路西维尔的封印并没有完全解除，为什么他还会回魔域，难道他不怕其他魔族会趁此对他下手，弑君上位？” 魔族可都是没有什么节操的玩意儿，确切地说，在大陆的几大实力最强横的种族中，魔族和龙族可都是成王败寇的典范，想上位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高位者取而代之，斐亚然曾在典籍上看到的关于魔族的科普上，也确实如此写着。 至于忠诚和信任，在魔族看来更是如同狗屁。 所以斐亚然十分不解，为什么路西维尔那天会随那个叫安德鲁的魔将军离开，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惨遭毒手的可能。 想到那个甚至需要安斯老师出手，才能消除其魔气的魔将军安德鲁，斐亚然忍不住皱了下眉。 想得正专心，敏感的耳朵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惊得斐亚然尖尖的耳朵忍不住颤抖了几下，靠在精灵王怀中的小脑袋也猛地扬了起来，看向那不老实手指的主人。 精灵的耳朵十分敏感，生来就甚少被其他人触碰，所以乍一被安斯老师碰到，斐亚然在惊讶的同时，心底也蓦然生出一股痒痒的感觉。 看着小精灵写满“不要碰！不喜欢！”的深红眼眸，精灵王唇角微勾，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慢条斯理地在小精灵越来越热的耳朵上轻轻摩挲着，看似漫不经心的碧绿眼眸，则时刻注意着小精灵神色的变化。 当初收小精灵为学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所以精灵王也没想到过，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能够与这世间的某个生灵如此贴近。 这一切，都是在翡翠出生后，才出现的变化。 翠绿的眼眸平静而没有丝毫波澜，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淡淡的柔和，看着小精灵在自己怀中不适的磨蹭，精灵王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终于放过小精灵抖个不停的耳尖，回答小家伙之前的问题，“路西维尔与我还有诺拉斯相同，都是卡奥斯所创造的生灵。” “整个魔族因他而诞生，他即是魔族，魔族也就是他的化身。所以，即使魔族天生贪婪弑杀，也绝不会真的打他的主意。” 这一番话说得斐亚然云里雾里，《创世纪》中对此虽然也有记载，但对于各族的由来却并没有详细说明。 不过，安斯老师话中的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如果魔族就是路西维尔的化身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路西维尔出了什么事，整个魔族也会跟着……消失？” 斐亚然试探着问了下安斯老师，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肯定的回答，顿时呆了呆。 他的终极任务就是帮助人类掌握足以对抗魔族的力量，那如果他直接把路西维尔干掉，是不是就相当于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地超额完成了任务？然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斐亚然心底就开始蠢蠢欲动。 然后，正脑补干掉大魔王，走上大陆巅峰的斐亚然，就被安斯老师干脆利落地弹了个脑瓜崩。 捂着红红的脑门，斐亚然有点小委屈地看着安斯老师，不造他为什么弹自己。没想到安斯老师一开口，就道出了斐亚然的小心思。 斜睨了一眼小精灵，精灵王的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调侃，“之前被安德鲁伤得还不够？竟然还想打路西维尔的主意。” 斐亚然心虚地捂着脑门，讨好地对精灵王笑。 “你要记得我的话，以后不许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受伤，也不要去主动招惹路西维尔和诺拉斯。” “这次是我恰好赶到，你才只是受了点小伤。路西维尔和诺拉斯的实力深不可测，未来会如何，你我都不知晓。” 难得精灵王如此殷殷叮嘱，虽然神色平淡，但话语中的拳拳爱护之意却溢于言表。斐亚然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干脆把脑袋扎到精灵王胸前猫打滚一样磨蹭了半天，直到精灵王听不到他应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才笑哼哼地应了下来。 其实，在听安斯老师说路西维尔和魔族之间的联系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明了，想通过干掉路西维尔来完成任务估计是不可能了。 不过，因为提到了天族之主诺拉斯，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之前从白那里听说的，天族少主瓦伦暴毙身亡的消息。 虽然从见到瓦伦开始，斐亚然就对那个骄纵的天族少主没有一丝好感，但他也从来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突然就死去。 和安斯老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也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 虽然安斯老师平日里就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但这次的反应却太过平淡，就好像，瓦伦的死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诧异于自己的想法，斐亚然脑海中不知怎么，又飞速闪过当初五族大会上，天族之主诺拉斯对瓦伦的态度。 虽然当时斐亚然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诺拉斯对瓦伦太过纵容，但从白告诉他的，关于星轨打了瓦伦一巴掌，诺拉斯却没有丝毫反应的事情中，斐亚然却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因为诺拉斯对瓦伦的态度，与其说是纵容，却更像是对对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在意…… 眉头忍不住微微拧起，心底对那对儿天族父子的关系感到越发奇怪，还有安斯老师的态度…… “安斯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瓦伦会死？”想了半天，斐亚然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来。 话音刚落，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脑海中顿时窜过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想法，猛地从精灵王怀里一咕噜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问精灵王：“安斯老师，您之前说过，诺拉斯与您一样，都是卡奥斯所创造的生灵，那为什么诺拉斯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年迈？还有，我曾在关于天族的记载中，看到过天族在久远之前，也曾是几大长寿种族之一，寿命原本与精灵和龙族不相上下，现在又怎么会只有短短的几百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寿命缩短，也就意味着生命力消逝的速度有所加快，所以原本能活上千上万年的生灵，才会如此快速衰败下去。 这在斐亚然原本的世界，或许会成为世界级的疑难病症，但在这个充满魔力的奇幻世界，却并非没有可能。 因为就斐亚然所知，在这个大陆上，有一种魔法，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就是——诅咒！ 诅咒这东西，严格说起来其实也是魔法的一种，通常与肮脏污秽的邪恶生灵有关，斐亚然至今也只在文献中看到过寥寥的记录。 所以，虽然天族的症状看上去与中了诅咒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斐亚然之前却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毕竟生来便具有光系魔法天赋的天族，本身就是这世间一切污秽的克星，再加上施展诅咒的生灵，如果没有被诅咒者强大，立刻就会被诅咒反噬，是以在今天之前，斐亚然根本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但，在听说瓦伦猝死，又想起诺拉斯的垂垂老态，以及诺拉斯对瓦伦的态度后，斐亚然心底却忽然冒出了这个莫名的想法，尤其，对于瓦伦的死，安斯老师竟然告诉自己他确实早知道会如此！ 手指渐渐抓紧安斯老师胸前的布料，斐亚然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个头绪，毕竟这个想法太过惊悚，终于还是犹豫地问道：“安斯老师，天族是不是……受到了诅咒？” 其实他是想问，诺拉斯是不是受到了诅咒，但又有点担心安斯老师会嫌弃他脑洞太大。 斐亚然对诺拉斯的感官一直有些奇怪，即使当初在五族大会上看到的诺拉斯一直一脸微笑和慈爱，但只要一想到天族这些年在大陆上的作为，斐亚然就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怪怪的。 斐亚然一直都知道，安斯老师有一双通透到可怕的眼睛，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连他心底在想什么，都能猜到。 “你真正想问的，是诺拉斯吧？”仍旧是轻缓的语调，漫不经心得就像在与斐亚然讨论艾泽拉斯的天气。 斐亚然意外地看向安斯老师，在与那双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翠绿眼眸相撞后，缓缓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想知道。 然后，精灵王难得沉吟了起来。 半晌后，精灵王才再次开口，跟唯一的学生，说起某个一旦暴露，几乎会让整个大陆都翻天的天族秘辛，“你的猜想并没有错，诺拉斯确实受到了诅咒。” 似乎想起了什么，精灵王的目光渐渐悠远，“与魔族相同，天族的一切也起始于诺拉斯。所以虽然当初只有他一个人受到诅咒，后来却蔓延到了整个天族。” 听到这，斐亚然心底猛地窜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还不待他抓住，那一缕思绪就迅速消弭无踪。 “那，这和瓦伦有什么关系？”想到诺拉斯白发苍苍的模样，还有瓦伦那张嫩得几乎可以滴出水的脸，斐亚然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冷，声音都哑了起来。 手指在小精灵颤抖了一下的脊背上抚了抚，精灵王低头看了眼正埋首在自己胸前，情绪明显低落下去的小精灵，淡声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发觉小精灵又颤了下，精灵王把小家伙往怀里又揽了揽，“天族这些年来，每过几百年，就会有一位少主。他们都会像瓦伦一样，在少年时猝死。而诺拉斯之名，却从来没有变过。” 竟然真的是这样。 作为一个在学生时代涉猎过不少小说的家伙，即使安斯老师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斐亚然脑子里也还是立刻就被“夺舍”两个血淋淋的大字刷屏了。 这种夺取对方的肉体，寄生在对方身体中活下来的邪恶做法，在神眷大陆几乎是魔族的标志性魔法，也一直被各大种族视为世间最最邪恶的充满罪孽的魔法，没想到却被诺拉斯这个被标榜为“光明神”的天族之主，一再施加在天族的少年身上。 那些少年，包括瓦伦在内，与其说是天族少主，不如说是先给诺拉斯的祭品。 一时间，斐亚然一想到诺拉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都觉得恶心。 只是…… 忽然想到自己本身也是与诺拉斯相似的存在，也是占据了这具精灵的身体，所以才能继续活下来，斐亚然心头忽然乱了一瞬。 把他所有神情都收在眼中的精灵王，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 好在斐亚然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纠结也没有用，所以他还是把心思转回到了诺拉斯身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瓦伦的出身似乎十分高。如果诺拉斯以后继续顶着瓦伦的身体活着，却沿用这诺拉斯之名，那么那些见到诺拉斯的天族，难道不会发觉到这其中的蹊跷？ “诺拉斯在天族的地位，与我之余精灵的意义相同，何况大多数天族如今寿命不过几百年，除了少数掌权的天族贵族，天族的绝大多数人，对这件事也是不清楚的。”语调轻缓地为今天问题特别多的小精灵解惑，精灵王没有丝毫不耐。 只是，斐亚然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随着精灵王的回答减少，反而随着精灵王的连续爆料，而陷入更加纠结的思绪中。 因为如果按照安斯老师所说的，诺拉斯和路西维尔的实力都与安斯老师不相上下，那么这世间有能力诅咒诺拉斯的，估计也就在安斯老师和路西维尔之间。 而从路西维尔被安斯老师封印千年，天族当年还需联合其他种族一起来对抗魔族来看，这三位中，安斯老师的实力无疑是最强的。 那么是不是说明，诅咒诺拉斯的人，有可能是安斯老师？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斐亚然立刻否决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武断，但在斐亚然眼中，安斯老师远比被世人称颂的“光明神”诺拉斯要干净太多，虽然被冠以精灵一族王者的称号，却更像是无欲无求的神灵，用那双通透的翠绿眼眸静观世事沧桑变迁。 诅咒往往都伴有强烈的欲念与私欲，而这些，在安斯老师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但如果不是安斯老师，以路西维尔的实力，想要在诺拉斯身上施以这么恶毒的祸及到整个天族的诅咒，斐亚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到底是谁，竟然能成功诅咒诺拉斯……”拧着小眉毛，斐亚然不自觉低喃出声。 头顶蓦然传来一声叹息，不容错辨的沧桑让沉思中的斐亚然蓦然惊醒。他几乎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注意到安斯老师脸上的神情时，终于忍不住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眸中，泛起如此强烈的波澜。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却还是让斐亚然的心，骤然紧缩起来—— 究竟是谁，竟然能够让打破安斯老师一贯的淡漠，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第81章 美少年翡翠。 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充斥在斐亚然心头。 他茫然地伸手捂住胸口，想让那突如其来被酸涩撕扯的心脏好受些。 见安斯老师还在出神，斐亚然一个猛子扎进对方怀里，小炮弹一样的力度，让精灵王立刻就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微微挑眉，见小精灵还像吃错药一样用力在自己怀里扑腾，精灵王又是一巴掌抽到对方屁股上，小家伙果然立刻就老实了，从精灵王怀里冒出一双红红的眼睛，一脸不忿地看着精灵王。 其实，斐亚然十分想问安斯老师，他刚才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想谁！ 但是，一想到安斯老师那时的神情，他的喉咙又忽然像哽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所以只好以这种方式，夺回安斯老师的注意力。 不知道这小东西又怎么了，精灵王想了想，终于还是再一次叮嘱道：“因为诅咒对生命力的消耗太过强大，诺拉斯每几百年便需要重新寻找一具适合的身体。这件事龙族的唐纳森应该也知道。” 唐纳森虽然并非龙族始祖，但每一代龙族族长都会从上一代族长那里得到只有历代族长才有资格继承的来自于远古的种族传承，所以对于天族和精灵族的秘辛，龙族族长也大致清楚些，不至于像矮人和兽人一样对许多事情都一无所知。 抓起斐亚然纤细的手掌，在斐亚然茫然的眼神中，精灵王在他的食指上轻轻一点，指尖处顿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一滴小米粒大小的金红色血液，很快漂浮在了斐亚然和精灵王之间，一股磅礴而又精纯的生命力，也立刻像入水的墨滴般，迅速扩散到了整个房间。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斐亚然立刻就想到了刚回艾泽拉斯那天，在安斯老师的浴室中，见到安斯老师金色血液时的景象。 指尖微热，被安斯老师抚过的地方，细小的伤口立刻愈合如初。 示意斐亚然好好感受下那滴血液中所蕴藏的力量，精灵王再次叮嘱斐亚然，“这血液中所蕴藏的生命力和光明之力，你自己应该也感受得到。如果被诺拉斯发现，或许比被路西维尔知道，还要危险得多。” 迄今为止，小精灵一共流了三次血。 第一次是于幼时被蓝斯所伤，精灵王也是在那时，第一次注意到这小家伙血液的异常；第二次是被龙族亚当斯所伤，于封印路西维尔的禁地外留下了痕迹；第三次则是在路西维尔的封印之地。 无论哪一次，现场所残留的磅礴生命力，都让被小精灵血液沾染过的植物出现了异常——种子发芽破土，幼树一夜参天，花蕾绽放，果实硕硕，枯木逢春，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一夜之间疯长到了全盛的状态。 这一切，全都在精灵王的处理下，成为迄今只有他本人知晓的秘密，连身为当事人的小精灵，都一无所知。 看着因为他的话而怔住的小精灵，精灵王摸了摸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他话中严重性的小家伙柔顺的长发。 远高于其他种族的生命力，是创世神赋予精灵一族最宝贵的礼物，关于这点，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精灵远高于大陆其他种族的寿命，而因为体内流有精灵王的血脉，斐亚然血液中所蕴藏的生命力，更是远高于其他精灵，仅次于精灵王。 而身为即使在精灵族也几乎可以称得上绝无仅有的全系精灵，斐亚然身上更是天生便具有操控光系魔法，使用光明之力的天赋，对光元素的亲和度也随着近些年来把亚克宝石和掺了不老泉的唱完池水当矿泉水喝，而越来越高，几乎比绝大多数天族都要高出许多。 所以，不管是血液还是这具身体，对于一直深受诅咒困扰的诺拉斯来说，或许都是绝佳的补品or最佳夺舍对象。 一想明白这些，斐亚然头顶顿时堆满了黑线，也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安斯老师一直在强调关于他血液不得外流的事情。 重重对精灵王点了点头，斐亚然认真对精灵王保证，以后一定像爱护易碎的瓷器一样爱护自己的身体，坚决避免流血事件发生，尤其是在诺拉斯这个危险的天族之主面前。 至此，精灵王才终于满意地颔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精灵身上的秘密很多，精灵王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方之前于五族大会中与兽人小公主苍岚交往过密的事情，精灵王自然也全都看在眼中。 虽然精灵并非绝对的种族主义者，但这样的做法，多少还是让精灵王有些介意。 所以，没过多久之后，发觉小精灵似乎太闲的精灵王，便把小精灵扔给了大祭祀白，让整天总在艾泽拉斯闲逛的斐亚然，去大祭司身边帮忙打下手。 这让看上去很闲，实际上忙到脑袋都大了的斐亚然，不禁更加郁卒——天知道身为大祭司的白整天都忙得像陀螺一样，上到关心精灵王的衣食住行，下到为精灵蛋接生，无论事关种族存亡抑或哪个精灵今天又用哪种花花草草编制出了新款花环，只要事关精灵一族，几乎就没有白不经手的事情，往好了点说是精灵一族的实际掌权人，往坏点说，那根本就是整个精灵族的全职奶爸！ 斐亚然至今才出生十年，在精灵族还处于幼生期，实在不想去跟随白奶爸一起为精灵族鞠躬尽瘁啊嘤嘤嘤。 在安斯老师怀里撒娇打滚了一整天，差点就要抱大腿的斐亚然，最终还是被安斯老师提溜着后脖颈，送到了正在处理族内事务的白面前。 对此，大祭祀白以及轮班与白一起管理精灵族事物的各大长老表示喜闻乐见，身为温斯特长老的学生，从出生没多久开始，就来帮忙的星轨自然也对此十分赞成。 于是，从此以后，斐亚然的日常就变成了这样—— 早上：起床＋洗漱＋晨练 ＋做饭＋和星轨一起吃饭＋偶尔投喂当值的长老上午：去藏书室随安斯老师学习文化课＋演武场学习武技（挨揍）和魔法＋投喂独角兽＋偶尔刷迷雾森林魔物小怪兽副本顺便采集各类材料中午：争分夺秒开启密聊，为两位远在天边的徒弟弟传道授业解惑下午：下午茶＋去白那里学习处理精灵族事物＋去加西亚那里鼓捣铸造＋去生命之树禁地编纂各类徒弟学习需要的参考文献＋偶尔神行去帮二徒弟里昂王子充当打手or刺客or快递员晚上：抓紧一切时间去安斯老师那里刷存在感＋继续编纂参考文献＋密聊徒弟＋规划未来时间线＋睡觉如此繁忙的行程，在生活节奏一向慢到像养老的精灵族，让斐亚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事实却确实如此。 偏偏绝大多数脑细胞都死在教徒弟和编教材上的斐亚然，还不能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以至于每次被白和星轨以及加西亚问起，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像没睡醒一样时，斐亚然都无言以对。 于是，在斐亚然日复一日忙到飞起的日子中，十年的时间便如匆匆流水般，哗啦啦过去了。 当然，这十年如一日的忙碌，也为斐亚然的生命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预料中或预料外的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就体现在他那如同雨后春笋般飞窜起来的身高上。 在最初长达十年的缓慢生长期后，生为精灵的第二个十年中，斐亚然的身高终于从原来的一米左右，拔高到了近一米八，虽然四肢仍旧纤细，几乎看不到肌肉，却终究脱离了原本让他担忧的五短身材，有了与其他精灵相似的高挑身形。 满意地看着镜中肤白貌美，气质温润的精灵少年，斐亚然得意地笑了笑——不枉他这么多年来每天三杯乳香果汁，果然多少还是有点用。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按时在门边响起。 斐亚然应了一声，很快就看到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 一早就来造访的，除了星轨，几乎不会有其他精灵。 斐亚然微笑地看着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美少年。海藻般墨绿的长发乖顺地披散在他身后，五官精致细腻却丝毫不显阴柔，深绿色的眸中，冰雪般寒凉的光芒偶尔一闪而过，让那张仍残留有一丝稚嫩的面孔，染上了一丝冷峻的味道。 “今早没去晨练？”面无表情地看着斐亚然，星轨问道。 今早他去翡翠平时晨练的地方时，没怎么意外地看到那里再次空无一人，便干脆直接过来吃早餐了。 “嗯，昨晚睡得有些晚，所以今早就爬不起来了。”笑眯眯地对星轨解释完，斐亚然让他先在椅子上坐会儿，“我去弄早餐，很快就好。” 从包裹里顺手拿出一枚秘银镂空扇子发卡，把身后的长发卡好，斐亚然就匆匆去厨房张罗早餐了。 装作不经意回头的功夫，果然看到星轨正望着他放在桌上的《空间扩展魔法的高阶应用》皱眉，估计是以为他昨晚又因为研究那本书所以才睡得晚了。 见“道具”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斐亚然心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安心弄起早餐来。 天知道，在星轨进门的半刻钟之前，他还在大陆另一端的狄龙王国，帮里昂那小子，偷袭成功了敌国久攻不下的最后一个堡垒。 这十年来，在斐亚然的协助下，身为狄龙四王子的里昂，终于在两年之内成功登基，扫清各方障碍，成为狄龙帝国的新一代国王。 在那之后，斐亚然又为里昂提供了不少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适用于沙漠的先进知识，让狄龙帝国的各方面生产力飞速提高，同时推广种植、文化教育、普及华文、鼓励全民习武，同时暗地里搜集具有魔法天赋的各年龄段人才，在高度保密的环境下进行全封闭的魔法教学。 待狄龙国内兵强马壮，粮食充足，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越，对里昂这位年轻的新国王的崇拜达到最高点时，狄龙帝国历时四年的以统一整个沙漠为最终目标的对外战争，终于在国师“翡翠”的预言下，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说道“狄龙国师”的这个身份，斐亚然简直想把系统拎出来胖揍一顿。 当初他帮里昂夺取王位，并且鼓动这娃统一整个沙漠的时候，本就是为了完成【建立魔武学院】这个坑爹的支线任务，谁知道里昂刚登基那天，装死了近两年的系统就忽然又蹦跶出来，发布了一个名为【名扬四海】的特殊成就任务。 任务说明更是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名扬四海】——让“翡翠”之名响彻整个大陆，当大陆声望达到指定要求时完成。 任务奖励：？？？失败惩罚：？？？ 一看到那六个问号，斐亚然差点当场掀桌，系统你是不是越来越任性了？！敢不敢靠谱一点？！ 至于任务说明中语焉不详的“响彻整个大陆”和“指定要求”，无论斐亚然怎么旁敲侧击，系统都没有任何反应，简直让本来打算一直隐于幕后当操盘手的斐亚然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过，经过这些年，早被系统折腾得几乎没脾气了的斐亚然，还是认命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毕竟，谁也不知道失败惩罚后那三个问号，是不是代表那日了狗的“抹杀”。 所以，当里昂登基后，软磨硬泡想让他这位神秘而又无所不能的师父，加入到狄龙帝国官僚集团中时，斐亚然当即就选择了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国师一职。 当然，在斐亚然之前，狄龙帝国从来没有过国师这玩意儿就是了。 而因为【名扬天下】任务的要求，斐亚然在略微思考之后，就把“翡翠”这两个字正腔圆的华文名字，扔给了里昂昭告天下，并且把“极其珍稀的无价宝石”这个不靠谱的解释，标注在了名字后面，反正根据他的了解，这个世界也确实没有翡翠这种玉石，倒也不算瞎掰。 好在精灵语和华文差异巨大，华文又是斐亚然第一个在这个世界上使用的，所以只要斐亚然自己不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把华文中的“无价宝石”和精灵语中的“美丽的树海”往一块凑。 为此，斐亚然为自己的机智点了无数个赞。 于是，在往后的八年中，狄龙帝国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为狄龙帝国带来先进文化知识，并且推广完整语言体系，并且骁勇善战，无所不能，简直堪比神话的国师“翡翠”，便迅速风靡了沙漠中所有国家，“翡翠”之名在沙漠中，几乎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按理说，这样一位名望比国王还高的臣子，应该早就遭到国王的忌惮才是，身后也应该有不少追随者想要辅佐这位传奇的国师上位才对。 但偏偏，让无数崇拜者都捶胸顿足的是，这位在整个沙漠都家喻户晓的狄龙国师，简直神秘到没朋友！ 至今为止，就连在狄龙国都安卡拉国师府侍奉的侍卫侍女们，都完全没有见过自家名义上的主人“翡翠”大人。 所有关于国师“翡翠”的事迹，几乎都来自于狄龙国王里昂的口述中。 当然，期间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大臣间，都曾有人怀疑过，这位国师是否根本就是里昂国王杜撰出来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但后来，里昂国王用事实啪啪啪糊了众人一脸响亮的大耳瓜子。 在《狄龙帝国历》的记载中，关于国师“翡翠”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是里昂国王迎娶王后的结婚大典上。 彼时，距离里昂成为国王已经过去了四年，狄龙帝国也在这四年中日渐昌盛，不同于以往的变化随处可见，国王里昂与国师“翡翠”之名，日夜传颂于狄龙帝国的各个角落。 自里昂国王即位以来，狄龙国内日渐稳定，新老国王交替所带来的动荡，也早就消弭无踪。 于是，一群觉得新王太过年轻，治国经验不足的老家伙们，便开始仗着自己曾是老国王的左膀右臂，国之股肱，开始倚老卖老，给里昂添起堵来。 无论是里昂想要推行的新政还是新法，在那群老家伙们面前统统成了胡闹，偏偏这群家伙又有不少都手握兵权，豢养私兵，变着法地跟里昂打太极。 因为这，里昂在登基后的第一年中，没少跟师父斐亚然抱怨。 也因为此，身在艾泽拉斯，不太方便经常去狄龙走动的斐亚然，没少记那群老家伙的仇。 好在，里昂手里也并非没有任何可用的人。 身为被老国王最看好的一位王子，里昂无论各方面都十分出色。 老国王时期，帝国贵族豢养私兵更是合乎法律，是以里昂手里本身就有一支身手不错的私兵，也就是当初他和师父“翡翠”相遇那晚，他所带领的那支剿匪的队伍。 也就是这支队伍，在里昂拜斐亚然为师后，成为了整个神眷大陆新历后，第一批有组织系统化训练开发“斗气”的剑士。 黑暗战争结束一千年后，人类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 许多年后，人们才意识到，原来人族的崛起，最初正是始于此刻。 第82章 星轨番外。 用安卡拉特产的水仙花蜜调了两杯早茶，斐亚然动作熟练地准备了一道蔬菜沙拉，几片吐司面包还有其他全素的小食，一桌早餐这才算是完成，端出去放在等了有一会儿的星轨面前。 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一桌早餐，拿起手边的餐具，星轨的声音里有着几分感慨，“真不知道你怎么想出的这些，明明精灵生来就没有太多口腹之欲，这些年却硬生生让你养刁了胃口，个个都像你说的……”侧首想了下斐亚然经常说的某个词，星轨略微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继续道：“都像你说的‘吃货’一样。” 斐亚然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歪头回道：“那是我的荣幸。” 见翡翠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星轨也没追问，反正这样的对话，在他和翡翠之间早就进行过不知多少次，翡翠也从未正面回答过自己，星轨都已经习惯了。 手里握着银质的餐刀餐叉，星轨慢条斯理地把散发着淡淡麦香的吐司送入口中，松软绵密的口感，让他感到一丝愉悦。 精灵确实不重口腹之欲，直到现在，艾泽拉斯也找不到第二个像翡翠这样，对吃食如此执着的精灵。 想到翡翠翻遍整个艾泽拉斯和迷雾森林，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搜寻食材研究植物制作方法的光荣事迹，星轨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翡翠。 与他们小时候不同，近些年，他和翡翠的身形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而随着年龄渐长，学识越来越丰富的星轨，也越来越发觉到翡翠异于其他精灵的地方。 从翡翠开始，继黑暗战争结束千年之后出生的他们这一代精灵，与黑暗时代前的精灵，有许多不同。 因为师从温斯特长老，星轨自然能够接触到不少精灵一族的文献，因此也能很清晰地察觉到，他们和黑暗时代前的精灵都有哪些差异。 从创世神创世开始，精灵一族的寿命就远长于其他种族，是大陆上最强大的长寿种族之一。而所有的长寿种族，都有一个十分显著的特点——生育力低下。 这点，从龙族和天族的族内人数就看得出来，精灵自然也是如此。 而寿命低于这三大长寿种族的矮人、兽人、鲛人、人族等，族内新生儿的数量则要比长寿种族多得多，其中以寿命最短的人类最甚。 星轨只是个出生十几年的新生精灵，并不知道神眷大陆已经存在多少年，但从族内的文献中，他却仍旧能轻易看出，天族的寿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到了与矮人兽人也相差无几的长度，虽然天族如今在整个大陆都一副鼎盛到极点的模样，但这却丝毫掩盖不了天族已经日渐失去长寿种族优势的事实。 所以，从整个天族寿命都削减不知多少的情况中，星轨难免会想到如今的精灵族。 生活在艾泽拉斯这片乐土的精灵，从出生起便与世无争，从来不像其他短寿种族一样，为衣食住行操心，因为这些，自然有大祭祀白和位列皇阶的长老们操持，在整个精灵族的背后，更是有实力莫测的精灵王做后盾，是以精灵们一直都生活得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纯粹。 但众多精灵却并不知晓，精灵一族的人口数量，确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剧降低。 星轨曾不止一次，听到温斯特老师与大祭祀白忧心忡忡地讨论这件事。 翡翠是黑暗时代后出生的第一个精灵，为此，精灵一族等待了千年，精灵王甚至为此对艾泽拉斯施展了时间魔法，这才等到了生命之树再一次孕育出新的精灵。 翡翠从出生起，便与黑暗时代前的精灵不同，确切地说，是自翡翠往后出生的所有精灵，都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变。 就像温斯特长老所说的那样，原本在精灵族根本不存在幼生体，但在翡翠之后出生的精灵，却再也没有一出生便是成年身形的，新生精灵数量更是远不比黑暗时代之前，近二十年中新生精灵数量甚至不到十个。 即使是只跟着温斯特老师打下手的星轨，也从这样稀少的数量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星轨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翡翠，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或许因为翡翠是王的学生，星轨总能从温斯特老师口中，听到关于翡翠的事情。 温斯特老师说，与他和所有精灵都不同，翡翠从出生起，就觉醒了强大的种族天赋，不但生来便能听懂精灵语，更是精灵族记载中几乎从来没出现过的全系精灵。 说几乎，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精灵王是否也是全系精灵。 所以，即使后来与翡翠日渐交好，渐渐成为翡翠最亲近的朋友，星轨却还是经常会看着翡翠失神。 翡翠一定不知道，他所拥有的美貌，比之他的老师精灵王，也是不遑多让的。 目光落在端坐在对面，姿态随意却优雅入骨的少年，星轨眼底略微闪了下。 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到翡翠时的模样。 星轨出生时，虽然也是幼年体，却已经有五六岁的模样，那时翡翠已经四岁。 温斯特老师因为脾性温和，做事有条理，被大祭祀白逮到去王宫内帮忙处理政务的时间也很多，连带着师从温斯特长老的星轨，也在出生没几天起，就跟随温斯特老师一同，经常出入于精灵王宫。 然后有一天，在温斯特老师处理完族内事物，声音柔和地教自己识字的时候，星轨忽然发觉老师的声音停了下来。 确切地说，是整个政务厅内的所有长老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全部从座位上起身，向着门口的方向恭敬地行礼。 那时星轨才出生几天，对于许多事情都没有概念，但当他的目光随着众位长老，落到门口的身影上时，还不待星轨看清楚，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情感，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动了起来——那是潜藏于每个精灵灵魂深处的，几乎等同于本能的对于精灵王的崇敬，那本能源于精灵对王的信仰，让他们心甘情愿匍匐在王的脚下。 当然，精灵王从来也没让任何精灵跪拜过他。 但那种仿佛从心灵深处生出的孺慕和敬仰，还是让出生不久的星轨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然后，他的耳中，就忽然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却空灵异常的声音，“白，这就是那天出生的小精灵吗？” “是的，他叫星轨，现在是温斯特长老的学生。”星轨听到大祭祀白，带着笑意的回答。 大祭祀白是星轨出生这些天以来，除了温斯特老师外，见到次数最多的精灵。他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眼眸如水，眼底的笑意也像阳光一样暖意融融，和温斯特老师很像，星轨很喜欢这位祭司大人。白大人也总是很照顾他，经常吩咐王宫中的侍女为星轨准备食物，每次看到星轨捧着乳香果汁小口啜饮的时候，也总是会笑着和他们提到另一个小精灵——精灵王的学生翡翠。 然后，原本都各自埋头处理事务的长老们，就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闲聊，三句离不开精灵王和翡翠。 星轨在认识翡翠之后，才知道，那时长老们在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用“八卦”两字概括。 是以，在还没有见到翡翠其人的时候，星轨就已经对这个让大祭祀白和所有长老都分外关注的小精灵，生出了几分好奇。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翡翠。 星轨从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比他还小的精灵。 在被那柔软如同棉絮般的声音唤过神来的时候，星轨的目光也终于顺着精灵王繁复却素雅的袍角，一路向上，看到了那个比他还要小上一号的小精灵。 星轨有时候会想，翡翠一定不知道，他小时候究竟有多么可爱。 被精灵王抱在怀里的小精灵，身上是与精灵王相同的纯白绣金精灵长袍，一头与精灵王同色的银色长发，柔软地系成一束，随意搭在肩膀一侧，看起来乖巧又柔顺。小精灵的皮肤很白，五官却极其精致，如果不是他脸上泛着的淡粉和那双红宝石一样明亮的双眸、粉嘟嘟的嘴唇，星轨几乎觉得他会就此融化在精灵王的怀中，不见踪迹。 而那双无比美丽的眼睛，那时正满是好奇和兴奋地落在自己身上。 发觉到这一点，星轨心底竟莫名感到愉悦，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个笑容回应起对方来。 然后，他就又一次听到了那个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与笑意，“安斯老师，他笑起来好漂亮，我要和他做朋友！” 这么一句话，就让星轨从此以后的生命中，多了一个再也无淡去的身影。 星轨后来总会想，如果自己长得不好看，翡翠是不是就不会和他做朋友了？毕竟即使翡翠掩藏得再好，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星轨，也还是多少察觉到了，翡翠在面对美貌之人时和面对容貌丑陋之人时那微妙的态度差异。 第一次发觉到这点，还是在当年并不令人愉快的五族大会上。 虽然翡翠和那些外族的接触时间只有短短半天，星轨却还是从中观察到了这点。 一时间对翡翠的这个隐藏颇深的癖好，简直感到匪夷所思。 精灵其实是个各方面欲望都很淡的种族，也很少有太过激烈的感情和喜恶，而在五族大会之前，因为精灵的外表个个都像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精致，所以星轨对人的相貌倒是从来没有什么喜好，五族大会上看到那些与精灵容貌迥异的外族时，星轨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正不过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翡翠看到那些外族时，眼底的神色却变幻莫测，虽然在人前已经渐渐能够做到不动声色，但或许是因为和星轨太过熟悉，在星轨面前时，翡翠还是泄露了几丝对那些外族的感情——兴奋、疑惑、探究、嫌弃…… 星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翡翠和其他精灵那么不同，那双暗红色的眼底，偶尔流露出的神色，总是让星轨暗自揣测很久。 但即使已经过了十几年，星轨也还是不明白，在那双眼底，确切地说是在翡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虽然翡翠看上去和其他精灵没什么区别，也会跟随老师学习，也在一天天成长，但就像摆在他们面前的这桌在精灵族绝无仅有的食物一般，星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在翡翠身上，有太多秘密让他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 温斯特老师说，每个精灵在孕育时，所继承的天赋都会有所不同。就像星轨自己，生来便拥有强大的操控植物和水的木水双系魔法天赋，让他一眼就被温斯特长老收为了学生。 翡翠应该也是如此，他从出生起就有记忆，并且是全系精灵的事情，至今也偶尔会被一众长老们津津乐道。 精灵虽然都诞生于生命之树，但生命之树究竟如何孕育精灵蛋，在从无到有一直到精灵出生的时间里，精灵又是如何得到传承这件事，连长老们和身为祭祀的白，也无法说得清。 精灵在消逝后，灵魂会回归生命之树，涤尽在世间所获得的一切，而后才会作为一个全新的生命，重新孕育出新的精灵，这个说法，直到今日，也仍旧被精灵们所肯定。 但其实，星轨却总是会想，会不会有精灵，还保留有新生之前的记忆。 不然，他实在琢磨不明白，翡翠身上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奇思妙想，究竟来自何方。 无论是闻所未闻的吃食、前所未见的武技还是偶尔会从翡翠口中蹦出来的陌生词语，这一切的一切，让从出生起就几乎没有出过艾泽拉斯的翡翠，看上去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星轨知道，对于这些不同，翡翠经常会全数推给他那位令无数精灵都敬仰膜拜的精灵王老师。 精灵对精灵王的崇拜源于本能，星轨偶尔会觉得，这种本能，有时候甚至有些盲目。 所以，即使翡翠身上的异常那么多，在他竖起精灵王这面大旗后，一切不合理也会在其他精灵眼中变得合理起来，毕竟，在所有精灵心中，精灵王无所不能。 翡翠很少在他面前掩饰，所以作为青梅竹马的星轨，对于翡翠，要远比其他精灵看得清楚得多。 所以，星轨很清楚，无论是那些食物还是翡翠的双剑，无论是那些被翡翠随手拿出来的空间袋，还是这杯根本不存在艾泽拉斯气息的水仙花蜜，都与精灵王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这些年来，星轨是亲眼看着翡翠尝遍艾泽拉斯的所有花草，辨别可食用的植物，也亲口试吃过翡翠所做出的每一种新品。 翡翠厨房中的那些在整个艾泽拉斯都独一份的厨具，在他出生前，更是从来没有在这片树海中出现过。星轨曾在与加西亚长老的闲聊中，试探过当初这些厨具的诞生过程，从加西亚长老的话中，星轨也察觉到了，翡翠在加西亚长老那做那些厨具时，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尝试和修改，反而一气呵成，仿佛早就用过不知多少遍一样，一次就把一整套厨具全都做了出来。 这让星轨不禁越发看不懂翡翠了。 如果，如果翡翠和他一样，对于新生前的事情也残留些记忆，所做的事情，也应该在精灵族找到曾经相似的痕迹才对。 就像星轨自己，从小就总会梦到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冰原，还有布满整个梦境的，仿佛能够焚尽世间一切的烈火。 梦的片段凌乱模糊，星轨近些年来，却还是多少摸到了一丝久远之前的踪迹。 但翡翠的一切，他却寻不到丝毫曾经的痕迹。 翡翠的那些异于寻常精灵的地方，就仿佛真的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这不禁让星轨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 就像十年前，翡翠突然从艾泽拉斯失踪整整一个月一样。 没有人知道翡翠那时去了哪里，每次星轨问起翡翠的时候，翡翠也是一副语焉不详，不想多说的模样。 星轨偶尔会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莫名的想法。 他抓不住翡翠。 就如同他至今无法弄清楚，翡翠心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种患得患失的不安，如同艾泽拉斯的林雾一样，每当黑暗降临，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从心底最深处丝丝缕缕蔓延开来，沁凉而又潜藏着令人无法释怀的未知。直到日出到来，才会在照亮一切阴霾的阳光中淡去，却在阳光照不到的最深处，一天比一天更加浓重起来。 星轨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自从十年前翡翠失踪一个月归来开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翡翠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静静在翡翠的容颜上流连。 无论是被晨光镀上一层暖意的长发，还是那藏于浓密睫毛下，仿佛敛尽时间一切光芒的眼眸，无论是他眼角泄露出的淡淡笑意，抑或是他唇角时常勾起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如果这世间有一种魔法，能够让这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让这个映于他眼底的少年，永远出现在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该有多好。 每当星轨心底生出这种让他自己都诧异和不安的想法时，他的心脏，都会泛起一股细微而又绵密的窒闷和疼痛。 他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但紧紧抓住面前这个精灵的想法，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来越清晰。 也越来越无法压抑。 第83章 十年点滴。 吃过早饭后，斐亚然与星轨相携来到政务厅。 星轨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随温斯特长老学习处理精灵族事物，后来干脆变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所以与斐亚然的行程不同，星轨每天的第一个必修课都是来政务厅帮忙。 虽然十年前开始，斐亚然就已经被精灵王扔到政务厅打下手，但他基本每天都是结束精灵王的课程后，才来这边帮忙。早上过来这边，大多是来投喂那几位嗷嗷待哺的族内长老。 笑眯眯把手里的几个点心袋子送到各位长老的桌边，斐亚然假装没看到长老们舒展柔软了不少的眉眼，当即就要与大家告别。 “先不用这么急着走，晚点去王也不会怪罪。”截下斐亚然欲走的脚步，温斯特长老微笑地看着斐亚然，“外出的精灵今早刚传来信件，我猜你应该会想马上看到。” 话音未落，温斯特长老就把一个羊皮色的信封递给了斐亚然。 果然，一听到温斯特长老的话，斐亚然原本微弯的眼睛都放大了一瞬，快速从温斯特长老手中接过信封。 这种羊皮色的信封并非用羊皮制成，而是为了混淆视听，所以才弄成了这种颜色，实际是由在艾泽拉斯也极为罕见的一种植物的落叶制成。 信封的背面，是一个墨绿色的镂空扇形火漆，正是被斐亚然赋予了一定魔力的只有精灵族“司风”部才能使用的特殊标识。 自从十年前从精灵王那里听说了有关天族诺拉斯的事情后，再结合天族这千年在大陆的种种动向，斐亚然十分肯定，天族之主诺拉斯，一定在计划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事情，而从天族猎杀拥有非光明系魔力的人类，以及他们可以抹杀另外几族，尤其是精灵族在黑暗战争中的作用来看，天族对其他几族的态度，怕是早有异变，这一点，越来越受天族制擎的矮人和兽人应该是感受最直观和明显的，而精灵则因为避世千年，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虽然系统要斐亚然为人类鞠躬尽瘁，但在斐亚然心中，精灵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根基，早在他承认自己确实对精灵族产生感情那一刻开始，尽自己所能保护精灵族这个认知，就已经存于斐亚然的心底，所以他自然不会再让精灵盲目地自信下去。 在跟随白一起学习精灵族事务一年后，精灵王便逐渐开放了封闭千年的艾泽拉斯，高阶以上精灵可以在申请后离开艾泽拉斯，去大陆上游历。 借此机会，斐亚然向白提出，想要组建“司风”部的请求。 真说起来，“司风”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一个部门，而是斐亚然希望，外出游历的那些精灵，可以按时把自己在大陆上的所见所想，尽快传回艾泽拉斯，让整个精灵族都能够对这千年中外界的变化有所认知和准备。 精灵究竟是多么骄傲的生灵，再没有精灵比曾是人类的斐亚然更清楚。 虽然就连他也不得不说，精灵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但他却并不想这种骄傲而又美丽的生灵，因为大意而真的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危险。 在现如今出生率极为低下的精灵族，任何一个精灵的生命都是极为珍贵的。 所以，虽然一开始准备外出的高阶精灵们，在听到斐亚然的叮嘱后，大多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斐亚然这个只在幼年时意外出过艾泽拉斯一次的年轻精灵太过危言耸听，但在大祭祀白和长老们的叮嘱下，到底还是按照斐亚然的要求，在离开艾泽拉斯之后，就掩藏了身为精灵的外貌。 但即使这样，最初几年传回艾泽拉斯的信息，也还是以坏消息居多。 千年的避世，早已让大陆上的许多种族遗忘了精灵的存在，尤其是人类。 人类这种生灵，在面对未知时，总会存有恐惧且厌恶的情绪。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对此最贴切的阐述。 虽然在离开艾泽拉斯之前，高阶精灵们已经被长老们叮嘱过不要轻易在人类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但也还是有精灵，在不小心暴露自己与人类有异的尖耳和完美不似人类的绝美容颜后，非但没有得到人类的尊重，反而十分恐惧和排斥，甚至出现了攻击、抓捕、猎杀精灵的现象。 这自然触怒了那些美丽而又骄傲的精灵，也无可避免地，令他们在人类面前使用了魔法。 光明神曾教诲他的子民：“一切异端皆为恶，只有拥有光明之力的神官，才能拯救人类于水火。” 能控制自然元素，使用非光明魔法的精灵，自然引起了人类极大的恐惧和憎恶，被人类视为异端，想尽一切办法企图杀死精灵。 这让游历在外的高阶精灵们完全无法控制地震怒。 但骄傲如精灵，本身又最最热爱生命的精灵，即使再愤怒，也不可能因为人类的无知而抹杀他们的生命，是以在那以后，绝大多数在外的精灵，都开始在人前掩藏自己的容貌，也甚少动用魔法。 直到这时，他们才明白那个叫做“翡翠”的小精灵，在他们离开前对他们所说的那番话——“这个大陆，早已经不是千年前的模样。” 当高阶精灵们把消息传回艾泽拉斯的时候，整个精灵族高层都发生了一次小型地震，原因无他——生而高贵的精灵们，愤怒于那些无知生灵对他们的不尊重。 但愤怒过后，这些掌握整个精灵一族未来的祭祀和长老们，也不得不开始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在避世千年后，精灵该以何种姿态告知众生他们的回归。 精灵并不在乎名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容忍外族的轻视和侮辱。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千年中，大陆上的变化，早已经超出了精灵的预计和认知。 也因为此，在后来斐亚然提议建立“司风”部，以此来作为精灵族对大陆消息入口的时候，才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甚至还得到了白和一众长老的支持——真能做到长老位置的皇阶精灵，自然都不是傻子，更何况连翡翠这个还年幼的年轻精灵都看得出大陆上的变动有异，他们这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精灵又怎么会对此一无所觉？ 也是从那时起，长老们才真正重视起这个被精灵王扔到政务厅的年轻精灵的意见，不再单纯地把他看做成那个一直被精灵王抱在怀里的脆弱的小家伙。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翡翠这个小家伙，确实十分讨人喜欢。 虽然这些长老都知道翡翠当年和蓝斯的事情，一开始也对蓝斯因为翡翠才被王驱逐出艾泽拉斯的事情心有芥蒂，但即使是精灵，心也是肉长的，再加上翡翠这小家伙乖巧爱笑，聪慧有礼，还十年如一日地投喂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从来没因为是王的学生而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丝毫自满，更是深得王的喜爱，所以，即使长老们想不喜欢翡翠，也不太可能。 而因为翡翠与星轨竹马竹马的关系，对翡翠更是喜爱异常的温斯特长老，更是精灵族高层除了大祭祀白以外，对翡翠最为亲近的长老。 知道翡翠对外界的消息十分感兴趣，每次“司风”一有新消息传回来，温斯特长老都会第一时间拿给他。 自从翡翠对族内事物越来越得心应手之后，众位长老就把“司风”部完全交到了翡翠手上。 翡翠也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把“司风”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又进行了不少改革，更加完善了“司风”的保密安全制度，把在外精灵的安全性提高了不少。 这点，从翡翠接手“司风”后，就开始统一的信封和火漆就可见一斑。 这两样东西虽然看着简单，但信封都是由翡翠特别制作的种子催发而成，便于存储不说，更是被施加了自动叠加信封的功能，并且水火不侵；火漆上也被赋予了只有“司风”部的高阶精灵才能使用的特殊魔法印记，一旦信封被外族截获，并且想要撕开，火漆就会迅速燃成烈火，把整个信件都烧成飞灰，确保消息不会泄露分毫。 这些虽然听上去十分简单，但其中涉及到的魔法种类繁杂，单是赋予一个图形以魔力这点，就几乎涉及到了魔法本源，必须对魔法的本质有极其透彻的了解和运用，才能做到如此。 而翡翠，从出生到现在，也才不过堪堪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岁，这在整个精灵族来看，都是被称为幼崽的年龄，翡翠却已经在魔法方面有如此造诣，更别说他还是几乎等同于传说的全系精灵。 所以，该说他不愧是被王选为学生的精灵吗？ 即使是在一众能力出众的皇阶长老看来，这孩子的天赋也着实太过惊人了些。 更何况，他还如此努力。 所以，他们这些长老，才会默认王让翡翠跟随白学习精灵族事务的做法——要知道，每一代精灵族大祭司只会收一个学生，也只会教导那一个学生。 而那个学生，在他的老师回归生命之树后，便会成为精灵族的下一任祭祀。 这是精灵族自古以来便默认的传统。 而王这次，却把翡翠扔给了白。 而从白完全没有收徒弟，完全把翡翠当做学生来教导的架势来看，一众长老们心底琢磨着，估计白的意思，应该也和王相去不远。 这点，就连跟随温斯特长老学习的星轨，应该都看得分明。 倒是身为当事人的翡翠，似乎对此还一无所觉。 这小家伙也不想想，王哪是会凭心情就做出这种事的存在？ 所以，每次看到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的翡翠，长老们都忍不住默默在心底为他点上一根蜡。 对于长老们心底的小九九，斐亚然并不清楚，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这封信上。 来信的是最早离开艾泽拉斯的那批高阶精灵中的一位，名为莱卡。 据莱卡信中所说，早先报备过的那股活跃在大陆的神秘势力，最近又有所行动，人类国家中，又有几个国家中出现了失踪人口，而这些失踪的人类，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相似，实际上却都是可能拥有魔力的人类。 莱卡十分怀疑，这是否是天族又在背后搞鬼，毕竟天族这些年没少处死能够使用魔法的“异端和魔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天族要把这件事从地上转为地下。 由此，莱卡怀疑，天族可能已经注意到精灵已经出没于大陆，并且在调查天族这些年的作为。 在这几年中对天族的印象分早就荡到负数的莱卡表示，不知道天族又在酝酿什么阴谋，希望精灵族早做准备，以免未来落入天族的圈套中，让异族对精灵的认知出现更加严重的偏差。 看完这封足足写了八页纸的信件，斐亚然唯一的心情，只能用“……”来形容。 因为，莱卡心中所提到的那股“神秘势力”，根本和天族没有一毛钱关系，完全是由他斐亚然一手主导出来的！ 目的也不是莱卡以为的把拥有魔力的人类全都抓起来秘密处死，而是偷偷运送回沙漠内的狄龙王国，给与他们保护和教导他们学习如何控制和使用自己的魔力。 这件事，从八年前里昂登基为狄龙国王时，就已经开始秘密进行。 因为掌握有蝎子军团这个秘密武器，原本世代困扰沙漠中人，让他们无法离开这片沙漠的飓风带“死亡之海”，成为了只为里昂一人服务的强大力量。 能够控制“死亡之海”，也就意味着里昂可以自由控制沙漠和外界的出口，所以斐亚然才会提出，让里昂派人去大陆上搜集有魔法潜力的人类的提议。 里昂一开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翡翠”老师会让他做这些，但他能够成功登位，本就得益于“翡翠”老师的扶持，而他的这位老师，又向来没有什么权利欲，对此，从小生活在皇权最顶端的里昂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在里昂能够做到的范围内，帮助老师实现他所提出的愿望，里昂自然不会推辞。 更何况，控制蝎子军团和“死亡之海”，并且能够自由出入沙漠这件事，根本就是里昂曾经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老师却那么轻易就把如此神秘的力量交由自己掌控。 里昂对此既是感激，也因此越发觉得老师深不可测，对“翡翠”老师的力量感到臣服。 确切地说，是从见到“翡翠”老师的第一眼起，他就隐约察觉到了，“翡翠”老师的身份和秘密，并不是他这个做学生的，能够探究的。 里昂也隐约察觉到，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识时务，不贪婪，才让翡翠老师决定把他推上狄龙国王的宝座。 所以，对于“翡翠”老师后来提出的种种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要求，里昂都尽自己所能，竭力去帮助“翡翠”老师完成。 而按照翡翠老师的要求，搜集、保护并教授那些拥有魔力之人学习魔法后的现在，里昂也逐渐察觉到了这些魔法师，在国家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这些暂且按下不表，镜头先回到艾泽拉斯。 在面不改色地把一肚子省略号吞到肚子里之后，斐亚然这才微笑着把手中的信件交给温斯特长老，脸不红气不喘地按照莱卡信中所讲的消息，给天族上眼药，“莱卡说，人族又有不少人失踪，他怀疑那些人类，有可能是被天族秘密处死了。” 一众长老闻言，面色顿时都有些不好看。 精灵天性热爱生命，即使他们一直都认为精灵生而高贵，却并不代表他们会漠视其他生命的消逝。 所以，会因此而愤怒也实属平常。 “天族真是越来越胡来了！”一位脾气相对暴烈的火系长老冷声叱道。 “天族也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真说起来，十年前他们还会光明正大猎杀拥有魔力的人类，现在却渐渐改为地下进行。如此做派，倒也难怪天族堕落成如今的模样。”另一位长老也冷眼说道。 其他长老也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多相去不远，都是对天族如此欲盖弥彰的做法表示鄙夷，以及对他们这些标榜自己为“光明使者”，推崇“真善美”的虚伪天族感到厌恶。 倒是斐亚然，在大家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其实与道貌岸然的天族相比，我更无法理解那些任天族宰割的人类。” 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斐亚然顿了下，才继续道：“据我所知，黑暗时代之前，人类中也不乏魔法师的存在，那时人类虽然也十分脆弱弱小，在面对为危险的时候，却也还知道抵抗。” “但现如今的人类，却被天族一直以来的‘保护’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信奉‘光明神’，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一个国家，上至国王重臣，下到平民走卒，无一不《光明圣典》奉为圭臬，光明圣殿的旨意甚至能够动摇国王的地位。” “那些人类的国度，与其说仍旧由王权所控，倒不如说都是在为天族服务。” 被天族拔去能够保护自己的爪牙，被天族抹杀一切强大的可能性，被天族所“保护”，不能有有悖于天族的思想，为天族奉献自己的忠诚…… 这样，简直就像被天族圈养了一般。 这也是斐亚然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他不明白，天族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就像某位长老所说的那样，就算天族现在确实已经不复上古的荣光，却也不应该堕落至此。 斐亚然不知道，天族到底想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 而在场的众人，听完斐亚然的话后，也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白才忽然微笑着对斐亚然道：“每次一收到‘司风’的信，你都会说出出人意料的话来呢。” 其他长老闻言，也都纷纷对斐亚然侧目，表示赞同。 “说起来，这好像不是‘翡翠’第一次对人类表示‘怒其不争’了。”温斯特长老也笑着打趣。 斐亚然心底一顿，见众人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这才也笑着回道：“‘怒其不争’倒说不上，只是有些无法理解罢了。” 众人闻言，又各自笑开了，倒也没否认斐亚然的话。 毕竟，以精灵的骄傲，是不可能像人类一样，如此轻易就被谁所驯服。 确切地说，是永远不可能。 因为白和温斯特长老的话，原本因为天族的作为而微微凝重的气氛，渐渐烟消云散。 斐亚然也趁机与众人暂别，去找安斯老师学习。 近几年来，精灵王教授斐亚然的理论知识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多，这不得不得益于斐亚然二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啃书。 所以，即使藏书室中的书山如海，斐亚然在这二十年的时间中，也还是差不多通读了个遍。 是以现在每天跟随安斯老师学习的时间，斐亚然大多都是在与安斯老师切磋武技和魔法。 演武厅中每天上午，也都被各种如霜剑气、烟花般绚丽的魔法狂轰乱炸。 至于切磋结果，根本没有任何悬念不是么＿（：з」∠）＿？ 于是，今天与安斯老师的切磋，斐亚然也仍旧被安斯老师糊了一脸血……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不过虽然没有一脸血，但是斐亚然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在安斯老师的攻击下变得破破烂烂，几乎呈现布条状，只堪堪能够挂在身上。 到此，斐亚然终于不干了，收起双剑往地上一躺，死活不让安斯老师继续“吃豆腐”。 一边往身上扔清洁魔法，斐亚然一边忍不住腹诽，要不是知道安斯老师根本对他没有任何超越师生的不纯洁感情，他几乎怀疑安斯老师是不是看上他了。 自从斐亚然身形开始快速成长后，原本喜欢往斐亚然头发上招呼的安斯老师，就放过了他那头柔亮的长发，转而开始招呼斐亚然身上。 之前就说过，安斯老师的光剑虽然会划伤衣服毛发，对斐亚然身体却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所以，在被安斯老师放过头发后，斐亚然的衣服就开始遭殃。 虽然他的衣服这些年都是安斯老师让人准备的，但这么个糟践法，还是让斐亚然忍不住心疼。 身边很快就出现一双绣着精美金色图腾的精灵长靴，斐亚然微微抬起眼皮，目光就顺着精灵王长过膝盖的衣袍角，一路向上攀爬到对方精瘦的腰，结实的胸膛，以及那张，让他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微微眩晕的绝美脸庞。 捂住眼睛，斐亚然忍不住呻吟一声，妈个鸡，长这么美战斗力还这么爆表，谁要说安斯老师不单身一辈子，他斐亚然第一个不相信！ “起来。”脚尖在又开始撒娇的精灵少年背后轻触了两下，精灵王面不改色地道。 斐亚然每天的武技实践课程，除了用双剑对战外，还有用其他武器甚至空手自由搏击的部分。 这点，也是经过安斯老师的提示，斐亚然才决定如此的。 精灵王从来没有问过斐亚然，为什么会选择双剑作为武器，也从来没有问过斐亚然那些明显自成一体的剑法，来自于何处。 对此，斐亚然虽然清楚精灵王心中肯定有疑问，但精灵王不问，斐亚然就乐得装傻不说。 从斐亚然发觉自己对精灵王的感情开始，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中，斐亚然对精灵王的喜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蔓延消退丝毫，反而很珍惜与精灵王相处的时光。 而随着对精灵王的感情日渐深厚，斐亚然就越来越不想欺骗精灵王。 好在，精灵王一直没有问斐亚然什么，不然斐亚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着斐亚然七秀冰心诀的精进，精灵王有一次对斐亚然提出，希望他不要过度依赖这一种武器的提议。 斐亚然当时还以为精灵王是否察觉了什么，心底又是惶恐又是期待。 精灵王在那以后却并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反而让斐亚然不得不认真思考起精灵王的提议来。 实际上，在很早的时候起，斐亚然就已经想过，自己不能过度依赖系统。 所以他当初才会那么认真地跟随精灵王学习魔法，而不是以为只要升级点亮所有七秀技能，自己就能天下无敌。 斐亚然不信任系统，从一开始就无法信任。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忽然出现的系统，会不会也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不见。 确切地说，斐亚然心底甚至隐隐希望系统消失。 虽然系统确实对他在这个世界给予了他生存下去的方向和动力，也给予了他许多帮助，甚至为他提供了足够诱惑的“回家”奖励，但这一切，都无法抵消系统以抹杀为威胁，强制他执行那些任务的事实。 他和系统之间，从来都不是合作关系，而是威胁和命令的关系。 所以，他从来都没打算，也从来都没有信任过系统。 而如果有一天系统真的消失，七秀技能也随之消失，如果真是这样，斐亚然也必须保证，他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能够有自保和一战之力。 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在武技课上，除了用双剑与安斯老师切磋外，又另外加了一门“自由搏击”的课程。 所谓“自由搏击”，并非赤手空拳与安斯老师搏斗，而是用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向安斯老师进攻。 其中斐亚然最擅长的，要数匕首和弓箭。 匕首是他小时候，精灵王在武器库中送他的那把。秘银勾勒而成的图腾枝藤蔓饶，其上点缀着星子般细碎的翠绿的宝石，静静散发着低调古朴的华丽感。这把每次看到都会让斐亚然想到精灵王的匕首，被命名为“点翠”，当然，和点翠那种十分残忍的工艺并没有任何关系。 弓箭却并非斐亚然还是婴儿身形时用的那张，而是精灵王在斐亚然的软磨硬泡下，亲手为斐亚然打造的弓箭，弓身用的是生命之树的枝干，弓弦是一根极细的银线，精灵王并没有告诉斐亚然材料，但那上面隐晦却熟悉的波动，却根本瞒不过与精灵王相处多年的斐亚然——那竟然是精灵王的头发所制成的弓弦。 这把被斐亚然命名“翠羽”的弓箭，斐亚然一直十分爱护，以至于连放在系统包裹中都觉得不安全，后来干脆磨着安斯老师教自己认主魔法，把这把弓融入到了自己的血脉中，平时只在右手手腕处以一个淡绿色翅膀的形态存在，需要使用的时候只要在心底呼唤一声即可。 抬起手看了会儿手腕上的“翠羽”，斐亚然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精灵王看着他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过，斐亚然的衣服就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对于安斯老师这些看上去有些恶趣味的小兴趣，斐亚然早已经免疫了。 当即解下腰间的匕首“点翠”，扛着一把精灵王看不到的大旗，往地上一插，笑眯眯地对精灵王道：“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第84章 信仰之力 & 独角兽王子。 对于翡翠口中经常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话语，精灵王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虽然眼中看到翡翠凭空摸出一面写着奇怪大字的大旗（……），并且狠狠插在了地上，精灵王也还是淡定地当做没看到，反正翡翠身上的秘密那么多，真要深究的话，二十年前他完全可以让翡翠完全蹦不出蛋壳。 眼眸微垂看着握着匕首冲过来的翡翠，精灵王唇角微微上扬了一分。 下一秒，精灵王就在斐亚然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此，斐亚然并没有感到意外。 戳出面板迅速把精灵王拖到队伍频道，在确定队伍中代表精灵王的小蓝点的位置后，斐亚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在把精灵王T出队伍的瞬间，便对着小蓝点的方向甩出几枚风刃。 锐利的风刃立时向某个空无一人的方向呼啸而去。 下一秒，精灵王雍容的身影，便凭空出现在原地。 斐亚然见状，这才不满地对精灵王呲了呲牙，而后微微弓起脊背，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瞬间向精灵王弹射出去。 斐亚然至今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用匕首与安斯老师进行近身搏斗时的场景。 作为一个十分惜命的人，无论在游戏还是现实中，在攻击方式上，斐亚然都还是比较倾向于“决战千里之外”的远攻，所以当初玩游戏的时候，才会选择七秀这个远程职业，而在成为精灵之后，刨除双剑不说，斐亚然在弓箭上的造诣，也比匕首要强上许多。 匕首是最常见的短兵，它的长度决定了他的使用者必须十分靠近被袭击者，才能达到击伤对方的目的。 是以最初的时候，斐亚然用匕首并不怎么顺手。 好在从始至终，陪他对战练手的都只有安斯老师，所以斐亚然倒也不太用担心在安斯老师面前出丑，反正小时候自己光屁股的样子，对方都见过了，也已经脱光光一起洗过澡，再者大家都是男人，安斯老师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所以斐亚然并不在意把自己的短板暴露在安斯老师面前。 所以，在最初用匕首与安斯老师对战的那些日子里，斐亚然的日子并不好过。 除了斐亚然使用弓箭的时候，精灵王教导过几次外，对于其他武器，精灵王并没有说过如何使用，全屏斐亚然自己去摸索，顶多作为陪练帮斐亚然熟悉武器，斐亚然也完全无法想象，优雅如画的安斯老师拿着一把匕首与自己对战的模样。 所以，无论开始还是现在，在与斐亚然切磋的时候，精灵王手里都从来没有武器。 但即使如此，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斐亚然也还是一次都没有赢过安斯老师，而如果安斯老师拿出他那把长弓来，那么结果就更加没有任何悬念，肯定是以斐亚然再度被羽箭钉在墙上告终。 好在，在这么多年与安斯老师的对战的实践之后，斐亚然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再加上他偶尔去狄龙帮里昂徒弟开疆拓土，带兵征战，与各种各样的人类交过手，有意锻炼过自己的近身战，所以最近两年，碰到安斯老师的衣服对斐亚然来说，已经不太成问题。 心思电转间，斐亚然已经与身形暴露了的精灵王交手几百个回合。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安斯老师手中并没有武器，只是一味地在躲避他的攻击。 想到这里，斐亚然唇角微勾，看着安斯老师那张即使在敏捷的躲闪中仍旧没有丝毫波动的面孔，终于在一声极其细微的“噌”声后，结束了这场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的切磋。 向后轻轻跳了半步，与安斯老师微微拉开些距离，斐亚然这才伸出掌心，接住那根飘摇落下的银白发丝。 精灵王也看着斐亚然的掌心，微微眯起眼睛。 相处二十年，斐亚然自然看得出，因为那根被自己削断的发丝，安斯老师有点不高兴了。 被安斯老师看得心虚，斐亚然摸了摸鼻子，却还是不顾对方要求他给个说法的眼神，迅速把那根短发塞进包裹里，然后满意地看着包裹中“精灵王的头发”那栏里，叠加数字变成了x7，这才心满意足地蹭到精灵王身边，亲昵地抱住对方的手臂，讨好地笑，“安斯老师，我小时候，你不是也总帮我剪头发么……” 而且早就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 所以，他这只不过是礼尚往来嘛＿（：з」∠）＿。 所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哇哇哇…… 红宝石般的暗红眼眸对着精灵王闪呀闪，斐亚然企图蒙混过关。 精灵王看着他这副卖萌的样子，平静无波的眼底微闪了几下，而后，才略显嫌弃地推开斐亚然，让他赶紧去洗澡，顺便，“以你现在的身形，并不适合做那样的表情。” 毫不留情地指出斐亚然已经是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拥有成熟外形的精灵，见斐亚然抿着唇一个劲儿对自己翻白眼，精灵王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先一步进了浴室。 斐亚然见状，心底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安斯老师这是不再计较他收藏对方头发的举动了。 低头嗅了嗅根本连一丝汗都没有出的手臂，想到安斯老师刚才明显洁癖发作的嫌弃眼神，斐亚然还是无奈地也跟着进了浴室。 演武场旁边本没有浴室，这还是当初斐亚然对精灵王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后，对着精灵王各种撒娇打滚，才让精灵王新建的一处浴室，与演武场只有一墙之隔。 每当与安斯老师对战后，斐亚然都会拖着安斯老师一起来浴室中泡澡，吃吃豆腐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也是通过这件事，斐亚然才恍然发现，对于自己的任何请求，安斯老师似乎都不会拒绝。 这让当初第一次发觉到这件事的斐亚然，整个人都差点飘起来了，差点没按捺住当场抱着安斯老师狠狠啃一口。 当然，这也仅限于他在脑洞里脑补一下。 斐亚然到浴室的时候，安斯老师已经进了温泉池。 见此，斐亚然也迅速把自己身上早就不知道修复了多少遍的衣服扔在一边，噗通一声就跳下了水，位置就在安斯老师旁边。 因为他跳水的动作太猛，附近的池水一时间被溅得老高，所以当斐亚然强忍着笑意从水中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头发和脸上都被自己溅得湿漉漉的精灵王。 这已经不是斐亚然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精灵王却还是每次都会中招。 所以斐亚然十分清楚，这其实根本就是安斯老师有意在纵容自己。 而他也因为这份纵容，一直肆无忌惮地试探安斯老师的底线到如今。 透过湿润的水汽看着那双比祖母绿还要美丽的翠绿眼眸，斐亚然心跳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渐渐加速起来。 斐亚然一直都知道，安斯老师的眼睛很美。 就像艾泽拉斯的树海，深邃而又宁静，一眼望不到头。 很多时候，这双眼中都看不到任何情绪，偶尔有波动的时候，也总是淡淡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稍纵即逝。 而在那些数不清的稍纵即逝中，又几乎每一次，都与他斐亚然有关。 只要一想到这些，即使安斯老师并不知晓他的感情，即使他的这场单恋注定不会有结果，斐亚然也还是觉得整个心都被填得满满的，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这样的安斯老师。 精灵王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 想到这，斐亚然当即微微笑起来，终于老实下来，游到精灵王身边的位置，也靠在池壁上，洗去之前与安斯老师对战所带来的疲惫和紧绷。 斐亚然用十年的时间，来让安斯老师习惯了每天在演武场陪他一起泡个短暂的澡。 而每当这个时候，也是斐亚然与精灵王查缺补漏，汇报工作，联络感情的时间。 想到早上在政务厅看到的最新“司风”信件，斐亚然简单把莱卡所上报的事情跟安斯老师汇报了一遍后，这才沉吟着对精灵王提出困扰自己多时的疑问，“安斯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天族为什么要像养动物一样圈养人类？” 精灵王闻言，这才给他一个正眼。 斐亚然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反正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继续絮絮叨叨，“我查了很多文献，天族这种动作最初开始于千年前，也就是说，恰巧就在黑暗战争结束之后。一开始我也想过，这件事和诺拉斯身上的诅咒是否有关，但很多文献的蛛丝马迹都表明，诺拉斯的诅咒至少持续了几千年，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天族真正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精灵王闻言，终于忍不住侧目，“你很在意天族？” 精灵王的问题，让斐亚然微微皱起了眉。回想着从十年前第一次察觉到天族的异常开始，就隐隐盘旋在心间的念头，斐亚然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对精灵王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看法，“因为我总觉得，天族的这些动作，最终指向的，似乎都是精灵族。” 不能怪斐亚然脑洞太大，思维太跳跃。 一来天族这些年一直鼓吹自己才是黑暗战争救世主，并且篡改各族历史的作为，抹杀精灵族存在的意图太过明显；二来在千年中的十次五族大会中，天族都与其他三族一同隐瞒了这些年大陆上发生的巨大变动，所以斐亚然实在想不到，如果不是心虚，天族为什么要在精灵面前如此瞒天过海；第三，这十年中，离开艾泽拉斯在大陆上游历的精灵，有不少都受到了人类的攻击，有些被攻击的精灵，在那之前甚至从未暴露过自己的模样和魔法，所以斐亚然一直怀疑，那些精灵究竟是被人类发现的，还是被其他什么种族发现的。而这些，一直牢牢掌控人类信仰的天族，对此更不会一无所知。但在政务厅帮忙打下手的这十年，斐亚然却根本从来没有见到过来自天族的对于这些冲突事件的文书。 种种疑点堆叠在一起，即使有人对斐亚然说天族与精灵亲如兄弟，没有丝毫芥蒂，斐亚然都绝对不可能相信。 而对于此，虽然身为精灵王的安斯老师几乎从不处理政务，斐亚然却并不觉得对方会不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斐亚然看向精灵王的眼底，顿时充满了亮闪闪的求知欲。 对于斐亚然武断的怀疑，精灵王并没有斥责什么，甚至眼底连一分波动都没有。 实际上，精灵王并不太想回答翡翠这个问题，但每次一看到身形明明已经抽高到只比自己矮不到一头，神情却与小时候如出一辙，仍旧充满信任与依赖的翡翠的脸时，精灵王都会如对方所愿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诺拉斯想要的东西，说起来也简单。”修长细腻的手指在水池上微微抬起，在斐亚然刚把目光锁定在那被水沾染得现出湿润淡粉的指肚上时，原本除了水汽空无一物的浴室上空，忽然显现出无数闪烁着淡绿色光芒的彩带。 那彩带如云似雾，看上去像是有形，想要触摸的时候，却又迅速从斐亚然身边溜走，全都转投精灵王的怀抱，却又像是害怕被大人训斥的小孩子一般，只敢在精灵王身边不远处徘徊，并不敢近身。 “这些……都是什么？”怔怔看着那些闪着微光却并不刺目的彩带，斐亚然轻声问道。 精灵王勾起指尖，一条离他最近的彩带，立刻迅速地蹭过去，亲昵地想要蹭蹭精灵王的指尖，却忽然从精灵王的指尖中穿透而过，重新跌了出去。 精灵王这才微微颔首，看着那些飞舞的淡绿色流光，缓声说道：“这是‘信仰之光’。” 听到精灵王的话，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在第一眼看到这些彩带的时候，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原来是因为他小时候第一次与朵拉去独角森林的时候，曾在朵拉身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只不过朵拉那时周身只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现在飘在他和安斯老师面前的这些，却都是有形的。 “这些……是精灵们对安斯老师的信仰吗？”手指对一根在他眼前飘过，想要往安斯老师身边凑的彩带勾了勾，斐亚然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由“信仰”构成的彩带，心底不禁再一次感叹起这个世界的神奇——在这个世界，信仰竟然也是有形的。 精灵把精灵王奉若神明，精灵王是精灵族的全民男神这件事，斐亚然早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如今真的看到那些精灵对精灵王的“信仰”，又是令一番冲击了。 想到这，斐亚然才忽然想起来安斯老师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原因，一时间也若有所思起来，“啊！安斯老师，你的意思是说，天族圈养人类，目的就是为了人类由信仰而生的‘信仰之力’？” “因为诅咒，诺拉斯每几百年便要寻找一具新的身体。他本是个极骄傲的人，即使在卡奥斯面前，也从来没有低头示弱过。所以那诅咒对他来说，实在是最恰到好处的折磨。”漫不经心地说着关于诺拉斯的秘密，精灵王脸上的神情很淡，“而如果吸收大量的‘信仰之力’，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够打破那个诅咒。” “‘信仰之力’，真的有那么厉害？”虽然出自安斯老师口的话，几乎可以拍板定论，但斐亚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精灵王不动声色地看着斐亚然的神情，在斐亚然眼底的茫然越发浓重的时候，才把后面的话补完，“这些，都只是由理论推断而出的，至于能不能真的成功，谁也不清楚。” 斐亚然闻言，头顶顿时落满黑线——说了这么多，原来诺拉斯竟然是古今中外，第一个勇于做这种尝试的人啊！ 这么看来，为了解除诅咒，诺拉斯也是蛮拼的=＿=。 但即使如此，对于他屡次通过“夺舍”来保持生命力的做法，斐亚然也还是完全无法苟同。 不过，“既然‘信仰之力’这么厉害，安斯老师为什么要拒绝它们？” 手指从那一片美丽的淡绿色彩带前划过，斐亚然不解地看着那些一直不敢靠近精灵王的“信仰之力”。 “我不需要。”这句话回答得倒是很快，斐亚然甚至从精灵王寡淡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淡淡的不屑，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被诺拉斯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气到吐血吧？ 明明是他费尽心机精心布局才到手的东西，却被安斯老师如此轻易地拒之门外，丝毫不为这些“信仰之力”所动。 只要这么一想，斐亚然都忍不住在心底为诺拉斯点上一排蜡烛。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信仰之力”似乎十分厉害，但既然送到嘴边了，安斯老师都一直没有下口，多少还是说明这东西有问题吧？ 而事实，也确实与斐亚然所想相去不远。 目光落在那些从精灵族出现开始，就自发聚集在他身边的“信仰之力”，精灵王眼底微沉。 “信仰之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这已经涉及到了神之领域，并非任何生灵都能够触碰得到。 而诺拉斯，即使他一直引导信徒信奉自己，并且让世人称他为“光明神”，却终究不是真正的神明。 甚至，就算是对真正的神明而言，这些看似无害的“信仰之力”，也是如同剧毒般的存在。 一旦“信仰之力”与自身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吸收信仰之力的存在便会彻底失去自由，如同饮鸩止渴般，只能依赖信徒不断为其提供力量。 而一旦信徒抛弃信仰，“信仰之力”减少流失，被抛弃的“神明”，也会因此逐渐失去所有的力量。 所以安斯艾尔才从来都不去触碰那些“信仰之力”，也早就看穿了“信仰之力”的本质。 至于诺拉斯，那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疯了。 倒是翡翠。 目光落在身侧已经有着挺拔身形的精灵少年身上，精灵王微微眯起了眼睛。 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察觉到，在翡翠身边，逐渐聚集了一些气息驳杂的信仰之力，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是在他的这个学生身上出现了。 而从翡翠的样子看来，对方对此似乎一无所知。 好在这孩子似乎并不清楚如何吸收这些信仰之力，精灵王也干脆在今天把“信仰之力”的存在给翡翠科普一下，以这孩子的聪慧，自然会明白他话中潜藏的意思。 结束在安斯老师那的实践课后，斐亚然再一次证实了果然他和安斯老师都硬不起来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想到这几年中屡次自撸却从来没有过反应的“小翡翠”，斐亚然心塞了一会儿后，就按照行程继续去独角森林散心去了——反正就算他再郁闷，他和安斯老师也还是硬不起来，除非他回炉重塑投个非精灵族的胎，没准还能抢救一下。 不过，就算他真挂掉，回营地和原地起的可能性也比真的变成其他种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再说他也舍不得精灵族的小伙伴和安斯老师大美人，所以看得到吃不到什么的，他也还是……忍了QvQ！ 心塞塞地从演武场飘出来之后，斐亚然就去独角森林探望西泽尔了。 西泽尔就是他小时候见过的那只有着小小金角的小独角兽，也是独角兽王唯一的儿子，独角兽一族的小王子。 当年他们一人一兽因为那朵被西泽尔啃掉的玫瑰花结缘，那之后，斐亚然几乎每天都会给西泽尔带点吃的过去，好在属性同为吃货的西泽尔每次都十分捧场，斐亚然自然也乐得往独角森林溜达。 斐亚然来到独角森林中“人鱼之泪”的湖畔时，西泽尔已经早早等候在此。 与当年那个看上去萌萌哒的独角兽幼崽不同，如今的西泽尔，从外表来看，已经是一匹十分健壮的成年独角兽，毛色雪亮，四肢矫健有力，金色的独角骄傲地生长于额头之上，让它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偏偏那从头顶延伸到脊背的鬃毛柔顺异常，总是满含着感情的湛蓝眼眸也灵动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却又显得圣洁无比。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斐亚然再没见过比西泽尔更加美丽的动物。 “西泽尔。”缓步走到西泽尔身旁，斐亚然在湖畔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而后从包裹里把为西泽尔准备的点心拿出来打开，看着西泽尔弯着眼睛吃得开心。 原本因为安斯老师和自己身体上的隐疾而引发的小心塞，也在西泽尔埋头苦吃的景象中淡去了。 独角兽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灵，好像只是看着它们，都会让心灵得到净化。 想到这，斐亚然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在西泽尔毛茸茸暖洋洋的肚子上抚了抚。 手感真是一级棒啊o（*////▽////*）q ！ 而被他抚摸的西泽尔，则猛地噎住了，连着咳了好几声，又伸头在湖中喝了几口沁凉的湖水，这才缓过劲来。不过，西泽尔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地稍微侧过身，躲开了斐亚然的手。 对此，斐亚然抱歉地笑了笑，倒也没继续去摸它。 终于投喂完西泽尔，并且把心情沉淀好之后，斐亚然这才挥别西泽尔，往加西亚那去了。 独角森林中，再一次目送斐亚然离开的西泽尔，忍不住微微垂眸。 原本在他眼中吸引力十足，每次都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零食袋，竟然也让他提不起胃口了。 想到这，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踢踢踏踏地迈开步子往父亲那边去了。 父亲一直都不喜欢他和翡翠接触。 小时候西泽尔不知道是为什么，渐渐长大之后却明白了，原来翡翠身上潜藏的暗系魔力，会让光明属性的他受到污染。 因为这，也因为自己一直执意想要和翡翠做朋友，所以父亲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翡翠离开后，帮自己净化。 西泽尔却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喜欢翡翠，就像喜欢那些被翡翠带过来的，香甜无比的食物一样。 好在他现在已经成年，凭借自身的力量，完全可以消除翡翠留下的暗系力量，所以父亲这几年也不再怎么提及不让他和翡翠做朋友的事情。 想到这，西泽尔蓝宝石般的眼中，顿时溢满快乐，一路小跑着去跟父亲分享今天的见闻。 “怎么，今天终于告诉那小子了？”见西泽尔如同撒欢的小鹿一样蹦蹦哒哒就回来了，靠坐在树干上的人形独角兽王，语带笑意地问道。 西泽尔见状，顿时一个飞扑，等撞到独角兽王怀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一头雪色齐肩半长发，湛蓝眼眸的美丽少年。 搂住父亲的脖子，西泽尔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又忘记告诉翡翠，自己其实会说话，也已经能够变成人形的事情了。 独角兽王见状，自然明白这孩子今天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一时间倒也没什么意外，反正西泽尔从小就迷糊。 等他哪天自己想起来，再告诉翡翠倒也不迟。 这么一想，独角兽王倒是绝口不再提及翡翠的事情，转而安静地听着西泽尔坐在他怀中，巴拉巴拉说起今天翡翠又给他带了什么好吃的。 第85章 晨曦宝石 & 星轨与绯红之眼。 斐亚然来到加西亚家的时候，盘在树屋顶部的火焰铃兰叮叮欢快地对他晃了晃枝叶，之后“啵”地开出一朵花来，送到斐亚然跟前。 笑眯眯地接过艳红色的花朵，斐亚然投桃报李地给叮叮投喂了一颗三级五行石后，这才在叮叮咔嘣咔嘣的咀嚼声中推门而入。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斐亚然和加西亚混得烂熟。加西亚虽然性情不太合群，但相处久了倒也没什么，而且因为斐亚然经常冒出来种种的奇思妙想，总是能够给加西亚带来无数灵感，是以这俩人现在的关系，倒是有些亦师亦友的味道。 对于加西亚家，斐亚然早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 推开铸造室的门，斐亚然和坐在窗边在打磨材料的加西亚打了个招呼并且投喂了一包零食后，这才在属于他的操作台后坐下来，准备动工。 从包裹里拿出那柄已经能够看出轮廓的半成品长弓，斐亚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精灵擅弓，个个都是天生的弓箭手，星轨自然也不例外。 但星轨的老师温斯特长老是位土系精灵，并非擅长铸造的火系精灵，加西亚也从不随便帮谁定制武器，是以这些年来，星轨所用的弓箭，虽然也非凡品，但终究与斐亚然所拥有的由安斯老师独家定制的弓箭“翠羽”差距太大。 作为斐亚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竹马，一直跟随加西亚学习铸造且小有所成的斐亚然，自然把为星轨制作出一张独属于他的长弓的事情，揽在了身上。 斐亚然刚把弓身从包里拿出来，加西亚就抬头看过来，嘴里忍不住啧啧称奇，“你对那小子，还真是不错。” 斐亚然闻言，只是回以一笑，之后便开始低下头，认真打磨起弓身来。 对于加西亚的感慨，斐亚然并不觉得意外。 他对亲近之人从来都不吝惜分毫，一切皆以最好为准则，所以为星轨准备的这张弓，无论在选材上还是制作上，他都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银星树是在艾泽拉斯也极为稀少的树种，种子需在土壤中孕育百年方可发芽破土，之后历经千年方能抽条进入生长期，万年才算长成。成熟的银星树通体呈银色，夜晚时枝干和树叶都会散发出点点星光，是以得名银星。 银星树的枝干牢固坚韧，水火不侵，最关键的是，这种稀少的树种对木系和水系魔力亲和度都十分高，正好适合身为木水双系精灵的星轨。 当初为了这根银星树枝干，斐亚然没少贿赂银星树妖精，磨了几个月最终才得了这么一根。 其实如果只是因为斐亚然以银星树作为制作弓身的材料，加西亚根本不会表现得如此感慨，毕竟身为铸造宗师，银星树即使稀少，在加西亚看来却也没什么。 真正令加西亚动容的，是从那已经能见雏形的银星树弓身上，时刻传来的纯净而又强大的光系魔力波动。 对此，就连见过无数好料的加西亚，也不由得感慨翡翠的浪费。 十几年的相处，对于翡翠身上备着不少“不老泉”和亚克宝石洗澡水的事情，加西亚早就心知肚明。 所以当察觉到弓身上传来熟悉的波动时，加西亚就明白，翡翠相比已经把它泡在那些“水”中好些时日了，不然单凭银星树本身，根本不可能散发出那么纯粹强大的魔力波动。 而如果不是真的花了十分心思，就连加西亚，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也难怪加西亚会觉得斐亚然对星轨实在太好了些。 毕竟那些具有独特魔力的“水”，在整个艾泽拉斯甚至整个大陆，也只有翡翠有那独一份，就连加西亚这个铸造宗师，每每也只能望“水”兴叹，然后一次又一次为翡翠的败家痛心疾首。 加西亚也曾试过兑出那种“水”。位于生命之树禁地的“不老泉”，对加西亚来说根本唾手可得，亚克宝石虽然极为稀有，但加西亚也不至于连影儿都见不着，翻翻家底还是能找出指甲尖那么大的一块出来，但即使如此，他用“不老泉”和亚克宝石洗澡水所勾兑出来的“水”中，所蕴藏的光明净化之力，也远不如翡翠所拥有的，这也是一直让加西亚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对此，斐亚然虽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也每次都装傻充愣过去了，毕竟他不可能跟加西亚解释，唱晚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根制作弓身的银星树枝干，斐亚然已经在唱晚池中浸泡了近十年的时间，内里杂质已经全数净化，魔力传导几乎达到畅通无阻的境地，倒是到了可以用的时候。 坐在工作台后，斐亚然神情专注地细细打磨着弓身，原本微微粗糙的枝干，在他的手下逐渐变得平滑流畅，银光熠熠。 等到铸造室中的花笼草顺应傍晚黯淡的光线渐渐亮起的时候，斐亚然才回过神来，发觉时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把刚粗糙打磨过一遍的弓身继续丢进唱晚池，斐亚然和加西亚告别后，也没回王宫，直接奔着生命之树的禁地就去了。 生命之树一如既往高耸入云端。 把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像他小时候那么活泼的小绿从耳垂上摘下来，让它和生命之树去玩后，斐亚然这次并没有进入帮会领地，反而一路向上轻灵跳跃，直到星斗漫天的时候，才终于到达生命之树的顶端。 这是他来到这世界的二十年中，第二次来到这里。 脚下，浓密的枝叶铺展成一眼望不到头的墨绿绒毯，头顶，是无数仿佛伸手即可触碰得到的广袤星空。 二十年前的那天，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那时，安斯老师和白，把他接到了精灵王宫。 彼时他才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拥有成人的心智，但毕竟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摸不清分毫，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那个容颜绝美却姿态静雅雍容的男人伸出双手，希求庇护。 只是，那时斐亚然其实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和那个被他抱住的男人产生这么深的羁绊，会被那人的一颦一笑扯动情绪，会这么既无奈，又丝毫不容挣扎地喜欢上对方。 星光在头顶闪烁，斐亚然躺在生命之树枝叶织就的绒毯上，细细回想着这二十年间的过往。 今天白天与安斯老师的那番关于“信仰之光”的讨论，忽然让斐亚然意识到，其实对于安斯老师，他所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安斯老师很少会说有关自己的事情，斐亚然曾不止一次在典籍中，看到关于安斯老师的记载。 身为创世神所创造的第一个生灵，安斯老师拥有的生命，是斐亚然连想都无法想象的漫长。 而是否生命漫长的生灵，都会拥有像安斯老师那样一双淡漠幽深的眼眸？ 虽然近些年来，他已经偶尔能够从安斯老师的脸上察觉到对方一些微小的情绪波动，但那些波动往往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转瞬即逝。 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影响安斯老师的情绪，抑或让他动容。 这位被精灵尊崇信仰的王，其实与所有精灵都不同。 斐亚然有时甚至会想，拥有无尽生命的安斯老师，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与神明无异吧。 因为即使是在典籍中所记载的最高寿的精灵，寿命也只有几万年。 一代又一代精灵出生，成长，最后消逝，重新回归生命之树。 只有安斯老师，只有他，从亘古之前就已经独自一人端坐在艾泽拉斯深处，看尽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身边的精灵来来去去，几经变换，却从来没有任何生灵，能与时间抗衡，从始至终守候在这位王者左右。 他斐亚然，自然也不能。 一想到这，斐亚然心头就像被又小又尖利的软刺扎了一般，有点酸，有点疼，却更有着无尽的涩意与萧索，还有那本不该对精灵王产生的，名为心疼的情绪。 在最初认识精灵王的时候，在得知精灵王的强大的时候，在与其他精灵一样恨不能俯首膜拜精灵王的时候，甚至在后来察觉到自己喜欢上精灵王的时候，斐亚然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心疼精灵王。 即使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他的自作多情，甚至可能这种情绪本身就是对安斯老师的亵渎或轻辱，但只要一想到安斯老师字那无尽的时光中始终独自一人，斐亚然就无法抑制那汹涌而出的心疼和不舍。 即使，对于这些，安斯老师并不需要。 甚至，他对安斯老师的了解都只有寥寥。 斐亚然一直都知道，安斯老师实力强大，这点，从安斯老师千年前一招屠尽魔族数十万大军就可见一斑。 但对于安斯老师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他一直都没有十分明晰的概念。 安斯老师对他来说，就如同他身下的生命之树，从树底向上看时，永远都望不到尽头，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无尽绿意，和树腰间缭绕的云雾，不亲自攀登，永远也不会清楚，树冠究竟在多遥远之处。 但今天，他却从安斯老师的话中，隐约摸到了一丝端倪。 那时，在提到“信仰之光”的时候，安斯老师曾说，那已经涉及到了神之领域，并不打算再继续对斐亚然解释，但当时他被无数信仰之光包围的场景，斐亚然至今仍记得分明，甚至连那些“信仰之光”游离的轨迹，都历历在目。 而既然是神之领域，自然也就只有神才有资格触碰。 但与之矛盾的是，安斯老师今天也说过，诺拉斯身上的诅咒，若是通过吸收“信仰之光”，或许有能够解除的可能。 而如果按照斐亚然的猜测，安斯老师的言外之意，不外乎只有成神，才能让诺拉斯身上的诅咒解除。 众所周知，诅咒的施咒者，必须要比受诅咒者强大，方能成功。 而能够把诺拉斯逼到如此境地的，想来，也就唯有这世间唯一的那位神明——创世神卡奥斯了吧？ 《创世纪》中对于这位神明，有着许多玄之又玄的记载。 据说他孕生于混沌之中，睁眼便创造了世界，待世界有了雏形后，便开始创造生灵。精灵王、天族之主、龙族之主、魔王便是最初被卡奥斯所创造出四大域主。 所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卡奥斯几乎可以说是这几位域主的父亲吧？ 因为二十一世纪的文化影响，斐亚然总会下意识地把卡奥斯和《圣经》中的天父耶和华联系在一起。 而因为天族的外形，斐亚然也曾把天族和天使之间划个等号。 但接触并了解天族之后，斐亚然才发觉，自己这个认知竟然完全是错的。 天族并非拥有七美德并且真正纯洁无暇的天使，他们也会有感情、私心、欲望，性情上真说起来，倒是与人族有些相似。 天族也并非创世神的宠儿，甚至，或许因为什么未知的原因得罪了卡奥斯，所以才会被卡奥斯施以那种祸及全族的诅咒。 但这些，斐亚然却并没有询问安斯老师的理由。 直觉告诉他，对于那些久远之前的往事，安斯老师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提起。 所以每次隐约触碰到的时候，安斯老师的态度都有些回避。 而因为此，斐亚然即使好奇，也不会一再去触碰对方的忌讳。 但心底，对于安斯老师回避的态度，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尤其是在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能够陪在安斯老师身侧的现在。 二徒弟里昂即将统一整个沙漠，届时那被掩藏在“死亡之海”后的广袤沙之国度，将成为斐亚然完成任务的根基，而同时，随着狄龙这些年来在大陆上人类国度中潜移默化的渗透，以及精灵族“司风”部传回的消息越来越多，斐亚然离开艾泽拉斯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离开已经势在必行。 所以，在离开之前，总要给安斯老师留下一份礼物才行。 这份礼物，斐亚然从拿到亚克宝石那天起，就已经悄然开始准备。 星云在夜空中变幻莫测，掩藏着亘古永恒的奥秘。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曙光的踪迹时，斐亚然终于从树冠的绒毯上站了起来。 因为昨天安斯老师关于“信仰之光”的那番话，斐亚然觉得自己隐约触碰到了一些从前一直不曾接触过的领域。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真要说起来，斐亚然也说不清现在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他知道，无论是脚下的枝叶，周身的云雾还是头顶渐渐被染上藕粉的天空，在他眼中，都已经与昨天截然不同。 他似乎隐约能够听到，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呼吸的声音。 心中似有所感，指尖自然而然便迎上了晨曦时那抹穿透苍茫天地的第一缕天光。 淡金色的，在晨间湿润的水汽中，带来第一丝温暖的光芒，便在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凝实在了他的掌心，化作一颗黄豆大小的淡金色宝石。 等斐亚然终于从那种玄妙得仿佛梦游一般的境界中抽离出来的时候，看着手中那颗以不科学方式出现的，显示名字为【艾泽拉斯的第一缕天光】的宝石，终于还是忍不住囧了。 【艾泽拉斯的第一缕天光】：由艾泽拉斯树海晨间第一缕阳光所化，拥有世界祝福的神奇宝石，能够为佩戴者带来奇迹与好运。属性唯一。佩戴等级：？？？ 看到最后那熟悉的三个问号，斐亚然又忍不住默了。 为了在离开前准备好给安斯老师的礼物，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年，但他却总觉得在那份礼物上面，缺少了什么。 而昨晚他之所以会在生命之树禁地待了整整一晚，就是因为昨天在听完安斯老师的话后，心中突生出了一种这里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的预感。 精灵敏锐的第六感，已经帮过斐亚然好多次，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按照心中的指引，来到这里等待。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等来这么个东西。 看着宝石名字上的橙色字体，斐亚然不得不再次感慨，安斯老师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宠儿吧，不然为啥一涉及到他，好东西就总会自动自发地蹦跶出来呢？ 不论是拳头大的亚克宝石，还是这颗【艾泽拉斯的第一缕天光】，斐亚然可从来没觉得，它们会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然后，还不待他感慨完，脚下的生命之树，就颤巍巍地把树冠最顶端的一根枝干，伸到了他面前。 斐亚然：“……” 所以说，生命之树你又来添什么幺蛾子？！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在此之前，生命之树虽然一直没有排斥过他的靠近，却也从来没有主动来和斐亚然套过近乎，所以虽然精灵天生就具有与万物沟通的能力，斐亚然也从来没有从生命之树上察觉到它的情绪波动过。 只是这次，那根伸过来有一会儿，却没被他接手的树枝上，却传来了一阵略有些急切和忐忑的波动。 这倒是奇了。 微微挑了挑眉，见那树枝上的叶子都快被抖掉了，斐亚然终于还是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树枝。 然后，一个明晰的情绪波动，就顺着指尖与之接触的波动，传达到了斐亚然的脑海中。 眼角忍不住抽了下，斐亚然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根树枝，“你怎么知道我要给安斯老师做王冠？” 这件事明明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只在心里想过才对。 本来斐亚然只打算用亚克宝石做一对对戒来着，但那颗亚克宝石实在太大了，如果真用作戒面，即使珍贵，也难免有些像暴发户，实在不符合他和安斯老师的气质，再加上斐亚然一直没看到安斯老师戴过王冠，自然就想着干脆给安斯老师做个王冠戒指套装得了。 送给安斯老师的礼物，自然要最好才行，所以斐亚然这些年除了打磨亚克宝石外，还一直在寻找制作王冠和戒身的材料。珍贵的材料也搜集了不少，但每次想要动工的时候，却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没想到，今天倒是有家伙亲自毛遂自荐，送材料过来了。 听到斐亚然的话，生命之树轻轻抖了抖枝叶，像是在笑，而后，才告诉斐亚然，是他偶尔坐在树干上一个人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时候，被它听到了。 在那之后，生命之树就已经做好准备，想把树冠最顶端，沐浴了阳光雨露，清风明月，吸收了数千万载自然之力的那根枝干，送给斐亚然，请他用它来打造送给精灵王的王冠，也算是它为精灵王所尽的一分心意。 对此，斐亚然除了感慨安斯老师的脑残粉竟然已经发展到植物界以外，倒是再也没有其他想法，没怎么犹豫就收下了生命之树献上的枝干。 而等那根枝干脱离生命之树，安静地被斐亚然握在手中的时候，斐亚然才明白，为什么生命之树会说，它才是最适合用来给安斯老师做王冠的材料。 因为这根枝干，竟然是活的。 其上所蕴藏的庞大生命力，即使是斐亚然的血液，也难以企及。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根枝干的纯净度，甚至比斐亚然泡了近十年的银星树枝干还要纯粹无数倍，与其说是植物，更不如说是以植物形态存在的纯能量体，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容不得斐亚然不信。 一时间，斐亚然看着脚下庞大的生命之树，眼睛里全是垂涎的星星，终于还是忍不住，希望生命之树再送他两根枝干，哪怕没有这根送给安斯老师的纯度高生命力强大，他也不介意。 只是没想到，生命之树竟然连鸟都不鸟他。 甚至在他软磨硬泡了半天之后，直接把他T出了生命之树禁地，简直把斐亚然鼻子都快气歪了——虽然他和安斯老师确实没什么可比性，但可不可以不要连一棵树都这么势利懂得区别对待啊摔！ 偏偏他还真不敢不经过生命之树的允许，就随意攀折枝干，所以在跳脚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晨露，准备回去休息了。 破晓刚过不久，笼罩在艾泽拉斯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 斐亚然身姿轻灵地在树海间穿行，穿过王宫的长廊时，忽然看到一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星轨？”斐亚然诧异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因为通往武器库，所以这条长廊平时甚少有精灵出没，斐亚然选择从这里回房间，也正因为此。 而从星轨刚刚所走的方向来看，似乎目的地正是武器库。 因为已经许久没有战事，成年精灵早就各自拥有趁手的武器，再加上新生精灵也极为稀少，所以除了精灵王在十几年前带斐亚然去武器库挑选过武器之外，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精灵涉足。 所以，在这里看到星轨的时候，斐亚然才会感到惊讶。 见到斐亚然，星轨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了眼天色，又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斐亚然身上的露水，这才问道：“你这是一夜未归？” 斐亚然：“……” 为什么莫名有种被抓包到的感觉＿（：з」∠）＿。 明明在艾泽拉斯，一夜未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好吧，确实很少有精灵彻夜不归就是了。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好不！ 淡定地对星轨点了点头，回了句“有些事”，之后，斐亚然便望了望星轨身后幽深的长廊，“你这是……要去武器库？” 星轨静静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这么说着，斐亚然甩了甩头上的露水，走到星轨身边。 他其实有点好奇，星轨去武器库要找什么武器。 给星轨制作弓箭的事情，斐亚然并没有告诉对方，也是打算在离开艾泽拉斯之前，送给星轨作为礼物。 只是如果星轨一会儿在武器库中挑到了什么武器，尤其是弓箭，斐亚然再送一样的，就有些不适合了，所以，他才决定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对此，星轨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和斐亚然一起去了。 虽然目前仍旧是高阶精灵，但身为精灵王和温斯特长老的学生，天生拥有强大魔法天赋的斐亚然和星轨，一直能够自由出入精灵王宫。 武器库自然也会对他们开放，只要他们会使用开门的魔法。 站在武器库巨大的石门前，斐亚然回忆着当年安斯老师开门时所念的咒语，刚想照着施展一遍，就发觉身旁的星轨，已经熟练地念出了咒语。 金光闪过后，厚重的石门悄无声息地在他们面前敞开。 斐亚然怔了下，侧首笑着问星轨，“原来你以前来过这里？” 星轨抿了下薄唇，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入。 眼前的一切依旧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斐亚然甚至还记得，当年他是从哪里发现了“点翠”，又是在哪里，拿到了那张至今仍旧被他收藏在包裹里的幼儿弓箭套装。 当年他还是个需要经常被安斯老师抱在怀里代步的小精灵，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目光怀念地在陈列的武器上一一扫过，片刻后，斐亚然才发觉，星轨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在这间陈列室中看了一圈，没找到星轨后，斐亚然便一路向里面走去。 斐亚然找到星轨的时候，他正站在一间空旷的陈列室中。 即使早已经不复当年那满室火光的模样，斐亚然也还是在看到那把长枪的时候，感到一丝心惊。 当年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那位骁勇善战的精灵将军拉斐尔。 那时的这杆长枪，也不是如今的模样。 想到那位艳丽到有些咄咄逼人的精灵将军，斐亚然看了眼一直背对着他，低头看着长枪的星轨，心底闪过一丝诧异，不知道星轨为什么会对这杆枪感兴趣。 “这是‘绯红之眼’。”走到长枪跟前与星轨并肩，斐亚然望着这柄已经褪去鲜血和火焰颜色，连宝石都黯淡无光了的长枪，有些惋惜地道。 “拉斐尔将军的‘绯红之眼’，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听到斐亚然的话，星轨有些迟疑地问道，目光却还定定落在长枪上，不动分毫。 “原本确实不是这样，我还小的时候，曾见过真正的‘绯红之眼’。”手指微悬于长枪之上，慢慢划过枪身，斐亚然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感慨。 当年这杆长枪周身的杀伐之气，即使在门外都感受得到，现在他们距离这么近，却连一丝温度都不再有了。 他指了指那颗镶嵌在枪头和枪身间的灰白宝石，“这颗猫眼宝石，那时还鲜红如血，火光跳跃的时候，简直像有生命一样闪着光芒。” “那它怎么会变成这样？”星轨轻声问。 这个问题，让斐亚然犹豫了一下。 当年见到拉斐尔的事情，也不知道算不算秘密，安斯老师也没叮嘱过他要保密。而且，星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不是多嘴的精灵，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把那件事透露给别人才对。 心念转了几转，斐亚然便决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星轨，“自从拉斐尔离开后，它就变成这样了。” 之后，他把当年和安斯老师在这里，巧遇拉斐尔的事情，详细讲给了星轨。 “都说神器认主，甚至会拥有自己的感情，‘绯红之眼’虽然不是神器，却明显也因为拉斐尔的消逝，埋葬了自己。这么看来的话，性子倒是和它主人挺像的。” 虽然与拉斐尔只有一面之缘，斐亚然却也看出这位精灵将军的坚定和果决。 如果不是性情坚定，根本不可能有毅力在世间停留千年不去转生，而在听到蓝斯的消息后，他却也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归生命之树，再没有一丝流连，由此，足可见此人心性之坚毅果断。 “绯红之眼”有这样一位主人，也难怪会在拉斐尔离开后就立刻追随而去，就此沉睡。 “这么说来，他最终也还是没能见上蓝斯一面。”垂眸看着早已经不复流光的“绯红之眼”，星轨有些遗憾地道。 斐亚然闻言，点了点头。 侧首看了眼星轨，斐亚然心底有些疑惑，“你对它很感兴趣？” 看星轨的样子，似乎进门之后直接就奔着这里来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星轨眼底的思绪全数掩藏在低垂的睫毛之后，“从小就总听人提起拉斐尔和‘绯红之眼’，身边也没有熟悉的人使用长枪这种武器，所以有点好奇。” “这么说来倒也是。”斐亚然理解地点了点头，长枪本身就不容易操控，当年就算在游戏里，能真正把长枪玩得犀利的天策也不多，更遑论现实中呢。 不过，在他们认识的人里，倒也不是真的一个用这种武器的人都没有，蓝斯的学生凯恩，最趁手的武器就是长枪。 但因为当年的旧事，斐亚然和蓝斯这些年都没有任何交集，与凯恩的关系自然也极淡。 不过凯恩是拉斐尔转世这件事，在精灵族倒是众人默认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斐亚然却还是觉得，如今容貌与当年的拉斐尔十分相似的凯恩，已经远没有当年拉斐尔将军那样浓丽到灼人的风骨。 所以，此刻看到“绯红之眼”的时候，也难免还是感到有些惋惜——即使凯恩真的是拉斐尔的转世，却也不再是那位惊才绝艳的精灵将军了。 屋子感慨了一会儿，发觉星轨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斐亚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和星轨打了个招呼后，就打算进去里面那间放着各族武器的陈列室看看。 这十年里，不光是位于狄龙的里昂实力进步飞速，身为斐亚然门下第一个徒弟的大师姐苍岚，修炼速度也不慢，现在已经突破40级，在如今的兽人族，战斗力仅次于同样实力猛增的兽人族长。 当年斐亚然虽然与苍岚定下契约，约束对方不可以把自己教授对方的事情告知给除了兽人族长以外的其他人，但并没有不许苍岚把习得的技能教给兽人部落。 如果想要与魔族抗衡，就算单兵实力再强大，也敌不过敌方的几十万大军，当然安斯老师那种武力值爆表的逆天存在就不提了。 而且因为【桃李满天下】的任务，斐亚然还需要收集师徒值，所以从苍岚那里学到技能的兽人，也需要拜他为师才能。 这种拜师倒不用像苍岚和里昂那样经过系统认证，只要对方知道自己所获得的知识来自于“翡翠”，系统即可根据对方的学习进度以及升级的等级，自动换算成师徒值加以记录。 打个简单的比方。 因为兽人部落在人文知识方面相当落后，至今没有完整的文字，所以当年斐亚然在为苍岚编纂教科书的时候，用的就全都是华夏文，这些年也一直边教授苍岚语言文字，边教她其他各种各样的知识，然后，再由苍岚，把这些知识教给兽人部落中信得过的精英群体。 在兽人部落之所以没像在狄龙一样全民普及文字，是因为虽然很少与人类接触，但兽人近几百年却一直受到天族压制，所以为了防止兽人之中存在叛徒，给天族通风报信，斐亚然严令苍岚在选择培育对象的时候，要慎重再慎重。 毕竟兽人并没有“死亡之海”这样的屏障阻挡天族窥探的视线，一旦兽人在偷偷研习魔法的事情暴露，斐亚然担心会给羽翼尚未丰满的兽人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对此，苍岚和兽人族长自然也心知肚明，是以在挑选学徒的时候，资质倒是并非排在第一位，对兽人一族的忠诚才是他们最为看重的品德。 兽人一族的魔法学徒们，在真正开始学习之前的第一课，都需要认识为他们带来知识的老师“翡翠”。 方方正正的方块字，看上去显得神秘莫测。 而在苍岚为他们介绍完“翡翠”师父之后，系统便会自动把这些学习斐亚然所传承的知识的兽人们，一一记录在案。 在兽人一族的精英们进行秘密培训几年之后，斐亚然又通过苍岚，联系上了矮人王和矮人王子。 矮人天生不能修习魔法，但他们却能够铸造和使用镶嵌元素水晶的武器，以此来达到与施展魔法相似的攻击力。 但黑暗战争过后，矮人却在千年的时光中，遗失了魔法武器的制作工艺，这与当年战争中矮人一族死伤惨烈自然有关，但要说其中没有掺杂一点人为因素，斐亚然和历代矮人王都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所以，即使一直和兽人一样被天族掣肘几百年，矮人也从未真的对天族俯首称臣，矮人王每每提起天族时，更是满脸的不屑。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再加上矮人与兽人关系不错，所以在提供魔武给矮人研究的许诺下，斐亚然自然而然便在兽人族长的引荐下，与矮人一族搭上了话。 至于精灵的身份，斐亚然并没有透露给矮人王，每次见面时，用的都是易容而成的狄龙国师“翡翠”那张银发红眸，俊美如俦的男神脸。 矮人和兽人虽然乍一看上去都有着粗犷的外表，性情也少见细腻，但偏偏兽人一族就出了兽人王和苍岚公主这么两个心思缜密，并且有极强野心的奇葩，所以斐亚然才能放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矮人则不同。 矮人是大陆上最狡诈的军火商，万事利字当头。 所以矮人对天族不满的最大来源，其实并非是天族对他们的压制，而是因为天族的压制，让他们再也不能像祖辈那样开心地赚钱。 一旦天族对他们施以重利，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临阵倒戈。 所以斐亚然从来就没打算信任矮人。 虽然不信任，但如果矮人能够强大起来，拥有独自斩杀魔物的武器，那么矮人届时就更加不会把天族放在眼里，也不用再仰天族的鼻息过活。 这样一来，一则能让他们在即将可能到来的战争中有自保之力，成为抵御魔族的一股力量，二则又能给天族添堵，搓搓天族的锐气，斐亚然自然乐意为之。 当然，在与矮人王签订提供魔武的契约的时候，斐亚然自然约定不能让矮人族长透露出他的身份，甚至连“翡翠”之名这个名字，都不允许透露出来，毕竟矮人一族内部在斐亚然看来，实在是到处漏风，他不能在实力还不足以与天族抗衡的时候，把自己暴露在天族眼中。 第86章 星轨&翡翠&精灵王。 因为与矮人一族的约定，前几年斐亚然也来过武器库最里面的陈列室，顺了两把矮人千年前遗留下来的魔武，用来给矮人做研究。 精灵所使用的武器虽然也全都是魔武，但精灵的工艺需要魔法加持才能完成，对没有魔力的矮人来说根本不现实，斐亚然也根本从没想过让矮人偷习到精灵工艺，所以当初只是给矮人送去了两把他们祖先制作出的魔武做参考，至于他们到底能不能依葫芦画瓢做出来，根本不在斐亚然的考虑范围内—— 矮人本来就具有十分出众的铸造天赋，如果拿着样板都复制不出来，那斐亚然可就真的要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把矮人族拉到己方阵营了。 好在，矮人到底不是真的笨蛋，这两年里对于魔武的制作已经有了些心得，不再像过去一样一无所知。 斐亚然临时起意来这间陈列室，也是因为忽然想起来上次矮人族长曾说过，如果可以，希望斐亚然再带过来些高端点的矮人武器，简单的他们都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该是升级换代的时候了。 所以他今天跟着星轨来这里，倒也是赶巧了。 在一堆破破烂烂的武器中折腾了半晌，斐亚然总算找到一个看起来相对“高端”的矮人武器。 这把笨重的石剑，从外形上看，其实与其他重剑差别并不大，但剑柄侧面，却镶嵌着三颗属性不同的元素水晶，虽然其中两颗都已经彻底破裂，但仍能看出它们的属性并不相同。 即使在精灵族做铸造的武器中，镶嵌有双系或者多系元素水晶的武器也并怎么不常见。 元素水晶的作用就是通过激发水晶内的元素之力，为使用者进行魔力加成，所以武器上的元素水晶，务必要与使用者的魔法属性相同，方能事半功倍。 但众所周知，生灵体内所蕴藏的魔力属性越单一纯粹，对元素的掌控也就越顺利，所以即使大多数生灵都拥有双系或者以上的魔力波动，却只会选择魔力最强的单一属性加以巩固，制作魔武时，也大多会镶嵌与自己最契合的那种元素水晶。 再有，因为五行元素相生相克，即使把不同属性的元素水晶镶嵌在同一把武器上，也极少有人能够真正激活它们，甚至还可能因为不知道选择哪种魔力输入而在战斗中分神遇险。 如此一来，制作多元素魔武的人自然就更少了。 只是，少归少，却并不意味真就没人去制作这样的武器。 起码斐亚然自己现在手头在制的武器，就不是单元素武器。 所以，矮人的祖先能够制作出多元素武器并使用，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奇的事情。 当然，这指的是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斐亚然。 对于刚刚重新拾起祖先工艺文明的矮人来说，这把三系元素武器，应该够他们研究一阵子了。 这么一想，斐亚然便又是一顿翻箱倒柜，打算再找点兽人和其他几族的武器带回去研究，毕竟和另外几族打交道，也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兽人不擅铸造，又和矮人交好，回头他可以把兽人祖先的武器拿过去给苍岚和兽人王看看，要是他们自己能做出来最好，做不出来就全都甩给矮人去研究，然后让他们低价卖给兽人就是了。 这边斐亚然正对着一地武器挑挑拣拣，一墙之隔的另一端，星轨却已经一动不动良久。 从十年前翡翠于五族大会失踪归来开始，星轨就知道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无论是那些几乎每夜都会入梦的模糊片段，还是偶尔会从脑海深处忽然蹦出来的可以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想法，还有闻所未闻，却忽然在某一天就福至心灵般能够被他施展出来的陌生魔法。 他其实骗了翡翠。 在今天之前，他根本从未来过这座位于王宫深处的武器库，却在看到那扇厚重的石门时，再一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境地中，念出了那串本该陌生的咒语。 但他根本没法向翡翠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无师自通。 所以只能选择欺瞒。 这让一向磊落的星轨，心底难免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从来都不想对翡翠有所隐瞒，即使他早就知道，翡翠身上有着诸多秘密。 他只是不想而已，只是希望，在翡翠眼中，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从来没变过的星轨。 石门骤开。 空旷深远的武器库，仿佛尘封了太久，不知掩藏了多少秘密。 空气中虽然没有霉味，却也几乎察觉不到丝毫充斥在整个艾泽拉斯的充沛的木水元素，干燥到有些窒闷。 他却已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耳边，那个近几年来时常会听到的嗡声，在武器库大门洞开的瞬间，第一次清晰地闯入他耳中。 他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然后，等猛然被翡翠的声音唤回思绪时，星轨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正站在一柄黯淡无光的长枪之前，指尖眼看着就要触碰到枪身。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惊，立刻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 武器库中的武器虽然许多都未曾使用，但也有不少武器曾有过主人。而它们之所以现在尘封于此，原因不外乎是因为它们的主人肉身已死，灵魂重归轮回。 这样的武器上，多少沾染了些前任主人的气息，如果是普通武器倒还好，若是遇到主人残留执念过重的，一旦冒然触碰，难保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原主的执念所扰。 就如同刚才的他一样，明明还没有真正触碰到枪身，却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感，痛苦、酸涩、怀念、麻木等诸多情绪汹涌而来，偏偏却又不清楚，这些情绪究竟是因何而起。 等翡翠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背后已经是一片黏湿的冷汗。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星轨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从刚才回神起他就已经发现，双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根本动不了分毫。 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让星轨心底又是一惊。 他根本从没想过，在精灵王宫的武器库内，竟然也会存在这样未知的危险。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一切瞒过翡翠才行。 因为就连他也不清楚，这困住自己身体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不过总归，应该是与面前这杆长枪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这么一想，星轨才渐渐镇定下来，与还尚未察觉到这一切的翡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把武器，直到后来翡翠成功被他瞒过，去往更里面那间陈列室。 而在翡翠离开后，星轨才终于有机会，能够仔细打量一下这杆曾属于精灵将军拉斐尔的长枪。 绯红之眼。 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星轨纤长的手指，终于忍不住轻轻触碰到了那黯淡无光的枪身。 从小，他就听不少相熟不相熟的精灵，提到过这杆长枪以及它的主人。 拉斐尔将军不仅是精灵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也是位列皇阶执掌精灵族内务的几大长老之一。 星轨的老师温斯特长老，大祭祀白，还有其他星轨从小就经常能见到的其他长老，每每提起这位拉斐尔将军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赞叹和惋惜的怀念意味来。 身为精灵王的学生，翡翠或许很少会从精灵王那里，听到拉斐尔的故事。 星轨却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总能听到关于这位将军的事情。 所以他也知道，那位被王亲自宣判，流放迷雾森林，终身不得入艾泽拉斯一步的原长老蓝斯，就是拉斐尔的学生。 而他被流放的原因，虽然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星轨却还是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竟然是因为他当年差点害死尚还年幼的翡翠，如果不是精灵王及时救治，翡翠或许根本活不到成年。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从小与翡翠一起长大的星轨，对于蓝斯简直厌恶到了极点。 温斯特老师却在深深叹息了一声后，仿佛自语般地念了句，“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对于蓝斯和拉斐尔这对师生的事情，星轨从长老们那里听说了很多。 据说，蓝斯当初还在孕育期时，提早落了地，所以即使甫一出生，魔法天赋就位列高阶，身体素质却相对孱弱；据说，身为火系皇阶精灵，脾气暴躁的拉斐尔，就只有在面对他这个水系学生的时候，才会拥有无尽的耐心；据说，拉斐尔曾经为了蓝斯，亲赴冰海雪原猎杀冰龙抽筋拔骨为蓝斯制作武器，完全不顾可能会因此触怒龙族；据说，拉斐尔在艾泽拉斯的时候，经年与蓝斯形影不离，感情好到令许多精灵诧异；据说，拉斐尔在黑暗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客死异乡，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他从不离手的长枪“绯红之眼”；据说，在拉斐尔身死的消息传回精灵族后，蓝斯盛怒之下，曾用拉斐尔送他的长鞭“霜冻荆棘”鞭杀数万魔族大军；据说…… 这两个精灵的故事太长，即使都是些断断续续听闻的消息，现在一回想起来，竟然也已经有那么多了。 蓝斯当年之所以对翡翠下手，正是因为当年还是一颗蛋的凯恩。 星轨从小就不喜欢凯恩，虽然他原本就性格冷淡，但每次面对偶尔出入王宫的凯恩时，星轨还是难免会冷下脸色。 最开始，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迁怒，谁让凯恩是蓝斯的学生。他那么讨厌蓝斯，又怎么可能会对凯恩有任何好感。 蓝斯和凯恩却似乎对这些从不在意。 这对师生，因为蓝斯被流放的缘故，一直都住在艾泽拉斯与迷雾森林的边缘，十几年如一日。 星轨也一直以为，他对他们，这一生也不会有任何改观。 变化出现在十年前，翡翠失踪终于归来之后。 星轨一直都以为，自己与其他精灵没什么不同，都没有太过激烈的情感，这一生，也终将平淡如水的度过。 但翡翠失踪后，那种心都仿佛被揪紧到快要爆裂，想要狠狠撕碎龙族那条愚蠢银龙的戾气，却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间。 那是星轨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也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也会担心，害怕失去什么。 最开始，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翡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但后来，在看到某些画面后，他却又忽然对自己的认知，不确定起来。 十年间，不光是翡翠发生了许多变化，星轨也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越来越喜欢往艾泽拉斯和迷雾森林的交界处跑。 他并不知道这个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但耳边似乎总能听到，有某种低低的絮语，呼唤他向哪里走去，就像他被这把“绯红之眼”唤到这里一样。 而每当他来到森林边缘的时候，十次里有七八次，都会远远看到蓝斯的身影。 如果单从外表来看，蓝斯虽然说不上温和，却也绝对称不上狠戾。 他和大多数精灵一样，容貌美丽而又冷淡自持，透过层层枝叶，星轨鲜少能看到有情绪出现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 除了在面对凯恩的时候。 星轨第一次看到蓝斯笑的时候，整个脑子都锈住了。 他躲在高而浓密的树干间，看着捧着凯恩带回来的蜂蜜罐，唇角微微勾起的蓝斯，一直怔到深夜。 那样的蓝斯，其实很美。 但星轨却很讨厌，讨厌他在凯恩面前露出那样的笑容。 所以，在那之后，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去森林的交界处。 直到一次偶然去迷雾森林中帮温斯特老师寻找材料，恰巧路过那栋蓝斯和凯恩所居住的大房子，看到凯恩紧紧握住蓝斯的双手，身体紧贴在一起，唇齿像野兽一样相互撕咬的时候，星轨脑子里的那根弦，才终于“嗡”地一声，彻底断了。 那晚，在空无一人的迷雾森林中，星轨干呕了许久。 精灵虽然没有情爱，却并非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十年前五族大会时，龙族使团中那些淫乱龙族丝毫不避讳的丑态，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星轨出生十几年所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在精灵之间，太过亲密的交流，肉体的互换，野兽一样的交媾，对他们来说，简直罪大恶极。 所以，在发觉凯恩和蓝斯这对师生竟然做出这种堕落至极的行为时，原本已经对蓝斯生出一丝不明情绪的星轨，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恶心！ 从未有过的强烈厌恶，充斥在他的心间。 却也在同时，于他的心底最深处，打开了一道充满未知和不安的大门。 心底越是厌恶，就越控制不住地日日回想起那时的画面。 想到蓝斯和凯恩那时脸上既痛苦又欢愉的神情，铺天盖地的恶心过后，那些疑问，却也渐渐在星轨心底越来越清晰。 异族因爱而相互结合，孕育子嗣。 精灵没有爱，所以也不会有与之相关的欲望和烦恼。 但他明明亲眼看到过，蓝斯和凯恩那时的所作所为，根本与那些异族没有丝毫不同。 所以说，他们之间也是有爱存在的吗？ 精灵，是可以产生爱情这种感情的吗？ 在那之后，星轨翻阅了大量的由外族所书写的，关于爱情的书籍。 然后他发现，在所有需要通过母体分娩来孕育子嗣的种族中，爱情这个词，都如同魔咒一样，充斥在各种各样的故事中。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星轨很困惑，爱情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那些外族所给出的答案简直千奇百怪——它是蜜糖，是砒霜，是快乐的源泉，也是痛苦的墓志铭。是吟游诗人口中不断传颂的传奇，也是断送无数豪杰的温柔冢…… 总之，爱有魔力，会让人变得不再像自己。 但这一切，对于星轨来说，简直狗屁不通！ 他需要更加确切的能够让他判断他是否也拥有那种炽烈感情的标准，而不是一堆看上去很美，实际上却连一点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废话。 后来，发觉无法得到确定答案的星轨，渐渐放下了这个问题。 但在这个短暂却又漫长的过程中，却有什么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被彻底打破了——那是他对这个世界规则最原始的认知。 简称，三观重塑。 也是在那之后，在彻底沉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渐渐发觉到，当年翡翠失踪后，那让他几乎失控的感情最真实的模样，究竟是什么。 他不确定自己对翡翠所抱有的，是不是爱情。 但他很确定，他喜欢翡翠。 至于蓝斯，这个一度搅乱他心绪的精灵，至今仍旧让星轨无法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但绝对与对翡翠的不同。 而是更加复杂的，几乎莫名其妙的，不至于生自何处的乱麻一样纠结的感觉。 但这一切，在看到蓝斯和凯恩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会有任何结果了。 在那之后，星轨再没有见过蓝斯。 而在今天，他却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蓝斯，产生那样激烈却莫名的情绪。 “绯红之眼……”指尖终于从不知何时抚上的猫眼石上拿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星轨原本墨绿色的眼眸，竟像是沉淀了千百年的沧桑，却又复杂到难以明辨。 而听到他那一声低叹的“绯红之眼”，枪身猛地颤抖了一下，灰白的猫眼石上瞬间闪过一抹墨绿的流光。 一直听闻器有灵的传说，没想到，今天还真让他碰上了。 星轨从来没想过，在他转世归来的时候，第一个认出他的，竟然会是这柄曾经一直陪伴他数万年的长枪。 察觉到星轨周身的气息渐渐柔和下来，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戒备，“绯红之眼”终于放开对他身体的桎梏，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般，轻轻颤动起枪身。 “我回来了。”他低声对“绯红之眼”说道，声音几不可闻，眼底有着淡淡的暖意。 “绯红之眼”再度颤动了几下，紧接着，却渐渐再无一丝声息。 星轨静静地看着他，柔白的指尖从枪身上一一抚过，像是对待最心爱的孩子般温柔。 指尖最后停留在灰白的猫眼宝石上，他的手腕一翻，一颗绿豆大小的种子，便如同落入水中般，迅速隐没到了猫眼宝石中，“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等你回来。” 毕竟，至今还能认出我的，就只有你了。 眼底的最后一丝暖意，终于还是随着“绯红之眼”的彻底沉睡而渐渐消散。 星轨知道，为了保存他身为拉斐尔时的记忆，也为了引导他寻到这里，这些年中，“绯红之眼”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在刚才唤醒他记忆的魔法中，消耗殆尽了。 这本不是他当年刻意所为，完全是“绯红之眼”的自作主张。 精灵大多性情淡漠，转生即为一个全新的生命，几乎从没有精灵，会可以保有上一世的记忆，当然，绝大多数精灵也没有这个能力就是了。 但拉斐尔啊，他天生就是个拥有反骨的，不像精灵的精灵。 也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把蓝斯的性子，也养成现在那副离经叛道的模样吧。 忆起前世的记忆后，对于蓝斯，星轨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纠结的感情了，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拉斐尔虽然一直不怎么着调，也以打破精灵族约定俗成的常规为乐趣，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有加的学生，竟然会对他生出这样的感情。 也万万没想到，蓝斯竟然会因为他的离去，做出那种近乎癫狂的行为来。 却终究，竟然连他是谁，都没有认出来。 虽然他也知道，凯恩那与他前世太过相似的外貌，以及旺盛的火系魔力，才是误导蓝斯的主因，却还是难免会为那孩子的眼拙，而生出一丝失望萧索的意味来。 而更令他失望的是，蓝斯竟然会真的和凯恩搅到一起去。 如果这是在十几年前，他刚出生的那段时间，他都完全有可能去拎着蓝斯胖揍一顿，让那个被他宠坏了的孩子好好清醒清醒，究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但现在。 垂眸看着散落在胸前的墨绿色长发，以及看不到丝毫旧日模样的手掌。 星轨忽然发现，很多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对于一墙之隔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斐亚然一无所知。 在匆匆打包好了几支各族武器后，这才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来到“绯红之眼”的房间，与星轨汇合。 在见到星轨的一瞬间，斐亚然的脚步猛地顿了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星轨却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扬眸问道：“看得怎么样了？” “还好，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外族的武器。”斐亚然想了想，答道。 心底却为终于抓住的思绪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刚刚竟然会觉得星轨有些陌生？ 好在那样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星轨一开口，就立刻被斐亚然抛在了脑后。 因为两人都各有思量，也都有不能告诉对方的秘密，所以在星轨摇头说没发现什么合意的武器后，两人就立刻离开了武器库。 此时，日光已经冲破云层，艾泽拉斯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斐亚然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但其实精灵本来就不需要每天都睡觉，只要魔力充沛，身体自然不会感到疲惫。 看了看天色，在早餐之前，应该还够他去洗个澡，干脆就直接拖着星轨回房间，洗洗准备吃早餐了。 手腕上传来熟悉而又温暖的触感，星轨怔了下，似乎有些不适应，但紧接着，在翡翠疑惑地向他看来的时候，终究还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任由翡翠握着他的手，把他从武器库一路拖回到对方的房间。 给星轨倒了杯果汁，斐亚然这才说道：“我先去洗个澡，洗完就做饭。” 说完，就一溜烟地窜进了浴室中，只留给星轨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星轨见状，倒也没什么意外。 虽然与翡翠相识不过十几年，但这几千个日夜，也足够让他们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了。 优雅地举杯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星轨原本淡漠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一丝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慵懒。 目光在翡翠的房间随意打量着，虽然早就对这个房间有印象，也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但当他用拥有拉斐尔记忆的双眼再看这里时，却并不难发现，翡翠房间的配置，根本就完全是按照精灵王寝宫的标准来的。 这么看来，王倒是真心十分宠爱翡翠这个学生。 不过话说回来，翡翠也确实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就是了。 想到翡翠小时候棉花团子一样软软糯糯的样子，星轨唇边不禁露出一丝浅笑。 落地窗外，啁啾的鸟语欢快地回响在树海深处。 星轨的目光落在那片静美的春光之上，忽然觉得，与千年前那血雨腥风的状况相比，现在这样宁静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有些舍不得。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时光，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毕竟，路西维尔和诺拉斯，可都不是什么会老实在自己地盘上猫着的角色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神烦。 墨绿的眼底闪过一丝绯红的血光，星轨微微叹了口气，继续等待自己的早餐。 说实话，原本没恢复身为拉斐尔的记忆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对翡翠的感觉，就是喜欢。 但属于拉斐尔的记忆实在太过浓墨重彩，足以淡化这十几年来与翡翠朝夕相处的平淡时光，以及那些懵懂萌芽的陌生感情。 但，对于翡翠这个朋友，星轨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手。 精灵本就是极难产生深刻感情的生灵，在翡翠身上，星轨难得发掘出了许多不同于以往的纯粹感情。 不同于他当初对蓝斯的呵护与责任，而是令人感到更加温暖的，没有任何负担的，甚至让他微微有些依赖眷恋，完全不想要有任何破坏的复杂感觉。 曾经的几千年中，拉斐尔始终处于保护者的角色，无论是作为蓝斯的老师，还是精灵族的战神。 但身为晚几年出生的，比翡翠小几岁的星轨，即使身体发育一直比翡翠要快一些，他却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在两人当中，处于被照顾角色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这种一层一层缓慢剖析、明了的感情，以及那感情中所蕴藏的温暖，让星轨慵懒的眼角，都忍不住漫开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 这么想着，他看着刚从浴室中出来，浑身带着水汽就再度匆匆钻进厨房的翡翠，无声绽开了笑容。 在与星轨一起吃完早餐后，斐亚然他们这两只精灵学生，就又找各自的老师上工去了。 在演武场被安斯老师再度毫无悬念地完虐了一通后，斐亚然一改平日里的作息，直接就去了加西亚家里，准备开始赶工。 之前的二十年中，他费劲心力都没找到适合给安斯老师做王冠的材料，所以即使早早就设计出了王冠的样子，制作进度却始终为零。 倒是那两枚属于他和安斯老师的戒指，因为王冠没有完成，无法成套送出，所以一直都被他放在包里压箱底来着。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那些让他绞尽脑汁也寻觅不到的合适材料，竟然会天上掉馅饼一样，忽然前仆后继地都自动送上门来？！ 所以说，安斯老师王冠的制作材料，现在已经全数准备齐全，立刻就可以开始动工。 但昨天他才刚刚大略打磨了一下要送给星轨的长弓，进度也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偏偏无论是安斯老师的王冠还是星轨的长弓，都是需要花费大量心思与精力的武器，稍有分心，就有可能会出现瑕疵，这是斐亚然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允许的。 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斐亚然每天都几乎是两点一线地来往于王宫与加西亚的铸造室，除了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间外，连星轨都逮不到他的影子。 这让星轨不禁有些郁闷。 “您说，他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藤蔓座椅中，星轨一脸抱怨地看着银发翠眸的精灵王者。 精灵王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和你不一样。” 星轨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别以为他没听出来，王这根本就是指责他太闲了。 “那小家伙，身上的秘密好多啊……”彻底摊在椅子中，看着头顶那些神秘莫测的金色图腾，星轨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道：“明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但很多时候，我还真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精灵王淡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星轨却还在兀自地絮絮叨叨，“他从小就和其他精灵不一样，我和凯恩出生那会儿，他明明已经长了好几年，结果还是比我和凯恩要矮上一个头。” 精灵王静静翻过一页书。 “比我矮那么多，但却总会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想到当年，星轨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会做很多闻所未闻的食物，很多事情都一点就通，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铸造还是晚我好多年才接触，却很快就游刃有余的政务……” “一出生就被精灵王选为学生，拥有史册中都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全系魔法天赋，自创别人无法复制的强大武技，实力离皇阶精灵也只差临门一脚。” “而拥有这些无论哪个，单拿出来都足以令人动容的有点于一身的他，如今才堪堪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这在精灵族，根本就还处于幼生期。” 星轨的语调很慢，就像是在海边拾取贝壳一样，一点一点把那些掩藏在平淡时光中的惊才绝艳一一拉扯出来，拿开逐一在他和精灵王面前。 然后，在这样摊开来后，他自己倒是先被这个能干的小家伙所折服了，忍不住感慨出声，“这样的他，就连当初的精灵将军拉斐尔，也根本完全无法企及。” 精灵王闻言，这才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却并不对星轨所说的这些话，发表任何评论。 这让想从与翡翠相处时间最久的精灵王身上挖出点什么来的星轨，心像被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无论如何也想从王的口中得到关于翡翠的只言片语。 拉斐尔当年行事一向胆大妄为，除了必须装门面的时间外，与精灵王相处时都十分随意，所以在对精灵王汇报完自己已经恢复了身为拉斐尔的记忆后，星轨就开始在翡翠不在这里的时候，时不时地往精灵王这里跑，三句话离不开翡翠。 因为这，倒是没少接收到精灵王若有所思的目光。 “王，我听白说，当初您是在看到翡翠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收他为学生了吧？”翡翠出生时的事情，这些天星轨没少跟白旁敲侧击。 他曾是拉斐尔的事情，整个精灵族至今也就只有王知晓，其他人星轨压根就没打算告诉，不然公务一定会比现在身为学生时多出好多。 他是个不喜欢受约束的精灵，自然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而且一旦那群长老知道了，估计没多久，蓝斯应该也会知道了。 虽然对这个曾经的学生有些失望，但蓝斯变成如今的模样，说到底也还是因为他，而一旦蓝斯知道已经与他有肌肤相亲的凯恩，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拉斐尔，星轨担心那孩子会彻底崩溃。 所以，他曾是拉斐尔的事情，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现在的日子他很满意。 就是经常逮不到翡翠影子这点，让他最近觉得有些不愉快。 所以，他就跑来折腾他们伟大的王了。 嘴皮子都快说破了，精灵王还是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心底轻哼了一声，星轨终于把那个直觉中一直不让自己问出来，却真的十分十分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 “王，您当初会选择翡翠做学生，是不是因为，他可以免疫您身上的诅咒？” 精灵王闻言，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把手中的书合好放在桌上，精灵王今天第一次，给了星轨一个正眼。 只是那原本如树海深邃的眼底，此时却已经染上了一层冰冷入骨的冷意。 浑身一哆嗦，星轨立刻收拢好自己原本没骨头一样的坐姿，双腿收拢，端端正正地坐好，双手放于膝盖之上，低眉顺眼地等待王的指示。 半晌后，眼角才瞄到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一边慢慢翻着，一边淡淡对他道：“你的话太多了。” 星轨乖顺地点了点头。 “明天开始，不许再过来。” 精灵王的嗓音刚落，星轨就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就完全换了个模样。 厚重的雕花大门把他和精灵王完全阻隔在两个世界，但偏偏刚才王的神情实在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么说来，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看到王露出那样的神情了？ 果然，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件事对王来说，也仍旧是如同禁忌的存在吧。 第87章 偷窥。 当斐亚然把送给星轨的武器制作完成，想要稍微歇两天的时候，一直抓不到他人影的星轨，终于在他再一次踏入政务厅的时候，把他逮了个正着。 莫名其妙地看着神色不悦的星轨，斐亚然稍微琢磨了下，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些日子没怎么和星轨联络感情了，甚至连早餐，因为他最近处于办闭关状态，都没怎么一起吃过。 一想到这，斐亚然立刻就明白星轨为什么会是这种脸色了。 知道是自己不对，让星轨担心了，斐亚然当即决定把“司风”部堆积的信件压后，当着一众长老的面，就把明显傲娇了的星轨给拉了出去。 因为理亏，即使面对星轨冷冰冰的脸色，斐亚然也没感到丝毫不悦，反而十分认真地对星轨道了歉，并且把这些日子一直加班加点赶工，终于成功制作出来的长弓，献宝一样捧到星轨面前。 银光闪烁却散发着古朴之气的美丽长弓，甫一出现就吸引了星轨的视线。 那弓整体呈银色，足有两臂合举之长，弓身如流水般优雅流畅，其上起伏的线条却又如同天然生长出的植物纹路，纹路间间或有细碎的符文点缀其中，虽然星轨对于魔法阵并没有特别深入的研究，却也看得出那些法阵似乎能够起到魔法增幅的作用。 长弓中间的部位，一蓝一绿两颗水木精元宝石牢牢镶嵌在其中，纯度即使在拥有拉斐尔记忆的星轨看来，也是极为罕见的。 眼底闪了闪，在看到那两颗宝石的时候，星轨就知道这柄长弓的主人，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抬头看了眼面露讨好之色的翡翠，星轨一直臭臭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伸手接过那柄长弓。 入手之后，星轨才发觉那弓身并非他原本以为的秘银制成，不禁没有丝毫金属特有的冰冷感，反而散发着与他先天属性极为契合的水木气息。 眉头挑了挑，星轨一边抚摸着弓身，一边问道：“这是……银星树？” 斐亚然闻言，立刻用力点了点头，“为了这一根树枝，我可是去磨了那银星树妖精好久。” 星轨闻言，眼底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 银星树在整个大陆都没有几棵，艾泽拉斯也不过那么两三棵，而那仅有的两三棵银星树，也不知究竟活了多久，反正在他还是拉斐尔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枝繁叶茂，那银星树妖精的难缠，也是他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有所耳闻的。 当初他想给蓝斯做武器的时候，也曾考虑过属性亲水的银星树，但即使拉斐尔实力强大，位高权重，那银星树妖精对他也完全没有什么好脸色，折腾了许久也没给过他一片树叶，更何况是这么长一根树枝？ 所以在那之后，他才会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同为水系变异支的冰龙身上去。 这么一想，就有些远了。 垂首看着闪烁着银色微光的长弓，即使见多识广如星轨，也不得不承认，这柄长弓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武器之一。 当然，他也并不否认，让他如此喜爱这把弓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这柄长弓，出自翡翠之手。 手指在墨绿色的由他的头发制成的弓弦上轻轻拨动，虽然不知道翡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他的头发，但星轨发觉，他竟然会因为翡翠这些不动声色的准备和惊喜而感到整颗心都被愉悦的泡泡包围了，当即笑着拉开弓弦，对着远处的树海就是流光般的一箭。 斐亚然所制的这柄长弓用法并不单一，可以用实体的弓箭，也可以心随意动，把魔力转化为箭矢，只要魔力充沛，在没带箭筒的情况下也完全不用担心没办法使用。 把箭筒递给星轨，里面是与弓箭配套的二十只羽箭，虽然并不是用银星树制成，但同样坚硬无比，威力同样不可小觑。 因为星轨天生具有木水双系魔力，所以斐亚然特意把这柄长弓做成了可以自由切换两种魔力的形态，其上的木水精元宝石，还是斐亚然当初为新赛季准备的八级五行石，再加上附着在弓身上的双系法阵，以及完全被净化的可以让魔力畅通无阻的银星树，完全可以让星轨在使用的时候如臂使指，毫不滞涩，指哪打哪。 看星轨爱不释手的样子，斐亚然心底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难得见星轨这么喜欢什么，倒是不枉他往这柄弓上花了这么多心思。 “它有名字吗？”又试了几箭，发觉魔力传递居然没有丝毫阻滞，星轨对这把弓的喜爱不禁更甚，忍不住笑着问道。 “还没有，”笑眯眯地看着星轨难得兴奋的模样，斐亚然继续道：“既然是送给你的，自然要由你亲自取名才好。” 星轨闻言，沉吟了一会儿。 想到翡翠手中的那把“点翠”，心思一动，一个名字就在星轨脑海中浮现出来，“那么，就叫‘点星’吧。” 把弓箭都收进包裹里之后，脸色好很多的星轨，这才开始拷问斐亚然，“这段时间你一直深入简出，难道就是为了‘点星’？” 斐亚然乖乖点头，虽然这段时间他并不单单只是在做“点星”，还忙着为安斯老师准备王冠的材料，但看星轨的脸色，他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果然，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星轨眼底的最后一丝不愉，也很快消失无踪。 伸手摸了摸翡翠的脑袋，星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先提前和我打个招呼，不然我会担心。” 说完，见翡翠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星轨心底咯噔一声，立刻不动声色地收回放在翡翠头上的手。 斐亚然奇怪地看了眼星轨。 认识星轨十几年，星轨闷骚又傲娇的性子，斐亚然一直知之甚深，所以乍一听星轨如此直白地剖白自己的心思，斐亚然不惊讶就怪了。 而且，即使关系再亲近，他们也甚少触碰彼此的身体，更何况是摸头这种往往存在于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动作，所以，也难怪斐亚然会觉得奇怪。 不过，想到自己近几个月确实行踪不定，估计星轨是担心狠了，才会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斐亚然倒也没怎么深究，反而再三对星轨保证，以后一定尽量不再像这次一样让他找不到人。 暗红色的眼眸，红宝石般清澈见底，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歉意与真诚。 从认识翡翠开始，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没有丝毫防备的模样。 而被这样坦诚而有信任的目光注视着，星轨心底，莫名就想到了在没回忆起拉斐尔的记忆时，他曾对翡翠生出的那些懵懂情愫。 这样纯澈的目光，只属于从出生起就与翡翠一同长大的星轨。 而如果翡翠知道，自己就是早在二十年前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拉斐尔，知道自己曾经对他有过那种本不该出现于精灵身上的心思，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用如此动人的目光注视自己。 心底一动，星轨忽然对翡翠脱口而出，“你觉得，精灵会不会有爱情？” 斐亚然：“……” 莫名地看了眼星轨，斐亚然确定，星轨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怎么会忽然问这个？”目光落在远处的树海，斐亚然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发觉到他敷衍的态度，星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会因此感到一丝焦躁，难得在翡翠面前表现出一丝强硬，“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被星轨一逼，斐亚然在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其实很想说，精灵是没有爱情的。 因为无论是白还是其他精灵，都是如此告诉他的。 斐亚然生来就没有接收到精灵族的先天传承，所以许多天生就印在精灵脑海深处的常识，他根本一无所知，比如精灵们对精灵王根深蒂固的信仰，也比如精灵没有爱情的认知。 即使通过后天弥补，他懂了许多绝大多数精灵都不懂得的知识，但那些根植于灵魂的与其他精灵的差异，还是一再提醒他，他的本质，并非真正的精灵。 也正因为此，所以他才会对安斯老师，生出那样绝不该存在于精灵身上的心思吧。 心底闪过一抹失落，斐亚然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回道：“精灵……没有爱情。” …… 果然，翡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虽然早知道这对精灵来说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认知，但星轨却还是对翡翠的回答感到一丝失望。 他本以为，会在翡翠这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但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认知，他又在期待些什么，连星轨自己也不清楚。 但，只要一想到蓝斯和凯恩那毫无阻隔的亲密姿态，再一想到自己曾对翡翠生出的心思，星轨就觉得，翡翠和绝大多数精灵的认知，未必就是正确的。 不然，他眼中看到的，心中生出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他一把抓起翡翠的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一把揽住翡翠的腰，脚尖在地上狠狠一蹬，两人的身影便迅速隐没在波澜起伏的树海之中。 “星轨，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虽然对星轨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惊讶，但斐亚然最终还是没有一丝挣扎地就跟星轨走了。 从今天见面起，星轨就有些异常，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会让星轨的情绪有这么大的起伏，做事也比以往鲁莽了几分。 这么一想，斐亚然难免为自己没有注意到星轨的情绪而感到自责，同时也对星轨究竟想要带自己去哪里，感到一丝好奇。 星轨闻言，并没有回答斐亚然的问题。 目光复杂地看了斐亚然一眼后，就示意斐亚然和他一起蹲在高耸的树枝上，不要出声。 虽然对星轨的要求感到莫名，但斐亚然心底的好奇心到底还是占了上风，想要看看星轨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顺着星轨的目光望过去，斐亚然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艾泽拉斯和迷雾森林的交界处，而且距离蓝斯和凯恩所居住的树屋非常近，斐亚然甚至连那树屋前有哪些花草都能看得分明。 眉头忍不住再一次拧了起来，因为十几年前差点被蓝斯抽到回营地，斐亚然对蓝斯的感官一直不怎么好，每次一提起这个名字，都忍不住手痒，想要把当初那一鞭子奉还给蓝斯。 好在当初安斯老师就已经惩罚了蓝斯，让他终身不得再入艾泽拉斯一步，十几年来斐亚然眼不见心不烦，要不是蓝斯的学生凯恩偶尔在王宫中露面，斐亚然都快把这人给忘了，平日里出入迷雾森林，也从来都对这里绕道走。 而身为斐亚然的青梅竹马，星轨对此自然也知之甚深，所以斐亚然实在不明白，星轨今天忽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是要干嘛，难道是想和他联手，真的把当初那一鞭子抽回去么= =|||？ 怎么想都不可能好不？ 从日上中天蹲到日暮西沉，斐亚然每次想要问星轨他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都会被星轨砸过来一个“嘘”。 这简直太不正常了好么！根本完全不像是星轨会做出来的事情！ 要不是确定面前这个确实是星轨本人，斐亚然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检测魔法都往星轨身上扔了两打。 不过，也正因为确定这确实是星轨，斐亚然才会因为他的异常，而感到在星轨身上，确实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他表现得如此躁动不安。 而这件事，想来应该和这树屋的主人，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斐亚然望着树屋的目光中，渐渐染上了几分冷意。 不管当初蓝斯究竟是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伤到了他，但总归他被蓝斯伤到濒死是事实，蓝斯被安斯老师驱逐也确实是因为他，所以不管他们彼此的本意为何，他和蓝斯之间都绝对没有任何握手言和的可能。 艾泽拉斯对精灵的意义，是根植于他们灵魂深处的栖息之所，灵魂乐园。 正因为有了艾泽拉斯，所以精灵才能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 所以，对每个精灵来说，艾泽拉斯都是他们的家。 也正因为此，被终生驱逐出艾泽拉斯，对精灵来说，才是最沉重也最残忍的刑罚。 斐亚然不知道蓝斯会不会因此而对他心生怨恨，也不知道星轨今天的异常，是不是因为蓝斯对他做了什么。 但总归，从当初蓝斯抽出那一鞭子开始，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完全的对立面上，永远不会是朋友，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敌人。 只是，如果蓝斯敢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即使对方同为精灵，斐亚然也不会对他有一丝手软。 金乌西坠，当最后一丝热度消失在艾泽拉斯尽头的时候，月亮与群星，如约而至。 蹲在树上发呆了大半天，偏偏又不能走，斐亚然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翻出阅读系统，不动声色地给徒弟们整理起教材来。 苍岚和里昂的收徒进度都不错，这点从斐亚然最近一直在跳的师徒值上就能看得出来。 虽然与两千万的总数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但总归让斐亚然确定了，他所选择的收徒方式并没有错就是了。 而随着两个徒弟收徒越来越多，需要的教材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徒孙少的时候，斐亚然还可以直接用阅读系统拓印，但随着徒孙们越来越多，即使不需要斐亚然亲自动手，抄录教材的问题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背包的格子数可是有上限的。 拓印完最后一本教材，斐亚然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包，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来，活字印刷什么的想来也该提上日程了。 “沙沙……”森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斐亚然和星轨，闻声立刻竖起了耳朵。 见星轨的神色，斐亚然知道，让他们等待了大半天的重头戏，看来应该就要开场了。 就是不知道，星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半小时后。 斐亚然一脸木然地看着在月光的阴影下，亲密交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心底久违地，再一次被无数狂奔的草泥马疯狂刷屏了—— 星轨同学，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 蹲了大半天墙角，竟然是为了偷窥活春宫吗（⊙＿⊙）？！ 这简直太破廉耻了！ 不过话说回来，蓝斯和凯恩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卧槽我不萌年下啊！ 不对！ 重点是！ 为什么他们两个就能硬得起来啊啊啊？！！！ 第88章 他亵渎了他的神。 斐亚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用二十年时间才勉强建立起来的属于精灵的三观，在亲眼看到蓝斯和凯恩露天滚床单的那一刻，瞬间被碾压得细碎细碎，502都黏不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几乎根本不会有任何精灵涉足，蓝斯和凯恩的动作并没有丝毫顾忌。 月光的暗影下，凯恩红色的长发把蓝斯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从斐亚然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两个身上的精灵袍还都完整地穿在身上，至于下半身…… 从那不时传来的激烈水声和喘息声，就能知道这两个没节操的家伙有多么肆无忌惮。 热度从脚底板一直蔓延到脑门，斐亚然从来不知道，在艾泽拉斯当了二十年的精灵后，自己竟然已经纯情到了这种程度——只是看着那不甚清晰的画面，听着那些动情的呻吟，都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快要熟了！ 屏住呼吸，一把捂住星轨的嘴，斐亚然最后看了一眼树下仍旧没有丝毫察觉的两个精灵，瞬间就甩起大轻功，拖着星轨分分钟飞出去几百米远。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凉爽的晚风似乎把心头火热的燥意也稍微安抚了几分。 直到狂奔到绝对不可能被蓝斯和凯恩听到的地方，斐亚然才气急败坏地放开捂住星轨的手。 “你带我去看……看那做什么？！”脑袋里乱成一团，斐亚然脸色通红地质问星轨。 星轨闻言，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月光静静流淌过他的脸颊，斐亚然这才发现，星轨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羞恼或者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两人刚刚只是去迷雾森林散步消食了一般淡淡。 这样平静的模样，倒是比曾经在时尚圈见惯了形色欲望的斐亚然，还要镇定许多。 斐亚然这才想起来，精灵欲望淡薄，从出生到现在不过十几年的星轨，一直生长在艾泽拉斯这个童话般纯真无污的国度，估计连蓝斯和凯恩是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果然，很快，斐亚然就听到星轨单纯的疑问声，“你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斐亚然脸色顿时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如果是其他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干脆利落地回给对方“装纯”二字，但这么问的是星轨，或者说只要问出这种问题的是精灵，斐亚然就能够百分之百确定，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蓝斯和凯恩是在做什么。 啊，当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事情的蓝斯和凯恩必须要刨除在外。 实际上，连斐亚然都想不通，蓝斯和凯恩为什么会真的搅合到一起去？ 虽然当初听闻蓝斯和拉斐尔那些往事的时候，斐亚然就觉得这对儿师生关系似乎暧昧过头了，但因为这二十年中所见到的精灵确实都禁欲纯洁得像希伯来神话中的天使，所以即使自己对安斯老师心生爱意，斐亚然也一直把问题都归结为自己那属于人类的灵魂，完全没想过竟然真的有精灵会打破自创世之初起就存在的规则。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他该怎么回答一脸好奇宝宝样的星轨啊（╯‵□′）╯︵┻━┻？！！！ 在斐亚然眼中，星轨纯洁得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让他告诉星轨蓝斯和凯恩是在做活塞运动神马的，想想都觉得是在教坏小朋友！ 一想到这，斐亚然当即弹了下星轨的脑门，一脸严肃地警告他，“你别管他们是在做什么，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去偷看他们！不对，以后离蓝斯和凯恩都远点，最好连话都不要跟他们说！”免得被那两个没节操的精灵给带坏了！ 斐亚然现在的心情，就像生怕被那些坏孩子教坏自家纯洁小天使的奶爸一样，就怕星轨哪天好奇心再发作，又跑去偷窥蓝斯他们办事儿。 也不知道在今天之前，星轨已经偷看过多少次了？ 不过从星轨熟练的动作和对蓝斯他们的作息了如指掌的情况来看，估计他早已经观摩过不短的时间。 一想到这，斐亚然的脸忍不住又黑了。 星轨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羞囧与怒意，夜色中完全沉淀为墨绿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斐亚然，眼底单纯的疑问呼之欲出。 倾身凑近到斐亚然面前，星轨看着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斐亚然，心底轻笑，面上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轻声问道：“翡翠，你在生气什么？蓝斯他们，难道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斐亚然闻言，顿时又被噎住了。 但面对丝毫不明白这些的星轨，他又不好对他发火，只好重重点了点头，示意那确实是不好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蓝斯和凯恩看起来，似乎都很舒服的样子，”星轨一副陷入回忆中的模样，“也不能完全说是舒服，有时候蓝斯的声音似乎很痛苦，但是后来又会变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了，你别说了。”无奈地捂住脸，斐亚然一下就明白星轨的形容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这个话题实在太尴尬，斐亚然完全不打算和星轨就这个问题进行太过深入的讨论，当即就打算拉着星轨打道回府，实际上他现在心中也有一堆疑问想要理一理。 星轨却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斐亚然想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星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整个人都笼在了自己身前。 他本是背靠着一颗大树站着，现在却被星轨顺势压在了树干上，被星轨修长的手臂半圈在树干和他的怀抱之间。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对，斐亚然简直想给这个完美的壁咚姿势点32个赞！ 但现在。 微微皱起眉头，斐亚然看了眼被墨绿长发掩去眉眼的星轨，心底竟莫名觉得这样的星轨有些陌生。 伸手抵在星轨的胸膛上，斐亚然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很晚了，不要再胡闹了，我要回去休息……” 未尽的尾音，忽然戛然而止。 斐亚然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正与自己距离极近的星轨，那一瞬间，浑身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认识星轨十几年，这是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近到斐亚然都能感受到星轨呼出的气息，从他脸上抚过时所带来的微微痒意，以及那气息中，属于草木的清香。 微凉的唇上，也传来与自己相似的微冷，却又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柔软。 心脏被吓得差点停止跳动，等斐亚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星轨已经被他踹出去了十几步远。 “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用衣袖狠狠蹭着被星轨触碰过的唇，斐亚然感觉只这么一个晚上，自己的三观都快裂成八瓣了！！ 为什么星轨会忽然亲他啊！！ 本来脑子里就因为蓝斯和凯恩的事情乱成麻花了，谁能想星轨又忽然来这么一出？！ 斐亚然气得浑身发抖。 被踹出去十几米的星轨，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眼底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星轨一脸莫名地望向斐亚然，“你为什么攻击我？” 斐亚然闻言，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我！也不想想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星轨茫然地回望气急败坏的斐亚然。 一接触到星轨迷茫不解的眼神，斐亚然一肚子的怒意，忽然就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偃旗息鼓。 因为他忽然明白，或许星轨这个笨蛋，根本连自己刚才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果然，星轨还是被蓝斯和凯恩那两个混蛋给带坏了么！ 想到罪魁祸首，斐亚然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去。 “立刻把蓝斯和凯恩的事情给我忘掉！以后也不可以对任何人做刚才的动作！”又狠狠擦了几下嘴，斐亚然沉声对星轨说道。 “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根本就不是精灵该做的事情！” 不是精灵该做的事情？ 原本揣着明白装糊涂，觉得翡翠反应很有趣的星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了闪。 喜欢、爱意、欲望…… 果然，这些感情，就连翡翠都觉得，在精灵身上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吗？ 但又是谁，为精灵做出了这样的规定？ 又是谁，让精灵终其一生，都不能体会到那些感情？ 这到底是对精灵的保护，还是对他们的束缚？！ 而他，他原本对翡翠生出的，那些完全有别于对其他精灵的，想要亲近，想要拥抱，想要对方一直出现在他眼中的情愫，又是什么？！ 精灵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灵？ 到底是真的被神所眷顾，还是连感情和感知都残缺的悲哀种族？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在跟翡翠开玩笑，但片刻前，当把翡翠圈在怀里，几乎与翡翠毫无阻隔地触碰的时候，星轨一直以来平淡无波的心底，却泛起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的波澜。 有些暖，有些酸，又有些不知所措。 而在被翡翠拒绝后，那几乎无法自控的失落和遗憾，又是因为什么？ 翡翠，又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如果真的是对蓝斯和凯恩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并且对那些亲密行为完全不熟悉，翡翠根本就不会对他的吻做出那么激烈的反应。 一想到这，星轨心底顿时掀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妒意。 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原本心底存着几分戏谑的星轨，都吓了一跳。 下意识往翡翠的方向走了两步，星轨意外地看到翡翠竟然因为他的动作也跟着向后退了几步，眼底的恼怒和不太明显的戒备，让原本只是想要开个玩笑的星轨，觉得有点受伤。 他张了张嘴，忽然明白自己片刻前的举动，显然真的惹恼了翡翠。 他和翡翠认识十几年，这还是翡翠第一次真的生他的气，以至于让星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轻薄的衣袖在唇上狠狠蹭了半晌，直到唇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斐亚然才停止自己神经质一样的举动。 他是真的没想到星轨会忽然对他做出这种事。 即使星轨并不清楚那样亲密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但斐亚然对此却并非一无所知，再加上他心里本就藏着对安斯老师的爱慕，忽然被星轨亲吻，对他来说就像背着安斯老师出轨了一样，让他无比惊慌失措，所以才会反应过激，以至于把星轨都有些吓到了。 发觉星轨眼底的无措，斐亚然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把心头翻涌的情绪暂时压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语调微沉地对星轨道：“以后不要再对谁做出那样的动作！还有，立刻把蓝斯和凯恩所做的事，通通都从脑子里清出去！” 见星轨唇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斐亚然当即扭过头，当做没看到，声音冷淡地对星轨说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再不看星轨一眼，甩开大轻功就向王宫飞去。 身后，被遗留在树海中的星轨，独自伫立良久。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触碰到翡翠嘴唇时的温度，陌生又带着淡淡的蔷薇香气，让人一瞬间险些沉迷。 原本真的只是一个兴之所至的玩笑，想要看看一向从容的翡翠，究竟会不会出现茫然或者惊惶无措的表情。 但这个结果，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呢。 轻抚着下唇，星轨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风驰电掣赶回王宫之后，斐亚然一股脑扎进了房间中巨大的温泉之中。 相对于夜风来说有些烫手的泉水，总算让他被晚风吹得微凉的心脏，回暖了些。 也让斐亚然乱成一团麻花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斐亚然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些。 却也在同时，让他对自己和安斯老师的身体更多了几分疑问。 靠在温泉池壁上，斐亚然垂首看着自己几乎全部没入泉水中的身体。 也不知道是因为系统出品，还是因为种族为精灵的缘故，从小，这副身体就一直美丽得不像真人。 明明性别为男，肌肤却细腻到连毛孔都看不到，体毛也十分稀疏，腿上手臂上几乎看不到汗毛的影子，白得欺霜赛雪，却又并非病态的苍白，而是时刻透着健康的血色，连斐亚然自己摸着都有些爱不释手。 好在除了这一身瓷白的肌肤外，斐亚然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与其他男性精灵没多大差别，四肢纤长，宽肩窄臀，手臂和大小腿上，都覆盖着一层不太明显，却暗藏力量的肌肉，看着有些单薄，爆发力却十足。 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这副精灵的身体成长到全盛的状态了。 即使这样的年纪，在精灵族还属于幼生期，但斐亚然毕竟不是真正土生土长的精灵不是么。 再说，连凯恩那个真算起来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家伙，都已经能把蓝斯压在身下做运动了，所以，他斐亚然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才对。 这么一想，斐亚然微微咽了下口水，终于还是把手伸向了身下那个一再打击到他的部位。 寂静的夜里，连窗外的虫鸣都显得模糊而又遥远。 当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某一处的时候，原本温度适宜的泉水，莫名让人感到燥热起来。 手指握住下身那个尺寸不小的家伙，靠在池壁上，斐亚然忍不住微微扬起头，双眸紧闭，脑海中全是某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根植在他的眼底、心底，让他的灵魂都忍不住想要俯首膜拜的美丽身影。 这是第一次，斐亚然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想到安斯老师。 虽然每天都会和安斯老师见面，在演武场切磋的时候，两人也难免会有肢体接触，但在斐亚然心底，安斯老师却一直都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样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他是那么尊重、钦佩、喜爱以及敬仰安斯老师，所以即使对安斯老师生出爱慕之心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却从来没有把安斯老师与任何与欲望有关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就连之前的几次尝试，斐亚然脑海中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安斯老师的身影。 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一直把安斯老师放在心底最最敬重的位置，仿佛信仰一样去仰望，所以才根本生不出那种近乎亵渎和玷污的心思来。 但今天…… 婆娑树影下，蓝斯和凯恩紧紧纠缠的那一幕，彻底打碎了精灵规则对斐亚然的束缚，让他一直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心思，忽然势不可挡地破土而出，拔地而起汹涌来袭，让他根本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只能顺应那种隐秘被揭露后近乎堕落的快感，一边在脑海中贪婪描摹着安斯老师的容颜，一边喘息着，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揉搓着身下的欲望。 心底因为这种渎神般隐秘而有晦涩的情绪，激动得心脏都仿佛会在下一秒破胸而出，手中那始终不见有任何变化的男性象征，却像是在嘲笑斐亚然的妄想一样，赤裸裸地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眶都因为委屈而泛出淡淡的红色。 拳头终于忍不住狠狠砸在水面上，破碎的池水零零落落打在斐亚然的脸上、身上。 胸膛剧烈起伏着，斐亚然“霍”地从温泉中站了起来，随手把换洗的衣服草草穿在身上后，转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几息之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在精灵王寝宫中响起。 沐浴完毕，正捧着一本书消磨时间的精灵王，意外地挑起了一边眉毛——在整个艾泽拉斯，敢在他门外这么撒野的，除了他那个看似乖顺，却从来都胆大包天的学生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精灵。 只是，精灵王也想不明白，翡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跑来找他。 而且，从这杂乱无序长一声短一声的叩门声中，不难听出翡翠此时的情绪，显然不太对劲，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精灵王放下了手中的书，施施然起身，亲自把寝殿的大门拉开了。 一身水汽，满身凌乱的翡翠，立刻就顺着开启的大门，兜头罩脸扎进了他的怀里。 精灵王：“……” 这又怎么了？ 察觉到翡翠的情绪不对，周身的气息都有些紊乱，精灵王一时间倒也没去计较他这又闹得哪一出，再自然不过地把翡翠揽在了怀里，一边在他的背上轻抚，一边淡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身后，寝殿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自动合拢了。 带着翡翠来到软榻边，精灵王一边半靠在软榻中，一边细细打量他这个很少做出如此失礼举动的学生。 平心而论，翡翠从小就是个让人很省心的学生。 虽然偶尔会喜欢撒娇，但在身形渐长后，翡翠却很少再表露出那种会让他感到示弱于人的姿态。 小时候即使四肢短小，走路都不太方便的时候，这孩子也会尽量避免被人抱来抱去。 他的这个学生，虽然嘴上从来不说，看上去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谦逊有礼的姿态，但实际上，在整个艾泽拉斯，恐怕都找不到几个比他心气还高的精灵。 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实力，漂亮地保守着属于他的骄傲。 轻抚着侧坐在他身前，微微垂头的少年的脊背，精灵王眼底难得现出一丝笑意。 上次见到翡翠这幅模样，好像还是在十几年前，他被蓝斯伤到的时候。 那时候的翡翠还是小小的一团，柔软轻暖得仿佛稍一用力触碰，就会疼痛破碎，让人只能小心把他呵护在手心。 但即使是那么一副瓷娃娃般脆弱的模样，小家伙也会每天都张扬着一身暖洋洋的活力，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空气都轻快了几分。 所以，那时候看到那小小的一团满身是血，沉默而又委屈地缩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精灵王才会对蓝斯施以那么严厉的刑罚。 安斯艾尔从不否认自己的愤怒。 他虽然情绪淡薄但近乎虚无，却并非真的没有情绪。 他不是神，也会有喜怒哀乐。 而这些，随着翡翠的出现，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好奇，究竟是谁，又让他的学生，露出这种委屈得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神色。 指尖挑起翡翠低垂的下巴，精灵王微挑着眉毛问，轻声问道：“怎么了？” 翠绿色的眼眸，在夜晚寝宫内昏黄的灯光中，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暖色的绿水晶，轻缓的声音又让这个气息柔和的男人，看上去更添几分温柔。 下巴上手指的触感温软细腻，斐亚然的脸色渐渐红了起来，一边为能够与安斯老师如此亲近而感到心动兴奋，一边却又为安斯老师的问题而感到羞赧尴尬。 他该怎么告诉安斯老师，他是因为再次发现自己根本硬不起来，所以才一时冲动跑过来跟他嘤嘤嘤？ 其实他当时更想做的，是过来狠狠给安斯老师撸一发，看看他是不是也硬不起来！ 但是，在敲响安斯老师寝宫大门的那一刻，一直被高温浆糊糊住的脑袋，就已经清醒了。 再加上他今晚确实十分想见安斯老师，这才没有拔腿就跑，所以现在才会坐在这里，和安斯老师大眼瞪小眼。 蓝斯和凯恩的事情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再加上星轨那个误打误撞的吻，还有他再一次失败的自撸。 无数纠结懊恼的情绪，让斐亚然只想不管不顾地扎到精灵王的怀里，让这个总是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男人，也露出与他一样失措的神情来。 虽然，这只不过是他的妄想啦。 垂首看着侧卧在软榻中的精灵王，被灯光染成淡金的长发绸缎般披散在他身后，长而弯的睫毛，仿佛盈盈欲飞的蝴蝶翅膀一样惹人心动。 心底的爱慕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在它们暴露在他眼中之前，斐亚然一个拧身也挤到了榻上，伸出双手抱住安斯老师的脖子，把脸埋在安斯老师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 暖暖的月桂清香，让斐亚然紧绷的脸色，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软榻本就不宽敞，所以精灵王根本从来没想过，翡翠会也跟着挤上来。 虽然他和翡翠身形都不胖，但不管怎么说，两个成年精灵一齐躺在榻上，都有些拥挤了。 手臂揽上翡翠悬在半空的腰上，下巴脖颈被翡翠头发触碰到的地方，都染上了浓浓的水汽。 这小家伙，竟然刚洗完就冲过来了。 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手指插入那一头浓密的银色长发，从发根轻抚到发梢，翡翠那原本湿漉漉的头发，便转瞬间变得干爽顺滑，乖顺地与精灵王同色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斐亚然心满意足地窝在精灵王的怀里，原本动荡的心绪，在安斯老师的安抚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在来这里之前，他其实真的有想要跟安斯老师问清楚，为什么他们两个的下半身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或许是他属于人类的那部分灵魂在作祟，身为男人，即使身为精灵，很可能一辈子都是处，斐亚然也还是很介意自己到底能不能硬得起来。 这是尊严和原则问题，如果不搞明白，他觉得就算他有一天回到地球，都会因此罹患严重的心理阴影！ 但，这种极为私密的事情，在对着高岭凌霄花般的安斯老师的时候，他根本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好么！ 还有，他该怎么向安斯老师解释，为什么他知道男人一定会有欲望，身体的某个部位也会因为欲望而发生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这些本就不是精灵该懂得和考虑的问题！ 所以，斐亚然在面对安斯老师的时候，才会这么纠结，纠结到把自己憋得难受得够呛，只能像一只焦躁的大猫一样，搂着安斯老师的脖子各种扑腾打滚。 然后，屁股就被安斯老师揍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斐亚然立刻就装死不动了。 颈间热乎乎的气息，让精灵王有些不舒服。 微微皱着眉把翡翠从身上拎下来，精灵王瞥了眼神色恹恹，头发也跟着乱成一团的学生，终于第三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清清淡淡的嗓音，让斐亚然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精灵王也不催促他，翡翠的性子他太了解，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说，任何手段都根本撬不开他的嘴巴。 好在很多时候，这小东西都还算坦率。 所以并没有等多久，精灵王就听到了翡翠的声音。 他说：“安斯老师，我想申请，去大陆游历。” 精灵王插在他发丝中的手微顿，片刻后，才继续把那一头被翡翠摧残过度的长发慢慢理顺。 “外出游历的精灵，大多都已经成年许久，”淡淡说着精灵族的惯例，精灵王看了眼垂眸看不清神色的翡翠，“他们都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也有自保的能力。” 言外之意，不外乎斐亚然现在的年龄和阅历，并不适合外出。 “我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要是实力在高阶以上的精灵，通过考核后，都可以申请外出游历，并没有年龄限制。”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斐亚然根本不敢看安斯老师现在的神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忤逆安斯老师，他也知道安斯老师的考量，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但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让他意识到，他对安斯老师的感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当初所设想的轨道。 他一直以为拥有成年人心智的自己，可以完美地把握住自己对安斯老师那颗爱慕的心，让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永远维持在一个让彼此都舒服的平衡中。 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在他把安斯老师做为性幻想对象的那一刻起，他对安斯老师的感情，就已经沾染上了肮脏的欲望。 而如果有一天，他不小心把这份心思暴露了出来，他不知道安斯老师会如何惩罚他。 不，比起惩罚，他更怕的是会因此被安斯老师厌弃。 所以，就让他在还能控制住自己欲望的时候，离安斯老师远远的吧。 这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安斯老师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想要离开艾泽拉斯这件事，也并非一时兴起。 这几个月中，里昂统一整个沙漠的征程已经完美收官，整个沙漠地区都更名为狄龙，只要再过不久，整个狄龙就会凝成一股切不开斩不断的独属于人族的力量，成为人类魔法复兴的圣地和摇篮。 这将是斐亚然完成系统终极任务所真正迈出的第一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亲眼去见证和实施才行。 而在那之后，狄龙和魔法便会第一次大张旗鼓地展露在整个大陆所有种族的面前，届时，无论是牢牢把人类掌控在手中的天族，还是人族本身，抑或其他种族，都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斐亚然必须亲自坐镇，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变化都掌控在手中。 而这一切，与身为精灵王学生，一直生活在艾泽拉斯的“翡翠”这个精灵，都根本不应该有一丝联系才行。 精灵的身份，对斐亚然的任务，也完全没有一丝用处，反而还需要他费尽心思去隐藏，生怕把精灵族拉下水。 所以，即使再眷恋生活在艾泽拉斯的静美时光，斐亚然也必须尽快从这里离开。 情势所逼，骑虎难下。 斐亚然从来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这两个词的含义。 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都不该沉迷在艾泽拉斯这处温柔乡，不该再过度眷恋在安斯老师身边的日子。 他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 也有必须要离开的理由。 所以，即使安斯老师并不赞同，他也一定要离开。 即使，心底其实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舍。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明天就去白那里接受考核吧。”半晌后，精灵王淡淡说道。 斐亚然搂着精灵王脖子的双手，蓦然收紧了。 从没有任何一刻，他像现在这么清楚，他是真的要离开这个男人了。 这次一走，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回到艾泽拉斯，会不会再见到他的老师，他伟大的王。 “安斯老师，安斯老师……”不舍地在精灵王颈窝中磨蹭着，斐亚然难过地一声声叫着他王的名字。 明明只是刚刚决定要离开，他竟然就已经这么不舍了。 薄唇贴在安斯老师的脖子上细细磨蹭着，斐亚然一瞬间想把这个男人拆吞入腹的心思都有了。 却只能把这份略显疯狂的心思深埋于心底，小猫一样顺着精灵王优雅的颈项，一路向上耍赖厮磨，装作不经意地轻吻那微微凸起的喉结，磨蹭那优美诱人的下颌，最后，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一口咬上那两片他早已经肖想了不知多久的淡粉薄唇。 精灵王的眼眸，瞬间紧缩了一下，却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垂眸静静看着他。 斐亚然却已经快要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了。 如果是现实，为什么安斯老师竟然完全没有出手阻止他，任由他如此放肆的举动。 而如果是在做梦…… 即使是在做梦，安斯老师也不该毫无反应，而应该狠狠给他一个耳光，让他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好好清醒清醒才对。 你看，他就是这么没用，就算在梦中，他都从不敢奢望这个男人会给他一丝回应。 他亵渎了他的神。 即使这是他一直无比渴求的亲近。 透明的水滴划过脸颊，斐亚然胆怯地伸出舌尖，在精灵王的唇瓣上轻轻舔了下，而后，终于离开精灵王的怀抱，在对上那双晦涩难明的翠色双眸时，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安斯老师，路西维尔曾说过，这是对最亲近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安斯老师照顾着长大，安斯老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他这么说着，又俯身在精灵王的唇上啄了一下，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我……舍不得您。” 只要一想到要离开你，心都像是要被撕裂了。 但这种连求都不敢求的痛苦，除了他自己，无论是谁，都永远不可能明白。 那天晚上，斐亚然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在精灵王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舍，都彻底宣泄而出。 最后终于，在精灵王怀中，流着泪，疲惫地睡去。 指尖划过翡翠脸上残留的泪痕，精灵王神色晦暗地望着仍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防备在他怀中睡去的少年。 良久后，终于呼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第89章 生命王冠。 斐亚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上的星星还没有隐去。 晨曦尚未到来，寝殿中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睡在精灵王的怀里，额头能感受到精灵王熟睡中呼出的温暖气息。 暖得让人眷恋，一动都不想动。 他就在这样的黑暗中悄悄仰起头，贪婪地一遍遍用目光描摹精灵王的容颜，直到把对方的样子牢牢刻在心底，才终于无声舒了一口气。 蹑手蹑脚地退出温暖的怀抱，斐亚然悄无声息地下了地，站在床边，注视精灵王良久。 从小到大，被安斯老师像这样抱在怀里安睡的次数，斐亚然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尤其是在他发觉到自己对安斯老师的心思后，更是一有机会就软磨硬泡地来安斯老师这里蹭床。 丝毫没有发觉他心思的安斯老师，也一直像昨晚一样纵容，包容他。 斐亚然却从来都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在安斯老师眼中，他一直都是那个乖巧无害的学生。 那都是他偷来的时光。 俯身靠近熟睡中的精灵王，斐亚然伸出手指，想把精灵王散落在颊边的长发理顺，掬起那柔顺的发后，却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破晓的光偷偷爬进寝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眸，无比虔诚而又眷恋地，低头亲吻了一会儿手中的长发。 再抬头时，他的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长发流水般从手中滑落，如同无论如何都无法攥紧的沙。 最后对沉睡中的精灵王行了个古老的精灵宫廷礼，斐亚然这才转过身，直接从窗中跳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碎金般的日光渐渐爬过雪白的窗棂、纤尘不染的地面、柔软的软榻以及床边的矮几。 在斐亚然离开很久以后，精灵王才慢慢睁开眼睛。 翠绿的眼底，清明得不见丝毫睡意。 他本就不需要睡眠。 原本填满他胸前的温暖身体，早已经离开多时。 精灵王本从不畏惧水火严寒，也早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所以，就连他自己也从未想过，竟然会对这空荡荡的怀抱，和怀中片刻就失却的温度，而感到一丝失落。 这样的情绪并不隐晦，精灵王自然也不会自欺欺人去忽略它。 但，他并不需要这样的感情，也不需要能够影响他判断的任何东西。 所以，那孩子这次离开，或许无论对于他们师生二人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 也因为此，他才没有强硬地阻止那孩子离开。 眸光投向无尽的树海，精灵王眼底，流转着无人能懂的深沉寂色。 这天一大早，星轨在翡翠门前伫立良久，都没有等到翡翠开门招呼他吃早餐。 他原本以为，翡翠前些日子一直找不到人影，是因为埋头为他制作“点星”。 而在“点星”已经完工的现在，即使翡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也不至于真的对他闭门不见。 所以，星轨很快就明白过来，翡翠是真的不在寝殿内。 但如果不是在这，这个时间，他又会去哪里？ 这个疑问，直到这天傍晚，白和翡翠一同出现在政务厅中时，才得到解答。 “翡翠已经通过了所有测试，明天开始，他可以随时出发，前往大陆游历。”当着所有长老和星轨的面，白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 星轨脑子当即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白所说的话。 他怔怔看着站在白身侧的翡翠，银发红眸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浅淡如昔，却又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眼神却很亮，亮到让星轨不得不相信，他想要离开的想法，究竟有多坚定。 一众长老们，虽然对此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翡翠的年龄实在太小了，毕竟精灵族从来没有幼生期的精灵外出游历过。 但，这些年中，翡翠越来越强大的实力，却也是被他们清楚地看在眼中的。 而且，外出游历之前的测试并不简单，涉及到大陆各种族方方面面的常识和禁忌，如果不是积累了大量杂学知识，并且特意花功夫去研究过，根本不可能顺利通过。 所以，既然白说翡翠已经通过了，那么也就说明，翡翠确实已经有了能够独立游历的能力。 因此，长老们虽然觉得意外，却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而且，翡翠去找白进行测试的事，王也一定一早就知道。 既然连王都没有阻止，长老们自然也不会对此事多加置喙。 就连从小看着翡翠长大的白，虽然对于此事并不赞同，却也没有真的对翡翠的决定横加干涉，只能严格把好测试的关，期望翡翠通不过考核。 当然，在翡翠来找他说想要进行考核的时候，白就已经知道，这场测试，根本不可能出现通过以外的第二种结果—— 这个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究竟有多么优秀，白一直都十分清楚。 所以，即使再不舍，再不明白为什么翡翠会执意要去游历，白却也只能叹息一声，而后细细叮嘱翡翠外出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默默为他祈福。 所有人中，只有星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全接受不能。 所以，在翡翠离开政务厅的时候，星轨紧随其后，一把拉住了正准备去休息的翡翠。 手臂忽然被扯住，早就感受到星轨气息的斐亚然，没有丝毫意外地回过头来，静静注视着星轨，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怎么会忽然想去大陆上游历？！”一向冷静的星轨，眼底难得带了些急切。 “十年前安斯老师不是已经重新开放艾泽拉斯，允许精灵去大陆上游历了么。”斐亚然平静地说道。 “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还是幼生精灵，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并不适合离开艾泽拉斯！而且，路西维尔十年前才刚逃回魔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藏在大陆的哪个角落，是不是在为新的战争做准备！即使大陆上现在看上去和平安定，但你我都知道，外面早已经危机四伏！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独自离开艾泽拉斯？！” 最关键的是，怎么可以在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让他知道他要离开这件事？！ 这是斐亚然认识星轨以来，第一次看到星轨这么激动，也是第一次，听到星轨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 星轨其实是个十分冷淡自持的精灵，这点从他们刚认识开始，斐亚然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虽然偶尔有点小傲娇，但淡漠的性子却与整个精灵族一脉相承，也就在面对他这个竹马的时候，才会温和许多。 所以，星轨会如此激动，斐亚然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说明星轨是真的重视他，在意他。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会动摇离开的决定。 眉眼柔和了几分，斐亚然的眼神却极为坚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至于大陆上的现况……” “这几年我掌管‘司风’，得到的消息并不少——无论是魔族还是其他外族，确实都已经有所动作，只不过就像你说的，大都还蛰伏在暗处。” 这么说着，见星轨稍微冷静了些，斐亚然才继续道：“星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族虽然一直都认为精灵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种族，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这千年来，精灵族的人口数量正在急剧减少，高阶以上的精灵，包括皇阶在内，更是凤毛麟角。虽然这些高阶以上的精灵个个都能以一敌百，但如果战争再次爆发，即使有安斯老师在，精灵族单薄的战斗力也难以让我族再次全身而退。尤其天族这千年来一直抹杀精灵在黑暗战争中的功绩，甚至刻意抹去精灵在历史中的身影，再加上那些针对非光系人类的捕杀，这些都说明天族对精灵所抱有的，绝非善意。” 这是翡翠第一次向他谈及这些。 虽然一直知道翡翠有不少秘密，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忧，但星轨从来不知道，年仅二十岁，又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认清世事丑恶的翡翠，会对精灵和大陆的现况有如此清醒客观的认知。 就连他，如果不是因为觉醒了拉斐尔的记忆，单以“星轨”十几年的记忆，或许连翡翠为什么会说这些，都会感到意外。 但即使明白翡翠所说的都是事实，星轨也还是难以接受翡翠的离开，“那些自然有长老们和其他成年精灵操心，不是你我现在该操心的事。” 确切地说，根本不是翡翠这样还处于幼生期的精灵该担心的事。 没有人比星轨更清楚当年拉斐尔是如何客死异乡的，那其中所埋藏的隐秘和阴暗，他也从未想要透露给翡翠过，一来是担忧翡翠的安危，二来则是因为他一直都希望，翡翠能永远保持天真纯洁的模样，不被这个世界的真实和丑恶所污染，能够像他小时候那样，永远被众人护在身后，不用遭受任何风霜雨雪，永远挂着暖阳般毫无阴霾的笑容。 但果然，就像白曾经半真半假的戏言一样，无论是身为拉斐尔还是身为星轨，他都太过傲慢了。 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翡翠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也会想要离开他身边，独自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如果我只是一个幼生期的低阶精灵，从出生起就住在精灵城内，没有受到过最好的教育，也没有知晓过那些迫在眉睫的内忧外患，那么或许，我确实会像绝大多数精灵一样，选择在艾泽拉斯无忧无虑地迎接每一个黎明的到来。” 深深注视着星轨，斐亚然语速缓慢，却极为清楚地说道：“但星轨，我从出生起，就被安斯老师收为学生，从小就享受着精灵族的最高优待，受到王和族内最高权力阶层的培养和关爱，在所有精灵的呵护下成长，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翡翠。” “这样的我，在明知道精灵族已经烈火烹油，即将水生火热的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十年中，艾泽拉斯几乎所有高阶精灵都全数被派往大陆的各处，除了九大皇阶长老和精灵王以外，艾泽拉斯极少能见到高阶精灵的身影，只有斐亚然、星轨和凯恩这三个还处于幼生期的高阶精灵，出现的频率还算高些。 精灵族的精锐几乎全数出动，这足以说明，族内高层其实也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如今大陆局势对精灵来说已经十分严峻。 所以，无论是因为系统任务，还是因为精灵族本身，斐亚然都一定要离开。 斐亚然知道，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星轨，一直跟随温斯特长老学习处理公务的星轨，一定能从这些话中，明白他的真正想法。 事实也证明，星轨果然从未让他失望过。 墨绿色的眼眸久久注视着斐亚然，随着时间流逝，激忿和不敢置信逐渐褪去，渐渐化为柔软的失落和妥协。 无奈地扶住额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翡翠的星轨，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斐亚然：…… “不行。”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星轨这次是真的意外了。 翡翠要去游历，他没法阻止。那好，他索性就陪着翡翠一起去，凭着他拉斐尔时的经验，以及星轨本身不弱的实力，星轨相信他和翡翠同行绝对会事半功倍。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翡翠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提议。 眼眸微眯，星轨沉默了一会儿，才狐疑地问翡翠，“你这次去游历，究竟有什么打算？” 明明一起行动才是最好的，翡翠却如此干脆利落地回绝他，就好像原本就做好了一定要独自行动的打算。 这与翡翠之前说的事关精灵种族大义的初衷，实在太过违和了些。 想到翡翠身上那些一直令他困惑不解的秘密，星轨眼底闪了闪，总觉得自己似乎模糊摸索到了什么。 斐亚然一时间也是心思电转，明白自己那毫不犹豫的拒绝确实太过奇怪了些，这点，从星轨愕然的神色就看得出来。 不过…… 手指抚上嘴唇，见星轨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斐亚然这才看似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指，侧首不让星轨看到脸上的神情，略微冷淡地道：“我申请外出游历，本就是为了锻炼自己，自然单独行动最好。” 余光瞄了眼星轨若有所觉落在自己唇角和手指上的目光，斐亚然心底轻笑了下，脸上继续不动声色地道：“而且，就算你真的决定外出，也要经过温斯特长老的允许，并且通过白的考核才行。” 见星轨在听完自己的话后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斐亚然这才轻声说道：“我不会立刻离开艾泽拉斯，明天开始我还要继续闭关，等所有准备都做好的时候，才会出发。” 说完，斐亚然和星轨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回寝殿休息去了——今天白对他的外出考核实在谈不上轻松，明天他还要开始为安斯老师打造王冠，实在需要有一个饱满的精神和准备才行。 而再一次被独自留下的星轨，此时脸色却是一阵红红白白，因为他似乎从刚才翡翠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里，察觉到了为什么对方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同行的要求—— 昨晚他带翡翠看了少儿不宜的东西→还强吻了他→翡翠昨晚很生气→第一次对他发了火→今天就决定外出游历→并且拒绝他同行→还完全说不出来理由→却忍不住摸了昨天被他吻过的唇→对他的态度也比从前冷淡许多…… 星轨：…… 前后这么一串联，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说，翡翠果然还是因为昨晚的事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会拒绝他的同行么！ 早知道就不开那种玩笑了…… 眼底露出一丝苦笑，星轨难得生出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来。 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翡翠会这么介意昨晚的事。 只是，翡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如果是其他精灵，怕是根本不会懂得亲吻的含义。 而翡翠既然懂得，反应也那么特别，会不会，真的从那个吻中，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生出的那丝微妙的感情？ 身体猛地绷直，目光望向王宫深处的某个方向，星轨讷讷地捂住嘴唇，不可思议地低喃：“不会吧……” 考核虽然通过了，斐亚然却像他告诉星轨的那样，并没有立即外出游历，反而再次把自己关进了加西亚家的一间独立铸造室，整整两个月没有踏出铸造室一步，全神贯注地打造其送给安斯老师的礼物来。 精灵族一众高层，对于斐亚然忽然变化的作息，也没怎么意外，反正那孩子已经决定外出游历，并且通过了考核，原本的日常放放也没什么所谓，没准人家是在准备外出时需要的装备呢——斐亚然埋进铸造室两个月的事情，他们早已经有所耳闻。 与上次神龙见首不见尾为星轨打造武器时不同，那次那孩子每天早上起码还会来政务厅露个面，这次却是真的连续两个月没有露出一丝影子，所以，众位精灵族高层其实也十分好奇，那孩子究竟在忙活些什么。 为安斯老师所打造的王冠终于完成的时候，正是那天午夜刚过，破晓还未姗姗来迟的时候。 一片沉寂的艾泽拉斯中，忽然爆开一抹极为短暂却耀眼的光华，流星般转瞬即逝，几乎没有任何精灵注意到。 加西亚家最里面的一间铸造室里，斐亚然狠狠揉了揉差点被闪瞎的双眼，直到因为刺激过度条件反射分泌出泪水的眼睛终于不那么难受了，这才把系统焦点拍在手中那身为罪魁祸首的美丽王冠上。 【生命王冠——以生命之树、亚克宝石、艾泽拉斯晨曦的第一缕天光、不老泉、精灵精血等为主要材料所打造的传说级头饰。 佩戴要求：装备后绑定·世界唯一 属性：？？？？？ 附加属性：？？？？？ 佩戴等级：？？？？？】 斐亚然：…… 上面那一排排的问号是什么鬼（╯‵□′）╯︵┻━┻？！ 身为制作者竟然都无法看到王冠的属性么？系统你敢不敢靠谱一点？！ 不过，看着面板上橙到近乎亮红色的“生命王冠”四个字，还有“传说级”、“世界唯一”等字眼，斐亚然莫名就觉得，他要送给安斯老师的这个王冠，似乎逼格甚高的样子。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饰品，才配得上安斯老师吧。 也不知道安斯老师看到王冠的时候，会不会露出意外的神色。 只这么一想，就有点小期待呢。 因为想立刻把王冠送出去，斐亚然在火速收拾完折腾了两个月的铸造室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摸回了王宫中属于他的寝殿内。 即使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过，寝殿内也还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每天都有侍女来打扫过。 跳进温泉里泡了个战斗澡后，斐亚然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后，这才一缕青烟一样，轻盈地从窗口跳进精灵王的房间内。 天光微亮，床上并没有人。 斐亚然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恰好与侧卧在软榻上小憩，刚刚睁眼看过来的精灵王四目相对。 两个月没见，精灵王的容颜没有丝毫改变。 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唇角为心底那些无谓的思绪勾起一丝弧度，斐亚然一个飞扑就扑到了精灵王的身上，力度掌握得很好，并没有真的撞到对方。 精灵王甚至还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免得他从榻上滚下去。 斐亚然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顺势躺下去。 转身背靠着精灵王坐好，斐亚然颇为大胆地伸手去拽精灵王，眼底的兴奋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精灵王见状，略微挑了下眉，就任由不见踪影两个月的熊孩子把自己拉了起来。 “安斯老师，我有礼物要送给您！”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精灵王，发觉到精灵王眼底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好奇和笑意，斐亚然这才把生命王冠从背包中捧了出来。 那是一顶乍一看上去颇有些不知该怎么样形容的王冠——鸡蛋大的亚克宝石如同巨大的湛蓝色水滴，被层层细嫩的枝条牢牢镶嵌在王冠最中央，两侧是被打磨成生命之树叶片状的淡金色宝石，低调地簇拥着那一抹幽静的蓝。冠身则是由墨绿到近乎褐色的细嫩枝干纵横而成，它们似乎本就是天然生长在一起，文理光滑细腻，完全没有一丝匠气，线条却极为优雅，像是经过无数次精雕细琢之后才磨砺出的完美无瑕。交织的枝干间，偶尔有嫩绿的新芽一晃而过，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些并非真的嫩叶，而是由一种翠绿色的宝石雕琢而成——那是斐亚然早年从外观上拆下来的极品翡翠，一直用精血温养多年。 整个王冠上，明明暗暗镶嵌着不知多少宝石，本该呈现出极为华丽的色彩，但冠身古朴的线条、沉郁的色彩，却生生把那份奢华轻易剥离了出来，只余下恰到好处的低调华丽，厚重深沉得一如它命定的主人。 这样一顶王冠，单就外形来看，就足以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更别提它那更让人意外的制作材料。 见多识广如精灵王，几乎只一眼，就看出这顶王冠的来历。 但即使如此，他的眼底，也还是飞快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神色。 第90章 拉斐尔之死。 “这是？”细细打量了斐亚然手中的王冠半晌，精灵王不动声色地问道。 “安斯老师，我这两天就准备离开艾泽拉斯，去大陆上游历。这二十年中，您对我悉心的照顾和教诲，翡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眼底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斐亚然这么说着，又把捧着王冠的双手往精灵王跟前送了送，“这顶王冠是由我亲自设计，收集材料，并亲手打造的，今天，我想要把它送给您，希望在翡翠离开后，每次老师看到它，都会想起我这个不争气的学生。” 精灵王意外地看着身前的少年，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翡翠这些日子并没有离开艾泽拉斯，也清楚他一直在加西亚那埋头折腾着什么，但他其实从未想过，让这孩子这么废寝忘食打造的东西，竟然就是这顶想要送给自己的王冠。 手指在那样写满期待的目光中，轻柔地接过王冠，精灵王的目光，从王冠中央的亚克宝石，一路拂过其外的金色宝石、生命之树枝条以及那些点缀在其中的细碎翠绿宝石，心思一时间复杂难明。 当初独角兽王送给翡翠亚克宝石的时候，这孩子虽然曾说过要把它送给自己，但精灵王却并没有当真，而且翡翠对那宝石也一直爱不释手，是以精灵王并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会在十几年后，还不忘初心，仍旧把亚克宝石送给了自己。 还有生命之树的枝条。 没有任何生灵比精灵王更清楚生命之树到底是什么，生命之树也从未对他以外的其他生灵有任何不同。身为精灵一族的“母树”，生命之树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是以就算是一片看似微不足道的树叶，生命之树也不会让它脱离自己的管辖范围。 而他手中的这顶王冠，主体部分竟然全都是由生命之树构成。 看了眼明显有些小兴奋的翡翠，精灵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这孩子无知者无畏，竟然敢把主意打到生命之树上，还是该为这孩子的用心良苦感到欣慰。 当然，精灵王也清楚，如果不是经过生命之树的允许，翡翠根本不可能拿走它的枝条。 甚至，精灵王十分怀疑，会不会是翡翠不小心把要为自己打造王冠的心思，在生命之树面前流露了出来，所以生命之树才会主动献出一根树枝来，以供这孩子使用。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就立刻被精灵王肯定。 看了眼尚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借花献佛”了的翡翠，精灵王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已经暴露的生命之树的那些小心思隐瞒下来，毕竟从这顶王冠的材料来看，翡翠这孩子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指尖勾起生命之树嫩枝间那些细小的半透明绿色宝石，精灵王一时间倒也看不出这宝石产自哪里，那与精灵王印象中的所有绿色宝石都不同。 被打磨得薄如蝉翼的翠绿宝石，并不像常见的宝石那样散发出侵略性的张扬华丽，捏在指间能够察觉到十分温润细腻，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翡翠的精血蕴养过。 这孩子，之前他明明不止一次叮嘱过，一定不要轻易流血受伤，他却还是不听话地，竟然用自己的精血来浸泡这些细小的宝石，目的，竟只是想要为他打造这顶王冠。 精灵的精血十分珍贵，取自心头，其中蕴藏着精灵体内绝大部分力量，一旦流失，需要静心休养多年才能恢复。 目光扫过少年还算红润的面色，精灵王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现在的气血足得很，完全不像近期失过精血的模样。 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翡翠上次元气大伤，还是在十年前他误闯路西维尔的封印之地，后来失踪一个月归来的时候。 十年前那件事后，这孩子休养了好一阵子，才把随血液流失的力量补回来。精灵王也一直以为这孩子，是在与路西维尔的对峙中流了太多血，才会显得虚弱。 只是…… 手指摩挲着那几粒被精血静心蕴养过的细小绿色宝石，精灵王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叹息，看来，早在还小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开始为这顶王冠做准备了吧。 精灵自愿献出的心头血，有逢凶化吉，庇佑守护赠与者的神奇功效，精灵本身越强，守护的力量就越强大。 这些极少有人知晓的冷僻知识，在藏书室那浩如烟海的古籍中，也不过寥寥数语，没想到，竟然会被这孩子看到，还记在了心底。 一时间，精灵王竟觉得手中的这顶王冠，有些沉甸甸的——因为这已经不单单是一顶王冠，更是被那孩子亲手奉上的溢满赤诚与热烈的心。 精灵从诞生起，就是理智多于感性的种族，天生力量强大，寿命悠长，是以大多感情淡漠，很少会执着于什么，也极少会为什么做出牺牲。 虽然因为族中师生关系往往会产生些相对深刻的羁绊，但在师生关系中，大多也都是老师照顾学生为多，几乎从没有学生，尤其是还处于幼生期的学生，会为老师做到这种献出心头精血的程度。 一时间，精灵王心头难得五味陈杂——理智上因翡翠如此自伤而生出一丝恼意，但胸中极少被情绪左右的地方，却又迅速涌上一股春风般融融的暖意。 目光最后停留在仍旧一脸期待的精致容颜上，精灵王暂时压下心头的陌生情绪，终于还是不忍在这时责备这孩子，翠绿的双眸深处，闪动着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芒。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翡翠这孩子，和所有精灵都不一样。 “你很好，”否定那孩子口中对自己“不争气”的评价，精灵王难得如此直白地夸奖他。 手指抚上那孩子因为听到自己简单夸赞而笑弯了的眼角，精灵王这才继续说道：“这顶王冠，也很好。” 话音一落，就见那孩子脸上溢满了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明明天光才刚刚破晓，精灵王竟觉得沉寂的寝殿，都被那笑容照亮了。 “安斯老师，我来帮您戴上。”微笑着征求到精灵王的同意，斐亚然这才接过之前被细细观摩过的王冠，小心翼翼地箍在精灵王额前。 月光般的长发上，第一次点缀如此繁复华丽的饰品，虽然看上去与平日里似乎有些不同，但果然无论什么，都无法掩去精灵王不动声色间的风华绝代。厚重珍贵的宝石，出现在他身上，也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根本夺不走这个男人身上的分毫光芒。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如此美丽，也如此令人心醉。 斐亚然敢用生命发誓，无论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还是这片广袤到不知道尽头的大陆，再没有任何人，能像安斯老师这样，折服他的灵魂，让他心甘情愿沉沦在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慕中，永不后悔。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 没有谁会不爱他，因为他是如此优秀，比满天星辰还耀眼。 这种诡异的自豪感，甚至让这场暗恋，都变得甘之如饴。 有生之年能得见安斯艾尔，无论如何，都三生有幸。 手指留恋地划过安斯老师流水般的长发，斐亚然看着他的老师，心底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骄傲。 从包裹里拿出早几年就已经打造好的戒指，斐亚然牵起精灵王的左手，目光在无名指上流连了一瞬，这才把它戴进精灵王的中指上。 同样由亚克宝石担当戒面的戒指，比之王冠要素净得多，几乎看不到花纹，戒身通体为秘银打造，不过这些秘银都是经过不老泉、唱晚池水的反复锻造，祛除一切杂质后，才投入使用。 这枚戒指本身还具有空间储物的作用，听着简单，但其中涉及到的空间压缩、折叠魔法，炼金术，魔法材料应用等知识驳杂万分，想要掌握并成功制出空间储物装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斐亚然也是花费了十几年，才把这项技术练习得足够熟练，之后才把这枚戒指，完成到今天的模样。 神眷大陆对于戒指的佩戴，并没有地球上那么多隐晦的寓意，大多把戒指作为饰品来使用佩戴，是以斐亚然再送给精灵王一枚与王冠同款的戒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 让精灵王注意的是，在把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时候，翡翠脸上那专注到虔诚的神情。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不知为什么，竟会有那样如水般温柔深沉的目光。 没被握住的右手按照心意，抚上翡翠那一头柔软的长发。 斐亚然顺势从软榻上滑落下来，半跪在精灵王身前，捧着精灵王被戒指套牢的左手，用脸轻轻磨蹭。 “安斯老师，我要走了。”他这么说着，不舍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手腕翻转，捧住少年的脸颊，指尖在少年微凉的脸颊上轻轻滑动，精灵王难得也生出了一丝惆怅，低声叮嘱，“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是。” “我让朵拉帮你准备了一批衣物吃食，走之前记得带上。” “是……” “白那里有绘制好的大陆地图，走之前去取一张。” “嗯。” “在外行走需时刻注意安全，尤其是你血液中的秘密，一定不要暴露。” 轻轻点头。 “‘司风’仍交由你掌控，必要时可以动用一切在外的力量保护自己。” 斐亚然意外地抬起头，“‘司风’全数由高阶精灵组成，平时让他们往族内传递消息或许可以，但我从没想过要让他们听命于我。” 别说他从没想过这种事，就算有一天他真的需要那些高阶精灵的帮助，那些精灵也未必会听他的，毕竟从年龄上来看，他不过是一个初生牛犊的精灵幼崽，即使确实有着高阶精灵的实力，但终归没有号令他们的权利和力量。 精灵王闻言，唇角微扬，眼底流转着一丝笑意。 他明明已经跟这孩子说过不止一次，为什么这孩子就是不明白呢。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介意把话说得直白，免得这孩子以后真要遇到什么事，会束手束脚。 “你是我的学生，只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让你凌驾于其他一切精灵之上。”就连身为大祭司的白和其余九位长老，真较起真来，也要让翡翠三分。 这是所有精灵早已默认的事实，只有翡翠自己对此，一直都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斐亚然：“……” 这种我家大腿竟然如此粗壮的赶脚，还真是有点小复杂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为啥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会从安斯老师身上察觉到一股浓浓的霸道总裁范儿＿（：з」∠）＿。 伤感的气氛，顿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脑洞消散了不少。 斐亚然知道，安斯老师特意在自己游历前把自己在精灵族的地位挑明，不过是为了让他明白，即使行走在外，他也不是独自一人——整个精灵族都是他的后盾。 #我家男神果然还是这么酷炫# #偷偷点亮温柔技能点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犯规# #男神你敢不敢让我不更加爱你# 这样下去真的要不好了，明明还没有离开，他就如此舍不得这个男人了。 端正半跪在精灵王榻前，斐亚然捧住精灵王的左手，虔诚地亲吻着被他套牢在对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安斯老师，我走了。” 精灵王轻轻应了一声。 从地上直起身，斐亚然最后对安斯老师行了一个精灵族的古老宫廷礼，这次终于顺着原路，背对着精灵王，一步一步向寝殿的大门走去。 当年他踮着脚尖伸直了双臂都碰不到把手的寝殿大门，如今对他来说已经形同虚设，只轻轻一推，便能无声洞开。 最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精灵王，恰好与那双看过来的翠绿双眸四目相对。 破晓的黎明中，淡金的微光飞舞在精灵王身侧。 他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斐亚然竟在那片林海般的翠色中，察觉到一抹化不开的温柔。 紧闭的大门外，斐亚然终于忍不住苦笑了下。 因为他实在太过清楚，那温柔，不过是他太希望得到的错觉。 深呼出一口气，斐亚然艰难地挪动开不舍的双腿，沉重的步伐越来越快，也一步比一步更坚定。 从最初的最初开始，他就已经不能回头。 收敛好最后一丝脆弱，斐亚然这才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来。 离开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既然礼物已经送给了安斯老师，斐亚然最后留在艾泽拉斯的借口也没有了。 回到寝殿接收安斯老师提到的那些物资时，斐亚然还小惊讶了一番，因为安斯老师竟然把他四季要用到的服饰都命人赶制了出来。 艾泽拉斯终年如春，许多精灵对四季根本没什么概念，但大陆其他地方却并非如此。 手指抚过毛茸茸的，用一种类羽毛的植物花朵做成的披风，斐亚然忽然觉得，就算安斯老师对他没有师生之外的感情，能得他如此关怀照料，自己也该心满意足了。 当然，斐亚然日常烹饪用的材料，精灵王也命人为他备了一大堆。 到最后，斐亚然把所有梨绒落绢包都塞满并且叠加在一起，都没有完全装下，把与安斯老师同款的亚克宝石空间储物戒指都动用了，才堪堪装下所有物资。 这哪像是要外出游历，简直就像末世之前的疯狂囤积物资啊！ 拍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裹，斐亚然笑着感叹。 既然准备离开，自然要和所有认识的精灵告别才行。 来到政务厅找到白，在拿到刚绘制成功的大陆地图后，斐亚然笑着与白和一众长老告别，并把早就准备好的足够他们吃上一年的小点心如数奉上。 “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揉了揉斐亚然的头发，这些年一直看着他长大的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我和王一直都知道，你这次外出游历，并非单纯只因为对外界好奇。” 斐亚然惊讶地看着他。 白却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是身为祭祀的我太过失职，从你出生开始，就没能让你看到我们精灵一族的盛世，这些年来，反而一直让你为精灵的未来担忧。”白这么说着，碧蓝的眼底终于流露出一抹愧疚和怜惜，“你还这么小，这本不该是你需要知道和操心的事情，是我一直忽略了这点。” 斐亚然闻言，这才明白，白会说这些，大概是因为星轨已经找过他，并且把之前他们对话的内容，透露给白了吧。 那些虽然确实是他的本意，但也不过是他离开的理由之一，他不想让白因此觉得难过。 轻轻摇了摇头，斐亚然微笑地看着白，大道理那么多，他也不想再说些种族大义之类的话，只是给了白一个紧紧的拥抱，“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与其他无关。” 白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实在没必要因为他的离开而徒增烦恼。 白显然也明白这点，轻轻拍了拍斐亚然的后背后，就又笑着叮嘱了几句，“族内事务还有我们这群老家伙在，不必担忧。” 斐亚然闻言，只是笑了下。 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叹息着请求道：“白，请帮忙照顾好安斯老师。” 白怔了下，显然从未想过有一天，“照顾”这个词会和精灵王联系在一起。 在所有精灵眼中，精灵王几乎与全知全能的神等同。 他站得太高了，也太过强大，以至于让所有精灵，都永远只能仰视他的背影，从不认为他会孤单甚至疲惫。 所以，该说翡翠果然不愧是王的学生吗？ “我会代替你，照顾好王。”郑重对斐亚然许下承诺，白碧蓝的眼底满是快要融化成海的不舍，“如果在外面累了，就回家来。” “我和王都在艾泽拉斯，等你回来。” 斐亚然闻言，眼眶一热。 有多少年了，他再没有听过“家”这个字眼。 不过也正是白提醒了他，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经把艾泽拉斯，把这个有他深爱精灵们的地方，当成了家。 漂浮了二十年的心，似乎一下就定了下来。 把亲手为白打造的耳环送出去之后，斐亚然就挥别白，往藏书室去了。 金棕树妖精阿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这些年中，每次斐亚然来藏书室的时候，阿尔都会十年如一日地陪伴在他身侧。 如今他就要离开，自然不会不告而别。 斐亚然送给阿尔的礼物，是一条由亚克宝石做吊坠的秘银项链。 因为阿尔不足巴掌大的体型，这条项链自然也十分细小，其上的亚克宝石，也只有指甲尖的大小，是用当初切割亚克宝石时剩余的部分打磨而成。 当初听过阿尔的遭遇后，斐亚然就生出了想要送阿尔一条亚克宝石项链的想法，但亚克宝石太过珍贵，如果没有什么及特殊的理由或者场合，阿尔根本不可能收。 所以，借着这次告别的机会，送出这条沉寂在他包裹里好多年的项链，再合适不过。 见到这条与逝去母亲手中那条极为相似的项链，阿尔一时间简直哭得稀里哗啦，小小的身体里就像开了个水龙头，让斐亚然哄了好久，情绪才终于稳定了些。 “翡翠阁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挥舞着小翅膀飞在斐亚然面前，阿尔眼底仍闪烁着泪花，“有了这条项链，我就可以离开这座藏书室，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斐亚然闻言有些意外。 阿尔因为诅咒所以不能离开藏书室的事情，他从小就有所耳闻，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亚克宝石的净化之力，竟然会对阿尔身上的诅咒有所压制，一时间倒是有点自责了。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你就能早些出去了。”伸手小心地帮阿尔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斐亚然愧疚地说道。 “不，亚克宝石本就属于您，您能一直惦念着阿尔的事情，还为阿尔准备这么珍贵的礼物，阿尔简直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心底一动，斐亚然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如果真的想要感谢我，就常帮我陪陪安斯老师吧。” 阿尔闻言，不舍地飞到斐亚然脸颊边蹭了蹭，“我会的。不过，就像阁下舍不得精灵王主人一样，精灵王主人也一定会非常牵挂阁下。所以，请您在外一定要保重，阿尔和精灵王主人会一直等着您回来。” 斐亚然：“……” “阿尔，谢谢你。” 挥别阿尔后，斐亚然又去了加西亚家里。 送给加西亚一把他早就垂涎了许久的连亚克宝石都能轻松切割的天工·索野后，斐亚然终于来到离开艾泽拉斯前的最后一站地——独角兽森林。 独角兽王子西泽尔，对斐亚然来说，一直是牢牢占据他心底最柔软一块地方的特殊存在。 在星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和西泽尔相遇，并成为了朋友。 虽然西泽尔不会说话，但每当斐亚然心烦意乱，满身疲惫的时候，只要看到西泽尔那双蓝宝石般明澈的美丽双眸时，就会有种被深深治愈的感觉。 当然，这或许本来也和独角兽擅长净化、治愈魔法有关。 斐亚然送给西泽尔的礼物，是一条碧绿的翡翠项链。 这块翡翠有小半个巴掌大，被斐亚然雕成了一柄扇子的形状。 翡翠用不老泉和唱完池水净化过，经过雕琢后，配以一条长长的秘银项链。 虽然西泽尔是兽形，但这条翡翠项链总比食物能保存得更久些。 帮西泽尔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后，斐亚然抚了抚它越发浓密的雪色鬃毛，微笑着祝福，愿西泽尔能够永远这么单纯地快乐着。 日暮西斜，艾泽拉斯的一天即将走到尽头。 斐亚然也终于告别了所有朋友，准备离开艾泽拉斯。 高高的树枝上，星轨沉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见翡翠渐行渐远，立于他身侧的白终于忍不住叹息：“不去和翡翠告别吗？” “他没有来和我告别，本就是不想见到我吧。” 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翡翠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他应该是，担心你要和他一起外出游历吧。” 星轨闻言，无声抿起了嘴唇，因为他知道，白说的都是事实。 “可你不是已经决定，暂时不离开艾泽拉斯了么？”侧首看着星轨，见绿发精灵一脸生闷气的模样，白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拉斐尔，枉你活了那么多年，怎么性子反倒越发像个孩子了？” 星轨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本来就是十几岁，情绪波动比你们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大些才正常。” 白：“……” 真是够了！明明你也活了那么长时间好不！ 白也是在今天，才知道星轨就是拉斐尔的。 如果不是星轨也跑来申请要外出游历，并且在白以他的年龄太小，经验不够丰富为理由，连考核都拒绝他参加后不耐烦地道出自己就是拉斐尔这件事，白至今都不会想到，这个一直在他和一众长老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沉静得与当年张扬恣意的拉斐尔完全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星轨，竟然会是拉斐尔的转生。 精灵一旦转生，前生的一切记忆就会随之消失，每一个新生精灵都是一个全新的个体，所以虽然所有精灵族高层都以为凯恩才是拉斐尔的转世，却也并没有因此对凯恩热络几分，因为与他们拥有共同记忆的，只有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精灵将军，并非新生精灵凯恩。 不过，即使精灵生性再淡漠，在面对疑似拉斐尔转世的凯恩的时候，白和一众长老这些年也还是一直对他大开绿灯，不然以凯恩的老师是流放精灵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自由出入精灵王宫。 但今天，星轨挑明自己拉斐尔身份的这件事，却让凯恩的地位，变得尴尬和扑朔迷离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我还是不赞同，你隐瞒自己身份这件事。” “蓝斯当年之所以被流放迷雾森林，说到底也还是和你脱不了干系，后来更是因为你，才收了凯恩为学生。”想到星轨或许正是因为凯恩和蓝斯现在的师生关系，所以才决定隐瞒自己就是拉斐尔的事情，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是拉斐尔的事情暴露了，蓝斯会有多难过。他一向容易钻牛角尖，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在千年前，听闻你死讯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如果真到了那样的局面，白担心蓝斯真的会崩溃。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星轨为什么非要隐瞒自己是拉斐尔这件事。 因为就算蓝斯在得知这件事后，一开始会为认错拉斐尔感到尴尬，但无论如何，这也比当初失去拉斐尔要好上太多，更何况星轨还反常地拥有身为拉斐尔时的全部记忆，他和蓝斯完全可以恢复成从前的师生关系。 白相信，以蓝斯对拉斐尔的重视，根本完全不会介意他现在只是个新生精灵这件事。 对于这些，星轨其实比白更明白。 甚至，如果没有凯恩，或许他在恢复拉斐尔的记忆时，就已经与蓝斯相认了。 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什么？”眉头微动，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抿了抿嘴唇，虽然对于蓝斯和凯恩乱搞这件事怒其不争，但身为蓝斯曾经的老师，星轨无论如何，也还是不想看到蓝斯因为犯禁受到惩罚。 而且，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星轨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自己抱有超出师生关系感情的蓝斯。 好在蓝斯和凯恩现在正是两情相悦，反正他是拉斐尔的事情，除了精灵王和白也再没有其他精灵知晓，他还不如一直简单地以星轨的身份生活，这样不管对谁来说，都最适合。 望着兀自陷入沉思的星轨，白微微拧起了眉，“如果你坚持，我自然尊重你的选择，但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 星轨意外地看了一眼白严肃的脸，准备洗耳恭听。 “十年前，翡翠误入路西维尔封印之地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星轨闻言，脸色微沉，狠狠对白翻了个白眼。 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精灵王甚至因此强行扣留龙族使团，五族皆知，就算是现在，整个精灵族也根本没有精灵不知道那件事。 更不提后来翡翠还失踪了一个月之久，星轨更是因为那次事件，才开始察觉到翡翠对自己来说有多特别，自然对那件事记忆尤深，甚至每次一提起那件事，仍会心惊肉跳。 所以，白的这个问题，自然十分遭到星轨的唾弃。 白却并没有在意，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几分，“那件事发生后，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详细追查。你也知道，那时正值五族大会期间，艾泽拉斯内鱼龙混杂，我也一直很疑惑，翡翠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巧地与亚当斯撞个正着。明明在那天之前，翡翠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遇到那些外族。而且，我也仔细询问过王，封印路西维尔的地方，并非那么容易找到，周围也一直有结界存在，就算路过那附近，也根本不可能闯到开启法阵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当初斐亚然为躲避亚当斯，慌不择路作为暂时休息处的那棵大树，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眼中，因为在那棵大树周边的一定范围内，早已经被下了隔离魔法，正常情况下，就算走到那附近，也会因为隔离魔法而无意识地把那里忽略，绕路离开，甚至会出现鬼打墙的效果。 所以，当年翡翠会不小心开启路西维尔封印之地这件事，根本并非偶然。 同样想通这些的星轨，眉头也终于狠狠拧了起来：一来是对十年前竟然就有人居心叵测想要杀害翡翠这件事感到惊怒，二则是对于白提起这件事的缘由，有些不能接受。 他可没忘记，在白说起这件事前，他们在讨论的，一直都是蓝斯、凯恩以及他之间的问题。 想到白之前一直让自己告诉蓝斯真实身份的提议，电光火石间，星轨心底就已经得出了结论。 面沉如水地望向白，星轨身上第一次迸发出曾经只存在于拉斐尔身上的杀伐之气，“是凯恩？”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其中的含义，白和他却都心知肚明。 “当年王强行扣押亚当斯追查那件事时，亚当斯曾说过，在遇到翡翠之前，在那附近看到过有人走动。” 只不过那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失踪的翡翠身上，自然不会对这个细节深究。 白也是在翡翠安全归来好一阵子后，才想起这个直觉有问题的细节。 细细追查之下，才发现当初在那附近出现的人，就只有凯恩。 但那时，白也和其他精灵一样，都以为凯恩就是拉斐尔的转世，是以并没有对此深究。 但今天，在听闻星轨坦白自己就是拉斐尔之后，白再一想到凯恩那几乎与拉斐尔如出一辙的容貌以及强大的火系魔法天赋后，一时间，竟觉得后背都慢慢爬上了一层冷汗。 “当年黑暗战争爆发前，你就忽然客死异乡，所以可能并不清楚，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生命之树在那之后，足有千年没有孕育出第二个新生精灵，孕育翡翠的蛋，也是在王的帮助下，才终于顺利诞生。” 白话中的意思太过明显，星轨想听不明白都不行，“这么说来，生命之树当年果然发生了异变。”看了一眼白，发现对方并没有否认，星轨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而引起异变的原因，想来与魔族脱不了干系吧。” “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年究竟是如何在战争开始前，意外陨落的。”目光望向生命之树禁地的方向，星轨眼底一时间满是沧桑的沉郁，“那时我意外发现了魔族秘密通向大陆的通道，正准备独自去捣毁。这么说或许有些自负，但说实话，不管是那些魔将军，还是路西维尔，我都确实没有放在眼里。” 因为那时的他，也确实有那样强横的实力，连魔王都不屑一顾。 “但当那个男人出现在通道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回不来了。”那显然不是什么与美好有关的回忆，星轨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当他见到那个男人时，那种从灵魂中生出的巨大战栗感。 除了精灵王，他再没有在任何生灵身上，感受到过那么毁天灭地的威压。 以至于让他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就已经断定，自己必死无疑。 “虽然那人与路西维尔有同一张脸，但我可以断定，那根本就不是路西维尔，路西维尔，也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谁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相信，当年的精灵族战神拉斐尔，可是被那个男人，秒杀的啊…… 第91章 千年之前。 “虽然那人与路西维尔有同一张脸，但我可以断定，那根本就不是路西维尔，路西维尔，也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 谁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相信，当年的精灵族战神拉斐尔，可是被那个男人，秒杀的啊…… 千年前—— “拉斐尔将军，祭司大人传来信件，希望您能尽快返回艾泽拉斯。”身边的侍卫长尽职尽责地向拉斐尔转达大祭祀白的通知。 “我知道了，白那家伙，还是这么婆婆妈妈。你回信告诉他，再过三天我就回去，让他不要再催了。”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拉斐尔无奈地说道。 说完，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叫住正准备离去的侍卫长，“对了，独角兽一族的迁徙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两天前独角兽一族已经全部入驻艾泽拉斯，据白大人的消息说，已经为独角兽一族划分出一块森林用于居住繁衍，请拉斐尔将军放心。” 拉斐尔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没事的侍卫长先退下了。 夹杂着淡淡腥气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火红的长发被微风拨乱，拉斐尔却根本连看都没看，目光望向远处漆黑幽深的丛林深处，眉头一时间狠狠拧了起来—— 自从十几年前魔族的踪迹出现在大陆上开始，大陆上战斗力薄弱的各族，日子就越发艰难了。 身为神的宠儿的精灵族倒是还好，不说个顶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天生的战斗种族，单说有实力莫测的精灵王坐镇，魔族的臭气都不会飘到艾泽拉斯半分。 但其他种族，可就不见得如此幸运了——他能救得了属性纯洁无垢，与精灵亲和度十分高的独角兽一族，其他种族，他可真的有心无力了。 不过，真说起来，魔族这些年的动向，还真是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拉斐尔从前其实并不厌恶魔族。 或许是因为自身力量足够强大，所站的位置也足够高，能让他看到许多精灵都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拉斐尔其实一直都知道，精灵和魔族，从创世开始到现在，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必须你死我活的无法逆转的冲突。 虽然精灵和魔族有见面就掐的传统，但那也只是因为两族所属的阵营和属性不同——虽然并非所有精灵都拥有光明魔法天赋，但无论如何，精灵的秉性都让他们天生就归于光明阵营；魔族则生而为恶，代表着世界的阴暗面，属于黑暗阵营。 所以，光明和黑暗彼此对立忌惮，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精灵和魔族也正是如此。 但对立，却并不说明彼此之间是死仇。 更何况，拉斐尔和族内看过《创世纪》的长老们都清楚，魔王路西维尔，其实是与精灵王、天族之主、龙族之主一样，一同被创世神所最先创造出的四大域主，除了彼此所代表的种族、属性不同外，这四位真说起来，说是兄弟也不为过。 当然，在距离创世早不知过去多久，连创世神都已经消弭踪迹，渐渐被所有生灵淡忘的现在，还知道这些秘辛的生灵，已经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大陆上再没有生灵会记得这些创世最初的传说。 拉斐尔曾见过几次魔王路西维尔。 在他看来，那位现在早不知被妖魔化成什么样的魔王陛下，其实根本就还是个恣意妄为、耽于享乐的孩子罢了。 拉斐尔曾听闻，魔族起源于路西维尔，所有魔族，都是路西维尔在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投影，也就是说，是被路西维尔所创造。 而在创造这些魔族之前，路西维尔就已经把自己的地位，凌驾于所有魔族之上，并对魔族制定下了最严苛的规则——在魔族，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胜者为王；魔族忠实于欲望，性喜杀戮征服；这世间，一切邪恶、黑暗、痛苦、罪恶，皆来自于魔，世间一切罪恶，都生于魔，同时也向魔供给力量。只要这世间有恶存在，魔族就永远生生不息。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所有魔族的生命，都与魔王路西维尔息息相关。 路西维尔创造了他们，所以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路西维尔的一切命令，任何妄想通过弑君上位的蠢货，都将受到最严苛的惩罚和诅咒，而一旦路西维尔有损伤，魔族也将受到重创。 这些规则一经传播，当即在魔族中引起轩然大波。 魔族是天生的野心家，永远无法填满的私欲，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如何爬得更高，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所以，所有魔族原本都遵循本能地想方设法想要弄死路西维尔，从而坐上魔王的宝座。 但谁又能想到，路西维尔竟然会跟他们玩了一把釜底抽薪，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安危和所有魔族的生命以及整个魔族的气运都紧紧绑在一起了？！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路西维尔死翘翘，那么整个魔族都得跟着他一起团灭，就连路西维尔受伤，都会影响魔族整体的战斗力水平。 当初所有魔族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尼玛说好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弑君上位称霸魔族呢？！路西维尔你特么竟然连机会都不给我们，完全违背魔族残酷的丛林法则，根本就不跟一众每天杀到眼红的魔族们玩！你特么确定不是在逗我们么！ 虽然当时整个魔界的魔族们都恨不得一齐冲上去把大魔王撕碎了，但到底还是不得不对路西维尔所定下的规则有所忌惮。 当然，最开始也不是没有魔族对此抱有怀疑，毕竟魔族天生离经叛道，不为规则所束缚，所以也有魔族不信邪，真就跑去弑君了。 路西维尔也十分给面子，并没有立即弄死那些不长眼的小玩意儿，反而十分配合地受了一点点轻伤。 然后，整个魔域连续几十年爆发各种天灾人祸，瘟疫诅咒横行，大量魔族因此而死，致使路西维尔受伤的魔族一脉在规则的诅咒下灰飞烟灭，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至此，所有魔族才真正明白，路西维尔所谓的规则，真不是跟他们闹着玩。 在那之后，不仅所有魔族都不能再去找路西维尔的麻烦，甚至还得在某些不长眼的家伙前去挑战路西维尔的时候，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保护这家伙，以免被路西维尔受伤连累，万一影响到战斗力，指不定哪天就得被哪个想要下克上的玩意儿摁死在墙角。 因为此，在魔界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奇葩的景象——在整个魔界都掐得昏天暗地，每天死伤无数的时候，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却被众星捧月，像对玻璃瓷器般供在宫殿里被魔将军们保护，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殃及到被强行与他绑定在一起的魔族们。 对此，一众杀红了眼的魔族不得不表示，连一丝弑君机会都不给他们的路西维尔大魔王陛下，果然无耻之极，不愧为魔族臭不要脸的最佳典范！ 活了几万年，拉斐尔对于魔族的这些传统，自然也有些了解。 甚至，因为与路西维尔曾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对于这位魔王，他可能比绝大多数魔族都要了解得多——别看路西维尔被魔族传得神乎其神，其实根本就是个好逸恶劳，欺软怕硬的懒货！ 在见到路西维尔几次之后，拉斐尔就明白，路西维尔其实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高深莫测，甚至可以说，这位存在于传说中的大魔王，在很多时候，都天真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和路西维尔曾有过几次切磋。 那时他正在外出去大陆办事，恰好与同样跑来大陆上溜达的路西维尔狭路相逢。 路西维尔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看到美人就想调戏，而拉斐尔，偏偏是个在整个精灵族都十分亮眼的绝色精灵。当然，在十分纯洁的精灵族，即使大家都为拉斐尔的外表惊艳，却也都是单纯的欣赏，完全不会与任何淫邪的念头有关。 路西维尔则不同，天生就背负着【欲望】和【贪婪】属性标签的魔王大人，在第一次见到如同一团烈火的拉斐尔的时候，就立刻决定要把这位大美人儿弄到手。 然后，毫无悬念的，独自一人偷偷跑出来的魔王大人，被战斗力爆表的精灵将军用长枪“绯红之眼”狠狠修理了一番，揍得那叫一个惨烈，直把路西维尔戳得哭爹喊娘，直到最后搬出拉斐尔的顶头上司精灵王，这才保住自己那根险些惨到毒手的命根子。 拉斐尔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穷凶极恶的魔王路西维尔，竟然只是个战斗力-5的渣渣！以及，这货竟然和他们全知全能的精灵王陛下，疑似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微妙联系。 那之后，鉴于路西维尔差点被揍得不能自理，魔域又是天灾人祸腥风血雨了几百年，把一众被连累得身上叠了N层削弱debuff的魔族们，差点气得半死，偏偏还对偷偷跑出去的路西维尔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继续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派更多的魔族保护左右。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说明，在拉斐尔漫长的生命中，和那位不靠谱的大魔王，还是有些交集的，也多少了解些路西维尔的性格。 因为此，在收到消息称，近来魔族在大陆上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的时候，拉斐尔才决定亲自去大陆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魔域并不在大陆上。 与位于大陆极西之地的精灵族、大陆极东之地的龙族，大陆极北之地的天族，以及栖息于大陆南方的兽人、矮人们不同，魔族从创世以来，就活动于魔域。 没有人知道魔域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并不存在于大陆上。 身为精灵族长老，见多识广的拉斐尔对此，自然有更加深入的看法——魔域自然不在大陆之上，不然以魔族贪婪弑杀的本性，大陆上其他种族根本不可能有生存发展的空间。 而如果他没有估错的话，魔域应该是一个独立于神眷大陆的存在，属于一个独立的次空间，与神眷大陆之间有着某种可以往来的通道，但限制很多，通道也常年处于关闭状态。只是不知道，魔域究竟是出自创世神的手笔，还是被路西维尔所创造出的空间——不然，实在很难解释路西维尔与魔域之间那份微妙的关联。 路西维尔对大陆并没有什么野心，虽然这么说对于路西维尔的魔王属性来说，似乎有些违和，但拉斐尔一直如此认为。 真要说的话，拉斐尔觉得，路西维尔更像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家伙，一直以来也并没有想要向大陆扩张的打算，所以对于魔族近来在大陆上闹出的动静，拉斐尔是真的有些好奇，不知道路西维尔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而来到大陆上时，拉斐尔才发现，事情的发展，竟然远比他听到的，要更加严重——魔族竟然真的开始屡屡进犯大陆。 这已经不是“路西维尔闲得蛋疼”这个理由所能解释的了。 拉斐尔直觉，这次魔族似乎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拉斐尔亲眼看到无数生灵死于魔族屠戮之下。 血流漂橹，尸山成海，死不瞑目的游魂徘徊不去，经久不散地唱着凄厉的歌，最后堕落成魔物，把不甘和怨恨化作武器，去袭击更多原本是他们同伴的生灵。 拉斐尔冷眼看着这些。 他这次带出来的精灵小队，人数并不多。 精灵族本就不是繁衍率高的种族，走的是精而不多的高端路线，单兵作战能力都极强，但即使如此，在面对数量众多、几乎无孔不入，甚至能够直接从心底里引诱生灵堕落的魔族时，想要救助那些弱小的生命，拉斐尔和精灵小队往往分身乏术。 直到救下被魔族追杀，逃往艾泽拉斯的独角兽一族，拉斐尔才确定，这次的事件，已经不是他和精灵小队所能彻底解决的，当即决定启程回艾泽拉斯，与一众精灵族高层从长计议。 但就在这时，他偶然得知了一个关于魔族通往大陆通道地点的消息。 那消息来得极其偶然，并非有人刻意传信给拉斐尔，而是他自己在混入那些外族中间时，通过一些消息分析总结出来的。 魔族通往大陆的通道十分难开启，有力量开启通道的魔族只有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所以拉斐尔几乎可以确定，以现如今大陆上出现的魔族数量来看，应该只开启了一处通道才对。 而如果他直接把那通道摧毁，关闭魔族通往大陆的通道，在没有后续援军的情况下，收拾掉那些在大陆上肆无忌惮的魔族，根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说实话，拉斐尔其实也有点担心，路西维尔那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他实在很难相信，路西维尔会主动打开通道，命令魔族来大陆上肆虐——毕竟精灵王、天族之主、龙族之主等几大域主，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吊打那个大魔王吧。 拉斐尔是真不相信路西维尔敢那么作死，所以，魔域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还是有点感兴趣的。 所以，曾经胖揍过路西维尔的拉斐尔，就那么单枪匹马地跑去观察魔族通道了。 这并非鲁莽，而是因为实力而产生的自信。 就算是面对几大域主，拉斐尔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所以原本，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此，而含恨陨落。 所以，他也不知道，当他被那个与路西维尔有着同样容貌的魔族斩杀后，魔族彻底打开了魔域通往大陆的通道，对大陆发起了全面进攻。 仅仅不到半年，整个大陆都几近沦陷。 无数种族在那场战争中被屠灭全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天族、龙族、矮人、兽人、人族以及精灵伤亡惨烈，最后，奋起反抗的几大种族，纠集成一股最后的力量，于艾泽拉斯，与魔族展开决战。 白的语气温润平淡，静静向星轨道出千年前拉斐尔逝去后的过往。 这些星轨虽然早就在文献中看过，但有了拉斐尔的记忆后，再听当年亲历过那场战争的白说起这些时，心情难免波澜起伏。 精灵虽然生性淡漠，但身为光明阵营的一员，在面对黑暗阵营的侵犯时，与外族协同对抗魔族这件事，星轨并没有任何意外，毕竟精灵只是因为长寿而淡然，并非真的冷血无情，该出手时绝不会袖手旁观。 反倒是白接下来的话，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时至今日，虽然许多种族已经渐渐忘却了那场惨烈的战争，但对其留有记载的，却也并非只有我精灵一族。只是，即使是在我族的记载中，有些事情，也并没有宣之于众。” 白说到这，微微顿了下，目光渐渐望向艾泽拉斯深处，“几乎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魔族开启的通往大陆的通道，并非只有一条。” 星轨闻言，忍不住怔了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因为单单只开启一条通道，都会消耗路西维尔一半以上的力量，毕竟打通的是两个空间，没有域主级的人物坐镇，根本不可能成功开启。 虽然拉斐尔能够吊打路西维尔，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当初的力量是真的强于路西维尔，而是因为路西维尔在来到大陆上时，力量已经因为开启通道消耗了大半，并且身上同时还背负着维持通道的压力，相当于上了几十层削弱buff，这才如此狼狈。 而且，现在想来，星轨总觉得，那时候对于拉斐尔，路西维尔实际上一直都有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和拉斐尔计较，不然即使力量再被削弱压制，路西维尔一域之主的身份也摆在那，总不会真的那么废柴，被一个精灵将军压制得死死的。 而如果真的要深究其中的原因，星轨总觉得，或许和传说中与魔王有些关联的精灵王，有关也说不定。 因此，在听到白说当年魔域通往大陆的通道开启了不止一条时，星轨才会条件反射地想要反驳，因为即使是路西维尔，也不会有那样的力量，他手下那些魔将军，就算叠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成功开启第二条通道。 但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就再次浮现出那张与路西维尔同样，却挂着奇异微笑的脸。 心底“咯噔”一下，不断涌上一股寒意的同时，星轨莫名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嗓子有些干，星轨微微动了下喉结，这才哑声问道：“其他通道，在哪？” 白却迟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心底有些莫名，星轨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白，这才发现，白的目光，正投向远方。 而那个方向……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忽然窜入脑海——千年没有孕育精灵的生命之树……好不容易出生却发生异变的新生精灵……生命之树发生异变……身为精灵却想要伤害翡翠的凯恩……以及，白现在所看的方向…… 心底窜上一股寒意，星轨猛地从树干上站了起来，眼底满是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转身看向星轨，白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一丝笑容，原本清澈如水的蓝眼睛中，盛满了莫可名状的沉重，“你猜的没错，另一处通道，确实与生命之树，在同一处。” 第92章 冰山长老银。 生命之树，精灵一族的母亲，也是孕育精灵唯一的摇篮。 精灵与大陆上所有种族都不同，谁也不知道卡奥斯创世时，究竟为何唯独对精灵如此宠爱，让他们免于经历分娩的苦痛，不用经受易夭折的成长期，出生不带丝毫血污原罪，并且生来就拥有最强壮健康的成熟身体。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包括精灵自己，都认为这是他们被所神眷顾的证据，也一直因此而自豪。 而正因为精灵族的生育方式如此特殊，掌管生育的个体也唯有生命之树一个，所以，生命之树的所在地，从精灵族存在开始，就被设为禁地，非皇阶长老或者祭祀的闲杂精灵，除了出生和死亡以灵体回归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生命之树，更遑论知道生命之树的所在地。 所以，魔族把通道开在生命之树的所在地，这本身就是个悖论，是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白的话，却让星轨不得不相信，这件事确实发生了。 而在确定这确实是真的后，星轨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千年前，精灵族高层内，出现了叛徒，暴露了生命之树的位置。 但这个念头，只流星般在脑海中划过一瞬，就被他彻底否决了。 他从不怀疑精灵对生命之树的爱，虽然绝大多数精灵一生都只在出生时见过生命之树一次，但生命之树是所有精灵的根，也是他们的母亲，位列皇阶的长老，更是因为每人都身负维持精灵族日常秩序的重任，心性极为坚定，对精灵族的感情也毋庸置疑。 就算是现如今被流放到迷雾森林的蓝斯，星轨相信，他对生命之树的爱，也丝毫不逊于任何精灵，根本不可能暴露生命之树的所在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眉头紧皱，星轨面色沉凝地看向白，“还有，凯恩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因为蓝斯和凯恩现在的关系，星轨实在不想把凯恩往某个方向去想，因为如果事情真的和他脑海中最糟糕的猜测重合了的话，那么蓝斯—— “实际上，直到今天，我也还是不清楚，魔族是怎么发现生命之树，并把通道开在那里的。”回想着千年前的过往，白的目光沉沉，“但魔族的意图，其实在那时就已经昭然若揭——” “当初若不是王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处通道并及时封印，等魔族大军通过通道直接攻入艾泽拉斯内部时，各族将要面对的就是腹背受敌的灭顶之灾。” 星轨闻言，眉头却依旧紧皱，如果不是白亲口所言，他至今也不会知道这些陈年秘辛，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在此之前，应该也只有白和精灵王知道。 只是，“既然王已经把通道封印，生命之树为什么还会受到影响？而且，为什么只是封印？以王的力量，想要摧毁那处通道，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星轨这并非是在质问精灵王，只是单纯的疑问而已。正是因为对精灵王深不可测的力量太过信服，所以才会不明白王为什么会留下这种后患。 白闻言，深深看了星轨一眼，半晌才轻声道：“拉斐尔，你和我一样，都以为王真的无所不能。” 他忽然想到翡翠离开前，拜托他的话。 那个一直以来都处于被保护角色的孩子，竟然那么不放心地请求他，希望他帮忙照顾好他们无所不能的王。 白在那时，才隐约察觉到，似乎，一直以来，他们都把王，当成了永远不会疲惫的神明。 却忘记了，王并非真正的神，并不一定，必须要无所不能。 只有翡翠，只有那孩子，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也难怪，王对那孩子，也如此特别吧。 白想着这些，忍不住抿了抿唇，“当年，王是把那处通道，封印在了生命之树的正下方。和路西维尔只能维持一千年的封印不同，我仔细询问过王，如果没有意外，魔界通道的封印，不可能会再度开启。” “那时魔族大军已经攻入艾泽拉斯，我和王在封印完那处通道后，就立刻去迎战魔族，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生命之树的事。直到后来，路西维尔被封印，魔族败退，各族开始休养生息，我们才渐渐发现，生命之树上，竟然不再结出精灵蛋了——除了孕育翡翠的那颗蛋。” 星轨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白一眼，实在不是他想太多，而是白在这个时候提起翡翠，实在很难让人不往某些方面想，“你怀疑过翡翠？” 星轨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白把他声音中的不满，听得很清楚。但这本就是事实，确切地说，无论从那颗蛋中出生的是谁，都无法逃脱被怀疑的命运，所以白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星轨的拳头，一瞬间就握紧了。 就在他身侧的白自然注意到了，却并不以为忤，反而微微笑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怀疑任何一个精灵，但翡翠那颗蛋，当初的状况实在太过特殊——不仅是封印魔族通道后唯一结出的精灵蛋，还在树上孕育了千年，出生后更是那样与其他精灵完全不同的形态，并且生来就听得懂精灵语，却并没有得到精灵族的种族传承……” “星轨，如果是你，抛却所有主观的感情因素，在面对这样一个新生精灵的时候，难道不会产生丝毫怀疑？” 星轨抿紧了唇，没有作声。 但这样的沉默，与确定的回答已经没有任何异处。 “你我都知道，魔族最擅长的，就是夺舍，”说到这，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就连王，在接小翡翠回宫殿的那天开始，也派了两个高阶精灵，跟在翡翠身边几年之久。” 直到几年后，体型是幼儿的凯恩和星轨出生。 那时，一众精灵族高层才渐渐确定，生命之树的变异或许已经不可逆转，以后再出生的所有精灵，有可能全都会是如此年幼的形态。 而也就是从那时起，跟随在翡翠身边的高阶精灵，才被撤销。 那孩子一直都以为每天跟在他身后的，都只是宫殿中的侍女，或许到现在都没有发觉一分，但白还是为此感到十分内疚。 确切地说，怀疑那样一个孩子，本身就不是一件会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星轨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他做为星轨出生的时候，翡翠身边已经没有无时无刻不跟随在他身后的影子，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直被翡翠全身心信任的精灵王，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身为拉斐尔的记忆告诉他，王和白如此做，是最恰当的做法，并没有任何过错，但身为与翡翠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星轨却十分肯定，如果这件事被翡翠知道，他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毕竟，他是那么信任和喜欢白与精灵王。 只要一想到那个笨蛋会因为珍视的白和精灵王曾经的怀疑而感到难过，星轨就觉得，左胸肋骨之上的地方，泛起一阵绵密酸软的疼痛。 那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这件事，不要再让任何人知晓。”放缓呼吸，略微缓解一下胸口的疼痛，星轨警告地看了白一眼。 白则苦笑了下，“如果真的知道被那样怀疑过，即使那孩子再温柔，也会觉得难过吧。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星轨闻言，沉默了良久。 既然当初王和白就已经撤掉了翡翠身边的精灵，就说明他们那时就已经确定了，翡翠身上没有任何问题，而身为星轨的他，既然觉醒了拉斐尔的记忆，自然清楚，自己不可能被魔族夺舍。 所以，深吸一口气，即使再不想面对，星轨也还是问了出来，“已经确定……是凯恩了吗？” 声音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无法忽略的颤抖。 白深深看着眼底闪着锐痛的星轨，知道星轨为何会如此的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些话，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说出口，因为只是这些简单的音节，往往会让这世上最强悍无匹的勇士，都受到无法承受的伤害。 “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这种留有一丝余地的说法。 但其实，他和星轨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意外和奇迹，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发生。 星轨第一次如此痛恨曾经身为拉斐尔的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拉斐尔的自大和自以为是，他根本不会放任蓝斯和凯恩搅合到一起！ 而如果凯恩那张皮下，真的是一个邪恶的魔族的话—— “啾啾！”迷雾森林的树枝上，归巢的鸟儿看着快速从眼前闪过的淡红色人影，叽叽喳喳地打起招呼来。 听到熟悉的鸟鸣，斐亚然这才放缓大轻功的步伐，在半空中对树枝上排排站的鸟儿们挥了挥手当做告别，而后一个提气，就又化作一团红色的流光，向迷雾森林外飞去。 终于要离开艾泽拉斯了。 不舍的情绪已经在心底翻搅了好多天，斐亚然觉得，这要是个心软的妹子，没准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了。 因为毕竟，他这次，可是做好了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了啊。 他其实对所有精灵都说了谎。 或许在安斯老师和白还有星轨他们看来，他这次只是想要去大陆上游历一番，增长见闻，但只有斐亚然自己知道，在当初决定要为完成任务而努力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任性的权利。 而这一天，他也的确，等得足够久了。 久到，甚至对这些精灵，对艾泽拉斯，真正产生了归属感，以至于让他一直以来无比坚定的内心，都感受到了一丝动摇。 但这样，是不被允许的。 艾泽拉斯太过温柔，那些他所爱，也一直爱着他的精灵们，也让他太过眷恋，以至于让他不知不觉渐渐变得软弱，变得想要依靠，变得快要忘记，他所要走的，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一条只能与孤独为伍的看不到尽头的路。 所以，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温情，所有的爱恋，都不应该是他所眷恋的东西。 想要活下去，想要回家，就只能按照最初最初的设想，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才行。 身子轻盈地从半空中落下，站在迷雾森林入口，斐亚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艾泽拉斯的方向，深深吐出一口气。 点开游戏面板，选择神行。 目标地点狄龙沙漠安卡拉，准备读条—— “翡翠。”凭空冒出来的声音，让斐亚然吓得指尖都忍不住一哆嗦。 转身看到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影时，更是让他心底狠狠吃了一惊——他竟然完全没有发觉，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这对已经72级的他来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有人做到了，还是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 好吧，是精灵。 注意到对方那双与自己相似的尖耳，斐亚然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眼底就迅速被疑惑填满了——他可没忘记，之前这个精灵叫了他的名字。 目光落在面前的精灵身上，斐亚然疑惑地问道：“你是？”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总觉得这位精灵是特意来找他的。 难道是安斯老师或者白忘记有什么要让他带的，所以特意派精灵来传话吗？ 这么一想，他眼底的疑惑略微散去了一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精灵真的很眼生啊。 精灵族人口并不多，这二十年的时间，斐亚然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王宫中，并不会经常去精灵城中闲逛，交际圈也基本都在王宫和精灵族高层内部，但对于城中一些经常能够见到的精灵，他还是记个脸熟的。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这位，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印象。 微微后退一步，看着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的精灵，斐亚然忍不住微微眯了眼睛。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性精灵，雪白的长发下，是一双琥珀色剔透的淡漠双眸，容颜毫无疑问，是精灵族特有的精致，也有着与精灵族一脉相承的冷淡气质，但让斐亚然最先注意到的，却是对方那仿佛冰雪般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以及至今为止仍旧无法看透的实力。 说实话，在精灵族，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完全摸不清对方实力的家伙了，当然，安斯老师那个深不可测的除外，就连白和众位长老，斐亚然也可以自信地说，他凭着气息，已经能够全部感受到自己和那些长老们的实力差距有多少了，具体体现在等级上的话，就是说明，他现在的等级，和那些长老们，相差不会超过20级。 因为相差20级以上的话，看到的就都是安斯老师头上的那一堆问号了。 所以，当下意识把焦点移到雪发精灵头上，看到一连串？？？的时候，斐亚然才忍不住震惊了—— 我勒个去！精灵族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个完全没见过的绝顶高手了？！这明显比白和众位长老的实力还要强大的陌生精灵，到底什么来头？！忽然叫住他，又是要做什么？！ “精灵长老银，奉王之命，随幼崽翡翠一同前往大陆游历。”干脆利落地道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名为银的陌生精灵，不动声色打量了斐亚然一番后，忽然又说道：“身为王的学生，你应该清楚，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根本不是能够任由幼崽乱来的时候。” 居高临下地看着斐亚然，银继续道：“所以，现在转过身，赶快回艾泽拉斯，对你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斐亚然：= =＋＋＋ 卧槽！这家伙特么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感觉这么想打人呢（╯‵□′）╯︵┻━┻！！ 第93章 甩不掉的拖油瓶。 斐亚然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精灵，第一印象十分不好。 姑且不说他与自己根本素未谋面，还十分可疑地自称精灵族长老，单说他对自己这种堪称恶劣的态度，都足以让斐亚然会给他大大的“差评”二字！ 再有，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按照他的原计划，都不可能让一个精灵跟在他身边——他所要去的地方，他所要做的事，以及他这些年在大陆所建立的势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精灵族知晓。 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银，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 “我外出游历的事，连安斯老师都没有反对，也顺利从白那里通过了测试，已经凭实力证明了我有外出的资格。”冷声对银道出这些后，斐亚然双手环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银，“反倒是你，不仅出现得如此突兀，身份也十分可疑，还莫名其妙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这是斐亚然第一次对一个精灵，表现出如此恶劣的态度，就算是在面对当初伤了他的蓝斯时，他都没有表现得如此苛刻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银用轻蔑的眼神、命令的语气对待自己时，一直潜藏在他心底深处名为骄傲的那根神经，忽然就被狠狠触动了，瞬间就全副武装地蹦了出来，与银针锋相对。 说起来，斐亚然会如此，也是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年中，被艾泽拉斯的精灵们宠过头了。 他自己之前虽然没意识到，但因为精灵王学生的身份，无论何种地位实力的精灵，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表现出恭敬谦逊的一面。后来在离开前被精灵王提点，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在精灵族横着走后，斐亚然对这个自称是长老的银，自然就更不感冒了。 就算是长老又怎么了？他从小就是在长老祭祀堆里泡大的，除了那个因拉斐尔而疯狂到无差别攻击以至于伤了他的蓝斯外，根本从没有精灵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待过他，就连身为精灵王的安斯老师，对他也一直都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责备过他一句。 所以，即使银真的是长老，凭斐亚然的身份，也完全不需要甩他，更何况，谁知道这个“长老”是不是冒牌货？ 虽然，在精灵族，几乎没有精灵会用这种事撒谎啦。 但是，谁让斐亚然之前从来没见过银呢，所以，就算他对银的身份提出质疑，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银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实在太过巧合，完全就是一副早就在此等候多时的不耐烦姿态。 听到斐亚然的话，银微微怔了下，显然完全没想到斐亚然竟然会用比自己还恶劣的态度回敬过来，还有，斐亚然最后那句话中的含义，也让他忍不住沉默了。 这个叫翡翠的幼生精灵，似乎和一直以来在艾泽拉斯表现出来的，有些不一样呢。 这么想着，银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不管怎么说，身为一个幼崽，在面对未知时，懂得质疑和反抗，总比逆来顺受要好得多。 所以，银索性也不与他争辩，转而道：“如果你对我的话和我的身份有质疑，完全可以回去直接问王。这里距离艾泽拉斯并不远。” 何止不远，根本就是很近好么。 迷雾森林虽然一直在艾泽拉斯外围，但真说起来，在世界地图上，其实所属位置仍旧在艾泽拉斯境内，属于精灵族地盘的一部分。 虽然迷雾森林和艾泽拉斯两者地盘都十分广袤，但如果斐亚然甩起大轻功，再加上风系魔法加持，回到精灵城不过分分钟的事儿。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了，他就没打算再回艾泽拉斯。 而且，这个叫银的家伙，之前还刚说过让自己转身回艾泽拉斯的话。 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即使只是去询问安斯老师，也会让斐亚然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他才不要这样。 所以。 从包裹里抽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下几个问题后，斐亚然就让自家雪白的小信鸽，给安斯老师送信去了。 不过，在接到安斯老师的回信前，他注定是要和这个银耗在这里了。 其实对于银的话，斐亚然早就相信了大半，不然凭精灵淡漠的性格，再加上这个银头顶一堆问号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会主动要求与自己一同外出游历，并且还胆大包天的以安斯老师为幌子。 精灵一直把安斯老师当天来崇敬膜拜的心理，斐亚然早就摸得十分透彻了。 所以，虽然这个银说的话十分不讨喜，但对于他话中的内容，斐亚然却并没有怎么质疑。 之所以和他耗在这里，并且让信鸽去给安斯老师传信，不过是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此之前，安斯老师完全没跟他提过银的事，毕竟今天早晨，他还和安斯老师告别过，而且，就算要让精灵随自己一同外出，为什么又会派出像银这样一个他根本闻所未闻，实力却莫测万分的神秘精灵。 当然，在信中，最最重要的内容，自然是回绝安斯老师派人保护自己的好意，虽然他在信中的言辞委婉，但意思却十分坚定，想来安斯老师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所以，等信鸽把信带回来时，银这个插曲，应该就会结束了。 这么一想，斐亚然之前对银生出的那些不满，自然就渐渐平息了，反正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家伙。 不过，对于银的身份，他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精灵族所有长老，他都已经见过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根本从来没听其他长老和白还有安斯老师，提过银的名字。 想到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斐亚然索性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和银搭起话来。 “安斯老师的回信过一会儿就应该到了。”给旁观的银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的举动后，斐亚然好奇地看着银，“说起来，如果你真是族内长老的话，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没有见过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你出生到现在，不过只有二十年。”听到斐亚然的问题，银也没不搭理，反而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斐亚然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 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精灵历来寿命绵长，有时闭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是常有的事，难道没有精灵告诉过你？” 斐亚然闻言，顿时默了。 关于这点，他还真的早就有所耳闻。 精灵从出生开始，虽然就已经对实力和潜力有所界定，但还是有不少精灵对强大的力量有所向往，无论魔法还是武技、铸造抑或人文，只要是精灵感兴趣的东西，他们都会毫不吝惜时间精力，潜心挖掘修炼下去。 斐亚然就曾见过精灵城中有精灵，对上千种蜂蜜和蜜蜂都有着极为深刻的研究，斐亚然用蜂蜜做酒和食物时，偶尔会去那位精灵家里取经，对那位家里的蜂巢型贮藏室，以及身边时刻飞舞的蜜蜂们印象深刻。 据说，那位精灵从出生没多久开始，就已经对蜜蜂和蜂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千年的时光中一直致力于研究这些，没有丝毫不耐烦，由此写出的观察日记、心得总结也堆满了一整个房间，完全可以称得上蜂蜜和蜜蜂领域的宗师级精灵，千年前艾泽拉斯还未封闭的时候，也曾多次去往大陆各地搜集各种种子和蜜蜂，钻研精神比神农尝百草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整个精灵族，像这位一样，在某一领域到达宗师级的精灵，还有很多。 这些精灵从来不为名利，单纯就是为了自己的爱好和信念，在这方面也完全表现出与精灵淡漠性情截然相反的一面，对喜欢的事物往往极为长情，千年如一日地修炼钻研。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再加上有漫长的生命任他们挥霍，精灵偶尔闭个关，闭关个三五十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斐亚然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 但是，所有他熟悉的精灵，包括安斯老师、星轨、大祭司白以及各位长老们，在他出生后的这二十年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闭关过，所以斐亚然在见到银的时候，根本完全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并且自称长老的精灵，实在太过陌生和奇怪。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奇怪，那就是，在这二十年中，根本没有任何精灵族高层，提过银这个精灵。 所以，即使银说他是因为闭关，所以才没有和自己见过面，斐亚然也还是无法完全打消心头的疑问。 飞鸽扑啦啦飞了回来，带回了精灵王的回信。 斐亚然微微勾起唇角，从鸽子腿上把信取下来，展开一看，笑容就僵住了—— 安斯老师竟然告诉他，银所说的完全属实，并且回绝了自己拒绝银的保护，想要独自外出游历的请求！ 最后，竟然还附加了一句，如果想要外出游历，就必须让银一同出行，否则直接驳回游历提议，分分钟滚回艾泽拉斯继续猫着……当然，这只是斐亚然理解意思后的总结。 斐亚然：…… #安斯老师，求别闹# #男神小妖精，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嘤嘤嘤这剧本不对啊拖油瓶神马的求打回原籍# 心好累，我只是想安静鸟悄地做个任务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QvQ…… “银长老，我真的有能力自保，完全不需要保护，请您回去吧。”既然安斯老师那里说不通，斐亚然决定还是釜底抽薪，直接从银这里下手好了。 他保证，只要一离开银长老的视线，他立马神行狄龙，保证让银和安斯老师连一根寒毛都抓不到！ 从“银”到“银长老”，从“你”到“您”，从横眉冷对双手抱胸到水汪汪大眼睛诚恳脸……少年看完王的回信后，分分钟改变的态度，一时间让银有些无法适应。 不过，“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站在这，并且之后还得一直给你当保姆的吗？”吊着眼角，银面无表情地说道。 斐亚然：…… 看你的态度，就知道你肯定不是自愿的。 “既然这样，您也别委屈自己跟着我，还是回艾泽拉斯吧，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斐亚然拿出十二分的诚恳，甚至连好久没出江湖的星星眼大招都使出来了。 银：…… 扭过头不看斐亚然，银微微撇了下嘴，“我只遵从王的命令，既然王命我保护你，我就不会半途而废。” 说到这，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斐亚然，“王只是让我跟在身边保护你，你为什么一直如此推脱？” 说到这，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斐亚然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怀疑和审视，“按照惯例，像你这样的幼生精灵，根本不可能有外出游历的打算和机会。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想要探索大陆现在各方局势才申请外出，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完全是这样。” “那么，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又来了。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态度。 抿了抿唇，斐亚然也没想到，这个名为银的长老，竟然仅凭几句话以及自己的态度，就把素未谋面的自己看透了大半。 心思如此敏锐，洞察力如此之强，真要放在身边，简直分分钟让他心力交瘁有木有！ 而且，这人偏偏还油盐不进，完全一副公事公办，凡事都拿安斯老师的命令来压自己的态度，即使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直接甩下他回艾泽拉斯，与之前表现出的傲慢，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让斐亚然根本完全无从下手。 啊啊……真是好蛋疼。 微微颔首对上那双琥珀色双眸，斐亚然冷淡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能再给安斯老师添点麻烦了。” 说完，他又扯出一张纸，写了满满一大篇，撒娇打滚据理力争死缠烂打胡搅蛮缠，请求精灵王一定要答应自己独自外出，实在不行换个精灵也行，他和银长老实在气场不和。 写完后，斐亚然再次放飞了信鸽。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安斯老师答应了，那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而如果安斯老师不答应他单独外出游历，应该也会把银长老换掉，届时他就可以等银长老走了，直接找个地儿神行，反正新派来的精灵，肯定不会跟他的信鸽一起过来就是。而万一替换银长老的新精灵真的和信鸽一起来了，斐亚然也可以肯定，就算派了其他长老甚至是白过来，他都有机会甩掉他们，神行到狄龙。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甩掉实力莫测的银才行。 然而，当天边的晚霞完全被染成夜色，信鸽终于迟迟归来的时候，纤细的腿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安斯老师，竟然没有回他的信。 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他。 这样冷淡的态度，让一直被温和对待的斐亚然，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却也明白，安斯老师如此，不过是在向他表明，在银这件事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明明，这些年无论他提出什么请求，安斯老师都会答应的…… 难道真的是他太任性了？ 但是，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得是这位陌生的银长老？ 他不明白。 只是，这件事，显然已经成为定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斐亚然也实在没有能够把这位银长老甩掉的把握，毕竟神行也是要读条的啊摔！ 深吸一口气，斐亚然尽量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臭地对银说道：“既然如此，以后就请银长老多多照顾了。” “在外称我为银即可，长老这个称谓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银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 斐亚然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这么觉得。 不过，既然带着银长老已经成为定局，那么他原来的计划，看来必然要有所改变才行。 第94章 温柔的证明。 既然带着银长老已经成为定局，那么他原来的计划，看来必然要有所改变才行。 原本斐亚然是打算直接神行到狄龙安卡拉，帮里昂把统一狄龙沙漠后的扫尾工作做好，顺便把大陆第一家魔武学院开起来，但现在…… “银长老，为了我们今后能够顺利愉快地相处，在此之前，我想我们需要先约法三章。” 银看了他一眼，眼底现出一丝兴味，“你说。” “第一，在外游历期间，我们都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精灵的身份。” 精灵已经有千年的时间没有在大陆上行走，对于大陆上的绝大部分种族来说，精灵都已经是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种族，即使精灵身为黑暗战争胜利的五大种族之一，但对其他种族来说，精灵也仍旧是异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不单单是对人族来说，对其他种族来说也一样适用。 更何况在天族这几百年的极力运作下，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全部被视为“异端”，要被下令逮捕处死。 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下，人类和其他被天族压制的种族，对于拥有魔法天赋的生灵，无论是人类或是其他种族，或许都会抱有恐惧和不信任的心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以自然魔法为武器的精灵贸贸然表明身份在大陆行走，会否遇到敌视和危险，谁都无法预测。 因为此，十年前艾泽拉斯重新对外开放，允许高阶以上精灵外出游历时，斐亚然才一再提议并强调，让外出的精灵，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精灵的身份，轻易不要在外族面前暴露出来。 之后的十年中，“司风”不断传回艾泽拉斯的消息，也对斐亚然的这个提议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所以，如果银真的是族中长老，那么，对于斐亚然的这个提议，他就不会提出异议。 不过，因为银说过他已经闭关二十年，斐亚然在之前也完全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消息，所以斐亚然也有些拿不准，银是否是刚刚出关就被安斯老师给拉过来当奶爸了，如果是的话，那么银对于这二十年间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斐亚然就难免要给银科普一番。 想到这，斐亚然的目光落在银的脸上，不知道这相处的第一步，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好在，银听完他的话后，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便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斐亚然的提议，“继续。” 心底松了口气，斐亚然继续说道：“第二，我希望在外期间，我的行动不会受到任何限制和干涉。” 虽然在无奈之下同意让银随行，但斐亚然到底还是拿不准安斯老师派银跟在他身边的意思。 当然，以银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斐亚然觉得这绝对是安斯老师送给他的免费打手。但不管怎么说，银的身份也是长老，而从长老们平均五千以上的年龄来看，这位吃的盐应该比他吃的饭还多，同时又身居高位多年，习惯了发号施令。即使精灵大多淡泊名利，但多年浸淫于权力巅峰的人，还是或多或少会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这也是斐亚然之前想要把银换掉的原因之一。 无论如何，他未来所要做的事情，在精灵眼中都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 他可以允许银跟在自己身侧，却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对方干涉自己的决定，尤其是在他们对彼此都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短时间内，武力值方面他肯定没办法超越银，所以还是在出发前，先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说明白为好，免得以后因为这种事闹矛盾。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往往背道而驰。 在听到斐亚然的第二点提议后，斐亚然果然又从银望过来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审视。 琥珀色本不是黑色或冰蓝那样会令人感到冰冷的颜色，但在银脸上，那双本应透着暖意的眸子，却让斐亚然破天荒地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他即使在面对安斯老师时，也极少会产生的情绪。 “之前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王会在我刚出关的时候，就传召我，并且下令，让我随一个幼崽外出游历——这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即使你是王唯一的学生。” “但现在，幼崽，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麻烦人物。” 凑近斐亚然，捏住他的下巴，银如雪的长发落在斐亚然脸上，眼底有着轻视和轻微的嘲弄，“王的命令，只是让我保护你的生命安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小秘密产生兴趣，或者会对你指手画脚。” “当然，如果你愚蠢地非要令自己身陷险境，那么我就有权利对你加以管教，并且不会提前对你打任何招呼。” 见斐亚然张嘴想要说什么，银的拇指忽然落在他的唇上，一边微微磨蹭，一边轻声继续道：“当然，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欢迎随时反抗。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立刻返回艾泽拉斯，向王报告你根本不需要任何精灵的保护和陪同。”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幼崽就该好好呆在艾泽拉斯，乖乖学习成长，但谁让你是王的学生。” “王会纵容你的任性，但我不同。” “如果你想像之前一样再给王添麻烦，就继续写信对王哭诉吧。”轻轻放开斐亚然，银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条手帕，细细擦拭着双手，“相信我，如果王真的撤销我的任务，我会比你更加高兴。” 指尖“噗”地窜出一团白色的火焰，手中的手帕转瞬就只剩飞灰。 银后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站定在斐亚然跟前。 斐亚然：…… 虽然能看出银对保护自己的任务有些不满，但斐亚然没想到，他竟然会不满到这种程度。 下巴上还残留着之前被对方钳制住时留下的微微痛感，不用看斐亚然都能猜到，此时自己的下巴上一定红彤彤一片，那种完全无法反抗的无力感，让斐亚然更加深切地认识到了银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横。 拳头大的是老大，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而他，竟然还试图和随时能捏死自己的银谈判，怎么想都觉得愚蠢透顶。 好在，银并不会真的捏死他，哪怕看在安斯老师的面子上。 想到这，斐亚然果断把“约法三章”里的第三条咽进肚子里了，免得再分分钟被银打脸。 而且，原本他还稍微有点怀疑，银会不会是安斯老师假扮的来着…… 但现在，斐亚然可以确定，这个狂妄骄傲的精灵，绝对不会是他淡漠却温柔的安斯老师！ 郁闷地看了眼队伍列表中的“安斯艾尔”和“银”，以及地图上精灵王宫中代表安斯老师的小蓝点，还有和自己重叠的银的小蓝点，斐亚然默默把游戏面板收了起来，打散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准备上路了。 银已经说得很明白，只要他不主动去找死，对方就不会出手干预。 以此为前提，希望他们以后能相处得愉快些。 轻叹了一口气，斐亚然看了银一眼，之后就再度甩起大轻功，向着迷雾森林外飞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白色的身影如影随形。 见银跟上，斐亚然这才翻出世界地图，开始琢磨接下来的目的地。 让斐亚然感到庆幸的是，之前听从安斯老师的话，从白那里拿到的大陆地图，在斐亚然打开的瞬间，就与剑三系统的世界地图融为了一体。而后，系统地图上原本必须斐亚然亲自到达才能开启的地图，便一一显现出了地域和城池村镇的详细名称以及山川河流、其上出产的矿物、植物以及生存在其上的种族名称等信息，虽然尚未到达巨细靡遗的程度，却也比系统原本提供的地图详细太多。 为此，斐亚然忍不住再次感叹了一番，安斯老师果然是比系统还尽职尽责的强力金大腿。 根据地图显示，距离迷雾森林最近的一处聚居地，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类村落。 虽说是最近，但即使是斐亚然甩着轻功飞，也还是从傍晚飞到午夜，才堪堪在黢黑的夜色中，远远看到那村子的轮廓。 此时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刻，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在外面闲晃。村民们显然也早已经沉睡，整个村落中没有一丝灯火，斐亚然索性先在村外的树林中歇一晚，等天亮了，再去村中打听一下情况。 这十年中，斐亚然虽然不时收到里昂传来的消息，但狄龙因为地域原因，光明神殿的触角基本没有蔓延到沙漠，统一沙漠的进程也因此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阻碍。 但大陆其他地方，情况却与狄龙完全不同。 这十年中，在斐亚然的指示下，里昂除了四处征伐统一地龙以及暗地里搜集、培养法师外，还负责暗地里向大陆各处渗透势力，一方面从大陆上搜集更多具有魔法天赋的人才，另一方面则是打探大陆局势与消息。 而从里昂传给斐亚然来的消息看，大陆如今对那些拥有魔法天赋的“异端”，除了追捕与抹杀外，几乎没有第三种处理方法。 但无论如何，这些也都是字面上的消息，没有亲身经历过，斐亚然还是难以对大陆现如今的局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原本他是打算先去狄龙开办魔武学院，但既然现在有银这个无法摆脱的麻烦在，他索性就先在大陆上行走一段时间，深入了解一下各方局势。 无名村外的树林中，这天夜里，在谁也没察觉到的时候，忽然拔地而起一座由树藤构筑成的精致小屋。 整个树屋全部由一颗种子催发，发动所需的魔力几近于无。这东西也是精灵王命人给斐亚然准备的，与朵拉交给斐亚然的衣物等零碎东西放在一处。朵拉交给他的时候也只简单说了一嘴这种子的用途，斐亚然因为有帮会领地在，之前根本没想过会真的有用到的一天。但既然有银在，他自然不可能进入帮会领地，动用种子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黄豆大的树种，从发芽到藤蔓眼神缠绕，最终构成精巧结实的树屋，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内里的构造几乎与斐亚然在精灵宫殿中的寝殿如出一辙，甚至连温泉浴池都一模一样。 小屋外有一层固定好的隐藏结界，除了斐亚然外，几乎没有人能看到这处掩藏在树林中的小屋。 树屋中，虽然是深夜，花笼草却还是为他的主人点亮了暖黄色的光芒。 斐亚然漫步在屋中，最后站在水汽弥漫的温泉边时，眼底的复杂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他决定离开时，安斯老师明明连一句反对和阻拦的话都没有说，甚至在他送给对方皇冠和戒指后，除了几句叮嘱，再没有其他明显的表示。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明显花费了不知多少心思的树屋，斐亚然却忽然觉得，眼眶都被弥漫的温热水雾蒸腾得酸软了几分。 如果不是真的被对方放在了心上，又有谁能为另一个人，做出如此悉心妥帖的安排？ 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在与安斯老师相隔两地的现在，斐亚然眼底的眷恋与爱意，再没有丝毫掩饰。 而这一切，被悄无声息踏入这座小屋的银，全数看在了眼中。 夜色中，深红眼眸中浓烈的爱意，让银的瞳孔都忍不住微缩了一下。 这样的神色，对他来说多少有些熟悉。 他的眼底渐渐笼上一层淡淡的困惑，单薄的唇也不自觉绷成了一条直线。 浓长的睫毛微垂，掩去眼底所有的神色。 等斐亚然察觉到银的气息，收敛好所有情绪时，银也早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第95章 专治死傲娇的日子里。 精灵王为斐亚然准备的小屋哪里都好，完全照顾了斐亚然离开艾泽拉斯后可能产生的思乡情绪，配置完全参照斐亚然在精灵王宫中的房间来布置，而如果真要让斐亚然挑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小屋中唯一多出来的第二张床——那明显是安斯老师为银准备的。 不满地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兀自进入小屋的银，对方那比他还像主人的随意姿态，让斐亚然有点气闷。 不过，从那张多出来的床就能看出来，显然安斯老师派银与他随行显然并非临时起意。 想到这里，斐亚然看了眼已经洗完澡，换了身睡袍从浴室中走出来的银，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这个银，到底是什么来头？ 根据他的直觉，对方或许并非只是族中长老这么简单。 不过从之前他和银短暂的接触中，就能看得出这就是油盐不进的精灵。 赶又赶不走，打也打不过。洗漱完钻进被窝，斐亚然在花笼草黯淡后的黑暗中微微眯着眼睛，觉得安斯老师还真是扔给他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戳开密聊告诉里昂自己最近有事，可能暂时过不去，让他按照计划继续行事后，斐亚然这才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树屋顶部藤蔓间的缝隙，化作一缕缕细小的光束，调皮地钻了进来。 欢快的鸟鸣和着远远出来的狗叫声，成功叫醒了酣睡一晚的斐亚然。 难得不用早起去安斯老师那里学习，斐亚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银早已经穿戴完毕，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正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点点金光落在他雪白的发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斐亚然恍惚地看着这一幕，险些把这光景与记忆中的安斯老师重叠在一起。 直到窗边的人抬起头来，琥珀色的双眸与斐亚然四目相对，全然见不到丝毫感情，斐亚然才从那样陌生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又发了一会儿呆，才默默爬起来，洗漱穿衣，而后从背包里拿出点食材，给自己和银做了些简单的早餐。 精灵天生不会烹饪食物，确切地说，他们是纯天然的野生素食主义者，平日里大多以蜂蜜牛奶果蔬为食。整个精灵族，像斐亚然这样一心琢磨吃的精灵，只此一人。 所以，当把另一份早餐放在圆桌的另一端的时候，斐亚然并不确定银会不会吃掉这份，毕竟银与那些和他相处多年的长老不同，并没有养成被他投喂的习惯，也并没有吃过这样经过烹制的食物。 不过，斐亚然显然低估了银的适应能力。 看出斐亚然对面那份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食物后，原本一直坐在窗边看书的银，很快就来到桌边，毫不掩饰地看了几眼斐亚然使用餐具的方法后，这才有样学样，流畅地使用筷子勺子吃起早餐来。 ——这么看来的话，这位银长老好像还挺好养活的。 饭后用水系魔法把餐盘直接冲洗干净塞进包包里后，斐亚然在银紧随着他走出小屋后，这才把小屋收了起来，再度变回一颗豆大的种子，扔回包里。 而后，又看了一眼银长老，想了想，把系统面板唤了出来。 戳开外观商城，选中之前在狄龙时使用的那张阴阳眼帅比脸，点击确定。 而后，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就这么在银的眼前发生了—— 原本耳朵尖尖，容貌秀美四肢纤长的精灵少年，就那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位有着圆润耳尖，流畅肌肉线条，容貌俊美异常的人类青年。 虽然银发和红眸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原本无论如何看都纯净异常的两种颜色，趁着现在那张几乎透着点侵略性的俊美面孔，忽然就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神秘和妖异来。 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银定定注视了斐亚然一会儿，这才唤了声，“翡翠？” 俊美青年闻声，侧首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声。 既然要在大陆上行走，斐亚然自然不可能使用精灵的样貌。而既然银跟在他身边的事情已经不可改变，他也不能一直保证自己不会露出丝毫破绽，索性先自己主动把一部分可以让对方知晓的部分暴露出来，反正银也看不到系统面板和外观商城，真要问他是怎么易容成这样的话，还可以全都推给安斯老师，反正安斯老师也不是第一次背锅了，斐亚然对这种甩锅业务早就驾轻就熟。 果然，之后银就问了他什么魔法才能完成这样丝毫看不出破绽的易容，斐亚然当即毫无压力地都推给了安斯老师，末了还不忘告诉银，这易容魔法是安斯老师独家教给他的，不能外传。 而后，换来银一句“呵呵”。 斐亚然：…… 为啥莫名有种被吐槽了的感觉。 抛开忽然冒出来的莫名情绪，斐亚然想了想，对银说道：“既然是在外行走，还是叫我‘翡翠’好了。” 这次出口的“翡翠”二字，是字正腔圆的华文。 去狄龙是早晚的事，斐亚然也不知道届时能不能甩开银。而如果甩不开的话，在与银一同游历过一段时间后，自己应该也能顺利地把狄龙的事情圆过去了。所以经过一晚的思考后，斐亚然还是把“翡翠”这个名字告诉给了银，毕竟他们在外行走，不可能一直用精灵语称呼彼此的名字。 银显然也明白了翡翠的用意，毕竟不管是人类的外形还是特意用其他语言表述的名字，翡翠用行动说明了他之前所说的在外不暴露精灵身份并不是开玩笑。 对此，银倒是也不反对。 不过以他的骄傲，自然不会像翡翠一样易容成人类，索性翻出一件罩头的披风来，穿好后，除了精致的下巴和偶尔露出一截的雪白长发外，再不露分毫。 名字也由原本的精灵语，改为了大陆人类国度中，流通比较多的斯托夫语。 距离迷雾森林最近的这处人类村落，所居住的人并不多。 斐亚然之前远远观察过一阵，发现这里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而且大多以老人、女人和孩子为主，从房屋和穿戴上来看，他们的生活环境十分贫寒，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 斐亚然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虽然接触过许多人，但在这片大陆上，接触的人类却只有狄龙那片不能用常规眼光看待的沙漠，而精灵族的文献中，对于大陆上的人类虽然有不少记载，但那些大多写自千年前，这些年得到的信息，对于狄龙以外的人类描述也并不算多，所以对于大陆上人类目前的生活状况，斐亚然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认知。 不过，好在这无名村地处偏远，足以称得上人迹罕至，信息流通估计也十分闭塞，所以他和银如果真在这里出现了什么常识性纰漏，应该也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 想到这，斐亚然这才和银绕到无名村另一处背对迷雾森林的入口，装作一对结伴而行，迷路到此的旅人，成功混进了这处无名村落。 无名村地处人类帝国加纳西方最边远的地域，距离最近的城镇雅各，即使坐着牛车，也要走上半个月的时间。 这是一处十分贫寒的村落，住户不多，虽然土地还算肥沃，但随着村中青壮年一年年地减少，可以下地耕作的劳动力几乎找不到半个，平时顶多种些时令的果蔬，勉强度日。 是以，对于这样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村落，忽然到来两位衣着光鲜，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家伙，村民们大多都远远看着，眼底虽然流露着少许好奇，但更多的，却是被沉重生活压抑出的麻木和一种莫名的恐惧。 恐惧？ 和银对视一眼，斐亚然和银显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心底都有了些疑问。 被围观了半晌后，一位杵着树枝，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佝偻着脊背看到斐亚然二人跟前，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后，这才深深弯下腰说道：“尊贵的大人们，我是这里的村长劳尔，请问有什么能为大人们效劳？” 他的发音有些古怪，并不是大陆上人类国度的几种通用语之一，斐亚然倒没觉得奇怪，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全国各地方言不知凡几，身为华人的他也只能听懂三四种方言。好在身为精灵，与风云雨露都能沟通，所以即使听不懂老人的话，却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老人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了。 而且，对于他们的来历都不问一句，反而要为他们效劳？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呢。 心底闪过一丝诧异，斐亚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当即上前，右手在身前划过后，停在胸前，对老人微微躬身，用纳加帝国使用最多的斯拉夫语温和地说道：“劳尔先生，您好，我是‘翡翠’，我身边的是我的朋友银，我们是结伴出来游历的旅人。两天前我们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走出来后，就到了这里，希望您能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不会打扰这里太久。” 无名村外只有一条延伸到雅各镇的土路，路旁是一马平川被无数荒草占领的田地，一直延伸到远处一处森林。 老村长劳尔已经活了五十多年，这在人类中已经算得上高寿了。这几十年中，他也算是见过些人，村中偶尔也确实会有迷路的陌生人闯入，所以对于这位说着一口好听帝国通用语青年的说辞，劳尔村长并没有怀疑。 只不过，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像面前的青年这样耀眼的存在，简直比他曾经远远看过的镇长家的小少爷，还要俊美无数倍。即使青年身上并没有宝石黄金之类的贵族奢侈品点缀，但光凭他那张比任何奢侈品都要华美的面孔，老村长就能肯定，青年一定不是一般人。 哦，这或许是哪位贵族老爷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少爷。眼角从青年身后披着斗篷，一言不发的身影上扫过——这或许是这位少爷的随从，老村长这样想道。 “‘翡……翡翠’大人，”因为是第一次听闻这样发音古怪的名字，劳尔村长磕巴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哦，迷路的旅人，我们当然会欢迎……说实话，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来我家坐坐吧。” 这么说完，等看到斐亚然微笑着颔首，老村长才转过身，慢慢走前面给两人带路。 劳尔村长家住在村子正中央，村子很小，所以即使老人的速度很慢，他们也还是很快就到了老人的家。 “亚卡，快去给客人倒水！”推开用树枝围城的篱笆门，劳尔村长喊了声。 “好的爷爷！”一声清脆的童音从茅草屋中传来，紧接着，斐亚然就看到一个穿着宽大麻布衣服，五六岁大的男孩子，从屋中跑出来，跑到旁边一处更加简陋的屋中，拿出一个罐子，而后又跑到篱笆墙脚的一处大水缸中，小心地舀着水。 整个家里，除了劳尔村长和小男孩亚卡，斐亚然再没感受到第三个人类的气息。 想到之前远远观察到的，这村中少有青壮年的情况，斐亚然心底划过一丝疑问。 房子是用泥土和着干草屑糊成的，草编的屋顶也似乎有些年头了，几乎能透出光。屋中的家具也极为简陋，除了一张泥糊的土炕，缺了一角的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当凳子用的小树墩，以及一个看不出颜色的磨损严重的柜子外，再见不到其他家具。 斐亚然上辈子含着金汤勺出生，这辈子在艾泽拉斯也是锦衣玉食着长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四面透风的简陋房屋，一时间忍不住在门口顿住了。 老村长走到土炕边，回头见状，抱歉地对斐亚然笑了笑，“村子里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委屈大人了。” 斐亚然这才震惊中过神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歉意，笑着对劳尔村长摇了摇头，“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才对。” 说完，走进这处简陋的小屋，在村长的示意下，坐到了唯一的那张椅子上。 至于银，虽然他一直没有说话，斐亚然却几乎可以肯定，对于这样一张脏兮兮的椅子，对方肯定连沾都不打算沾一下。 好吧，其实他可以理解，精灵大多都有洁癖，包括他都是。 不过，在看到老人艰难地颤巍巍坐在土炕上后，斐亚然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嫌椅子脏不想坐，只能硬着头皮坐了。 小男孩亚卡这时候捧着一壶水，吧嗒吧嗒跑了进来。 把水罐放在桌上后，拿出陶碗倒了两碗水，放在斐亚然和银面前后，这才跑到土炕边，爬到劳尔村长身后，好奇地在他和银身上偷偷打量。 斐亚然见状，对他笑了笑，小孩似乎吓了一跳，一下就缩到老村长身后去了。 劳尔村长挺了挺脊背，把劳尔挡在身后。 “‘翡翠’大人，不知道你和银大人来自哪里？”闷声咳嗽了两声，老村长顺了顺气，问道。 “我和银是从潘朵拉来，之前听闻这附近似乎有一处生有妖兽的森林，所以想来见识见识，没想到却迷了路。”摩挲着陶土制成的缺了一角的碗，斐亚然垂眼，看着碗中略显浑浊的水，笑着对劳尔村长说道。 无名村和雅各镇从属人类国度纳加，潘朵拉则是纳加的都城，斐亚然知道这名字，还多亏了安斯老师提供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无名村距离迷雾森林的距离，与距离雅各镇的距离差不多，所以应该对迷雾森林也有些了解才对。 斐亚然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距离迷雾森林这么近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类生存。 所以，他其实有点好奇，在人类眼中，迷雾森林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果然，在听到他的话后，劳尔村长脸上的神情立时就变了。 浑浊的双眼猛地聚焦到斐亚然脸上，老村长脸上的褶皱都颤抖了起来，“年轻人，那森林里住着可怕的怪物，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不要轻易跑到那里！” “为什么？难道那里真的像传说中一样，住着可怕的妖兽？”眼底闪烁着单纯的疑问，斐亚然的眼睛亮了亮，“这么说来，您知道那森林在哪？”努力装成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类富家子弟，斐亚然兴奋地问道。虽然他觉得自己伪装的或许并不太成功，不过从老村长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确切地说，从他提到迷雾森林开始，老人的精神状态就有些不对劲。 “不……我不会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打探这件事，那么我想，我不得不请你们立刻离开！”冷了一张脸，劳尔村长一反之前的恭敬，声音急促，硬邦邦对斐亚然说道。 他说得似乎有些急，话音说完，就狠狠咳嗽了起来。 他身后的小亚卡见状，赶忙给他拍了拍后背，而后一溜烟从床上滑下来，跑到桌边，倒了一碗水拿给老人，“爷爷，喝水……” “抱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斐亚然也没想到，老人会对迷雾森林反应这么大，“我刚刚只是有些好奇，因为在家时听过一些类似的传闻，所以才会提到那里，请您不要生气。” 接过小亚卡递上的水喝了几口，劳尔村长这才慢慢顺过气来，脸上的褶皱却似乎更深了，“……不，您不需要道歉……”深深喘了几口气，缓过神来后，劳尔村长这才慢慢说道：“该道歉的是我……大人，是我太过无礼了，请您原谅。” 劳尔曾见过镇上来的富家子弟，深知这类人的脾气大多不怎么好，傲慢无礼并且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他已经是把老骨头，早就已经数着日子过了，但亚卡还小，虽然这两位大人看上去似乎还算温和，但劳尔可不想用小亚卡的安危去堵这些富家子弟的心血来潮的善心，所以在之前激烈地下了逐客令后，就已经感到深深的后悔了。 好在，这两位大人似乎并不打算计较他的无理。 至于他们要打听那森林的事情……索性，就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如果他们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去那森林，就算真死在那里，尸骨无存，也赖不到他身上。 这么一想，劳尔村长又喘了几口气后，这才慢慢说道：“如果大人想知道，我……就给您说说。” 见斐亚然没有反对的意思，劳尔心底叹了口气，这才讲述起那关于那森林的传说：“那座森林，我们都叫它‘迷雾森林’。据说在那里，常年弥漫着浓重的毒雾，永远都不会消散。一旦有人闯入那里，就会迷失在浓雾中，永远失去踪迹。” “……曾经，我们村中也有人想要去那森林中打猎，但是，几乎没有人从那里回来过。至于您说的妖兽……我们在这里居住了几百年，还从未见过什么妖兽，不过在那森林附近，偶尔倒是能听到些野兽的嚎叫，至于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迷雾森林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比斐亚然和银这两个精灵更清楚。连龙都能困住的森林，脆弱的人类去了，自然也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不过，“我之前看到，村子里似乎很少有青壮年，难道都是因为去‘迷雾森林’打猎，所以才……？” “不，”眼底显出几分疲色，劳尔村长低低咳嗽了几声，而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斐亚然，支吾地道：“他们……和那没关系。” 说完，他看了看门外，慢慢从床上下了地，“已经快中午了，我去给大人们弄点吃的。” “爷爷，我去帮您！”小亚卡也从床上蹦下来，仰头扶着劳尔村长的手臂，慢慢往厨房走去。 看出老人这是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斐亚然也没追问。 侧首看了眼披着斗篷，只露出一截下巴的银，斐亚然看了眼对方身前和自己一样没有动过的盛水的碗，从背包中拿出一壶五连泉和一支水晶杯，倒了八分满后，递给银，“这里的条件简陋，委屈银长老了。” 让一位长老站着他坐着，虽然是因为对方嫌弃这里脏，斐亚然也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银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看着水壶和水晶杯除了斐亚然的手，再没有沾过类似桌子的其他地方，这才伸手从斐亚然手中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剔透的水晶杯趁着瓷白的修长手指，几乎晕出一抹光来，斗篷之下，即使只露出少许无暇的下巴和唇，也让这简陋至极的草屋，都蓬荜生辉起来。 精灵还真是美丽至极的生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斐亚然根本完全不能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会有如此完美的存在，不光外表360度无死角，连力量都强横得排在大陆前三位。 也不知道卡奥斯当年创世时，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创造出精灵这样钟灵毓秀的生命来。 与精灵相比，人类的力量，还是太过微小了。 眼底划过一抹沉重，见银喝了一口水后，就把玩着水晶杯，并不打算再喝后，斐亚然这才笑着问道：“银长老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刚才又为什么问那些问题。” “叫我银。”淡淡瞥了斐亚然一眼，银即使使用人类的语言，发音也好听得像是吟唱，“我并没有那些无谓的好奇心。” 斐亚然闻言，微微笑了下，倒也不在意银的话，自顾说道：“我对人类的国度的认知，大多来自于书中，所以乍一见到，才想要多了解一下。”这么说，算是跟银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做给银看。毕竟，如果一个从未出过艾泽拉斯的精灵，在刚刚外出时，就对人类国度十分熟悉的话，即使有“司风”的消息和族中文献作为借口，也还是太过勉强了些。 而且，在与老村长短暂接触了一下后，斐亚然却敏锐地发觉，这个村子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劳尔村长提到迷雾森林时惊恐的表现，勉强还称得上正常，但村中青壮年劳动力集体失踪这件事，却着实有些蹊跷，而且从老村长刚才的态度来看，这其中似乎是有什么隐情？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停留一两天的准备，所以倒也不急于现在这一时。 隔壁厨房中，焚烧木柴生出的烟火气渐渐飘散过来。 斐亚然看了眼桌上两碗完全没动过的水，想到老村长和小亚卡身上那只能用勉强可以蔽体来形容的衣服，微微抿了抿唇，而后拿起一旁装作行礼的布袋，起身往旁边的厨房去了。 说是厨房，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泥糊的简陋屋子。 灶台上有一口装着水黑色的大锅，斐亚然进去的时候，灶中的树枝刚才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老村长正在厨房一角的大缸里翻找着什么，小亚卡则蹲在灶边，认真地看着火。 发觉斐亚然走了进来，小亚卡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嗫喏地叫了声，“……大人。” 背对门的老村长闻言，急急地从缸中拔出小半个身体，有些惶恐地对斐亚然道：“大人，这里太脏，会弄脏您的衣服！您在隔壁稍等一会儿，饭很快就会好！” 没有忽略老村长发觉自己到来后，下意识看向小亚卡的动作，斐亚然微微勾唇，露出个温和的微笑来，“劳尔村长，我和我的朋友身上还有些食材，想要与你和小亚卡分享。”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从这一村子老弱病残的状况来看，估计很少会有人家的食物会有富余。劳尔村长家只有他和小亚卡两个，估计会更困难些。 他来这里，只是想打探下情况，并不想让这一老一小的生活雪上加霜，而且他背包里还有不少吃的，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劳尔村长为招待他们吃饭发愁。 果然，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老村长的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他就谢绝了斐亚然的好意，“大人，食物是您和银大人的，来者是客，我们怎么能让客人准备食材？家里还有些吃的，虽然有些简陋，但总归……” “劳尔村长，”打断老村长有些气弱的话，斐亚然把手中的袋子递过去，“我这里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食物。而且，说实话，我的那位朋友，对食材有些挑剔。” 话说到这，劳尔村长也不好再推辞。他其实也知道，这些帝都来的贵族，肯定吃不惯他们这里的东西，不过到底明白斐亚然也是一番好意，只好把布袋接了过去。 斐亚然并不是跟劳尔村长客气，因为袋子中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十分接地气的红薯。 艾泽拉斯的好东西太多，都是天生天养从小在充裕元素之力中泡大的，斐亚然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人类食用。 这袋里的红薯，则是他从精灵城那位喜欢搜集种子和花蜜的精灵家里翻出来的，扔在帮会领地的田地里任其自生自灭后，这些年里，倒还真长出来不少红薯。 月光平日里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去地里挖几个出来，然后扔到唱晚池旁原本用来烤鱼的石灶里烤着吃，斐亚然也跟着沾了几次光，还给相熟的几个精灵送去尝过鲜，可惜那群严重洁癖龟毛患者，对于烤红薯的外表都嫌弃得厉害，斐亚然在那之后，就再没给他们吃过。 今天这种情况下吃，倒是正合适。 见斐亚然还不离开，劳尔村长也没再说什么，他多少也看出来一些，这位名字奇怪的“翡翠”大人，和城里那些纨绔不太一样，没有丝毫飞扬跋扈，当即也微微安下心来，打开布袋，让小亚卡帮忙把袋子中的食材拿出来。 很快，十来个红色的块状果实，就在灶台上摆了一小排。 小亚卡好奇地戳了戳硬邦邦的果实，问爷爷，“爷爷，这个能吃吗？” 劳尔村长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有些为难地看向斐亚然。 斐亚然想了想，看这祖孙的样子，还是自己来做饭好了，反正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红薯还是烤着吃最香，不过，看了眼灶台上已经开始冒出小泡泡的水，斐亚然问劳尔村长，“您烧水，是打算做什么？” “打算熬点菜汤。”老村长讪讪地说着，目光落在灶台另一边几颗绿色的野菜上。 斐亚然想了下之前那两碗浑浊的水，心底囧了下，到底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当即决定今天这顿饭，必须自己来当主厨才行！ 当然，在把老村长请出去的过程中，免不了又是一番推拒，最后老村长说什么也必须让小亚卡留下帮忙才行，这才答应让斐亚然做今天这顿午饭的掌勺。 等老村长一出去，斐亚然就立刻把六颗红薯扔进灶中，灶台里的火被他用魔法控制得很精确，完全不用担心会把红薯烤成焦炭。 而后，他蹲下身来，微笑着对站在他身边待命的小亚卡道：“叔叔现在要做饭，小亚卡你帮叔叔看着这些红薯好不好？很简单的，只要时不时用这根树枝翻动一下就行。” 小亚卡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漂亮叔叔，点了点头，而后乖巧地蹲在灶旁，认真地注视着火光中的红薯。 “小心别被火星溅到。”又叮嘱了小家伙一句，见小亚卡认真地点了点头后，斐亚然这才挽起袖口，动作麻利地往锅中扔了一团火，瞬间烧干那些水，又如法炮制，用五连泉洗了几次锅后，这才又重新烧了一锅五连泉水，把旁边的野菜收拾收拾，用背包里的调料做了一锅野菜汤出来。 等汤做好的时候，魔法火焰中的红薯也烤好了。 灶台中的火光瞬间熄灭，小亚卡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着急地抓住斐亚然的衣角，指着灶台结结巴巴地道：“大……大人！” 斐亚然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我们的饭已经做好了。” 说完，把烤好的红薯和汤分别装进早就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盘中，端到了隔壁屋中的桌子上。 屋中只有劳尔村长一人，银正站在屋前的小院中，看着斐亚然的动作，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斐亚然见状，对银使了个眼色，让他进来吃饭，不过看银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并没有在这里吃东西的打算，斐亚然也不勉强，反正精灵本来也不用吃饭这么频繁。 饭虽然摆好了，但屋中加上树墩也才只有两个座位。好在劳尔村长之前已经把桌子移到了炕边，如果床上坐两个人，才能勉强坐下四个人。 斐亚然在椅子上落座后，小亚卡也坐在了自己的小树墩上，劳尔村长站在炕边，看了看院中没有丝毫动作的银，“大人，银大人……” “银还不饿，请您不用在意他。汤还是热的，我们快吃吧，您看，小亚卡都有些等不及了。”笑着刮了下一直仰着小下巴嗅着菜汤味道的小亚卡的脸蛋，斐亚然打趣道。 劳尔村长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院中的银，这才慢慢坐到炕上，捧着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菜汤喝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一样都是野菜，为什么这位外表看上去和厨房根本不沾边的“翡翠”大人，做出来的就这么好喝？ 劳尔村长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小亚卡也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汤碗里，吃相有些凶残。 见这祖孙二人都对着菜汤使劲，没人搭理中间的烤红薯，斐亚然径自拿了一个烤红薯，从中间掰成两半，内里金黄的红薯肉顿时散发出强烈的香味，顿时吸引了祖孙二人的注意力。 把手中两块烤红薯分别递给两人，斐亚然也不爱再听两人推拒，直接又拿起了一个烤红薯，掰开慢条斯理地吃了。 小亚卡今年六岁，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难怪爷爷总说城里的人和他们不一样，这位漂亮叔叔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比村里做饭最好吃的玛丽阿姨做饭还好吃！ 以后要是能娶到一个做饭像叔叔这么好吃的媳妇，亚卡一定会幸福死的（0﹃0）！ 领略了烤红薯的美味后，常年徘徊在吃不饱饭战线上的祖孙二人，吃相不禁略发凶残起来，以至于让与他们同坐一张桌的斐亚然，都有点吃不进去了。 不过斐亚然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迅速喝完自己那份汤后，拿着一颗烤红薯慢慢吃着，等祖孙二人把桌上原本给银准备的那份汤都干掉，并且把红薯盘全部清空后，这才与他们一同，放下手中吃得一干二净的红薯皮。 好多年不知道吃饱饭是什么感觉的祖孙二人，这才想起来没有吃多少的斐亚然，一本满足的脸上又渐渐笼上一层惶恐。 斐亚然装作没看到他们的样子，掌心拍了拍肚子，小声道了句“好饱”后，这才起身，告诉祖孙二人，他要去院中消消食。 一出门，就对上银丝毫没有掩饰的探究眼神。 对银眨了眨眼，斐亚然示意现在说话不方便后，这才在院子中，一圈一圈遛起弯来。 劳尔和小亚卡则收拾了餐具，去厨房中洗碗去了。 吃饱了饭，小亚卡没一会儿就困了。 劳尔村长把小家伙安置在床上睡下后，正巧有妇人急匆匆推开他家的篱笆门，焦急地叫道：“村长村长！你快去艾玛家看看吧！她的病又不好了！” 劳尔村长闻言，立刻从床上下了地，匆匆走到门口，要和妇人一同出门。 但在看到院中的斐亚然和银后，他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犹豫了一下后，才对斐亚然道：“大人，村中有人病了，我过去看看！” “您请便。”斐亚然微笑着道。 劳尔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屋中睡着的小亚卡，眉头抖了下，这才拄着树枝，急匆匆和妇人一同出了家门。 然而很快，那妇人就折返了回来。 仔细打量了几眼斐亚然和银，虽然眼底满是止不住的惊艳，但那一抹不自觉透出的防备，还是轻易被斐亚然捕捉到了。 “两位大人，劳尔村长担心亚卡突然醒过来，会吵到你们二位，所以让我来看着他睡觉。”垂头对斐亚然二人弯下身子，妇人有些惶恐地道。 斐亚然摸了摸自己易容后的帅比脸，发觉妇人脸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后，也没为难对方，直接让那妇人进屋去了，反正他们本来也只是客人。 等妇人进屋后，斐亚然轻轻弹了个指响，在自己和银周围弄了个隔音结界，这才纳闷地问银，“我这张脸难道很可怕？” 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然他们干嘛都这么怕我们？明明我笑得那么有亲和力。”掏出一枚镜子照了照当年风靡剑三大街小巷的改良版阴阳眼俊脸，心底默念了一句“又他喵帅了！”后，斐亚然这才收好镜子，从背包里掏出一颗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来。 把红薯掰成两半，用干净的丝缎包好外皮，斐亚然又从包里掏出一把亮晶晶的银质小勺，这才递给银，“尝尝看。” 银微微扭头，即使只露出一个下巴，也还是把嫌弃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之前翡翠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全程他都看在眼中，所以很清楚，他做出来的汤和使用的餐具，都还算干净。 但这个一直被扔在木头中烤得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太不符合精灵与生俱来的美学标准，所以即使翡翠把它丑陋的外皮遮了起来，也掩盖不了这东西真实的模样。 做为一个逼格甚高的精灵，银自然不屑吃这种东西。 斐亚然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和艾泽拉斯那群不识货的家伙一样龟毛，但少爷他都伺候到这种程度了，无论如何，银这家伙也必须至少吃一口才行！ 想到这，斐亚然直接用勺子在红薯最中间挖了一块肉下来，不动声色地递到银嘴边。 银完全不为所动。 斐亚然磨了磨牙，就不信收拾不了这群洁癖癌晚期的精灵了！ 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斐亚然努力放柔声音，又把勺子往前送了一厘米，诱哄道：“银长老，给个面子，尝尝看吧，这可是连安斯老师，都十分喜欢的食物呢。” 银：…… 小骗子﹁﹁。 不过到底，还是不耐烦地微微启唇，把那块快要凉掉的红薯咬进了嘴里。 斐亚然：…… 就知道对这些毫无原则的精灵王脑残粉来说，祭出安斯老师的名字神马的最好使了╭（╯^╰）╮！ 第96章 无名村的秘密。 吃了一口红薯后，无论斐亚然再说什么，银都坚决不再吃第二口。对此，斐亚然深表遗憾，只能自己把剩下的红薯全部吃掉。 劳尔村长这一去，半天都没有回来。小亚卡午睡醒来，见到只有玛丽阿姨在床边守着，立刻就知道肯定是艾玛的情况又不好了，所以爷爷才不见人影。 “玛丽阿姨，艾玛怎么样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小亚卡拉着玛丽的袖口急急问道。 玛丽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小亚卡焦急的脸，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不太好。” “我要去看艾玛！”听到玛丽的话后，小亚卡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就往门外跑。 “亚卡！你等等我！”玛丽见状，也紧跟着跑出屋子，打算和亚卡一起回去。 却不想，一出门，就看到院中并肩而立的两位大人，脚步猛地顿了下来。 之前亚卡和玛丽在屋中的对话，斐亚然早已经听得分明，所以知道，亚卡和这位叫玛丽的妇人，此时是要去那个叫“艾玛”的小女孩家。 不过，在看到玛丽的脚步停下来，脸上也现出为难犹疑的神色后，斐亚然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估计是不放心把他们两个陌生人，单独留在村长的家中吧。 想到这，斐亚然看了银一眼，微笑着对玛丽说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吗？” 玛丽犹豫了下，又看了眼早就拉开竹篱笆，一溜烟跑出去很远的小亚卡，终于对斐亚然点了点头，也飞快走出了村长的家。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对银说完，斐亚然也紧跟着出了门，银自然随行。 无名村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是个十分小的村落，站在村口就能看到村子的另一头，所以斐亚然和银走出没多久，就已经到了艾玛的家。 这里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几乎全是老弱妇孺。见跟着玛丽来到的斐亚然和银，眼底顿时充满了惊艳和警戒。 这样两种本不该同时出现的神色，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斐亚然已经见了好几次，也算不上陌生。 发觉人群因为自己和银的到来而骤然紧绷起来，斐亚然脚步一顿，就和银在艾玛家门外停住了脚步。 这个村子的人，对外来人员的防备心，是不是太强了点？ 心底闪过诸多疑问，见已经进了院子的玛丽，正回头看着他和银，斐亚然安抚地笑了笑，摇头示意自己和银在外面等着就行，并不打算再进去。玛丽这才松了一口气，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而后，扭身进了艾玛家。 附近的空气有些浑浊，夹杂着几丝明显的血腥味。 这里的人并不像精灵一样会使用清洁魔法，并且拥有充足的水源，也没有精灵那根深蒂固的洁癖，所以洗澡似乎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身上的味道大多不怎么好，再加上饲养的家畜排泄物的味道，一直飘散在空气中，虽然对于人类来说早已经习惯了，但对五感敏锐的精灵来说，却是十足的折磨。 而现在，这种折磨中，又渗出了鲜血的味道。 目光看向被人群团团围住的艾玛家，斐亚然沉吟了一下，这才唤出系统面板，点开焦点列表，果然看到附近的人里有一个叫艾玛的小姑娘，血条已经快见底了，并且还在缓慢流失中。 从系统面板上，斐亚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姑娘头向下那个紫黑色的“中毒”debuff。这个“中毒”debuff掉的血量并不多，真正让艾玛血量直线下降的，是她身上的“撕裂”debuff。 很显然，除了中毒外，小姑娘还受了伤。 如果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艾玛就可以回营地了。 当然，对没有系统的人类来说，回营地也就意味着彻底死亡。 斐亚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艾玛家中就忽然传来嘈杂的恸哭声，还有小孩子的惊叫声。 斐亚然又往焦点列表上看了一眼，艾玛的血条几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血皮，预示着她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嘴唇狠狠抿了抿，斐亚然迅速推开面前的人群，风一般冲进了艾玛的家里。挤进围在床前的村民，在众人因为他的容貌而惊讶得失神的时候，斐亚然对坐在艾玛床边，似乎苍老了不少的劳尔村长轻轻说道：“我有办法救她。” 恸哭声戛然而止，老村长猛地抬起头，看向斐亚然。 嘴唇抖了抖，劳尔村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翡翠’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 “村长！”围在床边的其他村民忽然纷纷惊喝出声。 不用看，斐亚然都知道，此时那些村民看向他的目光中，警惕和戒备已经完全占据上风，但他只是定定看着劳尔村长的眼睛，完全不为那些村民的警戒所动。 劳尔村长闻声，眼底的疲色更浓了几分，不过最后还是坚定地对斐亚然道：“大人，请您救救她！” 轻轻点了点头，斐亚然想了想，让村长把围在床边的村民都请到屋外后，这才看向躺在土炕上，脸色苍白如鬼的小姑娘。 艾玛看上去并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五官也还算端正，看得出是个小美人的胚子，不过这孩子和所有村民一样，身上都瘦得厉害，裸露在外的手臂，纤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 而现在，在那条纤细的手腕上，一条狰狞的伤口上，还在不停向外渗着血，手腕下方，一个脸盆大的瓦盆中，已经接了大半盆血液，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来源正是于此。 斐亚然微微怔了下，因为看这模样，艾玛身上血液迅速流失的原因，显然是村民们人为造成的，并非艾玛意外受伤。 斐亚然知道，在地球上的古代，医疗条件落后的时期，人们在生病时，有时会采用这种放血疗法，这样的疗法也确实会有成效，但很显然，对于浑身血液已经快要因此流光的艾玛来说，这种疗法显然只会要了她的命。 告诉村长把那个熏得人头疼的血盆拿走，斐亚然略微沉吟了下，就把手伸进怀中，借此从包裹里掏出一瓶下品金疮药，洒在小姑娘手腕上，用纱布缠好，之后又拿出一瓶下品止血散，扶起艾玛，给小姑娘灌下去小半瓶。 焦点列表上，艾玛的血条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上升，直到满了四分之三，斐亚然才停手。 “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把艾玛重新安顿回炕上，斐亚然起身对劳尔村长说道。 虽然艾玛身上的“中毒”debuff还没有消失，但已经出现了倒计时，消散只是时间问题，中毒引起的掉血量顶多只会让艾玛虚弱一段时间，并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危。“撕裂”debuff则在刚才涂抹上金疮药之后，就已经消除了，当然，这是只有斐亚然本人才能看到的景象。 实际上，斐亚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救艾玛，因为无论是使用七秀的云裳心法，还是光系水系的治愈魔法，动作都太大了些，魔法还伴随有光效，对刚刚出现在大陆上的斐亚然来说，实在太过高调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直接给小姑娘灌小红这种相对低调的方法。不过就算如此，对于人类来说，艾玛脸上恢复血色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原本痛苦虚弱的神色，也很快消散，变得平和起来。 “哦……这可真是个奇迹……”劳尔村长显然也没想到斐亚然竟然真的能够治好艾玛的伤，而且效果还这么好。 他怔怔看着斐亚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瞬间布满惶恐，几乎抽着气说道：“‘翡翠’大人，您……难道是来自潘朵拉的神官大人吗？” 除了光明神殿的神官，劳尔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做到如此神奇的事情。 “不，我只是个普通的旅人。”微微摇头否认劳尔充满惊恐的疑问，斐亚然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解地看向劳尔：“您为什么会以为我是神官？” 神官是人类对光明神殿分散在大陆上的所有工作人员的统称。 有意思的是，光明神殿虽然是天族在大陆上所设立的供奉光明神的场所，但除了位于大陆中央的中央神殿内有天族的神官出没外，其他分布在大陆各处的光明神殿，负责运营的人员，包括光明主教在内，都是由人类本身构成。 “因为除了神官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救得了艾玛。”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艾玛的小脑袋，劳尔村长哑着声音说道。 “怎么会，村里没有其他人会治病吗？”心底有些奇怪，斐亚然忍不住问道。 “没有，不说是我们这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子，就是雅各镇那样的城镇里，想要治病，也只能去求请神庙的神官大人们。”劳尔摇着头，慢慢说道，苍老的脸上，满是对世事的无可奈何，“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地方，就算真的有人生病，也没有钱去请神官大人……就算有钱，神官大人们也会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偏僻，根本就不会来。” 也就是说，在这里，一旦生病受伤，就只能听天由命，或者干脆放血等死了。 从劳尔村长脸上察觉到这样未尽的话语，斐亚然不禁感慨。 而从人类医疗体系完全依赖光明神殿这点来看，天族在这几百年对人类世界的渗透，看来远比斐亚然从各种消息中分析出来的，还要深远。 不过，天族如此的做法，斐亚然却也明白是因为什么。 安斯老师曾经说过，天族之主诺拉斯之所以自称光明神解救世人，不过是为了从人类身上收集信仰。 但信仰这种东西，对绝大多数人类来说，只有在有求于神的时候，才会产生。 而对于人类来说，伤害最大的生老病死，显然才是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 天族垄断人族中的医疗事业，改成全部由神官来把控，如此一来，就让人类在面对病痛生死时不得不只依赖光明神殿。 而如果整个国家，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对光明神殿都是如此态度的话，也难怪天族这些年在人族中的势力，会发展壮大到如今的模样。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没有任何人不畏惧死亡。 “劳尔村长，艾玛现在已经没有大碍，我们还是先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见老村长说完话就就兀自陷入沉思，斐亚然提醒道。 劳尔村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对，对，我去叫玛丽进来照顾艾玛，看到艾玛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会很高兴。”说完，劳尔村长就先一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斐亚然自然紧随其后。 劳尔村长在村中显然极有威信，这点从村民们明显对斐亚然充满防备，却还是在他的命令下出了屋子就可见一斑。 而在劳尔和斐亚然出来后，众人也都一直紧盯着劳尔村长，等他发话，并没有出现太过混乱的场面。 劳尔似乎也看出斐亚然似乎有事情想问他，所以在简单告诉大家，艾玛已经没有大碍之后，就牵着小亚卡的手，往家走去。 斐亚然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看了眼在艾玛家门外不远处孑然独立的银，示意他跟上后，斐亚然快走两步，来到劳尔村长身旁。 “‘翡翠’大人，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快走到劳尔村长家时，老人忽然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微笑着说完这句，斐亚然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我想知道，艾玛为什么会中毒？” 劳尔村长的脚步忽然停住了，扭头看向斐亚然，目光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疑，“您怎么知道……艾玛是中毒了？” 我不但知道她是中毒，还知道中毒的原因是迷雾森林中终年不散的瘴气。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面上斐亚然却还是一副笑而不露的神秘模样，“我既然能治好她，自然是因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 迷雾森林中的瘴气，斐亚然这些年早已经再熟悉不过。那瘴气对精灵来说完全免疫，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可就不是能够轻松应对的东西了，毕竟那瘴气，多少也算是艾泽拉斯的一处保护线，能够阻隔绝大多数想要探寻艾泽拉斯地点的生灵。 所以，在之前察觉到艾玛身上所中的毒竟然来自于迷雾森林的时候，斐亚然才会感到意外。 毕竟，劳尔村长之前严辞警告他不要靠近迷雾森林的模样，可不像是在作假。 而从村民们对于劳尔村长的态度来看，也不像是会违背他话的模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艾玛那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违背村长的命令，跑到迷雾森林去？ 这与村中青壮年男人的失踪，又是否有什么关联？ 劳尔村长深深注视着斐亚然。 从见到这位“翡翠”大人开始，他就知道，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那位朋友银，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翡翠”之前救了艾玛命的过程，更让劳尔村长肯定，这两人的来头肯定不小。 但既然他们救了艾玛的命，就是他们全村人的恩人。 所以，即使不清楚“翡翠”和银的真实身份，面对救命恩人的问题，劳尔村长也做不出隐瞒的事情。 更何况，他总觉得，这两位，应该与神殿或者雅各镇的权贵，都没有丝毫牵连才对。 这么一想，劳尔村长定了定神，这才回答斐亚然的问题，“艾玛其实，是在迷雾森林中了毒。” 不等斐亚然问他小姑娘为什么跑去迷雾森林，劳尔村长就一口气接着说道：“想来，您和银大人应该也注意到了，在我们村子里，没有任何青壮年。” 斐亚然闻言，点了点头。 劳尔村长继续道：“这件事，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别看我们村现在这样，其实在这里已经住了几百年。一百多年前，雅各镇忽然发现月半石矿山，神殿得到消息后，很快就开始组织开采。后来……因为开采量巨大，需要的矿工越来越多，每年神殿都会在雅各镇附近征集矿工，但大都以自愿为前提……” 劳尔说到这，顿了下，才继续道：“但是，从二十多年前，雅各镇新上任了一位镇长后，就开始强行抓走附近村落的青壮年，送往矿区开采。” “我们村，也是因为这，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没有青壮年，地里的庄稼在春天根本没法种完，女人们只好多种些菜出来……后来没过几年，村里的孩子逐渐长大了，就又被抓走了。现如今，村子里一见到有外人来，就都害怕会不会又是来抓人的……亚卡的父亲也是被他们抓走的，他妈妈在那之后生了场大病，不久后就去见了光明神，家里就只剩下我和亚卡了。” 听到这里，斐亚然意外提挑了下眉。 所谓月半石，就是当初他在狄龙沙漠时，从天族神官身上搜出来的能够测试魔法属性的宝石。这种宝石大多为透明和白色两种，也有半透明的，在光线下会散发出淡淡的月光般的光晕，因此得名月半石。斐亚然当初也是在问过安斯老师后，才得知它的名字。 “那艾玛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女孩子吗？” 听到斐亚然的问题，劳尔村长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夹杂着些许愤怒和不平，“艾玛之前被镇长家的儿子看中，前几天镇长派人来带走艾玛，那孩子直接躲到了森林里……等后来他们找不到艾玛离开，我们去森林附近找到艾玛的时候，她已经中毒昏迷了。” 斐亚然点了点头，不过在想到艾玛的年纪后，又不得不为镇张家二世祖竟然恋童的重口味囧了下。 这种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情，其实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都会出现。斐亚然虽然同情无名村村民们的遭遇，但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些所谓的为光明神传播福祉的神官们，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雅各镇的镇长行事如此霸道，难道都没有人站出来制止？”既然雅各镇是开采月半石的地方，那么光明神殿就一定会派人监管。而按照劳尔村长的话来看，那位镇长似乎行事颇为肆无忌惮，如果雅各镇中真的有神官驻守，那么那些神官，肯定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听说镇长和帝都的某位大人是亲戚，就算是神官大人，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又怎么可能为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去得罪镇长……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说完，劳尔村长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眼底全是对世事的苦涩和无力。 斐亚然听完，垂眼点了点头，也没再询问什么。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很快，斐亚然就决定像劳尔村长和小亚卡告别，去雅各镇探探情况。 离开前，斐亚然又给劳尔村长留了不少红薯，还把红薯的种植方法教给了他。为此，老村长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一把年纪的人，差点就忍不住当场哭出来——因为他深知，像红薯这样种植简单易成活，又可以直接作为主食的食物，对他们整个村子来说，简直就是救命一样。 所以，即使斐亚然再三阻拦，老人家也还是给他磕了几个头道谢。 斐亚然看得难受，想了一会儿，又从背包里拿出几根草来，分别指给劳尔认识，而后告诉他，哪种草可以止血，哪种可以治疗头疼脑热，哪种可以治疗拉肚子…… 一一指完后，老村长差点又给他跪下，斐亚然只好无奈地拉着银火速走人。 “‘翡翠’大人……”快走到村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亚卡清脆的叫声。 斐亚然松开银的袖子，回头看着小家伙吧嗒吧嗒跑到他跟前。蹲下身揉了揉小亚卡的脑袋，斐亚然露出个微笑，“亚卡叫叔叔有什么事吗？” 听到斐亚然的话，亚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住斐亚然的袖子，小小声问道：“大人……您是‘异端’吗？” 斐亚然怔了下。 所谓“异端”，是天族这些年对捕杀的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的称呼，他们宣扬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是魔鬼的化身，所以人类对于“异端”们，总是抱有恐惧和排斥的心理，就算是亲人之间，一旦发现“异端”，也会毫不犹豫地报告给神殿，把“异端”们交给神殿处决。 在人类中，“异端”这个词几乎与灾难等同，人人谈之色变，被发现的“异端”，下场往往也会极其惨烈。 所以，当亚卡问斐亚然是不是“异端”的时候，斐亚然才会感到惊讶。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连劳尔村长都没看出来的事情，斐亚然很想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中午在厨房的时候，我看到您突然一下变出来那～么大一个火球。”小亚卡这么说着，手上还不忘比划了好大一个圆圈，以示火球的大小。 斐亚然被他的语气动作萌了下，笑着捏了把小家伙的脸，“如果叔叔真的是‘异端’，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小亚卡：“……” “可是，可是大人救了艾玛的命，您是好人！”半晌后，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微微嘟着嘴说道。 斐亚然脸上的笑容，渐渐柔和下来，“亚卡，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人和坏人，从来不应该以是否是‘异端’来判决。” “这么说来，您果然是‘异端’对吧？”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小亚卡兴奋地叫道，但紧接着，他就忽然捂住小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发觉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外，再没有任何人了，才拍了拍小胸脯，小声说道：“还好没被其他人听到，不然您就危险了。” “就算被谁听到，我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笑着又捏了把小家伙瘦得几乎没有肉的脸蛋，斐亚然微笑着道：“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我。”说完，他站直身体，摸了摸小亚卡的脑袋。 “为什么？”小亚卡高高仰起头，讷讷地问道。 “因为我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让我在面对强权和武力时，不受到任何伤害。” 这么说完，斐亚然又低头对小家伙笑了下，这才和银一起转身离开，“再见了，小亚卡。” 夕阳西下，黄昏暗沉的光，把斐亚然和银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亚卡怔怔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用手按住了左胸口。 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也变得像“翡翠”大人一样强大，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就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了？ 幼小单纯的心灵中，第一次萌发出想要变强的想法。 如同星星之火，幼小，却坚不可摧。 “你很喜欢人类。”直到无名村在身后彻底消失不见，一直跟在斐亚然身边的银，忽然说道。 是语气平淡的陈述句，并非疑问，也不是反问。 以至于斐亚然在听到的时候，都怔了下。 他其实不太明白，银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难道，“因为我今天救了艾玛？” 银闻言，停下脚步，斐亚然也只好跟着停下。 他能察觉到，银此刻正在看着他。虽然银比他要高出一些，但因为对方戴着披风，眉眼都被帽子遮住了，所以斐亚然也看不到银此时的神色，只能看到对方挺直的鼻梁，以及淡粉色的薄唇。 “不只是那小姑娘，对那位老人和小男孩，还有其他人类，你都表现得足够温和有礼，并且完全发自真心，尊重得就像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精灵。” 作为精灵二十年，斐亚然自然清楚，精灵那源自于灵魂的高人一等和骄傲，但银并不知道，在这二十年前，他还做过近三十年的人类，所以他十分清楚，人类和精灵一样，也是有感情有思想，受伤了会觉得痛，开心了会觉得快乐的生灵。 从灵魂上来说，人类和精灵又有什么分别？ 所以，即使理智上清楚银这样的说法，对精灵来说再正常不过，但他灵魂中身为人类的那部分，对此却根本无法苟同。 深吸一口气，努力挥去胸中的那股憋闷感，斐亚然定定注视着银精致的下巴，抿了抿唇，这才说道：“是的，我承认，人类无论外在还是力量，都完全无法与精灵媲美，但这是个十分复杂的种族，根本无法用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来概括。从之前劳尔村长的话中，你应该也听得出来，他们贪婪、无知、仗势欺人、甚至称得上邪恶，但你不能否认，也有许多人类，他们淳朴、干净、富有创造力，为了活下去，往往能迸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们，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并不希望这个种族，一直以这样的状态存活下去。” “无论是谁，天族或者我们精灵，都不应该插手干涉他们的生活。” 人类，应该更加自由地活着。 这是拥有人类灵魂的他，在得知大陆上人类现在的生存状况后，发自内心的期盼。 并非只是为了系统的任务，对于人类，斐亚然总还是希望，这些曾经的同胞们，能够不那么懦弱地一直受制于任何种族，能够像地球上的人类一样，骄傲地活着。 “你在生气？”银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困惑。 斐亚然忍不住微微拧起眉头，“银长老，安斯老师应该只是让您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分析我的一举一动！” 他不喜欢银这样仿佛随时都能把他看透的模样，最关键的是，对方在看透后，还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小家伙，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情绪波动得简直就像个人类。”微微勾起唇角，银微笑着说道：“真是个不懂礼貌的幼崽。” “我也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比加西亚还难相处的精灵。”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银，斐亚然针锋相对。 “是嘛，”银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侧首，向着艾泽拉斯的方向，唇角带笑，“王之前对我说过，他的学生，是个谦逊懂理的好孩子。不过，这一路相处下来，我对王的判断，倒是有了些质疑，或许该写信跟他讨教讨教。” “别以为搬出安斯老师，我就会怕你。”忍不住对银翻了个白眼，斐亚然忍不住小声说道，不过到底还是因为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安斯老师对自己的夸奖，而忍不住微微红了耳尖。 这一切，银都看在眼中，倒也没再说什么，被披风遮住的眼底，却分明有了一丝笑意。 短暂地闲谈过后，两人再次踏上前往雅各镇的路途。 第97章 两个人，一间房。 从无名村到雅各镇，如果是用牛车，大概要走一个星期，但如果像斐亚然和银这样用大轻功和风系魔法赶路，那么所需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在无名村时，斐亚然就知道，银对于人类聚居地的环境有些不适应，其实别说是银，就是在艾泽拉斯生活了二十年的他，面对各种气味混杂的人类村落时，都快要洁癖发作，所以当他们在夜里赶到雅各镇附近时，并没有着急进镇，而是像在无名村时一样，找了一处空地，圈了隐藏结界，放出种子树屋，好好洗澡睡觉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斐亚然是被远处雅各镇中传来的喧闹声叫醒的。 与无名村不同，雅各镇所居住的人口，明显要多许多。各式各样的房屋栉比鳞次，红瓦屋顶从附近错落延伸到远方，有新有旧，看得出有不少房子是最近几年新建的。 站在树屋窗边，斐亚然看了眼斜斜挂在天空的太阳，不太刺眼的阳光告诉他，此时正是清早四五点的时间，空气中的晨雾甚至还未全部消散。微风送来炊烟、饭食以及皂角的气息，夹杂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以及男人女人或高或低的叫喊低语，原本沉睡的小镇，就这样，渐渐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斐亚然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微微弯了唇角，而后回头看了眼仍旧躺在被窝里，只露出尖细耳尖和半个白皙额头的银，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厨房准备两人的早餐。 烤土司、红薯蛋挞、蜂蜜牛奶还有玫瑰露，简单的早餐全部摆上桌的时候，已经起床的银也从浴室中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蛟纱织成的睡袍，一头雪白的长发简单用琥珀色丝带系在脑后，轻车熟路地坐在桌面，看了斐亚然一眼做招呼，之后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斐亚然也不介意，虽然和银刚认识没两天，但这人冷淡高傲还时不时傲娇的性子，他倒是多少了解了些，而且就算银不吃，他也会做自己的那份早餐，这是身为人类三十年留下的习惯，即使精灵根本不需要这么频繁地从食物中摄取能量，斐亚然也从来没想要改变。 有人陪着一起吃饭，总比自己一个人吃饭要可口些，所以对于银的理所应当，斐亚然并没有什么被冒犯和不被尊重的感觉。 而且，从某种程度来说，银其实很好养活。 余光瞄着银叉起一块色泽金黄的红薯蛋挞，送进嘴里，斐亚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果然看到对方咀嚼了几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放了红薯？”对于那种从地里挖出来，即使烤完卖相也十分粗犷的食物，银一向敬谢不敏，即使这东西的味道还算过得去。 斐亚然微笑着点头，确认这东西确实是红薯。 就见银微微眯了琥珀色的眼睛，瞪了斐亚然一眼，之后，才继续把剩下的半块红薯蛋挞一口口吃光。 “怎么样，味道其实还不错吧？”银放下餐具的时候，斐亚然凑过去，贱特特地问道。 银站起身，伸手把斐亚然的脑袋推回原处，“既然早知道可以这么做，以后就不要再拿出那种伤眼的东西。” 说完，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兀自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认真读起来。 斐亚然囧囧有神地摸了摸被对方触碰过的脑袋，不知道为啥，刚才竟然忽然因为那样短暂的接触，生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或许因为银是族中长老，比他多活了太长时间，所以虽然银对他的态度一直算不上太好，但斐亚然心底，似乎还是把对方当成了长辈来看待，所以，在银做出与安斯老师相同的动作时，他才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吧。 而且，其实昨天在无名村，他本来也是故意把红薯直接烤成那种纯天然的模样，拿给银吃的，因为他早知道以精灵的洁癖，让他们吃烤红薯，无疑是对他们洁癖底线的极大挑战，也算是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今天把红薯直接做成根本看不出原样的蛋挞，也多少存着捉弄银的心思，倒是没想到被对方这么轻描淡写就挡回来了。 这种淡漠的态度，让斐亚然多少觉得有些无趣。 如果换成是星轨的话，估计对方会直接跟自己战上十场八场，而后让自己做出红薯十八吃来，之后才会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再拿出红薯的原形来伤眼吧＿（：з」∠）＿。 所以说，老精神马的，就是没有小精活泼可爱。 这么自我安慰完，斐亚然这才把餐具都收拾干净，之后收了屋子，和重新披了斗篷的银，进入雅各镇。 雅各镇是距离迷雾森林最近的一处大型人类聚居地，从房屋的数量来看，这处小镇中的常驻人口，少说也有一千五以上。 斐亚然和银进入小镇的时候，清早热闹的雅各镇，此时已经宁静了下来。 斐亚然之前在树屋中看得很清楚，早起的那些人早已经带着各种工具离开了雅各镇，应该就是劳尔村长口中的矿工。 热闹的人群离开后，小镇上便只能看到些蹲在门边洗衣服或者扫撒、整理家务的女人们。 雅各镇中央只有一条大路，大路尽头，是一栋足有三层高的建筑，红顶白墙，墙上甚至有少许黄金装饰，斐亚然猜测，那里应该就是雅各镇的镇长家。 这样一处宁静偏远的小镇，像他和银这样一看就不是矿工的外来人口，似乎并不怎么常见，所以偶尔遇到些人的时候，回头率都高达百分之二百，还好斐亚然在地球时早就习惯了这种惊艳的目光，在狄龙的时候，也没少被关注，所以倒也没怎么觉得不自在。 至于银，自然更不会把这些放在身上。 慢悠悠以散步的速度把整个小镇的街道都逛了一遍后，斐亚然终于和银拐进了镇上唯一一家酒馆。 “叮铃——”挂在门上的风铃忽然响起，正打着哈欠的酒馆老板汤姆，诧异地看过去。 上午这个时间，镇上几乎从不会有人来喝酒，那些挖矿的矿工，只有在晚上收工回到镇上后，才会成群结队来喝喝酒放松放松，所以虽然汤姆上午就把酒馆开了，但真正的营业时间，怎么也要在黄昏之后。 当然，偶尔镇上的原住民和镇长家的狗腿子们想喝酒的时候，也会在白天来，但像这么早就来的，从父亲手中接手这家酒馆后，汤姆一共也没遇上几次。 所以，在听到风铃声后，汤姆才会这么诧异。 他揉了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看清推门而入的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银发红眸，气质温和，长相却俊美到几乎让人感觉到侵略性的青年。他身着一身奶白色外出常服，脚蹬同色长靴，腰间别着一把匕首，虽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珠宝金银点缀，却绝对不会有人把他当成普通人。 皮肤比镇上最美的姑娘还柔软白皙，几乎看不到毛孔，手上也没有任何使用武器磨出的剥茧，走路的姿态却异常好看，嗯，确切地说是优雅——哦，这大概是哪个贵族家偷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心里这么想着，汤姆再看走在后面的披着一身银色斗篷的银时，自然把他当成了护卫之类的角色。 对于酒馆老板的想法，斐亚然和银自然不在意。早在他和银进道雅各镇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后来他们在镇上来回闲逛的时间里，身后又坠了几个尾巴。 对此，他和银虽然心知肚明，但因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所以并没有直接动手收拾掉。 反正，他和银只不过是游历到底的旅人，不是么？ 给自己点了一杯蜂蜜酒后，斐亚然坐在吧台边，和正擦着酒杯的老板互相报过名字后，就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翡翠’？这可真是个特别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发音。”汤姆笑着对斐亚然道。 “哦，这确实是一种不太常见的语言，不过名字都是父母赐予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不是吗？”微笑着呷了一小口蜂蜜酒，斐亚然顿了下，才把酒咽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银，侧首看了他一眼，斐亚然也没在意。 “听您的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汤姆继续试探。 “是的，我当然不是本地人。我和我的朋友来自很远的地方，是游历到此。”挑眉看了汤姆一样，斐亚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么汤姆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汤姆怔了下，眼前的青年，明明有着那样一副俊美到咄咄逼人的面孔，但当他眉眼柔和下来，眼中带笑和你说话的时候，当他微微挑起眉梢，漫不经心看过来的时候—— 哦该死的！汤姆！你喜欢的是女人！！柔软丰满的女人！！！ 下意识捂住砰砰鼓动，明显跳动过快的心脏，汤姆狼狈地移开目光，一股肉眼可见的红色，却从半露的胸膛一直延伸到脖颈，耳根，最后蔓延到整张脸。 说真的，那样猎猎如火的目光，华美如最上等红宝石的眼睛，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汤姆先生？”青年疑惑地看过来。 真是见鬼了！ 猛地回过身，大力擦着手中的酒杯，汤姆猛咽了下口水，这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点，“不，先生！我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 就算有，也早就被那样的笑容和眉眼给迷得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好么！简直就是犯规！ 这一刻，酒馆老板汤姆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奇怪地看了眼忽然激动起来，还背对着自己的汤姆，斐亚然多少为对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感到一丝不悦，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汤姆先生，我和朋友初来乍到，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吗？” “哦，好的，当然可以。”深吸几口气，汤姆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之后，才转过身来。 眼角撇到从进门开始就站在“翡翠”身侧，既不坐下也不出声的浑身上下都披着斗篷的人，汤姆忍不住问了一声，“这位先生不坐下喝点什么吗？” 虽然他最开始猜测这个奇怪的人应该是“翡翠”先生的护卫，但刚才“翡翠”可说这位是朋友来着。 斐亚然闻言，直接对汤姆摆了摆手，“你不用管他，还是给我们讲一下这里有什么新鲜事吧。” 让银来这种人类聚居地，已经够让这位不满了，要是再让他坐这店里不知被多少人坐过的椅子，用不知道被多少人喝过的杯子，喝这种劣质的酒水，就算是总忍不住想捉弄他的斐亚然，都觉得太过委屈对方了。 所以，无论在无名村还是在这里，当人类提出让银坐下或吃东西时，斐亚然才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拒绝。 而他这样丝毫不询问银的做法，看在汤姆眼中，自然让他更加肯定，那位奇怪的斗篷男，果然是护卫，并非朋友。 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位叫“翡翠”的青年，明显涉世不深，虽然乍一看上去气质温和，但耐性并不好，还不懂得隐藏情绪，明显是被人惯坏了。 所以，这位果然是哪家想要出来长见识的小少爷吧。 真是可惜了。 心底哂笑了下，汤姆又忍不住看了眼微微皱了眉，显然有点不耐烦的斐亚然，终于开始给他讲起雅各镇的事情。 雅各镇虽然地处偏远，而且只是个人口不多的小镇，但正是这样一个小镇，在整个纳加帝国，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里是纳加唯一出产月半石的地方。 “月半石？那不是神殿才需要的东西？”斐亚然“诧异”地问道。 “看来您对月半石也有些了解？”汤姆闻言，试探地问道。 “没什么了解不了解，只是曾经听父亲提过，知道那玩意儿是用来抓捕‘异端’的。”说到这，斐亚然“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既然难得到了月半石产地，能不能搞到一颗给我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玩意儿。” 汤姆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妈个鸡，这到底是哪家跑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难道不知道月半石是被严命禁止出售流通的吗？！ 心底虽然都快破口大骂了，汤姆脸上却还是得陪着笑，给大少爷解释：“您有所不知，月半石虽说是由我们加纳这边负责开采，但所有成品月半石，最后都要全部上交给神殿，由神殿统一进行管理，根本不允许私人出售和藏匿月半石，不然被抓到，一律按‘异端’处置。所以，您可千万不要再在外面说这种话了，小心引火烧身！” 最后一句，汤姆的声音压得很低，算是善意的提醒了。 “这样啊……”微微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斐亚然想了想，对汤姆勾了勾指尖。 汤姆就被那根修长葱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给勾得乖乖凑了过来。 鼻尖嗅到一股说不出好闻的淡淡香气时，汤姆听到大少爷带笑的声音，“可是，如果我无论如何，都想弄到一颗来玩玩呢？” 那声音说不出的好听，简直像唱歌一样，汤姆心底忍不住荡漾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猛地往后跳了两步，这才苦着脸，对斐亚然道：“少爷，您可千万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个开酒馆的……这事儿要是让别人听到，报给镇长或者神庙那边，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嗯？这么小的镇子里，竟然还有神庙？”斐亚然“意外”地问道。 见这位大少爷似乎不再继续纠结要买月半石，汤姆这才松了口气，赶忙道：“当然，咱们这可是帝国唯一出产月半石的地方，出产的月半石，可是要送到中央神殿，送往大陆各处神殿的，神殿对这件事自然很重视。所以，别看咱们这地方小，却也修建了神庙！听说，神庙里可是住着副主教大人和圣殿骑士！” 副主教？ 听到这个称呼，斐亚然是真的有点意外了。 光明神殿内阶级分明，分为教皇，红衣主教，大主教，副主教和各级神官等，教皇和红衣主教一直驻守中央神殿，大主教和副主教则往往驻扎在各个国家的都城神殿内，至于地方，大多是根据城市规模，派各级神官驻守，以保证人类国度一旦有任何动向，中央神殿都能最快得到消息。 当然，像无名村那样人烟稀少地点偏僻的地方，神殿几乎不会理会。 至于圣殿骑士…… 这个称呼，斐亚然虽然也在里昂和“司风”的汇报中听到过，但至今还从未见过，所以也无从判断这些“骑士”的武力值为何，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圣殿骑士数量稀少，大多常年驻守中央神殿，很少会外出，所以乍一从汤姆口中听说这小小的雅各镇中，竟然有副主教和圣殿骑士驻守，才会立刻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什么隐情。 而且，“你不是骗我的吧？圣殿骑士可是至今都没有人见过，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吧！” “嘿！”听出斐亚然话中的鄙视，汤姆老板忍不住笑了，一口黄牙看得斐亚然抽了下眼角，“我说这位少爷，这圣殿骑士，还真不是我跟你吹牛！起码我从小到大，就远远见过不少次，那叫一个威武霸气！那些横行霸道的狗腿子，拍马都比不上人家一根指头！” “真的假的？”斐亚然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您如果不信，不如先在我这住下来！没准能有机会看上一眼。” “你是说，那些圣殿骑士会来你的酒馆喝酒？”斐亚然怀疑地扫了眼四处是污垢的酒馆墙壁和桌椅。 “那些尊贵的大人，怎么可能会来我这喝酒！”汤姆老板赶忙摆摆手，“哎呀，我也说不清，反正你要是真想见他们，就在我这二楼住着，没准哪天晚上就能远远看上几眼！” 斐亚然闻言，笑着看了眼汤姆。 “行，那我们就先在这住几天看看。”从怀里掏出一块捏碎的金子，斐亚然直接扔给了汤姆。 人类世界的货币他是没有，但金子这玩意儿，即使在这片异世大陆，也还是能够通用的。 果然，一接住那一小块金子，汤姆老板的眼睛都直了，用牙咬了好几下后，这才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忙不迭地要带斐亚然和银上楼上的旅馆去，给他们安排两间最好的房间。 “不用两间，一间就可以。”斐亚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汤姆愣了下，看这大少爷出手大方阔绰的模样，明显不是缺钱的人啊，怎么对手下的人就这么吝啬呢？还非要住到一间房里，明明他给的金子，就算住十个房间，都足够了啊！ 心里虽然不解，但汤姆还是只给斐亚然两人只开了一间房。 围着斗篷的怪人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汤姆鼻尖闻到一股不同于大少爷身上的淡香。 见大少爷正在屋中四处打量，汤姆壮着胆子，微微弓着身子，向斗篷怪人的脸看去。 这一看，眼睛就忍不住直了——之前他只顾着那位大少爷，对一直捂着斗篷的怪家伙几乎没看两眼，但现在，光是露在外面这一截精致细腻的下巴，和形状极为好看的薄唇，就让他忍不住狠狠咽了好几口口水。 “啪！”脸上忽然被托盘狠狠糊了一脸，鼻子猛地一酸，鼻血哗哗啦啦就流了汤姆一脸。 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抱住托盘，用袖子胡乱抹了两把鼻血，一抬头，就看到“翡翠”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心底一哆嗦，汤姆立刻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急吼吼地留下一句“少爷你们好好休息”后，就火速跑路了——妈个鸡，难怪他一直觉得那大少爷和斗篷怪人有什么不对劲，原来那斗篷下的是个大美人！所以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主仆关系，而是……是那种关系啊！ 想到刚才“翡翠”那近乎要杀人的目光，汤姆忍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 回头看了眼已经紧紧关好的房门，汤姆无声“呸”了一声——本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想不到和镇长家那个败家子一样，都喜欢玩男人的屁股！果然，城里人就是比他们这些乡野村夫会玩。 想到那位斗篷美人的身高，似乎比那大少爷还要高上几分…… 所以，那大少爷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心底恨恨想着，汤姆又抹了把鼻血——他妈的，那大少爷下手也真够狠的，不就看了他的大美人一眼么！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也不用为即将要发生的事感到内疚了！ 第98章 万人坑。 赶走那个好奇心过强的酒馆老板，斐亚然余光瞄了眼银，确定对方完全没在乎酒馆老板的失礼后，这才在这家据说是全镇最好的客房里简单打量了一圈，而后，嫌弃地撇了撇嘴——说实话，从十年前掉到狄龙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人类的物质水平远不及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和大陆几大种族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在这次出门“游历”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果然，在艾泽拉斯二十年培养出的根深蒂固的洁癖，还是让他根本完全没法忍受。 至于银长老，估计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这点从银与他同行开始，只在种子树屋中坐下、喝水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在看了眼色泽暗沉的地板和桌椅后，斐亚然直接从包里掏出三四张雪白的巨兽毛皮，分别铺在地上、两把椅子和桌子上后，这才招呼银坐下歇会儿。 银看了眼毛色雪亮的毛皮，嘴唇微抿，“这些都是从哪来的？” 正靠在松软长毛中伸懒腰的斐亚然顿了下，这才想起来这些巨兽毛皮都是跟着他穿到这个世界的剑三游戏中才有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大陆有没有相同的物种，便直接对银说道：“这些都是在迷雾森林中帮加西亚收集材料时，顺手留下的。” 精灵虽然热爱自然和生命，天性不喜杀戮，但对于天生分属两个阵营的魔物来说，遇到了却从不手软，斐亚然这些年也没少在迷雾森林中猎杀魔物，帮加西亚搜集铸造所需的材料。 想到银长老大概是嫌弃巨兽毛皮出自魔物身上，斐亚然又说道：“已经全部净化过了，保证干净无污染，肯定比这些桌椅本身干净很多。” 银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才终于落座。 手指在柔软的长毛中轻轻摩挲，银摘下斗篷，琥珀色的眼睛静静注视斐亚然，“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斐亚然沉吟了一下，“我想去矿区看看。” 银点了点头，“你随意。” 不过，“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身后就接连跟了好几拨人，包括这酒馆的老板，这些人类应该都来者不善，你有什么打算？” “先不用管他们，估计大都是那位镇长的耳目。”手心杵着下巴，斐亚然笑着瞟了银一眼，“以你我的外形，无论怎么易容遮掩，在人类眼中都绝对不似常人，多半会被当成人类中的贵族。地点这么偏僻的小镇里，忽然来了这样两个陌生人，会引起他们的戒心和好奇倒也正常。”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一壶百花露两只水晶杯，分别倒了八分满，递了一杯给银。 “你打算一直让他们跟着？”接过百花露，银微微抿了一口。 “怎么会？我想，用不了多久，镇长和神庙里的那位副主教，应该就会收到关于咱们两个的详细汇报，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有所行动。” 说到这里，斐亚然对银微微笑了下，“所以，就麻烦您稍微忍耐一下，虽然我也觉得那些苍蝇，实在有些烦人。” 银侧首看了眼窗外，又呷了口百花露，淡淡道：“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我听王提过你此次出行的目的。”银忽然说道。 斐亚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我也觉得，对于你这样的幼崽来说，根本不应该牵扯到种族纷争这样危险的事情中来，但既然你是王的学生，也通过了白的测试，想提前为族中出些力气，倒也无可厚非。” 从白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后，斐亚然就知道，自己以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为游历借口的论点，在这些活了几千年的精灵长老眼中，根本完全站不住脚，所以，银长老应该也和白一样，自己脑补出了他外出游历的目的—— “从出来开始，你的关注点就一直在人族身上，那些人类提到天族时，你明显也有些兴趣。所以，你是想以人类为突破口，做些什么？” 银说得轻描淡写，斐亚然却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银应该是在刚出关时，就被安斯老师派来了自己身边，根本来不及了解这些年外界的变化，那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就注意到天族？ “司风”外出探听消息的动作，是近十年才有的事情，在“司风”之前，因为艾泽拉斯封闭千年，就算是其他长老和白，对外界的变化也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起码十年前举办五族大会的时候，五大种族在大会期间的相处，还几乎看不出明显的分裂迹象。 而银长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可是说出了“种族纷争”这个词。 斐亚然可不觉得，安斯老师会主动给银科普这些，在安斯老师身边二十年，对于安斯老师不爱说废话的秉性，他还是很了解的。 所以，“银长老，对大陆上现在的情况，您了解多少？” 银看了他一眼，直接从储物空间扔出一本书来。 斐亚然接在手里，翻开一看，顿时囧了——之前他不止一次看到银在看书，还以为银长老也和安斯老师有相同的爱好，但谁能告诉他，究竟是谁！竟然把“司风”这些年传回艾泽拉斯的消息全部订成一本书了？！为啥他完全不知道！ 大略翻了一下整本书，里面甚至还夹了几张他看到消息后的批注和涂鸦，用脚趾甲想，斐亚然都能猜出来，除了安斯老师，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动他的东西。 这么一想，斐亚然心里就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了——这还是安斯老师第一次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的精灵，这个银长老，到底什么来头？难道和安斯老师的关系很好？ 不过，看到这些“司风”的资料后，以银族中长老的身份，对于外界这些年的变化，心里多少应该有数了。 所以，斐亚然干脆就直接说了，“我觉得那些神官有问题。” 银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斐亚然沉吟了下，这才说道：“我曾经问过安斯老师，为什么天族在这几百年里，会花这么多心思在大陆发展势力，因为就算他们保持原样，也一样是位列大陆前三的强大种族，这是神创世时就已经决定的事情，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但后来，安斯老师告诉我，天族如此，不过是出于诺拉斯的私心。收集信仰，成为真正的‘光明神’，诺拉斯才有可能解除身上的诅咒，所以诺拉斯真正需要的，是人类发自内心的崇敬。” “但在无名村，听劳尔村长提起光明神殿的神官时，我就觉得，事情似乎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你是说，神官不顾人类死活这件事？”银问道。 斐亚然点头，“光明神殿垄断人类的医疗体系，本意一定就是为了让人类相信，只有那些‘神的使者’，才能治愈他们的病痛，击退病魔，赐予他们健康，从而更加崇拜，信仰‘光明神’。但很显然，那些神官的做法，似乎和诺拉斯的本意，有不小的分歧。” “所以？”银微微挑眉。 “所以什么？”斐亚然有些莫名。 “所以，你是想要去验证这件事？” “当然。”斐亚然点头。 “验证之后呢？” “当然是……” 拆散天族和人族，结束这种人类被天族圈养的格局！ 到了嘴边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斐亚然惊了下，赶忙咽了口百花露，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 ﹁﹁…… 讨厌，他果然小看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银长老，竟然这么容易就差点被差点套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关于这次外出游历，斐亚然就算说得再大义凛然，但根本目的，却是为人类谋福祉，以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顺便让疑似和精灵不对付的天族吃个大瘪神马的，顶多只能算是顺手为之。 而这件事，一旦被银看出破绽来，以银的敏锐，估计很容易就能发觉，他的根本目的。 一个从出生起就几乎没出过艾泽拉斯的精灵，却一心为人类着想，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但这件事，偏偏又关系到斐亚然身负系统，以及他本是个异世人类这两个最大的秘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过早把他真正的目的，暴露在银的面前。 想到这，斐亚然放下水晶杯，对银歪了歪头，一字一顿地道：“就·不·告·诉·你。” 任性得理直气壮。 谁让他是安斯老师的学生呢，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银：…… 好吧，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 这么一想，银索性继续安稳地喝起百花露，懒得再和忽然熊起来的幼崽较劲。 喝过百花露简单聊了几句后，斐亚然就表示要去雅各镇附近的矿区溜达溜达。 银自然随行。 月半石矿区距离雅各镇不算太远，以人类的脚程，走上小半天就到了。 至于矿区位置神马的，戳开小地图，上面山脉的轮廓，以及代表矿石的小山标志，简直和GPS导航仪异曲同工，都不用斐亚然和银绕路，直接抄着大轻功和风系魔法，就直奔目的地。 当然，在赶路之前，斐亚然已经在酒馆的房间周围下了驱逐魔法和混淆魔法，哪怕有人真闯进去，也只会看到他们两个在床上午睡的模样。 ……等等，这种说法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从窗户跳出来之前，斐亚然已经给自己和银下了隐身魔法，所以就算他们大摇大摆出现在人前，除非对方魔力比他们高，不然根本不可能看破分毫。 耳边听到微弱的铿锵声时，斐亚然就知道矿区应该离他们不远了。 随着金属敲击石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鼎沸的人声也夹杂着泥土的腥气，迎风而来。 斐亚然和银站在矿区外的大树上，远远打量矿区的景象。 月半石矿区位于雅各镇附近一处不算广阔的山脉之中，这附近的地形大多以森林灌木为主，山脉并不陡峭，不过月半石矿区在地上的部分，本也没有多少，绝大部分矿石，都深藏于山脉之下，因此所有采矿人，都要深入到开凿出的无数大大小小地洞之中去开采。 斐亚然他们到的时候，地上的人类多得像倾巢而出的蚂蚁一样。他们衣衫褴褛，皮肤大多黝黑肮脏，身上灰扑扑的，几乎清一色全是青壮年，有的拎着铁锹铁铲等工具，陆续跳进一个个地洞中；有的推着简陋的拉矿车，正从地洞中运送满满一车矿石出来；有的躲在角落里偷偷喝水，啃食物；有的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啪”一声脆响，缩在地上的人，狠狠抽搐了几下，却没有爬起来。 斐亚然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脆响的来源，是站在那人身边的人类，手中的鞭子发出的声音。 那是一个衣服相对整齐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高大，络腮胡蓄了满脸，见地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又狠狠甩手抽了一鞭子下去，“嘿，懒鬼！快起来干活！你已经偷懒一上午了！” “大人，您不能这么做，他昨天开始就生病了，需要休息！”有看不过眼的矿工冲出来，为地上的人说话。 络腮胡冷冷看了出头的家伙一眼，“哦？你是说，他昨天开始就生病了？” “是的大人，他需要休息和治疗，不然他会死的！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我还看他偷偷吐过血……” 络腮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么说来，确实不能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 “是的大人。”出头矿工飞快地接道。 “算你小子运气好。”脚尖在地上已经没有动静的男人身上踢了踢，络腮胡看了一眼周围正偷偷关注这里状况的矿工们，鼻中喷出一声冷哼，扭头对不远处几个手中同样执鞭的人喊道：“嘿！伙计们，给我过来两个人！” “出什么事了？”两个年轻许多的执鞭人过来后，看了眼地上的矿工，问络腮胡。 “这家伙病了，你们把他抬出去休息！”络腮胡说道。 两个执鞭人看了一眼周围，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对络腮胡扯了个笑容，“好的，我们这就带他去休息！” 说完，在其他矿工的注视下，合力拖起地上的矿工，慢慢走远了。 “好了！现在！全都给我继续干活！不要想着偷懒！”“啪啪”在空气中狠狠甩了两鞭，见众人重新开始动起来，络腮胡这才对仍站在他面前没有动的那位矿工说道：“好了，多管闲事的小子，你现在也该去干活了！” “先生！他们是带他去看病了吗？” “看病？”络腮胡怪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家伙，似乎觉得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不过，在看到对方那张明显还残留着稚嫩的脸时，顿时明白，这应该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家伙。 “是的，看病！我听说雅各镇附近的神庙里，住着神官大人们，他们会治好他的，是吗？”提起神官，青年眼睛都比之前亮了几分。 “哦，是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会治好他的。”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络腮胡终于抽了一鞭子在那年轻人身上，“好了，喜欢多管闲事的小子！不要想着磨蹭时间偷懒，你今天必须把刚才那病鬼的活儿一块干出来！听到没有！” “嘶～好的先生！请您放心，我这就去！”手臂上的衣服都被抽破了，青年也不在意，仍旧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最后看了眼刚才那位被带去休息的矿工离去的方向，默念了句“光明神保佑”后，这才在络腮胡又要动鞭子的时候，一溜烟跑远了。 “光明神保佑？”听到年轻人的嘀咕，络腮胡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哦，是的……光明神会带他走的，去另一个世界。” 准备钻到地洞中的青年，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感谢精灵敏锐的五感，斐亚然可是把络腮胡的话听得分明。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络腮胡，斐亚然看了眼之前那两个执鞭人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甩起大轻功，跟了上去。 因为拖着一个身形与他们相差无几的男人，虽然男人要比他们瘦弱很多，但到底谈不上轻松，所以两个执鞭人脚程并不快。 斐亚然很轻松就寻到了他们的踪迹，跟着他们一路来到距离矿区近千米远的一处深坑附近，这才见两人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把矿工扔在地上，其中一人揉着膀子，龇牙问道。 “第五个了吧？”另一人看了眼地上的人，实在没有力气再搬，干脆用脚狠狠踹了上去。 矿工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直接掉到了几米外的深坑中。 “噗通！” 一声闷响过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说，我们有一天，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半晌后，一人问道。 “不，不会……如果我们生病了，可以去请神官为我们看病！” “哦得了！谁不知道，那些整天缩在神庙里的大人们，只为有钱人看病？连镇长去请，都得看他们脸色！” “……也不一定那么绝对吧？我小时候生病，就是神官大人给我治好的。” “真的？你竟然见过神官？快跟我说说，他们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奇，只要摸你一下，你的病就好了？” “哈……” 似乎完全不想再看深坑一眼，两个执鞭人对于这个新话题明显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一边聊，一边走远了。 直到再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斐亚然才从不远外的树上，跳到坑边。 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顿时顺风而来，差点把他熏得一个踉跄。 即使他立刻封闭了嗅觉，也还是被那股恶臭顶得胃中翻滚，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银闻声，立刻飞快后退了几步，嫌弃地皱紧了眉。 而后，特意绕了一小圈，走到离斐亚然十几米远开外的地方，这才垂眼，往深坑中看了一眼。 这一看，琥珀色的双眸，便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 这下面——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斐亚然还是第一次吐成这样。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过因为空气质量不好而封闭嗅觉的时候，但这次和那时根本完全不同！因为，即使他封闭了嗅觉，那味道似乎如同跗骨之蛆，仍旧随着呼吸，蔓延到了他全身，一寸寸侵入到了他的脑神经中。 实际上，从之前那两个人的动作，斐亚然多少猜出那深坑中是什么。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简直像剧烈过敏一样，吐得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硬是银看不过，直接甩了个风系魔法过来把他捆了，扔到远离那深坑的一处小溪里，斐亚然的“过敏反应”才终于缓解了下来。 对此，斐·落汤鸡·亚然同学表示，为啥同样是精灵，明显比他洁癖症状还要明显太多的银长老，就完全没出现“过敏反应”？！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深坑中不知究竟填了多少人类的尸体，泡在溪水中的斐亚然就忍不哆嗦了下，狠狠咬紧了牙根—— 这二十年中，死于他手中的魔兽虽然早已经数不过来，但对于其他生灵，他根本从未动过杀戮的念头，尤其是与他灵魂同源的人类。 但有时候，他又不得不承认，人类这种时不时就会上演的自相残杀戏码，以及与生俱来的劣根性，真的让他失望透顶。 尤其是，当这一切，都被身为精灵的银，看在眼中时。 他其实一直有一种隐晦的，深切的希望。 希望有一天，当人类面对危机时，能够有其他精灵和他一起，站出来帮助人类。 所以这一路上，在面对人类时，他才一直没有刻意回避银。 他本想着，如果有他之外的精灵，能够对人类生出好感，哪怕这个过程很艰难，也很漫长，但哪怕只有一丝，或许未来，人类都有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格局。 只是，到底，他曾经的同胞们，还是让他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脑洞① 斐：银长老，为啥我会吐成这样（>＿<）？！ 银：有了﹁ ﹁。 斐：（⊙＿⊙）…… 无责任脑洞② 斐：为啥你都不会吐？！ 银：MADAMADADADE﹁ ﹁。 第99章 魔气 & 异端。 从翡翠出现呕吐反应开始，银就一直不着痕迹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在把翡翠扔进小溪中，让他清醒清醒后，银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意外的一幕——从翡翠身体中，竟然渐渐溢出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 那是——魔气入体的表现。 “静心！”一巴掌拍在斐亚然后背，银面沉如水地看着斐亚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噗——”体内光明力量暴涨，斐亚然猛地吐出一团黑气，溪水顺着斐亚然的长发滴落在他的肩上锁骨上，激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下，混沌的神思却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过来。 眼看着黑雾消散在空气中，斐亚然一个激灵从小溪中跳起来，心头一片冰凉，嗓子都哑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薄唇微抿，银的眉眼都被遮掩在斗篷之后，斐亚然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满，“你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魔气侵染？难道白在考核中给你放水了？” “没有，”摇了摇头，头脑清明之后，斐亚然自然能察觉到自己刚才确实是被魔气影响得有些心神失守，不然根本不可能一直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是，“我从小就会不定期去迷雾森林中与魔兽周旋，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 所谓魔气，大多指魔兽魔物等黑暗生物，因堕入魔道或生于魔道，身上天然散发出的气息。 魔物天生就拥有使其他生灵堕落的本能，所依靠的，就是魔气。魔气能引出所有生灵心底最黑暗的一面，直至被引诱的一方，彻底堕落为魔物，或沦为魔物的食物。 其实要斐亚然说的话，魔气就跟负能量炸弹差不多，没抵抗力的生灵稍微沾上一点，除非身边有人会光明魔法直接砸个净化术下去，不然堕落是迟早的事。 这些是在斐亚然小时候去迷雾森林进行实战教学前，安斯老师就给他科普过的。 只是，精灵虽然大多使用自然魔法，但从属性上来说，大抵属于光明阵营，对与之对立的暗系力量，包括魔气等都十分敏感，几乎在很远之外，就能感知得到。 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斐亚然这么多年的认知——在银出手之前，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竟然被魔气侵染了，而且还是在那么无声无息的情况下。 至于魔气的来源，如果没估错的话，应该就是来自于那个掩埋了不知多少人类的深坑。 想到这，斐亚然心底微沉——那深坑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从艾泽拉斯才出来第二天，竟然就遇到这种事。本以为以他现在的实力，除非是遇到诺拉斯、唐纳森或路西维尔那样的几大域主，其他时候完全可以在整个大陆横着走，想不到，今天竟然在一个小小的人类聚居地出了这么大个洋相。 还有，面前这个浑身散发低气压的银长老，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o（╯□╰）o…… “银长老，刚才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安斯老师？”眼巴巴地看着银，斐亚然可不觉得银这一路就真的只会像个人形跟宠一样跟着自己，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对方一定会把情况传回艾泽拉斯。 本来他这次外出游历，族中高层就是勉强答应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竟然才出来就出这种纰漏……那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为什么不能告诉王？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刚才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一个指响把斐亚然身上湿透的衣服头发风干，银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严厉，“魔气入体，这代表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微微抿了嘴唇。 他当然知道。 安斯老师在最初给他讲解魔气相关的知识时，就已经说过，“真正没有破绽的心灵，即使是魔，也无法轻易探知入侵。” 而一旦心中存有犹疑和漏洞，就随时有可能会被魔物盯上，加以利用引诱，堕落几乎会成为必然。 想到片刻前充斥在他思绪中的种种，斐亚然其实很清楚，银想探知的，真正能够影响他至此的，就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关乎人类未来的终极任务。 他也知道，银此刻在怀疑什么，因为一个真正才出生二十年，并且从未出过艾泽拉斯的年轻精灵，即使心系精灵族安危，心中也一定不会存有什么能令他堕落的秘密。 只是这件事，他根本就无法对这世上的任何人吐露分毫，无论是与他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安斯老师，还是这个被安斯老师派来保护他安危，异常敏锐的长老银。 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竖起右手手掌，斐亚然郑重对银保证。 之前确实是他太过轻忽大意。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年，虽然从最开始，因为系统的存在，斐亚然身上就背负了一个沉重的负担，甚至连完成的几率都趋于无限小，但因为出生于精灵族，因为是精灵王唯一的学生，他在这二十年中，除了被蓝斯所伤和被路西维尔掳走那两次外，几乎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身为精灵得天独厚的天资和艾泽拉斯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以及在族中可以称得上是尊崇的地位，还有面对其他种族，包括人类在内那种强者对于弱者的对比，都让他有些自负了，以为在这世上，几乎真的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 但很显然，今天，在这个距离艾泽拉斯不远的名不见经传的人类小镇上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游戏。 他也没有因为自负而放松的资本，因为他还不够强！ 狠狠抹了一把脸，斐亚然再抬起头来时，眼底原本因为离开族中而时不时闪现的轻松已经彻底消失无踪，而因为银长老一直如影随形而生出的些微不耐和焦躁，也完全烟消云散。 “银长老，谢谢您。”郑重对银鞠了一躬，斐亚然暗红的眼底，渐渐现出一丝沉稳坚定。 他身上这样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一直观察着他的银的眼睛。 难得见这个从初见起就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少年对自己如此敬重，银微微颔首，也不打算再就之前的事发表太多意见。 雏鸟既然想要独自飞翔，就必须经历风吹雨打。 而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在这小家伙快摔到地上的时候，拉上他一把，让他不至于真的在风雨中折翼。 他其实还挺期待的，期待翡翠的未来。 见银不打算再追究他之前大意被魔气入侵的事情，斐亚然这才开始和银讨论起这件事中的疑点，“按理说，我从小到大接触到的魔物也不少，从没有任何魔物能近我的身，所以我想再回刚才那里去查查看，那坑中究竟有什么，为什么会和其他魔物完全不同。” “不行。”听到斐亚然的打算，银直接干脆利落地拒绝。 “为什么？”自从刚才的事情发生后，斐亚然对银的感官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之前他一直对银有些反感，是因为觉得有银在一旁对他的很多行动都是个阻碍，但现在，他不得不说，安斯老师把银长老派来自己身边这件事，绝对是未雨绸缪，也是真的帮到了他。 他虽然一心想要尽快完成任务，但更加惜命。 银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处世经验，绝对要比他这个两辈子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人家一个零头的家伙强。 所以，面对银这次提出的反对意见，斐亚然并没有生出丝毫不满，反而十分平静地想要听听银关于此事的意见。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之前你在那边的反应。” 经银一提醒，斐亚然才想起来片刻前自己呕吐不止的剧烈反应，顿时心虚地瞄了一眼银——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精灵那根深蒂固的洁癖了，再加上他刚才吐得那么厉害，估计换做任何一个精灵，哪怕是他自己，看到那一幕都绝对无法忍受……而银长老，这个连人类的桌椅饭食都不肯碰一下的精灵，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亲手把他带到这里…… 这后知后觉生出的感动，让斐亚然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听银继续道：“而且，那里的魔气，也确实如你所说，并不寻常。” “……所以？”红宝石般的大眼眼巴巴看着银，斐亚然试探地问道。 “所以，一会儿我会亲自去那里再探查一遍。”银直接拍板定论。 “那我呢？” 银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于斐亚然现在这样乖顺的模样感到满意，声音也较之前略微平和了些，“从进入无名村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来到这里也绝不是偶然。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你今天来月半矿区的目的，显然并没有达到，发现那处可能有魔物盘踞的地方，也只不过是个偶然。” 说到这里，银往矿区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你可以继续去做你要做的事，我这边处理好，会直接回那人类的旅馆，你办好事情后，回那里和我会合。” 听完银的安排，斐亚然沉吟了几秒。 从之前的事他就看得出来，银的实力远在他之上，起码他连自己被魔气入侵都没察觉到，银则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些魔气给灭了个干净，如果由银去探查那坑中的虚实，确实更妥当些。 而且，事情也确实如银所说，他今天来这矿区，本也不只是为了看看热闹。 想到此，斐亚然根本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好顺了银的意思，独自折返回矿区那边去了。 银站在小溪边，看着斐亚然远去的背影，这才微微侧首看向之前那深坑的方向，一时间若有所思—— 如果他之前没有记错的话，那隐藏在层叠尸骸下的微弱气息的主人，应该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斐亚然再回到矿区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地面上，仅余下一些负责运送押解矿车的人类。更多的人，在吃完午饭后，就已经深入矿区深处开采月半原石去了。 之前的那场闹剧，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也几乎没有人，在乎那个被执鞭人带走的生病矿工，未来究竟会如何。 想到那还未死去，就已经被抛入深坑之下的瘦弱矿工，斐亚然微微抿起了唇。 之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施展魔法，等那两个执鞭人走后，他站在深坑附近时，就已经知道，在那深坑之下，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那个生病的矿工，已经死了。 那时发觉到这件事的他，心神震动，估计也就是因为此，才会让魔气趁虚而入。 想到这，斐亚然忍不住又望向那些正艰难推着矿车前行的人类。他们当中很多人手上，都积满了经年的厚茧，显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短的时间——你很难在和平安稳的年代中，看到他们脸上那样麻木如死水般的神情，就像抛却了所有思想和情绪，只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没有任何感知的机器。 看到那样的神情，斐亚然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个被抬走的病弱矿工毫无反应。 如果不是看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明白即使关心、反抗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应该不会如此麻木不仁。 毕竟只要是智慧生物，拥有思想，就难免兔死狐悲。 而比起他人的死亡，更让他们害怕和关心的，是自身的安危。 想到此，斐亚然忍不住垂眼看向自己光洁柔软，没有丝毫瑕疵的双手——这是一双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即使是当初在地球上从出生起，就养尊处优近三十年的他，也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更是这片大陆上，一直生存在各种压迫下的人类，绝不可能拥有的双手。 因为这里的人类，根本从未真的自由过。 试问，一个连自己生命都无法掌控的人类，又如何能有多余的精力，去怜悯关怀其他人的生死存亡？ —— 斐亚然寻了一处人少的矿洞，纵身跳了下去。 早在和银分开后，他就又用隐身魔法隐去了身形，所以即使在矿区四处游走，也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 之前在地上看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发现了无数通往底下的洞口，如同蚁穴般分散在掩面起伏的山脉之中，而当真正身处在这片山脉之下时，斐亚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四通八达——也真是难为那些矿工了，不知道把这下面挖成这样，是经历了多少年。 矿洞距离地面都有一段距离，阳光根本无法投射进来，为了照明，人们用粗布浸油绑在木棍上制成火把，固定在矿洞两侧的墙上，需要局部照明的时候，直接从墙上抽一根火把下来就行。 斐亚然进入的，是一个似乎被废弃很久的矿洞。这个矿洞很深，当初大概被挖掘得十分彻底。在深入到矿洞尽头的路上，斐亚然经过了好几个半道延伸出去的洞口，在那些洞口尽头，远远传来隐约的人声。 因为是被废弃的矿洞，所以在远离那些新洞的最深处，已经不再安放照明用的火把，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有人进入这里，斐亚然这一路都是摸黑前行。 感谢精灵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中也能畅通无阻。 步履轻盈地来到废弃矿洞的最深处，斐亚然伸手在矿壁上捻了一下，触手坚硬，只带下来些微浮土，凑在鼻下嗅了嗅，除了泥土本身的土腥味之外，还夹杂着微不可闻的铁锈味。 微微皱了下眉，斐亚然把整个手掌都按在面前的矿壁上，悄无声息地与手下的土系元素沟通。 细微的仿佛泥土蠕动的窸窣声渐渐在矿层更加深处的地方响起，如果不把耳朵贴在矿土上仔细倾听，几乎不可能听到。 倒悬在矿洞最上方的蝙蝠们却显然比人类更加敏感，在感觉到脚下细微的震动后，纷纷不安地支楞起小翅膀。斐亚然见状，轻柔地朝它们吹了一口气，用气音哄道：“安静，小家伙们。” 差点就组团飞起来的小蝙蝠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重新缩回到了洞顶，如同一个个倒立的鹌鹑般，睁着水汪汪的豆豆眼盯着斐亚然。 其中有一只胆大的，更是直接张开翅膀飞了下来，蹲到了斐亚然头顶，还不忘用小爪子刨了刨头发，明显有在那里絮窝的趋势。 斐亚然：…… 用手指在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上戳了一下，见小东西完全不为所动后，斐亚然也不好在这时候与它计较，索性也不管它了，低下头继续等待土壤中传来的回应。 窸窣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头顶的小蝙蝠似乎也被那声音影响了，又刨了刨爪子。斐亚然手下的矿壁上，渐渐现出一丝微弱的白光来。 他立刻在周围布下了个小范围的结界，不过两秒，那白光就从坚硬的矿壁上破土而出，直接落在斐亚然早就做好准备的手心正中央，没有丝毫偏离——竟是一块纯度极高的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月半石。 这月半石，就是斐亚然今天特意跑来这里的最重要目的。 里昂在这十年中也从大陆各处搜集了不少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带回沙漠集中培训，现在多少也应该有些成果了。 但想要确认哪些人拥有魔法天赋，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光明神殿对于能够测试“异端”的月半石向来管制极严，所以至今为止，里昂手中拥有的月半石，也只有不到五块，其中有一块，还是十年前他从那两个侥幸穿过“死亡之海”，进入狄龙沙漠的神官手中得来的，其他几块也是这些年中里昂派出的人在大陆各处，以各种方法从神官手中抠出来的。 当然，他们在做这些事时，都足够隐秘，并没有引起光明神殿的注意。 但如此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这十年中，里昂他们在大陆各处搜集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时，最主要的来源就是那些被光明神殿判为“异端”，将要处死的人类，只有少部分，是他们在神殿之前通过月半石找到的人。 和神殿抢人的事，发生一例可能只会被当成偶然，但次数多了，光明神殿里那些人也不是傻子。 起码从斐亚然最近收到的消息来看，里昂他们的动作，显然已经引起了神殿的注意。这件事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斐亚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执意要离开艾泽拉斯外出游历，也多少与此事有关。 而且，从里昂传来的消息来看，除了来自沙漠的他们这方势力外，似乎还有另一波势力，也在做与他们相同的事情，只是至今为止双方还没有正式碰过面，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当然，现在这两方都处于被神殿严加追查的范围内。 如此一来，想要继续在被抓捕的“异端”们身上做手脚，难度显然更大了。 所以，斐亚然才想，干脆给里昂他们弄一堆月半石过去，让他们再去寻人的时候，人手一块月半石，如此一来，也算是化被动为主动了，也减少了那些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面对危险的可能。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想弄几块大点的月半石去给即将开设的大陆第一家魔武学院做镇校之宝用，毕竟他以前在那些西幻修真类小说中，看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刁刁的，配上大陆第一魔武学院这个称呼，倒是相得益彰。 想到这里，斐亚然顺手把手中的月半石扔进背包里，之后就又开始催促起手下的土元素，帮他在还未开采的矿区深处好好搜刮一下高纯度的大小月半石。 等背包里放着月半石那栏的提示变成了【月半石 x 200】时，斐亚然这才收回手，准备收工回旅馆。 少了月半石散发的光晕，矿洞中再次一片漆黑。 头顶有一小块地方已经被捂得热乎乎，斐亚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俨然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午盹儿的小蝙蝠，准备把它送回洞顶它那群小伙伴中间去。 小蝙蝠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死活就是不松开。 “我要走了。”戳了戳小蝙蝠的肚子，斐亚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蝙蝠“吱吱”了两声。 作为天生能够与万物沟通的精灵，斐亚然自然听得懂它要表达的意思，顿时默了。 话说自从成为精灵后，斐亚然就发现，小动物们对自己的亲和度简直直线上升，不管是艾泽拉斯的独角兽，还是“死亡之海”的蝎大王，抑或他手中这只睁着豆豆眼非要跟自己走的小蝙蝠，明显对他的好感度都十分高。 只是，他的宠物背包里已经装了几十只宠物，而且大多都不见天日，除了整天蹲在唱晚池中，完全不受他束缚的月光外，其他宠物极少能被他放出来遛弯，就连蝎大王都是，跟了他后，除了偶尔在他神行到狄龙征战时被他放出来帮忙外，其他时间几乎就没出来过。这样的生活，对这些生性热爱自由的小动物们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所以，即使这只小蝙蝠一再表示想要跟着他的意图，斐亚然也还是把它送了回去。 斐亚然从矿洞中跳出来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矿工们，也到了收工的时间。 日头几乎快要坠落到与地平线齐平的位置，斐亚然站在树上，远远看着灰头土脸的人们一个个从地下爬出来，聚集到一起，准备返回雅各镇。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混杂在嘈杂的人声中，泥土的腥气与汗液的气息交杂，人们写满了疲惫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不同于白天时的隐约期待——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晚餐，或许是对等在家中的妻儿，也或许只是为终于能够暂时休息一晚这样简单愿望的期待，就连那些看管这些矿工的执鞭人，脸上都比之前轻松了几分。 当然，在这数以百计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神情，与其他人都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既像是恐惧、害怕，又掺杂着不敢置信的茫然不解，以及对自己的深深的厌恶，还有解脱…… 其他人对那人的态度也很奇怪，都离他远远的，完全是刻意的孤立，仿佛那人身上染了瘟疫，生怕被传染一般，但又忍不住偷偷看向那人，目光中也大多是厌恶与恐惧并存，就连那些执鞭人，都是如此。 当然，那人与其他矿工的另一处不同，是在他的手上脚上，都扣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以至于他每挪动一步，就会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虽然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在，但这并没有耽误大家回雅各镇的时间。 繁杂的脚步声渐渐在回程中响起，斐亚然想了想，继续保持着隐身的状态，跟随大部队一起往回走，想要探听一下那个被铐住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没感知错的话，他似乎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微弱的魔力波动。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到矿工们，压低着声音讨论起那人来。 “那人怎么了？”其中一个矿工问道。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斐亚然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就是中午帮那个生病矿工说话的年轻人。 “嘘——”他身旁一位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的中年男人，紧张地在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新来的，说话小点声，被他们听到的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边说，边向手持鞭子的那些人努了努嘴。 “好。”青年闻言，配合地捂住嘴，紧接着继续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新来的？”说话的功夫，顺手给中年男人递了一小节嫩绿的树枝过去。 那树枝斐亚然白天见其他矿工偷偷叼在嘴里过，似乎可以食用。 果然，中年男人看到后，立刻就把树枝接了过去，小心藏好在衣服深处后，给了青年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才为他解答：“只要在这里呆上两三个月，就不会有人会问出你刚才的问题。” 他这么说完，用眼角示意了一下那个跟在队伍最后，被两个执鞭人亲自看管着的男人，几乎用气音说道：“那是——‘异端’！”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斐亚然闻言，心中顿时了然，果然，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是，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队伍中那个听到“异端”两字后，眼神蓦然幽深的青年。 这样的神情，似乎和其他人看向那“异端”的眼神完全不同，斐亚然一时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因为那青年很快就把那神色隐去了，脸上只剩下全然的意外好奇和恐惧。 紧接着，斐亚然就听青年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异端’？” “下午挖矿的时候，有人亲眼看着的！那人挖出一块矿来，个头还挺大，纯度也算高，只可惜他刚把那矿从墙里抠出来，捧在手里还没等乐，那石头就忽然变成了蓝色，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他没跑吗？” “跑了，能不跑吗？不过最开始他也懵了，跑得晚了！后来是被他哥亲自给押回来的……喏，那个就是他哥。”中年男人向他们前面不远处的某个人点了点。 旁边有个小胡子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忍不住跟着凑过来搀一脚，“说起来，巴特这小子也真不是个东西！平时西里尔可没少照顾他这个做哥哥的，什么脏的累的都抢着干！今天西里尔也是为了帮他干活，才挖到那块矿的，不然也不会被发现……” “怎么，你觉得西里尔不应该被抓？”中年男人闻言，冷冷瞥了一眼小胡子。 小胡子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就是论事，今天之前，谁知道西里尔是‘异端’啊？不过说真的，那孩子平时和大家相处都挺好的，也帮了大家不少忙，所以今天听说他是‘异端’的时候，还真我吓了我一跳！” 中年男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回头又看了眼被铐住的完全失了生气的西里尔片刻，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谁让他是‘异端’？‘异端’都是魔鬼，如果不把他抓起来，没准我们哪天都得遭殃。所以别说他，就算是你我的亲弟弟，亲儿子，只要是‘异端’，也都得抓起来！巴特平时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今天这事儿，办得倒没错。” 小胡子连忙点了点头，眼底却隐约现出一丝不忍，显然心里并非真的完全这么想，干脆也不再和他们八卦，又跑到一边去了。 青年见状，这才又凑到中年男人旁边，“那人是被他哥抓住的？亲生的？” 中年男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从一个肚子里蹦出来的！你说是不是亲生的？” 青年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刚才说，在这多呆几个月就什么都清楚了，难道‘异端’在这里很常见？” “也说不上常见，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所以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他这么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青年说了句，“还有，像今天中午那样的事，以后不要再管了。” 青年闻言，怔了下，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他中午帮那个生病矿工说话的事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如果我不帮他说话，他根本不可能被带去休息。” 中年男人听后，笑了下，视线越过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飞往雅各镇的方向，隐约脱出一丝凄凉，“你如果不帮他说话，他喝点水，吃点东西，没准还能挺过来。但你今天帮他说了话，以后……我们应该都再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青年顿时震惊了，显然隐约明白了中年男人话中的意思，“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条人命……” 中年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被抓来的吧？是自愿过来当矿工的？” 青年显然被他刚才的话震得不轻，听到他的问题，下意识答道：“我之前听人说这里的工钱还不错，在家都快吃不着饭了，想着反正我也有力气，就过来了……” “那你运气还算不错，像你这样的，通融通融还能走……听老哥一句话，明天能走的话，就赶紧走吧，不然没准哪天，不声不响就消失了……” 隐身在他们不远处的斐亚然，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后，再也没有放松开来。 执鞭人看着矿工们回到雅各镇后，终于可以休息了的矿工迅速涌向镇中的各处。 一时间，沉寂了一天的小镇上，顿时人声鼎沸起来。 雅各镇的最中央的大路上，数十个执鞭人也很快散去，只留下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和两个执鞭人，押解着那名“异端”，顺着镇中的一条小路，往雅各镇外一处树林中走去。 斐亚然见状，迅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也缀着大胡子们的踪迹，一路跟到了树林深处。 第100章 营救“异端” & 圣殿骑士。 雅各镇外东南方向，有一片不小的树林，树林中耸立着神殿设立于此的光明神庙。 按理说，以雅各镇的人口规模，根本没资格劳动神官驻居于此，但谁让这里盛产月半石，月半石又必须经过严格管制呢？ 所以，即使神官们也未必愿意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神庙却还是在这里扎下了根，只不过相比神殿来说，神庙的规模要小上许多。 斐亚然跟着大胡子走了没一会儿，远处影影焯焯的树影中，就已经现出了圆顶白墙建筑群的模糊轮廓。 这还是斐亚然第一次见到光明神殿相关的建筑群，建筑结构倒是和当初在狄龙王宫所见的风格有些相似，不过目之所及之初无一不是清一色的白，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以此凸显神庙的圣洁？ 反正斐亚然是没在这神庙中感受到太多的光明力量，倒是其中活动的一些人类身上，时不时泛出光明之力的波动，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官吧。 斐亚然注意到，从大胡子他们见到神庙的那一刻，原本挂在脸上的惫懒就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丝毫没有作假的恭敬和敬畏。 神庙门口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在把守巡逻，他们腰间都别着银色的长剑，剑柄上刻着紫色的花朵标志，看着有点眼熟。斐亚然在记忆中细细搜索了下，才想起来那似乎是纳加王城潘朵拉的标志。 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任何光明元素波动，所以斐亚然猜测，他们可能是加纳王城派来帮忙的士兵。 发觉到大胡子几人的踪迹时，一位穿着不同于他人，身后披着披风的士兵，立刻向他们走了过来。斐亚然猜测他可能是这些士兵的队长。 “你们是谁？”那士兵队长警惕地看着大胡子几人。 “晚上好，大人！”对士兵队长毕恭毕敬地弯腰九十度鞠躬，大胡子诚惶诚恐地道明来意，“我是矿区的一名管事，今天我们又抓到一个‘异端’，刚回来就立刻把他送过来了。” 说完，他让出身体，把被他肥硕身体完全挡住的瘦小矿工呈现在士兵队长眼中。 一听说是“异端”，士兵队长皱了皱眉，目光在矿工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对大胡子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 说完，他向身后不远处正巡逻的两个士兵打了个招呼，等那两个士兵小跑过来，成功接手那矿工后，才转过头，对大胡子道：“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你们就快点离开。” 大胡子和他身后的两个执鞭人闻言，顿时愣了下，急忙叫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士兵，“大人，以往抓桩异端’的话，神庙不是，不是……？” 不是会给赏金的吗？！ 怎么今天连个屁都不放，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 让两个下属把那“异端”带走，那士兵队长冷笑着看了眼大胡子几人，“不是什么？你们为神殿办事，难道就是为了那点好处？！” “当然不是！”大胡子连忙摇头否认，“光明神在上，能为神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今晚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忙，没时间跟你们废话！没事就赶紧回去老实儿猫着，小心触了大人们的霉头，把你们全都当‘异端’抓起来！” 大胡子几人闻言，顿时一脸骇然，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身后，士兵队长不屑地喷出一声冷哼。 恰巧押解“异端”的士兵回来问如何处置那“异端”，士兵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那小子瘦得就剩下皮包骨，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索性再让他活上一晚，明天再报给上面。今晚上面可是又要有大动作，嘱咐大家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别被上头逮到什么错处，不然就算是皇帝陛下亲临，也保不住咱们！” “是！” —— “他妈的，那群狗娘养的，不过是披了身狗皮，还真把自己也是神殿的人了？！以为别人不知道，他们不过被帝都赶出来给神殿当看门狗的！呸！狗眼看人低！”等离神庙远了，大胡子脸上的惶恐才全数褪去，一脸阴鸷地骂骂咧咧。 “就是，看那玩意儿刚才傲得跟什么似的！下巴都快能把天捅个窟窿了！”身后的手下也跟着附和道，脸上也有些忿忿。 “还说咱们贪神殿的好处！这谁不知道，只要抓到‘异端’上交神殿，就能分得大堆的好处？！不然哪家能那么狠心把亲儿子亲闺女交上去送死？！他们可倒好，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到头来，还不就是为了独吞神殿给的赏赐！”另一人也忍不住骂道。 “刚才咱们过来前，巴特还偷偷跟我说，等神殿分了好处，可千万别忘了他的那份，毕竟是他把西里尔这个亲弟弟抓回来的！”大胡子叹道。 身后两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也再说不出什么。 —— 斐亚然跟着两位身披铠甲的士兵来到关押“异端”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牢，因为隐着身，所以斐亚然跟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倒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人，大概因为地牢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所以在并没有进到地牢中来。 斐亚然是在刚跟着大胡子他们出雅各镇的时候，就已经发觉到了身后有人和他一样，在跟踪大胡子一行。 只是一来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二来不明了对方的目的，对方到目前为止也没做出什么对他有阻碍的行动，所以斐亚然之前干脆忽视了那人的存在。不过，从那人没有跟着大胡子离开，反而一路跟到地牢外这点，就能看出那人的目标跟他一样，也是那位“异端”，而并非大胡子的仇家什么的。 所以，斐亚然现在倒是对那人生出了点兴趣，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跟着士兵们在地牢中左拐右拐的功夫，斐亚然还不忘打量了下这地牢，倒是比想象中要干净得多，并没有像影视剧中那种脏污到老鼠蟑螂满地爬的程度，不过可能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整个地牢中都森冷异常，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让斐亚然明白，眼前这干净整洁的地牢，远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东西拿来了？”片刻后，有人问道，是之前和大胡子对话的那位士兵队长。 “在这里。”身后的人递上一个垫了绒布的托盘，托盘中央是一块半透明的圆润石头。 在矿洞中折腾了一下午的斐亚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月半石。 “大人们有说什么吗？”动用月半石势必要知会神官一声，但今晚毕竟不同寻常，所以即使他们是为了审讯“异端”，心中多少也还是有些惴惴，生怕犯了那些大人的忌讳。 “没说什么，只说用完就立刻送回去，您放心吧。”身后的人宽慰道。 “那好，咱们也别浪费时间，这就开始吧。” 接下来，斐亚然就看到，那位拿着月半石的士兵队长，进到了关押着“异端”的牢房里，把月半石放入“异端”的手中。 月半石并没有任何反应。 士兵队长见状，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微微眯了眼，而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一刀直插进了那“异端”的大腿中。 “啊——”痛苦的叫喊声顿时响彻整座地牢。 而那因为疼痛而被狠狠握在“异端”手中的月半石，却渐渐泛出水蓝的光晕来。 见此，那士兵似乎终于满意了，从那“异端”手中抠出那块月半石，交给身后等待归还月半石的下属后，这才没有一丝犹豫地抽出那把几乎纵穿“异端”大腿的匕首。 稀稀落落的血珠甩了一地，鲜红色从“异端”大腿上泉涌般争先恐后流了下来。 “大人，这血流得这么多，是不是先给他止下血？”旁观的士兵见状，迟疑地问道。 “你刚才也看到了，是蓝色，不是白色，留着也没什么用。”抽出手帕擦了擦匕首，士兵队长再没看一眼那“异端”，明显是并不打算再管那“异端”的死活。 “今晚我们还有任务，一会儿就开始纠集所有人，等上头令下，所有人都必须立刻出现在广场前，时刻待命！” “是！” 很快，那一队士兵就全数离去了。 斐亚然立刻从包里抽出双剑，对着铁窗内的已经只剩了一丝血皮的青年，直接糊了一脸“王母挥袂”。 原本脸色苍白如纸，眼看着就要咽气的青年，腿上的伤口眨眼间便愈合如初，血条分分钟被补满，体内充盈奔流的鲜血，把青年的脸色都顶得通红。 斐亚然微微汗了下，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补过头了脑溢血。 青年低着头，怔怔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和被血染红的下半身，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中，竟然会有这么多血。 他觉得他应该是快要死了，不然越来越冷的身体，怎么会忽然又觉得温暖起来了呢？连被匕首扎伤的大腿，都再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一定是他死前的幻象。 他从小就听妈妈讲，只要他们虔诚地供奉信仰光明神，等他们死后，神就会把他们的灵魂接去天国。在那里，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过上没有痛苦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他是“异端”。 神的国度不会接纳“异端”，就算他一直以来都那么虔诚地信仰着光明神，但他……是背负原罪的魔鬼！ 他其实并不恨，只是有点为一直努力活着的自己，觉得有点委屈。 勃颈上一阵酸痛，他的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知觉。 斐亚然并不打算把这小子继续留在地牢里，虽然听那些士兵的意思，他们今晚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但只打了个照面，那些士兵就差点直接结果了这小子，凶残冷漠的程度，远超斐亚然的预料。 从矿工们的八卦中，斐亚然基本可以猜出些这小子的性格，说起来倒也算得上是个好苗子，所以既然他见到了，干脆就直接带走，大不了尽快找机会扔给里昂接手就是。 而且，从进到这地牢开始，斐亚然就察觉到了禁魔法阵的波动，虽然因为布阵的人与他实力相差太多，所以这法阵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但终究还是让人不太舒服。 劈碎青年身上的手铐脚镣，斐亚然把小绿从耳朵上摘下来扔出去变大，把昏过去的青年弄到小绿上后，这一行两人一叶就在隐身魔法的加持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神庙的地牢。 当然，在此之前，斐亚然还没忘往青年身上扔个清洁魔法，不然打死小绿，它都不会同意把青年托出来——感谢人杰地灵的艾泽拉斯，连养出来的植物都是洁癖龟毛款的。 于是，一直屏息潜伏在地牢外的某人，就眼睁睁看着地牢的门，忽然在他面前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后，空无一人。 这或许是个陷阱，他想。 所以，即使地牢门大开，他也还是没有轻易暴露自己。 直到神庙广场上传来集结的鸣声，确定地牢确实没有任何人把手后，他才猛地从灌木丛后窜了出去，风一般奔进了地牢当中。 半晌后，他怔怔站在被鲜血铺了满地的铁窗前，看着空无一人的铁窗内，彻底懵了。 而此时，斐·做好事从不留名·罪魁祸首·亚然同学，则已经把青年带到了距雅各镇有一段距离的另一处树林中。这附近并没有人烟，斐亚然之前在地图上已经看过了。 雅各镇中还有银在等他回去，所以他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人类青年，尤其还是个已经被神庙确定为“异端”的人类青年，就这么带回去。 所以，如何安顿这青年，就成了当务之急。 要是能联系上里昂的人就好了＿（：з」∠）＿。 不过就算联系上，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在今晚赶来，这里又不是有电话飞机的二十一世纪，主要交通工具还是牛车马车什么的呢。 所以，“今晚就委屈你了！” 从包里掏出一颗星轨送给他的种子，分分钟催化成数根长满翠绿叶子的巨大藤蔓，斐亚然眼睁睁看着那些藤蔓把青年团成了一颗巨大的茧，而后猛地扎入地底，又用留在地上的枝条，把周围的土壤拨弄得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最后摆出一个花枝招展生机勃勃的造型。 斐亚然：…… 第一次尝试就给他这么大个惊喜，斐亚然现在实在很想问问，星轨当初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研究出这种集收纳、保鲜、透气顺便还能提供营养的奇葩植物的？ 看了眼背包里堆了不少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种子，斐亚然对星轨的印象，差点从童年竹马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植物科学怪人。 不过，有这藤蔓在，斐亚然今晚倒是不用担心青年的安置问题了，对于星轨弄出的东西，他还是很放心的。 回雅各镇的路上，因为刚才那一幕实在有点震撼，所以斐亚然的脑洞，一时间竟然有点堵不上了—— #春天我中下去一个魔法师，秋天我就能收获一个连的魔法师# #我家竹马叼炸天# #XX种子，居家旅行杀人埋尸之首选，亲身验证，值得信赖# 哦不我的脑洞你到底肿么了＿（：з」∠）＿…… 一路飞奔着回到雅各镇，斐亚然披着隐身魔法刚从窗户爬进酒馆二楼的房间时，正坐在雪白巨兽皮毛中安静看书，浑身散着一股雍容华贵气息的银，第一时间就向他看了过来。 知道以银的实力轻易就能看破自己的隐身魔法，斐亚然倒也没觉得意外，笑眯眯对银打了个招呼后，就想在银对面坐下。 结果还没靠近桌边，就被银劈头盖脸扔了一打清洁魔法过来。 斐亚然瘪了瘪嘴，小声道：“我进来之前，已经清洁过了啊。” 银没搭理他，垂头很快又翻了一页书。 斐亚然也不在意，笑眯眯地又凑了过去，在长毛毛里蹭了一会儿，又喝了点水后，这才问银，“你下午去那边了吗？” 银之前说好的，会亲自去那万人坑探查。 银闻言，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已经解决了。”之后便闭口不言，明显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有点不对劲儿啊，明明白天分开时还好好的。 微蹙起眉头，斐亚然试探地问了句，“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银原本随着文字移动的眼神，立刻顿了下，斐亚然当即确认，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应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才惹银不高兴了。 好在银也没继续跟他玩沉默是金，略有不耐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后，这才懒洋洋蹦出一个字来，“烦。” 斐亚然怔了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紧闭的房门时，才反应过来，今天银回来之后，应该是有人来敲门找过他们了。 不过，既然能把银惹得这么不耐烦，估计来敲门的次数，应该不止一波。 想到酒馆老板汤姆今天中午被他拍出门时那暧昧的目光，斐亚然又看了眼窗外已经爬满星星的天色，心底顿时有点囧，简直都能感受到汤姆隔着地板从楼下投射过来的八卦目光。 不过，无论如何，睡了大半天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如果他再不出去溜达一圈，估计汤姆就会对他们起疑心了。 虽然，即使不去，他和银的样子也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但到底神庙里今晚丢了个“异端”，他暂时还不想节外生枝。 想到此，斐亚然从包里端出些食物酒水，让银慢慢吃着打发时间后，这才拉开了房间的门。 因为之前房间外加持了混淆消音结界，所以乍一走出结界，斐亚然当即被沸反盈天的嘈杂声和充斥在空气中的浓郁体味与劣质酒水小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冲了个倒仰。 连忙把嗅觉封闭后，斐亚然这才理了理衣服，板着脸一步步走下楼梯。 然后，随着看到他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喧闹的酒馆，顿时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分明。 昏黄的灯光中，微扬着下巴优雅走来的青年，有着一张如同经过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出的俊美面孔，火光在他的银发上跳跃流淌，暗红的宝石色双眸流转着冷淡却又引人沉沦的莫测光芒。 即使同为男人，这样的美貌，也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完全移不开眼睛。 “汤姆老板。”微微拧起眉头，青年脸上隐约露出一丝不耐，站在离一楼还有三阶的楼梯上，唤道。 同样再次被这样罕见华美的容貌煞到的酒馆老板汤姆，被这一声呼唤叫得脊背都软了，连忙从吧台后一溜烟跑到楼梯前，恭敬地弯腰，“晚安，‘翡翠’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请为我准备两份晚餐，两杯酒，还有一大桶热水。” “好的先生，等晚餐好了，我亲自给您送上去！”汤姆殷勤地道。 “那么就麻烦你了。”矜持地对汤姆微微颔首，斐亚然连看都没再看那些矿工一眼，直接转身回了房间。 灼灼的目光被二楼紧闭的房门牢牢挡在门外后，一楼的所有糙汉子们，顿时都疯了—— “哦！汤姆！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大美人儿！” “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竟然都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巧合被我们看到，你是不是完全不打算让我们知道你这里还藏着个极品！” “就是就是！” 人民群众同仇敌忾的气势太强，汤姆老板不得不节节败退，高举双手表示那位“翡翠”先生是今天上午才来的雅各镇，之后在众人刨根问底的言语攻击下，把“翡翠”先生的信息卖了个彻底，包括他房间里还藏着一位连脸都没露过的神秘美人的事。 见众人听完还一副意犹未尽，简直想用眼神把“翡翠”和神秘美人从二楼房间中拖出来的模样，汤姆连忙警告道：“你们可都给我收敛点！想想那位的穿着举止，一看就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 众人这才稍微回过神儿来，想到刚才那位的穿着，虽然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华贵的饰品，但那一身布料，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看出来究竟是什么品种。别看他们整天都埋在地下吃土挖矿，但见识却并不真特别短。他们穿的衣服虽然大多打着补丁，但镇长家可历来富得流油，雅各镇统共也就这么大点的地儿，别说镇长家的人穿什么料子，就连镇长前天晚上和情儿在床上说得悄悄话，第二天都保准能流出来。 再加上这里常年有神官驻守，帝都潘朵拉也派过来不少卫兵守护神庙，雅各镇中又只有这么一家酒馆，那些在帝都热闹繁华中浸淫过的大兵们，总有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虽然从不屑于和他们这些糙汉矿工们为伍，但偶尔也会来酒馆中打打牙祭。 再经由老板汤姆的八卦，一来二去的，大家对于帝都的事情，也或多或少有了些印象。 这些矿工大多是在这里干了多年的老油条，时间长了，总还有些眼力价的。 而且，不说其他，单说刚才那叫“翡翠”的青年举止中透出的贵气和雅致，就明显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不然镇长家那獐头鼠目的二世祖，也就不会背地里被大家戏称是“摔在烂泥里的癞蛤蟆”了。 这么一琢磨一思量一互相吓唬，有点喝懵逼了的矿工们心头不知道为啥，都觉得都点凉飕飕的——他们刚才竟然还想把那两个来头明显大破天的美人儿拖下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QAQ！这俩美人儿既然敢孤身来到雅各镇，背后就一定有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资本！一旦他们有什么出个的举动，没准分分钟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拖出去剁成烂泥！毕竟在那些权贵眼里，弄死他们就跟掐死个小鸡崽儿差不多！ 在这种莫名鬼畜起来的情绪的传染下，原本喝的热火朝天的矿工们，顿时都觉得如坐针毡，再不敢意淫二楼那两位大人了，付了酒钱后，都一个接一个滚回家去了。 汤姆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时到半夜都赶不走的酒鬼们噼哩噗噜下饺子似的地分分钟走了个干净，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会变得这么快，简直太无理取闹了！ 其实，如果他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的话，就会知道——脑补可以改变世界，人类的脑洞可是堪比黑科技的宇宙黑洞。 斐亚然回到房间后又等了一会儿，汤姆才把晚餐和酒水、浴桶和热水都送过来。 开门之前，斐亚然就已经把门口的魔法都撤掉了，转而在屋里扔了个幻象魔法。 所以，等汤姆把水桶和热水送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帘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和独自等在房中的“翡翠”。 至于之前那位和“翡翠”一同进屋的神秘美人，不用想，汤姆都知道他在哪呢。 强压下心底的八卦和兴奋，汤姆努力伸长了脖子想往床的方向看上一眼，面前立刻横过来一个满身冷意的高挑身影，一抬眼，就见正“翡翠”一脸不善地看着他。 汤姆顿时觉得脸和鼻子又开始疼了，赶忙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今晚不要再过来，吃过饭我们就要休息了。”关门前，斐亚然不耐烦地对汤姆说道。 “啊？可……可是……” “啪！”门差点又拍在汤姆脸上。 汤姆一脸苦逼地看着自己刚才伸出去的差点被夹住的双手，终于把憋在喉咙里的话干巴巴地吐了出来，“可是镇长家的少爷要约你们见面啊……” 今天那位少爷可是一听说镇里来了两个外乡人后，就立刻派人来打听了，听说是美人儿后，更是势在必得。 虽然镇长家的少爷不是个东西，但在刚才那群酒鬼们都被吓得跑回家后，汤姆却不知道为啥，忽然生出种没准这屋里的两位，能让那位欺男霸女的二世祖狠狠吃顿苦头的感觉来…… 门关上后，斐亚然一回身，就见银一脸不满地盯着被放在雪白皮毛上的餐盘，和被放在雪白皮毛上的浴桶，那目光犀利的，简直分分钟能在上面开几个洞出来。 知道他这是洁癖发作的斐亚然，当即把饭菜酒水都扔进了背包的格子里，以备以后再遇到人类时可以拿出来给他们，毕竟艾泽拉斯的东西并不适合给其他外族食用。 至于那浴桶，目标太大，斐亚然也不好把这玩意儿也弄消失掉。 银最后的耐性终于在不动如山的浴桶中消失殆尽，洁癖症彻底爆发，分分钟起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只留给斐亚然一句“你看着办”后，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斐亚然：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能使性子了o（╯□╰）o…… 不过，他也确实拿银没什么办法就是了，尤其在今天中午那件事发生之后。 叹了口气，斐亚然把巨兽毛皮都收进背包里，打算改天洗干净再循环利用。把浴桶里的水弄了满地都是后，斐亚然又往房间里扔了个混淆魔法，这才跳出窗户，顺着银的气息追了过去。 斐亚然找到银的时候，一向洁癖龟毛的精灵，正静静坐在半空中一处树干上闭目休息。 这里离雅各镇有些距离，完全见不到镇里的灯火，也闻不到丝毫烟火气。树木不少，植被也还算茂盛，一看就纯天然无污染，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烟。 斐亚然其实一直觉得精灵是个很矛盾的种族，因为不管是他还是安斯老师还是银抑或其他精灵，在面对其他精灵和外族时，总会各种嫌弃脏乱差，他小时候甚至还因为洗澡没擦头发被安斯老师嫌弃过。 但你看，就像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芥蒂坐在粗糙树干上的银一样，在面对自然界的种种，无论是花草云雨泥土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时，精灵都会以包容和接纳的态度对待。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所以，斐亚然有时候，真是对精灵这样任性的生灵有感到无语啊。 仰头看了眼像幅画一样四平八稳挂在半空的银，斐亚然无奈地笑了下，圈结界抛种子建树屋，等他和银专属的小树屋在银的树下生根发芽完全长成时，斐亚然这才招呼银下来进屋。 银就一直在半空中垂眸看着他忙活，等斐亚然终于把一切都打点妥当后，这才微微勾了唇角，纵深一跃而下，步履轻盈地走进树屋。 “百花露和零食我都给你放在桌上了，你一会儿洗完澡如果不睡可以吃点。我今晚有事，应该不会回来，你——” 咳……竟然差点就说出“你好好看家”来了= =||！ “我会自便。”银帮他把剩下的话补上了。 斐亚然囧了下，点了点头。 临走时，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银。 银若有所觉地看过来，微微挑眉，“还有事？” 斐亚然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你就不担心……我一走了之？” 银回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不屑表情。 斐亚然撇了撇嘴，虽然他白天就已经决定让银跟在身边，但这么轻易就被银看出他的心思，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甘心。 把银安顿好后，斐亚然又折回了雅各镇。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进到镇里，而是一路来到了光明神庙附近。 之前他可是听那些卫兵提过，今晚这里似乎会有什么特殊的行动。再一想到酒馆老板汤姆提到过的圣殿骑士，和圣殿骑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的事情，斐亚然脑海中隐约飞过些什么，还不等他抓住就转瞬即逝。 斐亚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 原本只有一些普通士兵巡逻的神殿广场上，此时已经是一片银与白的海洋——银色，是几十个身披银甲，手握长枪脚跨骏马的骑士；白色，则是身着一身与天族服饰十分相似长袍，手执法杖的神官。 让斐亚然惊讶的是，他竟然这加在一起几乎快有五十人的人类身上，都感受到了光明之力的气息，尤以分站在银白两支队伍最前方的两人为甚。 他忍不住拖出系统面板上的焦点列表，对着那些人挨个点了过去——最前方的两个人类，分别是44级与45级，实力倒是旗鼓相当，这两人身后的队伍中，则大多只有二十多级。但即使如此，也还是让斐亚然感到十分吃惊。 如果他没估错的话，那位45级的神官，应该就是汤姆提过的由光明神殿直接下派到这里的副主教。 而那些身负银甲，细观下本身并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反而武器上都散发出光明波动的骑兵么，应该就是鲜少出现在人前的圣殿骑士了。 只是副主教和外派来这么偏僻之地的圣殿骑士队长，实力就已经与苍岚里昂相差无几——斐亚然忽然觉得，他似乎有些小看那些执掌光明神殿的人类了，要知道，在副主教之上，可是还有主教、大主教、红衣主教以及教皇这些更加高阶的存在呢！ 而副主教和主教，在人类国度所有大城市中，几乎都有所驻扎，真要算下来，光是这两种头衔的高级神官，就已经不知凡几。 所以，想要扳倒光明神殿，绝非斐亚然曾经所想的那么简单。 目色沉沉望着广场上集结的队伍，斐亚然抿了抿唇，等他们出发后，也隐着身跟了上去。 这是一队全部由人类构成的队伍，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神官，圣殿骑士和加纳士兵。 神官和圣殿骑士的人数加起来，还不足加纳士兵的一半多。但很明显，在他们当中，起主导作用的，绝不是人数最多的加纳士兵。 从汤姆的只言片语中，斐亚然就已经察觉到这队伍的行动似乎存有什么秘密。他其实也有点好奇，能劳动这么多神官和圣殿骑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这一队人的速度比普通人类要快上许多，绝大部分人都骑着马，队伍中还有十来个巨大的笼子，目前还空着，也不知道打算装什么用。 夜色越来越深，马蹄的笃笃声在静谧的月色中翻滚。 斐亚然回头看了眼身后刚刚路过的他才告别没多久的无名村，又翻出小地图，顺着队伍行进的方向一直向上，在看到重点时，终于狠狠拧起了眉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迷雾森林！ 第101章 圣骑士的独白。 “前面就是迷雾森林。”天光未明时，队伍终于依稀能够看到远处迷雾森林连绵起伏的模糊轮廓。 位列圣骑士队伍最前端的队长阿曼德勒紧马缰，停下前进的步伐，一脸肃容望向身后的骑兵和神官，“我们此行的目的，相信诸位早已心知肚明，也清楚其中暗藏的危险。” 他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认真扫过，“所以，我也不想再说太多废话，只希望你们记住：你们是为守护大陆的和平而战！是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神会保佑他的子民，所以，我希望，我们当中的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归来！”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骑士和神官，顿时不约而同把右手置于胸前，振奋而虔诚地高声宣誓：“光明神在上，护佑吾等，为人类的和平而战！” 数百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几乎振聋发聩，甚至惊起了迷雾森林中一阵飞鸟，只是很快，又被弥漫的浓雾吞没，再度归于沉寂。 这数百人组成的队伍中，许多普通士兵都是刚从帝都来到雅各镇不久，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任务，所以对于传说中的迷雾森林，心底既感到恐惧，又有几分好奇。 他们大多从小生活在帝都潘朵拉，虽然应征入伍，却因为护卫王城的关系，极少参与面对面的厮杀和充满血腥的战斗，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准确的认知，所以，也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圣骑士队长阿曼德在说这番话时，究竟抱着怎样沉重的十死无归的心情。 阿曼德认真注视着面前的每一张脸，想要把他们的样子牢牢记在心底，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除了跟随他十多年的圣骑士队伍外，这些刚从帝都来这里没多久的士兵，他几乎叫不出几个人的名字。 心底不是没有恻隐，但与那些会令人变得软弱的情绪相比，他更清楚，身为骑士，身为神殿的一员，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全力完成神殿下达的命令！ 至于这些对即将要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的新兵们，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想到这，阿曼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勒紧马头，高举长枪，沉声吼道：“出发！” 几百人的队伍，这才浩浩荡荡，再度向被浓雾笼罩的森林前进。 圣骑士和神官们对于迷雾森林似乎十分熟悉。 在距离浓雾所划分出的分界线尚有几十米远时，他们就停下了脚步，纷纷下马，由神官给队伍中的每一位分发起抵抗森林中瘴气所需要的药物来。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差点也相信你刚才的那番说辞了。”神官队伍中，有着一头金色齐肩长发，蓝色眼睛的副主教安迪，似笑非笑地对望着迷雾森林的阿曼德道。 阿曼德冷冷看着他，他的脸部线条棱角分明，脸上常年见不到笑容，嘴唇也一直崩成一条直线，再加上接近于夜色的深褐色短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感，就连跟随他多年的圣骑士们，平时也极少会主动与他搭话，也就只有总是一副笑眯眯模样的副主教安迪，时不时会主动过来与他说话，虽然这对于阿曼德来说，大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就比如现在。 “安迪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辞。”目光在正在简单修整，为进入迷雾森林做最后准备工作的士兵们身上掠过，阿曼德低声说道，眼底流露出一丝警告。 “不要这么紧张，阿曼德。”修长柔软的手指在阿曼德脸上轻轻抚摸了下，安迪副主教脸上的笑意更加分明，“我只是有些情不自禁，毕竟你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模样，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阿曼德队长，安迪大人！队伍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副队长尼克忽然高声报告，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安迪和阿曼德目前的行状。 眼角扫了眼一脸正直的尼克，安迪副主教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放在阿曼德脸上的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施施然向自己的马匹走去。 尼克副队长见状，这才忍不住微微松口气，扭头问阿曼德，“队长，您没事吧？” 阿曼德看了他一眼，知道尼克是关心自己。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人，这次却难得把话在脑子里滚了几遍，过了片刻才叮嘱尼克，“以后对安迪大人，要像对我一样恭敬。你应该知道，他从来不像面上表现出的那样温和。” 阿曼德并不希望自己的副队长，因为得罪安迪而折进去。像他们这样常年出生入死的战士，一旦得罪以治愈术渐长的神官，后果往往不堪设想。所以即使阿曼德本身也未必看得上那些只会躲在骑士身后挥舞法杖的神官们，但就算为了他手下的这些圣骑士，他也要尽量克制自己，尽量以平常心对待那些神官。 更何况，这位来自中央神殿的安迪副主教，可从来都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温和可亲。 尼克副队长闻言，无声紧了紧拳头，低垂的眼中满是不甘，最终却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低低的应声。 进入迷雾森林前，在又一次确认所有人都已经服下应对瘴气的药丸后，神官们这才一一点亮了手中巴掌大小的灯笼，逐一骑马来到队伍中的各个角落，保证每个灯笼之间的距离，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之后，这队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开始向浓雾中前进。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而后，也紧随着没入滔天的雾海之中。 迷雾森林中常年不见天日，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把日光牢牢推拒在森林之外，所以一旦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 好在，这队由几百人组成的狩猎队伍，显然对迷雾森林有着一定的了解，也并非第一次出入这里。 进入森林前被神官们点亮的灯笼，在此时终于显现出了它原本的作用——以每个灯笼为中心，周边五米范围内，竟然都被照得分明，而由于神官们之前就调整好的站位，整个队伍内几乎没有任何死角，全部明晰可见，倒也驱散了许多新兵心中的不安，让他们渐渐忍不住低声攀谈起来。 斐亚然沉默地望着树下的一幕，一时间若有所思。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听说过，除了精灵以外，竟然还有其他种族掌握了能够在迷雾森林中来去自如的本领。 无论是能够抵御瘴气的药丸，还是驱散浓雾的灯笼，连与精灵同样位列三大种族的龙族都没掌握的技术，让斐亚然相信这些是出自人类之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这倒不是他小瞧人类，而是现在大陆上人类对于魔法和医药类学科的认知都太过贫乏，再加上迷雾森林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根本不会有人类会特意去研究怎么对付迷雾森林的瘴气。 所以毫无疑问的，这些东西的出处，一定来自于天族。 只是，看这些人类如此驾轻熟就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迷雾森林。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在此之前，无论是他还是精灵族高层，都从未收到过有外族闯入迷雾森林的相关报告？要知道，迷雾森林可是艾泽拉斯最外围的一道屏障，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对精灵族来说，都绝对不是小事。 当然，因为艾泽拉斯曾封闭千年，所以这千年之中，精灵对此一无所觉倒也多少说得过去。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在十几年前，蓝斯就已经被安斯老师流放看守迷雾森林，虽说精灵极少会出没到迷雾森林外围，但如果按照雅各镇酒馆老板汤姆话中的猜测来看，这些圣骑士和神官出入迷雾森林的频率应该并不低，如此情况下，还丝毫没被蓝斯察觉到，除非是这些人类已经掌握了屏蔽自身气息的能力。 而如果不是…… 皱了皱眉，虽然斐亚然并不喜欢蓝斯，但同为精灵，他还是不希望把对方往坏处想。 而且，其实这些年他自己出入迷雾森林的次数也不少，不是也以此没发觉到有人类进入迷雾森林？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这些人类究竟是怎样逃过了精灵眼睛，斐亚然就更觉得一头雾水了。 迷雾森林总不会真的那么温和，这里是连龙都能困住的地方，就算人类能够安全走进浓雾，但想要囫囵个儿地平安走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安静与沉寂，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吞没了太多的牺牲与挣扎。 整整一天，斐亚然冷眼看着那原本由几百人组成的队伍，硬生生折损了一半，与此相对的，是那原本空着的十几个笼子，渐渐被各色低等魔兽填满。 人类与魔兽的断肢，红色、黑色的血液，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恶臭与血腥气，在这队人类踏过的土地，一路蔓延。 至此，斐亚然已经彻底确定他们来此的目的。 那种在万人坑旁类似的作呕感，再一次从冰凉的胸口中蔓延开来。 狠狠握住掌心，刺痛感让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再没有看那队人类一眼，斐亚然猛地弹起身子，向雅各镇的方向飞去。 一直似有若无萦绕周身的冰冷压迫感终于渐渐远去，坐在树下正疲惫休息的阿曼德，下意识向雅各镇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目光忽然与正与自己看着相同方向的副主教安迪不期而遇。 微微怔了下，如果安迪也和他有相同感觉的话——心中一凛，阿曼德立时站起身，来到安迪所在的篝火前，“安迪副主教，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阿曼德队长太过客气了。”安迪微微点头，即使因为坐着的角度比站立的阿曼德看上去弱势不少，却也没有被阿曼德周身弥漫的煞气影响到丝毫，面上仍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您之前也察觉到了？”坐定后，阿曼德压低声音问道。 “察觉到什么？”微微挑眉，安迪微笑着望着面前的篝火。 发觉安迪是在故意装傻，从见到这人第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摸清这人在想什么的阿曼德，忍不住沉默下来。 副主教安迪是于四年前，忽然被派到雅各镇的光明神庙，负责神庙运作工作的。那时，阿曼德已经在雅各镇驻守八年，像今天这样浴血迷雾森林的情况，也早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阿曼德出身贫寒，性格坚毅耿直，少年时被筛选进入中央神殿骑士团，培养成圣殿骑士时，也从未有过丝毫骄傲，更不懂得曲意逢迎。 从小，他对光明神殿和光明神的事迹就耳熟能详。虽然年少时因为出身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信仰光明神，光明神殿也遍布在大陆每一个角落的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最开始被选入中央神殿，成为圣殿骑士时，他真的感到由衷的庆幸和幸运，因为中央神殿，是这世上唯一能够直接聆听到光明神教诲，也是唯一会有神使驻临的神殿，更是向整个大陆传播光明神福祉之地。 所以，每次看到神殿中那些身披洁白神官袍，容颜秀美深情悲悯的神官们从身旁走过时，他都感到十分羡慕，因为所有神官都是带着神的福泽降生的幸运儿，能够被选到中央神殿的幸运儿，更是万里挑一。 不过，虽然他并没有成为神官的资质，但能够成为一名圣殿骑士，成为光明神在地面上最锋利的一把利刃，也足够让阿曼德充满感激。 所以，当他以最优异的成绩在骑士预备团毕业，被红衣主教大人召见，希望他能够来雅各镇为神效力的时候，阿曼德才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那之后，他便带着手下的一小队圣骑士，来到雅各镇这个纳加帝国最偏远的小镇，一待就是十二年。 雅各镇的条件远无法与中央神殿相比，虽然这里也建起了神庙，也虽然无论是当地人还是纳加帝国皇室，都对他们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尊重，但阿曼德还是不喜欢这里，尤其不喜欢每隔几个月，就要前往迷雾森林的秘密行动。 阿曼德刚到雅各镇的时候，前任圣殿骑士队长在迅速与他交接后，就连夜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雅各镇，对于他们在雅各镇需要完成的任务，只草草做了些交待。 阿曼德那时虽然听闻了需要定期前往迷雾森林捕猎魔兽上交神殿的任务，对于具体执行时会遇到什么，却并没有太多概念。 于是，当他第一次带着人马，来到迷雾森林猎取魔兽的时候，整整三百多人的队伍，最后只有三十多人成功逃了出来，骑士团旗下二百三十三人，加上他自己，最后只有十九人逃了出来。 那一战，他们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阿曼德也是第一次，经历那样九死一生的残酷厮杀。 很长一段时间里，鲜血和零碎的肉块都充斥在他每一个夜晚的梦境里，他甚至连中央神殿是否会因为他办事不利令精英团损失惨重，都完全没有空闲去想，精神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值得庆幸的是，一个多月后，他并没有等来中央神殿的惩罚，甚至于此相反，神殿派来了更多圣殿骑士和神官，以及勒令纳加帝国，无条件向他们提供兵力援助。 阿曼德永远无法忘记，那时，一位早在他之前就驻守在雅各镇的圣殿骑士，拍着肩膀告诉他，“嘿！队长，你得打起精神来，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当时他其实就想回答那人，他觉得他永远都无法习惯。 直到现在，他也这么觉得。 十二年了，他其实一直不懂，中央神殿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命他们进入迷雾森林捕捉那些邪恶的魔兽。 虽然神殿一直告诉他们，那是为了研究如何才能更好地找到魔兽的弱点，同时也是为了给神官预备役们当靶子做练习用，但阿曼德却总觉得，事情远非神殿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么多年，阿曼德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圣骑士和神官，在这样的战斗中丧生，甚至死无全尸，连身体都被那些魔兽撕得粉碎，神殿却还是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新的战斗力。 直到四年前，副主教安迪被派往雅各镇，接手神官队伍的指挥权。 阿曼德至今还记得，当他第一次与新到任的安迪副主教述职完毕，这位副主教就是带着现在这样莫测的笑意，轻抬眼皮，问他：“阿曼德队长，你真的知道，我们是在效忠于谁吗？” 第102章 安迪副主教。 阿曼德一直看不透安迪这个人，他天生不是脑子里有太多拐弯的人，所以每次面对安迪这种笑里藏刀，擅长在言语中给人挖坑的家伙，都想要敬而远之。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在专业技能方面，到目前为止，包括他曾在中央神殿中遇到过的所有神官中，安迪都是最强的。 身上附上一层淡金色的流光，阿曼德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温泉中般舒适，这让他一向冷硬的面孔，都不自觉软化了几分。 待暖意散去，一切恢复如常的时候，阿曼德动了动手臂，白天在战斗中划出的伤口，果然都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样快速而又彻底的治愈术，至今为止，他也只在安迪副主教一人身上见过。 “感谢您的慷慨。”屈肘对安迪行了个骑士礼，阿曼德面上终于现出一丝轻松来。 “职责之内的事，阿曼德队长不用在意。”对阿曼德轻轻挥了挥手，安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角渐渐弯了起来，“当然，如果阿曼德真的过意不去……我晚上还没有吃饭。” 他这么说着，对不远处已经收拾好野兽尸体的圣骑士打了个招呼，要了一条新鲜尚还带着血丝的兔腿，递给阿曼德，“有劳了。” 阿曼德沉默了下，显然没想到安迪副主教竟然真的这么不客气，不过一想到这四年中，对方似乎从来都是这副让人猜不透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的性子，到底还是把那条兔腿接了过去，从随身的小袋中顺手拿出简单的调料包，认真烤起兔腿来。 圣骑士队长和副主教虽然平日里在双方手下的人眼中地位相当，但即使每隔几个月就要合作一次，这两位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略显亲切地相处过，大多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当然，对于这种状况，两边的人马都觉得，罪魁祸首完全是阿曼德队长那张常年冰封的冷脸和不近人情的性格。 所以，此时难得见到两位BOSS坐在一起，同样浴血奋战了一天，累得就差在瘫在地上不起来的众人，都自觉挪远点生火做饭去了，都希望两方BOSS能够相处得更和谐些，这样他们的生命安全，才会更有保障。 肥美的兔腿在火舌上嘶拉作响，浓郁的焦香味，很快弥漫在篝火周围。 安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制作中的晚饭，直到被火光刺得双目酸疼，才把目光移到正在做饭的圣骑士队长身上。 阿曼德神情专注地注视着手中的兔腿。 他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认真的男人，所以即使只是在BBQ，脸上也见不到丝毫松懈的痕迹，与他在面对魔兽厮杀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唇角微勾，安迪吸了吸鼻子，忽然就说道：“阿曼德队长，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传说？” “什么？”正专注于烤肉的阿曼德，反应慢了半拍才回道。 安迪也不在意，自顾继续道：“就是那个，有精灵栖息在迷雾森林中的传说。” “精灵？”这个单词对阿曼德来说虽然算不上陌生，但平日里也几乎完全不会被人提到。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几十步外伸手不见五指的瘴气，认真道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你说的是只在传说中提到过的上古精灵一族——我认为，他们不会住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精灵一族的故事，现如今已经甚少被人类提起，但在那些由人们口口传唱，流传至今的少数故事中，只要一提到精灵，无一不是华彩流章的溢美之词，令人心向往之。 不过，关于上古各大种族的事迹，即使在中央神殿的藏书库中，也记录甚少，所以对于精灵族，阿曼德还真没有太多了解。 不过他总觉得，那样钟灵毓秀的生灵，是绝对不会与魔兽共同生活在这危机四伏，乌烟瘴气的森林之中的。 “是嘛。”笑着把目光转回火焰之中，安迪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噗”地冒出一小团明亮的火焰来，顿时吓了阿曼德一跳——因为类似的景象，他在抓捕“异端”的时候，也曾见到过。 心底微沉，等阿曼德定睛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安迪指尖的“火焰”，原来是由光明之力模仿而成的，根本不是“异端”所表现出的那种具有破坏性的力量。 “胡闹！”心底一松，阿曼德忍不住低斥了安迪一声。 “不要这么紧张。”轻笑着拍了拍阿曼德的肩膀，发觉手下的肌肉紧绷僵硬，明显是真的十分在意刚才的事，安迪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忍不住往阿曼德身边凑了凑，几乎与圣骑士队长肩并肩，这才又轻声说道：“我在中央神殿学习，还是预备神官的时候，听闻过不少关于精灵的传闻。其中有一个，让我特别在意。” 他的声音低柔轻缓，在木头被焚烧的哔啵声中，有些模糊，阿曼德为了听清他说话，不得不渐渐歪了一边身子，不经意把耳朵凑了过去。 然后，耳中便听到安迪如同低呓般的轻语：“有传闻，千年前黑暗降临的时代，真正击退魔族拯救大陆于水火的，并非天族，而是精灵——” “轰——！” 一声巨响，把一众正在准备晚餐的人们吓了一跳，都瞪大眼睛看向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两位BOSS。 这一看，差点把大家吓个半死：之间刚才还好好的相处和谐的两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撕起来了！ 当然，也可以说是阿曼德队长单方面要殴打安迪副主教——以神官和圣骑士的体型、体力来说，想让这两人真掐得实力相当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无论如何，身为保护者的圣骑士，都不该对神官做出这么无礼的行为。 所以，好不容易从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中缓过神来的众人，立刻全数冲两人冲了过去，圣骑士们废了吃奶的力气，好容易才战战兢兢把安迪副主教的衣领从阿曼的队长手中拯救了下来。 “队……队长！不要冲动啊！有话好好说，弟兄们未来几天能不能活着回去，都得靠他们才行啊TAT！” “就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内讧啊队长！”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平日里孔武有力趾高气昂的圣骑士们，就差给自家BOSS跪下了！ 任凭那群小子在自己耳边嘤嘤嘤不停，阿曼德脸色仍旧难看得厉害。 一把把兔腿扔到被另外几个小兔崽子护在身后的安迪身上，阿曼德眼底风云变幻，最终，到底不想再给经过一天殊死战斗的大家再增加心理负担，沉着脸去了离这里最远的一处篝火后，背对着这边，独自一人坐了下去。 众骑士见状，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不约而同回过头，眼巴巴看着手掌他们生杀大权的副主教安迪大人。 安迪见状，顿时笑得一脸如沐春风，对他们挥了挥手中的兔腿，“阿曼德队长刚才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请大家不要太过在意，快去吃晚饭吧。” “……真的？”年轻的圣骑士忍不住确认。 “放心，我可不会因为一个玩笑，就把大家的生命安全当成玩笑，这可是身为神官的承诺。” 众骑士闻言，顿时对安迪副主教肃然起敬——神官在大陆上一向地位尊贵，中央神殿培养出的神官比之地方更甚，更何况安迪大人身为实力强大的副主教，在被应该是保护者的骑士当众欺辱后，竟然还能如此宽容大度，实在是让一众圣骑士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同时，也因此对仍旧背对着安迪副主教，浑身散发着强烈不满的阿曼德队长，生出了些或大或小的怨念，甚至，因为两位BOSS当众开撕，而隐约蔓延起一股对于明天行动的不安来。 这些微小的躁动，对于善于捕捉他人情绪的安迪来说，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主动招惹阿曼德，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轻笑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走到阿曼德身边，安迪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立刻接收到阿曼德射过来的不善目光。 手掌按上阿曼德的肩膀，阻止他想要起身离开的动作，安迪终于低笑着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惹得你不快。不过，现在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的情绪已经传染给你手下那群骑士了。” 阿曼德闻言一怔，立刻扭身向后看去。 正注意两位BOSS一举一动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不过目光还是时不时扫过来几眼，想要跟进一下两位和谈的进度究竟如何。 阿曼德见状，顿时沉默了，顺着安迪施力的方向，再度坐了回去。 安迪从兔腿上撕了一小块肉，剩下的大半，全都塞给了阿曼德。 示好的行为太明显，性情耿直的阿曼德也不好再太过计较他之前那大逆不道的话，接过了兔腿，不过到底还是憋不住，胸口翻腾了半天，终于还是凝着脸，压低声音警告安迪，“刚才那些话，以后再也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安迪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怎么，看你之前那么生气，难道真的信了那个莫须有的传言？” 见他竟然还咬着这件事不放，阿曼德顿时又有点急了——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光明神的神官来说，究竟代表什么？！如果被他们身后的任何一个人听到，上报给神殿，安迪的未来，都绝对与光明沾不上边。 情急之下，阿曼德差点又对安迪动起手来。 好在，这一次安迪及时制止了他。 紧握住阿曼德粗糙的大手，安迪笑着在阿曼德耳边轻语：“呆子，你难道从没有想过，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到这几乎必死之地？” —— 夜色微凉，斐亚然在飞回雅各镇的路上，密聊联系上里昂，交代了他几件事：第一，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接走那个被他种在地下的被他半路劫走的“异端”；第二，派人盯紧从雅各镇附近往中央神殿去的，由圣骑士和神官押解的魔兽的最终去向；第三，抓紧时间把第一魔武学院的场地圈好，并按照他之前交代过的图纸，火速把魔武学院的校舍建立起来。 之后，斐亚然又联系了大徒弟兽人小公主苍岚，让她尽快处理好族中手头的事务，准备前往狄龙的魔武学院传道授业解惑，尽尽师门大师姐的责任。当然，如果她愿意带几个魔法武技学得好的族中小弟过去一同帮忙，自然更好。 对两个徒弟交代完毕，斐亚然又掏出信鸽，给身在艾泽拉斯的白去了一封信，信中把出来这几天，在无名村、雅各镇以及跟随圣骑士神官队伍入迷雾森林，以及他们在迷雾森林中捕捉魔兽的事情，都一一详尽地报了上去。 办完这些后，斐亚然才终于想起来，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埋在底下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原本他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好在那藤蔓本身就具有结界作用，可以自动过滤空气和元素之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人提供人类生理所需的营养。 想到这，斐亚然很快来到那处埋人的林子，让藤蔓把人挖出来给他瞧瞧。 于是，巨大的由藤蔓编织成的大茧，在漆黑的夜里，就这样在泥土中顶啊顶，终于破土而出，带着包裹着的男人从地里蹦了出来。 拂手让包裹着男人的藤蔓散开，斐亚然看着安静沉睡在藤蔓中央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的男人，一时间竟忽然有种重温幼年时《拇指姑娘》这部童话故事时的神奇感觉。 注意到男人身上并没有丝毫不适的症状，再看看头顶浓郁的夜色，斐亚然当即又把男人埋到了地里，打算等明天白天离开雅各镇的时候再把他挖出来带上。 是的，经过这两天在雅各镇的见闻，斐亚然彻底打破了原本打算一路游历到狄龙的想法，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狄龙，专心发展魔武学院。 原本因为防备银，也担心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所以斐亚然并不想让银太早发觉自己和狄龙之间的联系，不过现在，在机缘巧合下融化掉对银的心防，并且得知了神殿在迷雾森林抓捕魔兽的行径后，斐亚然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对未来的不安。 他也说不清这种不安的源头在哪，明明目前，他还不能确定那些被抓捕的魔兽具体被用在哪里，但在见到那件事后，他心底却有个声音，一直迫切地催促他，一定要尽早去完成让人类强大起来的主线任务。 精灵的直觉向来准确，这点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斐亚然早已经深有体会。 而且放着诸多事情不管，真的一路在大陆上闲晃，也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斐亚然决定，等今晚一过，天一亮，就和银一同向狄龙出发。 至于银会不会因为他和狄龙之间的关系而生出怀疑和疑问，他已经暂时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不靠谱，但也未必不可行。 斐亚然回到树屋的时候，银正借着夜里亮起的花笼草的光芒，看着一本书。 他忍不住凑过去，感兴趣地瞄了一眼书册，“又是在看‘司风’的资料？” 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弹出一道指风，分分钟把斐亚然摔到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洗干净了再出来。” 斐亚然：……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身上。作为一个同样有洁癖的精灵，斐亚然可是一向十分注意个人卫生的，每次从脏乱差的地方路过之后，都会往身上扔几个清洁魔法，刚才进门之前更是如此，没想到竟然还是被银嫌弃成这样，顿时扒在浴室的门框上，一脸不满地瞪向银。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银自然注意到了。 只是，眉头微皱，银不耐烦地斜睨了他一眼，“身上血腥气太重。” 斐亚然怔了下，脑海中顿时浮现这一整天在迷雾森林中所见到的惨烈景象，赶忙把鼻子凑到袖上闻了闻，似乎真的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眉尖拧成个疙瘩，斐亚然终于不再和银抬杠，又往身上扔了十来个清洁魔法，这才三两下扒光身上的衣服，滑入温泉中仔细清洗起来。 洗完换好衣服后，斐亚然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弄干，赶忙又凑到银的身边，把袖子凑过去，“你闻闻看，现在还有味道吗？” 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在斐亚然长发上的水滴落下来之前，双掌一合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又甩过去一个风系魔法弄干了他的长发，这才动了动鼻尖—— 倒是只有小东西身上一直萦绕的清淡玫瑰香气了。 不过，抬起眼皮看了眼眼底透着微小紧张的青年，银心底一哂，只说了句“没有”，之后，就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青年拍开了。 第103章 风云际会。 解决了让他感到不适的血腥气后，斐亚然想了想，还是把离开这一天的行踪跟银报备了下——不管怎么说，银和白一样，都是活了几千年的族中长老，想问题的角度和深度也肯定与他不同，白又不在身边，所以斐亚然想听听银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听完斐亚然的见闻后，银倒是没表现出多少惊讶，确切地说从见到银开始，斐亚然就没在这位长老脸上见过类似的情绪，不过当听到斐亚然问他对这事怎么看时，银倒是当真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对斐亚然道：“你最在乎的，是那些魔兽的最终去向吧。” 完全肯定的语气。 斐亚然闻言，顿时沉默了。 虽然以他这些年的见闻来看，天族诋毁打压其他种族，圈养人类以收集信仰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包括天族操控人类诛杀同族，剿灭身为人类崛起希望的法师之类的事情数见不鲜，但斐亚然还是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天族。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发觉光明神殿频繁前往迷雾森林抓捕魔兽，并且是以活捉为前提，甚至不惜牺牲大量人类性命的时候，斐亚然心中就已经生出了一种极端恶劣的猜测——他想，这些被抓捕的魔兽，是不是一直被天族放生到大陆各处，在人类世界作威作福制造血腥后，再由光明神殿派出的神官与圣骑士一一击杀，以达到让人类长久生活在恐惧中，只能全心依赖和信仰光明神，祈求光明神为他们带来平安和希望的目的——毕竟在世界和平，生命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会发自内心虔诚信仰神的人类，真的不多。 只是这种猜测，实在是太突破斐亚然的底线，他也真的不希望看到天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所以在给白的信中，他唯独把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的意思，只是命人去调查，期望以事实来推倒他的这个猜测。 不过没想到，竟然轻易就被银道出了他最在乎的事情。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被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时，斐亚然总有种什么都能被对方看透，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斐亚然并不陌生，因为曾经无论是面对安斯老师，还是在面对白时，他都有过类似的感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精灵活得太久，对世事都看得太透彻的缘故。 所以，对于银的话，斐亚然并没有否认。 银的建议也很简单，“如果真的在意，就让‘司风’去查。” 这个想法倒是和斐亚然不谋而合。 虽然之前他已经叮嘱里昂派人关注这件事，但里昂那边的势力，不管怎么说都是人类，在很多方面都鞭长莫及，不比精灵行事隐秘和方便。 斐亚然之前没有通知“司风”，也不过是在等待给白送信的信鸽回来。 信鸽从艾泽拉斯返回后，斐亚然立即就给“司风”寄了一封信，让他们去调查光明神殿捕捉魔兽事件的始终，信鸽从白那里带回的信中，斐亚然也看到白说针对这件事，他会去向蓝斯询问一下情况。 办完这些后，斐亚然把第二天要启程的消息，告诉给了银。 银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确切地说，对于流连在人类聚居地的做法，他本就不太喜欢，毕竟精灵就算外出游历，也极少会像翡翠这样专门往人堆里钻，大多都喜欢独来独往，而不是热衷于与人类交流。 当然，关于这些，银并没有刻意提醒斐亚然。 —— 夜深人静之时，整个雅各镇都陷入了沉睡。 酒馆老板汤姆揉了揉脸上的瘀伤，一阵呲牙咧嘴后，终于吹灭了烛火，骂骂咧咧上了床。 说起来也是他倒霉，镇长家的小霸王听说他这住了两个极品后，今天一早就带人过来，堵在二楼门口想要一睹美人真容——经过前一天晚上众人的亲眼验证，那位“翡翠”先生，确实是位令人垂涎的极品美人。 镇长家的二世祖向来喜欢美人，方圆几百里内长相稍微出众些的男男女女，就没有人没被他祸害过的，所以早在“翡翠”二人刚上门的时候，汤姆就清楚，这二位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这雅各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正因为不大，镇长家的打手私兵才能显现出鱼肉乡里的作用来。 至于雅各镇外驻守的光明神庙，那些大人们从来不管屁民死活，帝都来的士兵也只为保护那些大人，根本不可能为他们这些平民出头的事，大家早就已经认命了。 所以，在见到美人“翡翠”的真容后，大家在惊艳过后，更多的感觉，就只剩下叹息——虽然这位“翡翠”先生，背后可能有不小的靠山，但雅各镇山高皇帝远，镇长家的二世祖就算真在这把他怎么地了，估计他也没什么办法，根本插翅难逃。 当然，这到今天早上为止，还都只是众人的臆想。 就连在看到镇长家二世祖带人直闯酒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抱着冷眼旁观心里暗自看热闹的心理。 不过，包括汤姆老板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两位看上去骄矜无比的外来人，竟然会就那么凭空消失。 这让头一次扑了个空的二世祖极为震怒，当即下令让家里所有私兵挨家挨户去寻那两位美人——因为没有一个人见到那两位出了雅各镇。 当然，他们的搜索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斐亚然和银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个结果自然让二世祖极为不满，当即把通风报信给他的酒馆老板汤姆一顿胖揍，这才带着一群狗腿子气冲冲离开了。 对此，汤姆只想说真是他喵的日了狗了！ 不过，对于“翡翠”二人的不告而别，他倒是又气闷又庆幸，虽然那二位的表现一直十分倨傲，但说实话，那样出色的人物，没有被癞蛤蟆一样的二世祖糟蹋，真是太好了。 对于镇长发生的一切，斐亚然自然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设在酒馆二楼的结界，有被人触动过的痕迹，所以特意在夜里偷偷潜入进去看了一眼——因为原本没打算这么快离开，所以他把装作行礼的包裹放在那里来着。 不过，斐亚然此行注定什么也找不到，因为这里白天已经有人来过了，并且明显来者不善——站在仿佛被洗劫过一般的房间中，斐亚然如此想到。 好在那包裹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斐亚然当初在狄龙顺手牵羊的极为普通的布料和几块碎金子，丢了也就丢了，斐亚然并没有打算去找回来。 倒是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之前被他轻轻合上，并没有关严的木窗，忽然发出一声微小的“嗑嗒”声——竟然有人来了，还是在这样深沉的夜色中，偷偷潜入。 心底有些好奇，斐亚然当即不动声色地闪到墙角，准备看看来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窗户被推开后，很快，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迅速窜来进来，直奔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 心底一阵黑线，斐亚然无语地看着那人，鼻间却忽然嗅到了一股略感熟悉的土腥气——是他前一天在月半石矿洞中闻到的味道。 所以，这人是雅各镇的矿工之一？ 只是，如果真的只是个单纯靠力气生存的普通矿工，身手又怎么会如此敏捷？ 那么，他到底会是谁呢？ 脑海中一一划掉雅各镇居民，神庙相关，矿工相关几个选项后，斐亚然忽然想起来，昨天他去神庙救那“异端”的时候，身后似乎也跟了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呢。 所以，他们究竟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而如果是同一个人，这个明显潜入过矿区，又显然对“异端”有兴趣的人，又会是什么身份？ 黑暗中，红宝石般的眸子目光如炬地钉在黑影身上，那种没有丝毫掩饰的侵略感，令黑影顿时一惊，只匆匆向斐亚然这边看了一眼后，就立刻向窗边窜去。 “嘭——”黑影在斐亚然竖起的结界上撞了个结实。 火光忽然亮起，摇曳的烛火中，斐亚然走到桌边，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明显已经懵逼的黑影，饶有兴味地问道：“这位不请自来的先生，走之前难道不应该和房间的主人，打个招呼吗？” 黑影身子一抖，顿时从地上跳起来，惊慌地向斐亚然看来。 “先……先生……”他佝偻着身子，结结巴巴地出声，眼神躲闪地不敢看斐亚然。 如果不是看到他之前干练矫健的动作，斐亚然没准真的会以为面前这个努力装怂的家伙，是个趁着夜色闯空门想要顺手牵羊的。 不过，这张脸，他好像在哪见过呢？ 是在哪呢？ 脑海里一一闪过前一天在矿区见到的那些落满矿土的脏兮兮的面孔，最后聚焦到一张有着明亮眼睛，一度让他觉得有些傻白甜的青年身上—— “大人，您不能这么做，他昨天就开始生病了，需要休息！” “先生！他们是带他去看病了吗？” “光明神保佑。” “那人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异端’？” “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条人命……” “先……先生，求求您，不要叫人把我抓起来……我以为您已经离开了！才想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我保证再也不敢了！请不要叫人来抓我！”缩在墙角，那人垂着头，惶恐地低声求饶，眼角时不时偷偷向斐亚然瞄过来。 斐亚然一脸戏谑地看着那人，也不做声，任凭那人表演花样·实力·装怂，顺便把系统面板打开，找到焦点列表，对着这人戳上去—— 种族人类，实力等级，47。 啧，竟然比之前见到的副主教和圣骑士队长等级还高。 而且，魔力波动竟然隐匿得这么好。如果不是刚才撞在结界上时气息稍微紊乱了下，连斐亚然都没想到这人竟然也是个拥有魔法天赋，并且实力在人类当中完全可以横着走的强大存在—— 毕竟连跟随斐亚然休息多年的苍岚和里昂，实力现在也不过才迈过40级的坎，而且这两个家伙，在同族当中都已经是一流高手之列。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小的雅各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不到三天时间，就让他接二连三碰到实力这么强大的人类。 这让斐亚然不得不怀疑，他一直以来对人类实力的认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错误。 见那人还在装鹌鹑，斐亚然收起系统面板，对正把手背在背后，暗自研究结界的那人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这结界除了我本人，没有人能解开。” 那人顿时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恐惧和震惊，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结界？那是什么东西？大人，您……您难道是‘异端’？！” 他这么说着，双手慌乱地抵上身后透明的结界，胡乱摸索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喜欢‘异端’这个称呼，那是神殿里那群家伙的叫法，对此，我一直不怎么赞同。”嫌弃地点评完这个明显带有歧视性质的称呼，看够了那人装傻，斐亚然干脆直接点破，“而且，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不是么。” 那人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眼神也不再躲闪，径直与斐亚然对上。 那是一双深褐色的狭长眼睛，褪去怯懦后，瞬间浮现出清明的警惕和锐利来。 这样才对嘛。 身为人类中的顶尖强者，合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斐亚然也不在意那人的防备，径自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天来这里，应该是为了寻找昨天被送到神庙的那人。” 黑影眼中的警惕更浓了。 斐亚然见状，深知自己现在在这人心中肯定已经被标上了“极度危险＋可疑”的标签，心底倒是觉得有点无辜。 从包裹中拿出一壶之前酒馆提供的白水和两只杯子，斐亚然微笑着向自己对面的座位轻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没想到，今晚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在控制面板中看到这人的等级后，斐亚然就大致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只是想不到，里昂他们追查了好几年也没有抓到太多蛛丝马迹的老鼠尾巴，竟然让自己在这么阴差阳错的情况下，轻易给逮到了。 见水杯凭空出现在斐亚然手中，那人瞳孔猛地一缩，眼底现出一丝震惊。 之后只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很快来到斐亚然的对面，坐了下去。 从桌上拿起那水杯摩挲了半晌，那人就着水杯喝了一口，倒是丝毫不担心水中会有问题。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斐亚然终于问他，“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人的手顿了顿，看了斐亚然一眼，才回答：“诺亚。” 意外于这人干脆利落的回答，斐亚然也打算礼尚往来，做下自我介绍，“我是……” “我知道您，‘翡翠’先生，您很有名。” 他用的是敬语。 心底闪过一丝微妙，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斐亚然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哦？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来雅各镇一共也不足三天，竟然就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诺亚闻言，唇角终于勾起一丝笑容，眼底却渐渐透出一丝玩味和探究，“先生说笑了。在雅各镇，您确实是初来乍到，但在狄龙沙漠，国师与帝师‘翡翠’先生的大名，可早已经家喻户晓许多年。” 第104章 挖个坑，埋点土。 “先生说笑了。在雅各镇，您确实是初来乍到，但在狄龙沙漠，国师与帝师‘翡翠’先生的大名，可早已经家喻户晓许多年。” 斐亚然心下一顿，说实话，他是真的有点惊讶。 因为系统任务的要求，本可以作壁上观站在幕后指点江山的斐亚然，不得不早早以狄龙国师和里昂师父的身份活动于狄龙沙漠，所以，如果是在狄龙，有人知道“翡翠”之名并不奇怪，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现在他们所在的地界，可是与狄龙几乎隔着大半个大陆的纳加帝国。 所以，在这样一个远离狄龙，完全隶属于光明神殿势力范围的地界，乍一听到一个摸不准是敌是友的人，这么笃定地点出他的身份，斐亚然自然感到奇怪。 不过，既然里昂他们都能察觉到大陆上的另一股对“异端”有所行动的势力，对方会注意到里昂他们倒也不奇怪。 而且，如果里昂送来的消息没有出错，这股同样致力于从神殿手中解救“异端”的不知名势力，与他们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倒是比成为敌人更大些。 至于对方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如果诺亚真的来自那股神秘势力，那么他们想要借着拥有魔法天赋的身份，混入狄龙倒也不是那么难，毕竟狄龙的“死亡之海”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无差别攻击，已经属于人治范畴，主要防备对象也只有来自大陆各地的普通人和神殿相关人员，对于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尤其是被他们主动解救回去的“异端”，几乎完全不会有防备。 所以，如果是有人一早就打着这样的幌子，做好万全的准备，成功混入狄龙，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一旦进入狄龙，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狄龙国师“翡翠”之名，他银发红眸俊美逼人的外表，便都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连“翡翠”的画像，都有可能弄得到。 思绪在脑海中飞转，大致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后，斐亚然自然不会对这件事太过在意——毕竟这样的场景，早在他当初在狄龙高调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现在被诺亚点明，所意外的，也不过是因为这样的时间和地点罢了。 所以，面对诺亚灼灼的目光，斐亚然并没有急着否认，依旧自顾喝着杯中的热茶，片刻后，才回望诺亚，语调平稳地道：“所以呢？” 诺亚闻言，顿时一怔——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斐亚然见状，眼底倒是有了一丝分明的笑意。懒懒支着下巴，见对方显然还在状况外，斐亚然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的身份一直都不是秘密，只要有心，自然能够查到。不过，诺亚先生，我以为，你今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与我探讨我的私人问题。” 见对方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凝重，眼底也完全没有了之前不经意流露出的掌控全局的自信，斐亚然轻笑一声，“那么现在，诺亚先生是否打算对我说实话了呢？” 诺亚不得不承认，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位狄龙的国师“翡翠”先生。 是的，其实早在几年前，发觉到有另一股针对“异端”有所行动的地下势力开始，他就已经盯上了狄龙，后来为了成功把眼线送入狄龙，他甚至不惜让组织中珍贵的法师以“异端”之名被神殿逮捕，而后借着那股势力解救“异端”的行动，成功打入那股势力内部。 为此，他们付出的代价几乎只能以惨烈来形容，有不少法师甚至因为此没能成功从神殿逃脱，惨死在神殿的绞杀之下。 好在，他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成功潜入那股势力的人员，几经周折后，终于传回了关于那股神秘势力的消息——那竟然是一个隐藏在“死亡之海”之后的庞大帝国。 在那之后，诺亚与组织内的其他高层，就开始费尽心思地研究起这个突然崛起在死亡之地的神秘国度来。 渐渐，诺亚敏锐地注意到，整个地龙帝国的崛起，从头至尾，都与一个特别的名字息息相关，那就是那位不知从何而来，被整个狄龙沙漠奉为神迹的狄龙国师“翡翠”。 而正因为对“翡翠”之名太过熟悉，所以乍一听闻雅各镇来了一位银发红眸，美貌惊人的青年“翡翠”时，潜伏于此的诺亚才会那么惊讶。 因为，只凭这一个字正腔圆，完全源自于华文的名字，他就知道，这位突然而至的“翡翠”，一定就是那位享誉狄龙的国师“翡翠”。 诺亚来到雅各镇，本就有他自己的使命和目的，所以最开始想明白“翡翠”的身份时，他虽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却从没想过要暴露在这位的面前，顶多打算远远看上一眼。 但昨晚，当他面对空无一人的神庙地牢时，他就知道，想要把西里尔带回去，看来必须要来“翡翠”先生这里走一遭了。 只是，第二天一大清早，住在酒馆二楼的“翡翠”二人莫名失踪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雅各镇，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已经做好打算来试探一二的诺亚，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翡翠”二人的行踪太过神秘诡异，消失得无声无息，再加上昨晚神庙还有针对迷雾森林的行动，所以诺亚一时间也捉摸不透，“翡翠”二人是真的离开了雅各镇，还是尾随神殿的队伍一同去了迷雾森林。 只是，如果是后者，西里尔对他们来说便无疑是个累赘，很有可能被他们留在附近的某处，所以诺亚今晚才会夜探“翡翠”住过的房间。虽然这里白天早就被镇长家的二世祖带人翻了个底朝天，估计连只耗子都没放过，但那也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魔法师而言，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之类，不过是些简单的小把戏。 不过，诺亚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这位狄龙国师逮个正着。 望着那双带着笑意，即使被自己戳破身份也没有丝毫波动的红色眼眸，诺亚不禁有点泄气，因为他忽然明白，“翡翠”的话其实完全正确——对于被结界困于此，根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他而言，即使掌握了对方的身份，也完全无法掩饰他完全处于被彻底压制的劣势局面，甚至，因为他刚才那番自作聪明的做法，就算被这位狄龙国师就地斩杀在此，都无可厚非——他可从来没有忘记，在国师和帝师这两重身份外，“翡翠”先生的那一双赤色羽毛双剑，同样在狄龙沙漠威名远扬。 所以，面对这样的“翡翠”先生时，除了实话实说，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心底苦笑一声，诺亚倒也没再犹豫，当即对“翡翠”点了点头，“您猜得没错，我今天正是为西里尔而来。” 斐亚然了然，西里尔应该就是那个被他种在地里的青年的名字了。 见“翡翠”只是微微颔首，并不打算开口，诺亚略微沉吟了一下，终于又说道：“不知‘翡翠’先生，打算怎么处理西里尔的事？” “容我再次提醒——除了诺亚这个名字外，我对你一无所知，所以我其实不太明白，诺亚先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在要求我为你解惑？”虽然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斐亚然需要对方亲口确认才行，毕竟无论是他还是狄龙，对于诺亚身后这股神秘势力的了解都太少了。 诺亚闻言，脸色不禁有点难看——这位狄龙国师，远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 他的身份牵扯太多，在组织内部也只有少数高层知晓，还有，狄龙与他们这边至今没有正面接触过，虽然近来互相试探的次数越来越多，但终究还不能确定双方到底是敌是友，他根本不可能冒险把组织的消息透露给狄龙的人，更何况是这位精明的国师先生。 所以，皱眉沉思了半晌，诺亚终于放弃地妥协道：“既然西里尔在您的庇佑之下，想来安全一定不会出现问题，倒是诺亚多管闲事了。” 言下之意，无外乎不打算再向斐亚然追寻西里尔的下落，与此相对的，他也不会把与他背后那股势力的消息告知斐亚然分毫。 心底一哂，斐亚然倒也没觉得这么容易就能问出来，不过诺亚这种咬定他一定不会伤及西里尔的说法，倒是让他觉得有点被人戳破的不爽，“西里尔确实在我这里。” 垂眸看着指尖，见诺亚正定定注视着自己，斐亚然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但是谁告诉你，我抓他回来，是为了保护他？” 发觉诺亚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斐亚然唇角的弧度不禁更大，“难道你真的以为，里昂和我从来没有发现你们的人，已经潜入狄龙了吗？” 诺亚的气息又是一阵混乱，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平稳，只是斐亚然还是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不确定。 这种强装出来的冷静，实在让斐亚然忍不住手痒，又暗搓搓地给诺亚挖了个坑，“诺亚先生，你有多久，没有和那些潜入狄龙的手下联系了？” 诺亚的气息，终于彻底乱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从他决定来雅各镇潜伏开始，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有收到来自狄龙的消息了，而在从前，狄龙的人最迟也会一个月给他送一次消息——他们出事了！ “哗啦——”猛地从木椅中起身，诺亚目光凝重地看着斐亚然，“你把他们怎么了？！” 潜入狄龙的人中，大部分都是组织中的精锐，甚至连他的亲弟弟也在其中，而从狄龙一直对外保密这么久，完全没有让天族的势力渗透到沙漠那头，就足以看出狄龙并没有暴露在整个大陆的意向。 如此一来，对于外界费尽心思安插进狄龙的间谍，诺亚完全不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手段来对付！ 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人！诺亚实在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类似的事情流血甚至付出生命，他们的敌人从来不该是彼此！ 心底闪过一丝笑意，斐亚然不动声色地想，他之前关于有人已经潜入狄龙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当然，他不会让诺亚知道，是他自己亲口坐实了这件事。 “我自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诺亚先生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个弑杀的人，也很少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见诺亚微微松了一口气，斐亚然这才又补了一句，“只是里昂身为帝王，所思所想与我这个国师自然不同。所以对于那些居心叵测来路不明的人，他说要杀，我自然不会反对。” “你们不能这么做！” “凭什么？”斐亚然好整以暇地反问，心底难得有了点猫抓耗子时那种不一巴掌拍死，反而慢慢用爪子拨弄，玩弄猎物的快感。 我这该不会是在艾泽拉斯憋变态了吧o（╯□╰）o…… 心底为突生而出的顽劣情绪黑线了一下，见诺亚被自己的话噎住了，斐亚然拨动风元素，把被诺亚撞翻的椅子归回原位，这才微笑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既然我与诺亚先生相看两厌，不如就到这里吧。明天一早我就会启程返回狄龙，想来该不会再有与先生相见的一天。” 话音一落，屋中的火光便瞬间熄灭。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黑暗中，斐亚然唇角的弧度越发分明了几分，轻声说道：“结界我已经撤掉了，你请自便。” 说完，便要推开木窗离开。 “带我一起走！” 一声压低的急切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话语，忽然拉住了他的脚步。 转过头，黑暗中，斐亚然能清楚地看到诺亚脸上的挣扎，“你说什么？” 见斐亚然终于停下脚步，没有一走了之，诺亚心底一松，原本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却已经再没有一丝犹豫。 深吸一口气，诺亚微微缓了几分语气，努力把自己的姿态放低，“‘翡翠’先生，请您带我一起，回狄龙沙漠。”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斐亚然唇角的笑容更甚。 “……我是您的俘虏！” 斐亚然：…… 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上赶着给人当俘虏的。 不过，“我可没有拦着你走。” 虽然他的结界其实还没撤掉，但诺亚不知道不是么。 “您也看到了，刚才我对您的结界根本束手无策，如果不是您有意放我走，今天我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诺亚开始晓之以理。 “既然知道我要放你走，为什么还要跟我去狄龙？” 诺亚沉默了。 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我的朋友和亲人，他们现在在狄龙生死未卜，我想亲自去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里昂既然会杀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是什么让你这么有自信，认为自己能从狄龙全身而退？” 诺亚闻言，惨淡一笑，“既然决定踏入狄龙，我就没想过会活着出来。” “上赶着去送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斐亚然忍不住啧啧称奇。 诺亚这一番话感情充沛连黑暗中的神情匹配度都高达百分之百，只可惜对于他的这些话，斐亚然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诺亚错愕。 “带上西里尔一个已经是累赘，我讨厌麻烦。” “我可以帮忙照顾西里尔。”诺亚保证道。 “你以为我忘记你今天来这的目的了？”真让他照顾西里尔，跟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没准分分钟就把西里尔拐跑了。 诶，或者说，这才是诺亚非要跟他走的目的？ 诺亚无语地犯了个白眼，对于这位国师先生的油盐不进也是跪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正一筹莫展之际，诺亚忽然听到“翡翠”的声音。 他的眼睛亮了亮，“您请说！” 斐亚然摸了摸下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这次出门一切从简，所有事情都是亲自打理，有时候确实有点不方便。” 所以，“我还缺一个仆人。” “……你想让我……给你当仆人？”诺亚艰难地一字一顿，忽然有种想要狠磨后槽牙的冲动。 斐亚然：﹁﹁果然是年轻人，一戳到痛脚，敬语立马就消失了。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斐亚然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答应！”诺亚立刻低吼出声。 “我不需要心不甘情不愿的仆人，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身边只留真心待我的人。” 深吸一口气，诺亚渐渐弯了膝盖，单膝触地对斐亚然行礼，“‘翡翠’大人，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您处理好一切琐事。” ……好像有点欺负过头了＿（：з」∠）＿。 没猜错的话，诺亚在他的组织里应该也是位BOSS级别的人物，虽然斐亚然本就是想逗逗他，但是看他现在的样子，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既然如此—— “出门太久，我带出来的钱已经所剩无几。”索性欺负个够好了╮（￣▽￣“）╭。 “……身为仆人，自然不会让先生因为这种小事烦心。”诺亚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唉……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一样，无论如何非要给别人当仆人的家伙。”斐亚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您是答应带我一起走了？”诺亚眼睛一亮，忍不住确认。 “我这个人就是心太软，最见不得人求我。”边说，斐亚然边在黑暗中摸了摸脸，总觉得脸好像大了一圈。 “明天一早，在镇外一公里处的路上等我，过时不候。” 对诺亚简单交代了下明天的上路时间，斐亚然这次是真的撤了结界，拉开木窗，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寂静的夜色中。 黑暗中，诺亚深深注视着瞬间远去的背影，脸上因被胁迫而流露的不甘，很快便消散无踪，只余一片深沉的冷凝之色。 第105章 来自银的质疑。 一脱离诺亚的视线范围，斐亚然立刻密聊联系了远在狄龙的里昂，让他即刻停止狄龙向外派出的所有队伍，直到他到达狄龙前，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无论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形式想要离开狄龙地界，都立刻收押，等他到狄龙后再议。 经过这十年战争与宫廷斗争的洗礼，里昂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单纯的王子，再加上斐亚然这些年的各种调教，已经初具一位明君需要拥有的绝大多数优点，包括缜密的思维，所以乍一听到斐亚然的传令，他就猜到，狄龙内部可能出现了叛徒。 不过，现在也确实不是能详细和师父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所以师徒二人简单通过消息后，里昂就立刻下了床，连夜封锁了整个狄龙帝国的对外出口。 当然，对于这一切，已经牢牢坐在坑底的诺亚，自然完全不曾知晓。 第二天天一亮，在与银悠闲地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并把树屋收起来以后，斐亚然斟酌了下，这才把即将有两个人类，要与他们一同上路的消息，告知给银。 银听后，只是微微蹙了眉，倒也没多问什么，因为他知道，翡翠既然会告诉他，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了，所以他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虽然离开艾泽拉斯才不过几天时间，银却已经察觉到了翡翠对人类那明显有别于其他精灵的态度。 他想知道，翡翠究竟为什么会对人类如此另眼相待。 暂时搞定银后，斐亚然又去埋人的小树林，把西里尔从地里挖了出来。 被埋在地下近两天的西里尔，此时仍旧熟睡着。 因为与西里尔根本素昧相识，为了避免他醒来后的一些麻烦，斐亚然并没有立刻把他唤醒，而是直接拎着领子带走。 见斐亚然手中拎着个像麻袋一样的没有知觉的人类，银倒是也没多问什么，倒是斐亚然忍不住解释了一下，“一会儿还有一个人加入，等与那人会和，我就把这家伙交给他。”边说，便晃了晃拎人的手腕。 银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径自把披风上的帽子戴好，遮住自己不同于人类的耳朵和大半张脸，两精灵一人类便立刻离开了这处距离雅各镇不远处的树林。 诺亚今天一大清早，就已经来到昨晚与“翡翠”先生约好的地方等人，匆忙得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雅各镇的矿工管制虽然并不十分严格，但一夜之间丢了个大活人，无论如何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他只能在所有人都还没起的黎明之前，就偷偷跑了出来。 果然，等矿工们醒来发现他不见后，接连有两拨人沿着镇外的路进行过搜捕，好在诺亚对此早有准备，倒是都轻松躲了过去。 雅各镇偶尔会有这种因为受不了苦而选择外逃的矿工，被抓回来的都被扔进万人坑中，侥幸逃脱的，镇里也不会一直穷追猛打，毕竟私兵和看守的人数有限，并不会分出太多精力去抓一个外逃的矿工，尤其这次这个逃跑的矿工，并非是他们从周边村落中抓回来的村民，而是自愿跑来出卖力气的，每月还要付给他工钱。 像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无所谓，所以很快，出来抓捕诺亚的打手们，就都骂骂咧咧地草草离开了。 诺亚就一直蹲在路边的草丛里，从清晨等到日上三竿。 直到他思量是不是被“翡翠”耍了，差点就要怀疑人生的时候，视野中才影影绰绰出现两个慢条斯理，优雅颀长的身影。 诺亚忍不住凝神去看，直到两人越走越近，看清其中一人确实是他等了小半天的翡翠先生时，才终于猛地从草丛后窜了出来，“‘翡翠’先生！您终于来了！” 距他还有几米远的斐亚然和银，在看到诺亚现在的模样后，立刻都停住了脚步。 以精灵敏锐的五感，斐亚然自然一早就发现了躲在草丛后的诺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就算诺亚有着一张在人类当中算得上优秀的俊脸，但他鸟窝一样凌乱的头发、爬满露水草屑的全身以及沾着泥土的靴子，都让患有洁癖症的斐亚然根本无法忍受。 而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嫌弃得够呛的诺亚，在从斐亚然的眼神中察觉到现在的模样后，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在这里等您。为了不被抓到，就只能躲在草丛里。” 说完，诺亚一边往斐亚然那走，一边抱怨：“您怎么会现在才来？” 斐亚然微微挑眉，立刻阻止诺亚想要靠近的动作，“你先把自己弄干净。” 诺亚闻言，顿时气结，却也拿斐亚然没什么办法，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把自己从头到脚拾掇个干净。 “现在可以了吗？！”深褐色的眼底满是郁闷，诺亚撇着嘴道。 斐亚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虽然还是有点嫌弃，但以目前的地点来说，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让诺亚收拾得更干净，他也不想在诺亚面前暴露自己更多的魔法，最终只允许诺亚站在自己两米开外，这才把手中拎着的西里尔，扔到他身上。 诺亚连忙接住了，这才发现之前像麻袋一样拎在“翡翠”手中的，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心底震惊于“翡翠”的举重若轻，再一想到昨晚的谈话，诺亚连忙掰正趴在他怀里毫无知觉的人的脸——果然是之前在神庙地牢中凭空消失的西里尔。 诺亚之前只在西里尔被抓捕当天，远远见过这个被手铐脚镣困住的青年，只是矿工因为常年钻入地下劳作，整天灰头土脸，再加上吃的不好，休息不够，大多脸色蜡黄或苍白，但谁能告诉他，为啥只过了不到两天，西里尔的脸就变得这么健康红润，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他忍不住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西里尔。 但转念一想，“翡翠”先生根本就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所以他只是问“翡翠”，“他为什么还没醒？” 按理说刚才“翡翠”先生把他扔到自己怀中的动作已经足够剧烈，所以诺亚现在也摸不准，西里尔究竟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才一直不醒。 斐亚然见状，又给诺亚扔了个瓷瓶，让他给西里尔喂下去。 果然，等诺亚把瓶中的液体给西里尔喂下去没两分钟，西里尔就彻底醒了过来。 只是—— “你们是谁？”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西里尔，有点蒙。 “这件事，你慢慢给他解释，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上路。”既然诺亚已经保证过会全权负责照顾西里尔的事情，斐亚然自然乐得轻松。 简单对西里尔交代完毕，便与银一同先行一步了。 诺亚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出发的身影，心底不禁更加郁闷——果然，这位狄龙的国师先生，根本完全不担心他在找到西里尔后，会趁机带人离开。 不过也是，毕竟是他自己用尽浑身解数才磨得对方答应带自己去狄龙，如果换成是他，也会和“翡翠”有一样的反应。 这么一想，诺亚倒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郁郁，一门心思应负起对目前状况完全一无所知的西里尔。 诺亚：“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西里尔懵了下，而后脸色一白，惊慌地看四周，“我……我记得我之前被带到了神庙，他们把我吊起来，还用刀割我的腿……”他这么说着，忽然发觉之前流了好多血的大腿竟然没有一丝疼痛，当即忍不住原地狠狠跳了几下，眼底的惊讶迷茫简直呼之欲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诺亚眼底一沉，声音却平缓如旧，“是，如果不是我们把你救了出来，你现在已经死了。” 虽然人是“翡翠”救的，但谁让他现在是“翡翠”的仆人，诺亚觉得这么说也不算说不过去。不过，从西里尔的话看来，他腿上的伤应该是被“翡翠”治好的，这倒是与“翡翠”在狄龙的传说相吻合，据说当年他就是因为救了身中剧毒的还是王子的里昂，才开始在狄龙崭露头角。如此一来，倒是差不多可以确定，“翡翠”所拥有的，应该是光系或者水系魔法天赋。 不过，一般来说，绝大部分魔法师在武技方面都难有建树，这位狄龙的国师先生，却武力值惊人，据说里昂国王出色的武技战术，也都是由这位帝师一手调教而出。 这么一想，这位“翡翠”先生还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呢，明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人模样。 心底瞬间闪过诸多思绪，诺亚却也没有忽略西里尔的反应。 只见那青年闻言，脸色更加透明，眼底闪过几番挣扎后，才下定决心似的低声对他道：“你们不该救我的，我……我是‘异端’。” 诺亚闻言，眸色猛地暗沉，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怒意，“是‘异端’又如何？因为是‘异端’，就活该被处死吗？！” 诺亚见过许许多多的“异端”，确切地说，他和他的组织，从没有放弃过从神殿手中营救“异端”的行动，也确实救下过许多人，这些人后来也大多加入了他们。 但在“异端”中，也确实有一些人，在被神殿打上“异端”的标签后，就和所有无知的人一样，认为自己是灾难，是生而为罪的恶魔，恨不能立刻跳入火中身死魂灭，向光明神证明即使他是“异端”，他的心也还是向着神的方向，神让他去死，他就绝不会活着。 甚至，因为这些被光明神殿彻底洗脑的“异端”，被派去营救他们的人有不少被他们出卖给神殿，暴露身份后被神殿围剿，最后凄惨地死去。 这种事在数百年的历史中不断重复，这样的“异端”也从来没有消失，简直让熟知这段历史的诺亚恨得牙痒—— 世人已经彻底否定了他们的存在，如果连他们自己也跟着否定，法师就绝不会有除毁灭外的第二个未来！ 所以，乍一从西里尔口中听到因自己是“异端”而耻的话，一向冷静的诺亚立刻炸了，望着西里尔的眼底满是霜寒。 那样冷肃甚至透着怨恨仇视的目光，把西里尔吓了一跳。 但，“我只是……怕连累你们。”半晌后，西里尔终于小声说道。 见诺亚怔住，西里尔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确些，“您应该知道，神殿对‘异端’的追查向来十分严格，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命，但我并不想因为我，让你们陷入危险之中。” “这些不需要你操心。”定定注视着西里尔清澈见底的眼睛，诺亚明白，他并没有在说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西里尔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自从父母过世后，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哥哥两人，但自从发现他是“异端”，哥哥对他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他想要逃跑时，也是被哥哥抓住上交给矿场打手的。 所以，“除了哥哥，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我还没想到以后。”西里尔脸上满是迷茫。 “既然这样，就跟我们走。” “跟你们去哪里？” “去一个不会把你，当成‘异端’的地方。” —— 诺亚和西里尔虽然距离斐亚然和银有一段距离，但他们的对话，两人却都听在了耳中。 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狄龙，斐亚然偷瞄了一眼银，从诺亚的话中，明显听得出他已经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且提前肯定与斐亚然接触过，而只要银一直在斐亚然身侧，就早晚会知道狄龙的事。 所以，略微理了理思绪，斐亚然就把想了一整晚的关于狄龙的事，包括他是在十年前因缘际会邂逅狄龙王子，并把王子收为学生，后来发现狄龙沙漠内完全没有光明神殿涉足，适合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发展的事，半真半假地告知给了银。 斐亚然说得很慢，边说边注意银的反应。让他意外的是，对于他在狄龙沙漠的那些动作，直到全部说完，银也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感想。 斐亚然心底也有些忐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解释什么。 倒是银，经过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开口问他：“你这么帮人类，究竟有什么目的？” 心底一凛，虽然这已经不是银第一次提到他对人类的态度，但在他说了那么多关于狄龙的事后，对方却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就能看出银对于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了怀疑。 只是，想到自己在十年前不过还是个幼童，斐亚然忽然福灵心至，“当年我在五族大会上，听兽人小公主苍岚提到，天族的势力遍布整个大陆，被所有人类信奉供养，所以那时落到狄龙，发现那里和苍岚说得完全不同后，我才希望那里能够不被天族的势力所触及。当年路西维尔封印被破的事，无论如何我都难辞其咎，而一旦黑暗再次降临，一直被天族以庇护为名实则圈养的完全不知道魔法存在的人类，面对魔族时一定只能任其宰割。所以我才想，如果能让人类接受并且学习掌握了魔法，那么未来就算有一天魔族卷土重来，他们多少也会有自保的可能。” 斐亚然不是没想过再用天族与精灵族之间那些隐晦的矛盾来粉饰自己对人族的态度，只是一旦到了狄龙，银就会亲眼看到自己在狄龙所做的一切，单纯以精灵族的种族大义为借口，根本完全不可信，所以他索性把为人类谋福祉的原因，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反正当年路西维尔也确实是因为他才破解了封印，他会因为这件事自责，甚至把身为外族的人类的责任也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银：…… “封印只能维持千年，这是当年封印路西维尔时，就已经预见过的未来。” 出乎斐亚然预料，银并没有因为他插手人族的事情而有丝毫不满，反而难得伸过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前听闻你外出的理由时，我就发觉你心思太重。万事有因才有果，你还小，没必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才继续道：“王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如此。” 第106章 人类从未放弃过自己，从始至终。 斐亚然完全没想到，原本只是想把银忽悠过去的自己，竟然还能得到银的安慰，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银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辞，斐亚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引起他的怀疑。 于是，两精灵两人类的奇怪组合，就这样开始踏上了前往狄龙的路途。 因为队伍里有两个人类在，顾及精灵的身份不能暴露，斐亚然和银这一路都并没有用精灵的速度赶路，反而与诺亚和西里尔一样，完全以人类的步行的速度前进。 雅各镇位于大陆西方，狄龙沙漠则位于大陆东方，之间的距离几乎横跨整个神眷大陆，就算斐亚然甩着大轻功，再加持风系魔法，一路赶路过去也需要一个月时间，而如果以人类步行的速度来看，斐亚然觉得没准比唐僧去西天取经的时间还要长。 这一路行来，在斐亚然的要求下，四人一直都餐风宿露，夜晚全都停留在野外休息——距离他们离开雅各镇已经近一个星期，原本去往迷雾森林捕捉魔兽的神庙队伍应该已经回到了雅各镇，而一旦他们归来，就会立刻发现原本关押在地牢中不死也应该半死不活的“异端”不翼而飞，有人营救“异端”的事立刻就会暴露。 因为近些年来营救“异端”的行为时有发生，神殿对于此事极为震怒，一直想要抓捕到这些明显有反神殿性质的人员，所以一旦发现类似的迹象，当即就要上报告给中央神殿，如果有相关人员的消息，神殿就会向整个大陆所有人类国度发出通缉令，要求所有国家配合神殿一同抓捕这些反神殿人员。 斐亚然和银在雅各镇虽然只呆了两天，但因为雅各镇外来人口极少，再加上他们出众的容貌，以及与“异端”同一天失踪的巧合，只要神庙那些人稍微有点脑子，就会立刻怀疑道他们是否与营救“异端”的事件有关。 同一天逃离雅各镇的诺亚，自然也会在被怀疑的目标中。 所以，如果光明神殿之间传播消息的速度足够快，估计过不了多久，斐亚然一行四人就会成为所有隶属光明神殿范畴内的人类国度的特级通缉犯。 因此，为了避免在城市内被当成通缉犯围追堵截，斐亚然自然会选择荒无人烟的野外行走。 对此，比起人类聚居地明显更喜欢纯天然大自然环境的银自然没有异议；诺亚在略微思考了一下，也明白了斐亚然这么做的原因；至于西里尔，就算他有问题，诺亚也会负责为他解答，这一路上，斐亚然对他并不亲近，几乎完全把他当成陌生人。 “诺亚，‘翡翠’先生是不是讨厌我？”走在斐亚然二人身后几米远外，西里尔拉了拉诺亚的衣角，小声问道。 诺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已经整整六天了，‘翡翠’先生从来没跟我说过话。”西里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斐亚然的背影。 “他也没和我说几句话啊。”诺亚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说起这个，诺亚就是一肚子气。 明明最开始是“翡翠”要求他必须当仆人，才带他去狄龙，但从相处这几天来看，论衣食住行人家根本就完全用不上自己，论钱他们也根本就没有用钱的地方。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诺亚多想，他总觉得这位狄龙的国师大人看他的目光中，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 就比如说现在。 “‘翡翠’先生！”高声唤住前方的两人，见“翡翠”回过头疑问地看向自己，诺亚颠颠跑过去，在两米外站定，对“翡翠”挥了挥手中的水囊，“先生，赶了大半天路，要不要喝些水休息一下。” “不用。”完全不需要经过大脑，斐亚然完全出于条件反射，立刻拒绝了诺亚的水囊。 不过，看了眼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发觉诺亚和西里尔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疲色，斐亚然终于道：“天色不早了，找个地方准备休息吧。” 收回递出水囊的手，诺亚心底莫名有点失落，不过“翡翠”先生根本从来不用他的东西这件事，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就回身招呼西里尔准备露营。 大陆西方是整个大陆上植被覆盖最多的地界，现在人类的生产力并不发达，对于野外的开发几乎没有，主要活动范围大多集中在建设好的城池村镇中，所以斐亚然一行人，在野外走半天基本就能遇到一片小树林，今天也是如此。 在过去的六天中，诺亚一直在默默观察与他和西里尔总是保持距离的“翡翠”两人。 虽然对“翡翠”狄龙国师和帝师的身份有所了解，但对于“翡翠”其人，诺亚的了解却几乎凤毛麟角。 确切地说，在整个狄龙帝国，真正见过国师“翡翠”的人也不多，少数见过“翡翠”的人，也大多都是狄龙国王里昂身边的亲信，诺亚派去狄龙卧底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所以，当初见到“翡翠”的时候，对于那张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脸，诺亚心底不是没有怀疑。 但与“翡翠”交锋后，诺亚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狄龙国师本人。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在十年前，“翡翠”就已经成为了里昂国王的老师，如此一来，“翡翠”的年龄少说也该有三十岁。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的？！ 瞪眼又在“翡翠”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上刮了几下，把行李放好的诺亚，这才拽着西里尔去林中打猎。 等他和西里尔拎着在小溪边收拾好的野鸡和兔子回到露营地点时，“翡翠”和那位银先生，已经坐在高高的树干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水果，慢条斯理地吃着。 银先生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本书。 这又让诺亚忍不住郁闷起来，因为过去的几天中，树上这两位也像现在这样，从来没有跟他和西里尔一起吃过饭，从来没有！ 说好的让我当仆人伺候衣食住行呢（╯‵□′）╯︵┻━┻！“翡翠”先生你这个骗子！ 而且，别以为他没注意到，那位银先生的日常完全是由“翡翠”全程包办的，虽然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能看得出并不是上下级，反而更像是朋友或者长辈和晚辈，但本来该他伺候的人，每天都颠颠围着另一个人殷勤备至，完全把自己这个仆人抛在脑后什么的，诺亚表示完全不能忍啊有木有！ 对此，已经趁着诺亚两人去打猎，早已经吃完晚饭，正在吃水果当饭后甜点的斐亚然根本一无所知，也没打算注意。 不过真说起来，诺亚其实完全冤枉斐亚然了。 斐亚然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成年人的独立思维，就算降生在艾泽拉斯最初的那几年里，绝大部分事务也都是亲自上手，鲜少让其他精灵帮忙，只与安斯老师和白比较亲近。 但即使如此，在他长成四五岁模样，能够顺利地走好路开始，就再也没让安斯老师抱过。 他是个早就习惯独立处理好自己一切的人。 而且，在面对相熟的亲近的人们时，比起被照顾，斐亚然更喜欢担当一个主动照顾别人的角色，他也喜欢那种能够为喜欢的人们做些什么的感觉。 所以真说起来，在神眷大陆的这二十年里，在他与绝大多数人相处的时光中，他都处于给予的角色——无论是对朋友诸如星轨与加西亚，还是对徒弟们诸如苍岚和里昂，还有其他被他投喂了十多年的长老和小独角兽王子。 对于被他划到自身势力范围内的人，斐亚然都会尽心尽力地去宠溺。 当然，之所以没提到安斯老师，是因为在他们的师生关系中，斐亚然根本完全处于被安斯老师庇护和宠爱的范畴，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能对安斯老师回报些什么。 所以，诺亚其实还没看透，对于斐亚然来说，“仆人”不过是一个带他上路的噱头，斐亚然也完全不需要他的照顾。 至于银，自从发生“魔气入侵”事件后，斐亚然就已经把他完全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畴，所以在那之后，斐亚然才会以自己人的方式对待银，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十分顺手就给打理得细致妥帖。 银似乎也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对于斐亚然不自觉的殷勤完全照单全收。 虽然满打满算起来，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足半月，但这样默契的相处方式，对斐亚然和银来说都如同喝水一样自然，但在外人看来，显然就显得分外诡异了，尤其是在明了斐亚然狄龙国师身份的诺亚看来。 当然，对于诺亚丰富的心理活动，斐亚然根本压根不关心也不在意。 他现在在思考的是，如果继续以这样的速度前行，他们究竟要多久才能到达狄龙。 蹙眉看着世界地图上代表他们这队人的小蓝点，与迷雾森林之间的距离，斐亚然心底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诺亚和西里尔一同上路，这简直比拖油瓶还拖油瓶！ 正琢磨是不是干脆半路把他们俩扔下，一股黑乎乎的焚烧树枝产生的烟气，就一路从树下蹿了上来。 一个指响在自己和银之间弄了个隔离结界，斐亚然顺手又往树下扔了个水球，正中火堆靶心，然后，在诺亚炸毛跳起来问他发什么疯的怒吼中，伸手往远处一指，“生火去那边，没看到银在看书？” 其实全句应该是“要想生火做烧烤就给我滚去那边，没看到我和银在树上坐着，银还在看书吗？” 但看出诺亚是故意这么做的，并且完全不想去猜他小心思的斐亚然，根本连话都懒得跟诺亚多说，只又在方圆五十米内抽光了火元素，如此一来，就算诺亚想在附近生火都不成。 类似的场景，在过去几天内屡见不鲜，所以连一开始见到水球凭空出现都会惊呼的西里尔，淡定无比地把诺亚拉到了远处，在尝试多次终于把火点燃后，这才开始真正准备起晚餐来。 “诺亚，你为什么总跟‘翡翠’先生对着干？”烤肉的时候，西里尔忍不住问诺亚。 “谁让他从来不让我做事，我可是他的仆·人！”诺亚磨着后槽牙狠狠道。 西里尔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有谁家的仆人会像你一样，对主人态度这么不好？” 见诺亚噎住，西里尔继续补充，“而且，我从没见过像‘翡翠’先生这样不压榨使唤仆人的主人……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他根本就没把你当成仆人。” 明明就是“翡翠”趁人之危威胁自己给他当仆人，但面对西里尔的话，诺亚却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并不是天生犯贱，喜欢上赶着给人当“仆人”，真说起来，从小到大他都锦衣玉食着长大，从来都是被人伺候，根本完全没有伺候过别人，所以在答应给“翡翠”当仆人后，他也曾一度担心被“翡翠”折腾个半死。 但就像西里尔说的，这几天中，除了需要照看西里尔外，“翡翠”不但没使唤他，反而一直充当向导的工作，就连每天天黑露宿的时间，也大多是顾及他和西里尔——那可是狄龙帝国的国师，连狄龙皇帝里昂在他面前，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人！ 在遇到“翡翠”之前，诺亚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被所有人众星捧月的存在，是组织内以实力登顶的最年轻的领袖，但这一切，在“翡翠”轻描淡写的不动声色中，都仿佛变得不值一提。 这让诺亚根本无法不去在意“翡翠”这个人，因为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青年，早在十年前，所拥有的成就和地位，就远在他之上。 挫败地抹了把脸，目光忍不住又望向远处闲适靠在树上的“翡翠”，诺亚心底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终于承认，想要看清这个人，想要跟随“翡翠”一同前往那个被他亲手改变正逐步走向巅峰的国度，是他从听闻“翡翠”之名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的事。 所以，“仆人”什么的，不过是他看似委屈求全，实则顺水推舟的借口。 他也确实，不需要拘泥于这个完全没有被“翡翠”放在心上的玩笑。 不过，这么说来，他倒是应该感谢西里尔——如果没有西里尔，不是为了找个人照顾他，“翡翠”大概根本不会同意带他一起走。 所以，虽然西里尔对这些完全一无所知，诺亚还是觉得，自己该为这个还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份的未来魔法师，做些什么。 于是这天晚上，在吃完晚饭后，诺亚便开始为西里尔讲解起所谓的“异端”，究竟是什么，以及魔法的起源、历史等内容。 他和西里尔距离“翡翠”两人很远，所以诺亚压根就没想到，“翡翠”会把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全部听在了耳中。 神情专注地听着诺亚为西里尔讲解的魔法起源和历史，这还是斐亚然第一从人类口中听到这些，一时间倒是有些惊讶。 斐亚然所学习的魔法知识，完全源于精灵族本身，也是最纯粹的自然魔法，所以其实严格来说，因为种族不同，斐亚然在教授里昂和苍岚这两个徒弟魔法时，大多也是边摸索边让他们自己尝试，毕竟不同种族对元素的感知和魔法的掌控力，大多存在差异。 斐亚然也一直遗憾，因为天族这几百年的疯狂打压，人类已经完全遗忘了该怎样去运用魔法，甚至被天族成功洗脑，以为那种可以让他们独立强大的力量，完全源自于魔鬼，会招致毁灭。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似乎是他过于想当然了。 想到里昂曾经提过的，另一股同样致力于解救“异端”的组织中，也有不少人会魔法的消息，斐亚然一时间若有所思—— 或许，在人类的世界中，魔法师的血脉与传承，根本从未断绝。 人类也从未真正放弃过自己。 他们也和他一样，一直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努力。 从始至终。 从未停止。 第107章 网中的猎物。 斐亚然一行四人上路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纳加帝国边陲一座人口相对密集的城市。 远远望着被城墙围起来的巨大城池，斐亚然沉思片刻后，终于对诺亚道：“我们离开雅各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你去城里打听下现在的情况，尽量别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有，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两匹马。” 半个月的路途中，他们不是没有经过有人类生存的村镇，只是那些人口数量不多的村镇里，一来消息传播速度缓慢，二来也不会有什么好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斐亚然一行并没有冒然前往。 诺亚闻言，略微怔了下，因为这还是成为“翡翠”的“仆人”后，他第一次接到来自对方的指令。 心底有些诡异的雀跃，诺亚嘴上嘟囔着“就知道使唤我”，腿上却十分麻利，交代西里尔老实和“翡翠”二人呆在一起后，就欢快地向那座巨大的城池飞奔而去。 西里尔：…… 诺亚这家伙，果然还是十分在意“翡翠”先生啊，看着这无比兴奋的劲儿。 不过，诺亚一走，就只剩下西里尔和“翡翠”二人单独相处了。 这还是西里尔加入这个队伍后，第一次面对没有诺亚在身边的情况，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翡翠”二人嫌弃。 结果过了没多久，西里尔就发现自己这完全是多虑了，因为“翡翠”二人的注意力根本就完全没在自己身上—— 那位神秘的一直戴着斗篷的先生一如往常地坐在树上安静地看书，“翡翠”先生则坐在那棵树下闭目养神。 难得见“翡翠”先生没有和斗篷先生一样坐在树上，西里尔一时没忍住心底的好奇，多看了“翡翠”几眼，这一看，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那张脸。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 团抱住膝盖，把下巴顶在膝盖骨上，西里尔忍不住想到。 通过诺亚这几天细心的教导，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西里尔已经不少认知，也渐渐明白，“异端”并不是魔鬼，自己也并非真的生而背负罪孽。 那并非罪孽，而是神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西里尔永远记得诺亚在说这句话时，眼底迸发出的坚定光芒。 他闭上眼睛，按照诺亚这些天的教导，开始感知空气中的水元素。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诺亚也告诉过他，许多人在最初接触魔法领域时，都会遇到这个门槛，让他不必心急，但西里尔还是想尽快掌握这种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够变得像诺亚，甚至“翡翠”先生一样强大。 当看到诺亚把一把圆润的勺子变成锋利的匕首时，西里尔就觉得自己之前近二十年的三观，瞬间变得稀碎，当即请求诺亚把这项本领教给自己。 之后，他才在诺亚的讲解中，明白自己的魔法属性与诺亚完全不同，诺亚是金系法师，而自己所能感知的，是水元素。 诺亚虽然能为西里尔讲解魔法基础，但对于水元素的感知和水系魔法的应用，他却帮不上什么大忙，毕竟这两者的存在形态和应用方向完全不同——金系魔法大多与火系相同，主攻击，水系魔法则大多主防御治疗。 如果能有一位水系法师来指导你，你的学习进度应该能事半功倍。诺亚如此告诉西里尔。 而恰巧的，在他们偶尔关于“翡翠”先生的八卦时间里，诺亚曾模糊地对西里尔暗示，没有意外的话，“翡翠”先生应该就是一位水系魔法师——没看他每天把水球扔得那么溜！ 于是，当斐亚然借着闭目养神的借口，实则翻开系统面板与徒弟里昂苍岚经过一番漫长的交流后，意外地听到那个曾被他种在地下整整两天，这些天中一直像个小兔子一样总是怯生生偷看他的西里尔的声音。 “那个……‘翡翠’先生？” 斐亚然闻声，睁开了眼睛。 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带着点疑问，落在自己身上，被那样俊美逼人像一幅画般高高在上的大人注视着，西里尔的脸色忽然爆红起来，说出的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大……大人，请问您，您是水系法……法师吗？” 斐亚然微微歪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用眼神催促他把话说得明白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西里尔还是在那平静无波的面孔上察觉到一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在差点哭出来之前，西里尔终于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您是水系法师可不可以请求您指导我一下？” 【叮——系统提示，人类西里尔请求拜你为师，接受或者拒绝？】久违的系统提示再次上线，斐亚然怔了下，略微思考了下，就点了“接受”。 师徒面板在他点击“接受”后，立刻弹了出来。斐亚然看了一眼，变异的师徒面板上，他的师徒栏依旧分为“我的师父”和“我的徒弟”两部分。 “我的师父”那一栏中，普通师父面板下空无一人，亲传师父面板则只有“安斯艾尔”一人。 眷恋地看了几眼安斯老师的名字，斐亚然这才把目光转向“我的徒弟”一栏。 亲传徒弟面板下依旧空无一人，普通徒弟面板下，目前已经有了三个名字，分别是苍岚、里昂和刚入门的西里尔。 而除这两项外，“我的徒弟”一栏下，早在十年前又多出了一种“不记名徒弟”。 这一栏与上面的亲传、普通徒弟两栏截然不同，并没有显示出其下徒弟的姓名，而是全部收缩在一个大大的“＋”内，这一栏的信息也完全是以师徒值的方式来显示，不过，如果戳开那个“＋”，则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让人眼眼花缭乱的各色名字——那些名字里，有不少都是苍岚和里昂这些年所教授过的兽人和人类的名字，另外绝大部分，则是所有在狄龙，使用斐亚然随编著的魔法教材进行系统学习的法师们的名字，斐亚然一直致力于编纂魔法教材，建立魔物学校的初衷也正是因为此—— 无论直接或间接传承自他的魔法师，都会被系统算在他的徒弟范围内，师徒值也便会因为那些法师们的实力越来越强，而呈几何倍叠加。 所以，仅仅十年，还是在魔武学院并没有正式建立的现在，斐亚然的师徒值就已经近十万，虽然离任务要求的两千万还太过遥远，但总算也让他看到了点盼头。 所以，尽快在狄龙建立魔武学院，并且把魔武学院像光明神殿一样开遍全大陆，才是斐亚然未来赚取师徒值的最终方向。 斐亚然思考这些的时候，一直没听到回应的西里尔脸上简直快涨成猪肝色，不过，从诺亚对“翡翠”先生的态度，西里尔就能看出“翡翠”先生的身份一定十分高贵，所以，像他这样卑微又平凡的平民，“翡翠”先生不想理会，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只是，一想到被隐隐憧憬的“翡翠”大人漠视，西里尔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而就在他快要放弃，狼狈起身远离“翡翠”先生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极为优雅淡漠的嗓音，“可以，你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 西里尔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没在意西里尔的惊讶，斐亚然想了想，虽然已经收了西里尔为徒弟，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与西里尔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干脆让西里尔闭上眼睛面对着他坐好，利用“传功”时师徒间的“链接”，直接把自己眼中“看到”的空气中的浮动的水元素，映在了西里尔的脑子里，就像二十一世纪的老师们一边讲课一边放PPT和视频一样，让学生们从声音、画面、影像等多个角度，把这种玄之又玄的对于魔法元素的感知方法，最直观的方式传达给他们。 于是，等傍晚诺亚骑一匹牵一匹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西里尔一脸懵逼的见到上帝的表情。 诺亚：…… 谁能告诉他，他不过才离开大半天，西里尔这是中了什么邪？！ 眼角瞥了一眼四平八稳坐在树下的“翡翠”，诺亚眼底沉了沉，并没有和他打招呼。把两匹马都拴在树下后，就拽着西里尔去树林里寻找晚饭食材去了。 西里尔还是有点懵，今天请教“翡翠”先生的最直接结果，就是他真正感觉到新世界的大门对他打开了。 虽然在这半个月中，诺亚也给他讲了不少魔法知识，也给他演示过金系魔法，但因为一直无法感受到水元素的存在，诺亚其实多少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甚至一度以为诺亚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 只是，今天下午，在“翡翠”先生的指点下，他在闭上眼后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终于看到了那些淡蓝色的星星点点如同星空碎屑般游离活跃的水元素。 它们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当西里尔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围绕着他的指尖聚散嬉戏，又在他想要把它们握在手心的时候，萤火虫般呼啦啦飞到远方。 而这一切，在他睁开眼睛那一刻，便忽然如同一个梦境般潮水般退去。 低头注视着自己细瘦的指尖，西里尔一脸迷蒙，终于在下一刻，“嘭”地撞在了一棵树上。 眼睁睁看着他撞上去的诺亚：……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诺亚本来低气压了一路，就等着西里尔来问自己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往日神经敏锐的西里尔，今天就像魔怔了一样，直接把他的冷脸和咳嗽声给忽略了个彻底，甚至还直接撞到了树上。 聪明如诺亚，自然猜得出西里尔这样，肯定是在他走之后与“翡翠”发生了什么，所以，虽然他心底因为今天发现的某些事情十分不爽，诺亚还是先一步开口了。 “好……好痛QAQ！”鼻子差点被撞歪的西里尔，终于回过神来，只是注意力明显还没在诺亚身上。 诺亚见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两步过去把西里尔扯进怀里，抽着眼角看着他红彤彤的鼻子和兔子一样红了的双眼，扭头轻咳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低骂了句“笨死了”，而后，动作轻柔地伸出指尖帮西里尔揉了揉鼻尖，在他喊疼后，又把脸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好容易把西里尔哄好了，诺亚才松了口气。 刚想继续问西里尔最开始的问题，就见西里尔双手捧心，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他，“诺亚！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翡翠’大人真是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诺亚：…… 尼妹！在我离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神马（⊙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在半天内就被“翡翠”先生实力圈粉的迷弟西里尔，便把今天“翡翠”先生轻松帮他感知到水元素的事情，天花乱坠巨细靡遗地讲给诺亚听了。 “我真为之前自己对‘翡翠’先生的揣测感到愧疚，先生明明是一位那么亲切友好，善良而且有爱心的大人！” 去除掉N多多余描述，终于把重点提炼了出来的诺亚：…… 你骗人（╯‵□′）╯︵┻━┻！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那家伙明明还和之前半个月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死人脸模样（╯‵□′）╯︵┻━┻！！ 看着简直像被“翡翠”下过药的西里尔，诺亚心底都快日了狗了！ 正在心底默默咆哮，冷不丁听到西里尔问他：“诺亚，你今天在城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诺亚怔了下，意外地看你了眼西里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注意到了。 “你回来后一句话都没对‘翡翠’说，难道城里的事和‘翡翠’先生也有关系？”见诺亚不说话，西里尔又问了句。 脸色蓦然沉了下去，想到今天在城内发生的事情，诺亚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半晌后，当西里尔已经在附近捡了一小捆树枝后，诺亚才终于开口：“今天我在城里，看到了我们四个的特级通缉令。” 所谓特级通缉令，是指由中央神殿下发给其属下所有信封光明神的国家，在整个大陆人类国度中都通用的，从下达之日起，到令上所有通缉犯全部落网为止，永不撤销的最高级别通缉令。 简单来说，就是最高级别的催命符。 不过，对于这种通缉令，早就上过不止一次的诺亚自然不会太过在意，甚至都已经完全习惯了，反正以神殿那种鬼画符一样的画像，只要稍微改变些衣着发型，就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是特级通缉犯。 真正让诺亚感到愤怒的，是“翡翠”对他的欺骗——今天进城与组织在城内的据点人员联系后，诺亚才明白，原来直到半个月前为止，安插在狄龙的间谍，都有按时送消息过来。 那一瞬间，诺亚背后就爬满了冷汗。 因为他终于明白，与“翡翠”初次争锋的那夜，是他亲自把组织在狄龙安插了间谍的消息，送到了那位狄龙国师的面前。 而他在今天之前，甚至还一直以为是“翡翠”掉入了他的圈套。 而实际上，早在他们相遇开始，他就已经是“翡翠”网中的猎物。 只要一想到“翡翠”这些天，一边冷眼看着自己演戏，一边命人把有关间谍的消息送回狄龙，诺亚就觉得如坠冰窖，对这位深不可测的狄龙国师，忍不住生出几分埋怨来。 第108章 君临安卡拉。 虽然心中对“翡翠”有诸多埋怨，但经过半天的冷静后，诺亚并没有为这件事去找“翡翠”理论的想法——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软磨硬泡求“翡翠”让自己往坑里跳的，而且他也确实需要亲自去一趟狄龙。 所以，虽然憋屈得不行，诺亚却还是硬生生把这件事按在了心底。 当然，决定如此的一个最重要原因，是因为他打不过“翡翠”＿（：з」∠）＿。 虽然从小也练过些防身术，但身为一个天赋卓绝的法师，诺亚根本没有太多时间花在练习武技上，毕竟这世上也就出了“翡翠”那么一个魔法和武技都深不可测的天才。 然而，就在诺亚决定默默吃下这个暗亏的时候，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和银会先走一步。至于你们，狄龙方面明天会有人来接应，届时你们与他们一同上路，前往狄龙。” 晚饭后，“翡翠”轻描淡写的一番话，顿时把诺亚和西里尔砸懵了。 “为什么？！”憋了一晚上的诺亚立刻炸了。 西里尔虽然没吱声，脸上却也跟着爬满了委屈和怕被丢下的惶恐——他今天才第一次和“翡翠”先生说上话，不想离开“翡翠”先生（┬＿┬）。 “今天你进城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让你买了两匹马回来。”并不在意诺亚和西里尔一脸控诉的表情，对于已经决定的事，斐亚然不会轻易做改变，“你们的速度太慢，如果继续以这个速度前行，我们至少还得半年才能到狄龙。” 诺亚和西里尔闻言，顿时沉默了。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这半个月来他们四人一直都是步行前进。好在四人的体力都还好，餐风宿露这么多天也没人生病，再加上“翡翠”都会在野外带他们走捷径，只用半个月就到达这里，速度已经算不上慢了。 当然，这是诺亚以自己曾经步行到雅各镇的速度来计算的。 再加上“翡翠”二人从没有在他们行进速度上发表任何意见，诺亚也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不过，今早“翡翠”吩咐他去城里买马的时候，诺亚倒是多少猜到了“翡翠”想要加快赶路速度的意图。 一开始他还以为，“翡翠”吩咐他买两匹而不是四匹马，是为了帮他省钱，他一开始虽然想买四匹，但后来因为明白“翡翠”耍了他，一赌气就只买了两匹马回来。 现在看来，难怪人家只让他买两匹马，原来是因为压根就没打算再带着他和西里尔一起走…… 虽然对“翡翠”多有微词，但一听到“翡翠”想要撇开他们和那个神秘的斗篷男单独成行，诺亚还是难以克制地生出一股恼意。 不过，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诺亚对于这位狄龙国师多少还是有了些了解，也渐渐明白，对于这位来说，无论歇斯底里还是晓之以理，“翡翠”都不会在意。 所以，他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只是彻底冷下脸，说道：“你也说过，我今天已经买了马回来。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骑马赶路，速度肯定会比之前快很多，为什么还要兵分两路？” 斐亚然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毕竟精灵可以利用风系魔法赶路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告知给诺亚。 不过，就算他现在不说，等以后诺亚到了狄龙，只要一打听他和银到达狄龙的时间，就能算出他们赶路的速度，所以—— “如果只有我和银两个人，只需不到一个月，就能到达狄龙。” 诺亚：…… “这不可能！”他立刻出声否决。 狄龙距这里有千里之遥，组织内部利用特殊的魔法阵传递消息，都需要一个月之久，而如果骑马赶路，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到。所以无论如何，诺亚也不会相信“翡翠”的说辞。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我的决定。”淡淡瞥了一眼诺亚，斐亚然根本懒得应付他。 “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会趁机带西里尔离开？！”被“翡翠”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够呛，诺亚忍不住出言激他。 “那我就提前帮里昂谢谢你，为狄龙省了不少粮食。”唇角勾出一丝假笑，斐亚然对诺亚说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 诺亚顿时气结，这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翡翠”这是在警告他，如果他敢带着西里尔消失，他就让他们在狄龙的间谍也彻底消失！ 他就知道，西里尔今天绝对是瞎了才会觉得这个阴险卑鄙无耻腹黑的混蛋善良亲切（╯‵□′）╯︵┻━┻！！！ “西里尔。”正兀自抓狂，诺亚忽然听到“翡翠”呼唤西里尔的声音，顿时偷偷竖起了耳朵。 “‘翡翠’大人。”西里尔睁着一双兔子眼，眼巴巴看着斐亚然。 唇角微勾，对于这个刚收的小徒弟，斐亚然多少还是有些耐心的。一边在包里翻着，一边对西里尔招了招手，“你过来。” 西里尔乖乖挪了过去。 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守着火堆的诺亚简直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不科学！为毛那家伙对西里尔的态度就那么温和=皿=？！ “明天我和银会先走一步，你和诺亚一起，乖乖和接你们的人一起去狄龙。” 虽然舍不得“翡翠”先生，但从刚才他和诺亚的话中，西里尔多少听明白了自己和诺亚拖“翡翠”先生的后腿了，所以虽然心底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就是眼眶有点红。 斐亚然见状，倒是忍不住笑了，“等你们到了狄龙，自然能见到我，所以不用觉得难过。” 西里尔闻言，眼睛立刻亮了。 从包里掏出一颗一级五行石·水，斐亚然想了想，又掏出来一个空心的水晶珠子，弄个缩小咒把一级五行石放进去，又把五行石恢复原本的大小后，三角形的蓝色石头立刻严丝合缝地卡在水晶珠的内壁上。在这之后，斐亚然又在水晶珠上穿了个两个洞，用秘银绳把水晶珠穿好，这才递给一直老实看着他动作的西里尔，“把这个戴在脖子上。” “这是什么？”乖乖接过水晶项链，戴在脖子上，西里尔好奇地问道。 “这是水系元素水晶，戴着它对你感知水元素会有所助益。”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元素水晶，但能够有利于修行魔法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更何况还是出自“翡翠”先生之手。 “谢谢您，‘翡翠’先生！我一定会妥善保管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斐亚然，西里尔一脸感激。 一直旁观的诺亚：…… 差别待遇到这种程度，真是心都碎了QAQ！ 元素水晶什么的，他也想要啊啊啊！明明是他先认识“翡翠”的，为什么“翡翠”对他就总是冷着一张脸，对西里尔就这么和颜悦色？！ 不对，今天之前，“翡翠”根本就完全没和西里尔说过一句话啊！所以说，在他离开的这半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o（≧口≦）o！！！ 一级五行石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斐亚然的帮会仓库中有一整个页面屯的都是这玩意儿。 不过以西里尔现在连感知水元素都费力的程度，等级高的五行石他暂时也用不上，所以斐亚然就只先给他弄了颗一级的。 毕竟收了对方为徒弟，虽然西里尔目前并不知晓，斐亚然想了想，虽然和狄龙的队伍在一起，西里尔和诺亚的安全应该不会出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斐亚然还是给了西里尔一块聚义令，顺便把他加入到了帮会里，让他有生命危险时记得捏碎聚义令。 看着掌心缀着红色流苏的纯金雕刻而成的小牌子，西里尔神情郑重地把它放在了内衣最里层。 虽然不知道“翡翠”先生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这么好，但他所表达出的善意，西里尔还是全数感知到了，心里也因此充满了感激，之前因为要暂时和“翡翠”先生分开的难过，也冲淡了许多。 把该交代的事情对西里尔交代完，斐亚然就又像每天一样，三两下跳上了银对面的那棵树。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明天开始终于只剩下他和银，没有拖油瓶之后，他和银应该很快就能到达狄龙。 斐亚然一开始就注意到，在与诺亚和西里尔共同上路的这半个月中，银比之前沉默了许多，虽然从他们认识开始，银的话就一直不多，但从银的态度中，斐亚然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他对人类表现出的冷漠。 不过对此，斐亚然倒也没觉得银有哪里不妥——精灵本就是极其排外的种族，再加上漫长时间下造就的淡漠性格，让精灵很少会对其他种族生出兴趣。 真要说起来，斐亚然自己倒是整个精灵族中最奇怪的那一个。 所以，如果只有他和银两个人上路的话，银应该也会觉得自在些吧。 这天晚上，诺亚几乎一整晚没合过眼睛，反观西里尔，倒是睡得无比香甜，一本满足。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树林中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诺亚，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还未彻底苏醒的树林中一片静谧，只有早起飞鸟偶尔的鸣叫声，远远传来。 诺亚怔怔望向“翡翠”昨晚靠着的那颗大树，除了清脆欲滴的繁茂枝叶外，再看不到半丝人影。 他的眼底蓦然燃烧起一股不甘的火焰，对于“翡翠”，也对于自己——早晚有一天，他会让“翡翠”，再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如此随意地抛下他！ 在狄龙的队伍找到诺亚二人并与他们会合的时候，斐亚然和银早已经到达千里之外的地方。 没有两个拖油瓶之后，靠着十一路走了快半个月的斐亚然，终于能速度全开地甩着大轻功和风系魔法，甩开膀子赶路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感觉到身后属于银的气息如影随形，完全没有落后分毫，斐亚然畅快一笑。 因为精灵并不需要太多睡眠，银也表示不在意，所以在这之后的晚上，除了把树屋放出来，供两人洗澡休整外，其他时间，斐亚然和银也都在全速赶路中。 偶尔斐亚然懒得动的时候，会直接把马棚里的里飞沙唤出来，载着他和银溜溜达达往前走——虽然银一开始见到沙沙的时候，把它身上那套披红挂彩的红莲马具嫌弃个够呛，气得斐亚然差点把当年刷了无数次荻花跟一群壕撕得血雨腥风才终于凑齐这么一套红莲马具的苦逼历史爆出来。 好在，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不过到底在银嫌弃的目光下换了一套相对朴素的银龙马具，这才终于让银屈尊坐上了沙沙的马背。 一个月后，穿过大半个神眷版图的斐亚然和银，终于站在了狄龙著名景观“死亡之海”面前。 察觉到“死亡之海”中小蝎子们传达过来的亲切和喜悦，斐亚然唇角一勾，干脆直接把宠物背包里的蝎大王放了出来，让它和小蝎子们好好叙叙旧——自从里昂统一狄龙沙漠后，斐亚然已经近三年没有来过狄龙，蝎大王也有三年没和小蝎子们见面了。 时隔三年，“死亡之海”真正的主人再一次降临狄龙沙漠，滔天而起的沙海，蓦然分出一个拱形的大门，欢迎斐亚然的归来。 拉动缰绳，趋着沙沙穿过“死亡之海”，临离开前，斐亚然往“死亡之海”中扔了一块土系四级五行石，作为这几年中小蝎子们尽忠职守的奖励。 进入沙漠地界后，斐亚然也和银一样，披上了斗篷。 虽然炙热的阳光并不会对他有什么损伤，但他白发红眸的外表，在狄龙知名度实在太高了些。时隔三年没有来过这里，斐亚然想先大致看下这个在里昂治下，已经开始走向繁荣的国度。 狄龙沙漠的面积十分庞大，几乎占据神眷大陆东方除龙域外的绝大部分地域，斐亚然记得他十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光是从落地的地点到狄龙首都安卡拉，就用了好几天的时间。 好在安卡拉距离沙漠西端边界并不很远，所以当斐亚然和银悄无声息地进入安卡拉皇城内的国师府时，这漫长的一天还没有完全过去。 十年前，这里还是三王子里昂的府邸。而在里昂登基为帝后，便把这里作为国师府，送给了斐亚然。虽然以斐亚然国师的身份，住在王子规格的府邸中明显有些违制，不过里昂和斐亚然对此都完全不在意，其他大臣也没谁活得不耐烦了，非要揪着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给站在狄龙权利顶端的这两位添堵，这事儿自然就不了了之，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然，对此，斐亚然其实还是满意的，因为当初里昂还没即位时，他每次过来就都是在这里小住，期间不免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修修改改，改成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模样，规格完全是按照他在精灵族的住所来，连狄龙王宫都完全比不上，所以真要让他选的话，他自然还是最喜欢这里，因此，里昂当初把这座府邸送给他的时候，他才没有拒绝。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所居住的院子周围，都会施有永久性的迷惑魔法，不经斐亚然本人同意，无论是谁，都闯不进去，包括那些在他不在的时候，来这里帮他扫撒府邸的清洁人员，当然，身为他徒弟的里昂除外。 斐亚然和银来的悄无声息，府内负责扫洒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斐亚然和银都需要彻底放松一下，干脆一同在斐亚然院子中的温泉中泡了个爽，期间斐亚然还时不时跟银谈起些关于狄龙的风土人情，银倒也没泼他凉水，偶尔会回应他两声。 实际上，经过进这进两个月的相处，斐亚然越发看不懂银这个精灵了。 按理说，无论是他在无名村，雅各镇以及与诺亚他们相处那半个月中的做为，还是他与狄龙帝国的种种牵连，对于一个精灵来说，无论如何都太过了些，但从始至终，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态度。 虽然银也问过两次他对于人类的想法，但在斐亚然一顿胡扯后，银就再也没提过这些。 而在这些天他们两人相处的过程中，除了赶路外和彼此做些自己的事情外，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魔法和武技，其他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也会偶有涉及。 交流越多，斐亚然就越觉得银是个学识十分渊博，甚至和安斯老师一样，完全可以用深不见底来形容的精灵，很多一针见血的真知灼见，都会让斐亚然偶尔有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艾泽拉斯每天与安斯老师交流互动的时间。 对此，斐亚然偶尔也会有点茫然。 虽然银和安斯老师的外表完全不同，性子也南辕北辙，但每次面对这样的银时，斐亚然还是难免会想到安斯老师。 而每当这时，他都会接二连三地戳开团队面板和世界地图，看着上面完全独立的“安斯艾尔”和“银”，以及帮会列表、好友列表上同时亮着的两个名字，为自己偶尔大开的脑洞感到好笑。 月落西天。 当满天星斗成为这片沙漠天空唯一的主旋律时，从跟在身边的小蝎子队长反常的反应中，猜到师父父已经来到安卡拉的已经成熟稳重了不少的国王里昂，一溜烟地溜出皇宫，兴冲冲闯进了国师府，又兴冲冲闯进了师父父的院子。 然后，在看到雾蒙蒙的温泉中，有两个赤果着上身，靠得极近的两个人影后，国王陛下脑子一懵，顺嘴就秃噜出一句，“这这这这位难道是传说中的师娘大人么Σ（っ °Д °；）っ？！！” 这天晚上，帝都安卡拉的皇城内，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的惨叫声。 据不知名人士吐露，那惨叫声，与他们英明神武一统天下的国王大人的嗓音，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第109章 国师“翡翠”。 因为里昂是他接触时间最多的徒弟，而且曾经国师府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国师府内的结界，斐亚然以前都一直对里昂完全开放来着，反正他也没什么不能让人见到的，但坏就坏在，里昂这次来得太突然，斐亚然和银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后，在结界里的精神又都很放松，所以才会被里昂那个逗比撞个正着。 虽然斐亚然和银都是男人，上半身露也就露了，但与斐亚然不同，银可是完全没有易容，精灵专属的尖耳朵可还露在外面呢！ 所以，当发觉里昂闯进来的一瞬间，斐亚然就立刻从浴池边拽了银的斗篷，嗖一下就把银从头到胸裹了个严实，同时还不忘对里昂骂了句“滚出去！” 于是我们悲催的因为浓雾遮掩只不小心看到两个隐约身形的国王陛下，瞬间就被取消进入权限的结界给弹出了国师府，落地时候还不小心坐在了仙人掌上，这才有了那天晚上冲天而起的惨叫…… 为倒霉的里昂陛下点蜡。 因为国王陛下凄惨的叫声过于嘹亮，早已经睡下的国师府下人立刻就被惊醒了，赶忙开门把国王陛下重新迎了进来，也这才知道，原来国师府的主人早已经回来了。 这倒是让国师府的下人们吓了一跳，深觉国师大人果然如传说中那样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帮国王陛下把屁股上的刺拔下来﹁﹁。 等下人终于把刺拔完，里昂一瘸一拐重新爬去拜见师父大人的时候，斐亚然和银早已经洗完澡，重新换了衣服。 斐亚然换了一身月白镶银修身长袍，银则披了个同款绣着银线的斗篷，两人正坐在院子中，悠闲地喝茶，明显正等着里昂的到来。 里昂见状，顿时对于与师父坐在一起的陌生人十分好奇，不过多年养成的尊师重道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当即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咧嘴对斐亚然露出个笑容，深深作了一揖，“师父大人安好。” 斐亚然淡淡应了一声，虽然还是有点气里昂之前的唐突，不过看他那副可怜巴巴还强忍着的模样，到底还是没继续折腾他，“坐吧。” 里昂：…… 师父大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QvQ！ “师父，我还是先不坐了T^T……”里昂下意识把手放在腰下。 发觉他的小动作，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适合坐着，心底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面上还是严肃正经地给里昂递了个小瓷瓶过去，“今晚回去涂上，明天就好了。” 里昂笑嘻嘻接了，就知道师父最心软。 不过，眼睛忍不住往那位戴着斗篷的陌生人身上瞄了瞄，里昂一脸好奇地问斐亚然，“师父，不知这位是？” 斐亚然看了看银，略微沉吟了下，才对里昂道：“这位是为师的朋友银先生，今后会与为师一同住在国师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要像对待为师一样对待银先生。” 里昂：…… 看来这位银先生对师父来说果然不一般，只可惜刚才没看到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银先生为什么一直戴着斗篷？ “还有，为师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府里，明天就把府里的人全都撤走。” “可是如果都撤走的话，谁来照顾师父和银先生的生活起居？”里昂诧异地问道。 虽然从前师父住在国师府的次数并不多，也并不喜欢有太多人出入这里，但总归还是能允许扫撒的下人住在府里的，怎么今天…… 不过，要说师父这次回来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的话，果然也就只有这位银先生了吧。 所以说，师父和银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真的很好奇啊＿（：з」∠）＿。 认识师父十年，虽然师父真正在身边的时间并不多，总是神秘至极，但师父从不与任何人亲近这点，里昂还是十分清楚的，师父在里昂的心目中也一直是高冷禁欲的典型，除了里昂这个徒弟外，更是没有人能够轻易近身。 但就在刚才！他竟然看到师父和这位银先生在一起泡澡！ 虽说师父和银先生都是男人，但如果他俩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师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自己看到银先生赤果的胸膛，甚至这么多年第一次动怒把自己就那么扔出去！ 所以说，这位银先生，果然还是和师父有什么吧﹁﹁。 可不要小看一位身居高位多年的帝王的敏锐神经！ 不过，看师父不想多说的样子，估计今晚是挖不出来什么八卦了，所以，在狗腿而亲昵地表达了一番对师父大人归来的欣喜后，里昂就开始说正事了。 “师父，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意外地挑了下眉，斐亚然知道，里昂说是自己之前让他调查的光明神殿在迷雾森林捕捉魔兽的事情，“说说看。” 见师父完全没有避着银先生的意思，里昂一时间对银先生与自家师父的关系更加好奇了，不过嘴上倒是利索地把调查到的内容都汇报给了师父。 这些年来，在斐亚然的提点和辅助下，狄龙的联络点已经遍布整个大陆，这不得不归功于系统提供的信鸽系统，倒是让狄龙方面的消息传递快捷了许多。 据调查这件事的探子回报，当初从迷雾森林押走的那批魔兽，最后被直接秘密送往了中央神殿，而在此过程中，负责在中央神殿附近监视的另一批探子，发现光明神殿不时会向属下国家运送魔兽，有时是一两只，有时数量会更多。 那些魔兽被运送到指定地点后，会被神殿的人放到人类聚居地附近的森林或山脉中，状态大多不怎么好，似乎在放生前就已经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不过即使如此，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些魔兽的危险性也还是致命的。 而随着这些魔兽出现，人类出现伤亡的事件便开始时不时发生，这些消息传到光明神殿后，以“拯救人类于水火为己任”的光明神殿，便会派出神官和圣骑士前去剿灭魔兽。 至于结局，自然是“光明正义”的一方大获全胜，害人的魔兽被彻底消灭，人们对光明神的信仰也因此更加根深蒂固。 Perfect！完美！ …… 完美个鬼（╯‵□′）╯︵┻━┻！！！ 虽然当初看到光明神殿的人抓捕魔兽的时候，斐亚然就有过这种猜测，但他真的无法理解，天族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为了一己私利就把人类当成圈养的动物一样随意生杀予夺，这样的天族，即使披着天使的外皮，口中念着慈悲的箴言，本质与魔鬼又有什么区别？！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为了满足自称是光明神的诺拉斯的私欲！ 回想起十年前在五族大会上见到的一脸悲天悯人，仿佛慈祥老者般的诺拉斯，斐亚然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心底直窜而起，凉得他的手都忍不住颤了下。 这得心理扭曲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而且，从那些神官和圣骑士的业务熟练水平来看，这种事显然已经持续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在这当中，完全由人类自己在运作的光明神殿，根本就是只在助纣为虐，本质不过都是些为了权力置把同族于死地的垃圾！ 而与此相比，更加可怕的却是，几乎所有人类，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一想到这，斐亚然就觉得未来的路，果然依旧任重道远。 不过，从他把消息传给里昂到现在，不过才两个多月的时间，连“司风”都还没有查出太多东西，里昂的手下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些的？ “关于这件事，我也正想和师父说。”当初得到消息时，里昂在震惊之余也自然会想到这个问题，在仔细询问过探子后，才发觉在这其中果然有蹊跷，“其实光明神殿放出魔兽的频率并不特别高，行动也大多隐秘，我能得到这些消息，说起来还是因为一个不知名的人所提供的信息。” “哦？你是说，这些消息时有人特意送到探子手上的？”这倒是让斐亚然感到意外了。 “是的，根据探子的说法，完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那封信是怎么放在他房间桌上的，所以这件事到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斐亚然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近期让在外的人都潜伏起来，暂时不要活动。”雅各镇丢了一个“异端”的事情，经过这两个月的发酵，估计外面现在已经风声鹤唳，而且接下来这段时间，狄龙最紧要的事情，是先把魔武学院正式建立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之前我让你停止所有人员外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可还没忘记诺亚的组织安插在狄龙的探子。 “已经按照师父的吩咐，把所有自外界带来的人集中管理在一个地方。” 点了点头，对于里昂办事，斐亚然还是挺放心的。 不过，看了眼仍旧深沉的夜色，斐亚然想了想，“今天天色太晚，明天你派个人来，带为师去看看那些外来人员。在魔武学院正式建立之前，必须把一切不安定因素彻底解决才行。” 里昂一脸郑重地应了。 “今晚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见里昂站着的姿势还是有点别扭，额头上都有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斐亚然稍微有点小愧疚，当即催促他回王宫去休息。 没想到，话音一落，就见里昂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差甩着尾巴扯衣角了，“师父师父，您这次真的不走了吗？” 一说起他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父大人，里昂陛下就是一肚子的辛酸泪啊！ 虽然距他拜师到今天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但真说起来，他和师父相处的时间，统共也不到半年！师父也总是来去如风，让他完全抓不到人影。当初狄龙尚未统一整个沙漠，四处征战时，师父还会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从天而降，以一双长剑于大漠之中横扫千军，简直霸气侧漏到没朋友！但在狄龙一统后，师父出现在狄龙的日子就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师父时不时用那种神奇的千里传音的方式对自己交代些安排，里昂简直忍不住怀疑他家师父是不是想彻底撇下他不管了T^T！ 但是这次，师父之前可是跟他说过，这次来狄龙后，短时间内就不走了！这简直让里昂兴奋得都快飞起来了！ 不过鉴于师父之前十年的太过神秘，患得患失的国王陛下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师父一嘴，希望得到确定的答案。 好笑地看着里昂一脸求解答的表情，斐亚然也不知道怎么，明明这人高马大的小子站着自己坐着，斐亚然却硬生生看到一只大型犬在求安抚求抚摸，“……为师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见里昂听完后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斐亚然赶紧把他打发走了——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家二徒弟这么粘人= =？ 把里昂打发走，并且察觉到他顺便把府中的下人也全数带走后，斐亚然心中对里昂这个上道的徒弟不禁更加满意了几分，当即起身来到银身后，帮他把身上围着的披风解了下来。 “今后我们应该会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在整个国师府范围都建立结界，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被人擅自闯入的事情。” 所以，以后在国师府之内，银也就不需要再披着斗篷隐藏自己不同于人类的外形了。 莫名的，斐亚然最近越来越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与自己随行的银长老一直如此委屈。 人心真是最奇怪的东西，明明两个月前刚认识银长老的时候，自己还怎么看都觉得他不顺眼呢，谁知道两个月后的现在，自己竟然已经把他当做了可以亲近的朋友。 聪慧如银，自然不会不明白斐亚然的意思。 斐亚然的愧疚，银不是没感觉到，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仍旧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想到两人已经连续赶路一个月，又想到银比他还严重的洁癖，斐亚然在把整个国师府都套上结界后，在国师府内选了一处周边风景不错的空地，把树屋种在了此地，供银休息。 至于他自己，国师府毕竟是他自己的地盘，睡够了精灵族的床后，斐亚然偶尔也会享受下自己亲手布置的高床软枕。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斐亚然在和银一同吃过早餐后，便和银打了个招呼，准备出门去看看那些被里昂暂时圈着的外来人口了。 只是没想到，一出门，就被门口高头大马排了一溜的队伍给惊到了。 而本应该在王宫中处理政务的里昂，则一脸兴奋地从马上跳了下来，高声招呼道：“师父！您怎么起这么早？” 虽然这里因为属于皇城范围，普通百姓不能行走，但住在内城的权贵也有不少，再加上皇帝陛下亲临，一大清早，安卡拉整个城的人就都知道国师兼帝师“翡翠”大人回来了，于是凡是有点地位的，就都忍不住跑来围观了。 可惜皇帝陛下带来的骑兵队伍把国师府大门围了个严实，好不容易等到国师府的大门洞开，他们却连国师大人的头发丝儿都没见到一根，只隐约听到几声极好听的透着凉意的清淡嗓音。 “这是怎么回事？”一脸黑线地看着国师府外乌压压的人群，斐亚然无语地看着颠颠跑过来的里昂。 “师父不是说今天要去看那些人吗？所以我早早就过来等着了，打算亲自带您过去。”皇帝陛下一脸傻白甜，末了还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的国师府我怎么好像进不去了？”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斐亚然一把拽过里昂的领口，直接把里昂给拖进了国师府。 “你的政务都处理完了？”斐亚然脸色不善地问他。 里昂眨了眨眼睛，“昨天连夜全部处理好了。” 斐亚然：…… 不用里昂说，斐亚然都知道他这完全是为了今天能亲自带自己过去。 眼看着快三十的人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不对，他怎么记得当初刚认识里昂的时候，这货还挺有王子范儿来着？ 不过，不管怎么说，里昂想要亲近他的意思斐亚然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所以也不忍再多苛责他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往他下半身看了一眼，“身体没事了？” 里昂立刻一脸阳光灿烂，“多亏师父的药，已经完全没事了！” 点了点头，想到门外那群仿佛等着看猴子的人群，斐亚然眯了眯眼，对里昂道：“去把门外那群家伙打发走，你身边的护卫可以留下。” 里昂闻言，明白师父这是同意让自己带路了，立刻笑眯眯去了。 “还有，以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斐亚然补充道。 他是精灵又不是猴子，就算习惯被人注视，也还是不喜欢被陌生人用那么炙热的目光围观。 等里昂的人把门外的人群清空后，斐亚然这才重新开了门，牵着沙沙出了门——虽然原本他是打算步行去的，但谁让里昂他们都骑马来的！ 看押外来人口的地点，也在皇城内部，位于皇城一处被里昂特意圈出来的宫殿。 斐亚然和里昂到达这里后，直接命人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而后直接拉开焦点列表，简单粗暴地把所有等级在而是级以上的人全都单独放在了一边，一共有三十几人。 狄龙土生土长的法师预备役，斐亚然并没有怀疑其中会有诺亚的人，毕竟即使诺亚的手再长，也不可能在十年前就找到穿越“死亡之海”的办法，不然他后来也不会让人以“异端”的身份，借着狄龙解救“异端”的行动，潜伏进来。 那么间谍可能存在的范围，就只有可能是在后来进入狄龙的外来人口中。 而这些人中，又数在那样恶劣的外部环境下，仍能自主修炼到高等级的人，最为可疑。 斐亚然要找的，就是这些人。 第110章 秀爷霸气侧漏 斐亚然原本以为，以光明神殿对“异端”的残害程度，大陆上除狄龙外，几乎不可能会有人类可以安稳地学习、修炼魔法，但诺亚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对人类的认知。 如果斐亚然没猜错的话，诺亚所在的组织，在过去的不知道多少年中，或许也一直都在黑暗中坚持为人类保存着这一股最后的希望。 当然，这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斐亚然的猜测。 而且，因为诺亚一直没有表露任何对于狄龙的立场性态度，斐亚然自然不可能拿狄龙帝国可能立刻暴露在大陆上这件事来堵诺亚的立场。 所以，敌我未明之前，掌握绝对的主动权，才是斐亚然现在要做的。 从所有外来人口中挑出那三十几个人后，斐亚然就让里昂先把那些人单独安置在一处，当然，对外和对那些人的说辞，自然是要给那些实力明显突出的人，安排更高阶的学习课程—— 那些来自狄龙之外的外来人口，本来大多就都是这些年里昂他们从光明神殿手中解救下来的“异端”，另一些则是里昂命人在大陆各处利用月半石暗自寻访搜集而来。这些大多被身为同胞的人类狠狠伤害甚至险些残害至死的人们，心底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口，对外防备心很强，也很难对什么再产生归属感，斐亚然自然不能因为抓捕间谍这种容易引起怀疑和恐慌的理由，寒了这些人的心。 而且，斐亚然其实一直都清楚，诺亚安插在狄龙的人，绝对不仅仅存在于他挑选出的那三十多人中，更有甚者，绝大部分间谍与其他没系统学过魔法的人类几乎没有差别，不过斐亚然原本也没想把所有的间谍一网打尽，毕竟他并非要与诺亚闹得鱼死网破，如此行事，也不过是为了让诺亚知道，他所安插进来的那些精锐，已经全数被他掌握在了手中。 安置好那些人后，斐亚然就开始准备起魔武学院的开设事宜。 狄龙第一家魔武学院的校址，被选在帝都安卡拉外围一处绿洲之中。这些年中，因为斐亚然交给里昂许多适合在沙漠中生长的植物种子，原本漫天黄沙的狄龙地域，已经渐渐缀满星星点点的绿色，有不少还形成了绿洲，就比如安卡拉城外这一块占地颇大的绿洲。 因为是师父时时耳提面命交代要建好的学校，里昂对这所学校也废了不少心思，甚至在前期规划的时候，在师父所给的图纸之上，又完善了许多，干脆打算以魔武学院为中心，建出一座帝都卫城来。 对于师父这些年在治国方针、教育事业、军队强化等领域的重视，以及对狄龙之外，向整个大陆渗透势力的行动，里昂其实早就看出，师父心中所装的，绝不是狄龙这一隅之地。 不过，虽然时隔十年仍未看清师父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里昂这个以雷霆之势在极短时间内，奇迹般统一沙漠的年轻国王，胸中熊熊燃起野心——如果师父的眼中所看到的是整个大陆，他陪师父走一遭又如何？！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身为斐亚然二徒弟的国王陛下，也是个大写的实力师控呢╮（￣▽￣\“）╭。 于是，在这样明里暗里的纵容下，魔武学院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愣是让斐亚然没找出来一点瑕疵，让前来检阅的斐亚然简直龙心大悦，当即又给了里昂这个乖徒弟不少五行石和一把自己亲手打造的武器。 不过，学校虽然有了，教师却也是个让斐亚然颇为头疼的问题。 这十年来，来自狄龙国内外的所有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加在一起大约一千三百人，这个数量虽然还好，但比起整个大陆少说上亿的人口基数来看，却几乎可以用九牛一毛来形容。 但就是这仅有的一千多人，想要找到能够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都极为不容易。 这些年中，斐亚然虽然有收过徒弟，但即使算上今年新收的西里尔，也不过才三人。 西里尔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他上面的两位师兄师姐，身份偏偏还都极为特殊，一位是帝国皇帝，一位是兽人公主，各自在族中都是日理万机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经历都花在培育这些新生上。 而且，因为这一千多人来到安卡拉的时间各不相同，之前从里昂那里接受教育的时间，学习进度也参差不齐，再加上各自魔法天赋、属性迥异，根本不可能一直集中在一起上大课。 僧多粥少，这便是斐亚然现在面对的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要是能把艾泽拉斯的精灵们都拉过来帮忙就好了，保证分分钟小班授课一对一教学。 当然，斐亚然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з」∠）＿。 至少，直到现在，他都没敢把这个烦恼，透露给整天闲在国师府的银知晓。 好在距离魔武学院完全建成，还有一个多月。在抓心挠肺纠结了几天后，斐亚然干脆把这件事暂时抛在脑后——大不了到时候他多受些累，直接开个大型阶梯教室统一授课。 好在，上天总还是眷顾他的。 临近魔武学院正式挂牌开业前三天，在“死亡之海”与一众小蝎子们嘚瑟了月余的蝎大王，为斐亚然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由兽人公主苍岚所率领的大队人马，已经到达狄龙边陲，正在研究如何穿越“死亡之海”。 一得到这个消息，斐亚然才想起来，自己曾在离开艾泽拉斯没多久的时候，就让苍岚启程赶来狄龙，这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苍岚一来 = 教师队伍扩大 = 有人为他分担负担。 一想到这，斐亚然当即给里昂发了通密聊，告诉他准备好为他师姐接风洗尘，之后立刻甩着大轻功，往“死亡之海”的方向去了。 这一天，在流传后世的《神眷大陆历》中，虽然只花了寥寥几笔来记载，但对于整个人类种族来说，都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因为这是经过第一次黑暗浩劫后，兽人与矮人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中古人类的眼中。 里昂现在有点懵，因为坐在他对面那位，据说是师父门下大师姐的美人苍岚，头顶竟然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Σ（ ° △ °|||）！ 还有她身后不时甩来甩去，红得像要烧起来的尾巴，真的不是在玩cosplay么Σ（っ °Д °；）っ？！ 当然，作为土生土长的神眷土著，里昂并不清楚cosplay为何物，但在见到师姐大人那一刻起，里·二师弟·国王陛下昂的三观，还是被彻底颠覆了。 当然，奇怪的不只是师姐一人，和师姐同来的那一堆人里，就没一个正常人！不是和师姐一样头上有耳朵身后有尾巴，就是横截面有普通人类两个宽，平均身高却只有孩童高的大叔脸们。 所以说，师姐大人，你们到底是来自哪颗星＿（：з」∠）＿？ 这天之前，斐亚然虽然有告诉里昂，他上面还有一个师姐，但对于苍岚的种族，斐亚然却并没有透露过。 曾经是因为这两者八竿子打不着，如不出意外，这一生都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但偏偏事情赶巧，因为魔武学院的原因，斐亚然需要苍岚过来一同助阵，这才让这对儿种族不同的师姐弟在狄龙碰了头。 不过，想到未来他们可能将会遇到的各色生灵，斐亚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里昂科普下大陆上现今存有的诸多种族。 其中，斐亚然着重介绍了除精灵以外的四大种族，精灵一族则轻描淡写以几句“传说中的种族”，“实力强悍”，“鲜少有人知晓”轻易代过。 对此，对斐亚然身份心知肚明的苍岚和坐在她同侧的矮人王子霍尔，忍不住投来了两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的，十年前曾在五族大会上与斐亚然有过几面之缘的霍尔王子，此次也跟随苍岚，一同来到了狄龙，并为狄龙带来了大量适合人类使用的装备和武器。 因兽人与矮人一族多年交好，所以早在几年前，矮人国王父子便与斐亚然搭上了线，斐亚然也为他们提供了不少千年前黑暗战争时期矮人一族所打造的魔武，以供矮人一族研究。 所以，这次乍一听说斐亚然要在人类帝国建立魔武学院的事，矮人一族自然不介意以此来向斐亚然示好——一来是为感谢斐亚然这几年中对矮人一族的帮助，二来则是用实际行动表明，在干涉到人类一族前景这件问题上，矮人一族与斐亚然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朋友。 作为天族为收集信仰在大陆上恣意妄为的受害者，矮人与兽人一族早就无声站在了天族的对立面上。 实际上，在光明神殿出现在大陆上的最初那段时间，它的触角也曾向矮人和兽人大肆探出，不过在遭到了这两族的强烈反弹后，光明神殿才不得不放弃向这两族渗透。 不过，虽然天族的势力并没有直刺这两族内部，但在这几百年中，为发展光明神殿的势力，矮人与兽人却没少受打压，甚至一度连生活补给都成问题，矮人更是彻底失去了千年前人类一族这个庞大的武器输出市场，这对天生喜欢赚钱的矮人来说，简直和夺妻之恨没多大差别。 所以，虽然这两族族长，早就从斐亚然这些年的行动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但一来因为斐亚然早就与他们签订了魔法契约，决不允许他们透露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二来则是他们从这些看似毫无章法，完全像是斐亚然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所做的事中，隐约察觉到了风雨将至的躁动气息。 翡翠是何人？早在十年前，两位族长就已经看得透彻，这位年纪尚幼的新生精灵，远非普通精灵那么简单。 身为那位神秘至极的精灵王的唯一学生，翡翠一举一动的背后，所代表的，极有可能是整个精灵族的立场。 这么一想，两族族长就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抱好精灵族这个大腿的想法，也乐于把族中两位未来继承人，送到翡翠身边刷刷好感度。 如此，才会有与苍岚一同出现的浩荡队伍。 对于矮人兽人两族族长心底的弯弯绕，斐亚然此时还没有精力去仔细琢磨。 苍岚一行人的到来，对他来说实在是场打了瞌睡送枕头的及时雨。 对着苍岚一行人把焦点挨个戳过去，斐亚然惊喜地发现，这些人中，35级往上的就有十五人之多，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大多在25-35级，虽然矮人一族并没有魔法天赋，但剩下的兽人们，教导那些对魔法一无所知的新生也已经绰绰有余。 当然，为了表示对矮人兽人两族的慷慨相助，斐亚然当即分别送给两族大量金银和五行石，一时间狄龙王宫内的气氛，简直可以用皆大欢喜来形容。 因为矮人兽人两族的全力跨刀，三天后魔武学院正式落牌成立的时候，师资队伍已经从原本只有斐亚然这一个光杆司令，变成了一支已经初具规模的精锐队伍。 在后世编纂的《神眷大陆历》中，对这一天有着极为详实的描述。 据说这天天气极好，漫天黄沙之上，碧空如洗。 后世于大陆屹立千年的大陆第一魔武学院总院，便是在这样的一天里，第一次出现在浩劫过后艰难生存的人类历史中。 在那之后的几千年里，大陆第一魔武学院，为人类一族提供了无数惊才绝艳的杰出领袖和各领域精英，而那位永世被所有学生铭记和憧憬的学院创始人——法神“翡翠”，也是从这一天起，正式踏上人类历史舞台，带领人类，翻开历史崭新的篇章。 第111章 秀爷霸气侧漏 “叩叩——” 午休时间，大陆第一魔武学院院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有节奏地敲响。 “请进。”雕刻典雅花纹的橡木桌后，斐亚然放下手中已经捏出褶皱的信件，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吱呀……”厚重的大门很快被人推开，有着一头亚麻色长发，深褐色双眼，身着白色法师袍的中年男人，踩着同色短靴，很快在斐亚然的办公桌前站定。 “中午好，院长阁下。”装模作样地对斐亚然行了一礼后，来人板着一张脸，把手中拿着的一摞文件“嘭”地摔在斐亚然桌上。 “这些是今年所有来报道的新生名单，一共13623人，其中法师学院新生4767人，武士学院新生8856人，目前已经全部统计完毕，请院长阁下过目。” 看了眼桌角半人高的学生名册，斐亚然眨了眨眼，对来人露出个笑容，“既然你们已经统计完毕，我也没有必要再看一遍，对于你们的办事能力，我还是很放心的。” “啪！”斐亚然不说还好，这一说话，也不知是踩到了来人的哪根脑神经，顿时像被点着的炮仗，把院长办公桌拍得啪啪作响，“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统计这些名单花了我们多少时间？！整整一个星期！全校所有导师都在加班加点审核统计整理，而身为院长的你，一点忙都没帮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连新生的入学仪式都没参加！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这个学院的院长啊‘翡翠’阁下？！” 斐亚然：…… “诺亚，你先不要激动。”看着整张脸都呈现出面目狰狞状态的男人，斐亚然无奈安抚道。 “我能不激动吗？！你自己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有像“翡翠”这样的顶头上司，身为第一魔武学院副院长的诺亚表示自己简直操碎了心！ 有谁能了解，当他好不容易顶着压力，在新生入学仪式上代表学院致辞完毕后，听到那些刚入学的熊孩子八卦他到底是不是院长“翡翠”，最后因为他的脸和传说中的院长相差太大而被否认时那种无比蛋疼的心情？！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西里尔在听到后，竟然还颇为赞同地点头了！还和那些学生说，院长确实比那位致辞的副院长好看很多！ 诺亚当时差点没按捺住，险些当场家暴了西里尔那小混蛋！ “你就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才老得这么快。”望着诺亚眯眼时眼角显露的细纹，斐亚然笑着调侃。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像个妖精似的，这么多年没一点变化。”狠狠翻了个白眼，诺亚忍不住吐槽道。 说完，他还忍不住在斐亚然那张即使过了三十年，也还是一如初见般光滑细腻的脸上瞄了几眼，心底一时间简直各种羡慕嫉妒恨。 法师的寿数历来与所拥有的魔力挂钩，魔力越强，能活的时间也就越久，相应的，外表也就会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许多。 只是，即使是位列狄龙地界人类第二高手的诺亚，在过去的三十年中，脸上也还是有了几分岁月留下的痕迹，“翡翠”却依旧与当年毫无二致，看上去仍像个刚成年不久的大男孩。 所以每次诺亚看到一脸胡子的里昂国王和同样成熟不少的西里尔，一脸孺慕叫“翡翠”师父的时候，才会觉得无比蛋疼——这简直就是欺诈！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已经与“翡翠”相识三十年，诺亚也还是看不透这个人，甚至越发觉得他深不可测。 三十年前，当他与西里尔随狄龙队伍到达这个国家时，曾深深被这里的一切所震撼和吸引。 甚至直到今天，他也依旧敢肯定，放眼整个大陆，再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有人类存在的国度，会像狄龙一样，把法师的地位和福利，提高到今日这种程度。 所以，即使当时他手下有不少精锐还被扣在“翡翠”手中，他也还是当即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个唯一不把法师当成“异端”，甚至还倾举国之力为法师创造一切稳定学习条件的国度。 当然，后来他才反应过来，当时就算他想走，“翡翠”也绝不可能放人，毕竟那可是个连亲徒弟都能往死里压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冷血家伙。 想到这些，诺亚再看那张笑容可掬的完美面孔时，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 诺亚在不满什么，斐亚然其实心知肚明，无外乎是因为他身为第一魔武学院的院长，近些年来参与学校运作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甚至连许多重要场合都完全抓不到人影，所有事情都扔给诺亚这个副院长去办，所以诺亚才会这么生气。 “不然这样吧，明天我就召开教工大会，把院长的位置交给你，今后学院的事情也由你全权负责。以后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去国师府找我，或者直接找里昂来解决，你看怎么样？”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斐亚然提议道。 诺亚闻言，一时间简直快被他气笑了，但在发现那双红宝石般深邃的眼中满是认真，完全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后，心却陡然提了起来。 紧紧盯着“翡翠”的双眼，诺亚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你可别开玩笑啊，明知道我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再说，如果我真在乎院长那个位置，当初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法师公会会长的职位让给你。” 这话倒是所言非虚。 当年诺亚到达狄龙，经过斐亚然的多方试探后，终于半推半就表露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和他身后那个历史悠久，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组织——法师公会。 实际上，远在黑暗战争以前，人类对于魔法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和研究，不过因为人类的魔法天赋比之其他种族要弱上许多，肉体也相对脆弱，所以在强者林立的神眷大陆中，人类的地位一直不高。 千年之前，魔族降临大地时，整个大陆生灵涂炭，一片焦土，人类作为大陆上人口数量最多的种族，在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中，自然不可能幸免于难。为了保家卫国，戍卫亲人和最后一寸土地，人类中所有强者都奋不顾身冲在最前线抵御魔族。也正因为此，待到战争结束，人类与所有种族一样开始休养生息，重建家园时，才发现，人族的精锐几乎在那场战争中损失殆尽。 当然，在那样一场战争中，大陆所有种族都损失惨重，甚至有不少种族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直接被屠灭全族，自此彻底消失。 所以，如果在那之后，给人类安稳度过那段修复创伤的时间的话，人类未必会变成成如今的模样。 只是很快，几乎就在魔族刚刚从大陆退去，人类甚至还未曾从恐慌中彻底醒来的时候，光明神殿和光明神，便悄无声息地，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人类的眼中。 自此，人类的文化与历史，独立与信仰，开始被彻底扭曲。 人类的双眼，也日渐被蒙蔽，渐渐成为被天族圈养在谎言之下，终日以向光明神祈祷来希求安稳的再没有丝毫斗志的平凡种族。 诺亚的祖先，便是在这样一段历史中，艰难地为人类保留下了最后一股能够挣得独立未来的火种，也就是一直传承到诺亚这一代，一直隐藏在地下的法师公会。 所以真说起来，当初在狄龙建立法师公会，并且被诺亚主动推上公会会长这个位置的时候，斐亚然其实还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干脆的—— “我和我的祖先虽然一直在为法师一脉寻求生存之地，但真正让这个族群能够光明正大活在阳光下的，却是你，‘翡翠’先生。而且，公会长之位历来都是能者居之，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出任会长也是实至名归。” 当初诺亚就是用这番话，彻底打动了斐亚然，也正因为此，斐亚然一直十分清楚，诺亚与被系统胁迫才不得已为人类劳心劳力的自己其实完全不同——他才是真正为人类谋福祉，不求任何回报的英雄。 所以如果可以，在已经达到他当初建立魔武学院和法师公会、佣兵工会初衷的现在，斐亚然早些时候，就已经有了想要把这些位置让给更适合的人的想法。 不过，每当他表露出这样的意愿，那些人就都会和此刻的诺亚一样，露出这种既惊讶又惶恐的神情。 眼见诺亚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斐亚然心底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勾起唇角，半真半假地笑道：“好吧，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 诺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无奈地对斐亚然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只要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学院的活动你爱参加不参加，反正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副院长大人辛苦。”斐亚然适时送上一顶高帽。 诺亚脸上这次才有了一丝笑意。 不过，其实他今天来，还有其他事情要与“翡翠”汇报：“据探子回报，光明神殿已经开始怀疑这些年发生的‘异端’失踪事件，是否与狄龙有关，并在暗地里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如何攻克‘死亡之海’，打开前往沙漠的入口。” 斐亚然挑眉，“又是那位‘不知名’先生提供的消息？” “是的。” 说起这位“不知名”先生，这些年斐亚然和诺亚对这个名字已经极为熟悉，因为三十年前，就是这位，把光明神殿运送魔兽去往地方的消息，透露给了狄龙的探子。 在那之后，那位也时不时会送过来些光明神殿的内部消息，却从未暴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甚至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倒是让诺亚都忍不住佩服。 不过，因为那位送来的消息大多真实可靠，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敌人，斐亚然和诺亚索性就笑纳了这位“不知名”先生的好意，反正如果他真的对他们有所求，早晚会主动联系他们，那时自然有机会看清他到底是敌是友，是神殿放出来的诱饵，还是与他们一样，看清了神殿本质的斗士。 诺亚：“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我怀疑也与这位‘不知名’先生有关。” 斐亚然：“什么事？” “根据回报，我发现除了我们的人以外，似乎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暗地里散布光明神殿四处释放魔兽的消息。” 斐亚然闻言，笑着靠进椅背，手指有节奏地磕在桌面，“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是会与他有关。” “不过，也不排除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毕竟或许也会有人和我们一样，一直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与我们做着相同的事。”在遇到诺亚前，斐亚然一直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解放全人类，毕竟系统当时把人类说得那么凄惨。 但在遇到诺亚，继而又发掘到这那位“不知名”先生后，斐亚然对人类的信心就越来越强——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一直只要有像诺亚这样的人在，人类就早晚能为自己挣得一个未来。 所以很多事情，一旦深究太多，真的还挺容易纠结。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诺亚先生，其实我完全不介意你一次性把所有事情说完。”斐亚然忍不住调侃，换来诺亚又一记白眼。 “如果不是院长您失踪这么多天，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事情需要汇报？”话虽如此，该说的诺亚还是得说：“统共还剩两件事，我索性一起说了。第一件，雅各镇的月半石矿区半个月前似乎出了什么事，从那之后包括整个雅各镇在内，都全部被光明神殿严密封锁；第二件，今年八年级生的校外历练就要开始，你如果要去的话，就现在告诉我，我好提前做准备。” 校外历练……竟然这么快就又开始了？ 果然，最近一段时间忙得连时间都给忘记了。 校外历练历来都是挑选为法师公会和佣兵工会注入新鲜血液的机会，身为这两个公会的会长兼学院长，斐亚然怎么说都得亲自去看看。 想到此，斐亚然对诺亚点了点头，“这次还是给我安排个普通老师的身份，顺便把西里尔也叫上，我有一阵子没有考校他的功课了。” 诺亚闻言忍不住瞪他，“你把西里尔带走了，我怎么办？” 斐亚然无辜地耸了耸肩，“难道没有西里尔，你就不会吃饭睡觉穿衣服？” 诺亚：“……这倒是不会。不过，他要不在的话，我就只能去学院餐厅吃饭，晚上也会睡不好觉，衣服也不能每天不重样换着穿T^T！” 斐亚然：这家伙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在他这个单身汪面前秀恩爱=皿=？！ “诺亚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里尔的职位是魔法学院的水系魔法导师，而不是你的全职生活助理。” “如果不是狄龙同性婚姻法没有通过，我和西里尔早就举行婚礼了！” “这件事你去找里昂理论，不要跟我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不同意，所以里昂才死咬着这件事不松口吗（╯‵□′）╯︵┻━┻？！” “谁说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哼……”见斐亚然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诺亚终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金屋藏娇三十年，还没有把银先生追到手，也难怪你每次看到我和西里尔在一起，眼睛里都直冒火。” 斐亚然：…… “我早说过，我和银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纯洁的友谊！” “骗谁呢？如果只是友谊的话，为什么整个国师府，只有他一个人能随便出入？我就不说了，里昂、苍岚、西里尔，连你这三个徒弟，你都不许他们多看银先生一眼？同住一个屋檐下三十年，要说你和银先生真没一点猫腻，谁信啊？你怎么不说你俩都性冷淡呢？！” 斐亚然：﹁﹁…… 这种明明被猜到真相，但就是不想说出口的感觉真是日了狗了！ “西里尔这次必须跟我走，没得商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直接去跟他本人说，你看他到时候会不会答应。”被诺亚戳到痛脚，斐亚然也忍不住冷笑出声。 “嘭——”院长室可怜的大门今天再一次被恼羞成怒的副院长摔得震天响。 斐亚然：╮（￣▽￣“）╭敢在我面前秀恩爱的都得给我狗带哼！ 好容易打发走了诺亚，斐亚然再度拿起手边那封之前被他捏在手里一上午的信。 这封信来自“司风”。 信的内容倒是不长，不过从收到这封信开始，斐亚然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几遍—— “前长老蓝斯与其学生凯恩，已叛出精灵族，望周知。” 第112章 圣诞节无责任番外 听说矮人又出了黑科技，斐亚然让苍岚跟霍尔王子帮自己走后门弄了一个。 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斐亚然才发现，这玩意儿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很多。 这是一面足有两米宽一人多高的巨大落地镜，镜框用一整块乌沉沉的实木雕刻而成，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上面还星星点点缀着各色宝石，看上去似乎暗藏某种规律，斐亚然一时也没想明白具体在哪见过类似的图案。 苍岚临走前还对斐亚然神秘一笑，说希望师父大人过了今晚后，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整天婆婆妈妈，跟银大人住一个屋檐下几十年都没什么进展。 对此，斐亚然除了把这个逆徒打出门去，也实在懒得再和他们解释，反正就算解释了，他们也还是会按照自己脑补的内容理解。 送走苍岚后，斐亚然脸上的神色渐渐淡了下来。 这些年，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问过他，为什么一直对银先生踟蹰不前。 斐亚然其实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总会觉得他和银有什么，明明，这么多年来，他心底心心念念的，唯有那个远在艾泽拉斯树海深处的优雅王者。 安斯艾尔。 这一夜，他将继续咀嚼着这个名字，独自入眠。 夜色深沉，巨大落地镜上的宝石悄无声息地亮起，组成一幅瑰丽而诡异的法阵。 法阵最中央，映着难得陷入沉睡，对此一无所觉的美丽精灵。 水声潺潺。 在察觉自己此刻正身处水中的那一刻，斐亚然心底一凛，迅速清醒过来。 身后却几乎在同时，传来一声令他不敢回头的熟悉嗓音，“翡翠？” 身形猛地僵住，红宝石般的眼眸狠狠收缩了一瞬，斐亚然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放轻呼吸，心底一时间闪过诸多思绪，但总归没有一样，认为现在的一切是现实。 因为，即使自己再想念这个人，他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白曾告诉过他，安斯老师是不能离开艾泽拉斯的，再多的，却连白也不清楚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斐亚然才会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让自己远离安斯老师，远离这个将注定与他陌路的男人。 可是。 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斐亚然忍不住倾身捂住自己的胸口，胸腔内，正在跳动的那颗心脏，实在疼得太厉害，可他实在不想出声打破这个难得的梦境，只能死死咬住手背，把无声的哽咽锁死在喉中。 口中渐渐有了一丝血腥气，有人从身后靠了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把斐亚然扯入怀中。 “这是又受了什么委屈？我不是告诉过你，在我的视线之外，不允许你流一滴血。”那人说完，捏住斐亚然的下巴，微微用力，还在滴血的手背便脱离了唇齿，被他纳入手中。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翠绿的双眸中现出一丝淡淡的责备，安斯艾尔刚要继续说教，就看到那个被他亲手养大的孩子，眼睛已经红得像是只兔子，唇角还残留着金红色的血迹，似乎他再多说一句，就会马落下泪来。 在安斯艾尔的记忆中，翡翠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每次他一露出这样的神情，安斯艾尔便再也无法像平时一样做一个严师。只是他也从来没有过哄人的经历和想法，便只能无奈地微微垂头，轻轻吻了下那孩子手背上的伤口，在伤口愈合后，一一把残留的血迹收入口中。 手背传来一阵温暖濡湿的触感，斐亚然忍不住瑟缩了下，全无半点面对外人时的高冷骄傲，反而微微红了脸颊，也不知是不是被身下的温泉水所熏染。 他怔怔望着安斯老师俊美无俦的侧脸，被水打湿的银色长发，稍显凌乱地贴在男人的脸上，脖子上，斐亚然看着看着，不知不自觉便伸出另一只手，把那些长发一一理顺，而后掖在安斯老师的耳后，露出一段白得几乎发光的脖颈来。 安斯艾尔也任由他动作，待斐亚然整理完毕，又看着他发呆的时候，终于伸手按住斐亚然的后脑，垂首咬住那两瓣依旧残留着血迹的唇，细细舔舐起来。 斐亚然怔了会儿，在看到安斯老师那双蝶翅般盈盈欲飞的睫毛后，终于在心底苦笑了下，也闭上眼睛，搂住对方的脖子，探出舌尖享受起这个吻来—— 反正是梦，又何必不放纵。 如果是在现实中，他和安斯老师，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时刻。 这么一想，斐亚然心底又是一阵疼痛，嘴下也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与他自己的血液不同，那是——更加甜美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地方，清雅绝伦的男人微微放开他的唇，似斥似嗔地扫了他一眼。 腰上被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斐亚然整个人瞬间如同过电一般，眨眼便软在安斯艾尔怀里。 那人顺势抱着他靠在池壁上，把斐亚然圈在怀里，细细啄吻他纤细的颈项、深陷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和胸膛上被泉水润泽得宝石般晶莹的两点。 咬着唇不让口中的声音泄露出丝毫，斐亚然擅抖着睫毛，忽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他虽然喜欢安斯老师，但这样在梦中意淫对方，甚至幻想对方会与他做出这样的事，本身就是对安斯老师的亵渎。 而那，偏偏是他最不愿意，也最不想要看到的事。 所以。 伸手抵上那人的胸膛，斐亚然努力把自己推出对方的怀抱，在那双即使蒙上一层水汽，也依旧深不见底，透不出丝毫情感的翠绿双眸略带不解地向他看来时，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却几乎落下泪来。 “怎么办……” “我真的，真的太想您了……” 水声潺潺，面前的人再没有做声。 半晌后，斐亚然忽觉头上一暖—— “既然想我，就回艾泽拉斯来。” 蓄积已久的泪，终于从颊边滑落。 斐亚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又凑过去，在那人脸上轻轻吻了下，“此生，我大概再也不会去见他了。” “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 这天夜里，国师府主人的房间内，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吸声。 苦笑着捂住额头，从梦中惊醒的斐亚然，垂首看了眼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的下半身，脱力地向后倒进身后柔软的大床。 “做噩梦了？”一声与梦中极为相似的优雅嗓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斐亚然吓得一激灵，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惊疑不定地向声音源头望过去。 月光下，清俊异常的精灵长老，正微微蹙眉，向他看来。 心底松了口气，又有着说不出的失落，拂去头上的冷汗，斐亚然勉强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年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和银一直同住在国师府内，但实际上，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住在这个房间，银住在院子里的树屋中，两人倒是各自相安。 所以斐亚然其实不太清楚，银大半夜的跑来找他，是有什么事。 银闻言，又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把目光移到正对着床的那扇巨大落地镜上，“今天遇到苍岚那丫头，她说让我有时间，可以来你这看看。” 当然，说这话时苍岚脸上那无比奇怪，几乎可以用“猥琐”来形容的神情，银并没有告诉斐亚然。 斐亚然：…… 目光猛地转到那扇落地镜上，斐亚然这才想起来，害自己陷入之前那样梦境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了。 “那上面的法阵，兼具蛊惑人心和无限放大欲望的作用，你怎么会把这东西，放在房间里？”略微责备地看了眼斐亚然，银奇怪地问道。 斐亚然：o（╯□╰）o…… 他就说之前看到那镜子的时候，怎么会觉得那上面的阵法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根据魔纹的形状来排列的么！ 话说矮人到底又是从哪倒弄到这玩意儿的？！ 不过，见银今晚颇有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架势，斐亚然无奈地揉了揉头发，终于底气不足地回道：“我……我这不是给忘记了么，自从出来游历，就一直再没有机会碰过魔纹＿（：з」∠）＿。” 银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明天开始我就好好帮你复习复习。” “……你又不是我老师。”斐亚然忍不住嘟囔。 银微微眯眼，“既然王把你交给了我，我就有责任帮他看管好你。” 斐亚然：…… 骗谁呢？之前那三十年里，也没见你管过我学习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银那张微微罩着寒霜的俊脸，他就是没底气反驳，只能懊恼地倒回床上，拉长了声音道：“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开始我一定好好随长老大人复习功课——” 银的脸色，这才略微好了些。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把那魔镜缩小后直接带走了。 几天后，苍岚和霍尔一脸诡异地望着安拉卡城外碎成渣渣的魔镜，心底琢磨着，估计“翡翠”师父和银先生之间，应该还是没有啥实质性进展。 苍岚：有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师父，徒弟我也是操碎了心o（╯□╰）o！ 而斐亚然则明显感觉到，银长老那几天的心情，似乎十分不美丽。 战战兢兢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银长老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晌。 而后，只甩下一句“精心养育好久的花，竟然长歪了”，便扬长而去。 斐亚然：？？？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大家都说我是骗纸，我就来分享几枚这章的隐藏花絮吧＿（：з」∠）＿ 花絮一 斐亚然：“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群里有妹纸问，到底拜托的是啥事儿。 沐：﹁ ﹁……我当时吧，其实想在梦中，让翡翠用安斯老师的手，给自己撸一发，然后发现硬不起来，就醒过来了，但是有点羞耻，我就没写。 花絮二 这章结尾时，魔镜为啥会碎。 群里的妹纸：我还以为银那晚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恼羞成怒了沐：其实这章快结尾的时候有暗示啊，银知道翡翠梦到啥了→＿→所以翡翠醒来时，银的脸色才不太好。 姑娘们，我真的尽力了（っ╥╯﹏╰╥c）！！！ 但是我真的无法想象现阶段安斯老师爱曲的场景啊啊啊啊啊所以就变成这样了＿（：з」∠）＿ 你们就凑合看吧，捂脸。 因为写成这样，我觉得应该没必要放长微博了，试试看会不会被河蟹。 第113章 秀爷霸气侧漏 校外历练当天，天公作美。 沙漠之上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垠的天幕上，澄明得没有一丝云彩。 斐亚然的脸色，却从历练队伍集结开始之前，就有些难看。 “师父，您没事吧？”一直伴在他身边的西里尔见状，忍不住问道。 摇了摇头，斐亚然微蹙着眉，心底也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他就时不时会感到一阵心悸。 类似的感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那大多都源自于精灵的第六感——预示着，即将有坏事要发生。 只是…… 看着那群在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精神亢奋、整装待发的学生们，斐亚然只稍作犹豫，便决定先把这件事暂时压下，毕竟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想不到究竟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 大陆第一魔武学院的校外历练，到今天已经有近二十年的历史，历练范围也只在整个狄龙沙漠，队伍中也会有实力高强的导师们随行，所以即使出现意外，也几乎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再加上今天又有斐亚然和西里尔随行，安全自然更是万无一失。 而且，真说起来，这种心悸也不是今天才刚开始的，确切地说，是从那天收到蓝斯和凯恩叛出精灵族的消息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现在。 所以，大概并非是预示今天会出什么事……吧？ 斐亚然难得如此不确定地想。 历练的队伍，很快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些年，随着第一魔武学院招生政策的大力推广，慕名前来报名的学生也越来越多，这点，从逐年递增的入学人数，就可见一斑。 拥有魔法天赋的人类在总人口数中所占比例并不高，即使狄龙因为“死亡之海”的存在，在过去的千年当中并没有受到光明神殿的蛊惑迫害，但同时，这里也没有像外界一样，无论在地上还是地下，都从未放弃过钻研魔法的高端人才。 确切地说，因为沙漠气候恶劣，土壤严重贫瘠，几乎无法种植粮食，所以即使在里昂最初统一整个沙漠的那些年里，人们想要吃饱穿暖都并不容易，更谈何去费心钻研魔法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在大陆第一魔武学院刚刚建成的那段时间，沙漠人民对于这所学校的了解，并不太多。 鉴于此，里昂在和斐亚然商议后，陆续在狄龙推广了一系列针对魔武学院的入学优惠政策—— 比如只要来学校报名参加考试，就送一袋粮食和能够在沙漠中种出食物的种子；比如只要能使魔武学院门口那颗巨大的镇校之宝月半石发出光来，就算通过法师学院的考核。通过考核后，该学生即可免费入读法师学院，全家入户王城安卡拉，免费入住法师学院专属家属区，享有一切王城人民的待遇，并且优先安排工作等等。 而没有使月半石发出光来的完全没有魔法天赋的学生，也不需要气馁，只要你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抓只小鸡都能把自己折腾个半死的绝顶废柴，武士学院欢迎你！ 虽然武士学院的待遇没有法师学院那么宾至如归堪比海底捞，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福利待遇也相当不错，免费就读供吃供住，只这后两条，就吸引了无数正值青春期几乎能把家里吃垮的半大小子踊跃报名。 如此持续三十年，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人才济济的大陆第一魔武学院。 既然是外出历练，自然不是让学生们出来郊游。 早在上一学年末尾，学校便让所有学生自主组队，把历练小队的名单报到学校，历练也以小队的形式独立进行，除非发生事关性命的意外，不然暗中随行的导师们绝不允许出现在学生面前。 每个队伍都在出发前都会收到校方发布的指定任务，待历练结束，学校会根据任务完成度，来给学生进行团队及个人评分，最终根据历练评分和平日里在学校中的表现，对每个学生进行综合评定，评定结果将影响学生未来的就业情况，所以苦读八年的学生们，对于这次校外历练，大都抱有十二万分的重视。 脑子里想着这些年魔武学院是如何一步步稳稳走到今天，斐亚然努力想要用这些繁杂琐事来填充脑海，心悸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随着日头越来越高，阳光越来越灿烈，而让他从心底溢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焦躁来。 理了理身上的斗篷，斐亚然把自己往帽檐里缩得更深。 身下的里飞沙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心绪不稳，蹶着蹄子狠狠刨了几下脚底的黄沙，带起一阵尘土飞扬，末了还从鼻子里喷出几声不安的鼻响，引得不远处的西里尔又是一阵侧目。 西里尔担忧地望着师父“翡翠”，自从与师父相识以来，他还从没见过师父像今天这样，这样……心烦意乱。 那张平日里总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时只从斗篷下露出一小节紧绷的下巴和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周身总是清冷带着一丝蔷薇香气的气息中，也隐约浮动出一丝燥意来。 这对师父来说，实在太过不寻常。 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西里尔紧紧握住脖子上的水晶挂坠。敏锐如他，自然看得出师父今天很不对劲，但他同时也清楚，师父对待他们这三个徒弟虽与旁人大不相同，但对于师父的很多事，终究不是他们能够触碰和知晓的。 要是……要是银先生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是银先生，一定会直截了当地问师父，发生了什么吧。 努力忽略心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西里尔也随着师父一同，远眺整个沙漠——不知道师父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斐亚然什么也没想。 确切地说，他现在已经出现了轻微耳鸣的症状。 这对身为精灵并且从来不为寒暑所侵扰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反常。 但即使他把系统面板扯出来，也没有在头向下发现任何debuff的痕迹。 他却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因为这种躁动不安的感觉，前所未有，几乎已经影响到了他对周边事物的感知。 脑海中倏忽闪过蓝斯和凯恩叛出精灵族的那行小字，斐亚然心底又是一阵强烈的心悸。 从看到那条消息开始，他心底就有诸多疑问想要找人解答。 他也曾问过银，蓝斯为什么会叛出精灵族。 凯恩是蓝斯的学生，以精灵族师生间那种强烈的羁绊，再加上凯恩严格来说还没有真正成年，会受到老师过于强烈的影响，与蓝斯有相同的选择，斐亚然倒也不觉得奇怪。 但蓝斯，这个曾经位列精灵族长老之位，曾是精灵族骁勇善战一员的皇阶精灵，斐亚然根本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叛离精灵族？！ 以精灵对艾泽拉斯的爱，对精灵王安斯艾尔的信仰，即使他被流放迷雾森林几十年，也不可能因为此就背叛精灵族吧？？？ 但，心底这么质问的同时，斐亚然却也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蓝斯也不会几十年都只能徘徊在迷雾森林，每天生活在离艾泽拉斯最近的地方，却永远也不能再踏入艾泽拉斯半步——那对从骨子里眷恋家园的精灵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惩罚。 所以，如果蓝斯真的是因为不堪忍受这种折磨才叛出精灵族的话，即使这一切都是蓝斯咎由自取，斐亚然也还是会难以心安——因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与他毫不相干。 而除此之外，更让斐亚然感到不安的是，叛离种族——这在整个精灵史中，都尚属首例。 “艾泽拉斯是所有精灵的家园，离开那里，他们还能去哪？”收到消息那天，斐亚然忍不住问银。 银沉吟半晌，只对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脑海中嗡鸣声越来越响，斐亚然一时间头疼欲裂，忍不住抱头蜷缩在马上。额头上青筋暴起，血液在血管中激越奔流，心脏一时间几乎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疯狂跳动。 眼前一阵扭曲，他的意识忽然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滴答。 滴答。 浓沉如墨的寂色里，忽然有一束光，撕裂苍穹。 斐亚然于混沌中苏醒，茫然地仰首，向那光的源头望去。 黑暗仿佛吞没了一切，无论时间还是空间，在这里都变得毫无意义。 唯有那光芒尽头的人影，是这无边暗色中唯一的艳色。 金灿灿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滴答—— 脸上忽觉一阵湿润，斐亚然迟钝的大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一直顺着他的颊边滑落。 他忍不住伸出手，向脸上摸去，然后把被沾湿的手指，放在眼前。 眼前忽然亮了莹莹的，金灿灿的光。 他怔怔望着手指上那些散发出微弱光芒的金色液体，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他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这样温热的，美丽的， 充盈着无上力量的，专属于那个人的—— 血液。 “不要哭……” 几乎要把那最后一丝光亮都彻底泯灭的黑暗中，传来遥远的熟悉的叹息。 斐亚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声嘶力竭地呼喊出声—— “安斯老师——！！！！！！！！” “师父！” “‘翡翠’先生！” “国师大人！” 黑暗潮水般退去。 斐亚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终于醒过来了！” “师父，您怎么样了？！” “……国师大人怎么一直在发抖？” “真的，难道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可是他脸上全是汗……” 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师父/‘翡翠’/国师大人如此失态，一时间忍不住面面相觑。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超出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理解能力，他们根本束手无策。 而如果真的有人能够解答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无疑只有“翡翠”先生一人。 所以，勒令所有人都立时噤声，身为国王的里昂不得不上前呼唤从醒来起就苍白着一张脸，攥着胸口布料发怔的斐亚然—— “师父，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自您在沙漠中失去意识，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两天。” “这两天中，世界已经变得我们所有人都不认识了。” “您……您就向窗外看一眼吧。” 里昂这么说完，众人立刻把正对着斐亚然床的落地窗给让了出来。 浑身疼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斐亚然，终于被里昂的话稍微拉回了一丝清明，缓缓向窗外望去—— 乌沉沉的浓云遮天蔽日，狰狞翻滚如墨色的海浪向大地席卷而来，红蓝的闪电纵横天地宛若巨龙，大漠之上，漩涡形的飓风更迭暴起，一条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的狭长裂谷，如同伏地的蜈蚣，冰冷攀爬在视野尽头。 风中远远传来人和动物歇斯底里的哭号和恐惧。 眼前的一切，仿若末世降临。 胸中仿佛被重锤穿凿般狠狠一抽。 斐亚然终于再忍不住，呕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来。 第114章 秀爷霸气侧漏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章之前，我需要和大家说下， 这真的不是神展开，也不是为虐而虐，而是一早就设定好的。 群里有妹纸说，从前三章就已经预见到了精灵族这个巨大的flag，所以，这绝对不是神展开＿（：з」∠）＿。 还有，我一早就说过，这文是HE， 结局也早就想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哈， 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让你们有点安慰，╰（￣ω￣o）[摸摸头]。 “咳咳——” 金红色的血液，被斐亚然牢牢笼在五指中，即使胸腔疼得像是要裂开，喉咙火烧般疼痛，斐亚然也还是没忘记安斯老师当初的叮嘱，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血液。 不过，虽然没有人看到，一股磅礴精纯的光明之力，却还是迅速在房间内涤荡开来。 眼底微沉，斐亚然当即无声施了个混淆魔法，让众人神思模糊了几秒，趁机迅速把咳出的血液都收拢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忍不住又因体内翻涌躁动的魔力狠狠颤抖了几下，一时间甚至感到茫然——明明只是施了个简单的混淆魔法，为什么体内的魔力会滞涩到这种程度？ 见他竟然吐出血来，众人心底又是一惊，连忙问起他的状况来，也有人七拼八凑地迅速把这两天外面发生的变化，见缝插针地知会给他—— “两天前您在沙漠中忽然失去意识，西里尔担心您的状况，就直接把您带回了安卡拉。” “国师府我们进不去，所以把您带回了王宫。” “王城的医师都看不出您的症状，我们也不敢轻易给您用药，也见不到银先生，所以只能在这里守着您。” “一天前，天空忽然黑了，大地像是要翻个个，晃了小半天才停下，沙子疯了似的飞，沙暴接连不断，所有虫子动物都爬到了地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老鼠和蛇……” “哎呀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来说！那些动物都很奇怪，在地动之前就成群结队往东边跑，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追一样。后来，等地动停止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沙漠里出现好些深不见底的裂谷。” “是啊，还有还有，后来又是风又是雨的，还有那种白色的冷冷的东西从天上飘下来，还有很多奇怪的野兽，不知道是从哪跑出来的……” “都整整一天了，天还没亮……” “好了，你们都先保持安静。”见斐亚然闭上眼睛皱紧了眉头，脸色苍白如纸，里昂虽然也众人一样心里焦灼，却还是出言阻止众人继续说下去。 只是，略微沉吟了几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您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深呼吸了几下，斐亚然总算觉得稍微缓过来了一点，这才睁开眼睛，对里昂道：“学院的学生都回来了？” 里昂怔了下，不过还是很快回道：“地动时就已经把他们全部召回了。” “立刻启动所有城市的防御结界，从现在开始，除了传讯官外，禁止所有人外出，否则安危自负。” “这些昨天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示意房间中的其他人都先出去，待这里只剩下斐亚然和他两个人，里昂才斟酌着问道：“师父，那些突然出现的异类，是不是就是您曾提过的魔族？” “或许吧。”斐亚然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在里昂紧张地接着问他们会不会有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惨笑出声，“你们暂时还不会有事，毕竟这些年学院里好歹也培养了不少有用的人，再不济，也能护住安卡拉。” “那就好，那就好……”里昂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而后才注意到斐亚然的脸上形容惨淡得厉害，再加上要去安排最新的部署，又叮嘱了斐亚然几句安心休养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里昂一出去，斐亚然就立刻把门上了锁。 一转身，就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在他昏迷的时候，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他不会做那样可怕的梦，身体也不会变得这么虚弱难当……为什么使用魔法的时候魔力会那么滞涩……？为什么体内原本充盈的力量像是缺了好大一个口子，几乎消失了大半？？？！ 还有，为什么，他的心脏，那么那么那么疼？！！！ 为什么他会做那样不祥的梦！为什么他会梦到那样的安斯老师？！！ 他不相信！安斯老师明明那么强，他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千万……不可以有事……” 死死捂住嘴，斐亚然第一次这么痛恨精灵的第六感，让他即使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最后，他还是浑身颤抖着，拉开了系统面板—— 面板左上角，头像旁原本显示等级的数字89，此时已经下降到65，头像下，一个前所未见的标示“反噬”的黑色debuff，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来不及去想那所谓的“反噬”是什么，斐亚然赶忙又拉出团队面板。三十年前他离开艾泽拉斯之前，就把安斯老师星轨还有白这些关系亲近的精灵全都拖了进去，实在思念得厉害的时候，就拉出来看看。 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原本装满25人的团队面板中，除了安斯老师和星轨外，几乎所有名字，都变成了显示离线的灰色！！！！！！！ 安斯老师的血条，也只剩下薄薄一层血皮—— 喉中猛地涌上一股腥甜，斐亚然“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不敢置信地拉出好友列表，希望这一切不过是系统再跟他开的恶劣玩笑！！但——整个精灵族的分类栏中，原本一直显示亮着的一千多个名字，现在只剩下三百多个，还显示在线状态。 “啊——！！！！！！” 守在房间外的众人，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待终于合力把房门撞开时，才发现，除了地上的几滴金红色液体外，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大陆极西之地—— 艾泽拉斯，这片传说中被所有生灵奉为理想国的乐土，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本色。 冲天而起的火光，把记忆中曾经美好的一切，都焚为无尽焦土。 血光第一次成为这里的主旋律，把空中翻滚的乌云，都镀上了不祥的血色。 浑身泛着魔气的丑陋魔兽肆无忌惮在片土地上奔走，愤起的精灵杀红了眼睛。 血色覆盖血色，残垣断肢流离散落，魔兽肮脏的黑色血液，把澄澈的湖泊都腐蚀成散发着恶臭的沼泽，无数不肯逃离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殉葬般前赴后继，无怨无悔地死在它们出生成长的土地。 万物在悲泣。 一别三十年，斐亚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自己再回到艾泽拉斯时，它已经面目全非到如此地步，满目疮痍，再也不复记忆中宁静温柔，包容万物的恬淡模样。 这里，曾是他的家啊…… 强咽下口中的鲜血，斐亚然惨白的脸上一阵狰狞，无数激烈的情绪在胸中涌动，最后全数化为一个注满恨意的血红大字—— 杀！！！！！！ 血色在蔓延。 如霜剑气纵横天地，横扫整个战场，剑光过处，污浊的血液渐渐汇流成河。 被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无尽杀意逼得节节败退，魔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只是，不够！还不够！！ 这满腔的恨意，即使杀光它们所有，也不足以洗刷分毫—— “呛——！” 背后乍然挑来一杆银色长枪，死死挡住斐亚然疯狂屠戮的动作。 斐亚然唇角微勾，眼底隐现疯狂的笑意，“哦？原来还有这样的狠角色，一直龟缩在一边？” 狠狠抽出羽毛双剑，带出一串刺眼的火花，按理说这样一个能如此轻松截下他双剑的家伙，斐亚然应该感到警惕才对，越渐沉凝的威压，也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但即使如此，也无法让他汹涌澎湃的杀意，削减分毫。 背后忽地一暖，锁定他的威压瞬间消散，遥远而熟悉的气息紧紧贴在他的后背，记忆中总是有些懒散冷寂的嗓音中，隐约透出一丝哽咽来，“够了，翡翠，够了！！” 被鲜血烧得几乎彻底失去理智的大脑，终于被唤回一丝清明。 斐亚然颤抖着握住紧紧抱着他的双手，蓦然睁大了眼睛：“……星轨？” 有液体从他脖颈上滑落，身后的人狠狠吸了吸鼻子，几息后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重重应了一声。 “星……轨？”唇瓣开阖，三十年没见，久别重逢明明该高兴才对，但望着眼前满目疮痍的故土，斐亚然却几乎连完整的句子都要说不出来。 “是我，是我！”搂住斐亚然的双手收得更紧了些，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斐亚然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滑落—— “星轨，怎么办？” “我找不到他了……” “我找不到安斯老师！！！” ——从神行回艾泽拉斯的那一刻起，斐亚然就已经发现，除了腰上戴着的包裹外，无论他如何呼唤系统，都再得不到丝毫回应。 而原本一直与他有着似有若无牵绊的，只要同在艾泽拉斯就总能感受到对方存在的安斯老师，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让他寻觅不到丝毫气息。 第115章 秀爷霸气侧漏 “……我知道王在哪里。” 在斐亚然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星轨在身后轻声说道。 他猛地转过身，“你说的是真……吓？！” “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斐亚然惊讶地瞪大眼睛。 身为木系精灵的星轨，从出生起就拥有一头与艾泽拉斯树海同色的罕见绿色长发，眸中也映着树海，透着静谧深远的墨绿，但现在，那双原本碧波般的双眸中，有一只却已经变成了火焰般的绯红，长发也像是被那绯色传染了一般，红了小半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诡异无比。 星轨却并没有丝毫惊讶，只兀自甩了甩手中沾满鲜血的长枪，“没事，只是突然觉醒了另一重力量，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 斐亚然闻言，立刻看向那杆长枪，当看到枪柄上那颗殷红如血的猫眼宝石时，心底突然一震，蓦地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只是还不待他细想，星轨的手指就在他唇角蹭了几下，“几十年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声音中满是怀念和不小心泄露出的心疼。 眼眶一热，斐亚然努力咽下满嘴的血腥气，焦急地抓住星轨的肩膀，“星轨，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知道安斯老师在哪里？！” 紧紧抿住嘴唇，直到斐亚然再度焦急地追问起来，星轨才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不过，一脸凝重地向斐亚然斜后方看去，星轨的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燃烧的轨迹，“在去找王之前，我们必须把它解决掉，不然——艾泽拉斯就真的彻底毁了！” 身后，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猛兽嘶吼，啸彻苍穹。 万丈龙卷随那嘶声拔地而起，冲击波般的毁灭性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几乎荡平目之所及的一切土地。 来不及思考星轨在提到安斯老师的时候为什么神色那么奇怪，在察觉到让他浑身汗毛都立刻竖起来的强烈杀意时，斐亚然迅速随星轨一同飞跃到半空，一脸凝重地向那兽吼的源头望去—— 竟是一头小山般巨大的骨兽！ “那是什么东西？！”斐亚然一时间惊疑不定，又因为还未得到安斯老师的行踪而心中焦灼。 魔兽他见过太多，但这样没有血肉，完全由骨头构成的庞然大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话音未落，那骨兽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着他和星轨的方向猛地喷出一条巨龙般的火焰。 火焰过处，万物眨眼间化为飞灰。 好在斐亚然和星轨反应够快，第一时间就躲开了那火龙的轨迹。 不过，眉间现出一丝戾气，刚才与那火焰擦肩而过的时候，斐亚然就察觉到，那火焰与只余焦土的艾泽拉斯上空无处不在的魔力波动出自同源！ 艾泽拉斯毕竟是自创世之初就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又是擅长魔法的精灵的家园，寻常火焰根本不可能会对艾泽拉斯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也就是说，如果没什么意外，这一堆惨白的骨头，就是让艾泽拉斯变得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 之前面对魔兽时那种想要屠戮一切的失控感再度在胸中翻涌，双手死握住羽毛双剑，斐亚然刚想甩着大轻功去会会那骨兽，就猛地被星轨一把扯住，“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该做什么！！！”大力甩开星轨的手，斐亚然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又涌出一口鲜血，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眼底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我问你安斯老师在哪，你不告诉我！我要杀魔兽，你也不让！现在！！我要去杀了这个毁了艾泽拉斯的怪物，你也不允许！！！星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只是不想让你像白和温斯特他们那样白白送死！！”一把薅住斐亚然的衣领，星轨也忍不住吼起来。 “你说……什么……？”斐亚然蓦然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星轨的表情，眼前却忽然一片模糊，声音像是都卡在了嗓子里，浑身抖得像筛糠，“你说……白他们……怎么了……？” 双手猛地把斐亚然死死抱在怀里，星轨终于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冷静，胸中的哽咽再也压抑不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这……这不可能，白和长老们都那么厉害……他们不可能连这么个怪兽都解决不了……”斐亚然的声音飘忽，他慢慢回抱住星轨，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他：“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是傻吗？！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猛地推开斐亚然，星轨一边擦泪一边忍不住骂道。 “你以为那东西是什么？！那可是上古神兽吞云！！当初连王都没能把他彻底杀死，只能亲自坐镇镇压它的骸骨，这才让这畜生再没有机会现世！昨天白和所有长老耗尽全力都没能耐它分毫，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泪水从指缝中滑落，斐亚然抽着气，低声哽咽道。 早在他看到团队面板上那些灰色的名字时，就已经知道，白和大家，都已经不在了啊…… 可是……可是！ 即使是侥幸，即使是自欺欺人，他也想确认，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错误，或者他理解错了那些灰色名字的意思。 不然，你让他怎么接受大家都在一夕之间，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知道他看到那些灰下去的名字时，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 所以他只能告诉自己，这一切或许只是哪里出了错，只要他回到艾泽拉斯，就又能看到美丽的树海和温柔对待他的大家。 可是现在，家没有了。 爱他的精灵们，也都不在了。 星轨还告诉他，这个正在艾泽拉斯肆虐的罪魁祸首，是他根本不可能杀得死的怪物！！ 还有安斯老师。 他在哪？ 如果安斯老师还在，根本不可能放任艾泽拉斯被毁。 所以，虽然星轨暂时还没有告诉他，他却能感觉到，安斯老师一定是耽搁在了哪里，或许现在，正在等着他…… 狠狠抹了把脸，斐亚然唾出一口血沫，从昏迷中醒来后就一直持续发热的大脑，在连心脏都已经麻痹掉的疼痛中，终于前所未有地清明冷静起来，“好了，星轨，把方法告诉我吧。” 既然连白他们合力都束手无策，星轨根本没有必要特意带他来送死。 而且，星轨之前还说过，为了艾泽拉斯不会被彻底毁掉，他们必须先解决掉吞云才行。 所以，星轨一定知道如何对付吞云，并且，知道只有他才能压制住吞云。 红宝石般的双眸，映着漫天弥漫的硝烟与战火，像是有熔岩在其中涌动。 望着斐亚然眼底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星轨心底一时间满是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牙，把关于千年前王封印吞云的过程，全数告知给了斐亚然。 骨兽在嘶号，找不到猎物的吞云在艾泽拉斯的土地上焦躁地徘徊，每踏出一步，就让大地发出一震强烈的哀鸣。 听完星轨的转述，斐亚然盯着吞云森冷苍白的骨架看了半晌，看着那骨头上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终于忍不住苦笑出声—— 这果然是，天意弄人。 星轨的猜测真的没有错。 这世上，除了安斯老师以外，或许也就只有他，知道该如何对付吞云了。 小时候，每次他看到王宫高高穹顶上那些神秘至极的金色图腾时，都忍不住猜测，那些究竟是什么——是某种他没见过的花鸟鱼虫？还是某种他没接触过的冷僻符文。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学会的知识越来越多，他再偶尔看到那些图腾的时候，就会感到一丝熟悉，但那时候他脑子里整天都是怎么完成任务或者忙着提高实力，根本从未去花心思研究，大多归结或许是这些年每天都能看到，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现在想来，还真是愚蠢之极。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图腾，而是安斯老师曾经教给他的一种极为特殊的语言——如尼斯文。 至今他还记得，这种虽然隐约涉及到魔法本源，却极难催动，往往只一个简单魔法，就要让幼时的他耗尽全身魔力的特殊语言，除了他和安斯老师以外，其他精灵连发音都模仿不来。 所以，如果星轨真的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只要他再像当初安斯老师做过的那样，重新实施一遍，就有可能再度封印掉这只上古神兽。 只是，临开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星轨，“是不是所有精灵都知道，吞云本身，就是耸立千年的精灵王宫？” 星轨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把答案告知给了他，“黑暗战争时，所有精灵都看到过吞云的本体，不过知道它被王镇压并且在其上建立宫殿的，就只有族内几位德高望重的皇阶精灵。” 斐亚然不是安斯老师，也没有安斯老师那样深不可测的实力，系统现在也完全指望不上，所以他连吞云的具体等级都看不到。 不过，从白和一众长老耗尽全力都没能奈吞云如何这点，斐亚然就能看出，他和吞云之间的实力差距，完全可以用沟壑天堑来形容。 还好，安斯老师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把该如何解决这样棘手状况的方法，教给了他。 想到小时候自己总是偷懒耍滑，不想为这种太过生僻，学起来也艰难无比的语言多费心神的过往，斐亚然简直从心底感激安斯老师当年对自己学业的严格要求。 斐亚然很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原本89级眼看着就能满级彻底解封系统限制的他，莫名被那个“反噬”debuff压制得实力大损，而这种差点被削成狗的状态，显然并不足以支撑他完成那样大型的封印魔法。 所以。 从背包里拿出一颗金红色的药丸，斐亚然第一次庆幸，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跟安斯老师撒娇讨来了几滴血，这才做成了这颗升级版“炙血蛊”。 游戏中的“炙血蛊”，可以让玩家开启“屠杀”模式。 这颗掺有安斯老师血液的蛊，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他的实力增长到极致。 最后看了一眼于战火中哀鸣的艾泽拉斯，斐亚然再也没有一丝犹豫，张嘴把“炙血蛊”吞入口中。 蛊一入口，便化作一股炙热的液体，瞬间滑入肺腑。 力量转息在五脏中充盈，在血肉中奔流涌动，原本滞涩的魔力如同百川入海，浩浩汤汤源源不绝，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灵魂也仿佛回归到最初孕育在母体之内，像是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胸膛，在身后稳稳拥抱着他，让他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沾满尘垢血污的精灵长袍寸寸碎裂，显露出其下殷红华丽的七秀装备，银白的睫毛缓缓绽开，绯色双眸业火红莲般灿烂夺目，与额头上那抹妖异的血色图腾交相辉映，银发飞舞，恍然如神祗降临世间。 有幸活下来的所有生灵，都仰头怔怔望着艾泽拉斯上空那抹散发着山岳般威压的强悍身影，一时间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于此地一剑屠尽魔族百万大军的精灵王者，纷纷跪下身来，为王者的降临喜极而泣，又为失去家园和一切再也压抑不住地嘶声悲鸣。 一时间，焦土之上喧嚣尘上。 斐亚然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确切地说，从他吞下“炙血蛊”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他看到艾泽拉斯上漂浮流离着无数银绿色的光团，看到地上那些丑陋魔兽身上浓黑的死气，看到精灵身上的光芒渐渐黯淡，再不复纯澈，看到无数围绕着他的，磅礴混杂的细小光带，看到骨兽吞云眼底，熊熊燃烧的两簇幽绿火焰—— 那是，代表力量和生命源泉的，源自灵魂的火焰！ 神秘冗长的如尼斯文，以一种奇异特殊的韵律，从他口中轻缓流畅地吐露，如春草初萌，夏花吐蕊，契合着整个世界的呼吸波动，以斐亚然为中心，缓缓向整个艾泽拉斯扩散，勾勒出一个贯穿天地闪烁着耀目光芒的巨大法阵。 不祥的浓黑云顶，在那样透彻纯明的光芒下，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渐渐以法阵为中心，卷曲成变幻不定激流涌动的巨大漩涡。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骨兽吞云的注意。 似乎被那于烈烈狂风中岿然不动的渺小身影所激怒，吞云眼底一时间火光大盛，昂首冲九天之上狂吼一声后，便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冲斐亚然席卷而来。 地上的所有生灵，都满目焦灼地望着天空中那抹似乎随时都要随风而去的纤长身影，却见那身影即使在吞云逼至身前时，仍稳稳立于云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天地间忽然有一声悠远空灵的吟唱，静静响起—— 下一秒，整个世界，金光大盛。 “嗷嗷嗷嗷嗷——！！！！” 骨兽山岳般庞大的身躯，嘶鸣着跪倒在法阵中央，四肢被暴起的光芒牢牢捆缚在地。 迅速从背包中抽出干将·莫邪，斐亚然对着那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巨大黑洞，狠狠捅了进去！ 浓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黑洞洞的巨大眼眶中流出，吞云哀嚎着在地上疯狂滚动，却始终被牢牢禁锢在法阵之中。 眼底的火光明明灭灭，这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最后终于彻底失去生机，“主……主人……” 笼罩艾泽拉斯上空的不祥黑云，终于渐渐淡去，透出澄澈的本色来。 金色的法阵也随着吞云的倒下，碎裂成万点金光，如星星的碎屑，洋洋洒洒飘向这片满目疮痍的焦土。 有劫后余生的精灵，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最终拥抱着哭泣欢呼。 目睹这一切的星轨，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天空中那抹殷红如血的身影—— 吞云已死，他应该也知道了吧…… 知道，王现在，究竟在哪里。 艾泽拉斯极西之地—— 原精灵族禁地，生命之树所在地。 一条纵贯九幽苍穹的黑色流光，如同跗骨之蛆般，牢牢扎根在此处。 往日葳蕤生光，耸入云端的精灵之母，则彻底失去了踪影。 不老泉干涸。 生命之树倾塌。 流光中心，巨大的金色水晶如同盛开于无尽暗夜中最纯洁的花蕾，护佑着沉睡在此的精灵王者。 那之上，一柄缠绕不祥黑雾的漆黑长剑，正牢牢钉死在银发王者的心脏中央。 第116章 秀爷霸气侧漏 “星轨大人，艾泽拉斯周边的所有法阵都已经成功启动，城墙也基本搭建完成。” 查看现有族人名单的时候，有精灵走进门来，对星轨轻声汇报。 “好，我马上就过去看。”放下手中的宗卷，星轨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那精灵闻言，却并没有马上出去，见星轨放下手疑惑地看过来时，才终于犹豫地又低声说道：“请您……请您务必让翡翠殿下振作起来，我们……已经不能再经历任何失去了。” 说完，那精灵已经红了眼眶。 微微怔了下，星轨勉强动了动嘴角，想要出言安慰那精灵几句，却终究连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最后只对那精灵轻轻点了点头，眼底一时间又被暗沉的晦涩填满，眉宇间泻出一丝强压的苦闷和痛苦来。 距离那场无比惨烈的祸事，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直到现在，所有有幸存活下来的精灵，也还是无法从那种深渊般的痛苦中解脱分毫，但重建精灵族这件事，在面临艾泽拉斯彻底失去保护屏障的现在，却成为刻不容缓的当务之急。 所以，即使有再多的伤痛，精灵们也不得不强令自己振作起来，保护好他们饱受创伤的家园。 眼底闪动着坚毅的微光，星轨深深吸了一口饱含水汽的空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外的雨幕中走去—— 也不知道这瓢泼的大雨，是不是他在哭。 目光不由自主向悬于艾泽拉斯西方天空中的巨大水晶望去，灰蒙蒙的雨幕把视线重重阻隔，星轨却知道，那抹殷红的身影，一定还像之前的许多天一样，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一个月前—— 吞云倒下后，在发觉翡翠一直呆呆望着原生命之树的方向时，星轨就知道要不好。 果然，还未等他想好该怎么对翡翠说时，翡翠周身弥漫的骇人气势就瞬息消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挺挺从天空中坠落。 之前看到翡翠实力暴涨，散发出的威压几乎与王等同时，星轨就知道，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逆天的法子，才能做到如此。 只是这样的办法，往往都有极强的副作用，所以，在翡翠与吞云正面抗衡时，星轨整个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而在翡翠终于做到后，他却更加担忧对方，担忧翡翠会不会因为此，而付出太过惨烈的代价。 后来的一切，让星轨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现实。 相识几十年，星轨从未见过翡翠那么狼狈的模样。 金红的血液不断从口中大口大口地溢出，把小半个身体都仿佛浸在了血中，眼中几乎已经失去焦距的他，却还是紧紧拽着星轨的胸口，让星轨带他去找安斯老师。 执拗的，恐惧的，苍白如纸的脸，让星轨的心脏，都像是被他狠狠攥在了手中。 “好，好，我带你去找王……我带你去找他。”抹掉翡翠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星轨抱着力量崩溃，连血管都快要崩裂开来的翡翠，向精灵王的所在地飞去。 后来每次忆起起那时的场景，星轨都忍不住想，这世上，再没有谁能像翡翠一样，让自己恨不能代他承受所有的不幸和伤痛。 那张总是笑着的脸上，不该被泪水和血污填满，绝望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那时，明明浑身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的翡翠，在看到被水晶层层包裹住的王的身影时，忽然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从他怀里扑了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星轨根本完全来不及阻止。 直到翡翠被那水晶上突然燃起的火焰灼烧到双手，星轨才追过来，把那个好像根本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还挣扎着往上扑的家伙，用尽全力锁在怀中。 因为寿命太过漫长，精灵原本大多心性淡漠，极少产生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但在看到毫无形象，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把这一生的泪都流尽的翡翠时，星轨却隐约察觉到，大概精灵并非天生情感淡漠，而是因为，从来没有让精灵动容到如此的伤痛，降临在这个曾一直被神眷顾的种族。 包裹住王的巨大金色水晶，究竟是什么，星轨也没有任何头绪。 但从那水晶无论被谁触碰都会迅速燃起的火焰，星轨大概猜得出，那水晶对王来说，守卫与保护的色彩应该更重一些。 有精灵在哭…… 大祭司白与所有长老几乎全数陨落，在所有高阶精灵这些年陆续外出游历的现在，星轨几乎是艾泽拉斯仅余的高阶精灵。 在翡翠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几乎全面崩溃的现在，作为唯一有能力帮助现存族人的精灵，星轨必须站出来，暂时扛起安抚救治全部族人的重担。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话要对翡翠说。 “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我并没有在艾泽拉斯，等我察觉到这里出事，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王已经变成现在这样，白和温斯特他们，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我眼前彻底消散……” “至于王为什么会如此，吞云为什么会复活，艾泽拉斯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近乎毁灭，我也没有任何线索。” “经过这场浩劫，精灵一族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 “翡翠，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过，甚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不管是王还是艾泽拉斯，不管是我们仅余的族人还是我……” “我们都需要你。” “所以，答应我好不好，别让自己绝望太久。” “你也不想让王醒来时，看到如今这样的家吧？” 跪在翡翠身边，星轨最后甚至都忘记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最后把翡翠拥在怀里用力抱了抱，星轨这才把他安放在刚刚催开的巨大花朵中央，让花瓣紧挨着金色水晶的边缘，让翡翠能在离王最近的地方，好好看看多年未见的王。 抹掉脸上冰凉的泪痕，星轨终于转身离开这里，向满目疮痍的艾泽拉斯飞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斐亚然都像是陷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光亮，感知不到冷热疼痛。 不会累，不会疲惫。 双眼一直睁着，却再也没有一丝困意。 时间像是静止了，定格在某个瞬间。 大脑也不用再去思考任何事，也再也不需要为了什么而毫无目的的忙碌，奔波，再不用逼迫自己，也再也不会为什么而感伤。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他静静坐在离精灵王最近的地方，却再也看不到他曾经心心念念的身影。 像是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时光回廊。 他心中平静，几乎就想这样无知无觉地坐到天荒地老，世界尽头。 眼前却渐渐感知到一丝淡淡的，朦胧的光。 微小的，明明灭灭的，透明的光。 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的，停留在久远记忆中的美丽的翅膀。 “翡翠。” 鼻尖一暖，浑身渐渐像是从冰封中缓缓解冻，失焦的双眸也终于寻回一丝清明。 他看着面前轻盈飞舞的细小身影，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到，“……阿尔。” 半透明的妖精少年微微扬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又凑到斐亚然面前，抱住他的脸颊蹭了蹭，“好多年啊，终于又见到你了。” 斐亚然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阿尔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脸上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当年你去游历前，曾拜托我，代你好好陪伴精灵王主人。” “阿尔这些年一直都有把你的话记在心上哦，每天都陪在主人身边。” “有时候我想起来我们私下捣蛋的那些事，还会讲给主人听。” “然后那之后的很长时间，主人的心情就会很好……” “所以所以，阿尔并没有失言哦。” “答应你的事情，一直都有好好去做……” 脸颊贴在斐亚然脸上轻轻蹭着，身形微小的金棕树妖精，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翡翠，我其实，真的很喜欢你送给我的亚克宝石项链。” “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家乡大片大片的金棕树林……” “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我也真的，好喜欢你和精灵王主人，” “也真的……有努力等到你回来。” “现在，” “终于能亲口对你说再见了……” “我的小王子殿下。” “以后……再也不能陪伴你和精灵王主人了。” “阿尔真的真的，舍不得你们……” 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扑朔而下，滑落在他们彼此脸上，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斐亚然呜咽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阿尔，手指却眼睁睁从阿尔半透明的身体中直穿而过。 细小的身影煞那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细碎的星光。 斐亚然崩溃地在那星光中胡乱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什么。 力竭后摊开掌心，只有一枚细小的缀着湛蓝亚克宝石的项链，静静躺在其中。 “啊……” “啊啊啊啊啊——！！！！” “不许走！” “你们都不许走！！” “都回来啊！！！！” “阿尔！！白！！加西亚！！温斯特长老！！！” “安斯老师！！！！” “你们不是说过，会等我回来吗？！” “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你们都回来好不好？！！！” “你们……” “你们这些骗子……” 斐亚然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眼泪。 从前他一直以为，眼泪是弱者的表现，是心灵的漏洞，只有懦弱的人，才会流泪。 但是，当所发生的一切他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爱的人们接二连三的消逝，除了歇斯底里地崩溃痛哭外，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快要绞碎成无数碎片的心脏不那么疼得濒临死去。 他是真的不懂。 明明大家都那么强，安斯老师也那么无所不能。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直到双目模糊，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斐亚然还是想不明白。 焦土之上，幸存的精灵们似乎也被风中传来的悲伤感染，望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完全被血污污染了的曾经的家园、理想的乐土、生命的摇篮，纷纷落下泪来。 这一场浩劫，几乎让精灵一族，陷入永夜。 黑暗中，有精灵擦干脸上的泪，点亮手心催生而出的花笼草。 微弱的光亮几乎快要被夜色吞没，花笼草的光在风中明明灭灭。 站在幸存精灵的中央，星轨仰首望着空中闪烁的星空，心中第一次对世事感到茫然—— 脚下的土地，已经彻底被魔族的血液污染，身为木火属性精灵的他，根本对此毫无办法。 幸存的精灵们，除了尚未赶回的高阶精灵外，魔力大多不强，而就算高阶精灵们赶回来，真正能够使用光明魔法净化整个艾泽拉斯的，也根本不存在。 确切地说，除了王以外，星轨不认为，有任何精灵能做到。 只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放弃艾泽拉斯—— 这里，是他们的家。 所以，星轨是真的不知道，今后精灵一族究竟该何去何从。 就在他近乎感到绝望的时候，饱受创伤的土地上，渐渐飘散出无数银绿色的星星点点的光来。 所有精灵都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白那些萤火虫一样的星光，究竟是什么。 有星光游荡到极西之地悬浮于半空的巨大花朵上，流连在斐亚然身侧。 斐亚然看着这些与吞云对战时，曾短暂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星光，干涩的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他静静望着水晶中仿佛陷入沉睡的安斯老师，半晌后，终于启唇唤道：“系统。” 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唇角咧出一丝冷笑，斐亚然继续轻声说道： “你如果再不出现，我就去杀了那些人类。” 系统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数到三，你如果再装死，我就立刻去狄龙，杀光所有知道‘翡翠’这个名字的人类，说到做到。” “一。” “二。” “三。” “嗡——” 灰绿色的任务面板，终于在最后一刻出现在斐亚然面前。 眼底的冷意终于再也掩藏不住，斐亚然面无表情地看向任务面板，只见从来都冰冷机械除了发布任务外，从不与他交流的系统，第一次对他显示出除任务外的其他文字来—— 【你想怎么样】 第117章 秀爷霸气侧漏 【你想怎么样】 ——果然。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在吞下“炙血蛊”于那个变得截然不同的世界中，看到周身飞舞的万千流光时，斐亚然对于系统一直掩盖的真正目的，就隐约有了些猜测。 系统现在一反常态的反应，也让他更加确定了几分。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系统对于斐亚然这个宿主的态度，就十分恶劣—— 冰冷机械的任务面板，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和动辄以抹杀为威胁，强迫他不得不费尽心思努力去完成那些匪夷所思任务的冷血。 这些年，他看似无忧无虑，以精灵王学生的身份无所顾忌地长大，实际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一天能够回家。 从始至终，系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的姿态—— 你想活？那就去完成我发布的任务。 你想回家？只要乖乖听话，做个让系统满意的牵线木偶。 但现在，斐亚然却不得不怀疑，系统那所谓的会让他回家的奖励，究竟是否真的存在。 而且说真的，除却最开始的那些年，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越长，与这里的牵绊越深，他就越来越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在逃避，担心自己再不能像最初那样，给出一个让自己坚定下去的答案。 但现在。 在艾泽拉斯被毁，安斯老师和许多曾伴随他长大的精灵们一一消逝沉睡的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因为就算系统现在马上送他回家，他也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在这里，他得到了太多，却又在一夕之间几乎全数失去，所以他总要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又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今天这种惨烈的局面。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他必须要和系统“好好谈谈”。 “从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会让我去帮助人族，为他们传授知识，教习魔法，甚至为了逼迫我去完成任务，不惜把师徒值订到两千万那么高。” “后来，在我生出在人类世界中开设魔武学院的想法时，你又紧接着发布了建立魔武学院的任务。”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完成那些任务，我的对外身份是什么，根本不重要，甚至如果我用个假名，效果会更好——毕竟随着魔力的增长，真名所具有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大。所以，按照常理，我的真名根本不应该暴露在人类眼中。” “但后来，你却发布了让‘翡翠’之名名扬大陆，受世人尊崇的‘桃李满天下’任务。”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暴露，你究竟打算瞒我多久？嗯？系统。” 脸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斐亚然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这些年堆积在心底的压抑苦闷对命运的无力，终于在此刻山洪倾泻般爆发—— “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就真的那么傻？！让你把我当提线木偶一样，想怎么操弄，就怎么操弄？！” “如果不是曾经与安斯老师聊起过，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究竟利用我做了什么！那些庞杂斑驳的光！那些根本不该存于我身上的——来自人类的信仰！” “这些年你处心积虑操控我，是不是就为了收集这些东西？！” 信仰之光，那是斐亚然曾经只在安斯老师周身看到过的，来自万千精灵对于精灵王的虔诚的信仰。 天族这些年为什么处心积虑在大地上建立光明神殿，圈养人类，甚至通过打压、恐吓的手段去欺骗逼迫人类信奉所谓的光明神—— 不过为了信仰。 信仰能化为力量，甚至能铸就神明——当初与安斯老师聊起身负诅咒的诺拉斯时，安斯老师曾如此说过。 所以，如果系统想要把他塑造成另一个“光明神”，去争夺大陆上种族人数最多的人类的信仰，如此煞费心机，倒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系统总归还是忘记，他并不是真的没血没肉的木头，而是拥有感情的活生生的生命。 而现在，在他已经明白系统真正目的的现在，在他甚至连命都可以豁出去的现在——系统，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 这是第一次，斐亚然以面对面的平等姿态，正式与系统抗衡。 而系统的态度也证明，在斐亚然已经了解一切，并且背负了人类信仰的现在，它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冰冷强势，除非，它真的决定舍弃斐亚然。 斐亚然在赌，用自己的命在赌。 结果很显然—— 【你想怎么样】 短短五个字，代表的是系统的第一次妥协。 于是从这一刻起，只要系统不会真的抹杀他，主动权便开始全数掌握在斐亚然手中。 他却已经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和开心的情绪。 目光平静地看着任务面板，斐亚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要你立刻解禁所有功能，以后没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对于系统为什么会忽然关闭，斐亚然现在根本没心思去追究，而且系统就算说了这一切并非它所愿，他也根本不会相信。 发觉系统解禁的瞬间，斐亚然就立刻唤出游戏面板，对着安斯老师的焦点点了上去—— 在看到对方的血条并没有清空时，斐亚然紧紧提了许久的心，终于稍微松懈了半分，一直感受不到疲惫和疼痛的身体，也像是忽然连通了所有感应神经，酸痛疲软铺天盖地，让他连坐都坐不住，身子一歪，便整个人倒在了花瓣上，唇角溢出一口血来。 虚弱地往自己头像下看了一眼，斐亚然没怎么意外地看到他的等级已经直线下降到37级，身上除了原本的“反噬”debuff外，又多了一长排诸如“怨念”“迟滞”等颜色暗沉的各种负面状态，他也没怎么在意，精神反而比之前好了许多。 人只要还没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一直如此坚信。 所以，他很快就又把目光转向安斯老师，查看他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 努力忽略安斯老师胸口上那把黑雾缠绕的狰狞魔剑，当看到对方头向下简单分明的“封印”状态时，斐亚然忍不住沉默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起，斐亚然就知道，安斯艾尔是个十分强悍的精灵，之后与之相处的二十年，更是让斐亚然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那是神在这世间所创造的第一个生灵，是被书写入史诗的神秘王者，也是端坐于艾泽拉斯树海最深处的所有精灵最最虔诚的信仰，拥有颠倒众生堪比神明的绝世容颜，也身负令其他几大域主都不得不避其锋芒的绝顶实力。 斐亚然曾一直以为，这样的安斯老师，将会与这个世界一起，就这样存在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所以，在看到“封印”两字时，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但就像当初安斯老师提到诺拉斯的诅咒时，他觉得不敢置信一样—— 这是连刚学习魔法的新生精灵都懂得的规则：无论是诅咒还是封印抑或其他咒术，都只能由高阶对低阶施加，否则不但无法成功，施咒者还会因魔法失败而承受加倍的魔力反噬。 但现在，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安斯老师竟然真的被封印了。 除非创世神在世，不然你让斐亚然怎么相信，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人能成功对安斯老师施以封印？！ 但关于卡奥斯这位创世神明，即使在《创世说》中，对他创世后的记载也颇为模糊，几乎完全没有提及，斐亚然这些年在大陆各地，也听闻过这位神明在创世后就失去踪迹的传说，大陆上也根本从未有过神明降世的消息。 所以，封印安斯老师的究竟是不是卡奥斯，斐亚然根本无法确定。 这无疑是个死命题。 而且，就算真的追查到罪魁祸首，对方也不可能会为安斯老师解除封印。 斐亚然也思考过七秀技能“心鼓弦”和“妙舞神扬”。 只是这两种只能对重伤濒死的对象实施，以安斯老师目前的状态，这两个技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则，复活术这类逆天之举，曾因尝试救治一只濒死野兔而被抽光所有魔力，顶着削弱状态过了一个月还没成功的斐亚然，一直对此存有极深的忌惮—— 除非能够一举成功，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去尝试。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从系统入手——从系统懂得收集信仰来看，它对这个世界的法则理解远在斐亚然之上，对于安斯老师的现状，或许也会有应对的办法。 沉吟良久后，斐亚然终于对系统道：“系统，你知不知道，该如何解除安斯老师身上的封印？” 系统这次倒没有再装死，灰绿的面板再度出现在斐亚然面前—— 【精灵王的生死，与你回家的任务，并没有直接关系。】斐亚然见状，忍不住哂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回家的机会？” 【是，完成主线任务后，你就可以回家。】 “如果你是在几天前这么告诉我，我大概会很高兴。”沉默良久后，斐亚然轻声说道：“可是现在，我只想让安斯老师醒过来。” “就像从前一样，仍是我们最伟大的王。” “所以——告诉我方法，或者，直接抹杀我。” “没有第三个选择。”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即使已经对斐亚然妥协，系统显然也并不想让他淌这趟浑水，毕竟只要顾好那些蓬勃发展的人类，他总有一天能攒够师徒值，完成任务顺利回家。 而一旦介入精灵王这件事，未来究竟会如何，甚至斐亚然会不会因此而陨落，谁都无法知晓。 也不知过了多久，斐亚然眼底的坚定依旧没有退却丝毫。 任务界面上的字迹终于水溶般全数消散，继而又缓缓，浮现出几行字来。 斐亚然定定注视着那几行字，眼底一时间风云变幻。 目光再度看向水晶中沉睡的精灵王时，却已经风平浪静—— “我记下了。” 星星点点的银绿光芒，不断向艾泽拉斯西方汇聚，浮动在斐亚然和金色水晶周围，像是极夜中美丽的萤火虫。 斐亚然却知道，他们并非萤火，而是更加璀璨的，曾温暖了他整个世界的美好存在。 风中传来幸存精灵疲惫绝望的思绪，目光温柔地望向那些浮动的光点，斐亚然从背包里翻出一对儿现在等级能用的双剑，对着自己可怜的血条狠狠刷了几个大加，这才终于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指尖轻轻碰了下飘到面前的一团光点，斐亚然之前一直冷得麻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艾泽拉斯，恢复成我们家园的模样。” 话音一落，斐亚然就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金红色的血液瞬时汩汩流出，却没有向下坠落，反而不断凝聚在斐亚然面前。迅速拉开帮会领地，调动所有唱晚池水，原本浸泡在唱晚池中的亚克宝石戒指，也瞬间出现在斐亚然手心，被他套在左手中指上。蕴藏万物本源之力的如尼斯文，从缓缓开阖的唇瓣中，以一种特殊的韵律轻轻吐露。 渐渐的，铅灰色的云层开始在艾泽拉斯上空汇聚—— 不同于刚刚过去的浩劫中那象征着不祥的黑红色浓云，而是更加纯澈的完全由水之精魂凝聚而成的鲜活云顶。 云雾翻滚，如滔滔海浪，在这片土地上空酝酿。 待天空再也承载不下活跃的水之精魂时，斐亚然终于把手中融合了自己鲜血的唱晚池水，抛向云端。 “轰隆——” 冰蓝色的闪电划过云层，瞬间撕裂沉重得仿佛一碰就会挤出水来的厚重云顶。 蓄积已久的水之精魂，在全数吸收所有充满磅礴生机的力量后，终于洋洋洒洒，自九天苍穹而下，温柔抚向饱受创伤的土地。 细雨绵绵，无声飘落在厚重的血污之上。 黑色的魔兽兽血与魔气，在被那牛毛般的雨丝触碰的瞬间，便挣扎着扭曲蒸腾，灼烧般嘶嘶作响，最终化为一缕缕纯净的白雾，彻底消散在渐强的雨势中。 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眨眼又化为暴雨，铺天盖地，气势磅礴，恍若吞噬一切污秽的猛兽，自天幕席卷而来，涤荡在满目疮痍的精灵国度。 肮脏的尸体在饱含净化之力的雨水中化为飞灰，焦黑的土地渐渐现出本色，粘稠的沼泽褪去污浊，吞没雨水，缓缓汇聚成清澈的湖泊。 瓢泼中，浑身湿透的精灵们怔怔望着眼前恍若神迹的景象，在经历茫然、不敢置信、惊喜、辛酸等诸多情绪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到，究竟是谁为他们带来了这场新生的暴雨。 膝盖心甘情愿地为那人弯屈，在经历绞杀吞云和这场唤醒安泽拉斯生机的大雨后，骄傲如精灵，也终于第一次，对精灵王以外的其他精灵，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对着艾泽拉斯西方那片天空，感激而虔诚地跪拜。 站在所有泣不成声的精灵身后，星轨望着西天边那抹殷红的身影，终于如释重负般露出一丝笑意—— 翡翠终究还是，为他们醒了过来。 第118章 秀爷霸气侧漏 花蕾之上，斐亚然仰首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脸上，漫不经心看了眼自己因为强行催动如尼斯魔法而见底的蓝条和血条，从包里掏出瓶大红，咕噜噜灌进口中——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去使用回血技能，回蓝的药喝了也根本完全没用。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体力魔力透支，已经让他的各方面状态跌到历史最低，估计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恢复。 如尼斯魔法完成时，斐亚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力竭地躺在花瓣上，连睁眼的力气都不再有。 暴雨下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天亮时，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一夜未睡的斐亚然，终于在灰白色的天光中睁开眼睛，体内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力气，各种后遗症爆发导致的疼痛也浸透到血肉骨髓，一波波绵延不绝。 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后，他微微侧过身，又观察起水晶中被封印的安斯老师的状态来。 包裹着安斯老师的巨大水晶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非但不让任何人触碰，就连雨水也靠近不了分毫，就像在周围笼上了一层肉眼看不到的结界，在雨幕中散发着温暖朦胧的微光。 拉出焦点列表，斐亚然碰运气似的把焦点锁定在那巨大的金色水晶上，没想到，倒还真显示出了那水晶的名字—— 【艾泽拉斯的第一缕天光】 面板上浮现出的一行字，让斐亚然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他送给安斯老师的生命王冠中央，镶嵌的就是那个莫名从生命之树上最顶端得到的被他称为晨曦宝石的“艾泽拉斯第一缕天光”。 但他当初得到的晨曦宝石，明明只有巴掌大，后来为了镶嵌在王冠上，还被他特意雕刻成了两瓣月桂树叶的模样，怎么看都与现在这个巨大的金色水晶簇相去甚远。 不过这么一想，他才想起来，似乎从见到安斯老师到现在，他都没在对方身上，看到过生命王冠的踪迹。 抿了抿唇，其实直到现在，斐亚然都不太敢太过仔细去看安斯老师如今的模样，那样狰狞丑陋直插在心口上的一把剑，只是远远一瞥，都让他心魂俱震，心痛得几乎要疯掉，哪怕只是回想起那一眼，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现在离得近了，他反而更不敢仔细看上一眼，生怕自己再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却触碰不到对方分毫，不能为安斯老师分担痛苦，唤不起对方的丝毫神志，也再无法听到他最喜欢的淡漠却隐含温柔的嗓音。 那种感觉太过绝望。 只是，即使再害怕再不忍，为了追查真相，他也必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从安斯老师身上，发掘到更多信息才行。 所以。 用手背擦去脸上横流的雨水，斐亚然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鼓足勇气，向水晶中沉睡的安斯老师望去—— 他离开时亲手戴在安斯老师头上的生命王冠，此时已经不知所踪。 银发散落，流水般蜿蜒在淡金的水晶平台上。 光洁的额头之下，清俊无双的绝世容颜纤尘不染，美玉般无瑕，脸上也泛着健康的淡淡血色，如果不是那双总像透着苍郁树海，又像延绵着沧海桑田的深邃眼眸一直紧紧闭着，任由外界翻天覆地狂风暴雨都完全不为所动，斐亚然几乎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痴痴望着那张脸许久，当周身那些银绿的光团，不小心折射出一丝微小的翠芒后，斐亚然才终于从那月光般散落的长发中，发觉到几粒细碎晶莹的翠绿粉末。 心底一沉，斐亚然尝试着把焦点列表锁定到那些翠绿的粉末上，再度成功后，面板上显示出的【翡翠】二字，终于让他明白，自己身上的“反噬”状态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当初离开前完全存着诀别的心思，所以在为安斯老师制作生命王冠时，斐亚然曾把系统服饰上那些与自己名字相同的翡翠拆下来，打磨成细小的叶片状，点缀在生命王冠之上。 而因为心底对安斯老师存有无法言说的情愫，斐亚然又用积攒了多年的拥有自己近半力量的心头之血，把那些本是凡物的普通翡翠，浸染成了拥有守护之力的能够保护佩戴者的特殊宝石，如此一来，一旦佩戴者受到伤害，这些拥有魔力的翡翠便会代替心头之血的主人，护佑佩戴者的生命安全。 斐亚然当初打磨这些宝石的时候，根本从未想过，这些特殊的翡翠竟然真的有发挥作用的一天。在他心中，身为精灵王的安斯老师几乎已经被神化，所以当初改造和送出这些翡翠的时候，象征的意义其实远大于实际用途。 只是没想到，他心中一直奉若神明的安斯老师，竟然也会真的有受到伤害，并且还是如此严重的近乎濒死伤害的一天。 看着这样的安斯老师，斐亚然心中郁郁，却到底因为那些曾在安斯老师受到伤害时，为保护老师而碎成齑粉的翡翠，而感到一丝安慰—— 那样是不是说明，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并非真正只有安斯老师一人在承受，那些翡翠也在那时，代替他，陪在安斯老师的身边。 虽然，那些翡翠最终并没有真正保护到他想保护的人—— 不是没发挥出心头血的力量，而是伤害安斯老师的人，力量远在他和安斯老师之上，所以翡翠破裂，安斯老师被封印，他也因此受到反噬，心腹受创昏迷不醒，醒来后气血动荡，魔力阻滞，力量大削。 想明白这些后，斐亚然努力压下心中的痛苦和恨意，目光第一次认真落在安斯老师胸口的那把漆黑长剑上，细细观察起来。 这无疑是一柄来自魔族的长剑，剑身锋锐漆黑，正中央刻有一条深深凹陷的饮血的凹槽，剑身尽头，黑沉得仿佛能吞没一切光芒的巨大宝石，连接着骨翅般狰狞欲飞的剑柄，黑色火焰般猎猎的魔气缠绕在其上，仿佛随时会化为最凶残的猛兽扑面而来，却又似乎被什么狠狠压制住了，只能在那剑身周围的方寸之间无声咆哮。 眉头越皱越紧，不知道为什么，斐亚然总觉得这把剑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魔剑——这么多年来，他唯二见过的高等魔族，只有几十年前那个如孩童般的魔王路西维尔，以及那位带走路西维尔的危险之极的陌生魔族。 但他十分确定，在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并没有见过这柄魔剑。 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斐亚然继续观察安斯老师身上的其他位置时，除了当初同样由他亲自为安斯老师戴在手上的亚克宝石戒指不知所踪外，再没有找到其他任何有用的线索。 沉重的挫败感再度袭来，他忍不住用手背捂住眼睛，经过一夜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一点精神，再度沉入谷底，几乎想像安斯老师一样，就这么沉睡不醒。 暴雨倾盆，持续洗刷着艾泽拉斯的一切。 斐亚然曾经洒落鲜血的土地，成为艾泽拉斯最先恢复生机的地方。 星轨发觉到这点后，在那目前唯一能催生出根系植物的土地上，催生出了一棵巨大的能够供所有精灵暂时居住的参天大树。 如此，一夕之间失去家园的精灵们，才终于有了栖身之所。 有外出游历的高阶精灵在之后的许多天中陆续归来，面对面目全非的艾泽拉斯，根本无法相信这就是往日的家园。 但生命之树倾塌那天，分散在大陆各地的精灵，几乎同时心中绞痛晕厥的诡异状况，以及在那之后持续蔓延在心中的恐惧，却又无比清晰地告知他们，这残忍的一切并非幻觉——他们是真的，永远失去了孕育他们的母亲。 紧随而来的残酷现实，更是让这些归来的精灵无法承受——艾泽拉斯被毁，精灵王陷入沉睡，艾泽拉斯境内所有精灵几乎全数陨落。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精灵族遭受了一场浩劫般的灭顶之灾。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有幸在那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精灵们，都久久无法从那样绝望的心境中恢复过来。 他们也知道，经此一役，失去一切的精灵族，恐怕再难恢复往日荣光。 但再多的伤痛，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也不得不暂时妥协。 这场劫难毁灭的并不只是艾泽拉斯，原本作为艾泽拉斯对外屏障的迷雾森林，也在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中付之一炬。 曾经隐藏在层层迷雾面纱后的精灵一族，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露在世间，这对刚刚经历过毁灭的精灵一族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所以，在休整了几天，归来的高阶精灵也越来越多后，星轨便开始带领幸存的精灵们，重新为艾泽拉斯竖起层层防御。 经过暴雨多天的洗礼，曾经被污染的土地，在蕴含强大光明之力和生命活力的雨水洗礼下，逐渐恢复了生机，虽然比曾经肥沃的土地贫瘠了不少，但在高阶精灵的魔力催动下，好歹也能于土地上生出些植物来。 当初迷雾森林中栖息的魔兽，在数天前闯入艾泽拉斯时几乎被全数屠杀，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不是提早出逃，就是在重建迷雾森林时，被愤怒的精灵们绞杀殆尽。 层层迷雾再度在这片重新催生出的魔法森林中飘荡，从此开始，精灵将拒绝一切生灵于此地生存。擅入迷雾森林者，即使只是在外围徘徊，也再无侥幸逃脱的可能，心中冰冷的精灵，再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迷雾森林尽头，艾泽拉斯边界，遮天蔽日的巨大荆棘围墙阻隔一切企图窥探的目光，艾泽拉斯从此开始再度彻底封闭，即使曾与精灵有过交流的另外几族，也再得不到关于精灵的丝毫消息。 “星轨大人，请问……殿下今天状态如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带领精灵们为艾泽拉斯竖起层层屏障，重建家园的星轨，成为幸存精灵中的掌权人。 而一直陪伴在精灵王身边，再没露过面的翡翠，则被精灵们不约而同地称为殿下。 在那场几乎彻底毁灭艾泽拉斯的浩劫中，所有幸存精灵都亲眼见证了翡翠力挽狂澜绞杀吞云的场景，后来这场让艾泽拉斯重新焕发生机的延绵不绝的大雨，更是让精灵们对翡翠这个曾经在他们印象中，一直极少露面的精灵王学生，严格来说还未真正成年的年轻精灵，心生崇敬。 所以，在家园毁灭，生命之树倾塌，信仰也摇摇欲坠的现在，一夕之间几乎失去一切支柱的精灵，亟需一个足以支撑起整个种族未来的强大存在，来让他们重新凝聚在一起。 出生不足百年的翡翠，便在这样一个毁灭与新生的时刻，正式出现在后世所记载的精灵一族的历史中。 第119章 秀爷霸气侧漏 半年后。 持续一百多天的雨水，终于有了拨云见日的迹象。 经历灭顶之灾的艾泽拉斯，在光明与生命之力的滋养下，终于渐渐重新焕发出了令人欣喜的动人生机，嫩绿的青草与各色花朵，毛茸茸的绒毯般在空旷的土地上一天天蔓延开来。 精灵们终于渐渐从那场浩劫中恢复元气，在为艾泽拉斯竖起重重严密的防御机制后，开始着手重建起艾泽拉斯来。 原精灵王宫旧址处，因为原王宫是神兽吞云骸骨所化，吞云死后，这里便成为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天坑，极少被精灵踏足。 星轨在与翡翠商量后，决定先把那天坑填平，至于重建王宫的事宜，在精灵王沉睡的现在，倒是可以暂时延后，而且说真的，就算现在重建完王宫，在那样一处地方，也根本不会有精灵想要入住，更何况是从小在那里长大，与精灵王关系身为亲密的翡翠。 想到翡翠，从来一副冷肃面孔的星轨，眼角也不禁柔和了些—— 时间总是抚平伤痛最好的良药，经过这半年的时间，翡翠比当初刚回艾泽拉斯时的惨烈模样已经好上太多，严重受创的身体也日渐恢复，偶尔也会从王沉睡的水晶边离开些时间，参与到族内的重建事务中来。 总之，在星轨看来，一切虽然艰难，到总归都渐渐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仅余的族人们，也不再像半年前一样茫然绝望，精灵一族还有希望。 不过，虽然如此，却并非说明族内现在已经完全不存在问题，甚至与之相反，虽然暂时安稳了下来，但经此一役，精灵一族即将面对的未来已经相当严峻。 首当其冲的，便是精灵的种族延续问题。 精灵虽然长寿，却并非不死，黑暗战争后，新诞生的精灵就已经寥寥无几，从翡翠开始，到后来陆续诞生的凯恩、星轨还有几个新生低阶精灵，一千多年中，新生精灵总数不足十个，这其中凯恩已随蓝斯叛离种族，几个新生低阶精灵在半年前的劫难中也几乎全数亡故，所以真算起来，黑暗战争后的新生精灵，几乎只余下翡翠和星轨二人。 再加上半年前，近乎近九成精灵于浩劫中泯灭，原本人口就不多的精灵族，现如今存留下来的族人，只有不到两千。 这其中，低阶精灵占到四分之三以上，高阶精灵稀少，皇阶更是全数覆灭，有潜力成为皇阶的，大概就只有星轨和翡翠—— 精灵一族实力大损，已然跌入前所未有的谷底。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此——一旦现存的精灵随时间老去消亡，精灵族人口便会越来越少，而在生命之树已经不复存在的今天，对于还能不能把这个种族延续下去，就连曾经身为长老的星轨，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这些，刚刚恢复些元气的绝大多数精灵或许暂时还不会想到，但艾泽拉斯西天边那抹纵贯天地的黑色光带，以及沉睡的精灵王，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所有精灵，生命之树早已彻底崩塌，他们的信仰也如风中烛火般飘摇，已经不能再成为他们的依靠。 长此以往，即使幸存的精灵从浩劫的阴影中日渐走出，也早晚会被无法延续种族的事实逼至绝望。 每每一想到此，即使如今艾泽拉斯已经绿草如茵，星轨的眉头，就永远无法放松。 不过…… 想到那些原本终日徘徊在艾泽拉斯的银绿色光点，最近已经越来越少，还有翡翠近几日难得飘忽的行踪，星轨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与他相比，翡翠才是个真正的出生不足百年的新生精灵，但不知为什么，这个一出生就被王选为学生的新生精灵，却一次又一次颠覆他对精灵的认知。 所以星轨总忍不住会想，如果是翡翠的话，或许真的能在这看不到光的黑暗中，为精灵一族，带来新生的希望。 斐亚然最近确实在忙。 自从精灵一族近乎毁灭，安斯老师陷入沉睡后，他的情感就越来越淡漠。 原本脸上总是带笑的青年，眼底再不见往日的明亮灿烂，取而代之的是湖水般深不见底的沉静，和长时间思考所带来的缄默。 半年之中，除了与偶尔与前来探望的星轨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他几乎全部独自守在精灵王的身边，一边看着安斯老师的睡颜，一边通过打坐来慢慢理顺体内错乱的经脉和紊乱的魔力。 这样日复一日，心中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每次再回忆起从前的一切，看到如今的安斯老师时，也不会再有那么歇斯底里的痛不欲生之感。 当然，之所以恢复得这么快，也与这些长久陪伴在他身边的银绿色光团有关。 正是有他们存在，所以斐亚然才无法放任自己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 那是所有逝去的，找不到回归之地的精灵的亡魂。 对于精灵而言，生命之树其实并非只是孕育他们的母亲那么简单，她还是精灵魂归故里，落叶归根的地方。 精灵从这里出生，最终也将于此陷入沉睡，涤尽漫长一生中的一切记忆情感，在生命之树上重新等待新生。 那是属于精灵的六道轮回。 但现在，这条轮回的路，彻底崩塌了。 找不到回家之路的精灵精魂，便只能终日游荡在艾泽拉斯，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 他们或许也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斐亚然有时候看着那些不断靠近自己徘徊不去的光团，总忍不住想，那会不会是温柔娇纵他的白，也或许是嘴巴狠毒常年傲娇的加西亚，抑或是曾经与他交好的经常被他投喂的其他长老们…… 那些光一直不曾离去，陪他从暴雨倾盆守候到阳光灿烂，无声见证他从伤痛到清醒再到平静坚定的现在。 从始至终，在这场无声的陪伴中，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他也真的庆幸，在他有限生命中最难熬的这段日子，有他们一直陪在身边。 但，这里终究不是他们该停留的地方。 即使灵魂再强大，也抵不过在尘世中日复一日的消磨。 长此以往下去，这些精灵的精魂，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消散，再没有转世轮回的可能。 所以后来，每次看到他们，斐亚然都无法抑制心中日渐浓重的焦灼。 小绿便是在这个时候，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姿态，出现在斐亚然眼中。 斐亚然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安斯老师那天，是自己厚着脸皮，把这个一会儿摸他屁股，一会儿又调皮地搔他脚心的大叶子，要到手里的情景。 就连安斯老师那时略微犹豫的沉默，都在他记忆中越发分明。 那时他还不懂那犹豫是因为什么。 幼年不良于行的时候，他总是把小绿当成代步工具阿拉伯飞毯，带着自己在精灵王宫中进进出出；到能够稳稳走路之后，小绿便开始充当他力有不逮时的搬运工；再后来，随着他对魔法的掌控越来越熟练，再也不需要小绿的任何帮助后，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安斯老师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经常性被他遗忘在脑后的小宠物，便开始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坠在他的耳垂上，安分守己地充当起没有存在感的微小装饰品。 但现在。 屏息注视着从耳侧飘到自己身前，周身闪着微光的小绿，斐亚然心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为这个后知后觉到的真相感到震惊，还是该为安斯老师在见第一面时，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自己，而感到温暖和惊喜—— 那本是一片只有指甲大小的光秃秃的叶片，现在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叶柄处一路向下蔓延，渐生出无数细嫩的四通八达的枝干、纤细而又坚实的树身、以及发达粗壮生机勃勃的根系，原本的叶身，也渐渐化为郁郁葱葱苍翠欲滴的细小叶片——除大小不同外，完全就是已经消亡多时的生命之树的翻版。 完全改变形态的小绿，就那样安静漂浮在斐亚然的面前。 终日游荡在艾泽拉斯无枝可依的精灵精魂，在那个瞬间不约而同都停顿了一瞬，而后，仿佛终于找到了灵魂归所，化作万千流光，流星般划过艾泽拉斯的天空，纷纷向这里聚拢。 地上的精灵们无声仰望着这壮观的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飞舞流光所卷起的风中，却隐约传来了欣喜和希望的味道。 原本就打算来找斐亚然的星轨，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短暂的怔愣后，早就感知到那些光团是什么的星轨，眼底猛地一亮，瞬间踩起风系魔法，向西天边巨大的金色水晶飞去。 流光汇聚之处，整个天边都被染成了炫目的银绿色。 星轨赶到的时候，眼看着最后一缕流光融入到巴掌大的树身中。 在看到那巴掌大的小树，竟然与生命之树像是从一个模子中印出来般毫无二致后，见多识广从来冷静无比的星轨，都不敢置信地结巴了—— “这……这难道是……？！” 轻轻点头确认星轨的猜测，斐亚然忽然觉得眼中有些酸。 他无声望着小绿身后于水晶中安静沉睡的安斯老师，几乎想要亲口问问这个男人，是不是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才会把小绿交到他手上？ 也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个奇迹般的巧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眷顾精灵一族，让这自创世之初便存在于世的神眷种族，得以延续他们的骄傲？ 但无论因为什么，他都从心底里感激安斯老师，感激他把精灵一族最后的希望，亲手交到自己手中。 星星点点的银绿色光辉，自幼小的树身上纷扬飘落。 小绿还太过幼小，这次强行化为生命之树，对它本就是个极大的负担，在它变幻的过程中，斐亚然也察觉到了它的勉强。 而在吸收万千精灵的精魂后，力量已经完全饱和的小绿，便开始陷入沉睡。 生命之树究竟如何为精灵进行轮回，斐亚然并不清楚，所以只能暂时把小绿蕴养在帮会领地的唱晚池上，由早已经与不老泉和净化之水融为一体的唱晚池水，慢慢滋养这个承载着无数精灵魂魄的幼小生命。 如此，游荡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宿。 虽然眼看着新生的生命之树消失在斐亚然手中，星轨却并没有追问他把生命之树藏在了哪里。 对于翡翠身上越渐繁多的秘密，事到如今，星轨已经完全不打算再去挖掘。 经此劫难，星轨已经彻底抛却身为新生精灵时那点刻意保持的青涩，彻底恢复成千年前杀伐果决的精灵将军拉斐尔，在精灵一族高层全数覆灭的现在，熟练稳妥地安排起族内的一众事宜来。 对此，斐亚然不是没发觉，确切地说，从他当初看到星轨手中那把熟悉的长枪时，就已经发觉到了星轨曾经的身份。 不过，直到后来星轨梳理好体内魔力，发色眸色再度恢复成木系精灵的模样，两人也依旧对此心照不宣。 在经历那样全族几近倾覆的悲剧后，无论是星轨曾藏于心中的淡淡情愫，还是斐亚然那些不能言说的强行压抑的情感，在此时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都明白，即使艾泽拉斯得以重建，精灵一族，也再无法回到往日的荣光。 更何况—— “生命之树现在的模样，根本没有孕育新生精灵的能力。” 星轨活了太久，即使现在还尚未踏上皇阶，但论起对力量的感知和掌控，如今的整个精灵族，都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在见到新生生命之树，经历短暂的欣喜后，他不得不对斐亚然道出这个严峻的事实。 斐亚然闻言，心中却再激不起任何波澜，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些天，他一直不断在思考，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起，一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半晌后，他问了星轨一个问题—— “对于蓝斯，你怎么看？” 第120章 秀爷霸气侧漏 “对于蓝斯，你怎么看？” 听到这个问题时，星轨心中竟没有一丝意外。 实际上，从翡翠回来后，星轨就已经做好了会被问及这个问题的准备。 尤其是在蓝斯与凯恩的叛族，与艾泽拉斯毁灭相隔时间如此短的情况下。 翡翠会怀疑到蓝斯身上，完全在星轨的预料之中。 只是，在真正面对这个问题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了。 师生关系对无父无母，生来便是成人体态的精灵来说，无疑是一生中最为紧密的关系。 身为拉斐尔时，对于蓝斯这个从出生开始就跟随自己学习一切的学生，星轨自然也是极为重视，甚至当年客死异乡时，因为没能见到蓝斯最后一面，而把灵魂附着在“绯红之眼”上，等待千年不曾回归生命之树。 星轨一直记得，蓝斯从出生起，就因为身体无法承受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而常年体弱，即使那时蓝斯已经拥有成人的体型，但每当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隐含忧郁和骄傲望向自己时，脾气火爆身强体健的拉斐尔，都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罐冷水，不得不把那些因为无法理解而生出的不耐，强压在心底—— 这对那时已经晋身皇阶，位列长老之位并且实力仅次于精灵王的拉斐尔来说，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时，其他长老每每见到他对蓝斯妥协，总会笑着打趣，说终于有精灵能治得了无法无天的拉斐尔，可见有一个学生，对修身养性的助益颇大。 拉斐尔开始虽然总对蓝斯这个状况多多，还打不得骂不得的新生精灵感到不耐，但最终精灵族护短的风格到底占了上风，渐渐的，照顾蓝斯成为习惯，他便把蓝斯当成了生命中仅次于自己本身的重要存在。 他曾带蓝斯走遍大陆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黄沙漫天飞扬的苍茫大漠，还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雪域冰原，无论是阴森奇诡的幽深溶洞，抑或熔岩滚滚烈焰滔天的地底火山，为那一片空白的新生精灵涂抹上世间一切美丽的色彩，助他一步步掌控自身强大的力量，甚至远赴千里之外，不惜与龙族决裂屠龙抽筋，只因蓝斯终于跻身皇阶，向他讨一份世间独一无二的武器作为奖励。 在身为拉斐尔的漫长时光里，从决定把蓝斯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开始，直到拉斐尔最终消亡，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一天，那个一直被他护着的孩子，会对自己生出异样的情愫来—— 并非因为被奉为精灵法则的“精灵无爱”，离经叛道如拉斐尔，从不屑为规则所束缚，而是因为蓝斯从始至终，一次也没有把自己的感情直白地认认真真地传达给他。 成为星轨，恢复拉斐尔的记忆后，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蓝斯说爱他，他是否会接受。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但这世间，最无法实现，也最无奈的，就是如果。 比星轨早出生两年的凯恩，是个从头到脚都与曾经的拉斐尔，像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火系精灵。 与生俱来的高阶实力，再加上那样的外貌与魔法属性，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才是拉斐尔，连星轨也几乎以为，凯恩就是拉斐尔的转世。 所以，对于蓝斯把凯恩误以为是拉斐尔这件事，在恢复记忆，并且发觉这两人已经超越普通师生应有关系的时候，星轨沉默了。 拉斐尔早已成为不可能复活的过去，如果与凯恩在一起蓝斯会快乐，星轨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身份，隐瞒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但他终究低估了蓝斯对拉斐尔的执念。 发觉蓝斯带着凯恩进入精灵王宫武器库的时候，星轨就有预感，他一直保持缄默，想要隐瞒的真相，似乎马上就要被拆穿了。 “绯红之眼”——这把拉斐尔从不离身的长枪，对拉斐尔来说，等同于半身。 魂器认主，如果凯恩真是拉斐尔的转世，即使曾经的记忆不复存在，“绯红之眼”也不会认不出他的灵魂。 只可惜蓝斯和凯恩都不清楚，当年星轨与翡翠一同来此的时候，“绯红之眼”就已经认出了他曾经的主人，并且成功唤醒了星轨前生的记忆。 于是后来的一切，便都糟糕得一如星轨预料。 失色多年的“绯红之眼”，在凯恩伸手想要触碰的瞬间暴起滔天怒火，拒绝一切外来者的染指。 凯恩惊慌失措的神色，映在反射着熊熊烈火的蓝斯眼底，那时星轨就发现，在那双日渐陌生的平静无波的眼中，他已经再看不出那孩子的丝毫情绪来。 那时，察觉到主人气息的“绯红之眼”，鸣颤着枪身飞往星轨藏身的角落。 无奈暴露身形的星轨，面对蓝斯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时，只能沉默以对。 事已至此，聪颖如蓝斯，已然明白了一切。 几天后，蓝斯与凯恩双双叛离精灵族，不知所踪。 听到这个消息时，星轨心底竟没有丝毫意外。 他太了解蓝斯，即使他的学生早已变得陌生，但深藏在骨髓里的骄傲和与他一脉相承的叛逆，却始终不曾改变。 所以，在蓝斯发觉他才是拉斐尔的那一天，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 “艾泽拉斯的事，应该与蓝斯无关。” 虽然蓝斯叛离与艾泽拉斯覆灭的时间太过接近，但一来即使叛族，蓝斯也不可能对精灵族有这么强烈的恨意，二来他也不可能认识能把精灵王都逼迫至此的强大存在。 不过说到精灵王的现况，星轨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翡翠，对于罪魁祸首，你可有什么头绪？” 斐亚然之所以问及蓝斯，确实是对他心存疑虑，尤其在他这些天梳理过往的记忆后，更是隐约察觉到蓝斯在许多年前，心理状态就已经不太稳定。 不过，想到星轨曾经的身份，还有蓝斯与凯恩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关系，以及星轨刚才提及蓝斯时那复杂的神情，斐亚然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把这三人间的纠葛理了个七七八八，对于蓝斯和凯恩叛族的事，倒是另有思量。 而且，若说对蓝斯的了解，这世间应该再不会有人比星轨更深，所以既然星轨说蓝斯与此事无关，他便暂时把蓝斯放在一边。 不过，除了蓝斯，斐亚然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与覆灭艾泽拉斯有关。 他也曾考虑过天族、龙族等实力强大的外族，但真不是他为安斯老师自负，原本那所谓的大陆几大种族，几大域主，就算联合在一起，恐怕也无法撼动安斯老师分毫。 只是如此一来，这个问题自然就一路走到黑，根本无法探清分毫。 至于创世神卡奥斯，这么虚无缥缈早销声匿迹不知多少年的存在，在没亲眼见到前，斐亚然根本不作考虑。 所以，对于星轨的问题，斐亚然只能摇头。 见此，星轨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面对斐亚然猛然投射而来的犀利目光，星轨沉吟半晌，这才拧着眉回忆道：“千年前……拉斐尔意外身陨在外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 斐亚然闻言，忍不住怔了下，因为星轨话中未尽之意，他已经能听出几分。 但星轨接下来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当年的事，其实直到现在，身为当事人的我自己，也还是无法想明白。” “——那个人，是路西维尔。” 眉头拧成疙瘩，对于那位曾差点杀了自己，后来又以松鼠之身被自己蹂躏个彻底的幼年版魔王，斐亚然在回想起来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看轻对方的实力。 所以，面对星轨提出的路西维尔，斐亚然根本完全无法想象，那位魔王会有能力对安斯老师造成如此重创。 更重要的是，千年之前，安斯老师曾封印过路西维尔，这足以证明，安斯老师的实力必定在路西维尔之上。 但这些事并非秘密，星轨不可能不知晓，却还是把路西维尔定为怀疑对象，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说说看，你怀疑路西维尔的理由。” “拉斐尔曾与路西维尔有过几面之缘，每次都无一例外会大动干戈，胜负却是五五之数，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听到此，斐亚然也明白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凝重：“但最后，拉斐尔却死于路西维尔之手？” “一招毙命。”星轨说得干脆，仿佛被杀那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斐亚然却无法像他一样淡定，因为如果曾与拉斐尔干架水平不相伯仲的真是路西维尔本尊，那么，后来一招秒杀拉斐尔的人，真实身份就真的有待商榷了。 不过，魔族在大陆行走时，实力本就会受到限制，即使是魔王也不例外。 所以，也不排除路西维尔当初是用了什么方法摆脱了限制，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所以才会让没有丝毫准备的拉斐尔猝不及防，以致身陨。 如此看来，路西维尔的嫌疑，倒是更大了。 目光再度落在安斯老师胸口上那把魔气四溢的漆黑长剑，斐亚然眼底沉了沉，心中多少有了计较。 在把路西维尔列为第一怀疑目标后，斐亚然和星轨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安斯老师曾说过，黑暗战争时，魔界曾想在生命之树的所在地，打开魔族通往大陆的通道，后来被安斯老师发现，及时阻截镇压，这才没酿成腹背受敌的惨祸。 但这次，那条通道，或许已经打开了。 抬眸看向身前纵贯苍穹的黑色光带，斐亚然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包裹着安斯老师的金色水晶在此镇压，半年前艾泽拉斯的状况，一定会更加惨烈—— 即使在被封印，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安斯老师也还坚守着这片土地。 这让斐亚然根本无法不爱他，爱这个看似淡漠无欲，实则永远用静默的方式，表达深沉温柔的王。 他眼底的爱恋太过明显，根本毫无遮掩，像是立刻就要满溢出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底的星轨，心中一时间若有所失，有些酸，有点涩，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释然。 星轨很了解自己，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事对人从不强求。 他确实对翡翠抱有好感，也不曾逃避过自己的感情，但喜欢，并不代表占有，也不一定要得到回应—— 能伴着翡翠成长，能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能一直与他并肩，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能与他一同负担起整个精灵族的未来。 这对星轨来说，便已足够。 第121章 秀爷霸气侧漏 大陆极北之地，神谕之城。 “吾主，关于精灵一族，臣有消息呈报。”洁白双翼乖顺地垂在身后，单膝跪于圣殿台阶下的天族重臣，恭敬地对光明神诺拉斯道。 王座之上，金发中隐现一丝银白的诺拉斯平静无波地望着那人，略微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距离那次地动，过去多久了？” “启禀吾主，已经有半年时间。” 诺拉斯闻言，微微眯了眼睛，轻叹一声后，语气悲悯地又问道：“精灵一族现况如何？” 那臣下闻言，顿时有些犹豫，一时也捉摸不透诺拉斯究竟是希望精灵好还是不好。 有资格进入光明圣殿侍奉神明左右的天族，大多知晓他们这位神明，平日虽然里看似无欲无求，仁慈悲悯，心怀苍生，实际却心思深沉，颇有些喜怒无常，虽然从不曾表露过激烈的情绪，但当他用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眸看过来时，那种仿佛坠入九幽寒潭的刺骨冷意，往往令天生具有光明属性的天族们，都无法承受——那简直不像是在看着一个活人。 所以，侍奉在圣殿内的天族们，每每在面对诺拉斯的时候，说话都极为小心，生怕哪句话逆了神明的耳，就会被神明驱逐出圣殿乃至神谕之城。 这次前来回报消息的天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深深垂头不敢直视光明神被圣光笼罩的容颜，那天族仔细回忆了一遍从艾泽拉斯归来的天族使节上报的消息，这才回报道：“吾主，我族使节赶到艾泽拉斯的时候，那里已经彻底封闭，迷雾森林也与从前完全不同，我族曾研制出的解毒剂，对迷雾森林中现今的毒雾已经完全不起作用，治愈术也无法施展……” “没见到精灵？”诺拉斯声音平静。 那天族脸上一红，额头上立刻紧张地渗出一层薄汗，硬着头皮回道：“是。” 诺拉斯倒似乎没怎么意外，也不见丝毫不悦，转而问道：“那周围有什么变化？” “附近的人族村落，包括开采月半石的小镇，都被逃窜的魔兽所毁。” 说到这，那天族眼底现出一丝凝重，“吾主，半年前于地动后现世的沙漠王国，似乎与近些年来一直干扰光明神殿的势力有所关联。” 诺拉斯对这个问题却没什么兴趣，只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让那些人类自己去解决。” 这世间，真正能让诺拉斯看在眼中的，只有精灵和龙族。 同被列为五大种族之内的兽人和矮人，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至于人类，于他眼中更是与蝼蚁无异，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人类收集信仰之力，诺拉斯根本不可能让这个低等的种族与自己产生一丝关联。 挥退那个欲言又止的天族，整个神殿只余诺拉斯一人时，他终于缓缓动了动身体。 骨缝中“咔嚓”作响，他垂眸看向手掌，曾经光滑充满弹性的肉体，如今已经渐渐现出衰老松弛的痕迹。 这个身体，似乎也使用几十年了。 诺拉斯曾拥有与安斯艾尔一样不朽的躯体、永恒的生命、不会衰老的青春，但自从他发现那件事，开始认清这个世界的本质，开始拥有野心以后，他便再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一族王者，他开始向往更加强大的力量，和能够为自己所掌控的人生—— 为此，即便背负永恒的诅咒，他也在所不惜。 至于安斯艾尔，其实也与他一样，都逃不过这场宿命。 只是，他早已经选择反抗，安斯艾尔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他倒是十分期待。 大陆极东之地，龙域。 “别说艾泽拉斯，现在连迷雾森林沾上一点边都有去无回！”对龙王唐纳森伸出被腐蚀得已经快烂掉的脚趾，龙将军亚当斯没好气地道。 缩在唐纳森怀中已经是青年的亚连，见状嫌弃地扭头撞进唐纳森怀里，唐纳森笑着在他屁股上拍拍以示安抚，眼底却渐渐现出一丝凝重，“这么说来，精灵族确实是出事了。” 亚当斯闻言，脸上也渐渐严肃，“会不会和曾经一样，只是精灵又厌烦外界的骚扰，所以才又封闭艾泽拉斯？毕竟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艾泽拉斯虽然曾经封闭过，但那时每百年好歹还会举办一次五族大会，还能见到精灵的踪迹。你这次去，可有见过一丝精灵的影子？” “这，”皱眉回忆了半晌，亚当斯最终不得不泄气道：“……确实没有。” 目光望向大陆西方，唐纳森黑金色的竖瞳中，流转着无人能懂的莫测光芒，“这世间，能引发整个大陆地动的，就只有精灵族那棵负责孕育的精灵母树了。” “你说生命之树？”亚当斯觉得唐纳森简直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异想天开的话来，“有那位精灵王在，生命之树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 “精灵王……安斯艾尔确实很强，但这世上，却也并非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存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亚当斯，再望向大陆西方时，唐纳森的眼底渐渐浮出一丝浓沉的忧虑—— “生命之树，那可不仅仅是精灵一族的母树，更是整个大陆的支撑。” 而一旦生命之树出事，作为它主人的精灵王，所面临的状况，只会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糟糕。 每次一想到这些，唐纳森就会对命运这东西，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但，谁让这是宿命。 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决定好的，他们所有人的宿命。 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狄龙沙漠。 自半年前那次地动过后，原本作为狄龙屏障的“死亡之海”，便日渐失去原本的力量。 于是这个位于狄龙沙漠上的广袤帝国，便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第一次暴露在整个大陆所有种族的眼中。 “启禀陛下，所有队伍都已集结完毕！”身披银甲脚踏战马的帝国将军，威风凛凛地站在王宫广场最前端，向宫城之上俯首看来的国王陛下高声汇报。 宫墙中央，里昂闻言干净利落地抬起右手，只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这处汇聚数万人的广场刹那无声，静得只能听到将士们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作为第一个统一整个狄龙沙漠的皇帝，我里昂·克洛斯一直为此感到深深的骄傲！但现在，我要把这份骄傲，交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手中！” “帝国的将士们！这片沙漠，是生养我们的土地！也是我们唯一的家园！你们，则是帝国最后一道屏障！是无数兄弟姐妹，父母亲人最后的希望！” “现在，我问你们——可愿为脚下的土地而战？！” “誓死守卫家园——！！！” “为帝国而战——！！！！” “不过才半年，里昂忽悠人的技能，简直快要满点了。”被将士们响彻云霄的呼喊震得耳鼓疼，站在里昂身后的西里尔忍不住对诺亚小声说道。 诺亚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只宠溺而无奈地看了西里尔一眼，眼神示意他可别在这个时候拆里昂的台。 西里尔从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动员军心的时候捣乱。 目光落在军队中整装待发的法师和佣兵时，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忍来，“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还是学生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翡翠先生的书里，是这么写的吧。” “是啊。”一提到师父，西里尔顿时有点失落，“距离师父失踪，已经半年了，至今还没有他的消息，诺亚，你说他会不会……” 越说越心惊，说到最后，西里尔脸都白了。 诺亚闻言，也忍不住沉默了。 虽然很想安慰西里尔，但翡翠失踪前虚弱到吐血的状态，实在不容乐观。 不过，眼看着西里尔眼眶都红了，诺亚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在你眼中，翡翠就那么脆弱？” “师父怎么可能和‘脆弱’这个词沾边？！”西里尔立刻瞪眼反驳。 “所以啊，既然他那么强，我们就要相信他。”摸了摸西里尔的脑袋，见他撇了撇嘴，诺亚又劝道：“里昂不是也说过，在开设魔武学院之前，翡翠的行踪一直很神秘，几年不出现一次都实属正常。” “话是这么说，可是自从来到狄龙，我从来没这么久见不到老师……” 诺亚闻言，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就是他每次面对翡翠时，都忍不住想要向他挑衅的原因：明明他才是西里尔正儿八经的恋人，但他却总觉得，在西里尔心中，身为他师父的翡翠，恐怕才是占据他心中第一位置的那个人。 偏偏翡翠对西里尔的态度与对其他徒弟根本完全一致，明显对西里尔没有任何暧昧的心思，让诺亚想发作都找不到理由。 虽然心底有些嫉妒西里尔对翡翠的重视，但对于此，诺亚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因为偶尔审视自己的时候，诺亚也会有点害怕去深究内心对翡翠的真正感觉—— 从第一次见翡翠开始，他就知道，那样一个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人，绝对不会真正属于某个人。 所以，即使翡翠的外表实力性格都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诺亚也从来不允许自己越雷池一步。 与西里尔在一起时那种安稳绵长的爱情，才是他所追求的真实。 翡翠则更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即使一直映在眼中，也永远靠近不了分毫。 当然，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里昂对战士们所说的那一番话，虽然有倒打一耙的嫌疑，毕竟沙漠外的那些国家，目前动作大多止于了解和试探。 但，拥有统一整个沙漠野心的里昂，可从来都不是一位守成之君。 沙漠外那些视法师为异端为魔鬼的人类，也不会给致力于培养法师的狄龙，任何辩驳的机会。 所以，与其等到沙漠外的人类准备充分，倒不如狄龙先一步主动出击，或许还能让那些一直依靠天族苟延残喘的无知人类，好好看看，擅用自己力量的人类，究竟能强大到何种程度！ 因此，不同于西里尔只看到眼前的担忧，对于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诺亚可是和里昂一样，都抱有十万分的期待——期待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世界，在他们手中形成。 神眷四十年，被后世称为“人王”的狄龙帝王里昂·克洛斯，正式对光明神殿庇佑下的人类国度发起总攻，仅半年时间，便接连攻克图尔、费洛、斯堪达、乌路利尔等十数个毗邻国家，并把其全部纳入狄龙版图，自此，狄龙一跃成为大陆领土最广的人类国度。 神眷四十四年，光明神殿整合下属所有人类国家，正式向狄龙帝国宣战。 同年，中央神殿新任教皇安迪，于继任大典之上，向整个大陆宣读光明神殿于成立后的几百年中，秘密捕捉魔兽并放纵其袭击人类的罪行，并痛申神殿愚弄人类，蛊惑人心，屠杀无数无辜法师的累累罪孽，其心可诛，与魔鬼无异。 此言一出，人类世界一片哗然。 其后，新任教皇安迪正式叛出光明神殿，其下原属圣殿骑士团，也于团长阿曼德带领下，随安迪共同奔赴狄龙帝国，成为狄龙帝国对外战争中的又一股中坚力量。 光明神殿于大陆人类国度的影响力，自此开始，走向式微。 第122章 秀爷霸气侧漏 艾泽拉斯。 处理完今天的族内事物后，斐亚然和星轨打了个招呼，转身便进入帮会领地，来到唱晚池边，观察起生命之树的状态来。 自小绿化为生命之树以来，已经过去近百年时间。 这百年来，原本巴掌大小的小绿，已经长到了膝盖高，树干和枝叶也都粗壮了些许，翠色细小的叶片也日渐丰茂，倒是让原本担忧它长不大的斐亚然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尽管如此，小绿的生长速度也还是远慢于大陆上的其他树种，斐亚然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看到它长成原本那棵生命之树遮天蔽日横亘在天地间的壮阔模样。 “哟，又进来修炼了？”正看得入神，池水中便传来一声慵懒清冽的带笑嗓音。 “嗯。”对摇晃着八条巨大尾巴的白毛狐狸应了一声，斐亚然这才收回视线，在池边盘腿坐好，双目紧闭，开始打坐。 月光见状，也不继续打扰他，蹲在池底看了眼头顶不断飘落着星星点点银绿色光辉的幼小生命树，也闭上眼睛修炼起来。 自一次偶然发现月光在生命之树周围修炼，实力提高速度大幅度加快后，斐亚然便也开始每天都来唱晚池报道，也借着生命之树散发出的磅礴生命之力，专心疗伤并修炼起来。 百年之前那场精灵族浩劫中，斐亚然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服用“炙血蛊”，强行催动安斯老师血液中的力量为己所用，在极短的时间实力大幅度提高，但在绞杀吞云后，这种在“反噬”诅咒之上又被反噬的情况，让他的身体受到了重创。 好在他身备唱完池水和不老泉，再加上生命之树生命力的加成，这百年来不但治好了体内的几乎全部暗伤，被大幅度削减的实力也恢复了九成，甚至随着他把“炙血蛊”中安斯老师的血液消化越来越顺畅，曾经停滞不前的实力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翡翠！”也不知过了多久，帮会领地外传来星轨略显急促的唤声。 斐亚然闻言，立刻闪身出去，目光温和地安抚星轨，“出什么事了？” 自星轨接掌精灵族大祭祀职务以来，斐亚然几乎再没看他有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星轨这么焦急地唤自己，似乎还是因为发现有精灵破除戒律，像其他种族一样做出那种淫乱至极的事。 想到此，他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总觉得，这次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果然，在看到斐亚然的一瞬间，星轨就迅速抓住他的手腕，运气风系魔法向政务厅外飞去，“我刚得到消息，伊莉莎怀孕了！” 斐亚然：…… “你说什么？！”接二连三的冲击下，淡定如斐亚然，也不由得懵了。 精灵本是极为淡情寡欲的种族，斐亚然自己当初也有过无论怎样撩拨，都无法动情的尴尬经历，所以一直以为所有精灵都与他和安斯老师一样，根本不会像其他种族一样产生性欲这种炙热的欲望。 后来虽然看到过凯恩和蓝斯情动的模样，但偶尔回忆起来的时候，他总觉得那时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精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具体哪里不对他却也说不清，总之与平日里看到的其他精灵完全不一样。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认为“精灵没有爱请”的同族，斐亚然一直都觉得他们像天使一样纯洁，以至于天生与欲望绝缘。 变化出现在精灵浩劫以后。 想到现在看似与百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艾泽拉斯，斐亚然心底有些沉重——他早说过，无论怎样，艾泽拉斯都再回不到从前—— 这并非危言耸听。 百年前吞下“炙血蛊”，短时间大幅度提高自身魔力后，斐亚然就在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看到那些幸存精灵身上，原本纯洁无暇的灵魂，已经被浓郁的魔气渐渐染上了黯淡的颜色，那种黯淡，直到魔气早已被净化的现在，也没有一丝消退。越是低阶的精灵，所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一开始，所有的精灵都以为他们那比之曾经放大了不少被的悲伤、愤怒、失落、恐惧等情绪是因为不曾面临过如此惨烈的情况，但在经过十年、二十年以至五十六十年后，斐亚然和星轨渐渐发现，如今的精灵早已不像百年前那样无忧淡漠，与世无争。 和平安宁的生活源于强大的守护与后方安稳的支撑，失去生命之树再也无法传承生命的恐慌，与长久沉睡于水晶中无法醒来的精灵王带来的信仰崩塌，让好不容易重建好艾泽拉斯的精灵们，再也无法保持曾经身为大陆第一种族的强烈优越感。 即使后来有了被他们称为殿下的翡翠和大祭司星轨，但无论是谁，都无法给精灵带来精灵王在时那种强烈的安全感和源自灵魂的安宁。 对此，斐亚然和星轨虽然都尽自己所能去极力安抚，收效却甚微。 一丝不明显的燥意渐渐在艾泽拉斯蔓延，口角、不和、打斗、比拼……各种各样趋近于其他种族的小摩擦日渐滋生，精灵的情绪变得比从前敏感许多，整体实力却远不如从前。 斐亚然有时候看着这样日复一日变得越来越有“人气”，与从前差距越来越大的精灵，时常忍不住暗自心惊。 再后来，星轨带来了有精灵犯戒，沉迷情欲的消息。 斐亚然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想都没想立刻反驳说不可能。 但紧接着，在星轨同样不愿相信和暗含沉重的眼神下，他却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那个夜晚，蓝斯和凯恩于树下纠缠的身影，而后，更加心惊地发现，现在族中精灵们周身偶尔透出的躁动，竟与当初的蓝斯凯恩近乎重叠。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当时的斐亚然忍不住心惊肉跳。 后来，他蓦然想起星轨曾经问他的一个问题——“翡翠，你觉得精灵有爱情吗？” 当时因为有着身为人类的灵魂，并已经察觉到自己对安斯老师的情愫，所以斐亚然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感情，但在精灵族从小受到的教育，却让他给出了近乎教科书一般的答案，“精灵没有爱请。” 但其实，精灵法典中，似乎从来没有规定过，精灵必须像希伯来神话中的天使一样，奉守七美德，必须坚持肉体的纯洁与心灵的忠贞。 斐亚然问及星轨想法的时候，也才发现，原来在他这位前精灵将军，现精灵族大祭司的眼中，没有什么感情，是必须不能发生在哪个种族，甚至哪个生灵身上的。 百年前的浩劫，精灵已经失去太多族人，所以即使得知有精灵破戒，相互结合，斐亚然和星轨在深思熟虑后，也只做出让那两个精灵暂时关禁闭，不得影响动摇其他族人的决定。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斐亚然那时就在想，这样的情况，究竟只是个例，还是在未来，类似的选择亲密结合的精灵，会越来越多？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斐亚然就忍不住想得更深。 在他曾经翻阅过的所有描述精灵一族的典籍中，从来没有记录精灵爱情的文字，他偶尔提及“爱情”这个词汇时，无论是白还是其他精灵，也都会告诉自己精灵与爱情绝缘。 但，究竟是真的不会产生爱情欲望，还是曾有过类似的因爱而结合的精灵，只不过没有被记载在文献中？ 而如果曾有过结合的精灵，那么他们是否有过孕育子嗣的行为？精灵是否真的只能通过生命之树孕育新生命？为什么精灵一族从来没有类似的记载？还是说精灵体内真没有负责孕育的器官和能力？ 诸多问题，在听说有精灵结合后，就一直在斐亚然脑中盘旋。 他甚至想，如果结合后的精灵，真的能够怀孕，或许精灵一族传承延续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同时，这个想法又让作为精灵活了一百多年的他，感到无法接受—— 不带一丝血污的出身，从头到脚纯洁至极的灵魂，被神宠爱的一族，这曾是被众多外族争相传颂的对于精灵的欣羡和赞扬。 生命之树的存在，曾是神对精灵一族最大的恩赐，而如果精灵从此以后真的要靠自身来孕育子嗣，这无疑是在让精灵，亲手打碎属于他们的骄傲。 所以，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斐亚然经常会陷入这样患得患失的微妙情绪中。 星轨突如其来的慌乱，却让他所有的猜测，都尘埃落定——竟然真的有精灵怀孕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斐亚然脸色都泛起白来，但他还是和星轨一起，迅速向那个叫做伊莉莎的女性精灵家飞去。 斐亚然和星轨到来的时候，和树屋外负责看守的精灵侍卫打了个招呼，简单了解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后，才推门而入。 伊莉莎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在得知自己怀孕后，她在经历不敢置信和歇斯底里后，终于把自己缩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树屋中，伊莉莎孩子的父亲，她的老师阿莫斯正从身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怕她因情绪太过激动而伤到自己。 斐亚然和星轨的到来，让树屋中的两人都是一惊。 作为族中的王子殿下和大祭司，这一百年中，翡翠和星轨两位精灵族现任掌权人，无论是在实力智计还是处理政务方面，都让一众比他们活了许久的精灵们自叹弗如，同时也是真心尊重和敬畏这两位。 伊莉莎和阿莫斯虽然情不自禁违反精灵戒律相互结合，但事情被捅出来后，这两个精灵还是对此感到深深的羞愧，因此在接到比预计要轻很多的各自关禁闭的惩罚后，他们师生二人便很严格地执行起来。 但很快，伊莉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起来，小腹处偶尔会感到疼痛，吃下去的东西也会很快吐出来，身体也日渐虚弱，即使对自己施展治愈魔法，也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如此情况，从来没发生过类似情况的伊莉莎感到十分不安，她甚至一度怀疑，是否因为自己与老师的结合，而受到了神谴。 负责看守伊莉莎的精灵侍卫见此，出于对同族的怜惜，为伊莉莎请来了族内有名的光系治愈精灵。 然后，这位治愈精灵所带来的消息，让整个精灵族都震惊了——伊莉莎的体内，已经有了另一个新生生命的气息，简称，怀孕。 精灵虽然不曾通过自身孕育子嗣，但无论是外出游历还是在典籍记载中，都曾知晓大陆其他种族均是靠自身孕育来传承血脉。 但，就像斐亚然光是脑补，就对精灵怀孕一事感到十分排斥一样，真正得知有精灵怀孕时，整个精灵族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为种族能够延续下去而感到由衷的庆幸，与此相反，这件事对精灵的打击，甚至让精灵们又陷入了一阵近乎绝望的恐慌—— 那种必须经历痛苦的，充满血污的延续生命的方式，简直是在粉碎精灵最后的骄傲！ 让他们由衷感到耻辱！ 伊莉莎会因为得知自己怀孕而近乎崩溃，也正是因为此——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整个精灵族的污点。 斐亚然看着她哭得几乎要抽过去，满脸泪水，双眼红肿不堪，头发乱成一团，终于来到床边，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姑娘的头。 “殿……殿下……”伊莉莎吃惊地微微抬起头。 加持了光明魔法的手心，在为伊莉莎缓解身体的不适时，也带来一阵热泉般的温暖，害怕到抽搐的身体在那样的温度下渐渐平复下来，伊莉莎这才发觉，阿莫斯老师一直紧紧抱着她，眼泪一时间流得更凶了。 “不要哭，伊莉莎。”掏出手帕帮伊莉莎擦去脸上的泪，斐亚然暗红色的眸子，温和地看着伊莉莎，“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不需要自责，也不可以担忧，因为你已经要成为一个母亲。” “……母亲？”没有被翡翠殿下责备，还被如此温柔地对待，伊莉莎心底的不安瞬间缓和了不少，但对于母亲这个词，精灵实在太过陌生，所以乍一听到这个词，她忽然有点茫然。 “是的，就像我们的母亲生命之树一样，这里，也将孕育出一个全新的生命。”一边说着，他一边握住伊莉莎的手，把她的手带到小腹上。 “不要感到害怕，孕育生命并非污秽，而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说到这，斐亚然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失去了生命之树。这一百多年来，我族一直没有新生精灵诞生，现有的精灵却在不断衰老，长此以往，精灵一族将不再有未来。” “而你，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你是我们的骄傲，伊莉莎，你的孩子，也将是精灵一族的未来。” 翡翠殿下的容貌，即使在以美貌著称的精灵族中，也极为令人侧目。这位年龄不过一百多岁的殿下，平日里极少出现在人前，偶尔远远望见时，也大多留给众精灵一个极为清冷的背影，但百年前那场浩劫中，翡翠殿下凌空斩杀神兽吞云时恍若神祗般俊美强大的身影，又给精灵们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至今仍难以忘怀，所以即使殿下鲜少露面，精灵们对他的尊重敬畏却没有一分减少，同时又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而现在，那位俊美逼人的翡翠殿下，竟然会露出这么好看的笑容，这么温柔地安慰她，鼓励她，还摸她的头……第一次离殿下这么近，活了两千多年的伊莉莎，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只顾着沉浸在殿下暖阳般和煦的嗓音中，到最后翡翠和星轨离开，都没回过神来，脸上一片痴迷的红晕，令想要再好好温存安抚她一番的阿莫斯一阵无语。 暂时安抚住伊莉莎，斐亚然和星轨便先一步离开了。 发觉到星轨促狭的目光，斐亚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就见星轨微微扬唇道：“好多年没看你露出那样的神情了。” 斐亚然闻言一怔，而后也忍不住莞尔，“她已经那么紧张，如果我再像你一样板着脸，她大概会害怕得晕过去吧。” 忆及伊莉莎差点崩溃的模样，星轨眼底一时间也有些复杂，片刻后，忽然问斐亚然：“你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都是出自真心？” 斐亚然想了下，明白星轨说的是他安慰伊莉莎好好等着当母亲那些话，神色一时间淡了下去，“无论是否真心，起码她腹中的新生命，确实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所以即使如此是在折损精灵一族的骄傲，为了让种族延续下去，他们也必须接受这样的新生命和可能会变得如此的未来—— 伊莉莎绝不会是唯一一个孕育后代的精灵。 想到虽然长大一些，但仍在沉睡的生命之树，斐亚然又忍不住道：“你从前说得没错，以生命之树现在的状态，我们恐怕等不到它成长到能够孕育精灵蛋的时刻。” 原本的生命之树，在创世之初就已经存在，谁也不知道它当初是一出现就高耸入天庭，还是经过几百上千甚至上万年才长到如斯程度，但按照现有精灵的衰老速度，绝大多数精灵的寿数顶多只还有千年，少数高阶精灵也撑不过万年，就算他和星轨能活得更久，没有族人的精灵族，也再称不上是一个种族。 而且。 目光遥望西方天空中巨大的金色水晶，斐亚然忽然道：“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大陆传闻有黑暗精灵和半精灵出现的消息。” 星轨怔了下，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时我就在想，那些半精灵，到底是由人类所孕育，还是由精灵所生？” 星轨闻言，不禁沉默了，无论是黑暗精灵还是半精灵，对精灵一族来说都是耻辱般的存在，所以他根本就没刻意去关注过他们。 而且，他总有种预感——那些所谓的黑暗精灵中，或许会有蓝斯和凯恩。 不过，“你怎么会忽然想起他们？” “不是忽然想起，我其实一直在思考。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所生，那些半精灵的存在，本身就说明，精灵也有自身孕育后代的能力，不是么？” “但半精灵都是黑暗精灵与人类的后代。”换言之，艾泽拉斯的精灵可不一定有那样的孕育能力。 不过，想起已经怀孕的伊莉莎，星轨忽然沉默了。 “无爱的精灵，生命之树毁灭，黑暗精灵，半精灵出现，现在，艾泽拉斯的精灵也开始能够孕育后代……” 远远望着精灵王沉睡之地，斐亚然的声音仿若低喃—— “星轨，我总觉得现在这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一样。” 就像是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在拨弄着，让他们所有人都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第123章 秀爷霸气侧漏 自从失去精灵王的结界，艾泽拉斯的气候便再不复曾经的四季如春，不过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倒是没有太过寒冷的气候，雨天却比曾经多了许多。 伊莉莎的孩子，诞生于一个刚下过雨的清晨。 因为斐亚然和星轨的周旋与潜移默化，作为族内第一个即将亲子分娩的精灵，孕期中的伊莉莎一直受到族内所有精灵的关注，排斥倒是不再那么明显。 而因为精灵从来没有亲自生过孩子，并且事关精灵一族种族传承，在伊莉莎前一天晚上阵痛开始，艾泽拉斯的许多精灵在得到消息后，就自发围到了伊莉莎的树屋周围，等待新生精灵的消息。 斐亚然和星轨自然也是如此。 于是，待一夜过去，听了一整晚鬼哭狼嚎，已经从震惊、恐惧逐渐过渡到麻木的精灵们，在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时，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解开这附近的防水结界，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斐亚然，被晨曦的阳光刺得忍不住微微眯了眼，“……终于生了。” 星轨脸上则连一分表情都没有，整个人还处于蒙圈的状态—— 没办法，虽然曾经外出游历时，他也不是没看过其他种族的幼崽，但在产房外等人生孩子这种事，无论对拉斐尔还是星轨来说，绝对是有生之年第一次。 再加上伊莉莎的叫声太过凄惨，从树屋中散发出的血腥味也浓重到令人皱眉，这让从来没经历过酷刑和重创的精灵们，对生孩子这件事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斐亚然唤回思绪的星轨，声音都有些飘，“真的有……那么疼吗？” 斐亚然：…… 身为一个没生过孩子的男人，这种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不过，想到曾经在地球时看到的见闻，斐亚然琢磨了下，这才不确定地回道：“我曾听闻，女人分娩时的疼痛，是世上等级最高的疼痛，比把全身的骨头一根根敲碎还疼数倍。”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竖着耳朵偷听的一众精灵：…… 忽然觉得心理阴影面积更大了怎么办（⊙口⊙）？！ “吱呀……”有人从内推开伊莉莎的家门，众精灵闻声，都抬头看过去。就见族内最擅长光系治愈魔法的女精灵手中抱着襁褓，一脸微笑地向他们看来。 斐亚然和星轨连忙迎了上去，“伊莉莎的情况怎么样？” “她还很虚弱，这个小家伙让她耗费了太多体力，现在已经睡下了。”说完，治愈精灵把手中的婴儿往斐亚然和星轨面前倾了倾，“殿下，祭司大人，你们看看她，多可爱。” 斐亚然和星轨闻言，都忍不住探过身去，向襁褓中刚刚出生的小家伙看去。 这无疑是个漂亮的小家伙，淡金色的胎发乖巧地贴在脑门，微微打着卷，粉嘟嘟的小脸柔软得不可思议，卷翘的睫毛下，眼睛正闭着，红润的肉乎乎的小嘴则偶尔砸吧下，此刻正安静地睡着—— 倒是比刚出生的人类小孩好看许多。 对比曾在地球上看到的各种新生婴儿照片，斐亚然心底忍不住道。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星轨忽然问道。 “是一位可人的小公主。”笑着回答完星轨的问题，治愈精灵向身后的屋子里看了一眼，伊莉莎的老师阿莫斯见状，立刻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殿下，星轨大人。”对斐亚然和星轨优雅地行礼后，阿莫斯真诚地望着两人，“我和伊莉莎都很感激两位大人对我们的宽容和安慰，不然以伊莉莎当时快崩溃的状态，根本无法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所以，和伊莉莎商量以后，我们想让两位大人，为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斐亚然和星轨都是一怔。 在这个新生儿以前，所有诞生于生命之树的精灵，出生时都会从孕育时得到的种族传承中，得知自己的真名，也就是说，从前的精灵，真名与生俱来——斐亚然这个意外不算。 不过，翡翠之名是精灵王亲赐这件事，本身也就只有白和当时侍奉在精灵王宫的侍女知晓。 现在那些人都不在了，精灵王也已经陷入沉睡，知道翡翠之名由来的，大概就只有斐亚然自己了。 他还记得，白在听到自己名字时，脸上温暖至极的笑容。 那时白说：“翡翠——那是精灵语中，美丽的树海啊……” 系统也告诉他，这个名字，是精灵王对他的祝福。 所以每次念到自己这个名字时，斐亚然都会感受到安斯老师对自己的期许和温柔。 名字是每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也将是唯一能够伴随他一生的祝福。 与星轨对视一眼，发觉星轨示意让自己来，斐亚然沉吟了半晌，这才轻声道：“艾普洛，她的名字，是艾普洛。” 艾普洛——全新的生命，也意味着精灵族族无法回溯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崭新的未来。 这个名字，注定会留在后世所书写的精灵族历史中。 自此，上古精灵一脉彻底终结，自精灵伊莉莎起，精灵族走上了与其他种族一样，自身繁衍的道路。 艾普洛的出生，彻底打破了精灵族一直以来隐隐坚守的原则，艾泽拉斯内，出双入对的精灵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精灵们还会碍于曾经的戒律而隐蔽行事，在越来越多的精灵相互结合、怀孕、诞下新生命后，精灵们对此便渐渐习以为常，原本曾因为生命之树倾塌而根植于心底的恐惧，也因为这种日渐被精灵接受的繁衍方式抚平。 斐亚然现在出现在精灵眼中的时间，越发少了。 坐在唱晚池旁，看着生命之树上渐渐凝结出一团淡绿色的光晕，并且迅速飘向帮会领地出口，飞往艾泽拉斯后，斐亚然一时间更加沉默—— 这代表，艾泽拉斯即将再一次迎来新的生命。 这样的场景，这些年斐亚然已经见过许多。 最开始还会感到惊讶，现在，却已经差不多能以平常心来看待。 精灵一族总要延续下去，生命之树无法孕育，精灵就只能靠自己，这就像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只有适应这个世界变化的生命，才能最终存活下来。 但斐亚然还是在越来越多的精灵结合繁衍后，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来。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为此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安斯老师的水晶前，向安斯老师忏悔——他觉得是自己没有能力守护好精灵族，才会让他们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道路继续前行。 距离那场浩劫已经过去许久，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精灵们，已经渐渐忘记曾经的精灵一族是何种模样，全情融入到了现在的生活中，艾泽拉斯的笑声越来越多，却鲜少有精灵仔细对比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究竟失去了什么—— 经过那次惨烈的劫难，精灵一族精锐去九存一，活下来的精灵绝大多是低阶精灵，这些精灵原本寿数就不高，大约在七八百年间，虽然曾经因为精灵王刻意改变艾泽拉斯的时间流速，而大多活过了一千年，但在时间魔法失效，艾泽拉斯和他们自己又经历魔气污染后，这些精灵的寿命早已快要走到尽头。 更加可怕的是，那些由低阶精灵诞下的后代，寿命竟比他们的父母还要短，除非他们能够通过后天的努力，把实力提高到中阶或者高阶，不然以他们的生命强度，能够活到五百年以上的精灵，都在少数。 但，完全由精灵孕育的血脉，自出生起便与其他种族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幼崽形态，脆弱得让一众刚刚适应父母角色的精灵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对待。 斐亚然有时看着那些沉浸在孕育新生命喜悦中，对年幼精灵无微不至的精灵们，都仿佛看到了地球上那些溺爱孩子，恨不能把全世界捧到孩子眼前的人类。 所以，他其实很怀疑，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未来精灵，是否真的还能重现初代精灵的风采。 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为此，斐亚然也想过是否能够以一己之力做出改变，但照顾幼崽是所有智慧种族的天性，根本无法改变和抹杀。 所以，他就只能看着精灵族不断改变，悄无声息地一步步走下曾经立于大陆顶端的神坛。 他有时会想，在不久的未来，对于精灵族来说，他和星轨这样的精灵，或许才会变成所有精灵眼中的异类。 而在他和星轨的生命也走到尽头后，这世上，是否还会有精灵记得上古精灵的傲骨与风采？ 他不知道。 于是除了修炼提升力量外，斐亚然每天做的最多的另一件事，变成了写书。 艾泽拉斯经过那次毁灭后，王宫藏书室中曾经浩瀚如海的孤本书籍早已经付之一炬。 斐亚然这时便忍不住庆幸，还好因为有阅读系统的存在，所有当年被他读过的书籍，都会被收录在系统中，只要他准备好材料，便可以一本一本重新刻录出来。 这无疑是个浩大的工程。 整整几年，除修炼外的所有时间，斐亚然都埋头于精灵族新建的王宫藏书室中，为精灵族补全那些失却的典籍和历史，并且把原本系统中的其他书籍，包括他当年写给徒弟们的华文书籍，以及他亲手编写的自他出生以来近两百年的精灵族历史，全部呈现了出来。 这期间，斐亚然曾出过一次远门。 当聚义令召集帮会成员的提示忽然出现在眼前时，斐亚然看着那上面里昂的名字，略微恍惚了一瞬。 然后，轻声道了句确定。 一身繁复长袍的精灵族殿下，便在所有精灵都不知晓的时候，忽然失去踪影。 大陆另一端，一百多年来仍旧定都于沙漠中的狄龙首都安卡拉王宫中，银发红眸的帝国国师，在失踪许久后，终于再一次出现在里昂眼中。 多年未见，躺在床中的里昂已经是个满头白发，满脸褶皱的垂暮老人，除了那双浑浊的蓝眼睛，几乎看不出昔日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英俊模样。 见到斐亚然凭空出现在他床前，被所有人类赞颂为“人王”，铁血了近百年的的里昂·克洛斯，忽然在一众儿孙王公贵族的面前，笑得整张脸都舒展开来，浑浊的眼底也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颤抖着向斐亚然伸出手，“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骗我！” “师父……是您吗？您来看里昂了吗？！” 第124章 秀爷霸气侧漏 里昂·克洛斯，原狄龙帝国三王子，后继位为王，一统整个狄龙沙漠，并于其在位时间，为狄龙打下史上最辽阔版图的众王之王。 他这一生，无论在谁看来，都可以用“绚烂辉煌”来形容—— 不到二十岁，便在宫廷斗争中以绝对的优势彻底打压下两位哥哥的势力，成功继位；不到三十岁，便统一自存在起便分崩离析各自为王的狄龙沙漠；执政期间，他减免赋税，广施仁政，惩处贪吏，教化子民，并在沙漠上推广种植绿色植被，让贫瘠的沙漠一年比一年恢复生机。 他是第一位把魔法师推上历史舞台的人类帝王，也是第一位为法师正名，不视法师为“异端”，并开设魔武学院，大力培养法师的极有远见的明君。 后来断续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战争中，他也一再证实了法师对于人类本身的重要性。 在他之前，人类对恶魔的恐惧让他们只能依赖于光明神殿，企图用信仰来换取神明的庇佑。 但在魔兽肆虐，光明神殿却几乎完全无力保护所谓的子民的时候，里昂所率领的法师、佣兵军团，却一次又一次击退恶魔，狄龙帝国在他的统治下，如铜墙铁壁，几乎是大陆上唯一一个没有被魔兽成功入侵过的国家。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晓狄龙帝王之名，尤其在光明神殿教皇安迪与圣骑士阿曼德叛出投奔狄龙，并揭露光明神殿罄竹难书的罪行后，里昂与狄龙帝国之名，更是在人类国度中声名远播，一时间甚嚣尘上，无数被魔兽或神殿逼迫至走投无路的人，迅速投奔并融入到狄龙帝国麾下，心甘情愿追随起这位帝王来。 他是有史以来最长寿的人类，也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 时光也似乎格外眷顾这位杰出的王者，不忍让他过早老去。 人们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出生又陆续死去，里昂却仍旧端坐于王位，精神矍铄地指点江山。 有追随里昂多年的亲信见此，终于忍不住询问与里昂国王一样长寿的帝国宰相西里尔，想要寻求他们的长生之法。 西里尔闻言，却只是笑，成熟睿智的眼底，罕见流露出一分不可能出现在他这样年纪的人类眼中的孺慕，满是怀念地叹息：“我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拜师父所赐。” 众人这才想起，一直立于王侧百年之久，甚至比亲子还得王信任的西里尔大人，曾与王有着同一位师父——那位已经成为传说的帝国的明珠，国师“翡翠”。 这位完全不曾于狄龙对外战争中露过面的国师“翡翠”，是狄龙帝国广为人知的传奇。 如果说“人王”里昂·克洛斯是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的绝世王者，那么帝师“翡翠”，便是亲手把里昂这块蒙尘原石，亲手打造成熠熠生辉钻石的无冕之王。 有听说过“翡翠”丰功伟绩的人甚至戏言，以国师“翡翠”当年在狄龙帝国的威望，如果他真想推翻里昂自立为王，众人绝对会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里昂后来听闻这件事，竟也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半真半假地对西里尔笑言：“如果师父真想要这个位置，我绝对心甘情愿亲手奉上。” 说到这，里昂的脸色渐渐暗淡，甚至罕见地显露出一丝怅然，“只可惜，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被师父看在眼中……” 无论是身为徒弟的自己和西里尔，还是这个日渐繁荣盛大已然有问鼎大陆人类第一的狄龙帝国，抑或当年由师父亲手建立的大陆第一魔武学院、法师公会、佣兵工会，甚至他完全可以亲手奉上的王位，里昂从来都知道，这一切，根本从未被师父看在眼中。 自诺亚因无法阻挡的衰老而逝去，帝国铁三角仅余的两位，里昂和西里尔，便越来越喜欢聚在一起，于阳光明媚的午后，边喝着下午茶，便偶尔随意闲谈几句。 他们都已经活了两百多年，这在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岁的人类眼中，已然不能用长寿来形容。 不过，随着法师和佣兵人数的逐年增加，对魔法和斗气等武技日渐熟悉的人们，渐渐也明白，如果自身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人体衰老的速度便会随之减慢——众所周知，国王里昂和宰相西里尔，便都是传奇国师“翡翠”亲手调教出的高阶魔法师，实力深不可测，至今不曾被人探出过真正的底线。 如此，不需帝国再大力宣传，前赴后继跑来请求学习魔法和武技的人，每年都已经把大陆第一魔武学院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短寿种族的一大优点便是，因为寿命太多短暂，所以他们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可能地掌握更多对他们有益的知识，和可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甚至长寿的力量。 于是，在里昂的坚持下，华文与魔法、武技这三种在几百年前还不曾出现在人类国度中的新生文明，便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潜移默化地成为无数人习以为常无人不晓的符号。 让所有人甚至让西里尔都惊讶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国师“翡翠”之名始终贯穿始终—— 外来投奔狄龙帝国之人，必须学习狄龙官方语言华文，而学习华文，首先要认识的，便是为狄龙带来这种成熟文字和文化的国师“翡翠”。 想要进入大陆第一魔武学院学习之人，法师需触摸学院门前巨大的月半石进行魔力属性测试，立志当佣兵的，则需要通过武术学院的入学测试，这两项，都由学院创始人，第一任校长国师“翡翠”所创。 而一旦通过考核，进入帝都魔武学院，所有学生在入学仪式上，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发自内心地拜国师“翡翠”为师，感谢他为他们带来改变人生的知识与力量。 学院中心广场上，也一直伫立着从建校开始，便存在于此的国师“翡翠”的雕像。 据魔武学院的学生讲，那雕像所刻的，是位身材颀长俊美至极的青年。长及腰臀的长发被宝石发箍束在脑后，露出令无数学子倾倒不已的冷冽容颜，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双眸，明明是与鲜血相近的颜色，却没有一丝血腥的味道，反而与他手中同样由红宝石装饰的羽毛双剑交相辉映。他身着一身学院长的繁复长袍，脚下踏着水波与火焰，口中仿佛念着无声的箴言，手中长剑却剑指远方，把魔法的玄妙深奥与武技的暴力美学结合得天衣无缝—— 他便是人类魔法与武技的先驱，第一魔武学院的创始人，法师公会和佣兵工会永远的会长，也是狄龙的传奇——帝师与国师“翡翠”。 所有在魔武学院就读的学子，无人不为这位俊美逼人，偏偏又强大到把魔武双修都能修炼到鼎盛的学院长倾倒。 尤其，他们偶尔还会从院长学生，现任狄龙宰相西里尔大人口中，听到某些关于院长的八卦—— “学院中的雕像？那可不及师父本人风采的万一。”偶尔来学院视察，被学生们堵住追问院长“翡翠”之事时，宰相西里尔曾如此怀念道。 于是，得知这句话后的学生们，对院长“翡翠”的迷恋，便不可抑制地到了一个高山仰止的程度。 可以说，在几乎每一位魔武学院毕业生的心中，学院长与帝国国师“翡翠”，都是他们一生无法触碰的光芒，是最美好年华中遇到的最美丽的梦。 再加上狄龙帝国这些年所奉行的政策中，几乎随处可见“翡翠”留下的痕迹，里昂国王又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根本就是他一手促成。 所以，即使在翡翠忽然消失近两百年后，狄龙帝国熟知“翡翠”之名，进而对他产生信仰的人类，不减反增。 对此，偶尔查看师徒值的斐亚然，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只是他那时一直忙于恢复实力和重建精灵族，与系统摊牌后，对系统曾经发布的任务更是完全不想再花心思，从他得到的消息中，也看得出狄龙这些年势头发展良好，即使没有他，也一样可以问鼎大陆人类国度之首。 如此，斐亚然便更没有再分神去关注狄龙的必要。 所以，当看到里昂召请他的聚义令时，斐亚然心底才会闪过一丝惊讶—— 他本以为，这一生里昂都不会再用到这东西。 当初斐亚然送几个徒弟聚义令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他们在性命堪忧时，提供一个可能召请到他前去解救的保障，但随着狄龙这些年越发鼎盛的发展，周身早已是铜墙铁壁的里昂，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让这样不可能出现危险的里昂，不惜浪费宝贵的聚义令召请自己的理由…… 想到距离当年不辞而别已经过去的时间，斐亚然微微抿了抿唇，转瞬便猜到了什么。 身为精灵所拥有的漫长生命，几乎让他忘记了，并非所有生灵都会像他一样，几乎不会衰老。 所以，当他易容成当年狄龙国师的模样，通过召请凭空出现在狄龙王宫中的时候，望着床上行将就木，苍老不已的里昂，这些年早已心如止水的斐亚然，心底多少还是有了一丝感慨。 “师父……是您吗？您来看里昂了吗？！”满头华发的里昂虚弱地陷在床中，却还是激动地对虚空中的斐亚然伸出双手。 守在国王寝殿的王公大臣皇子皇女们，不敢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在半空中俊美至极的青年，直到宰相西里尔对那人深深弯下腰，哽咽地道了句“师父，您回来了”，众人才仿佛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对青年施起最高宫廷礼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师父，斐亚然侧首向人群中看了一眼，勉强认出那人是谁后，才轻声唤道：“西里尔，到床边来。” 众人闻言，立刻把宰相让到床边，而后，只见虚空中的青年轻轻弹了个指响，众人便纷纷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们推离床边，下意识伸手触摸的时候，才发觉面前竟似乎有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屏障，把国王陛下和宰相大人以及那青年，密闭透风地圈在那透明屏障中。 如此不可思议，即使法师公会现任会长也不可能轻松使出的隔离结界，顿时让被隔离在外的众人吓了一跳，再一想到那青年的身份，早已被国师“翡翠”之名洗脑多年的人们，便不约而同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结界内的三人，生怕错过这有生之年第一次得以见到真颜的传奇人物。 不过，如果没记错，“翡翠”大人的年纪应该比国王和宰相大人都要大，为什么外表还是如此年轻，不见丝毫衰老？！ 一时间，结界外人心浮动，望向“翡翠”的目光闪烁不定。 隔离结界内，斐亚然师徒三人，却完全把外面的所有人视为无物。 成打生命检测魔法对里昂甩下去，在探知结果均表明里昂的寿数确实已经走到尽头，就连不老泉也无法让他彻底衰老的身体恢复青春后，斐亚然终于握住里昂颤抖的双手，眼底难得现出一丝温度来，“里昂。” 只是简单叫了里昂的名字，纵横沙场百年的帝国王者，眼底忽然凝现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死死握着斐亚然的双手，老泪纵横：“终于等到您了……里昂终于等到您了！他们都说您已经死了……可是我不信！我知道……我知道您有多强！您怎么可能……” 还未说完，里昂就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他看上去已经极其老迈，皮肤松弛满是褶皱，白发也变得稀疏，蓝色的眼底也不复从前那般明亮，唯有对斐亚然的孺慕与亲近，丝毫不因斐亚然离去的近两百年时间而产生丝毫隔阂，反而因为斐亚然终于回应他，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出现在他眼前，而现出夙愿得偿的感激和庆幸。 这样的里昂，即使外表与斐亚然记忆中早已截然不同，却还是让斐亚然感到十分熟悉，眼前似乎又看到当年那个明明早已为人父，却仍喜欢跟在自己身边鞍前马后，永远不曾对他表现出丝毫骄傲的小太阳般的徒弟。 伸手抚上里昂的脑袋，斐亚然抽出手帕，帮他把脸上纵横的眼泪和鼻涕一一擦净，难得对里昂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你说的对，我这么强，不可能会有事。” 这么说完，他顿了顿，又问道：“里昂，你还有什么心愿？” 从生命魔法的检测结果来看，里昂的寿命仅余不到一天。虽然在这两百多年的时光中，斐亚然的感情已经变得十分淡薄，却还是想在里昂离世前，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他是个不称职的师父，虽然只收了三个徒弟，却几乎从来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也没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反而一直以来都与他们聚少离多。 虽然一开始是因为系统强迫在步步为营带着功力的心思收下这几个徒弟，但从这些年不断增长的师徒值，和他周身这些年愈加庞大的信仰之力，斐亚然就知道，即使他当年不辞而别，甚至一走两百年，这几个徒弟也从来不曾遗忘甚至怨恨过他，反而一直在不知道他目的为何的情况下，依旧遵守曾经与他的约定。 所以，在里昂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现在，他想尽可能满足里昂的所有心愿，让他能够不留下任何遗憾。 被师父如此温柔的举动吓了一跳，里昂深知师父的洁癖有多严重，现在却竟然亲手帮他擦去脸上的污物，里昂心中一边是感动，一边又明了，师父一定也看出来他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在这个即将真正分别的时刻，对他如此包容。 这么一想，里昂忍不住拽住师父柔软丝滑的袖摆，模糊地道：“师父……您能一直陪着里昂吗……” 任由里昂动作，把手帕塞回背包，斐亚然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结界散发出的淡淡光晕下，里昂目不转睛地望着师父那张与两百年前一样棱角分明俊美到灼人的面孔，半晌后，终于忍不住低喃出声：“师父……您……真的是人类吗？” 一直陪在旁边的西里尔见状，也忍不住抬头望向斐亚然。 近些年，他和里昂总忍不住回忆年轻时那些往事，身为帝国顶端最高位的两位掌权人，平日里聊得最多的，除了国事，便是他们那位共同的师父“翡翠”。 聊得多了，把当年事关师父的每一件事细细拆开来，翻过来覆过去地琢磨一遍又一遍后，对于师父的真实身份，里昂和西里尔便都有了大致的猜想—— 他们早已经不是曾经对人类以外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师父曾经留下的许多著作中，对于大陆上的许多种族都有所提及，所以他们知道，光明神殿背后真正的操控者，其实并非人类，而是自称为神明使者的天族；知道他们那位头顶有兽耳，身后有尾巴的彪悍师姐苍岚，是兽人；知道那些为狄龙带来大批武器，并且在这许多年中，一直在人类战争中大肆贩卖武器大发战争财的家伙是矮人；知道狄龙东方那片看不到尽头，仿佛悬于天际的险峻山脉中，栖息着强大的龙族；也知道那些越来越频繁出现在大陆上的，拥有引人堕落魔力的是实力强悍的魔族…… 人鱼、海妖、羽族、妖精、变异兽、魔兽……师父留下的书，让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变得极为广博，曾经留给里昂启蒙的《魔兽图鉴》，也在后来的对外战争和反抗侵略魔兽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里昂和西里尔其实一直都明白，即使师父不在，他为他们，为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人族所带来的一切，都足以让人类永远记住师父的名字。 师父是当之无愧的帝国明珠，也是里昂从少年起，就一直追逐的世间最美丽的光。 里昂也一直明白，这样足以令所有人类仰望的遥不可及的师父，真实身份一定不会像他们看到的那样简单。 没有人类能像师父一样，拥有这样足以抵抗时光的永不衰老的容颜，甚至连那些天族、兽人、矮人都不能。 曾经里昂一直不敢问，怕冒犯到师父，但现在，在他已经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想从师父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总不能，让他到死都不知道，教导自己成长，辅佐他一步步走向巅峰的师父，最真实的模样，究竟为何吧？ 眼底闪动着期待的光，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师父那张丝毫没有被岁月侵蚀过的俊美容颜，里昂如此问道：“师父，可以……告诉我吗？” 眼前一瞬间光芒大盛。 结界上再度亮起的光，令等候在外的众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纷纷扭过头去，再无法向帝王的床上看一眼。 在里昂和西里尔蓦然睁大的眼中，斐亚然缓缓点了点头，身上一阵模糊的波动后，终于现出原本的模样来—— 仍是一头如水的银色长发，却比之前璀璨耀目太多，仿佛有银河点缀在其上，熠熠生辉；红宝石般的眸色虽未有改变，五官的线条却变得更加柔和，不复从前棱角分明灼灼逼人的俊美，反而优雅精致到极致，圣洁到令人不敢直视；他的气息冷淡而又矜傲，身上穿着的魔武学院院长法师袍，也渐渐变为更加繁复古老，层层叠叠却极为美丽的白色华服。 他微微垂头，银色长发从脸侧滑落，露出尖而薄的有别于人类的半透明耳朵，望着里昂的目光淡漠而悲悯，再不复片刻前伪装出的脉脉温情。 里昂和西里尔看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一时间都忘记了言语。 半晌后，西里尔情不自禁的低喃才终于打破这近乎窒息的空间，“精……精灵……？！” 斐亚然闻言，微微颔首，优雅空灵完全不似人类的声音，进一步证实了两个徒弟的猜测，“我的确是精灵。” 话音一落，顿时响起两声齐刷刷的抽气声。 斐亚然见状，眼底不禁染上一分笑意，为看到自己真身后，已然精神混乱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两个徒弟。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里昂和西里尔都沉浸在那种晕晕乎乎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蒙圈状态中，目不转睛地把斐亚然从头打量到脚，好奇宝宝一样询问起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颇有年少时师徒三人相处的模样。 伸手打落里昂忍不住伸向自己头发的干瘦爪子，再一次无视一个不想回答的问题后，斐亚然微微垂眸，看着眼底变得越发浑浊，已经失去焦距的里昂，轻声说道：“里昂，睡一会儿吧。” “师父……一直……在这里……吗？”眼睛已经快睁不开的里昂，断断续续问道。 “师父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摸了摸里昂的脑袋，斐亚然低声道。 “师父……” “我在这里。” “谢谢您……” “其实我一直……” “一直……” “喜……” 枯瘦的身体深深陷入床铺，垂垂老迈的“人王”，终于失去最后一缕呼吸，唇角却带着心满意足的释然微笑。 “呜……”死死捂住嘴，不让悲恸的呜咽从喉中泄露出去，西里尔跪在里昂的床边，脸上早已是一片模糊的水光。 垂眸看着在自己抚摸下像是睡着了一般的老人，斐亚然却仿佛还能看到当年初遇时，于月下沙漠中意气飞扬的少年王子，那个总是开朗笑着，永远对自己赤诚相待，努力想要追赶上自己的被他忽视太久的孩子。 麻木已久的心，忽然久违地感觉到一丝疼痛，不同于曾经让他几乎想要毁灭天地的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仿佛被细小木刺不小心挂刮过的，虽然浅淡，却又令人无法忽视的细微疼痛。 有珍珠白的光晕，从面前仿若沉睡的身体中飘散而出，如同那些曾经在艾泽拉斯久久飘荡的银绿色光晕一般，依恋地围绕着斐亚然，不肯离去。 斐亚然微微怔了下，伸出手指推了推那光团——对于这个大陆人类灵魂的轮回机制，斐亚然并不清楚，但总归不可能让里昂的灵魂一直跟在他左右。 凡间从不是亡灵该长时间停留的地方，里昂作为人类的一生已经结束，不应该再对世间的任何事物存有留恋。 那光团被他推拒后，却似乎有些茫然，怯怯地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却始终不曾远去。 斐亚然见状，也不知道人类的灵魂正常该如何进入轮回。 不过里昂已逝，他索性就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等西里尔把里昂的后世料理妥当，再走不迟。 于是，在接下来狄龙国丧，举国悲痛的日子里，斐亚然便重新回到空置两百年的国师府，在这里小住了下来。 接替里昂王位的，是他曾孙中一位最肖似他年轻时模样的皇孙。 得知早已成为传说的国师“翡翠”竟然还在世间，并且还来见了曾祖最后一面，这位刚刚坐上帝位的青年，十分想见见总被曾祖和宰相挂在嘴边的国师“翡翠”。 不过，面对笼罩了整个国师府，只允许宰相西里尔一人进入的巨大结界，即使身为狄龙的新任帝王，他也还是无可奈何，只能怏怏离去。 国师府内，因为料理里昂葬礼而消瘦苍白了不少的西里尔，满眼怀念地打量国师府，一边为斐亚然倒茶，一边微笑着道：“这里倒是和两百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接过西里尔递来的茶，斐亚然微微点头，“你和里昂这些年费心了。” 他当年设下的隔离结界，早已经失效，国师府如今还能保持当年的模样，足以说明里昂和西里尔的用心。 “当年师父忽然不辞而别，我和里昂一直等不到您回来，就只能偶尔来这里睹物思人。”两百多年，对于人类来说实在太过漫长。 西里尔和里昂虽然后来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但对于师父的崇敬与孺慕，以及深藏于心底最深处的不能对任何人言说的深切情感，却始终贯穿在他们的整个人生中。 师父的出现，改变了无数人类的一生。 这其中，身为“翡翠”徒弟的里昂和西里尔，感受最深。 而在里昂已经离世的现在，西里尔便成为仅存的拥有这种近乎信仰般强烈情感的人类。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忍不住看向正安静喝茶的师父，在没有外人的国师府内，师父没有再使用之前那副幻化出的俊美容貌，而是恢复成精灵的模样。 西里尔看着这样的师父，总是忍不住失神，为造物主竟然能创造出这样美丽的生灵而感到惊叹。 但同时，也为自己和里昂深藏于心底的那份不能言说的渴望叹息——这样的师父，在这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与之并肩。 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抹同样气质尊贵，却从来没有显露过真容的身影，西里尔怔了怔，忽然出声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师父，银先生是否也是精灵？” 诧异于西里尔忽然提到银，不过一想到银曾是他们眼中唯一能够留宿国师府的存在，斐亚然便释然了，“银也是精灵。” 说完，斐亚然却又忍不住沉默了。 当年一夕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最终一切都尘埃落定，精灵族的对外防御工作基本完成，开始重建艾泽拉斯时，斐亚然才稍微缓过神来，对星轨提及好友列表上名字一直亮着的精灵长老银。 结果却出乎斐亚然意料——无论是曾经位列长老之位万年之久的拉斐尔，还是后来跟在温斯特长老身边学习族内事物多年的星轨，都根本不曾听闻过“长老银”的存在。 但曾与银相处的几十年，让斐亚然十分确定，银的存在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仔细想来，银的出现，确实太过突兀，在他当年离开艾泽拉斯外出游历前，也不曾听闻过任何与银有关的消息。 但偏偏，无论是银提及安斯老师那熟稔自然的态度，还是相识那段时间，他手中经常翻看的“司风”资料汇总，都绝非精灵族高层以外的人能够轻易拿到的东西。 所以直到现在，对于银的真实身份，斐亚然还是感到十分茫然。 想到此，他终于忍不住问西里尔：“当年我离开后，银有没有露过面？” 西里尔闻言，脸上却显出一丝诧异，“银先生当年，不是随师父您一同离开的吗？” 不过，他转而明白过来，如果真是如此，师父也不这么问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后，终于又忆起一些当年的情况来，“当年您在校外历练中昏迷之后，我和里昂曾来国师府找过银先生，不过那时门外有您设立的结界，所以我和里昂也不清楚，银先生究竟有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那之后我昏迷的两天里，银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斐亚然微微蹙眉。 “是的，您昏迷后，我们就再没见过银先生。”里昂肯定地回答。 里昂和西里尔或许不清楚，斐亚然当年设立在国师府的结界，虽然外人进不来，府内的人却能清晰洞察到有没有人触碰到结界。尤其那时银的实力远在斐亚然之上，如果他那时真的在府内，根本不可能发觉不到西里尔和里昂的呼唤。 所以，那只能说明——那时，银已经不在国师府内。 但即使想明白这点，又能说明什么呢？ 当年斐亚然在来到狄龙后，就一直忙于魔武学院和辅佐教授里昂处理国政的事，每天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堪比上班族，时常把银自己留在国师府内，所以对于银平日的行踪，斐亚然根本从未注意过。 所以，就算银恰好在那两天不在，也说明不了什么。 而且。 斐亚然后来才知晓，在生命之树倾塌那天，所有精灵的身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越是实力强大的精灵，所受的创伤就越严重，所以面对入侵艾泽拉斯的魔兽时，精灵一族才会伤亡如此惨烈。 以银深不可测的实力，估计当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因为都是生命之树所孕育出的精灵，当年生命之树出事之后，所有精灵便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件事，在外的精灵更是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艾泽拉斯。 但即使过去两百年，斐亚然也还是没在艾泽拉斯等到银归来。 所以，对于好友列表中一直亮着名字的银，斐亚然其实一直有些担忧，对方会不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或者受伤太重，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到精灵族。 当年精灵族皇阶以上的精灵早已全数覆灭，斐亚然和星轨虽然现在已经陆续摸到了皇阶的门槛，但比之曾经精灵最族鼎盛的时期，差距还是太大了，而如果仅存的皇阶银能够归来，想来对如今的精灵族来说，绝对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斐亚然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能够继续守护精灵族。 “师父……”西里尔犹豫的声音，拉回斐亚然的思绪。 微微颔首，示意西里尔继续，片刻后，斐亚然终于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声音，“师父，您今后，会留在狄龙吗？” 斐亚然淡淡垂眸，还不待开口，西里尔略显慌乱的声音就再度传来，“我……我知道师父是精灵，不会一直停留在人类的国度，那师父……您，有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段日子……？” 诺亚已经逝去多年，如今里昂也先走一步，当年并肩作战的伙伴，早已经接二连三地死去，两百多年的时光中，每当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比他们更快苍老衰败下去，西里尔都隐约觉得，长生对于寿命普遍不高的人类来说，或许并非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熟悉面孔存在的狄龙，即使现任国王与帝国高层，大多都是西里尔看着长大的，他心中也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而师父，是比他拥有更长久生命的，曾经以长辈的姿态悉心教导过他三十年的仅存的唯一亲近的存在。 所以即使是奢望，西里尔也想努力尝试一下，希望师父能在狄龙多待些日子，让那种彻骨的寂寞，能不那么快到来。 望着那双满含期待的孩童般的双眸，斐亚然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狠心地拒绝了西里尔的请求，轻轻摇了摇头。 他能在精灵族的时间尚且不多，真的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分给其他人。 眼圈微红，西里尔抽了抽鼻子，勉强把喉中的哽咽压下去后，这才打趣似的对斐亚然说道：“您总是这么来去匆匆，连好好看看这个被您亲手培育出的国家的时间都没有。新国王才刚刚即位，政权交替时最不稳定，您就不担心有人趁这时候趁虚而入，动摇到狄龙的根本吗？” 这话其实有点无理取闹，因为严格说来，斐亚然本就是个与人族没什么关系的精灵族，虽然狄龙确实是可以说是由他一手打造而成，凝聚了他无数心血，但归根结底，狄龙的根基是人类，再加上与斐亚然相熟的人类，如今只剩下西里尔一人，西里尔和斐亚然都明白，他与这个国家的牵绊已经越来越浅，感情也越来越淡，所以这些话，不过是西里尔伤心难过下半真半假的撒娇，根本没有一丝责备的意味。 看明白这些，对于西里尔时隔多年的小脾气，斐亚然也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如果区区政权交替，就能动摇到狄龙的根本，那也是你和里昂学艺不精，怪不到我这个师父头上来。” 而且…… 遥望远方沙漠上一望无垠的澄澈天空，斐亚然忍不住在心底叹息，现在的人族，有没有他这个狄龙国师，其实早已经不那么重要。 曾经虽然是迫于系统的威胁才不得不为人族筹谋至此，但后来斐亚然却已经慢慢想通——对于人类这些曾经的同胞，他所做的，也不过是作为幕后推手，把这一天到来的时间，略微提早了一些。 有像里昂、诺亚、安迪、阿曼德这样一直为种族的强大而奋斗的杰出人类存在，人类的强大与独立，本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即使有一天狄龙真的覆灭，那也一定是历史最终的选择。 如今的狄龙，早已经没有斐亚然插手的必要。 挥别情绪低落的西里尔，斐亚然又在国师府的大树下坐了许久。 直到月亮一点点爬上缀满星空的夜幕，他才终于看了一眼至今仍跟在身边的属于里昂的白色灵魂，“你真的要跟我走？” 亡灵究竟有没有记忆，斐亚然并不清楚。精灵虽然能与万物沟通，但那也仅限于有生命的生灵，所以，对于曾经那些精灵的精魂和现在的里昂的灵魂，斐亚然完全想不通，他们究竟是因为有记忆所以才来找他，还是已经忘却生前的记忆，只因某种执念，才一直不肯离去。 但总归，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里昂的灵魂在世间飘荡。 如果他现在直接神行回艾泽拉斯，里昂又执意不肯去轮回，那么等待这个灵魂的，就只有彻底消散一种结局。 “即使看到我最真实的模样，你也还以为我是个心软的家伙吗……”无奈地伸手戳了戳那珍珠白的灵魂，发觉那灵魂不仅不躲开，反而亲近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后，斐亚然终于叹了口气，带着里昂的灵魂，进入帮会领地。 “我只能试一试，如果不能成功，你也不要强求了。”对那团灵魂说完，斐亚然便伸手微微推了下手中的光团，把他推向唱晚池中周身充斥着星星点点绿色光芒的生命之树。 然后，那团珍珠白的灵魂，便在没有受到丝毫排斥的情况下，慢慢融入到了生命之树中。 斐亚然：…… “……小绿，你还真是来者不拒。” 生命之树闻言，微微抖了抖枝繁叶茂的细小树枝，而后便再一次陷入沉睡。 心底为小绿的节操微微担忧了一会儿，斐亚然也想不明白，明明只应该接收精灵灵魂的生命之树，为什么会毫无芥蒂地把里昂的灵魂也收进体内滋养。 不过既然想不明白，他索性便不再去纠结。 趁着夜里给西里尔又送去些能够用到的东西后，斐亚然便没有任何犹豫地神行回了艾泽拉斯。 离开这几天，与世隔绝的艾泽拉斯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斐亚然略微修整了一下自己后，便去政务厅找星轨商量事情。 他有预感，距自己再度离开艾泽拉斯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 在那之前，他必须把所有事情全数交托给星轨。 这样，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才能安心地离开。 第125章 秀爷霸气侧漏 难得整日埋首于藏书室的翡翠破天荒地主动跑来找自己，忙了一天的星轨心情愉悦，微微弯了眼睛，忍不住打趣翡翠，“今天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我们尊贵的殿下给吹到我这来了？” 斐亚然闻言，也不在意，回敬给星轨一个官方微笑后，便习惯性地听星轨絮叨这段日子族内发生的种种琐事。 在他们二人执掌精灵族权利的这两百年里，对于这种交流方式，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翡翠失踪两天的事，敏锐如星轨自然不会不清楚。一开始他还有点慌，因为翡翠近几年来废寝忘食撰写书籍的举动实在有些惊人，总像是背后有什么在追赶般争分夺秒，莫名让星轨生出种他正努力在有限的时间内，为精灵族留下更多传承的感觉。 高阶精灵的预感向来准确，所以虽然星轨这几年从未问过翡翠什么，心底却始终担心翡翠会在哪天忽然消失不见。 不过，在翻找过藏书室，最终发现翡翠留下的“暂时外出”纸条后，星轨才终于放下心来，安心等待翡翠归来。 果然，两天时间一到，他就准时见到翡翠主动来寻他。 望着翡翠这些年来越发沉静的侧脸，星轨微微恍惚了一瞬，偶尔竟会生出种“翡翠似乎越来越像王了”的错觉。 不过，在那些从来都不敢靠近和直视翡翠的精灵眼里，被他们称为殿下的翡翠，这些年倒是越发冷淡和威严了。 好在，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曾经的模样。 想到这，星轨终于停下嘴，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花茶，垂头呷了一口，滋润一下难得一口气说这么久的嗓子。 “星轨，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发觉星轨眉头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一丝疲惫，斐亚然忍不住轻声说道。 星轨闻言，抬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揶揄的笑意分明，“真觉得我辛苦，就过来帮我分担些。我们的时间还很多，你想写书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半真半假地说完，星轨再度垂下眼睫，轻啜了口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斐亚然脸上，心底倏然划过一丝不安。 目光触及之处，那双淡粉薄唇，并没有弯出好看的弧度，也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反驳自己的要求，只在逐渐蔓延开的沉默中，渐渐绷成一条隐忍拒绝的直线。 心底“咯噔”一声，星轨连忙移开视线，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异常，“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就是了。” “星轨。”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里，暗藏着星轨不想听懂的复杂。 他假装没听出来，手指不断摩挲着掌心温热的茶杯，心底忽冷忽热，无论如何都不想听翡翠接下来的话，仍自顾说道：“昨天还有小精灵问我，翡翠殿下究竟长什么样子。近些年来你在精灵城中出现的次数越发少了，几乎只在王宫和王之间两点一线，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以后都会不认识你了……” “如果真的忘记我，也没什么不好。”斐亚然忽然道。 星轨却顿时恼怒起来，“啪”地把茶杯磕在桌上，没好气地瞪住斐亚然，“你身为族中的最高掌权者，怎么可能会被精灵遗忘？！” 见星轨真有动怒的倾向，斐亚然也没戳破他的自相矛盾，沉吟半晌后，终于还是对星轨说道：“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次离开，我还能不能回来。” “你要去哪？！”霍地站起身，星轨一把扣住斐亚然肩膀。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足以说明星轨此刻心底的情绪有多激烈，但这件事，本就是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决定好的，这两百年中，斐亚然也一直不曾有过丝毫动摇。 所以，按住星轨微微颤抖的双手，斐亚然把它们笼在掌心，微微仰起头，对眼底闪烁着强烈不安的星轨轻声道：“我知道，让安斯老师苏醒过来的方法。” 惊讶地睁大眼睛，星轨脑海中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而产生短暂的空白。 但紧接着，他就紧紧握住斐亚然的双手，眉眼拧出锐利的弧度，“你如果知道，怎么可能过这么久才说出来？” 他并非是在怀疑翡翠什么。 对精灵来说，师生关系一直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深浓的羁绊，即使死亡也不能改变分毫。如今族内相互结合的精灵们，绝大多数都是由曾经的师生转化而来，原因不外乎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另一半。 而精灵王，这位一直立于精灵族顶端，被所有精灵顶礼膜拜奉若神明的王者，从创世之初到如今，也不过只收了翡翠这一个学生。 仅仅作为翡翠从小到大的玩伴，星轨就曾不止一次羡慕过能够久居于王宫，并从出生起就被精灵王悉心教导，把一切最好的事物都捧在他面前的翡翠。 属于拉斐尔的那部分记忆，更是让星轨明白，翡翠是在他数万年记忆中，唯一一个能够亲近、触碰到王的特殊存在。 这是只有他们这些从未被允许靠近王的精灵才能明白的深渊般的距离感，是只对翡翠一人才开放的特殊领域，是从出生起就习惯亲近王，甚至经常被王抱在怀里的翡翠，从来没有察觉到的事。 所有精灵都知晓，王有一个甚少在精灵城中露面的学生。 一众长老与身为大祭司的白却早就看得分明，翡翠对王来说，根本就是这世间唯一特别的生灵。 他们也不知道，王究竟是因为翡翠是他的学生，所以才对他如此纵容宠爱，还是因为喜欢翡翠这个精灵，所以才收他为学生。 不过，从翡翠幼时起，经常出入王宫内的一众精灵，就全都亲眼见证了王对他的与众不同。 那样的王，根本令人无法抗拒。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精灵，都一定会感激涕零，恨不能深深拜服在王的脚下，为其献上最最虔诚纯洁的信仰。 所以，翡翠在那样看似浅淡，却珍贵无比的温情下，会把王放在心中最最重要的位置上，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正因为此，翡翠当年忽然决定要离开艾泽拉斯，独自外出游历时，星轨才会那么诧异。 或许连翡翠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王的依恋，究竟有多深。 所以，当那场席卷整个精灵族的浩劫过后，看到王陷入沉眠的翡翠，才会发出那样撕心裂肺的哀鸣，直到两百年后的现在，脸上也不曾恢复曾经时时挂在脸上的温暖笑容。 正是因为太清楚王对翡翠的重要，星轨才深知，如果翡翠清楚唤醒王的方法，一定会刻不容缓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 而让他能够隐忍两百年的时光，在实力全数恢复的现在，才决定去做的事，本身一定蕴藏着极大的危险，不，那或许根本就是凭他的一己之力，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 “告诉我！怎样才能唤醒王？！”紧握住斐亚然的双手，星轨高声质问。 “这件事，我自己去做就行。”斐亚然语气坚决。 “翡翠！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他是我们所有精灵的信仰！为王出力本就义不容辞，你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瞒我这么久？！” “可是星轨，你我都知道，现在的精灵族，已经再经不起任何风浪。” 从藤椅中起身，斐亚然目光坚定地望着从小一直陪伴自己长大，从不曾离弃彼此的星轨，“如果白和皇阶长老们如今还在，我一定不反对你和我一起去。但现在，你我已经是族中唯二有望进阶皇阶的精灵。艾泽拉斯虽然已经彻底封闭，但如今大陆上局势波诡云谲，魔兽肆虐，谁也不知道明天艾泽拉斯的屏障是否会被攻破，你我之中，必须有一个留在艾泽拉斯，为所有精灵守护好我们最后的家园！” “那也应该由我去，你留在艾泽拉斯！你别忘了，我还拥有身为拉斐尔时的记忆，身体也没像你一样受过那么严重的损伤，无论如何比较，我都比你更适合去冒险！” “可是，我才是安斯老师的学生。”不同于星轨的气急，斐亚然眼底依旧平静无波。 见星轨又要说什么，斐亚然抿了抿唇，忽然轻声道：“你以为是什么，支撑我熬过这两百年的时光？” 目光望向西方天边那抹挥之不去的淡金色，两百年后，斐亚然的眼眶再度染上淡淡的绯色，“从小我就知道，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像所有皇阶精灵一样，拥有无数生灵根本无法想象的漫长生命。” “但是星轨，才不过两百年，我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每次看到安斯老师无知无觉的样子，我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种近乎窒息的绝望，在这两百年中，从未停止。” 他痴痴凝望天边的侧脸太过哀伤，星轨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疼痛，也险些落下泪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就像翡翠日日守在王的身旁陪伴王一样，在这仿佛比曾经所度过的千万年还要漫长的两百年中，星轨又何尝不是一直默默注视着翡翠的一举一动？ 翡翠把王视为心灵支柱，又哪里知道，他自己对星轨来说，也是世间最后一处能够让暂时休憩，互相依偎的温暖所在？ 翡翠无法忍受王再如此无知无觉的沉睡，他又如何舍得让翡翠去承受那极有可能九死一生的危险？！ 星轨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痛恨过翡翠的固执，也第一次为自己那根深蒂固的责任感，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伸手捂住眼睛，星轨知道，就像他了解翡翠一样，翡翠也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所以才清楚，对他来说，整个精灵族的分量，远比沉睡的精灵王来得重要。 但在翡翠心中，这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事物，能超越王在他心中的地位。 身体被温暖的怀抱包裹，耳边传来早已熟悉到灵魂都能认出来的温柔嗓音，悲伤却又无比坚定，“星轨，请你一定守护好艾泽拉斯。” 泪水无声划过脸颊，滴落在雪白的长袍深处，转瞬即逝。星轨抽了抽鼻子，终于抬起双手，抱住近在咫尺的颀长青年，“……就算为了王，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眉眼微弯，斐亚然冷寂了两百年的眼中，终于流泻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真实暖意。 他知道，星轨如此，就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有星轨留在艾泽拉斯，他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用尽全力去寻找能够唤醒安斯老师的东西。 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有事必须交待给星轨—— 由巨大藤蔓各色草木重新织就的精灵王宫最深处，层层如尼斯文构成的金色结界内，有着一汪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透明泉水。 泉水之上，不足半人高的幼小生命之树，安静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碧色光芒。 虽然一直不知道翡翠把生命之树藏在哪里，但在见到不老泉和生命之树时，星轨不但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更加为翡翠此行的安全担忧—— 如果不是已经做好了随时陨落在外的准备，翡翠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把生命之树和不老泉交托给他？ 所以，即使预料到翡翠根本不会告诉自己，星轨还是忍不住拧紧眉头问他：“你究竟要去哪里？” 见翡翠依旧沉默，星轨咬了咬牙，终于恨声道：“你起码该告诉我，万一你出了意外，我该去哪里帮你收尸吧！” 如此赌咒般的话，非但没引起斐亚然的丝毫不满，反而还让他笑了出来。 他和星轨都清楚，精灵一旦失去生命，灵魂便会自发回归到生命之树，肉体则很快化为飞灰，成为这世间万千浮尘中的一粟。 所以，星轨会如此言语，也不过一时忧愤所致。 事到如今，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星轨，恐怕反而会让他不安。 所以，略微沉吟了片刻后，斐亚然便在星轨的瞪视中，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魔域。” 第126章 秀爷霸气侧漏 去魔域的日子定下后，斐亚然便再也没有踏出过精灵王宫的藏书室。 用记忆水晶把曾在加西亚那里学到的精灵铸造法巨细靡遗全数录制下来，斐亚然又仔细检查了几天，确定再没有遗漏什么知识后，这才起身前往艾泽拉斯西方安斯老师沉睡之地。 两百年前与系统撕破脸摊牌后，斐亚然从系统那里得知了唤醒安斯老师的方法。 只是系统那时虽然迫于斐亚然强硬的态度，勉强把方法告知给了他，却到底还是继承了一贯冷硬不近人情的风格，只简单罗列了寥寥几笔—— 圣光权杖，龙之眼，以及，黑暗之心。 之后无论斐亚然如何追问，系统都再不肯给出任何进一步的提示。 这三者中，斐亚然最为熟悉的当属“圣光权杖”。 十岁那年的五族大会上，他曾在天族之主诺拉斯手中，见过那把镶有湛蓝亚克宝石的银色权杖。 不过无论在传言中还是在斐亚然亲眼所见的印象中，那把“圣光权杖”，诺拉斯可从来都不曾离过手。 近两百年中，光明神殿的势力比之曾经虽然早已大幅度削减，但天族天生便拥有其他种族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光系魔法天赋，在魔族蠢蠢欲动，越来越多魔兽出现在大陆上的现在，对魔族有直接克制作用的天族和光明神殿，麾下还是拥有不少追随的拥趸。 而且，比起明确清楚形态和所在地点的“圣光权杖”，斐亚然更关注的，是根本闻所未闻的后两者。 “龙之眼”——从名字来看，应该与龙族脱不了干系，系统任务追踪面板上绿色小箭头所提示的方向，也确实指向大陆东方，那里是龙族的栖息地。 而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抽象到极点的“黑暗之心”，追踪面板上只给出一个【该物品不在当前地图，请宿主前往魔域】的简单提示。 坐在金色水晶旁的巨大花瓣上，斐亚然静静看着仿若沉睡的安斯老师。 他一直有种预感，在寻找“黑暗之心”的过程中，一定会遇到曾经险些害他身陨的大魔王路西维尔。 翻出系统面板，扇形头像下的数字前些年就已经变为90，斐亚然却深知，即使如此，他如今的实力，也远不足以与路西维尔一战。 曾经路西维尔就算在被大陆法则压制的情况下，都能与精灵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拉斐尔不分伯仲，在魔族大本营魔域，巅峰状态的路西维尔，实力只会更加深不可测。 想到当年路西维尔即使处于被封印状态，或者附身于松鼠体内时，头顶所显示实力的数字仍是一串“？？？”，斐亚然就忍不住叹气—— 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真在魔域与路西维尔狭路相逢，结果恐怕只会比当年更加糟糕。 当年好歹还有安斯老师前来保护他，现在，却有剩下他自己。 手指不知不觉便向仿佛沉沉睡着的安斯老师伸去，霍然而起的火光和手上传来的灼痛，却让斐亚然不得不立刻收回手。 寂寞野草般在荒芜的心底蔓延。 眨了眨不知因为哪里疼痛而泛起湿意的眼睛，斐亚然蜷缩成一团，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埋首于膝盖中，着魔般低喃不休，“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一定会……” “一定……” 从日升坐到月落，他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与安斯老师朝夕相处那二十年中的每一个画面。 说来也奇怪，从他第一天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到如今已经快三百年，现在回忆起来，才发现与安斯老师相处的时间比之三百年的时光，远不足十之一二。 但也正是那短暂的二十年，却承载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所有感情：无论是曾与相熟精灵间的挚友之情，还是被安斯老师呵护有加的脉脉温情，抑或他在那日复一日的温情中，发酵催化出的绵延了两百年的爱慕之情。 那二十年太过美丽，以至于在其后失去一切的两百多年中，成为令斐亚然痛苦的源泉。 那些已经逝去多年的挚友，灵魂早已进入新的生命之树中温养，等待下一次新生。 再见面时，他们就只会是陌生人。 唯有安斯老师，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唤醒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所有精灵都陷入沉睡之时，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庞杂流光，仿佛受到召唤般汇聚在艾泽拉斯西方的天空之上。 指尖轻触那些近些年来越发浓厚的“信仰之光”，斐亚然闭上眼睛，第一次主动吸收起这些曾被安斯老师不屑一顾的力量。 指尖一暖，第一缕信仰很快便顺利融入到斐亚然的血脉之中。 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 从前迟迟不肯被斐亚然接受的“信仰之光”，仿佛怕他反悔一般，争先恐后从四肢百骸涌入，原本深浓的夜色，也似乎被那万千流光所扭曲，在他头顶的苍穹之上，流转成一圈圈漩涡形的壮观云浪。 巨大的银灰色光茧，逐渐包裹住花朵中央闭目凝神的斐亚然。 直到天边第一缕曙光刺破无边暗夜，为那光茧镀上一层淡薄的暖色，光茧才倏然碎裂为万千星芒，露出其内已然气息大变的白衣青年。 羽睫微颤，再睁开眼时，红宝石般的璀璨双眸中，已经看不到丝毫属于生灵的感情。 身体仿佛挣脱了缠缚已久的枷锁，那些时时盘踞在心底几乎令人窒息的疼痛压抑，也似乎随着万千星光飘摇散落。 即使不特意打开系统面板，斐亚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早已经超过系统所能检测出的范围。 果然，当他打开系统，看向自己的头像时，原本显示为90的位置，已经变成似曾相识的“？？？”。 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斐亚然暗忖，以现在的程度，应该足以与路西维尔一战。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月光唤了出来。 难得受到召唤，正在唱晚池中修炼的月光微微怔了下，下一秒便出现在斐亚然面前。 当看到斐亚然那双几乎失去人性光彩的眼睛，月光狭长碧绿的眸子不由得狠狠收缩了一瞬，刚要张口说些什么，脊背上便忽然一凛，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 “找我什么事？”莫名地，看到这样的斐亚然，月光竟有些焦躁。 斐亚然倒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直截了当地道出自己的目的：“我马上就将前往魔域，这一去，所面临的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这些年我虽然挂着你和宠物窝中那些小动物们主人的名头，却从来没为你们做过什么，所以现在，我想把你们留在艾泽拉斯。” 这样，一旦有一天他真的意外身陨在魔域，这些一直被系统强制绑定在他身上的动物们，也还可以安稳地活下来。 “你现在已经能打破‘它’的限制了？”月光闻言，忍不住挑眉问道。 身为青丘九尾天狐的后裔，月光与宠物窝中那些修为尚浅的动物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在唱晚池泡了没多久开启灵智得到青丘传承后，月光就渐渐察觉到，是冥冥中的某个存在，把他和那一众动物强制绑定在了斐亚然身上。 一开始他也曾无比愤怒——自古青丘之狐便与凡狐不同，有着晋升九尾位列仙班的绝顶资质，只要修炼中不出太大的岔子，飞升仙界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当他察觉到斐亚然也是被那冥冥中的某物所胁迫，甚至与他一样，连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都同样身不由己时，实力尚且低位的月光，便暂时压下心底的不甘，一心一意缩在灵气浓郁的唱晚池中全力修炼起来。 修炼无日月，两百多年的时光倏忽而过。 月光即使身负青丘血统，可心到底也还是肉长的，再加上这世间只有斐亚然常伴左右，几乎没有其他生灵知晓他的存在，渐渐的，他便把斐亚然当成了唯一的朋友。 于是，对于那个一直在暗中束缚他和斐亚然的东西，月光便越发深恶痛绝。 所以现在，忽然听到斐亚然的这个提议，月光难免感到诧异。 听到月光的问题，斐亚然直接拉开宠物面板，把所有沉睡在面板中的小动物全数放了出来。 这些随斐亚然一同到达这个世界的小动物们，在这两百多年中几乎从未被放出来过，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绝大多数也还没有开启灵智。 并指成刀在虚空中轻轻划过，连接在斐亚然与那些小动物间的透明丝线，便一一崩断。 身体中被束缚的感觉瞬间崩溃，月光沉默地看着斐亚然用风系魔法，把那些勉强挤在巨大花朵中的小动物们送往艾泽拉斯精灵宫殿的巨大花园中。 在微风将将要触碰到自己时，月光猛地一个闪身，窜到斐亚然身前的花瓣上，“我和你一起走。” 发觉月光眼底的坚决和认真，斐亚然微微颔首，没再拒绝他的陪同。 黎明的光芒渐渐笼罩大地，艾泽拉斯西方的金色水晶，也在越来越明亮的日光中，现出华美透彻的色泽来。 手指抚向水晶，这一次，白皙纤长的手掌，在腾起的火焰中，再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整个身体都贴在那巨大的金色水晶壁上，火焰包裹住斐亚然全身，却连他的一根发丝都再无法撼动。 薄唇轻轻吻住透着暖意的水晶，斐亚然轻声对沉睡的精灵王道别：“安斯老师，我要走了。” 有风从蓊郁的树海深处传来，仿佛有人在低声细语。 斐亚然侧耳倾听，冰冷的容颜上，零星的暖意转瞬即逝。 “等我回来。” 唇边吐露最后一抹温存之语，下一刻，斐亚然足尖轻点，捏住月光后颈扔进帮会领地后，整个人便从顺着金色水晶所截断的巨大黑色流光，一路向下俯冲而去。 柔软的身体在这一刻，化作所向披靡的巨阙，在那被金色水晶镇压得严丝合缝的流光之上，雷霆般撕裂出一道能容一人通过的狭长缺口。 半空中的金色水晶倏然金光大盛，斐亚然却已经来不及注意，看准时机，一个纵身便闪入裂缝之中。 与此同时，一抹耀眼的银芒，流星般由金色水晶坠入深渊。 空间缝隙瞬间闭合。 下一秒，斐亚然和那无人知晓的银芒，已然彻底消失在艾泽拉斯。 第127章 秀爷霸气侧漏 魔域，万魔殿。 今天是魔界领主们召开例会的日子。 自两百多年前万魔之主路西维尔从封印中苏醒回归魔域，这样的例会每十年便会召开一次。 与神眷大陆上绝大多数短寿种族不同，在魔域，只要你本身的力量够强大，拥有无尽的寿命便足以成为可能，当然，长寿的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能一直安全地活着。 魔域从不讲道理，在这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向来都被恶魔们发挥到极致。 当然，从创世之初便端坐于王座的魔王路西维尔，则完全不需为此担忧。 因为他本就是万魔，万魔也皆是他的化身。 魔域因路西维尔而生，路西维尔本身也与魔域命脉相连。 他活得滋润，魔域便风调雨顺，太平无事； 他性命堪忧，魔域也会跟着山崩地裂，熔岩倒流。 曾有不信邪的恶魔胆大包天想要挑战路西维尔身下的王座，路西维尔那时已经闲得蛋疼，难得有这么个不怕死的恶魔送上门来给他调戏，当即甩掉总围在他身边恨不能贴身保护的魔将军，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让那恶魔给削了个够呛。 结果还不待那恶魔得意，出言嘲讽路西维尔几句，魔域漆黑的大地，便在路西维尔恶劣恣意的笑容中，忽然从他脚下崩裂，那倒霉催的恶魔，连遗言都没留下，转瞬便被来自无底深渊的魔气吞噬殆尽。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在魔域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要魔王一无聊，魔鬼都要哭爹娘。 魔王大人的恶趣味一旦发作，整个魔域都得跟着鸡飞狗跳，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所以，在那之后，迟迟不肯治好伤口的魔王，便眼睁睁看着魔域时不时爆发一阵飓风洪水火山喷发魔兽暴动……每天听恶魔们鬼哭狼嚎赌咒他听得不亦乐乎。 对此，每隔几百年便会被手下抱大腿哭求让魔王大人老实点的各位魔将军魔领主，简单的“心塞”二字，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面对魔王大人时的心情。 于是，被魔王时不时摧残一下的恶魔们，便总有意无意撺掇路西维尔去神眷大陆上溜达两圈—— 反正以魔王的实力，就算在大陆上力量会受到压制，也一样还是可以横着走。 当然，前提是魔王别又闲得蛋疼去撩那几个和他同一等级的域主的闲…… 会有这种想法，只能说明魔域的恶魔们还是图样图森破！ 因为在路西维尔心中，整个神眷大陆上，有资格让他正眼看上几眼的，绝对不超过五个指头。 除了精灵、天族、龙族这三大域主外，其他勉强能入他眼的，也就只剩下精灵龙族中那一两个实力还算看得过去的小家伙。 作为创世之初便诞生的四大种族，天族和龙族即使没有魔族干预，也早已经自行堕落，没落是迟早的事，唯有精灵，在安斯艾尔那家伙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外紧内松的保护下，一直得以完好保留下创世遗族最后一脉的骄傲。 所以，即使距离神最初创世早已不知过去多少年，神眷大陆上，也还是唯有精灵一族能够如此长寿—— 要知道，寿命的长短，绝大多数时候可都是力量的象征。 身为魔域化身的路西维尔，从来没有为寿命长短这件事担忧过。 时光之于他早已经没有意义，很多时候，他在穷极无聊之中，都会选择沉睡。 而每当他沉睡之时，都是魔域最最平静无波，万魔们能好好撒欢的大好日子。 但他总不会一直那么睡下去。 醒来后所要面对的，还是一成不变的世界。 魔域没有太阳，阳光也从来照不到这里，这里有的，只是无尽的夜色。 路西维尔虽然是这片土地的化身，看倦了这样浓郁的黑色后，多少还是会感到无聊。 所以，即使魔域的恶魔们不撺掇，他也还是会在想要看看阳光撩撩闲的时候，前往大陆之上。 路西维尔其实不太想招惹精灵，因为与他一同诞生的几大域主里，他最怵的就是总一副不动声色模样的安斯艾尔—— 那尼玛可是连创世神卡奥斯都敢直接上手削的彪悍存在啊！ 所以每次一有恶魔跟他打听传说中那位绝色的精灵王时，路西维尔都忍不住用作死的眼光看那些恶魔。 只是即使再怵安斯艾尔，路西维尔也还是按捺不住犯贱，有事儿没事儿总忍不住去招惹精灵。 说起这，路西维尔其实也是迫于无奈——谁让每次他一觉醒过来跑到大陆上的时候，除了在长寿的精灵中还能找到一个熟面孔外，其他种族的生灵早不知更新换代多少次，曾经调戏过的小妖精没准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一粒了，他不调戏精灵，难道去调戏诺拉斯那个乐于玩画皮一身腐臭味儿的蛇精病么！ 所以，即使撩精灵的闲十分有可能会被安斯艾尔揍，路西维尔也还是忍不住总往外出游历的皇阶精灵附近蹦跶。 拉斐尔算是路西维尔近些年来比较热衷折腾的一位精灵族长老，虽说是长老，但其实在路西维尔眼里，拉斐尔的年龄根本与幼崽无异。 不过，难得能在就差把“性冷淡”几个大字刻在脸上的精灵里，见到这么个红发红眸热情似火的美人儿，所以虽然每次调戏拉斐尔都会被胖揍一顿，路西维尔无聊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跑过去和那脾气火爆的精灵将军干架。 所以后来，眼睁睁看着拉斐尔被“自己”秒杀的时候，路西维尔还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来着。 再后来，他就被安斯艾尔给封印在艾泽拉斯了。 安斯艾尔不会杀他，这点路西维尔从一开始就清楚。 所以即使率领魔族大军攻入艾泽拉斯时，路西维尔也从来没为自己的生死担忧过。 封印于他来说，不过是睡一觉的事儿。 不过对于魔域来说，他被封印这件事，影响似乎还挺大的。 想到两百多年前安德鲁把自己从艾泽拉斯接回魔域时，魔域中万物都陷入沉睡的模样，王座之上的路西维尔，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呵欠。 每十年在万魔殿中召开领主会议，是他解除封印归来后，手下那帮怕他又闲得蛋疼去撩精灵王的家伙们，自发搞出来的活动。 对此，暂时去不了大陆的路西维尔倒是无所谓——反正每次那些家伙开着开着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打起来，盘踞魔界高层多年的这一群恶魔们，被会议中冲出来的黑马杀个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也会时不时发生，路西维尔反而乐得看热闹。 目光从聊精灵族八卦聊得兴起的一群恶魔中收回，对于前一阵子精灵族几乎灭族的那档子事，路西维尔自然不会不知晓。 甚至，魔域一处通往大陆的通道，至今还处于被镇压的半封闭状态，开开不了，关也关不上，每年就只能那么立在魔域一隅硬生生耗着。 安斯艾尔被封印的事，与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路西维尔，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到。 对此，虽然一直十分怵安斯艾尔，路西维尔还是难免幸灾乐祸。 不过。 眼角扫过安静坐在领主座位，完全不同于其他恶魔放浪形骸，反而文静优雅得不行的新晋魔将军凯恩，路西维尔一时间也有点怀疑，安斯艾尔出事，究竟和凯恩有没有关系。 精灵一族的护短程度，堪称大陆第一，如果艾泽拉斯当初出事，真的有凯恩参与在其中，路西维尔还真不知道该不该为安斯艾尔感到惋惜—— 毕竟，当那些恶魔用最下流的字眼讨论如今的精灵时，他可没在凯恩脸上，看到丝毫因精灵而起的情绪波动。 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魔域立稳脚跟，还成功干掉一位魔将军，抢到魔将军的地位，论起心狠手辣，这位看上去一副纤细优雅模样的黑暗精灵，比起土生土长的恶魔，也绝对不遑多让就是。 “嗡——” 传遍魔域每一个角落的巨大嗡鸣声，让万魔殿中嘈杂的争论声瞬时戛然而止。 实力顶尖的几位魔将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纷纷向慵懒倚在王座中的魔王看去。 其他恶魔领主们也面面相觑，最后顺着魔将军们的视线，也看向路西维尔。 唇角勾出一丝玩味的弧度，魔王墨色水晶般的双眸，穿过万魔殿漆黑的墙壁，飞跃过魔域的万重山水，透过仿佛流淌着星光的两界通道，终于见到了引起那异常声响的罪魁祸首—— 纯白绣着金线的古朴长袍，银色长发，火红色眼眸，以及，精灵族独有的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尖耳，还有那张，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孔。 那是—— 双眸微眯，路西维尔收回目光，懒懒在王座上支起下巴，向一众正等待他开口的恶魔们，露出一个恶劣而期待的笑容，“有一位美丽的客人，正从大陆另一端进入魔域。” “美丽”、“客人”、“大陆另一端”这几个有着特殊意味的字眼，顿时让一众魔将军魔领主眼睛都亮了起来。 与神眷大陆上众多生灵对魔域几乎等于零的无知不同，魔域几乎所有恶魔都知道，魔域是独立于神眷大陆的存在，与生机盎然有着众多种族的大陆，仿佛背靠背的两个世界，两界之间想要通行难于登天，若非有着域主级别的实力，想要顺利穿透界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也正因为此，对于如今位列魔将军之位，明显一副精灵外表的凯恩才会如此令恶魔忌惮——在凯恩之前，魔域可从来没有过精灵外表的堕落生灵。 “客人”一词，更说明来者并非从神眷大陆归来的恶魔，而是真正有别于魔域生灵的神眷大陆土著，再加上“美丽”这个格外隐忍垂涎的字眼，以及来者本身拥有的能够穿透界壁的强大力量，一时间，万魔殿内的恶魔们都忍不住蠢蠢欲动。 把恶魔们眼底毫不掩饰的欲望尽数看在眼中，最后看向场内唯一无动于衷的黑暗精灵凯恩时，路西维尔竟丝毫没感到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精灵就是精灵，就算堕入黑暗，与生俱来的禁欲也无法轻易改变。 眼前似乎又看到迷雾森林尽头，安斯艾尔面沉如水释放“光之礼赞”的画面，路西维尔忍不住咂咂嘴，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安斯艾尔可是难得因为那个叫翡翠的小精灵动怒了啊…… 还有那小精灵身上所流淌的，源自安斯艾尔的血脉…… 想到安斯艾尔因封印而陷入沉睡的现状，充斥路西维尔眼底的百无聊赖霎时烟消云散，双眸微眯，竖起白到透明的食指立于唇边，以一种异常蛊惑的慵懒嗓音，轻飘飘道出来人的身份—— “是精灵哦～” 万魔殿内的一众高等魔族们，顿时沸腾了。 一千多年前打上大陆的那场战争，在场的大部分恶魔都曾参与过，最后打到精灵王国艾泽拉斯的时候，更是亲眼见到过集美貌与强大于一身的精灵们。 尤其是那十来位各有千秋的精灵长老，简直让常年在魔域受到各式各样奇形怪状歪瓜裂枣异形摧残视神经的高等恶魔们，恨不能把他们全抢回来当将军、领主夫人，实在不行，让他们抱个大腿留在艾泽拉斯当上门女婿也行啊！ 只可惜，后来姗姗来迟的那位精灵王陛下，一个大招就把恶魔们的痴心妄想给切了个细碎，不但把恶魔都打回了姥姥家，还把他们的魔王陛下扣在艾泽拉斯当人质，简直凶残得没谁了！ 也正因为那次魔王被精灵王封印，整个魔域都一蹶不振了千年之久，差点让恶魔们哭着去求精灵王赶紧把他们大王放回去，不然魔域简直都要变成寸草不生的荒原了。 只那么一次，绝色又彪悍的精灵王，就给恶魔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在那之后很久，一众恶魔们每次一见到银发绿眸的生灵，第一反应都是忍不住从心底里一哆嗦。 但现在，在精灵王撕不过来的魔域，竟然有精灵主动送上门来给他们蹂躏！早就想尝尝精灵“滋味”的恶魔们，一个个眼睛都快绿了，七嘴八舌争相上前求王一定要派自己去收拾那个误入歧途的精灵美人儿。 然后，产生分歧的高等恶魔们没一会儿就又在万魔殿里打了个爽。 任由那些不靠谱的恶魔折腾，目光在大殿中仅于几个没有参与到其中的魔族身上一一扫过，目光最后落在凯恩身上时，路西维尔眼底的恶意几乎快要凝成实质流淌出来—— “凯恩。” 充满磁性的一声轻唤，让那些打得兴起的恶魔们顿时都僵住了，一个个耳朵竖得老长。 “魔王陛下。”出列立于大殿中央，凯恩微微弓着脊背行礼，声音不慌不忙，态度不卑不亢。 路西维尔见状，眼底闪过一丝腻歪，不过唇角和声音中，还是透着明显的笑意，“来人既然与你同为精灵，不如就由你负责‘接待’，你看如何？” “凯恩领命。”再次对魔王躬身行了一礼，接完任务的凯恩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出了万魔殿。 这样干脆利落，对上位者又谦恭有礼绝对服从的性子，在整个魔域高层也是独一份啊。 摩挲着下巴，路西维尔虽然一直看安斯艾尔不太爽，但又不得不承认，对于对方调教精灵的本事，他还是相当服气的。 如果再多几个像凯恩这样听话懂事又貌美如花的黑暗精灵加入魔域，估计会省心不少呢。 想到片刻前在魔域通道中看到的绝色青年，路西维尔很认真地思考，如果他把那小家伙也拐来魔域当黑暗精灵，安斯艾尔醒来后会不会杀到这里来手撕魔域和他这个域主。 只略微脑补了一下，路西维尔就觉得那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转念又想到反正凯恩也去了，如果那小精灵真出了什么岔子，大不了他到时候把责任都推到凯恩身上就是了。 嗯，就是这样。 心底为自己的智慧点了无数个赞，面对大殿中一众鼻青脸肿高等恶魔们哀怨的眼神，路西维尔淡定地转过头，当没看到他们眼底呼之欲出的欲求不满。 闭目养神的功夫，脑海里模糊闪过一条毛茸茸的银白色尾巴，路西维尔暗自撇了撇嘴，竟有点期待与那小精灵的尽快碰面—— 当年那小东西让一只扁毛畜生羞辱自己的黑历史，记性很好的魔王大人，可是没有一天忘记过呢。 对于自己刚进入魔域就被一连串恶魔惦记上的事，斐亚然目前还一无所知。 确切地说，他现在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在梦里，还是仍在那通往魔域的黑色通道中。 自艾泽拉斯进入那连通两界的黑色流光带中后，黑暗便渐渐成为斐亚然眼中唯一的颜色。 一开始，他还能感觉到自己正不断向下坠落，但这黑暗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渐渐的，他开始感觉不到空气和风的流动，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他尝试呼唤系统，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向四周张望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确定没有血液流淌的滴答声，没有流血不止的安斯老师，脸颊上也没有任何水迹后，斐亚然安静地坐了下来，略微不安的心境，也很快恢复了与浓郁黑暗一样静谧的沉寂。 到后来，他甚至连自己也看不清。 但即使如此，他竟然也再没有感到一丝不安，反而在这样无边的黑暗中，隐约生出种仿佛回到母体中的令人怀念不已的安全感。 意识渐渐沉入寂静的最深处，他安静地蜷缩于此，几乎遗忘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渐渐地，周身开始有微小的气流涌动。 耳边隐约听到溪流缓缓潺潺的流淌声。 慢慢地，溪流汇聚成江河，江河奔流涌入大海，大海聚集在一处，露出其中凸起的漆黑土地。 他抱着膝盖，低垂着眼眸，安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一切，由虚无的黑暗中一步步诞生。 古井无波的心底，莫名感受到了从这个漆黑一片世界中传来的细微喜悦。 耳畔似乎听到大地传来的呼唤，心思一动，蜷缩在虚空中的他便站起身，从空中缓缓走向大地。 赤足踏于已经退去湿气，变得干燥的肥沃土地，更加明晰的喜悦，立刻从大地亲密接触的皮肤传递到脑海中。 站在广袤的土地上，他满意地四顾这个不再只有虚无的世界，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让他沉醉于这个新生的世界中。 他用双脚踏遍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手指划过每一条大地血脉般的河流，在海面上恣意地御风而行，也轻松潜入过最暗沉的深海之下。 黑暗中的世界如此美丽，他垂首聆听大地梦呓般的低语，沉醉于风中送来的海浪的呢喃。 举目望向头顶时，却忽然被那空茫无边的黑暗，险些又拉回最初半梦半醒般的沉睡中。 胸中的喜悦慢慢平复，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被黑暗所包裹的世界，眼底闪过一丝极浅极淡的迷茫—— 莫名地，他感到，世界似乎不该只是如此。 不该只有一种苍茫的颜色。 不该如此静谧沉寂。 不该—— 只有黑暗。 意识中，这样模糊而又朦胧的念想一闪而过。 下一秒，一股把全世界黑暗都温柔撕裂了的盛大光芒，以令他完全无法忽略的绝对存在感，突然绽放在他眼前。 眼中因那突如其来的刺目光芒而陷入短暂的黑暗，待他渐渐适应那光芒，忍不住向那巨大的光团中看去时，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流水般曳落的长发，是与光团相近的亮色，却褪去了刺目的金，而是更令他感到喜爱的最纯粹的银，那片银白的主人，此时正用与他之前极为相近的姿态，双手抱着光裸的膝盖，沉睡般蜷缩在莹莹脉脉的光团中。 心底难得生出一丝好奇，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从未见过的光。 完全不同于黑暗冰冷的融融暖意，很快从指尖相触的地方蔓延开来。 到后来，他全身都沉浸在那样令灵魂都温热起来的光辉中，愉悦满足得几乎想要呻吟出声。 掌心却恍惚察觉到一丝柔软。 待他勉强回过神来，再向那光团内看去时，顿时被一双透着无限生机，仿佛穿梭了过去和未来，让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了的翠色眼眸，夺去了全部的心神。 黑暗潮水般疯长，淹没眼前的一切。 他努力睁大眼睛，猛地收紧掌心，想要握住什么。 身体蓦然变得沉重，仿佛坠入幽深的湖底，周身却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魔域通道的最底层，一团莹莹光芒，自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轻盈落下。 光芒中央，两个若隐若现的银色身影，亲密地抱作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斐亚然脸上隐约察觉到一股难耐的痒意。 微微皱眉睁开双眼时，摇摆着八条毛茸茸纯白尾巴的月光，正踩在自己胸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第128章 秀爷霸气侧漏 “下去。”淡淡看了眼月光，感知尚有些迟钝的斐亚然提气说道。 前爪在青年胸前踩了踩，毛色白到发亮的月光闻声，低头咧了咧嘴，狐狸脸上露出个笑容，“你醒了啊。” 坐在斐亚然胸口的屁股却纹丝不动。 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恢复对身体掌控的斐亚然伸手把月光扒拉到一边，这才慢慢坐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与日月流转四季分明的神眷大陆上完全不同，魔域的一切似乎都被染上了深沉的夜色。 目之所及的黑色土地上寸草不生，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星星的踪影更是见不到分毫，唯有染着血色的乌沉沉的浓云，在头顶狰狞诡异不知疲倦地翻滚。 下意识蹙起眉尖，对于映在眼底的一切，斐亚然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喜。倒不是因为身为光明阵营一员，对黑暗大本营魔域因彼此立场不同而生出的不喜，而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黑暗的模样，不应该是如此。 而应该是更加深沉、安宁，能够包容一切的寂静。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斐亚然甚至都来不及捕捉。 他回眸望向身后纵贯两界，直插入云霄的黑色流光带，心中怅然若失，模糊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穿越界壁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他忍不住问月光。 正眯眼望向某处的白毛狐狸闻言，懒懒甩了甩尾巴，“你中途不小心睡着了，算不算异常？” 斐亚然：…… 他那怎么可能是睡着？明明是被穿透两界时巨大的魔力波动震晕过去了好不﹁﹁？ 不过，和月光争论这个也没什么必要，总归他在失去知觉时并没有遇到危险——月光特意从唱晚池中出来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本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一想到这，因为独自闯入魔域而萦绕在心头的淡淡孤寂，瞬时消散了许多。 两界界壁的所在地，早已因巨大的空间压迫力而成为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稍有些地位或智慧的恶魔，都不会选择在这里逗留，倒是那些没有丝毫理智，只剩下厮杀吞噬本能的低等魔兽，因为找不到界点无法离开，千百年来世代都只能挣扎着生存于此。 荒芜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任何能够果腹的食物，这些魔兽想要存活下来，唯一的食物来源便只有身边与自己同样孕于黑暗的同类。 饥饿与杀戮充斥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当斐亚然和月光的气息随着穿透界壁而出现在空气中时，饥渴多时的魔兽群中顿时像冷水滴入油锅，瞬间便沸腾起来，以斐亚然和月光为中心，无数浑身溢满恶意的魔兽，立刻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向此包抄而来。 有刺骨的风从夜色中袭来，衣摆猎猎作响，瞬间吹散身体残余的暖意。从背包里翻出条披风围好，斐亚然眉眼一凝，红宝石般的双眸利剑般直指远处早已窥视多时的无数双眼睛，冰心大橙武干将·莫邪悄无声息出现在掌心，华光闪烁。 “看来，魔域已经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了。”对月光轻轻道出这一句后，下一秒，斐亚然的身影便青烟般消失在原地，向那些散发着浓重贪婪与恶意的黑暗生物们迎面袭去。 “啧啧，刚还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怎么眨眼就这么杀气腾腾？”前爪搭在额前凝望远处剑气纵横污血横飞的惨烈情景，月光忍不住小声念叨。 翠绿的兽瞳忽然一窒，发觉到体内另一个气息所传来的淡淡不悦，月光轻轻哼了一声，这才一脸嫌弃地让身体悬空，踏风向斐亚然所在的战场中央飞去。 对于魔兽，尤其是低等魔兽，从小就被安斯老师拎去迷雾森林进行实战训练的斐亚然早已经熟悉万分，甚至还曾根据经验编纂过一套《魔兽图鉴》，对各类魔兽的特性弱点早已经了然于心。吸收过信仰之力后，他对力量的感知与运用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所以在面对那些几乎会令人密集恐惧症爆发的海啸般的魔兽潮时，斐亚然却仿佛漫步在艾泽拉斯般悠游而走，周身半透明的淡粉花瓣以某种特定的韵律飘散飞舞，加持着光系魔力的大橙武每过一处，阴性内力爆发出的冰寒之气与圣光所带来的极致净化之力，无一不对魔兽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冰霜色的光芒过后，沿途所有魔兽都转瞬化为齑粉飞灰，徒留一条条被纵横剑气割裂得伤痕累累的黑沉大地。 似乎被这样近乎毁灭性的绝对力量所震慑，兽潮前进的步伐有短暂的凝滞，但很快，对新鲜血肉与强大力量如饥似渴的贪婪本性，便再度抹杀了它们对于敌人的恐惧，催促着它们前赴后继，呼啸着向强悍的精灵扑去。 斐亚然很冷静，死神般收割无数魔兽生命的时候，红宝石般透彻的双眸中漠然无波，没有一丝怜悯。 漂浮在半空中，丝毫没有帮忙打算的月光，看着流光般穿梭在兽海中的唯一一抹光亮，对于身上不见丝毫人性的斐亚然，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 这样一面倒的战况，根本与屠杀无异。 而正在亲手进行这场杀戮的执刽手，却根本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点，仿佛无知无觉的木偶，任由逐渐浓重的血腥一路蔓延。 虽说这些魔兽与斐亚然本就一个是暗一个是光，但无论如何，死于斐亚然剑下的原本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这让对善恶黑白本就没有太多喜恶的月光，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斐亚然来—— 他原本认识的斐亚然，可从来都不是内心如此冰冷的人，即使曾经也杀死过无数魔兽，源自灵魂的柔软温暖，却总能让那双美丽的眼睛透出一分因怜悯而生的水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倒映着世间的一切暗色般古井无波。 眯着眼睛细细思量斐亚然身上的变化究竟是从何而起，片刻后，月光忍不住在心底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疑问沉入虚无，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月光挑了挑狭长的眉毛，再发问时，声音中莫名染上了几分焦躁，“是不是和他之前吸收的那些乌七八糟的力量有关？？” “……” 月光：=皿=！ 精灵神马的，真是太讨厌了！就没有一个能让他省点心的！ 得不到丝毫回应，月光撇撇嘴，终于也从虚空中踏入黑压压的战圈，八条不染纤尘的巨大尾巴在身后优雅摆动，身形随风而长，猛地暴涨为一座小山般庞大的巨大狐狸，以爪为刃，砍瓜切菜般收拾起那些臭虫般的魔兽来。 有了月光的加入，这场本就与屠杀无异的杀戮，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彻底结束。 苍茫空旷的大地上，除斐亚然和月光外，再见不到任何能喘气儿的生灵。 意犹未尽地在地上刨了刨爪子，在接收到心底传来的淡淡不悦时，月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在心底嘟囔，“地上又不脏，翡翠根本连一滴魔兽血都没放过，全都净化了个干净。” 心底又是一阵细微的波动，月光看了看粘在爪缝中的黑色土壤，心底一时间简直快要为精灵的洁癖日了狗了！ 不过即使心里再不满，面对某位时他也从来没什么兽权，当即缩回小狐狸的模样，飘到斐亚然面前，让他放出点水来给自己洗爪子。 刚把系统地图翻出来的斐亚然见状，忍不住诧异地看了月光一眼，没想到身为狐狸的月光竟然也这么爱干净，不过转念又想起每次见到月光时，对方身上的毛色都雪白柔顺的模样，便也没再说什么，迅速帮月光洗好爪子后，就又低头研究起魔域地图来。 乍一看到魔域地图，斐亚然还怔了下——这样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如蛛网般混乱的地图，他还是第一次见。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心底问道。 【这里的空间是由许多子空间交错叠加而成，地形太过复杂，我能探知到的部分，已经全部显示在地图上。】灰绿色的空白任务面板上，系统如此回答。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黑暗之心’？”到达魔域后，任务追踪上便显示出了代表“黑暗之心”的小绿点，原本斐亚然以为只要顺着指向一路打过去就行，现在看来，那箭头指向的方向也不知道叠加了多少个空间，难不成他只能挨个空间找过去？ 【子空间都是由节点连接而成，找到空间节点就能进入另一个子空间，宿主请加油。】到最后，系统还勉励了斐亚然一句。 定定看着那句带着鼓励性质的“加油”，斐亚然眯了眯眼，终于把一个之前就察觉到的问题问了出来：“系统，为什么任由我吸收‘信仰之力’？” 从前，在得知系统发布终极任务的目的是为了收集“信仰之力”时，斐亚然曾一度以为自己对于系统来说，与人类之余诺拉斯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任由上位者摆布的牵线木偶，只不过诺拉斯是通过愚弄、圈养人类的方式来收集信仰，系统则是以他为工具，来达到聚集信仰的目的。 但如果真是如此，在他吸收那些“信仰之力”时，系统本该勃然大怒，甚至直接下狠手抹杀他，避免他染指“信仰之力”的可能性。 原本他也以为，系统收集“信仰之力”，是为了它自己或者它背后的什么人，但现在，系统不但没有因为他吸收“信仰之力”而动怒分毫，甚至干脆连提都没有提这件事，反而还破天荒地勉励起他来…… 这一切，实在无法让斐亚然不多想。 他在某个瞬间，甚至生出一丝系统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诡异想法。 所以，在系统一直不肯主动提起那件事的现在，斐亚然才主动问了出来。 然后，几乎没怎么出乎他意料的，系统又开始装死起来。 面无表情地关闭系统面板，得不到答案，斐亚然也没打算追问，现在一切都以找到“黑暗之心”为最优先，其他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空间节点并不算太难找，尤其是在整个空间都被斐亚然和月光清空以后。 催动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风系元素上天入地，纵横奔流四散在子空间的每一寸，很快，斐亚然就察觉到风元素一旦到达某个位置，就会像鬼打墙一般被迷惑地折头返回。 干将·莫邪雷霆般冲那点甩出一式“剑破虚空”，银色闪电眨眼间便把那节点炸得火光四溅。 空间一阵扭曲，原本只有绵延不断黑色土地的远方，很快便现出一望无际的黑色丛林。 翻出系统地图看了眼，原本枝节横生层层堆叠的无数子空间间的纽带，有一条已经无声无息地断裂消失。 叫了月光，斐亚然提着双剑，向那遮天蔽日的黑色丛林走去。 丛林深处，身着一身紫黑绣魔纹精灵长袍的凯恩，正悄无声息地等待他的到来。 凯恩其实并不是很想来见翡翠，确切地说，对于艾泽拉斯和整个精灵族，他的感官都十分矛盾和复杂。 坐在魔鬼森林最高那棵树的枝桠上，凯恩的目光忍不住随漆黑森林中唯一的那一团光寸寸移动，思绪却忍不住飘飞到许久之前，他记忆最初的那段无忧时光—— 那是他短暂几百年生命中，最最明亮的一段日子。 那时，他还有个叫蓝斯的老师。 不知道拉斐尔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样貌、魔力都与另一个早已逝去的精灵将军如此相似；不会疑惑为什么他和老师，只能永远分居于艾泽拉斯和迷雾森林两侧；也不知道，爱慕和嫉妒一个人的滋味，会令人如此疯狂。 在那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明白这一切的源头，究竟为何—— 他本诞于这世间最纯洁璀璨的火焰之中，灵魂却生来沾满黑暗。 那是他的原罪。 也是他痛苦一生的源泉。 第129章 蓝斯与凯恩番外 凯恩的记忆，开始于一片耀眼明亮，暖意融融的火光之中。 出生当天，金发碧眼的大祭祀白，便亲手把他交给了蓝斯老师。 与其他居住在精灵城中的同族不同，因为蓝斯老师被精灵王驱逐出艾泽拉斯，只能驻守于迷雾森林，所以身为他学生的凯恩，从小便也只能与蓝斯一起，居住在那个被艾泽拉斯结界分割成两部分的唯有他们师生二人的树屋中。 因为蓝斯老师只能居住在迷雾森林那半边树屋中，所以从记事起，除了睡觉的时间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由能够自由穿梭在两边的凯恩，主动去迷雾森林找寻蓝斯老师。 蓝斯老师是个十分美丽的精灵，水蓝色长发与冰蓝色的眼眸，以及时时穿着的淡蓝色精灵族长袍，让他看上去仿佛一汪倒映着碧蓝苍穹的清澈湖水，空灵纯净，不染纤尘。 或许是受强大冰系魔力的影响，蓝斯老师的性格十分冷淡，精致过分的容颜仿佛是由冰雪雕琢而成，周身也时刻萦绕着扑面而来的冰寒之气，仿佛是一樽没有感情的石像，只有在面对他这个学生的时候，才会非常偶尔地消融半分。 虽然如此，凯恩却十分清楚，蓝斯老师这个人，其实远比外表看上去要温暖得多。 凯恩一直记得，小时候，在终年不见阳光的迷雾森林的树屋中，他趴在蓝斯老师的腿上，听老师用冷泉般清凌的声音，逐字逐句为他讲解精灵族文字的模样。 花笼草亮起的淡金色光晕，是终年隐于黯淡迷雾的树屋中唯一的暖色。 凯恩就在那样静水流深般的沉静中，一天天成长起来。 蓝斯老师几乎从不对他提起自己的事，对于为何终年徘徊于迷雾森林，近在艾泽拉斯咫尺而不得入的原因，蓝斯老师也只用一句“这是对我的惩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似乎并不想深谈。 精灵对艾泽拉斯的亲近和喜爱与生俱来，能够自由出入艾泽拉斯与迷雾森林的凯恩，更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两界之间元素之力浓度的天壤之别，再加上迷雾森林终年瘴气弥漫，即使那瘴气对精灵几乎没有什么危害，但终年见不到阳光的环境，对热爱自然向往光明的精灵而言，也还是太过折磨。 蓝斯老师从不阻止凯恩去往精灵城或者精灵王宫，凯恩后来也模糊地察觉到，对于不能给他一个足够舒适甚至不能与其他低等精灵相持平的生长环境，蓝斯老师一直都心存愧疚。 凯恩在慢慢确认这一点后，也曾疑惑，会存有如此想法，生性又冷淡至极的蓝斯老师，当初究竟为什么会把他收为学生。 许久之后，凯恩才渐渐明白，他在整个艾泽拉斯，都是个特例。 精灵王宫并非等闲精灵能够轻易靠近和出入的地方，这里是精灵之主，伟大的精灵王的居住地，也是族内掌权长老们处理政事的机要之地，精灵城中许多精灵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得踏入精灵王宫半步。 凯恩小时候第一次独自来到这里的时候，对这些根本一无所知，只觉得那几乎把半个精灵城都囊括在内的巨大白色宫殿，雄伟至极，令人忍不住想要进入其中好好观赏一番。 守在王宫门前身着轻甲的精灵侍卫们，看上去格外威风凛凛，见到凯恩后，一开始都忍不住怔了下，都奇怪这个陌生的小精灵究竟从何而来，不过看身高也知道，应该是近几年出生的新生精灵，但在看到小精灵绯红长发下火一般的双眸，和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后，精灵侍卫们的神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那是一种凯恩在很久以后才想明白的眼神，夹杂激动、怀念、惊喜和深深的不敢置信。 因为那张脸，凯恩并没有受到王宫侍卫的驱逐，侍卫们反而把他到来的事情，通报给了正在处理政事的大祭司白。 于是很快，凯恩便见到了他在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精灵——大祭司白。 金发碧眼的大祭祀白，是一位十分温柔的精灵，就像照耀在艾泽拉斯每一寸土地的阳光，脸上时时展露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和蓝斯老师极少与他有肢体接触的相处方式不同，白大人很喜欢把凯恩抱在怀里，会耐心地为他讲解王宫中的每一处，会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也会给他从来没吃过的好吃的食物、好喝的果汁，对他的每一个问题都会认真解答，并且欢迎他随时来王宫游玩。 路过政务厅的时候，白大人也曾把凯恩介绍给其他在此处理政务的精灵长老。 和白大人不同，那些长老看凯恩的眼神，也和王宫中的侍卫侍女们一样，总透着几分怀念，仿佛早就与他相识，但对他的态度却又都有些淡漠，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凯恩不喜欢他们的眼神，于是从不与除白大人以外的精灵长老亲近。 “白大人，我能见到精灵王陛下吗？”小手抱着白的脖颈，凯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凯恩想见王吗？”白似乎有些意外。 想到迷雾森林中的蓝斯老师，年幼的凯恩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惩罚蓝斯老师的，是不是精灵王陛下。” 白闻言，抱着凯恩坐在长长的回廊边，沉吟了一下，才问他，“是蓝斯让你这么做的吗？” 摇了摇头，凯恩火红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茫然，“蓝斯老师几乎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但是艾泽拉斯对精灵来说很重要，我不想老师一直都只能看着艾泽拉斯，却触碰不到分毫。” 说着这些的小精灵一脸认真，白爱怜地轻轻抚摸他的脑袋，沉思片刻，才把当年的事情稍微透露给小精灵一些，“蓝斯流放艾泽拉斯的命令，确实是由王亲自下达，但会对他做出这样的惩罚，也是因为蓝斯当初确实犯了错。” 凯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显然并不满足于这个简单的答案。 白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斟酌着继续说道：“蓝斯当初重伤了出生才没多久的翡翠……伤害同族，尤其是幼崽，这对我们精灵一族来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凯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发觉到他眼底的茫然，白这才又微笑起来，声音不知不觉染上了更加浓郁的暖意，“翡翠是在你之前出生的新生精灵，也是王唯一的学生。” 即使绝大多数时间一直生活在精灵城外的艾泽拉斯边界，身为精灵，孕育之时所传承到的对精灵王的信仰，也还是让凯恩对精灵王抱有与其他精灵一样的憧憬。 师生关系对精灵来说意味着什么，蓝斯虽然从未刻意告知过凯恩，生来便十分聪慧的凯恩，通过在精灵城中的见闻，也还是明白了七八分。 所以毋庸置疑，王对他的学生翡翠，也一定十分重视。 而伤到翡翠的蓝斯老师，倒也难怪会被王施以那么严重的惩罚。 心底想明白这些，又敏感地察觉到白与翡翠的熟稔，以及对翡翠毫不掩饰的喜爱，凯恩心头忽然觉得有些发紧，却不知道这情绪从何而来。 不过，“白大人，蓝斯老师为什么会伤害翡翠？” 凯恩印象中的蓝斯老师，虽然性情冰冷淡漠，但却并非是会毫无缘由伤害同族尤其是幼崽的，没有分寸的精灵，所以，对于在他心中排名第一位的蓝斯老师当年伤害翡翠的原因，凯恩还是想要弄个明白。 令凯恩意外的是，一直对他称得上是纵容的白大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模棱两可地告诉他，“无论是谁，都会有冲动、犯错误的时候……而且，真正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大概就只有蓝斯本人吧。” 自那次之后，精灵王宫便开始一直对凯恩自由开放，任由他随时进出。 虽然如此，凯恩去精灵城和精灵王宫的次数也还是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在树屋中陪伴蓝斯老师，或者在迷雾森林中四处游走。 蓝斯老师虽然是罕见的冰系精灵，对火系魔法原理及魔法形态的理解和运用，却十分熟稔，即使冰与火本就是绝对对立的两种力量，在教导凯恩这方面，蓝斯老师也还是给予了一般高阶火系精灵都无法参透的诸多知识。 这些在年幼的凯恩看来，非但没有任何违和，反而令他更加崇拜自己的老师。 偶尔的，在迷雾森林中，凯恩也会遇到一大一小来此进行实战训练的两个精灵。 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凯恩也还是认出了那位仿若神祗般的成年精灵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精灵王陛下亲临。 那么，时时与王形影不离的幼年精灵，应该就是那位曾经被蓝斯老师伤到过的翡翠吧。 心底如此想着，凯恩却并不敢主动出现在那两位的面前，甚至每每都小心翼翼地躲在远处，偷偷看上几眼就迅速离开，生怕被他们发现。 这样的举动，不止一次令凯恩在迷雾森林中结识的龙族亚当斯嘲笑不已：“你最近这是怎么了？难得看你这幅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 凯恩也不搭理他，之后依旧重复偷瞄精灵王师生和看几眼就跑的迷雾森林日常。 亚当斯是个十分奇怪的家伙，明明力量远在凯恩之上，一开始也确实差点杀掉凯恩，但在被蓝斯老师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并扬言要把他扔出迷雾森林之后，那家伙就老实了许多。 不过在那之后，他虽然再没对凯恩的性命造成过威胁，时不时上演生死时速，玩命追击，猫捉老鼠的游戏，却几乎天天上演。 这些，凯恩其实都不太在意。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每当他与亚当斯独处时，对方话里话外总透出一种与他似乎早就相识，并且嘲笑他现在如此弱小，竟然会被蓝斯那个学生护在身后的特殊意味。 这无法令凯恩不在意。 他忽然想到蓝斯老师偶尔陷入回忆的侧脸，还有王宫中那些侍卫侍女、精灵长老每次见到他时都讳莫如深的眼神，白对他莫名的亲近和纵容，以及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关于精灵如何转世轮回获得新生的内容。 一直以来总像是蒙着一层薄雾的世界中，仿佛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几乎立刻就要揭开真相的面纱。 那天，凯恩独自一人来到精灵王宫内巨大的公共藏书室，把近几千年的精灵族历史、名人传记翻了个彻底，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令他当头棒喝般的名字—— 拉斐尔。 那是近几万年中最骁勇善战的精灵将军，红发红眸宛如烈焰般的火系精灵长老，是曾手持神器“绯红之眼”，凭着一杆长枪与魔王路西维尔酣战三天而不败的最耀眼的精灵之一。 也曾是，蓝斯老师最最喜爱的老师。 那天，在藏有精灵一族绝大部分书籍的公共藏书室中，凯恩第一次知晓了拉斐尔其人，以及蓝斯老师与他的过往，知道了那条蓝斯老师从不曾离身的“霜冻荆棘”究竟从何而来，也知道了，拉斐尔与蓝斯老师之间远比普通精灵师生间更紧密的牵绊，以及拉斐尔身死，蓝斯老师一怒屠戮数十万魔族大军，跻身皇阶长老之列的事迹，和后来，他因拉斐尔而疯狂，伤害翡翠的全部真相。 那些突如其来的繁琐过往，让年幼的凯恩一时间甚至无法彻底消化。 胸中除了对真相的震惊和对蓝斯老师的心疼外，更多的，竟然是对那些只存在于文字记载中的，早已故去的拉斐尔那无法言述的羡慕与嫉妒。 但很快，在不经意看到垂落在自己身侧的红色长发时，凯恩就忽然想到，他自己的外貌，竟也是与拉斐尔相同的红发红眸。 精灵典籍中曾有记载，精灵不存在真正的死亡，肉体消亡后，灵魂会回归生命之树，在涤尽前尘重新孕育滋养后，迎来新生。 在翡翠之前，艾泽拉斯已经有千年不曾有新生精灵诞生，凯恩从之前看到的种种那记录中，也能察觉到蓝斯老师之所以会伤害翡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明白翡翠并非转世的拉斐尔，所以才会忍不住迁怒于他。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假设…… 自己也有可能是拉斐尔的转世？ 与拉斐尔相似的红发红眸、与生俱来的火系高阶潜力、被所有曾与拉斐尔有过接触的精灵们讳莫如深的容貌，以及那些透着怀念，曾令他一度无法理解的众多眼神。 他几乎风一样冲出精灵王宫，在迷雾森林中再度找到亚当斯，激动地质问他自己的容貌是否与拉斐尔很相像。 亚当斯当即回给他一个怀念与不屑掺杂的眼神：“不然你以为我哪那么多时间，搭理你这么个弱小的精灵幼崽？” 一切疑问与违和，在此迎刃而解。 凯恩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就是拉斐尔的新生。 也就是说，他曾是蓝斯老师在这世间最最在乎的人！ 这令他油然而生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喜与满足。 他几乎想要立刻就告诉蓝斯老师，他是拉斐尔！是他曾经最亲近的人！ 但当回到他与蓝斯老师的家，看到蓝斯老师透着霜雪的眉眼时，原本呼之欲出的欣喜，却蓦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让凯恩几乎快要烧坏的大脑，快速冷静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这几年来，蓝斯老师对他说不上冷淡，却绝对不够亲近的态度。 连亚当斯那个龙族都能看得出他与拉斐尔的样貌如出一辙，与拉斐尔相处数千年的蓝斯老师，一定早在见到他第一眼，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那么，蓝斯老师又是为什么，会以这种态度对他呢？ 会这么说，倒也不是说蓝斯老师对自己不好，确切地说，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蓝斯老师都是一位足够负责任的老师。 但，这些与凯恩真正想要的相比，实在相差太多…… 他忽然想到曾在迷雾森林中看到的王与翡翠。 每次翡翠在魔兽群中战到力竭时，王都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从危险中轻松地拎出来，看似随意，也总令翡翠忍不住龇牙咧嘴，但在凯恩这个旁观者看来，王却是时刻都把翡翠护得密不透风，那之后，也总会任由翡翠在他怀中撒娇打滚，放纵翡翠扒住他的脖子不放，一路把翡翠从迷雾森林中抱回艾泽拉斯。 每次看到那样的王，凯恩都会误以为那是位十分温柔宽容的王者，但有几次在王宫花园中远远与王对视时，那种透体而出的凉意与恐惧，却让凯恩十分明白，这世间，真正能够映入那位眼底的，恐怕根本没有什么。 但正因为如此，王在面对翡翠时，每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体贴，才令凯恩如此震撼。 同为师生，他也想…… 也想像翡翠一样，被自己的老师如此纵容、重视。 想让蓝斯老师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忍不住问蓝斯：“老师，对于精灵的新生，您怎么看？” 蓝斯闻言微怔，定定看了他半晌，直到凯恩怀疑老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紧张得手心都渗出薄汗，才听到蓝斯老师一如既往淡漠无波的嗓音，“我曾经也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目光越过分隔树屋的屏障，看向远方，蓝斯的声音中，难得透出一丝枉然，“想了许久以后，我才渐渐明白，一旦失去记忆、情感以及曾经的一切，新生所迎来的，也不过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再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顿时让凯恩懵了。 蓝斯的话，却还没说完。 摸了摸惶然无措的凯恩的小脑袋，蓝斯眼底流露出的歉意，让凯恩差点哭出来，“凯恩，其实我很感激你的到来，但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干涉你人生这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其实……” 不应该把你带在身边，也不应该成为你的老师。 “哇——！”未尽的话语，戛然消失在凯恩生平第一次满是恐惧的啼哭中。 “老师……蓝斯老师呜呜……你不要不要我，凯恩会听话……凯恩以后再也不问这种问题了呜呜……”眼泪大滴大滴滑落脸颊，平日里总学着蓝斯一副冷静模样的小精灵，死死抱着蓝斯的腰，哭得稀里哗啦。 被突兀触碰而蓦然紧绷起来的身体，在泪水渐渐透入布料，浸湿皮肤的时候，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让凯恩哭，从来不是蓝斯的本意，尤其看到凯恩那张与拉斐尔如此相似的脸上，露出那样哀戚可怜的神情，更是让蓝斯心底都隐隐作痛起来。 但他早就知道，凯恩并非拉斐尔，这世间，也永远不会再有拉斐尔。 所以。 轻轻抚摸凯恩的头发，蓝斯难得放轻了声音，安慰起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家伙，“不要哭，凯恩，不要哭……” 那天之后，凯恩再没有提过关于拉斐尔的事。 蓝斯老师在更加沉默了几天后，也渐渐恢复了曾经的模样，这让凯恩心底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隐约的，凯恩发觉，即使自己真的是拉斐尔的转世，也永远无法替代拉斐尔在蓝斯老师心中的地位。 这让他一度难过得独自一人偷偷躲起来掉眼泪。 对蓝斯老师感情的变化，发生在百年一度的五族大会。 因为族中难得有与其他种族幼崽年龄相仿的新生精灵，白大人希望凯恩能与翡翠、星轨一起，帮忙接待外族使团中的小客人。 对此，身为精灵族一员的凯恩，自然义不容辞。 这是凯恩第一次正式与翡翠和星轨见面，曾经他虽然已经明里暗里熟悉过他们，但面对面地一起相处，尚属首次。 在迷雾森林中，凯恩早已经见过翡翠和王许多次，倒是星轨，对于这个在他之后出生的新生精灵，凯恩除了知道对方也生来拥有高阶天赋，是位木系精灵，以及是温斯特长老的学生外，其他了解并不多。 不过，翡翠和星轨从小一起长大，是感情十分要好的竹马这件事，凯恩还是有所耳闻。 身为王的学生，翡翠在他们这由三个小精灵构成的团体中隐隐居于首位这点，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 凯恩也没有抢风头的打算，实际上，与接待那些外族相比，他对翡翠和星轨的兴趣，反而更大一些。 因为年龄相仿，生来又都拥有高阶天赋，即使其他精灵从来没说过，还是个孩子的凯恩，也还是难免把自己与翡翠、星轨做比较。 从知道翡翠这个名字开始，凯恩就十分羡慕这个被王选为学生的小精灵。 倒不是说他对蓝斯老师有任何不满，甚至对他来说，蓝斯老师从来都是第一位。 但“王的学生”，这代表的可从来不是字面上那简单的几个字符，更是被所有精灵奉若神明的精灵王全力护在羽翼之下，并且悉心呵护其成长的唯一存在。 这在整个精灵史上，都绝无仅有。 翡翠是被所有精灵都无比羡慕的幸运儿，凯恩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翡翠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艾泽拉斯或者全世界，所以这一世才会被王如此眷顾。 不过，那样的翡翠，也确实没有辱没“精灵王学生”这个殊荣。 五族大会上，银发红眸笔挺如银星树的少年，即使还尚未长成，满身气度风华也几乎令在场的所有种族都失了神，面对外族族长时，条理分明侃侃而谈的淡定姿态，也让人看到了没有亲临于此的精灵王的影子。 之后带领外族客人去往迷雾森林狩猎的过程，更是全程主导，屠戮魔兽时衣袂翩然剑气横飞的冷冽身姿，更是不负精灵族最强王者学生之名。 至于后来竟然轻松净化魔兽污秽的血液，与面对武力全开的龙族亚当斯时扔游刃有余的事，凯恩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去惊讶了。 至此，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翡翠会成为王的学生。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天之后，翡翠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五族大会的会场。 凯恩也是问了星轨，才得知翡翠竟是被王连夜召了回去。 偶然听到星轨对白大人抱怨，说王竟然因为心疼翡翠劳累，才把人扣在王宫不让回来，那种对于翡翠被王如此体贴的羡慕，不知不觉就又在凯恩心间悄悄冒出头来。 他也想，被蓝斯老师如此放在心上。 意外撞见两个龙族在迷雾森林中纠缠成一团时，凯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做什么。 龙族性淫，凯恩曾在书里读到过。 但当出生还不足十年的凯恩，乍一看到那样白花花的两具身体，于树下激烈交欢时，他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们是在做什么。 那两个龙族早就察觉到附近有精灵的气息，对于精灵这种全民禁欲，依靠生命之树来繁殖后代的奇葩种族，一直认为肉欲极其美好的龙族，根本完全无法理解，不过正因为看到他们交欢的是精灵，这两个龙族才更加热血沸腾，当即把各种花样都玩得飞起，立志让不知道欲望为何物的土包子精灵好好开开眼界，暧昧入骨诱人堕落的娇喘呻吟，更是令野兽听闻都能血脉贲张。 那一晚的记忆，一直深藏于凯恩幼年记忆的最深处。 直到他日渐成长，最终成为与当年拉斐尔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火焰般的精灵时，才终于在某个晨勃的清早，破土而出，继而一路疯长，成为令他和蓝斯老师关系彻底错轨的开始。 凯恩从不知道，精灵的身体根本不会产生欲望。 他的外貌越来越像拉斐尔，有时甚至会令蓝斯老师都忍不住偶尔失神。 欲望越来越难以压抑，幼年时那一夜的记忆，仿佛引人堕落的魔鬼，开始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 想要拥抱蓝斯老师的欲望，几乎令他发狂，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终于在一次诱导蓝斯老师贪杯醉酒不省人事后，狠狠地毫无保留地侵犯了他心中凌霄花般从不让他过分靠近的蓝斯老师。 在他怀中浑身赤裸的蓝斯老师很美，眉头却一如既往没有舒展，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露出越发痛苦的神色。 凯恩那时却已经完全注意不到那么多，只想从内到外一寸寸让身下的老师染上他的气味，永远只能属于他，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像他一样为对方疯狂，恨不能把怀中的整个人，都揉碎到骨血里，灵魂中。 凯恩后来总会一遍遍回想，是否就是那一夜，彻底毁掉了他和蓝斯老师。 凯恩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蓝斯老师，不着寸缕，满身狼狈和血污，脊背虽然挺得笔直，双腿却忍不住微微颤抖，紧紧攥着“霜冻荆棘”的手指，指骨几乎要从皮肉之下撕裂出来。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再看向他时，终于失却了平日的冷静淡漠，时不时泛起一阵汹涌暗潮般的波澜，似怨又似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凯恩在那样陌生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想要落荒而逃，心脏都忍不住战栗起来，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却暗存着一丝侥幸—— 他从很久以前，就隐约察觉到，蓝斯老师对拉斐尔的感情不同寻常。 而他也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拉斐尔的转世。 那么，他与蓝斯老师在一起，本就该是理所应当的事。 暗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终于暴露在天光下。 凯恩下意识向蓝斯迈出一步，下一秒，夹杂着雷霆的冷冽寒光呼啸着瞬间而至，“嘶啦”一声掀起他身上的大片血肉。 他咬紧牙关，任由裹挟着强烈杀气的“霜冻荆棘”一鞭又一鞭抽在身上的每一处角落，直到浓烈的血腥气令他的鼻子几乎再闻不到任何其他味道，意识开始模糊，落在身上的鞭子才终于停下。 一声压抑而绝望的啜泣，成为他那天最后的记忆。 蓝斯拒绝凯恩再叫他老师。 在那之后，他甚至许久再没有出现在凯恩面前。 一开始，失去蓝斯老师的恐惧和绝望几乎令凯恩发狂，但当他心中的魔鬼被彻底放出闸门，一日日剥离他伪装出的光明外表后，凯恩渐渐发觉，他能够隐约察觉到老师在迷雾森林中的气息。 蓝斯老师的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在错乱的那一夜过后，凯恩再次找到对方时，见到的，是早已失去知觉多时的老师。 把蓝斯老师带回他们在迷雾森林的家，凯恩仔细为老师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蓝斯老师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激烈厮杀，一种是源自精灵的纯正光明力量，另一种，则是凯恩已经日渐熟悉的，纯粹的黑暗之力。 昏迷中的蓝斯老师，脸色十分苍白，白玉般的肌肤上，早已因痛苦而渗出一层微凉的薄汗。 凯恩不想看到他如此痛苦。 而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办法，如今就只有两种—— 一是带老师去找精灵王，请求精灵王为老师净化体内的黑暗之力；二则是，趁着老师正陷入沉睡无法反抗的现在，彻底染黑老师，让老师的灵魂与他一样堕入黑暗，再也不能离开他。 最后，他选择了第二种。 他爱疯了这个美丽的精灵，决不允许老师有机会从他的世界逃开。 而且，他本就是拉斐尔，他们合该属于彼此。 即使，他们会被彻底染黑灵魂。 灵魂与力量越强大的光明生灵，想要彻底堕入黑暗，过程就会越发艰难和痛苦。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蓝斯老师都没有醒来。 凯恩每夜把乖顺听话的老师抱在怀里，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想，当初他还是拉斐尔的时候，蓝斯老师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如此惹人爱怜。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侵犯那样洋娃娃般的蓝斯老师，随着黑暗之力的大幅度入侵，老师的身体也渐渐有了些反应，有时，甚至会在被他拥抱时，迷离地睁开眼睛，涌出一串串因生理快感而催生出的泪水，抑或溢出断断续续的诱人喘息，令他想要更加狠狠疼爱对方。 每当那时，凯恩就总是会忍不住吻去他眼角的泪，继而更加大力地在他体内鞭挞起来。 待最后一丝光明被黑暗吞噬殆尽，蓝斯老师终于醒了过来。 出乎凯恩意料，这次醒来，蓝斯老师并没有像曾经那次一样恨不能对他抽筋拔骨。 甚至与此相反，老师冷静得可怕，看向凯恩的眼中，再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剩冰冷彻骨的虚无。 他甚至再不肯呼唤凯恩的名字—— “魔族，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 这样的老师，远比曾经抽得他血肉横飞时，更令凯恩恐惧。 “老师……我是凯恩，不是魔族啊……” 他试图跟蓝斯老师解释，但面对那双冰蓝仿若坚冰般锐利而又满含敌意的双眸，凯恩却渐渐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 “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啊！！！你不是喜欢拉斐尔吗？！我就是拉斐尔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蓝斯！！！！” 崩溃般地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嘶吼出声，凯恩不明白，为什么蓝斯一直不肯承认爱他这件事？！ “你说你是拉斐尔？”半晌后，蓝斯老师忽然冷笑出声。 凯恩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蓝斯老师眼底呼之欲出的讽刺与嘲弄，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忽然潮水般从心底蔓延上来。 “你既然知道拉斐尔，就应该也知道，他曾有一杆从不离手的长枪，叫‘绯红之眼’。” “现在，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它究竟会不会承认你？” 蓝斯老师的语气，太过笃定。 以至于，让凯恩多年来深藏于心底的一直坚定自己就是拉斐尔的认知，都产生了动摇。 如果他不是拉斐尔…… 那么，以拉斐尔之名，对蓝斯老师做出那种事情的自己，还能得到宽恕吗？ 一想到这，凯恩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冷意。 他几乎是被蓝斯老师硬拖去了精灵王宫的武器库。 在看到那杆褪去所有颜色，没有丝毫灵气的“绯红之眼”时，凯恩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但当他即将快要触碰到那杆长枪，精神紧绷到极点时，滔天而起的烈焰，以及连灵魂都仿佛被灼烧的痛苦，却令他忍不住惨叫出声，迅速逃离了那突然起火的长枪。 那一瞬间，凯恩几乎如坠冰窖—— “绯红之眼”在排斥他！ 它不承认他是拉斐尔！ 但紧接着，那长枪忽然狠狠震动起来，周身的火焰也越发恣意绚烂，最后仿佛化作一只展翅欲飞的巨大火鸟，呼啸着腾空而起，忽然向武器库中的一角弹射而去。 几乎眨眼的功夫，绿发绿眸的星轨，便出现在他和蓝斯老师面前。 星轨身后，“绯红之眼”不但没有伤到他这个木系精灵分毫，反而颤抖着枪身，发出一阵阵愉悦的鸣动。 至此，凯恩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过来—— 原来星轨，才是“绯红之眼”的真正主人。 那天，在那点亮整个武器库的明亮火光中，凯恩分明看到，蓝斯老师眼底的最后一丝光，在星轨持续的沉默中，彻底熄灭了。 从那之后，凯恩再也没见过蓝斯老师。 老师离开了艾泽拉斯。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包括他。 第130章 秀爷霸气侧漏 自从吸收了“信仰之力”，斐亚然对周围环境的感知程度，便有了无数生灵难以想象的质的飞跃，这让他偶尔会想起安斯老师曾说过的，诺拉斯想要通过收集信仰成神的秘辛。 力量从来都有等级之分，即使在曾经最没有阶级之分的精灵族，精灵们也会不自觉把各自划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和皇阶。 以前斐亚然从来没想过皇阶之上是否还会有更高的力量等级，因为安斯老师这位精灵王一直以来所站的位置都太高，根本令人生不出比较的心思，他也只偶尔在安斯老师允许的情况下，才能窥视到对方眼中世界的细微一隅。 但现在。 微微攥紧手中的长剑，斐亚然看了眼没有一丝光亮的漆黑森林，又看了看那些潜伏在森林各处的更加黑暗的存在，如果是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把它们看得如此分明，吸收“信仰之力”后所带来的益处，在此刻显而易见。 魔鬼森林中，耀眼的剑光无声爆起，下一秒，暗中窥探多时的高等魔族，便闪身出现在了斐亚然的面前。 意外地看了眼来人，即使已经有近三百年没见，那一头火红长发绯红眼眸以及精灵族特有的尖耳，也还是让斐亚然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凯恩？” 凯恩闻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原本并未打算这么快出现在翡翠面前，一方面是不想与翡翠起冲突，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翡翠来到魔域是想做什么，但他根本没有想到，翡翠如今的实力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即使他刻意隐匿了气息，对方也仍然在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他的存在。 见凯恩沉默，斐亚然也不催促，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想过，会在魔域遇到故人。 细细打量了一番凯恩，在看到对方脖颈上攀爬的诡异魔纹，以及周身散发着的浓郁魔气时，斐亚然才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凯恩，确实已经彻底堕落成了黑暗精灵，再也没有回到艾泽拉斯的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凯恩也与他和星轨一样，都是生命之树上最后诞生的几个高阶精灵，小时候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即使后来叛出精灵族，斐亚然也从没想过他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忍不住问凯恩：“你怎么会在魔域？” 凯恩闻言，眼波微闪，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晌后才低声说道：“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呢。” 说完，也不待斐亚然开口，忽而又道：“翡翠，你不该来魔域。” “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虽然他与凯恩算是故人，但凭凯恩和蓝斯一同叛出精灵族这件事，斐亚然就不可能把【黑暗之心】的事告诉给对方知晓，而且，从凯恩周身完全不同于他之前所见的那些低等魔族的气息，斐亚然大致就能猜出他如今在魔域的身份，恐怕也不怎么简单。 不过，这么一想，反倒让他想起另一个人来，“蓝斯也在魔域？” “是星轨让你问的？”一听到蓝斯老师的名字，凯恩条件反射地迅速反问道。 话音一落，他和斐亚然顿时都忍不住怔了下—— 凯恩是因为忽然想起翡翠刚看到他时的反应，明显对在魔域遇到他十分意外，这说明在此之前，翡翠根本不知晓自己与蓝斯老师的踪迹，更不可能在来之前就被星轨问及此事。 斐亚然则是忽然想到星轨是拉斐尔转世，并且明显已经恢复了拉斐尔记忆这件事，那么身为拉斐尔学生的蓝斯，对星轨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吧。 只是，遥远的记忆深处，忽然闪过一丝蓝斯和凯恩于夜色中激烈纠缠的画面，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带他去看那一幕的，正是星轨本人…… 再看凯恩明显流露出的对星轨的戒备，显然已经知晓了星轨就是拉斐尔这件事。 眉尖不由得微微蹙起，对于星轨、蓝斯和凯恩这三人之间的种种纠葛，斐亚然隐约察觉似乎并不简单，但身为非当事人的他，对他们的事并没有过问的立场，即使要问，也不该是问凯恩，而应该亲自去问星轨才对，这是他对身为他朋友的星轨最起码的尊重。 想到此，斐亚然当即对凯恩摇了摇头，“与星轨无关，只是你与蓝斯曾经一同叛出艾泽拉斯，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凯恩才明显低落地说道：“……离开艾泽拉斯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蓝斯老师。” 看来他不在艾泽拉斯的时候，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心底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斐亚然对蓝斯和凯恩之间的往事并不感兴趣，不过，有一件事，他是一定要问个明白的—— “凯恩，当初艾泽拉斯被毁一事，你和蓝斯是否参与在其中？” 虽然星轨当初对斐亚然说过，蓝斯应该与那件事无关，但蓝斯和凯恩叛出精灵族的时间太过巧合，无论如何，斐亚然还是想要从凯恩这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次他来魔域，除了必须要拿到手的【黑暗之心】，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要找到毁灭艾泽拉斯，害精灵族几乎灭族以及封印安斯老师的罪魁祸首。 目光犀利地望向凯恩，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情绪变化，斐亚然无声握紧了手中的双剑。 “艾泽拉斯也曾是我和蓝斯老师的家，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对艾泽拉斯不利的事？”目光坦诚地回视斐亚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凯恩的目光蓦然暗了下去，“当初离开艾泽拉斯没多久，我就感到身体不适，直觉艾泽拉斯出事了。等我匆匆赶回艾泽拉斯的时候，那里已经竖起了荆棘城墙和防御结界，根本无法得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来，渐渐的，迷雾森林也变得无法进入……直到很久以后，我辗转来到魔域，才听说艾泽拉斯当年确实发生了很严重的祸事。” 心底一动，斐亚然立刻问凯恩，“艾泽拉斯出事的事，整个魔域都知道？” 凯恩闻言，略微沉吟了几息，“绝大多数高等魔族应该都知晓……至于消息来源，应该是出自路西维尔陛下之口。” 听到路西维尔的名字，斐亚然竟然没觉得意外。 想到那把钉在安斯老师胸口上的狰狞魔剑，斐亚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一扫之前与凯恩叙旧时的心平气和，斐亚然提剑指向凯恩，“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并非只是为了与我叙旧。” 见斐亚然明显随时进入战斗状态，凯恩眼底微闪，这才微微颔首，第一次显露出身为魔域将军的幽冷气场，“魔将军凯恩，受魔王之命，在此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话虽如此，却明显没有要与斐亚然剑拔弩张的意思。 斐亚然见状，又想到刚才凯恩与自己说话时，明显仍以精灵一族自居的模样，心底多少明白，凯恩似乎仍顾念旧情，并不想与自己兵戎相见。 既然如此，斐亚然也不想太为难他，只径直对他道：“拿出你的武器，如果你败了，就带我去找路西维尔。” 这样一来，就算凯恩之后真的帮了自己，应该也不会令他在魔域的地位，产生太大动摇。 凯恩显然也明白了斐亚然的意思，对斐亚然感激一笑，之后也不罗嗦，手上红光一闪，一条仿佛由流动岩浆构成的长鞭，瞬时便出现在他掌心。 看到他的武器，斐亚然心底一滞，没记错的话，凯恩曾经最擅长的武器，应该是长枪才对。 不过，看着他那张与拉斐尔极为相似的脸，又想到星轨和蓝斯，斐亚然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手腕微转，便向凯恩挽出一串凝结着霜寒之气的璀璨剑花。 与此同时，凯恩也瞬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火色的长蛇纵横游荡，一时间把这片从未被光明临幸过的魔鬼森林，都照耀成了白昼。 能够在短短两百年内跻身魔于将军之列，凯恩的实力显然毋庸置疑。如果斐亚然在来魔域之前，并没有吸收那些“信仰之力”，这场战斗，他与凯恩谁胜谁负，或许还会存有一丝悬念。 只可惜，在有“信仰之力”作为后盾的现在，凯恩的实力对斐亚然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地骖龙翔”并着“雷霆震怒”接连落在凯恩身上，在把凯恩牢牢定身在原地后，斐亚然又对他甩出了个封内魔法，暂时封住了凯恩体内的魔力，这才收起干将·莫邪，目光平静地对凯恩道：“你输了。” 惊讶于翡翠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凯恩微微沉默了下，这才明白即使自己不放水，结果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不同。 该说不愧是精灵王的学生吗…… “愿赌服输，我已经尽力了，想来路西维尔陛下应该也不会因此而太过责罚我才是。”把长鞭收回储物戒指，凯恩揉了揉被斐亚然之前剑气震得发麻的手腕，也没提魔力被封的事，利落地转身向魔法森林深处走去。 斐亚然见状，自然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带路，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跟了上去。 倒是一直旁观两人的月光，一个猛子跳到斐亚然肩膀，在被斐亚然推开之前，赶紧缩小了身形，顺便横了一条尾巴到斐亚然脖子上充当围脖，嘴上还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要把这片林子直接烧光呢。” 在上一个子空间里，斐亚然简单粗暴消灭所有活物的做法，显然给月光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原本确实打算那么做。”圈在脖子上的皮毛之下，温暖的热度紧贴着斐亚然的皮肤，倒是没让他觉得讨厌。想到之前月光洗过爪子后，脚一直都没沾过地，难得感受到这种温度的斐亚然顿了顿，便任由月光动作了。 “魔域的许多子空间并不十分稳定，一旦介入的外力过多，随时都会有崩塌的危险。”走在前面的凯恩闻言，回首提醒斐亚然。 空间崩塌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身处在那样空间中的生灵，不是被空间崩塌一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力量绞碎，就是掉入空间裂缝中十死无生，所以，即使强大如魔将军之流，对于某些不稳定的子空间，也还是会十分谨慎地前往，更别提在那样的空间中进行毁灭式扫荡了。 月光闻言，无声咂了咂嘴，显然有点惊讶。 斐亚然则只安静地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月光的脑袋，继续跟上凯恩的步伐。 会跟凯恩走，其实并非因为他真的信了凯恩的话，而是因为他认为，有熟悉魔域的人在，或许能够早些见到路西维尔。 如果他没估错，【黑暗之心】最后所指的位置，应该就是那蛛网般层叠地图最下方的万魔殿，那里，正是路西维尔的所在地。 而就算凯恩在路上会耍什么花招，斐亚然也有自信自己能够安全到达万魔殿。 或许对凯恩来说，空间崩塌确实是再危险不过的事，不过目前已经隐约踏入另一个领域的斐亚然却明白，即使真遇上那样的情况，以他现在的力量，也足以全身而退，更不说他还有帮会领地这个绝对安全的避难所。 因为有凯恩带路，他们一行很快便找到了魔鬼森林内的空间节点，顺利进入了下一个子空间。 之后又跨过两个子空间，来到一处被漆黑海水填满，唯有中间一小块土地供人站立的空间时，凯恩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无回之地’，每到晚上，海水就会淹没出这里以外的整个空间，直到白天才会退潮，露出通往下个空间节点的道路。” 抬头看了眼从来到魔域后就没变过颜色的黑红色天空，斐亚然一时间沉默了。 倒是月光，伸爪子指了指头顶，问凯恩，“这鬼地方竟然还分白天黑夜？”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即使堕落为黑暗精灵，对于动物，凯恩也还是天生存有一分亲近，是以并没有因为月光是狐狸就忽略他的存在。 而且，单凭他隐约从月光身上感知到的力量，凯恩便可以肯定，这白狐狸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过，按理说像它这样修为的动物，应该早具备化成人形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出现。 凯恩和月光说话的功夫，斐亚然已经从背包里拈了片羽毛出来，又用风元素裹着它，向漆黑海面上飘去。 洁白的羽毛原本在半空中轻盈飞舞，但当它刚刚飘入海水上空，就仿佛化成了硬邦邦的石头，“噗通”一声落入海水，紧接着迅速被那漆黑的海水吞没。 “无论是什么，一旦沾到海水，都会立刻被拉入海底，海面上则是绝对的禁魔区域。”凯恩见状，立刻解释道。 “那就只能在这干等着？”月光忍不住甩了甩其他几条尾巴。 “是，只能等到天亮。”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天亮再见。”对凯恩道了句晚安，斐亚然转身就带着月光进了帮会领地。 自从相熟的精灵以及安斯老师接连出事后，斐亚然的行事就再懒得有任何遮掩。 他也不担心凯恩会独自离开，那海水他刚才检查过，凯恩的话并不是骗他。 “你也对那海水没办法？”帮会领地内，月光怀疑地问斐亚然。 “不是没有办法。”在看到羽毛被海水吞没的时候，斐亚然就知道，那海水大概与华夏神话中的弱水有着相似的力量。 不过，会选择暂时停留在这里，倒并非因为无法破解那海水对魔力限制。 从来到这个子空间开始，斐亚然就莫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又十分肯定，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见过与这里类似的场景。 精灵的直觉向来敏锐，再加上从来到魔域起，他就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梳理了一遍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忆后，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违和或者空白的地方，所以斐亚然才按照直觉，打算暂时留在这个子空间中停留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至于去万魔殿，他本也没觉得自己会在魔域中畅通无阻，分分钟到达魔王的老巢。 见斐亚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月光也不追问，尾巴一甩，立刻就飞到唱晚池里继续修炼去了。 斐亚然见状，四下看了看青山绿水依旧的帮会领地，在没办法守着安斯老师，也不需要继续撰写精灵典籍，更没有族内事物烦扰的现在，心中难得生出一丝淡淡的倦意来。 在此之前，他几乎从未在帮会领地中好好休息过，自然也不会有寝具之类的东西。 不过，没记错的话，他背包里好像有类似的玩意儿来着。 在满满当当的背包中翻出两百多年前外出游历时，安斯老师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树屋种子，斐亚然捏着那粒种子沉默了半晌，这才把它种入唱晚池旁的空地上。 细小的嫩芽很快破土而出，迎风而长，横生出无数坚韧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向上编织缠绕，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长成了一座生机勃勃满是绿意的精致小屋。 脑海中蓦然闪过曾经第一次踏入这座小屋时，胸中那无法压抑的感动，斐亚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推开小屋的大门，踏入这处在他背包中沉寂了两百多年的故地。 巨大的由嫩黄色花朵化作的柔软的床，优雅攀爬在墙面上的蔷薇花枝，点缀在树屋各处的会在夜里发出温暖光芒的花笼草，以及，时刻萦绕在耳边的来自温泉浴池的潺潺水声。 目之所及的所有，都与他在精灵王宫寝宫中的一切如出一辙，明显是安斯老师担心他在外游历照顾不好自已，所以特意为他布置出的一切。 只是，曾经这些有多让他感动，在一切都已经毁灭，都已经回不去的现在，就有多令他感到难过。 他甚至还记得，安斯老师第一次踏入他寝宫那天，在他面前施展魔法时仿若神祗降临的耀眼模样。 站在安斯老师曾经站过的地方，斐亚然指尖微动，金沙般耀眼的流光，便在他手中纷纷起舞，凭空化作无数金色的藤蔓，无声交织出一座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金色王座。 曾经，就是在这里，安斯老师抱着刚刚出生的他，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做到与安斯老师一样的事。 身体怀念地陷入那金色的王座之中，仿佛还能感觉到来到此世后的第一缕温暖。 斑驳的阳光偷偷跳入窗棂，爬上青年满是倦意的侧脸。 忘记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安心合过眼的斐亚然，就这样在几乎令他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旧时场景中，悄然入梦。 “吱呀……”也不知过了多久，树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一向警醒的斐亚然，竟没有被那开门声惊动分毫。 绣着淡金纹路的白色衣摆，很快出现在金色王座之前。 良久之后，才伸出一只手，无比轻柔地抚了抚小动物般缩在王座中沉睡的青年的头发。 睡梦中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心微颤，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在那一直没有放松过的眉头轻轻落下一吻，似曾相似的温暖与气息，很快打散了青年的戒备与不安，呼吸渐渐再度均匀起来。 伸手把青年从王座中抱起来，雪白长发与青年的银色长发很快纠缠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 比起从前，这孩子似乎瘦了许多。 心底如此想着，来人很快来到嫩黄色的柔软花床边，把青年轻柔地送上花心。 又在床边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既然舍不得，就直接告诉他嘛。”脑海深处，一直旁观这一幕的白毛狐狸忍不住啧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淡淡说完这一句，那人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唱晚池边，唯余一条八条尾巴的白毛狐狸，无言地对着天空直翻白眼。 ——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空气中充盈着丰沛到令人惊讶的纯净力量，轻轻踩了踩脚下由力量凝聚而成的柔软云朵，斐亚然如此想到。 “父神！”远远的，有声音从远方的云层中传来。 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温暖的笑意，在斐亚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听到有声音从自己的喉中流淌而出，“诺拉斯。” 心底微微一震，还不待斐亚然惊讶，身侧便忽然一暖，那是从脚下云层中窜出的黑衣青年，挽住他手臂时传来的温度。 “哈哈！这次还是我最快！”是黑衣青年欢快的声音。 “路西维尔，你又作弊。”与诺拉斯一样迟来一步的紫瞳青年，笑着敲上黑衣青年的脑袋。 “我不管，反正这次我又是第一个到！父神您也看到了，对不对～对不对～”摇晃着斐亚然的手臂，黑衣青年撒娇地在其上蹭了蹭脑袋。 心底奇异地感受到一股因黑衣青年的动作而泛出的极淡的笑意，斐亚然看着自己伸手在黑衣青年头上抚了抚，之后却并没有介入他们三者的争论，反而把目光望向远方，“安斯艾尔还没有来。” 一听他提起安斯艾尔，另外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眼底却都闪过相同的微小不甘。 “那家伙啊，大概又跑去哪里闭关了吧。”最后，还是性格最为跳脱的路西维尔耸了耸肩，小声道出真相。 话音一落，在场的四人便都察觉到了什么，同时向西方的天空中望去。 绚烂的云朵中，很快现出一抹耀眼的银。 随着那银光越来越近，神色淡然容颜绝世的碧眼精灵，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安斯艾尔，你来了。”对银发青年招了招手，斐亚然听到自己如此说道。 “父神。”与其他三人不同，银发精灵对他的态度极为平淡。 即使如此，精灵仿若天籁的空灵嗓音，也还是让其他几人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这简直就是作弊……父神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一定把心都偏到安斯艾尔身上去了！”等到终于回过神来，从安斯艾尔出现开始就被父神推到一边的路西维尔，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地对另外两人冒酸水。 诺拉斯闻言，眼神都没分施舍给他一个，依旧目光灼灼地望着父神和安斯艾尔。 “这种众人皆知的事，你就不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有着紫色兽瞳的诺兰，笑着打趣一脸哀怨的路西维尔。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父神更在意他！” “路西维尔，你是小孩子吗？” “哼╭（╯^╰）╮！哼╭（╯^╰）╮！” 路西维尔不开心，他一向恣意妄为惯了，即使面对父神，也不要父神无视自己这么长时间！ 所以。 没有骨头一样扒住父神的手臂，在被推开前，路西维尔赶忙问道：“父神，您这次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斐亚然闻言，手指微顿，身体自发把那个黏在自己身上的狗皮膏药一脑瓜崩弹了下去，而后淡定地无视了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这才正着脸色说道：“自创世之初到如今已过万载，天地已成，江河湖海也各分流而定，陆地之上，植被日渐自行衍化而生，海洋之中，也有生命开始孕育。” “安斯艾尔。” “诺拉斯。” “诺兰。” “路西维尔。” 按照创造这四个生灵的顺序一一念出每人的名字后，斐亚然听到自己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淡漠嗓音—— “即刻起，你四人各择一地，于其上建立四大种族。” “时限，一千年。” 第131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的命令一经下达，便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四个造物接到命令后，分别在陆地上选取了自己最喜爱的地方。 龙族喜爱地势险峻，并且能够容其长时间休息和储备金银财宝的群山，于是龙族始祖诺兰，便把大陆东方那片延绵不绝的奇诡山脉，作为创立龙族之地。 天族生来便是极为骄傲的生灵，生性喜爱光明和无暇的白雪，天族师祖诺拉斯，便把北方的雪山圈定起来，打算在这里创立天族。 精灵对大自然的热爱和青睐与生俱来，大陆西方那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绿宝石树海，一直是精灵王安斯艾尔最喜爱的闭关之地，长久与之相处的繁花草木，也因沾染了他呼出的气息，得以终年不衰。于是创造精灵一族的首选之地，自然是在这里。 路西维尔则十分困扰。 他生来，便是此世之恶。 与神的其他三个造物不同，路西维尔的存在，只会为大陆带来灾难和毁灭。 他走过的地方，草木会因他的呼吸凋零，海水会被逸散的魔气污染，土地断绝一切生机。 在此之前，因为整个世界只有神与他们四个造物，无论是神还是其他几人都不会受到路西维尔力量的影响，其他草木海洋土地受到污染，自然有另外三人或者神去恢复，所以对于自己与其他三人的不同，路西维尔一直都不甚在意，甚至有时还会因此而拥有更多向神撒娇的机会。 不过，这次神命他们四人创立各自种族的事，倒是真让路西维尔感到为难了，尤其是在看到另外三人都十分利落地选定了各自的地盘，已经开始研究该如何造物时，一筹莫展的路西维尔，当即又找到了神。 “父神。”死皮赖脸贴进神明的怀里，路西维尔委屈地问神明：“诺兰、诺拉斯还有安斯艾尔都已经选好了地方，只有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意识深处，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的斐亚然，盘腿坐在虚空中，默默杵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印象中无比凶残的大魔王，顶着那张妖孽脸跟神明撒娇卖萌装可怜。 随着路西维尔话音的结束，他那漆黑如夜的长发上，很快便出现一只雪白的手掌，而后，斐亚然便又听到了神明的声音，“路西维尔，属于你的地方，并不在这片大陆上。” 路西维尔闻言，迷茫地仰头望向神明。 “你是我亲手创造的黑暗，执掌毁灭与死亡，早在你诞生的时候，世界就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栖息之地。” 牵着路西维尔的手，神明带着他从云梯之上一步步走向大地，大地在他们到来时，立刻向地底深处延伸出更加黯淡绵长的黑水晶台阶。 路西维尔就那样，在神明的带领下，怀着兴奋和期待的心情，走向世界黑暗的最中心。 无尽的夜色扑面而来。 这个在后世令无数生灵无比恐惧的，没有一丝光芒存在的地方，却是整个世界唯一令路西维尔感到安心的地方。 他天生便应该属于这片黑暗。 他喜欢父神亲自为他选定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令他发自内心感到亲切和安心，就像当初诞生在神手中时那样温暖。 于是，路西维尔便把这里，选定为创造魔族之地。 神在为最小的孩子解决完选地盘的问题后，很快便又回到了虚空之上的浩瀚云海中。 这时，距离他最初下达命令，已经过去一百年。 他把目光望向大陆上早就选定好各自领域的三个造物上。 经过一百年的摸索与实验，那三人似乎都已经有了些思路。 只淡淡看了几眼，神就明白，距离他们成功造物的时间，应该还有些时日。 于是神便和停留在他意识深处的斐亚然不约而同地，发起呆来。 斐亚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久到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似乎都快要把其他所有事都淡忘。 但偶尔的，就连这种觉得遗忘了什么的感觉，他都感到有几分熟悉。 当天地间第一缕属于陌生生灵的灵魂波动出现在神和斐亚然的意识中时，他们一同结束了思考，凝神向波动的来源地看去。 经过五百年的反复试验操作，龙族的诺兰终于用自己的血肉，成功创造出了第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龙族。 紧接着，他又创造了第二个。 用血肉创造生命，是一种极其消耗造物主力量的做法。 只创造这两个生命，就让诺兰的力量削减了大半。 于是他决定，由他所创造出的这两个龙族，来为龙族繁衍血脉。 为此，他在创造龙族时，给这些造物赋予了“性淫”的本性，以此来达到让龙族在短时间内迅速繁衍壮大的目的。 于是，当诺拉斯和安斯艾尔察觉到诺兰成功创造出生命，来龙域考察学习时，映入他们眼中的，便是不分白天黑夜、山川河流，随时随地发情缠做一团，淫声浪语几乎顶破天的两条新生龙族。 这之后，诺拉斯和安斯艾尔难得默契地，一同放弃了以自身血肉造物的选项。 以神明视角看到这一幕的斐亚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让他忍俊不禁的想法来——难道精灵王就是因为在龙族那里受了刺激，所以后来创造出的精灵，才都那么禁欲吗？ 又过了一百年，大陆极北之地的天族领域中，盛大的光芒以这里为中心，几乎照亮整个大地。 在反复思量后，诺拉斯终于还是决定糅合诺兰造物的方法，以自己的一双翅膀为代价，同时创造出了孕育新生天族的千百个莹莹光团。 每一团光中，都蕴藏着一片属于诺拉斯的雪白翅羽，那些蕴藏诺拉斯血肉力量的羽毛，渐渐在光芒中化作一个个纯白的灵魂，继而吸收光团中无比纯净的光明力量，渐渐凝成实体，沉睡在光芒中心，等待真正成熟苏醒的那一天。 成功造物的诺拉斯，在无数散发着生命波动的光芒中，终于露出欣喜的笑意来。 目光最后在对方失去翅膀的后背和苍白的面色嘴唇上划过，神明的目光穿透云海，很快又来到了精灵族的领域。 大陆极西之地，蓊郁树海的最深处。 安斯艾尔还没有成功造物。 不过，似乎因为另外两人都已经成功造物，所以神明这次把目光停留在精灵族的时间，比从前长了许多。 于是神明和斐亚然，这才终于注意到，在安斯艾尔经常停留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口连池塘都称不上的泉。 在溪流湖泊随处可见的大陆西方，这样一口泉水本算不上特别。 但它周围的环境，却令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那是在大陆西方极为少见的，只生有嫩绿野草的一片广袤平原。 而那泉水，则是平原上唯一的水源。 只略微感知了一下，神便明白，那泉水竟是由虚空之上的云朵所化，那云本就是由神明外散而出的力量所化，安斯艾尔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竟然用它们在精灵的领域凝结成了一汪泉水。 不过，看树海并没有因那力量而疯狂生长，神明便明白，安斯艾尔应该是用结界，把那一汪神力所化的泉水封禁起来了才是。 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神明还不能十分确定。 于是，神落在安斯艾尔身上的目光，便越发多了。 斐亚然却是在看到那一汪泉水的时候，就隐约想起，自己似乎曾在精灵族，见过类似的景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后知后觉想起，那泉水，似乎曾被称为不老泉。 观察的时间多了，神明和斐亚然便渐渐发现，安斯艾尔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时间又过去一百年。 大陆另一端的黑暗之地，路西维尔以此世之暗的名义，利用伴生神器【黑暗之心】与混沌深渊相结合，成功化出魍魉万魔。 自此，他便是万魔，万魔也皆由他而生。 至此，神的四个造物中，已有三人完成了神的命令。 大陆极西之地，与其他几人一样，同时察觉到这点的安斯艾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斐亚然能察觉到，比起其他三人，神明对安斯艾尔的关注，明显多出许多。 某种程度来说，斐亚然与神的另外三个造物一样，都认为安斯艾尔才是神明最喜爱的孩子。 即使另外三人都已经完成造物，只余安斯艾尔一人还没有任何进展，斐亚然也未在精灵王身上，看到一丝惶恐不安。 很快，安斯艾尔便在神和斐亚然的注视下，来到不老泉的所在地。 即使远在云端之上，借着神明的双眼，斐亚然也能察觉到，不老泉周围的纯净神力，已经浓郁到了一个临界点，甚至有可能，比此刻神明所在的虚空之上，都要浓郁许多。 柔顺垂落在身侧的月光色长发，很快被精灵王轻轻撩起，掖到耳后。 斐亚然这才注意到，在对方形状优美的尖耳之下，一片翠绿的细小叶片，此时正安静贴附在安斯艾尔的耳畔。 识海深处，斐亚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朵，总觉得现在看到的一幕莫名眼熟。 但很快，他就从神明内心泛起的淡淡波澜中，感知到了那枚已经被安斯艾尔拈在指尖的绿叶，究竟为何。 那竟然是——与安斯艾尔同时诞生的伴生神器。 世间最先被神明创造出的四个生灵，皆是得到法则认可的强大存在。 伴生神器便是法则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他们不可分割的半身。 似乎察觉到了安斯艾尔要做什么，斐亚然明显感知到神心底一闪而过的不赞同。 几乎在同时，安斯艾尔手中的细小叶片便忽然从他手中飞向大地，很快钻入泥土之下。 原本在风中舒展着叶片的野草，在这一刻像是同时陷入了时间静止魔法。 以不老泉为中心，草原之上霎时间寂静无声，连风都在此凝结，再无法挪动半步。 平静的泉面，渐渐出现细小的涟漪，涟漪渐渐汇聚成波纹，最后激荡成一片片细碎的水花。 “啵。” 有细小的声音，忽然从不老泉边的土地中传来—— 娇绿的嫩芽，从黑暗中破土而出。 整个世界都为此陷入寂静。 下一刻，庞大而纯净的生命气息，以那嫩芽为中心，海浪般向全世界扩散开来。 莹莹碧碧的光芒中，那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抽枝发叶，一路向苍穹之上仿佛没有极限般伸展着身体。 随着时间流逝，它的树干越来越宽广，枝干也越发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无数绿宝石般青翠欲滴的叶片，在其上繁花般层叠绽放，如同碧玉妆成的巨大华盖，耸立在苍穹与大地之间，遮天蔽日，溢彩流光。 树根处，不老泉似乎也为新生命的诞生而欣喜不已，无数肉眼可见的金色光芒，从不老泉中腾空而起，尽数融入这位新邻居的身体中。 一时间，整个树身上都泛起星星点点的金色流光，继而缓缓汇聚到一根根枝干的节点或枝头，慢慢凝结出一颗颗五彩斑斓，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椭圆形彩蛋。 只远远看着，神明和斐亚然都已经明了，那些彩蛋当中，所孕育的，定是初代精灵。 识海深处，全程旁观四大种族诞生过程的斐亚然，忽然觉得相比于其他几位，精灵王安斯艾尔实在太过聪明和狡猾。 这四人中，诺兰和诺拉斯在创造龙族和天族的过程中，都不免运用了自身的血肉，即使方法并不相同，但终究都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路西维尔那个以身化万魔的，斐亚然暂时还想不出哪里不好，但有一点他倒是可以肯定，路西维尔这样的做法，根本就相当于把自己和整个魔域绑在了一起，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魔域众生，对他本人虽然算不上坏事，但魔域的其他生灵来说，简直相当于从出生起，生命就掌握在别人手中；而最后一个进行造物的精灵王安斯艾尔，除了把作为他伴生神器的绿叶化为一颗大得没边的大树以外，根本没牵连到自己分毫，后来干脆直接借着神力凝结成的世界本源之力，直接赋予了伴生神器创造生命的技能。如此，不但没伤到自己分毫，反而还因为造物过程中加持了神力，而把整个造物水平都提高了N个档次。 这简直就跟拿着标准答案进行考试，还是在监考老师眼皮子底下老神在在直接抄在考卷上没有半毛钱区别。偏偏这场考试还没说明是开卷还是闭卷，任由考生八仙过海各展神通，最终结果，只要能把卷面答满答正确就行。 如此，也难怪神在看到他的造物过程后，都忍不住在心底“……”了。 是的，斐亚然很确定，此刻充斥在神明心里的情绪，一定是叫做“心塞”。 黑暗再次如约而至。 斐亚然这次却似乎有了经验，没有任何挣扎反抗，任由自己向黑暗的最深处坠去。 第132章 秀爷霸气侧漏 “你如果再不醒过来，天可就要黑了。”再睁开双眼时，首先映入斐亚然眼帘的，是一条细长有力的白毛狐狸腿。 神思有些恍惚，把狐狸腿从胸前推开，斐亚然从花床上坐起身，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绿水青山，一时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对这里的一切，都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见斐亚然如此，月光渐渐也察觉到了他似乎有哪里不对，伸爪子碰了碰他垂落在床边的手背。 见斐亚然低头看过来时，月光才试探地叫他，“……翡翠？” 【如果你没有名字，那么，叫翡翠如何？】 【翡翠啊……那可是精灵语中，是美丽的树海呢。】 【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精灵王的祝福’。】 【你是我的学生，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吾名安斯艾尔，为精灵之主。从今日起，你可以称呼我为老师。】【谢谢安斯老师！翡翠最喜欢你了！】 【既然不想走，就留在艾泽拉斯。】 温热的掌心，如练的月光色长发，永远透着淡漠的翠绿色眼眸…… 巨大的狰狞骨兽，哀鸿遍野的艾泽拉斯，崩塌的生命之树以及陷入沉睡的精灵王…… 那是—— “安斯老师……”口中低喃着熟悉到心痛的名字，梦境的迷障在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回忆中，悄然褪去，眼底恢复清明，再看到白毛狐狸充满担忧的眼神时，斐亚然终于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月光。” “呼……”前爪拍了拍胸口，月光没好气地对斐亚然翻了个白眼，“吓死我了，看你刚才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睡一觉醒过来就变成这样，难道是被梦魇着了？”月光狐疑地问道。 微微抿唇，斐亚然并没有回答月光的疑问，但梦境中所经历的一切，至今却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中—— 虚空之上浩渺无边的壮阔云海，层峦叠嶂险峻奇诡的东方龙域，白雪皑皑洁净无瑕的神谕之城，夜色无边万魔丛生的地底魔域，以及碧翠千里满溢勃勃生机的精灵王国艾泽拉斯……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片刻之前，在他的亲眼见证下，一一诞生。 “翡翠？”虽然十分不想打扰斐亚然沉思，不过为了避免错过时间，月光还是不得不出声唤醒他，“我们再不出发的话，天真的要黑了。天一黑，潮水就又要涨上来，到时候我们就又要在这个子空间里等上一整天才行。” 经月光提醒，斐亚然这才迟钝地想起，他们此时其实是在魔域的一处子空间中，而他从艾泽拉斯越界来到魔域，就是为了寻找【黑暗之心】，唤醒被封印的安斯老师。 明明是前一天才发生的事，斐亚然却莫名有种仿佛已经跨越了一个轮回般的模糊感。 “谢谢你，月光。” 起身跳下花床，目光不经意从窗边的金色王座上划过时，斐亚然的脚步微顿，似乎忆起了什么，眼底飞速窜过一丝不解，不过还是快速走出树屋，把它重新变回一颗种子收回包裹中。 任月光变小跳到自己肩上，一个闪身后，斐亚然和月光便又出现在了等候多时的凯恩面前。 乍一见到斐亚然凭空出现，凯恩倒也没怎么惊讶。 没多嘴去问斐亚然为什么直到这个时间才出来，从地上站起身，凯恩这才对斐亚然道：“距离涨潮的时间不多，我们这就出发吧。” 说完，见斐亚然微微颔首，凯恩这才转身，向这处子空间的空间节点走去。 相对于前面走过的几个空间来说，这个子空间倒还真有些特别。 在潮水都退去后的白天，原本深不见底的海床上，长满无数没过膝盖的黑色荒草，有风吹过时，荒草便似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海浪般推向远方。荒草之下，窸窣的蠢动声不时传来，那是趁着夜晚还未到来，潜伏在荒草之下捕获猎物的魔物们发出的细微声响。 小腿摩擦过荒草时，斐亚然还能感受到这空间中明显的禁魔波动，倒是与前一天夜里看到的漆黑海水的作用异曲同工，他也怎么没在意，总归天黑之前，他们一定能够到达空间节点。 实际上，斐亚然此刻虽然仍是一副专心赶路的模样，脸上也不见丝毫情绪波动，但说真的，他现在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而难得令他如此分神的罪魁祸首，不外乎就是他在前一天夜里，所经历的那个梦境。 不，那或许并非只是一个梦。 虽常有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对于拥有魔力，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生灵来说，梦境往往暗藏着各种预言和警示的意味。 当然，从他梦到的内容来看，梦中的时间点似乎是在创世之初，应该并不属于预示和警示未来的范畴，那么，那也有可能是有人人为编织出的幻境。 身处在魔域这样一个黑暗势力大本营的地盘上，斐亚然自然不可能毫无防备，因为一旦掉以轻心，即使是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因此，从帮会领地出来到现在，他已经往自己身上甩了好几打检测魔法，检测结果却诡异地都十分正常，说明他会做那样的梦，并非是受到外界黑暗生物或力量的影响而产生的幻觉。 脑海中忽然闪过醒来后的某个画面，斐亚然心底一滞，侧首看向月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在帮会领地的树屋中睡着前，明明是在窗下的金色王座中，为什么他醒来时，却是在距离窗边有一段距离的花床上？ 帮会领地一直是斐亚然的私有空间，也算是他最后的底牌，除他以外，唯一能够自由出入的就只有月光。 虽然如此，斐亚然却并不想怀疑月光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月光可以说是这世上知道系统和他并非此世之人的唯一存在，而且月光与他一样，同样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所以就算想让月光对他不利，斐亚然都想不到任何理由。 不过，除此之外，倒是也有另一种可能…… “月光，”紧跟着凯恩的步伐，斐亚然不动声色地问肩膀上的白毛狐狸，“我曾听闻过一些关于青丘之狐的传说。据说青丘之狐一旦修炼至九尾，就能飞升入仙籍，从此脱离六道轮回之苦，与天地齐寿，不知是不是真的？” “嗯？”难得见斐亚然关心起自己的修炼问题，月光虽然有点纳闷，不过还是得意地甩了甩尾巴，“传闻大致还算靠谱，我青丘一族毕竟与凡狐不同，‘天狐’这称号也不是白来的。” 轻轻应了一声，斐亚然继续给月光挖坑，“说起来，华夏传说中也有不少关于狐狸精的传说，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商纣王的妖后妲己，民间也有许多关于狐仙的传说。” 见月光不屑地咂嘴，斐亚然话锋一转，“不过，在神眷大陆上，我似乎至今还没见到有动物修炼化为人形的例子。兽人一族原形虽然也大多为动物，但也有不少力量弱小的兽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人形，无法化为兽形，这样的兽人应该与华夏的精怪不同吧？” 难得与斐亚然讨论这种学术性问题，月光当即坐直了身子，边思考边回答，“如果你说的兽人是指苍岚和她的族人，那确实和我们这些由动物修炼成人形的妖精不同，修炼方法也完全不一样。非要说的话，曾经在迷雾森林中见过的那些变异兽，才勉强属于能够修炼的妖精范畴。不过，想要修炼成人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似乎说到兴起，月光一时间颇有些收不住的意味，“就拿寻常动物来说，能自行开启灵智的几乎万里挑一，开启灵智后，能够成功步入修炼一途的更是凤毛麟角，就算天赋再好，想要化为人形，起码也得有五百年以上的修为。” “被称为‘天狐’的青丘之狐，也是如此？” “我青丘一族生来就是天地灵物，怎么可能用那么久？正常来说，基本从出生开始就能化为人形……”暗含得意的嗓音猛地卡住，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的月光，忽然眯眼扭过头看向斐亚然，在发觉对方同样正注视着自己后，才仿佛若无其事地低头舔了舔爪子，继续说道：“不过，刚才说的，都是我那些生在青丘的同族。” “我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好多年后，才慢慢开启灵智，继而得到青丘传承的，再加上没有族人教导，修炼速度自然不比神话时代的同族。”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看似毫无破绽，但只要稍一对比，就能发现与他前面所说的话有些矛盾。 不过，斐亚然对此也没有深究，因为他已经从月光的那些话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不解为什么月光会对自己隐瞒可以化为人形的消息，也从未在自己面前以人形姿态出现过，不过，因为得知月光能化为人形，倒是打消了斐亚然对于“除了他和月光以外，或许还有其他人能进入帮会领地”的猜想。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那个梦境的源头，斐亚然一时间倒是又摸不到头绪了。 不过，如果那梦的内容全都属实的话，【黑暗之心】的所在地，似乎就能完全肯定了呢。 至于为什么会是以创世神的视角看到那一切，对于这件事，斐亚然几乎本能地不愿去细究。 夜色降临前，他们一行终于到达了子空间的空间节点。 在远方的潮水蔓延到这里之前，斐亚然直接撕裂空间节点，一脚踏入下一个子空间。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这是一个被无暇白雪填满的子空间。 伸手扶了下险些被狂风卷走的月光，无声在身边支起一个隔离保暖的结界后，斐亚然这才看向身边似乎同样对此毫无准备的凯恩。 眼底现出一丝不悦，对于眼前这片在魔界罕见的纯洁之色，凯恩显然也没有预料到。 不过，既然他都能察觉到，想来翡翠应该也不会对此毫无所觉。 所以，“这个子空间，原本并非如此。” 也就是说，这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雪，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察觉到子空间中另一处毫不掩饰散发着强烈魔气的所在，斐亚然淡淡应了一声，“看来路西维尔是嫌我们走得太慢，所以才又派了一位魔将军过来。” 只略微扫了一眼，斐亚然就知道，来人的实力与凯恩应该相去不远，估计也是魔界高层之一。 听闻斐亚然的话，凯恩的神色忽然有些奇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席卷在整个子空间内的飓风，就忽然停了下来。 失去风力，漫天白雪也仿佛都化作了毛茸茸的柳絮，一反之前的恣意狂野，轻飘飘地安静落入大地。 一声暧昧入骨的轻笑，忽然在斐亚然耳边响起。 随着那笑声落下，一个浑身火红的人影，忽然从天边翩然而至，“难得有客人自远方而来，路西维尔陛下怎么会那么不解风情，再三派人来催促呢？” 媚骨天成。 这是斐亚然在看到来人后，唯一想到的词汇。 在见到来人前，斐亚然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竟然能媚到这种程度——即使在他曾经混迹的地球时尚圈里，总不乏各种特立独行的男男女女，也没有哪个人，能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连那银白的发丝，都仿佛流淌着魅惑的微光。 不过，在注意到对方那与自己相同的银发红眸后，即使那张脸再美，斐亚然心中也还是难免生出一丝不悦。 “雪魔。”凯恩忽然道出对方的名字。 “凯恩将军。”与凯恩打过招呼，被称作雪魔的魔族，慢慢走到斐亚然面前，毫不掩饰地打量起斐亚然来。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包含了太多斐亚然看不懂的情绪，似惊喜又似怀念，有时如同在观摩一件稀世珍品般赞赏有加，小心翼翼，有时却又似乎暗藏着露骨的炙热，让斐亚然有种对方似乎正在用目光挑开自己衣领，放肆触摸的不适感。 干将·莫邪转瞬出现在掌中，对于魔族向来没什么耐心的斐亚然，当即冲来人甩了一脸“剑影留痕”，凛冽剑气在雪地中留下深深裂痕的同时，也把那大胆的魔族，击退到了几十米之外。 “干将·莫邪？！”雪窝之中，忽然爆出一句字正腔圆的华夏文。 斐亚然微微一怔，还不待他从听到这熟悉母语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远方雪窝中那刚刚被他强制性击退的魔族，就再度风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火红的眼睛仿佛灯泡般闪亮，银发凌乱，其间还掺杂着不少白雪的魔族，一反之前仿佛浑身都长着小勾子般魅惑人心的模样，一脸激动地拍到斐亚然的结界上，小巧精致的脸都扭曲了，却还是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你真的是翡翠？！” “网通区的阵营女神，收徒狂魔翡翠？？？” “斐……斐亚然？？？？？！” 第133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眷大陆上，会华文的生灵不少，会华文同时还知道“斐亚然”这个名字的，却根本不可能存在。 再加上对方还提到“网通区”、“阵营女神”、“收徒狂魔翡翠”等明显带有二十一世纪地球特色的词汇，所以斐亚然一时间也几乎相信，对方真的是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是的，如果他是在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时，遇到这个一脸激动跑来跟自己认亲的魔族，或许还会没有丝毫怀疑地相信对方的说辞。 但现在。 毫不犹豫地甩出一个“圣光牢笼”，待那魔族被困在牢笼内，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时，斐亚然才把干将·莫邪横在他颈边，冷着脸问道：“你是谁？” “我是雪魔啊……不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那番话，非但没有和斐亚然认亲成功，反而还引起了他的怀疑，雪魔一时间委屈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师父父是我啊！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徒弟弟魔法少女谢渊啊QvQ！！” 斐亚然：…… 双眼忍不住放空，斐亚然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 来到这个世界三百年，属于人类的那三十年的记忆，唯有少数属于亲人的回忆，因为某种近乎执拗的执着，一直被斐亚然牢牢锁在心间，虽然几乎从未触碰，却至今不曾忘怀。 但除此之外，在地球上与其他事情有关的记忆，他却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乍一听到“魔法少女谢渊”这个名字，斐亚然虽然觉得有些耳熟，却也在记忆深处挖掘片刻后，才勉强忆起，这似乎是他曾在游戏里收到的最后一个徒弟的名字。 只是，无论如何，这种在异世界遇到老乡的可能性也还是太低，所以斐亚然当即唤出系统面板，把焦点锁定在牢笼中的红衣魔族身上，在看到那紫黑色魔族头像下无比熟悉的扇形标志，以及“魔法少女谢渊”这个奇葩的名字，这才终于打消了几分对这件事的疑虑。 不过。 “系统，你知不知道他的来历？”收回焦点列表，斐亚然在心底问道。 【……】 【宿主，系统不是万能的。】应声弹出的灰绿色面板上，系统无奈地答道。 不过，【我在他身上，感应到了与我相似的力量波动。】默默琢磨了下系统这句话的意思后，斐亚然眉头微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的意思是，他身上也寄宿着一个系统？” 【应该不会有错。不过，他身上的系统，和我的实力等级相差太远，所以应该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虽然不知道系统这是不是在自吹自擂，不过现阶段，斐亚然也只能暂时相信它的话。 在斐亚然面无表情地与系统沟通的时候，被困在圣光牢笼里的红衣雪魔，显然并不喜欢现在身陷囹圄的状况，所以即使脖子上架着吹毛断发的大橙武，他也还是忍不住伸出指尖，往圣光牢笼上戳了戳。 “嘶嘶——”雪白的手指顿时被烧成焦炭，完全没想到这笼子杀伤力这么强的雪魔，顿时忍不住嘤嘤嘤了，一边嘤嘤嘤，一边还迅速拿出两把紫黑色的小扇子，对着自己摇啊摇，直到看到手指重新恢复成原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动作那么大，脖子竟然还一直安然无恙。 抬眼一看，雪魔才发现，斐亚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经把大橙武收了回去，此时正略显微妙地看着他，眉头微蹙的样子，简直说不出的好看。 暗自咽了咽口水，笼子内的雪魔眼巴巴地看着斐亚然，狗腿地叫了声“师父父～”。 眼底微闪，虽然在神眷大陆上，斐亚然也曾收过几个徒弟，但因为他一贯表现出的冷淡，那几个徒弟从来没敢像面前这家伙一样，用这种黏糊的语气称呼自己。 “我记得，你在去恶人之前，ID并不是‘魔法少女谢渊’。”对雪魔的示好丝毫不为所动，斐亚然淡声说道。 “啊，您是说‘小魔仙王遗风’那个名字吗？”下意识地回答出这个问题后，雪魔就发现，困住他半天的圣光牢笼，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眼睛亮了亮，明白师父这是终于相信他了，好容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碰到老乡，还是他曾经最最喜欢的师父父，雪魔一时间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当即就要对斐亚然来个熊抱，结果又撞到了斐亚然重新竖起的结界。 “师父父QAQ……”泪眼婆娑地巴在结界上看斐亚然，雪魔简直心塞得快咬手绢了。 “翡翠或者师父，这两个称呼你随意，不要再用那么恶心的方式叫我。”说完，斐亚然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冷漠，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久，性格也与从前有所不同。” 刚才回忆在地球玩游戏的记忆时，斐亚然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没少被称呼为“大写的逗比”，再一对比现在，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唏嘘。 也正因为此，他才终于察觉到，原来在神眷大陆的三百年时光，对他的影响，远比他想象得要深刻太多。 听斐亚然这么一说，雪魔这才察觉到，似乎从他见到斐亚然开始，即使在道出他们彼此的身份时，对方脸上也几乎没有产生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 脑子里因为这个认知而微微冷静了些许，雪魔终于收起眼中的泪水，看向斐亚然的目光，却还是满溢着见到亲人般的炙热，“师父，您是什么时候到这个世界的？当初您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忽然就A了，我们也一直联系不上您。师兄以为您是被那浩气的道长骂得玻璃心才A了，一怒之下连着开了那浩气帮会半年的帮战，最后终于把那帮会打散了，天天上818，也还是没见您回来。” 边说边忍不住偷瞄斐亚然的表情，发现那张精致的面孔仍旧没有任何变化，雪魔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后来有一天，您的号忽然上线了，我赶忙密过去，才发现上号的是您妹妹。” 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斐亚然根本从来没想过，还能在这个世界，听到关于家人的消息。 一直关注他的雪魔，自然不会错过他眼中难得的情绪，细细回忆了当时的状况后，才终于道出斐亚然想听的内容：“她当时情绪很低落，说是在整理您的房子，看到您电脑上安了游戏，桌面上记着账号密码，这才想起来游戏里看看。” “听她说，您在她结婚典礼前，忽然失踪了，过了一年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她一直很伤心。” 见斐亚然微微拧眉，雪魔忍不住小声嘀咕，“估计谁也没想到，您竟然是跑到这个异世界来了吧……” 地球上的家人，一直都是斐亚然尽量避免去触碰的软肋。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即使一直受系统胁迫，斐亚然也仍十分坚定回家这件事，也一直有很努力地去完成系统发布的强制性任务。 后来，在安斯老师和整个精灵族开始被他放在心上开始，他对这个世界，就再也做不到没有丝毫留恋。 但即使如此，甚至是在他发觉到自己对安斯老师那异样的感情时，他也没有动摇过回家的决心，甚至因此主动离开艾泽拉斯，离开安斯老师，一心投入到任务进程中去。 所以，斐亚然偶尔也会想，如果精灵族没有发生那次意外，安斯老师也尚还安好，如今的他，是不是早已经顺利完成系统任务，回到了地球上的家中，继续过完他属于人类的一生。 但在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近乎毁灭的精灵族和至今被封印的安斯老师，在过去的两百多年中，早已经成为横在他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他也早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安斯老师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早已化为执念。 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 那就是，他一定要让安斯老师平安醒来。 在这件事完成以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即使因为雪魔提到妹妹，而让他心底紧锁的回忆松动了几分，斐亚然也还是立刻压下了那份酸涩，镇定地对雪魔道：“好了，不要再说我的事，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雪魔顿时像憋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倾诉口，当即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悲催遭遇，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在剔除若干饱含撒娇抱怨等情绪的废话后，斐亚然大致总结了下这倒霉孩子的经历：在游戏中遭人暗算扑地的同时，脑袋一晕就穿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成为一名力量微小的魔族土著。按理说，在魔域这么个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地界，像他那样战斗力-500的渣渣，根本活不过一分钟，好在他穿过来时带了个系统，所以最终才顽强地活了下来。 比较操蛋的是，因为他在游戏中是单修PVP奶秀，身上更是连一件冰心装备都没有，也从来没学过任何生活技能，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只有奶秀的技能。后来之所以能爬到魔域领主这个位置，还多亏了系统看不过他太废柴，送给他一个“只要触碰到某人，就能短暂夺取那人绝技”的金手指，再加上奶秀的各种回血回蓝技能，这才让他渐渐混出了点样子。 雪魔的经历太过精彩，再加上斐亚然一直没有打断他的话，他竟然就那么口若悬河地说了大半天。 彼时，听得昏昏欲睡的月光，早已经自觉窝到斐亚然怀里哈欠连天。 雪魔见状，这才终于停了嘴，一脸垂涎地望着月光，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两把。 曾经玩游戏时，他就最喜欢师父身边带着的白毛狐狸，不过他玩的时候，月光这宠物早已经不出了，所以一直对没能有一个和师父一样的白毛狐狸深以为憾。 游戏里他每每只能看着眼馋，现在终于见到活的了，一时间便有些蠢蠢欲动。 “把你那爪子给爷收回去。”眼睛都没睁一下，窝在斐亚然怀里的月光懒洋洋说道。 雪魔闻言，顿时惊讶地瞪大眼睛，一边指月光一边惊呼：“师父！它竟然会说话！” “你收的徒弟，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傻？”没好气地翻过身留给雪魔一个屁股，月光忍不住对斐亚然吐槽。 斐亚然默了下，一边拨开雪魔僵在半空中的手，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没猜错的话，魔域应该也有不少魔物会说话吧。” 雪魔顿时讪讪，他只是没想到，曾经只是一串数据的月光，竟然在这个世界也变得这么逆天了而已。 不过很快，他就在师父那种若有所思的打量中，感觉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师父……？” 淡淡应了一声，在又细细查看过雪魔的各项状态后，斐亚然终于问他：“你身上的‘魅惑’属性，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眼见到雪魔开始，斐亚然就觉得这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而在仔细查看过他身上的所有力量属性后，斐亚然才终于确定，对方身上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魅惑力，正是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源头。 “啊，”一听师父说起这个，雪魔脸上顿时飘上两朵红云，“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这个身体，本身就是雪魔和魅魔的混血啊。” 斐亚然：…… 你还能更倒霉点吗=＿=？ 雪魔的能力，之前操控整个子空间中漫天飞雪的状况，足以说明。 至于魅魔，这种在魔域中还算常见的低等魔族，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勾引各种生灵堕入欲望的深渊，从而在极致的快感中，掠夺猎物的灵魂。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大写的没节操，彻头彻尾的人形春药。 当然，对于对魅魔几乎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人类而言，魅魔或许十分危险，但因为力量属性并非攻击类，所以外表艳丽的魅魔，在魔域地位十分尴尬，经常会沦为比之更加强大的魔族的发泄工具或禁脔。 魔族本就崇尚欲望，从来都无所顾忌，各种族混血自然也是遍地开花，所以像雪魔这样的两族混血，其实并不罕见。 但雪魔和魅魔这两大常见魔族，本身所拥有的力量都不怎么高，相互结合生出的混血，力量自然也强不到哪去。 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关于雪魔和魅魔的介绍，斐亚然心底微顿，几息后，才点了点头，并没有再继续挖掘这个问题—— 就算有系统赋予的金手指，只有奶秀技能的雪魔，在先天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在魔域能混到今天的位置，其中所经历的种种，显然也并非像雪魔说得那么简单。 只是，虽然承认了雪魔确实是他曾经的徒弟，但对于他所说的话，斐亚然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曾经在游戏中，他们虽然一直相处得不错，但如今在这个异世大陆上，身为精灵的他和身为魔族的雪魔，单纯从立场上来看已经泾渭分明，系统列表上对方和凯恩的名字，也一直呈现血红的状态，估计是跟他们分属光明黑暗两打对立阵营有关。 而且，游戏中相处的那些时光，比起他们各自漫长的经历，更是如同镜花水月般脆弱易碎，斐亚然也不觉得，单因为他与雪魔曾有过一段游戏中的师徒经历，就能让对方真的对自己掏心掏肺，仍旧单纯以待。 所以，对于雪魔的话，他虽然会信，却不会全信，也不会因此，就真的对对方毫无防备。 耗时许久的认亲终于告一段落后，斐亚然终于问雪魔，“你之前说，不是路西维尔派你来的？” 雪魔这才想起这件事，乖乖答道：“确实不是大王派我来的，是我在听说来人是精灵后，偷偷溜出来找您的。” 见斐亚然微微扬眉，雪魔这才又笑着继续道：“我之前从其他从大陆上回来的魔族那，听说那里的人类帝国中，流传着关于‘翡翠’的传说，当时听到他们说华文，我就猜到可能是有同乡也穿到大陆上了，所以让他们帮我带了一些关于‘翡翠’的人物传记。”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华文已经成为人类世界中许多国度的通用语。”说到这，雪魔还笑眯眯地给斐亚然拍了个马屁，“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看到您那些丰功伟绩时，我就觉得这位老乡简直就是个大写的NB！”边拍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至于拿到人物传记后，又是怎么从其中发觉到对方疑似出身七秀门派，真实身份是精灵什么的，雪魔又天花乱坠地说了半天。 见他一副短时间内停不下来的模样，斐亚然又看了眼怀中睡得正香的月光，对凯恩打了个招呼后，就圈出来了一块能供他们几人休息的结界，在里面生好火，隔着篝火，继续听雪魔诉说那令他怀念的乡音。 直到他似乎也被月光传染得险些瞌睡，不小心从支着下巴的手肘上滑下时，斐亚然才终于稍微精神了些。 只是，在抬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篝火和白雪都已经不见，此刻映入他眼底的，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辽阔的望不到边的绿色草原，雾霭般在脚下沉浮的云朵，苍翠欲滴的大片枝叶，以及，站在不远处树干上，正漫不经心遥望远方的银发精灵王。 安斯老师…… 他忍不住轻唤对方的名字，空气中却并没有流泻出一丝属于他的声音。 精灵王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翠绿的眼眸忽然淡淡看过来，让他的心跳都不由得快了几拍。 然后，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自己”微微带着笑意的嗓音：“安斯，你这样投机取巧，诺拉斯他们，可都要跑来跟我告状了。” 第134章 秀爷霸气侧漏 “安斯，你这样投机取巧，诺拉斯他们，可都要跑来跟我告状了。” 看似责备的话语，因为神明略带笑意的语调，不但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多了一丝亲昵的微嗔意味。 安斯艾尔闻言，却真的沉吟起来，半晌后，才一脸认真地回道：“您在命我们造物时，并没有添加任何附加条件，所以我认为，我的做法，并没有错误。” 斐亚然：竟然敢跟创世神这么说话，安斯老师还真是……略嚣张。 不过，他喜欢。 感知到神明心底一闪而过的无奈，斐亚然唇角不由得勾出一丝笑意。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神明心里感知到这种情绪，巧合的是，神的每次无奈妥协，都是因为安斯老师。 似乎被安斯艾尔太过正直的回答噎到，神沉默了半晌后，才又叹息着说道：“你为什么，偏偏与他们如此不同？” 伸出手指想要帮安斯艾尔把那被风不小心吹落到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抹银色时，发丝的主人却状似不经意地侧了侧身。 心底一窒，与发丝擦身而过的指尖，蓦然僵在半空中。 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安斯艾尔毫无波澜的侧脸，神明终于忍不住说道：“安斯，我是你的父神。” 银发精灵王闻言，目光终于再次落在神明身上，语调却仍是一贯的淡漠，“我一直很尊敬您。” “可你从不主动亲近我。”直截了当地指出精灵王对自己不同于其他三人的态度，神明在说出这句话时，心底一闪而过的期待，让斐亚然都忍不住微微侧目。 这么看来，神似乎确实很喜欢安斯老师。 不然，也不会特意跑来精灵族，跟安斯老师说这些吧。 忽然意识到这点，斐亚然忍不住揉了揉胸口，总觉得心底不太舒服。 吃创世神的醋什么的，全世界估计也只有他这一个人了吧。 漫不经心地打趣着自己，斐亚然都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 就像创世神自己说的那样，他可是安斯老师的父亲，是亲手创造出安斯老师的造物主。 安斯老师是神最完美的杰作，神喜爱安斯老师，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么一想，胸中的醋意倒是很快消散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安斯老师在对待神明时，态度竟然都如此淡漠，倒是真的出乎斐亚然意料。 如此，也难怪连神，都会因此感到失落。 听到神半真半假的责难，安斯艾尔的眉心，终于现出一丝起伏来。 就在他沉吟该如何回应神时，此起彼伏的几声“父神”，突然打破了他与神之间莫名陷入微妙的氛围——正是感知到安斯艾尔也终于成功造物，明白所有人都已经完成神明的命令，前来邀功的另外三人。 只是，待那三人的身影出现在神和安斯艾尔跟前时，斐亚然才看清，他们的脸色，明显都不怎么愉快。 “父神，安斯艾尔明明是最后一个成功造物的，您为什么先来他这里？”因为顾忌身上的魔气会污染到生命之树，只能停留在半空中的路西维尔，一脸委屈地“质问”神明。 四下打量了一番精灵族的领地，以及身下这棵明显正在孕育新生精灵的生命之树，当发觉到这树上竟然附着着一层不太明显的神力时，诺拉斯的神色也当即变了几变，看向神明的目光，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公的意味，“父神，这……？！” 诺兰虽然也察觉到了生命之树的异常，却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目光在神和另外三人身上一一掠过后，终于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并没有像路西维尔和诺拉斯一样，质疑神什么。 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淡淡看了眼撇嘴望着自己的路西维尔，以及随着时间流逝，眼底渐渐现出一丝失望的诺拉斯，神忍不住又看向引发这一切的安斯艾尔，在看清“罪魁祸首”完全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图后，终于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仍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对在场的众造物说道：“我在命你们造物时，并没有附加任何限制。” 言外之意，即是造物不论手段，只看结果。 安斯艾尔会借用神力造物，那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和神明本身，并无任何关联。 神的话音一落，路西维尔和诺拉斯，立时都怔了下。 只是，短暂的惊愕后，他们便迅速把外露的负面情绪，都收敛了干净。 之前他们之所以敢把心底的不满表现出来，不过是因为神是创造他们的造物主，是他们的父神，待他们的态度，也一贯算得上温和。 但无论何时，神的决定，都不容一丝质疑。 而且，神的那番话，虽然看似是在评判安斯艾尔的造物方法并无不妥，同时却也似乎暗藏了一丝，对另外三人没有掌握游戏规则，反而被规则所束缚的责备意味。 意识到这一点，另外三人，哪还敢继续揪着安斯艾尔造物投机取巧的尾巴不放？虽然心底略有不甘，却也还是同时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纷纷邀请神去自己的领地，参观各自造物后的喜人成果。 见安斯艾尔没有表现出任何挽留的意味，出于某种连斐亚然都没琢磨明白的复杂心理，神很快便随着那三人去他们的新领地参观考察去了。 诺兰所创造的龙族，是最先以完整形体出生的种族。 虽然对那两个即使在神面前，也毫无顾忌释放天性的龙族感到有些伤眼，但看在龙域中满地乱跑的几个由他们繁衍出的三代龙族，神还是对诺兰的成功造物，表示出肯定。 魔域因路西维尔化身万魔，而成为四大领域中最先出现最多生灵的地界，对此，一向对路西维尔十分宽容的神，满意地摸了摸他蹭过来的脑袋。 离开魔域后，神终于来到大陆北方的天族领地。 因为整个天族领域都充斥着与黑暗相克的光明之力，所以路西维尔并没有随行，诺兰也因为要料理建立没多久的龙族，在简单参观过魔域后，便折返回了龙域。 掌心捧住一个飘到身边的莹莹光团，透过淡金色的光芒，神能清晰地看到蜷缩在其中沉睡的幼小天族。 巴掌大的羽翅，紧密贴合在天族幼崽的背后，其上的绒毛还没有长全，透出血气充盈的淡粉色血肉，倒是让与神一同看到这一幕的斐亚然，联想到刚刚出生的小鹰。 “父神，以我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们立刻出生，只好让他们先在这些光茧中，再孕育一段时间。” 从诺拉斯的话中听出一丝赧意，想到之前在精灵族领地时，诺拉斯眼底流露出的明显失落，神捧着那团光手指微顿，略微沉吟片刻后，便向沉浮在天族领域中的数百个光团，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族领域中，一时间光明之力大盛。 孕育新生命的光团，也因此得到催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汲取着近乎饱和的光明之力，很快，便都彻底苏醒，纷纷脱离出光茧，拍打着翅膀，向神和诺拉斯飞来。 看到这一幕的斐亚然，几乎以为自己是到了希伯来神话中的天堂。 那些粉嫩纯洁，还是一副婴儿姿态的天族幼崽，实在和神话中的小天使太过相像，让他都忍不住心软了下，想要伸手抱一个到怀里来。 但很显然，神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甚至直接躲过了一个，想要亲近他的天族幼崽。 这个动作，让正抱了一个幼崽在怀里，欣喜地想要对神道谢的诺拉斯，倏然沉默了下来。 遥远的西方，忽然传来一丝即将有新生命将要诞生的细微波动。 明白安斯艾尔所创造的第一个生灵即将诞生，神当即准备前往精灵族领地。 身后，却忽然传来诺拉斯略显焦急的嗓音，“父神！” 神疑惑地回首。 见神终于停下脚步，诺拉斯紧绷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瞬，下一刻，却因为即将要问出的问题，而再度高高悬了起来。 他的眉宇间，不觉泄露出一丝明显的忐忑，终于把一直横亘在心间的问题，对神吐露了出来：“父神，是否唯有安斯艾尔，才是您最在意的孩子？” 心底因为这个问题，而生出一丝明显的不悦，神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再次看向诺拉斯时，神的心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古井无波。 “你们都是我最喜爱的造物。” 淡淡道出这一句，神再没有看诺拉斯一眼，直接撕裂空间，举步离开了被光明照耀得没有一丝阴暗的天族领地。 下一刻，神的眼中，已然映出春色盎然的精灵国度。 识海深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斐亚然，终于隐约明白了，后世诺拉斯一直看安斯老师不顺眼的真正理由——竟是源自于这么久远之前的创世之初，因神而生出的嫉妒。 不过，与此同时，斐亚然也模糊察觉到，神对诺拉斯那个问题的态度，似乎确实有些令人感到不安的微妙。 眉头微蹙，在此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有和创世神，成为情敌的可能。 第135章 秀爷霸气侧漏 因为在诺拉斯那耽搁了片刻，神到达精灵族的时候，由安斯艾尔所创造的第一个精灵，已经顺利诞生。 与龙族、天族皆不相同，这个还是幼崽的新生精灵，从出生起，便是最强健成熟的成年体态。 只这一点，就让精灵族在根基上，甩下其他三族太多。 如此，倒也难怪诺拉斯在看到生命之树上萦绕的神力后，对神的公正产生质疑—— 比起造物后，根本没有多余力量来孵化天族幼崽的诺拉斯，以及堪堪创造两个龙族后，便力量折损了大半的诺兰，借助神力和伴生神器造物的安斯艾尔，非但没有损失任何力量，反而还因为神力的加持，而让造物有足够的力量发育到最优状态，以成人的姿态顺利诞生…… 要说神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偏心安斯老师，全程看直播的斐亚然第一个不信。 神明到来时，那新生精灵正单膝跪在安斯艾尔面前，倾听精灵王的话语。 恭顺虔诚的模样，源自于自孕育之初起，便被刻入精灵灵魂中的，对精灵王的信仰。 这简直是造物在面对造物主时，最标准的姿态—— 在神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时，斐亚然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安斯老师四人与神相处时的模样。 似乎，比起那位新生精灵，安斯老师他们在与神相处时，会随意很多。 不过，从神以“父神”自称来看，他对最先创造出的四个生灵的态度，与其说是造物主对待造物，或许更接近父亲对待孩子的感情。 安斯老师对精灵却似乎并非如此。 即使在面对自己的第一个造物时，安斯艾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神色，周身的气息也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待安斯艾尔与那新生精灵说完话，神这才落到他们所在的枝干，出言赞道。 这倒不是假话。 或许这世间的所有“第一”，都在冥冥中被赋予了特别的天资，一如风光霁月，可与明月争辉的安斯艾尔，也一如被安斯艾尔创造出的第一个生灵。 最先吸收神力成功诞生的新生精灵，有着与精灵王相同的半透明尖耳。他的长发柔顺，眼眸剔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纯澈空灵的自然气息。 即使他并非由安斯艾尔的血肉所创，却是四大域主所创造的生灵中，与造物主最接近的生灵。 目光在那正好奇打量自己的新生精灵身上略微驻留，想到被赋予“淫”性的龙族，以及以幼崽姿态诞生的天族，神在得出以上结论后，本想满意地点头。 但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发现了什么。 心底闪过一丝意外，神立刻凝眸看向安斯艾尔： “你在创造精灵时，剔除了‘爱欲’？” 七情六欲是高等生灵与生俱来的本能，即使是神，在造物时也没有对此进行干预。 诺兰为了龙族繁衍后代，赋予造物“淫”的本能，本质也不过是加强了本就存在的“淫欲”。 安斯艾尔的做法，却远非如此。 剔除生灵固有的欲望，这无疑是在直接对法则提出挑战。 “有生命之树在，精灵根本无需像龙族一样自行繁衍，自然不需要‘爱欲’。” 斐亚然：…… 您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说，这才是精灵欲望淡泊的真相？ 创世神，当年让你背了这个锅，真是对不起了…… 原来让整个精灵族一直举不起来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安斯老师本人（┳＿┳）。 即使在吸收“信仰之力”后，情绪波动越来越小的现在，斐亚然在惊闻这个让他困扰了许久的真相后，也还是差点爆出一句“卧槽”。 当然，从神心底此刻忽然泛起的波动来看，显然也对安斯老师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感到略心塞。 身体忽地一沉，察觉到这点的斐亚然，轻车熟路地闭上眼，任由身体向下沉去。 意识逐渐模糊时，似乎有冰冷的液体，缓缓自周身包裹而来。 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思绪却像是也被那液体黏成一团，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本能告诉他，前方并没有危险。 他便也就暂且任由那液体包裹着他，向未知的方向坠去。 “咔嚓——” “咔嚓咔嚓——” 身体一轻，他猛地睁开眼睛，瞬间便被无数耀眼的灯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下一秒，震天的喧嚣，猩红的地毯，攒动的人头，以及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的绅士佳人，便游鱼般鱼贯入他的眼中耳中。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世界顶级珠宝品牌KEX发布会的红毯现场！现在走上红毯的，是近年来在珠宝设计界炙手可热的新锐设计师亚然·斐！自六年前他在L&B世界珠宝设计大赛中一举夺冠，这位与他所设计的珠宝一样优雅的迷人绅士，便渐渐成功跻身至世界顶级珠宝设计师的行列，成为各大珠宝品牌与蓝血贵族都倾力相邀的之名珠宝设计师……” 红毯另一头，主持人还在镜头前喋喋不休。 菲林与现场的喧闹声，几乎让夜晚微凉的空气都染上了热度。 明明是无比熟悉的一幕，刚刚踏上红毯的斐亚然，却莫名觉得这一切，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手臂上忽地一暖，他恍惚地向身旁看去，就见一位身着淡金礼服长裙，满身珠光宝气的金发美人，微微促狭地对他眨眼：“哦，斐，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在紧张。” 条件反射般地扬起唇角，斐亚然很快收回心神，礼貌而不失幽默地回应对方后，便携着那美人一起，向红毯另一端走去。 很奇怪，明明是早已经习惯了的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斐亚然却觉得分外漫长。 KEX精心准备许久的发布会顺利落下帷幕后，斐亚然又随主办方辗转至庆功酒会，待回到下榻的酒店时，长夜都已经走过大半。 简单洗去满身酒气，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爬进被窝前，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却忽然欢快地响了起来。 来电铃声是一个活泼甜美的女声，明显是某人特意录制而成，就是录音内容有些奇怪，一直“咯咯咯咯咯”不停，简直像只被按下复读键的小母鸡。 被持续不断的铃声吵得头大，待斐亚然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妹妹”二字，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么变态的铃声，确实也只有他家那个间歇性抽风的妹妹，才能录得出来。 揉了揉迟钝的脑袋，斐亚然十分痛快地把竟然忘记这是自家妹妹手机铃声的罪魁祸首，都推给了酒精，这才接起这通来自国内的视频电话。 屏幕卡了下，然后很快，容颜娇美的斐亚宁，便出现在斐亚然眼中。 “哥～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电话另一头，斐亚宁气鼓鼓地撅嘴看他。 胸口忽然酸得厉害，眼眶也莫名热了起来，斐亚然赶忙用手遮住眼睛，为这莫名而来的反应感到意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嗓子也像堵了团棉花，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快被那海啸般上涌的情绪淹没，半晌才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来。 透过视频看到这一幕，斐亚宁当即吓了一跳，连忙把撒娇抱怨全数抛在脑后，急得差点哭出来，“哥！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难受得厉害？！我现在就给罗伊打电话，让他给你叫救护车！你……” “亚宁，”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抹去渗出眼眶的液体，斐亚然这才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强压下心口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没事，大半夜的，你别折腾罗伊。” 斐家兄妹的视频像素都很高，所以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好几个时区，斐亚宁也还是把哥哥脸上的笑意看得分明。 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斐亚宁当即恨恨地跺了跺脚，张牙舞爪地说要明天一大早，就要跑来和斐亚然真人PK。 “唔，虽然我是不介意你过来，但你确定，你未婚夫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手指在斐亚宁头顶的花冠上戳了戳，斐亚然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妹妹身上雪白的婚纱。 心底却因为自己竟然想不起来未来妹夫的名字，而忍不住皱起眉来。 被哥哥戳破蹩脚的威胁，斐亚宁对着手机狠狠翻了个白眼，又和斐亚然拌了几句嘴后，这才略显羞涩地对斐亚然道：“哥，其实我知道你那边现在时间很晚……但今天是我第一次试穿婚纱，我想让哥哥，第一个看到。” “哥，你看我现在，好不好看？” 这么说完，她赶忙把手机固定在某处，而后拖着婚纱向后小跑了几步，让全身都显示在屏幕中。 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中，一身雪白曳地婚纱的斐亚宁，难得对斐亚然露出恬静羞涩的笑容，眼底闪烁着小小的骄傲，和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喜悦。 此时此刻，她在向最最亲爱的哥哥，希求来自至亲的祝福。 伸出手指，隔着屏幕，斐亚然温柔抚摸着妹妹戴着美丽花冠的长发，唇角带笑，眼前却渐渐蒙上一层明亮的水光，“我的妹妹，从来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 屏幕另一头，远远传来斐亚宁得意的笑声。 “哥哥会送你一份最美好的结婚礼物，全世界独一无二，只属于你一人。”挂断电话前，斐亚然笃定地对斐亚宁道。 然后，在斐亚宁再一次“哥哥哥哥”的好奇声中，果断结束通话。 屏幕瞬间黯淡下去，他脸上的笑容，也倏然消失不见。 斐亚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确切地说，是从今晚走红毯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十分不对劲。 再加上后来在庆功宴中，他又喝了不少酒，能坚持清醒和斐亚宁讲完电话，已经用尽了他仅余的力气。 胸口还是不太舒服，斐亚然几乎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了心脏疾病，冥冥中却仿佛有什么在告诉他，真相并非如此。 在沉重的眼皮彻底合拢前，斐亚然终于把断断续续编写半晌的短信，发给了斐亚宁—— “帮我照顾好爸妈。” 指腹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他就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待系统提示“短信发送成功”时，他已经彻底沉入梦乡。 安静的，无边的黑暗。 他在这里沉睡了不知多久。 意识尚还混沌，迟钝的大脑，却渐渐察觉身体似乎有些发热。 他不舒服地微蹙起眉，在黑暗中不悦地翻了个身，不想竟然没有成功，反而因此带起体内一阵陌生的骚动。 身体越来越热，他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唇，想要借由黑暗冰冷的气息，缓解体内的热度。 颈上却蓦然传来一阵疼痛。 心底一惊，一股冰冷的寒意也紧随那疼痛而来，瞬间浇灭了体内那股无名火。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淡雅无波的熟悉嗓音，忽然自耳边响起。 明明并不洪亮，却振聋发聩，让斐亚然的大脑瞬间清明。 黑暗潮水般褪去，转瞬化作无边飞雪。 狠狠咳出一口雪水，斐亚然终于从层层梦境中，彻底苏醒过来。 目之所及的不远处，一身火红的凯恩正双眸紧闭地躺在雪中，显然也着了道。 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有人，正牢牢挡在他身前。 绣有精美金色图腾的精灵族长袍，几乎要与漫天白雪融为一体的雪色长发，坚实优雅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斐亚然几乎就要唤出“安斯老师”来。 那人却在此时微微侧过身，垂眸向斐亚然看来。 “终于舍得醒了？”翠绿色的眸底，暗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斐亚然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银？” 第136章 秀爷霸气侧漏 自两百多年前艾泽拉斯受到重创之日起，斐亚然就再也没见过银。 他也曾向星轨打听过关于“银长老”的事，但即使是拥有拉斐尔记忆的星轨，对于“银”这个名字，也根本闻所未闻。 这让银的身份，变得既神秘，又可疑。 但因为曾经毕竟与银朝夕相处过三十年，银在那段日子里，对待他也一直亦师亦友，所以即使对于银身上的疑点心存疑虑，斐亚然却也还是没有把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往坏的方向想。 甚至与此相比，他更担心银的安全—— 如果银确实是精灵，在艾泽拉斯近乎毁灭的当年，银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根本不可能一直未归；而如果银的身份确实有问题，在斐亚然身边潜伏那么久，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忽然失踪。 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想，最终结果都偏向于银遇到了什么阻碍他出现的突发事件，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没有丝毫踪迹。 发觉斐亚然眼底的惊异和关切，银紧皱的眉略微放松了一分，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紧接着，他宽大的袖摆，就忽然被斐亚然抓住。 “这么多年，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银发红眸的美貌青年，如此蹙眉问他。 薄唇微抿，虽然明白对方完全是出于关心才会表现得如此，但银现在却并没有心情，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慢条斯理地把袖摆从斐亚然手中抽出，银的目光忽然在斐亚然的脖颈和胸膛流连而过，“比起问这些，你现在更应该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斐亚然闻言，不由得怔了下，顺着银略有些微妙的目光，垂首看向自己身前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胸前的扣子竟然被解开了不少，原本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脖颈和小半个胸膛，此时正没有丝毫遮挡地袒露在空气中。 斐亚然的脸色，顿时黑了。 仔细回忆着片刻前那一重接一重的梦境，斐亚然一边扣扣子，一边整理思绪，直到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颈间时，才忽然被一阵刺痛，吸引了注意力。 想到在最后那个满是暗色的梦境中，感觉到的疼痛，斐亚然手指微顿，立时在面前幻化出一面晶莹剔透的水镜。 这一看，顿时让斐亚然微微瞪圆了眼睛—— 镜中银发红眸的青年，虽然仍是自己早已经再习惯不过的精灵外表，面色却与往日白如美玉的模样完全不同，反而如同春日枝头怒放的桃花，泛着显而易见的淡粉，眼中也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氤氲朦胧的暧昧水光。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让斐亚然惊讶的，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喉结之下一寸的位置，那个令他感觉到刺痛的地方，此刻正大喇喇躺着一枚淡红色的吻痕，上面还残留着金红色的血迹。 脸色一时间黑沉如墨，斐亚然立刻给自己套了个治愈魔法，却不成想，魔法对那伤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掏出双剑给自己刷了个祛除负面状态的“跳珠撼玉”和回血的“鸾翔舞柳”，那细小的伤口也还是没有愈合。 如此，斐亚然心底的怒气值已经彻底到达顶点。 挥手拍碎水镜，在用手帕把那一小块儿皮肤擦洗到差点破皮后，斐亚然终于起身来到银身旁，目光复杂地看向此刻正被银制伏在雪地中的雪魔。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 意识昏沉的凯恩和明显护着他的银，显然都不可能是对他下手，所以，罪魁祸首只可能是一个人。 垂眸看向正一脸不安看着自己的雪魔，斐亚然沉默半晌后，终于低叹出声，“你让我失望了。” 原本，因为他们都来自地球，曾经是师徒，且都有过相同的倒霉经历，即使雪魔是魔族，斐亚然也从没想过主动伤害对方。 但很显然，这个相认时还一脸亲热叫他师父父的雪魔，并非这么想。 在被那忽然冒出来的精灵，一脚踩在脚下时，雪魔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不是没想过斐亚然在醒来，发觉这一切后，会有什么反应，甚至早就换上了最皮糙肉厚的阵营奶装，就怕师父恼羞成怒直接拿双剑剁了自己。 但他根本从未想过，师父会用那种黯淡复杂的眼神看自己，告诉自己，他对自己很失望。 说起来可笑，在他还不是雪魔，还没来到这个操蛋的世界，还是地球上那个整天泡在游戏中血雨腥风的大学生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和“翡翠”的相识，完全是一场意外。 雪魔从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即使在那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年少岁月里，他也依旧凭着父母给的钱，把自己养得很好。 从小他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了从老师和同学的父母那得到关注和赞扬，小小年纪他便学会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到八十岁奶奶下到幼儿园小朋友，只要他想，就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因为此，他的人缘一直很好，即使从未得到过父母的爱，也仍活得十分滋润。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以虚假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这偶尔会让他感到厌倦。 穷极无聊的时候，他接触到了网络游戏，然后他忽然发现，在那个虚拟的所有人都躲在角色背后的平台中，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他是谁。 所以，就算他不笑，不说话，心情不好时随便开红欺负弱小，抑或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只要一拔网线，他就还能继续过他风平浪静的顺遂生活。 于是从那以后，游戏便成为他发泄一切生活中不满和压抑的渠道，现实中他越乖巧懂事，游戏中就越无法无天。 因为反正，在那个虚拟的世界中，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任何人，索性便让自己作个痛快。 于是那几年，在所有他涉足过的游戏中，都难免会出现那么一个极品到上每天上818的奇葩玩家。 他偶尔也会以此为乐，每天蹲守在论坛里，翻看那些或哭诉或咒骂他的帖子。 直到他遇到“翡翠”。 雪魔一直不知道，遇到“翡翠”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翡翠”是他玩游戏以来，第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只因为想对他好，才对他好的人。 遇到“翡翠”，是一个意外。 那时他刚从另一个游戏A来剑三，听说秀太是新出的职业，论坛截图里也总被各种妹子高呼萌萌哒，便顺手建了个秀太。直到进游戏里，发现在新手村连技能都用不出来时，才发觉这游戏似乎和他以前玩得不太一样。 去官方论坛重新看了下七秀的技能后，切回游戏界面，好容易让秀太转起圈来的雪魔，很认真地思考，究竟要不要立刻把这个动作蠢到家的正太删档重来。 手指即将要按下esc的时候，屏幕中央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来—— 【七秀玩家翡翠欲收你为徒】 【同意拒绝】 瞄了眼自己在贴吧顺手复制来的名字“小魔仙王遗风”，收回悬在esc上的手指，雪魔摸了摸下巴，果断点了同意。 一分钟后，银发红眸一身雪白长裙的美丽秀姐，便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在此之前，无论在哪个游戏中，雪魔都习惯了独来独往，有人说他高冷，有人骂他装逼，但从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摸他的脑袋，喂他糖葫芦，塞给他一堆包包、双倍丸子、马匹、还有一万金的零花钱，之后天南海北带他满世界刷副本升级，手把手教他游戏常识，拉他入帮会，把他介绍给亲友，拉他上YY搞联欢，满世界踩地图…… 这实在是个很神奇的游戏。 硬生生把雪魔这么个独来独往血雨腥风818的战争贩子，给掰成了整天被师门里各路亲友摸摸抱抱，捧在手心护在身后的逗比小师弟。 有一次他这么跟师门中不知排行第多少的师兄吐槽这点时，那狗策师兄也忍不住跟他捶胸顿足，说劳资还不是一样！想当初劳资也是山口山全国排行前几的超犀利DPS，结果一入基三遇到“翡翠”那个逗比师父后，就一路向着逗比之路狂奔得停不下来，最后堕落成了和师门中其他人一样的萌萌哒PVX休闲党。 然后，在他们忍不住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当口，好友频道忽然刷出一条粉嫩嫩的消息—— 【翡翠：“宝贝儿们～速度集合明教三生树，为师给你们发红包炸烟花～\（≧▽≦）/～！”】在好友频道被师门刷出一排“壕无人性！我喜欢！”的时候，雪魔早已经速度点师父进组了。 然后，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二十五人团就全部满员，好友频道还有人大哭着刷屏说找不到组织了。 于是很快，二团也开起来了。 那一整晚，整个服务器的世界频道，都被侠士翡翠给某某侠士/某某女侠，某某侠士/女侠给侠士翡翠冉放“真诚之心”“海誓山盟”“无间常情”“与子偕老”等各种眼花的黄字连续刷屏，各路摇钱树的金光，把明教的夜空都快点亮了。 雪魔就跟在“翡翠”身后，一边捡红包，一边看他跟师门的师兄师姐们各种插科打诨，简直像逗比大会一样花样百出。 三生树上的花纷纷扬扬飘落，明亮的月光下，雪魔截了几百张图，每张图里，都有那个一身雪白，红眸清澈，神情温柔的银发“翡翠”。 “翡翠”是个壕，这点稍微熟悉一些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朋友很多，也喜欢收徒弟，雪魔所在的帮会，一整个帮的人，几乎都是翡翠的亲友师徒。 游戏毕竟不同于现实，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像“翡翠”这样的壕，“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也多。 雪魔也曾问过“翡翠”，知不知道每次跑来抢红包的人中，有多少是真心对他，有多少是一边捡着红包，一边背后骂他钱多人傻。 【翡翠：我知道啊。】 那是第一次，翡翠用正常的语气，回答雪魔的问题。 【翡翠：但是我高兴。】 【翡翠：缘分这东西，其实很奇妙，有些也很短暂。】 【翡翠：有人不是说么，且行且珍惜。既然相遇，给彼此生命中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不是很好么。】【翡翠：至于钱或者感情，说实话，我真不缺这些。】 【翡翠：所以，对我喜欢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对他们好。】【翡翠：至于大家能不能有缘走到最后，这也不是我能强求的。】【翡翠：对吧^＿^】 说完这些后，“翡翠”便又给“小魔仙王遗风”喂了个糖葫芦。 原本坐在地上的小正太，立刻从地上起身接过糖葫芦，傻兮兮地啃着，嘴里还“啊呜啊呜”地哼唧。 屏幕后的雪魔，却久久注视着屏幕上“翡翠”的那些话，半晌后，无比温柔地吐出一句“傻子”。 在“翡翠”之前，雪魔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简直就像太阳，永远温暖、热情，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骄傲得理所当然。 后来有一天，当“翡翠”因为他一怒之下，带着整个帮会的人怒转恶人的时候，雪魔才知道，他已经放不下这个人了。 然后，他几乎完全没有挣扎，就接受了自己喜欢上师父“翡翠”这件事。 就在他正计划该怎么把师父拿下的时候，“翡翠”忽然失去了踪迹。 这让游戏里所有“翡翠”的小伙伴，都炸锅了。 熟悉“翡翠”的人都清楚，他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做事从来妥帖细致，许下的承诺从不食言。虽然他上游戏的时间不固定且神出鬼没，但每次都会提前和大家打好招呼，要多久之后才上来，所以那次他连着一周没上游戏，并且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时，大家难免会担心他现实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雪魔是“翡翠”的关门弟子，认识“翡翠”的半年多时间里，也陆陆续续知道他不少事情，但对于“翡翠”在现实中的真实身份，即使关系再近亲的朋友，“翡翠”也从未透露过分毫。 所以在那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雪魔每次想起不告而别的“翡翠”，就会又是恨对方太过注重隐私，又是对有对方在的日子，怀念不已。 直到有一天，“翡翠”上线了。 他也那时才知道，原来“翡翠”真的已经失踪了一年多。 心底忽然就崩塌了一块，雪魔在那之后甚至一度怨恨过，也后悔过，为什么会让那缕光触碰到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对方而对未来有期待，为什么在让他体会到过那种温暖后，又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拒绝相信“翡翠”是真的出了意外，因为只有凭着那股对“翡翠”还活着的期待和怨恨，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继续好好活着。 直到有一天。 他来到这个世界，再次听到“翡翠”的消息。 即使魔域终年笼罩在不散的黑暗中，他却忽然像是又见到了光。 他期待再次见到“翡翠”的那一天。 同时，却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对那一天的到来，生出一分隐忧。 他其实很害怕，害怕再见到“翡翠”时，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而现在，当师父真的用那种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他，告诉他，他对自己很失望时，雪魔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终于彻底崩塌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力气，竟然眨眼就从那个陌生精灵的脚下挣扎了出来。 眼泪哗啦从眼眶中奔流而出，他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抱住师父的大腿，哇哇哭了出来，“师父！您别对我失望！我其实也不想的！但是我没办法啊师父！您别对我失望……” “我……我喜欢您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斐亚然和银僵住了。 斐亚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曾经的徒弟口中，听到“喜欢”这个字眼。 不说他和雪魔本就都是男人，相处的时间也并不久，甚至根本从未在游戏之外见过面，单说他们之间早已经隔了三百年的时光，现在彼此分属光明黑暗两大对立阵营，单说片刻前雪魔算计他这件事，就让他根本无法再相信对方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魔族本就是极狡猾的种族，擅长窥探人心，魅魔更是其中翘楚。 实际上，斐亚然现在甚至怀疑，此刻正抱着他哭得如此伤心的魔族，究竟是不是真的来自地球。 因为从之前在梦中见到妹妹那件事，就能看得出，雪魔甚至能窥探到他埋藏在最深处的关于地球的记忆，所以，提前从他记忆中挑选出这么一个他几乎快要没印象的“同乡”，并且成功伪装成对方，对雪魔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底如此想着，斐亚然却也没立刻对雪魔赶尽杀绝，甚至没有用光明之力来伤害对方。 在没有彻底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前，就算因为雪魔让他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名字，他也不会不给对方任何申辩的机会。 不过。 一脚把挂在腿上的魔族踹飞出去，不赶尽杀绝，并不代表他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反正以魔族的皮糙肉厚，单凭这一下，并不会把雪魔怎么样。 而且，他讨厌有人弄脏他的衣服。 嫌弃地往身上扔了几个清洁魔法，在抬眼看到雪魔已经眼巴巴跑回来，泪眼婆娑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时，斐亚然终于眯眼道：“我需要确定，你的真实身份。” 听到斐亚然的话，雪魔怔了下，茫然了一小会儿后，才明白斐亚然的意思。 这世上，除了擅长魅惑人心的魔族，天生拥有探测其他生灵记忆的能力，法力高强的法师，自然也能使用记忆检测魔法，来探知他人的记忆。 只是，这种记忆探测魔法，往往对被探测人有极大的危险，因为只有毫不反抗地把整个大脑都展露给对方，才会在对方没有恶意的情况下，不受丝毫伤害，而一旦被检测人稍有反抗，或者对方强制入侵，都将会给被检测人的大脑，带来永久性的损伤，变成傻子也不是没可能。 再有，这世上无论是谁，都有绝对不想让他人知晓的秘密。 雪魔之前虽然已经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许多真实状况，都告知给了师父，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却并没有透露给师父分毫。 甚至如果可以，他希望师父，永远也不会知道。 或者说，全世界，他唯一不希望被师父知道。 但现在，因为他之前的冒进，甚至连他的身份，都被师父质疑。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翡翠”曾经的徒弟，他必须让师父看到他的记忆。 那些肮脏的，泥泞的，连他自己都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番挣扎后，雪魔终于咬着唇对斐亚然道：“那，您可不可以，在知道一切后……不要嫌弃我。” 诧异地看了眼雪魔，把对方明显的挣扎看在眼中，斐亚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动作，雪魔像是放弃了什么，终于跪坐在他面前，闭上眼睛，仰起头，示意斐亚然可以开始了。 斐亚然见状，也没犹豫，指尖轻触雪魔的额头，一缕分流出的意识，转瞬便顺着指尖，没有一丝凝滞地融入雪魔的脑海中。 这家伙竟然真的，对他毫不设防。 心底闪过一丝意外，在这一刻，斐亚然其实就已经可以肯定，雪魔确实就是他曾经的徒弟。 但对于对方话语中流露出的不得已，斐亚然还是需要探寻一下才行。 想到系统之前告诉他，雪魔身上也身负系统的消息，斐亚然微微拧眉，总觉得雪魔的身不由己，应该与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罪魁祸首，应该就是雪魔身上的系统。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斐亚然终于从雪魔的脑海中离开时，被入侵大脑多时的雪魔，终于疲惫地睁开眼睛，脸上已经尽是虚脱后的冷汗。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小心翼翼地向斐亚然看来，就怕在师父眼中看到丝毫与厌恶有关的负面情绪。 雪魔眼中的希冀太过淡薄，简直就像在垂死挣扎的人，遥望岸边最后一根稻草般脆弱。 斐亚然在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掀开对方心中最隐秘的伤口。 不过也因此，才知道，雪魔身上的系统，到底是个多么恶心的玩意儿—— 【宿主需达成与这个世界所有高等种族交合，并成功收集其精液的成就，才有资格回家～】【失败会被抹杀哦～宿主君～】 在雪魔脑海中看到那个软萌团子一样的系统，用软糯的萝莉音笑嘻嘻说出这番话时，斐亚然差点没控制好满身的杀气，当场把雪魔记忆中的系统劈成两瓣。 第137章 秀爷霸气侧漏 雪魔眼底的期冀太过小心翼翼，简直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般楚楚可怜。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雪魔记忆中那一幕幕淫乱到极点的画面，斐亚然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唇瓣开阖数次，也只简单吐露出一个简单的音节：“你……” “师父，您说过的，不会嫌弃我。” 试探着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斐亚然的袖口，在发觉师父并没有一丝躲闪后，雪魔终于把师父袖口那一小片布料，紧紧抓在了手中。 被系统以抹杀和回家为威胁和诱饵，软硬兼施逼迫着完成任务的滋味，斐亚然再清楚不过。 这些年来，虽然系统曾不止一次给自己下发抹杀任务，但那些任务，至少还都保留着斐亚然能够容忍的下限，而且，因为有安斯老师，有艾泽拉斯的大家在，斐亚然这一路走得都还算顺遂，也因为师从安斯老师，同时身负系统提供的七秀心法，而一直能够如此骄傲地活着。 雪魔却不同。 雪魔的系统，在给他发布那样丧心病狂的任务后，却只给了他一个主治疗的“云裳心经”心法。 七秀的“云裳心经”，在救死扶伤方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业界翘楚，甚至连这个世界以光系治愈魔法为长的天族，都无法与“云裳心经”相媲美—— 天族虽然也有能使重大伤口迅速愈合的魔法，但一来那种魔法本身就属于高阶范畴，唯有实力强大的天族，才能成功施展，二来此类魔法对魔力的消耗极大，所以除非是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或伤患身份特殊，不然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让高等天族用此种方法施救。 “云裳心经”却截然不同。 在习得“云裳心经”后，只要双剑在手，不但可以把任何惨不忍睹的伤口在转瞬间治愈，甚至还能在同时，把伤者流逝的血量一同补足—— 在游戏中，这或许是在常见不过的奶妈技能，但在现实中，这样的事情，足以被称之为奇迹。 只是，如果雪魔当初是降生在神眷大陆正面，或许还能凭此心法混得风生水起，但在大陆的背面，这处恶魔的乐园，滋生着世间所有罪恶的魔域，这样的技能，再加上他那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同时魅惑度满点的身体，根本与灾难无异。 在雪魔的记忆中，甚至还有曾经俘获他的魔族，在发现这点后以此为乐，想方设法虐杀他的画面。 斐亚然那时甚至想，如果面临那样遭遇的人是自己，他是否能在那样暗无天日的时日中，成功活下来；是否能像雪魔一样，在活下来后，还能继续坚强地活下去；又是否还能在面对其他人时，露出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笑容。 他不知道。 伸手抚了抚雪魔的头顶，在雪魔喜忧参半的闪烁眼神中，斐亚然终于叹息着说道：“那些并不是你的错，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雪魔闻言，似乎完全没想到师父在看过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后，还能如此待他，当即又试着伸手抱住师父的大腿，在察觉师父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再踢开自己后，终于靠在师父身上，安心地哭了出来。 “翡翠？”见翡翠在探测过那魔族记忆后，竟然态度大变，银忍不住微微皱眉。 明白银如此完全是担忧自己被魔族蛊惑，斐亚然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银解释雪魔的事，最后只好回给银一个稍安勿躁的抱歉眼神，并用口型示意对方，自己现在足够清醒，不会有事。 见他如此，银虽然暂时没再说什么，望向雪魔的目光，却越发冰冷了几分。 把银对雪魔的不满看在眼中，斐亚然一时间却也根本没办法推开抱着自己哭泣的徒弟。 最终，心底对雪魔的恻隐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再度垂眸看着雪魔时，斐亚然眼底甚至现出一丝动容后的柔软。 只是，这种柔软，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在终于把心中的委屈和恶心都通过泪水发泄出来以后，多少已经认命的雪魔，终于想起了他身上那个坑爹的系统，还有坑死人不偿命的抹杀任务。 想到师父已经看过自己的所有记忆，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苦衷，雪魔在仰头望着师父那张颜值逆天的美人脸半晌后，小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同时，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斐亚然：“师父，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任务……可不可以帮帮忙，和我‘嗯哼’一下？” 斐亚然：…… 总觉得，好像听错了什么。 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雪魔，斐亚然眼角微抽，“你说的‘嗯哼’，是指什么？” 巴掌大的小脸上蓦然染上一层粉光，既然已经被最喜欢的师父知道了最不堪入目的一面，雪魔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没什么意外，他这两辈子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主动争取一次才行！ “师父，您也知道，我的任务是必须和大陆所有种族【哔——】，还得收集【哔哔——】，最坑的是因为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魔域，之前啪啪啪的也一直都是魔族，系统看我进度太慢，就给我发布了一个限时任务，内容是‘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和包括魔族在内的两个种族啪啪啪’，现在离最后期限还有不到一个月……” 眼里含了一泡眼泪，越说越觉得自己悲催的雪魔简直快要哭出来。 “师父！看在我这么悲催的份上，您就帮帮我吧QAQ！！” 手指有意无意地从师父的大腿根部划过，雪魔准备奋力一搏。 即使隔着布料，大腿内侧那样的地方冷不丁被人触碰，斐亚然也还是差点炸起了浑身寒毛。 脸色蓦然红了起来，斐亚然简直不敢相信，雪魔竟然真的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你……你给我放手！”拔腿想要再次把雪魔踢飞出去，无奈这家伙这次竟然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扒住斐亚然的腿，在发觉斐亚然想把他踢出去后，竟然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贴着斐亚然的身体一路向上爬去。 身体眨眼间多出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斐亚然忍不住踉跄了下，脚下一个没稳住，就被雪魔给推倒在了纯白无垢的雪地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让除了雪魔以外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心底涌起一股羞怒，等斐亚然好不容易用手肘稳住身子，抬眼向雪魔看去时，才发现这大逆不道的蠢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整个人都跨坐在了自己小腹上，身上的衣服也散开了大半，一身泛着淡粉的晶莹肌肤，在黑红的天空与茫茫白雪的掩映下，纯洁到了极点，却也情色到了极点。 因为不可抗力当了三百多年处男的斐亚然，乍一见到这幅画面，脸上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红了个通透，伸手就想把这逆徒给抽飞出去。 即将落在雪魔身上的巴掌，却忽然被雪魔牢牢抱在胸前，掌心立时察觉到一股温软滑嫩之感。长发散落，把斐亚然的脸笼在其中，雪魔眼底满是祈求，水光几乎快要顺着眼眶流淌出来，“师父……您就帮帮我吧……” 闭眼不想看到这一幕，在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近后，斐亚然的唇终于紧绷成一条直线，死死扣住雪魔的肩膀，坚定地想要把他推开。 一阵凉风晃过，原本正努力想要抗拒他推力的雪魔，整个人忽然软了下来。 心底一惊，斐亚然还以为雪魔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下一秒，原本差点倒在他身上的雪魔，忽然被一阵强风给硬生生扫落到了一旁的雪窝中。 被那风带起了雪花扬了一头一脸，斐亚然晃了晃头，终于从雪地中坐起身时，才发觉冷脸看过来的银，眼底满是明显的不悦，“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有事’？” 心底一时间简直尴尬到极点。 实际上，斐亚然也没想到，已经在梦境中失败过一次的雪魔，竟然真的还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不过，想到在雪魔记忆中看到的与他口中所言并无二致的限时任务，斐亚然也清楚，雪魔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活下去。 魔域即使地域再广阔，生存在这里的却也都是魔族。从雪魔的记忆中，斐亚然看到，自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唯一一个来自神眷大陆的生灵，如此，倒也难怪他会软硬兼施地，想……咳。 出卖肉体，舍弃尊严，在雪魔的记忆中，类似的事情简直不知凡几，雪魔也是凭着这股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家的信念，才一直坚持到今天。 只是，虽然理解雪魔如此完全是迫不得已，斐亚然也还是做不到因为这些，就答应对方的请求，答应与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徒弟，有肌肤之亲。 更何况，在他心底，早已经有一个身影，深深扎根在那里。 除了那个人，斐亚然根本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还会和其他什么人，有类似的亲密举动。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他真的答应了雪魔的请求，以他现在这具根本不会动欲的身体，想那什么雪魔，也根本不可能吧—— 没记错的话，在雪魔的记忆中，他可从来都是处于下位的…… 脑海中蓦然闪过在那一片黑暗梦境中感觉到的燥热，还有被蠢徒弟划过大腿内侧时，那种条件反射般的战栗，斐亚然怔了下，若有所思地扫向自己的下半身。 “你在想什么？”银的声音，忽然打断斐亚然的思绪。 美玉般纤长细腻的手掌，也随着话音，出现在自己眼中。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雪魔身上那股魅惑的味道，斐亚然往自己身上丢了好几打清洁魔法后，这才握住银一直停留在半空中的掌心，顺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来。 “我在想，我们才刚一重逢，就让你撞到这么尴尬的场景，还劳你接连两次出手相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意外地看了眼斐亚然，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几息后，他忍不住叹道：“不过两百多年的时间，你与我，竟然就已经生分到了如此地步。” 察觉到银话语中的叹息，斐亚然抿了抿唇，“并不是生分……两百多年对你来说，或许不过弹指之间，但对我来说，却已经有一生那么漫长。” 直到现在，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都仿佛还能看到两百多年前，他回到艾泽拉斯时看到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彻底倾覆的惨烈场景。 银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自然不会清楚这些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到在雪魔记忆中看到的，忽然由一只雪白狐狸幻化而成的银，斐亚然沉吟了片刻，这才对银问道：“你和月光，是怎么回事？” 即使看到了那一幕，但单凭对银和月光性格的了解，斐亚然也不会真傻到以为银就是月光的人形。 与此相比，他倒是更倾向于银是因为某种缘由，借宿在月光体内。 对斐亚然的问题没有丝毫意外，银也没有隐瞒，当即把自己的情况告知给他：“当年在狄龙沙漠，我外出时突然遇险，肉身意外陷入沉睡。灵魂在昏睡许久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出现在你身边那只白狐的体内。” “这些年来，我的灵魂一直在白狐体内蕴养，醒时少，睡时多。之前是因为察觉到你有危险，这才强行借助白狐的力量幻化出人形，把你从幻境中唤醒过来。” 眉头微拧，斐亚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银的脸色，果然比他记忆中苍白了不少。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肉身在哪里？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把身体带回艾泽拉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神魂分离，这种事斐亚然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帮银恢复原状。 “我的身体很安全，灵魂倒是还需要继续蕴养一段时间。” 见斐亚然点头，银的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大半个身子都栽在雪窝中的雪魔身上，“你和那魔族，究竟是什么关系？” 或许因为肉身的本体是月光，借助月光身体幻化而出的银，虽然发色仍是与他自己相同的雪白，眸色却是与月光相同的翠绿。 也或许是因为这蔓延在天地间的，散发着悠悠冷意的漫天白雪，让伤重未愈的银，看上去比全盛时疏淡了不少。 有那么一刻，斐亚然竟恍惚在银的身上，看到了安斯老师的影子。 第138章 秀爷霸气侧漏 失神只是微微一瞬，在银察觉到自己晃神前，斐亚然连忙压下莫名紧张起来的心跳。 侧首看向狼狈扎在雪窝中的雪魔，斐亚然这才回答银的问题：“他是……故人。” 眉头微挑，对于斐亚然的答案，银显然并不满意。 想到曾经在去往狄龙沙漠前，翡翠告知自己，他旧日曾与狄龙国王相识的事，银的眼底不由得露出一分哂意，“你的故人，倒是不少。” 斐亚然闻言，不由怔了下，脑筋一转才想起来，现在的情况，似乎与他们二人当初初至狄龙沙漠，见到里昂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先是不知不觉与人类交往密切，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个明显与他有旧的魔族，如此，倒也难怪银会露出那样微微讽刺的神情—— 类似的巧合，如果发生在其他精灵身上，或许连斐亚然自己，都会对那精灵与外族交往过密的动机，产生怀疑。 只是，谁又能想到，他和雪魔原本并非是这个世界的生灵，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并且在他们原本的世界，两人就已经相识？ 先不说这本就涉及到斐亚然和雪魔两人最大的秘密，就算斐亚然真的把他们两人的来历告知给银，这种与天方夜谭异想天开无异的事，又有几个人能真的相信？ 只是，如果现在对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其他人，斐亚然或许连理都不会理。而如果银今天还是以曾经的模样出现，斐亚然也或许会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 但，自从一再产生“银在某个时刻，竟然像极了安斯老师”这样的错觉后，斐亚然现在只要一看到银那双因月光而呈现出翠绿色泽的双眸，就根本完全不想隐瞒或者欺骗对方任何事，包括他和雪魔绝对不能对人言的离奇来历。 所以，面对银明显等他解释的眼神，斐亚然只能抿唇沉默。 察觉到翡翠眼底的为难，银的神色有些莫测，不过，他到底还是不忍见翡翠如此。 在略微沉吟片刻后，银终于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翡翠，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所以既然你说那魔族是你的故人，看样子也并不打算就地斩杀了他，我自然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斐亚然闻言，虽然对银竟然这么容易放过雪魔感到意外，心底却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银紧接着又道：“只是，你应该也清楚，魔族生性邪诡狡诈，都是背信弃义的典范，就算你们曾经有些渊源，也绝不能再轻易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银的话点到即止，意思却再明确不过，直指斐亚然因对雪魔疏于防备，而接连两次中招的事件核心。 瞥了眼还没清醒的雪魔，斐亚然不由得在心底默默扶额——其实银说的这些，他本身也都懂，对雪魔也一直存有防备，但他该怎么告诉银，雪魔两次对他下手的最终目的，根本就只是为了和他来一发，而不是为了取他性命或者想要暗害他？ 而且，在完整看过雪魔的记忆，得知那孩子竟然真的一直默默喜欢了自己那么久以后，就算注定不能给对方任何回应，斐亚然心底也还是难免有几分动容。 只是这一切，斐亚然根本无法告知银一个字。 不过，无论如何，银的这些忠告也还是为了他好，所以，面对难得一脸肃容的银，斐亚然当即重重点了点头，并向对方保证，绝不会再对雪魔掉以轻心。 银这才微微颔首，对斐亚然的保证表示勉强满意。 在这之后，斐亚然就发现，银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了几分。 眉头微皱，即使银不说，斐亚然也清楚，对方如此，一定是力量消耗过多的缘故。 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状况，脸上并没有丝毫意外，眼底的倦意，却更加深重了。 在又叮嘱了斐亚然几句后，银很快便返回到月光体内，再度陷入沉睡。 雪地上，原本银所在的地方，转瞬便只余一只正弓着脊背，抖肩耸腿伸懒腰的白毛狐狸，边伸懒腰，边还忍不住张嘴打了一连串哈欠出来。 眯眼注视着月光，在确定银根本不可能这么自然地做出这种兽性十足的动作后，斐亚然这才来到不远处的雪窝，把尚还昏睡的雪魔给提溜了出来。 估计银当时是真气坏了，虽然可能因为斐亚然的原因，并没有对雪魔下死手，但看雪魔的样子，大概还得有一会儿才能清醒过来。 在这个空间中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斐亚然根本不可能继续在这里等待雪魔醒来，索性直接把他五花大绑，蒙了眼睛直接丢进帮会领地，顺便还送了个“光之牢笼”把他圈了起来，防止他醒来后又出什么幺蛾子。 处理好雪魔后，斐亚然这才来到仍陷在梦境中没有醒来的凯恩身边。 在雪魔的记忆中，他对这种梦境的机制，已经大致有了些了解。 身为低等魔族雪魔与魅魔的混血，在自身实力低位的情况下，他这个徒弟倒是足够聪明，懂得扬长避短，并充分运用两种血液所带来的种族天赋，把雪魔和魅魔的种族技能互相融合，创造出这种以雪为引，制造梦中幻境的魔法来。 所谓以雪为引，便是所有由雪魔魔法引动的雪花，本身都具有引人坠入梦境的魔力，但因为雨雪在自然界中极其常见，就算是了解雪魔这一种族的绝大多数魔族，也不可能随时对风雪来袭时的每一片雪花都如临大敌，防备到极致。 如此，自然极容易在不知不觉间，被雪魔侵入梦境。 斐亚然和凯恩之所以会中招，也正因为此。 在雪魔的记忆中，斐亚然看到，早在他们到来前，雪魔就已经在这个子空间中铺满了由魔法引动的皑皑白雪，而在他和凯恩刚刚踏入这个子空间，对扑面而来的风雪没有一丝防备，被它们沾染到身上开始，雪魔便已经有了能够入侵到他们梦境中的能力。 按照常理，以雪魔和魅魔的低微实力，他们的后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但在魔域，这个弱肉强食，胜者完全可以支配败者，甚至完全剥夺吸收弱者所有力量的地界，雪魔能坐到如今魔域领主的位置，足以说明他到底成功干掉了多少实力比他强大的魔族。 所以，倒也难怪他和凯恩，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轻易中招。 只是，想到在雪魔记忆中看到的，解除这种梦境的方法，斐亚然不由得微微拧眉。 雪魔所制造出的梦境，之所以能够屡屡得手，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的魔力，能够引出中招者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并通过那些记忆，捏造出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各式梦境。 中招者的结果唯有两种：一是在梦境中，被雪魔吸光力量后一刀干掉；另一种，则是依靠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彻底打碎梦境，成功回到现实。 只是，在雪魔的记忆中，至今为止，成功挣脱那梦境的人，算上斐亚然，也只有两人。 另一个人斐亚然倒也有些印象，正是他年少时，曾在艾泽拉斯遭遇过的魔将军安德鲁。但即便是安德鲁，在挣脱实力明显不如他的雪魔的梦境时，也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至于斐亚然……想到在雪魔记忆中看到的那一幕，斐亚然忍不住用手指轻触了下脖颈上还未愈合的咬痕—— 原本他以为，那是雪魔在他陷入梦境时弄出的痕迹，没想到竟是银为他拔除魔气后，残留的印迹。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银把他抱在怀中，托着他后脑，倾身咬破他喉咙，微微蹙眉吸吮的画面，还有那之后，银净化那魔气的动作…… 银或许从未想过，斐亚然会在雪魔的记忆中，看到那本该无法看到的，似曾相识的一幕。 睫毛忍不住轻颤几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已经跳到他肩膀上的月光，斐亚然垂下眼睛，掩去眼底几乎就要汹涌而出的怀疑和患得患失—— 在不能完全确定银的真实身份前，他不能放任自己把结果往最好的方向去想。 不然，一旦结果与自己的猜测不同，所面临的，只会是更加深重的失望。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日没有一丝异常，斐亚然定了定神，再度看向凯恩。 雪魔的魔法，除了中招者自行挣脱外，另一种解决办法，便是由施法者亲自解除。 但很显然，现在还在昏睡中的雪魔，根本不可能来为凯恩解除魔法。 想到此，在拎出双剑给凯恩甩了一打解除负面状态的“跳珠撼玉”，仍无法消掉对方身上的debuff后，斐亚然便把凯恩也捆了蒙了，扔进帮会领地的“光之牢笼”里，打算等雪魔醒来后，再把他唤醒过来。 虽然没有凯恩带路，斐亚然想找到这处子空间的空间节点，却也并非难事，毕竟在遇到凯恩前，顺利穿越好几处子空间的经历，多少让他积累了些对于空间节点的经验。 所以没过多久，斐亚然便带着月光，顺利跨过那处被大雪覆盖的子空间，继续向万魔殿进发。 自银退回月光体内，月光恢复原形后，斐亚然就看得出，这狐狸似乎没有之前精神了。 原本还时不时在斐亚然战斗中跟着凑凑热闹的白毛狐狸，现在竟然一直老老实实蹲在他肩膀上寸步不离，让斐亚然都忍不住侧目了几次。 “你如果想休息，就回唱晚池去。”在月光不知道第多少次在他耳畔打了哈欠后，斐亚然终于对他说道。 唱晚池里灵气充裕，斐亚然估计应该是银之前借用月光的身体化形，本身也消耗了不少属于月光的力量，这才让这家伙，一直露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丢进空间里的那两个家伙，臭得要死，我才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月光立刻嫌弃地拒绝。 眉头微挑，扫了眼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沉大地，斐亚然伸出手指，给月光指了指刚刚被他斩杀得七零八落的魔物尸体，“你确定，外面的空气比空间里更好？” 月光闻言，立刻把屁股又往斐亚然脖子的方向蹭了蹭，直到毛茸茸半边身体全部紧贴在斐亚然的银发上，才抽着鼻子道：“你身上的味道，比空间里面好。” 斐亚然：……你倒是会找地方﹁﹁。 因为修习七秀内功，斐亚然周身常年萦绕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这种味道十分清淡，但似乎对各种小动物十分有吸引力。当年独角森林里的小独角兽西泽尔，甚至把斐亚然练剑时甩出来的花瓣当点心吃。 所以，对于月光说喜欢他身上味道的话，斐亚然倒也没觉得无法理解。 好在月光一直把身体缩得很小，即使整只狐狸坐在斐亚然肩膀上，倒也不至于让斐亚然觉得难受，他索性也就随着月光去了。 然后，在月光忍不住又打了N个哈欠后，斐亚然终于不动声色地问他：“月光，你知不知道，在你的身体中，有另外一个灵魂存在？” 正伸爪子抹眼角泪花的月光闻言，顿时僵住了。 第139章 秀爷霸气侧漏 “月光，你知不知道，在你的身体中，有另一个灵魂存在。” 正伸爪子抹眼角泪花的月光闻言，顿时僵住了。 似乎完全没想到斐亚然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月光挠了挠头，眼睛骨溜溜转了转，这才一脸无奈地回道：“其实在今天之前，我是真的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但就在刚才，我忽然发觉自己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时，大概就已经猜到，在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家伙存在。” 见斐亚然仍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月光忍不住咂了咂嘴，进一步解释道：“那时我虽然没办法控制身体，但意识还算清醒，所以才知道借用我身体的，竟然是曾经与你一同外出游历的那个精灵银。还有，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身体里也全都看到了。” 微微眯起眼睛，把月光所有反应全都看在眼中的斐亚然，狐疑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的反应，未免也太冷静了些。” 就算是被人在外部短暂控制了身体，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对所有生灵而言都是一件极其恐慌的事情，更何况银是整个灵魂都藏在月光的体内，甚至还可以像刚才一样，强行借用月光的身体使用—— 如果月光只是一个没有开启灵智的普通狐狸，或者只是一个刚刚步入修炼一途的弱小狐妖，对夺舍之类的事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会如此平静，斐亚然或许还会相信。 但已经修炼出八尾，距离九尾只有一步之遥的青丘之狐月光，在刚刚得知自己体内竟然还潜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并且那个人还是曾经根本完全没有一次，跟他面对面见过一次的熟悉的陌生人时，竟然还能如此镇定，也难怪斐亚然会怀疑，月光是不是对他隐瞒了什么。 因为月光是斐亚然这么多年来接触到的唯一妖修，所以对于月光的真实实力，斐亚然也并不十分了解，但单从月光现在距离九尾天狐只差一步的八尾来看，斐亚然也大致能估出，月光现在的实力，在整个神眷大陆来说，都绝对可以列入一流高手的行列。 而对一个一流高手而言，对藏入自己身体中的外来灵魂，竟然一直没有丝毫察觉，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所以，对于银的灵魂藏于月光身体中滋养的事，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银的实力比月光强大太多，所以即使在灵魂受创的情况下，也能在月光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潜入月光的身体；另一种，则是月光在说谎。 目光平静地看着月光在听到自己的质疑后，吹胡子瞪眼地絮叨他被冤枉的气愤，想到之前在雪魔梦中见到的，银为自己拔除魔气时的画面，斐亚然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之所以对银的身份如此怀疑，并非只因为银那时的动作与安斯老师太过相像，更因为银在拔出魔气后，净化魔气的方式。 当年他于五族大会期间误入魔王路西维尔的封印之地，辗转被传送于狄龙沙漠，最终终于顺利返回艾泽拉斯时，曾被前来迎接路西维尔的魔将军安德鲁所伤。 那时候，安斯老师在为他拔出魔气时，曾告诉过他，安德鲁的魔气与普通魔气不同，一旦被沾染上，寻常净化魔法对其根本完全不起作用，斐亚然也至今还记得，安斯老师是用自己的一滴血，彻底净化掉那一团狰狞不祥的特殊魔气的画面。 雪魔曾说过，他身上除了各种坑死他自己的救死扶伤技能外，还有一个勉强可以算是金手指的“在接触过某人后，可以短暂夺取对方最强能力”的特殊技能。 巧的是，在来此之前，最后一个被雪魔坑过的魔族，恰好就是那位曾与斐亚然有过一次短暂交锋的安德鲁将军。 更加机缘巧合的是，雪魔虽然只是想在梦境中引诱斐亚然与自己来一场鱼水之欢，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不小心释放了从安德鲁那里短暂偷来的特殊魔气，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关于这点，或许连雪魔自己，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金色的血液——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百多年，斐亚然唯有在安斯老师身上，见过那样耀眼的充满磅礴生命力的最不像生灵该有的血液。 但就在雪魔的记忆中，在那一片银装素裹，晃得人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的茫茫雪色中，悬于银指尖的那一抹金色，让当时潜入雪魔脑海中的斐亚然，几乎忘记了该如何呼吸。 他一直隐隐有一种猜测，在这个世界，或许唯有安斯老师，才会有那样如同流动黄金般特殊的血液。 而就在片刻前，在那一副他本不可能看到的画面中，他竟然在银的指尖，也看到了同样的金色。 所以，也难怪他会怀疑银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不是……安斯老师。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么，银当年忽然在自己离开艾泽拉斯时，神秘而突兀的出现，后来又莫名在安斯老师出事后，消失两百多年，以及星轨从来没听说过“银长老”……这些他一直无法理解的问题，或许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可，如果真是如此，安斯老师又为什么会以“银”的形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至今不肯告诉他“银”的真实身份？ 还有，当年白曾告诉过自己，安斯老师似乎并不能离开艾泽拉斯，所以在银与自己一路同行的那几十年中，无论是通过系统地图，还是通过与艾泽拉斯的飞鸽传书，斐亚然都可以十分肯定，当银在狄龙沙漠时，团队中代表安斯老师的小蓝点，也确实也一直在艾泽拉斯。 一想到这些，对于银是否是安斯老师这件事，斐亚然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确切地说，他现在根本不敢对这件事追根寻底—— 因为如果最后他发现，银和安斯老师根本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个体，对他而言不过徒增感伤；而如果银确实就是安斯老师……他不知道，那时他会不会怨恨，怨恨安斯老师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痛苦几百年，却还一直不告诉自己，他其实一直都在。 甚至或许，在那些隐瞒的背后，是更多他更加不想知道的真相。 只要一想到这，斐亚然就从心底里，感到一股令他避之不及的朦胧恐惧。 垂眸掩去眼底快要满溢而出的种种情绪，在月光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的时候，斐亚然终于出言安抚了他一番，并且从包里给他找出了几块可以为他补充魔力的宝石，穿成一串戴在月光脖子上，帮他恢复灵力。 这之后，月光才终于从被冤枉的小白菜状态，恢复成懒洋洋抱着宝石，打打盹吸收吸收魔力的平常状态。 见此，斐亚然终于微微松了口气，暂时放下这件事，继续埋头穿行于无数迷宫般的子空间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察觉到帮会领地中的雪魔，终于转醒过来时，斐亚然才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神思一动，醒来后不小心撞到光之牢笼上，正被光明之力腐蚀得嗷嗷叫唤的雪魔，就被斐亚然给拎到了帮会领地外面。 虽然对雪魔之前的作为感到无语，但真要让斐亚然像对待其他魔族一样，把雪魔削得七零八碎，斐亚然还真下不去手。 而且，因为凯恩至今还没有醒来，斐亚然也需要雪魔来为其解除梦境魔法。 不过，在此之前，斐亚然还有事情，想要问问这个曾经的徒弟。 一个指响给雪魔松绑后，手脚获得自由的雪魔，赶忙把蒙住眼睛的黑布拽了下来，在看到面前的人仍是斐亚然后，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而后忽然一脸后怕地拍拍胸口，泪眼汪汪地对斐亚然道：“吓死我了，刚醒过来发现被绑住时，我还以为又被哪个喜欢玩SM的变态抓到了……” 因为观看过雪魔的所有记忆，听到雪魔的话，斐亚然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那些令雪魔担心不已的画面。 本来想问雪魔的话，忽然就卡在嘴边。 即使与雪魔的师徒缘分已经极淡，但因为雪魔的遭遇，斐亚然对他还是因怜悯而生出了许多宽容。 不然，就算雪魔是他曾经的徒弟，敢对他做出之前那些事，斐亚然都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允许雪魔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做出这种委屈的表情。 好在雪魔似乎已经在魔域这片吃人不剩骨头渣的地界，修炼出了极为强韧的神经，在短暂的后怕结束后，他这才终于想起了他昏迷前的事情。 绯红的双眸忽然紧紧瞪住斐亚然肩膀上的月光，雪魔忽然伸出手指指住月光，一脸不高兴地道：“白毛狐狸，之前是不是你把我打晕的？！” 月光闻言，抱着脖子上的宝石，懒洋洋瞥了他一眼，嘴都没张一下。 雪魔见状，轻哼了一声，目光转到斐亚然脸上时，顿时变成了一脸讨好的笑容，脸颊上也很快染上了一层羞涩的淡粉。 期待而又小心翼翼地望着斐亚然，雪魔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扭捏地问斐亚然：“师父……我之前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啦？” 话音一落，就被斐亚然在脑门上狠狠敲了个栗子。 “再敢碰为师一下，就剁了你的狗爪子。”裹挟着冰渣的森冷目光，落在雪魔脸上，斐亚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雪魔的请求。 知道师父从来说到做到，而且有过之前两次中招的经验，肯定不会再轻易被自己得手，雪魔一时间简直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就给斐亚然跪下了：“可是师父，您也知道，如果不在一个月内完成任务，系统一定会抹杀我的啊QAQ！” 说到这，雪魔眼眶都红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师父，师父……我不想死，我想回家啊……我努力了那么久，舍弃尊严舍弃一切……活得连狗都不如，就是为了回家……师父……您就当日行一善了好不好，您……您就当我是个肉便器！或者您闭上眼，我自己动还不行吗师父！” 听到他用那么低贱的词形容自己，把自己踩在尘埃里也想要努力活下去，即使是如今已经越来越少被什么打动的斐亚然，一时间也微微酸了眼眶。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雪魔有些凌乱的发，几乎能在这个徒弟身上，看到曾经那个被系统胁迫，无论如何也想要回家的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几乎动摇了。 但紧接着，他就忽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的体质。 眼底现出一丝尴尬，虽然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到如今，也只有把自己的体质问题，告诉给雪魔，才能让他彻底打消和自己来一发完成任务的打算吧。 所以，虽然心底尴尬得要死，斐亚然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体质问题，告知给了雪魔。 而在听到这一噩耗后，雪魔的表情，就一直维持在一个“大写的懵逼”状态。 他忍不住抱住头，不敢置信地蹲在地上絮絮叨叨： “啊啊啊！这不可能！精灵明明是创世之初开始就存在的高等种族！怎么可能连硬都硬不起来？！” “可是可是，师父根本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唬我啊！” “系统——！你特么给我滚粗来！你要想玩死我就现在给我个痛快！让我去和一个根本硬不起来的种族OOXX！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么啊啊啊（╯‵□′）╯︵┻━┻？！” “咳。”在雪魔差点崩溃时，斐亚然不得不出声，把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 “师父QAQ……”雪魔的悲伤简直要逆流成河了。 一脸无语地看着雪魔，斐亚然终于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先把为师的话，听完。” “嗯？”一听这话，雪魔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关于和精灵OOXX的任务，可能还有转机。 虽然觉得对人说起这些怪怪的，但鉴于雪魔任务的坑爹程度，斐亚然还是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把精灵族如今已经从无性繁殖变为两性繁殖的事，给雪魔做了些科普。 总结起来，中心论点不过一个——那就是，对现如今的精灵族来说，除了你师父我以外，其他的精灵，其实都已经硬得起来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斐亚然把星轨也划分到了“硬不起来”的名单当中，免得这蠢徒弟以后撞到星轨枪口上，不但没办法完成任务，没准还会被星轨一枪给戳个对穿。 于是，在听完这些后，雪魔再看向斐亚然的目光，便充满了无法言述的复杂。 他忍不住喃喃：“师父，您说咱们俩，到底谁更倒霉些？” “我是整天大鱼大肉，不想吃硬逼着也得吃。” “您呢，是即使坐拥后宫三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看得到吃不到。”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看向斐亚然的下半身，眼底呼之欲出的惊讶，简直像是看到了世间最神奇的事物：“……师父，您真的，当了三百多年的……老处男=口=？？？” 斐亚然：…… 果然，之前的同情怜悯，还是通通喂狗去吧。 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他决定清理师门= =。 第140章 秀爷霸气侧漏 斐亚然到底还是高估了雪魔的节操。 在得知斐亚然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帮助自己完成任务后，雪魔的目光，便十分诡异地落到了正蹲在斐亚然肩头的月光身上。 察觉到雪魔的目光，原本正懒洋洋趴着的月光，忽然觉得身上毛毛的，待发觉雪魔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当即从斐亚然肩膀上跳了起来，把小半个身子缩到斐亚然颈后。 “他这是怎么了？”被雪魔神神叨叨的状态吓了一跳，月光忍不住小小声问斐亚然。 眼角微抽，把雪魔灼灼盯着月光的眼神看在眼中，斐亚然心底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他和月光就听到雪魔的声音：“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白毛狐狸之前，有化成人形过吧？” 望着月光的眼睛越来越亮，原本还有点气愤月光之前把自己打晕的雪魔，此刻简直恨不能把他抱怀里狠狠亲一口！ “我记得，你是叫月光，对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月光，雪魔一时间激动得脸上都现出几丝兴奋的红晕，“看他的样子，肯定不会是魔族！会说话，说明智商不低！能化成人形，怎么也不可能普通动物……啊，难道是狐狸精？！” “狐狸精的话，放修真小说里那可都是妖修！应该也属于高等生灵的范畴内吧？！”说到最后，雪魔的眼睛简直快亮成灯泡了。 一个猛子扎到斐亚然跟前，雪魔一脸真诚地望着月光： “月光！请你化成人形，和我来一发吧！” “你想都不要想﹁﹁！” 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让雪魔怔了怔。 在发觉那声音竟是来自于师父后，雪魔顿时委屈地撇了撇嘴，“师父，您为什么不同意？现在整个魔域，除了您以外，就只有月光不是魔族了吧？” 听到雪魔的话，被雪魔惊得一下跳到斐亚然头顶的月光，在狠狠对雪魔翻了个白眼后，也忍不住垂头想要去看斐亚然的表情—— 想到正在他体内休养的那位，还有斐亚然自从看到那位后，明显已经起了疑心的态度，月光被白色长毛覆盖的细长狐狸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斐亚然：…… 他该怎么说= =？ 难道告诉雪魔和月光，他刚才之所以脱口而出，阻止雪魔向月光约炮，完全是因为对银身份的不确定，而生出的条件反射吗o（╯□╰）o？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只要一想到银可能是安斯老师，斐亚然就根本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对安斯老师生出觊觎之心。 对于自己和安斯老师的过往，雪魔根本一无所知，他甚至连月光和他之前见到的银，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都不知道。 但这其中的种种，连斐亚然自己都还没有彻底参透，自然更没办法，也根本不想把其中的种种因由，告诉给雪魔知晓。 所以，即使雪魔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现阶段也确实可能只有月光这一根救命稻草，斐亚然也还是……不能答应雪魔。 而且。 扭过头不想看到雪魔脸上的惊诧，斐亚然轻咳了一声，掩去眼底的心虚和歉意，这才终于轻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本也该由月光自己来决定才对。” “这还用问吗？”坐在斐亚然头顶，月光再次狠狠翻了个白眼，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指着二度受打击的雪魔道：“别以为我是狐狸就没有节操和下限，和你这样的污秽生灵交合，本就对修行极为不利，用脚趾甲想，我都绝对不可能会答应吧？” 屁股上被斐亚然拍了下，虽然不知道斐亚然为啥在看到这魔族的记忆后，还会任由对方一直这么胡言乱语，但与雪魔非亲非故的月光，才不会管那些。 翠绿的兽瞳轻蔑地看向雪魔，从雪魔出现开始，就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月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虽然我不知道翡翠你为什么会对这魔族如此宽容，但他一直在利用你的怜惜和不忍，这你不会一点都没看出来吧？” “之前要不是银及时跳出来，你现在没准早就被他扒光了，哪还能继续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 各拍两百大板的话，让斐亚然和雪魔，一时间都忍不住沉默了。 实际上，就连月光也十分诧异，不明白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魔族，究竟为什么会让斐亚然如此忍让。 月光虽然是妖修，但青丘一脉修炼的路线本就属于名门正道，对与魔修差不多的魔族自然没什么好感，之前因为嫌弃雪魔和凯恩身上的魔气，而不愿意进帮会领地，也正是因为此。 所以，在没留一丝余地地狠狠拒绝雪魔后，未免雪魔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自己，月光干脆甩甩尾巴，一个转身就进了帮会领地。 斐亚然其实并没有想到，月光对雪魔的感官，竟然已经坏到这种程度。 不过，有一点月光倒是没有说错，那就是，他确实是因为看过雪魔的记忆，因为对雪魔遭遇的怜悯，才会对雪魔如此宽容。 至于雪魔一直在利用他的怜惜和不忍这件事，斐亚然其实也心知肚明。 实际上，当他在雪魔的记忆中，看到对方为了生存而做出的那些事时，斐亚然就知道，雪魔和自己虽然都曾被系统胁迫，但他们的处事方式，根本完全不同。 或许因为自己从未被系统逼迫到濒死的程度，无论任何时候，斐亚然心底都有属于自己的底线——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以及他所关心爱护的人，那是即使系统以抹杀之名，也无法让他妥协的存在。 雪魔却并非如此。 虽然从见到雪魔开始，对方就一直表现得足够弱小无辜，令人心生怜悯，但实际上，在雪魔的记忆中，斐亚然看到的，其实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利用、出卖一切，演技十分出众的恶魔。 那与面对斐亚然时的雪魔，根本判若两人。 虽然如此，斐亚然却从没觉得雪魔有什么错。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的权利，斐亚然其实也不能确定，如果换做他是雪魔，是否也会和对方一样，选择这样的方式活下来。 他确实怜悯雪魔，因为在雪魔身上，他看到的是曾经同样被系统，或者说是被未知命运，所操控的自己。 见斐亚然在听到月光的话后，面上没有一丝意外和惊讶，雪魔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之前那些刻意示弱，希望通过博得师父的怜悯而达到目的的手段，一直都被师父看在眼中，只不过一直没被对方拆穿罢了。 唇角的弧度消失不见，脸上褪去血色，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芒也转瞬泯灭，雪魔的脸色仿佛雪一样白，原本透亮的双眸，也像是蒙尘的珠宝般，再看不到丝毫生气。 当他用那样死气沉沉的双眼看向斐亚然时，斐亚然才发觉，这样的雪魔，才是自己在对方记忆中见过最多的，雪魔本来的模样。 想来也是，在有过那样惨烈的经历后，既没有疯癫也没有崩溃崩溃，还能够保持清醒地活下来，本就已经足够艰难，如果雪魔还能一直像最初见到斐亚然时那样，保留着那样柔软的孩子心性，想来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残酷的魔域，成功活到现在。 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忆着从艾泽拉斯穿越界壁来到魔域时的空间波动，还有在穿透空间节点时的魔力运转方式，斐亚然沉默半晌后，终于对雪魔道：“一个月以内，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去神眷大陆。” 嫣红的唇微微开阖，完全没想到在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后，斐亚然竟然还会选择帮自己，即使在魔域早已经被磨砺得心比石头还硬的雪魔，也不禁微微动容—— 这种被人无条件关怀的温暖感实在太过遥远，也太过令人怀念。 脸上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雪魔终于忍不住对斐亚然道：“师父，怎么过了这么久，您还是这样烂好人的性子呢。” 斐亚然闻言，又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个栗子，“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掌心捂住被温暖指尖短暂停留过的额头，雪魔这才终于露出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单纯微笑。 双方都开诚布公，戳破雪魔的伪装后，斐亚然这才想起来之前要问对方的问题，“之前你在制造幻境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让我看到那样的梦？” 听到斐亚然的问题，雪魔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我以为，那才是您最熟悉，也是最想看到的画面。” 见斐亚然眼底现出一丝淡淡的茫然，雪魔心底一顿，这才继续解释道：“我承认，可以让您看到那样的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希望您能通过在地球时的记忆，对同样来自地球的我生出更多的宽容和怜悯，从而让我更容易得手，但同时我也觉得，大概只有同样来自地球的您，才能理解我那种迫切想要回家的心情。” 垂眼看着自己像雪一样苍白，没有血色的掌心，雪魔慢慢握紧了拳头，“虽然我在地球时，也没有什么爱我关心我的亲人，但起码那时我还有自己，也还是自由的，不用像现在一样，被这该死的系统折腾得生不如死。” 眼底闪烁着惊人的执念，雪魔最终一字一顿地轻声道：“所以，无论要我做什么，以什么样的方式，我都一定要成功回去！” 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片刻后，雪魔才回过神来，“说起来，见面到现在，我竟然还没问过您。” “师父，您难道不想回家吗？” 雪魔的问题，似曾相识。 好像曾经，系统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在斐亚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唤醒安斯老师的时候。 实际上，地球上的亲人，一直都是斐亚然尽量不去触碰的软肋，被他掩藏在记忆最深处。 但因为雪魔所诱发的那个梦，却让他时隔几百年后，再一次见到了曾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时隔三百多年，斐亚然其实也没想到，在梦中再见到斐亚宁时，自己竟然还能认出妹妹的脸和声音。 身为斐亚然时的记忆，不过短短三十载，斐亚然其实一直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忘记，他的灵魂来自于哪里。 这并非危言耸听，也并非杞人忧天，因为在那关于地球的短暂梦境中，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除斐亚宁以外的所有人。 即使是早已清醒后的现在，他也还是没有忆起妹妹未婚夫的姓名。 至于梦中没有见到的父母，斐亚然更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其实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他再也想不起父母和妹妹的模样—— 那时，回家与否，对他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一直支撑他努力的唯一动力，就是有一天能够完成任务，成功回家。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是在安斯老师陷入沉睡的时候，还是彻底和系统撕破脸的时候？抑或是他斩钉截铁地告诉系统，如果不能唤醒安斯老师，他就绝对不会离开神眷大陆的时候？ 但其实，直到现在，斐亚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一天，能够成功唤醒安斯老师。 【黑暗之心】、【圣光权杖】、【龙之眼】——在还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的时候，对于这些能够唤醒安斯老师的东西，斐亚然就不曾掉以轻心过。而自从在那些关于神明的梦境中，明白它们究竟为何以后，对于能否活着把它们从那三大域主手中，成功抢夺出来这件事，斐亚然就更是抱了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心思。 他甚至早就做好了，随时死在路上的准备。 有时，他也会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为安斯老师拼到这种程度？ 是因为喜欢安斯老师，还是因为当年险些失去对方的痛意太过彻骨，以至于让那些痛，在他的心口盘踞成了根深蒂固的执念，至死方休？ 他只知道，就算为了安斯老师养育他的那二十年时光，他都绝不可能抛下被封印的对方，独自离开。 所以，对于雪魔这个听上去再简单不过，也本不该有任何犹豫的问题，斐亚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隐约的，斐亚然再一次发觉，自己与雪魔的不同—— 在这个异世大陆上，雪魔因为从未得到过任何善意，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无牵无挂地选择离开；而他自己，则是因为得到了太多爱，也有了太多牵绊，才会被爱和责任捆缚在此，心甘情愿为在乎的人奉献一切—— 哪怕是生命。 斐亚然沉默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让原本顺嘴问出这个问题的雪魔，都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斐亚然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从帮会领地中把还陷在梦境中，无法挣脱的凯恩挪到外面，斐亚然指了指凯恩，“把他身上的魔法解开。” 雪魔现在倒是听话了许多，听到师父的话后，也没问为什么，立刻把凯恩身上的魔法完全解除掉了。 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从噩梦中醒来的凯恩，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神思稍微清明时，凯恩就大致明白，自己之前是中了雪魔的招。 对于雪魔在魔域的传闻，凯恩虽然也有所耳闻，但像今天这样亲身体验，却还是第一次。 火红的眸底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目光在雪魔和翡翠之间转了一圈，凯恩差不多就明白，自己之所以能这么简单就醒过来，怕是都要归功于和雪魔有些莫名渊源的翡翠。 所以，凯恩也十分清楚，虽然翡翠帮了他，却不代表翡翠会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收拾雪魔。 想到梦境中蓝斯老师浑身是血，断绝生机的模样，凯恩按了按抽疼的心脏，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这才继续给翡翠带路。 凯恩身后，明白自己逃过一劫的雪魔，捏着脸对凯恩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又在雪魔脑门上敲了个栗子，斐亚然无奈地对雪魔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凯恩的对手，之前如果不是我和凯恩大意，也不可能让你得手，所以你没事儿别总去招惹他。” “好哒，狮虎么么哒！”再度恢复成刚开始见面时那软萌的模样，雪魔笑眯眯给了斐亚然一个飞吻。 把这精分的蛇精病徒弟踹到一边，斐亚然三两步跃出几十米，追上凯恩的步伐。 魔域没有太阳，夜一般深沉的墨色，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经过被雪魔放倒一事后的凯恩，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许多，赶路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系统地图上，斐亚然看着代表无数子空间节点的连线，一层接一层消失不见，渐渐显露出最底层万魔殿模糊的轮廓。 这一路上，即使有凯恩和雪魔带路，他们遭遇到的魔兽和魔族的数量，也还是多到根本数不清。 凛冽剑气瞬间把一个扑面而来的魔族，从中间劈成两半，即使对方是有着人类外形的魔族，斐亚然下手也还是没有丝毫手软。 如此冷酷的模样，倒是令一旁一直偷偷观察他的雪魔，在意外的同时，忍不住觉得有些怪异。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雪魔总觉得，随着这一路斩杀的魔族越来越多，师父身上的情绪波动，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雪魔和凯恩这一路虽然也杀了不少魔族，但或许因为雪魔曾是人类，凯恩曾是精灵，即使他们在魔域早已经习惯了杀戮，却不代表他们喜欢杀戮，每当看到恶魔们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的碎肢时，也还是会厌恶地皱皱眉。 斐亚然却完全不同。 通过这一路的观察，雪魔竟有些心惊地发现，师父在斩杀那些魔族时，眼底根本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而是彻头彻尾的漠然。 有一次，雪魔在他们解决完一批魔族后，忍不住叫了斐亚然一声，想打破斐亚然周身那种虚无到可怕的气息。 但几乎在下一刻，雪魔就感到后悔了——因为那双与自己四目相对，仿佛琉璃般完全反射出自己身影的剔透双眸，冰冷得根本就不像是在看着活物，硬生生把见过无数残忍魔族的雪魔，都吓得忍不住狠狠战栗了几下。 那之后，雪魔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对斐亚然撒过娇。 在地图上万魔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斐亚然在路过某个布满沼泽的子空间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斐亚然的动作，原本马不停蹄的凯恩和雪魔，顿时也跟着停了下来。 察觉到从西北方向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某种波动，斐亚然忽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凯恩闻言，不由怔了下。他来魔域还不到两百年，因为自身实力强大，为了在魔域立住脚跟，一直挑实力强大的魔族进行挑战，坐到魔将军的位置后，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呆在自己的宫殿里，不怎么出门，对魔域蜘蛛网般乱七八糟的子空间里，都有些什么东西，自然也都不太上心，反正无论遇到什么，但凡挡路的，直接碾碎了就是。 所以乍一听斐亚然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凯恩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雪魔却完全不同。 身为身娇体弱，时刻挣扎在送命边缘的战五渣，虽然到魔域的时间远不如凯恩长，但为了掌握敌人的弱点，雪魔简直对魔域的所有八卦各路信息了如指掌。 所以，在发觉师父似乎对这处烂泥塘一样的子空间有些在意后，雪魔就迅速在脑海中搜罗出了关于这里的信息：“师父，这里是无主的子空间。按理说越接近最底层的空间，就越会被魔域高层们占山为王，当成自己的地盘，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沼泽，而且两百多年前忽然冒出来个战斗力爆表的魔兽，去挑战的魔族全都有去无回，所以慢慢的，就再没人肯来这里了。” 发觉斐亚然若有所思地望着某个方向，想到师父先是遇到凯恩，后又遇到自己，在魔域接二连三地遇到旧识，雪魔砸吧砸吧嘴，试探地问道：“师父，您难道……又遇到故人了？” 第141章 秀爷霸气侧漏 “师父，您难道……又遇到故人了？” 听到雪魔的疑问，斐亚然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那一瞬间感知到的细微波动，究竟是否真实存在过—— 他竟然在接近魔域底层的肮脏之地，感知到了唱晚池水和不老泉的微弱气息。 这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说唱晚池水和不老泉，在如今的神眷大陆上，唯有斐亚然本人才有，单说这两样泉水因为被他泡过亚克宝石，而全部染上了强大的光明气息这点，对魔域的所有黑暗生物来说，都绝对是会令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毒药，只要沾上一点，皮肤都会被腐蚀出一个窟窿来。 这样斐亚然专属的泉水，或者被他用这泉水浸泡过的物件，在整个大陆上也没有几件，大多被斐亚然送给了曾在艾泽拉斯的朋友，以及那几个曾与他有过短暂缘分的徒弟。 当年艾泽拉斯被毁，整个精灵族高层几乎全数覆灭，安斯老师也陷入沉睡，斐亚然在精灵族的好友，唯有星轨一直平安活到现在，其余的所有朋友，都彻底消散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最后终于回归到小绿所化的幼小生命之树中，等待新生。 斐亚然曾经送给他们的东西，也大多在那场浩劫中被付之一炬，唯有曾经送给白的一只耳环，在战后被星轨找到，送还给了斐亚然，至今仍与他曾送给小阿尔的亚克宝石项链一起，静静躺在斐亚然的背包深处。 至于那几个徒弟的护身符等物，斐亚然也不清楚，在里昂和西里尔接连离世后，他们的遗物会被怎样处理。 所以，带有他印记的东西，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令斐亚然疑惑的是，在魔气如此猖獗浓郁的魔域底层，即使是曾经沾染了净化之力的饰品，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存近三百年还没失去效力。 不过，无论怎样，既然是他曾经送出的东西，总归不能让它们一直流落在魔域才是。 想到此，斐亚然闭上眼睛，又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后，这才踩着风元素，向泥沼西北方更加黑沉的沼泽深处飞去。 在他身后，雪魔和凯恩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对对方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而后迅速跟上斐亚然的身影，也向泥沼深处飞去。 不得不说的是，魔域的环境，真是糟透了。 尤其是这片几乎遍布一整个空间的巨大泥沼，不但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其上偶尔生长出的黑暗植物，也大多狰狞可怖，往往在不经意间，用那些看似腐朽的枯枝烂叶，绞碎对其没有防备的低等魔兽，进而把那些尸体化为养料，滋养自身。 在整个魔域，除了魔王路西维尔所居住的魔域最底层，物产最为丰富，其他子空间大多十分贫瘠，偶尔出现一个产出不错的子空间，都会引起魔域高层各位大佬们大打出手。 但即使是那些供低等魔族生存居住的子空间，也很少有像这处子空间一样，几乎完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肮脏泥泞得令绝大多数魔族，都几乎难以忍受—— 即使堕落了也仍保留着根深蒂固精灵洁癖的凯恩，自然更是如此。 至于雪魔，虽然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经常会菊开几度，但只要是人形魔族，并且压得倒他的，就根本不可能会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子空间中落脚，雪魔在有条件的时候，也绝对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更别说会主动跑到这烂池塘一样的子空间中活受罪。 所以，对于翡翠/师父竟然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在沼泽上空穿行，凯恩和雪魔一时间竟忍不住生出一分佩服来。 但很快，他们就再没有功夫去纠结沼泽所散发出的恶臭。 在斐亚然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极为危险的气息。 想起关于潜伏在沼泽深处的那个，被无数魔族忌惮万分的强大魔兽，凯恩和雪魔眼底一时间都现出一丝凝重。 斐亚然却好像完全没发觉到危险，在停步细细感知了一番空气中越发明显的怪异波动后，终于再度向某个方向飞去。 “噶——！”一声极为粗粝的，满含着警告威慑的低声咆哮，在斐亚然举步时，猛然炸响。 目光倏然落在远处诡异丛生的巨大腐叶魔植上，斐亚然能从那咆哮声中，听出那魔兽的拒绝。 同为精灵的凯恩，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一时间倒是诧异地挑了挑眉—— 如果雪魔之前所说的信息无误，对于擅自闯入这片领地的外来者，那魔兽早该主动攻过来才对，而不是在被他们逼近到藏身之处时，才象征性地发出一声警告。 而且…… 靠近之后凯恩和雪魔才发现，那魔兽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怪异。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生存在魔域的雪魔，或许根本不知道那气息究竟是什么，但对曾经隶属光明阵营，现在却已经成为彻头彻尾黑暗精灵的凯恩来说，即使那一丝有着光明味道的净化之力再细微，他也依旧能够隐约感知到。 凯恩也是这时才明白，翡翠之所以停留在这个空间，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奇怪的魔兽。 虽然那魔兽的咆哮声中，充满了警告和拒绝，斐亚然却莫名觉得，它的反应有些色厉内荏。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头魔兽，并没有像之前遇到的其他魔兽一样，不要命地冲过来，斐亚然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用双剑招呼对方。 心底如此想着，即使明白那魔兽似乎很排斥自己的靠近，斐亚然也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向那魔兽的藏身之处飞去。 “噶——！” “噶嗷——！” 随着斐亚然的靠近，躲在腐叶植物后的魔兽咆哮越来越粗重，声音也越发不安，终于，在发觉斐亚然根本不可能被自己吓退后，那魔兽“噌”地一下从那腐植后窜了出来，向沼泽更深处飞去。 微微皱眉看向那被浓重魔气包裹成一团的黑雾，斐亚然眼底终于现出一丝诧异。 没有修炼出人形的魔兽，即使力量再强，大多也全凭本能行事，对力量的追求根本与生俱来，按理说遇到像自己这样主动来“挑衅”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那简直就像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对力量和危险的感知能力极强，并且极懂得趋利避害，但就算本能再强的魔兽，在斐亚然根本还未出手的时候，也不可能会这么惧怕他；第二种，则是对方或许，曾经见过他。 但这样一个周身魔气如此浓重，身上却还偶尔闪过一丝净化之力波动的魔兽，斐亚然十分确定，自己根本从未接触过。 再加上那魔兽身上可能有自己曾经赠与亲友的东西，斐亚然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那反应怪异的魔兽。 若论起对风系魔法的操控，这世上恐怕唯有精灵王，才能胜过斐亚然。 所以，在斐亚然认真想要截住谁的时候，即使对方的速度再快，行动路线再诡异，最终也还是不会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周身弥漫着层层黑雾，当那魔兽险些再一次撞上斐亚然时，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了下来。 一反之前不想与斐亚然正面交锋的模样，被激怒的魔兽嘶吼着掀起千丈淤泥，从四面八方向斐亚然铺天盖地袭去。 而后，在斐亚然的身影被那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遮挡住的一瞬，顿时又想拔腿离开。 “你打算去哪？”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原本被淤泥裹住的斐亚然，便再度挡在了那魔兽的身前，“想要困住我，起码得拿出些真本事才行啊……”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魔兽，像刚才那样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不过只堪堪能遮挡下斐亚然视线，根本连他衣角都无法触到的魔法，根本就像是这魔兽在故意放水吧？ 发觉那魔兽正看似不着痕迹，实际却一点点向后缩去的模样，斐亚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纳闷自己的威慑力，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竟然在打到魔兽的老巢时，还会被对方如此忍让。 难得遇到个这么识时务，还不主动找死的魔兽，斐亚然也没想着要把所有遇到的魔兽都赶尽杀绝，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对那魔兽说道：“把你身上那个有净化之力的饰品交给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却没想，那魔兽在听到他的话后，身上的魔气都狠狠动荡了几下，而后，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拔腿向与斐亚然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微微蹙眉，斐亚然自觉对这只魔兽已经足够有耐心，但如此，却并不表示他乐于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既然那魔兽如此不配合，斐亚然索性决定亲自去取对方身上藏着的东西。 虽然对于一个魔兽，为何会如此坚持藏匿一个具有光明之力的饰品这件事，斐亚然暂时也还没想明白。 但，只要抓到那魔兽，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眯眼看那魔兽转瞬间便逃出去很远，斐亚然微微抬手，一个巨大的，覆盖在正片泥沼之上的光之牢笼，便瞬间照亮了整个子空间。 浓郁的光明之力，对生存在这里的无数弱小魔虫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的毒药。 它们嗡鸣着尖叫着，成群结队向那明亮的牢笼上撞去，而后转瞬间被净化成飞灰，重新融入黑沉的泥沼之中。 操控着光之牢笼逐渐缩小范围，斐亚然如同瓮中捉鳖一样，把那逃窜出很远的魔兽，牢牢锁定在牢笼中。 随着牢笼越缩越小，那魔兽周身浓重的魔气，也渐渐被净化殆尽，逐渐显露出隐藏在黑雾中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头极丑陋的，浑身满是脓包和淤泥的黑色四蹄魔兽，身形肥硕，头上有角，乍一看上去，倒是有些像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河马。 似乎极讨厌那困住他的光之牢笼，那魔兽紧紧闭着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时不时还用后蹄狠狠踹几下光之牢笼，整条后腿都快被那浓郁的净化之力，给腐蚀殆尽。 知道这魔兽脾气古怪，斐亚然这次也不再跟它沟通，在仔细观察了一下后，才发现，在那魔兽的脖子上，生有一圈厚重的鳞甲，他要找的东西，似乎就在那鳞甲之下。 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斐亚然一时间却也来得及抓住，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十分肯定，这魔兽身上的东西，确实是自己曾经赠与朋友的饰品，至于具体是哪个，只有等他把那饰品从这魔兽身上取下来时，大概才能看出来。 蹙眉看了眼那魔兽身上层叠覆盖的淤泥，斐亚然对着那魔兽甩出好几个水球术后，这才勉强把对方身上散发恶臭的淤泥清理干净。 不过，即使如此，面对这样一个身上满是脓疮的肮脏魔兽，斐亚然也还是不想伸手去触碰。 从包里抽出一把长剑，斐亚然看了一眼正浑身颤抖趴在光之牢笼里，双目紧闭的魔兽，终于用剑拨弄了一下那魔兽脖子上的鳞甲，想要看清楚被藏在其中的饰品，该怎么拿出来。 却不想，原本任由他动作的魔兽，在发觉斐亚然竟然碰了它的脖子，顿时像疯了一样，咆哮着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血红的，完全没有一丝瞳孔的可怖眼眸，形状却是极好看的杏仁状，落在那样丑陋而又支离破碎的面孔上，简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可就是这样一双诡异至极的眼睛，在看到牢笼外的斐亚然时，却忽然滚落出大滴大滴鲜血一样的泪水来。 微微睁大眼睛，在看到那双诡异却莫名熟悉的杏眼时，斐亚然险些连呼吸都忘了—— 因为曾经，在他的记忆深处，也曾有过这样一双同样形状的美丽杏眼，镶嵌在雪白顺滑的皮毛中央，像是世间最最纯净的蓝宝石，永远闪烁着友善温暖的光芒，如同被日光照耀的湖水般熠熠生辉。 可是，可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本是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小王子，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皮肤，身上也一直散发出浓重魔气的丑陋魔兽……？ 他几乎颤抖着唤出系统面板，在把焦点选中那魔兽，看到焦点列表上显示出的名字时，终于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西泽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光之牢笼瞬间破碎，斐亚然张开双臂狠狠抱住那浑身满是脓疮的可怖魔兽，压抑了两百年的泪水，在见到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独角兽小王子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串串从眼角滑落，“当年我回到艾泽拉斯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化为一片焦土，独角森林也消失了……星轨说你们都不在了，我那时……简直难过死了……” 怀中传来“噶噶”的悲鸣，斐亚然这才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向后退了退，一边伸手帮西泽尔擦去眼角大滴滑落的泪水，一边抽出双剑，给西泽尔刷了两个持续和两个大加的回血技能。 但不知为什么，明明该立竿见影的恢复效果，却并没有治愈西泽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堪堪把它之前被光之牢笼腐蚀的后腿，给止住了血。 “怎么会这样……”七秀的云裳心经并非光明属性，就算对黑暗生物，也应该有同样的治愈效果才对。 短暂地慌乱后，斐亚然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因为什么找到的西泽尔。 眨去眼底险些又要滑落的湿意，斐亚然强忍着心底的颤抖，对西泽尔说：“西泽尔，你脖子上戴的，是不是当初我送给你的秘银项链？” 西泽尔闻言，轻轻眨了眨眼睛。 咽下喉头的哽咽，斐亚然深吸一口气，这才又轻声对它道：“那，你让我看一看，好不好？” 自从当年艾泽拉斯浩劫过后，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在确定西泽尔的身份后，斐亚然就大致猜到，它当年可能是不小心掉入了艾泽拉斯通往魔域的界壁，才会出现在魔域这样肮脏的地方。 独角兽本是世间最纯洁善良的光明生灵……斐亚然简直无法想象，西泽尔当初究竟是经历了怎样可怕的痛苦挣扎，才会被污染成现在这样面目全非，连他都几乎没有认不出来的可怕模样。 如果不是他机缘巧合，隐约感知到了西泽尔身上净化之力的波动，是不是直到西泽尔有一天彻底消逝在这片散发着恶臭的黑沉沼泽，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强忍着不让水汽从眼角滑落，在西泽尔没有反抗的情况下，斐亚然终于拨开了它脖子上那变异出的冰冷鳞甲，看到了自己曾经送给西泽尔的扇形镂空翡翠项链—— 或许是因为西泽尔在魔化后，身体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戴着还算宽松的秘银项链，此刻竟然已经深深陷到了它的血肉之中，扇形的翡翠吊坠也被一片鳞甲牢牢护在颈肉里，仿佛镶嵌在其中般根本无法轻易触动分毫，一看就是主人刻意为之，才能做到如此。 “西泽尔，你怎么这么傻……”抱住西泽尔的脖子，斐亚然忍不住哽咽。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曾经被自己送给西泽尔当做礼物的项链，有一天竟然会成为伤害西泽尔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在制作那秘银项链的时候，也不过是顺手把材料用拥有净化之力效果的泉水浸泡了下，对原本还是独角兽的西泽尔来说，也根本只有益处，完全不会有任何坏处。 但对现在已经成为魔兽的西泽尔来说，那样深深陷入皮肉的具有净化魔气效果的项链，却会让西泽尔在受伤后，伤口变得极难恢复。 即使斐亚然使用云裳心经都无法立刻治愈西泽尔身上的伤口，更何况它在这两百多年中，一直以那种伤口无法痊愈的状态，生存在这片蛇虫鼠蚁遍布的魔域沼泽中？ 自责地看着西泽尔没有一处完好的肿胀身体，斐亚然近乎祈求地对西泽尔道：“西泽尔，我帮你把项链拿下来，好不好？” 西泽尔闻言，眼泪一时间却忽然流得更凶了。 知道西泽尔即使在与那项链力量完全相斥的情况下，也依旧要把项链牢牢护住，斐亚然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对它解释道：“那是我送给你的项链，你放心，我不会把它收走的，我只是想把它拿下来处理一下，让你戴时能不那么痛苦。” 血红色的眼睛定定注视斐亚然半晌，在发觉斐亚然眼底浓重的自责、心疼和悲伤时，西泽尔终于温顺地对斐亚然垂下头，答应让斐亚然为他取下项链。 知道西泽尔从来都有颗温柔的心，即使如今化为魔兽，也还是永远都不忍看他难过，在西泽尔看不到的地方，斐亚然迅速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这才动作迅速地，帮西泽尔把深陷在血肉中的项链，尽量轻柔地拆了下来。 第142章 新年小番外 欢乐逗比ooc向，大家新年快乐~ 《秀爷片场记事——记一次红包引发的……秀恩爱》 《秀爷》拍摄期间，恰逢新年。 因全剧组都是封闭式拍摄，所以大家只能在片场过年。 和斐亚然关系不错的几位演员最近发现，平日里没戏时总总懒洋洋找个地儿眯着晒太阳的这家伙，这几天竟然有事儿没事儿都捧着手机，连上戏时都不忘把手机静音揣怀里，导演一喊“咔”，手机瞬间握手里，简直跟变戏法似的手速那叫一个快。 而且，每当这时，斐亚然那双下戏时总像睁不开一样的眼睛，就会变得格外炯炯有神，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神情也时悲时喜，时懊恼沮丧时不自觉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众人：→＿→这小子，该不会…… 白（左手垂右掌心）：然然这难道是谈恋爱了？！ 众人：卧槽Σ（っ °Д °；）っ！你竟然说出来了！ 这才想起来安斯艾尔也在附近的白：…… 嘤嘤嘤，大王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好方┭┮﹏┭┮。 把白看哭后，安斯艾尔这才看向又捧着手机神情紧张，明显是在等着什么的斐亚然，眼波微闪，这才举步向斐亚然走去。 众人：……大王果然忍不住了→＿→ 眼前的草地上渐渐附上一层阴影，时刻准备抢红包的斐亚然怔了下，连忙抬头看了眼，发现来人是谁后，急急叫了声“安斯老师”，而后就又低下头，凝神盯着手机。 众人：果然是谈恋爱了！不然不可能这么无视大王！ 白：QAQ然然这是要对大王始乱终弃吗…… 把众人的话都听在耳中的安斯艾尔：…… “你在做什么？”在斐亚然身边坐定，安斯艾尔问道。 “抢红包啊！”秒回安斯艾尔后，斐亚然还怕他不明白华夏特色，立马把手机屏幕弄成悬浮投影面板模式，顺便给了安斯艾尔共享权限。 于是安斯艾尔很快就看到，悬浮在半空中的屏幕上时不时冒出一个红色的卡片，每当这时，斐亚然都会立刻戳一下红色卡片正中央的金色按钮。 屏幕上也会紧接着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一连串XX领取红包，OO领取红包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0.33元】—— 戳下金色按钮后，屏幕上很快如此显示。 斐亚然：T^T好少。 安斯艾尔：…… 又一个红包冒出来。 斐亚然双眸一亮，快手戳戳戳。 【恭喜您获得2.98元】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金额，斐亚然忍不住笑眯了眼。 紧接着，在悬浮屏幕上找到一个卖萌的表情，发了出去——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群主么么哒（？‘3｀？）爱你！】下面也不断飘出各种【谢谢老板】，【抱大腿】，【土豪你还缺胸部/腿部/臀部挂件吗上过大学的那种】等掉节操的感谢语。 把这一幕全部看在眼中的安斯艾尔：…… 在斐亚然等红包的空档，安斯艾尔已经去天网查了关于“红包”的详细信息，一目十行看完后，已经明白“红包”在华夏文化中的祝福意味。 “这是什么软件？”他问斐亚然。 “小小信。”斐亚然飞快回答，说完，又切换到另一个群去抢红包。 安斯艾尔见状，倒也没再打扰他，也低头摆弄起手机来。 众人：＿（：з」∠）＿这是什么情况？为啥连大王都被传染成低头族了？！ 片刻后，斐亚然的小小信忽然收到提示： 【安斯艾尔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心底一惊，完全没想到高冷的安斯老师也会玩小小信的斐亚然，红包都顾不上抢了，连忙点了【接受】。 【安斯艾尔：（小小信红包）新年快乐】 斐亚然一怔，条件反射地戳开屏幕上的红包。 【恭喜您获得5200000元。】 斐亚然：……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Σ（っ °Д °；）っ安安安安斯老师你是不是多打了好几个0！！！】【安斯艾尔：摸头】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QvQ不行不行太多了，我给您转回去！】【安斯艾尔：送出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收回。】 【安斯艾尔：你不喜欢？】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喜欢！但是真的太多了QvQ！！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大的红包！】【安斯艾尔：现在见过了。】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QvQ嘤嘤嘤，壕你这样我好方，简直想要以身相许了！】【安斯艾尔：来吧。】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富贵不能淫……】【安斯艾尔：我记得你刚才对那个给了你2.98的人说过“爱你”。】【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您竟然连小数点后两位都记住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啊！】【安斯艾尔：那什么是重点】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重点是我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红包就屈服在您的淫威之下的！（傲娇骨气表情）】【安斯艾尔：（小小信红包）嗯，不屈服】 【恭喜您获得1314520元】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嘤嘤嘤！壕！爱你爱你最爱你（* ￣3）（ε￣*）～！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安斯艾尔：就现在吧。把你的终端信息扫描发给我，直接在天网上就可以领证了。】【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A°｀）╮我开玩笑哒……】【安斯艾尔：我从不开玩笑^＿^】 【安斯艾尔：（小小信红包）】×1 【安斯艾尔：（小小信红包）】×2 …… 【安斯艾尔：（小小信红包）】×1314 【艾泽拉斯最帅的那一个：……】 斐亚然：“憋发了，我结QAQ！” 于是这天下午，看到帝国男神安斯艾尔领证消息的整个天网网民，全都炸了。 第143章 秀爷霸气侧漏 送给西泽尔的翡翠项链，斐亚然当初在制做的时候，本是以西里尔那时的身形作为参考。 身为独角兽一族备受宠爱的小王子，西泽尔天生便继承了独角兽一族最最优秀的基因—— 它的皮毛，比天上未落的白雪还要纯洁无暇，油光水滑，泛着淡淡的银光；它的双眸，仿佛倒映着独角森林的人鱼之泪，湛蓝透彻，永远闪动着湖水般温柔的涟漪；额心的金色长角，是它身为独角兽王族最为耀眼的标志；修长的四肢与颈项，也令它看起来矫健非凡。 它曾是陪伴斐亚然成长的挚友，承载着斐亚然幼时最温柔快乐的记忆，是永远无忧无虑憨态可掬的小王子，也是斐亚然心底仅存的柔软之一。 可现在，它却变得令他，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手指轻触那些爬满脓包，凹凸不平的黑色兽皮，斐亚然难过得深吸几口气。 那秘银项链曾被含有强大光明之力的泉水浸泡过，对魔物的杀伤力，堪比最强效的硫酸，只稍一动作，西泽尔的皮肉之下，便会传来一阵阵血肉被灼烧般的“嘶啦”声，以及一股腐肉被炙烤后散发出的焦味，看得斐亚然一阵心惊肉跳。 但即使如此，西泽尔竟也没有发出丝毫疼痛的叫声。斐亚然却能从它蓦然紧绷的身体，和咬得越发紧的牙齿中，看出它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眼眶再一次湿润，斐亚然忍不住低下头，抚摸它额头上不知何时断裂的，已经被黑色覆盖的尖角，低声安抚道：“西泽尔，接下来可能会很疼……它们实在陷得太深了，我只有快一些把它们和你的血肉分离开，你痛苦的时间才会越少。” 浑身颤了下，西泽尔向下垂了垂脑袋，抬起前蹄挡住额前已经失去光泽，变得丑陋而又肮脏的断角，身下的空气中，却有绯色的泪水不断滑落。 尖细漂亮的独角——那本是独角兽一族最为骄傲的标志，金色更是王族独有的证明。曾经，在整个独角森林中，就只有独角兽王和小王子西泽尔，拥有那样璀璨美丽的金色独角。 所以，西泽尔不想让他看到那断角，斐亚然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 轻轻捧起西泽尔的脸颊，在看到那双血色宝石的眼中，溢满泪水后，斐亚然终于忍不住倾身吻了吻那记载着西泽尔全部痛苦的断角，微笑着帮西泽尔擦去脸上的泪，“西泽尔，你相信我吗？” 爬满脓包的黑色眼皮，即使满含泪水，也还是坚定地眨了眨。 泪水无法阻挡地从眼眶滑落，斐亚然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既然相信我，就该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最亲爱的小王子。” “所以，不要遮掩，也不要难过，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再次轻吻西泽尔额前的断角，在斐亚然满含泪水的温柔目光下，西泽尔终于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鸣，缓缓点了点头。 安抚好西泽尔的情绪，斐亚然在又一次仔细检查秘银项链的所有细节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指尖施力，把那纤细的秘银项链，从血肉深处电光火石般迅速撕裂。 粘稠的污血猛地从脖颈上喷射而出，即使斐亚然速度再快，那蕴含光明之力的秘银项链，也还是在西泽尔的颈肉上，腐蚀出一圈细而深的伤口，简直像是被世上最最锋利的刀刃，切割出的那般触目惊心。 顾不得溅落在头上脸上的污血，治疗双剑瞬间落在手中，斐亚然迅速给西泽尔刷了一打回血技能，直到它脖颈上的伤处不再流血，开始缓慢愈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收好双剑，斐亚然再看西泽尔时，才发现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和头发，眼底满是歉意自责。 微微笑了下，就像斐亚然了解曾经的西泽尔一样，作为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玩伴，西泽尔对斐亚然的洁癖，显然也十分了解。 没怎么在意地往自己身上甩了两个清洁魔法，斐亚然这才又看向西泽尔的脖颈—— 深陷在颈肉中的项链已经全都拆了出来，但被牢牢嵌在西泽尔颈下鳞甲之内的扇形吊坠，却还没有取出来。 也因为此，即使斐亚然刚才给西泽尔上了那么多回血技能，也还是不能完全治愈它脖颈上的伤口。 想到此，斐亚然眼底不禁沉了沉—— 看来他送给西泽尔的这条项链，对西泽尔造成的伤害，远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严重。 深吸一口气，再度安抚一番因为之前的疼痛而浑身颤抖的西泽尔，斐亚然稳了稳微微颤抖的心脏，这才跪下身，想要帮西泽尔把颈下的吊坠取出来。 “师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雪魔的呼声。 微微侧首看向雪魔，斐亚然询问地看他。 旁观了斐亚然与那魔兽，从追捕到俘获，再到戏剧性地两两相认，抱头痛哭全过程的雪魔，虽然从斐亚然的动作中，察觉到了那魔兽对师父来说似乎很重要，但无论怎样，师父都不该对一个魔兽如此毫无防备。 所以，即使明知道那魔兽是师父的软肋，接下来的话，也极有可能会触怒师父，雪魔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父，它不管怎么说，都是魔物。” 因堕落而被污染的魔物，无论曾经的形态为何，都已经有一颗彻底被染黑的心和灵魂，即使那魔兽此刻表现得再温和，雪魔却时刻记得，对方在魔界威名远播的赫赫凶名。 雪魔知道，师父很强，强到他根本无法探知对方的实力底线，但即使如此，师父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把自己送到可以被那魔兽轻易伤害的位置上。 在魔域生存多年，雪魔早已看过这世上最残忍也最深重的黑暗，所以他知道，对魔族来说，与美好相关的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假象。 所以，即使那魔兽曾经或许真的与师父有过渊源，师父也不该如此轻信对方。 斐亚然闻言，眼底却连一丝波动也不曾有。 雪魔的意思，他其实明白，但正因为明白，他才更不会有丝毫动摇。 转回身望着西泽尔仿佛浸泡着鲜血的双眸，斐亚然回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雪魔不懂，因为他不曾见过西泽尔曾经最真实的模样。 它曾是世上最善良纯洁的生灵，斐亚然甚至想过，或许就连希伯来神话中，被上帝赋予七美德的天使，都不会有西泽尔这样温暖美丽的灵魂。 而且，从西泽尔至今仍把残有光明之力的项链，倾尽全力地保存完好这点，就能看出，即使化身为魔，西泽尔也从未忘记过去的一切，更没有忘记过他。 所以，对于这样全心全意守护着他们共同回忆的西泽尔，斐亚然也会给予相同的尊重和信任。 对身后扔执拗望着他的雪魔，轻轻摆了摆手，斐亚然的态度，至此已经十分明确，并且不会再有丝毫改变。 看明白这一点的雪魔，对至今仍保有一颗柔软内心的师父简直无奈了，但同时，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会哭会笑，心中尚存温暖的师父，比之前漠然面对杀戮，冷酷到令人心头发寒的模样，要让他安心太多。 所以，即使心中对那魔兽仍存有防备，雪魔却也只能紧绷起神经，目不转睛地注意对方和师父的每一个动作，时刻准备英雄救美。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凯恩，对斐亚然的做法，却并不像雪魔那样无法理解。 曾经在艾泽拉斯，所有精灵都知道，精灵王的学生翡翠，与独角森林的独角兽王子，自小交情甚笃。 所以，对于翡翠在见到魔化的独角兽王子后，情绪波动如此强烈，凯恩并没有太多意外—— 因为如果换做是他，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蓝斯老师一面，大概会比现在的翡翠，更加狼狈吧。 西泽尔如今虽然已经堕落成魔兽，但心思细腻程度，却丝毫不减当年。 他现在虽然再不能成言，但对于那魔族话中暗藏的深意，他却在转瞬间，就已经想得分明。 垂眸看向翡翠，从这样的角度，西泽尔只能看到对方散落在空中的零星银发。 他其实很开心，也从未奢望过，在这漫长无边的黑暗中，还能再一次见到翡翠。 也很开心，即使他如今如此丑陋，翡翠对他也还是一如从前。 翡翠甚至亲吻了他的断角，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天一样，美丽又温暖，仿佛破晓之后，照亮世间一切黑暗的第一缕光。 血红的眼中水光闪动，在斐亚然专注的目光中，西泽尔缓缓向后退了几步，而后，在斐亚然微微询问的眼神中，弯下四肢，完全趴伏在斐亚然面前，而后转动身体，仰躺着，把最最脆弱的颈项，不留一丝防备地交予斐亚然—— “西泽尔，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让独角兽王低下高贵的头颅。” 幼时，父亲曾温柔而坚定地如此叮嘱西泽尔，带着对下一任独角兽王殷殷的期盼，和生而为独角兽源自灵魂的骄傲。 这些年，即使身处最深的黑暗之中，西泽尔也没有一刻，忘记过父亲的话。 但此刻，在翡翠面前，他愿意舍弃最后的骄傲，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交予对方，就像翡翠信任他一样。 血红的双眸倒映着翡翠柔软的眉眼，西泽尔弯了弯眼睛，再一次确定，比起之前只能看到翡翠零星发梢的姿态，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能够把翡翠的每一根发丝，都映在眼中的模样。 在他和斐亚然身后，原本看到西泽尔有动作，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攻击的雪魔，在看到这一幕后，也忍不住沉默了—— 魔族擅长伪装和欺骗，但哪怕是最狡猾的魔物，也绝不会把这样献祭般不留丝毫防备的姿态，展露在任何人面前。 他忍不住苦笑了下——是不是所有和师父沾边的魔族，不管是他还是凯恩，抑或那正躺在师父身前，乖顺无比的魔兽，在面对师父时，都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其他人在想什么，斐亚然现在根本毫不关心。 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无疑是身前不远处，那被牢牢嵌实在西泽尔颈中的翡翠吊坠。 斐亚然不知道西泽尔由光明极致的独角兽，堕为魔物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毫无疑问，那密密麻麻仿佛龙鳞般生长在它颈上的鳞片，一定是西泽尔在魔化过程中，为保护秘银项链才催生而出的—— 浑身上下最为坚硬的地方，竟是为了保护对它伤害最大的翡翠吊坠。 这样的西泽尔，让斐亚然连“傻”都再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战栗，尽早为西泽尔取出那吊坠。 手指轻轻贴上那片三指宽的黑色鳞甲，斐亚然隐约能够感知到，在那后面，西泽尔时强时弱的心跳，正从更深处传来。 指尖微颤，斐亚然这才明白，在那对魔物伤害极大的翡翠吊坠之下，竟然就是西泽尔最最脆弱的心脏。 喉中像堵了一大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垂眸掩去眼底快要汹涌而出的水汽，斐亚然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太害怕了，害怕再弄疼西泽尔。 西泽尔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张嘴想要舔舔斐亚然。张开嘴后，他才想起来，他已经再也无法用这样的方法，安慰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翡翠。 黑洞洞的口中，除了能够撕裂一切魔兽骨肉的尖锐犬齿，再没有任何器官——原本粉嫩湿润的舌，如今只余舌根处极为短小的一节，即使他迅速闭上了嘴，也还是被斐亚然看得分明。 脑海中蓦然想起西泽尔之前发出的粗粝叫声，斐亚然眼前一黑，这才明白为什么从见面到现在，他再没有听到西泽尔发出过一丝完整的鸣声。 精灵能够倾听万物的声音，所以即使曾经的西泽尔不会说话，斐亚然却也还是能从对方的叫声中，听懂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现在…… 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西泽尔凹凸不平的脸上，斐亚然终于再也忍不住，死死捂住嘴。 心疼的悲泣却无论如何，再也掩藏不住，从喉咙深处，嘶声宣泄而出。 第144章 秀爷霸气侧漏 认识翡翠这么久，这还是西泽尔第一次看到他哭成这样，简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幼崽，让西泽尔当即慌了起来。 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西泽尔趴伏下四肢，望着近在眼前，泪水不停滑落的翡翠，想要触碰他，亲吻他，安抚他，让他不要再哭泣，颤抖着想要伸出前蹄时，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触碰翡翠的资格。 他早已经失去能够拥抱翡翠的双手，以及能够对翡翠倾吐言语的能力。 现在的他，是如此肮脏不堪，浑身上下早已被这污秽之地的蛇虫鼠蚁不知啃噬了多少次，再找不到一丝干净的地方。 可是，翡翠哭得好伤心。 他好想像从前一样，在翡翠难过的时候，用身体去触碰他，给他温暖，告诉他，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 身体难以克制地靠近翡翠，却在距离他身前几寸的地方牢牢停住，西泽尔知道，从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翡翠就一直在努力克制心中的难过。 所以，翡翠现在会哭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心底的悲伤已经堆积到极限，再也承受不住，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在这世上，西泽尔最不愿见到的事，就是让翡翠难过。 但现在，让翡翠如此难过痛苦的罪魁祸首，偏偏就是他自己，他却对此完全无能为力，这让西泽尔也难过得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发出粗粝的低吼声，想要让翡翠不要再哭了。 翡翠是他最最珍重的小王子，西泽尔好想告诉翡翠，请求他不要再哭泣，也不要再因自己而如此难过……因为，只是看着这样的翡翠，西泽尔都觉得，心底满溢的疼痛，比这些年来在这深渊般的污秽之地，所经历的一切，更让他难以承受。 从很多年前，第一天认识翡翠开始，西泽尔就知道，那位美丽的小精灵，有着与他外表相同美丽的灵魂。 所以，即使一开始父亲并不赞同他和翡翠来往，西泽尔却也还是会在翡翠来到独角森林时，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凑过去。 独角森林是精灵王单独为独角兽一族划分出来的居住之地，是精灵乐土艾泽拉斯中的一隅。精灵们虽然都知晓独角兽的存在，但对独角兽的态度，与对生活在艾泽拉斯中的其他种族却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态度一直十分友好，却也并不会刻意亲近独角兽。 翡翠却与其他精灵不同。 西泽尔后来偶尔回忆起来时，才想起，在第一次与翡翠相遇时，银发红眸小精灵眼底满溢的惊喜赞叹之色，实在强烈得令西泽尔都忍不住羞涩起来。 就好像，自己并非只是一头普通的独角兽那么简单，而是一朵绝不可能存在于世的仅存于传说中的花，被涉世未深的小精灵轻易发现，以至于让对方以那样小心翼翼的姿态一点点靠近，甚至在触碰到自己后，露出那样简直令太阳都失色的美丽笑容。 对西泽尔来说，翡翠曾是他年幼时光中唯一的朋友，也是深藏于他心底的，最为重要的存在。 独角兽王族和精灵一样，都拥有漫长的生命，所以西泽尔曾一直以为，翡翠会像他们相识后的几千个日夜一样，每天来到独角森林，陪他度过一个安逸的午后。 离别却来得如此突然。 那天，翡翠告诉自己，他要像其他精灵一样，离开艾泽拉斯去大陆上游历，增长见识。 西泽尔那时几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险些立刻化为人形，扑到翡翠身上，告诉他，请翡翠带他一起走。 但在化形的前一刻，西泽尔却死死克制住了那种冲动—— 因为翡翠并不知道，他早就能化为人形。 从实力进阶，能够成功化形那天起，西泽尔就一直瞒着翡翠这件事。 他甚至从未对翡翠说过一句话，一直像小时候那样，用独角兽独有的叫声，来向翡翠传达思想和感情。 翡翠与其他精灵都不同，作为被翡翠认定的朋友，西泽尔早已经明白这点。 会如此说，并非只是因为翡翠对独角兽的态度有着天生的喜爱与亲近，更因为翡翠对独角兽的认知。 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独角兽，皆可化为人形，独角兽王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翡翠从小便习惯了自己的兽形，在与翡翠相处的那十几年中，西泽尔渐渐发现，翡翠对兽形和智慧低等的生灵，会更加敞开心扉。 对高等智慧生灵，翡翠天生就在心底存有戒备—— 虽然对这个结论感到不可思议，但这却是西泽尔在看着翡翠的日复一日中，最终得出的结论。 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翡翠在面对自己，和面对身为独角兽王的父亲时的态度差异。 或许是在第一次与父亲见面时，父亲开口说出的那些精灵语，让翡翠意识到了独角兽王所拥有的完全不逊于精灵的智慧，西泽尔发现，在那之后，即使父亲对翡翠的态度再亲厚，翡翠在寒暄之余，对父亲和其他独角兽，也完全不会有任何过多的亲近。 但在面对当年尚还年幼，懵懂无知，不会说话也没有能力化为人形的自己时，翡翠却喜爱异常，每天都会带着好吃的食物，来森林中看望自己。 那时候，西泽尔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等待翡翠的到来。 每次与翡翠相处时，西泽尔都会在心底盼望，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好让翡翠那温暖的双手，在他身上停留更久一些，让那泉水般温柔好听的声音，对他再倾吐多一些。 每天与翡翠相处的时光，对西泽尔来说，都仿佛像是置身于梦中。 父亲那时总会对自己表示出不满，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他都是独角兽王唯一的孩子，是独角兽一族未来的王，与翡翠成为朋友可以，却不该像被翡翠驯养宠物一样，对翡翠那样依赖顺从。 西泽尔也是从那时起，才渐渐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从翡翠身上，感受到那种毫不保留的包容宠溺—— 因为在翡翠心中，或许真的把他当成了与宠物相似的存在。 不……那并非是宠物，因为翡翠从未干涉过自己的自由，只是一味地对他好，好像只要看到他，就能忘记所有烦恼忧愁一样，露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无忧的笑容。 很长一段时间里，西泽尔都为此暗自烦恼。 后来，西泽尔才慢慢发觉，翡翠其实从未把他看作是“宠物”。 翡翠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野兽——一头没有过人智慧，不会说话，也无法化形的野兽。 西泽尔不知道翡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对这个世界，对所有高等智慧生灵，都抱有如此强烈的戒心，但正因为翡翠只有在面对兽形的自己时，才会毫无防备，西泽尔才决定一直以野兽的形态，出现他面前。 即使因为此，他无法让翡翠看到自己的人形模样，无法用双手去回应翡翠，无法用言语去告知翡翠，自己有多么爱恋他，但只要翡翠希望如此，喜欢见到这样的他，西泽尔便心甘情愿甘愿以野兽的形态，一直陪在翡翠身边。 身为独角兽王的父亲，一直是西泽尔极为憧憬和崇拜的智者，也是第一个发现，西泽尔对翡翠抱有异样情愫的人。 “西泽尔，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独角兽的下一代王者，你和他，不会有任何未来。” 很神奇的，父亲并没有因为发现这件事而责备他，看向他的目光，却比以往更加温和，甚至掺杂着显而易见的心疼，“而且，你应该不知道，精灵根本没有爱情。” 西泽尔那时虽然早已察觉到了自己对翡翠的感情，但对于爱情，他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却还是莫名地，在听到父亲的话后，感到心慌起来。 他追问父亲“精灵没有爱情”是什么意思，在听完父亲的解释后，心情反而平和了下来。 爱情究竟是什么，西泽尔那时并不清楚。 但他喜欢看到翡翠，喜欢翡翠的笑，喜欢翡翠望着他时那温柔的目光，喜欢翡翠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喜欢翡翠在每个午后，躺在湖畔对他低声地絮语。 生命中能有这样一个令他如此喜欢的存在，西泽尔根本从未想过要独占翡翠，只对对方的存在，感到庆幸和感激。 翡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对独角兽来说，头顶的尖角，唯有生命中唯一的爱侣才能够触碰，独角兽也只会允许自己所爱之人，触碰到那特殊的尖角。 触碰尖角，本就是在告诉对方，我爱你。 所以小时候，当翡翠第一次触碰到他头顶的尖角时，西泽尔才会那么惊讶，身为独角兽王的父亲，也才那么紧张。 西泽尔不想让翡翠在与自己相处时，也紧绷着神经。 所以，在认清到自己对翡翠的感情后，他连独角兽的声音，都很少发出了，却比从前，更喜欢用头顶的尖角，去触碰翡翠。 每触碰一次，他都会在心底默念一次喜欢，并为这种隐秘的唯有他自己知道的告白，而欣喜满足。 即使这一切的一切，翡翠从来都不知道。 西泽尔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他还能再见到翡翠。 当他在腐朽污秽的魔植深处，看到翡翠的身影时，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让西泽尔不顾一切想要逃离。 但现在，看到翡翠为他如此难过，哭得如此狼狈的现在，西泽尔在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心疼的同时，却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宿命。 或许，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命中注定，所以他会爱上翡翠，会因翡翠而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痛，也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交给翡翠。 只要翡翠能不再难过，即使让他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所以，我最最亲爱的王子殿下，可不可以请求你，不要再为我哭泣了。 鲜血般的泪水，随着粗粝的叫声，从眼中滑落。再也无法触碰翡翠的西泽尔，就那样，在距离斐亚然身前几寸的地方，因斐亚然的痛苦而流泪。 一把抱住西泽尔，斐亚然心脏疼得几乎快要炸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西泽尔……！如果我……能早一点……” 好不容易才与西泽尔重逢，斐亚然其实也不想这样，也一直十分克制地在忍耐，但当看到西泽尔空荡荡的口腔时，强行伪装出的平静，突然如同雪崩般彻底崩塌了。 冰冷的身体再一次触碰到温暖，西泽尔心底一惊，不安地想要向后退去，但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此刻抱着他哭泣的人，是翡翠。 明明是个那么爱干净的精灵，却总是这样无所顾忌地触碰污秽的他…… 如果他现在拒绝翡翠的触碰，他的小王子，大概会哭得更凶吧。 明明，从来都没想过要让他哭泣的。 心底的最后一丝挣扎，也荡然无存，既然翡翠都不嫌弃，他又怎么忍心让翡翠一直如此难过？ 微微向后抽离身体，仿佛溢满鲜血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翡翠，西泽尔撷起一团黑色的魔气，缓缓靠近斐亚然的脸颊，把他脸上的泪水全数吞噬殆尽。 黑色的断角轻轻触碰斐亚然的掌心，西泽尔张开嘴，努力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长长的，野兽般的嘶鸣—— 【我……】 【没……事……】 【不……哭……】 没有舌头的帮助，声带也几乎全毁的西泽尔，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表述出这些再简单不过的意思。 眼底酸得生疼，斐亚然狠狠擦了几下眼睛，不想让西泽尔再这么难过，这才微微抽着气，帮西泽尔擦干眼泪，肿着眼睛，哑着嗓子叫西泽尔重新躺下。 他一定会让西泽尔恢复原状，他保证。 心底抱着这样的想法，斐亚然再看向那过着翡翠吊坠的鳞甲时，眼底再没有一丝犹豫。 轻声告知西泽尔暂时忍耐，斐亚然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这才终于探出指尖，把那块牢牢护着翡翠吊坠的巨大鳞片，用力掀开。 那鳞片长得极结实，紧紧连着血肉，被斐亚然掀开时，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让斐亚然的心都紧紧揪成了一团。 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腐朽的恶臭扑面而来。西泽尔浑身都疼得痉挛起来，颈下的肌肉抽动着不停战栗，紧咬的压根几乎嵌进肉里，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泄露出来。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斐亚然心底越疼，头脑却越清醒。用水系魔法迅速清洗掉伤口上的血液，斐亚然飞快割下紧紧包裹住翡翠吊坠的一整块腐肉，在看到那腐肉之下，被侵蚀出黑洞的大片组织，以及黑洞深处同样被灼伤的心脏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此时的西泽尔，已经疼得几乎失去意识。迅速割下所有被光明之力侵蚀腐烂的血肉，斐亚然又用水系魔法给西泽尔清理了一遍伤口，之后立刻掏出双剑，治疗技能成打成打砸下去，在看到西泽尔脖子上的伤口彻底痊愈，身上的脓包也全数溢出脓水，开始结痂，掉落，这才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45章 秀爷霸气侧漏 西泽尔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痊愈，但跗骨之蛆般绵延两百多年的伤病，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斐亚然帮他取下翡翠项链时，那仿若搓皮削骨的剧烈疼痛，更成为压倒他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云裳心经发挥治愈之力的同时，西泽尔便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抱着西泽尔的脑袋，斐亚然沉默地看着它身上无数细碎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发觉西泽尔失去意识后，和雪魔凯恩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西泽尔进入了帮会领地。 斐亚然之前虽然已经简单为西泽尔清洗过身体，但取项链时西泽尔又流了不少血，伤口愈合时，也溢出了大量秽物，是以西泽尔的身上，现在依旧十分狼狈。 斐亚然从未忘记过，独角兽的洁癖程度，几乎与精灵不相上下，所以他打算趁西泽尔沉睡的时候，好好帮它洗刷下身体，这样等西泽尔醒来时，应该也会觉得舒服些。 帮会领地里原本有给小马驹洗刷身体的任务，斐亚然记得好像在聚义厅的柜子中，见过专门给小马驹刷毛用的刷子，去柜里翻了翻，还真找到一把。 把西泽尔安置在毛毡上，斐亚然又凝出一个不掺杂丝毫光明之力的水球，这才沾着清水，从头开始，一点点帮西泽尔清理起身体来。 西泽尔身上的伤口虽然都已经痊愈，但黑暗之力的入侵，还是令它的身形发生了不小变化。 手指轻触西泽尔身上灰黑色的兽皮，坚硬粗糙的冰冷触感，再也没有一丝记忆中熟悉的温暖柔软，原本坚实有力的矫健身躯，现在也变得臃肿不堪。 如果不是真的确定这就是他的西泽尔，斐亚然一定会把它当成一头彻头彻尾的丑陋魔兽。 他差点杀了它。 目光落在西泽尔恢复如初的后腿，斐亚然细细帮西泽尔清理兽皮的同时，忍不住问一直坐在一旁看他动作的月光：“月光，银现在能出来吗？我有事想问他。” 月光闻言，意外地看了眼斐亚然，目光放空了片刻后，无奈地对斐亚然摇了摇头，“那家伙之前出来似乎损耗了不少力量，我在识海里叫他，没什么反应。” 完全没想到银竟然连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斐亚然心底顿时一紧，紧张地问月光，“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应该没什么事吧。”扒了扒耳朵，月光不太确定地说道：“那家伙的灵魂本来就受到过重创，就算再休养个千八百年也未必能恢复如初，偏偏之前还非逞强强行借用我的身体……”说到这，月光没好气地喷了个鼻响，“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最接近天狐的八尾灵狐，那家伙夺取身体主动权时废了不少力气，现在陷入沉睡倒也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月光不说还好，一这么说，斐亚然立刻想到银之所以会变得这么虚弱，完全是因为自己，再一想到银极有可能就是安斯老师，心底的焦灼简直无法言喻。 但月光也说过，银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斐亚然就算想探知银目前的状况，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再加上西泽尔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斐亚然只能把对银的担忧强压在心底。 “对了，你找银有什么事？”见斐亚然在听完自己的话后，就兀自陷入沉思，月光看了眼毛毡上那头灰黑色的魔兽，忽而问道。 曾经与系统共存的月光，对斐亚然这些年的一切都十分了解，自然也清楚身为斐亚然幼时玩伴的独角兽西泽尔，所以斐亚然也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月光：“我想问问银，有没有让西泽尔恢复成原本模样的方法。” “你是说，你想让他变回独角兽？”绕着西泽尔慢慢踱步，月光沉吟着问道。 斐亚然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停下脚步，月光直视斐亚然的双眸，“我修炼的功法虽然与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不同，但在力量本源方面，却是殊途同归，所以这家伙的问题，我自然也能看出几分。” “你应该也知道，对像人族或者其他后天修习魔法的生灵来说，若想在修习一种魔法后，改修另一种，尚还有几分可能，就连精灵也在此行列，但对独角兽或者天族这种天生的光明生灵来说，一旦被染黑，就再没有丝毫反悔的余地。你想净化他，让他恢复原样？最后大概只会和净化一头魔兽得到相同的结果，只余一捧飞灰罢了。” 不留一丝余地的犀利话语，让斐亚然眼底不禁泛起一阵波澜。 轻抚西泽尔岩石般冰冷坚硬的身体，斐亚然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微微眯眼，月光狐疑地望着斐亚然，“你之前不是还说，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嫌弃他？难道那些话，都是骗这家伙的？” “怎么会，”失笑地看了眼月光，斐亚然继续动作轻柔地为西泽尔刷洗身体，“无论西泽尔变成什么样子，它都是陪伴我长大的挚友，我永远不可能嫌弃它。” “只是，就像你说的，独角兽生来便伴随着光明，本是这世间最纯洁的生灵之一……对西泽尔来说，以这样堕落的模样活着，大概比死，还要痛苦吧。” 想到西泽尔一直死死护着那蕴藏净化之力的翡翠吊坠，甚至以两百年的暗伤为代价，也不曾放弃，斐亚然觉得，它会一直坚持如此，除了想要保护好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外，更多的，应该是因着身为光明生灵，即使堕入黑暗，也永远不放弃最后一丝光明的执念吧。 这样的西泽尔，即使只有一丝可能，斐亚然也想帮它摆脱黑暗的深渊，重新拥抱光明。 发觉斐亚然眼底的黯然和坚定，月光也明白，就算他这么说了，斐亚然大概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想法，只好告诉斐亚然，如果银醒过来，一定马上通知他这件事。 帮西泽尔清洗完毕后，斐亚然又给它重新换了一张毛毡。把西泽尔安置在能照到光的地方晒太阳后，便转身去厨房，帮西泽尔准备些它曾经爱吃的小甜饼。 小甜饼烤好的时候，西泽尔已经醒了过来。斐亚然端着小甜饼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西泽尔安静趴在毛毡上，好奇而惊讶地打量四周的模样。 帮会领地的存在，对长久生存于魔域这样永夜不毛之地的生灵来说，称之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抚了抚西泽尔的脑袋，斐亚然微笑对它道：“这里是我随身的一处空间，你先在这里好好休养。” 血红色的杏眼温柔而感激地注视着斐亚然，在看到斐亚然放在他身前的小甜饼和一毛毯玫瑰花瓣后，西泽尔不禁笑弯了眼睛，用头顶的断角轻轻蹭了蹭斐亚然。 西泽尔完全没有想到，翡翠竟然还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惊喜——照耀在身上的温暖的光，记忆中美味可口的食物，不再被疼痛时时折磨的身体，以及，他最心爱的精灵。 对西泽尔来说，醒来后见到的一切，都是他生命中的挚爱。 他甚至觉得，就算此时立刻死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张口吞下翡翠递到嘴边的小甜饼，西泽尔一边咀嚼，品尝着久违的美味，一边幸福得眯起眼睛。 见西泽尔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情绪也还不错，想到自从来到魔域后，接二连三的遭遇，以及所消耗的时间，斐亚然定了定神，这才放缓声音，对西泽尔说道：“西泽尔，我这次来魔域，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你先在这里休养，等我找到那东西，就带你一起离开魔域。” 见西泽尔蓦然抬起头来，斐亚然捧住它的脑袋，轻轻吻了下它额头上的断角，“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令你复原的方法。” 说完，斐亚然便起身打算离开帮会领地。 衣摆一紧，斐亚然怔了下，低下头才发现，西泽尔正轻咬着他的衣摆，眼底水光闪动，似乎在轻声诉说着什么。 见西泽尔如此，斐亚然也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把取下来的翡翠项链，还给西泽尔。 失笑地抚了抚西泽尔的脑袋，斐亚然柔声对它道：“项链我还没处理好，还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等我弄好，就立刻还给你。” 说完，斐亚然又看了眼一直看着他们的白毛狐狸，“月光，西泽尔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了。” “嗯哼。”甩了甩八条雪白的尾巴，月光轻哼着应了一声。 安排好这些，斐亚然又摸了摸西泽尔的脑袋，这才转身出了帮会领地。 阳光依旧肆无忌惮地倾洒，隐没在灰黑色的皮肤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气，夹杂着蓊郁植被特有的草木芳香，蝴蝶成群结队地从头顶飞过，充沛的力量跳跃在每一处角落，这里的一切，都像极了西泽尔曾经生活的艾泽拉斯，他却忽然觉得，这里安静得可怕。 “喂，你应该早就能化成人形了吧？为什么不告诉那家伙？”踱步到西泽尔身前，月光眯着翠绿色的眼眸，懒洋洋问道。 血红的双眸淡淡看了眼月光，眼底再没有一丝面对翡翠时的柔和，西泽尔丝毫没有理会月光的问题。 翡翠一走，曾经一直被他心心念念的小甜饼，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 堕入魔域两百多年，虽然重逢以来，在面对翡翠时，西泽尔总会下意识展露出曾经身为独角兽时的情态，但他早已堕落为以血肉灵魂为食的恶魔，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翡翠其实不知道，他早已尝不出这些食物的味道，现在，只有新鲜的血肉和灵魂，才能让他感到真正的甘甜美味——简直与天生的恶魔，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灵魂，早已经彻底被染黑了。 所以其实，即使翡翠真的能够找到帮他恢复原样的方法，他也不可能，再回到曾经了。 他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把头深埋在那一大片玫瑰花瓣里，熟悉的香气，让西泽尔的神思渐渐模糊起来，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斐亚然一个人出现的时候，等待多时的雪魔和凯恩，便立刻看了过来。 从斐亚然带着那魔兽忽然失去踪影时，雪魔就猜到，师父大概也随身带着七秀系统，甚至连帮会领地都跟着带来了，简直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所以斐亚然一出现，雪魔就立马凑了过去，围着斐亚然团团转，一个劲儿念叨说为什么都是系统，师父就有帮会领地随身空间，冰心云裳双橙武，他就啥啥没有，时不时还得为守护菊花绞尽脑汁！ 面对雪魔几乎快要实质化的怨念，斐亚然一针见血地给出了答案：“因为我原来是帮主，所以会有帮会领地，双橙武也是玩游戏时就弄好的，本就是我的东西。” 说到这，斐亚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雪魔，“如果你当初在装备上多花点心思，不是整天满世界勾搭满地图浪，也不至于凄惨到今天这种地步吧？” 这么一说完，就见雪魔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地道：“那还不是因为……师父您太万能了嘛！只要有师父在，哪还用得着我们特意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QAQ……” 说着说着，雪魔自己都有点心虚起来。 作为“收徒狂魔”翡翠的关门弟子，雪魔在师门内的师兄师姐简直遍布全服，无论在浩气盟还是恶人谷，PVP浪野外还是PVE打蘑菇，因为师父翡翠的亲友团太过庞大，连带着雪魔也结识了一大票亲友，即使穿着刚入门的小脆皮奶装，每天也还是能在师兄师姐的庇护下浪到飞起。 而且，师父翡翠还特别能惯徒弟——没钱找师父，没小药找师父，缝装备找师父，缺监本找师父，不会配装找师父，想浪野外找师父，想抱大腿混竞技场找师父，想看风景截图找师父，心情抑郁想喝鸡汤找师父…… 有如此万能的师父在，雪魔踏马就算想自立，也根本立不起来吧摔！ 现在一回想，雪魔都不知道，上线时间明明不多的师父翡翠，到底是怎么做到以上那些的，这简直根本不是人好么！ 想着想着，雪魔就忍不住忿忿，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师父正一脸诡异地望着自己。 浑身一抖，雪魔咽了咽口水，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究竟说过什么后，终于壮着胆子问斐亚然：“师父，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话音一落，雪魔就看到面前的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一行熟悉的系统对话框：【七秀侠士翡翠欲收您为徒】 【同意或拒绝】 无比熟悉的一幕，让雪魔不禁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就选择了【同意】。 【恭喜宿主开启师徒系统～\（≧▽≦）/～！宿主，你这个师父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虽然不能睡了他很可惜，但是大腿好像很粗壮的样子，你酷爱看看能不能讨点好处过来！】圆滚滚的系统欢脱地围着雪魔团团转，看着斐亚然的目光简直像是见到了一座金山。 雪魔：……你敢不敢亲自和我师父说！ 虽然看不到雪魔记忆中那个让人恨不能一刀劈了的系统，但从雪魔瞬间变得诡异的神情，斐亚然也大致能猜到，一定是雪魔那个系统，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轻咳一声唤回雪魔的思绪，发觉雪魔正手足无措地看向自己时，斐亚然这才从背包里掏出一打七秀冰心诀的秘籍装备，还有几把不同等级的冰心云裳双剑，交给雪魔。 “我之前想了下，你的系统虽然只提供了云裳心经，但毕竟基础都是七秀内功，所以如果你有冰心诀的内功心法，未必不能修习冰心诀。” 这个想法，还是源自曾经教授苍岚和里昂他们魔法时的经验。 斐亚然当初收到苍岚和里昂这两个徒弟后，系统便在帮会领地中自行添加了兽人和人族的魔法秘籍，实践证明，那些秘籍苍岚和里昂也都能学得会。 既然如此，本身就已经身负七秀内功的雪魔，只要有秘籍在手，能够修习冰心诀的可能性，应该也十分大。 虽然很同情雪魔的遭遇，也难得在这异世界遇到同样来自地球的同乡，但斐亚然从未忘记过自己来魔域的目的，他也不可能一直跟在雪魔身边保护他。 但无论如何，雪魔到底也曾叫过他师父。 在他们再次分开前，斐亚然希望雪魔能够掌握更多自保的技能，所以才会冒着暴露系统存在的风险，把冰心诀传授给雪魔。 拿到冰心诀的秘籍后，雪魔怔了一会儿后，就迅速明白了斐亚然的意思。 快速把数十本秘籍全数读完后，雪魔惊讶地发现，原本灰色的冰心诀心法竟然被点亮了，当即狠狠抱住斐亚然，险些哭出来。 任由雪魔抱了一会儿，斐亚然这次倒是没有躲开，不过他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来照顾雪魔的情绪。抵着雪魔的脑门把他推开后，斐亚然又扔给雪魔几十组纳元丹，以免他升级技能时没有修为。 之后，便再度出发，向魔域的最底层进发。 难得掌握了冰心诀这种纯暴力DPS心法，从来到魔域起，就一直没正面与人对决过的雪魔，分分钟化身为人头收割机，一反之前遇到魔物绕路走的小心翼翼，简直像开闸的疯狗，见谁咬谁，直到斐亚然觉得他这么杀下去太耽误时间，拎着衣领强行把他拖回来，雪魔还一脸意犹未尽，让与他们同行的凯恩，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因为有雪魔这个异军突起的魔兽清扫机在，斐亚然一行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直到穿过最后一个界点，来到一片前所未有的广袤土地—— 斐亚然知道，路西维尔所在的万魔殿，已经近在眼前。 第146章 秀爷霸气侧漏 当系统地图上代表子空间的最后一根蛛网线彻底断裂，斐亚然知道，魔域的最底层，已经近在眼前。 跨入力量比之前强大许多的空间节点，斐亚然能清晰地感知到，节点中涌动的空间波动，如同最粘稠且不怀好意的沼泽般，想要捆绑住他的四肢、身体，意图把他彻底留在界点中吞噬殆尽。 心底闪过一阵不悦，斐亚然微微眯眼，手腕微震，潮水般在他周身打转的空间之力，便像是遇到了可怕的洪水猛兽，触电一般火速向后退去，而后，近乎迫不及待而又毕恭毕敬地，迅速把斐亚然送入了魔域最底层。 透明水波般的空间之力渐渐淡去，浓郁到几乎快要滴下水来的黑暗之力，在斐亚然踏入魔域最底层时，从四面八方扑面袭来。 先斐亚然一步踏入这里的凯恩和雪魔，都目光凝重地望着刚刚穿透节点的翡翠，虽然这一路行来，翡翠的能力他们都已经有目共睹，但无论如何，作为孕育世间一切黑暗的魔域最底层，对光明阵营的精灵来说，都绝对不是一个能够轻易适应的地方—— 这里的黑暗之力，甚至浓郁到足以立刻染黑任何普通生灵的地步。 关于这点，他们在来时的路上，曾反复对翡翠强调过，但翡翠对此却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前进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过一步。 对此，凯恩和雪魔除了感慨翡翠的固执外，再多的，却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至今为止，他们甚至连翡翠只身犯险来魔域的原因，都没有探寻到分毫。 不过，对于翡翠的安全问题，这两位平日里互相看不对眼的在位魔将，观点倒是出奇的一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翡翠在魔域，受到任何伤害。 只是翡翠似乎并不明白他们的担忧，依旧故我。 于是这两人在心地叹息的同时，也不禁对翡翠来魔域的目的，生出几分好奇。 作为被凯恩雪魔两人目光灼灼关注的中心，面对铺天盖地充斥在魔域最底层每一寸的黑暗之力，斐亚然实际上并没有感受到丝毫身为光明生灵应有的不适，甚至与此相反，那些海浪般拍打在他身上的黑暗之力，竟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它们温柔地抚过，让他险些舒服地轻哼出来。 而且，与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子空间都不同，充斥在这里的黑暗之力，竟没有引起他的丝毫厌恶，反而令他体会到了一种与光明截然相反的纯粹—— 就像这里的天空、大地以及目之所及的一切一样，全部被无尽的夜色，染上世间最暗沉深邃的虚无之色，粗暴地把所有与之相悖的色彩，都不动声色地吞噬殆尽。 “师父！”雪魔略显高亢的呼声，忽然打断斐亚然与那玄妙感知间的链接。 红宝石般的双眸，无声落在雪魔脸上，斐亚然声音平静地问他：“怎么？” 面对那样一双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雪魔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不过，对于师父的问题，他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该怎么告诉师父，刚才师父凝神专注望着虚空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被什么东西魇着的样子，吓得他浑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所以才会条件反射地高声叫出来。 不过，现在他倒是宁愿看到师父刚才的样子了——有谁能告诉他，这踏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师父又变成遇到那个叫西泽尔的魔兽之前那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样子了啊啊啊啊！被看上一眼都快吓尿了好吗！！就算精分也没有变化这么快的啊嘤嘤嘤QAQ…… 雪魔简直想立刻拽了师父衣服领子问他敢不敢别这么玩变脸了！ 但是他不敢（┬＿┬）。 所以，在二次受惊后，面对师父简直不像看活人的眼神，雪魔只好强梗着脖子，小手一挥，对斐亚然道：“师父，那里就是万魔殿了！” 斐亚然：…… “我看得到。” 在这一望无际一马平川的黑暗之地，斐亚然相信，只要不是眼睛先天有残疾的人，都绝对不会忽视大地中央那座完全由黑色水晶构筑而成的，与黑暗完美融为一体的庞大建筑群。 那是魔域之主的栖息之所，无数魔族朝拜的圣地——万魔殿。 没在意雪魔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斐亚然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侧首看向这一路甚少言语的凯恩，“我的目的地已经到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可是被魔王派来对付您的！我亲耳听到的！”一个闪身躲到斐亚然身后，雪魔半开玩笑地提醒斐亚然。 面对雪魔的有意挑拨，凯恩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受魔王陛下之命，前去迎你来万魔殿，自然要等任务完成，才能离开。” 言外之意，他必须等跟魔王复命之后才能走。 斐亚然闻言，倒也没觉得凯恩的话有哪里不对，略微颔首后，就看到雪魔从身后窜到身边，一脸讨好地对他笑着，“师父，我就不进去了……我之前是从领主会议上偷偷跑去见您的……万一魔王想起来这事儿，非把我卸成八段不可，所以……我就不去他那刷存在感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斐亚然的神色，说到最后的时候，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羞愧，让雪魔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 不说从前在地球上，单说在这异世大陆上，与师父重逢以来，师父为他所做的一切，雪魔其实都一直看在眼底，记在心里。 真说起来，他最初利用与斐亚然在地球时那点浅薄的交集，企图博取对方同情以获取利益的做法，在光暗两大势力全都蓄势待发的现在，其实十分可笑。 雪魔甚至可以肯定，如果换做是魔域中的任何一位魔族，即使是曾在床上对他甜言蜜语过的家伙，都绝对不可能像斐亚然这样，在连续两次被他坑过后，仍然给予他如此多的帮助，甚至把冰心诀传授给了他，彻底弥补了他在武力值方面的短板。 这让雪魔在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同时，也忍不住想骂斐亚然：活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 但雪魔其实从来都知道，如果不是一早就抱着利用对方善心的想法，自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对方面前—— 就像他在斐亚然照顾那个叫西泽尔的魔兽时，他曾对对方吼出过的那样：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魔族。 而身为恶魔，又怎么可能还会拥有仁义礼信这些可笑的东西？ 所以，斐亚然其实是被他骗了啊。 在魔域挣扎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还会在乎曾经在地球上时，那点在游戏中与对方有过的交集？ 他在第一次听到“翡翠”这个名字，联想到斐亚然时，所想到的，也只是这个人究竟能不能为他所用，以及能够为他带来多少利益。 他的灵魂，早就彻底黑了。 只是，你看这个笨蛋，即使看上去再淡漠，再没有感情，却也还是揣着一颗豆腐脑一样的软心肠，一步步按照他的预想，落入他写好的剧本，把一切能送给他的东西，没有一丝保留地亲手送进了他怀里。 现在竟然还主动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这么愚蠢的做法，简直给了雪魔最完美的功成身退的理由。 雪魔早已化身为魔，从血肉到灵魂，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心。 但就在此刻，在面对这样简直傻得没边儿的斐亚然时，左胸中他以为早已经死去多年的地方，却蓦然泛起了一丝久违的甚至令他感到陌生的刺痛，以及令他不适的，早就被他彻底抛弃的羞耻感。 天下乌鸦一般黑。 当所有恶魔都与他一样自私贪婪，玩弄人心的时候，即使他的所作所为再残酷恶劣，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指责他，他也视之为理所当然，甚至因自己的胜利而暗自得意，大肆嘲讽对方的弱小愚蠢。 但当他再一次遇到光，被那光所刺痛，后知后觉看清楚已经变得无比丑陋的自己时，雪魔似乎发现，自己在怨愤系统胁迫自己的同时，也早已经主动把身为人类的一切，包括最重要的良知，都彻底抛弃了。 低头看向自己白皙柔软的掌心，雪魔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这样的他，就算有一天真的回到地球，也只能算作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了吧……？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感，忽然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一声淡漠清明的回应，却猛地把他拖离出心魔的泥沼。 满身冷汗地抬起头时，雪魔忽然与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透彻双眸四目相对。 短暂的对视后，雪魔率先移开了目光，心底剧烈跳动的同时，耳边也再度传来独属于精灵的空灵嗓音，“我也正打算让你离开。” 心底一怔，雪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听到自己那番完全可以称之为“忘恩负义”的话后，斐亚然竟然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斐亚然，这才发现，对方悠远的目光，早已落在遥远的万魔殿上。 “以你现在的力量，对上路西维尔，只会十死无生。” 所以说，斐亚然竟然真的在考虑过，自己会为了那点伪装出的情分，为他对上强大的魔王吗？ 心底为斐亚然的天真有些哭笑不得，雪魔却也在同时，为斐亚然到现在还如此相信他，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苦涩。 耳蜗深处，却在此刻，再度听到斐亚然的声音：“我知道你心底对路西维尔一直不甚在意，更谈不上忠心耿耿，但单从表面功夫来说，你还需要向凯恩学习。” 漫不经心的语调，轻吐出的话却令雪魔大惊失色，近乎惊恐地看向斐亚然。 在魔域，无一处不是魔王的耳目，魔王对魔域最底层的掌控程度，更是登峰造极，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这样的话，斐亚然虽然可以说，但话中的意思，却近乎直白地点名了雪魔对魔王的不敬，这让一直在魔王面前努力削减存在感的雪魔，险些吓晕过去。 但很快，他就发现，斐亚然在说这些时，嘴唇并没有丝毫开合——他竟然是用密聊在对自己说这些。 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雪魔心底埋怨斐亚然竟然对他搞“突袭”的同时，却也有些弄不明白，斐亚然对他说这些的用意。 目光灼灼盯着斐亚然的侧脸，雪魔耳畔很快又想起斐亚然的声音：“我少时曾与路西维尔有过短暂接触，对他的残忍狠戾多少有些了解，你若不想惹恼他，今后最好像凯恩一样，对他恭敬些。” 雪魔闻言，忽然沉默了。 半晌后，才在心底轻轻应了一声。 “待我进入万魔殿，如果七天后还没有联系你，你就按照原本的计划，自行前往神眷大陆吧。” 眼底流泻出一丝明显的惊讶，雪魔惊疑不定地望着斐亚然，“你……” 没理会雪魔的反应，斐亚然在密聊中淡淡说道：“我来魔域，本就是不可预知的行为，就连路西维尔也不可能提前知晓。但是在此之前，你那系统所发布的抹杀任务，就已经只剩余一个月的时间。” “我虽然对你没有太多了解，但单从你的那些记忆来看，你也从来都不是个会坐以待毙，安静等死的人。” 心底一阵哑然，雪魔睁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斐亚然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侧脸，一时间竟觉得这个一直被他当傻子耍的人，此刻是如此的陌生。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脸上伪装出的小心翼翼，像是被时间剥落的腐朽墙皮般迅速褪去，雪魔忍不住在心底问道。 “在我为西泽尔治疗，你说它是恶魔的时候。” 听到这个回答，雪魔忍不住一怔，因为他完全没想到，斐亚然竟然是在那时，就发现了自己的伪装。 无数疑问从他的脑海中飞速窜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斐亚然在发现这一切后，还能那么毫无芥蒂地把冰心诀传授给他？但当他再一次看到那双红宝石般剔透却淡漠的双眸时，一股莫名的不甘，却驱使他把此刻心头最大的疑问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之前他是怀疑斐亚然太过天真，连恶魔的话都轻易相信，现在却觉得这人根本就是有病吧！！！ 对像他这样存心利用的家伙，不但不戳穿，反而主动配合，配合也就算了，偏偏还在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后，才告诉他，自己早已经知晓他的目的，这特么不是有病是什么！！！难道是觉得耍他很好玩吗！！！ “你在生什么气？”莫名地看了眼周身魔气汹涌翻腾的雪魔，斐亚然平静地问道。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似乎完全不需要雪魔回答，转而侧首对凯恩道：“我们走吧。” “师父！”雪魔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眉头微蹙，斐亚然垂眸望向雪魔紧攥的右手，雪魔顿时像被那目光烫到一样，猛地把手收了回去，声音却再一次，变得小心翼翼，眼底也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冀：“师父……您肯定，会回家的……对不对？” 似曾相识的问题，让斐亚然即将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很快，他就再一次，坚定地向前迈出步伐。 “师父！您比我厉害那么多，一定会回去的，对吧？！” 身后，雪魔还在锲而不舍地喊着。 “师父！您要是先回去了，记得帮我告诉游戏里的大家，我只是暂A……！” “要是我先回去了，就帮你告诉你妹妹……” “你还活着……很快就能回去……” “师父……” “师……” “斐亚然——！！！” “求你了……” “千万……” “别……忘了我……” 庞大的黑水晶宫殿逐渐在眼中彰显出独属于黑暗的华丽之色，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声，却渐行渐远。 侧首看了眼斐亚然，凯恩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和雪魔，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与雪魔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对于对方享誉整个魔域的薄情，凯恩却还是有所耳闻的，但这一路行来，雪魔对翡翠的种种态度，却明显与对其他魔族截然不同。 虽然不知道那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翡翠却也确实是他所见过的，能令雪魔完全不顾魔王路西维尔，胆敢在魔域最底层这么大呼小叫的唯一一人。 他和雪魔的关系？ 看了眼凯恩，斐亚然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不过其实，他和雪魔，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从雪魔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也从未在乎过对方究竟对他抱有怎样的心思。 无论是利用，抑或真情，对他和雪魔来说，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之所以在知晓雪魔的用意后，还把冰心诀传授给他，也不过是因着对方曾经对他抱有过的珍贵情感。 至于其他…… 他现在的心太小，除了镌刻在其上的唯一名字，早已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 高耸在长长黑水晶台阶尽头的巨大殿门，在斐亚然到达此地时，缓慢而无声地开启。 端坐于万魔殿深处的路西维尔，早已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等待多时的魔王，慵懒地在王座中支起下巴，声音低哑地对立于身侧的魔将军漫声哼笑：“安德鲁，我们的客人，终于到了。” 第147章 秀爷霸气侧漏 “月光，我希望你和西泽尔能留在外面。” “你知道这不可能。我早说过，你在哪，我就必须在哪。” “至于西泽尔，我觉得，他的答案应该和我一样。” 静静走在万魔殿幽深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中，斐亚然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在来到魔域最底层前，私下里与月光的对话。 而他之所以只问了月光，没有问西泽尔，原因其实与月光所言相去不远—— 时隔两百多年，在好不容易才与他重逢的现在，以西泽尔的性子，大概就算死，也再不会离开他半步。 想到此，斐亚然忍不住在心底低低叹息一声。 在来到魔域前，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多故人。 凯恩和雪魔倒还好，一个与他曾经不过是点头之交，现在彼此的立场也是壁垒分明的一光一暗，另一个虽然与他都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曾经也有些渊源，但到底时光易老，他们过去仅有的几分淡薄情谊，也在对方的欺瞒利用与斐亚然的淡漠以待中，消磨殆尽，所以对于这两人，斐亚然其实都没有什么顾虑。 西泽尔却不同。 自两百多年前精灵族与安斯老师相继出事后，斐亚然在乎的人事物就越来越少，吸收信仰之力后，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在他的灵魂中，属于人类的人性也日渐淡薄，如果不是意外在魔域遇到情状如此惨烈的西泽尔，令他无法自控地回忆起两百多年前那场精灵族浩劫，情绪也因此强烈动荡，斐亚然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实际上，在发觉自己身上属于人性的部分越来越淡薄后，斐亚然就大致猜到了，安斯老师当初对信仰之力不屑一顾的原因——如果失去人性就是吸收信仰之力的代价，被诺拉斯如此疯狂攫取的信仰之力，大概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起码斐亚然有时候，从那种仿佛万物如浮云过眼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时，都会对那样状态下的自己，感到十分陌生。 雪魔偶尔会用那种惊恐的目光看着他，大概也是因为此。 只是，即使吸收了信仰之力，实力比曾经强大了不少，对于这次魔域之行的结果，斐亚然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对路西维尔的印象，仅来自于对方在大陆上流有的传说，和小时候与路西维尔那几日短暂的相处。 记忆中的路西维尔，即使顶着一张幼童般天真无邪的面孔，下手却无比狠辣，即使在被封印的状态下，也给年幼时的斐亚然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直到现在，都让斐亚然觉得对方的实力莫测，即使拼尽全力也不知能否与之有一战之力。 所以，如果可以，斐亚然并不希望月光和西泽尔与自己一同前往万魔殿。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丧命于路西维尔之手，系统会出现什么问题，身为系统一部分，供月光和西泽尔藏身的帮会领地，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异。 如果因为自己，把好不容易才安生片刻的西泽尔暴露在路西维尔眼中，斐亚然很担心，以西泽尔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从路西维尔眼前逃脱。 这让已经把精灵族托付给星轨，全心埋在唤醒安斯老师这件事上的斐亚然，不得不再一次有了顾虑，也难得的，让他感到一丝难言的焦躁。 但在那一丝焦躁背后，斐亚然却清醒地感知到，他对西泽尔的怜惜和心疼，竟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薄起来。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原本属于他本人的经历、感情，渐渐变成了记忆中一个与他有着相同模样的人，所出演的画面一般，而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即使理智上明白经历那一切的都是他本人，却再也无法体会到记忆中曾经或感动或痛苦或激烈或挣扎的感情。 他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属于人类的会对他判断有影响的感情，全数都被隔离在理性之外。他清楚地知道以后的每一步该如何走，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和目的，却唯独把感情排除在外。 斐亚然很清楚，这些变化，都是信仰之力的影响。 他偶尔也会想，会不会到最后，他真的搜集到系统所要求的一切，唤醒安斯老师时，他对对方的感情，也会在这漫长的时光中，被信仰之力消磨殆尽。 但总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他现在需要做的，也唯有唤醒安斯老师这一件事。 至于在那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否会面目全非到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都不是他现在需要顾虑和考量的。 “凯恩。”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长廊中，忽然传来一声冷酷的呼唤。 斐亚然和凯恩同时停下脚步，就见一个有着漆黑短发，眸如鸽血的修长身影，凭空出现距离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 “安德鲁。”对来人微微颔首，凯恩的语气，并没有因对方是魔王身边的红人而发生任何变化，只是公事公办地道：“奉魔王陛下之命，我已经把这位闯入魔域的精灵带来万魔殿，现在正打算带他去见陛下。” 魔将军安德鲁却似乎根本没听到凯恩的话，冰冷的目光有若实质地在斐亚然身上逡巡一番后，忽然眯起眼睛，语气笃定地道：“精灵，我曾经见过你。” 红宝石般通透的双眸直直对上安德鲁锐利的目光，斐亚然淡淡应了一声，“看来魔族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我在幼时，确实曾承蒙将军‘照顾’。” 话音未落，斐亚然身边就响起忽然一片“呲啦呲啦”的腐蚀声——原来安德鲁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把他那入侵能力极强的魔气，环绕在了斐亚然周围。 眼底现出一丝同样冰冷的笑意，斐亚然不屑地看向安德鲁，“同样的伎俩，你以为我还会上当第二次？” 就像安斯老师曾经所言，安德鲁的魔气确实十分特殊，一旦沾在身上，估计唯有安斯老师的血液才能够彻把其底净化。 但在来此之前，斐亚然就在雪魔记忆中看到过安德鲁的身影，自然不可能对此毫无防备——既然那魔气如此难搞，那么他只要不给那东西丝毫近身的机会，安德鲁又能奈他如何？ 见连魔王路西维尔都会偶尔中招的魔气，竟然对那精灵丝毫没有办法，安德鲁意外地挑了下眉，眼底终于现出一丝兴味来，“有趣。” 说罢，他的身影倏地出现在斐亚然面前，居高临下地对斐亚然道：“精灵，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察觉到安德鲁语气中的深意，凯恩虽然意外于翡翠竟然曾与安德鲁见过面，但对于安德鲁在魔域的地位，以及对方的难搞程度仅次于魔王路西维尔这点有所耳闻的他，还是不希望翡翠在这里就与对方对上。 所以，在发觉安德鲁要对翡翠出手的时候，凯恩不得不扬声提醒对方，“安德鲁，翡翠是魔王陛下的‘客人’。” 话音刚落，一团凝聚着浓重恶意的魔气便在凯恩所在的位置轰然炸裂，好在凯恩一早就察觉到安德鲁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先一步跳到一边，不然他今天能否活着走出万魔殿，都是个严峻的问题。 “凯恩，我希望你能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鸽血红的双眸冰冷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凯恩，安德鲁倨傲地抬起下巴，眼底满是凛冽的杀意和对凯恩的不屑，“所以说，我其实一直都不赞同陛下收留那些由其他种族堕落成魔的家伙，因为他们总忘不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忘记自己所效忠的，究竟是谁。” 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见凯恩再没有出言阻止自己对这个精灵出手，安德鲁满意地低下头，看向一直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斐亚然，“我说的对么，精灵。” 想到这精灵刚才毫无芥蒂走在凯恩身旁，甚至这一路都与凯恩平和相处的画面，安德鲁忽然动了动眉毛，脸上现出一个古怪而僵硬的笑容，“哦，我似乎忘了，你们这些光明阵营的伪善家伙，似乎总喜欢宣扬‘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一套。” 说到这，安德鲁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低头凑近斐亚然的脸颊，眼底的恶意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看你对雪魔和那魔兽的态度，难道你真的以为，已经堕落的生灵，还能回到纯洁无暇的模样？” “还是说，在尝过雪魔那放荡女表子的滋味后，连你这个精灵，也开始乐不思蜀了？” “轰——！” 耀目到仿佛把整个长廊都映成白昼的巨大闪电，电光火石般在安德鲁身上炸响，胸前后知后觉感知到一股被狠狠撕裂的疼痛时，安德鲁才发觉，自己距离那精灵，竟然已经有几十米远。 在他和那精灵之间，坚硬无比的黑水晶地面上，一道巨大的裂痕，正蜈蚣般趴伏在其上，无声诉说着刚才他所遭受到的那一击中，究竟蕴含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这个发现，让安德鲁浑身都因棋逢对手的兴奋，而猛地战栗起来。 目光炙热地落在几十米外手持双剑，周身散发凛冽战意的精灵身上，咳出一口黑色的淤血，在察觉到胸前的伤口竟然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后，安德鲁一扫之前对那精灵的轻视，眼底现出一丝狂热。 “很好，”唇角溢出一丝神经质的笑容，安德鲁从虚空中抽出一柄缠绕着浓重魔气的长剑，“当初没有杀了你，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精灵，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有趣的猎物了。” 目光重新在斐亚然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安德鲁眼底的势在必得简直呼之欲出，“有什么比染黑像你这样纯洁而又强大的生灵，更令人感到兴奋？” 目光贪婪地落在斐亚然的脸上，安德鲁缓慢而又情色地舔了舔嘴唇，“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在床上像个饥渴的荡妇一样，对我敞开身体了！” 说完，他闪电般从虚空中抽出一柄魔气缠绕的长剑，如同一抹黑色流光般，向斐亚然袭去。 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分明，斐亚然从见到安德鲁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个曾经在他幼时曾差点害他夭折的魔族，已经再也不能对他造成丝毫威胁。 所以，对方那些放肆而又充满侵犯意味的目光和话语，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在外人看来或许如闪电般迅速扑来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也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满身都是破绽。 所以—— “光之礼赞。” 轻描淡写地释放出光系终极魔法，下一刻，空旷的长廊中，猛然响彻那魔族因血肉被腐蚀掉而发出的闷哼声。 站在被巨大光明牢笼牢牢困死在其中的魔族身前，斐亚然微微垂眸，一脸淡漠地望着其中死死盯着自己，恨不能啖自己血肉的魔族，微微眯眼道：“两百多年前，我只能任由安斯老师帮忙教训你。” 唇角勾起一丝急不可见的弧度，斐亚然继续说道：“其实我该感谢你，当初成功从安斯老师手中逃走了。” “所以现在，我才能有机会，亲手杀了你。” 透过无数由玄妙语言构成的光之锁链，安德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在他眼中，比蚂蚁还要羸弱，只能缩在精灵王怀中嘤嘤哭泣寻求庇护的精灵，竟然已经实力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但即使身体在那威力极强的光明锁链下，被腐蚀得呲啦作响，安德鲁心底竟也没感到丝毫恐惧，反而因对方压倒性的强大和美丽，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身下的某个部位，也在手臂被腐蚀掉大半时，于身体的痛苦和灵魂的愉悦中，浑身抖擞地硬了起来，剑拔弩张地从小腹上冒出头来，肆无忌惮地暴露在那精灵的眼中。 把对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斐亚然万万没想到，这魔族竟然在命都快要没了的现在，还能产生这么强烈的性欲。 心底为魔族的没节操冷哼一声，下一刻，斐亚然便挥动光之锁链，把那魔族身上最精神的部位，干脆利落地割了下来，而后，迅速用光之锁链绞得粉碎。 比之前痛苦数倍的闷哼声再度响起，无论是安德鲁还是一直在侧旁观的凯恩，都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正直无比的精灵，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到如今，安德鲁已经明白，因为自己的轻敌，对这精灵的实力估计错误，今天怕是要彻底交代在这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吐出一丝求饶的话语，甚至在身体被腐蚀掉大半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发出一丝痛呼，仅余一大半的脸上，那双鸽血红的眼睛，仍贪婪地注视着光芒之后冷酷而又强大的美丽精灵。 望着这一幕的凯恩，则在感叹完翡翠的实力如今竟然已经竟然到这种地步，并且忍不住庆幸自己之前没和对方成为敌人后，继续作壁上观地看着安德鲁在翡翠手中，逐渐走向消亡—— 即使同为魔族，同为魔将军，凯恩也不会为了安德鲁去招惹实力明显在他们之上的翡翠。 所谓魔族，不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东西么。 所以，即使安德鲁真的死在他面前，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唇角勾出一丝讽刺的弧度，想到来到魔域后彻底被刷新的三观，凯恩忍不住在心底想到。 “好了，闹剧到此为止。” 在安德鲁的身体即将彻底腐蚀殆尽的时候，一声略带冷意的慵懒嗓音，忽然在长廊中的三人耳畔响起。 牢牢捆缚住安德鲁残肢的光之锁链，在下一刻忽然崩裂成万千细碎的星光。一股几近凝固的黑色魔气，立刻包裹住安德鲁仅余的身体，向来人飞去。 斐亚然见状，倒也没有阻拦对方救走安德鲁的举动，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与夜同色的漆黑长袍，仿佛连最炙烈的光都能吞噬殆尽，海藻般弯曲的长发，恣意散落在来人身前背后。 深渊般的双眸漫不经心地落在身前的那一团黑雾上，路西维尔眼底渐渐现出一丝戏谑，“你这蠢货，采花之前，竟也不看看那花身上是不是带刺。” 那黑雾闻言，轻轻晃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对路西维尔抗议。 路西维尔却在片刻后，哂笑一声，“也怪你自己不长记性，当初被安斯艾尔伤后，还没有完全修养好，就去招惹那小东西，现在吃到苦头，也怨不得别人。” 话虽冷酷无情，但对于一直忠心耿耿陪伴在他身边的安德鲁，路西维尔到底没打算任其自生自灭，不然他也不会在安德鲁一命呜呼之前，就出现在这里。 挥手把安德鲁收回空间中蕴养，路西维尔这才看向不远处一直安静望着他们的斐亚然。 在与那双红宝石般纯澈的眼眸四目相对时，路西维尔心头忽然一震。 一种遥远而又陌生的熟悉感，让他的眼睛，猛地沉了下来。 第148章 秀爷霸气侧漏 目光晦暗地望着斐亚然，路西维尔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细细观察了斐亚然半晌，才声音暗哑地道：“精灵，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斐亚然闻言，不禁沉默。 实际上，从见到路西维尔的那一刻起，斐亚然就忽然发觉到了一件事—— 在来到魔域后，接二连三的那些梦境，对他的影响，似乎远超他的预料。 明明记忆中幼年时曾被路西维尔所胁迫，甚至险些丧命在其手中的记忆还十分明晰，但同时，因为那些从创世神视角所经历的梦境，以及那些梦境中，路西维尔毫不作伪的亲昵，斐亚然现在在见到路西维尔时，不但提不起丝毫防备，竟然还会从心底里，对这个本应是敌人的魔域之主，生出几分本不该有的亲近和怀念。 这让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在我面前，竟然也敢这么毫无防备地走神？”几步踏到斐亚然跟前，路西维尔忽然抬手捏起斐亚然的下巴，不满地说道：“你这小东西，果然比安斯艾尔还惹人讨厌。” 斐亚然：…… 目光微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路西维尔，虽然理智上明白他和路西维尔的立场根本就是完全对立，但斐亚然的身体和感情，却本能地对对方生不出丝毫防备，并且十分确定，路西维尔根本不会伤害他。 这种诡异而又莫名的自信，令斐亚然看着路西维尔的目光，不禁更加奇怪了几分。 而很显然，对于如此轻易就触碰到这个刚才还险些把安德鲁干掉的小精灵这件事，路西维尔也感到十分诧异。 尤其是，对方现在望着他的目光，实在令路西维尔都罕见地感到脊背微凉，忍不住收回了捏住对方下巴的手掌。 莫名地看了眼自发收回的右手，路西维尔一时间也摸不准，身体为什么会在看到对方的目光后，本能地做出这样的动作，不过这个动作明显让本该以域主身份压制住对方的他，感到一丝气弱，顿时不高兴地挑高一边眉毛，扬声问斐亚然：“小东西，你来魔域，究竟有什么目的？！” 同样敏锐地察觉到路西维尔身上没有丝毫杀气的斐亚然，心头倏然闪过诸多思绪。 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渐渐在他脑海中酝酿成形。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他不得改变原本硬闯黑暗深渊的计划，勾唇对路西维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在见到我以后，会立刻杀了我。” 虽然对路西维尔的性格并没有太多了解，但身为地位仅次于创世神的四大域主之一，又是一切邪恶本源的路西维尔，明显不是个脾气温和的家伙，甚至与此相反，从对方当年在封印之地几乎放光了斐亚然一身血，以及被安德鲁带走前，命安德鲁杀了他的做法中，就能看得出，这家伙的性子极其冷酷乖戾，并且睚眦必报。 所以，斐亚然在来到魔域前，也早已经做好了见到路西维尔后，对方会毫不留情报当年被困在松鼠体内后，受到的“羞辱”之仇的准备。 只是现在…… 从路西维尔对他蓦然改变的态度中，他似乎发觉，那源自创世神的梦境，似乎不只是对他一个人，产生了影响。 果然，在听到斐亚然的话后，路西维尔也为自己的反应怔了下。 心底为自己的反应生出一丝燥意，路西维尔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屑地睨了眼斐亚然，“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安斯艾尔私生子的份儿上，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话音一落，嘴角微抽的斐亚然和路西维尔，就忽然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讶的抽气声。 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险些被他们遗忘的凯恩身上，骤然听闻这一秘辛的凯恩，虽然脸上已经没有丝毫惊疑的神色，略显慌乱的动作，却出卖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迅速对路西维尔躬身行礼，凯恩恭敬而冷淡地对路西维尔道：“尊敬的魔王陛下，我已经把‘客人’安全带到万魔殿，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想到凯恩原本的身份，虽然对方现在已经是魔域的一员，但到底对精灵族和安斯艾尔还残留着几分不同的感情，路西维尔顿时为自己在精灵面前，狠狠黑了安斯艾尔一把而感到几分愉悦，当即准了凯恩的奏报。 得到恩准，凯恩连忙脚底抹油先走一步，不过在临走前，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斐亚然那头与精灵王相同的银色长发，以及俊美无俦的脸上轻轻略过，眼底终于还是泄露出一丝三观再次碎裂的惊异来。 无言目送凯恩火红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来时的长廊中，斐亚然这才回身看向路西维尔，眼底现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来，“路西维尔，你这么说，安斯可是会不高兴的。” 路西维尔：…… 卧槽Σ（っ °Д °；）っ！你特么到底是谁？！！！！ ——从路西维尔那双蓦然圆睁的双眸中，斐亚然无比清晰地看到这句话。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路西维尔惊疑不定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双眸微沉，斐亚然唇角的笑意也蓦然消散，火红的眼底再没有丝毫属于生灵的暖意，完整地倒映出万魔殿中幽深没有尽头的暗色长廊。 手指抵在路西维尔柔软的嘴唇，斐亚然近乎蛊惑地轻声道出一声“嘘”，而后也不看路西维尔的反应，兀自转过身，继续向万魔殿深处走去—— 无论是任务追踪还是他的直觉，都清楚地告诉他，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斐亚然身后，路西维尔微微眯眼望着那仿佛在自家般随性的精灵，在为对方刚才那句话中所透出的熟稔和似曾相识感到诧异的同时，却也真的对对方的真正身份，感兴趣起来，当即也快步跟了上去。 虽然不确定斐亚然的身份，但对方在精灵族中的身份，路西维尔却还记得分明。 自从当年冲破封印回到魔域后，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像这精灵一样有趣的东西了，所以对斐亚然的故弄玄虚，他不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想要看看，这精灵不惜跨越界壁来到魔域的真实目的，究竟为何。 想到至今还陷入沉睡的安斯艾尔，路西维尔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喂，你来魔域，该不会是因为安斯艾尔吧？” 淡淡瞥了路西维尔一眼，斐亚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明显不怎么喜欢路西维尔对他的称呼，“你可以称呼我为‘翡翠’。” 听到斐亚然提起这个名字，路西维尔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几百年前，曾经被困在松鼠体内时那些一直被他刻在耻辱柱上的回忆，戾气与杀意顿时破体而出，周身魔气剧烈涌动，几乎立刻就要触碰到走在他身侧的斐亚然，却在沾到斐亚然身体的前一刻，蓦然转了个弯，几乎贴着斐亚然的身体，继续向四面八方喷薄而去。 见魔气如此，路西维尔甚至它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身为主人的他从心底里就没有想要伤害斐亚然的想法，一时间险些快被这些比他正直太多的魔气给气个倒仰。 不过话说回来，真让他对这精灵下手，他其实也做不到，这让曾经被这精灵狠狠摆过一道的路西维尔，忍不住狠狠磨起牙来。 只是很快，他就想起当初羞辱过他的，除了这个叫翡翠的精灵外，还有另一个扁毛畜生！ “当初跟在你身边那白毛狐狸，现在在哪？！” 对于路西维尔的这个问题，斐亚然倒是没有隐瞒，“你说月光？” 见路西维尔的脸色越发黑了下去，斐亚然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你早晚会见到他”后，便继续向黑暗更深处走去。 接二连三被斐亚然敷衍，路西维尔的脸色一时间简直与脚下的黑水晶有一拼，不过即使如此，对这个如此嚣张的精灵，他却也还是提不起丝毫攻击抑或折磨的欲望。 心底暗骂了一声这见鬼的直觉，路西维尔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刚才的话，希望能早点见到那扁毛畜生，好让自己痛快地报了当年被他们狠狠羞辱的仇。 不过，对走在前方那个银发精灵的真实身份，路西维尔却已经有了几分思量。 万魔殿虽然通体由黑水晶建筑而成，但其内部四通八达，纷繁复杂的构造，却与艾泽拉斯浩劫前的精灵王宫，颇有几分相似。 但即使如此，明明是第一次来到此地的斐亚然，对这里却似乎没有一丝陌生，虽然有系统所提供的任务追踪提示方向，但他十分肯定，即使没有提示，按照他的直觉，也还是会走到如今这条道路上来。 做为此世之恶路西维尔的栖息地，万魔殿汇聚了世间最为深重的黑暗，就连魔域那些高层，如果没有得到路西维尔的允许，行走在其中都会迷失方向，斐亚然却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一路走来，脚步都没有停顿过一次，却没有一次走到死路。 这一切，都被一直走在他身侧的路西维尔，全数看在了眼中。 在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会比路西维尔还要了解和熟悉万魔殿的构造，更何况是一个出生不足三百年，从出生起第一次来到魔域的精灵。 当然，如果非要细数，这世间除了他路西维尔之外，也确实还有一个人，能做到如此。 黑曜般的眼眸微眯，路西维尔眼底的思绪，没有任何人能够看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度拐上另一条长廊，斐亚然的脚步，才蓦然停了下来。 发觉到这条长廊尽头究竟有什么，路西维尔的脸色猛地变了几变，终于再也忍不住拽住斐亚然的手臂，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你竟然要来这里？！” 十分确定要找的东西就在前方的斐亚然闻言，轻轻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听到斐亚然确定的回答，路西维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当然知道。”轻轻挣脱路西维尔蓦然收紧的掌心，斐亚然终于道出此行来魔域的目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到【黑暗之心】。” “你……” “路西维尔，即使是你，也无法阻止我。”目光淡漠地看了眼路西维尔，在看到他惊愕地紧缩了下瞳孔后，斐亚然终于走上这条最后的长廊。 在他身后，终于确定斐亚然身份的路西维尔，在惊得狠狠在下唇上咬出个血窟窿后，终于快步赶了上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死死抓住斐亚然的手臂，虽然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精灵的真实身份，路西维尔却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目光蓦然落在路西维尔身后，镶嵌在整片长廊上那片完全由巨大黑水晶雕刻而成的壁画上，斐亚然并没有挣脱路西维尔的掣肘，眼底却渐渐流露出一丝悠远的怀念。 被他的目光所吸引，路西维尔也忍不住回身向身后的壁画望去。 目光落在那片刻画着创世之初，四大域主创造四族场景的黑水晶上时，耳边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 “诺兰，诺拉斯，安斯艾尔还有你……” 头顶蓦然一暖，路西维尔怔怔望着身侧的银发精灵，透过那双映着壁画的暗红双眸，似乎再一次看到了创世之初，神明还在这个世间时的繁荣盛景。 “路西维尔，距离那时，还真是过去许久了呢。” 第149章 秀爷霸气侧漏 路西维尔现在有点想哭。 因为从他诞生那天开始，在这世间，唯有一人会用这样的口吻，这样亲昵的态度对待他。 那是他的父，他的神，他最最崇敬和热爱的造物主。 是他的信仰，也是他感受过的唯一温暖。 所以，即使对方的外表和记忆中相去甚远，甚至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路西维尔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蹭着对方落在他头顶的掌心，几乎落下泪来。 “父神……”几不可闻的呼唤，饱含了他对创世神所有的孺慕和怀念。 斐亚然闻言，悠远沧桑的眼底终于现出一丝淡薄的暖意，“路西维尔，好久不见。” 似曾相识的语气，让路西维尔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狠狠扑进斐亚然怀里，眼泪唰地流了下来，“父神父神父神父神……” 垂首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魔王，斐亚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无言的尴尬，他其实也没想到，路西维尔会这么容易就上了钩，真的把他当成了创世神。 不过事已至此，为了能够顺利拿到【黑暗之心】，这出戏他必须要继续唱下去，并且唱得毫无破绽才行。 所以，虽然对路西维尔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这一面感到陌生，但从路西维尔的反应中，斐亚然几乎可以确定，他曾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来自于创世神的记忆，真实性应该已经基本可以确定。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他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就把路西维尔忽悠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也确实是因为，创世神的记忆，对他本身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如果不是以创世神的视角看到并经历了梦境中的一切，对路西维尔和创世神的行为有了一定了解和熟悉，即使斐亚然想瞒天过海，身为一域之主的路西维尔，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上钩。 轻轻摩挲着路西维尔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斐亚然任由对方在自己怀中嘤嘤哭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穿透那些墨黑的发丝时，莫名感到一丝本不该有的熟悉。 眉尖不着痕迹地微微蹙起，实际上，对于那些梦境与自己的联系，斐亚然如今也感到了一丝不确定。 原本对于自己的身份，他还可以十分笃定，对于那份由梦境而来的来自神明的记忆的真实性，他也曾心存质疑。 但在连路西维尔都已经把他当成创世神的现在，斐亚然却不得不重新考虑起这件事。 路西维尔虽然性子乖戾，喜怒无常，但身为创世神亲手创造出的四大域主之一，路西维尔绝不可能是个真的笨蛋，对曾经时常相处的创世神的了解，也一定比斐亚然想象中要深刻得多。 但即使是这样的路西维尔，也还是对他叫出了“父神”，这不得不让斐亚然陷入深思。 在此之前，斐亚然虽然也曾灵光一闪想过这种可能，但因为各种突发状况接踵而来，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细想这件事，而且实际上，斐亚然从心底里，也在下意识否认这件事—— 因为一旦他是创世神这个结论得到肯定，那么属于“斐亚然”的一切，就无疑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来自地球，在那里生活了近三十年，在那里有生他养他的亲人和血脉相连的至亲；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被系统胁迫，作为精灵谨小慎微地活下来，一步步艰难地走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难熬的时光……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时常会令他感到疲惫，却从来不曾令他感到迷惘。 因为他知道，他的骨子里，灵魂中，自始至终都贯穿着“斐亚然”这个名字。 但如果他是创世神，是那些记忆的真正主人，那么属于“斐亚然”的一切，便极有可能是被伪造出来的记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根本无法接受。 “系统，我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无声在心底问着系统这个问题，斐亚然没什么意外地，没有等来系统的任何回答。 这让他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终于停止哭泣的路西维尔，此时也终于发泄完毕，把脑袋从斐亚然怀中拔了出来，声音哽咽地问斐亚然，“父神，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这么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不高兴地皱起整张脸，“难道……又是为了安斯艾尔？” 眉头微跳，斐亚然忽然觉得，路西维尔话中的意思，似乎有些惊人。 果然，下一刻，路西维尔就猛地从他怀中跳开，一边仔细打量他的模样，一边咬牙切齿地道：“这都多少纪元了？！您难道还没有放弃那家伙？！” 斐亚然：…… 我勒个去，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忆及梦境中创世神对安斯老师那微妙的态度，斐亚然原本还以为那都是自己的错觉。 但现在路西维尔的这些话，却让还不确定自己与创世神真正关系的斐亚然，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如果最后确定他并非创世神，你他岂不是和创世神成了情敌=＿=？ 这个假设，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见斐亚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路西维尔顿时有点炸毛了，“父神，你说话啊！你失踪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潜伏到精灵族接近安斯艾尔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当初……” “路西维尔，你很吵。”之前路西维尔持续不断的嘤嘤嘤本就已经够考验斐亚然的耐心，现在他竟然还敢这么大声嚷嚷，斐亚然当即沉下脸，不耐地打断路西维尔的抱怨。 路西维尔闻言，顿时条件反射地噤声，但通红的鼻头和红彤彤的眼眶，还有那张简直能挂油瓶的撅的老高的嘴唇，却还是把他满心的委屈和不甘表达得淋漓尽致。 “过去的事，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淡淡看了眼路西维尔，斐亚然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你问我成为精灵是不是因为安斯艾尔，我现在也无法回答。” 惊讶地望着斐亚然，路西维尔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过，想到父神来此的目的，路西维尔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您是为了恢复记忆，才要拿到【黑暗之心】？” 发觉路西维尔似有若无的试探，斐亚然明白，他那记忆不完整的说辞，显然引起了路西维尔的怀疑。 不过，即使如此，他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微微颔首后，眼底现出一丝极淡的戏谑，“我知道【黑暗之心】是你的伴生神器，对你而言意义非凡。” 岂止意义非凡，伴生神器对四大域主来说，可是相当于半身的存在。 “所以，如果你不肯把他割爱给我，我也可以理解。” 不过到时候，我就不会用迂回的方式来获染黑暗之心】，直接强抢了事。 ——心底如此说着，斐亚然依旧眼带淡薄笑意，望着路西维尔。 路西维尔闻言，倒是彻底打消了对斐亚然的怀疑。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会顾虑这个银发精灵是否是从安斯艾尔那里，得知了诺兰的名字以及他们在创世之初时的那些过往，想要假扮父神来获取他的信任，但现在，在听到“伴生神器”这个词汇以后，路西维尔确定，这个有着陌生样貌的家伙，确实就是他的父神—— 因为即使是他们这四大域主，对法则赠与他们每个人的神器究竟为何，都并不清楚。 在这世间，唯有创造他们的神明，才会如此笃定地说出属于他的伴生神器，就是【黑暗之心】。 想到此，路西维尔当即对斐亚然粲然一笑，“我本就诞生于父神手中，我的一切，自然也都属于您。” 察觉到路西维尔话中未尽的深意，斐亚然在为对方如此痛快就答应这件事感到诧异的同时，心底却也蓦然感到一丝柔软和动容。 虽然他对伴生神器的了解并不多，但仅从字面上的“伴生”来看，也依旧能看出伴生神器对主人的重要性，说是主人的半条命也不为过。 但即使如此，路西维尔却也还是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垂眸看向胸前被路西维尔眼泪打湿的大片布料，斐亚然忽然明白，路西维尔对创世神的感情，远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深刻太多。 斐亚然甚至怀疑，如果他对路西维尔提出让他为自己献祭的请求，路西维尔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某种程度来说，生而为恶的路西维尔，或许也有着一颗隐藏极深的赤子之心。 “父神。”被路西维尔略显别扭的声音吸引，斐亚然略带疑问地看过去。 就见路西维尔眼底现出一丝为难，咬着唇对斐亚然说道：“父神，您想要【黑暗之心】，我当然不会阻止，但是但是……其实那玩意儿，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知道路西维尔并非在敷衍自己，早就从创世神记忆中看到【黑暗之心】在哪的斐亚然，当即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当初创造魔域时，直接把它和黑暗深渊融在了一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亲自来这里？” 斐亚然对黑暗深渊的了解并不多，确切地说，如果不是在创世神的记忆中，看到路西维尔创造魔域的全过程，斐亚然甚至连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从那些记忆中，斐亚然大致可以分析出，早在路西维尔来到这里，建立魔域之前，黑暗深渊就已经存在，也正是因为路西维尔把【黑暗之心】和黑暗深渊融为一体，才会如此轻松地创造出了魔域和魔域众生—— 他可没有忘记，在那些梦境中，其他三大域主在造物时都经历了那些艰辛，不说龙族诺兰和天族诺拉斯以自身血肉造物，元气大伤，单说安斯老师创造精灵族的过程，也投机取巧地借助了创世神的神力以及伴生神器生命之树。 与他们相比，路西维尔的造物过程，简直堪称神迹，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创造出了遍布整个魔域的万千恶魔。 这其中，黑暗深渊的存在居功至伟。 路西维尔与魔域本身联系如此紧密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此。 所以，在那些属于创世神的记忆中，斐亚然才会看到神在来魔域，对路西维尔造物感到满意的同时，给出“投机取巧”这样的评价。 不过，虽然对这些都有所了解，但对于黑暗深渊本身，斐亚然却还是没有太过明晰的认知。 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想要拿到【黑暗之心】，就必须亲自前往黑暗深渊，亲手把【黑暗之心】从深渊之中剥离出来。 而这条长廊的尽头，就是黑暗深渊的所在地。 明白斐亚然的意思，路西维尔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危险，因为从创造魔域以来，连他都不敢再对黑暗深渊下手，偶尔想起当初把【黑暗之心】融入黑暗深渊的壮举，也无数次觉得自己当初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父神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即使现在记忆尚还残缺不全，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无论如何也肯定比路西维尔要透彻得多。 所以，对于父神打算亲自前往黑暗深渊这件事，路西维尔倒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轻易解决掉横亘在黑暗深渊前的最后一只拦路虎后，斐亚然终于举步向这条漆黑长廊的最深处走去。 在他的右侧，黑水晶石壁外倒映着魔域令人闻风丧胆，连灵魂都能吞噬殆尽的“血炼”。 在他的左侧，水晶壁上创世的故事，从长廊的入口，一路向下延伸而去。 开始的几幅壁画，斐亚然还算熟悉，因为那些他都曾在梦中看到过—— 无论是世界由虚无到有形，还是安斯老师由一团光中诞生，以及后来，四大域主造物的故事……对于这些，水晶壁上都有所记载，并且在每个时间段后，都由一块巨大的空白黑水晶分隔开来。 对于创世神的记忆，斐亚然其实也仅在那几次梦境中得以窥视，梦境也只进行到安斯老师创造精灵族，神明去四族领地视察造物为止，再多的，他其实也没有任何了解。 所以对于机缘巧合恰好能借着那些记忆成功忽悠到路西维尔，斐亚然其实也感到十分幸运。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向里走的时候，把水晶壁上的画面，快速印在了脑海中。 在那后面完全陌生的画面中，斐亚然似乎看到了天族之主诺拉斯，与安斯老师和神明因为什么起了争执；龙族之主诺兰陨落，新的龙王继位，手中捧着一颗巴掌大的球体；大地之上万物逐渐繁衍而生，世界日渐丰富；诺拉斯的脸上长出了胡子和皱纹，身前有了诅咒的痕迹；魔域和大陆之间的通道被彻底切断…… “你倒是念旧，竟然会把过去的事，全都刻录了出来。”一边看着，斐亚然一边对路西维尔感慨。 把一边长发捋到耳后，路西维尔眨了眨眼睛，“我才没有这么多闲工夫，这些壁画都是在创造万魔殿后，自行衍化出来的，估计是受了【黑暗之心】的影响。” 身为路西维尔的半身，【黑暗之心】虽然已经于黑暗深渊融为一体，但到底与路西维尔一样，从创世之初便存在于世，会记得那时的记忆，倒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对于路西维尔的猜测，斐亚然在短暂的意外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不知过了多久，斐亚然和路西维尔，终于来到了这处长廊的尽头。 这一路走来，斐亚然虽然没有问，但他却十分清楚，那些曾走过的看似平坦的长廊，实际上一直都在向下延伸，一条两条或许还好，但随着他走过的长廊越来越多，他此时距离地上的距离，也早已经越来越远。 直觉告诉他，这里已经是魔域的最底层。 路西维尔的话，也很快印证了他的这个猜测：“父神，黑暗深渊的黑暗之力太过浓郁，任何生灵稍微靠近，都会被其吞噬殆尽，所以当初在建立魔域后，我才会在黑暗深渊建立万魔殿，凭着与它融为一体的【黑暗之心】，把它隐藏在魔域最深处。” “不过说实话，要是没有【黑暗之心】，连我没准也奈何不了他分毫。”想到黑暗深渊的彪悍，路西维尔不禁抹了抹头顶的黑线，再一次为自己当初敢对黑暗深渊下手的勇气，点了无数个赞。 “不过，连这个世界都是父神创造的，这黑暗深渊，应该根本伤不到您分毫才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斐亚然，路西维尔一脸笃定地道。 无比信任崇拜的模样，一时间竟让斐亚然莫名想起了早已逝去的二徒弟里昂。 不过，和当初面对里昂时的信心满满不同，对于能否能平安从黑暗深渊中归来，成功剥离【黑暗之心】，斐亚然其实根本没有丝毫把握。 但在被他成功忽悠，把他当成创世神的路西维尔面前，他却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不过，在进入黑暗深渊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处理。 心念微动，原本被他安置在帮会领地中休养生息的西泽尔和月光，便凭空出现在他和路西维尔面前。 只不过西泽尔是昏迷的，月光则是清醒的。 八条尾巴在身后优雅地轻轻晃动，对于外界的一切早就全数看在眼中的月光，目光凝重地望着斐亚然，“你已经决定好了？” 斐亚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毫无知觉的西泽尔身上时，略微停顿了片刻，最终却还是坚定地移开了目光。 早在路西维尔出现那一刻，斐亚然就已经悄悄问过月光，现在是否有与路西维尔一战之力，是否能在路西维尔的眼皮子底下，护好西泽尔，令它不受到任何伤害。 那时的月光，给了斐亚然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过那时，月光也并不知道，斐亚然来这鬼地方，究竟要寻找什么。 现在他虽然知道了，却宁可自己不知道。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路西维尔刚才对黑暗深渊的评价所言非虚，斐亚然这一去，定是九死一生。 因为这，他把沉睡在他体内的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偏偏那人从很久以前就对他下了禁制，根本不允许他泄露分毫关于那人的消息。 所以对于马上就要抱着必死决心，踏入黑暗深渊的斐亚然，月光除了对斐亚然的固执和某人的装死恨得牙痒外，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只能对斐亚然保证，“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家伙。” 这一路走来，把斐亚然的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月光，十分清楚斐亚然的每一个举动后所代表的意思，所以他也十分清楚，在斐亚然以身犯险前，最后的牵挂怕就是这个如今没有任何知觉，堕落为魔兽的童年玩伴。 所以，为了让斐亚然能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月光自然会帮他照顾好西泽尔。 而如果斐亚然真的回不来，他也会按照斐亚然的诸多，把西泽尔带回艾泽拉斯。 至于西泽尔醒后发现斐亚然不在，会不会发疯，那就是斐亚然走后的事情了。 真说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对斐亚然了解最深的，大概就只有月光。从刚到这个世界，开放宠系统开始，月光应该就已经感知到了斐亚然的存在。还有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无声陪伴，哪怕月光绝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帮会领地的唱晚池中修炼，对斐亚然来说，月光也从未让他孤身一人过。 就连他释放所有宠物，打算独自前往魔域时，月光也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所以其实，对于月光，斐亚然一直都有着一份无言的感谢和信任。 把西泽尔托付给月光，也是斐亚然在遇到西泽尔时，就已经决定好的事。 他这一去，还不知道能否活着回来，自然不可能把月光和西泽尔，留在与系统共生的帮会领地中。 倾身为西泽尔戴上已经重新打磨修改过的翡翠项链，项链上的净化之力，斐亚然在修改时已经全数拔除，还在那上面施加了永久性的放大缩小魔法以及清洁、加固、防御魔法，这样就算西泽尔以后身形再有变化，也再不会被项链所伤，不用担心项链上会沾染污渍，也再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用自己的血肉去守护那条项链，受到攻击时，项链的防御结界，也会对西泽尔起到保护作用。 “月光，谢谢你。”把装有他所有家当的梨绒落绢包递给月光，斐亚然郑重说道。 尾巴在那深蓝色的刺绣包包上一扫而过，收好东西的月光对斐亚然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语气轻松得，就好像斐亚然不是将要去赴死，而是外出郊游般随意。 听懂月光的祝福，斐亚然这才终于看了眼从月光出现后，就直磨后槽牙的路西维尔，交待路西维尔，要好好招待月光和西泽尔。 在得到路西维尔不甘不愿的肯定答复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步履坚定地踏入黑暗深渊，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第150章 秀爷霸气侧漏 从踏入黑暗深渊的第一步起，斐亚然就陷入了一种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的绝对静谧中。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回过头，向来路看去。 那里没有路西维尔，也没有月光和昏迷的西泽尔。 那里什么都没有。 目之所及之处，唯余扼杀一切光明的暗色。 但就是这样本该令人感到恐惧可怖，觉得危险的黑暗，斐亚然却没有任何排斥，甚至与此相反，他的灵魂感到极其舒适，仿佛回归了母体，又像是泡在了温度适宜的泉水中一般自由惬意，从身体到灵魂都放松了下来。 他知道这很不正常，但他也清楚地记得，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自来到魔域，斐亚然曾在那不知因何而来的梦境中，不止一次陷入与此相似的黑暗，他对黑暗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疑惑戒备，渐渐变得放松亲近。 身为全系精灵，斐亚然一直都知道，自己拥有使用黑暗魔法的天赋，暗元素对他的亲和度也一直很高，不逊于其他任何五行元素和光明元素，但因为使用黑暗魔法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这些年来，斐亚然从未刻意吸收和关注暗元素对他的亲近。 所以，他也从不知道，原来这世上与他契合度最高的元素，并非他使用率最高的水火以及光明元素，反而是现在满心欢喜围绕在他身边，完全包裹住他的黑暗。 这让斐亚然感到不解，因为他很确定，在艾泽拉斯浩劫之前，根本从未诞生过像他这样与暗元素亲和度如此高的精灵。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他不远跨越两界，来到魔域，身赴黑暗深渊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暗之心】。 现在，他已经置身于黑暗深渊中，但如何拿到【黑暗之心】，这件事斐亚然却还没有任何头绪。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很糟糕的事，也再一次发生了——从斐亚然踏足黑暗深渊的那一刻起，他和系统就再一次失去了联系。 这几乎在斐亚然的预料之中。 是的，在进入黑暗深渊前，斐亚然就已经有过这样的预想，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失措。 这是从斐亚然来到这个世界后，第四次与系统失去联系：第一次失联事件，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艾泽拉斯浩劫中，那时无论他如何嘶声呼唤，请求系统，希望它能帮助自己，系统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甚至关闭了所有面板，直到后来他以死相逼，最终放出屠杀所有信仰他的人类的杀手锏，系统才终于有所回应。 那时，斐亚然以为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利用他收集信仰之力。他也曾以为，在系统背后，或许有什么人正默默注视着他，或者是系统本身，需要通过他搜集吸收信仰之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后来，在他前往魔域之前，为了提高实力，大肆吸收信仰之力时，系统却没有进行任何阻拦。 从那时起，斐亚然对系统的真实身份，就感到了一丝微妙，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对它抱有那么强烈的敌意。 系统的第二、第三次失联，是在斐亚然来到魔域后，身陷那些梦境中时。 第一次经历那样的梦境时，斐亚然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系统的存在。后来在创世神命四大域主造物的梦境中，他总算想起了自己是谁，呼唤系统时，却也没有得动任何回应。 在此之前，类似的事情虽然只发生过三次，却足以引起斐亚然的注意和警觉，他也仔细揣测过，系统的这几次失联，都发生在怎样的时间里。 如此抽丝剥茧，到最后，竟真的让他寻到了一丝端倪—— 在这几次事件里，每次都会寻到“黑暗”的踪迹。 艾泽拉斯浩劫时，黑暗曾笼罩整个精灵王国，天空和大地都被黑暗侵染，封印安斯老师的那柄漆黑的魔剑，也无处不透露着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之力；他来魔域后的那些梦境，每次也都是从能够吞没一切的黑暗开始。 这些“黑暗”，每次都与系统的失联，发生在同一时间。 所以在踏足黑暗深渊之前，斐亚然就已经预测过系统的再一次失联。 事实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与他的预料如出一辙。 如此，也就间接证实了，系统与这“黑暗”之间，确实有些微妙的联系。 只是不知道，系统与此世之暗，究竟是互相压制的关系，还是早已有所牵连？ 此时此刻，它又是否像曾经那样，正在他的体内，沉默无声地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它会出现在自己体内，又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不过话说回来，斐亚然会一直如此在意系统，在意未知的前路，无非还是因为他不够强大。 如果他能够强大到足以粉碎系统，打破晨曦宝石的屏障，无视这世间的法则，只凭着一己之力，便足以唤醒安斯老师，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一切，他也就不会在此刻，身陷在这样的黑暗里，把自己曾走过的每一步，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咀嚼，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想要自由，和守护一切的力量！ 而现在，他在黑暗深渊中，感知到了前所有未有的强大力量，正温柔地向他伸出双手。 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心念百转千回，也不知过了多久，斐亚然终于彻底放开对身体的掌控和抵抗，任由早已跃跃欲试的黑暗之力，把自己层层包裹，顺着指尖，潺潺流入体内。 冰冷的黑暗在此刻化为最安全的温床。 一枚完全由深渊之力织就的巨大黑茧，渐渐凝结在黑暗最深处。 …… 无数纪元前，创世的神明，终于从一次难得的小憩中，彻底苏醒过来。 第151章 秀爷霸气侧漏 自四大域主相继成功造物，世界的法则也日渐完善起来。 充沛的生命之力散布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天空、大地以及深渊之中，有灵的生命开始由世界自行孕育。 端坐于王座之上，刚刚从小憩中醒来的神明，侧首望向身边映照出整个世界运转的巨大水镜，片刻后，便把目光移向这一整座巨大而空旷的黑金色宫殿上。 他是创世的神明，自四大种族诞生以来，便极少走出这座由神力构筑而成的宫殿——随着世界的日渐完善，这个新生的世界，已经快要无法承载他的力量。 时日一长，即便是神，也会感到百无聊赖。 渐渐的，像之前那样短则几十上百年的小憩，长则几千几万年的沉睡，便越来越多起来。 而每次他从睡梦中醒来，都会发现，世界在他不在时，又发生了些许变化，这在让他感到略微陌生的同时，也多了几分聊胜于无的新鲜感。 “伟大而仁慈的父神，诺拉斯需要您，请您听到我的祷告，回应您忠诚的造物……”远远的，有熟悉的声音从宫殿之外传来。 神闻言，挥手打散悬浮在一旁的巨大水镜，这才一步步走下王座，通过空旷冷寂的大殿，推开殿门，走上云端。 云端尽头，背生洁白双翼的诺拉斯，正恭敬而虔诚地跪在云上，望向神殿的眼底却布满焦灼。 而在看到神殿门前终于出现了父神的身影后，诺拉斯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父神！请您救救诺兰！”在神缓步走到他面前时，诺拉斯紧紧抓住神布满金色花纹的黑色衣摆，极力恳求道。 诺兰是神的四大造物之一，也是龙族的创造者，自龙族创立以来，便一直居住在带东方的龙域之中。 当年诺兰虽然是他们几人当中第一个造物成功的，但因为使用的方法最为笨拙繁琐，甚至动用了自身的血肉融于龙族血脉之中，因而对他本身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即使后来一直在努力休养，折损的寿命却再也无法追回。 这些，神都早已经看在眼中。 确切地说，是从诺兰成功造物开始，神便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而现在，让诺拉斯如此焦急，甚至不惜闯到神殿来请求神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诺兰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垂眸望向神色哀戚的诺拉斯，神念动起的瞬间，诺拉斯的膝盖，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而起。 “你们造物的景象，分明还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透过云层望向大地，神的眼底透出一丝淡淡的怀念。 仔细算来，他确实已经许久不曾在这个由他创造的世界上走走了。 “诺拉斯，陪我去看看诺兰吧。”话音落下的时候，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端之上。 空旷的神殿尽头，诺拉斯几乎不敢相信父神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连忙眨了眨眼，迅速展开双翼，风一般向大陆东方飞去—— 别看父神的步履优雅从容，实际上他所跨出的每一步，都隔着千山万水。 从神殿到龙域，诺拉斯足足飞了半天，神要到达彼方，却只在须臾之间。 其实诺拉斯完全可以请求父神带他一起去往龙域，但自创世完毕，神便越来越少踏足于世间，对他们的态度也日渐冷淡。 除了安斯艾尔，其他三个造物见到神的机会变得少之又少，曾经围绕在父神身边嬉闹欢笑的日子，也随着他们四人日渐责任加身，以及神的威严日盛，而一去不返，即使诺拉斯如今已经身为一域之主，统领管理整个天族，在神面前，他却也还是不敢有任何造次，甚至连想要见到父神，都要跪在神殿外虔诚祷告请求。 当然，即使如此，神会不会出来见他，也是个未知数。 更多时候，神殿的大门不会挪动分毫。 神并不会因为诺拉斯是他亲手创造出的孩子，而对他有太多优待。 所以，今天父神能走出神殿，出现在他面前，甚至答应去拯救诺兰，都已经让诺拉斯足够惊喜。 至于父神没有带他一起走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诺拉斯在意——反正他有翅膀，完全可以自己飞。 而且，既然父神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那么待等他飞到龙域时，诺兰或许已经重新恢复了生机，就像他当年与他一同诞生在父神手中一样，再没有一丝衰老的痕迹。 想到在他来见父神前，在龙域见到的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诺兰，诺拉斯心底坚信，只要有父神在，诺兰就一定不会有事！ 但很快，诺拉斯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异想天开，一厢情愿。 因为当他在半天后到达龙域时，围绕在诺兰所在龙窟外的龙族们的神色，并没有比之前好上一分，反而更加愁云惨淡。 这让诺拉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泰勒，我走之后，有没有人去见过诺兰？”在龙窟入口最前端，诺拉斯找到诺兰安排好的接班人泰勒，凝眉问道。 天族之主诺拉斯与龙王诺兰私交甚笃的事，所有龙族天族都知之甚详，在龙王日渐衰老的日子里，天族之主也没少为龙王奔波，一天前从龙域离开，似乎也是为了龙王，所以对于天族之主，龙族们都从心底里感到感激，泰勒自然也是如此。 “诺拉斯大人，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确实有人来过。”相比于其他龙族，泰勒的性格足够沉稳，即使心中对龙王如今的身体十分担忧，应答诺拉斯的疑问时，却也还是有条不紊，“对方自称是来自西方精灵族的精灵王，在得到吾王的允许后，我们已经放他进去见了吾王。” 听说安斯艾尔竟然来了，诺拉斯心中的惊讶简直无法言喻。 在诺拉斯的印象中，安斯艾尔虽然诞生于他们另外三人之前，是父神的第一个造物，但一直以来，安斯艾尔对他们三人，都从不亲近，甚至在面对身为造物主的父神时，也从来都只是一副淡漠恭敬的模样，丝毫没有他们三人对造物主那种发自灵魂的信仰和虔诚—— 这曾一度令诺拉斯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安斯艾尔对父神的态度，让他们感到信仰被其轻慢，他们三人对安斯艾尔也从来都不怎么亲近。 但令他们感到无奈和不解的是，即使安斯艾尔的态度一直如此傲慢无礼，父神对他的喜爱，却也一直远在他们另外三人之上。 一开始，诺拉斯也以为因为安斯艾尔是父神的第一个造物，是他们几人中最强大和美丽的一个，所以才会被父神如此青眼有加。但那时，因为对神明的无条件信任，诺拉斯一直以为父神即使更喜爱安斯艾尔，在他们几人中也会把一碗水端平，不会出现什么不公正的偏心现象。但自从亲眼看到安斯艾尔造物的生命之树上，那满满萦绕的神力后，诺拉斯就知道，安斯艾尔在神心中的地位，远比他们揣测的，还要重上许多。 神甚至在察觉到安斯艾尔的第一个造物即将出世时，撕裂空间去做见证。 从那时起，诺拉斯就知道，对父神来说，安斯艾尔是特别的，特别到或许他们另外三人加在一起，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只是，即使被神如此厚待，安斯艾尔对神的态度却依旧故我，从不因神对他的特别而表现出丝毫感激。 神隐居云端神殿中的这些年里，诺拉斯、诺兰以及路西维尔，也都曾多次去往神殿探望神，唯有安斯艾尔，从未踏足过神殿一次，诺拉斯也曾因为此，在心底揣测，神大概会对这样的安斯艾尔，感到失望吧。 但现在，在诺兰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一向不问世事的安斯艾尔，却竟然破天荒地来了龙域，这让诺拉斯感到惊诧的同时，却也微妙地生出一种，对方该不会是提前得到了他要去求父神的消息，特意来这里等待父神的吧？ 诺拉斯甚至猜测，在神明隐居的漫长时光里，安斯艾尔或许也因为神再也没有去探望过他，而感到焦躁和恐慌了吧？ 当初父神不再踏足世间，诺拉斯、诺兰和路西维尔，曾一度以为神要抛弃他们和这个由神创造的世界，曾经也因为此，有过很长一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时间。 所以，在安斯艾尔长久未曾见过神明的时间中，会与他们一样，生出会被神明抛弃的想法，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吧。 这么想着，诺拉斯因为听闻安斯艾尔的名字，而莫名生出的焦躁，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和泰勒等人打过招呼后，便迅速向龙窟内走去—— 泰勒等人或许感知不到，但诞生于神明之手的诺拉斯却很清楚，神现在一定就在龙窟之中。 当然，还有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安斯艾尔。 想到此，诺拉斯的脚步不禁更快了几分，因为他发现，即使安斯艾尔真的改变了对神的态度，他也完全不想看到他和父神两个人单独相处。 只要一想到那副画面，诺拉斯都觉得心底硌得慌。 诺兰所居住的龙窟，是龙域中最幽深陡峭的一处天然洞窟。诺拉斯每次来龙域拜访时，都会吐槽诺兰的审美和艺术天赋简直是负值，当初特意选定有这么多嶙峋怪石崇山峻岭的东方创建龙域，也一定是因为懒得造房子。 所以，与天族的天谕之城，精灵族的艾泽拉斯相比，龙域看上去实在天然和简陋太多，又因为龙族天生对亮闪闪的黄金和宝石有着由衷的喜爱，所以很多龙都喜欢用这些作为装饰，简直充满了浓浓的烂俗暴发户气息。 诺拉斯因为来的次数太多，所以对于这些早已经见怪不怪，但只要一想到神和安斯艾尔已经到了这里，他就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热，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诺兰感到丢脸。 事实也果然与他所料相去不远，只是远远望见父神和安斯艾尔并肩而立的身影，诺拉斯都觉得阴暗的龙窟内像是有了光，简直蓬荜生辉。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分神琢磨这些了。 因为当他到达龙窟最深处，看到诺兰依旧是那副衰老虚弱的模样，诺拉斯心底忽然就慌了。 疾步跑到诺兰床前，诺拉斯紧紧握住他干枯布满皱纹的手，焦急地看向静立于诺兰另一侧的神明，“父神，您不是已经答应我，会帮助诺兰的吗？” 神明闻言，微微抬眸看了眼诺拉斯。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因诺兰的行将就木而生出的恻隐和遗憾，看向他的时候，丝毫没有因为他们是他的造物，而多一分特殊，就像是看着这世间的一草一木，淡漠深远，古井无波。 四目相对仅一眼，诺拉斯就赶忙在神那样虚无冰冷的目光下，移开了双眼，涌上心头的大片寒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分毫。 他甚至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手掌一阵紧缩，察觉到诺兰的动作，诺拉斯连忙收敛好情绪，目光柔软地看向诺兰，“诺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想到诺兰对神明的孺慕丝毫不下于自己和路西维尔，只不过因为性格原因，从来不像他和路西维尔一样主动去亲近神明，只用目光和灵魂追随神明的身影，诺拉斯不禁为这样的诺兰感到心疼。 抚了抚诺兰稀疏花白的头发，诺拉斯努力让自己绽开一个笑容，“你看，父神来了，他来看你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诺兰闻言，微微转动因衰老而呈现淡紫色的双眼，目光落在神明身上时，脸上渐渐现出明朗的笑意，努力而又郑重地，对诺拉斯点了点头，“诺拉斯，我的朋友，谢谢你。” “你当然得好好谢谢我，父神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这次我可是特意为了你，才跑去请求父神，所以你一定得快点好起来，然后把龙族所有的好酒都给我端出来，和我一起喝个痛快！” 这么说完，诺拉斯顿了顿，忽然放开诺兰的手，起身来到神明面前，再一次虔诚地倾身跪了下去，“父神，以您造物的名义，我请求您——救救您的孩子诺兰。” 半晌后，头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诺拉斯目之所及之处，唯有神和安斯艾尔的衣摆，时不时被龙窟内的风吹动得缱绻交叠在一起。 神的沉默，让诺拉斯心底渐渐生出浓重的不安和焦躁，但与这些相比，更让他无法相信和接受的，是神在面对即将消亡的诺兰和如此恳求的自己时，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诺拉斯的脑海渐渐变得一片空白，他不明白，神为什么会对他们如此无情。 猛地扬起头，诺拉斯终于忍不住问神明：“父神！诺兰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当年为了完成您发布的任务，在创造龙族时伤及到了根本，所以才会衰老成如今的模样，您怎么可以不管他？！” 神闻言，目光这才终于凝实在诺拉斯身上，“诺拉斯，你这是在质疑我吗？” “……诺拉斯不敢。”从出生起便镌刻在灵魂中的服从，让诺拉斯本能地垂头快速回道，他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对神的态度有些过度了。 与过去不同，现在的神明，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他们包容有加的父神，身为神的造物，必须对神抱有绝对的信仰和顺从。 造物主的决定不容置疑——这是身为天族造物主的诺拉斯，这些年中在与一众天族相处的时光中，渐渐悟出的道理。 诺拉斯却也在这时，忽然感到一丝茫然。 在神谕之城中，身为造物主的他享受着来自所有天族的信仰和侍奉，神又多年不曾下界，以至于让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傲慢自大，在面对神时，甚至忘记了对方并非天族那些由他所创的造物，也并非是诺兰这样，与他平起平坐的兄弟，而是他必须无条件信仰和侍奉的主……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诺拉斯的心头，感到一丝淡淡的不适。 但现在，他暂时还没什么功夫去研究那不适的原因。 当务之急，是必须求神挽救诺兰的生命。 想到此，诺拉斯暗自咬了咬牙，深深俯下头去，想要亲吻神的脚背。 神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举步离开了诺拉斯身前。 这让诺拉斯忍不住怔了下，再抬头时，眼前除了两步之外正垂眸淡淡看向自己的安斯艾尔外，再没有其他人。 被安斯艾尔那与神如出一辙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诺拉斯狠狠瞪了安斯艾尔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向神看去。 就见神在这几吸的时间里，已经来到了诺兰的另一侧，此时正静静望着衰老的诺兰，面上无悲无喜。 “诺兰。”半晌后，神终于唤了龙王的名字。 “父神。”即使衰老到如今只余皮包骨的地步，诺兰身为神明造物的风度，也一如往昔，面对态度未知的神明时，也依旧孺慕信任，浓郁的信仰之光几乎透体而出。 神明淡漠的眉眼，这才渐渐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恻隐和柔软，“诺兰，你是否还有未了的心愿？” 听到神的问题，诺兰眼底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微笑着回道：“能在临死前再见您一面，诺兰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神明闻言，淡淡点了点头。 诺兰没有骗他，这点不光是神，在场的诺拉斯和安斯艾尔也能听出其中的真诚和释然。 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达，让安斯艾尔都微微抿起了唇。 至于诺拉斯，在听到神问诺兰那个问题的时候，诺拉斯的脑海就已经一片空白了。 直到诺兰回应神半晌后，诺拉斯才终于明白，神是真的不打算挽救诺兰的生命。 这让从来都对神恭敬有加的诺拉斯，第一次在神前面彻底炸了：“神！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诺兰死吗？！您为什么不救他？我们在您心中，难道真的与蝼蚁没有任何分别，是随时都可以消亡的存在吗？！” 第152章 秀爷霸气侧漏 “诺拉斯！”没想到诺拉斯竟然会对神说出如此不敬的话来，诺兰睁大眼睛，连忙想要起身去拉诺拉斯。 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强撑了一下后，几乎立刻便脱力地倒回了床中狠狠咳了起来，惊得诺拉斯再也没心思去质问神明，连忙窜到床前帮他抚胸口，“诺兰，你怎么样？！” 紧紧握住诺拉斯的手掌，诺兰焦急地望向神明，“父……咳……父神！请您原谅诺拉斯……咳咳……原谅他的无理！他也是因为我……才会这么口不择言咳咳……” “诺兰……”没想到诺兰到这是还为自己操心，诺拉斯一时间简直百感交集。 面前忽然递来一捧由鲜脆绿叶盛着的泉水，其中涌动的强大生命力，让诺拉斯怔了下，忍不住侧首向一直沉默的安斯艾尔望去。 “给他喝下去，会舒服些。”见诺拉斯只是看着自己，并不接手那捧水，安斯艾尔直接让风元素把那捧水送到了诺兰的嘴边，喂着诺兰喝了下去。 那泉水是安斯艾尔当年造物时，生在生命之树旁边的一口泉水，因为神力和生命之树强大生命力的影响，对普通生灵来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对他们这些生来便强大到仅次于神明地步的四大域主来说，顶多就是口力量比较纯净强大的泉水罢了。 诺兰虽然与安斯艾尔一直没什么私交，但到底同是诞生于神明之手的兄弟般的存在，对于安斯艾尔能够在自己消亡前，特意来龙域探望，诺兰还是有些感激的。 尤其是，诺兰总觉得，只要有安斯艾尔在，无论诺拉斯做出什么事，神都一定不会在这里对诺拉斯发火。 这让因为身体衰弱而心力交瘁的诺兰，不禁感到一丝安心，当即对安斯艾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慢慢把那泉水喝了下去。 泉水中蕴藏的强大生命力，让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的同时，也令衰竭的身体恢复了短暂的生机。 诺兰枯黄的脸庞，甚至都因为此而现出了近些日子以来从未见过的红润。 这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诺拉斯，不禁感到惊喜。 “安……安斯艾尔，你那还有没有那个泉水？它对诺兰的身体很好，可不可以再送我们一些？”因为一直和安斯艾尔不对付，所以这番话诺拉斯说得颇有些别扭，但事关诺兰，即使再不想对安斯艾尔低头，诺拉斯也还是豁出脸皮对安斯艾尔请求道。 安斯艾尔闻言，倒是没拒绝诺拉斯，当即把一颗由泉水凝聚而成的水蓝色宝石，用风元素递到了诺兰面前。 诺拉斯立刻开心地用光明之力把宝石穿好，给诺兰戴在了脖子上。 见状，安斯艾尔不得不提醒他们，“这宝石和泉水一样，虽然都含有生命之力，但对诺兰和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诺兰的身体早已经千疮百孔，这宝石的作用，对他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诺拉斯闻言，沉默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后，这才再次看向神明。 因为诺兰刚才激烈的反应，诺拉斯已经明白，如果自己再冲动，只会让诺兰更加担心，所以，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冷静而诚恳地再次请求神明：“父神，诺拉斯请求您，救救诺兰吧！” 见诺拉斯如此锲而不舍，诺兰心中虽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因为诺拉斯，他却也不得不再为自己拼上一把，当即也看向神明，眼底终于不再隐藏对生的期冀，满满都是对活着的渴望。 安斯艾尔也在这时，抬眸看向神明。 把他们的目光都看在眼中，神沉默半晌后，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 屈膝坐在诺兰身边，神用目光描摹着诺兰苍老的面孔，透过那双淡紫色的清澈双眸，似乎还能看到诺兰刚从他手中诞生时，那意气风发，充满强大生命力的模样。 终于，他对诺兰抑或在场的所有人说道：“诺兰，如果可以，我也想挽回你的生命。” “但生老病死，这是法则赋予世界的规则。” “世间的一切生灵，终究会归于消亡。” “所以，我的孩子，不要对此感到害怕。” “父神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说着这些的神明神情悲悯仁慈，诺兰和诺拉斯已经忘记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神这么温柔的模样，当即都有些恍惚。 渐渐的，随着神明的话，诺兰眼底的期望和光，终于彻底黯淡了下去，只余对生死的绝对平静和坦然——他相信父神的话，既然父神说了让他不要怕，他就再不会对死亡感到一丝恐惧。 而且，与诺拉斯总抱着父神无所不能的念头不同，对于父神的某些事，诺兰其实远比诺拉斯清醒和理智太多，所以他也是真的明白，很多事，父神也是无可奈何，本就是他们强求了。 神的一番话，虽然说服了诺兰，却很显然，并没有说服诺拉斯。 在从神罕见的温柔中醒过神来后，诺拉斯第一次用如此陌生的眼神注视神明，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神一般。 但很快，他就垂眸看向诺兰，骄傲而又固执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离开。” 他甚至拒绝再提到与“死”相关的字眼。 圣光权杖无声出现在手中，在渐渐亮起的光芒中，诺拉斯执着地望着诺兰衰老的脸，带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对方变成曾经模样的执念，吟唱起光系终极治愈魔法——大光明术。 诺兰的衰老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在过去的数十万年中，他衰老的速度比之其他龙族或者天族，其实几乎慢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但同样拥有漫长生命，且一直与诺兰私交极好的诺拉斯，却一直敏锐地观察着诺兰身上的每一丝衰老的痕迹，在那些漫长的时光中，他也一直寻找着能够阻止和延缓这种不可逆衰老的方法。 因为此，他甚至不惜以那些死去的天族造物为实验体，一直寻找着逆转生死的魔法。 在这个过程中，也确实有过类似“成功”的偶然。 但每次出现那些“成功品”的时候，诺拉斯都会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损失些许，几乎与他当初用血肉造物时的感觉如出一辙，这种损己利人的方法，显然不是诺拉斯想要追求的真正的起死回生。 但诺兰衰老的脚步实在太快，在诺拉斯还未找到绝对稳妥办法的时候，诺兰忽然在近十万年中，急速衰老了下去。 每当诺拉斯看到他日渐虚弱的模样时，都会从心底和灵魂深处，感到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慌。 所以，他才会去请求父神，期望能从父神那得到起死回生的希望和办法，但父神却告诉他们，“死”对所有生灵来说，都是常态—— 诺拉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从发觉诺兰出现衰老迹象的那天起，他就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成为下一个诺兰。 他不要死，也不会死！ 大光明术，这是曾被诺拉斯不止一次用在死去天族实验体身上的光系终极治愈魔法，放眼整个世界，也唯有诺拉斯一人有能力一再使用。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在域主级的生灵身上，释放过这种魔法。 随着一串串冗长繁琐的文字逐渐从诺拉斯口中吐露而出，浓郁到耀眼的光明之力，渐渐照亮了龙窟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穿透嶙峋的山石，向整个龙域延伸而去，所有沾染上这种力量的生灵，身体心灵上的伤口全都在转瞬之间被彻底治愈。 几乎凝成实质的光明中央，治愈之力一遍遍冲刷着诺兰体内的每一寸血肉，他的神情安详，温柔地注视着拼尽全力想要挽留他流逝生命力的诺拉斯。 终于，当诺拉斯念下最后一句咒语后，璀璨的光明之力几乎冲破龙族最高的山脉，直插云霄，仿若神迹。 释放完完整大治愈术的诺拉斯，这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诺兰，在对上诺兰温柔而包容的双眼时，心头蓦然泛上一股莫名的淡淡酸楚。 收好圣光权杖，诺拉斯几乎迫不及待地坐下身，握住诺兰的手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问得有些焦急，但其中究竟存了几分试探，唯有诺拉斯自己清楚。 却不想，在他握住诺兰手掌的一瞬间，诺兰就猛地喷出一口紫红的鲜血来。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在这口血后，诺兰的眼睛、鼻子、耳朵中，也渐渐开出流出鲜血，皮肤变得比纸还要脆弱，只要稍微挪动，就会皲裂开大片大片的裂口，被诺拉斯握住的手掌，也很快变成了个血葫芦，吓得诺拉斯整个人都傻了。 一把甩开诺兰流血不止的手掌，诺拉斯踉跄着退到墙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心。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让他几乎陷入癫狂。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紧紧缩在墙边，他不停地喃喃自语。 诺兰见状，比起自己，反倒更为诺拉斯感到担忧，当即下意识挪动了几下身体，而后，忍不住为背后裂开的痛楚和沾满鲜血的湿腻感狠狠拧起眉来。 “诺拉斯，你实在太胡闹了。”把诺兰的糟糕状况看在眼中，即使是之前告诉诺兰坦然面对生死的神，也忍不住责备诺拉斯了，因为诺拉斯的做法，无疑让诺兰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如果真这么下去，诺兰一定会走得痛苦万分。 想到此，神立刻在诺兰身上施加了一个短时间的时间静止魔法，以阻止他体内的鲜血继续外流。 “安斯艾尔。”对安斯艾尔轻轻点了点头，神示意安斯艾尔来帮忙治愈诺兰身上的伤口。 安斯艾尔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再度拿出一枚水蓝色的宝石，彻底打碎成不老泉后，这才用那些泉水，包裹住诺兰的整个身体，让泉水中被稀释过的生命之力，一点点修复诺兰变得破败不堪的身体——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以诺兰现在愈发糟糕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过今天，都是个问题。 但谁让这是诺兰自己的选择呢？ 就在片刻前，诺拉斯闭上眼睛刚刚咏唱大光明术时，神和安斯艾尔就要立刻阻止诺拉斯这种愚蠢的做法，但诺兰却在那时，对他们摇了摇头。 他不希望他们阻止诺拉斯的举动，即使他已经从父神和安斯艾尔的反应中，看出诺拉斯的这个魔法，对他来说一定不会产生什么有益的结果，甚至可能会糟糕透顶。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不希望任何人阻止诺拉斯。 诺拉斯其实比他还要恐惧死亡。 诺兰有时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初率先用自身血肉来造物，或许诺拉斯后来也不会用相同的方法来创造天族，也就不用总在察觉到他身上出现衰老的痕迹时，露出那种连他自己都不自知的隐忍的恐惧。 诺兰一直都知道，诺拉斯比他自己，还怕看到他衰老。 因为诺拉斯看着诺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诺兰的现在，是他不可避免也无法逃脱的未来。 所以自他们四人相继造物后，诺兰就发现，诺拉斯与自己更加亲密了起来。 时日一长，通透如诺兰，自然明了诺拉斯如此，不过是为了更方便观察自己衰老的速度。 但即使如此，又有什么所谓呢？ 诺兰实在太寂寞了。 身为神的四大造物之一，即使因为造物而损伤了自身，逐渐有了衰老的迹象，对诺兰来说，他所拥有的时间，也还是太过漫长了。 曾经，在最初诞生的那些时光里，他和诺拉斯、路西维尔总会形影不离，安斯艾尔作为他们中最先诞生的那一个，虽然不太合群，甚至总喜欢独自跑出去不见踪影，但总归诺兰身边还有其他两个兄弟，父神也经常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那是诺兰生命中，最单纯快乐的一段时光。 但当他们相继成功造物，这世间一日比一日热闹，出现越来越多的生灵后，诺兰反而渐渐懂得了，什么是寂寞。 以他血肉创造出来的龙族，在通过血肉一代代孕育传承下去后，力量一代比一代弱小，寿数自然也不会像他一样漫长，即使它们拥有比那些由世界自行孕育出的蝼蚁更加悠长的生命，也还是无法与身为域主的诺兰相比。 龙族们也从不知晓，从始至终，他们的造物主，根本从未把他们放在眼中过。 身为神明亲手创造的生灵，在这世间，真正能够被诺兰承认的生命，唯有父神，和他的三个兄弟。 但在龙族、天族、精灵族、魔族四大种族日渐走上正轨的同时，身为四大域主的他们，也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时时凑在一起，分享彼此生命中的每一次欢笑和惊喜——诺拉斯因为造物同样伤了元气，一直在神谕之城休养；路西维尔远在大陆另一侧的深渊之下，因为自身力量代表毁灭，根本无法踏足大陆；安斯艾尔则一贯淡漠，坐拥艾泽拉斯这片富饶之地，大概永远都不会喜欢热闹；而诺兰，就在这嶙峋延绵的龙域山脉中，日复一日看着龙族的血脉一代代延续下去，再一代代衰老消亡，唯有他自己，被那些龙族奉为永恒不灭的造物主。 但那些造物们，永远都不会清楚，在这世间，除了神，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真的永恒不灭。 诺兰也在这样漫长却古井无波的时光中，渐渐感到厌倦。 他甚至开始期待，生命中末日那天的到来。 诺拉斯就是在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乐趣时，忽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中。 诺兰从未告诉过诺拉斯，诺拉斯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照入他那死海般生命中的一道璀璨的光，让诺兰的生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诺拉斯频繁出现在龙域的身影，也渐渐让那些龙族们见怪不怪，到今天变得完全习以为常，若是几个月没见诺拉斯来，还会问上诺兰几句。 自那之后，诺兰再也没有为身边龙族的出生或者逝去感到悲哀，因为无论何时，诺拉斯的存在，都在告诉他，他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起码在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前，诺拉斯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即使诺拉斯只是为了观察他的衰老情况，诺兰也觉得无所谓。 因为没有目标却又漫长到几乎停滞的生命，真的，太过令人厌倦了。 所以，如果对“生”一直有着深刻执念的诺拉斯，需要这样的他，诺兰反而会感到由衷的庆幸和开心。 也因此，他才会阻止神和安斯艾尔，任由诺拉斯在他身上试验“大光明术”。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诺拉斯想这么做很久了。 但很显然，诺拉斯的这次试验，显然再一次失败了。 只是，他已经无法再陪伴诺拉斯了。 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诺拉斯一个人走下去。 所有泉水都融入诺兰的身体中时，他开裂的皮肤终于重新愈合，口中也不再咳血，看上去与诺拉斯施展大光明术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身体内部，如今已经变得比棉絮还要破败不堪，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 “父神……安斯艾尔……” “我想和诺拉斯……单独待一会儿……” 艰难地吸着气，诺兰断断续续说着。 神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径直起身，离开了龙窟。 安斯艾尔也紧随其后，按照诺兰的意愿，把他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他和诺拉斯。 安斯艾尔离开龙窟后，就直接回了艾泽拉斯。 他来此本就是因为感知到了诺兰命不久矣，同为神的造物，他自然会来送诺兰一程。 神站在龙族最雄伟的山脉顶峰，静静注视着安斯艾尔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神色，终究隐没于层峦起伏的浩瀚云海之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山脉中，响起无数龙族引颈长鸣，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上通寰宇，下至九幽，传遍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神的目光透过无数悬崖峭壁，落在龙鸣最悲壮的地方。在那里，失去声息的诺兰被诺拉斯紧紧抱在怀里。 紧闭的双眸之下，深紫色的【龙之眼】渐渐脱离诺兰的身体，飘向龙族的新任龙王泰勒眼中。 神的第一个造物，终于在这天，彻底陨落。 世界的法则在催促他快些离开，因为他的力量，已经影响到了这世间的万物，龙族会反应那么激烈，多少也是因为受到了他那已经无法完全收敛好的气息的影响。 神回到位于云端之上的神殿中时，这里的一切，与他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衣摆，从由神力凝聚出的黑金色地面轻轻划过。 端坐在王座之上，神的手腕轻挥，再次凝聚出一面巨大的水镜来。 只不过这次这面水镜中，倒映出的，并非是世间流转的万物，而是神明完整的身影。 诺拉斯曾问他，为什么不救诺兰，反而眼睁睁看着诺兰死去。 神明那时告诉他和诺兰，因为生老病死，是这世间早就被定好的法则。 就连他，也无力改变。 他虽然是造物主，却并非全知全能。 指尖轻触镜中那个仿佛能把世间所有光明都吞噬殆尽的漆黑身影，神的眼底，在这寂静虚无的神殿中，终于现出一丝轻嘲的笑意来。 为什么不救诺兰？ 因为他所主宰的，一直都是毁灭与虚无之力。 他是诞生于混沌之中的黑暗创世神。 在造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世间的一切光明，都赋予了安斯艾尔和诺拉斯。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为世界带来毁灭。 他的力量，也只能隔断生机。 第153章 秀爷霸气侧漏 蜗居在神殿的日子，远没有外界所揣测得那么神秘，甚至可以用无聊透顶来形容，不然神也不会时常陷入小憩沉睡。 远在世界制高致远处的神殿，终年掩藏在神力凝结成的云层之后。 世人向往这里，信仰创世的神明，期望得到神的垂青，却从未有一人踏足过神的领域。 在这里，除了神，再没有第二个有灵的生命。 再一次从小憩中苏醒过来，神的精神还是有些郁郁。 身为被神亲手创造出的四大造物之一，诺兰的逝去，终究还是牵动了神的心神。 实际上，以神到达龙域时诺兰的身体情况来看，他至少还可以再坚持几年，安斯艾尔送给他的不老泉结晶，对他的身体恶化也多少有些缓解。如果当时不是诺拉斯行事太过冲动，诺兰又执意一意孤行，纵容诺拉斯对他施以大光明术，诺兰本不会消逝得如此突然。 这些日子中，神总会想起诺兰阻止他和安斯艾尔想要打断诺拉斯施咒时的眼神。 神从来没有在任何生灵眼中，看到过那样的神色——它是那样温柔和包容，同时也满含着到连生命都可以交给对方的慷慨和豁达。 诺兰对死亡根本从未恐惧过，神那时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因生命太过漫长而滋生出的，被诺兰深深压在心底的疲惫。 而就在大光明术照亮寰宇的极致光明中，神却又分明看到，对自己生命都毫不留恋的诺兰，在望向双目紧闭的诺拉斯时，眼底那只敢在生命最后一刻，才汩汩流淌而出的深沉到悲哀的浓重眷恋。 神不懂诺兰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在那一刻，神念清楚地感知到了诺兰的所思所想，在诺兰的神思里，神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于他这个父神的只言片语，满满都是关于诺拉斯的点滴。 在生命的最后，诺兰眼中再没有神，唯有诺拉斯一人。 诺兰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拒绝神的陪伴，只想和诺拉斯单独相处，在诺拉斯的陪伴下，迎来盛大的死亡。 神曾感知到过诺兰最后的神思，充满了解脱、满足，以及由衷的温暖和幸福。 但同时，在这诸多充满温情的情绪之下，却始终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被诺兰隐藏最深的遗憾和绝望。 神其实一直都清楚，令诺兰感到遗憾和绝望的源头，究竟为何。 生命最后一刻，诺兰始终无法彻底放下的，唯有诺拉斯一人。 自四大种族相继出现，生活在大地之上的有灵生命，无一不对死亡抱有敬畏之心，无时无刻不在恐惧死神的到来。 这其中，如果非说有什么例外，大概就是生命趋向无限的四大域主。 诺兰其实一直都是神的四大造物中极为清醒和睿智的一个，神在神殿中穷极无聊，透过水镜观望世间时，也从诺兰平日里的种种，看出诺兰早已预见到了自己即将死亡的结局。 但即使如此，他的衰老速度也还是让他的生命太过漫长，在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中，诺兰一天比一天更加忧郁和寂寞。 这些，神一直都在远离尘世的神殿之中，看得分明。 所以，神其实也可以理解，诺兰曾经为何会如此绝望。 因为他睁开眼后的每一天，都与曾经没有任何不同，就连生老病死这些令其他生灵敬畏和恐惧之物，对诺兰来说，都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他不渴望活着，却又因为强大的身体和力量，无法自行死去，只能等待这无限重复的时间慢慢向前挪动脚步，直到死亡安静降临的那一天。 那是种连神都永远无法适应和改变的极度空虚，但好歹诺兰的生命中还一直有诺拉斯陪伴，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寂寞。 天宫之外几个纪元都不踏出神殿一步的神明，却远比诺兰还要悲哀得多。 因为他才是这世间真正拥有无尽寿命，永远不灭的唯一存在。 但就是这样强大，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神明，却在创世后的漫长时光中，再也无法轻易踏足这个世界，只能独自透过水晶旁观。 很多时候，神觉得自己甚至比诺兰还悲哀。 神殿从来都不是世人想象中那样神秘高远的存在，它只是困住神的枷锁，是保护这世界不被神外泄力量所破坏的一道屏障，是属于神明永远不灭的监牢。 只因为他是代表毁灭和破坏的黑暗神。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只能永远寂静地独守在再无第二个生命的神殿之中，端坐在王座之上，透过水晶望向这个由他亲手创造出的世界。 自精灵、天族、龙族、魔族诞生以来，光暗逐渐平衡稳定的世界，渐自行繁衍出诸多全新的生命，它们当中，有翱翔于天际的鸟儿，有地上攀爬行走的走兽蝼蚁，有畅游于江河湖海的各色水生生命…… 一开始，神看着这些由世界自行孕育而出的生命时，还会感到欣慰和新奇，但这些生命对神来说，实在太过短暂，也太过粗糙，就连那些因为与神的造物有着相似外外形，而被神重点关注的灵长类生灵，也发展得太过缓慢，所以渐渐地，神便把更多的目光，转向被他亲手创造出的另外三个尚还在世的生灵身上。 生活在大陆阴暗面的路西维尔，在伴生神器【黑暗之心】与黑暗深渊相互融合后，十分轻松便把整个魔域收笼在了手中，从此以后，在魔域，他拥有绝对的信仰和自由。 路西维尔的性子本就跳脱乖戾，只要醒着，就一刻都闲不下来，非要折腾点事儿出来。神曾无数次透过水镜，看到路西维尔在整个魔域作威作福，偶尔还会按捺不住，把触角伸向大陆。 每当这时，神都会对这个与他有着相似属性，却明显比他要自由太多的孩子，生出几分想要揍他屁股的冲动来。 因为即便是神明，在看到那样的路西维尔后，也会无法抑制地产生诸如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至于另外两个造物—— 诺拉斯与安斯艾尔虽然同为光明属性的生灵，身为天族的诺拉斯原本也应该是比安斯艾尔更加纯粹的光明化身，但或许是因为性格原因，神对诺拉斯的好感度一直是这四大造物中最低的一个，即使诺拉斯一直以来都对神恭敬有加，但他眼底从未熄灭的野心，还是令神始终无法以单纯的眼光来看待他。 倒是安斯艾尔…… 身为神的第一个造物，诞生于极致光明中的精灵王，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世间第一造物的绝世风骨，不似诺兰的粗犷，诺拉斯的骄矜，路西维尔的喜怒无常，身为自然与世间元素之力的化身，安斯艾尔生来便汇聚了世间一切的美好与强大，看似寡言冷漠，游离于世外，实则对世界充满仁慈。 神有时会透过水镜，长时间注视终年守护在艾泽拉斯的安斯艾尔，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为安斯艾尔的美丽和强大发出由衷的赞叹。 神有时也会疑惑，他当初究竟是对第一个造物抱有多么大的期待，才会创造出像安斯艾尔这样完美而又纯粹的存在——简直像是光明神在世间的化身一般璀璨夺目。 世间万事万物似乎都会如此，就像飞蛾因向往光明而不惜以身犯险扑火赴死，深埋于泥土之下的种子总会拼命发芽破土以期触碰到阳光，生于黑暗中的生灵对光明有着近乎本能的追逐，即便是神明，也不能免俗。 所以，在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凝聚在安斯艾尔身上。 不同于魔域的魍魉丛生，龙窟的怪石嶙峋，神谕之城的光明圣洁，被安斯艾尔亲自圈定为精灵族繁衍之地的艾泽拉斯，本就是大陆上最肥沃的一块土地，后在不老泉和生命之树的滋润下，元素之力与生命力更是活跃充沛到了极点，在安斯艾尔的坐镇下，任何肮脏污秽都靠近不了这里分毫——身为精灵族的王，他为精灵族的繁衍创造了近乎完美的条件。 自生命之树上诞生的精灵，本就是没有经历过血污的纯净生灵，是大陆上唯一不沾染原罪的生命，安斯艾尔又为他们的成长提供了足够安全无忧的环境，所以即使传承了数个纪元，精灵的生命长度较初代精灵，几乎没有任何减损，以至于精灵在经过几百上千代的传承后，仍把安斯艾尔赋予精灵的品格完美地传承保存了下来。 纯洁的出身赋予精灵纯净的品格，漫长的生命让他们的思想豁达睿智，造物主赋予的无限亲和自然的本能，让精灵与自然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传承自母树生命之树的种族天赋，令精灵每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中的精英。 每当看到这样的精灵，神都会从心底为安斯艾尔感到骄傲——物似主人形，这句话对造物与造物主来说，同样适用。 精灵会如此钟灵毓秀，身为他们造物主的安斯艾尔功不可没，也唯有像安斯艾尔这样完美到极致的存在，才会创造出精灵这样璀璨耀眼的生灵。 端坐于寂静的神殿中央，神时常会看着那些由安斯艾尔创造出的生灵，为安斯艾尔感到由衷的骄傲。 或许因为爱屋及乌，神放在精灵族的目光，日渐增多。 时日一长，神便发现，精灵族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种族。 身为世界上最先出现的四大种族，龙族、天族、魔族以及精灵所具有的先天优势，比世界自行繁衍孕育出的生灵要先进和强大太多。 魔族因为地处大陆另一端，自成一界，并不能时常往来于大陆与魔域之间，与世界自行孕育出的生灵接触并不多；天族因生来便诞生于光明之中，同时继承了造物主诺拉斯的傲慢，对大地上茹毛饮血的人类，向来敬而远之，甚至有不少都对人类抱有轻蔑鄙夷的心思；而身为安斯艾尔造物的精灵，生来自然也是极为骄傲的生灵，而且因艾泽拉斯为精灵的理想国，世间生灵最向往的美好之所，所以精灵绝大多数时间都会生活在艾泽拉斯，过着隐居的生活；龙族生来便拥有大陆上最为强横的肉体，他们的本体庞大，翅膀完全伸展开时几乎遮天蔽日，对人类等四大种族之外的生灵，从来都无所顾忌，强取豪夺从不手软。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类都是龙族最钟爱的玩物。 作为由世界自行孕育出的高等智慧生灵，人类从诞生之日起，便历经苦难。 他们不似有造物主庇护的四大种族，从母亲的鲜血中呱呱落地开始，便要为生存终日挣扎着活命，努力寻找适合生存的土地，填饱肚子的食物，延续种族的伴侣，同时还要从各种比他们强大的猛兽和种族手下惶恐逃生……但就是这样在大陆上天敌无数，时常沦为其他种族口下亡魂，因生活条件恶劣而寿命短暂如蜉蝣的人类，在经过漫长的时光后，非但没有消亡，种群反而愈加繁衍壮大起来。 对于此，就连神也不由得感到惊讶。 因为没有谁比神更清楚，由世界亲自孕育而生的那些生灵，究竟渺小脆弱到了何种程度。 因着对人类顺利延续种族的缘由感到好奇，神在那之后，便把目光略微分给了人族些许。 时日一长，神便发现，在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隐约透着另一个创世种族的痕迹。 而后来他透过水镜所看到的种种，也间接证明了，人族的发展壮大，果然与精灵脱不了干系。 神之所以觉得精灵与众不同，不光是因为之前提到的种种。对于精灵族内部一些因种族延续方式不同于其他种族而应运而生的特殊惯例，诸如师生关系，神还是有些了解的。 精灵皆诞生于生命之树，是大陆上唯一不需要经过母体分娩便能顺利出生的生灵，且生来就是强盛状态的成年体态，因为此，精灵生来便没有父母之说。只是即使如此，却并不意味着精灵生来便全知全能。 为让精灵能够顺利并正确地认识这个世界，精灵族内由强大精灵自行组成的长老会，在经过探讨商议后，制定了精灵族一对一的师生关系。 如此，在精灵漫长生命的起点，才终于有了一个足够特别的存在。 艾泽拉斯为世间最完美之地，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所以对于安斯艾尔后来制定的，成年精灵必须外出去往大陆游历一次的规定，神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其中的深意。 而随着精灵开始踏出艾泽拉斯，去往大陆各处探索游历，精灵所接触到的外族，便越来越多。 与天族一样，对于条件极为简陋恶劣的人族聚居地，精灵也向来敬而远之。但若是偶尔遇到有人类遇险，向他们求救，精灵从不会冷眼旁观。 时日一长，人类便对精灵这种长着尖尖耳朵，纯洁而又美丽的生灵，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隐隐有膜拜精灵的趋势。 这期间，因为有精灵从龙族手中救过人类多次，龙族甚至一度前往艾泽拉斯谴责挑衅。 一开始，精灵还试着与龙族用言语沟通，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后来，当有一次龙族对精灵大打出手，反而被精灵揍得鼻青脸肿后，骨子里世代传承暴力因子的龙族，顿时便像是寻到了蜜的狂蜂，三天两头组团前往艾泽拉斯找精灵切磋武艺。 时日一长，生性喜静的精灵难免不堪其扰，便央求精灵王想想办法。 于是待龙族再上门挑衅时，便发现，在前往艾泽拉斯的路上，一夜之间，凭空长出了一座极为庞大，终年弥漫着浓重白雾的苍郁森林，无论何种飞禽走兽，只要踏入其中，便别想再竖着出来。 一开始，徘徊在外的龙族还不信这个邪，但当诸多龙族全数有去无回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却连精灵一根毛都没见到的龙族，当即大发雷霆，于迷雾森林之外破口大骂了整整三月之后，终于带着一肚子怒气折返而去。 不过，因为找不到精灵族，满腹怨念的龙族，便把曾被精灵帮助过的人族，做为了泄愤对象。 因为此，在那段时日里，人口基数好容易才有所提升的人类，突然迎来了一场几乎令整个人族都彻底灭绝的大肆屠杀。 而做为这场屠杀导火索的精灵，在听闻此事后，几乎倾巢出动，与龙族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激烈战争。 第154章 秀爷霸气侧漏 精灵对人类虽没有太多喜恶，但由于自身原因导致人族几近灭绝的责任，精灵却也不会甩得一干二净。 自龙族造物主初代龙王诺兰逝去后，龙族与精灵、魔族、天族这三大种族的关系便日渐疏远。诺兰离世之初那些年，因缺少造物主的庇护，龙族内部难免有些大大小小的纷争，与诺兰交情甚笃的天族之主诺拉斯，每每都会看在诺兰的份儿上，出手相助龙族一二。 但随着龙族族长的逐代更替，记得初代龙族与天族等其他三族渊源的龙族，渐渐变得凤毛麟角，龙族对创世神以及其他三大域主的尊重恭敬，也逐渐化为泡影。 而因为天族与精灵族大多闭门不出，魔族也甚少踏足大陆，很长一段时间里，龙族几乎是整个大陆的霸主。 漫长的霸主生涯，令龙族骨子里的唯我独尊蒸腾到了极致，龙族也早已忘记，他们并非大陆上唯一强大的种族。至龙族与精灵的战争全面爆发时，龙族在大陆上的种种恶行，几乎可与魔域之中生而为恶的魔族相媲美，除精灵外，包括不擅武斗的天族在内，所有种族都几乎被霸道至极的龙族给祸害了个遍。 所以，当精灵站出来与龙族对战时，大陆上各个种族几乎揭竿而起，全数站在龙族的对立面上，与精灵一同讨伐起压迫了他们数个纪元的无耻龙族。 精灵这一高贵强大的种族，也是从那场完全一面倒的战争起，正式进入大陆所有生灵的视线之中，在其后的无数个纪元，时时被整个大陆传唱为大陆第一种族。许久之后，因赞美精灵而诞生的吟游诗人，也把精灵的美丽强大，传播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那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最终以龙族狼狈败，灰溜溜夹紧尾巴龟缩回龙域而告终。 隐世而居的低调精灵，在那场战争中一战成名，成就了不朽的神话。 在那之后，精灵主动背负起牵连到人类的责任，帮助几乎灭族的人类重建家园，教授人类安全生存下来的种种方法，并把先进的铸造、缝纫工艺带给人族，同时还为人类带来了火种，使人类彻底摆脱最为各大种族诟病的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 自此，人类在精灵的帮助下，逐渐学会寻找安全且能够长期居住的地域，并学会建造城池，抵御野兽入侵，人类的繁衍在短期内呈现爆发式增长，因再不用餐风饮露过上稳定的生活，平均寿命也得以延长，甚至有人类从精灵那里学到了如何使用自然魔法，人类世界渐渐迎来自其诞生起的第一个鼎盛时期。 领袖开始出现，王国的概念也日渐成型，人类之中的强大者，开始不满足于与其他人类一样的地位，生来便沾染的原罪，令人类之中，很快出现了雄心勃勃的野心家。 他们甚至企图对帮助过他们的精灵下手，嫉妒精灵的强大，并对美丽的精灵产生觊觎之心。 于是很快，终于帮人类重建家园的精灵，便彻底消失在人类眼中，相继回到艾泽拉斯，继续过着隐世而居的生活，大陆上渐渐也只余大陆第一种族精灵曼妙而神秘的传说。 对于此，端坐于云端之上神殿中央的神，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他虽为创世的神明，但也只对由他亲手创造出的四大域主另眼相看，对于世界自行衍化而生的其他生灵，对于他们的存在和消亡，神并不感兴趣。 所以，即使在整个大陆都纷争四起，各族之间打得天崩地裂火光四溅时，神也并没有分出几分心神去关注他们。 比起那些因种种私欲而显得越发狰狞丑陋的弱小生灵，神还是更喜欢透过水镜，静静凝望他的安斯艾尔。 每当看着安斯艾尔优雅美丽的侧脸，神那颗因困守无尽时光而空虚孤寂的心，都会得到短暂的治愈。 不过最近，在安斯艾尔的身边，神时常看到一个碍眼的身影。 望着水镜中银发银眸，与安斯艾尔并肩而立的诺拉斯，神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同为神的造物，对于天族之主诺拉斯的来访，安斯艾尔虽然从未表现出热络，却也会给予对方身为一域之主应有的尊重，并不会像对待龙族一样，把诺拉斯拒于艾泽拉斯之外。 只是，因为与诺拉斯一直没太多交情，在诺拉斯来访后，安斯艾尔大多时间并不会亲自招待他，只是请诺拉斯自便，反正艾泽拉斯也没有什么对方不可去之处。 这本没有什么不妥，就连诺拉斯，也完全没有任何异议。 九霄之上的神，却因为此，感到心底有几分不是滋味。 安斯艾尔自诞生起便性情冷漠，即便在面对创世神时，也从未表现出过任何亲近之意，对其他生灵亦是如此，所以对于安斯艾尔的独来独往，神早已经彻底习惯。虽然偶尔会对此感到遗憾，但因为从未看到安斯艾尔身边有任何人能够驻足停留，所以神一直都单纯地以为，自己对安斯艾尔，不过是多些偏爱。 但随着诺拉斯去往艾泽拉斯的频率日渐增多，在安斯艾尔身边出现的次数也愈加频繁，神望向水镜的目光，便日渐阴沉起来，原本因凝望安斯艾尔而短暂平静的内心，也因为此，一日比一日酝酿起阴鸷的风暴。 很久以前，自诺拉斯因想要打破死亡的奥秘，而接近诺兰，甚至利用死去天族的身体进行实验开始，对于诺拉斯这个看似纯洁，实则内里早已扭曲污秽的造物，神便完全失去了喜爱之心。 这并非是因为诺拉斯的行为有多么自私残忍，而是因为诺拉斯想要飞离死亡的行为，触碰到了神明的底线。 永生不灭虽然寂寞到令神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一天会彻底走向疯狂，但即使如此，那也是只有创世神才能触碰的神之领域。 这世上，唯有神拥有拒绝死亡的权利，那时独属于神的傲慢。 而诺拉斯的做法，无疑是在挑战神的权威。 对于造物，神可以允许他们对自己虔诚仰望，俯首膜拜，甚至赋予他们亲近自己，对自己撒娇的特权，却唯独不允许他们觊觎神的领域。 所以，即使诺拉斯一开始只是单纯害怕死亡，所以才想法设法寻找永生的方法，神也不会原谅他的作为。 企图追求永生的诺拉斯，在神眼中，更是愚蠢至极。 神有时也会琢磨，同样是诞生于自己之手，为什么诺拉斯的性子会与其他三个相差如此之多。 诺拉斯虽然看上去是四个造物中最善于汲汲营营的一个，但在神看来，他对法则的理解，甚至远不如早已逝去的诺兰通透。 身为第一个用血肉造物的域主，诺兰早在诺拉斯发觉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终有一天会消亡。实际上，身为世间最接近神的四大域主，诺拉斯与诺兰四人，本该是这世间除神以外，最早察觉到法则存在的生灵。 诺兰因为早已察觉到了法则的无形运转，所以对于生死看得并不十分重，因为他十分清楚，法则并不会因任何生灵的任何思想而有所改变，即便挣扎，死亡也将是他唯一的归宿。 路西维尔虽然是他们四人中性情最乖戾和没有远谋的一个，但或许正因为此，那孩子所拥有的直觉，往往令神都忍不住感叹大智若愚。 路西维尔当初把【黑暗之心】与黑暗深渊相融合创造魔域的做法，虽然看似乱来，但其实完全可以称之为神来之笔，因为把半身与整个魔域紧紧绑在一起后，路西维尔与魔域本身便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除非魔域或者整个世界消亡，不然他几乎可与神等同，不死不灭。 当然，对于此，连路西维尔自己或许都稀里糊涂，每天依旧在魔域胡闹得风生水起，没心没肺得令神无奈。 而安斯艾尔。 对于这个不同于路西维尔嚣张，不似诺兰坦然生死，更不像诺拉斯一样蝇营狗苟，自始至终都无欲无求，甚至比神还要淡定从容，活得光辉坦荡的精灵王，神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神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请求自己救诺兰的是安斯艾尔，甚至如果有一天，安斯艾尔向自己请求永生，自己究竟会不会答应？ 这个答案，神拒绝去想。 不过，也正因为安斯艾尔这样美丽无欲，从不向自己索取，要求什么，永远疏离恭敬，永远站在该站的位置上，对于注定会消亡的未来没有一丝惶恐和担忧，神反而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透过水镜凝望安斯艾尔，已经成为神漫长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神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安斯艾尔离他而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会如何。 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神心中都会泛起惶恐与愤怒的波澜。 但这一切都还远，以安斯艾尔的强大，完全有能力陪伴神很久很久。 现在，神只想把诺拉斯的身影，从安斯艾尔身边剔除掉。 不管诺拉斯接近安斯艾尔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神都绝不允许。 第155章 秀爷霸气侧漏 云端之上，神的指尖微动，神谕之城中便突然爆发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意外。 接到族内传信的天族域主诺拉斯，便不得不匆匆赶回神谕之城。 如此，艾泽拉斯便再没有任何天族的身影，安斯艾尔身边，也再一次恢复了曾经的宁静。 对此，神感到十分满意。 于是，神便再次像往日一样，透过水镜，一脸满足地凝望风姿绝世的安斯艾尔。 与凡事亲力亲为，把整个天族抓在手中的诺拉斯不同，安斯艾尔虽为精灵之主，但对精灵族内的事务，却并不怎么上心，全数放权给由实力强大的精灵们自行设立的长老会管理。 精灵们大多继承了安斯艾尔的淡漠无欲，对权利并不热衷，也不善争斗，更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因此精灵族内自创世之初起至今，一直相处和谐，简直堪称大陆所有种族的典范。 因为爱屋及乌，神对精灵族越看越喜欢。 当然，精灵族最令神满意的地方就是，所有精灵都对安斯艾尔保持着极为虔诚的信仰，而因为把安斯艾尔敬若神明，从来没有精灵会主动靠近甚至触碰安斯艾尔。 于是，精灵在神眼中，便又多了知情识趣，进退得宜的好印象。 因为时常注视安斯艾尔，时日一长，对于对方的一些习惯，神多少也了解了些。 如果说路西维尔是极活泼闹腾的小家伙，安斯艾尔便是只让人看着，都会不自觉放松下来的极静存在。 安斯艾尔似乎很喜欢生命之树，每当神透过水镜寻找他的身影时，十次中有九次，都会在生命之树上找到对方。 有时安斯艾尔会坐在生命之树粗壮的枝干上，有时则会靠在树身上，目光偶尔会落在凝结成形的精灵蛋上，偶尔则会闭目养神，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会放空到无际平原中的某一点，即便是神，也无法猜透他在想些什么。 每当那时，神都会望着那样的安斯艾尔，与他一同陷入静谧的神思之中。神奇的是，对早已习惯性以发呆度过漫长时光的神来说，与安斯艾尔一同发呆的时间，竟从未令他感到无聊过，反而在结束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放松。 但很快，安斯艾尔与神处于世界两端的平静，便再此被打破了——在迅速处理好族内接踵而至的麻烦后，天族之主诺拉斯，再一次来到艾泽拉斯叨扰。 对此，神不耐地再次在神谕之城中弄出了些状况，诺拉斯却在接到族内通知后，依旧留在艾泽拉斯，整天在安斯艾尔身边转悠。 见此，神不由得微微拧眉，把目光投向状况百出的神谕之城。 然后，神才发现，诺拉斯竟在这次前往艾泽拉斯之前，便已经把权利下放给了族内的大臣，也因此，那些天族高层才可以在诺拉斯不在时，代诺拉斯行使理事权，除危及天族根本的大事外，根本无须再惊扰诺拉斯分毫。 这在艾泽拉斯被神在心底暗自赞赏的放权行为，在天族内部行使时，却令神感到相当不悦，因为这说明，为了接近安斯艾尔，诺拉斯甚至放弃了他一直热衷的权利。 这足以引起神的警惕，因为诺拉斯宁可放弃权利也要前往艾泽拉斯的背后，一定有着更大的图谋。 至于这个更大的图谋究竟是什么，神相信安斯艾尔和一定和他一样，早就看得分明。 当初诺兰弥留之际，安斯艾尔曾赠予其两块由不老泉凝结而成的生命宝石，那宝石对诺兰虚弱的身体也确实有些好处，尤其在后来，安斯艾尔为了帮诺兰修复身体，把整块宝石打碎成流动的泉水，其中所蕴藏的庞大而温和的生命力，更是被在场所有人清晰地感知。 诺拉斯是个多么骄傲和功利的人，身为亲手创造出他的造物主，神一直都看得分明，尤其，因为同为光明属性的造物，自诞生之日起，诺拉斯便一直隐隐想与安斯艾尔争个高下，平日里即使四人聚首，对安斯艾尔也几乎从没什么话说。 但就是这样对安斯艾尔完全没有任何好感的诺拉斯，如今却竟然一反常态地赖在艾泽拉斯，说什么也不肯走，所图的，也不过就是精灵族的那口不老泉罢了。 而为了所图之事，诺拉斯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从当初他对诺兰的态度，以及诺兰临死仍放不下他，便可见一斑。 诺拉斯足够骄傲，但他最可怕的地方，是为了所图之事，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自己的所有原则和骄傲，并且可以无所顾忌地徘徊在安斯艾尔身边。 神在连绵起伏的愤怒渐渐平息冷静下来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会如此反感甚至厌恶诺拉斯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因为，诺拉斯做了他一直以来想做，却从未真正做过的事。 如果可以，神也想走下云端，日日驻留在艾泽拉斯，陪伴在安斯艾尔身边，哪怕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安斯艾尔的侧脸也好。 可是，这是神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所以，他才会如此厌恶出现在安斯艾尔身畔的诺拉斯。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神的嫉妒。 想明白这些后，神第一次思索，自己对安斯艾尔所抱有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和期望。 与此同时，艾泽拉斯精灵树海。 生命之树禁地。 神的两个造物，也在进行一场极为隐秘的对话。 自神谕之城接连出事后，诺拉斯便逐渐察觉到，只要自己一流连在安斯艾尔附近，天族就一定会出事，简直像是受到了诅咒一般。 但他和安斯艾尔都很清楚，他们彼此身上并没有任何恶咒。 更何况在这世上，有能力对他们两大域主下咒并成功的，大概也就唯有他们的造物主，那位创世的神明。 不过，神又不是路西维尔那个无风都会掀起三尺浪的无聊家伙，自然不会随意对他们做出这种事。 只是，如果是神亲自动手，想在神谕之城中弄出那些动静，大概也就是微微勾手的功夫。 尤其，神也确实有做这些事的动机，不是么。 耳畔似乎还能听到诺兰在当初弥留之际，殷殷的叮嘱和提醒，诺拉斯久久注视着悠然靠立于生命之树上的安斯艾尔，脸上露出一个略微古怪的笑意，“安斯艾尔，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来艾泽拉斯，神谕之城都会出事吗？” 安斯艾尔闻言，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静静望着诺拉斯，“为什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与好奇相关的波澜，显然对答案并不感兴趣。 但这对诺拉斯来说，已经足够，因为就算安斯艾尔不给他任何回应，他也会继续说下去。 唇角微勾，诺拉斯缓步向安斯艾尔走去，眼角眉梢却渐渐透出三分讽意三分虚假的欣羡，以及四分令人极不舒服的暧昧，“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在这世间，究竟有谁，能对你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说这话时，他距离安斯艾尔已经只有一步之遥，身子微微前倾，像是怕被人听到一般轻声细语。 这个距离，对安斯艾尔来说已经超过能够容忍的底线，指尖微动，他与诺拉斯之间，便瞬间铸成一面由风元素构成的无形盾墙。 对于安斯艾尔如此动作，诺拉斯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当即笑着向后退了两步，对安斯艾尔微微挑眉，无比笃定地道：“你我都知道，在这世上，唯有‘他’才能做到。” 神的名是世上最初的箴言，所以诺拉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呼唤神的名。 自当初从诺兰的遗言中得知某件事开始，在那之后的漫长时光中，诺拉斯便一直关注着神和安斯艾尔的一举一动。 身为神的造物，他们与神之间一直有着某种牵绊，只不过绝大多数时间，这种牵绊都是神单方面可以感知到他们，他们却无法感知到神。 诺兰在临死前，曾把自己仅存的本源之力，悉数转交给诺拉斯，那本源之力对提升诺拉斯的力量虽没有任何帮助，却可以在与诺拉斯的本源之力相叠加后，加强他对神的感知。 自那时起，诺拉斯便开始有意识地感知神的存在。 一开始，诺拉斯根本完全感觉不到神的目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一股微妙的被人窥探的感觉，突然席上心头，即使那股窥探感很快便消失不见，诺拉斯也还是立刻明白了，那匆匆来去的，正是神的目光。 这个发现，让诺拉斯顿时像是打了鸡血，那种从未有过的，窥视到神之领域，并且连神都能成功隐瞒过去的隐秘，令他心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到浑身擅抖的澎湃快感—— 因为这代表着，只要他足够小心和强大，就算是神，也不再能够全知全能。 也直到这时，诺拉斯才发现，对于神的完全掌控，他竟然如此排斥，甚至深恶痛绝到近乎憎恨。 诺兰曾告诉他，在这世上，唯有神才能永生不灭。 那么，只要他成为神，便自然再也不会为死亡所扰。 野心的种子，一旦落在渴望已久的土地，便会肆无忌惮疯狂生长。 成神的执念，便是从那时起，深深扎根于诺拉斯的心底。 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关注神的一切动向。 不过，令诺拉斯完全没想到的是，在他因不老泉而前往艾泽拉斯，拜访安斯艾尔的日子里，他竟然在安斯艾尔身上，察觉到了神那近乎凝滞的目光。 也因此，诺拉斯才终于相信诺兰当初对他的提醒—— 神对安斯艾尔所抱有的感情，早已超出了造物主对造物应有的正常范畴。 这简直可笑至极，也荒谬至极！ 第156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会爱上自己的造物吗？ 这天之前，诺拉斯曾一度认为这不过是诺兰临死前神志不清的玩笑。 但随着他对神目光日渐明晰的感知，以及每次靠近安斯艾尔，神谕之城都会莫名遭灾的事一再发生，诺拉斯终于把从他们四个造物诞生起，神与安斯艾尔所有相处的画面，都逐一回忆分析了个遍。 最后的结论，几乎令诺拉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甚至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有眼无珠——明明神对安斯艾尔的偏爱，一直都如此明显，甚至完全不加掩饰，为什么他还会执迷不悟地以为，只要他能证明自己比安斯艾尔更加优秀，终有一天，神会像待安斯艾尔一样待他。 曾经他不懂神对安斯艾尔的感情是什么，诺兰却让他懂了。 而现在，他想确认，安斯艾尔是否是神唯一的软肋。 “安斯艾尔，你是否真的不知晓，‘那位’一直以来，究竟对你抱有怎样的心思？”讳莫如深地望着安斯艾尔，感知神的目光难得没有专注于此地，诺拉斯轻笑着问道。 话音未尽，光华闪耀的圣光权杖便转瞬间现于手中。 安斯艾尔与诺拉斯的交情不深，确切地说，自诞生之日起，在这世上，就几乎没有什么能令安斯艾尔动容，即便是神，也不行。 所以，即使诺拉斯手握伴生神器，对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敌意与恶意，安斯艾尔也还是完全不为所动，望着诺拉斯的目光，也依旧冷静如昔，透着独属于精灵之主的淡然悠远。 而诺拉斯一直以来最厌恶的，偏偏就是安斯艾尔这样万物不为所动的模样。 因为那样的安斯艾尔，简直比神明还要无欲无求，诺拉斯有时甚至会疑惑，为什么同为神的造物，安斯艾尔身上所继承到的神性，远比他们另外三个造物要明显得多。 甚至，有时他会觉得，比起他们的父神，安斯艾尔更像是一樽冷眼旁观世间万千浮尘的无情神座。 每次察觉到这点，都会令诺拉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甘，因为他不清楚，安斯艾尔究竟是因为神的偏爱，才会变得如此，还是因为他生来便如此与众不同，才得以令神青眼有加。 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次出发前往艾泽拉斯之前，诺拉斯就知道，自己此行将要做的事，对他来说根本只有百害而无一益。 诺拉斯一直都觉得，与天族圣洁光明的外表相比，自己更像是一条为达目的，能耐得住性子，长久蛰伏于深野荒原的蛇，曾经，为了探知永生的方法，他也确实隐忍了不知多少岁月。 但自诺兰消逝，得到诺兰力量的他，一天比一天更能明显地感知到神的存在后，神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权威王座，便渐渐分崩离析，对神，他也再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仰。 他已经不再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想要试探、寻找、摧毁神明弱点的欲望，也日渐发酵蒸腾，如同最勾人沉沦的烈酒春药，令他忍不住蠢蠢欲动。 有那么一刻，诺拉斯甚至觉得自己是被魔鬼附身了，才会把长久以来一直埋藏于心底的诘问，如此直白没有丝毫掩饰地直指安斯艾尔—— “你说，如果当初即将死去的是你，神会不会像对诺兰那样无动于衷？” 几步之外，即使听到他的质问，安斯艾尔也还是不为所动。 这个先于他们出生的精灵王，一直都是如此，诺拉斯也早就知晓对方的性情，同时也明白，即使看上去再清俊优雅，安斯艾尔的实力，也远非他们另外三人所能及。 所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要伤到安斯艾尔。 不过，虽然没法动到安斯艾尔分毫，但对他脚下的这棵生命之树，以及树上那些安斯艾尔的造物，诺拉斯却丝毫不会手软。 他是诞生于世间的第一个天族，是世间光明的化身，光明于他如臂指使，无数天族修炼一生都未必能召唤出的光系终极魔法“光之礼赞”，对诺拉斯来说，也不过是心念转动间便能够瞬发出的普通魔法。 于是下一秒，光明到极致的璀璨光幕便瞬间出现在生命之树最上方，甚至把艾泽拉斯的天空，都染成了绚烂的金色。 光幕之下，生命之树上所有凝结成形的精灵蛋，都像是沾染上了莹莹星光。 看到这一幕的安斯艾尔，终于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安斯艾尔一直都知道，诺拉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十分不喜欢自己，但他与诺拉斯本就没什么交集，非要说的话，也不过只有同为神明造物这个共通点。 诺拉斯的性情古怪，一直想与自己整个高下的心思，安斯艾尔也一直都看在眼中。 不过，过去诺拉斯好歹还会掩饰些对他的不满，像现在这样，几乎完全不顾后果的冲动行事，倒是尚属首次。 而且，竟然敢在艾泽拉斯，在精灵的诞生之地做出如此威胁到精灵族传承的事，诺拉斯也实在是太过小看他了。 身为神的第一个造物，安斯艾尔所掌控的力量，远非五行元素那么简单。 这世上的一切力量，无论光明还是黑暗，都能为他所用。 所以，诺拉斯尚且还需用魔法来控制的光明之力，对安斯艾尔来说，根本不用费上吹灰之力，目光微动，笼罩在生命之树上的光明之力，便刹那碎裂成万千星屑，彻底融入到生命之树中，成为孕育新生精灵的新鲜养料。 莹莹的淡金色光芒，再一次笼罩在精灵蛋表面，只不过这一次，它们已经成为了保护精灵蛋的一道重要防线，而非对它们的安全造成威胁的充满敌意的力量。 天族之主与精灵王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便是如此，在转瞬间被精灵王轻易化解。 对于这样的结果，诺拉斯并没有感到意外，“光之礼赞”的最终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生命之树上的所有精灵蛋，而是距离他只有一臂，伸手便可触摸到的那颗半人高的精灵蛋。 与其他精灵蛋不同，一早便被他选为真正目标的那颗精灵蛋，此时正笼罩在由十数根光栅围成的牢笼之中，光栅中充斥的的光明之力，远比之前的“光之礼赞”要浓郁不知多少倍，无序暴烈的气息，令生命之树都忍不住为那颗精灵蛋担忧起来。 感知到生命之树的不安，安斯艾尔终于凝神看向诺拉斯，开口问道：“诺拉斯，你究竟要做什么？” 诺拉斯知道自己在作死，神的目光并不会离开安斯艾尔太久，只要神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在艾泽拉斯的作为，便不难猜到自己的真正目的为何。 所以，他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诺拉斯很清楚，同为四大种族的造物主，安斯艾尔与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自己造物的爱护与负责程度，远比另外三人要高上太多。 所以，只要有那颗精灵蛋在手，诺拉斯相信，安斯艾尔在行动前，就一定会有所顾虑。 脚步再一次向安斯艾尔靠近，直到近得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呼吸，诺拉斯也并未在自己与安斯艾尔之间，察觉到任何屏障。 唇角微勾，诺拉斯猛地握住安斯艾尔的手腕，不顾安斯艾尔紧皱的眉头，仍旧倾身上前伏在他耳畔，几不可闻地笑道：“难怪神一直不让你受任何委屈……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别说是神，就连我，都忍不住心猿意马了……” 先是连天边都点亮的“光之礼赞”，后又念及到了神之名，就算云端之上的神走神得再厉害，此时也被勾得再一次把目光转回了艾泽拉斯。 而后，诺拉斯与安斯艾尔交颈相依，亲密无间的画面，便毫无预兆地，现出在神面前的水镜之中。 生命之树上，感受到神明目光的诺拉斯，身体忽然像是被无数绵密细小的钢针戳刺了一般，浑身的寒毛都因那目光背后勃发的怒意，而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 他的心底，却兴奋到了极点，握着安斯艾尔手腕的手，都因此收紧了不少，令安斯艾尔的眉头忍不住凝得更深。 下一刻，诺拉斯和安斯艾尔便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广袤空旷的草原上，原本随风摆动的野草，全都凝固在一处，再不能恣意舒展身体；艾泽拉斯生机勃勃的鸟叫虫鸣声，也全都在那个瞬间戛然而止；天空中的云，河床中奔流不息的江水，大地上自由无拘的风，也都失去了移动的力量。 “世界的时间停止了……”眼底现出一丝凝重，比起诺拉斯的那些令人莫名的小动作，安斯艾尔显然更担心世界忽然出现的异常。 诺拉斯闻言，刚要说什么，身体却猛然传来一阵令他忍不住惨叫出声的撕裂般的疼痛。 在他和安斯艾尔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诺拉斯整个人都如同一只折翼的鸟儿，刹那间从生命之树上重重跌下。 连忙给诺拉斯送去一个风元素法术，安斯艾尔这才看向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人高裂缝，汇聚世间万千暗色的创世神，正一脸阴沉地从其中举步而出。 发觉安斯艾尔对诺拉斯的保护，神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当即打散环绕在诺拉斯身边的风元素，任由诺拉斯向大地跌去。 安斯艾尔见状，眉头不由得更加紧皱。 生命之树与地面的距离远比肉眼所见要高得多，如果任由诺拉斯实打实地落在地上，就算是神明赋予他们的肉体，也还是难免受些伤害，更何况从刚才诺拉斯的惨叫声来看，神对他下手的力度，一定轻不到哪去。 想到此，安斯艾尔连忙对神行了见面礼，之后便迅速跳下生命之树，向诺拉斯跌落的方向飞去——他虽然对诺拉斯没什么好感，但同为神的造物，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诺拉斯在他面前出事。再有，安斯艾尔直觉，神会如此重伤诺拉斯，或许真的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想到在神到来前，诺拉斯所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安斯艾尔一时间若有所思。 因为安斯艾尔护着诺拉斯的意图和动作太过明显，神虽然胸中怒意翻涌，却到底也还是不想逆了他的意，但也还是不想让诺拉斯太好过，最终把诺拉斯扔进了不老泉中。 不过，诺拉斯一直觊觎不老泉的意图，神还没有忘记，当即屏蔽了诺拉斯对不老泉力量的吸收能力，在诺拉斯狠狠呛了一肚子水后，还不忘彻底斩断他对不老泉的一切念想。 待诺拉斯被安斯艾尔从不老泉中捞出来时，昔日优雅高傲的天族之主，已经再没有力气挪动分毫，落汤鸡一样蜷缩成一团的同时，身体也因体内受到的重创而抽搐不止。 在诺拉斯的生命中，还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狼狈和痛苦的时刻。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神那如雕塑般几乎从未变幻过神情的脸上，终于现出明显的不悦甚至愤怒时，诺拉斯在身体的极致痛苦中，竟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好他的神情因痛苦而显得十分狰狞古怪，所以一时间，就连神也没有看出他竟然是在笑。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神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研究诺拉斯的表情。 倒是安斯艾尔，看到诺拉斯那古怪至极的笑容时，再度蹙起眉头。 神对诺拉斯出手时，几乎没有任何保留，是以诺拉斯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安斯艾尔在为诺拉斯治疗时，竟然还在诺拉斯身上察觉到了拒绝他为诺拉斯治疗的愤怒的神念。 见此，安斯艾尔终于不得不询问神：“父神，请问诺拉斯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惹来您如此严厉的惩罚？” 自安斯艾尔等神的造物诞生至今，神对他们的态度一直十分宽容，虽然四大种族相继诞生后，神便极少出现在他们面前，但从神偶尔会允许诺拉斯、诺兰的探望，以及诺兰离世前神特意去送他一程的过往来看，神对他们这些造物，应该还保有一些身为父亲的关爱仁慈之心。 而且，神性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斯艾尔远比另外三个神的造物要清楚太多，神也本不该有这样激烈浓重的情绪—— 因为神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念头，都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转。 身为这世间唯一的神明，本不该存有任何私人的情绪或念头，也根本不该像现在这样，因诺拉斯而如此动怒。 这本就是极不正常的行为。 安斯艾尔不问还好，问题一出，神望向诺拉斯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不善。 垂眸看向狼狈不堪的诺拉斯，神紧绷着唇角，眼底冰寒的愤怒利刃般直刺诺拉斯的身体和心头，翻涌的怒意溢于言表，“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安斯艾尔闻言一怔，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诺拉斯，却终于咳着血笑出声来。 发觉诺拉斯竟然在笑，神的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安斯艾尔明白，这是神即将发怒的前兆，诺拉斯这不合时宜的笑，明显被神当成了他在向神明权威发出挑战的直白讯号。 如果他在此刻作壁上观，诺拉斯能否活着走出艾泽拉斯，都将是个未知数。 想到此，安斯艾尔微微测过身体，挡住神望向诺拉斯的视线，同时主动回答了神的问题，“我们之前只是在一起探讨问题。” “什么问题，需要靠得那么近？需要他握住你的手，贴着你的耳朵才能讨论？！”因为面对的是最喜爱的安斯艾尔，所以神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不悦，但在逐字道出疑问的同时，神的语气却又不由自主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在话音落下后，忽然怔住了。 因为神在这时，终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如此激烈，如此汹涌的愤怒、失常，以至于令神都失去理智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真是令人不敢置信，神原来也会愤怒和嫉妒……哈哈哈哈……！”因为安斯艾尔一直都在为其疗伤，顺过气来的诺拉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在笑，原来他们所有人都被神骗了！ 真正的神，根本就做不到公平公正，也不过与他们这些芸芸众生一样，会有诸多情绪，会生妄念，甚至会因自己的私欲迁怒于人。 而且，“竟然会爱上自己的造物……哈……！” 终于印证了深藏于心底最深的疑问，在得出意料之中的结论的同时，诺拉斯却也忽然狠狠扭曲了脸，不甘地落下泪来—— 他忽然想起早已逝去多时的诺兰。 神曾用世间万物皆有定则这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拒绝为诺兰恢复青春和健康。 诺拉斯永远记得，诺兰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前，对他和这个世界充满眷恋和不舍的眼神。 在诺兰逝去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也时常会梦到那一天。 诺拉斯从不相信，神真的没有扭转生死的力量——连这个世界都是神亲手所创，法则自然也是由神的意志催化而成。 连他一个神的造物，都能令亡者复生，神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诺兰衰弱至死。 说到底，诺兰的悲剧，也不过因为他并不是神心中真正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不然，连他触碰安斯艾尔这样的事，都完全无法忍耐，甚至愤怒到令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止了的神，难道真的会任由安斯艾尔也像诺兰一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除非他诺拉斯真的是傻子，不然他连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一时间，因为对神的信仰彻底崩塌，诺拉斯的思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听到诺拉斯夹杂在狂笑之中话语的神明，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实际上，因为对安斯艾尔的持续关注，神也曾扪心自问，自己对安斯艾尔抱有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身为神眷大陆唯一的至高神，神自混沌中诞生之日起，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巅峰存在。 对神来说，世间万事万物皆为蝼蚁，世间的任何存在，都永远无法与神看到同样的景色。 所以，在这世界，在神眼中，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存在。 直到安斯艾尔诞生，神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光。 即使后来陆续又创造出了汇聚世间一切光明的天族诺拉斯，安斯艾尔出生时那抹刺破无边黑暗的亮色，也还是在神心底，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璀璨记忆。 神也一直以为，自己对安斯艾尔的过多关注，甚至偏爱，皆是来源于此。 但诺拉斯的话，却在此刻，忽然点醒了神。 也让神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原来自己对安斯艾尔所抱有的感情，竟是喜欢。 第157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心系于安斯艾尔——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令神都忍不住怔住，继而陷入沉思。 在这个由他亲手所创的世界中，有灵的万物生来便挣扎于七情六欲，即使是大陆上最优秀的四大种族，也丝毫不能免俗。 爱、憎、恶、念、嗔、痴，这是神赋予世间万物的原罪，即便是生来不沾染任何血污，生性淡漠的精灵，也还是会生私欲，有喜恶，立亲疏。 冷眼旁观，凌驾于万千众生之上，永远不会受到任何感情、私欲，任何人、事、物影响——那是独属于神的特权和傲慢，神也一直以为，直到世界毁灭，也不会有任何人，有资格与自己并驾齐驱。 但现在，本该在神殿中坐望世事变迁，等待末日到来的神，却忽然发现，这世上原来还有会令他感到惊讶，甚至百感交集的事，会有令他舍不得移开目光，如此牵肠挂肚的人。 那个人，是他的造物。 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起码在今天，在诺拉斯说出那番话之前，神一直拒绝承认，自己对安斯艾尔的感情，早已超越了造物主与造物应有的界限。 但，即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安斯艾尔身上，第一次真正察觉到对安斯艾尔感情的神，渐渐温和了眉眼。 有一件事，神从未对任何人诉说—— 那是令神都感到遥远的创世之初，刚刚诞生于混沌之中的神，于无际的黑暗之中，凭着本能，创造出了大地与天空，江海山川溪流接连而生。 那时，神是这世上唯一的灵。 他曾独自走过苍茫大地，凝眸望断无尽深渊，潜入过最深最暗的海底，也坐拥过苍穹之上万千流光星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神终于发觉，这世上，竟再没有一个与他相似的存在。 也就是在那时，神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寂寞。 于是造物这件事，便立刻被他提上日程。 神从未对任何人诉说，对于他的第一个造物，他曾抱有多么强烈的期望—— 那一定是与他极其相似的存在，会拥有与他截然不同的温暖璀璨的容貌，强大到能与神比肩的力量，漫长的足以抵御时光侵袭的寿命，以及被神赋予的，陪伴在神身侧的能够为神驱散寂寞的资格。 世界，有了光。 被神寄予无数期望的第一个造物，便是从那抹撕裂黑暗的灿烂光华中，第一次睁开眼睛。 神永远记得，透过刺目光芒，第一次与那双汇聚世间一切生机的翠绿双眸对视时，那种油然而生的喜悦与感动。 他对安斯艾尔的喜爱，也是从那时起，便根深蒂固扎根于心底最深处。 安斯艾尔的诞生，是世界对神献上的第一抹温柔，也寄托了神太多美好的期望。 所以即使神在那之后，又陆续创造了诺兰、诺拉斯以及路西维尔，安斯艾尔对他来说，也依旧与众不同。 所以，他会喜欢安斯艾尔，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吧？ 蓦然想通这一点，神望向安斯艾尔的目光，不禁更加温柔。 为了世界不会因他黑暗属性的力量彻底崩塌，神自缚于神殿之中的时光已经长久到令他自己都快遗忘。 但这并非说明，神为了这个他所创造的世界，会永远如此妥协牺牲。 某种程度来说，神其实是这世上最傲慢任性的存在。 于是，从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神便开始思考，究竟如何，才能长久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让安斯艾尔常伴自己左右。 神不能离开神殿太久，安斯艾尔也不能长久地居于神殿—— 云端之上的神殿，那是神独自开辟出的与世隔绝的神之领域，终年来唯有神一人独自居住的原因，并非因为神喜欢清静，而是因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生灵，能承受住神之领域那浓重的属于神灵的威压，即便强大璀璨如安斯艾尔，也不适合生活在那里，诺兰与诺拉斯曾经从未进入甚至留宿于神殿的原因，也正因为此。 所以，把安斯艾尔拐走的方法，根本完全不必考虑。 再有，以神对安斯艾尔的了解，如果知道自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就算他是神，是安斯艾尔的造物主，淡漠骄傲如安斯艾尔，也一定不会对神有任何妥协，反而更有可能，把他们之间本就不甚亲近的关系，变得如履薄冰。 安斯艾尔不会离开艾泽拉斯，所以如果真的想在他身边，就只能从自己这方着手。 想到自己身上那令法则都感到棘手，随时会令陷入世界有崩溃危险的毁灭力量，神不由得微微凝眉，打算立刻回神殿从长计议。 不过，在离开此地前，神却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匆忙地赶来艾泽拉斯。 侧首看向被安斯艾尔隐隐护在身后的诺拉斯，神的心底虽然仍有些不悦，不过看在诺拉斯间接让他认清自己心情的份儿上，神索性不再与他计较。 当然，如此轻易放过诺拉斯的最主要原因，是神已经大致想明白之前那一幕发生的原因——想到来到这里时，生命之树上某颗精灵蛋上的光明桎梏，以及诺拉斯一反常态状若癫狂道出的那些话，神的某种闪过一丝淡淡的讽意。 神其实也没想到，一直被他睁一眼闭一眼放纵的诺拉斯，如今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连自己投向世间的目光，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神念在诺拉斯身上一扫而过，几乎眨眼的功夫，神便从诺拉斯身上，感知到了本不应该属于他的带有诺兰气息的力量。 这个发现，令神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可以允许诺拉斯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却绝不会容许诺拉斯胆大包天到敢窥探自己行踪的作为。 “诺拉斯，你要记住，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神的尾音轻飘飘现出于世间时，神思恍惚的诺拉斯，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被凶狠粗暴地撕裂抽离。 “不——！神！你不能这么做！！”死死环抱住身体，狠狠蜷缩成一团的诺拉斯，挣扎着想要阻止诺兰赠与他的力量离他而去。 只是，神的话语是世间最强力的言灵，那是独属于神明的箴言，无法抵抗，不可逆转。 诺拉斯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冲动地跑来艾泽拉斯，不该因自己有能力窥探到神的目光就如此放肆，不该用安斯艾尔来试探神，不该对神有所期待，更不该如此挑衅神的权威…… 撕扯着翅膀把全身包裹在其中，天族最敏感脆弱的羽翅，在诺拉斯慌乱无措近乎疯狂的动作中，被扯下大片大片的羽毛。 但这丝毫不能起到任何作用，诺拉斯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诺兰的力量正一点点从他体内消失。 “父神！求求您，不要剥离诺兰的力量……！是我不对，一切都是诺拉斯的错……求您宽恕您的孩子，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体内最后一丝属于诺兰的力量，被彻底剥除时，诺拉斯崩溃地匍匐在神的脚下，失声痛哭。 在造物主面前，高傲的天族之主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扯住父神的衣角，请求父神原谅自己，把诺兰的力量还给他，手掌却在即将要触碰到那连光都能吞噬殆尽的黑色衣角时，感觉到一股被烈焰炙烤灼伤的强烈痛意。 痛呼着猛地收回手，诺拉斯仰起头，茫然地看向神，却到这时才发现，他已经再也看不清神的容颜。 神在拒绝他的靠近。 脑海中条件反射地生出这个念头，诺拉斯忽觉自己如坠冰窖，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深恐惧，令他的心脏都仿佛被攫住一般，狠狠抽搐起来。 “父神……”他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满心委屈地唤着神明。 神色淡漠地垂眸望着诺拉斯，对于这个曾经诞生于他手中的孩子，神终于给予了他最后的仁慈，为诺拉斯解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诺拉斯，从你放弃对吾信仰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正视神颜的资格。” 所以，这并不是神对诺拉斯的惩罚，而是诺拉斯因自己的选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听明白了神话语中未尽的深意，诺拉斯顿时瘫倒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神魂，呆若木鸡。 对于此，神也并非没有遗憾。 创世之初诞生于神手中的四个造物之中——诺兰已经彻底消逝于天地间，诺拉斯也彻底放弃了对神的信仰，与神最为相似的路西维尔远在大陆彼端，几乎再也没有踏足地上的可能，只剩下安斯艾尔，一如往昔。 侧首看向静立与一旁的安斯艾尔，虽然那双翠绿色的双眸此刻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神微微起伏的心绪，却依旧因对方身上那股沉静若深深树海的气息，而渐渐平和下来。 是的。 他还有安斯艾尔。 也唯有安斯艾尔，从始至终，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那一刻，神甚至有些感激曾经的自己，创造出了安斯艾尔这样丝毫不为时光所移的璀璨生灵。 那是他生命里永远不灭的光。 也将是他无尽生命中，不朽的爱人。 第158章 秀爷霸气侧漏 彻底剥离诺拉斯体内所有属于诺兰的力量，神深深望了安斯艾尔最后一眼，这才举步走向天空，回到云端之上寂静无声的神殿之中。 端坐于王座之上，神第一次认真探索，究竟该如何，才能在不破坏世界的情况下，安然行走于世间。 实际上，这样的方法，神在转瞬间便可以罗列出十数个来。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也纯粹是因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能吸引他去为此花费心思。 现在却不同。 在察觉到自己对安斯艾尔的心意后，神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这个他所创造出的世界上走一遭。 不过，行走世间的方法虽多，却并非每一个都可行。 如果神只是单纯想要去看看这世界，自然不必纠结太多，但下界并不是神的最终目的，他真正想要的，是能够长久地陪伴在安斯艾尔身边。 安斯艾尔究竟有多么冷心冷情，神比谁都了解。 确切地说，很多时候，在安斯艾尔身上，神都能感觉到一种与神性无比相似的气息。 所以，神很清楚，性情寡淡至此的安斯艾尔，绝不会那么容易就会对谁敞开心扉，想要让安斯艾尔心动，更是令神都感到头疼的艰难课题。 不过，也正因为此，神才不会担忧，安斯艾尔会对这世间的谁动心。 那么首先，要选择一种能够接近安斯艾尔的方法才行。 同为四大域主，诺兰和诺拉斯虽然常驻各自的领地，但因为交情甚笃，这两人时常会去对方的领地做客，出门还算频繁；生活在魔域的路西维尔，在终日把魔域闹得鸡飞狗跳的同时，偶尔也会耐不住性子，想方设法跑到大陆上去溜达溜达，并且十分喜欢调戏偶遇的精灵。 安斯艾尔却与他们都不同。 自安斯艾尔创造精灵族，神便几乎再也没见他走出过艾泽拉斯，诺兰离世那一次，是神第一次见安斯艾尔离开精灵族领地。 对此，第一次发觉这种事的神，也不由得有些无语。 因为神忽然发现，论起耐性，安斯艾尔似乎比他这个神还要强上许多。 这个认知，令神不禁更加烦恼。 因为这表明——想要在大陆其他地方偶遇安斯艾尔，甚至与其产生交集，这根本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终年生活在艾泽拉斯的安斯艾尔，根本不可能给任何外族接触的机会。 所以，除非神以精灵的身份行走于世间，不然神在下界，绝对连安斯艾尔的面都见不到一次。 于是，神便把下界的身份，选定为了精灵族。 如此，其他方法便再不用多做考虑。 下界的方法虽多，但真正执行起来，却远没有一句话那么容易。 即使是神，也要被法则所约束，不能真的全凭性子，任意妄为。 想要成为精灵，只有一种方法，那便是通过生命之树来孕育，从精灵蛋中出生，这是安斯艾尔创造精灵族后，法则对精灵一族的尊重和保护，连神也必须执行。 当然，生命之树是安斯艾尔的伴生神器，发生在其上的每一件事都能被安斯艾尔所感知这点，也是令神有所顾忌的原因之一。 所以，下界转生成为精灵这件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决不能让安斯艾尔发觉。 不然，就算他是神，估计安斯艾尔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会一直像从前和现在这样恭敬疏离地对待他。 神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安斯艾尔，而是希望能与安斯艾尔更加亲密，被安斯艾尔另眼相待，成为这世上与安斯艾尔最为亲近的存在。 神希望，安斯艾尔也能像他一样，全世界只关注他一人，只为神一人牵动心念。 神想与他一起，坐拥到时光尽头。 不过，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才能让世界承载住神所带来的压力，抑或他该如何做，才能把自己毁灭破坏的力量，彻底封印住——这才是神想降临世间，最为棘手的问题。 神座之上，神久久思索着这个问题，甚至把每一种可行的方案，都在心底繁复推衍千万遍。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且繁琐的过程。 每当感到疲惫，神就会透过水镜，脉脉注视世界另一端的安斯艾尔片刻，然后，再一次陷入无尽的推衍之中。 神最后选定的方案，是彻底封印自己的力量，下界转生成精灵。 身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想要封印自己的力量，这无疑是一件极其大胆且疯狂的想法。 但与其就这样独自一人于神殿中等待世界毁灭那一天的到来，神宁愿彻底任性一次。 在这个世界，神殿之外根本无法承载神的力量，所以神只能另辟蹊径，选择另外一种时间更加漫长的方法，来削弱和封印自己的力量—— 身为与法则一同诞生的神，神对世界本质的了解，远在这世间的任何生灵之上，所以一直以来，神都很清楚，在本世界外，还存在万千与此类似的平行宇宙。 在神所创造的世界，他根本无法任意妄为，因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转。 在其他世界却不会如此。 看在他一界造物主身份的面上，其他世界的法则多少会对他给予通融。 于是，当神终于推衍好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做好万全的准备后，神的身体便彻底陷入沉睡。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神悄无声息地在安斯艾尔身上，施加了一个被动触发的魔法，抑或称之为诅咒。 神决不允许，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任何生灵靠近安斯艾尔。 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云端之上的神殿上空，神念由此直入苍穹，穿透此界界壁，开始了漫长的封印自己的孤独旅途。 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便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曾是创世的神明，遗忘世界在他手中诞生的喜悦，不再只能独自一人徘徊于空旷的神殿，只能透过水镜，凝望他最心爱的人。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回归这个世界。 到那时，他会以一个精灵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安斯艾尔身边。 会看着他，守着他，永远陪着他最心爱的精灵。 就算终其一生，安斯艾尔也不会对他产生相同的感情，他也不会有任何后悔。 因为只是有这样一个能让他如此充满勇气，敢拿自己性命去堵的人存在，就已经是世间，最令人惊喜的奇迹。 第159章 秀爷霸气侧漏 削弱和封印一界造物主的力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神当初推衍这个过程时，就已经知晓，自己应该会经历几百上千个世界，在无数地域漂泊流浪，经历无数次转生、成长、衰老以及死去后，才会逐渐磨平外泄的力量，把原本暴戾毁灭的本源，收敛得平和内敛，直到严丝合缝，令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曾是一位在不经意间便能毁灭世界的黑暗创世神。 他也确实，经历了不知多少世界。 神所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位面。 在那里，他诞生于一个条件十分优渥的东方家庭，父母都是极其出色的人物，唯一的妹妹也十分讨人喜欢。 他像任何一个普通且寿命短暂的人类那样，一路成长，学习，毕业，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拥有无以伦比的天赋，是无数人瞩目的焦点，活得恣意畅快，几乎没有任何遗憾。 在那里，他的名字是—— 斐亚然。 黑暗深渊最深处，层层包裹住斐亚然多时的玄色巨茧，终于现出一丝细微的变化。 原本密不透风的茧身，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开始褪去了暗色，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如同黑色的薄雾，一圈圈缠绕着沉睡在最深处的人影。 黑暗深渊所赠与的记忆，实在太过漫长。 那是神在封印自己之前，留在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一把钥匙。 有了这把钥匙，神才会忆起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才会想起，让他如此费尽心力，辗转无数世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灵魂记忆的第一把锁开启后，流浪于无数位面的记忆，也纷纷开始复苏。 扑面而来的记忆太过庞杂纷乱，那其中有喜有悲，有笑有泪，有仗剑天涯，翱翔九霄，天下唯我独尊的酣淋快意，也有大漠飞霜，望断天涯，不见归处的无尽遗憾。 直到他成为斐亚然，辗转来到这个世界。 成为精灵，成为安斯艾尔的学生，成为这世间唯一能够触碰到安斯艾尔的特殊存在。 斐亚然曾一度憎恨系统，也不明白，系统究竟为什么，总是以那么极端的方式，去逼迫他完成它所发布的任务。 现在，在这浩如烟海，庞杂无序的记忆尽头，他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原因—— 原来这些，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由他自己，亲手安排出的道路。 所谓的系统，也不过是他当初留在自身灵魂最深处的另一把钥匙，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他早已遗忘了一切，封印好体内的最后一丝力量后，为他开启回归这个世界的道路。 系统一直以来的真正目的，也并非是那些可笑的令人莫名的拯救人族。 从他回归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系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唤起大陆生灵对身为“翡翠”的他的信仰。 那是令他恢复本源力量的第一道催化剂，也是神性回归，神念觉醒的隐秘预兆—— 就像安斯艾尔当初教导“翡翠”时所说的那样，“信仰之力”，那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对于渴望力量的生灵，如诺拉斯之流，“信仰之力”虽然能够带来庞大的力量，同时却也是最饮鸩止渴，见血封喉的毒药。 在这世间，唯有神才能不受那毒药的任何影响，把“信仰之力”化为己用。 除此之外，就算强大如安斯艾尔，也绝不可能在吸收“信仰之力”后安然无恙。 所以其实，这一切，本就是他在无数纪元前，就已经一步步安排好的轨迹。 深渊之中，薄雾般的巨茧，不知在何时悄然消散。 黑雾曾经盘旋流连之处，几乎快要与深渊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是谁？ ——他是从亘古的久远之前，便存在于此的，唯一的神明。 ——是无尽的黑暗与毁灭之神。 ——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今时今日，他终于回归与此。 卡奥斯—— 这是他的名。 第160章 秀爷霸气侧漏 深渊之中，苏醒的神明，令整个世界的黑暗之力开始疯狂滋长涌动。 那一瞬间，无论是纷争四起的神眷大陆，还是不见天日，夜色深沉的魔域大地，都仿佛在回应造物主的降临，猛烈震颤起来。 大地上，整装待发准备攻打天族的人类领袖，以此作为神明给与他们祝福鼓励，催促他们消灭天族的预兆，激励前方的将士们奋勇杀敌，剿灭一切光明神殿的异端。 魔域之中，无数恶魔都惶恐万分地向着万魔殿的方向匍匐在地——那是对黑暗本源发自本能的恐惧和膜拜。 此时，距离斐亚然进入黑暗深渊，已经足足过去四百年时光。 在斐亚然进入黑暗深渊没多久之后，西泽尔便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发觉翡翠不在，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对方抛弃了。 但凭着一直以来对翡翠的了解，西泽尔十分清楚，以翡翠温柔体贴的本性，根本不可能把他独自扔在万魔丛生的魔域，任他自生自灭。 然后果然，从那只一直跟在翡翠身侧，却罕见也留在这里的白毛狐狸月光口中，西泽尔得知了翡翠的真正去向。 黑暗深渊，这个在魔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简直比魔王路西维尔之名，还要令魔鬼们闻风丧胆。 那是比黑暗更加黑暗，连魔王都无法踏足一步的，极其可怕且邪恶的毁灭之地。 据传说，那里埋葬着动摇世界本源的强大力量，一旦夺得那力量，就连魔王路西维尔，也要俯首称臣。 是以自西泽尔意外来到魔域后，没少听闻关于有人硬闯黑暗深渊，企图夺得无上力量的传闻。 但无论哪个版本，那些魔鬼最后的结局，都如出一辙—— 他们当中，再没有一人，出现在过这世间。 所以四百年前，当从月光口中听闻翡翠竟然进入了黑暗深渊时，西泽尔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陪对方一同去赴死。 对堕落为魔兽几百年的西泽尔来说，这世间唯一值得眷恋的，就只有他深爱着的翡翠了。 如果连翡翠也彻底消失，泯灭于深渊尽头，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拥抱死亡的脚步。 当然，他之所以会如此焦躁，懊恼至极，完全是因为他还有一件无比紧急的，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事，尚未来得及告知给翡翠。 不过那时，在翡翠的身影早已彻底消失不见的那时，哪怕西泽尔自责得几乎想要立刻死去，也再唤不回彻底融入深渊的翡翠的身影。 于是西泽尔决定，陪翡翠一同赴死。 那时，留守在黑暗深渊入口的月光和魔王路西维尔，一同阻止了西泽尔踏入黑暗深渊的举动。 然后，西泽尔才从他们的话中，隐约明白了，原来翡翠并非是去赴死，而是去深渊中寻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魔域中嚣张霸道，喜怒无常至极的魔王路西维尔，甚至在提到翡翠时，亲昵得令人诧异，一口一个“父神”的称呼，更是令西泽尔半天才反应过来，路西维尔口中的那个“父神”，竟然就是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翡翠。 但这又怎么可能？ 身为天地间最纯洁的光明圣兽，长寿的独角兽一族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在大陆无数生灵之上。 在独角兽一族代代由族长传承保存的记忆之中，对于神眷大陆的诞生轨迹，有着极为真实的记载。 而作为独角兽一族最后的王子殿下，西泽尔自然也有幸传承到了这份珍贵的记忆。 也正是从那些祖先们留下的记忆之中，西泽尔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在这世间，也唯有那么一位至高的神明——创世神卡奥斯。 在西泽尔幼时，他的父亲独角兽王，经常会把那些传承记忆中所记载的秘辛，像讲故事般娓娓道来，所以对于有关神明创世的故事，西泽尔并不陌生。 但那也仅仅是对于故事中的神。 对西泽尔来说，父亲口中的神明，不过是传说中的一个遥不可及，且早已消失不知多少岁月的模糊存在。 但现在，身为魔王的路西维尔，却称翡翠为“父神”。 这世间，能让路西维尔称之为“神”的，唯有那位创世的神明。 想通这些后，西泽尔忽然便沉寂了下去，不再想要挣脱月光和路西维尔的阻拦，不再想要立刻赴死，也不再为翡翠的冲动行事，感到担忧。 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在黑暗深渊的入口，等待翡翠归来。 一开始，月光和路西维尔还与西泽尔一样，守候在黑暗深渊的入口。 但在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过后，月光和路西维尔便很少再守在这里。 月光与路西维尔，是一对儿天生的冤家。 当年从封印中苏醒过来，意外困于松鼠体内，被月光所辱的记忆，路西维尔永生永世也不可能忘记分毫。 曾经，在发觉擅闯魔域的翡翠，就是当年那个和白毛狐狸一同侮辱自己的小精灵时，路西维尔曾想过成百上千种令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但在得知翡翠竟然就是父神的那一刻起，路西维尔便自动把脑海中那份记忆中，与翡翠相关的彻底掀了过去，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胆大包天到去报复父神，又不是活腻了。 但也正因为此，对于那份无处安放的双重屈辱憋闷，路西维尔干脆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把所有怨念，全数推到了白毛狐狸月光的头上。 虽然父神在进入深渊前，曾叮嘱他照顾好西泽尔和月光，但具体怎么“照顾”，却也还是由他路西维尔亲自把控的。 反正他最擅长偷换概念，想来父神也不会因为他“不小心会错了意”，就真的责罚于他—— 在路西维尔遥远的记忆深处，父神对他，还是十分宽容和宠爱的。 于是，在那之后，路西维尔原本无聊之极的生活中，便忽然多出了两件渐渐习以为常的事——等待父神，以及与那只叫月光的扁毛畜生，相爱相杀。 路西维尔其实从未想到过，这只白毛狐狸的实力，竟会如此深不可测。 在与那狐狸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的几百年后，路西维尔细数了一番，才渐渐发觉，他们之间的争斗，竟大多以平局或自己略输一筹为结局。 这让路西维尔在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同时，对于月光的真是身份，也生出一股想要追根究底的极度好奇。 他甚至猜测过，月光是否是父神亲手创造出的第五个造物。 不然月光这明显可与一域之主比肩，甚至更胜一筹的实力，无论如何也绝对说不过去。 但令路西维尔感到抓狂的是，每次他这么问月光时，对方都会回给他一个看土鳖的轻蔑眼神。 对此，路西维尔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白毛狐狸细长眼眶中绿莹莹的眼珠子，给抠出来踩得稀巴烂！ ——简直日了汪！ 他竟然打不过那死狐狸＿（：з」∠）＿！ 等父神从深渊出来，他一定要跟父神告状！ 不过，还有一件事，也令路西维尔十分在意—— “死狐狸，以你的力量，应该早就能化为人形，干嘛一直保持兽类的模样？” 这个问题，从第一次和月光达成平手时起，就被路西维尔一路不停念叨。 月光也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干卿底事，到后来每每听到这个问题，都忍不住直翻白眼。 知道有一次，被路西维尔追着絮叨了整整两月，几十天没有好好闭眼睡上一觉的月光，终于一爪子糊到了路西维尔脸上，继续不耐烦地给了那聒噪魔王一个十分微妙的答案—— “蠢货，本王一直不露人形，自然是担心吓到你。” 对此，路西维尔在短暂的怔愣过后，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因为长得太丑，所以才一直不敢在我面前显形！！！” 然后，路西维尔便再度收获【来自月光的土鳖眼神×n】。 路西维尔：…… 类似的场景，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也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路西维尔对月光的不爽，也渐渐随着与对方的相爱相杀，日渐消弭，偶尔还会凑在一起吃吃喝喝，互相吐槽一下对方的恶劣和狡猾。 魔域大地发生异动时，他们正在一处饮酒。 察觉到世界的黑暗之力暴涨时，路西维尔眼底瞬时闪过一抹喜色，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身，风一般像万魔殿最深去奔去。 耳边还回荡着路西维尔那句惊喜的“父神醒了”，月光皱眉踩着脚下松软的靠垫，忽然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问道：“路西维尔说翡翠醒了……但为什么，会是这么浓郁的黑暗之力？”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面对体内某人的装死，月光一时间简直想要咆哮出声—— 妈个鸡！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原本明明是光明属性的翡翠，跑到黑暗深渊中蹲了四百年之后，出关时倒像是万魔之祖降临时那么可怕？！ 月光简直受够了这种令人三观都快碎裂的奇葩结果！ 他也丝毫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隐于他体内的这位精灵王，在面对这样的结果时，竟然还能像以前一样保持平静？！ 月光实在想要问问他，翡翠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很快，月光就失去了道出这些疑问的机会。 因为在整个世界的黑暗之力开始暴涨的同时，一直潜藏在他灵魂深处的来自于精灵王的神念，突然没有一丝预兆地从他身上脱体而出，瞬间化作一抹细微的莹绿色流光，瞬间消失于魔域漆黑的天空之中。 第161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在离开此世以前，曾把一部分本源之力，深藏于魔域最底层的黑暗深渊之中。 黑暗深渊本就是神创世时最先分割出的最纯粹的黑暗，与黑暗神的本源之力极为相似。在神离开这世界的无数纪元中，黑暗深渊更是与神的本源之力彻底融为一体。 所以，当察觉到神明归来，即将彻底觉醒的时候，整个深渊都因为神主再次降临此世而欢呼雀跃起来，以至于整个世界的光暗力量都出现了大幅度失衡。 一时间，魔域之内黑暗之力暴涨，感知到力量疯狂涌动的恶魔们，在战战兢兢的同时，也都卯足了劲儿吸收起这来自于万魔殿的最纯净的黑暗魔力，有不少低等魔族甚至因此一跃进阶为中级，甚至高级，黑暗领主、将军级别的大恶魔，实力也都有这不同程度的增长，不过比低等恶魔要灵敏太多的直觉告诉他们，即使心底再好奇，现在也决不能去万魔殿一探这场黑暗之力暴动的究竟。 遥远的神眷大陆上，蛰伏于此的黑暗生灵，也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原本被光明稳压一头的光暗天秤，正快速向黑暗阵营倾倒，一时间都兴奋不已，于光明的暗影之中蠢蠢欲动。 虽然恢复了身为神明时的记忆，神却并没有遗忘自己现在正行走于世间，肉身也只是诞生于生命之树的精灵，并不能承受过多的黑暗之力。 好在他曾留于黑暗深渊的力量大多都用来贮存身为神明时的记忆，余下的小部分被神吸收后，只需要一段时间梳理安抚，就不会在以后产生外泄的危险。 所以，在彻底觉醒后，神并没有立刻离开黑暗深渊。 半年后，终于压制好体内所有黑暗力量的神，步履从容地踏出了黑暗深渊。 这是自魔域建立以来，第一次有生灵自黑暗深渊归来。 自半年前黑暗深渊魔力暴动以来，西泽尔、月光和路西维尔，就一直守在深渊的入口寸步不离。 久久不见斐亚然的身影，月光还询问过路西维尔，黑暗深渊如此，是否说明翡翠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 路西维尔听到后，却只是笑，直到月光急得牙痒，想要按住他狠狠揍上一顿，才忽然发觉路西维尔脸上洋溢着的绝对自信和深深孺慕。 路西维尔那时说：“那可是父神啊。” 月光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多，常年跟随于斐亚然身边，他的所见所闻都与斐亚然相似，却也只是走马观花得过且过，对这个世界的由来、历史，甚至神明的存在，一直都没有什么概念。 在魔域的这四百多年中，因为体内有精灵王的神念在，月光也一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不过，在精灵王已经离开的现在，他却再也不需压抑自己的好奇心，当即向路西维尔探听起一直被他挂在嘴边的“父神”，究竟是什么来历。 路西维尔也是直到此时，才确定，月光果真不是父神的第五个造物，不然，有哪个造物会蠢到，连自己的造物主都认不出来？ 被月光压制了四百年，好容易现在轮到月光一脸懵懂，路西维尔琢磨了下，觉得父神可能还需要一阵子才能离开深渊，当即骄傲地扬起下巴，给月光科普起“伟大父神”的身份来历来。 终于得知翡翠真实身份的月光：…… 真是万万没想到，翡翠的真实身份竟然这么叼= =！ 不过，如果翡翠真是这个世界的黑暗创世神，倒也难怪路西维尔从一开始就坚信他会在黑暗深渊中安然无恙了。 只是不知道，之前一直蛰伏在他体内的精灵王，到底清不清楚这件事。 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隐秘浅淡得令月光根本来不及捕捉。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身力量与黑暗力量分属对立阵营，望着黑洞洞的深渊入口，月光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强烈不安来。 神踏出黑暗深渊时，守在深渊入口的三人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 因为这位自深渊而来的男人，实在是与之前踏入其中的翡翠，太过迥异分明—— 翡翠曾因那一头与精灵王如出一辙的银色长发，被天族之主诺拉斯调侃为精灵王的私生子，踏出深渊之人，虽然也有着一头直垂腰际的长发，却再见不到一抹亮色，反而如鸦羽般深沉如墨，像是要把世间的一切光明都吞噬殆尽；他的眼眸，也再不是众人记忆中最上等红宝石般的剔透温暖，反而如黑玉髓一般深邃漆黑，没有一丝温度；五官虽与翡翠相差不远，却更为立体深刻，肌肤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隐隐透着无暇白玉般的冰冷之感。 这是一个乍一看上去，与路西维尔极为相似的存在。 只是，在路西维尔身上，月光起码还能看到属于生灵的喜怒哀乐，在这个男人身上，月光却只能看到令人感到恐怖的黑暗沉寂。 有那么一刻，月光甚至觉得，那双黑眸深处，倒映着深渊、虚无与无尽的毁灭，会令人陷入癫狂，沉沦于巨大的绝望之中。 只是与之对视一眼，月光的背后就爬满了冷汗，连忙移开了目光。 身为神的孩子，路西维尔对于神的一切都再熟悉不过，见到父神时有些愣神，也不过是因为父神仍旧保持着精灵“翡翠”的外表，并没有恢复到神本身的面容。 不过，即使神并没有恢复神体，单从他看过来的目光，以及那身熟悉到令人几乎想要流泪的气息，也足以让路西维尔确定对方的身份。 “父神！”张开双臂，路西维尔几乎欢呼着，扑向刚刚踏出深渊的神明。 对于路西维尔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属性的造物，神一向极为宽容，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自路西维尔创立魔族，定居于魔域后，为了不对大地上繁衍的生灵带来毁灭，路西维尔一直极少踏足于世间，远端之上的神之领域，更是从未到达过…… 所以，细算起来，在这次相见以前，神与路西维尔还真是阔别已久。 “路西维尔，好久不见。”任由路西维尔像还陪伴自己身边时一样抱住自己的手臂，神冰冷的面容隐约现出一丝淡淡的温情，安抚地轻拍着路西维尔后背。 一脸满足地在父神手臂上蹭了蹭，在被父神身上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黑暗之力熏染得陶陶然后，路西维尔这才想起来父神进入黑暗深渊的目的，“父神，您拿到【黑暗之心】了吗？” 自从当年把伴生神器【黑暗之心】融入黑暗深渊后，路西维尔对【黑暗之心】的感知程度就变得极为浅淡。 黑暗深渊虽然与路西维尔同样身为此世之暗，但从路西维尔都不敢轻易踏足黑暗深渊，还对它极为忌惮，就足以见得黑暗深渊的暗黑等级，远在路西维尔之上。 对此，路西维尔曾经也隐约猜测黑暗深渊是否与父神有关联，现在却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 因为在这世上，能够比此世之暗更加黑暗的，唯有身为黑暗神的创世神明。 如此，倒也难怪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无法对【黑暗之心】有太过明显的感知。 对于来到魔域的最初目的，神从未有一刻遗忘。 对路西维尔微微颔首，神的手腕轻翻，光洁如玉的掌心中央，便立刻现出一枚成人拳头大小的黑色钻石。 在这颗黑色钻石上，共有界面三千六百个，每一面都倒映着这个世界已经毁灭的过去，充斥着万物众生的原罪与苦难。 万魔因它而生，魔域的三千六百个小世界，也皆是由它与黑暗深渊融合后催生而成。 它是离开魔域之主许久的亲密半身，是法则赠与此世之暗路西维尔最珍贵的礼物。 伸手轻轻触碰着【黑暗之心】，与半身久违的亲密接触，令路西维尔都忍不住放柔了脸色，一向嚣张乖戾的脸上，难得现出了温暖的神色。 察觉到路西维尔心底的激动，【黑暗之心】上顿时也不是闪过晶莹的流光，像是在回应路西维尔喜形于色的雀跃。 摩挲了【黑暗之心】片刻，路西维尔这才想起来，父神不惜跨越两界来到魔域寻找【黑暗之心】，显然不是为了自己。 想到父神如今精灵的外表，以及艾泽拉斯至今仍陷入沉睡的安斯艾尔，路西维尔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当即试探着询问神明：“父神，您是要把【黑暗之心】……带走吗？” 神明闻言，望向【黑暗之心】的眸光微顿。 实际上，对于安斯艾尔究竟是被什么人封印的这件事，神至今也没有任何头绪。 在恢复创世神的记忆前，神曾以为封印安斯艾尔的罪魁祸首是路西维尔。 但在恢复记忆后，神却十分清楚，先不说以路西维尔的力量，根本无法对安斯艾尔造成任何伤害，单说路西维尔与安斯艾尔同为他的造物，与兄弟无异这点，他们就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对方的事来。 至于一千七百年前路西维尔对大陆的那场战场，甚至被安斯艾尔封印，也不过是世界光明黑暗力量之间的一场博弈，虽然看似伤亡惨重，但对于他们这两个域主来说，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路西维尔被封印的那一千年，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睡上一觉的功夫而已，他和安斯艾尔也根本不会因为此就真的互生罅隙，遗忘彼此“兄弟”的身份。 实际上，以神对安斯艾尔的了解，这世上除了神自己，根本再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对安斯艾尔构成威胁，至于封印他的精灵王这种事，更是天方夜谭。 但即使在他遗忘所有，单纯以安斯艾尔学生的身份行走于世间时，神最终也还是爱上了他的精灵。 至今他还记得那些为安斯艾尔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每一寸时光。 所以，即使遗忘了整个世界，遗忘所有人，甚至遗忘了他自己，神也绝不可能伤害安斯艾尔分毫—— 以他对安斯艾尔的爱发誓。 只是，如此一来，封印安斯艾尔之人的真正身份，就无疑令人感到十分棘手了。 神在这时，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封印自身力量的旅途中，神曾无数次辗转穿梭于宇宙中层叠百怪的各级位面，一界造物主的身份，令他即使在完全失去过往记忆的时光里，也依旧受到其他位面法则的优待与尊重，几乎每一世都是天之骄子，人上之人。 那么，会不会也有人像他一样，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神眷大陆？ 神忽然想到了几百年前，在魔域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雪魔。 在尚未恢复记忆时，神曾以为雪魔与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因为系统的缘故，但在了解自身系统的真实来历后，神对雪魔身上的系统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 因为那代表着，在这个由他所创的世界中，已经有人能够通过这种“偷渡”的方式，自其他世界“入侵”而来。 虽然雪魔的力量极为弱小，但如果他的存在并非个例，如果还有比雪魔强大许多，甚至拥有与一域之主相抗衡力量的存在，来到了他的世界，甚至伤了他的安斯艾尔—— 一想到这种可能，神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想要彻底摧毁些什么的阴翳暴戾。 没有人，能够在伤害他的安斯艾尔后全身而退。 他会找出那个人，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会让他，比死更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以神之名起誓。 敏锐察觉到神明身上一闪而逝的强烈愤怒，从未在神身上看到如此剧烈情绪的路西维尔，顿时被神威震得静若寒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关于【黑暗之心】的问题，惹恼了父神，连忙松开扒着父神手臂的手，竖起掌心一脸严肃地对神明发誓：“父神，路西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任何其他意思！路西的生命与灵魂皆是您的恩赐，我的一切都属于您！就算您要带走【黑暗之心】，路西也不会有任何异议，请您相信路西！” 路西维尔的神情太过坚决虔诚，令神都不由得一怔。 神思一转，神便明白了路西维尔的想法，当即欣慰地抚了抚路西维尔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把答案告知给路西维尔，“为了唤醒安斯艾尔，我需要【黑暗之心】。” 关于唤醒安斯艾尔的方法，系统并没有对神说谎。 在没有也不想恢复神体的现在，神必须要集齐【黑暗之心】、【圣光权杖】以及【龙之眼】这三大神器，才能解除施加在安斯艾尔身上的封印。 虽然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但从父神口中听到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以精灵之身以身犯险来到魔域夺染黑暗之心】，路西维尔就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父神的决定，从来都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一直以来，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父神需要他的时候，主动献上自己的力量，甚至一切。 对此，路西维尔其实并没有任何怨言，甚至他偶尔会想，就连这样为父神所用的机会，对他们来说都太过罕见了，以至于每次父神表示需要他的时候，路西维尔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涕零。 但其实，从他们出生没多久开始，他就一直想告诉父神—— 可不可以，把长久落于安斯艾尔身上的目光，分一点给他？ 当然，如此明显争宠的话，就算打死路西维尔，他也不会真的说出口。 不过，偶尔撒撒娇什么的，倒是父神一直没有收回的，专属于他们几个造物的特权。 厚着脸皮笑眯眯地再次凑过去扒住父神的手臂，路西维尔蹭了蹭神身上柔软的布料，“父神，等您唤醒安斯艾尔后，可不可以来魔域住一段时间？” 神在创世后，因自身毁灭力量的缘故，独自久居于云端神殿的事，路西维尔一直牢记于心。 虽然是此世之暗的化身，但即使是魔域，也无法承载父神全盛时期的毁灭虚无之力，是以与父神聚少离多这件事，一直是路西维尔在无尽时光中深埋于心底的遗憾。 但现在，以精灵身份行走于世间的父神，却完全没有了曾经的诸多顾虑。 路西维尔实在太过怀念刚刚诞生于神手中的那段温暖时光，好不容易再次见到父神，他当然要努力争取与父神重温往日快乐时光的机会。 路西维尔眼底的期待太过虔诚耀眼，以至于让那双浓黑如墨的眼底，都仿佛缀满了闪烁的星光。 这样的路西维尔，即使是神，也不会忍心拒绝。 所以，神只是轻轻抚了抚路西维尔的脑袋，给予他肯定的允诺。 路西维尔顿时爆出一阵小小的欢呼，而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神快回艾泽拉斯去叫安斯艾尔起床，争取早去早回。 路西维尔并不清楚，为了唤醒安斯艾尔，还需要【圣光权杖】和【龙之眼】，神也并不打算对他说明这些。 在神念已经完全觉醒的现在，即使神所使用的仍旧是精灵的身体，这世间也在没有谁能够与他抗衡。 想到此，神示意路西维尔放开自己，打算立刻动身去往神谕之城。 一直无声旁观神与路西维尔“父慈子孝”的月光，却在此时，忽然拦在了神的面前。 虽然心底对这个浑身散发黑暗味道的男人感到莫名的恐惧，月光却还是没有忘记，这个人就是四百年前进入黑暗深渊的翡翠。 这个人踏出黑暗深渊后，与路西维尔的种种互动，月光也一直都看在眼中。 但即使面前的人再陌生，月光也没有忘记过，翡翠曾经拜托给自己的事。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要去哪里，但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和西泽尔，在黑暗深渊外等了你四百年？” 微微眯起狭长的狐狸眼，即使仍是兽形，月光话语中隐隐的质问味道，也还是一丝不落地传达到给了神。他努力瞪圆了翠绿的双眸，却还是在与那双深渊般的黑眸对上后，移开了目光。 目光注视着拦于自己身前，几乎有大半个人高的巨大白狐，神在思考片刻后，终于在无数世界的记忆中，找到关于这狐狸的记忆。 对于这狐狸口中的西泽尔的记忆，神自然也全数想了起来。 神经历过太多世界，身为此世造物主的神，本性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多情的存在，甚至与此相反，神的感情一直寡淡得近乎无情，唯有安斯艾尔这个名字，能在神的心湖漾出层层涟漪。 对于这一世身为人类斐亚然，以及精灵翡翠时所经历的所有事，神虽然也都记得，却并不会被他们的记忆所影响，也不会因此，对翡翠的这些“朋友”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愫，更不会像翡翠一样，温柔耐心地对待这些普通生灵。 斐亚然和翡翠对神来说，不过是他通往安斯艾尔这条路上所经历的最后驿站，在这一世中，唯一让神感到愉悦的记忆，唯有与安斯艾尔相处的点滴时光。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在神恢复神念时，随着斐亚然与翡翠一同死去。 当然，关于这些，神自然不会告知月光和西泽尔分毫，也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 不过，对于月光帮助翡翠照顾西泽尔这件事，神却还是需要代翡翠道上一句谢谢。 对月光微微颔首，神目光平静地望着月光，“感谢你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月光。” 竟然让父神说出“谢”字，路西维尔当即忍不住侧目。 但月光却显然并不领情。 虽然没有正视这人的眼睛，但对于他的目光，月光还是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所以月光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这人说话的过程中，根本没有哪怕一个瞬间，把目光落在西泽尔身上过，这让眼睁睁看着西泽尔守在这里四百年寸步不离的月光，一时间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翡翠，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了等你回来，西泽尔在这四百年中究竟受了多少苦？！你怎么可以对它不闻不问？！” 月光不明白，为什么从黑暗深渊归来以后，面前的人变化竟会如此之大，以至于让他都有些怀疑，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翡翠？！ 对于西泽尔的过往，月光其实并不十分了解。 他只知道这个守在黑暗深渊前足足四百年的家伙，哪怕被深渊中逸散的黑暗之力腐蚀折磨到从未合过一次眼，好好睡过一个觉，身体被侵蚀一次又一次，厚厚的皮甲撕裂又愈合再被撕裂反复不知几百几千次，西泽尔也从未离开过深渊之门一步！ 月光曾不止一次想要把西泽尔拖离这里，西泽尔在软意哀求不成功后，甚至不惜攻击他以争取留在这里等待翡翠归来的权利。 月光根本无法理解，这位曾经天真烂漫的独角兽王子，如今丑陋污秽不堪的肮脏魔兽，究竟为什么会对翡翠生出这样可怕的执念。 四百年的时光，西泽尔不眠不休不肯挪动一步地守在这里，只有极度虚弱的时候，才会吃一些月光送来的食物，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凝望黑暗深渊。 几近凝固的姿态，近乎偏执的等待，令旁观的月光都无法不动容。 月光曾不止一次想过，待翡翠归来，一定要在翡翠面前好好告上西泽尔一状，一定要对翡翠说清楚，不是他和路西维尔不好好照顾西泽尔，实在是这家伙太过难搞，让翡翠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它才行。 月光从未忘记，在翡翠面前的西泽尔，简直温顺得一如曾经还是独角兽时的模样。 但现在。 在翡翠好不容易归来的现在，月光却觉得，他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 不然，翡翠怎么会用如此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和西泽尔？ 有那么一刻，月光甚至想要立刻化作人形，狠狠揪住翡翠的衣领，大声质问他—— 难道曾经认出西泽尔时，狠狠抱住它痛哭流涕的人，不是他吗？！ 难道当初一边掀开西泽尔血肉，一边因心疼而嘶声悲泣的人，不是他吗？！ 难道当初在那鸟语花香的空间里，温柔抚慰西泽尔，想要帮助西泽尔恢复成独角兽的人，不是他吗？！！ 还有四百年前，在进入黑暗深渊前，曾殷殷叮嘱他，如果自己回不来，就带西泽尔离开这里回到光明中的人，不是他翡翠吗？！！！ 月光不明白，为什么只四百年的时光，就让翡翠变得如此冷酷无情？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也不曾给过他和西泽尔？ 这样的翡翠，简直陌生到令月光心头发凉，也为西泽尔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甘。 他猛地扭头看向一直深垂着头，没有丝毫反应的西泽尔，“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来吗？为什么他现在回来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难道不打算告诉他，你当初有多担心被他抛弃，又有多痛苦地坚持在这里等他回来？！西泽尔，你这个蠢货，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月光从来都无法理解西泽尔，那种深沉苍凉，悲哀而又卑微的感情，骄傲如月光，根本永远都不会懂，也不想懂。 他不明白，为什么西泽尔在面对翡翠时，总是如此小心翼翼，简直如同穷困潦倒到极点的流浪汉，只能寄希望于翡翠施舍而来的关注与爱护。 月光太恨西泽尔的不争！ 就像现在，翡翠明摆着是要走了，西泽尔却还是连一丝反应也没有，简直像是死了一样，简直快要气死他了！ 愤怒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涌，“死”这个字眼却不知为何，忽然让月光发热的大脑一凉，也是直到这时，月光才忽然发觉到西泽尔的不对劲—— 在翡翠踏出黑暗深渊前，西泽尔明明还目不转睛，满眼期待地望着深渊入口，为什么在翡翠已经归来半晌后，西泽尔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心底一惊，月光的上眼皮也在此刻疯狂跳动起来。 飞速跳到西泽尔身旁，月光试探着伸出爪子碰了碰西泽尔，在发觉西泽尔还有呼吸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刚才的脑补，月光自己都忍不住失笑，又用爪子扒拉了西泽尔一把，“你这家伙，能不能让我省点……” “嗷——！！！” 巨大的咆哮伴随着一股恶臭的腥风，瞬间淹没了月光未尽的话语。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忽然从月光身前飞速暴起，裹挟着无尽的杀意与恶意，雷霆万钧之势向静立于路西维尔身前的神明奔袭而去。 “西泽尔——！？” “父神——！！！”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与魔兽疼痛的嘶声咆哮，月光和路西维尔的惊呼声蓦然戛然而止。 在那个瞬间，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西泽尔发疯一样袭击的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生灵，而是此世最为强大的造物主。 所以，他们潜意识里所担心的翡翠/父神会被西泽尔所伤的画面，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真的发生。 这让月光和路西维尔不约而同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们的心，就再度提了起来。 因为神明，此时正站在牢牢困住西泽尔的黑暗牢笼前，略显不悦地审视着它。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敢袭击父神？！”终于从那突发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路西维尔一脸阴沉地望着牢笼中，仍在不断冲父神咆哮的丑陋魔兽，顿时狠狠抽了一鞭子过去。 “路西维尔！”月光高声吼着，想要阻止路西维尔冲动的举动，西泽尔现在的样子明显太过不对劲儿，路西维尔竟然还在这添乱！要是真伤到西泽尔，他一定跟路西维尔没完！ 令月光和路西维尔都没有想到的是，黑暗之力凝结成的鞭子，在撞上神所编织的黑暗牢笼时，忽然化作了点点星光，被彻底消融分解。 意外于神竟会阻止路西维尔对西泽尔出手，月光和路西维尔顿时都惊讶地向神望去。 却也都直到此时才发现，神的脸上，竟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望着西泽尔的漆黑双眸中，根本看不到任何感情色彩，也不见一丝温度，仿佛倒映着深渊、虚无与无尽的毁灭，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根本完全不在乎西泽尔攻击他的举动。 月光也是直到此时，才终于隐约明白了，路西维尔口中的“神”，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那是万物众生在其眼中，皆与蝼蚁微尘无异的绝对漠然。 这个与翡翠有着相似面孔的神，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他似乎也不记得，曾经与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些岁月，不再对他们抱有真诚、友谊以及曾经令他们动容不已的温暖柔情。 站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再是翡翠，而是没有任何感情，完全不会为任何人所动的神祗。 不着痕迹地挡在黑暗牢笼前，把身后仍旧不停砰砰撞击牢笼，咆哮着像是要撕裂神明的西泽尔牢牢挡在身后，为了让西泽尔不至于真的惹恼这位陌生的神祗，月光不得不提醒神明，“精灵王还在等着您，请您快些去吧……” “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嗷——！！！！” 月光身后，困兽般颓死挣扎的西泽尔，猛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咆哮。 即使不回头，月光都能想象得到，此时西泽尔的脸究竟有多么凶狠狰狞，因为那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已经让他背上的毛都忍不住炸了起来。 月光实在不懂，西泽尔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疯狂！他实在不想让西泽尔惹恼了这位无情的神祗。 好在，冷心冷情的神并没有因西泽尔的不敬而感到任何不悦，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漠视，看都没有再看不停撞击黑暗牢笼的西泽尔一眼。 “路西维尔，你照顾好他们。”不想继续耽搁时间，神简单交代路西维尔两句后，便立刻于虚空之中撕裂出一道一人高的缺口，步履从容地消失于空间裂缝尽头。 目送神离开魔域的路西维尔和月光，不约而同狠狠松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对于路西维尔刚才抽西泽尔那一鞭子，月光其实并没有像之前表现出的那么气愤。与路西维尔相处四百年，对于路西维尔的性情，月光多少了解一些，因此十分清楚，路西维尔当时那样做，不过是为了转移神对西泽尔企图伤害神这件事的注意力。 在神终于离开后，月光也收敛了对路西维尔的横眉冷对，目光凝重地望着黑暗牢笼中似乎已经完全陷入癫狂，一刻不停死命撞击黑暗牢笼的西泽尔，眉宇间终于爬上了浓重的担忧，“路西维尔，西泽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没好气地对月光翻了个白眼，瞪着张着猩红兽口对外咆哮不停的西泽尔，路西维尔终于不太确定地道：“这家伙难道是受了深渊中黑暗之力的影响，彻底失去理智了？” 想到片刻前西泽尔竟然胆大包天想要袭击父神，路西维尔忍不住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父神当初让我照顾你们的份儿上，刚才我简直恨不能一鞭子抽死这家伙！” 知道路西维尔也就是嘴上念叨念叨，月光冲他翻了个白眼，“那家伙都已经走了，你还不快把西泽尔给放出来？” “什么那家伙！那是创造我和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我伟大的父神！” 月光闻言，又丢了个白眼过来，语气也变得有些危险，“我不管他是神还是其他什么，你快把西泽尔给我放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路西维尔说“父神”这两个字眼，月光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 “放出来干嘛？你看它现在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简直比魔域土生土长的恶魔还像魔鬼，哪能看出一丝原本身为独角兽的特质？攻击性也快赶上一界领主了，放出来还不得把我的万魔殿拆了？！” 月光：“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究竟放不放= =！” 路西维尔：…… “好吧，我放。” 半晌后。 路西维尔：= =…… “舞草父神的魔法我解不开啊怎么办！！！” 月光：…… “路西维尔，这种时候不要开这种玩笑！”尼玛难道没看到牢笼里的西泽尔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吗=皿=？！ “我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吗？虽然我很讨厌这家伙袭击父神，但父神让我照顾好他的嘱托，我既然应下了，就不会不遵守诺言。” “那现在怎么办？！”听到路西维尔的回答，月光一时间简直要抓狂了，“能不能先让它冷静下来？不然我担心它早晚会活活把自己撞死！” “你之前也看到了，这牢笼对外界的一切魔法都免疫，以你我的力量，根本没办法穿透父神的魔法结界。”一想到这，连路西维尔顿时也觉得眼前的状况变得十分棘手起来。 之前他说父神保护袭击他的西泽尔，并不是开玩笑，起码由他这个魔王亲手拧成的鞭子，都无法穿透这牢笼分毫，在这整个魔域，就更别提还有谁能透过笼子伤到西泽尔了。 但，尼玛谁能想到西泽尔现在简直像疯了一样玩命往笼子上撞啊！！！ 偏偏这牢笼还有禁魔的作用，在挡住外界一切伤害的同时，却把治疗魔法的波动也全数阻挡在外，所以现在月光和路西维尔只能眼睁睁看着西泽尔在牢笼中，如同没有知觉一般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 月光在笼子外一直试图让西泽尔冷静下来，让他不要继续伤害自己，嗓子都喊哑了，西泽尔却依旧故我。 到最后，月光都快被它狼狈的模样搞崩溃了，恨不能也一头撞在那囚住西泽尔的牢笼上，巨大的狐狸脑袋却猛地撞进了一片漆黑柔软的衣料中。 “有它一个添乱就够了，你不要再跟着胡闹。”手指在月光巨大的狐狸脑袋后一轻一重地顺着毛，路西维尔没好气地说道，神色疲惫却又有着隐约的温柔。 月光见状，不由得怔了下。 与路西维尔相识几百年，这还是月关第一次，在路西维尔脸上，看到这样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样的路西维尔，让焦躁的月光莫名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其实月光也清楚，那个与翡翠有着相同容貌的人，本意并不是想要伤害西泽尔。 虽然这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但如果西泽尔不像现在一样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这牢笼对它来说，根本不可能造成这么惨烈的伤害。 “西泽尔，你到底怎么了？”望着笼中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把头顶的断角都已经再次撞断的西泽尔，月光倚在路西维尔怀里，忍不住低喃。 路西维尔闻言，也忍不住感慨丛生，“何止是西泽尔，今天的父神，也有些奇怪。” 月光闻言，顿时有些莫名。 就听路西维尔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念叨，“明明一千多年前还与父神见过，今天竟然会说好久不见……难不成当了一阵子精灵，父神竟然也对时间这种东西，有了明确的概念？” 一咕噜从路西维尔身上跳起来，月光的眉头，渐渐拧成疙瘩，“什么一千多年前？一千多年前，你就见过翡翠？！” 没记错的话，从翡翠来到这个世界算起，至今也才不到八百年吧？ “路西维尔，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吗？？？！” 第162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眷大陆。 大陆极北之地，神谕之城。 位于雪山之巅的神谕之城，自创世之初四大种族接连而生之日起，便是一片被皑皑白雪与盛大光明所覆盖的神圣之地。 数百年前，这里曾是大陆无数生灵梦想中的朝圣之处，今时今日却早已不复昔日的繁盛荣光—— 狰狞的烈焰爬满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四溅的鲜血染红了纯白无垢的台阶； 折翼的天族发出濒死的哀鸣，再不见优雅高傲的姿态； 战争的号角响彻这座城的上空。 人族大军在战歌激昂的旋律中，终于攻破了天族王宫的大门。 白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王宫大门轰然倒塌，银甲披身的人类领袖踏足于其上，转身凝望身后与他浴血奋战无数日夜的士兵，染血的长枪霍地直指王宫最深处，声音庄严而肃穆—— “帝国的将士们！那里，就是曾把我们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华丽外衣，把自己伪装成正义与光明的化身！就是他！为满足一己私欲，强行操控人类帝国数千年！！就是他！令整个世界分崩离析，残忍屠杀我们无数优秀的祖先！！！” “现在，制裁他的时刻终于到来，你们可愿与我一同，斩下那伪善者的头颅？！” “愿——！！！”高亢激越的呼声响彻苍穹。 进攻的号角再度吹响，人类大军在银甲领袖的率领下，潮水般向着天族王宫深处涌去。 不到片刻，王宫大门前便再见不到一丝人影，只有凛冽的寒风，从此地呼啸而过。 “咔哒……” “咔哒，咔哒……” 死一般的沉寂中，忽然有细碎的磕碰声在王宫大门附近响起。 冷眼伫立于王宫花园一棵大树上的霰雪鸟闻声，好奇地抬头望去，立时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大片骷髅，惊得扑棱棱飞远了。 那是一片数量多到惊人的雪白骷髅，大多保持着完整的骨架，它们当中，有双足立地的人类骷髅，也有四足行走，动作矫健丝毫不亚于生时的走兽骨架。 这是一片本应深埋于地下，经过时间磋磨后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的被遗忘的枯骨，如今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在它们黑洞洞的眼眶内，无数诡异的红光若隐若现，令那失去血肉的骨头看上去分外诡异狰狞。 无论是谁，乍一见到这样数量庞大的骷髅军团，都一定会被吓得惊声连连，陷入恶魔降临般的巨大恐惧与绝望之中。 但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可怖中，一个被黑沉斗篷紧裹住全身的漆黑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了王宫大门前。 立足于那块片刻前曾被人类领袖驻足的巨大石门上，斗篷人的目光缓缓掠过这座曾经无比熟悉的天族王宫，半晌后，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粗嘎嘶哑的苍凉笑声：“七百年了……我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你们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看到我以后，会不会感到‘惊喜’？” 听到他的话，立于骷髅军团头排的一众人类骷髅，纷纷快速开阖起下巴，刺耳的“咔嚓”声顿时不绝于耳。 斗篷人见状，非但没感到任何惊惶恐惧，反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本就十分诡异，像是声带曾被撕裂过一般，每发出一个音阶，都伴随着粗哑急促的呼吸，现在突然笑起来，更像是要被人活生生拧断脖子一般，上气不接下气，语调却分外凄怆。 见他笑得不能自抑，原本七嘴八舌的骷髅们倒是都安静了下来，红光闪烁的空荡眼眶一同对准斗篷人。 半晌后，斗篷人终于缓缓收住了笑声。 “你们放心，”回望安静注视着他的一众骷髅，斗篷人终于说道：“就像我当初承诺过的那样——诺拉斯欠我们的，我会一分一分，替所有人讨回来！” 肃杀寒风从遥远的雪山席卷而来，终年不落的雪花终于穿透了笼罩在整个神谕之城上空的屏障，洋洋洒洒飘摇而下。 当皑皑白雪第一次落于天族王宫的穹顶时，去而复返的霰雪鸟再度驻足于王宫大门前那株高高的枯树上，它好奇地望向天族王宫的入口，在那里，唯余散落一地的残垣断壁，再也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神眷大陆历七百三十年，人类大军首度攻破天族神谕之城，人类领袖里斯特率领的狄龙骑士军团，长驱直入天族王宫，在与天族残余势力酣战数天后，终于迫使天族首领诺拉斯现身于其前。 以上这些，大多流传于后世人族广为传颂的历史之中。 不过，事实倒是也与此相去不远。 实际上，身为自创世之初起便存在的四大种族之一，生而高贵的天族对人类向来不屑一顾。 由世界自行衍化而生的人类，自诞生之日起，便粗鄙愚昧至极，力量虽微弱，却极善钻营争斗。在人类身上，可以找到世间一切原罪的具象形态。 因为此，崇尚光明纯洁的天族，对人类从未有过一丝好印象，就连后来人类因缘际会，从精灵那领悟学习到了魔法的使用方法，逐渐摆脱了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性，人类在天族眼中，也还是一群蒙昧无知的低等生灵。 所以，对于愚弄、圈养甚至分裂、屠杀人类，天族从未有过任何愧疚之心——你不能指望高等生灵，对蝼蚁有任何同情怜悯之心。 实际上，连天族自己也不太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曾经被他们视为蚍蜉蝼蚁的人类，在这几百年中，突然涌现出无数天赋出众的精英及领袖，曾经被天族打压到几近灭绝的魔法师，也雨后春笋般日渐活跃于整个大陆之上。 原本历经千年修建好的篱墙，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被强行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原本被圈养在其中的人类，终于得知了这世界的真实形态，而后，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迅速把所有利刃，都指向了曾经被他们奉为信仰的天族。 “你就是天族首领诺拉斯？”长枪直指大殿尽头端坐于王座之上垂眸望来的老者，人族领袖里斯特昂首问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齐立于他身后的人类精锐，不约而同用长枪枪柄咚咚锤击起地面，浓烈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但即使如此，直面这股杀伐之气的白发老者，面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任何与恐惧有关的情绪，甚至与此相反，即使在整个神谕之城的天族都被屠杀殆尽的现在，这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孤家寡人的天族之主，面对人类时，眼底依旧充斥着面对蝼蚁时的轻蔑与不屑。 “人类，是谁允许你们，如此无礼地侵犯我天族的领地？”王座之上，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淡漠地问道。 “诺拉斯！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冒充光明神，把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近千年，屠杀我人族精英不知凡几！今日天族有此劫难，完全是由你一手促成！我们今天来到这里，就是要向整个大陆证明，人类从来不是谁的玩物！若想玩弄人类，就要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人类，究竟是什么，让你胆敢在我面前，如此傲慢？” 轻蔑地扫了眼里斯特身后手执长枪的人类军团，诺拉斯微不可见地眯起眼睛，话音落下的瞬间，圣光权杖便立时现于他掌中，向着被人类层层挤满的大殿入口处，猛地划出一道金光。 刺目的光芒仿佛巨大的烟花，在所有人类没有任何准备时，猝不及防地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人类军团之中，顿时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 “不要慌！他这不过是虚张声势！”人族军团最前方，同样被刺痛双目的里斯特见状，连忙高声安抚身后的将士。 王座之上的诺拉斯闻言，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愚蠢。” 见里斯特闻言猛地抬头看来，诺拉斯傲慢地扬起下巴，眼底阴冷的讽刺之色，令里斯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只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就能如此顺利地攻破神谕之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双目刺痛一直按揉不止的人类军团中，猛地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 第163章 秀爷霸气侧漏 “你们难道真的以为，只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如此顺利攻破神谕之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双目刺痛一直按揉不止的人类军团中，猛地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 所有曾目睹诺拉斯所施放那道金光的人类战士，全都痛苦万分地捂住眼眶，鲜红的血液却还是争先恐后地从他们的指缝中汩汩流出。 人群中有短暂的骚动，却比上一次更快平息了下去。 作为大陆上最早培养法师的帝国，狄龙军团中的法师军团，曾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此次攻打神谕之城，法师自然也是狄龙帝国军团中的中坚力量，也确实在破城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七百年的时间，足够人类把曾经被动接受传承的魔法研究运用得纯熟透彻，是以在狄龙法师军团中，负责治愈的光系木系水系法师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救治伤员是治愈法师在战场上的终极任务，所以在发觉军团中的将士们的眼睛大面积出现问题开始，治愈法师们的治疗魔法，便迅速一波接一波砸了下去。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以往会为将士们带来安抚治愈的治疗魔法，在触及到那些眼睛受损的将士时，非但没有让他们的眼睛有任何好转，反而让他们的哀嚎声变得更加凄厉起来。 而随着那惨烈的呼声越来越撕心裂肺，有幸没有被诺拉斯魔法波及到的人类，都惊恐地发现，那些原本只是眼睛流血不止的将士们，越来越像被放入滚水中蒸煮的螃蟹，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而后，在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嘭”地一声，化作一团烈烈燃烧的巨大火球。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那一声闷响仿佛隐秘的预兆，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诺拉斯之前所表现出的傲慢，究竟源自于哪里。 在今天之前，身为狄龙帝国第四代国王的里斯特，从未想过，在他的人生中，会出现如此重大的挫折与失败。 但那就在他周身炸裂开的一团团火焰，以及那火焰之中扭曲痛苦到极致的人形，却在以最惨烈的方式，向他宣告天族之主诺拉斯的实力，究竟强横到了何种程度。 在这一刻，生来便立于人族顶端，从不知挫败为何物的人类领袖，第一次对自己和人族的实力产生动摇。 有那么一刻，他望着端坐于高高王座之上，冷眼睥睨他们的天族之主诺拉斯，甚至生出了一丝永生永世都难以逾越战胜的恐惧来。 但就在他的膝盖几乎再也支撑不住，想要向诺拉斯的方向弯曲跪拜时，一股沁凉舒缓的魔力，却霎时从他的心间涤荡而过。 僵硬的身体瞬间恢复知觉，像是摆脱了什么桎梏，再度回归掌控，里斯特猛地抓住胸前那颗包裹着一颗水系晶石的透明水晶球吊坠，握紧掌心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对身后不知所措的将士们高声号令：“所有治愈法师立刻停止你们的动作！所有人跟我行动！违令者——斩！！”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那些有幸未被诺拉斯魔法波及到的将士们，迅速跟上里斯特的脚步，虽然那片燃烧的火海中的人类无一不是他们的朋友、亲人、战友，但在收到军令后，这些纪律严明的将士，还是在第一时间听从了里斯特的命令。 随着他们的移动，很快，人类军团便在这处天族大殿里泾渭分明。 一方是熊熊燃烧，仿佛人间炼狱般的惨烈火海，一方是心中焦灼不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被火海吞噬的人族大军。 “诺拉斯——！！！” 征战数十载，人类领袖里斯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狠狠撕碎他的敌人，但诺拉斯的卑鄙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诺拉斯竟然敢，他竟然敢！！ 身为人族领袖，魔武双修且实力皆以位列人族巅峰的里斯特，在摆脱诺拉斯的桎梏后，早已经明白诺拉斯究竟对他的战士做了什么。 他曾在深藏于狄龙王宫藏书室的艰涩孤本中，见到过有关光明魔法的极致猜想。 据说撰写那本书的人，是为人类带来光明与希望，令人类摆脱被玩弄的命运，真正开始强大起来的法神翡翠。 在那孤本中，法神翡翠曾对光明魔法有过这样的描述—— “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光明之力所带来的光系魔法，是击退魔物以及其他黑暗生灵的不二法宝，对其他生灵则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反而有着治愈的功效。但私以为，在这世间，任何力量都存有两面性。光系魔法对非黑暗生灵来说，真的只具有治愈功效？众所周知，凡事过犹不及，在现阶段，人类中并没有能够把光明之力发挥到极致地步的法师存在。而如果我们假设，有这样一位法师，他的光明之力没有损耗和上限，持续不断对某个人进行输出，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那将只会有一种结局——那会为那个被施咒的人，带来毁灭。” 曾经，因为上面的答案，而对那本书的真正作者产生怀疑的里斯特，从不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真的会见到那本书中被假设出的强大光明法师。 但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未和这样强大到可怕的敌人对上。 并非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那些至今还在火海中挣扎的，陪他浴血奋战同生共死的将士们—— 他们本不该以如此轻易的方式牺牲在这里！ 极致的光明之力会令以血肉铸就的人类走向毁灭，诺拉斯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实际却是把人类根本无法承受的光明之力灌注在了人类将士的体内，面对这种局面，治愈法师的治愈之力，非但无法拯救他们，反而会像在沸油之中泼洒滚水，只会加快那些人类将士的毁灭，令他们从原本的爆体而亡，变成如今的在烈火中饱受更加惨烈的挣扎。 他这个人族领袖能够侥幸免于死于烈焰灼烧的命运，也不过是因为脖子上那枚由开国宰相西里尔所留下来的水系晶石吊坠。 里斯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即使人类有百万军团，数十万法师，面对只有一人的天族之主诺拉斯，依旧只能任其宰割。 这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对双方实力清醒评估后所得出的结论。 身为领袖，他带领人类攻打神谕之城，并非是为了让人族精锐全数折损与此。 所以，即使不得不与虎谋皮，他也不能让人类军团再白白牺牲—— “我答应，你的要求！” 烈烈火海前，里斯特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入口处，沉声喝道。 就在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以为里斯特是不是受了刺激，以至于出现幻觉的时候，在火海凄厉嘶号如鬼泣的背景音中，渐渐传来无数节奏整齐的“嗑嗒”声。 一个浑身被黑沉斗篷包裹住的干瘪身影，很快出现在大殿入口处。 在看到那身影的瞬间，诺拉斯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并非是因为恐惧抑或对人类竟然有帮手的惊讶，而是，对来者身上那股与光明截然相反的黑暗之力，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 “竟然借助黑暗生物的力量，没有光明神殿的约束，人类果然越发堕落了。” 端坐于王座之上，诺拉斯轻蔑地注视着大殿之中的人族领袖，一个眼神，一句轻描淡写的讽刺，便把对人类轻贱到极致的心思，赤裸裸地拍在了里斯特脸上。 里斯特几乎在一瞬间，便被他激得通红了眼眶。 心底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里斯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谁有过这样恨不能啖其血肉，撕碎对方灵魂的刻骨仇恨。 所以，“即使借助魔鬼的力量，我也要彻底杀了你！！！” 面孔近乎扭曲地嘶吼而出，人族领袖里斯特，终于在这一刻，与那浑身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斗篷人签订了契约—— “以人族领袖里斯特之名起誓，若你真的能杀死诺拉斯，从今往后，你的种族将可以在人类的土地上自由行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里斯特迅速割裂手腕，任由鲜血在自己与斗篷人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法阵。 “人类，我们的交易成立。”粗噶的声音很快响起。 在斗篷人允诺的瞬间，两条血色的线迅速没入双方的手腕—— 契约，成立。 “不想让他们死的话，就带着你的人滚。”缓缓说完这句话，丝毫不在意里斯特因为他话语中透出的轻蔑而瞬间攥紧的双拳，斗篷人终于微微仰起头，看向王座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诺拉斯。 挥退身后因斗篷人对他态度无礼而险些暴起的将士，里斯特目光暗沉地向大殿那黑洞洞的入口看了一眼，立刻命身后残存的将士们从另一个出口迅速撤离。 虽然心底同样因斗篷人那自然流露出的高人一等而感到愤恨，但里斯特很清楚，斗篷人所说的话，并非威胁，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身后的将士们或许不清楚大殿那黑洞洞的入口后藏着什么，早已见识过的里斯特却很清楚，那些，本就不是该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的生灵。 不。 那根本不是生灵，而是早已入土，本不该被唤醒的——亡灵。 “哈哈哈哈——七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粗噶尖锐的声音，在人类全数撤走后，终于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炸响。 只吼出这么一句，斗篷人的身体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急促地大口吸起气来，干瘪的心扉涌入空气，发出破风箱般诡异可怖的声响。 王座之上的诺拉斯，却丝毫不为所动。 “亡灵，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诺拉斯并不清楚对方和自己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天族对黑暗生灵也从没有任何仁善之心，所以，话音一落，他便催动圣光权杖，打算让那碍眼的黑暗生灵，彻底消泯于天地间。 无尽的光明之力如臂指使，化作利刃向斗篷人铺天盖地袭去，以至于在空旷的大殿中，卷起一股剧烈的金色飓风。 但令诺拉斯没想到的是，那巨大的光之利刃，在触碰到那亡灵前，竟然像是撞到了什么屏障，很快便被彻底打散，重新游离于空气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诺拉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很快，他就移开了目光，因为那光之利刃虽然没有伤到那亡灵，由它而起的飓风却把那亡灵头顶的斗篷掀翻了过去，露出了斗篷下那张干尸般丑陋的面孔—— 那让诺拉斯感到恶心。 “怎么，你也觉得这张脸恶心？”发觉诺拉斯的动作，那亡灵用干瘪的手指，摸了摸几乎只覆着一层人皮的脸，一脸扭曲地看着诺拉斯。 不待诺拉斯回答，他的脸上蓦地现出一个可怖的笑容，看向自己的双手，神经质地继续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恶心，恶心得恨不能再死一次。” “但我不能死。” “因为如果我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永远高高在上仁慈宽厚的天族之主，究竟是怎样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在普通人身上阳光灿烂明媚不已的动作，在这样一具嘴角几乎裂到眼下，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珠几乎快要从深陷眼眶中掉出来的干尸做来，却诡异惊悚到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我说的对吗，‘父神’？” 第164章 秀爷霸气侧漏 “我说的对吗，‘父神’？” 乍一听到“父神”这个熟悉的称呼，诺拉斯眸光微闪，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却完全不为所动，仍旧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望着那亡灵的目光，也与死物无异。 “你是什么人？”半晌后，诺拉斯终于问道。 会以“父神”称呼他的人，数量多到诺拉斯自己都数不清。 自身中诅咒那日起，诺拉斯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这对追求永生的诺拉斯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好在，他对永生的研究早已不是一两日，所以虽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力量的流失，生命的流逝，诺拉斯却还是在这近乎必死的境地中，找出了一条生路—— 夺舍。 所以在那之后，每过不到百年，诺拉斯便会在天族挑选一位资质顶尖的少年，为其冠上“天族少主”之名养在身边。 这些少年，大多出自对诺拉斯忠心耿耿的天族贵族中，那些贵族对家族内被献祭上来的少年们的最终命运，也都十分明了。 但即使如此，那些被诺拉斯亲手创造出的天族贵族们，也依旧为他们的造物主，保守着这个秘密。 在他们看来，能够为他们伟大的造物主出上一份力，是求都求不来的无上荣光，更何况能让造物主使用自家后裔的血肉，对这些早已把诺拉斯视为信仰神明的天族贵族来说，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与殊荣。 所以，即使每不到一百年时间，天族之主便会换一具身体，却仍旧保有“诺拉斯”之名，诺拉斯夺舍的秘密，在天族贵族们的一致缄默甚至遮掩中，也还是丝毫不为外人所知。 也就是说，除了天族高层外，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曾经被世人奉为“光明神”的诺拉斯，并非真的永生不死，甚至，如果不借助不断夺舍来获取年轻的肉体，新鲜的生命力，他几乎随时可能衰老而死。 天族大殿中，被一袭纯黑斗篷裹住全身的亡灵，也曾是那万千被愚弄欺瞒的无知生灵当中的一个。 但很显然，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更加可悲的身份，以至于在听到诺拉斯那没有丝毫情绪的问题后，忍不住讽笑出声，心底的恨意与戾气，却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几乎冲天而起，七百年的怨恨不甘，几乎从那布满血丝的眼中流淌而出—— “诺拉斯，你可还记得‘瓦伦’这个名字？！” 诺拉斯闻言，眉头微动，一直漫不经心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那亡灵身上，眼底也现出一丝极浅的意外来。 但只是这样微小的情绪波动，对瓦伦来说，已经够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嘶声大笑，在诺拉斯几乎以为他已经疯了的时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却戛然而止，而后，就见那亡灵霍地解开身上的斗篷，露出那具只裹着一层人皮的与骷髅无异的丑陋身体。 “当初，我听父亲说我被选为天族少主，即将成为‘光明神’之名的继任者时，我是多么开心啊……”似乎陷入了久远之前的回忆，那干尸的脸上，现出一丝病态的恍惚。 “所以，即使我见到的‘光明神’，只是一个与传说截然相反，几乎就要行将就木的老头，我也还是忍耐了下来……我陪在他身边，收敛一切骄傲，在五族大会面对那些外族时，任由他们欺凌侮辱，只因为‘天族少主’的身份。” “但直到死，我都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我下手，甚至迫不及待到等不到回到天族的地盘，在刚离开精灵族的领地就杀了我！” “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其他曾被他夺舍的尸骨，至今我还不知道该向谁复仇！” “你们这些——骗子！！” 深藏于心底七百年的质问终于在此刻喷薄而出，委屈和怨恨几乎凝成实质，但对于亡灵来说，早已经没有眼泪这种奢侈品，所以瓦伦只能用这无尽的恨意，召唤出成千上万的亡灵军团。 他会让所有负过他的人，用无尽的时光向他忏悔！ ——就像他亲手血洗曾经把自己献祭给诺拉斯的家族那样！ 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了复仇，他在这七百年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灵魂，被硬生生从身体中抽离，那种灵魂都被撕裂的极致痛苦，让他险些当场魂飞魄散。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死。 或许是天意，那些在诺拉斯夺舍后就迅速赶回神谕之城的天族们，丝毫没有发现，在距离迷雾森林外不远之处，有一个怨气极重的地方—— 那是一个由人类亲手造就的死亡之地。 而在察觉到瓦伦那残缺不全的灵魂，无比虚弱的时候，死亡之地中那些没有任何意识的庞大怨灵们，便迅速把他死死拖入了那处连光都无法透进一丝的万人坑中。 他的灵魂被紧缚在那无数被坑杀的尸体深处，不见天日，意识一日比一日削弱。 那时，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身边那些因各种原因被坑杀却而不甘就此消散的怨灵们，总是在不停哭诉哀嚎怨愤，也有不少积攒力量，想要杀出万人坑施行报复的强大怨灵，但他们最终都失败了，没有任何人冲出那触手可及光明的入口，只能终日盘桓在尸山怨灵之中。 瓦伦曾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像那些怨灵一样，磨不过时间，最终消散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底。 但就在某一天，他混沌模糊的思绪中，忽然感知到了两个日月般熠熠生辉的灵魂。 那样强大而又耀眼的灵魂，虽然曾经只有过数面之缘，却硬生生把他从即将消散的境地中，唤醒了过来—— 那是艾泽拉斯的精灵之主，以及那个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精灵少年翡翠。 即使他们只是站在万人坑的入口外，距离坑底十分遥远，瓦伦却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那时他以为，他马上就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身为曾经的光明生灵，没有人比瓦伦更清楚，这坑底的怨气已经浓郁到了何种程度，也十分清楚，能孕育出数量如此多的怨灵的地方，如果不及时处理，早晚会酿成大祸。 精灵身为光明阵营中实力顶尖的一员，在距离迷雾森林不远处发现这样一处黑暗聚集之地，根本不可能心慈手软，所以瓦伦那时也以为，他再也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 但后来的一切，却偏偏向着最不可能发展的方向脱轨了。 龟缩在万人坑最深处，瓦伦眼睁睁看着代表翡翠的月华般的光辉离开此地，紧接着，便从那太阳般耀目的属于精灵王的灵魂光辉中，发觉到一股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目光——精灵王发现了他。 瓦伦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但预料之中的净化魔法并未如约而至，直到精灵王离开，瓦伦和坑中的怨灵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甚至以为，精灵王和翡翠的出现，不过是他在漫长精神折磨下产生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一切并非是错觉—— 几乎在精灵王离开的瞬间，瓦伦就发现，一直被怨灵紧缚于万人坑底，只能任由它们蚕食的自己，竟然脱离了怨灵的桎梏，原本一直在削弱他魂力的黑暗之力，也再不会让他感到冰冷刺痛，反而如同最滋补的养料，慢慢修复着他残缺的灵魂。 瓦伦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改变，都源自于那个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精灵王。 他不知道精灵王是否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他已经很清楚，他会活下去。 即使他已经从世上最纯洁无垢的天族，堕落为只能靠尸灵怨气存活下来的魔鬼，他也会好好活着。 毕竟，在能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死亡。 瓦伦明白，自己会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精灵王的帮助。 他不想知道精灵王为什么会帮他，他也不认为精灵王会需要自己的回报。 但曾经欺骗，伤害过他的那些人，在他不断吸收万人坑内源源不断的亡灵之力时，却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晰起来。 在那些不够强大，无法摆脱万人坑束缚的无数日夜里，因为恨，他才能强迫自己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加强大，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再次踏入这座写满欺骗谎言的城池，手刃那些背叛伤害过他的人！ “诺拉斯，你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吗？！” 随着这声嘶哑至极的声音落下，整个神谕之城都开始发生剧烈震动。 已经撤离到天族宫殿外的人类大军，震惊地看着不断鼓动皲裂的大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底破土而出。 他们不由得屏住呼吸，迅速远离那些有什么在翻滚的土地，几乎在几个呼吸的工夫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些究竟是什么—— 无数沾染着泥土的白骨从地底破土而出，有的身上还裹着褴褛的衣饰，有的还残留着腐烂的肉体，有的则只余一副骨架。 他们纷纷从亡者的国度归来，丝毫不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类，潮水般向天族宫殿深处奔袭而去。 但这只是个开始，很快，人类军团便发现，那些在破城时曾战死的尸体，也都相继“复活”了过来。 但无论是天族还是人族的尸体，都与之前的白骨相同，完全视他们为无物，紧握着武器冲入天族王宫。 一时间，整个人族军团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竟都不敢对刚才看到的一幕发表任何评价。 军团中的几位将军，倒是都望着天族王宫的方向，眉头紧皱—— 之前命将士们撤出后，王可还留在里面啊！ 只可惜他们都拗不过非要亲眼看着诺拉斯死的王，只能任由据说有法神“翡翠”庇护的王，独自一人留在那诡异的天族王宫中。 亡灵军团潮水般汇聚在天族大殿中，曾经被无数天族向往朝拜的光明神殿中，已经再不复往日的荣光，与其说是神殿，倒不如说是亡灵的舞台。 但即使如此，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诺拉斯，眼底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完全不为那密密麻麻几乎由尸山堆积而成的亡灵枯骨所动容。 瓦伦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诺拉斯这种高高在上，视任何人皆为蝼蚁的模样。 当年诺拉斯就是以这种神情，在他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轻易撕裂了他的灵魂，夺走了他的身体，而后，在他的身体彻底衰老后，如同扔垃圾般被扔出神谕之城。 所以，就算死，他也一定要亲手把诺拉斯拖入地狱，让这位傲慢的天族之主也尝尝，他最害怕的死亡的滋味！ 瓦伦从未小看过诺拉斯的实力，所以，他也从不认为人海战术能对诺拉斯造成什么损伤。 他是大陆上第一个从亡者国度回归到此世的亡灵，几百年的时间，人类国度数不清的战争所提供的大量尸体，也足够他把亡灵的力量运用到炉火纯青。 黑色枯骨铸就的法杖瞬间出现在掌心，立于尸山白骨中央的瓦伦，眼底满是癫狂的狰狞之色—— “来自死亡国度的亡灵们，请听从我的召唤！” 亡灵军团闻言，纷纷把黑洞洞的眼眶转向瓦伦。 “复仇的乐章即将奏响，快为你们的主人，献上你们来自深渊的力量——！！” 话音一落，无数枯骨便潮水般向瓦伦涌去。 他们纷纷融入大殿中央那具枯瘦的干尸，很快，干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到最后，凝成一具没有一丝血肉的庞大黑色骷髅。 洞黑的眼眶中亮起红色的诡异光芒，巨大的黑色骷髅掌中渐渐现出一把与之前万伦手中相同的巨大黑色法杖，下颌骨猛地张开，喷出一股满含死亡气息的亡灵之力。 见此，诺拉斯立刻把圣光权杖横在身前，在那庞大的亡灵之力袭来时，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蓝色光芒，顿时在他周身竖起一个椭圆形的坚实屏障。 待那亡灵之力彻底破碎消散，金蓝色的屏障也随之消失不见。 巨大的黑色骷髅见状，冷哼了一声，黑色法杖迅速挥出，连续释放了数十波亡灵魔法，一时间整个天族宫殿内飞沙走石，连穹顶都在亡灵之力的侵蚀下四分五裂，手握圣光权杖的诺拉斯，却还是毫发无伤，眼底的讥讽几乎让黑色骷髅发狂。 但诺拉斯却很显然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如果不是最近这几百年人类供给的信仰之力越来越少，他现在使用的这副身体也已经濒临崩溃，资质顶尖的天族少年身体也还没有准备好，他根本不可能任由这些蝼蚁在自己的地盘上嚣张至此。 不过，“闹剧到此为止。” 银色的无机质双眸冰冷地看向还在肆无忌惮发狂的巨大黑色骷髅，诺拉斯终于挥动法杖，祭出光系终极魔法“光之礼赞”。 巨大的金色大网笼罩在整个大殿之上，瞬间便把巨大的黑色骷髅牢牢困在中央。 无数亡灵在“光之礼赞”的净化之力中发出惨烈的号角，光网之下，巨大的黑色骷髅如同被融入高温中的钢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溃散，而后被金色的圣光一一净化，到最后，整个大殿中只余瓦伦那干尸般枯瘦的身体在光网中挣扎嘶吼，被消灭殆尽几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够了！快住手！”就在光网进一步缩小，想要把瓦伦牢牢困死在其中时，人类大军离开的出口处，忽然窜出一个矫健的银色身影。 几乎眨眼的功夫，身披银甲的人类领袖里斯特，便冲到了瓦伦面前，一把掀开逛网，牢牢护住还在垂死挣扎的瓦伦。 “光之礼赞”是由纯粹的光明之力凝结而成，而光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有形无实，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触碰到，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人类，却如此轻而易举地把“光之礼赞”织就的光网从瓦伦身上掀开了。 双眸微眯，诺拉斯顿时凝神打量起这个之前并未有过一丝关注的人类。 仿若实质的目光在里斯特身上刮骨般扫荡，诺拉斯十分肯定，这人类本身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直到发觉里斯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中，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波动，诺拉斯这才了然，这人类之所以能掀开光网，应该就是因为那项链。 这倒是难得让诺拉斯生出了一丝兴趣和警惕。 诺拉斯可以任由人类反叛，不再信奉光明神；可以眼睁睁看着天族在人类大军的屠刀下被斩杀殆尽；可以放纵那些蝼蚁在神谕之城中任意攀爬，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无论人类还是亡灵，都无法对他本人造成丝毫伤害。 但能够视“光之礼赞”为无物，甚至能够抵挡他之前对人族大军那一击的项链，就不得不引起诺拉斯的重视了。 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世上，能够做到如此的，除了精灵王安斯艾尔以及远在魔域的路西维尔，根本再不可能有任何生灵能做到如此。 但以这个人类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接触到安斯艾尔和路西维尔的机会，更何况安斯艾尔早在几百年前就陷入沉睡，这人类的年龄，却明显不过几十岁。 “人类，你的项链从哪里来？”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兴味，诺拉斯于王座上问道。 忽然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饶是心神紧绷的里斯特也不由得怔了下。 不过，身为人类领袖，他的头脑自然也十分活络，几乎转瞬便明白了诺拉斯之所以会这么问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之所以能那么轻易地把折磨这亡灵法师的光网掀开，应该就是因为法神“翡翠”留给西里尔宰相的这枚水晶项链。 里斯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这枚一直被他当做护身符佩戴的，几乎只看成象征意义的项链，竟然在今天接二连三地帮了他，甚至连诺拉斯这位天族之主，都对这项链心生忌惮。 如此，是不是说明，这枚项链，会成为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从里斯特的神情中察觉到他的想法，诺拉斯不禁嗤笑出声，“人类，难道你以为，我会惧怕那一枚小小的项链？” 说完，诺拉斯也不想让里斯特和瓦伦继续在这里碍眼，圣光权杖瞬间悬于身前，打算给这两只蝼蚁最后一击。 天地间却在这时，忽然静止了一瞬。 瞳孔猛地一缩，在诺拉斯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空中，忽然裂开了一道一人高的空间裂缝。 一只雪白的仿佛由冰雪雕琢而成的纤长手掌，几乎眨眼的功夫，便把悬于诺拉斯身前的圣光权杖，牢牢握在了手中。 乍一落入他人之手，身为诺拉斯半身的圣光权杖，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而随着圣光权杖的动作，那手掌的主人，终于完全踏出了空间裂缝，出现在诺拉斯身前。 那是一个仿佛汇聚了世间一切黑暗，有着一双深渊般漆黑深邃双眸的男人，长及腰臀的黑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最终却安静地顺服在他身后，就像这个世界，在他出现的瞬间，以绝对安静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 即使那容颜，看上去极为陌生，那源自灵魂的熟稔，却还是让诺拉斯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对来者屈膝跪拜。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目光定定落在来人没有丝毫情绪的脸上，诺拉斯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哑着嗓子，唤出了埋在心底不知多少纪元的名字—— “……卡奥斯。” 第165章 秀爷霸气侧漏 诺拉斯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位创世的神祗。 但很显然，卡奥斯的出现，并非是为了跟他叙旧。 确切地说，从他因为接触安斯艾尔而身中诅咒的那一刻起，他与卡奥斯之间的最后一丝孺慕与温情，便被彻底斩断了。 自四大种族接连诞生，除了诺兰身死那次，神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云端之上的神殿。 因为被神强制剥离了诺兰的力量，心存怨恨的诺拉斯在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踏足过神殿。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沧海变成桑田，世界自发孕育出无数全新的生命，几乎再没有生灵记得神的名字，诺拉斯才后知后觉，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神明，抑或听到神明的消息了。 那时的诺拉斯，虽然对神心存怨恨，却到底还对神保有一丝孺慕之心。 于是天族之主终于再度踏上云端，却在这时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神殿的踪迹—— 神在拒绝他的探望。 多次寻找神殿无果之后，诺拉斯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他也终于明白，神曾经说过的，他该为自己行为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但诺拉斯那时已经不会再惶恐。 自诺兰的力量被神彻底剥夺后，诺拉斯便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中。 有时，他会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望着某个方向长时间地出神。 侍奉在左右的天族们见状，总以为他在思考什么极为深沉的或许关乎到整个天族生计的严肃问题，但只有诺拉斯自己清楚，他其实什么也没想。 他曾以为，这世上，唯有永生是他永恒的追求，就连诺兰的死，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多影响，只是更加坚定了他对永生的执念，但不知为什么，当诺兰临终前赠与他的力量，被神彻底剥离以后，诺拉斯便渐渐，对什么都生不出兴趣了。 就连他曾经一度热衷的活体实验，也不过变成了习惯，至于结果的好坏，似乎也不再像曾经那样能让他的整颗心都燃烧起来。 他开始长久地陷入回忆，抑或眼睁睁看着曾经最想抓住的时光，在眼前轻易流逝。 很多时候，他都会想起创世之初，他们四个造物，刚刚从神手中诞生时的情景。 他们这几个从神手中诞生的造物，虽然属性各不相同，但若真的寻根朔源，其实与兄弟无异。 身为精灵的安斯艾尔生来便冷漠少言，极少与另外三人相处；身为龙族的诺兰虽然本体庞大，人形却十分俊秀温和，虽然在造物中排行第二，却极为体贴周到，对其他造物也都关照有加，倒是比安斯艾尔更像兄长；诺拉斯在几人中排行第三，因为天族自身的光明属性，生来便极为骄矜高傲；几人当中最小的路西维尔，虽然继承了神黑暗与破坏的属性，性情顽劣，却极懂得见好就收，撒娇卖乖无人能出其右，曾一度与诺拉斯明争暗斗想要获得神更多的关注与宠爱。 诺拉斯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其他三个造物没什么好感，有时甚至觉得他们太过聒噪，总是打扰自己与神相处的时间。 只是后来，每次再回忆起那些日子，胸口总会莫名地发热。 诺拉斯有时也会疑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几个造物与神，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安斯艾尔隐居艾泽拉斯几乎永世不出，路西维尔远赴大陆彼端以身化魔域，诺兰在他眼前衰老而死化作风烟消散，神也仿佛关闭了云端神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使那时，诺拉斯已经坐拥整个神谕之城，被无数天族奉为神明，尊为伟大的造物主，心底的空洞却再也无法填满。 神的避而不见令诺拉斯感到不安，他的眼前，不止一次闪过与神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明明是这世间最强大无敌的存在，诺拉斯却还是无法抑制地，对神的安危产生担忧。 那时，他想起了安斯艾尔。 神对安斯艾尔的心思，诺拉斯远比两位当事人察觉的时间还早上许多。 而因为神对安斯艾尔的偏爱，神去往艾泽拉斯的次数，也远比降临其他三大领域多上许多。 所以，摸不清神究竟是只对他一人避而不见，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危险的诺拉斯，当即赶往精灵族，打算从安斯艾尔那探寻些神明近日的消息。 只是，谁也没想过，那次会面，会毁了诺拉斯一生。 诺拉斯从未想过，那位淡漠无欲，永远高高在上的神明，会对安斯艾尔施以那么严苛的诅咒。 那也是诺拉斯第一次知晓，神对安斯艾尔的占有欲，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程度—— 在这世间，但凡触碰到安斯艾尔的生灵，全部会受到来自神明的诅咒，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迅速枯萎，直至衰老而死。 即使力量强横如诺拉斯，也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力从身体中不断流失的速度有多快。 那让诺拉斯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更多的，却是对神日渐淤积的再也无法消散的恨意。 也是在那时，诺拉斯终于明白，即使他是开创了神谕之城的一域之主，是整个天族的造物主，但在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明面前，他的本质，根本与蝼蚁无异。 即使他拥有无数生灵终其一生都无法获得分毫的力量、荣誉、地位，他仍旧是那个只能被神掌控在手中的傀儡。 无论是诺兰，他还是路西维尔，抑或被神爱上的安斯艾尔，在神眼中，都是只能任由神捏扁揉圆，欲生欲死的玩物。 这让他怎么甘心！ 神想要他死，他偏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他也想让神亲自尝一尝，那种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掌控命运的无力，以及失去挚爱，生无可恋的痛。 为此，即使成为魔鬼，把整个大陆玩弄于股掌，他也在所不惜。 诺拉斯一直都清楚，这个世界根本无法承受神那日渐强盛的毁灭之力，但神对安斯艾尔所下的诅咒一日不消，神便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诺拉斯一直在等，等待神明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久到对他曾追求的永生，都已经产生厌倦。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当神真的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诺拉斯早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神，甚至对神，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只是，无论如何，他与神，早已经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两端。 目光在被神牢牢控制在手中的圣光权杖上掠过，诺拉斯终于忍不住再度说道：“卡奥斯，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来自深渊的神明闻言，终于淡淡看了诺拉斯一眼，手中的圣光权杖仍旧不安分，随时想要逃离他的掌控，这让神感到不悦。 浓郁的深渊之力在整个圣光权杖上涤荡而过，被镶嵌在圣光权杖正中央的亚克宝石“嘭”地碎成齑粉，星屑般在空中飘落。 诺拉斯脸色一变，刚要张口，心头却猛地传来一股仿佛连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烈疼痛。 身体控制不住地狠狠弯曲，跪倒在王座之前，被彻底斩断与圣光权杖之间关联的诺拉斯，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几乎在瞬间迅速衰老了下去，皮肤松弛的脸上立时爬满褶皱，苍白的长发如同落叶般纷纷散落。 他蓦然瞪大了双眸，不敢相信卡奥斯竟然敢夺走法则赐予他的伴生神器，这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他艰难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无情的神祗，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你想……杀了我？” 无数纪元中，他以对神的恨为支撑，终于熬到了现在，以至于他甚至连究竟为什么恨神，都快要遗忘。 他曾想要成为神，摆脱被神掌控的命运，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能成为比神更加强大的存在，神的眼中，是否就能真正映入他的身影。 但他其实，从来没有过，想要弑神的想法，也从来没想过，神竟然真的，会对他下死手。 “父神……您难道，真的对诺拉斯厌恶至此？” 他颤抖着伸出手掌，枯瘦的指节在无数纪元后，终于再一次触碰到了神的衣摆。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诺拉斯终于承认，在神面前，他从来都输得彻彻底底。 明明，从最初开始，他真正想要的，就只有神啊…… 点漆般的双眸淡淡望向俯身在腿边的诺拉斯，神的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涟漪，却在转瞬便恢复了平淡。 对于诺拉斯，神并没有太多印象。 在属于神的记忆中，对诺拉斯最后的印象，倒是与现在的场景极为相似。而在精灵翡翠的记忆中，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天族之主，可从来都不是会狼狈至此的人。 只是，神终究还是记得，诺拉斯曾在大陆上收集人类信仰的事，以及为了收集信仰，强行改变人类世界进化进程的作为。 诺拉斯想要成神。 只这一个念想，就让神再也容不下他。 不过，“我来这里，只为圣光权杖。” 摩挲着手中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丝毫没有被深渊之力污染的圣光权杖，神淡淡说道。 至于诺拉斯，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挥手在虚空中撕出一道空间裂缝，神的步履平稳，黑色衣摆水一般从诺拉斯手中滑落。 最后看了一眼立于大殿中央目睹全程的人类和亡灵，夺走圣光权杖的神，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这座即将彻底毁灭的天族宫殿。 第166章 秀爷霸气侧漏 大陆极东之地，龙域。 群山林立，奇诡险峻的东方山脉，自古以来便是创世四大种族之一龙族的栖息之地。 龙族生来便拥有远超其他种族的强横肉体，魔法武技方面的造诣更是得天独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一位龙族都是天生的魔武双修高手。 说几乎，自然是因为在这个庞大而古老的族群中，总会有那么几个意外存在。 白龙亚连，便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说起亚连，在几百年前的龙族，每当人们提起这个名字，眼底都会现出几分无需多言的暧昧。 亚连本是曾经的龙族七将军之一亚当斯与一位普通龙族春风一度的产物，但与骁勇善战的银龙将军亚当斯不同，亚连生来便是一头皮肤雪白，力量孱弱的弱小白龙。 白色在人类看来，或许大多象征着纯洁无垢，但在力量为上，弱肉强食的龙族眼中，却是天生的残疾，几乎不可能活到成年。 即使亚连是亚当斯将军的孩子，但在亚连出生时，传说去往精灵族求取神器的亚当斯将军，早已经不见踪迹几百年，所以即使亚当斯之名的余威尚在，母亲病逝的亚连依旧是个没有任何亲人庇佑的可怜的幼崽。 如果不是当年被黑龙王唐纳森收留，带在身边教养，亚连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不过，如果有人以为黑龙王唐纳森收养亚连，是看在老友亚当斯的面上，那你一定会被冷血的龙族们嗤之以鼻。 在龙族的准则中，唯有利益才是永恒，至于世人讴歌赞颂的亲情友情爱情，在龙族看来不过是些粉饰私欲的借口，所以即使唐纳森与银龙将军亚当斯确实私交不错，也不可能为了亚当斯把一个身有残疾的拖油瓶带在身边。 黑龙王唐纳森之所以收留亚连，不过是看在亚连那即使在美人遍地的龙族，也极为罕见的美貌。 比远山白雪还要纯洁的白色长发，比蓊郁山林还要苍翠的绿眸，再加上那张与普通龙族截然不同的白玉似的无暇肌肤，以及比春花更绚烂的美丽容颜…… 白龙亚连曾是唯一一个，在换情人堪比换衣的黑龙王唐纳森身边，陪伴超过一千五百年的龙族。 即使七百多年前亚连的父亲，银龙将军亚当斯回归龙族，亚连为黑龙王唐纳森男宠的身份，也并没有任何改变。 那时，每当龙族们提起亚连之名时，也还大多带有暧昧淫亵的意味。 但自两百年多前的某一天开始，白龙亚连之名，便几乎成为了整个龙族的禁忌。 之所以称之为禁忌，并非因为亚连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而是因为，自那日起，龙族们再想到这位曾经的唐纳森王的男宠时，脑海中都只会敬畏地浮现出一个称谓—— 白龙王。 龙族的每一任族长更替，都会伴随着鲜血与杀戮，胜者为王是成王的唯一准则，所以当龙族族长传承之物【龙之眼】选择亚连为王时，整个大陆的龙族，便都在那一刻，清楚地听到了新任龙王之名。 没有人知道新任龙王是如何从男宠成为帝王，但这位龙族有史以来第一位以白龙之身登上王之宝座的新任龙王，亲手弑杀生父亚当斯，并且把亚当斯的力量与血肉吞噬殆尽的事迹，却令无数冷血残酷的龙族，也忍不住胆寒。 至于曾经的黑龙王唐纳森……据传说他并没有死，而是成为了新任龙王亚连的阶下囚，而新任龙王之所以没有对唐纳森斩草除根的原因，则充满了令人遐想的桃色意味——毕竟，当年黑龙王唐纳森的床上功夫，可是好到令无数龙族都争相自荐枕席。 金碧辉煌的龙窟，历代龙王堆积的宝藏让整个龙窟都光华闪烁，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 龙窟最深处，新任龙王的起居室内，却远比外围要素净许多。 在白龙王近身服侍的龙族们，都清楚这位新任龙王这种朴素到令龙不忍直视的怪异癖好，但即使新任龙王脸上时常带着笑，看似十分温和好说话，随侍在龙窟内的龙族们，也还是不敢真的对此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们深知，即使看上去再无害，那位新任龙王，也是连亲爹都能撕碎了一口一口吞下去的极度冷血的主。 起居室内能容十几人在其上翻滚的石床上，雪白纱帐后，新任龙王亚连正享受着一场饕餮盛宴。 纤长雪白的手指牢牢勾住身下男人的颈项，修长柔软的大腿藤蔓般纠缠在男人胯间上下起伏，水蛇般的腰肢妖精般在空中急速扭动，白发凌乱散落在身后，微微眯起的莹绿双眸几乎快要滴下水来，放浪的呻吟火热得令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这显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飘荡在空中时深时浅，魅惑入骨的轻吟，几乎能令所有龙族为之发狂。 位于亚连身下的前龙王唐纳森，自然也不能免俗。 微微眯起黑金色的双瞳，即使此刻的亚连看上去再柔软无害，对他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唐纳森也还是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亚连刻意展现出的表象。 不过，即使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面对亚连这样热情如火的美人，也还是没有人能抵抗住诱惑，尤其是对从来都管不住下半身的龙族来说。 垂在身侧的手腕微动，锁链撞击的哗啦声，令唐纳森和目光迷离的亚连都略微清醒了几分。黑金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唐纳森狠狠皱起眉头，瞪了眼牢牢缚住四肢的禁魔玄铁锁链，眼底一阵暴风过境，大掌扣住亚连柔韧的腰肢泄愤般横冲直撞。 被唐纳森突如其来的狂暴动作折腾得有些疼，亚连几乎整个人瘫软成一团，伏在唐纳森胸前，眼底几乎泛滥成一滩春水，双手死死绞住唐纳森脖颈，一阵急促的紧缩后，终于彻底释放了出来。 “啪！”纤弱无骨的手掌猛地抽在唐纳森脸上，蜜色肌肤的英俊面颊上很快现出一个血色的巴掌印，被尖利指甲刮出的伤口溢出一丝血线。 唐纳森满是怒火地望着亚连，像极了被惹怒却身陷囹圄的凶兽。 亚连却对他几乎想要择人而噬的残暴目光视若无睹。 躺在唐纳森胸前慢慢平复喘息，亚连探出舌尖，慵懒地舔去指尖残存的血丝，感受着体内愈发强盛澎湃的力量，愉悦地眯起眼睛。 媚眼如丝的模样，令刚刚释放过的唐纳森，腹间又是一紧，体内流逝的力量，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上这妖精般惑人的青年，究竟是怎样一个披着披着美人皮的红粉骷髅。 “从我身上滚下去。”喉头动了动，唐纳森终于冷着声音道。 亚连睨了他一眼，非但没有从他身上下去，反而把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他的胸腹之间。 身为冰系银龙与土系龙族的后代，生来孱弱的亚连从小就极为怕冷，以至于即使后来拥有了立于龙族顶端的力量，早已经不惧严寒酷暑，喜欢亲近热源的习惯，却也还是保留了下来。 唐纳森虽然是头黑龙，但强横且阳刚至极的力量，却令他的身体常年都散发着比普通人更高的热度，亚连曾经无数次主动爬上唐纳森的床，与此也有不少关联，只可惜那时的唐纳森只顾着精虫上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的小男宠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过去没有，现在自然也没有。 所以，也难怪从前霸道至极不可一世的黑龙王，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纤细的手指捏住唐纳森的下巴，因为刚刚结束的情事，唐纳森的皮肤比平日里还要热上几分，不似自己细腻的微糙皮肤，令亚连忍不住细细摩挲。 莹绿的双眸微眯，亚连一脸好笑地俯视身下的男人，目光在男人脸颊上那还未消退的掌印上掠过，眼底的嘲弄冰冷没有一丝掩饰，“唐纳森，你难道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唐纳森闻言，眼底的怒意更盛。 唐纳森其实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落入这样狼狈的被圈养的境地。 不过，也是他当年识人不清，才会把一头蛰伏的狼崽子，当成无害的小猫养在身边。 只是，想到最近亚连频繁与人类接触的事，唐纳森沉吟半晌后，终于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唐纳森曾经一直以为，亚连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他和亚当斯，但随着亚连与人类的交往越发密切，甚至在幕后推动整个龙族搅进大陆纷争，唐纳森对于亚连的行事，便越发看不懂了。 唐纳森的问题问得突兀，亚连却没有丝毫意外或者不解。 他如今虽然圈禁着唐纳森，把他视为泄欲和采补的禁脔，从不给唐纳森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与人族接洽的事宜，却从未瞒过唐纳森。 所以，唐纳森今天会有此疑问，完全在亚连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虽然没瞒着唐纳森，却不代表他会把一切对唐纳森和盘托出。 微微俯身，像是最亲密的情人般轻吻唐纳森的侧脸，亚连的目光仿佛透过嶙峋诡怪的龙窟溶顶，望向无尽的虚空，“很快……很快了。” 为了那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他会亲手，把龙族这样肮脏而又傲慢的种族，斩落神坛。 又是这样语焉不详的回答，不悦地看了眼神情恍惚的亚连，唐纳森皱了皱眉，却并未再说些什么。 白色纱帐内，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个挨得极近的呼吸声，隐约氲出一股近乎温情的错觉。 空气却在某个时刻，骤然凝滞了一瞬。 猛地从唐纳森胸前坐起身，随手把宽大的衣袍笼在身上，亚连和唐纳森几乎同时紧绷起身体，望向虚空中的某处。 与此同时，龙窟昏暗的半空中，忽然现出一道一人高的空间裂缝。 从其中踏步而出的，正是刚刚离开神谕之城的创世神明。 第167章 秀爷霸气侧漏 仿佛自夜色中踏风而来的男人，只一眼，便让亚连和唐纳森浑身的寒毛，都几乎立了起来。 那种从未感受过的极度危险与泰山压顶般的深重威压，令前后两任龙族族长，连一丝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源自灵魂的臣服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拜在来人脚下，心底却为这个如此突兀闯入龙族的男人感到惊疑不定。 喉咙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扼住，亚连和唐纳森不约而同拧起眉头，来人身上丝毫没有掩饰的黑暗之力，令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魔王路西维尔之名。 这世间，大概也就只有魔王路西维尔，能对强大的龙族族长，产生如此强烈的影响。 静立于虚空之中，神很快便察觉到龙窟中随风浮动的浓郁雄性气息，脚下衣衫不整满身痕迹的两个龙族，更是身体力行地向神告知了此地在片刻前，曾发生过怎样旖旎激烈的情事。 但这些，无法令神产生任何情绪。 “你便是现任龙王？”目光精准地落在有着雪白长发的纤细青年头顶，神忽然问道。 随着神的话音落下，亚连立刻发觉笼罩在身上的威压散去大半，对来人十分戒备且好奇的亚连，这才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斟酌地回道：“是，我就是现任龙王亚连。” 【龙之眼】历来只存于在任龙王的眼中，对此早已经知之甚详的神明，并没有在龙族流连的打算，心念一动，亚连便被风元素捆缚住四肢颈项，待宰羔羊般呈献到神的面前。 没有一丝血色的纤长手指伸向亚连，悬于他的睫毛之上，在亚连没有一丝心理准备的时候，右眼忽然猛地热了起来。 瞳孔骤然竖立成竖形，睛层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扑通扑通踩着鼓点般激烈跃动。 曾经只在继任龙族之主时有过类似体验的亚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疑似路西维尔的神秘男人，真正的目为何。手掌猛地攥紧，亚连立刻想要死死捂住右眼，被风牢牢束缚住的手腕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喉咙凶狠地鼓噪，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在右眼中活了过来的诡异感，令亚连的头皮都几乎炸了起来。 “啊……啊啊啊——！！！” 传承之物被彻底剥落，从右眼中一跃而出，灵魂都仿佛被撕裂的极致痛苦，令亚连猛地捂住右眼，无法自控地惨叫出声。 任由亚连从半空中跌落，神静静观察了漂浮在半空中鸽子蛋大小的紫金色宝石半晌，确定【龙之眼】与龙族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被彻底斩断后，这才把其收拢进包裹，撕裂空间，前往艾泽拉斯。 空间裂缝闭合的瞬间，一直被桎梏在原地的唐纳森，迅速把因痛苦而惨叫抽搐不停的亚连揽入怀中。 见惯了亚连或慵懒或锋锐的模样，像现在这样软弱无力，虚弱至极的样子，唐纳森倒是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了。 厚实温热的大掌附在亚连满是冷汗的纤细脖颈，几乎只要一个用力，这个曾经背叛，侮辱，监禁他的养不熟的狼崽子，就会彻底终结在唐纳森手中。 目光晦暗地注视亚连半晌，唐纳森终究还是移开了手掌，像亚连小时候那样，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帮助亚连舒缓因疼痛而仍旧不住紧绷颤抖的身体。 对于只有历代族长才能触碰的传承之物【龙之眼】，曾经保管其几千年的唐纳森，远比刚刚继任龙王的亚连，更清楚【龙之眼】对龙族的重大意义。 不过，唐纳森更加清楚，就算之前与那神秘男人对上的人是自己，怕也只会有和亚连相同的结果。 那样沉冷幽寒如深渊的气息，唐纳森确定，自己曾经只在黑暗战争中的路西维尔身上见到过。 只是，同为创世四大种族，唐纳森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路西维尔究竟为什么会把主意打到【龙之眼】身上。 但无论如何，【龙之眼】都只能属于龙族，所以，即使与深不可测的路西维尔对上，龙族也一定要找机会夺回【龙之眼】。 不过，这件事，也只能等亚连这个现任龙王醒来后，再从长计议。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空间裂缝中，神拉开包裹，定定注视了一会儿包裹中终于集齐的三大神器：【黑暗之心】、【圣光权杖】以及【龙之眼】。 有了这三大神器，他终于可以唤醒安斯艾尔。 想到这里，神的心神竟忍不住有一瞬的恍惚。 距离那场连精灵王都被波及其中的精灵浩劫至今，已经过了七百年的时间。 七百年，这对许多短寿种族来说，足以称得上漫长的时光，对神来说，本应与弹指一瞬没有任何差别。 但就在即将回到艾泽拉斯，能够唤醒安斯艾尔的现在，神却罕见地，生出了一丝紧张。 神可以眼睁睁看着诺兰随风消散，可以毫无愧疚地夺走路西维尔的黑暗之心，可以对诺拉斯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断龙族的亘古传承，但惟独，对即将要面对的安斯艾尔，感到惴惴不安。 神对安斯艾尔的执念，由来已久，但真正与这个造物相处的时间，却从来都少得可怜。 神一直清楚，安斯艾尔对身为神明的卡奥斯，并没有一丝与暧昧有关的情愫，甚至可以说，安斯艾尔对神的态度，与对待其他生灵，根本没有任何差异，甚至更加冷淡。 在神所有与安斯艾尔有关的记忆中，唯一的温暖亮色，竟都只来源于他身为精灵幼崽翡翠时的那些年。 想到此，神的心念一动，虚无的空间裂缝中，便立时幻化出了一面能映得人纤毫毕现的巨大水镜。 望着水镜中一身漆黑，仿佛随时都能融入无边夜色中的男人，神的眉头微蹙，下一秒，沉沉墨色便像是受到了驱逐一般，从他的头顶开始，迅速褪去。 与夜同色的齐腰长发重新被月华笼罩，点漆般的双眸眨眼间化作世间最纯净无暇的红宝石，厚重的黑色长袍随风飘散，取而代之的是以白色金色雕琢而成的古朴飘逸的精灵族宫廷服饰—— 从黑暗创世神到精灵王学生翡翠的转化，不过在神的一念之间。 无际的空间裂缝中，唯有那没有任何生命的巨大水镜，无声见证着这惊人的一幕。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中映出的倒影，就连神也不得不承认，与代表破坏与毁灭的黑暗神相比，精灵这样纯净而又光明的生灵，显然更能得到安斯艾尔的喜爱。 只不过。 眉头不由自主微微蹙起，注视了镜中精灵半晌的神，莫名觉得哪里有一丝违和。 思考片刻后，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红宝石般的双眸自然弯出一条新月般柔软的弧线，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早樱的淡粉，唇角微微上扬…… 回忆着自己曾经身为精灵时的模样，待数个微调完成以后，神终于满意地发现，镜中精灵身上的最后一丝违和感，也终于消失殆尽。 眸如秋水，身如兰枝，镜中的青年，与当年被无数精灵尊为殿下的精灵翡翠，毫无二致。 挥手打散虚空中的水镜，在此踟蹰良久的神，终于撕开了通往艾泽拉斯的空间裂缝。 裂缝的另一头，便是阔别已久的艾泽拉斯。 第168章 秀爷霸气侧漏 大陆极西之地，精灵族领地，艾泽拉斯。 绵绵细雨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自七百年前那场令整个精灵族都遭受到无法挽回重创的浩劫过后，曾经四季如春的艾泽拉斯，便日渐变得四季分明起来。 终于处理完族内当天的事务，精灵族大祭司星轨，终于踏出政务厅，打算回自己的寝殿休息。 细雨纷纷，被风送入廊下，落在途径此地的星轨的脸上。 那雨丝极轻极柔，以至于根本带不来丝毫凉意。 星轨却蓦然抚上被雨丝沾染到的脸颊，望着洋洋洒洒，把整个艾泽拉斯都笼罩在其中的迷蒙雨幕，生出一股日渐习惯的怅然。 星轨并不喜欢这样的雨天，因为这雨，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忆起翡翠崩溃到令人心都揪起来的脸庞。 星轨至今还记得，翡翠离开艾泽拉斯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在王陷入沉睡的三百年中，星轨曾亲眼目睹翡翠的双眸逐渐失去光彩，变得如暴雨中的艾泽拉斯般苍郁到沉寂；也曾不止一次发觉，翡翠废寝忘食地撰写精灵族典籍，把曾在那场浩劫中消失殆尽的无数珍贵孤本，逐一精准临摹而出。 每当星轨看到那时的翡翠，总会从他身上察觉到一股仿佛被人追赶般的紧迫感。 那时，星轨还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翡翠把那株仍在蕴养中，却珍贵无比的生命之树交给他照料，星轨才终于知道，在翡翠心中，竟然一直存着想要亲自唤醒王的执念。 翡翠甚至心存死志—— 当看到那些莫名出现在艾泽拉斯，身上残有翡翠气息的各色动物，并且从它们口中得知它们是被翡翠留在此地时，星轨终于后知后觉到了这件事。 那时，星轨急得几乎发疯，恨不能立刻把竟敢这么乱来的翡翠逮回艾泽拉斯，痛骂他的不负责任，严斥他的任意妄为。 但很快，星轨就发现，他甚至连翡翠究竟去了哪里，都毫无头绪。 那之后，星轨便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像翡翠还在艾泽拉斯时那样，每天都去王的身边坐坐。 那些在翡翠离开后，再也无法对任何人诉说的担忧、痛心、疲惫，在面对一无所觉的王时，终于能够得到短暂的宣泄。 星轨其实一直都知道，翡翠对王的感情。 也正因为看得太过透彻，也明白，对王的执念早已深重到彻骨的翡翠，根本不可能回应自己的感情，所以星轨从未有过对翡翠袒露心迹的想法，从始至终。 只是，在翡翠为了王，毫不犹豫踏上那条未知且注定充满凶险的路途起，星轨就已经后悔了—— 不是后悔翡翠有可能找到唤醒王的方法，再也不能独占翡翠，而是后悔，没有组织翡翠的离开。没有人知晓，星轨究竟有多害怕，怕翡翠在艾泽拉斯后身陷险境，怕他像曾经的拉斐尔一样，悄无声息地陨落在无人知晓的异乡，魂无归处。 每当想到此，星轨的心头就仿佛被千万毒虫噬咬，疼痛颤抖得几欲成狂，恨不能立刻抛下族中的所有繁冗，亲自去陪翡翠走上一遭。 星轨曾一度对翡翠感到怨恨，恨翡翠把整个精灵族的重担，全压在自己一人身上；也恨翡翠以整个精灵族的责任为束缚，把自己牢牢绑在艾泽拉斯，让他根本离不开分毫。 但星轨最恨，也最怨的，却是翡翠独自一人，把唤醒王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强扛在身上，根本不给星轨一丝一毫插手的机会。 星轨其实一直都知道，翡翠会如此，并非是因为对精灵王的独占欲，而是为了保护他，和浩劫后艰难重建家园的精灵族。 拥有能够把精灵王彻底封印，令整个艾泽拉斯都几乎覆灭力量的敌人，无论是翡翠还是星轨，都根本不会有丝毫战胜的可能。 所以，即使有星轨同行，甚至抵上整个艾泽拉斯的力量，真正面对那敌人时，怕也只会得到全军覆没的悲惨结局。 翡翠或许早把这些看得分明，所以才会那么郑重地，把整个精灵族交托给他。 “王……您说，他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失去翡翠踪迹的不知多少个日夜，星轨抱膝坐在翡翠曾经坐过的位置，不止一次地询问沉睡的精灵王。 王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就像那流水般逝去的时光中，他再也不曾听闻任何与翡翠有关的消息。 直到后来，他渐渐失去提及“翡翠”这个名字的勇气，再也不曾踏足过精灵王身边半步，把所有精力都投身于精灵族的重建繁衍，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一日比一日空落的心头，才终于渐渐不那么疼痛。 只是，每年一到这样的雨季，他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曾给过他无数温暖，以及更多怅然的青年来。 ——如果，神真的还存在于这世间，请保佑翡翠平安喜乐。为此，即使献上他的灵魂，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唯有深深的无尽的感激。 无声的誓言在空旷的心头回荡，星轨最后望了一眼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朦胧雨幕，终于沉沉呼出一口气，举步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的下一刻，许久无人驻足的艾泽拉斯西方，蓦然传来一股极清极浅的空间波动。 一人高的黑色裂缝，掩藏在无尽的雨幕之后，没有引起任何精灵的注意。 从那裂缝中优雅走来的身影，正是令星轨心心念念了四百年，没有一丝消息的精灵翡翠。 手指抚上没有被雨水沾染分毫的巨大金色水晶，蓦然窜起的火焰，却再也不能阻挡他分毫。 目光近乎贪婪地落在安静沉睡在水晶中央的精灵王身上，银发精灵的手指，逐渐收拢。 几不可闻的“咔嚓”声过后，原本牢牢护在精灵王周身的巨大金色水晶，眨眼间便化为无数星光般闪烁的齑粉，被风轻轻一吹，便随着雨丝纷扬散落，唯余一块巨大的水晶平台，承载着被封印在此七百年时光的精灵之主。 终于没有了金色水晶的阻隔，银发精灵缓缓走向沉睡的精灵王，当看到那柄深深插入精灵王心脏的狰狞魔剑时，红宝石般火红的双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明晰的怒意。 屈膝跪坐在精灵王身侧，银发精灵一手轻轻按在精灵王胸前，另一只手则迅速握紧魔剑剑身，几乎在他触碰到那剑身的同一时刻，一股狂暴到仿佛要毁灭天地的冲天戾气，瞬间在银发精灵袭面前炸裂开来。 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是曾经没有恢复神明记忆时的精灵翡翠，在这样庞大的能量爆炸中，绝对只有尸骨无存这一个结局。 只可惜，设下这个局的人，大概至死也不会想到，为安斯艾尔解除封印的，是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已久的创世的神明。 比魔剑中更加狂暴的黑暗之力，流瀑般被强行灌注到那剑身之中，源自此世之暗的本源之力，肆无忌惮冲撞着这柄足以与神器相媲美的狰狞魔剑。 似曾相识的细微碎裂声，几息之后便从魔剑内部响起，那魔剑似乎也察觉到了即将毁灭的危险，在银发精灵手中剧烈挣扎起来。 “嘭——” 纷扬雨幕中，封印了精灵之主七百年的神秘魔剑，终于在此刻，与片刻前笼罩在精灵王周身的金色水晶，踏上了同一条归途。 纵贯苍穹九幽，通往魔域的黑色光带，也随着那柄魔剑的消散，渐渐在雨幕中淡去。 如丝的细雨，在艾泽拉斯雨季到来的一个月后，终于凝沉成了更加沉重的雨滴，再不复初时的温柔隽永，在天地之间，拉开了一条逐渐盛大的雨幕。 只是，无论是片刻前洋洋洒洒的缠绵细雨，还是如今淅淅沥沥，在整个世界奏响乐章的雨水，都沾染不到被银发精灵牢牢护在怀中的精灵之主分毫。 这曾是他最喜爱的造物，为了安斯艾尔，他曾辗转了无数世界，抛弃身为神的骄傲与责任，只为能像此刻这样，把他真实地拥在怀中。 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心底那无法言喻的满足，和蓦然生出的辛酸，令神的心神，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所以，神并未发觉，那双沉寂了七百年，也足有七百年时光没有被任何人窥探过的翠绿双眸，在他失神的片刻，已经彻底苏醒了过来。 “翡翠。” 身前蓦然传来熟悉入骨的轻唤，银发精灵恍惚垂头，正对上那双古井无波，却被雨幕映出清浅涟漪的翠眸。 心跳在这一刻悄然失衡。 久远到令神都感到疲惫的记忆尽头，也正是这样一双深邃美丽如无尽树海的翠色双眸，让神明，心甘情愿地走下神坛。 至今，仍甘之如饴。 第169章 秀爷霸气侧漏 神曾幻想过无数次，终有一日，当他真的与安斯艾尔重逢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当这一天，这一刻真的到来，他才恍然发现，只是这样面对面看着安斯艾尔，他就已经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薄唇微微颤抖，心心念念了不知多少时光的名字，终于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沉沉叹息：“安斯……” 尾音却在口中辗转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叫出怀中刚刚苏醒的精灵之主的真名。 如果可以，神多想像从前一样，一声声唤出安斯艾尔的真名，但他并没有忘记，他现在所使用的，是精灵翡翠的外表。 而对精灵翡翠来说，精灵王是老师，爱慕之人，是他一直不肯承认却骗不过任何人的信仰，在翡翠心中，精灵王一直是他最最尊敬且尊重的存在，所以，即使对精灵王抱有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慕，翡翠也绝不可能像神一样，唤出“安斯艾尔”这个名字。 但让神像翡翠一样，唤安斯艾尔为老师，神却也同样做不到。 所以，那含在口中的名字，在盘旋半晌后，终是化作了一声声简短却又亲昵至极的呼唤—— “安斯……” “安斯……” “安斯……” 长久以来堆积在心底的担忧、不舍、痛心，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掩饰。 紧紧把精灵王拥在怀中，把脸埋在对方颈侧，温热的肌肤，熟悉的月桂清香，让银发精灵的眼眶渐渐晕出一层泛着水色的薄红。 怀中却在此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闷哼。 心底一惊，银发精灵赶忙放开精灵王，这才发现精灵王的脸色仍旧白得透明，没有一丝血色，神色虽然淡然无波，微微蹙起的眉间，却笼罩着一层沉沉的倦色，看上去竟比被封印时还要虚弱许多。 心底一慌，银发精灵的目光，很快落在精灵王捂住左胸的手上，曾经被魔剑伤到的心脏处，金色的血液正不停从紧抿的指缝中汩汩流出。 银发精灵的目光，瞬间沉了下去，心脏却像是被谁死死攥住了一般，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直到狠狠吸了几口气，那股感同身受般的痛苦才缓解了几分。 唇瓣开阖数次，嘶哑低沉了许多的声音，才终于从口中吐露而出，“安斯……我来帮你看看。” 这么说完，生怕从精灵王脸上看到痛苦神色的银发精灵，再也没有抬起头，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精灵王冰冷似寒玉的手背，把那沾满金色血液的手掌拢在掌心，这才终于看清了那至今仍血流不止的狰狞伤口。 与他曾预料的完全不同，那本该在魔剑分崩离析后便立刻愈合的伤口上，此刻仍缠绕着一层与魔剑上相同的黑色魔气。 作为神所创造的第一个造物，身为世界光明与生命化身的安斯艾尔，拥有可以与神比肩的自我修复治愈能力。 所以，这样的状况，就算是神，也难免感到意外。 眉头忍不住拧成了疙瘩，银发精灵伸出指尖，想要拨开那伤口周围的衣襟细看，怀中的精灵王，却微微僵硬了一瞬，继而想要挣脱开来。 察觉到安斯艾尔的动作，银发精灵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满，再一次收紧拥着对方的手臂，显然并不打算在这时由着对方任性。 精灵王见状，垂眸望着银发精灵几乎快要贴上自己胸膛的脑袋，沾染上雨滴的浓密睫毛微微闪动，终究还是放任了银发精灵的动作，直到—— “唔……！” 翠眸猛地张开，安斯艾尔浑身蓦然狠狠颤抖了起来，银发精灵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当那股疼痛由胸前传递到脑中时，他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那股前所未有的冷意实在太过明晰，他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描摹出，那直插入胸中的手指上，每一丝纹路的细微走向—— 因为那只手的主人，是那个曾被他养在身边多年，早已经熟悉至极的孩子。 心脏上传来一股比雨水还要寒凉的冷意，安斯艾尔却知道，那并非是错觉，而是因为，这个被他养育长大的孩子，此刻正把自己的心脏，握在掌心。 “翡翠……”几不可闻的叹息，在亲密相拥的两人之间响起。 被他呼唤之人，这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眼底至今没有一丝责备的安斯艾尔，手腕却在此刻猛地向外狠狠撕扯，终于把那颗世间独一无二的金色心脏，从精灵王的胸中挖了出来。 金色的血液自胸中，口中流淌而出，安斯艾尔的面上，几乎在瞬间，便蒙上了一层死亡即将到来的暗沉之色。 把安斯艾尔重新放回金色的水晶平台上，银发精灵近乎痴迷地描摹着他的容颜，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盛—— “安斯艾尔，你对翡翠，竟然真的没有一丝防备。” 银发如瀑，红眸似血，手握金色心脏的青年，与安斯艾尔记忆中的孩子，没有一丝差别。 只是，虽然早已经有所准备，胸中那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却到底还是出乎了安斯艾尔的预料。 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安斯艾尔看了眼仍在端详自己心脏的银发精灵，终于还是叫出了对方真正的名字：“……卡奥斯。” 第170章 秀爷霸气侧漏 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液，安斯艾尔看了眼仍在端详自己心脏的银发精灵，终于还是叫出了对方真正的名字：“……卡奥斯。” 失去银发精灵的庇护，雨水终于肆无忌惮袭上了精灵王的面庞，让这位一直以来都以绝对优雅姿态示人的精灵王，难得显现出一丝狼狈。 温柔地为精灵王拂去脸颊上被雨水淋湿的的长发，银发精灵微笑着垂眸望着精灵王，如果不是手中还握着那颗金色的心脏，这一幕温馨平和得简直与这对精灵师生，几百年前相处的画面如出一辙。 俯身在精灵王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银发精灵并没有否认精灵王对他的称呼，如画的眉目微微舒展，这才叹息般说道：“好久不见了，安斯艾尔。” “咳咳……”卷而浓密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雨滴，精灵王忍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 纵使强大如曾立于世界之巅，近乎不死不灭的精灵王，在接连遭遇长久封印和失去心脏的重创后，也还是难免迅速衰弱了下去。 只是，即使他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急速流失，甚至连一个微小的防水结界都再也无法施展，即使雨水肆无忌惮落满了他的身体，即使夺走他心脏的人，近在眼前，这位矜持高傲的精灵王者，眼中依旧平静如亘古常青的艾泽拉斯树海，望着银发精灵的目光，也一如从前那般从容不迫，根本没有一丝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畏惧。 “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声，脸颊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红晕的精灵王，终于向一直静静望着他的银发精灵，问了一个问题：“……翡翠在哪里？” 他的声音有些低，隐约夹杂着嗓子不适引起的暗哑，语气却极为平和，没有一丝即将被杀害的愠怒，像极了很多年前的很多个晚上，把小精灵抱在怀里，温声为其讲解魔法时的语调。 这种唯独对一人展现的温柔，对身为神明的卡奥斯来说，一直极为陌生，但对身为精灵王学生的翡翠来说，却熟悉至极，以至于让听到这句话的银发精灵，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但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垂眸望进精灵王沉郁苍翠充满倦意的双眼，银发精灵，或者该称之为创世的神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斯艾尔，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翡翠即是卡奥斯，卡奥斯亦是翡翠——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够在触碰你之后还毫发无伤的人，唯有身为施咒者的卡奥斯。” 手指温柔地流连在精灵王线条优美的脸颊，神的语调温柔至极，眼底的温度，却渐渐凉了下去：“你一直以为，翡翠只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无辜的灵魂，所以才会在他即将破壳的时候，用你的血液，封印了这具身体中属于神明的意识。” “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既然敢使用这种方法，获取行走在下界的身体，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你没有任何防备？” 失去血色的唇，在卡奥斯的话音落下后，终于绷成了一条灰白的直线，银色的眼睫终于不堪雨水的重负，疲倦地敛去了眼中所有的神色。 这几乎等同于认输的神情，让卡奥斯的心头微微有一丝疼痛，但更多的，却是终于即将得偿所愿的巨大喜悦与轻松。 目光落在掌心那颗即使离开安斯艾尔身体，却依然稳健跳动的金色心脏上，神的心头，一时间有无数情绪飞窜而过。 “你曾是我最喜爱的孩子，”瓢泼雨幕中，神的声音被雨水染上了浓重的萧索，“但即使如此，我也还是无法忘记，你是怎样出生的。” 身为神的第一个造物，作为世界第一抹光的安斯艾尔，在诞生时，确实曾为神带来了无尽的喜悦，但这样的喜悦，却在神发觉法则在他造物时钻了空子，把属于神明的三分之二的力量，全数灌注在安斯艾尔身上时，彻底化作了无尽的想要毁灭安斯艾尔的怒火。 在神还没有恢复记忆，以翡翠之身前往魔域寻找黑暗之心时，曾做过一个关于安斯艾尔诞生时的梦。 但那并非只是个梦，而是身为黑暗神，被魔域无处不在的魔气，唤醒的被封印在意识最深处的曾属于神明的记忆。 只是那时，那个梦境却在安斯艾尔刚刚被创造出来时，就戛然而止。 后来，神在黑暗深渊中，终于看到了那段记忆的后续。 作为诞生于混沌中的黑暗创世神，生来便更偏向破坏与毁灭的神，显然并不被与他一同诞生的法则所喜爱。 只是，代表世界规则的法则，显然比刚刚诞生不久，对一切都尚还懵懂的黑暗神，更加成熟和无情。 所以，在神创造第一个造物时，法则才会在神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完全是凭着心之所想进行造物的时候，狠狠坑了神明一把—— 为了压制甚至有一天能够在神不受控制想要毁灭世界时，彻底消灭神，法则通过神的手，创造出了与神的属性完全对立的，拥有光明与无尽生命之力的安斯艾尔。 这是一个从出生起，便比神更强大的被法则眷顾的生灵。 在察觉到被法则暗算，力量急速流失后，本能察觉到法则危险念头的神，当机立断想要趁安斯艾尔刚刚苏醒，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时，彻底抹杀他，夺回自己的力量。 但早把一切算计在内的法则，却在这时庇护了安斯艾尔，帮助安斯艾尔逃离了神的掌控范围。 安斯艾尔那时虽然如纸一样纯白，却深深记住了创造出他的神明，想要扼杀他的神情和动作，所以在那之后的无数纪元，即使神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显露过一丝恶念，安斯艾尔却还是在面对神时，留有防备。 而在帮助安斯艾尔逃离后，法则又驱使神创造了另外三个造物。 身为世界的意志，即使是神，也无法违抗法则的命令。 神与法则虽然都是混沌的产物，从立场上来说处于平等地位，但法则存在的意义，本就是监督神完整地创造出这个世界，而被混沌所孕育出的神明，所肩负的唯一也必须完成的使命，也唯有创世。 所以，即使十分清楚，继续造物只会令自己的力量继续被分散，流失的更快，神也还是硬咬着牙，把另外三个造物全数创造了出来。 神曾一度憎恨法则和安斯艾尔。 他恨法则如此践踏他身为至高神的尊严，也永远无法原谅法则无情算计剥离神力量的作为，而安斯艾尔的存在，更是时时提醒神明失败的奇耻大辱，亦是时刻威胁神生命的最危险的敌人。 “安斯，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有魅力。” 指尖留恋地在安斯艾尔被雨水冲刷得冰冷无比的脸颊上轻抚，从回忆中抽身的神，终于不再掩饰眼底汹涌翻滚的波澜。 身为神的第一个造物，在察觉到法则的算计前，安斯艾尔确实凝聚了神对世间一切美好的期望。 但也正是安斯艾尔的出生，彻底唤醒了神明身为黑暗与毁灭之神的第一缕恶念。 所以，早在安斯艾尔诞生的那一刻起，今天这样彼此对立的场景，就早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与神亘古绵长的命运轨迹中，永远无法避免，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离。 所以，哪有什么精灵翡翠？ 背叛，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 第171章 秀爷霸气侧漏 “黑暗之心。” “圣光权杖。” “龙之眼。” 瓢泼的雨幕中，神终于把已经集齐的另外三个造物的伴生神器，在面前一字排开。 神一直很清楚，相比于他这个与法则一同诞生的黑暗神，法则明显更眷他所创造的四个造物，也正因为此，为了避免神对四个造物真的下死手，法则在神的四个造物诞生之时，便赠与了他们相当于各自半身的伴生神器。 有伴生神器在，法则就可以时刻关注四个造物的安全问题，不会让神轻易得手，而早已经摸清法则意图的神，也自然不会在法则的监视下，对那四个造物有所动作。 在第一次被法则算计后，本该至高无上无拘无束的神，便学会了什么是隐忍。 所以，在那之后的许久，他都完美地扮演着全知全能，温和慈爱的“父神”的角色，没有在另外三个造物面前，露出过一丝破绽。 对于安斯艾尔对神不冷不热从不亲近的态度，另外三个造物也一直以为是安斯艾尔的性格使然，从未窥探到过神明眼底从未消退过的森冷杀意。 而要说真有什么，是在神明的意料之外，大概也就唯有，在那漫长时光中，不知不觉对安斯艾尔产生的淡淡情愫吧。 即使是神，也不得不承认，安斯艾尔确实足够优秀，优秀到即使明知道他是法则在这世界的监视者，是威胁，也是敌人，神却还是在漫长的对安斯艾尔的防备中，不自觉追逐起那个比神更加冷漠无欲的精灵。 只是，即使如此，神也从未放弃过夺回自己的力量。 即使夺回力量的代价，是杀死他的四个造物，甚至毁灭整个世界，神也决不会罢休。 法则确实技高一筹—— 当发觉这个世界开始拒绝他的进入，只能困守在云端神殿中时，神终于承认了这件事。 而世界之所以会如此排斥神的到来，并非只是因为神所拥有的破坏与毁灭之力，会伤害到那个刚刚形成尚还脆弱的世界，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法则有意地，在把神与那已经成为四大域主的四个造物，给彻底隔离开来。 终于意识到这点的神，在王座上露出了无比讽刺的笑意。 只是，即使是法则，大概也不会料到，神竟然会在龙族诺兰这个造物死去，伴生神器脱离身体，流向新任龙王这无比短暂的时间内，发觉到彻底摆脱法则束缚的契机。 在此之前，神虽然一直深受法则的压制和算计，却并不意味法则对神有绝对的支配地位。 神与法则，本就是相伴而生，理应相辅相成，共同创造完善这个世界。 所以，若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法则，绝对非创世神卡奥斯莫属。 法则无形，无欲，也无情，与有血有肉的神明相比，它更像是一个严格按照程序运转，影响万事万物走上既定轨迹的精密仪器。 而这个仪器，最大的弱点，则是它永远不能直接出手干预世间的一切。 想通这点后，已经把主意打到四大造物伴生神器上的神明，便开始着手研究如何才能在法则的眼皮子底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而现在，这个让神如此费尽周折，精密布局无数纪元的计划，终于迎来了验收成果的最终时刻。 “黑暗之心。” “圣光权杖。” “龙之眼……” “按照原计划，本应该还有生命之树才对。” 垂眸望着双眸紧闭的安斯艾尔，神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比起伴生神器这种替代品，果然还是这世间唯一一颗的金色心脏，更合我心。” 安斯艾尔的血液为何如此特殊，呈现出与世间一切生灵都截然不同的璀璨金色？ 那是因为—— 金色，本就是属于神血的颜色。 手中这颗蕴藏着庞大能量的金色心脏，在力量被安斯艾尔夺取前，也本就属于神明。 所以，真的不能怪他如此心狠手辣，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横飞的雨幕中，一股精纯至极的深渊之力，从神的体内缓缓向外蔓延，甫一触碰到空气，便化作一片跳跃着的黑色火焰。 而法则赐予另外三大域主的伴生神器，此刻已经全数落入那漆黑的火舌之中。 也就在这一刻，魔域万魔殿、天族神谕之城与龙族龙窟之中，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令听者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的惨烈嘶号声。 月光神情凝重地把突然发疯，把半个万魔殿都彻底毁了的路西维尔紧紧锁在怀里，虽然不清楚路西维尔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但从他布满全身的冷汗和颤抖不停的身体，依然能看出路西维尔正在承受无法言喻的剧烈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令路西维尔完全失去了理智，眼眶内早已化作一片滔天的血海，暴烈发狂的黑暗之力，不要命似的向外攻击，侵蚀毁灭着被其沾染到的一切事物。 如此玩命似的飚能量，令平日里几乎总是压着路西维尔打的月光，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与压力。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情况，为什么怎么看都像是要走火入魔呢？！ 月光曾眼睁睁看着西泽尔在翡翠留下的结界中，活活撞死成一滩肉泥，但在面对路西维尔这个蠢货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他根本没办法用相同的冷漠，对待这个朝夕相处了四百年的蠢魔王。 脸颊上又被魔王的爪子挠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月光咬了咬牙，终于撤去了身上抵抗黑暗之力侵蚀的那道结界，猛地化作一股银色的流光，快速没入路西维尔的眉心之中。 天族神谕之城，一片废墟之中，刚刚被瓦伦制成傀儡的天族之主诺拉斯，也突然深深弯下干瘪的躯干，发疯一般攻击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龙族龙窟深处，前龙王唐纳森紧紧抱着汗如雨下，昏迷不醒的白龙王亚连，眉头深锁的晦暗双眸，若有所觉地望向大陆的西方。 艾泽拉斯。 狂风暴雨肆无忌惮侵袭着这片孕育精灵的树海，艾泽拉斯西方天空之中，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在接天的雨幕中闪烁着不祥的幽芒。 火焰之上，圣光权杖正褪去华美无垢的银色，紫金的龙之眼也渐渐失去光泽，黑暗之心率先被那黑色的火焰同化，融成一股暗沉的散发着浓郁血腥的液体，那液体学着火舌的样子，迅速攀上圣光权杖与龙之眼，把它们包裹在其中，最终全数化为一股完全由深渊之力构成的庞大而又纯粹的黑暗能量。 看到这一幕，神明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进一步压榨着这具精灵身体中，为数不多的本源之力，以继续煅烧那纯黑的能量体。 一个修长模糊的人形，渐渐在火焰最深处，凝结成形。 厚重的黑色云层，在艾泽拉斯上空急速积聚，瞬间染上浓沉的血色，狂风暴雨以摧枯拉朽之势自云层之上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切，与七百年前那场骤然而至的末日浩劫，几乎如出一辙。 从傍晚雨势渐大起，便心生不安的精灵族大祭司星轨，终于从寝宫中疾步而出。 当看到西方天边，那纵横天地七百年的黑色流光带，彻底失去踪迹时，星轨脑中嗡地一声，身形都晃了晃。 站稳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翡翠回来了！” 突然而至的狂喜与不敢置信，让星轨飞一般向王宫外奔去，却在踏出王宫的前一刻，被一股无形却坚硬的结界，狠狠弹了回去。 眉头紧揪成一团，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以至于让星轨的心脏，都瑟瑟发起抖来。 他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惊惶地望向西方天边。 那团即使瓢泼雨幕也根本无法遮挡住的巨大黑色火焰，正散发着与七百年前那场浩劫中相同的，会为世界带来灾难与毁灭的不祥的光芒。 第172章 秀爷霸气侧漏 暴雨一刻不歇，天空仿佛破了个洞，艾泽拉斯西方天边那团漆黑的火焰，却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以某种特定的韵律翻涌跳跃着。 每跳一下，那火焰的轮廓便缩小一分，火焰深处那抹暗色的人影，则会随之变得更加凝实。 整个艾泽拉斯，都笼罩在染满黑暗与血色的厚重云层之下。 “轰隆——” 雷声阵阵，响彻在艾泽拉斯上空。 紫红的电龙，自九天之上狂舞而至。 那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电光，把整个艾泽拉斯都映得明明灭灭，暗沉荒凉得仿若死地。 黑色火焰前，神明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火焰每一刻的变化。 当最后一缕火焰也融入到那刚刚凝结成形的，与深渊同色的身影中时，神终于再一次看见到了，那张曾在云端神殿的水镜中，倒映出的神颜。 与精灵翡翠偏向精致温和的容颜不同，神明真正的五官，轮廓更加明显立体，即使那具身体中此刻并没有被注入灵魂，那紧闭的眉眼之间，锋利危险的气息仍旧扑面而来—— 他是这世间唯一的黑暗创世神，这本就是黑暗与毁灭之神，应有的本色。 抬起手掌，神把掌心那颗自安斯艾尔胸中掏出的金色心脏，往刚刚形成的神体上轻轻一送，那金色的心脏便水波般没入到身体的左胸之中。 而随着那颗金色心脏的融入，原本失却灵魂，如人偶般死寂的身体之中，终于传来了血脉涌动，血液奔流的生命波动。 苍白如雪的神颜之上，也渐渐现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见此，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蛰伏等待了无数载。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距离尘埃落定，就只差最后一步。 纤长白皙的手掌凭空一抓，曾经以抹杀之名威胁过精灵翡翠的系统面板，便仿若死物一般，出现在神的掌心。 双眸微眯，神的心念微动，那曾经在翡翠看来神秘无比，几乎永远都无法摆脱的系统面板，便在刹那间，四分五裂。 禁锢在这具身体上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殆尽。 神愉悦地勾起唇角，下一刻，身为此世之暗那比深渊更加漆黑的灵魂，便从精灵的身体中透体而出，缓缓融入到那具完美强大的神体之中。 澎湃的无上之力，在金色的血脉中流淌奔涌，当那双凝聚世间一切黑暗与毁灭的墨色双眸，再一次睁开时，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看到了黑暗造物主王者归来的虚幻投影。 恐惧与绝望开始在世间滋生，虚无的破坏与毁灭，接踵而至。 世界在这一刻陷入水生火热之中，神的耳畔，几乎能听到身为世界意志的法则所发出的，即将毁灭的哀鸣。 这让神的脸上，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畅快笑意。 细细聆听了一会儿世界的悲鸣，片刻后，神才把目光，落在面前那具他曾经栖息过的，精灵翡翠的身体上。 曾经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眸，此刻已经是一片如血的暗沉，再没有一丝往日波光流转，动人心魄的美丽流光，曾经时常挂着温暖微笑的眉梢眼角，也僵硬得如同死物一般，不见任何柔软的弧度。 “安斯艾尔，你看，这就是曾经被你心心念念的学生—— 一个天真、懦弱而又愚蠢的，人类。” 听到神的话语，闭目多时的精灵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一动不动，傀儡般立在黑暗神面前的翡翠。 见安斯艾尔终于又有了反应，神愉悦地够了勾唇，心底却因为安斯艾尔唯独面对翡翠这个精灵时，才有反应这件事，而感到一阵愠怒。 手指紧紧捏住翡翠的下巴，那几乎能把骨头捏碎的力度，依旧没有唤醒沉睡在那具身体中的任何意识。 神心头的窒闷，这才终于消散了几分，但这并不意味，他就会因此，放过安斯艾尔和这个叫翡翠的精灵。 卡奥斯曾经最讨厌的，就是安斯艾尔万物不为所动的，比他这个真正的神明，更具有神性的模样，他也曾以为，在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任何令安斯艾尔动容的存在。 但蛰伏在翡翠身体中的这几百年，他却透过精灵翡翠的双眼，看到了太多安斯艾尔与他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从未对任何人展现过的面孔。 这让神在感到意外和庆幸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对翡翠的嫉妒和憎恨。 “这不过是一个来自异世的，渺小而又丑陋的人类灵魂。” 紧捏着翡翠的脸颊，神一边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一边对虚弱的安斯艾尔啧啧称奇，“而你，竟然因为顾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彻底毁灭那颗精灵蛋。” 放开翡翠的脸颊，神终于垂眸看向安斯艾尔，“究竟在什么时候，你这个法则在世间的代行者，竟然也会有仁慈和犹豫，这种懦弱无能的情绪了？” 安斯艾尔闻言，像是有些累了，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神却立刻被他这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无视，而彻底激怒了，尤其是在他亲眼见到过，安斯艾尔曾对这个叫做翡翠的精灵，那样笑过温柔过之后。 但即使如此，神也舍不得再动安斯艾尔分毫。 他不会让安斯艾尔痛快地死去，他会让安斯艾尔在彻底失去呼吸前，也尝一尝心痛和不甘的滋味。 而这个曾被安斯艾尔宠爱有加的精灵翡翠，自然就是他报复和折磨安斯艾尔的工具。 “安斯艾尔，你这个学生，在人类和精灵当中，或许尚可以称之为佼佼者，但对你我来说，还是太过渺小脆弱了。” “人类的灵魂，本就极容易受到黑暗之力的引诱，你却从未对他提过被你‘封印’在他体内的，有关于我的事情……” “究竟是你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还是因为，你对这个由你亲手养大的孩子，根本没有一丝在乎？” 发觉安斯艾尔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瞬，神脸上的笑意不禁更加明显了几分，嫉妒的毒蛇却在心头扭动得越发激烈，对翡翠和安斯艾尔的恨意，几乎快要从眼底流淌而出。 “我不过是给他看了一段半真半假的记忆，他竟然就真的相信了，自己就是创世神明这个捏造的谎言。” “竟然会为这样浅薄而又愚蠢的生灵有所动摇，也难怪，你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第173章 秀爷霸气侧漏 用极为优雅的语调，道出这些真相的神明，在这一刻，本应因夙愿得偿所愿而感到喜悦，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的声音中，甚至无法自控地，泄露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怨忿。 “……愚蠢的是你，卡奥斯。” 似乎终于被神突生而出的诸多感慨，扰得不胜其烦，一直不曾理睬神的安斯艾尔，终于第一次开口。 说出的话，却让卡奥斯忍不住怔了下。 而就在神猜测，安斯艾尔是否因为濒死而神志不清时，虚弱疲惫却不曾淡去一丝优雅的声音，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传来的话语，瞬间让神确定，安斯艾尔是真的，开始出现幻觉了。 因为神竟然听到他说—— “翡翠，你还在等什么？” 不悦地微拧起眉，卡奥斯没有想到，安斯艾尔即使在思维陷入混沌时，竟然也还念着翡翠的名字。 而就在他想要开口，出言讽刺安斯艾尔的时候，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裂帛声，却忽然在他的身前响起。 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卡奥斯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死死瞪着透胸而过的利刃，那萦绕着淡蓝光晕的雪亮剑身上，金色的血液正不断自其上汩汩流淌而下，很快便在他的脚下，积出了一滩金色的水洼。 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从左胸中那被彻底刺穿的心脏上，直冲入大脑，卡奥斯忍不住踉跄了下，那直穿心脏的剑身，却丝毫不被他的动作影响。 他忍不住顺着那剑身的方向看过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片刻前还被他使用过的，纤长白皙的手掌。 只是此刻，那曾经仿佛失去灵魂的身体，却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稳稳握着剑身的手掌上，紧绷的皮肤之下，能清晰地看到青色血脉的纹路。 卡奥斯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面前这具前一刻还仿若木偶的身体之中，涌动着令人咂舌的勃勃生机。 “这不可能……！”蓦然瞪大了双眼，死死捂住胸口，这一刻，卡奥斯终于体会到了安斯艾尔曾体验过的锥心之痛。 “为什么不可能。” 空灵优雅的声音，是独属于精灵翡翠的，仿若晨间凝露的清凉声线，原本总是被微笑中和掉的冷意，在失却笑容的这一刻，终于展现出了比神明更加冰冷的漠然。 话音一落，翡翠便再一次转动手中的长剑，彻底绞碎了卡奥斯胸中那颗金色的心脏。 干脆利落地抽出剑身，失去唯一支撑的卡奥斯，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鲜血，身形晃了晃，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血液自胸中飞快地流淌而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忽然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 他曾蛰伏在翡翠身体中七百多年的时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具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极为普通的人类！ 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安斯艾尔，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破开神的防御，更遑论是翡翠这个顶多有着皇阶实力的普通精灵？！ 一定是有哪里错了…… 不然……不然他根本不可能会被区区一个普通精灵，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安斯艾尔那仿佛开始讯号般的话语—— “……愚蠢的是你，卡奥斯。” “翡翠，你还在等什么？” 对……这一定，一定是安斯艾尔搞的鬼！ 恶念几乎凝成实质透体而出，卡奥斯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后悔，后悔没有在夺走安斯艾尔的心脏后，立刻杀了他！ 呕出一块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金色血液，卡奥斯的眼底，飞窜过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 又咳出一口鲜血后，卡奥斯猛地消失在原地，在冰冷的雨幕中，如同垂死挣扎的凶兽，出现在安斯艾尔的身前。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一抹银色的飓风，便瞬间把他狠狠踹了出去。 那一击的力度极大，以至于让卡奥斯这具神体的骨骼，都发出了扭曲的吱嘎声。 如果不是他及时用手死死攀住了水晶平台的边缘，差点就要从半空中，狠狠跌落下去。 这种从未有过的极度狼狈，终于让卡奥斯再也维持不住冷静，近乎疯狂地对优雅踱步而来的银发精灵，嘶吼出声：“低贱的杂种！你究竟是谁？！” 在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比已经得到完整神体的神明，更加强大，更别说对方竟然如此不可思议地，拥有斩杀神明的能力！ “在这具身体中潜伏了几百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璀璨的红眸无情地睥睨着垂死挣扎的卡奥斯，银发精灵终于平淡地道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安斯艾尔的学生，精灵翡翠。” “当然，你或许对我的另一个身份，更加熟悉。” “我是—— 法则。” 第174章 秀爷霸气侧漏 “我是安斯艾尔的学生，精灵翡翠。” “当然，你或许对我的另一个身份，更加熟悉。” “我是—— 法则。” “这不可能！！！” 几乎在银发精灵落下的瞬间，狼狈至极的卡奥斯就忍不住咆哮出声，“法则根本不可能拥有实体！！！” 作为掌管世界运行规则的法则，自其在混沌之中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永远作为世界的监视者存在。 它没有形态，没有感情，更不可能拥有能够感受到属于生灵的需要经历生老病死的实体。 没有人比与法则一同诞生的卡奥斯更清楚这些，因为这是刻在他与法则灵魂中的不可更改也无法动摇的规则。 但也正因为太过了解法则，所以卡奥斯才更加清楚，这个曾一直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恣意利用玩弄的精灵翡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拥有绝对的真实—— 他甚至在翡翠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感受到了世界法则与之在那一刻，产生了愉悦的共鸣。 这样完全违背世界运行规则的存在，彻底击碎了卡奥斯一直以来奉行的传承自混沌中的准则，让他在刹那间几乎陷入崩溃—— 如果连法则都能拥有实体，他这个创世神的存在，岂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果你没有一意孤行，一定要下界对四大域主出手，我本也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世间。” 失去了世间唯一一颗金色的神之心，即便是身为神明的卡奥斯，也再也不可能卷土重来，所以对于即将彻底死去的神明的问题，翡翠自然不吝为其解答。 而这个回答，显然彻底激怒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神明。 “我只不过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力量！！这有什么不对？！当初如果不是你在我造物时暗算，安斯艾尔又怎么可能分割走我三分之二的力量？？！” 满溢着恨意的质问夹杂着狂风暴雨，噼里啪啦砸在银发精灵的脸上、身上，卡奥斯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从创世之初起，与他一同诞生的法则就对他总是如此厌恶，甚至不惜通过这种丝毫不光明磊落的手段，创造出处处制约监视他的安斯艾尔，现在，甚至要亲手杀了他！ 他们本该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相伴而生的存在！究竟为什么，法则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卡奥斯，你可还记得，在混沌中被你彻底吞噬掉的光明神？” 不同于卡奥斯的歇斯底里，在卡奥斯的咆哮落下后，银发精灵才终于不紧不慢地说道。 卡奥斯闻言，忍不住怔了下。 孕育在混沌中的那段岁月，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他只能模糊地记得那是段漫长而又寂静的时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存在。 然而银发精灵接下来的话，却让卡奥斯彻底懵了—— “在此世存在以前，混沌曾同时孕育过光明与黑暗两位神明，那时，与他们一同孕育的法则，先一步醒来并接受了传承。” “它日日守在两位神明的身旁，等待着他们醒来，在它的辅佐下共同创造世界。” “但有一天，混沌突然发生了变化，黑暗与光明被彻底分割了开来。先一步拥有意识的黑暗神，不顾法则的阻止，贪婪地吞噬了还在孕育中的尚未苏醒的光明神，也正是因为吞噬了光明神，黑暗神才拥有了能够独立创世的力量。” “只有黑暗没有光明的世界，十分不稳定，且极为脆弱，根本无法孕育生命，随时会彻底崩塌，所以，在你造物的时候，我才会借由你的手，把被你吞噬的光明神的力量，彻底分割出来。” “所以，根本没有谁夺走你的力量，你口中那被夺走的三分之二的力量，本就属于光明神。”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卡奥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满目震惊地望着脸色雪白，几乎没有呼吸的安斯艾尔，卡奥斯的声音，几乎像是硬从嗓子中挤出来一般嘶哑，“你的意思是……安斯艾尔就是光明神？！” 微微摇头，银发精灵也在此时侧首看向几乎没有声息的安斯艾尔，“光明神在尚未形成神体的时候，就已经被你吞噬，所以由你手中创造出的安斯艾尔，虽然拥有光明神的力量，却并没有完整的神体，血肉与大陆众生几乎没有区别。” 卡奥斯却忽然嗤笑出声，“他的力量比神还要强大，金色的神血与世间唯一一颗神之心也都属于他，是否拥有神体，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分别？” 事到如今，卡奥斯已经彻底明白，原来从他在混沌中诞生的那一刻起，为了这个世界的平衡和完整，法则与他就注定不死不休。 而一旦明白了法则对他下手的原因，曾经许多一直想不通甚至完全没想过的问题，便立刻都迎刃而解了。 卡奥斯不得不承认，在布局博弈方面，掌管世界运行规则的法则，确实算无遗策。 事到如今，落到这种即将身死魂消的下场，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他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你说这世上不能只有暗没有光……但现在，不管是我还是安斯艾尔，都将要不复存在……” 说到这，卡奥斯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虚弱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猛地张开，震惊地瞪向银发精灵，“我怎么会才想到……不只我和安斯艾尔，魔族、龙族、天族……四大种族的伴生神器如今都已经消泯殆尽，再也不可能恢复昔日的强大与荣光……” 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卡奥斯却被那个猜测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法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银发精灵闻言，并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卡奥斯却在那双冷酷无情的红眸眼底，看到了肯定的神色。 怀揣着再也无法诉诸于人的巨大惊骇和惊天秘密，世界的造物主，曾经全知全能的创世神卡奥斯，终于闭上了双眼，化作点点黑色的星芒，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第175章 秀爷霸气侧漏 笼罩在艾泽拉斯上空的黑暗力量，在卡奥斯彻底消泯后，渐渐消散无踪。 狂风骤停，暴雨渐歇，方才还仿佛要把整个艾泽拉斯淹没的雨水，此刻已经渐渐变得温柔起来，淅淅沥沥滋润着满是绿意的这片土地。 水晶平台边缘，终于彻底解决了卡奥斯的银发精灵，安静地伫立半晌后，终于向虚弱多时的精灵王走去。 他的脚步不知为何，竟有些不稳，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他却似乎走了许久，直到站在精灵王身前时，才终于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颤抖了下，猛地跪了下去。 在彻底抹杀掉卡奥斯，在没有任何后顾之的现在，斐亚然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以最真实的姿态面对他最爱的人。 喉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眼眶也酸胀得疼痛不已，每眨一下都要落下泪来。 薄唇开阖数次，才终于哽咽着唤出记忆深处的称呼，“安斯老师……” 翠色的双眸在呼唤中缓缓张开，已是弥留之际的精灵王，在看到属于翡翠的满是孺慕与爱意的熟悉目光时，不知不觉柔和了眉眼，带着浓重的倦意，回应了斐亚然的呼唤，“……翡翠。”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温柔，像是笼罩着艾泽拉斯夜晚的月光，乍一听到这样熟悉的轻唤，有太多秘密堆在心头，独自承受太久的斐亚然，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安斯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大滴大滴从脸上滑落，和着雨水，一同砸在精灵王沾满鲜血的胸前。望着精灵王胸前那由他亲手造成的空洞，斐亚然一时间简直快要崩溃了，巨大的愧疚与心痛让他只能不断对精灵王说着“对不起”，到后来，几近泣不成声，却连碰都不敢再碰精灵王一下。 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精灵王缓缓动了下手指，想要帮翡翠擦去脸上的泪，身上却再也提不上来一丝力气。 注意到精灵王的细微动作，斐亚然赶忙握住精灵王的手掌，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冷得近乎冰点的温度，让斐亚然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凶。 静静看着翡翠那张被雨水和泪水淋湿了的狼狈不堪的脸，精灵王终于沉沉叹息出声，“……翡翠，你做得很好。” 没头没尾的话，斐亚然却立刻就听懂了。 但也正因为深知精灵王这句话的意思，斐亚然才更加心痛，巨大的悲恸让他彻底崩溃地嚎啕出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斐亚然得知在自己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存在这件事，是在他于魔域黑暗深渊得到【黑暗之心】，彻底获得深渊带来的那些，曾属于创世神卡奥斯的记忆以后。 那时，蛰伏在他体内的卡奥斯，以为他是因为得到了太多记忆，和突然觉醒了本源的黑暗之力，一时间消化吸收不了，所以才在黑暗深渊巩固了近半年的时间，实际上却是，斐亚然在得到那份记忆后，又看到了另外一段与之截然不同的记忆—— 创世之初，神明在分隔大地与天空，创造出大海与河流后，终于开始创造这世间的第一个生灵。 那是汇聚了世间所有光明与希望，为世界带来生命与新生的精灵王。 至此，斐亚然在这第二份记忆中看到的一切，都与他在卡奥斯记忆中见过的画面完全吻合。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幕从未在卡奥斯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在那光明至极的精灵王刚刚诞生之际，他的造物主，创造出他的黑暗神卡奥斯，竟然就对他起了杀意，却在动手的瞬间，被像是被什么微微阻拦了下，动作有一丝凝滞。 光明精灵王安斯艾尔，这才得以顺利逃脱。 斐亚然那时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父神的卡奥斯，要杀安斯艾尔。 记忆深处的虚空中，有一个声音似乎听到了他的疑问，把更加久远之前的，连神都还没有诞生，尚还孕育在混沌中的那段往事，告知给了他。 这与在黑暗深渊中得到的截然不同的记忆与秘辛，让斐亚然不由得对这第二份记忆，将信将疑起来。 但无论他如何怀疑，那第二份记忆也始终没有停止，他就只能让身体陷入沉睡，被强迫着继续观望。 在那之后，第二份记忆里的场景，大多都是关于精灵王安斯艾尔的画面。 与其他三个造物不同，刚刚诞生就险些被抹杀的精灵王安斯艾尔，在彻底苏醒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法则传承于他的记忆和使命。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与黑暗创世神卡奥斯站在对立的两端，即使平日里在其他三个造物面前扮演着“父慈子孝”的和平模样，也改变不了他监视和压制卡奥斯黑暗毁灭之力的本质。 安斯艾尔是这世间除卡奥斯外，唯一察觉到法则存在的生灵。 法则也为了平衡世间光暗力量，一直对安斯艾尔这个因为坑了卡奥斯，才得来的光明化身严加保护，生怕安斯艾尔在它没注意到的时候，被心机深沉的卡奥斯钻了空子。 法则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走上繁衍兴盛的正轨，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所拥有的黑暗毁灭之力，却只会把世界导向灭亡。 所以时日一长，就算是最没有私心的法则，也对为世间带来光明与生命之力的安斯艾尔，有了几分偏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法则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它的目光落在安斯艾尔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黑暗与毁灭之力无法为世间带来真正的生命和繁衍，于是在法则推动下，卡奥斯接连创造了四个造物后，命他们分别创造神眷大陆上最初的四大种族。 法则最初察觉到自己对安斯艾尔的偏爱，是在四大种族分别开始研究该如何造物的时候。 身为无形的法则，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都阻挡不了法则的视线。 所以全程观看龙族、天族和魔族造物过程的法则，很快得出了以下结论：以自身血肉造物会削减灵魂的力量和寿命的长度；利用伴生神器以身化万魔的方法，虽然看似完美，却终生与魔域捆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仍旧存在未知的隐患。 得到这些结论后，法则很快把这些，都传达给了在它的暗示下，一直没有着手造物的安斯艾尔。 它不想它最看重的安斯艾尔，因为造物受到任何损害。 法则的动作一直十分隐晦，不存在实体也永远无法开口与人交流的它，从来都是用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暗示，来引导世间一切走上正轨。 所以，无论是安斯艾尔推迟造物时间，抑或后来决定用生命之树和卡奥斯的神力凝结成的泉水来造物，虽然这一切背后都有法则的影子，对安斯艾尔来说，也只会以为是他在总结其他三人造物方法后，自行想出的方法。 事实证明，安斯艾尔从未令法则失望。 在创造出生命之树这样堪称奇迹的精灵诞生之地后，安斯艾尔的力量也没有任何削减和衰弱，这让法则对他不禁更加喜爱。 但也就是在这时，因安斯艾尔造物利用了自己神力，而十分震怒的卡奥斯，引起了世界意志的注意。 在绝大多数时间，法则与世界意志几乎可以重叠，但与创世神会受到法则制约一样，世界意志对法则，也同样有着监督的职责。 不同于自混沌中诞生的法则，世界意志是在世界诞生后，自行衍生出的存在，它与法则一样，没有形体，没有感情，不同的是，世界意志连独立的思维都不存在，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抹杀世间一切不合理的存在，哪怕是神和法则。 世界意志因世界而生，卡奥斯又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对于他的震怒，世界意志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法则也就是在这时，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意志传来的，即将要抹杀它的危险讯号。 法则一旦被抹杀，并不会彻底消散，消散的只是会对它公平公正产生影响的记忆，甚至是人、事、物。 第一次发觉自己似乎有失公允的法则，终于在那时彻底检视了一次自世界诞生起，它的一切作为，也就是在这时，它终于发觉到，它对安斯艾尔的偏爱，已经渐渐使世界的光暗走向失衡。 安斯艾尔所代表的光明力量，本就比黑暗神的黑暗毁灭之力强盛许多，而创造精灵族这件事，本可以让安斯艾尔的力量得到削减，使逐渐倾斜的光暗天平达到平衡，世界也会在那之后，开始健康地走向繁衍。 法则却因为对安斯艾尔的偏爱，暗示安斯艾尔选择了那样没有丝毫损失的造物方法。 这本就是法则的失职。 察觉到这点，为了不令自己与安斯艾尔被世界意志抹杀，法则立刻就做出了抛弃所有感情的决定。 感情这种东西，本就不该是绝对公平公正，维护世界秩序的法则该有的东西。 但自诞生之日起，法则还是第一次，对什么产生如此会令它产生动摇的感情。 再加上被它困于云端神殿的卡奥斯，似乎一直没有打消攫取安斯艾尔力量的打算，所以最后，法则终于决定不销毁那段强行剥离出的感情。 被剥离出的感情，凝聚了法则对安斯艾尔所有的情愫。 而因为自身最后的那点私心，和对卡奥斯未来的担忧，法则最终把那段不容于此世的感情，送离了这个世界。 至此，世间再也没有默默守护光明精灵王的法则，唯有再也不会产生任何感情，绝对公平公正，推动世界走向平衡与繁衍的机器般冰冷的法则。 第176章 秀爷霸气侧漏 诞生于混沌之中的法则与造物主，皆是位面的宠儿，所以在法则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彻底斩断剥离一切会影响其判断的感情后，世界意志便再没有对法则有过任何干涉。 而那段被法则强行剥离，送离这个世界的感情，便开始在没有任何意识的情况下，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所以，那些斐亚然曾在卡奥斯记忆中看到的，神为了安斯艾尔而选择封印自己，在各个位面流浪以削减自身黑暗之力的记忆，根本就是卡奥斯为欺瞒斐亚然而捏造出的记忆，但就连卡奥斯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些被他捏造出的记忆，本身就来源于法则的暗示—— 那些记忆，本就属于被法则剥离流放的那段感情。 在那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漫长时光中，原本没有任何思维意识，被法则剥离抛弃的感情，终于蕴养出了独立的灵魂，他不断地辗转在各个位面，直到来到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转生成一个叫做斐亚然的东方青年。 如果卡奥斯没有抱着灭世的心思，如果他没有处心积虑地想要夺取四大域主的力量，如果他没有离开云端神殿，斐亚然便永远只会是斐亚然，终其一生都不会与神眷大陆有任何关联，不会一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也不会走上这条注定布满荆棘与悲伤的道路。 没有如果。 在卡奥斯宁可舍弃身体也要强行下界，借由路西维尔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向大陆进攻开始，法则就清楚，距离把那段被剥离的感情召回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这本也是它当初没有毁了那段感情，而选择放逐它的原因之一。 所以，在一千七百年前，黑暗战争的触角终于触及到大陆最后的光明之地艾泽拉斯时，法则所预见到的最坏的未来，终于缓缓拉开了帷幕。 卡奥斯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他借用路西维尔身体，指挥魔族攻打艾泽拉斯的时候，他的一切计划，就早已经全盘暴露在了法则和精灵王安斯艾尔的眼中。 那场令整个神眷大陆都生灵涂炭的黑暗战争，背后最真实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夺取大陆的土地，而是为了方便卡奥斯，在战争进行时，悄无声息地潜入精灵族的生命之树禁地。 身为世间最强大的光明精灵王，安斯艾尔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而作为他半身的伴生神器，自然也无时无刻不在安斯艾尔的监控之下，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被安斯艾尔知晓。 黑暗战争中，卡奥斯一面借由路西维尔的身体，兵临艾泽拉斯精灵城下，一面命魔族悄悄打通连接魔域与生命之树间的通道。 最后，在安斯艾尔与真正的路西维尔对决之时，彻底开启魔域通道，来自无尽深渊的魔气顿时倒灌笼罩了整个生命之树，卡奥斯也借此机会，把灵魂彻底潜入到生命之树中陷入沉睡。 等生命之树孕育出新的生命，他便可以夺取新生精灵的身体，以谁都不会想到的光明精灵的姿态，潜入到最难接近的安斯艾尔身边。 卡奥斯的算盘打得很响，黑暗战争的后续，也确实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有安斯艾尔在，黑暗势力在路西维尔被封印后，潮水般龟缩回了魔域。笼罩住生命之树的魔域通道，也被安斯艾尔及时封印，禁地之中的魔气也被彻底净化干净。 大陆恢复和平，无数生灵开始新的繁衍，战争中受损严重的精灵族，也封闭了艾泽拉斯，开始休养生息。 但或许因为曾被魔气侵染，生命之树在战争过后的许久，都没有蕴养出新的生命——这自然也在卡奥斯的预料之中。 作为混沌孕育出的黑暗神，即使是纯光明与生命之力凝结出的生命之树，在内里潜藏着卡奥斯那样黑暗的灵魂后，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诞生新的生灵，所以卡奥斯并不着急，生命之树不可能永远孕育不出新的生命，安斯艾尔也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果然，千年之后，生命之树果然迎来了一颗新生精灵蛋。 只是，在那颗精灵蛋即将成形，卡奥斯即将彻底占有那具没有灵魂的新生身体时，一个来自异界的人类灵魂，忽然大喇喇闯入到了这颗精灵蛋中。 这种鹊巢鸠占的情况，卡奥斯自然不会允许。但就在他想要彻底吞噬那人类的灵魂时，却发现那人类灵魂的周围，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在抵抗他的入侵。 而就在这时，因为他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精灵王安斯艾尔，也利用自己的血液，把卡奥斯封印在了这具身体的深处。 说是封印，实则安斯艾尔并没有封印得太过完全，而是为卡奥斯保留了一丝意识。 保护斐亚然的系统在那时，与潜伏在精灵身体中的卡奥斯，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博弈，最后系统束缚住卡奥斯的灵魂，使其无法离开这具精灵的身体，卡奥斯则完全摸清并控制了系统的功能，在那之后利用系统的存在，向斐亚然发布了一系列夺取人类信仰的抹杀任务。 卡奥斯也是在那时知晓，原来安斯艾尔早已经发觉到了他的存在，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对他下死手，而是选择了封印这样留有余地的手段。 但在后来，在那个叫翡翠的精灵的身体中，看到他与安斯艾尔相处的一幕幕后，卡奥斯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冷心冷情的法则代行人安斯艾尔，竟然对那个自异界而来的人类灵魂，产生了动摇，以至于并没有立刻抹杀掉这具封印着黑暗神的身体。 至此，卡奥斯便渐渐以为，精灵翡翠就是安斯艾尔唯一的弱点，也日渐成为安斯艾尔最没有防备和警惕的存在。 而透过第二份记忆，第一次以局外人看到这一切的斐亚然，却终于明白——原来早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尚在精灵蛋中的时候，安斯老师就早已经把卡奥斯和他的所有，都算计掌控在了手中。 卡奥斯眼中看到的，安斯老师与翡翠相处的种种，甚至安斯老师唯独对翡翠一人不同，也不过是安斯老师为了麻痹卡奥斯的神经，让卡奥斯以为，精灵翡翠这个身份，有利可图。 而系统的真正身份，也终于在这一刻真相大白—— 能够成功欺瞒过创世神，并且在与神的博弈中，步步为营且完全不落下风的，除了这个世界真正的法则外，再不可能没有其他存在。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本就是法则与安斯老师，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设好的局。 安斯老师之所以不在翡翠诞生时抹杀他，是因为即使消灭这具精灵的身体，对灵魂状态的卡奥斯来说，也根本造不成多大的损伤，反而会让卡奥斯再次逃离他的视线，蛰伏起来。 法则和安斯艾尔早已经看透了卡奥斯的目的，也清楚地知道，卡奥斯想要夺取四大域主的力量，所将要走的每一步。 但即使清楚，安斯艾尔也并没有阻止卡奥斯的动作，反而放任他利用翡翠，收集信仰，踏入黑暗深渊，觉醒黑暗神的记忆，放任翡翠在卡奥斯的蛊惑下，成功攫取其他三大域主的伴生神器，甚至到最后，毫不反抗地任由翡翠挖出自己的心脏—— 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让卡奥斯形成真正的神体。也唯有在他形成神体之后，才能有彻底消灭这位黑暗神的可能。 这些，早在黑暗深渊中，法则把所有计划对斐亚然全盘托出的时候，斐亚然就已经清楚了。 那时，第一次表露真正身份的系统，终于把斐亚然之所以存在于此世的最终任务，下达给了他—— 那就是，成功扮演被卡奥斯记忆洗脑的创世神，夺取三大域主的伴生神器和精灵王的金色心脏，在卡奥斯的神体形成后，彻底斩杀他。 斐亚然那时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系统，或者该称之为法则，所说的话了。 因为他不知道，再一次告诉他另一重所谓真相的法则，是否也和卡奥斯一样，用一些伪造出的记忆，来欺骗利用他。 而面对斐亚然在无尽虚空中歇斯底里的质问，法则则极为冷静地告诉他—— “其实答案，早已经在你的心中。” 斐亚然在那时，忽然忆起了年少时，那段一直被他刻意搁置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在斐亚然的系统背包深处，有一张淡黄色的柔韧纸张，在当年被他匆忙塞入背包后，再也没有见过天日。 那是被称为“历史的判决书”，只能保留绝对真实的金棕树叶，落地而成的纸张。 年少时，因为对金棕树叶这种神奇的特性感到好奇，斐亚然曾尝试着在上面书写真实和谎言两种文字。 但也正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让斐亚然在那之后的许久，心中都隐有不安。 至今他还记得，那被保留在金棕树叶上的两句话—— “翡翠的老师是安斯艾尔。” “我不是安斯老师的学生。” 斐亚然曾经一直不懂，为什么这完全看似完全相悖的两句话，全都能在金棕树叶上得以保留。 但在黑暗深渊中，得到法则所赠与的第二份记忆后，斐亚然才终于明白了那两句话的真正涵义—— 如果，他真的是创世神卡奥斯，那么与翡翠是同一人的卡奥斯，根本不可能是安斯艾尔的学生，“翡翠的老师是安斯艾尔”这句话，在法则的判定下根本不可能成立，只会彻底消失不见。 而“我不是安斯艾尔的学生”这句话，之所以没有消散，则是因为，那时的“我”，所代表的人，除斐亚然之外，还有潜藏在他体内的创世神卡奥斯，所以这句话，自然也是法则承认的真实。 也正是因为这张无意中保留下来的金棕树叶，斐亚然才终于不得不承认，黑暗深渊所告知他的那些记忆，确实存有许多疑点，但法则带来的第二份记忆，他也不想完全相信。 法则在那时，终于把另一段被卡奥斯刻意隐瞒掉的记忆，彻底揭露给了斐亚然。 斐亚然曾无数次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制造了那场精灵族浩劫，甚至有能力封印安斯老师。 这个疑问，在法则后来透露给他的记忆中，终于得到了解答，斐亚然却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崩溃得险些真的被黑暗深渊吞噬，差点真的如卡奥斯所愿，自行消散在天地间。 七百年前，斐亚然曾于人类狄龙帝国，创立大陆第一魔武学院。 精灵族浩劫前两日，精灵翡翠曾学院外出活动中，在沙漠中突然陷入晕厥。 斐亚然曾一直为此陷入深深的懊悔，因为如果他那时没有昏迷不醒两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神行回艾泽拉斯。 但在这份迟来的记忆中，斐亚然却看到，在他被送回狄龙王宫不久以后，本该昏迷不醒的“自己”，神情清明地醒了过来，在房间内布置好混淆魔法后，立刻神行回了艾泽拉斯。 雪白的精灵王宫，曾是创世神身边神兽吞云所遗留的巨大骸骨，千万年来一直被精灵王安斯艾尔亲自镇压。 而在那离开艾泽拉斯多年的“精灵翡翠”，突然归来的那一刻，整个精灵王宫，都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魔气暴涨，地动山摇，镌刻在骸骨上的如尼斯文一寸寸碎裂，被封印的神兽在那一刻，响应着“精灵翡翠”的召唤，终于再一次降临于世间。 似乎并没有把自身暴露在所有精灵面前的打算，在释放吞云后，“精灵翡翠”径直来到精灵族生命之树禁地，解封了当年被精灵王封印掉的魔域通道。 而在察觉精灵王即将到来的时刻，“精灵翡翠”立刻召唤吞云和曾经被封印在精灵王宫深处的魔剑，借助魔域通道打开瞬间冲天而起的万丈魔气，一举彻底毁灭了自创世之初便存在于此的生命之树。 伴生神器被毁，令刚刚赶来的精灵王，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斐亚然无法探知，当看到为精灵族带来毁灭的“翡翠”的那一刻，安斯老师究竟都想了些什么，因为在看到安斯老师被“自己”用那魔剑，死死钉住心脏，闭上双眼时，他就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折磨到崩溃，险些彻底消散在黑暗深渊中。 第177章 秀爷霸气侧漏 足有半年的时间，斐亚然沉浸在那样令人痛彻心扉的真相中，始终无法自拔。 直到法则提醒他，精灵王还需由他亲自唤醒，他才终于在法则的帮助下，暂时封闭了内心的一切情感波动，勉强瞒过了以为他已经成功被蛊惑的卡奥斯。 法则与安斯艾尔的计划，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开始。 为了让斐亚然在执行最后一步的时候，不出现任何纰漏，法则终于把所有的计划和缘由，都告知给了斐亚然。 原本，如果卡奥斯能一直在云端神殿中沉睡，在黑暗神与拥有光明神力量的安斯艾尔共存的这个世界，还可以继续稳定地繁衍下去。 但在卡奥斯舍弃神体，潜伏到下界后，法则和安斯艾尔，就不得不做出彻底斩杀卡奥斯的决定。 而一旦卡奥斯消失，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便会大幅度削减。 届时，一面倒的光明之力，会令整个世界走向灭亡。 那时，唯一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就只有在消灭卡奥斯的同时，彻底抹杀掉拥有光明神力量的光明精灵王。 但即使真的做到如此，对世界发展产生影响的巨大隐患，也依然存在—— 那就是诞生于神明四大造物之手的，创世四大种族：精灵、天族、龙族，以及魔族。 在这个世界，除了以上四大种族外，其他所有生灵，都是由世界自行繁衍进化而来。 这些自由诞生的生灵，并不受神明力量的庇护和影响，不因神而诞生，自然也不会拥有太过强横的，能够影响世界平衡的力量。 所以，一旦决定斩杀黑暗神卡奥斯，光明精灵王安斯艾尔与创世四大种族，便都会因此被牵连甚至毁灭。 斐亚然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原来当年生命之树被毁，精灵失去昔日的强大荣光，只能靠血肉来繁衍……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偶然。 即使卡奥斯没有借自己的手毁灭生命之树，精灵族也注定会走向这样的未来。 而一旦他成功夺取魔族、天族、龙族的伴生神器，这三大种族的力量便会被大幅度削减。 失去【黑暗之心】，路西维尔将不再与魔域同生共死，而一旦失去这一掣肘，觊觎魔王王位的魔族们，自然不可能永远老老实实奉路西维尔为王，魔族纷争四起的未来已经可以预见。 天族的覆灭，则早在许久之前，诺拉斯生出成神之心起，便已经注定。 天族圈养人类，以获取信仰之力，人类揭竿而起，攻入天族圣域，天族几近覆灭，神谕之城血流成河…… 在失去【圣光权杖】后，诺拉斯再也不可能拥有造物的力量，残存的天族，也绝不可能恢复昔日的繁盛与荣光。 而龙族，在失去历代龙族族长的传承之物【龙之眼】以后，龙族最高深的魔法和文化，注定会逐渐消失在这片土地，再也没有存续的可能。 属于创世四大种族的黄金时代，注定在此时，走向没落的黄昏。 卡奥斯以为，毫不犹豫夺走三族伴生神器的斐亚然，是真的被他成功蛊惑，把自己当做成了创世的神明，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切，本就是斐亚然在得知法则所有计划后的将计就计，为的，不过是为了在最后那一刻，彻底斩杀卡奥斯这位创世的神明。 斐亚然恨卡奥斯，如果不是卡奥斯，他就不会承受那样痛彻心扉的痛苦，和不得不承受的残忍未来。 卡奥斯太过谨慎，为了成功，他已经在黑暗中蛰伏了太久，自然不会在快要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刻，出什么纰漏。 所以，即使在夺取三大伴生神器后，他已经拥有与安斯艾尔一战的力量，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是潜伏在斐亚然体内按兵不动，让斐亚然按照在黑暗深渊中得到的记忆，去亲手挖出安斯艾尔的心脏。 卡奥斯恨安斯艾尔，但同时，对于这位汇聚世间一切光明与生命力量的光明精灵王，他却始终无法触及，所以，在潜伏在斐亚然体内的那些年中，眼睁睁看着斐亚然与安斯艾尔互动的卡奥斯，对斐亚然生出了无数如同附骨之躯般无法消散的刻骨嫉妒，对安斯艾尔在面对自己和翡翠时，那种明显不同的差别待遇，也感到无比愤恨。 所以，他要亲眼看着翡翠挖出他最爱的精灵王的心脏，他要亲眼看着，安斯艾尔被这个一直被他呵护有加的学生，彻底背叛的模样。 他要他们痛苦、悔恨，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的失败。 而正是因为卡奥斯存有这种病态扭曲的念头，斐亚然的才能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毁灭的情况下，按照计划好的那样，成功把卡奥斯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中分离出来。 而在神体与神魂终于融合的那一刻，他也终于能够卸下一切伪装，彻底斩杀掉这个令整个世界和所有人的命运都脱轨的创世神明。 雨水渐渐缠绵，化作丝丝牛毛般的细雨。 痛彻心扉的悲泣，令雨幕都变得温柔起来。 眼泪像是永远也流不干，斐亚然紧紧握着精灵王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安……安斯老师……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你怎么能……连自己的生命……都算计进去？！” “你有没有想过，当我知道……是我……是我毁了生命之树……是我把那魔剑钉入你的心脏……的时候，我有多痛苦吗？！！” “我还必须……亲手挖出你的心脏……” 说到这，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浑身颤抖地伸手堵住精灵王胸口的空洞。 “对不起对不起……” “安斯老师对不起……” “怎么办……我难过得简直快要死掉了！” “我讨厌你！为了这个世界……你连我和你自己都能利用得这么彻底！你从来不管我是不是会难过！” “安斯艾尔！你这个疯子！混蛋！！” “你到底有没有心？！！” 斐亚然从未像此刻这样，这么清楚地认识到，安斯艾尔究竟冷心冷情到了何种程度。 他不怪安斯老师对他隐瞒一切，也不怪安斯老师对他的利用，但他无法忍受，安斯老师一步步算计着，让自己亲手夺走他的生命。 他的安斯老师，甚至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却还是如此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向这样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 “翡翠……” 歇斯底里的泣声中，微弱浅淡的唤声，从手下冰冷的身体中缓缓传来。 斐亚然睁开红肿的双眼，望着那双第一次展露出暖阳般温柔笑意的翠色双眸，一时间连呼吸都险些忘记。 喉中哽了哽，终于还是哑着嗓子回应出声：“……安斯老师。” “……不要难过，你做得很好。” 微微动了动被斐亚然贴在脸上的手指，安斯艾尔微笑着望着这个直到现在，还对他抱有满腔爱意赤诚的孩子。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就已经看到了自己今日的结局。 在法则决定抹杀卡奥斯的那一刻起，安斯艾尔就知道，灭神之后的世界，会在再没有神明干涉的环境中，按照世界的意志，自然繁衍进化下去，所以，拥有金色的神血与神之心光明精灵王，自然也再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这是他注定的结局。 所以，“……不要难过。” 而如果真要说在这场步步为营的博弈中，有什么意外，大概就是面前这个明明被他和法则欺瞒利用得彻底，却仍为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 “抱歉……” 他是真的，对这孩子感到抱歉。 抱歉对他的隐瞒和利用，抱歉对他的残忍，也抱歉，让他经历这么多痛苦和难过的事…… 竟然能得到比神还骄傲的精灵王的道歉，斐亚然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得到这样歉意的人，但他并没有丝毫想要领情的意思。 “我不要你的抱歉。” 抹去脸上纵横的雨水泪水，斐亚然忽然低下头，狠狠吻住精灵王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 淡淡的月桂清香，是他在梦中也不曾奢望过的遥远的梦想，他现在却只觉得难过，难过到竟然在这份迟来的亲密中，尝到了一丝咸咸的苦涩味道。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精灵王也不知是没有力气反抗，还是在给予他最后的纵容，不但没有一丝挣扎，甚至还十分配合地微微张开了双唇。 直到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他的脸上，直到薄唇被吮吸得现出明润嫣红的色泽，第一次如此放肆的孩子，才终于缓缓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去。” 温柔抚摸着精灵王的脸颊，斐亚然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决绝—— “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至死也不能忘记我的存在！” 第178章 正文完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去。” 温柔抚摸着精灵王的脸颊，斐亚然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决绝—— “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至死也不能忘记我的存在！” 流光闪烁，那两柄自得到之日起，就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云裳橙武“紫烟沉”，在话音落下之时，便悄然出现在斐亚然掌心。 失去金色的神血与神之心，即使力量强横如精灵王，也必死无疑，提前一步消散的创世神卡奥斯，就是近在眼前的前车之鉴。 而失去心脏，几乎流尽全身血液的精灵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消散，也并非是意外或者奇迹，而是因为斐亚然在取走精灵王心脏的同时，在法则的遮掩下成功瞒过了卡奥斯，在精灵王心脏的位置，种下了一颗“生死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五毒的生死蛊，在传说中是苗疆人为保证爱人永远钟情于自己，所研制出的同生共死蛊。 在游戏中，下蛊者可为被施蛊者承受一切伤害。 斐亚然当初因为对这个传说感兴趣，特意在门派事件的时间，去五毒弄了几颗，只是还不待试验一下这蛊的效用，便被系统带到了这个世界。 好在这原本在游戏中限时的道具，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停止了计时，所以斐亚然才能在那样十死无生的情况下，为精灵王强吊住一口气。 从法则那得知安斯老师注定消亡的结局开始，斐亚然就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改变安斯老师的命运。 他其实说谎了。 他根本就从来没有怪过安斯老师。 虽然在得知所有真相时，他曾因安斯老师的隐瞒和利用而感到难过，但与即将亲手杀死安斯老师，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人消散在自己眼前相比，曾经的一切伤害，就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而且，真说起来，安斯老师又有什么错呢？ 自诞生之日起，便被赋予了世间一切光明与生命之力，背负着监视黑暗创世神，把世界导向正轨的责任，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必须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生灵，却必须与法则一样，不允许拥有任何会影响到他判断的感情，永远理智，永远冷眼旁观，永远游离于世界之外—— 从生到死，他的安斯老师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斐亚然知道，强大骄傲如安斯老师，根本从不需要任何人的亲近和理解，但心底那潮水般汹涌上涨的无力和心疼，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满溢。 他的安斯老师，不应该面对这样凄凉悲惨的结局。 斐亚然虽然曾是法则的一部分，但到底并非真正的法则。 确切地说，从法则把他剥离放逐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独立存在。 而且，真说起来，这个世界和他们所有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法则根本难辞其咎。 他不要安斯老师死，他要他的安斯老师，在这个被他一直悉心守护的世界，好好地活着。 卡奥斯至死都不知道，那被他彻底打碎的系统的真面目，究竟为何。 那是斐亚然灵魂的一部分，是法则当年对这份被它舍弃感情的补偿，只要斐亚然的灵魂还在，只要法则不灭，这份力量，便永远不会消失。 所谓的游戏系统，不过是这份力量，在斐亚然这一世所具现出的形态。 真正的力量，从来都不是系统赐予，而是源于斐亚然那与众不同的灵魂。 垂眸望着安斯老师略显茫然的双眸，斐亚然眼底满是分离即将到来的不舍和温柔。 清歌妙舞，神采飞扬。 手中的两柄长剑，在不知何时，化作两把半人高的翠绿色折扇。 巨大的刻满如尼斯文的翠色法阵，以精灵王安斯艾尔为中心，如同透明的水波一般，一圈圈向整个艾泽拉斯扩散。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斐亚然就一直不曾使用过云裳心法下的复活技能：“心鼓弦”和“妙舞神扬”。 在他还小的时候，安斯老师曾温柔地在他耳边教导，魔法的本质，是等价交换。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 而复活魔法，之所以一直被称为禁忌，最根本的原因也不外乎如是。 在黑暗神已经不复存在的世界，法则之所以容不下安斯老师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安斯老师那金色的神血与神之心。 而现在，神之心已经彻底被他毁掉，安斯老师体内的神血也几近干涸，法则抹杀安斯老师的所有理由，都已经不复存在。 但想要把本该消散的人，强留在这个世上，本就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 所以。 “唔……” 眉头痛苦地揪成一团，斐亚然第一次知道，心脏硬生生从血肉中撕裂的感觉，原来真的这么痛。 他真的很想知道，安斯老师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这种彻骨的痛意中，依然对他笑得温柔。 手中这颗红得刺目的心脏，在卡奥斯把他体内最后一滴神血也都压榨殆尽后，终于再也没有一丝不容于世的金色。 有了它，剔尽神血的安斯老师，一定能够再一次君临这片精灵乐土，在这片他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更加自由地生活。 巨大的翠色法阵中央，原本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精灵王，蓦然睁大了双眸，想要挣脱法阵的束缚，阻止斐亚然的动作，但早已经对此有所准备的斐亚然，自然不会让安斯老师，破坏他这难得的自我奉献。 在此之前，斐亚然其实也不清楚，对于他这种以命换命的做法，安斯老师究竟会不会有一丝动容。 虽然即使安斯老师丝毫不为所动，他也仍旧会这么做，但在看到安斯老师这一刻的神情和动作后，即使失去心脏的胸口已经变得空荡荡了，斐亚然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满足。 他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绝对不许他爱的人先走一步，只许别人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 轻轻吻了下那颗健康跳动的火红色心脏，斐亚然这才把它，缓缓送入安斯老师的胸膛。 红宝石般的心脏水波般没入精灵王的胸口，自斐亚然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不知何时爬满了他和精灵王身下那巨大的翠色法阵。 当体内最后一丝鲜血也流尽时，法阵上的最后一个笔画，也终于用血液镌刻完成。 代表生命与希望的翠绿色光芒，自斐亚然和精灵王身下冲天而起，令艾泽拉斯上空聚积多日的厚重云层，都渐渐消散开来，拨云见日。 跌落的身体被人温柔地抱进怀里，淡淡的月桂清香，是斐亚然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他却再也没有一丝睁开双眼的力气，只觉得疲惫至极，想要好好地，不顾一切地睡上一觉。 脸上有些湿，有些凉，明明雨已经停了，不是么…… 混沌的脑海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只觉得难过。 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了，也从未后悔，来到这个世界，遇到这些事，这些人。 但果然，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也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那个照顾他长大，教导他知识，让他第一次懂得刻骨铭心，和彻骨痛意的安斯老师。 只是，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也已经来不及了。 自你而来的力量，全数归还给你； 为你而生的心脏，从此以后，也将只为你一人跳动。 安斯老师，我们…… 后会无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边写边哭成狗T^T…… 喜欢be的妹纸，看到这就可以了，说好的he将在番外送上。 历时一年终于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沐沐走过来的妹纸们。 我知道你们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请你们自由滴…… 【—番外—】 第179章 秀爷霸气侧漏 那些，你永远也不曾知晓的事。 ——安斯艾尔 “神说，世界要有光，世界便有了光。” 巨大的泛着点点微光的金棕树下，一头银色长发的幼小精灵，趴在厚厚的《创世说》上，声音细缓轻暖，语气单纯而又透着一丝或许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憧憬喟叹。 站在他手边的金棕树妖精阿尔，在听到他诵出那段创世之初的历史后，一边向这边偷偷看了眼，一边凑到那孩子耳边说着什么。 虽然阿尔的声音已经压得足够低，悄悄分享给那孩子的秘密，也还是一分不落地飘到了安斯艾尔耳中：内容无外乎是身为神明第一造物，生而为光明化身的精灵王本人。 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书，果然，在阿尔把小秘密分享给那孩子不久，温软幼小的孩子，便兴奋地扑到了他腿边，眼底满是星空般灿烂耀眼的惊奇与赞叹。 见此，他这才合上手中的书，微微俯身，那孩子也极为习惯地伸出双手，在被他抱上软榻之前，便迅速把鞋蹬了下去，顺便偷偷指挥风元素把小鞋摆整齐，然后扭身把肉呼呼的小屁股往他怀里一靠，一边用小手抓住他的手指摆弄，一边软软唤着“安斯老师安斯老师”…… 如此信任依赖，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安斯艾尔偶尔都忍不住微微恍然。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副幼小身体内的灵魂，并非诞生于生命之树，再加上被他封印在这身体深处的，与他不死不休的卡奥斯……对于这样危险的存在，安斯艾尔本不该允许他的靠近。 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所以，即使明知道这孩子未来将会面对的背叛和使命，安斯艾尔也还是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自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安斯艾尔就深知，身为他造物主的卡奥斯，对于他的存在极为忌惮，并且一直伺机把他彻底除去，重新夺回被他分割走的大部分力量。 对此，安斯艾尔并没有任何遗憾或者感伤的时间，即使生来便拥有超越神明的庞大力量，他也终究只是个刚刚诞生的生灵，对力量的掌握与使用，远不能与已经开始创世的神明相媲美，甚至，如果不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暗中相帮，他会不会在刚刚诞生时，就遭到卡奥斯的毒手都未可知。 而正是因为生命中的第一份善意，是在如此惊心动魄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安斯艾尔才会对那未知力量的主人，一直都存有一丝好奇。 一击不成，错失最佳时机的卡奥斯，自此以后便长久地蛰伏了起来，在后续创造的三个造物面前，一直表现得像是一位慈父，就连对曾经险些被他抹杀的安斯艾尔，都再也没有显露出过一丝恶意，甚至屡屡对他表示亲近，以至于惹来其他三个造物对安斯艾尔的不满。 对于此，心志坚定且性情冷漠的安斯艾尔，根本从未放在心上，除了因为不能与卡奥斯撕破脸，而必须定期去与他们相聚外，其他绝大部分时间，安斯艾尔都行走于大地之上，播撒生命之力，为世界带去蕴养生命的养料，为生命的诞生做好充足的准备。 那时，天空与大地，河流与海洋虽然早已形成，光明与黑暗的力量也分割完全，植被也覆满了大地，世界上却依旧只有他们四个有灵的生命。 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安斯艾尔却并不心急，因为冥冥中，他总能感知到，有谁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新的生命，很快就会到来。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神明命他们四人造物的命令。 身为黑暗与毁灭之神，在创造他们四人后，卡奥斯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创造生命的力量。 安斯艾尔原本以为，新生命会是由世界自行繁衍进化而生，倒是没想到，竟是要由他们四人亲手创造出来。 这让安斯艾尔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隐隐生出一丝罕见的期待来。 身为这个世界光明与生命的化身，安斯艾尔对生命的理解，远在其他三个造物之上，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没多久，一切准备妥当的安斯艾尔，便开始准备造物。 脑海中却在这时，忽生出一股极为反常的倦怠来。 就像是，有谁在阻止他，告诉他，不要这么快就开始进行造物，即使慢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是安斯艾尔第三次，感知到这个无形的存在。 尚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世界，空旷寂静得如同巨大的墓穴。 无时无刻不想除他后快的卡奥斯，自然不会是把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出的那股力量的主人，其他三个造物，又都是在安斯艾尔之后诞生，一直以来对他也并不亲近，甚至隐隐有一股敌意，所以，这个接二连三不着痕迹帮助提点他的存在，一定不是世间现存这些生灵中的任何一个。 作为拥有神血与神之心的光明精灵王，安斯艾尔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错觉，所以，这股冥冥中一再对他施以援手，对他进行善意提醒的力量，一定是绝对真实的存在。 只是，那力量的主人，究竟为何一直不曾现身，又为什么总是如此不着痕迹地保护他，对于这些，安斯艾尔虽然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却并不能完全肯定。 好在，在有了大致的方向后，对方总有一天会露出蛛丝马迹，让他有迹可循。 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让安斯艾尔等上太久。 卡奥斯在发布造物命令时，曾以一百年时间为限。 在这一百年中，龙族的诺兰率先以血肉造物，天族诺拉斯紧随其后，与神有着相近属性的路西维尔，远走大陆背面的黑暗之地，以身化万魔。 在这三人陆续造物成功后，安斯艾尔的脑海中，便立刻映出了三种造物方法的利端与弊端，之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总结出了对自身削弱最低，对灵魂伤害最小的几乎完美的造物方法。 即使深知自己的头脑灵活，对力量的掌控几近完美，安斯艾尔也知道，能够在瞬间得出这样完美的造物方法，根本不可能全都是他本人的功劳。 对此，他虽然有些失笑，却不想就此顺着那股力量的暗示走。 即使明白对方如此行事，是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安斯艾尔也还是想确认，一直以来守在他身边，陪伴他保护他的，究竟是不是本该绝对公平公正，对世间万事万物一视同仁的法则。 法则的存在，是自诞生之时起，便铭刻在安斯艾尔灵魂中的认知。 安斯艾尔生命中，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知，必须要完成的使命，对力量的掌控和运用方法，对危险的预警与规避，也全部来自法则赠与的记忆与传承。 就连与他互为双生的伴生神器生命之树，也是法则赠与他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而正是因为法则的存在太过超脱，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甚至连神明都只能按照它制定的规则去走，安斯艾尔才一直不能肯定，那冥冥中长久存在于他周身的力量，确实来自于法则。 只是，在法则几乎已经完全不加掩饰自己存在的现在，安斯艾尔就算想让自己假装不知道，都有些困难。 法则提供给他的造物方法，确实几近完美，但那“借用”卡奥斯力量的步骤，无疑会惹怒本就想要除掉他的卡奥斯，再加上他自身所拥有的光明之力，本就已经在卡奥斯之上，所以如果通过这次造物的机会，适当削弱些自身的力量，这个世界的光暗平衡就能更加稳固，对未来世界自行孕育生命也将大有益处。 力量之于安斯艾尔，首先是为了制约卡奥斯，其次是为了身为光明化身的自身的安全，但对于安斯艾尔本人来说，对于力量，他并没有丝毫热衷。 所以，法则的好意他虽然心领，却并不打算真的那么做。 只是，就连安斯艾尔也没有想到，身为世界规则的法则，竟然也会有如此任性的一面。 当看到艾泽拉斯无尽平原上，那一汪完全由神力凝结而成的泉水时，安斯艾尔第一次对法则的固执，感到头疼。 从远方吹来的风中，一股莫名的欣喜，欢快地围绕在他身边，经久不散，像是在跟他邀功一般。 不动声色地任由那风抚过自己的脸颊、长发，安斯艾尔在沉吟良久后，终于还是遂了法则的意，在利用伴生神器生命之树造物时，使用了那潭泉水中的神力。 在那之后的无数纪元，安斯艾尔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提前知晓如此造物的后果，是彻底失去那抹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是否还会那么做。 只是，那时的他和法则，都沉浸在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中，根本不曾留意，离别的脚步，早已悄然到来。 第180章 秀爷霸气侧漏 安斯艾尔已经很习惯那样不知来自何方的，专注而不打扰的视线。 自诞生之日起，身为世间光明化身的他，就从未体验过任何温暖和亲近，实际上，他一直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卡奥斯的其他三个造物，总那么想从卡奥斯那里博得更多的关注。 安斯艾尔生来便不喜聒噪，每次与神和其他三个造物的相聚，也从来只是例行公事，即使见到那些可以称得上是“父兄”的人，他也从未有过任何欣喜的情绪。 当然，他也一直很清楚，卡奥斯和那另外三个造物，对他的感官也绝对称不上友好，所以每次，对于这种聚会，安斯艾尔几乎都是来去匆匆。 好在，这种不由衷的相聚，在他们四人相继造物完成后，便彻底结束了。 身为精灵族的造物主，在迎接第一批精灵诞生的那段时日，安斯艾尔难得有些忙碌。 矜持、骄傲、禁欲、忠诚，这是他在造物之时，赋予精灵一族的美德，而因为借助了神力，并且身体纯洁不沾丝毫血污，由生命之树诞生的精灵一族，生来便拥有强大的自然魔法天赋，对元素之力的理解和运用，也比其他三族高出不止一点，是创世之初世间最闪耀强大的一族。 在看到第一个刚刚诞生的精灵时，安斯艾尔便预见到了这些造物光明的未来，对法则那样固执的坚持，也终于释然。 精灵一族生来虽然就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体态，也从生命之树那里得到了必要的种族传承，但那大多也只存于潜意识之中，生活方面尚还是一片空白。 为了安置那些陆续出生的初代精灵，安斯艾尔很快便在艾泽拉斯建立起了庞大的精灵城池。 安斯艾尔早已经习惯了法则如影随形的视线，只是，当某一天突然发觉那视线发生了变化，只偶尔从他身上一掠而过，且再也不复曾经的专注，也失却了某种温度时，安斯艾尔直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法则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在那之后，安斯艾尔第一次道破法则的存在，与虚空中那股无形力量的主人，进行了一次极为短暂的对话。 对于安斯艾尔这位肩负维持世界平衡重任的光明精灵王，法则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变化——因为对安斯艾尔的偏爱，它之前的某些作为已经惊动了世界意志，所以在世界意志有所动作前，它便先一步剥离了那些影响他判断的对安斯艾尔的感情，这样，无论对这个世界，抑或对它和安斯艾尔，都是最好的结果。 这样的说辞，是说明，也是警告—— 法则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安斯艾尔也清楚，这样的大公无私，绝对理智，才是法则该有的模样。 只是，头脑中虽然能够理解，接受起来却并没有安斯艾尔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和自然。 就像万物赖以生存的空气，虽然无形无色无味，平日里也根本没有人会刻意关注，但一旦失去，就立刻会产生濒死的剧烈反应。 安斯艾尔的情绪虽然极淡，却并非没有，失去那抹视线，和那视线中暗藏的专注与感情，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却终究还是暗生出一丝沉郁。 直到法则告诉他，那抹被剥离的感情，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被送离了这个世界，以备卡奥斯未来生变，安斯艾尔心头的阴云，才终于淡了几分。 法则回归本位后，卡奥斯也日渐再难踏出云端神殿——新生命大量诞生的大地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为了让世界稳固地发展繁衍，无论是世界意志还是法则，都在拒绝黑暗神卡奥斯向大地涉足。 而没有了卡奥斯，分守各地的四大域主，便都开始各自为政。 安斯艾尔生性淡泊，且对权利没有任何热衷和欲望，在精灵一族逐渐发展壮大，日渐形成稳定的族群后，他便把族内的琐事交由精灵们去处理。 精灵一族的长寿，素来为其他种族所津津乐道，安斯艾尔所拥有的生命，却远比所有精灵，都要漫长太多。 甚至，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会一直存在至世界毁灭的那一天，是真正的与天地同寿，沧海桑田也无可与之匹敌。 对于精灵们的心思，安斯艾尔其实一直都看得分明。 身为他的造物，精灵对他的信仰与生俱来，他们敬他爱他，却从不敢亲近他，安斯艾尔也一直与那些精灵保持着只需远观的距离——不只因为卡奥斯那恶毒的诅咒，还因为那些短暂的生命，注定不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 在精灵的眼中，他们伟大的王，一直都是那样强大高贵，永远端坐在王宫深处高高的王座之上，极少踏出精灵王宫。 只有极少数拥有直面安斯艾尔机会的历任祭祀才知道，王其实很少会出现在王宫之内，精灵族禁地生命之树的枝干上，才是经常能够寻到王的休憩之地。 因为生命足够漫长，庞大的力量又令记忆永不会褪色，生命中关注过的存在也太过稀少，闲来无事时，安斯艾尔便经常会忆起那个，今时今日不知流浪到了何地的特别存在—— 自法则剥离流放掉对他的感情开始，安斯艾尔便把它们清楚地分隔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 对于现在这个抛弃一切感情，绝对理智的冰冷机器般的法则，安斯艾尔只会以公事公办的合作态度对待，不会有任何迟疑和动容，但对于曾经那个总是追逐着他的身影，如影随形默默坚守在他身边的法则，安斯艾尔的感觉却有些复杂。 他的出生，本就伴随着算计和背叛，生命中最初体验到的感情，也从不是来自神的关怀爱护，而是冷酷的几乎能抹杀一切光明的强烈杀意。 所以真说起来，在安斯艾尔的生命中，任何与温暖相关的体验，都几乎等同于零。 大概也正是因为此，在时光流水而逝不知多少纪元后，生命中那份最初的善意与温暖，才会愈发记忆分明。 回忆的时间太多，很多曾经被他忽略掉的往事，便都渐渐被时光剥去了隐蔽的外衣，露出其下被小心掩藏的珍贵心意来。 就像他曾经一直以为，当初之所以会误打误撞，来到这片充满生机的林地，后来之所以会选在此地建立精灵族，完全是因为偶然。 但在揭开记忆的面纱后，他才渐渐看清，原来曾经在脑海中引导他来到大陆西方的强烈“直觉”，从来都不是福灵心至，而是因为，那个一直默默守护他的存在，早已经帮他选好了契合心意的休养栖身之所。 诸如此类的发现，在安斯艾尔陷入回忆的时间越来越长后，也渐渐被越来越多地发掘出来。 那些数量众多，却几乎完全被忽略掉的心意，就像大海中隐藏于不起眼蚌壳中的珍珠般晶莹，即使在那心意的主人，早已经离去许久，也仍让被如此珍视的安斯艾尔，感受到了那份迟来的暖意。 越是珍贵，就越是令人无法轻易放手。 所以，就算它们的主人，早已经不存在于此世，又能怎样？ 他有足够漫长的生命，也拥有坚守到时光尽头的耐心。 只要卡奥斯不放弃他身上的这份力量，终有一天，他会等到那份温暖心意的主人归来。 ——生命中第一次有了执着之物，这漫长的时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 “吾名安斯艾尔，为精灵之主。” “从今日起，你可以称呼我为—— 老师。” 第181章 秀爷霸气侧漏 卡奥斯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神明，对于此，安斯艾尔从不怀疑。 即使被困于云端神殿无数纪元，久到几乎被所有生灵遗忘，卡奥斯也从未停止把触角伸向这片被生灵们命名为神眷的广袤大地。 在神眷大陆的历史中，几乎每一次光暗战争的背后，都暗藏着卡奥斯的影子—— 即使身锁于云端神殿，安斯艾尔也从未低估过这位黑暗创世神，影响世界的能力和手段。 直到最近一次光暗战争，于艾泽拉斯入口处，远远望见一反常态，笑容狂妄恣意，眼底却暗藏杀机的“路西维尔”，安斯艾尔知道，卡奥斯终于开始了真正的行动。 卡奥斯会借用路西维尔身体这件事，并没有出乎安斯艾尔的预料。 身为由神亲手创造出的黑暗势力领袖，大陆上再没有任何生灵，比路西维尔的身体更适合承载卡奥斯的灵魂。 只是，为了夺回力量，卡奥斯竟然宁可舍弃神体也要亲自下界的做法，还是引起了安斯艾尔的注意。 而在白匆忙禀报，有人打通了魔域与生命之树禁地之间的通道，似乎想要把魔族大军直接送往艾泽拉斯腹地，前后夹击光明阵营的力量时，安斯艾尔隐约察觉到，卡奥斯此行的目的，似乎并非彻底歼灭光明阵营，而是另有所图。 与亲身参与这场战争的所有生灵都不同，无论是安斯艾尔还是卡奥斯，都深知，无论是封印魔族通道，击退魔族大军还是封印魔王路西维尔，这场令整个大陆都生灵涂炭战争，本质远非众生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战争结束后，生命之树内不时传来的极为隐晦的暗系波动，也令安斯艾尔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对于卡奥斯之所以选择潜伏而并非毁灭生命之树的原因，安斯艾尔早已经在第一时间便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身为法则的重点关注对象，黑暗神卡奥斯的任何动作，都会引起法则的注意和警戒。 卡奥斯的神体是由混沌中的黑暗本源之力凝聚而成，只要神体还在云端神殿内，世界意志便不会判定卡奥斯有任何对世界不利的举动，所以无论如何，卡奥斯都不会轻易暴露灵魂偷偷潜入下界这件事，安斯艾尔自然暂时不用担心卡奥斯会威胁到生命之树的存亡。 把这件事与法则通过气后，安斯艾尔便当做完全没有发觉过此事，把精力完全放在精灵族战后的休养生息方面。 卡奥斯虽然已经把力量隐藏到极致，但本质到底是与光明生命之力相克的存在，生命之树也因为此，足有千年的时间没有新生命诞生。 身为祭祀的白，对于此一直颇为忧心，时常跑来跟安斯艾尔念叨。 对此，安斯艾尔倒也并未多言，只让白稍安勿躁，安心等待即可。 生命之树上终于重新开始凝结精灵蛋的那天，白难得笑容满面地来对他禀报此事，安斯艾尔在查看过那枚精灵蛋后，却发现那颗已经开始凝聚身体的精灵蛋内，并没有任何灵魂波动的存在——那是一颗在精灵族历史中，从未出现过的死蛋。 身为精灵一族的转世重生之所，生命之树所孕育出的每一颗精灵蛋，都会有一个与之完全匹配的灵魂，确切地说，每一刻精灵蛋的孕育，都需要准备转生的精灵灵魂的协助和配合。 灵魂就像种子，扎根于生命之树这片肥沃的土壤，待到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以精灵蛋的姿态，重生于世间。 所以，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颗精灵蛋内，出现缺失灵魂的现象，除非，这颗蛋中的灵魂，在凝结成形的那一刻，就被蓄意抹杀，或者，这颗蛋以这样残缺的姿态被孕育，本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想到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生命之树中陷入沉睡的卡奥斯，安斯艾尔望着那颗刚刚凝结成形的精灵蛋，忽然就想通了卡奥斯究竟意欲为何。 只是，既然卡奥斯已经有所动作，距离他一直等待的那个存在归来的日子，大概也就不远了……吧？ 千年的时光，对安斯艾尔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不过，法则会提示他，他所等待的灵魂具体会在何时归来这件事，倒是让安斯艾尔有些意外。 自法则剥离流放了自己的感情后，安斯艾尔与它的交流就几近于零。对于现在的法则，安斯艾尔并没有任何私人看法，不喜欢也不反感，完全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安斯艾尔同时也知道，现在的法则，并不喜欢那段被他舍弃驱逐的感情归来。 所以，法则这样一反常态的主动提醒，反倒让安斯艾尔的心中，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之后发生的事，也确实证明了，法则就是个坑。 当察觉到那已经被卡奥斯彻底侵占的精灵蛋内，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时，安斯艾尔那早已被无尽时光磨砺得无比从容的心底，忽然对法则生出了一丝极为隐晦的愤怒—— 他完全没有想到，法则竟然会把从异界召唤回来的那个存在，置于那具几乎快要被卡奥斯彻底融合的精灵身体中。 发觉到这件事的那一刻，安斯艾尔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用金色的神血，把卡奥斯的灵魂牢牢禁锢在了那具身体的最深处—— 即使会打草惊蛇，让卡奥斯发现他已经发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安斯艾尔也不能让卡奥斯对那个刚刚归来的灵魂，造成一丝伤害。 这种近乎本能的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冲动做法，在安斯艾尔整个生命中，都尚属首次，他却没有一丝后悔。 而当那颗精灵蛋终于彻底碎裂，显露出那眼中溢满陌生与警惕的稚嫩存在时，安斯艾尔的胸中，忽然生出一丝微妙的变化。 有些酸，有些暖。 那颗一直系在整个大陆，游离于世的心，再次变得沉甸甸的，仿佛终于，又落回到了身体中。 第182章 秀爷霸气侧漏 那孩子的秘密很多。 把那孩子带回精灵王宫后没多久，安斯艾尔便察觉到了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卡奥斯的存在，也或许是因为灵魂本就来自于异界，那孩子并没有从生命之树那里得到任何传承。 安斯艾尔在思索了一番后，把“翡翠”这个名字送给了他。 他没有错过那孩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惊讶和忧虑。 “翡翠啊……那可是精灵语中，美丽的树海呢。” 白似乎很喜欢那孩子，在听到这名字后，笑容和煦地如此对那孩子解释。 这个名字，确实寄托了安斯艾尔对那孩子的祝福，所以，当在那孩子眼底，看到毫不作伪的喜爱时，安斯艾尔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唇角。 耳边很快传来那孩子语调柔软的感谢：“谢谢安斯老师，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翡翠其实是个很诚实的孩子，心思细腻、温柔、通透，偶尔有些小懒散，对口腹之欲颇为执着…… 他身上的那些秘密，包括那股奇异的力量波动，还有偶尔会突然出现的机械提示音、忽然悬浮在空中的透明提示框，安斯艾尔其实一直都看在眼中。 作为法则曾经的一部分，虽然在离开这个世界后的漂泊之中，这孩子已经形成了自己完全独立且完整的灵魂，但他与法则的联系，却并没有彻底斩断。从他被法则召唤回这个世界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无时无刻不在法则的监视之中。 他们与卡奥斯的博弈，早在那孩子回归而来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开始，作为合作伙伴，早就将计就计装作被卡奥斯压制住的法则，自然会把卡奥斯借由系统对翡翠发布的每一条命令，都转达给安斯艾尔—— 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争斗，他们必须步步为营，提早做好一切准备。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一旦失败，整个世界都会被卡奥斯的力量毁灭，他们所有人，包括那孩子，都将迎来凄惨的结局，而这，从来都并非安斯艾尔所愿。 实际上，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那孩子，从来没有回到过这个世界。 虽然为这场重逢，他曾等待了无数纪元，但如果重逢的代价，是必须把这孩子推入这场满是阴谋算计的纷争，他倒是宁愿这孩子从未归来。 遗憾的是，法则从未给过任何人选择的机会。 那孩子很漂亮，刚出生那些年，身形幼小得能轻易被安斯艾尔抱在怀中。 卡奥斯确实十分憎恨安斯艾尔，恨到不允许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生灵靠近他，他要让安斯艾尔独自一人，孤独地承受这近乎永恒的漫长时光，不过，大概连卡奥斯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世上，会出现翡翠这样出人意料的变数。 因为与卡奥斯共用同一个身体，翡翠成为了这世间唯一能够触碰安斯艾尔的生灵。 第一次被翡翠触碰到，被那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小手，抱住小腿的时候，安斯艾尔曾为那从未有过的温软触感，感到一丝陌生。 但很快，他就对此习以为常，偶尔甚至会有些爱不释手，总不顾那孩子明显拒绝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把那孩子抱入怀中。 他其实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与那个在久远之前，便一直遥遥注视他的存在，距离这么近。 翡翠与精灵的不同之处实在太多，也太过明显，或许连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些，所以除了日常生活不得不接触的几个精灵外，那孩子一直避免与其他精灵有过多的接触。 对此，安斯艾尔一直看在眼中。 对于创世之初那个被法则剥离驱逐的存在，安斯艾尔的了解并不多，但对翡翠的性情，他却在日渐与那孩子的相处中，摸了个通透。 偶尔地，安斯艾尔会透过那孩子的行为，琢磨他在来此之前，曾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 那孩子身上，有一种在精灵族十分罕见的特质。在艾泽拉斯，几乎没有任何精灵，能像那孩子一样，同时让众多精灵，发自真心地对他照拂有加。 “翡翠总叫我小星星，难道我要叫他小太阳？”王宫长廊上，偶然从此路过的安斯艾尔，听到星轨对白无奈地抱怨。 白听后似乎对此颇为赞同，笑眯了眼睛回道：“小太阳这绰号，倒还真挺适合翡翠。” 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一说完，这两人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有现身的安斯艾尔，想起那孩子平日的模样，唇角也现出一丝柔软的弧度。 那孩子，确实拥有一颗温暖璀璨的灵魂。 如果可以，安斯艾尔希望他能永远保持那样没有丝毫阴霾，单纯快乐的笑容。 只是，他从来都知道，那孩子笑容的背后，从未有过一天真正的放松。 五族大会时，那孩子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通过曾经赠与那孩子的“小绿”，安斯艾尔能够得知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事，也因此，那孩子在那远离艾泽拉斯的沙漠之中，似乎玩得颇为乐不思蜀这件事，安斯艾尔也全都看在了眼中。 安斯艾尔知道，那孩子一直想要尽快完成卡奥斯发布的任务，当年被蓝斯所伤后，那孩子突然积极向他汲取知识武技，想要快些变得强大起来的焦灼，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此。 在那孩子重归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安斯艾尔就知道，终有一天，那孩子会踏上那条早已经注定好的路。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早。 翡翠在狄龙沙漠滞留一月未归这件事，让安斯艾尔忽然意识到，他的身边，从来不是那孩子可以长久停靠的地方。 翡翠自沙漠归来时，察觉到有魔族气息的安斯艾尔，及时赶至迷雾森林入口，把那孩子顺利带回了王宫。 水雾氤氲的温泉中，被那孩子不停推拒，拒绝靠近的安斯艾尔，发觉那孩子的神色有些奇怪。 自能够顺利独立行走开始，那孩子就对被人触碰拥抱这种行为，表现出坚定的拒绝。 安斯艾尔多少能够察觉到，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孩子在异界时应该早已经成年，强烈的自尊心，让那孩子一直拒绝被人当成弱者来照顾。 只是，即使如此，那孩子在面对他时，也从来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安斯艾尔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包括那孩子对他不同寻常的孺慕、亲近、依赖，都是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展露的感情。 所以，对于那孩子第一次对他表现出如此坚定的拒绝和挣扎，安斯艾尔不得不思考，是否是因为离家在外这一个月的时间，让这孩子生出了想要尽快离开艾泽拉斯，离开他的心思。 这让安斯艾尔感到不悦。 他等待了那么久，才终于等到这孩子归来，即使这孩子早已经不记得那些遥远的往事，即使他们最终注定会分离，但那都不是现在。 在那孩子的羽翼未丰，能够真正保护好自己之前，他不会轻易放那孩子离开。 所以，不顾那孩子的挣扎，强硬地把他禁锢在怀里时，安斯艾尔心头的窒闷，才终于消散了几分。 被魔族留在那孩子脖颈上的伤口，靠外力并不能彻底治愈。安斯艾尔索性捏住那孩子的下巴，在那细嫩脆弱的脖颈上，咬出一个伤口，把那魔气强行吸吮出来。 头顶却传来那孩子微不可闻的哽咽，被他拥在怀中的稚嫩身体，也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胸口推拒的小手终于失去了力度，安斯艾尔诧异地吐出口中的污血，望进那孩子的眼中—— 那是第一次，他在翡翠的眼底，看到那样强烈的几乎快要满溢而出的剧烈情感：委屈、无奈、疲惫、感伤……还有一种更加炙热的，令安斯艾尔都忍不住心头一跳的陌生感情。 那些感情的源头，全部都来自于他。安斯艾尔很确定。 那时，安斯艾尔第一次发觉，原来即使他一直注视着翡翠，对翡翠的了解，也并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样透彻。 安斯艾尔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知道翡翠一直为自己的秘密感到忧虑，但任何不安的因素，都不该是他这个老师。 好在那天之后，那孩子似乎忽然想通了什么，再不曾像之前那样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反而时时与他亲近，就连夜里，都时常想要留宿在他的寝殿中。 虽然不知道那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能把这份温暖拥在怀中，安斯艾尔想不到任何需要拒绝的理由。 五族大会期间的遭遇，似乎让那孩子认识到了自己的实力尚还不足，那之后，那孩子并没有立刻提出想要离开艾泽拉斯的事，反而变得比从前更加刻苦，却也比从前更加着急。 这种隐隐的焦躁，甚至连白和星轨都渐渐有所察觉。 安斯艾尔也发现，翡翠身上矛盾的气息，更加浓重了。 与他相处的时候，那孩子经常会不知不觉望着他发起呆来，而当他抬眸回望的时候，那孩子有时会转开视线，更多的时候，却是会对他露出个开心的笑容。 虽然笑着，眼底却又隐隐有着一丝悲哀。 安斯艾尔曾想过，那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以他对那孩子的了解，如果真的发现了卡奥斯和法则的存在，那孩子一定不会如此什么都不问地选择隐忍。 直到那孩子长大，终于向他提出想要离开艾泽拉斯，去大陆上游历时，安斯艾尔才终于在那孩子，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痛苦和不舍的眼底，发觉到那曾经被隐藏得太过成功的渴望。 第183章 秀爷霸气侧漏 安斯艾尔直觉，令翡翠如此矛盾悲哀的源头，应该就是那一直不曾被他表露的渴望。 这让安斯艾尔不禁感到诧异。 陪伴那孩子长大的这二十年，安斯艾尔自认为对那孩子一直足够纵容，几乎有求必应，也从未对那孩子发过任何脾气。 无论翡翠需要什么，安斯艾尔都不会有任何犹豫，那孩子也一直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做出超出他底线的事情。 所以，对于翡翠眼底那份极力隐藏的感情，安斯艾尔多少有些在意。 好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索这件事。 对于翡翠会离开艾泽拉斯这件事，安斯艾尔早就已经有所准备，他也多少清楚，那孩子嘴上虽然说着是去外出游历，但一旦脱离艾泽拉斯，大概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或许正是因为此，在离开艾泽拉斯的前几天，那孩子的心情一直很糟糕，经常一个人跑去加西亚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连安斯艾尔都极少能见到那孩子的身影。 透过“小绿”，安斯艾尔得知那孩子如此废寝忘食的原因，是在打造几套首饰。 离开艾泽拉斯那天早上，几天不曾露面的翡翠，终于来到安斯艾尔的寝殿。 他眼底的不舍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为安斯艾尔戴上王冠和戒指时，目光是那样认真，动作谨慎而又小心翼翼，像是怕被安斯艾尔拒绝一样。 感受着那充盈在王冠上的鲜活生命守护之力，安斯艾尔在那孩子离开后，不禁陷入沉思。 或许是被那孩子无法掩饰的悲伤影响，安斯艾尔摩挲着指背上，那枚由那孩子亲手打造的亚克宝石戒指，脑海深处，那孩子虔诚亲吻这枚戒指时的画面，不知为何，一直挥之不去，令安斯艾尔的心底，也渐渐涌上一股莫名的瑟然。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唤住那孩子离去的背影，告诉他，即使离开艾泽拉斯，他也会一直陪伴在那孩子的身边。 只是，一想到一直蛰伏在那孩子体内的卡奥斯，安斯艾尔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哀伤却步履坚定地离开。 翡翠身上的秘密很多，安斯艾尔虽然一直没有完全弄明白，他身上那个所谓的“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于那孩子身上那几十个或强或若的生命波动，安斯艾尔还是能够清晰感知到的。 这其中，力量最强的波动，来自一只毛色雪亮的白狐。 十年前，安斯艾尔曾透过赠与那孩子的“小绿”，看到那只白狐在沙漠中的种种表现，所以他很清楚，那白狐早已经生出了灵智，开口能言，准备随那孩子一同外出游历的安斯艾尔，便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只白狐的身上。 艾泽拉斯树海入口处，分出一丝神念，借由白狐身体，成功化身成“精灵长老银”的安斯艾尔，以王命为由，成功留在了翡翠的身边。 如此，一来是为了避免卡奥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对那孩子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二来则是……他能陪在翡翠身边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在那注定会让这孩子感到悲伤的结局到来之前，安斯艾尔想尽自己所能，护那孩子无忧。 当然，在这其中，他多少也还是存着些私心的。 安斯艾尔早就注意到，那孩子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与面对他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在安斯艾尔面前，翡翠永远乖巧懂事，孺慕而信赖，即使偶尔对他撒娇，也极为克制，但通过“小绿”，无论是在面对精灵族其他人，还是在五族大会上，无论是面对路西维尔，还是在那茫茫沙漠中与人类相处的模样……在他无法亲眼看到的地方，翡翠展现出的不同面貌，一直让安斯艾尔有些在意，所以这次，他想亲眼看一看，这个已经日渐成熟的孩子，究竟还能绽放出多少他不曾见过的光芒。 对于身份来历成迷的“长老银”，那孩子似乎颇为不喜和戒备，其中的原因，安斯艾尔虽然早就明了，却依旧装作毫不知情，甚至三番两次故意与那孩子起冲突，以免被那心思敏锐的孩子，发觉“银”与安斯艾尔有太多共通之处。 因为“银”的存在，令那孩子在使用“系统”时束手束脚，安斯艾尔在那段时间，没少收到那孩子的白眼和嫌弃。 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和从未在翡翠身上见过的面貌，倒是令安斯艾尔感觉有些新鲜。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气度涵养一直极好的翡翠，在面对不喜欢的人时，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和直白。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发觉根本无法甩开“银”的那孩子，就破罐子破摔，把所有与“系统”有关的异常之处，都推到了“远在艾泽拉斯的安斯老师”身上。 突如其来背了不少锅的安斯艾尔，看着眼睁睁说瞎话的翡翠，在失笑的同时，竟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 这是那孩子，绝不会对“安斯老师”表露的一面。 这样新鲜的体验，令安斯艾尔，第一次对未来一段时间的日子，生出了不小的期待。 事实证明，那孩子果然从未令他失望。 在决定任由他跟随后，那孩子很快便来到了十年前，曾滞留过一个月的狄龙沙漠。 虽然早就知晓那孩子这些年，一直与这片人类国度中的统治者联系频繁，甚至数次离开艾泽拉斯，出现在人类的战场上，但亲眼见到这个叫做狄龙的人类帝国，在那孩子的影响下发展成的模样时，安斯艾尔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对于卡奥斯最终究竟会通过什么方法，来夺取自己的力量，安斯艾尔与法则一直不能完全确定，但他通过翡翠收集信仰之力这件事，安斯艾尔却早就看在眼中。 在大陆众生眼中，力量弱小寿命短暂的人类，确实是最容易获得信仰之力的渠道，诺拉斯当初也是打着相同的主意，才会造成人类世界如今的局面。 只是，虽然作为这个世界的唯一神，卡奥斯即使吸收信仰之力，也完全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后果，但凭安斯艾尔对卡奥斯的了解，不亲手从他这里夺回力量，卡奥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攫取人类信仰这件事，应该只是个幌子。至于卡奥斯真正的目的，只要他一直守在翡翠身边，早晚会看出些端倪。 当然，对于安斯艾尔的这些考量，把全部精力扑在“人类魔法教育事业”上的那孩子，自然没有丝毫察觉。 安斯艾尔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那孩子对人类，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与，以及极高的期待。 在狄龙沙漠的那些日子，安斯艾尔经常能看到那孩子，只身游走于人类的市井之间，与无数陌生人类擦肩而过。 更多的时候，那孩子会日落时，坐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远远遥望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怀念地望着那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艾泽拉斯的热闹景象。 “很美对不对？”偶尔的，那孩子会微笑着与他说话。 对于人类并没有什么喜恶的安斯艾尔，对此不置可否。 那孩子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仍旧笑盈盈地望着趁夜晚纷纷走出家门的人群，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感慨喟叹，“只可惜，这种人间烟火，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再享受到了。” 眼底的萧索和倦意，令安斯艾尔忍不住微怔。 他忽然想到，这孩子在艾泽拉斯时，似乎也总是像这样，远远望着王宫中比赛箭术的精灵侍卫，抑或微笑地看着侍女们在长廊中闲聊，一直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几乎不曾与任何精灵有过深入的交流。 不属于精灵，也不再是人类。 那孩子眼底的寂寞，令安斯艾尔的胸口有点疼。 在狄龙沙漠停留的日子，比安斯艾尔预计的时间要长许多。 或许是因为“翡翠”在这里的身份不同寻常，安斯艾尔如愿见到了那孩子许多不同的面貌。 身为这个人类国度的“帝师”兼“国师”，无论在魔武学院还是狄龙政坛，都能见到那孩子活跃的身影。 面对学生时，那孩子十分严格，总是板着一张脸的模样，让被他收为“徒弟”的人类帝王，每次见到那孩子时，都忍不住战战兢兢，但不知为什么，在敬畏的同时，却又总忍不住往那孩子身上扑。 因为此，安斯艾尔没少把那人类帝王，扔出他和翡翠居住的国师府。 那孩子与兽人、矮人也一直有所联系这件事，安斯艾尔也多少有些印象，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为了帮助那孩子开展教育事业，身为兽人公主的苍岚，竟然也会不远千里，赶赴到这处沙漠之中的人类国度。 安斯艾尔很早的时候，就隐约发现，那孩子在面对女性时，总会比对男性多出几分体贴和包容。 只是，即使如此，当看到那孩子对那兽人小公主，表现得极为纵容时，安斯艾尔还是感到有些不悦。 尤其，那经常来国师府报道的人类帝王，总会把那孩子和苍岚放在一起调侃，虽然他并不知晓那孩子是精灵，但安斯艾尔还是在那之后，把那人类帝王，列为了拒绝往来对象。 不过，虽然知道那孩子对苍岚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安斯艾尔却不能保证苍岚对那孩子没有丝毫旖念。 因为此，“银”还特意对那孩子提到过此事，之后，毫不意外地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红眸中，看到了一丝明显的诧异。 在那之后，那孩子再与苍岚相处时，倒是比从前更加谨慎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人类确实是一种足够复杂的生灵，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那仿佛要在有限时光中，燃烧殆尽自身所有的爆发式的生活方式，令人类的情感千姿百态。 也正因为此，在来到这处人类国度没多久之后，安斯艾尔便明白了，翡翠眼底对他的渴望，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对龙族淫乱的天性极为不喜，安斯艾尔在创造精灵族时，刻意剥离了精灵一族对情欲感知，或许是因为此，精灵一族在那之后的无数纪元中，渐渐形成了精灵没有爱情的认知，从未与任何生灵太过靠近的安斯艾尔，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情爱相关的问题。 但很明显，来自异界的那孩子，与任何精灵都不同。 当发觉那些陷入热恋的人类，眼底的感情与暗藏在那孩子眼底的渴望如出一辙时，安斯艾尔感到一丝惊讶。 惊讶的同时，却又有种茅塞顿开之感，以及理所应当的释然—— 他忽然想到，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是因他而生。 身为精灵一族的造物主，对于因他而生的造物，安斯艾尔早已经习以为常，也从未觉得那些被他创造出的精灵，对他来说有任何特别。 翡翠却完全不同。 那孩子的灵魂，本就由因他而生的最纯粹的感情凝聚而成，所以，即使在一片空白，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情况下，会对他感到孺慕，想要亲近，甚至对他产生这样炙热的渴望和情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安斯艾尔根本无法想象，那孩子对除他以外的其他任何人，产生这诸多感情的模样。 就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孩子身上一样，那孩子的目光，自然也当永远凝聚在他的身上。 这种一直存在，却直到今日才被发觉到的念头，令安斯艾尔不禁开始思考，对于那孩子，他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身在人类国度，尤其是民风开放的沙漠之国，对于人类恋人间拥抱亲吻的场景，安斯艾尔早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其实有些无法想象，自己会与谁做出那样亲密的动作。 这么想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在尚未离开艾泽拉斯之前，那孩子近些年在与他独处时，似乎总是喜欢缩在他怀中，来他寝殿中蹭温泉和床的次数，也一直居高不下…… 现在一回想起来，倒是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如果是那孩子，他倒是不会感到不喜或者讨厌。 只是，从那孩子主动提前离开艾泽拉斯，且一直不曾对他表露分毫的情况来看，那孩子对于这段感情的未来，似乎也没有抱过什么太过美好的期待。 想到蛰伏在那孩子体内的卡奥斯，以及他们必须面对的那个未来，安斯艾尔刚刚轻松了几分的心头，蓦然又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书香门第【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