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忠犬得了狂犬病 作者：钟晓生 【文案】 天王巨星重生成小明星，发现以前总是跪舔自己的那条忠犬居然变身成了想弄死自己的霸道总裁 当然还是真忠犬啦～这是一篇甜宠文！又名《这是一篇霸道总裁宠溺的重生文》《重生之总裁太宠我》 内容标签：重生 天之骄子 甜文 娱乐圈 主角：陆君乾（陆凌恒）、沈博衍 【编辑银牌推荐】 陆君乾是国内正当红的一线男演员，事业成功前途不可限量，谁知过度疲劳引发的猝死使他的人生仓促的画上句号，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穿到陆凌恒身上，一个过度酗酒，且名不见经传的三线小明星，前途未卜已经够悲剧，另主角始料未及的是，前世那条霸道酷帅的忠犬攻竟然变成想要弄死自己的冷酷总裁…… 本文选用娱乐圈题材，却在人物的感情关系方面独具匠心，主角的穿越后不仅要面对自己岌岌可危的星路，随时还要提防着属性“变质”的狂犬病晚期小攻，情节推进中，人物性格体现到淋漓尽致，情节上充满戏剧性的笑点，剧情精彩纷呈。 ================== 第一章 陆天王 “休息五分钟，再拍一条！”导演坐在监视器前叫道。 陆君乾泄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往休息区走，副导演跑过来赔笑：“辛苦了辛苦了，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拍完了。” 一位陆君乾身边的工作人员冲出来，叉腰怒道：“还拍？你们看看现在几点钟了，凌晨三点半！今天收工了，不能再拍了！君乾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副导演脸色一僵，尴尬地笑道：“这……还有最后一场戏，很短的，要是能争取一次过的话五分钟就拍完了。”他伸长脖子，越过该工作人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陆君乾，“君乾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明天要换场了，这些道具都要拆掉……” 那名工作人员挡住副导演的视线，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正要驳斥，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扭头，看到陆君乾表情淡淡地站在他身后。 “我会努力的。”陆君乾说。“继续拍吧。” 副导演忙谄媚地对他做了个鼓劲的动作：“君乾加油！” 那名发难的工作人员还有不满，陆君乾对他摇了摇头：“好了，不就最后一场吗？别为难人家了。” 陆天王本人都这么说了，那人也没办法，小声嘀咕道：“沈少会生气的。” “你说什么？”陆君乾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有没有。”那名工作人员忙道，“您快休息会儿吧。” 副导演面带笑容地目送陆君乾回到位置上休息，松了口气。陆君乾可是眼下最红的一线男演员，要是不把这位爷伺候好了，这剧就绝对没法顺利拍下去了。好在这位真大牌平时并不耍大牌，他本人还是很好相处的，只是他的团队和身边人有时候会对他保护得太过。不过也许是团队唱白脸艺人本人唱红脸呢？这种事情在娱乐圈里也不少见。甭管怎么说，人红人就是大爷，大家都得担待着。 陆君乾回到位置上坐下，他的专属化妆师迅速冲上来给他补妆，助理A为他披上大衣，助理B给他捏肩，助理C帮他捶腿放松，助理D端着刚买回来的热咖啡小心翼翼地递给陆君乾：“陆哥，喝点热的吧。” 陆君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接过助理D递过来的清咖啡喝了一口。他不太喜欢苦的东西，喝清咖只为提神，喝了两口就交给小助理了。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拍摄还没有结束。因为租用的拍摄地点再过一天就要到期了，但戏还没拍完，整个剧组不得不非常赶工，已经连续三天陆君乾没睡够四个小时了。 陆君乾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人找他，一解锁就看到了一条新的短信，是沈博衍发来的。 “君乾，你下个月就杀青了吧？什么时候休假，我请你去私人海滩度假。” 陆君乾不屑地撇撇嘴。又是度假，这位沈少爷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但他也不想得罪这位爷，随手回了个好，把手机丢到一边。 那沈博衍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好，整天吃喝玩乐交一大群酒肉朋友。这样的人，陆君乾其实不怎么看得上，他要是没有那个能赚钱的爹，恐怕什么都算不上。但问题就出在，沈博衍实实在在就是有个有权有势的爹，所以哪怕知道他是个草包，大家还得捧着他。 富人们喜欢和明星们玩在一起，这是个相辅相成的事儿，甭管男明星还是女明星都一样，你帮我投资新片，我帮你代言打响你的企业知名度，互相介绍点儿人脉，谁不喜欢跟长得好看养眼的人做朋友呢？更有甚者就是酒色上的交易了。 陆君乾作为当下最红最有人气的男演员，其实年纪才二十八，是少年得志的典型。明星要红起来，有两个要素，第一是观众缘，第二就是背景。所谓的观众缘，基本就是指那张脸了，再加上点演技和包装。按理来说这两者缺了一个都很难在娱乐圈混出头，陆君乾就属于例外的。他其实就是普通家庭出身，实在是观众缘太好，还没毕业的时候拍了部低成本偶像剧，没想到一炮而红，接下来一路走得再顺不过，不断的大片男主角和广告邀约让他的人气年年攀升。其实他出道这些年，连个影帝都没拿过，毕竟他的演技对于他的地位而言也就是不功不过，可他年年拿各大颁奖典礼的最受欢迎男演员奖拿到手软，还是那张脸的功劳。 其实陆君乾真的很幸运，他因为自己没有背景，所以必须得找有钱有势的人捧着他，不过走到今天，他并没有出卖过色相。他观众缘好，人缘也好，富商老板们看了他就觉得喜欢，愿意跟他交朋友，愿意砸钱捧着他。这沈博衍就是其中之一。他好赖也是个富二代，对陆君乾却殷勤地像个狗腿子似的，整天出钱请他满世界玩，还给他拉投资捞资源。陆君乾就算再幸运，那好歹也是自己混出头的，拍戏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所以他就不太看得上沈博衍这样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没人会跟自己的财神爷过不去，陆君乾对沈博衍始终保持微妙的态度敷衍着。 “陆哥，你手机震了。”助理A提醒。 陆君乾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沈博衍打来的电话。都这个点了，他居然还没睡。但陆君乾疲惫得很，懒得接电话，关了震动丢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来电挂断了，沈博衍发来消息。 “还在拍戏？这么辛苦？” “什么抠门剧组啊？明天再拍不行吗，哪有这么折腾人的！要不我跟我爸说说给剧组加点投资，别这么赶工。” “忙呢？空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陆君乾斜眼看着一亮一亮的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嗤笑了一声。沈少爷还真是有钱，任性。每个投资商都这么干的话，早都亏得血本无归了。沈老爹居然没让这败家儿子给气死。 “君乾，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继续拍吧！” 转眼十分钟就到了，导演开始安排演员站位。 陆君乾脱下大衣，正要站起来，突然心口一痛，又跌坐回椅子上。 “陆哥你怎么了？”助理们急忙围了上来，助理A连忙从包里掏出一瓶药，和水一起递给陆君乾。 陆君乾接过药，赶紧过水喝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直喘气。他从小心脏就不好，太过劳累容易心悸气喘，这慢性病不好治，只能吃药暂时压制病情。按说他这病应该好好休息着，可他现在正是事业巅峰的时候，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别看他现在红得如日中天，只要一年半载没消息，他的地位转眼就能让别人给替代了，薄情的观众也未必还记得他。陆君乾自己的态度是反正这病也治不好，就趁着年纪轻多赚点钱，老了以后有钱爱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导演见陆君乾那里一阵喧嚣，连忙跑过来，看陆君乾嘴唇发白也很是心惊：“怎么了，你心脏不舒服啊？”陆君乾的病不是什么秘密，相反所有合作的剧组工作人员都会被告知，要他们照顾着点陆君乾的身体。之前要不是为了照顾陆君乾，拍戏的进度也不会被延误了。 陆君乾休息了一会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了。 导演犹豫道：“真的就最后一场戏了，你能不能再坚持一下？” 陆君乾也不想为了这么点戏份再多耽搁一天，多租一天场地剧组的开销是非常大的。他扶着椅子站起来：“继续拍吧。” 导演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好，好，那我们抓紧。”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这场戏拍摄的并不很顺利，跟陆君乾合作的女演员知道陆君乾发病所以太紧张了，生怕自己NG会惹陆天王不高兴，但她越是紧张越是演不好，连台词都给忘了，就算导演想马马虎虎糊弄过去都糊弄不过去。 女演员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拼命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一脸尴尬地不说话，就只看着陆君乾。 陆君乾叹气，柔声安慰道：“这么点小事你都要道歉，那我们演员每天在片场鞠躬不是要把腰都鞠断了吗？好啦，别自责了，我们继续。” 女演员被他这个小玩笑逗笑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赶紧重温了两遍台词继续拍摄。 第二遍拍摄的时候，陆君乾开始冒汗了。不知道为什么，往常他吃了药之后应该会犯困，但是今天他居然很兴奋，兴奋得觉得自己再拍一整天都可以精神满满。这种兴奋相对应的是他心悸的非常厉害，连手指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心悸而抽动。 陆君乾知道这是发病比较严重的情况，但想到马上就能结束回去睡觉了，他还是咬牙坚持住了。第二遍拍下来倒是没有NG，只不过效果差强人意，陆君乾自己都知道自己状态不好。 导演看陆君乾都脸色已经不对了，虽不满意，又实在不敢再拍下去，纠结道：“要不……就收工了？“陆君乾哭笑不得。一个导演，明明不满意，却连叫重来道胆量都没有，这叫什么事啊？回头看了眼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些工作人员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导演呢，也难怪导演不好意思了。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强打精神道：“再来一次吧。“导演立刻笑逐颜开：“好，那就再来一次。” 所幸第三遍他们顺利地演完了，陆君乾自己还算满意，导演就赶紧叫收工让陆君乾回去休息了。 到了酒店，陆君乾连妆都没力气卸就躺床上了。助理帮他把衣服鞋子脱了，用热水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就让他赶紧休息。 然而陆君乾睡不着。他心跳得越来越快，本来还想躺一会儿会好，可是越躺越胸闷，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 糟糕！这次发病太厉害了，得去医院才行！ 陆君乾撑着床沿想下床，没想到脚一沾地就滚下去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伸手去捞放在床头的手机，手却抖得向帕金森综合症似的，好容易碰到手机了却没力气拿起来。 “啪！” 手机掉在了地上。 陆君乾已经完全喘不上气了，视线也变得模糊，他竭尽全力伸出胳膊，把手指摁到手机上，指纹锁自动解开了，他哆嗦着在屏幕上摁了几下，也不知道到底摁了什么。 陆君乾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第二章 重生 陆君乾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马桶上。他盯着胳膊下那白花花的玩意儿看了几秒钟，是的，没错，就是马桶，里面还有一堆类似呕吐物的玩意儿，散发着醉人的气息。 陆君乾猛地跳起来往后退。他陆天王虽不至于有洁癖。但也是挺爱干净的，趴在马桶上这件事也实在太恶心了！ 陆君乾觉得自己身上也沾了马桶里的玩意儿，想赶紧找水龙头洗洗，认真一看周围的环境，愣了。 他身在一个卫生间里，这卫生间看着倒是有点眼熟，但肯定不是剧组安排的酒店。陆君乾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事，连忙捂住自己的心口。 心脏并不难受，甚至这种轻快感是从来没有过的，倒是头昏昏沉沉的。他摸了几下，表情变得古怪——这手感，不对啊！ 马桶旁边就有个梳妆台，陆君乾走过去，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啊！！！” 他见鬼似的往后跳了一大步，背撞在墙上。他看见镜子里的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跟他一样伸出手在空气里瞎抓着。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陆凌恒的脸啊！他怎么成了陆凌恒了！！ 这陆凌恒不是别人，是陆君乾的一个远房表弟，也是一个艺人。虽然同是姓陆的亲戚，陆凌恒条件也不差，而且长得还跟陆君乾有几分相像，只是同人不同命，他的运气实在没有陆君乾那么好。陆君乾还在电影学院念书的时候就已经红成了国民男神，陆凌恒今年二十三，大学毕业一年了，还名不见经传，也就是陆君乾帮衬他，给他介绍了几个角色，所以他还不至于失业，演着被人记不住的配角混口饭吃。 陆君乾这会儿算是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他自己的某处房产，他产业比较多，陆凌恒大学毕业没地方住，陆君乾就把自己的一间公寓借给陆凌恒住了。其实他还是挺照顾这位远房表弟的，陆凌恒跟他在同一个经纪公司里，不用说当然是他介绍进去的了。他也是想办法给陆凌恒拉过一些资源，但娱乐圈竞争激烈，没有足够雄厚背景的新人上位真的很难，所以陆凌恒一直处在半失业的状态。陆君乾自己是天王巨星，根本没多少空闲去管别人，再则陆凌恒到底也就是个远房亲戚，他再上心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仁至义尽。 陆君乾走出卫生间，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一大堆空酒瓶。他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是个酒鬼，也劝过几次，可惜劝不听。陆君乾走上前，看到五个空白酒瓶，惊得直咋舌。这是陆凌恒一个人喝掉的？也不怕喝出个酒精中毒？作死呢吧！ 一个念头从陆君乾脑海中划过，他像被雷劈了一样，登时呆在原地。 死…… 他一个箭步冲回卫生间的镜子前，凑近了盯着镜子里的人看。 死了……？难道他死了？！他知道他自己的心脏病，一旦发病，不及时得到救治的话，很可能心梗而死，医生警告过他很多次了，所以他平时睡觉的时候手机和药都放在床头，要是不舒服也能及时叫人。可是那天凌晨，他以为已经吃过药了，就大意了，等发现自己不行的时候连叫人都来不及了。 陆凌恒酒精中毒也死了，于是他成了陆凌恒…… 陆君乾再次跑回客厅，到处翻找，陆凌恒一个人住，过得很邋遢，衣服袜子丢得到处都是，陆君乾好不容易才在他的一个大衣口袋里找到了他的手机，赶紧打开。 现在是四月十五日下午两点。 陆君乾记得自己拍戏的最后一天应该是四月十二日的凌晨，也就是说，距离他“死亡”已经三天了。 他变成了陆凌恒，那陆凌恒会不会成了他？ 陆君乾赶紧拨打自己电话，关机了。他又用陆凌恒的手机登录微博，想给自己发消息，才刚开微博，他呼吸一窒，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天王巨星陆君乾因劳累过度死亡，百万影迷哀悼。”微博首页上转发几十万的头条赫然写着他死亡的消息。 死了……真的死了……陆君乾死了，陆凌恒死了，陆君乾成了陆凌恒，在所有人眼里他已经死了…… 陆君乾游魂一样走到浴室，衣服也不脱直接打开淋浴喷头，冷水浇在他脸上身上，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他不是在做梦。既然他真的成了陆凌恒，那他得想想往下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客厅传来手机铃声，陆君乾连忙跑出去接电话。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小钱”，陆君乾想了几秒，想起陆凌恒的助理是个叫钱悦的，然后他接起了电话。 “凌恒，你准备好了没，该出门了！” 陆君乾问道：“去哪儿？” “你表哥的追悼会啊，两天前就跟你说了，你两天没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陆君乾一愣。死者确定死亡以后，差不多是三四天左右开追悼会，自己已经死了三天了，所以追悼会就在今天举行。陆凌恒会喝这么多酒，可能也是因为听到亲人死亡而悲伤吧……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喂？你在听吗？” 陆君乾回神，不由苦笑。自己参加自己的追悼会，这种感觉可真是……但去还是要去的，去了以后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他问道：“车什么时候来接？” 钱悦不满地说：“哪来的车，你自己打车去！要不我打车来接你也行。” 陆君乾不由又愣了一下。他以前是天王巨星，早已经习惯了吃穿住行都有人给他安排好，出门要自己打车的历史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可现在他已经不是陆君乾了。他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地址在哪儿啊？那个……还是你打车来接我吧。” “行，那你准备好，一个小时左右我到你家楼下。” 陆君乾，也就是陆凌恒现在的样子十分憔悴，他毕竟之前酗酒过度，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连头发丝都往外渗着能呛死人的酒味。陆君乾认真把自己这具壳子收拾了一下，从衣柜里找了套黑色的西装出来，小钱就打电话来催了。 陆君乾下楼，看到停在楼下的出租车，钱悦摇下车窗对他招手，他见过几次陆凌恒的这个小助理因此认得，连忙上车。 “你怎么这么憔悴？”钱悦问道。 陆君乾苦笑。他虽然收拾过，可陆凌恒把自己折腾的不人不鬼的样子在一个小时之内实在收拾不好，何况去参加追悼会，总不能打扮得太精神。他只能说：“我心里难受。” “唉……”钱悦叹气，也很伤心，他也是陆君乾的粉丝。“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出租车司机开了电台广播，电台里正好在说陆君乾去世的事。陆君乾毕竟是风头正劲人气爆棚的天王，突然去世简直在全国引起了地震一般的效应，也就是这三天里陆君乾没有意识，要不然他就会发现不管走到哪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他，简直比他生前还要红。 电台的主持人做了一个专门追忆陆君乾的栏目，悉数他参演过的影片，出租车司机突然开口：“我最近一打开电视，到处都在放陆君乾的节目，我女儿都快哭死了。” “啊？”陆君乾愣了一下，“放我……他的节目？” “是呀，放他生前参加的节目、电视剧电影。最近全部新闻都是讲他的，早上我听广播，好像还有两个电视台为了他吵起来了。” 陆君乾听得更茫然：“吵起来了？为什么？” 钱悦不住叹气：“我知道那件事！这些人啊……说是怀念君乾大哥，其实根本就是在消费死者！现在电视全在放君乾大哥的作品，说什么为了纪念，其实是为了收视率啊，A电视台放了君乾大哥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版权他们和B电视台联合购买，原本说好同时播出，A电视台却故意在B电视台播出前两小时播放，抢走了收视率，双方为了这事儿闹得要打官司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出租车司机说，“听起来这个电视台很不要脸啊！” “不止呢！”钱悦没好气地说，“都是为了钱。现在连淘宝都出了一大堆陆君乾的周边，打着怀念他的旗号侵权赚钱，什么衣服杯子茶垫上印个他的头像卖几倍的价钱，敢情人去世了连肖像权都没了！” 陆君乾听得十分心酸。像他这种明星艺人，与其说他的职业是演戏，不如说他的职业是娱乐观众，只要观众们开心了就行。所以对于平日各种绯闻传言被消费的事儿陆君乾都看得挺开的，可是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还被人当成赚钱的工具，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没多久，出租车就开到了殡仪馆外。 “凌恒，傻着干嘛呢，快下车了！”钱悦催促道。 陆凌恒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深吸了一口气，从出租车上走下来。他自己的追悼会……不知道会有哪些人来呢…… 第三章 追悼会 殡仪馆外人不多，这是一个不对外公开的小型追悼会，来的主要都是陆君乾生前的亲朋好友。毕竟他的粉丝实在太多了，如果地址公开只怕殡仪馆会被挤爆，明天在广场还有一场他公开追悼会，让粉丝们凭吊。 陆凌恒跟着钱悦走进殡仪馆，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陆君乾的家人来的并不多，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以前跟母亲生活，前几年母亲去世了，他跟父亲很多年没联系了，追悼会大概也没人通知他的父亲，所以父亲并未出席。会场里倒是有不少艺人，陆君乾从前人缘不错，几位天王天后大忙人都专门腾出空来追悼他，他的经纪人马瑜在，就连他的经纪公司星星娱乐的老总副总都来了。 陆君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与会者一个个上前在他的遗像面前献花，钱悦给了陆君乾一束花，让他去给自己的“表哥”献花。 陆君乾走上前，站在自己的遗像面前沉默。他以前倒是看过一些关于人死后重生的影片，只是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如今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没有办法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只怕会把他送去精神病院，他只能看一步走一步，暂时以陆凌恒的身份活下去。 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登上了人生的巅峰，本以为人生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地走下去，没料到突然之间的变故让他失去了他拥有的一切。又或者他应该感谢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机会，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一时间陆君乾感慨万千，忍不住流下眼泪。 旁人并不知他心思，见他哭泣，只以为他是兄弟情深。钱悦走上来扶住他：“别太伤心了，节哀，先到那边坐吧。” 陆君乾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花，回到位置上坐下。 接着，任贝茗上前献花。他在祭坛前放下手里的洁白的百合花，轻声道：“我最珍视的对手，我重要的朋友，以后这个世界没有你，我得有多寂寞啊。” 任贝茗也是如今当红的一线小生，只不过陆君乾是偶像派的，而任贝茗是实力派的，每年陆君乾总能毫无争议地揽下最受欢迎最具人气奖，而任贝茗则拿了不少影帝奖项。虽然路线并不相同，但他们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他们都是国内最大的星星娱乐旗下的艺人，多年来为了争夺一哥的位置各显神通，之前合作了一部双男主的电影，双方的团队为了争戏份争谁是男主也都在私下用了不少手段。但事业上的竞争归竞争，陆君乾和任贝茗之间并没有私仇。 如今陆君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死亡”之后人们的肺腑之言，心中大恸，又是感怀又是伤感。 “请沈博衍先生献花。” 在司仪的宣布下，一身纯黑的沈博衍抓着一束白玫瑰缓缓走上前，在遗像前站定了。 陆君乾看到沈博衍，愣住了。刚进会场的时候他就已经扫视全场看过今天都有哪些人来，但是他没有看到沈博衍——并不是没有看到，而是没有认出来。沈博衍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捯饬自己。他长得也是极好的，他母亲是三十年前赫赫有名红极一时的歌手，他继承了母亲的英秀，每次出场简直比明星还要光鲜亮丽。可是此时此刻的沈博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眼睛又青又红简直像是被人揍过。 怎么会这么狼狈？陆君乾微微蹙眉。难道最近这位沈小少爷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吗？——沈博衍是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狼狈这种事，陆君乾虽短暂地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旋即又自己否决了。像沈博衍这种富家阔少，身边不缺俊男美女，追捧明星大概就是种娱乐，陆君乾可不敢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博衍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把手中的花在祭坛前放下，也没有说任何悼念死者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陆君乾的遗像，双目赤红。 陆君乾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沈博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伤心的沈博衍。从前的沈博衍总是没心没肺的，这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二代似乎觉得天塌下来都有别人顶着，陆君乾没有见过他伤心。然而此时此刻，沈博衍的身子抖得很厉害，陆君乾远远坐着，都能感受到沈博衍在压抑着难受的心情。 其实……沈博衍也挺好的…… 今天追悼会来的人，还是演艺界的人多，陆君乾生前虽然也认识不少商圈政界的人，只是那些人来的很少，一来是那些人本来就很忙，二来可能也是自恃身份不便出席。从这一点上来说，沈博衍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也让陆君乾有些感动。 都说死者为大，人们对死去的人总是会忘记他的一切不足之处，只记得他的美好。而死过一次的人，察觉到人们对他的善意，也会受到传染，此时此刻的陆君乾看谁都比从前顺眼了。 然而沈博衍站在遗像前足足站了三分钟，不动也不说话，死死盯着遗像，牙齿咬得咯咯响。连旁人都觉得古怪了，司仪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提醒道：“请节哀顺便。让死者安息吧。” 沈博衍像是压抑的怒气突然爆发似的，狠狠把手里的花往祭坛上一摔，咬牙切齿地转身冲出了殡仪馆。 众人哗然！ “这个人跟君乾有仇吗？”陆君乾的一个远房亲戚小声议论。 “不知道啊，这人怎么这样啊，不知道死者为大？” “太不像话了！这小子一直目中无人，居然还敢在追悼会上闹事！” 就连陆君乾也是目瞪口呆。他方才还觉得沈博衍是在为他伤心，可到了后面，却觉得沈博衍怀着极大的恨意和怒气，就跟自己欠了他五千万一样没来得及还就翘辫子了。搞什么啊？！ 第四章 经纪人 虽然沈少爷在追悼会上发了通莫名其妙的脾气制造了一些小插曲，但他走后追悼会还是如常进行了下去。两个小时后，追悼会在人们的凭吊和哭泣声中结束了。 陆君乾坐在位置上，看着人们陆续离场，马瑜低着头擦着眼泪从他面前经过。 马瑜是他从前的经纪人，也是星星娱乐公司的艺人总监，在业内被称为王牌经纪人。陆君乾跟他合作已经有六年了，陆君乾刚进公司的时候马瑜也是新人，在处理陆君乾经纪事务的同时渐渐熟悉业务，他们两人可谓是一起成长的，陆君乾是马瑜打造的最成功的一颗明珠。要知道艺人尤其是当红艺人并不是只有一个经纪人，往往是有一个团队来管理经纪宣传等事的，马瑜坐上艺人总监的位置，很多艺人挂名在他手下，他都是交给团队打理，但陆君乾的不少事务还是他亲手操持的，可见两人关系斐然。 马瑜是个比较感性的人，可能这和他是GAY有关系，在娱乐圈不少人都是GAY。在追悼会上，他是哭得最伤心的人，差点没哭晕过去，献花的时候他也是被人搀扶着下来的。他和陆君乾不止是艺人和经纪人，也是最好的朋友，良师益友般的人物。 陆君乾见马瑜这么伤心，鼻子一酸，忍不住起身追了上去：“老瑜！” 马瑜停下脚步，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君乾：“陆……凌恒？你在叫我？” 陆君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瑜年纪也不大，今年三十五，作为有如此成就的王牌经纪人而言还是很年轻的。陆君乾跟他关系好，所以平时都管他叫老瑜作为昵称，别的人还真不敢这么叫他，连老板都尊他一声马总监。 陆君乾尴尬道：“对不起……我……” 马瑜摇摇头：“没事。”陆凌恒的长相本来跟陆君乾就有三分相像，连称呼的语气也像极了，刚才陆君乾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陆君乾回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该多好。 马瑜转身继续往外走，陆君乾又追了上去，欲言又止。现在他还不敢跟别人坦白他的身份，即使是马瑜也不行。毕竟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既然上天给了他一个再活一次的机会，他得用陆凌恒的身份好好活着。 马瑜奇怪地看了眼陆凌恒：“你跟着我干嘛？” 陆君乾深吸一口气：“老……马哥，你可以带我吗？” “啊？”马瑜愣住，“带你？” 陆君乾认真点头：“对，带我，管理我的经纪事务。” 马瑜再次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君乾。他是艺人总监，他现在主要的工作是把握大局和分配资源，他之所以还亲自处理陆君乾的事务一来是为了情谊，二来他不放心把陆君乾交给别人打理，就像一个工匠爱惜自己最珍贵的作品一样。换了公司里别的艺人，哪怕像任贝茗那种大咖，他也没兴趣亲自带。这个陆凌恒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居然敢提出这种要求？ “我……我……”陆君乾有些紧张，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很过分，可是身边如果能有一个熟悉的人帮衬着，那他重新生活重新立足应该会少很多困难。他真的很喜欢当演员做明星，除了演戏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所以他重生在了陆凌恒的身上他觉得是老天给他的指引，虽然地位和成就差了些，但至少还是娱乐圈中人。 马瑜有些不耐烦了。这个陆凌恒虽然不知好歹，但怎么也是陆君乾的表弟，今天是陆君乾的追悼会，他还是要留几分面子的。他正打算开口好言说几句规劝的话，却听陆凌恒开口了。 “我想努力地活下去，连我表哥的份一起！”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陆君乾突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平静而认真，甚至带着微笑。 马瑜猛地一怔。这样子的陆凌恒——实在太像陆君乾了！陆君乾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温和而又坚定，是非常能够打动人的，马瑜也说不好他是因为他少年成名人生顺利才能有用这样的魅力，还是因为他有这种人格魅力才能成为天王巨星。 “我知道我表哥的梦想，他做艺人并不仅仅是当做赚钱的职业，他希望自己能被人永恒而绝非短暂地记住，他想塑造这个时代的经典。可惜他……”陆君乾说到这里眼神黯了黯，复又微笑起来，“我有和他一样的梦想，我希望能连他的份一起努力。” 马瑜刚刚停住的泪水又开始汹涌。陆凌恒说的确实是陆君乾跟他说过的梦想。娱乐圈里有不少人做艺人只是为了出名赚钱，也许是名气和金钱陆君乾已经不缺了，他心里是有更崇高的追求的。只可惜他一直以来的定位是偶像派小生，他能扛票房，但那些艺术追求高的导演却不会用他。陆君乾确实红，他的作品也不算少，可他至今为止的红火都是靠着自身话题，而没有一部真正能够被人铭记的作品。这种红其实是比较飘渺的，一旦观众变心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也是这个原因他这么多年演技始终没有进步的空间。陆君乾不想自己在娱乐圈白白走一遭只是赚了点钱，他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他一定要在这世上、在人们心里留下点什么。只是他还没走到让他自己满意的那一步就已经发生了意外…… 马瑜哭得停不下来，陆君乾忙翻出纸巾递给他。马瑜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泄愤似的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上下打量陆君乾，瓮声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鬼样子？就你这样还有资格说连你表哥的份一起努力？人要有自知之明的！” 陆君乾一愣，苦笑。马瑜是出了名的毒舌强迫症处女座，陆凌恒的硬件条件虽然不差，但是喝酒喝到酒精中毒的状态看起来能有多好看？这鬼样子肯定入不了马瑜的眼了。 马瑜插腰道：“回去给我好好收拾收拾！你需要几天时间调整状态？” “嗯？”陆君乾愣了两秒回过味来了，欣喜道：“我睡一天就好了。” 马瑜冷哼道：“那就给你两天时间，大后天到公司来找我！——你别误会，我可没说要带你，不过冲着你有胆子跟我自荐，到时候我看看你的条件，够不够资格让公司把资源放在你身上。”做明星艺人的，得会来事，太内敛的不适合这个职业。这个陆凌恒既然能说话打动自己，他也许就有打动观众的潜力，所以马瑜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陆君乾喜不自禁：“好！”他也没想事情会一步成功，至少受到重视了，他才有继续发展的机会。 “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大后天要是不把自己拾掇好，从此以后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君乾看他毒舌挑剔的样子，好笑道：“是，是。谢谢老……马哥。” 陆君乾走后，马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马瑜是个非常感性的人，有时候会做出很情绪化的决定，但他又是个很好强的人，决定之后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凭着这股劲头才冲到今天。陆凌恒这家伙刚才说的话真的打动他了，陆君乾的梦想又何尝不是他的梦想呢？他也希望能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兼具偶像和实力的璀璨之星，艺人的成功就是经纪人的成功。陆君乾的突然死亡，让他措手不及，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迷茫失去了目标，甚至有了暂时退出的心思。而陆凌恒刚才的话正戳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心里腾起一股冲动。 背负着陆君乾的那一份一起吗……也许他也该给自己的职业道路上定一个新的目标了！ 第五章 自己的死亡，居然成了很多人发家致富的工具 接下来的两天里，陆君乾好好休养了两天，并且把陆凌恒的一些基本情况了解了一下。 人们总觉得明星艺人都是很有钱的，随便一个广告代言就有几百几千万，但是任何行业其实都只有做到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才能赚大钱，像陆凌恒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日子其实过得很苦，他根本没有固定工资，有戏拍的时候就有钱拿，没戏拍的时候就只能喝西北风，人不红也没什么赚外快的路子。而且做艺人的花销也很大，身上总得穿点时尚的名牌的，这样才有机会被看中，要是邋里邋遢的，就更没有工作的机会了。陆君乾查看了一下陆凌恒的存款，基本上可以用穷得揭不开锅来形容了，好在之前陆君乾把自己的房子借给他住了，要不然他恐怕要去睡大街了。 经济问题迫在眉睫，这就让陆君乾更加迫不及待地需要从操就业了——毕竟除了演戏之外，他还真不会什么别的。 两天后，陆君乾——如今的身份已是陆凌恒了，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去了星星娱乐的总部。 马瑜正在办公室里跟电视台打电话谈一个活动的事，听到有人敲门，随口叫道：“进来！” 陆凌恒走进办公室吗，见马瑜在打电话，也不出声，面带微笑，向他点头示意。 马瑜看见陆凌恒进来，一下愣住了。这人……这人是陆凌恒？！是他认识的那个陆凌恒？！以前陆凌恒有这么好看，身材有这么挺拔吗？！这小子改不能是短短两天时间去做了整形手术吧，恢复也来不及啊！ 须知一个人长相如何并不仅仅是看五官的，气质也很重要。以前的陆凌恒嗜酒如命，生活作息日夜颠倒，黑眼圈重得多厚的粉都盖不住，常常一副被掏空榨干了的样子，再加上也许是缺乏自信，背又总是佝偻着，好好一个英俊小伙子气质颓废猥琐，当然不招人喜欢。 但是这具壳子到了陆君乾手里就不一样了。其实陆凌恒本身的硬件条件比陆君乾还好点，他们长得有三分相似，但陆君乾偏柔和，陆凌恒更英挺。陆君乾只有181cm高，而陆凌恒有184cm，这三厘米差不多全都长在腿上了，所以还是个大长腿的好衣服架子。陆君乾把头发修剪得更清爽了，经过休息气色也红润了，再加上他脊背挺直，仪态更好，浑身散发着自信的气场，整个人当然焕然一新。 “喂？喂？马总监你在听吗？” 电话里的话迟迟等不到马瑜的回应，十分纳闷。 “啊……”马瑜回过神，忙对陆凌恒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找地方坐，“对不起，刚才信号不好，你能重新说一遍吗？” 马瑜跟电视台的人又聊了一会儿，终于把电话挂了，开始重新审视陆凌恒。 眼前的这个陆凌恒跟两天前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他年纪轻，今年才二十二岁，身体经得起折腾，恢复也快，前两天看着还跟个僵尸似的，今天就又是个朝气蓬勃的帅小伙子了。 其实本来重生成为陆凌恒，陆君乾是比较郁闷的，毕竟他前生打下的积累的成绩全都没了。不过用了两天新身份之后，陆君乾也发现了很多好处——陆凌恒年轻身体好，最重要的是，前生一直困扰着陆君乾的心脏疾病没有了，他从来没有那么健康那么舒服过！摆脱了心脏病的困扰，他觉得自己充满元气，能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了！ 马瑜打量着陆凌恒，忍不住啧了一声。其实他这两天为了处理陆君乾的后事，差点就把在追悼会上答应陆凌恒的事给忘了，也是看到陆凌恒来了才想起来。他当时因为被触动了，所以让陆凌恒过来，但也只是答应给陆凌恒一个机会重新考察他一下，并没有说就一定要接受陆凌恒的事务。这第一眼的印象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是可以试着多投入资源培养的。 马瑜说，“你站起来我看看。” 陆凌恒重新站起来，背挺得很直，但他双臂微弯，拇指扣在休闲裤的口袋里，看起来又不会太拘谨，仪态很大方。 马瑜情不自禁地点点头。陆凌恒骨架长得很好，手长脚长，就是因为以前不爱锻炼所以肌肉线条差了点，这个是可以改进的。现在的明星曝光度高，各种机场照街拍照活动图，对于综合素质的要求也就跟着上去了，身材不好是很吃亏的。有些艺人就是脸长得好，却是五短身材，拍片的时候连个全身景都不敢拍，电影导演就不喜欢用这种艺人上大荧幕。陆凌恒硬件条件不仅过关，而且是过硬，完全不必担心那些。 但马瑜也不说好，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吧，我们聊聊。” 陆凌恒对马瑜很了解，知道自己第一关已经过了，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下：“马哥。” 陆凌恒本来的经纪人两个月前就已经离职了，因为他在公司不受重视，两个月的时间里公司都没有给他安排新的经纪人，陆君乾就让马瑜暂时帮忙照看一下，有资源就分他点，只是马瑜根本没上心。所以陆凌恒现在要换团队并不麻烦。 马瑜问道：“你对自己是什么定位呢？” “柔情硬汉。坚定，有了既定的目标就一定会努力完成，甚至手段强硬，但内心也有柔软细腻的一面。”陆凌恒说，“这样的形象比较立体，包装跟本人差别不要太大，我怕给公司惹麻烦。” 马瑜点头。他问的不是陆凌恒自己的形象，而是他想要展现给公众的形象。要知道明星身上是有标签的，比如“硬汉”、“女汉子”、“呆萌”，这是要塑造给公众看的形象，未必是明星本人的真实一面。但如果包装出来的形象和真人差太远，很容易闹出乌龙，现在网络那么发达，群众的智慧是很可怕的，分分钟能把明星扒皮见光死。之前有个女艺人的定位是单纯可爱，饰演的也都是这种类型的角色，结果却观众发现她在现实中同时跟很多男人暧昧不清，导致她的形象一落千丈，事业也一蹶不振。 “那你对自己的发展有什么规划吗？” 陆凌恒答道：“先混个脸熟吧。拍戏的话不着急，最好能在剧本上把把关，不求多卖座，但剧的口碑，最起码是角色的塑造是比较到位的，不然对长期发展不利。我初期能多演点军旅题材的片子。”这个亏陆君乾前世就吃过，他一开始走红是因为演了个玛丽苏偶像剧，虽然是吸收了不少人气，但同时也限制了他的发展，他的形象被固定在少女的梦中情人上，有格调的大导演不爱带他玩。当时的他虽然可谓红极一时了，对于这种尴尬的情况却没有办法改善，是因为受到了他健康因素的限制。他有心脏病，太累太脏太苦的戏不能拍，性格太激烈的角色不能演，所以演来演去永远是都市题材的男花瓶。男人有几个不想试试铁血男儿孤单豪杰的？如今成了陆凌恒，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很多全新的挑战了，甚至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重登巅峰。 马瑜挑眉面。陆凌恒说的这番话让他心情比较复杂。首先，一个艺人有个性有眼光当然是好事，有人格魅力的明星才能走得比较长远；但是一个艺人如果太有个性，那也是件让公司很头疼的事，因为这往往意味着这个艺人不听管教，很可能会惹是生非。在马瑜心里他的不快暂时压过了欣赏——毕竟陆凌恒从资历上来说还是个新人，口气那么大，有点侵犯了他经纪人的权威。 “当然，”陆凌恒接着道，“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作为艺人，我会首先服从公司对我的安排。” “嗯。”陆凌恒的这句补充让马瑜心里舒服了点。他是个专业经纪人，其实就从刚才对陆凌恒外形的观察来看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跟陆凌恒自己所言是大同小异的。 马瑜跟陆凌恒又聊了一会儿，聊得过程中他越来越惊讶。按理说陆凌恒是个新人，对娱乐圈的很多事情还不是很了解才对，但陆凌恒的头脑却非常清楚，对自己的事业已经有了长远的规划，对于娱乐圈的规则也了若指掌。而且他情商很高，虽然他很有想法，但他语气始终保持着谦卑，而且表示一切以公司的安排为重。像这样又听话又聪明的艺人，没有经纪人不喜欢。 难道说以前是自己小看了陆凌恒？马瑜默默打量着他，心里竟有些为他可惜，一颗明珠差点被埋没了。 马瑜说：“正好前几天影视公司送来一些剧本要找演员，有几个角色我觉得可能适合你。我等会儿会让助理把剧本拿给你，你回去先看看。” 陆凌恒笑道：“谢谢马哥。” “嗯，你先回去吧。”马瑜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陆凌恒起身向他鞠了个躬，正要离开，马瑜突然说：“你……” “嗯？”陆凌恒回头，露出迷惑的表情。 “你跟你表哥挺像的……某些方面。”马瑜轻声道。他的表情竟然有些惆怅。一想起陆君乾他就心痛惋惜。 陆凌恒一怔，轻轻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没说。 “去吧。”马瑜摆摆手，“把门给我带上。” 陆凌恒出了办公室，就看见一名穿着红裙的女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忙打招呼：“秦……秦姐好。” 这个女子也是星星娱乐公司的艺人，名叫秦小丽。刚才陆凌恒差点直接叫了秦小丽的名字，幸好及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赶紧换了尊称。 秦小丽从他身边走过，用眼角斜了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趾高气昂地走过去了。 陆凌恒皱眉。这些秦小丽，其实跟他前生颇有些纠葛。他们两人一起合作过两部戏，第一部戏饰演兄妹，那时候新片上映，剧组为了炒热话题就开始炒他们两人的绯闻。被娱乐被消费其实也是艺人工作的一部分，而且公司也有借此捧秦小丽的意思，陆君乾虽然不喜欢秦小丽，但也没办法澄清，有时候还得配合着作戏。那时候秦小丽还是个三四线女星，靠着跟陆天王的绯闻迅速上位，第二部合作的戏就开始饰演情侣，让绯闻更加尘嚣直上。那时候秦小丽对陆君乾别提多巴结，人前人后一口一个甜腻腻的陆哥叫着，如今角色一换，连正眼瞧一眼都不肯了。 娱乐圈这种势利眼不算少，陆君乾以前可没少见这些两面派的人，可让他对秦小丽有心结的却是这两天的一件事。 陆君乾一死，引发了极大的关注度，全国观众都在看跟他有关的新闻。这秦小丽是他的绯闻女友，当然也是媒体重点关注的对象。 于是短短几天里，秦小丽上节目哭、跟友人出街哭被拍、在微博发各种“痛失挚爱”“伤心欲绝”“了无生趣”这样的酸词。她有时候一天能哭五场，可谓赚足了关注度，陆君乾简直怀疑她的眼睛什么时候进化成水龙头了。这些也都算了，在陆君乾追悼会的那天，秦小丽哭晕在遗像前的照片又被人拍了传到网上，抢占了各大头版头条。要知道追悼会那天为了给死者安宁，公司并没有安排媒体进入殡仪馆，秦小丽自己是带了个助理出席的，照片是谁拍的、是谁传出去的，观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君乾心里可是清楚得很。现在秦小丽俨然被当成陆君乾遗孀一般的人了，群众对陆君乾的惋惜都转化成了对秦小丽的同情和喜爱，她凭借此事上位上得极其凶残，有陆君乾的地方几乎都能搭上她。可瞧她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想到自己的死亡，居然成了很多人发家致富的工具，陆君乾心里就极其不是滋味。 第六章 这姑娘脸大的能绕地球三圈 马瑜做事非常有效率，当天下午两个剧本就被钱悦送到陆凌恒家里了。 对于拿到剧本这事儿钱悦简直比陆凌恒更高兴：“这个马总监太够意思了，他是不是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照顾你啊？” 陆凌恒并不否认。他自己也认为马瑜肯给他机会是看在自己前世的份上，一边翻剧本一边嗯了一声。 钱悦乐得嘿嘿直笑。要知道小明星是有剧就接，根本没有挑选的权利。所以能有角色找上门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可陆君乾以前是剧本多的压根没时间选，这两个剧本他还不怎么看得上眼呢，但现在势比人强，只能一步步来。 陆凌恒花了一下午的时候大致看完了两个剧本，他比较满意其中一个古代军旅题材的剧本，虽然他能够拿到的可能只是一个男四的角色，但角色的形象比较鲜明，他觉得适合自己。 晚上陆凌恒写了点感想发给马瑜。他现在不是陆大天王了，不是他想接哪个角色就接哪个，虽然他看上眼了，还得投资方和剧组愿意让他接才行。接下来他就只能等着是否有试镜的机会了。 做完这些之后，陆凌恒开始上网刷微博。 他已经用上了陆凌恒的微博，现在全国都在悼念陆君乾，他这两天也以陆凌恒的身份发了几篇长文悼念。一来他要悼念自己已经失去的过去；二来他走的匆忙，还有很多话想说，他又不能再以陆君乾的身份说，要不然估计第二天就能被警察和科学院的人找上门，所以就只能借“表弟”之口来诉说了。 当然以上是主要原因，除此之外，陆凌恒心里也是有点小九九的。现在早就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明星尤其要学点营销自我的手段。他如今这个状态，没有知名度没有背景，想要往上爬，光有努力是没有用的，还是得想办法提高一下知名度。没后台也没作品的人要提升知名度就两个方法，第一是给自己找个后台，第二就是炒作。他凭借什么去找后台呢？色相吗？这种事情他以前不会干，现在也不会干。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既然那么多跟他无关的人都在消费他的死亡，那他以“陆君乾表弟”的身份给自己吸引点关注度，消费一下自己，既不违反道德也不违法，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了。 好在效果是很显著的，凭借“已故天王表弟”的身份和那些追忆文章，两天时间他的微博粉丝已经涨了几十万了。 然而今天陆凌恒一上微博就被吓到了。他的粉丝竟然一下暴涨了几百万，转发和评论都有几十条，比之前的总和都要多！ 陆凌恒的第一反应是公司给他买粉了。做明星的，微博账号也不能太寒碜，每个明星或多或少都买过几十万几百万的僵尸粉来装点门面，以前陆凌恒就有十几万假粉，加上这两天涨的，居然快八百万了，简直是质的飞跃！ 然而刷了刷微博的首页，陆凌恒发现一条“陆君乾表弟发长文悼念陆君乾”的消息在今天下午上了微博的头条。陆凌恒顿时心下了然——这次涨的粉丝不是买的了，但这个头条恐怕是买的。 很多流量大的平台都会收钱帮明星或商家炒作，这种宣传手段陆大天王再了解不过。他大致翻了下时间，基本也就确定是他离开马瑜办公室之后马瑜找人给他买的这个头条了。这么来看，今天的交谈之后，马瑜应该对他挺满意的。 初步计划成功，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关注到他了。陆凌恒心里挺高兴的，又开始看其他消息。这都过了一个礼拜了，十条热门话题里居然有五条都是陆君乾相关的，可见他这位天王巨星的影响力有多大。他依次把这些热门话题看下来，在看到某一条消息的时候愣住了。 “陆天王好友发微博怒骂天王绯闻女友……哈？！什么东西？”陆凌恒看着这条消息莫名其妙，赶紧点了进去。 发这条热门微博的ID是“沈博衍又名神敷衍”，虽然没有加V认证，但是陆凌恒知道这是沈博衍的账号。神敷衍是沈博衍的绰号，这个绰号的由来其实还跟陆君乾有关。他第一次看到沈博衍的名字，眼一花念成了沈敷衍，沈博衍非但不生气还挺喜欢这个绰号的，他平时做人处事的玩世不恭，神敷衍这三个字又是谐音又确实适合他的性格，他还自嘲地把这个绰号当成网名来用了。即使没认证，很多网友也知道沈博衍的身份是沈氏集团的二公子，他本来就不是个低调的人，而且平时又经常在微博上和陆君乾互动，发了很多和陆君乾在一起的合照，陆君乾的粉丝都知道他们两人是好友。 陆凌恒把网页拉下去，微博的文字还没看完先看到有一张配图，他点开一看，差点跳起来：“哎哟喂！” 图片上的背景是某公寓，透过窗户能看到秦小丽和一位叫闻刚的电影导演抱在一块儿，姿态极其亲密，一看就是恋人。而且图片上还有相机自带拍摄的时间，是三个月前。 这事儿其实陆凌恒知道一些。他还是陆君乾的时候和秦小丽的绯闻传了大半年了，三个月前听马瑜说秦小丽出了件事，跟别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被狗仔给偷拍了。那会儿秦小丽正靠着抱陆君乾大腿上位呢，一旦照片公布，她也就完了。公司为了保她出了一大笔钱摆平狗仔，才没让照片流出去。其实秦小丽和闻刚导演也不是恋人，就是段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出了那件事以后两人就散了。没想到沈博衍居然能拿到这些照片，还挑这个时间发了出来！这可是个爆炸性新闻啊！ 陆凌恒立刻看沈博衍的微博到底写了点什么。 “做人要学会见好就收。君乾还在的时候利用跟君乾炒绯闻上位了，自己在家偷着笑就行了。现在人不在了，还拿自个儿的眼泪赚钱消费死者，脸大的够绕地球三圈啊！还痛失挚爱？你他妈谁啊你？有君乾的地方你就恨不得插一脚，既然了无生趣，你怎么不赶紧跟着去呢？@秦小丽” “老天啊！”陆凌恒看得简直心惊肉跳。这沈博衍的嘴可真是够毒的，直接就诅咒秦小丽赶紧去死了。不过此时此刻，陆凌恒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反而觉得沈博衍的仗义执言让他有些……暗爽。 本来也是，做艺人的，平日里炒个绯闻抱个大腿他是能够接受的，只要不是恶意抹黑，那就都是娱乐。可是秦小丽在殡仪馆偷拍的行为已经触底了，这样的人，陆凌恒跟她真没什么旧情好念。 沈博衍的这条微博是下午两点发的，这会儿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了，秦小丽的团队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陆凌恒简直能想象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要是只有文字没有配图，估计还有很多人会同情秦小丽觉得沈博衍太过分，可是加上这张图，舆论完全朝着对秦小丽不利的方向去了——她和陆君乾既然根本不是恋人，那她那些自我代入的挚爱之类的根本就是在愚弄观众啊！之前所有因为陆君乾同情她支持她的群众都觉得开始愤怒，群情激奋把她给骂得狗血喷头。 要是这条微博是别人发的，估计秦小丽还敢嘴硬说照片是PS的之类的，偏偏是沈博衍有个有钱有势的爹，她简直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被沈博衍给爆出更多料来。这又能怪谁呢？怪她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呗！ 陆凌恒倒是挺想给沈博衍的这条微博点个赞的，不过同公司的艺人，这时候落井下石可能会给自己惹一身腥，他也就作罢了。 就在这时候，陆凌恒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简直乐了——嘿，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居然是秦小丽打来的！ 陆凌恒不急不忙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秦小丽带着哭腔的声音。 “凌恒……”秦小丽抽抽嗒嗒地说，“你是君乾的亲人，这时候只有你能帮我了。” “出什么事了，秦姐你怎么哭了？”陆凌恒假装关切地问着，心里却是好气又好笑。这会儿都亲热地叫上凌恒了，刚才在公司不是都不屑正眼看么，摊上事儿了居然好意思开口让自己帮忙，沈博衍真没说错，这姑娘脸大的能绕地球三圈！ 第七章 沈博衍对陆凌恒这个人已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我跟君乾哥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很多事别人都不知道。君乾哥一直对我很好，我也很感动，有时候有些不了解的人会误会我们。”秦小丽哭着说，“君乾哥的死我真的很难过，一想到他那么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没有了，我就后悔得不得了，没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对他更好，给他更多回应。” 陆凌恒听着秦小丽的自白，嘴角不住抽搐。他们之间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呢！其实娱乐圈的人基本都知道陆君乾和秦小丽只是炒作的绯闻，从来也没有过私情，秦小丽倒是示好过，只是陆君乾不好她这一口所以委婉拒绝了。如今秦小丽一句“别人都不知道”，倒显得他们之间真的有很多故事似的。 秦小丽继续哭诉：“我真的没想到沈博衍会这样误会我，我跟君乾的事他根本就不了解！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听到君乾的名字就哭得停不下来，被媒体拍到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们做明星的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陆凌恒很想说“小姐你别装了我跟沈博衍再怎么样还是比跟你熟很多的”，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委婉地说道：“沈博衍的那条微博我看到了，好像还有照片啊？” 秦小丽哭得更凶了：“沈博衍发的那张照片是三个月前的，那时候我的人生还很迷茫，不了解自己对君乾的感情，可是跟闻刚分手以后，我就已经认清自己的心了。这些年是君乾和我都太忙了才一直错过，本来以为终于可以不用错过了，没想到……君乾要是还活着，看到有人这样误解我们，肯定也很难受。你是君乾的表弟，是他的亲人，我希望你能帮忙发微博澄清一下。也让君乾能够安息。” 啧啧，一口一个为了君乾，还真是大义无私啊！陆凌恒气得都笑了，心头万千草泥马奔腾而过，碍于不能暴露身份也不好多说，不耐烦地嗯嗯啊啊敷衍着。 秦小丽听出了他的不合作，加重了语气：“这也是马总监的意思，我刚才找他商量了一下，他也希望能够快点平息这件事，不让君乾在天之灵寒心。” 陆凌恒淡淡道：“是吗，那我想想吧。” 秦小丽又在电话里“回忆”了好一段她跟陆君乾之间甜蜜蜜的往事，打出温情牌，陆凌恒跟她打了半天太极好容易才把对话结束了。 挂了电话，陆凌恒又气又笑地把手机丢到一边。马瑜的意思？得了吧！他太了解马瑜了，马瑜要是真想让他帮忙发微博澄清肯定自己就打电话过来了。秦小丽惹得这点破事，马瑜肯定不爱管，他最讨厌的就是惹是生非的艺人，八成是骂了她一通让她自己收拾烂摊子。 秦小丽让陆凌恒帮忙发微博澄清，因为现在陆凌恒在网上已经成了陆君乾家属的代表，他说话有分量。要是陆凌恒能帮忙说话，多少能代表陆君乾，至少作为表弟比区区一个好朋友沈博衍有可信度，没准能扭转舆论。即使不行，秦小丽的团队也会观望，如果陆凌恒被骂的太惨他们就不发声了，让陆凌恒帮忙挡枪吸引仇恨；要是陆凌恒说话有效，他们再看准时机发文澄清。只要能控制舆论风向，牺牲一个陆凌恒又算得了什么？ 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陆凌恒对这些个小伎俩当然很清楚。要是他是真的陆凌恒，心性单纯点，没准就真被人利用了。这祸水东引的损招，也亏那女人想得出！陆凌恒本来是不想理的，但是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想要他帮忙澄清是吗？行啊！既然人都这样那他开涮了，他可不得好好帮着澄清一下，别辜负了秦小姐的一番用心良苦啊！ 于是陆凌恒把鼠标移到了转发微博上。 “君乾哥是个很好的人，很多人都喜欢他尊敬他。”写这句的时候陆凌恒自己都觉得有点臊。他接着打字：“虽然是普通朋友，我相信也会为他的去世而痛心。君乾哥是宽容的人，他一直教导我对人要宽容。他希望这世上所有爱他的人都能努力、勇敢地活在光明中。我也会奉守他的信仰而努力生活工作。与诸位共勉。” 打完之后，陆凌恒又检查了一遍。这条微博的重点在哪里？当然是“普通朋友”四个字，要是微博文字能编辑他还真恨不得把这四个字给加粗！ 沈博衍的话不够分量是吗？三个月前的照片还存在疑点是吗？那他这个家属代表帮忙把“普通朋友”给定性了，够分量了吧！一边捧了前世的陆君乾宽容大度，一边也给自己将来的发展铺个路，这条微博一箭三雕，真得感谢秦小姐给他这个机会。 点下发送按钮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的留言和粉丝数又是一波波涨，他匆匆浏览了一下留言，基本都是赞扬和鼓励的，不少原本粉陆君乾的粉丝都把阵地转到了他的微博，希望他能多说说陆君乾的事，也祝愿他能跟他表哥一样出色。 陆凌恒看着这些留言很是高兴。这叫什么？这叫公关手段，这叫情商！他陆天王娱乐圈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微博发出去之后还不到五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是秦小丽打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手机铃声响得似乎都比往常都要急促。 陆君乾不慌不忙地用电脑打开音乐，等到铃响了七八声之后，他才接起电话，把电话拿得远远的：“秦姐？微博我发啦！” “陆凌恒！”秦小丽的语气急得要命，“你怎么能……” “喂喂？秦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喂？我在外面吃饭呢，这里太吵了，信号也不好，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啊！” “你！陆凌恒！” 陆凌恒才不听她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了，关机丢到一边。 电话那头的秦小丽气得差点把电话给砸了。开什么玩笑！她的团队紧急开会讨论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订出一套危机公关的方案，就说三个月前她跟闻刚导演分手，陆君乾已经追求了她很久了，她刚刚答应，还没来得及公开恋情。她的团队还特意找了些她以前跟陆君乾的合照出来准备发给要好的媒体，就等陆凌恒这个头炮打响他们可以进行后续的公关工作。 然而陆凌恒的“普通朋友”四个字彻底把她的计划给破坏了，连家属都发声说了只是普通朋友，她接下来再怎么狡辩还有人会信吗？！沈博衍那条微博发出去之后，她一下午微博粉丝已经掉了几十万了，但还是有不少群众将信将疑保持观望的态度，陆凌恒这一补刀，短短五分钟她的粉丝又狂掉几十万！相反，骂她的微博狂涨几十万！她已经紧急关闭了微博评论，可是各种转发和舆论的风向却已经再也无法控制了。 秦小丽捏着手机，脸色惨白如纸。这一回，她只是是要倒大霉了…… 陆凌恒匆匆看了几页留言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他前世有心脏疾病，因此除了工作需要熬夜之外生活都很准时，这个习惯他现在也保持了，十二点前就关电脑上床睡觉了。 而他不会知道的是，网线的另一端，他发出的那条微博，沈博衍冷冷地盯着看了很久。 陆君乾是个宽容的人？他教导自己的表弟要要宽容？他希望这世上爱他的人都能努力、勇敢地活在光明中？ 呵呵…… 沈博衍了解陆君乾，比陆君乾自以为的要多得多。陆君乾的公众形象，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暖男”。他永远是充满正能量的，他乐意向公众传递心灵鸡汤，他励志而努力、亲切又温柔…… 但是这样的陆君乾，并不是真正的陆君乾。 想起陆君乾，沈博衍的目光又飘忽了。真正的陆君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博衍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真实！对，真实！陆君乾是个有血有肉真实的人，他会在镜头前宽和地说着大家都是好朋友并没有过节，但私下里会因为算计过他的仇人倒了霉而偷偷高兴一整天；他从不当众抱怨任何一个人，但他也会跟身边亲近的朋友吐槽某某导演太不专业某某艺人没艺德；他总是表现得知足而亲和，什么都不争，但他实际上野心勃勃，会偷偷关注榜单和奖项，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会失落会嫉妒会更加努力……他有心计有城府，他不是坏人，不会主动去害别人，但他也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淳朴，如果有人欺负到他头上，他绝不忍让……而沈博衍就是为这样有血有肉的陆君乾痴狂着。他爱极了陆君乾在人前圣洁的样子，更爱陆君乾在朋友面前脱去伪装露出尘事之气的样子！ 所以，陆凌恒发的那条微博，确实很像陆君乾会说的话，只不过是像他会对公众对粉丝说的话，但绝对不是对自己的表弟说的话。 沈博衍冷哼了一声，点进陆凌恒的首页。既然这样的话不像陆君乾说的，那就是陆凌恒自己编出来的。这个风口浪尖上他发这样的微博是什么意思？沈博衍不是傻子，他作为娱乐圈边缘人物对于这些小明星的手段清楚得很。陆凌恒的最终目的和秦小丽是一样的，无非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博取关注，求得名利而已！只不过秦小丽做的直白而愚蠢，陆凌恒棋高一着，一条微博又打了秦小丽的脸又给自己铺了路。 翻着陆凌恒的微博，沈博衍脸色越来越冷。这个陆凌恒倒是有点手段，从他这两天发的几条微博就可以看出他做人的圆滑。这样的人应该是很适合娱乐圈的。可是那又如何？即使他是陆君乾的表弟，可他也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 此时此刻，沈博衍对陆凌恒这个人已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第八章 红毯 几天后，陆凌恒收到马瑜的通知，让他准备参加星星娱乐公司主办的电视剧盛会，马瑜还特意知会他记得穿的显眼一点。这个盛会的性质实际上是个酒会，公司会邀请很多合作的媒体、商家、导演编剧等人出席，联络商谈往后的发展，也给公司的签约艺人们一个亮相的机会。这种酒会并不是所有艺人都有机会参加的，一般是公司认为有潜力或者打算重点培养的，陆君乾没少参加，陆凌恒这个身份倒是第一次有机会参与盛会。 对于艺人而言，实力和人脉一样重要，尤其是不出名的艺人，他们需要积极参与各种社交活动，向导演和投资商们展示自己，那样他们以后有新戏才有可能想到自己。 因此陆凌恒接到通知之后，就精心准备了一番，时间一到就出发前往会场。 马瑜现在并没有正式接受陆凌恒的经纪事务，毕竟陆凌恒还只算是个新人，马瑜要是接手的话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很了解陆凌恒到底有多少能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资源都给他。只是他确实对陆凌恒上心了，想给他机会考察他，所以陆凌恒的待遇多少比以前好了。 酒会一开始有红毯环节，马瑜安排陆凌恒跟岳馨玉以及张明爵一起走。岳馨玉是准一线女星，在星星娱乐公司很有地位，张明爵则是刚刚开始走红的小生，前阵子他们三个人一起合作过一部古装剧，只不过岳馨玉和张明爵是演的女主男主，而陆凌恒演的只是男七男八这样的配角，演完了也没人记得他。马瑜如此安排，让两位红人提携陆凌恒的意思很明显了。 不过要提携，也得看陆凌恒有没有这个本事，要是他的风头完全被两位明星盖过去，那他活该永远只能打酱油。要是能在两位红人身边还吸引一定的目光，那他将来就有翻身的可能。 以陆凌恒的身份，他当然没有私人的造型师，因此公司安排另一位艺人的造型师K哥帮忙打理。陆凌恒赶到化妆间，K哥打量了他一番，丢了套红色的西装给他：“你穿这个吧。” 陆凌恒看着那鲜艳的红色微微皱了下眉头，目光在衣柜上巡视一圈，指了指一件比较内敛的黑色西装：“我可以穿这个吗？” K哥有些吃惊。他是被马瑜吩咐过今天这个小艺人要跟两位大咖携手走红毯，要帮他打扮得比较抢眼，所以才选了红色。这小子却不领情？他劝道：“你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 陆凌恒犹豫了几秒，选择坚持：“我觉得黑色比较适合我。” K哥并不是只负责陆凌恒一个人，时间很赶，不能耽误。他又上下打量了陆凌恒几眼，见他身材不错也很沉稳，没准穿黑色西装也能穿出不输人的效果，于是就妥协了，吩咐道：“那你赶紧换，等会儿还要做头发。” 陆凌恒拿着黑色西装正要进更衣室，正巧碰上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岳馨玉。岳馨玉看到他手里的衣服吃了一惊：“你怎么选这套？换套红的换套红的或蓝的吧？”岳馨玉为人不错，平时也挺提携后辈的，这时候也是出于善意才提醒。 陆凌恒微笑：“我想沉稳一点。” 岳馨玉见他固执，耸耸肩，也不好多劝，赶紧化妆去了。 陆凌恒换完衣服出来，K哥就在外面等他，门打开的一瞬间，K哥愣住了：“你……你……”陆凌恒选的是基本款的西装，白衬衫黑领带，一点多的装饰都没有，再基础不过。越是简单的衣服，就越考验着装者的身材和气质，胖一点、驼背一点、胆怯一点……只要一点，就能把这套衣服穿得泯然于众人。但陆凌恒，一点都没有！他还没化妆，头发也没做，就只是闲适得往那一站，出挑的气场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去！ “天呐，天生衣架子啊！你穿的效果简直不输模特！”K哥急匆匆拉着他往化妆台走，“快，做完头发你给我签个名，今天晚上你肯定要火！” 一小时后，已经打扮好的陆凌恒、岳馨玉、张明爵三人终于在红毯前聚首了。看见陆凌恒的打扮，岳馨玉和张明爵都是一愣。今天岳馨玉穿的是一袭白色长裙，而张明爵穿的则是一套新款黑色燕尾服，配蓝色的领结和胸花，这也算他抢风头的一点小心机。一来他们作为男女主角用黑白的颜色更相配，二来他们也明白马瑜的意思，以为陆凌恒会穿亮色，给新人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张明爵乍一看一个黑色身影走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心想这个陆凌恒是不是傻的，心甘情愿做陪衬么？可是等陆凌恒走近了，他再定睛一看，顿时叫苦不迭。 ——陆凌恒这小子，怎么那么帅？！以前跟这小子一起拍戏的时候，他明明蠢蠢笨笨的，可能是喝酒太多的缘故，脸虽然长得还不错，却完全没有仪态可言，所以张明爵之前也根本不担心陆凌恒穿的鲜亮就会把自己的风头抢走。然而眼前的这个陆凌恒……这他妈简直是国际巨星的风采啊！张明爵只恨刚才自己怎么没选一件大红色的西装救救场？！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岳馨玉挽起两位男士的手：“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张明爵苦笑，陆凌恒微笑点头：“走吧。” 三人一上红毯，早有准备的媒体记者们立刻开始拍照。媒体们本来已经看过主办方给的红毯出场顺序了，他们早已准备好把焦点放在岳馨玉和张明爵身上了，甚至稿子该怎么写脑子里也已经有了大致。 然而当三个人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在场的媒体一片哗然。 这个看着眼生的年轻大男孩就是最近凭借陆君乾表弟身份在网上大出风头的陆凌恒？也太有范儿了吧！虽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可是这气场简直不输天王巨星，三个人走在一起，明明岳馨玉和张明爵应该是配对的，可张明爵硬生生被陆凌恒衬成了管家甚至仆人…… 摄像师们情不自禁地将镜头全都对准了陆凌恒。这家伙虽然现在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可是他有话题啊！他是陆君乾的表弟，又这么英俊，到时候起个狗血点的标题，比如“陆君乾表弟红毯抢镜”之类的，拿下头条不成问题！ 张明爵也发现自己遭到了冷遇，咬咬牙，拨开被岳馨玉搂着的胳膊，转而搂住了她的腰。岳馨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本她站在中间一手勾一位帅哥，谁也不偏颇。可是张明爵这一搂，他们之间倒是亲密了，陆凌恒却被排挤了。 陆凌恒也注意到了张明爵的小动作，他根本不在意，自然大方地向红毯两边的记者们挥手。 很快，张明爵就发现他搂腰的动作虽然短暂抢到了几秒钟的风头，但很快镜头又都朝着陆凌恒那边去了。他的举动倒是成功让他和岳馨玉重新有了配对感，但这并没有拉高他的形象，反而降低了岳馨玉的形象，陆凌恒还是那位少爷，他和岳馨玉却成了管家与管家夫人。 记者们一边拍照，一边也在私下交谈。 “这陆凌恒……你有没有觉得他跟陆君乾很像？”一名跟拍了陆君乾很多次的摄影师忍不住对身边人说。 “长得好像是有一点，不过他们是亲戚也很正常吧。” “不是。”摄影师摇头，“我不是说长相，是气质……还有他的站姿。” “他可能在故意模仿他表哥吧。” “嗯……也许吧。” 马瑜在场外看着红毯转播，看到张明爵的小动作，不住摇头：“小家子气！”心里对陆凌恒的风度又多了几分肯定。 走完红毯之后，艺人们要到签名墙上签名。陆凌恒提笔就写，龙飞凤舞地签下一个陆字，差点顺手就接君乾二字。他签名签太多了，简直成了习惯，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了。对于艺人而言签名也是一项经常要做的工作，所以每个明星都会专门设计自己的签名，可他重生后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环，凌恒两个字写的根本不顺手，只能中规中矩地写下两个楷书字体。这三个字风格完全不同，看起来也很别扭，幸亏他签在比较角落的地方，没人注意到。 签完名，陆凌恒等人进入会场等待之后的环节。会场内的座位早已安排好，按照媒体区、艺人区和合作商家区来分。星星娱乐公司会在今天的宴会上宣布今年下半年的工作计划，并且会趁此机会吸引投资，商家区被分在了靠入口的位置，来了不少曾经跟星星娱乐有合作或是计划合作的代表。 沈氏集团也来了代表，正是沈博衍。沈氏集团在娱乐事业方面的投资并不多，投过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全都是陆君乾主演的，而那些项目的投资负责人也都是沈博衍。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沈博衍是陆君乾的“脑残粉”。 此时此刻，沈博衍已经入座，正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突然听见身边有议论声，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陆凌恒走进来。 那正低头拨弄刘海的陆凌恒撞进沈博衍的眼里，沈博衍猛地像被雷劈了一般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住陆凌恒！ 第九章 我最讨厌别人，消费死者！ 像！太像了！陆凌恒刚进会场时低着头的小动作，让沈博衍一错眼将他和陆君乾重合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跳，忘记了陆君乾已经死去的事。然而下一秒，陆凌恒抬起头，沈博衍那还没来得及酝酿的狂喜情绪就被一盆冷水泼灭了。 ——该死的，这个人不是陆君乾！ 陆凌恒不经意地扫视着会场，撞上沈博衍炽热的眼神，吓得他当场立住了。人群中其他人都坐着，唯有沈博衍站着，那眼神就像看穿了什么，下一秒就要朝着他扑过来！陆凌恒心跳一阵加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下一秒，沈博衍的眼神迅速黯了下去，就像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沈博衍身边的老总不解地问道：“沈总，你怎么了？” 沈博衍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被认出来了吗？陆凌恒心虚地想。不过他旋即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笑。他现在可不是化了什么特效妆，而是真真切切换了个人，谁会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无稽的事情？即使跟他亲密如马瑜，挺多也只是说一声“你很像陆君乾”，都不敢多做他想。沈博衍又能如何呢？ 陆凌恒情不自禁地想起几个月前，他和沈博衍一起观看了他客串的某电影的首映。那是一部功夫片，导演邀请过陆君乾希望他能出演主角，但出于陆君乾身体健康的考虑，马瑜帮他拒绝了。陆君乾自己很喜欢那部影片的剧本，实在很想演，挨不住他的纠缠，最后马瑜帮他要了一个特别客串的角色让他过过干瘾。在那部影片里他演的是一个世外高人老者，化了特效妆，假发络腮胡和满脸的皱纹，戏份又很少，声音也不是他自己配的，影院里没有一个人认出他，直到电影散场，观众们看见演员表里出现了陆君乾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茫然，都在讨论陆天王什么时候出场过为什么根本没有发现。可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刚一出场短短几秒沈博衍就把他认出来了。 彼时陆君乾很不解，问沈博衍究竟是怎么认出他的，是不是提前听了剧透，沈博衍不屑道：“哪里需要剧透，我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他顿了顿，自嘲道，“那我肯定是失心疯了！” 陆君乾不明白认出他和失心疯之间有什么关联，还以为是自己的演技不够好，难得演个有突破的角色，却没能跳出自己平时演戏的套路，所以才被沈博衍一眼认出。 他却不知道，所有他的影片和视频，沈博衍都能反复看十遍以上，他的任何习惯都逃不出沈博衍的眼睛。 陆凌恒跟着艺人们走到自己的区域坐下，忍不住偷偷往沈博衍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可惜被人挡住了，他已经看不到沈博衍的身影了。 此时此刻，沈博衍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他手机里的内容很少，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手机里其他的信息全都删除，只留下陆君乾一个人的记录。就在这只手机里，还存着陆君乾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沈博衍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想起陆君乾，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沈总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坐在他身旁的人关切的问道。 沈博衍摇摇头，示意那人不要搭理自己。 那人很是奇怪。捂着心……是心口痛吗？以前倒没听说过沈家二少心脏不好，总不能是被陆君乾传染了吧？ 没多久，晚会就正式开始了。 公司总结了近年来的发展成绩和拍摄的剧集。要说到成就，就少不了提到公司的前“一哥”陆君乾。提起陆君乾，台上台下一片默哀，差点把盛会又搞成了哀悼会，好在老总及时把话题带回来了，又表彰了其他一些有杰出成绩的艺人或团队，并感谢各大媒体、电视台、商家的支持，希望接下来的项目也能继续保持良好的合作。 领导说完话，接下来就到了酒会的时间。会场里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酒水，还有议事区，供嘉宾们使用，这也是艺人们跟导演和投资商接触的大好机会。 马瑜要陪电视台的人商讨接下来的合作计划，不可能陪着陆凌恒。但是他特意指点陆凌恒去找张坤导演聊聊，顺便推荐一下自己，因为张坤导演就是陆凌恒想出演的《姜门飞将》的导演，《姜门飞将》下周就要开始进入选角的环节了。 陆凌恒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张坤导演。他前世和张坤导演曾经有过合作，所以对张坤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这位导演也是个酒鬼，而且酷爱喝黄酒，此时此刻正眼巴巴地四处张望，一脸馋相，八成是酒瘾犯了，却不知道黄酒在什么地方拿。 陆凌恒环顾四周，正好他不远处就有个酒台，他赶紧走过去，倒了两杯酒，朝着张坤走去。 “张导。”陆凌恒笑着把手里一杯酒递给张坤，“我敬你一杯酒可以吗？” “哟！”张坤看见陆凌恒手里的酒，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陆凌恒，有些困惑，“你是……” 陆凌恒连忙自我介绍：“我是陆凌恒，是陆君乾的表弟，以前听我表哥提起过张导，说合作的时候张导对他特别照顾，所以想敬张导一杯酒。” “哦哦，你就是陆凌恒！我听马总监提起过你！”张坤很高兴地喝了口酒，目光又在陆凌恒身上转了转，“不愧是君乾的表弟，小伙子条件不错啊！”马瑜之前已经跟张坤打过招呼了，向他推荐了陆凌恒，希望能让陆凌恒出演《姜门飞将》。 陆凌恒的注意力都放在张坤身上，而张坤的注意力都放在酒上，他们都没注意到刚才谈话的时候沈博衍正好从陆凌恒的身后走过，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陆君乾的表弟？听到陆凌恒用这样的开场白介绍自己，沈博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真是抱的一手好大腿啊！沈博衍还记得，当初陆君乾刚把陆凌恒推荐进星星娱乐公司的时候，他曾经问过陆君乾这个表弟跟他关系如何。那时陆君乾回答说只是表姨的儿子，不算很熟，但家里人托帮忙照顾，总得帮点忙，不然会落下话柄说他红了以后就看不起人。 陆君乾跟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太亲近，毕竟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父亲从小就没管过他，母亲又在前几年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家人根本没帮上半点忙，有事相求的时候就七大姑八大姨都凑上来了。如今可好，他这一去世，叔叔姑姑们为了大笔遗产到现在还在争呢，一个远房表弟也凭借跟他的那点血缘关系拼命搏关注。这些人，倒是很对得起陆君乾啊？！ 陆凌恒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腹诽成了无耻小人，毕竟他就是陆君乾，陆君乾就是他，他一点没觉得凭借自己的关系去争取利益有什么不对的。他又跟张坤导演攀了会儿关系，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新片上。 张坤导演喝了酒，心里高兴，满口答应道：“你回家做好准备，下星期通知你来试镜，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小伙子不错，我很看好你！” 陆凌恒已经刷到了好感度，也就满意了，毕竟他不是什么大牌，不可能凭两句就立刻拿下角色，现在能先让导演认识他这号人就算迈出第一步了。他又跟张坤聊了两句就散了。 沈博衍站在酒台边上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喝着，如果有人来跟他搭讪，他就冷言冷语地把人挤兑走，谁也不想搭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凌恒的身上。 真的很像。他从前对陆凌恒并没有过多关注，此时此刻也想不起来，从前陆凌恒跟陆君乾有那么相像吗？沈博衍心里一边觉得不屑，陆凌恒如何能跟陆君乾相提并论？一边又很难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这是模仿吧。拙劣的……或者并不那么拙劣的模仿！ “哟，沈总。”张坤到酒台倒酒，看到沈博衍，忙挤满一脸笑容伸出手，“好久不见了。” 张坤和陆君乾合作过，那就等于和沈博衍接触过，毕竟当初陆君乾出演的影片沈博衍几乎都抢着投资了。 沈博衍兴趣缺缺地跟张坤握了握手。 张坤问道：“沈总最近有投资的意向没有？” 沈博衍心知肚明，斜了他一眼：“在筹拍新片是吧？想找我投资？” 张坤被揭穿，也不害臊，理所当然地嘿嘿一笑：“是啊，我刚刚还和陆君乾的表弟聊了会儿，想邀请他出演。怎么样，沈总有兴趣吗？”圈里人都知道，陆天王每次进组都是带资进组的，只要剧组用了他就不愁会缺钱。关键陆君乾还不是那种金主砸钱给他拍着玩哄他开心的，他自己本身就是收视票房的保证，他简直就是商业片导演最喜欢的宝贝啊！而他自带的那些投资里，必定有沈氏集团的一份，以至于圈子里不少人都怀疑陆君乾跟沈博衍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如今陆君乾不在了，张坤以为，凭借沈博衍和陆君乾的关系，没准沈博衍会看在他表弟的份上继续投资，所以当然要赶紧攀这个关系。 沈博衍呵地冷笑一声：“你决定用陆凌恒了？” “用啊！”张坤忙道，“当然用！我对他很满意，他条件很不错！毕竟是陆君乾的表弟嘛！”本来导演对于选角的话语权就没有投资方大的，这世道谁出钱谁说了算。要是沈博衍肯看在陆家人的面子上投资，别说一个男四了，沈博衍说给男二号也一样得给。要是沈家成为最大投资方，那就是要个男主的角色也是他说了算啊！ “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听到你们说话，你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吧？看一眼就满意了？”沈博衍冷冷道：“太草率了张导？” “啊？”张坤一愣，突然间搞不明白沈博衍的意思了。 沈博衍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字一顿道：“张导看上陆凌恒什么了？还是说，只是因为他是陆君乾的表弟这一个原因？” 张坤讪笑，一时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否认。陆凌恒的长相虽然不错，但是如果他不是陆君乾的表弟，那肯定还是按照正常的程序一轮轮筛选，毕竟这个人演技如何、是否适合剧中角色那都是要靠试镜来判断的。不是说陆凌恒不是陆君乾的表弟他就不会用这个演员了，只是如果陆凌恒能凭借陆天王表弟的身份给剧组创造利益那他肯定会用这个人。 “用了他，就可以利用陆君乾的关系去拉投资，用了他，等新片要上映的时候还可以再拿陆君乾出来做话题炒作，张导是不是打算这么运作？” “呃……”张坤又一次被说中心事，脸上发臊，因为他听出沈博衍的语气是嘲讽而绝非赞同。 沈博衍呵呵笑了笑，突然转了话锋：“投资的事我考虑考虑，但是陆凌恒，”他替张坤倒上酒，眼神阴鸷，“不、准、用。” 在沈博衍心目中，陆凌恒跟秦小丽完全是一路货色，谁知道刚才陆凌恒和张坤谈话的时候拿陆君乾出来当了多少次幌子，甚至张坤和陆凌恒谈完话就来找自己拉投资，八成就是陆凌恒的主意！他真是恨极了这些人，急不可耐想看到这些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后悔莫及的样子！ “啊？”张坤傻眼。他本以为沈博衍会看在陆君乾的份上对陆凌恒格外照顾，没想到这个“格外照顾”的方式如此特别。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沈博衍放下自己早已喝空的酒杯，上前拍了拍张坤的肩膀，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因为我最讨厌别人，消费死者！”说完之后，他跟张坤错肩，潇洒地扬长而去。 第十章 陆凌恒，是在模仿他的表哥！ 马瑜陪着电视台的人聊了两个小时，总算腾出空，在会场里晃了会儿，在酒台边上遇到了正在倒酒喝的张坤。 “张导！”马瑜热情地迎上去，“今天晚上还开心吗？” 张坤连忙点头：“很好，好极了。” “我叫了几个新人来见你，张导感觉怎么样啊？” 一提起这个话题，张坤脸色就尴尬极了。他左看看右看看，把马瑜拉到一个人比较稀少的地方，叹气摇头：“我对你们公司这那陆凌恒印象是不错的，但是他可能得罪沈家二少了。” “啊？”马瑜惊呆。陆凌恒得罪了沈博衍？！ 张坤经常和星星娱乐公司的艺人合作，跟马瑜的关系也很好，所以他就把刚才沈博衍让他不许用陆凌恒这个演员的事情偷偷告诉了马瑜。其实沈博衍的要求是很过分的，他要是投资了，作为投资方指定自己的演员入组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但是他根本没答应要投资，却要求剧组不许用某个演员，这可没道理。可是沈博衍这么说了，张坤也不敢跟他反着来，沈博衍代表的是沈氏集团，他就一个小导演，以后还指望混饭吃呢。这事除非是最后来一位更加财大气粗的主，指定非陆凌恒不用，要不然陆凌恒是没希望拿下这角色了。 刚才马瑜在和电视台的人聊天的时候看到陆凌恒和张坤说说笑笑的，还以为两人谈得不错呢，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他跟张坤又聊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陆凌恒自觉在酒会上收获不小，至少是在几位导演和制片人面前混了个眼熟。他前世走得很顺，因此为人也较自信乐观，几小时混下来，他以为旁人对他的印象应当是不错的，走累了便拿着杯酒到一旁休息。 前世的陆君乾简直就是模范好男人，烟酒不沾，几乎没有任何不良的习惯，就连度假到了赌场，旁人小赌几把试试手气，他也不会参与。这些并非是他不喜欢做，而是因为心脏不好，有诸多忌讳，甚至活到二十八岁连场正正经经的恋爱都没谈过，只因医生叮嘱他不能大喜大悲，会对病情不利。 想起前世的事，陆凌恒又开始走神。一个不能太过情绪化的演员，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演员，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戏路很窄，太多想要尝试的角色都无法尝试，曾有人断言像他这样发展，过了三十岁后一定会过气。没想到他连三十岁都没活到。每每想起重生前的事，他有时会很心酸，毕竟前世的积累和成绩都付之一炬，有时又会觉得庆幸，如今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至少他能体会更多人生的不同，失去的东西总是能再赚回来的。想到这里，陆凌恒又微微笑了，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别说，滋味真不错，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你怎么在这里？”马瑜跑了过来，“我找你半天了！” “啊。”陆凌恒忙站起来，“马哥，怎么了，找我有事？” 马瑜沉着脸：“我不是让你在导演和制片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角色么？” 陆凌恒忙解释道：“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聊了很久了，他们对我印象还不错啊。” “对你印象不错？”马瑜冷笑，“你哪里来的自信啊？我问你，你得罪那位沈家老二了？” “啊？！”陆凌恒当然知道马瑜口中的沈家老二就是沈博衍。马瑜跟前世的他一样，不太看得上这位靠着家里背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因觉得沈博衍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整天跟在陆君乾屁股后面跟个脑残粉似的举动很二，所以私底下总管他叫沈老二。 “我得罪他？”陆凌恒莫名其妙，“没有啊！” 马瑜蹙眉：“那他为什么跟张导说让张导不许用你？” “什么？！”陆凌恒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 马瑜见陆凌恒也是一副极为惊诧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不由放缓了语气：“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自己不知道？难道……因为你前两天的那条微博？” 陆凌恒还在震惊中。 马瑜叉腰摇头指责道：“你也是，没事发那条微博干什么，秦小丽是自作自受，你去讽刺沈博衍不够宽容干什么？没事找事！” “呃……”陆凌恒说不出话来。难道真的是因为那条微博？不至于吧，他印象里的沈博衍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啊，平时有些人看不惯沈博衍的作风更难听的都骂过，从来没见他放在心上。更何况他那天的那条微博主要是讽刺秦小丽的，沈博衍不至于看不出吧？ 陆凌恒突然想起自己的追悼会那天，沈博衍当众失态的那件事。难道是上辈子自己在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他，然后他就迁怒到“表弟”身上来了？ 陆凌恒转身往会场走：“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哎！”马瑜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居然还敢去找沈博衍对质，忙道，“你怎么跟他说？等会又惹他生气怎么办？” 陆凌恒摆摆手：“没事，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说完就走了。 马瑜怔在原地。这个陆凌恒……很了解沈博衍吗？刚才那语气，简直像在说自己养的宠物狗很乖不会咬人似的！ 沈博衍在会场呆了一会儿，甚觉无聊，正要离开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叫他：“沈总，等等！” 沈博衍回头一看，居然是陆凌恒追了上来。 “沈总。”陆凌恒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平复了一下气息，微笑着开始套近乎，“沈总这就要走了？” 沈博衍双手插着兜，冷漠地看着陆凌恒：“关你屁事。” “……？！”陆凌恒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关你屁事？！有这么说话的吗？！ 沈博衍也不管他一脸震惊，转身又要走，陆凌恒连忙拦下他：“等一下沈总，我有些事……” 沈博衍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关我屁事。” “……”陆凌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博衍绕过石化了的陆凌恒，径直走出了会场。他倒是想回头再看看此时此刻的陆凌恒还像不像陆君乾，但他忍住了。西贝货永远都是西贝货，没有人配和他的陆君乾相提并论。 陆凌恒在风中凌乱。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八字真言彻底把他秒杀了。沈博衍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他并不是什么傲慢的人，至少在陆君乾的印象里不是，相反他还挺没脸没皮的。前生陆君乾和沈博衍两人只吵过一次架，那一回陆君乾拍戏压力大，沈博衍和家里人吵架了，两人心情都不好，沈博衍到剧组探班的时候两人不知怎么的说话就起了冲突，沈博衍一怒之下撂下狠话：“陆君乾，每次都是我让着你，你还真当我没脾气了！今天我告诉你，以后我要再这么巴着你，我就是小狗！”说完就气冲冲甩手走了。 那是陆君乾头一次见沈博衍发火，心里倒是有点后悔，但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加上剧组有事走不开，也就没去找他。结果一场戏拍完扭头一看，沈博衍又笑得没心没肺地站在自己身后了。陆君乾还没回过神来，就听沈博衍先汪汪汪叫了三声，就差真像小狗一样把脑袋拱上来让陆君乾摸了，一脸的讨好：“我错了，我就是小狗，你别生我气。拍完戏我请你吃饭去。” 那之后两个人又和好了，本来成年人之间也不至于因为一点口角纷争就闹得下不了台。只不过沈少爷通过那件事完全刷新了他在陆君乾心里的下限，还多了个沈小狗的昵称。 就这么一个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小少爷，却突然间成了这么一位傲慢冷漠的主，陆凌恒简直怀疑自己刚才认错人了。这沈小狗不是得狂犬病了吧？！ 沈博衍出了会场，路过签名墙，驻足停留了片刻。以前他很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从签名墙茫茫一众签名里找出陆君乾的签名。陆君乾的签名和他的人一样闷骚，结构清晰却又有种恣意狂放的感觉。其实陆君乾的字并不好看，他只有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才能写得像样，也是因为练了无数遍，写其他字的时候就只是中学生的水平了。 沈博衍的目光扫过被签名墙下方的签名，视线突然在角落中的一个签名上定住了。 他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陆”字，心脏就像被人捏了一把，血液瞬间涌遍全身，让他激动得哆嗦起来。然而这个陆字后面接着的却是陌生的“凌恒”二字。这三个字简直不像一个人写出来的，前一个字一看就是练过许多遍，可后两个字却像是初中生作业。 陆凌恒……陆凌恒！ 沈博衍忙扑上前，细细研究这个签名。太像了，陆字真的写得太像了，为什么会这样？这签名简直像是那人原本想签陆君乾，临了才突然改成了陆凌恒，凌字上面的那横也因此写的太高太长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沈博衍的脑海中。这个签名本来想签的是陆君乾？难道说陆凌恒是……不，不可能的！君乾已经不在了！ 盯着凌恒二字，沈博衍炙热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陆凌恒是在刻意模仿陆君乾，从举动到签名……呵，好一个东施效颦！ 第十一章 “你表哥跟你提过我？” 张坤导演不敢得罪沈博衍，因此连试镜都没通知陆凌恒参加，原本挺有希望的一个角色就这么落空了。不过要说也是陆凌恒运气好，本来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厚着脸皮再去争取一下《姜门飞将》的角色的时候，突然接到马瑜的通知，说有一个更好的戏要让他去试。 马瑜通知他的这部戏的名字叫做《刀锋》，是军事题材的群像戏，原本计划这礼拜就要开拍了，演员也早就都定好了，但是在剧中饰演连长的男演员突然被查出肺炎住院了，需要临时换人救场。这部戏是星星娱乐出品的，当然希望能捧自己的艺人，自家没有合适的艺人才会去外面找。副官这个角色虽然不是主角但戏份不算少，形象立体讨巧，演好了是帮助演员提高知名度的。公司里其他形象年龄合适的艺人都没有档期，马瑜就想到了让陆凌恒试一试。 因为是临时救场的戏，时间紧迫，接到电话陆凌恒就带着钱悦出发去公司了，先把剧本拿回来看，明天就要去试镜，一旦能得到导演和制片人的认可，立刻准备进组。 打车赶到公司门口，陆凌恒带着钱悦正要进去找马瑜，忽见门口停着辆黑色大奔，陆凌恒驻足多看了两眼，奇道：“这不是沈博衍的车么？他来公司了？” 钱悦诧异道：“你还认得沈家二少的车？” “哦，这个么，以前看到过一次。”陆凌恒继续往里走，“你也认识沈博衍？” 钱悦追上来，夸张地说道：“开玩笑！沈家二少爷，印象绝对深刻啊！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拽的人！” “拽？”陆凌恒因为这个评价而停下了脚步。沈博衍拽？他还真没觉得。不过说起来，前几天在电视剧盛会上遇到的沈博衍，倒真是够拽的。 钱悦问道：“话说那时候在剧组的时候咱俩不是一起看到的么，他把秦小丽气得差点吐血，你不记得了吗？” 在剧组？秦小丽？陆凌恒想了想，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去年他跟秦小丽饰演兄妹的那部戏，那时候为了提携表弟，他帮陆凌恒要了一个配角，所以在一个剧组合作过，拍戏的时候沈博衍来探过好几次班。他不动声色道：“跟秦小丽怎么了？我记不清楚了。” 钱悦无奈地摇摇头。陆凌恒因为喜欢喝酒，所以经常忘事，背台词也是记了后句忘前句，所以他也没觉得奇怪，回忆道：“那天君乾哥去化妆了，沈博衍就坐在外面等他，秦小丽去跟他献殷勤，他就说了两个字，秦小丽差点没哭了。” 钱悦也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了，对于一些女明星钻营的手段十分了解，知道那时候秦小丽其实是想勾搭沈博衍这个金主的。那已经不是秦小丽第一次跟沈博衍献殷勤了，只要沈博衍来探班，她就老在沈博衍面前晃，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水果，只是沈博衍一直跟在陆君乾身边，没搭理过她。那天在化妆室外面，秦小丽假惺惺地跑过去说什么谢谢沈老板对全剧组的照顾沈老板太关心大家了还来探班有空一起吃饭，沈博衍被她说得烦了，终于转过头认真打量了她几秒钟，然后诚恳地—— 陆凌恒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钱悦说：“他问秦小丽——‘你谁？’” 陆凌恒差点一头栽下去。 你谁……这两个字的杀伤力简直胜过一切脏话了！那部剧里秦小丽可是女主角，沈博衍是投资商，还探了好几次的班，秦小丽在他跟前献了好几天的殷勤，最后只得到了你谁这个回答……怪不得秦小丽差点哭了，换了别人没准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辣手摧花……”陆凌恒哭笑不得。在自己面前没脸没皮的沈小狗居然还有这一面？精神分裂吧这是！ 正说着，前面走廊里出现了一个抱箱子的男人。陆凌恒看清他是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是沈敷衍沈小狗么！ 沈博衍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十分珍重的模样，连路都不看，目光只盯着箱子。 钱悦也看见了沈博衍，吓得赶紧噤声，生怕自己刚才谈论是非的话被他听去了。 陆凌恒迟疑了两秒后上前打招呼：“沈总好。” 沈博衍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吭了一声就算回答了，又低头抱着箱子专心走路。 钱悦帮上前帮手：“我来我来，沈总，我帮你搬。” “放手！”沈博衍冷冷的带着威严的呵斥声把伸出双手的钱悦吓了一跳，连忙又把手缩回去了。 “啊！”陆凌恒看见箱子里的东西，惊诧道，“这不是我的……我哥的东西么！” 箱子里装的大都是些杂物，有放剧本的文档、水杯、手机壳、零钱包、药盒等等，还有他生前送给助理们人手一个的明星玩偶。这些东西有的是他送给别人的礼物，有的算是他的遗物，乱七八糟的，不少是他自己随手一放都不记得丢哪的小玩意儿。 他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沈博衍嗯了一声，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继续往外走。 钱悦在一旁不知所措。 陆凌恒蹙眉，对于沈博衍这种没礼貌的态度很不高兴，便对钱悦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会议室等着，然后他又追上了沈博衍：“沈总，这些是我表哥的遗物吧？您拿这些东西打算做什么？” 沈博衍终于停下脚步，抱着怀里的箱子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用极不友善的目光瞪着陆凌恒：“关你屁事。” 陆凌恒：“……” 算起来他重生到现在，沈博衍一共对他说了十二个字，分别是“关你屁事”x2、“关我屁事”x1，沈小狗这是改口头禅了吗？！ “有这么说话的吗。”陆凌恒都被气笑了，勉强维持着风度说道：“沈总，如果我什么地方得罪您了，请您明说，是我的不对我一定改正。您跟我表哥是好朋友，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沈博衍的眉头动了动。陆凌恒这说话的口吻和态度居然跟陆君乾有点像。不管别人对他的态度多差，他明明应该生气，却总能沉着气保持风度。沈博衍曾经问过他陆君乾为什么要忍，陆君乾回答说过如果让讨厌的人看到自己生气了，那就等同于他承认了对方的重要性，而他不想让讨厌的家伙的恶意得逞。 沈博衍冷冷道：“我跟你表哥是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你没有误会，只要你不动歪脑筋，我就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陆君乾嘴角抽了抽。这是比较委婉版的“关你屁事”吧。他拦下沈博衍：“抱歉，请沈总明示，我动什么歪脑筋了？” 沈博衍冷笑：“别装傻了，你想炒作想上位，找人包养还是炒绯闻我都不会管，但如果你想消费你表哥，我劝你少打这主意。” 陆君乾呆住。所以沈博衍针对自己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消费了死者？而不是因为前世跟他有什么莫名的仇怨被他迁怒？他忙问道：“那你为什么在我……表哥的追悼会上闹事？” 沈博衍脸色一变，恶狠狠道：“关你……” “关我屁事是吧。”陆凌恒赶紧把他的名言给截下了。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老子的追悼会，你发神经闹事还跟我说关我屁事？他呵呵笑道，“您先在他追悼会上闹事，又拿走他的遗物不肯给他的家人交代，还针对我……亏我表哥以前总说您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还说希望我也能跟您成为朋友。可为什么我觉得您似乎并不是……” “你表哥跟你提过我？”沈博衍打断了陆凌恒的话。他方才还怒气汹汹，突然间那股气势全没了，目光闪烁，似乎很不安。 陆凌恒愣了愣：“当然，经常说起。” “他都跟你说我什么了？”沈博衍急促地问道。 “说……说你是好人……” “具体的！” “呃……”陆凌恒没想到沈博衍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一时居然有些口拙。 “他真说了想让你跟我交朋友？”沈博衍用不信任却有点期待的目光打量着陆凌恒。 陆凌恒立刻道：“当然说过。” 沈博衍用力皱眉，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跟陆君乾认识已经几年了，陆君乾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家人介绍给他认识过。想当初陆凌恒刚进星星娱乐公司的时候，沈博衍是想去认识一下他的这位表弟的，而陆君乾那句“只是远房表弟根本不熟”的话也是在那时候说的，这才打消了沈博衍接近陆凌恒的念头。陆君乾真的跟陆凌恒说过要介绍他们认识？还是陆凌恒胡说的？ 这时候陆凌恒看到钱悦在走廊的尽头用口型叫他。马瑜已经给他打电话催促了，让他快点带着陆凌恒过去，已经到了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了。陆凌恒深知马瑜最讨厌不守时间观念的人，生怕把接戏的事搞砸了，忙道：“抱歉沈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沈博衍叫住他，“你什么时候有空？” 钱悦不停地指着手表催促陆凌恒，陆凌恒心急不已，一边跑一边道：“我会打你电话的。” 沈博衍愣住。陆凌恒有自己电话？他可从来没给过啊！ 陆凌恒赶到马瑜办公室，马瑜还有事要去一个剧组，他把剧本交给陆凌恒，并把导演制片的联系方式交给他，让他看完剧本自己联系，随后马瑜就急匆匆走了。 陆凌恒带着钱悦出了大楼，沈博衍的车还停在楼下。沈博衍就站在车门边上，看见陆凌恒，冷淡地比了个手势：“上车。” 第十二章 交锋 “沈总，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沈博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沈博衍说要和陆凌恒谈谈有关陆君乾的事，于是陆凌恒就让钱悦自己先回去了，坐上了沈博衍的车。陆凌恒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他还没吃午饭，估计沈博衍会带他找个吃饭的地方聊吧。 然而半小时后，车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里。 陆凌恒惊诧道：“你带我来你家？” 沈博衍斜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陆凌恒干笑：“我猜的。”他当然知道这里有沈博衍的物业，前几年有一次他的住所被狗仔曝光，为了躲偷拍他还到沈博衍家里住过半个月。 车在楼下停好，沈博衍下车抱出放在后座的箱子。这间公寓是密码锁的，走到门口，沈博衍双手抱着箱子不便开门，陆凌恒习惯性地上前一步去按密码。 沈博衍十分震惊，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手，手指居然还真往正确的数字上去了！这家伙的怎么跟个主人似的？他居然知道自己家的密码？ 就在陆凌恒的手指快碰到按键的时候，他猛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身份不对。他赶紧回头装傻：“沈总，密码是多少？” 沈博衍用力皱了下眉头，冷冷斥道：“让开！” 陆凌恒赶紧讪笑着退开，偷偷掬了把冷汗。好险好险，差点露陷！ 沈博衍终于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箱子交给陆凌恒，怕他把东西砸了，恶狠狠地叮嘱道：“小心点！” 陆凌恒很无语地把箱子接过去。 沈博衍自己开了密码锁，陆凌恒站在他身后直翻白眼。不就是出生的年份么，有什么稀奇的。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同一年生的呢。 把门打开后，沈博衍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赶紧把箱子从陆凌恒手里抢过来，那防贼的模样简直像陆凌恒多拿一会儿就会把里面的东西偷了似的。 进了屋子，沈博衍冷冷淡淡地吩咐陆凌恒自己先找地方坐，回房把箱子放好了才出来，坐下开口就问：“说君乾的事吧。” 陆凌恒嘴角抽抽。想当年自己来沈博衍家做客，屁股还没坐稳呢沈小狗就屁颠屁颠端着蜂蜜水来了，就因为他喜欢喝甜的。现在居然连一杯冷水的待遇都享受不到了。 陆凌恒问道：“沈总，你刚带回来的那一箱……” “放心吧。”沈博衍讽刺地笑了笑，“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 陆凌恒一怔。他当然知道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他方才都看到了。可沈博衍的那句放心吧是什么意思？ “对了，你手里有没有君乾留下来的东西？他送你的，他用过的，都可以。” “啊？” “有的话你开个价，我买。” 陆凌恒的面皮也跟着抽抽了。沈小狗这是什么意思？收购自己的遗物做为收藏？所以那一箱小玩意儿也是他从公司里这么收来的咯？ 陆凌恒知道有些人会炒高名人的遗物来牟利，现在网上也有人在高价出售号称是陆君乾生前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但沈博衍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他了解沈博衍，沈博衍不是个在乎钱的人。所以他的目的就单纯是用来收藏？缅怀死者？ “有没有？”沈博衍见陆凌恒迟迟不支声，不耐烦地催促。 “呃……我回家以后看看吧。你收这些干什么？” 沈博衍愈发不耐烦：“跟你无关的事情你别问。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陆凌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次没说关你屁事已经算客气了？大哥你敢不这么霸道么！ 沈博衍压根不在乎陆凌恒的态度，问道：“你表哥真说过想让我们成为朋友？什么时候说的？” 陆凌恒想了想，答道：“说过好几次了，只是表哥太忙，一直没机会。” 沈博衍蹙眉。陆君乾有在沈博衍和陆凌恒见面的时候将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但也只是介绍了名字而已。陆君乾太忙了，难得他们三个人有机会碰面，都挤不出一起好好吃顿饭的功夫。这两年下来沈博衍和陆凌恒倒是见过几次面的，没有陆君乾牵线搭桥，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当然也就没有交情可言。 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你骗人。” 陆凌恒：“……？” 沈博衍用疏离的目光打量着陆凌恒：“你表哥说你们根本就不熟。” 陆凌恒：“……”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当年沈博衍刚知道陆君乾有这么一位表弟的时候，表现出了对陆凌恒非常有兴趣的样子，缠着陆君乾问他他这个表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有点什么兴趣爱好，搞得陆君乾简直怀疑沈博衍是不是看上陆凌恒了。那时候陆君乾颇有点不爽，再加上那会儿他跟陆凌恒这个表弟确实也不熟，于是就说只是从小没见过几次面的远房表弟，出于人情才照顾，如果沈博衍有兴趣的话就自己去接触。没想到那句话起了奇效，从那往后沈博衍就完全对陆凌恒失去兴趣了，再没提过关于陆凌恒的任何事。 不过这个时候，陆凌恒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怎么会不熟呢，他可是我表哥，身边聊得来的亲戚就我这么一个。” 沈博衍嗤笑：“所以你现在以君乾最亲的人自居，到处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陆凌恒很不喜欢这个形容，“我哪里招摇撞骗了？” “以君乾表弟的身份向导演自荐，是不是你告诉导演能以这个噱头拉到投资的？你在微博上捏造君乾说的话骗取关注……” 陆凌恒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拉投资？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捏造了什么话？” “那些什么希望世界上的人都能活在光明中的话，是君乾对你说的？”沈博衍冷笑，“君乾会跟自己的表弟说这种话？我、不、相、信。” 陆凌恒心虚地眯了眯眼睛。的确，他虽然致力于向公众传递正能量，但他不可能跟自己的表弟说这话，谁没事吃饱了跟自己的兄弟姐妹说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勇敢幸福啊，又不是玛丽苏附体！ “你还模仿君乾的签名，模仿他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怎么，想复制他的成功之路吗？”沈博衍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他，一字一顿道，“就、凭、你？” 陆凌恒的心跳漏了一拍。模仿签名……他看到了？动作和语气……很像？沈博衍发现了？他又想起那次自己被沈博衍一眼认出的角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我怎么了？” 沈博衍竖了竖小拇指，嗤笑道：“你，从里到外，连君乾的一根拇指都比不上！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想利用君乾，从此以后，我保证你接不到一个剧本，拿不到一个广告，趁早死了当演员的心吧！” 陆凌恒怒道：“凭什么啊！” “不凭什么？”沈博衍双手搁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凭我有钱，我高兴。” 陆凌恒：“……” 什么叫有钱任性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然而演戏是他最喜欢的事业，不管沈博衍是为了什么，换做任何人被人这样侮辱欺负都会生气。他小声骂道：“失心疯。” “你说什么？”沈博衍蹙眉。“你在骂我吗？” 陆凌恒不吭气。 沈博衍冷笑，鄙夷道：“想骂你就骂，我说的话你也可以当耳边风，不相信我的本事，你大可以试试看！ 一股无名火自陆君乾心头烧起。他讨厌沈博衍这种嚣张跋扈的样子，他讨厌自己弱小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样子，他讨厌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努力就被人连机会都剥夺，于是他的声音也情不自禁抬高了：“沈博衍，你跟我哥很熟吗？你凭什么觉得我跟我哥不熟，你凭什么给我使绊子，你说我代表我哥，难道你不是在代表他？你了解他的想法？难道他什么都会跟你说？” 沈博衍眼神一厉：“你说什么？” “是，你有钱，你是有个好爸爸，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辛辛苦苦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伸伸手就有了。你喜欢把什么东西都控制在自己手里，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你给了我哥多少压力你知道吗？”陆凌恒讽刺道，“沈总？” 陆君乾不是不喜欢沈博衍，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可是他对沈博衍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沈博衍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在家族企业的董事会里挂名了一个闲职，所以别人尊称他一声沈总，可他根本不管企业里的事。直到这几年他才开始做些投资理财的事，还都是陆君乾带着他做的，陆君乾要拍戏他投资，陆君乾要开餐饮店他入股，陆君乾做什么他都跟着插一脚。沈博衍完全不考虑风险，什么都不管，只管拿钱，因为他出的钱比陆君乾多，他的股份也比陆君乾多，永远都是陆君乾的“老板”。 他恣意妄为，确实给陆君乾提供了不少好处，却也给陆君乾制造了很多的压力。圈子里很多人都在暗中议论说陆君乾是被沈家二少包养的小白脸，是金主赏脸才会有现在的地位的。他这么多年辛苦投身工作每年得不到几天假期的努力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轻轻松松的“卖屁股”行为！ 甚至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跟自己最欣赏的国际知名导演曲艺搭上线，希望能出演曲艺的新片，结果曲艺听说过他的风评，冷冷一句“我只用愿意为艺术牺牲的实力演员，不用花瓶，更不会用一个带资进组就指手画脚改动剧本的花瓶”把他给打发了！就因为之前在某部电影里沈博衍仗着自己是投资人有话语权，以君乾身体不好为由让导演删掉了戏中一段表现主角情感升华的激情床戏！ 是，他确实运气好，但他自认自己已足够敬业，对得起自己得到的一切，却无端遭受如此非议和压力，这不都是拜沈博衍所赐么！ 陆凌恒泄愤似地说了一通，冷静下来，不由后悔自己失态了。他满以为沈博衍会发火，但沈博衍并没有。他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是呆滞，整个人像是被阴影笼罩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被抽干，竟在短短几秒内憔悴了不少。 沈博衍颤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君乾跟你说的？” 第十三章 大哥我得的是心脏病又不是阳|痿好吗！ 陆凌恒叹了口气。他其实不想跟沈博衍吵架的，惹了沈博衍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他也不能否认前生走的那么顺跟沈博衍的相助毫无关系。 然而沈博衍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君乾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说我给他压力了？为什么？” 就在这时候，陆凌恒感到自己的胃有点疼。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还没吃午饭。最近为了练好身材，他每天都在健身，所以需要补充充足的营养。他扯开话题，问道：“沈总吃过饭了吗？” 沈博衍摇头：“没有。” 陆凌恒本来以为他带自己回来会有吃的，结果家里的佣人也不在，敢情只是为了赶紧回来把遗物放好的。陆凌恒说：“那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沈博衍无动于衷：“我吃不下。” 陆凌恒欲哭无泪。大哥你吃不下可我快饿死了啊！当初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送营养品非要我吃的人明明也是你啊大哥！这差别对待太明显了啊！ 好在沈博衍看陆凌恒一脸郁卒不想再聊下去，终于良心发现，起身道：“走吧。” 沈博衍带着陆凌恒进了附近的酒店，陆凌恒连忙叫了两个比较简单的小菜，催促道：“快一点上。”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表哥……是不是因为我让人删了他的激情戏所以生我气？”沈博衍突然开口。 “啊。”陆凌恒吓了一跳，一路上沈博衍阴沉沉的，原来一直在想刚才说的话呢。他小心翼翼道，“表哥确实因为你擅自改他演的戏的剧本不太高兴。” 沈博衍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地狡辩：“那也不能怪我吧，是君乾自己说他心脏不好，要禁欲的。” 陆凌恒：“……”大哥我得的是心脏病又不是阳痿好吗！而且也只是拍戏而已啊！ 他还记得以前一有他的绯闻，沈博衍就老是神经兮兮地来问他到底是真的假的，两三次以后他被问得不耐烦了，回答是：“绯闻都是假的，我不打算谈恋爱。” 没想到沈博衍居然更加神经质了，连珠炮似的追问：“为什么？为了发展事业？恋爱跟事业也不冲突吧？有个人陪着很好的，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哭笑不得地回答：“事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心脏不好，不能太激动，对身体不好。” 当时沈博衍一副没挖掘到八卦的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他：“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他摇头：“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三十或者三十五岁以后找个成熟懂事的人，太激烈的恋爱谈不动，找个能平平淡淡一起过日子的应该不错。” 沈博衍当时的表情非常丰富，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又嘿嘿傻笑。好在打那以后沈博衍也就没再打听过他的绯闻了。 菜还没上来，沈博衍又问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吗？” 陆凌恒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沈总是比较闲适的人，但我表哥平时拍戏很忙，沈总经常探他的班，导致圈子里有些对他不好的传言……” 沈博衍瞪大了眼睛，更加不服气：“他能跟别人传绯闻，为什么不能跟我传？他不是不在乎绯闻吗？” 陆凌恒：“……”这话竟叫我无言以对。 菜迟迟没上，服务生先把茶水送上来了，陆凌恒大灌了两口，胃痛总算缓解一点。他解释道：“跟女明星的那些绯闻大家都知道是炒作，都是假的。但是跟沈总的这个……” 沈博衍竟有些兴奋：“假的他不介意别人说，他介意别人说的难道是因为……”说到这里，他想起陆君乾已经不在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眼神顿时又黯了下去。 “……”陆凌恒嘴角抽搐，“他跟你当然也是被误解的了，那对他的名声不太好，他也不希望自己努力的结果被人说成是……那样子的。” 沈博衍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饭菜总算上来了，陆凌恒饥肠辘辘，赶紧开始吃。沈博衍坐在一旁沉默着，气氛颇有些压抑。这种沉重的分为让陆凌恒的胃口也不那么好了，他问道：“你不吃点？” 沈博衍面无表情：“吃不下。” 陆凌恒看着他的样子，心情复杂。这不是他熟悉的沈博衍，只有刚刚谈到自己生前的事的时候，那熟悉的感觉才回来了些，话题一停止，沈博衍又变得冷漠、拒人千里。难道这就是钱悦说的最拽的沈少爷？到底哪个样子才是真正的沈博衍？ 沈博衍低声道：“再说点你表哥的事吧。”顿了两秒，补充道，“我要听真的。”再停顿两步，又道，“只要是关于他的，什么都可以。” 陆凌恒听着他的语气，心里不由酸楚：“看来沈总很喜欢我表哥。”他的这句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朋友间的欣赏罢了。 沈博衍垂着眼睛，没有否认。 吃完饭已经下午三点了，陆凌恒收到马瑜的短信，问他跟导演约好明天试镜的时间没有。陆凌恒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忙起身道：“我得走了，我还有事儿呢。” 沈博衍问道：“你去哪里？” 陆凌恒抓起自己的包：“回家，我今天得把剧本看完，明天要去试镜。” 沈博衍坐在位子上没动：“你住哪儿？” 陆凌恒没有多想，报了地址：“滨江小区。” 沈博衍微微蹙眉：“你住的是君乾的房子？” 陆凌恒一惊，顿时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沈博衍。这家伙说不许消费死者，不会因为他住的是自己前世买的房子所以要把他赶出去吧？ 然而沈博衍并没有这么做，摸了摸兜里的车钥匙，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陆凌恒倒是想拒绝，到了酒店门口，沈博衍把车门一开，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上车，别废话！” 陆凌恒看他那气势，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沈小狗又要狂犬病发作咬人，只好乖乖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沈博衍发动车子，短短几秒，速度就被拉到了九十迈，陆凌恒吓得抓住头上的扶手：“你开慢点！” 沈博衍阴沉着脸，显然心情不好：“你不是赶时间吗？” 陆凌恒知道沈博衍喜欢玩赛车，也参加过业余赛车，但以前如果他坐沈博衍开的车，沈博衍总是开的很稳很慢，从来都没飙过车。陆凌恒现在可以肯定，最近沈小狗绝对吃错药了！ 拜车速所赐，本该开半个小时的路程不过一刻钟就到了。陆凌恒惊魂未定，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谢谢沈总，我……” 沈博衍拔掉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陆凌恒：“？” 拿着东西下车，沈博衍已经输入密码把大楼的安全门打开了：“我送你上楼。” 陆凌恒：“……” 第十四章 沈博衍的态度，似乎…… 沈博衍把不请自来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理所当然地摁了电梯，等电梯来了又理所当然地走进去，发现陆凌恒还在楼道里傻站着，挑眉：“你不是赶时间要回家？” 陆凌恒无语凝噎，眼看无法阻止这家伙，只好跟进电梯里。 到了门口，陆凌恒很想说“已经送到家了沈小狗你可以赶紧走了”，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赶人，只好一边开门一边说：“沈总进来喝杯茶吧。” 当然，不用他说，沈博衍也会进去。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条件还算不错。陆君乾年少有为赚了很多钱没地方花就拿来投资，房产陆陆续续买了不少，所以才会大方地分一套给自己的表弟住。 陆凌恒去给沈博衍泡茶，沈博衍站在客厅里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这套房子买来就是精装修的，陆君乾没住过几次，他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回家，一年至少有三百多天是住在不同的酒店里，一些家具和摆设都是陆凌恒自己购置的。 陆凌恒泡茶出来，沈博衍问道：“这里有什么是君乾买的吗？” 陆凌恒没好气道：“沈总是来收集遗物的吗？” 沈博衍默了默，自说自话地往卧室走。陆凌恒连忙跟了进去。 沈博衍看着床上铺好的被子，问道：“君乾在这儿睡过吗？” 我靠，难道连我睡过的床单都要收集？！沈小狗你他妈是变态吗！ 陆凌恒突然想起自己前生拍戏住酒店，有好几次都发生过临走退房结算的时候，剧组的人抱怨酒店要多收一套床上用品的钱，因为陆君乾睡过的床单被人打包带走了。那时候陆君乾还以为是剧组里有哪个他的脑残粉追星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难道说……是沈小狗干的？！ 沈博衍见陆凌恒不吭声，扭头用疑惑的眼神地盯着他看。 陆凌恒生怕沈博衍真的把床单拿走了他晚上只能睡床板，忙道：“没有没有，我还上面打过飞……咳，沈总你懂的。” 沈博衍：“……” 沈博衍掉头出了房间，又在沙发上坐下，一脸茫然地开始发呆。 陆凌恒着急看剧本，想下逐客令，可是看到沈博衍那副失神的样子，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有酒吗？” 屋子里当然有酒，陆凌恒本来是个酒鬼，家里各种各样的酒还剩了好几箱。但陆凌恒没打算拿给沈博衍喝，只想快点把他弄走：“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喝酒不好吧。” 沈博衍又沉默。 气氛变得尴尬，陆凌恒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打破这样的局面，沈博衍突然低声道：“再说点君乾的事吧，他还说过我什么吗？” 陆凌恒眼看天色都快黑了，今晚恐怕要熬夜，无奈道：“沈总不是不喜欢我消费我表哥么？怎么又总让我说表哥的事呢？” 沈博衍蹙眉，动了动嘴唇，把原本想说的咽了下去。他突然冷笑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君乾会跟你说他和我的事，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比我想象得要亲近一点。可不管怎么样，哪怕你是他的亲弟弟，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靠利用君乾来为你自己谋取私利，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想着该说什么的时候，沈博衍又开口了：“但你想往上爬，我可以给你机会。只要你能常陪我聊聊有关君乾的事，你要的资源，我可以帮你争取。” 陆凌恒愣住。沈博衍这话说的，不允许他消费自己给别人听，但可以消费给他一个人听？ 沈博衍站了起来：“今天你还有事，先到这里吧，你好好想想，过阵子我再来找你。”陆君乾死了以后，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拼命地搜寻着所有陆君乾留下所有的痕迹，仿佛那人就还有机会再回来。如果能有个君乾身边亲近的人常和他说起君乾，也能够让他觉得……陆君乾还在他的身边，并没有远去。 陆凌恒见他要走，忙道：“我送你。” “不必。”沈博衍冷冰冰地留下两个字，大步离开了。 请走了沈博衍这尊大神之后，陆凌恒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瘫倒在沙发上。和沈博衍周旋了几个小时，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累过。从前的沈博衍除了在某些时候会让他有压力之外，大多时候还是很懂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如果他觉得疲惫，沈博衍就会默默在他身边坐着不说话；如果他觉得无聊，沈博衍就会不停地讲有趣的事情哄他；如果他高兴，沈博衍又会趁着他头脑发热的时候让他答应一些平时不会答应的事，譬如推掉某个活动去海边玩，譬如伪装后跟他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 他跟沈博衍认识已有三四年了，而刚才只用了三四个小时，就推翻了他对沈博衍的认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自己死后所作的这些，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陆凌恒拿起剧本，看了十几分钟，却还停留在第一页，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沈博衍很喜欢他，这一点，他以前就知道。沈博衍就像一个狂热的粉丝，只不过他是所有狂热的粉丝里最有钱有势的一个。娱乐圈和富商圈是很浮华的圈子，喜欢陆君乾的人不少，他虽然是男人，但愿意豪掷几十上百万要跟他上床的人男女都有，沈博衍是不是对他也抱有旖旎的想法，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这几年下来，沈博衍虽偶尔有过分亲密的举止，只要他喊停，那人都会乖乖退回安全线外。沈博衍身边的狐朋狗友不少，主动投怀送抱的人简直排成长龙，虽没听说沈博衍谈过恋爱，但他觉得沈博衍身边是不缺人的。他一直以为，他对于沈博衍而言，是一个比较新鲜刺激的存在，也许逾越了朋友的界限，可这个圈子里诱惑太多，要跟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谈什么独特唯一，那是挺无稽的一件事。更何况他自己前生从没将心思放在男女情爱上，因此从来不愿多想。 可如今看来，沈博衍的态度，似乎……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第十五章 试镜 翌日上午，陆凌恒准时赶到了试镜的地点。 负责给陆凌恒试镜的是导康嘉敏和制片人吕天。因为是临时救场的戏，找不到很多档期合适的艺人来试镜，整个上午康嘉敏和吕天只试两个演员，一个是岳凯，另一个就是陆凌恒。最后《刀锋》中唐同泽的人选不出意外就会在他们两人中选出。 岳凯比陆凌恒到得更早，已经在看要试的分镜内容了。陆凌恒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岳哥好。” 岳凯抬头看见陆凌恒，眼神写满轻视：“哟，这不是陆凌恒吗？我以为是谁呢，好像今天就我们俩吧？” 陆凌恒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都不和善，微微挑眉：“嗯？” 岳凯嘴脸嘲讽：“你的好哥哥呢？今天没陪你来？” 陆凌恒一怔。好哥哥？ “哟！你瞧我这记性！”岳凯拍了下自己都脑袋，“你的好哥哥不在了，帮不了你了。啧啧。”他摊摊手，表情可谓幸灾乐祸，“节哀顺变。” 陆凌恒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来好哥哥指的就是前世的自己了，岳凯这是在因为自己的“死”而幸灾乐祸？ “你！”钱悦一个箭步上前，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岳凯嘲弄道，“让你们节哀顺变，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应该说让你们放鞭炮庆祝一下？” “你他妈……”钱悦正要挥拳头，陆凌恒赶紧把他拦下来了。要是真在这里动起手来，他就别想要这个角色了，而且打人事件在娱乐圈是非常恶劣的，旁边又没有目击者，只要对方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而反咬一口他们恶性竞争之类的，他和钱悦都要倒霉。 岳凯看他们走开，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看剧本。 “妈的！”钱悦怒道，“这什么人啊！君乾哥在的时候就跟你称兄道弟，君乾哥一走，这嘴脸真他妈恶心！” 陆凌恒蹙眉。这个岳凯，在娱乐圈就是个四五线开外的小明星，他前世跟岳凯没什么交集，不过今年岳凯上了一部新戏，是军事题材的，口碑不错，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名气。陆凌恒本来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才会一开口就拿对方去世的亲人说事，听钱悦这么说，他心下顿时了然：原来是个眼红嫉妒的小人啊！ 事实上岳凯的确就是嫉妒，他一度嫉妒陆凌恒嫉妒得快要发疯！前年陆君乾接拍了一部戏，那时候陆凌恒刚来投靠他，为了照拂表弟，他替陆凌恒在剧中要一个角色，制片人为了让他安心出演满口答应，最后也确实给了陆凌恒一个戏份比较讨巧的配角。 而陆君乾不知道的是，这个角色差一点就被岳凯拿下了。当时的岳凯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为了上位拼命钻营，为了那个角色他甚至陪肥头大耳男女通吃的导演睡觉。然而等到快开机的时候，他却被制片人一句话就给换掉了，而陆凌恒空降到剧组，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角色。在娱乐圈中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没资历没背景没实力的小演员为了抢一个小角色往往都要打得头破血流，可悲得是即使出卖了自己他们最后也未必真能拿到想要得那个角色。 那部戏去年开播之后反响不错，不过陆凌恒接演得那个角色没能演出角色的精髓，所以最后也没能掀起什么水花。但是岳凯还是死死记下了这个仇，认为如果当初自己能拿下那个角色，肯定早就被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又多蹉跎两年才终于小有名气！ 这笔账被他算到了陆凌恒和陆君乾这对表兄弟的头上，可是陆君乾还在的时候，他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表面跟陆凌恒称兄道弟，暗中给他使绊子到处说他的坏话，甚至成功搅黄过他几个工作。如今终于盼到陆君乾死了，他简直恨不得在陆凌恒面前放两串鞭炮庆祝！ 想到这里，岳凯又看了陆凌恒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风水轮流转，没了天王表哥，他就不信陆凌恒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当年你让我尝到的滋味，我一定会加倍送还给你！ 陆凌恒却没再看岳凯，他正在看试镜的剧本，一边看一边认真地思考该如何去表现。 “岳凯，进去试镜了！”助理跑出来通知。 岳凯的资历比陆凌恒更丰富点，他之前就出演过军事题材的影片，形象还不错。相比起来，陆凌恒资历平平，又没有同类型戏的经验，所以导演和制片人心里自然更倾向于岳凯，将他被安排在陆凌恒之前试镜。 岳凯起身，又瞪了陆凌恒一眼，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满面地进试镜的房间去了。 “那个小人！”钱悦还在愤愤不平。 “别管他。”陆凌恒已经看完了剧本，伸手，“把衣服给我，我去换。” 钱悦连忙从包里掏出一袋衣服交给他，担心地问道：“你有信心吗？”钱悦现在简直比陆凌恒都要着急，他是陆君乾的脑残粉，刚才岳凯充满恶意的言语让他火冒三丈，他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敲晕那个混蛋。要是这个角色最后被他拿走了，真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信心？陆凌恒笑了笑，没说话。他不管这个岳凯跟陆凌恒本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当一个人对自己的死怀有恶意的时候……拿下这个角色，他有的不是信心，而是决心！ 二十分钟后，岳凯试镜结束出来了。他自我感觉很不错，出来的时候神情得意洋洋，看到站在门口的陆凌恒，他愣住了：“你……” 助理出来叫陆凌恒的名字，让他进去试镜。从岳凯身边走过的时候，岳凯低声嗤道：“耍什么花招，当心变成跳梁小丑！” 陆凌恒不以为意。这种垃圾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已经听过太多。而且他深切地知道，当一个人恶语相向攻击你的时候，往往正是因为他自己心虚。 康嘉敏和吕天正在低头看陆凌恒的资料，听到脚步声，两人抬头，眼中同时流露出了讶异的色彩！ 陆凌恒穿着一身军装，走着军步入场，到了康嘉敏和吕天面前，他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陆凌恒向您报道。” 康嘉敏和吕天惊诧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康嘉敏不可思议道：“陆凌恒？你……” 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陆凌恒，但他们手上的演员资料里是有照片的。眼前的这个陆凌恒，跟照片上的人判若两人，照片上只是一个长得比较帅的普通人，可眼前这个人神采奕奕，英姿飒爽，活脱脱就是刚从部队里出来的，哪里像个演员啊！ 殊不知，过去陆君乾曾演过军官的角色，他一直都很想演铁血男儿，虽然那部戏不是正统的军旅戏，但他没有放过那个机会，为了演好角色证明自己，他很用心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专门学习军姿，最终成功得到了军官的称赞和认同，还凭借那个角色迷倒了万千少女。 前世陆凌恒虽然没有和康嘉敏、吕天合作过，但是他对这两人有所了解。吕天就是个真正的军官，他参军十余年，军衔中校，在部队里参加了战友话剧社才开始接触影视行业，《刀锋》他也有参与编剧，保证了这部戏的专业性。而康嘉敏也有几年参军史，以导军旅戏见长。既然这两人都曾是军人，这部戏拍的也是军人的故事，陆凌恒知道试镜的过程中一定会考察他的军姿，他索性先发制人，找人借来军装。昨晚匆匆浏览过剧本大纲之后，他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对着镜子重新温习军姿，好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丢掉，看康嘉敏和吕天的眼神，他就知道第一关他过了。 吕天满意地打量着陆凌恒：“小陆你参过军？” 陆凌恒的背脊听得很直：“报告长官，没有。但我一直向往能拍军旅戏，所以我训练过。” “哦，不错嘛。”吕天看了康嘉敏一眼，康导也默默点头。他们在此之前心里比较倾向于用岳凯的原因就是眼看要开机了，时间紧迫，来不及给演员很多时间训练了，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本来就会军姿的演员，才不会拖慢拍摄的进度。岳凯虽然演过军人，但是他的军姿还不如陆凌恒标准，再者陆凌恒本来就挺拔，身材也好，他演军人比岳凯养眼多了。 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大导演和制片人的心已经往陆凌恒这边倾斜了。 第十六章 成功 康嘉敏问道：“剧本看过了没有？说说你对唐同泽这个人的看法吧。” 陆凌恒颔首。他昨天晚上只是匆匆浏览了剧本的分镜纲要和人设，就觉得这部戏一定会很出彩。剧中的每个人形象都很鲜明，唐同泽这个人是刀锋团六连的连长，他是个自我要求很严格的人，用时下网络流行的话来说，他是个处女座强迫症，被自己的手下们称为魔鬼连长。他跟人的相处很有意思，对自己的手下既爱护又严厉，对自己的长官虽然服从，但绝不软弱。就这样一个像刀锋般的人，却有一个短板，那就是他手下的一位排长——也就是主角之一曹风。曹风是个和唐同泽截然相反的人物，他嬉皮笑脸，不像一个军人那样严肃，但他很聪明，是个天才，精通各种各样的军事器械和兵法，在演习和实战中屡建功劳。他的性格导致他和自己的长官唐同泽必然不合，唐同泽对曹风又恨又爱，讨厌他有时不用在正处的小聪明却又爱他的才华，两人之间擦出了不少火花。 陆凌恒详细地说了一下自己对唐同泽的看法。其实他私心里也很喜欢这个人物，认为这是一个很讨巧的角色。讨巧的角色，有几个要素，第一是这个角色的形象是否足够鲜明，这是编剧和演员共同塑造的；二来这个角色对主角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也很重要，观众在看片子的时候从情感上会倾向甚至是自我代入主角，如果一个角色对主角好，那就很容易让观众对这个角色产生好感，最典型的就是在爱情故事里，对女主角温柔体贴的男二号有时候比高冷英俊的男主角更招人喜欢。当然除此之外，演员的外表等因素也息息相关。在《刀锋》里，唐同泽是主角曹风的良师益友，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个非常讨巧的角色。 吕天说：“刚才给你的剧本看完了吧？准备好的话来试演一段吧。” 试镜的这一段的内容是唐同泽教训手下的新兵，展现出他魔鬼连长的一面。吕天笑道：“你就把我们当成是你的手下，来吧。” 把导演和制片人当成是小兵卒子来训，对于新人演员而言其实是件压力很大的事，如果心理素质不好，很可能就演不好。但是这对陆凌恒而言却一点妨碍都没有，他跟无数大咖大腕搭过戏，完全不知道怯场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陆凌恒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背着手在台中间来回走了两遍，是在视察自己手下的列队。 陆凌恒中气十足地开口：“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兵了！知道我们连队的名字叫什么吗？” 他停顿了几秒，喝道：“大声点！” 再过几秒，他又大声道：“对！刀锋团六连！你们，就是我唐同泽的刀锋，是我的袍泽兄弟！我要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打磨成一柄像样的刀锋，不管是钝了的，豁了口的，只要过了我的手，就都会变成最锋利最坚固的刀锋！如果有想要自断锋刃的孬种，现在就给我滚出来！过了今天，你们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没有说不的权利！” 吕天和康嘉敏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陆凌恒的台词功力很深厚，完全不像新人演员，咬字铿锵有力，把情绪表现得很到位。他的演技也可圈可点，把坚毅、决心都表现出来了，真的像一把宁折不弯的刀锋一般。而他之所以能那么快调动起情绪，刚才给他的刺激也是起到了助力。假若岳凯知道自己竟然帮助对手表现得更加完美，只怕恨不得要找块豆腐撞死。 吕天开口：“不错，你再试试第二场戏。” 第二场戏是曹风被人冤枉，上级虽然明知事情真相，但为了息事宁人，决定给曹风处罚。作为一个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军人，那是唐同泽第一次跟自己的上级起了冲突，为了曹风。 “我不同意！”陆凌恒的情绪转化得极快，瞪圆了眼睛，既惊诧又愤怒，“团长，你明明知道那件事不关曹风的事！” “那又怎么样？”康嘉敏配合他念台词，“同泽，你要服从命令！” 陆凌恒沉默，用力咬着牙齿，脸上的肌肉紧绷，显示出他的极力压抑。 康嘉敏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快点走吧。” 陆凌恒上前一步，寸步不让地盯着康嘉敏，康嘉敏被他的情绪感染，情不自禁地后仰。陆凌恒双手撑在桌上，一字一顿道：“团长，记得你把我提拔上来的时候夸奖过我的名字吗？你告诉我，作为一名军人就要有这样的精神。” 不等康嘉敏开口，他缓缓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他慢慢直起腰板，“在他们当兵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他们，他们是我的刀锋，是我的袍泽兄弟。如果他们弯了钝了，是我的责任，我会将他们重新打磨；可如果有人想要折断我的刀锋，除非我这把刀锋先被折断！” “好！”康嘉敏情不自禁地拍了下大腿：“这条过了！” 吕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陆凌恒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康嘉敏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犯了，居然以为刚才已经正式开拍了，看到演员表现好，脱口而出要拍下一条了。这也不能怪他，陆凌恒经验丰富，把康嘉敏当成了是镜头，站位、角度都是配合镜头来的，他又提前把戏服穿上了，让康嘉敏一个晃神，真的以为现在是在戏中。 “表现不错。”吕天开口打圆场，又翻了翻陆凌恒的资料。他心里颇有些诧异，这陆凌恒以前演的戏他看过，当时对这个演员的印象并不好，因为陆凌恒的身上有股颓废的气质，这样的人不适合演一个刀锋一般的军人。马瑜想把人塞给他的时候他还不高兴呢，本想试镜的时候走个过场就把这人给刷下去，万万没想到，这个陆凌恒进步居然那么大！、再回想刚才岳凯的表现，演技虽然还过得去，但是综合素质和陆凌恒一比，那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咳。”康嘉敏清了清嗓子，缓解刚才失态的尴尬，亲切地问道：“小陆，你会说方言吗？会哪些呢？” 对于演员而言，台词功力是很重要的一项素质，如果普通话不标准，对戏路的限制很大，但有些题材特殊的影视剧，导演也会要求演员用方言来念台词。像《刀锋》这样的电视剧，部队里的军人来自天南海北，一些角色用方言来演绎，更能体现人物的性格并且会让观众觉得亲切有趣。 陆凌恒答道：“我会说上海话。”想了想唐同泽这个人物的性格，又说，“东北话和成都话也会一点。”他是在上海长大的，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东北室友，东北话简直是全中国最具感染力的方言，读了一年书以后他们全宿舍的南方人被感染得一开口就是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至于四川话，他以前拍电影的时候学过一点日常的方言。 “那再好不过了。”康嘉敏笑道，“回去等通知吧。” 陆凌恒看他二人反应，便知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微笑着立正敬了个军礼，退出房间。 岳凯就在外面站在，脸色很不好看。原本他试镜结束就该离开了，可是他出来的时候看到穿着军装挺拔飒爽的陆凌恒，不知怎么的就十分心慌，硬是在外面磨磨蹭蹭了半天，偷听里面的动静。他听到康嘉敏和吕天兴高采烈的叫好声，愈发不安极了——方才他试镜的时候，导演和制作人表现得很平淡，在他表现结束的时候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得到肯定了，可是听到陆凌恒得到的回应，他实在烧心。 陆凌恒看到岳凯，有些惊讶，但他旋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很有风度地向岳凯伸出手。岳凯一脸难堪，迟疑着抬起手，又不想握过去。 陆凌恒直接伸长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表情淡淡的：“岳哥，如果你能拿到这个角色，我会衷心地恭喜你。因为我不会羡慕别人有什么，我只在乎自己能做到什么。” 岳凯的脸像是狠狠被人抽了一巴掌，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凌恒松开岳凯：“钱悦，走了！” 当天晚上，陆凌恒就接到了马瑜的通知，让他准备入组拍摄《刀锋》。 第十七章 沈博衍心里压着一股火。 这是陆凌恒重生以后接到的第一个工作第一部电视剧，自然很重视，在开机前剩下的几天时间里他都待在家里看剧本，誓要把这个人物吃透。他现在已经不是陆君乾了，每一个机会对他而言都是很可贵的，走好第一步将来才会有更多发展机会。 在进组前的一天晚上，陆凌恒接到了沈博衍的电话。 “陪我聊聊。”沈博衍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陆凌恒蹙眉：“你喝酒了？” “呵呵……”沈博衍低声笑，“我把君乾的微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去年七月你们一起去青岛玩了？去玩什么了？” 陆凌恒说：“你喝多了……” “出来吧。”沈博衍打断了他的话，“我在星空酒吧等你，出来聊会儿。” 陆凌恒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打算再看一遍第一集的剧本就睡觉，明天大清早就要进组的，因此拒绝道：“沈总，我明早有事。” “出来。”沈博衍说，“《姜门飞将》的演员现在还没定下来。” 陆凌恒：“……”敢情那天沈博衍说跟他讲自己前生的事就给他资源是说真的啊！ 不过现在陆凌恒已经接到戏了，对《姜门飞将》这部戏的需求度不高，他道：“抱歉，沈总，我明早是真的……” “啪！”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砸碎的巨响，陆凌恒吓了一跳：“喂？出什么事了？沈博衍？喂！” 然而沈博衍没有再回话，陆凌恒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几句噪杂的争执声，再往下手机就被挂断了。 “靠！”陆凌恒无语地瞪着手机。这是出什么事了？沈博衍喝醉了？跟人打架了？他出门带保镖了没？ 电话挂的太仓促了，陆凌恒再打回去，那边忙音没人接。他心里不安，实在没法再看剧本，赶紧换上衣服出门了。 二十分钟后，陆凌恒赶到了星空酒吧，进门张望了一会儿，看见沈博衍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正一个人喝着酒。他连忙跑上前，紧张地上下打量沈博衍一番，并没有见他身上有伤。 沈博衍抬头，看到陆凌恒，眼睛一亮，似有火灼烧，但旋即又被扑灭了。该死！他怎么又把陆凌恒认成是陆君乾了！一定是酒精让他眼花了！ 陆凌恒见沈博衍盯着自己，莫名道：“沈总？” “你来了。”沈博衍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把桌上一杯酒推给他，“陪我喝一杯。” 陆凌恒见他平安无事，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起了火气：“你怎么回事？” 沈博衍仰起头继续喝酒。陆凌恒发现沈博衍眼睛和脸都红红的，看来是已经喝了不少。他把脾气压了下去，无奈地在沈博衍对面坐下：“沈总，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沈博衍低头盯着桌面的酒杯发呆，像是被剥去鳞片的鱼，看起来十分脆弱。 陆凌恒愣住。好像他重生之后，每一次见到的沈博衍，和前生见过的都不同，此刻的沈博衍，看起来真是无害极了。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沈博衍，却也是刚刚发过一场脾气的——就在先前他们通话的时候，有个不识相的陪酒三番两次想要靠近沈博衍，沈博衍一怒之下把手边的酒杯全都砸了，这才没有人敢再靠近他。 沈博衍终于开口：“说说君乾的事吧。” 陆凌恒无奈：“没什么好说的，表哥工作很忙，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去年七月，君乾和你一起去了青岛吗？” “嗯？”去年七月？陆凌恒想了会儿，想起夏天的时候要跟一位制片人谈影片的细节，他确实曾去过青岛。表弟呢？对了，那会儿表弟因为没有工作已经闲了两个月了，他就顺便把表弟一起带过去让制片人看看，想在新片里给陆凌恒也谋个小角色。这么说，他们两个那会儿应该是在一起的。 沈博衍举起酒杯，又灌下了一杯酒，喃喃道：“他不肯让我跟着，却和你在一起……” 陆君乾去青岛也不过两天的时间，和制片人谈完后带着表弟去海边看了看就回去了。他是利用拍戏的间隙去的青岛，沈博衍本来说要来探班，陆君乾算算时间自己正好要离开剧组，便让他不要来了，沈博衍又说要陪他去青岛，他嫌来来去去太麻烦，再则去哪里都让沈博衍跟着又算什么事？于是拿话敷衍了他几句，不肯让他跟来。而沈博衍翻陆君乾旧时微博的时候，发现陆君乾在海滩边照的一张照片里陆凌恒就在不远处坐着，只是从前他未曾注意。此刻他才知道原来青岛之行陆君乾和陆凌恒是在一块儿的。 沈博衍又接着道：“今年年初的时候，你们也是一起过的年是不是？” “啊？” 过年的时候？……哦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确实和表弟在一起来着。他平时工作忙，一年里闲不下几天，即使过年也在跑新剧的宣传，那时候沈博衍邀请他跟他到自己家里过新年，他当时人在北京参加活动，虽然除夕有两天空闲，但大年初二又要到北京工作，他不愿再赶飞机来回奔波便拒绝了。当时陆凌恒也在北京，他们表兄弟两个就一起吃了年夜饭，吃完饭各自散了。这顿饭陆君乾没有告诉沈博衍，也没有这个必要。沈博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沈博衍双眼通红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竟然吃吃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喃喃：“其实你们关系挺好的吧？他却跟我说你们不熟，就是不想让我接近你，他不想让我了解他，不想我跟他的亲人扯上关系……其实他都知道的吧？” “嗯？”陆凌恒莫名。沈博衍到底在说什么？知道什么？ 桌上只剩下空酒杯，沈博衍招手，叫服务员再上两杯酒。 这段时间沈博衍把陆君乾过去的微博反复看了好几遍，发现了不少从前没有发现的东西。譬如过年的时候，陆君乾和陆凌恒两人都发了微博，两人都没有提到对方，但他们发的背景却可以看出是同一个地方。类似的情况，翻遍微博，可以找到不止一处。其实陆凌恒和陆君乾的关系应该不是陆君乾口中那样生疏的，沈博衍虽然从来没有表白过，但有时候他感觉到陆君乾的敷衍，又觉得陆君乾其实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不想让自己接触他的表弟，是不希望自己了解他更多？还是其实陆君乾把自己当成了变态，怕自己祸害到他的表弟？ 想到这些，沈博衍心里压着一股火。陆君乾！不管你躲我还是骗我还是敷衍我，即便你不在了，我都要把你从里到外每一寸都琢磨的清清楚楚！ “别喝了。”陆凌恒劝道。他发现沈博衍身边没有跟着别人，不由皱眉，“你没带司机？我送你回去吧。”沈博衍喝成这样，肯定是不能自己开车了。 沈博衍虽然喝了不少，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酒量好，喝多了只不过会变得比往常更絮叨而已。他看了眼时间：“还早，陪我喝。” 陆凌恒无奈：“不早了，我明天早上要进组拍摄新剧了。我不能喝，我得开车。” “新剧？”沈博衍蹙眉，“你接到角色了？” “嗯……”陆凌恒不知道沈博衍到底在想什么，生怕他又要给自己使绊子，所以也不想多谈新剧的事，拉他站起来，“快十二点了，我送你回家。” 沈博衍冷漠地打量着他。 “走啦走啦。”陆凌恒好声好气地哄道，“下次陪你出来喝酒，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喝到醉好不好？不急在今天。”不知不觉间，他的口吻就有些亲昵了。前世他也常常这样哄着沈博衍，沈博衍是闲人，成天就想着跟那群狐朋狗友去哪里享乐玩耍，也经常会邀请陆君乾。陆君乾忙得都快成陀螺了，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拒绝了一次两次还好，拒绝多了显得不近人情，于是就只能哄着，只好说拍完这部戏就一起去玩，但拍完这部戏又有下一个广告，接着还有各种宣传通告…… 沈博衍听到熟悉的语气，愣愣地看着陆凌恒，竟然忘了反抗，由着陆凌恒把他拉出了酒吧。 上车之后，陆凌恒发动车子，问道：“我就送你回上次你带我去的地方吧？” 沈博衍没有回答他，反而开始向他提问：“你接了什么剧？为什么那么快？”一部电视剧筹拍选角到正式开拍是个很长的过程，前两天陆凌恒明明还没工作，怎么就接到新剧了？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陆凌恒听出沈博衍质疑的态度，没好气道：“反正是靠我自己！” 沈博衍显然不相信：“那就说来听听。” 陆凌恒暗暗磨牙，心想着看在沈小狗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这样，因此还是耐心地解释：“一部军事题材的电视剧，我们公司出品的，原来定好的演员生病住院了，需要人救场，就找我了。” 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冷笑：“你心情可真不错。君乾才刚刚去世没多久，你就急着用利用他的影响力炒作，急着接拍新戏。好一只白眼狼啊！” 陆凌恒居然没有生气。他看了眼双目发红的沈博衍，低声道：“走了的人已经走了，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生活下去的。博衍……沈总，你也不必这样。” 沈博衍浑身一震，捏紧了拳头。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上，表情十分压抑。活着的人要生活下去……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陆君乾走后，他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有拼命地找寻着所有跟陆君乾有关的痕迹，才能不那么痛苦…… 半夜里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了，陆凌恒开得很顺，十几分钟后沈博衍的住处已经在视线范围内了。 陆凌恒在小区入口处把车停下：“沈总，到了。” 沈博衍没有下车。他掏出一根烟，点上火，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眼中跳动，但目光却冷得如同冰窖。 陆凌恒被他看得很不舒服，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他开的是沈博衍的车，陆凌恒还没有钱买车，他刚才是打车去酒吧的，现在也只能打车回去：“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顿了顿，又轻声道，“沈总可以试试给自己订一个目标，或者是找一项兴趣，也许心里会充实很多。” 沈博衍不为所动，长长吐出一口烟。 陆凌恒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沈博衍终于下车，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目标或是兴趣？又该去哪里找呢…… 第十八章 助理 翌日一早，陆凌恒坐车前往拍摄基地。 《刀锋》的开机仪式在两天前就已经办过了，因为陆凌恒并不是主角，所以入组的时间晚了两天，他到剧组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拍摄了。 “小陆来了啊。”副导演张安华接待他，“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他们拍摄的地点在上海附近的一个军事基地里，校场上很多穿着军装的人，有的是演员，有的是真正的军人。陆凌恒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张明爵和岳馨玉——《刀锋》的主角曹风就是由张明爵扮演的，岳馨玉则出演女一号。不过这是一部男人戏，女性角色少得可怜，说是女主角，其实也没多少戏份。 张安华带着陆凌恒走过去，陆凌恒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岳姐，明爵哥。”以前他在公司里是一哥，即便他年纪不大，论辈分大家都管他叫一声陆哥，如今轮到他一口一个姐、哥称呼别人，装嫩的感觉倒也不赖。 岳馨玉看到陆凌恒很欣喜：“凌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合作了。” 张明爵的态度很冷淡，嗯了一声就算回应了。上次电视剧盛会的红毯上他被陆凌恒一个新人抢去了风头，一些媒体对他冷嘲热讽，他至今还对陆凌恒颇有成见。 张安华何等有眼力劲，一下就看出张明爵和陆凌恒关系不融洽，笑呵呵地说：“接下来要好好相处啊，在戏里你们可是对方的良师益友。” 岳馨玉赶紧上前轻轻抱了抱陆凌恒，以示友好。她这是在给张明爵提醒，于是张明爵也没什么表情地跟陆凌恒拥抱了一下，证明他们接下来会好好合作。 张安华又带陆凌恒走到一个穿军装的强壮的男人面前：“这位可是真正的连长，赵轲同志，在戏里他出演一个新兵，同时他也负责你们的集训工作。” 陆凌恒忙对他敬礼：“首长好。” 赵轲笑着回了他一个礼：“军姿不错嘛。接下来要辛苦了。” 校场上的很多军人都是赵轲手下的兵，是剧组借来当群众演员的。军旅戏需要很多军人，要拍摄大量军事训练的内容，这些军人角色如果随便找群众演员来演效果肯定是不行的，幸好吕天在部队有关系，才借了一支队伍来配合拍戏，才能保证电视剧的质量。 陆凌恒是因为晚拿到剧本，为了让他熟悉剧本才给了他几天时间晚进组。然而拍摄一部军事题材的电视剧，演员只会站军姿是远远不够的，为了拍出更好的效果，还有很多军事项目要训练。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拍摄结束，演员们都要住在军区跟军人们一起生活，并且参加训练了。 张安华带着陆凌恒在军区走了一圈，把工作人员和场景都熟悉了，下午就要开始正式开工了。陆凌恒要到后天才正式有戏份，但是他必须马上开始军事训练。 吃过午饭，陆凌恒就被带到校场上，赵轲安排了一名教官教他用枪，因为他有不少射击的戏，必须要在两天内学会拆卸、拼装、射靶等动作。 一对一带他的教官是个名叫林羽的士官，刚见面，林羽有点惊喜地跟陆凌恒握了握手：“你也姓陆？你长得跟陆君乾有点像。” 陆凌恒笑道：“你知道我表哥啊？” 林羽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小鼻子小嘴，看着很清秀。他听了陆凌恒的话，细眼睛瞪圆了：“你表哥？陆君乾真是你表哥嗦？” “是噻！”陆凌恒听他口音，笑呵呵地跟他开起了川音，“你四四川娃子？” “对头对头！“林羽拼命点头，“你们导演讲老，除了教你用枪，还要教会你讲川话。” 导演和编剧讨论之后，最后决定让陆凌恒用川话来表现唐同泽这个人，所以给他找教官都特意找了个四川籍，把方言和军姿一起教了。 林羽显然对陆凌恒的身份很感兴趣，带他去训练场地的路上还在兴奋地跟他聊天：“你表哥长得好俊，你也长得俊。我妈黑喜欢你哥。” 陆凌恒逗他：“你妈喜欢，你喜不喜欢？” 林羽嘿嘿小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啊，你表哥也是四川人吧？” 陆凌恒挑眉：“不是，上海人。” “安？”林羽有点不可思议，“上海人？我记到他演过一部电影，叫啥子来着……《千里》！对，《千里》，他在里头就讲的是川话嘛！” 《千里》就是之前他学讲四川话的那部影片了，听到一个正宗的四川人都把他当成了老乡，说明他演的很好，陆凌恒心里高兴，笑呵呵道：“那是电影里演的，不是真的。” 林羽懵懂地眨眨眼。 他们领完枪械到了训练场，就要开始正是训练了。陆凌恒看林羽年纪轻轻，长得又乖巧白净，怕他不好意思训练自己，于是先给他做工作卸下他的心理负担：“我要是做的不好，你就直接骂我，怎么凶怎么骂，我要演的角色就是个骂人很凶的连长，我还要跟你学怎么用四川话骂人呢！” 林羽一脸认真地点头：“你们导演都说过老，连长选我教你，就是因为我好凶咧，你不要虚。” 陆凌恒好笑地看看长的像个白团子似的林羽，心里压根不相信，但还是说：“那就开始吧。” 结果——事实证明，陆凌恒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别看林羽这么一个个子小小的川娃子，凶起来像是老虎要吃人，完全不把陆凌恒当做没有基础的新人，一个下午的时间，林羽把陆凌恒骂得狗血喷头、两眼直冒金星。 到了天黑，钱悦来给陆凌恒送饭，在操场边上叫了声陆凌恒的名字，陆凌恒回头，一脸茫然：“啊？你骂我？” 钱悦更加茫然：“我骂你？我为什么骂你？” 陆凌恒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去吃饭。被林羽接连不断地骂了几个小时，“瓜娃子”“龟儿子”“方脑壳”等话在他耳边嗡嗡响个不停，都快幻听了。 钱悦看陆凌恒练得灰头土脸大汗淋漓，担心道：“很辛苦吧？” “还行吧。”陆凌恒从他手里接过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辛苦确实是很辛苦的，当演员的，导演让演什么就得演什么，导演要是说让人演狗演员就得立刻趴在地上摇头晃脑汪汪叫。但是这世界上做哪行哪业不辛苦，演员算是回报率很高的工作了，更何况陆凌恒自己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倒让他想起自己前世刚出道那会儿，还没有人拿他当个腕，也不会有导演顾忌他，连叫重拍都不敢。可不管怎么辛苦，开心也是真的开心。前世的陆君乾虽然红火，但也曾遭到不少诟病，有人说他只是花瓶，有人说他的演技对不起他得到的地位，就连陆君乾自己都觉得自己能有那般成绩其实是运气占了大多数，甚至有了到达瓶颈不升反降的愁苦感。既然老天爷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希望这一次能走一条不同的路来证明自己。 晚上演员们就住在军区，为了能好好体验军人的生活，导演安排男演员们分开在不同的班里住宿，每个演员跟一个不同的班，生活作息跟军人相同，不拍戏的时候就要随班训练，完全像军人一样生活。 拍戏虽然辛苦，但以前陆凌恒还真没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体力跟不上，短短两天时间就脱了层皮。 两天后，他终于有戏份要拍了，是一场群戏。可是就这一场群戏拍了十几遍导演都不满意，要么是演员们的军姿不合格，要么是士兵群演不会演戏NG频出，康嘉敏又是个非常较真的人，说什么也不肯马虎。 “不行不行！”康嘉敏从导演监视器后面走出来，叹了口气，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算了，都休息一会儿吧，十分钟后再来一条。” 陆凌恒累得像狗一样，无精打采地回到位置上。军训了两天，他腰酸背痛胳膊发涨，昨晚上疼得根本没睡好，此时此刻倦意上来了，一坐下就昏昏沉沉想打瞌睡。 钱悦递了瓶冰水给他，他喝了两口，觉得没什么用。 “哎。”陆凌恒睁开眼睛，看到一名小助理从他面前走过，叫道，“你帮我买杯咖啡回来吧，老规矩。” 那名助理听到叫声，回头看了眼陆凌恒，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你啊。”陆凌恒莫名其妙，“你是叫孙方吧。” 孙方愣住。 两秒后，陆凌恒也愣住了。 这个孙方是陆君乾的助理，陆君乾助理众多，有他自己聘用的，有公司塞给他的，这个孙方就是公司派给他的，马瑜说是公司签的新人，放到陆君乾身边先熟悉一下剧组的情况。这种事情很多，公司的新人没经验没背景没人捧，什么都不懂，就先从助理做起，放到大明星的身边历练，很快就能熟悉各种事务，运气好条件也合适就安排出道，不然就培养做幕后。陆君乾是公司一哥，能给他做助理是多少新人挤破头都想干的事。陆君乾也知道孙方以后可能是要出道的，不会让他干什么杂活，顶多就是让他负责买买咖啡。 ——可问题就是，现在他不是陆君乾了！而孙方也不是他的助理了！ 陆凌恒回过神，颇有些尴尬。他以为孙方出现在这个剧组可能是接演了一个小角色，他刚才太疲惫了，一看到熟悉的脸就习惯性地开口使唤了，这可要如何圆场？ 没想到的是，孙方听见“老规矩”三个字，勃然色变，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十九章 孙方 “呵，这么大牌？”一个讽刺的声音在陆凌恒背后响起，“叫我的助理帮你买咖啡？” 陆凌恒回头一看，张明爵站在他的身后，挤眉弄眼地嘲讽。 “你的助理？”陆凌恒怔了怔，旋即明白了。他“死”了，他原来的团队自然散了。张明爵现在是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公司把孙方派给张明爵当助理，继续历练他，合情合理。 “对不起对不起。”钱悦匆匆忙忙跑过来。他刚才去拿毛巾准备给陆凌恒擦汗用，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岔子，忙上前打圆场，“凌恒是叫我呢，我这就去买咖啡。” 本来这种小事，大家打打哈哈就过去了，没必要弄得不开心。然而张明爵却不依不饶：“他刚才是叫了孙方的名字吧。老规矩？孙方，他指使你很多次了？” 上一次的红毯，张明爵被陆凌恒害得出了丑，毒舌的媒体放出了他搂岳馨玉的视频，哈用了“明星红毯抢镜频耍花招，张明爵风头不敌陆君乾表弟”的标题来夺眼球，引得一大波他自己的黑粉以及陆君乾的粉丝到他微博开嘲讽，还好那次红毯的影响力有限，要不然他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张明爵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的人，这个仇，他怎么也咽不下去，认为陆凌恒是有意跟他过不去——本来说好让陆凌恒穿红色西装，他跟岳馨玉继续情侣档，各有各的特色，陆凌恒却偏偏也穿了黑色，把他衬得黯然失色，这不是跟他过不去是什么？！ 现在陆凌恒居然还敢支使他的助理，更让他觉得陆凌恒是在针对他。区区一个新人还敢耍大牌，他打算拿捏这件事好好做做文章，给陆凌恒一点教训！ 孙方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以前是君乾哥的助理，他是君乾哥的表弟，可能是说按照君乾哥的规矩吧。我……我去买咖啡。” 张明爵见他居然真的要去，愈发怒从心起，瞪了眼畏缩的孙方：“他又不是陆君乾，你怕什么！” 陆凌恒颇有些尴尬，他确实叫了孙方的名字，这一点不好解释。他连忙起身，露出谦恭的笑容：“对不起明爵哥，我刚才困糊涂了，不知道他是你的助理，我以为他是场工。” 陆凌恒虽然到剧组两天了，但这两天他没拍戏，一直在训练，之前确实没见过孙方，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跟了张明爵了。 张明爵冷笑，还要发难，岳馨玉跑了过来：“咦，孙方啊，你现在跟明爵了啊，我都不知道呢。”又走过去暗暗拉了拉张明爵的袖子，柔声道，“马上要开拍了，我跟你再对一下台词吧。” 刚才岳馨玉就坐在不远处，事情的全过程她都听见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孙方是张明爵的人，她此时是特意来帮忙打圆场的。她和张明爵虽然被包装成情侣档，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各自有各自的金主，只是为了炒绯闻搏话题才假装成情侣，娱乐圈里这种组合并不少见。岳馨玉虽然现在有后台了，但她曾经也是熬过苦日子的，练出了八面玲珑的为人，经常帮助提携新人，在圈内口碑很不错。 张明爵不满地瞪视着岳馨玉，对她出面当和事老很不满，但又不想跟岳馨玉起冲突，一时僵持着没再发难。 岳馨玉暗暗给陆凌恒递了个眼神，陆凌恒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去跟导演沟通一下。”说完就拉着钱悦离开了一触即发的战局中心。 陆凌恒走了，张明爵又不能跟过去不依不饶地发难，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陆凌恒让钱悦拿了点零食过来，亲自送过去分给岳馨玉的助理，向她道谢：“刚才谢谢你。” “没关系。”岳馨玉和颜悦色，“以前君乾哥对我也很照顾。明爵人不坏，就是性子急了点，你别去招惹他。” “我明白。刚才真的是困糊涂了。” 岳馨玉笑笑：“加油。” 陆凌恒还记得以前岳馨玉还是新人的时候在一部古装戏里演过自己的侍女，那时候岳馨玉还没没有傍上金主，在剧组被其他女演员欺负，躲起来偷偷抹眼泪，被他看到了，递了张纸巾给她，安慰了她两句。一转眼现在岳馨玉也是当家花旦了，陆凌恒还挺欣慰的。 在娱乐圈里混，他一直都有条原则，就是不踩低不捧高不随便得罪人。说起来，岳馨玉的处事原则其实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要知道风水转得很快，今年是天王巨星，没准明年就无人问津了；今天是小透明，没准明天一夜爆红。何苦要给自己树立敌人？陆凌恒也压根没想去得罪张明爵，只是一来他确实不喜欢红色那样风骚的颜色，不符合他对自己的定位，二来他“表哥”刚去世没多久，他现在的粉丝群大多还是从他前世积累那里分流过来的，他穿个喜庆的颜色即使能博人眼球，也难免会招来诟病，那又何苦？ “演员准备站位了！”转眼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过去了，导演叫开机了。 陆凌恒上场拍戏，张明爵在一旁继续休息。这场戏还没轮到他，下一场才有他的事。他身边带了两个助理，一个被他支去买吃的了，而孙方则从刚才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想找个人帮他再对对台词都找不到。 张明爵左右张望，一脸不耐烦地起身去找人。 没多久，他在一棵树下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孙方，便朝孙方走了过去。 “他是不是知道？” “他叫我给他倒咖啡，还说老规矩，他是陆君乾的表弟，我觉得他是知道了什么在故意试探我。” “现在怎么办？” 张明爵走过去，孙方背对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听到张明爵的脚步声，孙方猛地回头，一副被吓了一跳的表情。 “你跟谁打电话呢？”张明爵不悦。 “朋、朋友……”孙方对着手机说了声“下次再聊”就把电话掐了。 “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孙方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刚才朋友找我突然有点事。” 张明爵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刚才的事，火气又上来了：“你刚才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挺有性格的，你怕陆凌恒干什么？他指使你，你就不会呛回去？” 孙方低着头，支吾道：“以前陆君乾对我很照顾……” 张明爵瞪他：“陆君乾是陆君乾，陆凌恒是陆凌恒，一个远房表亲，还狐假虎威了？你他妈现在是我的助理！” 孙方嗯嗯啊啊的应着。 张明爵一看他态度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气得直翻白眼：“你给我记住，有我帮你撑腰，以后陆凌恒敢再差遣你，你就给他甩脸子看！听到没有！” 孙方忙道：“听到了。” “行了行了。”张明爵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我让荣哥去跟导演说了，下午给你加两分钟的戏，你先去换衣服，回来再陪我对对台词吧。” 荣哥是张明爵的经纪人荣堂。马瑜把孙方派给张明爵，不只是让他来伺候张明爵的，吩咐了荣堂和张明爵照顾着点，有机会帮孙方也弄个龙套，先混脸熟。这部戏本来就是星星娱乐公司出品的，经纪人跟剧组打招呼塞个龙套角色轻而易举，荣堂帮孙方要了个传令兵的角色，跟陆凌恒演的唐同泽搭戏。张明爵厚着脸皮占了这个功劳，想让孙方承他的情。 没想到的是，孙方迟疑了一会儿，捂着肚子说：“明爵哥，我身体不舒服，还是算了吧。” “嗯？”张明爵意外，“算了？你不演了？” 孙方惴惴不安地看了眼场上的陆凌恒：“嗯……不演了。” “你脑子被门夹了？”张明爵莫名其妙地瞪着孙方，“戏都帮你要了，你不演了？” 孙方赔笑：“我真的不舒服，我肚子很痛，你帮我跟荣哥请个假，我等会让就去医院。我……我不行了，我先去厕所。”说完就捂着肚子跑了。 张明爵眼睁睁看着孙方跑远，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靠……有病吧！” 第二十章 “你怎么跟一个南充人学了一口成都话啊？” 往后的几天里，陆凌恒都没有在剧组再看到孙方。 一星期后，陆凌恒看到有个新人站在张明爵边上帮他擦汗，陆凌恒好奇地问钱悦：“那个人是谁？” 钱悦答道：“是张明爵的新助理啊，昨天就来了！昨晚上你去训练，我还跟他打了几局牌呢。” “新助理？”陆凌恒颇有些吃惊，“怎么突然换了个新的？孙方呢？” 钱悦挠了挠头：“我昨天听他说，有老板想捧孙方，再另一部戏里给他拿了个角色，他就走了，张明爵身边人手不够，公司才派他过来的。” 陆凌恒微微蹙眉。看来孙方是攀上高枝了，还挺突然的，说走就走了。不过走了也好，那天他失态叫了孙方的名字，颇担心会惹得孙方起疑。重生这种事情太玄幻了，泄露出去，他真怕会被抓到精神病院去。本来那天导演跟他说要让孙方客串龙套跟他搭戏的，到了下午又把那场戏改了，传令兵的角色删掉了，他就觉得古怪。看来那时候孙方已经接到消息要出演另一部戏了，所以这部戏里的龙套就看不上了。 剧组工作人员搬了几箱饮料过来，叫道：“想喝的人自己来拿啊。” 陆凌恒往那边看了一眼。那是沈氏集团旗下出的一款运动饮料，也是《刀锋》的赞助商。一般一部戏会有两到三家投资商，如果财大气粗的话，那就只有一家投资商做大。星星娱乐公司就属于财大气粗的，他们是内地最大的一家影视经纪公司，也是《刀锋》的出品发行方，《刀锋》选用的演员基本都是星星娱乐旗下的艺人，这样就不用担心人多嘴杂有太多人会对作品指手画脚。可是这并不代表剧组不会拉赞助，只要在作品中给赞助商做植入广告，就能有更多的广告收入。比如剧组所有的酒水饮料，都由沈氏集团承包了。 果不其然，康嘉敏叫道：“陆凌恒，你去拿一瓶饮料。” 钱悦赶紧去拿了一瓶过来递给陆凌恒。 康嘉敏说：“你准备一下，下一场戏加一幕，你教训完你手下的士兵，口干舌燥，拿起操场边上的饮料喝。” 陆凌恒对此见怪不怪，应道：“明白。” 沈氏集团的主要经营在酒水饮料和零食这方面，这款运动饮料是他们推出的新主打产品，号称能补充人体所需的各种微量元素。几个月前这款饮料刚出的时候，陆君乾还在微博上给他们打过软广告，发了张自己喝饮料的照片。这些年他不收钱帮沈氏集团旗下的产品打了不少广告，当然是为了沈博衍。陆君乾之所以受各大厂商的欢迎，是因为他是个很懂得资源交换的人，他的资源就是他的影响力，别人对他好，他就给予回报。很多人觉得他做人厚道，其实这也是他的手段，他一直在试图维持着人与人之间的平衡，以免自己太过受制于人——没有人会无条件地为另一个人付出的，图不到这个，就会图那个。与其得到太多陷入被动，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他的原则，差一点就被某位完全没有原则的脑残粉打破…… 此时此刻，陆凌恒拿到这瓶饮料，心绪万千。 “准备开机了。”导演吆喝。 陆凌恒赶紧走过去，把饮料放到指定位置。 “action！” 场工板子一打下，陆凌恒立刻将情绪投入戏中。 “龟儿子！”陆凌恒气势汹汹地踹了脚站在排头的士兵，把他踢出队列，“你脑壳里头装的都是些啥？” 那名在训练中频频出错的士兵羞愧地低着头不敢吭声。 陆凌恒骂人的话张口就来，语速极快，铿锵有力，把那士兵骂的狗血喷头。小演员被他的情绪带动，被骂的差点就哭了。 一场戏拍完，导演用对讲机下达指令，“准备一下，再来一遍。” 陆凌恒绷紧的脸放松下来，对那名被他骂的小演员笑了笑：“踢疼你没有？” 小演员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为了拍摄效果真实，戏里的打人动作都是来真的。 陆凌恒说：“你演得很好，不过刚才头低的太低了，摄像机可能会拍不到你的表情。” 小演员茫然地抬头看了眼摄像机的机位，想了想，将信将疑，应付了嗯了一声。 副导演过来说戏，果然也指出了小演员头低得过低的问题。小演员看陆凌恒的眼神顿时变得崇拜了：“陆哥你真厉害！” 这时候陆凌恒听到场边有些嘈杂，不由回头看了眼。导演的监视器是在搭建的棚子里的，所以他看不到，但是棚子周围突然围了很多人，都在往里面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准备好了就再来一条！”导演再次用对讲机传达命令，拿着大喇叭的厂工吩咐演员们就位。 虽然这部戏的导演要求使用很多方言，但不可能整部戏都用方言来演，一来对不是很熟悉方言的演员的要求太高了，二来也会影响观众的理解。所以唐同泽这个人在平时还是说普通话的，只是一到骂人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换上川话，这也是他的人设之一。 这场戏又拍了三四遍。一瓶饮料都快被陆凌恒喝光了，导演那里还是没说通过。陆凌恒自己都觉得自己拍的一条不如一条了。很多要求高的导演一场戏会让演员来回拍好几条，有的时候并不是演员演得不好，而是导演追求完美，最后在很多条里面选出最好的，往往可能还是第一条。尤其是像这样有张力的戏，陆凌恒骂人必须要情绪饱满，可是情绪再丰富演技再好的演员，紧绷的状态拍好几遍也会松弛下来，陆凌恒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条骂得最凶，最后一遍已经快没什么气势了。 导演棚里没声音了，陆凌恒正茫然，过了一会儿，康嘉敏跑出来了。 “小陆啊。”康嘉敏皱着眉头。 陆凌恒听他的语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这意思是刚才自己演砸了？ “我觉得你的台词念得……”康嘉敏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突然四周张望了一下，对场边招手，“林羽，你过来！” 林羽也出演了群众演员，听到导演召唤，小跑了过来。 “你把这段台词念一遍我听听。”康嘉敏把台本递给林羽。 陆凌恒心里直打鼓。有的戏剧组会用后期配音，有的戏是现场采音用原声的，台词功力好的演员导演一般都会选择采用演员自己的原声，而陆凌恒对自己的台词功力是有信心的，即使他的演技可能不能让超级大导演满意，但从来没有人挑剔过他的台词。所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林羽接过剧本，把属于唐同泽的那段台词用方言念了一遍。他不是专业演员，念台词的情绪当然比不上陆凌恒，但是念完之后，康嘉敏紧皱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对，对，你这样就对了。”康嘉敏转向陆凌恒，“你的四川话不是跟林羽学的吗？你有没有听出你们的台词有什么不一样？” 陆凌恒困惑：“好像有点。” 康嘉敏说：“其实我前几天听你讲四川话就觉得奇怪。语调啊语气词什么的，你的口音偏成都方言啊。林羽你是南充人吧？” 林羽点头。 “成都话太软了，四川话里面就成都话最软。南充靠近重庆，跟重庆方言像，更硬气，更有气势，骂人也比较凶。”康嘉敏说着自己都笑了，“你怎么跟一个南充人学了一口成都话啊？” 康嘉敏自己在重庆待过几年，所以对川渝一代的方言比较了解。陆凌恒听了他的话，顿时窘然。他以前拍《千里》的时候才开始学川话，为了那部戏他跟一群成都人一起生活了两个月，口音当然也被带过去了。他到底不是四川本地人，对于川话没那么细致的区分，跟林羽相处了几天，还没能彻底把口音矫正过来。 康嘉敏拍拍他的肩：“休息一会儿吧，这段台词让林羽再教你几遍，然后你再试一次。我先拍别人。”他并没有责怪陆凌恒，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演员的错，只是导演太精益求精了，立求达成最高的标准。 “好。”陆凌恒点头。 两人正准备下场休息，陆凌恒回头，看见场边站着的人，愣住了——沈博衍就站在摄像师边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西装面目和善的男人，正是沈博衍的大哥，沈清余！ 第二十一章 最后一条短信 陆凌恒前世曾见过沈清余几次。 沈父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沈清余，比次子沈博衍大了七岁。这两个男人虽然是同一个爹生的，但长相和性格都大相径庭。沈清余长得更像父亲，脸圆圆的，鼻子肉肉的，慈眉善目富贵相；沈博衍长得更像那位曾经红极一时的歌唱家母亲，眉目舒朗，英俊帅气。 沈清余的性格沉稳，在家族企业里非常能干，已身兼董事会要职；而沈博衍则是典型耽于享乐的富二代，二十八岁的人了还没干几件实事。可能是长兄为父，陆凌恒知道沈清余一直对沈博衍很好，甚至比父亲都宠爱这个弟弟，平时沈博衍因为做事不靠谱经常会在父亲那里挨骂，但沈清余一直帮着他，还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游艇和海岛，结果都成了沈博衍享乐的玩物。 陆凌恒完全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出现在片场，所以表情难免有些吃惊。看来刚才导演棚里的骚动就是因他二位大人物大驾光临引起的了。 沈博衍看陆凌恒的目光复杂，而沈清余则友善地对他笑了笑。 钱悦拿着饮料跑过来：“骂了这么多遍，口渴了没？” 陆凌恒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还渴？喝了那么多饮料我都快撑死了！” 演员们都跑过去和沈家的二位少爷打招呼，就连在片场一直冷着脸的张明爵此刻都笑得像朵花似的。赞助商来了，避而不见未免太没礼貌，陆凌恒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虽然沈博衍的脸色让他一看就觉得没好事。 “你就是陆君乾的表弟吧。”沈清余友好主动地对陆凌恒伸出手，“我听博衍提过你。” 陆凌恒与他握了握手，看了眼沈博衍，沈博衍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却一直盯着他看。 没想到，陆凌恒就连演戏的时候，都在模仿陆君乾！从前陆君乾虽然没有演过唐同泽这样的人，但他有关的视频沈博衍都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非常了解，陆凌恒的表演方式真的和陆君乾很像。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两个是关系亲密的表兄弟，有这么多相似之处的两个人，沈博衍简直要怀疑是去世的人借尸还魂了！ “沈总，你们怎么会来探班？”岳馨玉问道。 “我们在附近谈生意，”沈清余解释，“谈完生意博衍说凌恒在这里拍戏，想来看看，所以就来了。” 沈博衍一脸不高兴：“我没说要来看他！” 沈清余挑眉，沈博衍别扭地转开脸。他要是真的不想来，就不会说出陆凌恒在附近拍戏的事。他在陆凌恒的身上找陆君乾的影子，虽然他并不想这么做，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 陆凌恒只当没听见沈博衍明显不爽的语气：“谢谢沈总赏光。” “你演的不错啊。”沈清余说，“你在成都生活过？” 陆凌恒忙道：“不是，以前有几个成都的朋友而已。” “难怪了。”沈清余笑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懂四川的方言，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听不出有什么区别。刚才和康导聊了几句，他说你方言说的太软，可能你会说上海话，吴侬软语，说川话的时候也带了点。” 陆凌恒呵呵笑了笑：“可能吧。” 沈博衍疑惑地盯着他看。陆凌恒可不是上海人，他是南京出生长大的，什么时候会说上海话了？而且刚才陆凌恒在戏里说川话的时候，让沈博衍不禁想起了拍《千里》时的陆君乾。拍那部戏的时候沈博衍跟了陆君乾很长一段时间，他爱极了陆君乾说软软的成都话和嗲嗲的上海话时的样子，简直堪称性感，他爱陆君乾所展现出来的每一面。 沈清余和陆凌恒聊了几句，见沈博衍一直站在旁边不开口，不由奇道：“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少？不是你想来看凌恒的吗？” 沈博衍黑着脸：“我就想看看一个人能铁石心肠到什么地步。” 沈清余听到沈博衍充满火药味的话，十分吃惊，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又在闹什么情绪。 陆凌恒被沈博衍用仇视的眼神看着，颇有些无奈，但他却镇定自若，笑道：“哈，沈少一定是在说我吧。我演的这个唐同泽骂起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点情面都不留，真是太铁石心肠。” 沈清余听他这样打趣化解尴尬，也不由跟着笑了：“是，听你骂人真有意思。原来拍戏那么好玩，难怪我弟弟以前经常往片场跑。”说着轻轻拍了拍沈博衍的手背，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是不太清楚沈博衍和陆凌恒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这样当面挑衅，总归不好。 陆凌恒以为沈博衍还在为之前自己发微博的事情生气，这段时间连微博都不敢上了。 林羽站在场边，手里握着台词本，踌躇地看着陆凌恒。他不认得沈家兄弟，还等着要教陆凌恒台词呢。陆凌恒看见了他，向沈清余和沈博衍道歉：“抱歉二位沈总，我还得再熟悉一下台词，等会儿再聊。” 沈清余忙道：“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眼看陆凌恒走开，沈清余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长得挺帅的，好像比他表哥还帅一点。” 沈博衍像踩了地雷一样炸了，瞪着眼睛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沈清余被突然爆发的弟弟吓了一跳，好笑道：“得，我错了，你的陆君乾最帅，天下第一帅。”顿了顿，又道，“他们表兄弟长得有点像啊……” 沈博衍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沈清余好奇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你刚才是在说他？” 沈博衍不想解释，冷冷道：“没什么。” 沈清余见他不想说，就岔开了话题：“他也是上海人吗？他们表兄弟一起长大的？” “不是。”沈博衍冷冷道，“他是南京的。” 沈清余愣了愣，表情有点困惑：“那他会说上海话……是陆君乾教他的了？……他们表兄弟关系真不错。” 沈博衍眉头微微皱了皱，抿紧嘴唇没吭声。他原本也是觉得奇怪的，陆凌恒和陆君乾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尤其当今天听到陆凌恒说方言的样子，他恍惚间又将两人重合在一起。然而沈清余的话点醒了他。相似，是因为亲近，是因为模仿。陆凌恒到底想做什么呢？他是看陆君乾不在了，所以想复制陆君乾的成功之路，顶替他的位置吗？ 沈博衍看了眼不远处的陆凌恒，他和林羽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人笑成一团，笑得那么开心，全然不见有半点阴霾。这样刺眼的笑容，让沈博衍心里有把火在烧。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把话说出口！他总是怕把话说穿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就傻傻地在一旁等着，想等到陆君乾决定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定下来一起过日子的那天。那天晚上陆君乾不回他的消息，他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他开着和陆君乾的对话框，打了“我想上你”、“我喜欢你穿衬衫和西装的样子，我想亲手脱掉”等等许多的话，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擦掉。当他想那个人想得快要发狂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一个人唱着幼稚可笑的独角戏，发泄心中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那天他删掉了自己打出的无数猥琐的话，最后又写了一句最简单的告白。“陆君乾，我喜欢你。”当他正要把这句话也删除去睡的时候，陆君乾突然给他发了消息——“好”。就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字，让他顿时睡意全消，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差点以为是自己摁错了按键把准备删除的文字发了出去，而他又差点以为那是陆君乾对他的回应。当他发现陆君乾或许只是操作失误将先前回复他的一条短信又重新发送了一次，激动的心情却难以平复，深更半夜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前往剧组，想见那人一面。 而他之后看到的，却是那人脸上被蒙上白布的画面。 而陆君乾发给他的最后那个好字，就像一把长着倒刺的刀，狠狠插在他的心口上，动一动就鲜血直流。若他能再早一点，决心能再深一点，死皮赖脸地留在那人身边照看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为什么没能再早一点！ 沈清余看了眼沈博衍苍白紧绷的脸，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么喜欢陆君乾，他走以后，我都没有见你笑过一次……何苦这么困着自己，放松一点，多认识点朋友。晚上我们和剧组一起吃饭吧。” 第二十二章 沈大哥卖队友！ 晚上沈清余说要请剧组的人吃饭，但军区附近没有什么好的饭店，就凑合着找了个小饭馆，好在大家都不是挑剔的人，连沈清余和沈博衍都不嫌环境差，其他人又能说什么？何况演员们最近吃的不是剧组盒饭就是军区的食堂，下馆子都算改善伙食了。 其他没事的人就先去饭馆了，陆凌恒因为拍了场军事演习中隐蔽的戏份，脸上也画了迷彩，所以要先回去洗脸。等他洗完脸出来，正要前往饭店，碰到了和康嘉敏走在一起的沈清余。 “沈总，康导。”因为都要去饭店，陆凌恒上前和他们并肩走。 “小伙子不错啊。”沈清余拍了拍陆凌恒的肩膀，态度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 康嘉敏笑眯眯地在一旁附和：“确实很棒。” 和陆凌恒合作也有几天了，他对陆凌恒的表现很满意。陆凌恒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也不像新人那样怯场，很聪明，一点就通，演技在同龄人中可以说很出色了，外形条件更是优秀得不用说。康嘉敏觉得陆凌恒有大红的潜质。本来马瑜向他推荐陆凌恒的时候他还很担心这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毕竟以前有陆君乾帮忙提携着陆凌恒都还是只混成个娱乐圈十八线小演员，可真正用了这个人，他很是惊喜，觉得陆君乾当初提携的时候肯定没上心，要不然陆凌恒早就该红了！ 沈清余说：“我们公司最近正好在旬动能’饮料的代言人，刚才和康导提了下，康导向我推荐你。我觉得你的外形很健康很有活力，确实很适合，有没有兴趣试试？” 陆凌恒有些惊讶，感激地看了康嘉敏一眼。‘动能’就是《刀锋》里植入的这款运动饮料的广告，沈清余让他做代言人？这当然是个大好事！对于艺人而言，最轻松最赚钱的永远是接广告和代言，其次是商演，至于拍片子往往不是为了赚钱，是用来提升和稳固地位的，毕竟有作品才能在圈子里立足。 广告商选代言人，当然越有名气越好，但是名气大的艺人价钱也高，性价比究竟如何还不好说。但如果能选用有潜力的艺人，即使艺人如今还不红，可日后蹿红了，即使广告合约已经到期，对企业和产品也有良好的影响。譬如圈中某女神在刚出道的时候拍了某含片广告，后来女神大火，人们提起女神还会想起她曾经的广告，商家真是坐着都把钱给赚了。康嘉敏也是出于这点考虑，所以向沈清余推荐了陆凌恒，因为他个人非常看好陆凌恒将来的发展。 如果陆凌恒是原装货，此刻只怕要高兴疯了。不过他前世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至于这点小事就冲昏头脑，何况合同没谈下来之前口头许诺什么都是不作数的，没准沈清余就是一个高兴随口一说，明天就把他忘了。陆凌恒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既表现出高兴和兴奋，又不显得太上赶着：“那真是太感谢沈总和康导了，有机会的话真的很希望能和沈氏集团合作。” 沈清余见陆凌恒宠辱不惊，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秘书道：“小李，你去和凌恒的经纪人联系一下吧。” 姓李的秘书立刻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陆凌恒见沈清余这么爽快，也不由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沈氏集团可是大集团，小企业找大明星做广告那是提升产品的知名度，而小明星给大集团做代言，那是帮小明星刷存在感，这实在是个好机会。 沈清余说：“康导，你先去点菜吧。” 康嘉敏知道沈清余可能还有细节要跟陆凌恒商量，这是在请他回避。他应了一声，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康嘉敏走后，沈清余笑道：“小陆，你跟你表哥的关系很好吧？” 陆凌恒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微笑道：“表哥以前很照顾我。” 沈清余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弟弟和你表哥的事情，你知道吧？” “嗯？”陆凌恒不知道沈清余指的是什么。他和沈博衍的事？什么事？ “博衍他，那么喜欢君乾，其实一开始，爸妈都以为他只是玩玩的，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谁也管不住他。但是博衍年纪不小了，这两年家里希望他快点定下来，事业上的事也希望他可以接手了，但他不肯结婚，说他是认真的，非陆君乾不要……” 陆凌恒的嘴张成了O型。晴天霹雳！什什什什么！沈小狗非他不要？！ 沈清余发现陆凌恒反常，颇有些吃惊：“怎么，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你表哥没跟你说过？” 陆凌恒继续颜艺脸。表哥说什么？他陆君乾本人都不知道这种事！这他妈什么鬼！ 沈清余微微皱了下眉头，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抱歉，我以为……可能君乾想要发展事业，所以不想公开吧。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圈子如果出柜的话，至少现在国内的大环境还是很严峻的，会对事业有限制。” 陆凌恒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所以说！沈小狗到底是怎么跟他家人说的！什么出柜啊！表白都没有过好不好！他倒是知道沈博衍很喜欢他，没见沈博衍身边带过女伴，他怀疑过沈博衍的性向，毕竟这个圈子里GAY太多了，马瑜就有一个稳定的交往了七八年的男朋友。但他以为沈博衍顶多就是想跟他打打友情炮但是未遂啊！为什么到了他大哥嘴里就变成情深不寿矢志不渝忍辱负重的情圣了啊！ “我很抱歉。”沈清余继续道歉，“我听博衍说你和你表哥关系很好所以才跟你说这些的……对不起。” 陆凌恒整个人都不太好，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 “其实我是想说……”沈清余苦笑，“博衍毕竟是我弟弟，君乾去世以后，他的状态我都看在眼里，我本来以为过一阵子他会走出来的，但我最近发现他居然在吃抗抑郁的药物……我真的很担心他这样下去人会垮掉，我劝他他都听不进去。我也病急乱投医了，我想他和陆君乾共同的朋友也许能开导他……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凌恒沉默。原本他听到沈博衍乱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有些生气的，可是当他听到沈博衍在吃抗抑郁的药物时，所有的不高兴瞬间如烟般散去，只剩下揪心。沈博衍……他到底是…… 沈清余见陆凌恒迟迟不开口，叫道：“小陆？” “嗯？”陆凌恒终于回过神来，苦笑，“我知道了沈总，我会去劝劝他的。” 怪不得沈清余找他做代言人，原来是出于这个目的。说起来，沈家两兄弟虽然性格天差地别，但关系是真的很要好。沈博衍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但一直都很尊重他的大哥。而他大哥也很爱护他，当真是兄友弟恭。有时候陆君乾也很羡慕沈博衍能有这样一个为他着想的哥哥。 两人到了饭馆，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到了，就等沈清余和陆凌恒入座。 其他地方都有说有笑的，但沈博衍坐着的地方气氛却很冷。按理说像他这样年轻英俊的多金贵公子应该是最受圈内人喜欢的，但意外地他身边的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人敢凑上去跟他说话。 陆凌恒和沈清余一看，沈博衍面前的酒瓶子已经空了一半了。这两人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怕沈博衍一坐下就闷声喝酒，敢套近乎的人都被他呛回去了。 沈清余叹了口气，走过去在沈博衍身边坐下，轻声道：“少喝点。”他这个弟弟最近酗酒酗得厉害，今天的饭局，恐怕给了他一个敞开痛快喝的机会。 陆凌恒呆呆地站在桌边看着沈博衍。沈清余方才的一番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再看到沈博衍时，无数心绪涌起。 “凌恒！”岳馨玉的叫声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你来坐这里吧！” 主桌坐的除了沈家兄弟和导演之外就是剧中的主演了，其他人都分散在别桌，岳馨玉是特意给陆凌恒留了个位置，好巧不巧，就在沈博衍正对面。 陆凌恒苦笑了一下，上前入座。 第二十三章 你做好心理准备，替他还他欠下的债了吗？ 饭局上自然是很热闹的，沈清余和沈博衍作为大家都想巴结的赞助商，那酒当然是一轮一轮不停地敬过来。敬酒的人自己一干而尽以示敬意，谁也不敢强求沈清余和沈博衍喝酒。沈清余确实喝得不多，但凡有人来敬酒，他平易近人地回两句好话，抿一口酒意思意思就足够了。但沈博衍却不同，他什么话都不说，只要有人敬酒，他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全喝光。眨眨眼他就喝了半斤白酒了，哪里还有人敢再来敬他，反都成了劝止的，生怕他喝出什么好歹来。 吕天知道他们聚餐也特意赶过来了，就坐在沈清余的旁边。他跟沈清余聊接下来想拍的项目，询问沈家有什么投资的意向。 男人们在酒桌上是不怎么动筷的，也就在喝酒之余吃点下酒菜以免喝伤了胃。沈清余最喜欢吃的下酒菜是酱萝卜，转眼他一个人就吃空一碟，招手让服务员再送一叠上来。 吕天笑道：“沈总怎么和我一样，都喜欢吃萝卜？” 来敬酒的小演员好奇地盯着沈清余看。在普通人眼里，有钱人就该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的，像沈博衍显然就看不上这小饭馆的菜色，除了一碗鸡汤之外基本没动过其他菜，没想到沈大少的口味这么接地气。 沈清余笑道：“我小时候家里穷，钱都拿去做生意了，就拿酱萝卜过饭吃。后来有钱了，我还是喜欢吃这个。” 同桌人全都惊诧不已。沈家还穷？那他们这些人都该沿街乞讨去了！ 陆凌恒也有些吃惊。他倒是不知道这一茬，他只知道沈博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从小用的什么东西都比旁人好。这么看来，是沈博衍出生的时候赶上好趟了，毕竟沈清余比沈博衍大了七岁。这也难怪了，沈清余小时候过过苦日子，所以性情才这么踏实可靠，而沈博衍就比他亲大哥要浮躁得多。 其实沈博衍并不笨，能力应该也不差，明明考上了国外的名校，但听说念书的时候无心向学，去玩赛车还组建赛车队，亏了不少钱，最后还是家里砸钱才帮他拿到毕业证，回国以后就开始吃喝玩乐，对家里的生意并不关心，要不是沈家还有个沈清余撑着，只怕就要后继无人了。 沈博衍突然站起来往外走。他脸已经很红了，喝了那么多酒，脚步都有些虚浮，看来是要出去上厕所。坐得离他很近的张明爵正要去扶他，沈清余突然开口：“小陆，博衍喝多了，你扶着他点。” 站了一半的张明爵僵了僵，又讪讪坐下。被点名的陆凌恒一怔，只好放下筷子去搀扶沈博衍。 沈博衍甩开他的手，低声道：“别碰我！” 陆凌恒无奈，但既然沈清余都拜托他了，他只好跟在沈博衍身后出去。 到了盥洗室，沈博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没有关水龙头，过了一会儿，趴在水池边干呕起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陆凌恒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沈博衍，沈博衍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喝酒，这样胃肯定受不了。他赶紧跑到饭店的后厨，看到员工们正在吃晚饭，是馒头过菜，他就问员工要了一个白馒头。 陆凌恒拿着馒头跑回盥洗室，却发现沈博衍已经不在了。他跑回大厅，沈博衍的位置空着，并没有回来。他又转身往外跑，到了饭馆外。 天色已经黑了，军区在城郊，附近很荒芜，五盏路灯里坏了两盏，陆凌恒四周张望，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了蹲坐在树根下的沈博衍。他的额头抵在膝盖上，姿势像个孩子一样，显得十分脆弱。 这样的画面，让陆凌恒胸口闷闷的。以前他偶尔会觉得沈博衍神采飞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讨人嫌，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更喜欢那样的沈博衍。 陆凌恒走了过去。“沈博衍。”他没有再叫沈总，而是直呼其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沈博衍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陆凌恒，神色茫然地向他伸手：“陆……” 陆凌恒正要把馒头递给他，沈博衍却突然把手收了回去，烦躁地啧了一声：“怎么又是你？” 陆凌恒：“……”敢情你刚才没认出我是谁？ “你回去吧。”沈博衍冷冷道，“别来烦我。” 陆君乾刚才也没少喝酒，他现在不是陆君乾了，大家一轮轮敬酒，他不喝就是不给面子，不能幸免地干了几杯。前世他因为有心脏病是不喝酒的，但免不了有些人不识相要以酒来衡量情谊，沈氏集团有一款酒将葡萄酒中的酒精完全抽离，做成了不含酒精的酒，沈博衍给了马瑜好几箱，但凡有人劝陆君乾酒，就拿这种酒出来应付。 听了沈清余的话之后，陆凌恒再回想起前世种种，才发现沈博衍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其实真不少。只是他前世是天王巨星，身边细致体贴的人真不少，连头发和指甲都是定期有专业团队护理的，所以很多时候旁人的用心他未必能一一体察。 陆凌恒非但没回去，反而走过去在沈博衍身边坐下了：“你这样，是因为陆君乾吗？”大概是喝多了酒，他心里的负担轻了，有很多想说的话。 “关你屁事。”沈博衍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凌恒再听他的四字真言，真是好气又好笑，还有点难过：“我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未免显得太亲近，他沉吟片刻，接着道“嗯……虽然我跟你接触不多，但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沈博衍究竟是以前在他面前装得没心没肺，还是现在在旁人面前装得冷若冰山？ 沈博衍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废话。你对你朋友和对路边的乞丐是一个态度吗？” 陆凌恒：“……”沈小狗你太狠了吧，直接就把我当成是路边乞丐了吗！！ “嗯……你最近在做什么？投资？” 沈博衍简直连关你屁事都懒得说了，直接无视他。 陆凌恒轻声道：“你这样子，陆君乾也不会开心的。”知道有人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他心里虽然欣慰，但也确实不好受。 听到陆君乾三个字，沈博衍终于有反应了。他嘴皮子动了动，赌气道：“他开不开心又怎么样。反正他也不在了。” 陆凌恒说：“你之前好像有计划开一家影业公司吧？” 沈博衍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君乾告诉你的？” 陆君乾跟沈博衍认识几年了，没见沈博衍正儿八经地干过什么事业，直到三个月前，沈博衍喝了酒，突然有些兴奋地说起自己打算开一家影业公司，他当一把手，让陆君乾当二把手，这样陆君乾想演什么就演什么。这些年沈博衍跟在陆君乾屁股后面投资影视还是赚了不少钱的，对电影行业有一定的了解，陆君乾自己有人脉，这个计划听起来很不错。听到沈小狗终于有抱负准备干实事，陆君乾心里既觉得欣慰，又觉得不爽。沈博衍当老大，他当老二，以后受制于沈博衍的地方岂不就更多了？再则也不相信沈博衍有多靠谱，所以他当时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准备看看沈博衍是否真能拿出可行的计划再说。可惜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陆凌恒道：“表哥跟我提过。”他觉得沈博衍现在状态这么不好，其实跟他太闲了也有关系，如果能投身于事业，就不会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我随便说说的。” 陆凌恒嘴角一抽。靠！他就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根本就不可能靠谱！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陆凌恒道：“回去吧，你哥该担心你了。” 沈博衍蹙眉：“我哥？”他旋即了然，“哦，我哥让你来劝我的吧？” 陆凌恒默认。 沈博衍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抬眼直视陆凌恒：“你知不知道我哥为什么找你？” 陆凌恒困惑：“为什么？” 沈博衍挑眉：“因为他觉得我对你很感兴趣。” “啊？”陆凌恒呆了呆。沈博衍用了“他觉得”三个字，潜台词就是这并不是事实了。因此他讪笑道，“沈大哥误会了吧？” 沈博衍呵呵一笑：“那倒没有误会。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知道为什么吗？” 陆凌恒：“……”这一问一答的，现在是在玩机智问答游戏吗？！ “因为我觉得你跟陆君乾很像。你在故意模仿君乾。”沈博衍用了肯定句，“如果两个人很亲近的话，确实言行举止会同化，但要做到这么相似，除了刻意模仿，我想不到其他原因。是吧，表弟？连君乾的签名，你都是花了不少功夫模仿的吧？” 沈博衍那轻佻的语气突然让陆凌恒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想走他的老路，你拉拢他的粉丝，你打算复制他的成功。”沈博衍终于站起来，“你们演艺圈的人都怕被人称作小某某，只想做某某第一，不要做某某第二，怕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不过君乾不在了，你没有阴影，觉得可以取而代之？” 陆凌恒一惊。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虽然换了具身体，但是人还是这个人，很多习惯和风格是不可能改变的，如果和熟悉的人相处，很容易被人看出马脚。但他现在还没想好重生的事情被人发现该如何解释，所以被误会成刻意模仿，他也只能认了。 沈博衍见他承认，冷哼道：“我就知道！虽然我想说你东施效颦，而且君乾是不可复制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模仿的还不错。” 陆凌恒唯有干笑：“是吗……” “你先前劝我，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要找到兴趣和目标，我现在还真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要做。”他走了一步，站到陆凌恒面前，目光悲悯，一字一顿道，“你想得到君乾的赞誉，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替他还他欠下的债了吗？” 陆凌恒瞪大了眼睛。他欠下的债？他欠了什么债？ 沈博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饭店走去。走出两步，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居然森森地笑了起来。 一股夜晚的寒风吹来，陆凌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四章 恨铁不成钢 吃饭晚饭沈家兄弟就走了。他们来这一趟，除了探班之外，也有所收获——沈清余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和剧组上下人员相处得都很不错；沈博衍虽然一直开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但他相貌英俊，也不惹人讨厌。 赞助商出钱赞助，剧组植入广告，这是一笔交易。但娱乐圈是个很讲人情的地方，这广告怎么植入，是否能令观众记住，是否能够植入得顺其自然，是否引起观众反感，这可就跟剧组用心与否关系很大。沈家兄弟走这一遭，搭上人情关系，植入广告的效果自然也就上去了。 拍戏并不是按集拍的，而是按场拍的，同一场景的戏导演会集中在一起拍摄。而陆凌恒饰演的唐同泽和张明爵饰演的曹风的对手戏几乎都集中在两三个场景中，很快拍摄进度就到了他们两人对戏的阶段。 而这几天，也是剧组拍摄进度最不顺的几天。 在康嘉敏的心里，陆凌恒和张明爵都算是同龄人中演技不错的小生，甚至作为新人的陆凌恒比已经走红的张明爵还要更出色些，拍摄他们两人的戏份往往都是比较顺利的，但这两人凑到一起演戏，就总是有一股别扭劲。 “不行不行！”康嘉敏叫道，“再来一遍！” 好的演员拍戏，是一定要入戏的，必须把自己代入角色，体会角色的感情，才能演绎出角色的精髓。所以拍摄爱情剧的时候，剧中的男女主角往往会传出绯闻，固然有剧组为了收视率而炒作的原因，但演员也确实很容易把戏中的情当真，甚至有拍完戏假戏真修成正果的。 所以演员之间的关系是很重要的，如果线下貌合神离，要出演好友或情侣就会很别扭。而陆凌恒和张明爵，虽然面子上还过得去，但他们不合的事情几乎全剧组的人都看出来了。 演员们站好位，正准备再拍一条，康嘉敏忽然跑了出来：“算了先别拍了，我给你们再讲讲戏。张明爵，你先过来！” 陆凌恒到一旁休息，张明爵在一旁挨训。康嘉敏在拍戏的时候很严厉，如果他认为是演员做错了，那不管是红人还是新人，他都会不留情面地训斥。张明爵和陆凌恒之间的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张明爵的问题比较大，虽然他是主角，但他演的是个草根主角，他本身走的路线也不是什么男神路线，而是暖男亲和路线。他是小兵，唐同泽是魔鬼连长，他的气场被陆凌恒压制才是正确的，可是一到镜头前他就开始不服输，腰杆恨不得挺得比陆凌恒还直，已经不符合角色的形象了。 康嘉敏把张明爵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说了什么，张明爵突然后退了一步，康嘉敏却把他拉回来，指着他的脚说了几句，最后张明爵不情不愿地把鞋子脱了，从鞋子里取出两片厚厚的增高鞋垫丢在一边。 “噗。”站在陆凌恒身后的钱悦看见了，忍不住笑出声了，“这张明爵真是！” 陆凌恒也不由失笑。 张明爵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三，却大言不惭地对外号称一米八。陆凌恒可是实打实的一米八四，张明爵比他矮了半个头，怎么肯甘心，于是就使出这种小手段来。 但这又不是拍偶像剧，如果是偶像剧里男主角比个高的女主角矮，剧组会让男主角踩着箱子拍戏，这是为了男主角的偶像包袱。要是曹风是个高帅富，剧组也不会找张明爵来演了。 张明爵挨完训，闷闷不乐地走到一旁。刚才看到他丢增高鞋垫的剧组工作人员都在偷笑，此时赶紧散开，生怕让他发现了。 康嘉敏叫道：“陆凌恒，你过来！” 陆凌恒赶紧走过去。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的表现很糟糕。演对手戏是个相互影响的过程，一个好的演员能把自己的对手代入戏，一个糟糕的演员能把对手带出戏。张明爵的不配合让他也一直找不到状态。 康嘉敏给他说戏：“唐同泽这个人，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 陆凌恒点头。他也是个自我要求高的人，从这一点上说，他能够理解并代入唐同泽这个人。 康嘉敏接着道：“他严于律己，对别人也很苛刻，或者可以说，他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律人律己。” 陆凌恒继续点头。唐同泽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但是这一点他和唐同泽并不像。他虽然克己，但只对自己要求高，不会去苛求别人如何。或者说别人是好是坏，他并不在乎。不相同也不要紧，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他只要能够理解这个角色就可以了，未必要真正成为这个角色。 康嘉敏问道：“你能偶理解唐同泽这个人物吗？” 陆凌恒答道：“我理解。” 康嘉敏摇头：“我觉得你还差一点。你把他严厉的一面表现得很好，但是我从你的眼神里没有看到爱和关怀。” 陆凌恒一怔。爱和关怀？ 康嘉敏接着往下分析：“唐同泽确实是个很严格的人，但他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你剧本应该都看完了，有一场戏是他带着士兵到农村里帮老百姓抗灾，对于老百姓他就很宽容，哪怕别人玩忽职守，对他不礼貌，他也不生气。他只有在对自己手下的士兵的时候才会变成魔鬼连长。那是因为他爱惜自己手下每一个人，只有对待自己在乎的人才会高标准严要求，才会恨铁不成钢。” 陆凌恒抿着嘴唇不吭声。 “唐同泽爱曹风，他手下几千个人里，他最爱的就是曹风，所以他对曹风比任何人都要严格，当发现曹风有什么做的不合格的地方，他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比什么时候都厉害。你有过这种感情吗？” 陆凌恒脑海中第一个蹦出的人竟然是——沈博衍！他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一直秉承着独善其身的原则，其他人不管是乱也好，颓废也好，只要不侵犯到他头上，他就不会去多管闲事。即使是自己的表弟，嗜酒成性、不上进、演不好戏……他也不会过多关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又不是表弟的爹妈，能帮的地方就帮，帮不了的地方就让他自生自灭。但是对沈博衍，他却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为什么沈博衍放着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好好利用却要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为什么沈博衍明明有能力却不去做更多的事……上一世他开始涉足投资理财的时候，需要更多的资金支持，就算没有沈博衍，他找人资助根本不是难事，了他还是第一个跟沈博衍提了这件事。然而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却有所出入，沈博衍只管出钱，其他一概不管，还是原本那个纨绔子弟，钱虽赚到了，人却没什么长进，还因为出的钱多，让他越来越有受制于人的感觉。 所以，如果挑剔和苛求是因为在乎和爱，那么他在乎沈博衍？他爱沈博衍？……靠！一定是前几天听了沈清余的话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每天都在想沈博衍的事，想得他都快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你走神了吗？”康嘉敏拿手在陆凌恒眼前晃了晃。 陆凌恒猛地回神：“没有，康导你继续说。” 康嘉敏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演技其实不错，但我觉得你没有走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陆凌恒心情复杂地走回场边，康嘉敏说：“休息十分钟，我刚才说的你们自己想一想再重拍一条！” 因为拍摄得不顺利，所以进度被拖慢，当天收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陆凌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区，正打算换身衣服去吃饭，钱悦拿着手机匆匆忙忙跑进来：“凌恒，马总监找你。” 陆凌恒好奇地接过电话。马瑜找他？ “凌恒，你下周哪天没戏？”马瑜问道。 陆凌恒连忙翻了翻通告单：“下周……除了周三和周五我都没戏，怎么了，有什么活动吗？” “嗯。”马瑜说，“沈氏集团旗下《动能》的广告拍摄。广告策划我已经看过了，我就给你安排下周剧组没戏的时间去拍摄吧……不出意外的话就周一吧，我跟广告商那边再碰一下时间。” “动能？”陆凌恒吃惊，“这么快！”沈氏集团办事也太有效率了！ “广告一共七个系列，先拍第一个系列，就在上海拍，一天时间够了，你自己去跟剧组请假，广告商会派车来接你的。” “好的。”陆凌恒答应。 “剧本我让钱悦来拿了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这么麻烦。”陆凌恒说，“今天已经周五了，下周一就大后天，让广告商来接我的时候把剧本拿过来就行了。”拍广告很简单，一支广告短则十几秒钟长则一两分钟的剧情，事先不用做多少准备，有时候拍摄广告可能连一句台词都没有，艺人在进棚前拿剧本看一下就足够了。至于广告的内容，既然马瑜已经看过了，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好，那就这样……哦对了忘了问了，你有舞蹈功底吧？” “舞蹈功底？”陆凌恒疑惑。不过既然是运动饮料的广告，肯定要表现出运动，可能需要跳街舞之类的。他是科班毕业的学生，大学里都有形体课和舞蹈课，因此他答道，“有。” “行，那就这样，你等通知吧。” 第二十五章 拍广告 转眼就到了周一，陆凌恒已经跟剧组请好假，大清早广告商的车子一来，他就带着钱悦出发了。 上了车，广告商的人递给陆凌恒一份策划案：“你先看看吧，今天就拍系列一，拍摄的地点是借的一家酒吧。” 在酒吧拍？陆凌恒心怀疑惑地结果策划案，微笑道：“好的，谢谢。” 策划的第一页写着工作人员的名字，这次的广告创意是由新意广告策划公司和沈氏集团联合创作的。新意是业内很有名的一家广告策划公司，他们做的广告策划都非常大胆创新，或者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是很雷人。但是哪怕再雷人的广告，只要能让观众记住，那就是好广告。 陆凌恒匆匆往下浏览，广告导演的名字一扫而过，就准备反倒后面看具体内容了。然而页还没翻过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视线猛地往回扫—— “沈博衍？！” 陆凌恒忍不住叫出了声。广告导演的名字居然是沈博衍？！不不不，一定是同名同姓，沈小狗怎么可能当导演！ “怎么了？”钱悦一脸茫然，“你突然叫沈少的名字干什么？” 陆凌恒摇摇头：“没、没什么……”他正要安慰自己一定是同名同姓，却又想起那天晚上沈博衍说的奇奇怪怪什么欠债还债的话。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翻到后面看内容。 时间：夜晚 地点：酒吧 人物：西装男子、舞女 内容：…… 内容是…… 陆凌恒猛地瞪大了眼睛，越往下看眼睛瞪得越圆，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WTF？？？？！！！！这他妈什么鬼？？？？？？？？？！！！！！！！！！！ 钱悦被陆凌恒的反应吓到：“你怎么了？” 陆凌恒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立刻放下剧本打电话给马瑜。 几秒钟后，马瑜的电话接通了：“凌恒？广告商接到你没有？” “接到了。”陆凌恒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语气异常急促，“马哥，广告商的策划你看过了？” “看过了。”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酒吧的这个版本？” “对，酒吧是第一个系列。” 陆凌恒简直不可思议，抖了抖剧本，念了出来：“生活失意的白领西装男到酒吧买醉，舞女们跳舞向他献殷勤，曼妙的舞姿没能打动他。漂亮的领舞小姐拿了一瓶‘动能’给他……” 马瑜那边已经笑了：“对，是这个版本没错，你不用念了。我知道你很吃惊，但是这个策划我觉得挺不错的。早说要把剧本拿给你看，你自己不要看，现在才刚看到？” 陆凌恒深吸气，强忍住暴跳的冲动，用温和的语气商榷道：“马总，我觉得，这个广告恐怕不太符合我的定位和形象……” “我觉得没问题。”马瑜说，“现在明星都要接地气，偶像包袱太重不是好事。你看现在几个一线男星哪几个没扮过女装的？没演过丑角的？观众要看的已经不是脸谱化的艺人了，剧中严肃正经，剧下欢乐逗萌，能塑造出反差萌的形象会更吸引人啊。” 陆凌恒：“……这反差是不是太大了啊马哥？” 马瑜说：“我觉得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陆凌恒：“……” 马瑜：“合同已经签了，沈氏集团这次给的报酬非常丰厚，而且广告投放量极大，对于提升你的知名度绝对是非常好的助力，你好好拍吧。” 陆凌恒：“……” 挂掉电话以后，陆凌恒发现全车的人都在看他。钱悦不可思议地从他手里接过剧本，看了几行，开始爆笑：“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陆凌恒周身散发冷气，恨不得一拳把他揍飞，又或者一脚把车门踹出一个窟窿，然后自己跳下车去。 酒吧的地址并不远，广告商特意选择了离剧组拍摄地近的一家酒吧，就是为了方便陆凌恒拍摄。 下了车，广告商方面的负责人带着陆凌恒往酒吧走，陆凌恒站在原地不肯迈步。他面无表情地问钱悦：“钱悦，你说我现在走人不拍了怎么样？” 钱悦憋着笑：“不好吧，早上马哥说合同都签了，而且代言费都已经打到我们账户上了。而且我真的觉得这个策划挺好的。” 陆凌恒：“……” 负责人回头一看，见他们没有跟上，催促道：“快来啊。大家都在等你们了！” 陆凌恒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进了酒吧，果然设备都已经架好了，一名中年男人迎上来跟他握手：“小陆你好，我是负责这次广告拍摄的导演……哦不，副导演，赵鹏。” 陆凌恒知道赵鹏，是个很有名的广告导演。他本来看到导演一栏的名字写着沈博衍就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原来沈氏集团还请了赵鹏来，看来还不算太胡闹……不！按照剧本上写的内容，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胡闹！ 握过手，赵鹏引着陆凌恒往里走，很快陆凌恒就看到了坐在酒吧沙发上的沈博衍。 沈博衍正品着红酒呢，见陆凌恒来了，放下红酒杯起身，懒洋洋地打招呼：“来了啊。” 陆凌恒走上前，跟他握手：“沈总，这次的广告策划，不会是你写的吧？” 沈博衍挑眉：“我提的创意，广告公司的人帮我润色。剧本看过了？还不错吧。” 不错你个大头鬼啊！丧心病狂了简直！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沈总上次说，我表哥欠的债，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沈博衍冷笑，“陆君乾那么红，粉丝那么多，黑粉也不少。你在吸纳他的支持者，引到黑粉也很正常吧。” 陆凌恒嘴角一抽。所以沈小狗你是黑粉吗？ “没错，我就是陆君乾的黑粉，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沈博衍像是看穿了陆凌恒的疑惑，耸了耸肩，又在沙发上坐下了，表情淡淡的，“赵导，你跟演员讲一下拍摄的要点，然后就让他换衣服去吧。” 陆凌恒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是黑粉？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前两天你哥还说你爱我爱的要死要活，今天你就变黑粉了？你精神分裂啊！你“动能”喝多了吧！ 赵鹏把陆凌恒拉到一边，开始给他说戏。 “我们是要拍运动饮料的广告，所以要突出表现主角在喝了‘动能’前后的不同。一开始，你遭受了生活的挫折，到酒吧买醉，要表现出失意、颓废，不管舞娘们跳得舞多么动人，你都没有心情去欣赏。当你喝了领舞女递给你的‘动能’之后，一股清风吹过，你整个人焕然一新，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和希望，你自信满满地进入舞池把舞女们全都拨开，走到那里，”赵鹏指了指竖立在酒吧正中央的一根钢管，语气兴奋高昂了起来，“你穿着西装，跳起钢管舞，用你精湛的舞姿，震慑全场！！” 陆凌恒一脸绝望。这他妈是运动饮料吗？喝饮料前后的变化，是从正常人变成神经病了是吗？！穿西装跳钢管舞，还能更有创意一点吗？！酒吧的舞女居然给客人喝运动饮料，为什么还没被开除！！ “我知道你是走偶像路线的，有偶像包袱，而且我们这个广告也不是低俗的，而是创新的，把有反差的元素融合在一起，让观众眼前一亮！”赵鹏激动的口水飞溅，“所以才会让你穿西装，如果反串就太低俗恶俗了。你要揣着你的偶像包袱，以一种男神的姿态，跳出反差感！跳出禁欲感！跳出神圣感！！！” 陆凌恒抹掉赵鹏因为激情而碰到他脸上的口水，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跑，恨不得拆下那根钢管塞进赵鹏的嘴里！穿着西装像男神一样跳钢管舞，还跳出神圣感，你他妈先给我示范一下到底怎么跳好不好！ 沈博衍伸了个懒腰，悠然道：“可以去换衣服了吧？按照你的尺寸专门给你定做的西装，保管合身！” 第二十六章 舞蹈 正式开拍前赵鹏让陆凌恒跟着现场的舞女学习钢管舞的动作和技巧。 陆凌恒做着最后的挣扎：“赵导，换成街舞或者其他的不行吗？我舞蹈功底不行，跳不来钢管舞。” 赵鹏眨了眨眼：“不要这么谦虚。沈总特意查过你大学的成绩，你形体课舞蹈课的成绩都是优秀，钢管舞很简单，你做几个动作就行了。” 陆凌恒：“……” 赵鹏又道：“你们马总监说你是个特别敬业的演员，想成为兼具实力的偶像，还说这是你拓宽戏路的好机会。”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陆凌恒的肩膀，“小陆啊，你不会这种程度就不行了吧？” 敬业、实力这两个字戳中了陆凌恒的死穴，让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马瑜的眼光一向独到，不可能为了几个广告费就拿他的事业前途开玩笑，既然马瑜都很欣赏这个策划，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是拍广告，不会让陆凌恒跳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整套舞蹈一共才十几秒钟，而且陆凌恒也确实有舞蹈功底。他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学会了单腿单手勾转和单腿飞管、倒身飞管等动作，专业舞娘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动作。 沈博衍在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葡萄酒，不时调整一下欣赏角度。他一直在捕捉陆凌恒到底哪个角度最像陆君乾，但是观察了半天，他还是总结不出来。好像是某些角度，又好像是某些表情，突然某一时刻像极了陆君乾附体，片刻后又不像了。 他刚才说他是陆君乾的黑粉，其实这话并不假。他对陆君乾，是又爱又恨。谁也不是傻子，是真情还是敷衍，谁又感觉不到呢？只是他爱极了陆君乾，哪怕他的一腔热血只是换到微末回应，他也不在乎，是他先动的心，他就有慢慢暖化冰山的觉悟。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偶尔也会有不甘有委屈，又不敢亵渎陆君乾，就只能自己默默消化了。 他喜欢陆君乾演员的身份，这样他就可以欣赏到陆君乾很多不同面。可是荧幕上的那些还不够，他脑补了陆君乾几千几万种不同的样子，自己默默脑补萌到内伤，却不敢让陆君乾尝试——让陆君乾穿着西装跳钢管舞？陆君乾会把钢管塞进他嘴巴里的！ 这次的动能广告七个系列，基本就是沈博衍脑补过的想看到的陆君乾的样子。他曾经不敢也来不及让陆君乾完成他的愿望了，如今找到一个替身，也算是纾解了他心中的苦闷。他对陆凌恒可没有什么不敢亵渎的。 没多久，赵鹏觉得陆凌恒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便让他去换衣服，准备正式开拍。 几分钟后，陆凌恒换好西装出来了。剧组一共给他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西装，其中一套是光鲜笔挺的，另一套是皱巴巴还沾着污渍的，是为他喝饮料前后的变化而准备的。陆凌恒先拍喝“动能”前的部分，所以先穿了皱巴巴的那套出来。 赵鹏摸着下巴打量他，啧啧道：“穿成这样还是太帅了，造型师，快点把他收拾一下。” 化妆师赶紧把他拉到一旁，开始给他上妆。这上妆可不是往英俊帅气了打扮，而是要往邋遢了收拾，造型师粗暴地把他的头发揪成鸟窝状，白净的脸上扑上黄粉，又架上镜片厚厚的黑色粗框眼镜。可就是整成这样了，还是看着帅，造型师索性拿起眉笔在他下巴上画出了青色的胡茬。 弄了半天，终于把陆凌恒的屌丝妆给画完了，领到赵鹏面前，赵鹏点点头表示认可，转头问坐在沙发上喝红酒的沈博衍：“沈总，你看这样行吗？” 沈博衍起身上前，在陆凌恒面前站定。他的身高和陆凌恒差不多，陆凌恒感受到了压迫，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沈博衍突然出手，拉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扯！ 在那一刻，陆凌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感受到了沈博衍的侵略性，而这是从前的他未感受到过的。他甚至错觉沈博衍会将他的伪装剥开，让他暴露，但是沈博衍没有。 沈博衍只是把陆凌恒的领带扯得更歪了，然后他又坐回了沙发上。 赵鹏笑道：“嗯，这样看起来更颓废了，沈总你看哪里不合适就说，让造型师来弄就好。” 沈博衍翘起二郎腿：“可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有种想要把什么东西扯下来的冲动，好像扯下来了，他就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那并不是性冲动，而是……也许是陆凌恒脸上的妆太厚了，让他心生烦躁。 赵鹏已经开始指挥工作人员就位了。 陆凌恒站在酒吧门口，鼻梁上厚重的眼镜让他很不适应，忍不住推了推镜框。开机板一打，他立刻进入状态，神情疲惫而颓废，状态和忙碌一整天受了一肚子气的白领小职员如出一辙。他走进酒吧，在柜台前坐下：“老板，给我来点能忘记烦恼的东西。” 舞池中打扮妖娆的舞女们正在翩翩起舞，有人来拉他跳舞，他唯唯诺诺地拒绝了，依旧无精打采。摄像机推近，给了陆凌恒一个特写。 坐在导演监视器前的赵鹏捏了下拳头。好极了！不知道沈博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宝贝，可塑性真强！他本来担心陆凌恒形象气质太好，难以表现出喝饮料前后的差距，所以让造型师把陆凌恒可劲往邋遢了收拾。可一开拍，他发现他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陆凌恒真的把沧桑的感觉演出来了，沧桑中又有一种吸引人的颓废气质，惹人心疼。最重要的是，他那无奈、绝望的眼神，真是演绎得太到位了！ 因为，此时此刻，陆凌恒的心情还真是能用无奈和绝望来形容！ 领头的舞女扭着腰朝他走过来，此时酒保正好递给陆凌恒一杯酒，陆凌恒正要接过，舞女将酒杯推开，拿出一瓶“动能”放在他面前，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忘记烦恼，不如试试给身体添加点动能！” 陆凌恒眼神惊讶地接过“动能”，拧开盖子喝了起来。 “吹风！” 工作人员们立刻打开已经调好的鼓风机，一阵风吹来，陆凌恒的头发和衣摆都飘了起来！ “好！卡！”赵鹏叫道。他就喜欢用专业演员，第一条拍摄就已经很满意了，不过为了有可供选择的余地，他还是让演员又拍了两条。 “非常好！演员换衣服吧！” 化妆师们冲到化妆间，陆凌恒换上另一套干净笔挺的衬衫西装，化妆师摘掉他的眼镜，擦掉他脸上憔悴的妆容，重新补上正常的妆，重新梳理他的头发。一名小女生一边给他画眉，一边感慨道：“小哥，你长得真不错，把你化丑比化帅还难呐！” 陆凌恒笑笑。 化妆师最后帮他打上领带，退后一步上下打量，露出满意的目光：“去吧！” 陆凌恒走回酒吧的大堂中。 “哇！” 他一出现，顿时引发全场哗然！ 沈博衍从位置上站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凌恒。饶是他心怀成见，也不得不承认陆凌恒正儿八经穿上西装的样子简直帅呆了！他举手投足间的某些时刻，真的像极了陆君乾！ “太帅了！”赵鹏激动地迎上去，上下打量陆凌恒。他身材好，身姿挺拔，穿上西装好好打扮简直气场全开，“这个广告系列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太适合你了！一定能把你捧红！” 陆凌恒嘴角一抽。适合这个神经病广告系列，这绝对不是夸奖好吗！ “来来来，继续拍！”赵鹏招呼。 陆君乾回到他刚才坐的吧台边的位置上，举起饮料靠在嘴边。接下来拍摄的内容要承接上一条，等后期剪辑制作完成之后，观众看到的就是他喝了动能之后眼镜飞走、头发变顺、脸色变红润、西装变挺了。 “ACTION！” 陆凌恒眼睛一亮，放下“动能”，惊喜地打量饮料和自己。舞池中的姑娘们还在跳舞，陆凌恒神采飞扬地走进舞池，拨开所有搔首弄姿的姑娘们，径直朝着钢管走去，抓着钢管转了一圈，随后膝盖内侧勾住钢管，飞身转了起来！ “哇！”有人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他们没有人看过一个男人穿着西装跳钢管舞的样子，所有钢管舞女郎都是穿得越少越性感，可是今天，有个人就这样衣冠楚楚地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演绎出了别样的风情！ 陆凌恒贴着钢管蹲下站起，柔软的腰身让他的动作看起来灵活极了，西装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皱起，然面料极其柔顺，只一转身，又恢复了贴合。 “我靠我靠太性感了！”一名女场务抓住自己同伴的胳膊，“我好想上去把他的西装撕掉！” 她的同伴咽了口唾沫，两眼发直。这该死的西装选的是什么面料！为什么要这么贴身！为什么不爆开来！炸裂吧小宇宙！ 陆凌恒做完一套倒身飞管的动作，右腿勾住钢管，右手抓住钢管，左侧身体舒展开，胳膊高高举起，与此同时，聚光灯大开，照耀在他的身上，配合他的姿态，仿佛迎接沐浴阳光一般，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这是陆凌恒有生之年，觉得自己笑得最真诚的一次。他居然演完了！真的演完了！他彻底从偶像派转型成为神经病派了！哈哈哈哈哈神经病派哎！哈哈哈哈哈哈！ 赵鹏从监视器后走出来，笑眯眯地拍了拍陆凌恒的肩膀：“不错啊。” 陆凌恒眼睛一亮：一条过？！ “再来一次吧！”赵鹏补刀。 陆凌恒神经病一样的笑容顿时收敛了。 “你走下舞池的表情要更自信，更骄傲，更朝气蓬勃！你要让观众感觉到你的兴奋和快乐！” “噢耶能跳钢管舞了我好兴奋好快乐啊！”——陆凌恒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心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演技是如此地糟糕。 然而导演和广告商不满意，演员就得演到他们满意为止，陆凌恒只好准备重拍第二遍。 “卡，刚才你钢管没抓牢，再来一遍！” “转得不够流畅，再来一遍！” “蹭钢管的时候要从自己的小腿摸到大腿！再来一遍！” 导演一口气拍了快十条，拍得片场的小姑娘都在找餐巾纸擦口水和鼻血，拍得男摄像师的脸都红得像猪肝了，拍得已结婚的熟女们都在讨论回家要给自己的老公买根钢管和西装让老公也跳给自己看。 陆凌恒攒着火儿问店员要了一杯酒，一干而尽，然后继续拍摄。 赵鹏看着屏幕上陆凌恒卖力得表现，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刚拿到广告策划的时候，就连他也觉得这个广告创意有点丧心病狂，穿西装跳钢管舞的男人怎么想怎么违和。可是当看到陆凌恒的表现之后，他觉得这个创意简直太棒了！风骚与禁欲、亵渎与神圣、矜持与放纵……重重强烈冲突的元素被组合在一起，这画面简直令人震撼！ 而能够制造出这种震撼的，并不仅是因为独到的创意，而是因为陆凌恒这个人！听说他最近正好在拍一部军人戏，可能是这个原因，他身上有一种正气，抵去了钢管舞这项舞蹈中自带的色气；他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他的腰身是柔软，他的眼神中却饱含着骄傲和不屈，一边强烈地吸引着人，一边又让人不敢靠近。 陆凌恒跳完最后一个“迎向阳光”的动作，从钢管上滑下来，目光哀怨地看向赵鹏。再不让他过他就要疯了！ 赵鹏已经很满意了，差点脱口而出叫好，回头看了眼沈博衍。 沈博衍始终站在导演监视器后沉默着。陆凌恒拍一遍，他就看一遍，眼睛都不怎么眨。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观察陆凌恒。之前的很多次，陆凌恒都会在某个瞬间让他觉得很像陆君乾，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的时候，又并不觉得他们像，至少不是外表上的像让他一再认错。为什么？他一直看着，想找出他们的相似之处。 然而他越找，就越迷茫。那种相似并不是五官和脸型的，而是由很多细微之处累积在一起形成的感觉。说话时的尾音、微笑时嘴角的弧度、翻白眼时的角度…… 只是亲近的人，真的能模仿到这个程度？ “沈总？”赵鹏小声叫他，询问他的意见。 沈博衍挑眉：“继续，我还没看够。” 赵鹏二话不说，拿起对讲机，笑道：“小陆，试试看跳出更禁欲更神圣的感觉哟～再来一条，加油！”反正他剪成品的素材已经足够了，老板还没欣赏够，那就再来几遍喽！不过话又说回来，沈二少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呢，喜欢看穿西装的男人跳钢管舞哈哈哈…… 陆凌恒差点把钢管捏碎。更神圣……要不要我插上一对小天使的翅膀跳啊神经病！！ “再给我倒一杯酒！” 陆凌恒问酒保又讨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继续奋斗。 又拍了两条之后，沈博衍终于慈悲地点了点头，赵鹏一声收工，众人欢呼雀跃，陆凌恒刚从钢管上滑下来，就被兴奋的人群包围了。 “小陆小陆，给我签个名吧！”化妆师第一个把笔递过去。 “小陆来跟我合张照吧！勾着钢管拍好不好？” “凌恒你再演一下摸大腿的那个片段好不好，我想拍回去让我男朋友学学！” “我也要合照！这条广告播出以后你绝对会一夜爆红的！” 陆凌恒被挤得头昏脑涨，好容易从人群中杀出来，沈博衍就站在舞池边候着他。 “跳得不错。”沈博衍双手插兜，嘴角勾着一个恶劣的弧度。“这套西装很适合你，送你了，回去留个纪念吧。” 陆凌恒皮笑肉不笑：“呵呵，我谢谢你了。” “快一点钟了，一起吃午饭？等会儿我会派车送你回剧组。” 刚才拍广告的时候，最后几条戏每拍一条陆凌恒都要灌一口酒，此刻也不知是跳舞跳多了还是喝酒喝多了，此刻身上热乎乎的：“免了，我还要回去背台词。” “哦。”沈博衍并不挽留，“下个月再拍第二个系列吧。” 陆凌恒心里也有把小火苗在烧着，懒得搭理他，绕过他打算往外走，擦肩而过的时候，终是忍不下，骂道：“失心疯！” 沈博衍一愣：“什么？” “我说你失心疯！”陆凌恒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失心疯……当听清这三个字，沈博衍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在原地！ “我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那我肯定是失心疯了！” 曾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僵硬地回头，想问问陆凌恒是什么意思，然而陆凌恒已经走出酒吧了。 难道说…… 第二十七章 陆凌恒回到《刀锋》的拍摄地，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了。他跟剧组请了一天的假，所以连军训也不参加了，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今天陆凌恒请假，所以也给钱悦放了假，拍完广告钱悦没跟着他回军区，进城参加朋友聚会去了。 于是陆凌恒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出去觅食。 陆凌恒前往食堂的路上经过操场，现在是饭点，士兵们停止了训练，操场上人很少，有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正在练习踢正步。他周围没有别人，就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练着，一脚踢出去在空中停顿数秒才落下。 陆凌恒心想这小兵倒还挺刻苦的，饭都不去吃还在这独自练习，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人居然不是士兵，而是张明爵！ 张明爵看到陆凌恒也有些惊讶，停止了练习。但他并没有要主动跟陆凌恒打招呼的意思，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想等陆凌恒走后继续练。 陆凌恒犹豫片刻，没有立刻走开。演员要演好一个角色必须得有真情实感地投入，不入戏的演员肯定不是好演员。这几天他演了不少和张明爵的对手戏，他本来虽说对张明爵没有多讨厌但也没什么好感，为了拍戏逼着自己去发掘张明爵身上的闪光点，还真让他找出不少。 比如说，张明爵是个很刻苦的演员，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前两天拍戏的时候张明爵被导演指出正步踢得不够标准，只要一空下来，他就会勤加练习，这不是，到了这个点了他还在练。 娱乐圈是个很浮华的圈子，因为名利来的太快，所以太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整个圈子可谓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但是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出头，不管是运气好还是不择手段，所有最终能站住脚跟的人，都必然是刻苦敬业的。拍戏不是件轻松的事，比很多观众想象的要苦累多了，再红的大腕明星，如果不认真对待工作，名声在圈子里传开，没人再请他拍戏，不用两年就会被薄情的观众给忘了。 张明爵在圈子里的人缘不是很好，因为他的人品不太好，他是个非常要强的人，欲\\望蓬勃的贪婪，这种性格容易树敌，但却也是他向上爬很好的助力。 陆凌恒走上前，主动招呼：“晚饭吃过了吗？” 张明爵有些惊讶，没想到陆凌恒会来跟他搭话。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是互不理睬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摇头：“没有。”顿了顿，大概是猜到陆凌恒会邀请他一起去吃饭，于是先拒绝了，“我还不饿。” 陆凌恒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到了军区的食堂，部队一波一波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菜没多少。轮到陆凌恒打饭，他点了两个菜，想了想，说：“给我装两份吧，打包带走。” 打完饭，陆凌恒回了宿舍一趟，再回到操场上，张明爵还在那里练正步呢。 “一起吃不？”陆凌恒晃了晃手里的盒饭，“最后两个鸡腿，我打来了。” 张明爵真没想到陆凌恒居然还会回来，还帮他打了饭。他确实有点饿了，考虑了几秒，没再拒绝，跟着他一起到操场边上坐下。 陆凌恒把盒饭递给他，顺便交给他一个塑料袋：“今天进城的时候正好附近有卖，我买了几罐，你要不？” 张明爵打开一看，居然是两罐蛋白粉。现在的艺人可不仅仅要求有一张好看的脸，身材也很重要，尤其他们这种走型男路线的，时不时要在片子里luo个上身秀个肌肉什么的，要是露出一肚子白\\花花的油\\肉，观众看着也倒胃口。健身教练建议健身的时候吃点蛋白粉效果会比较好，前两天陆凌恒正好听见张明爵跟自己的助理抱怨蛋白粉吃完了，不过他们在郊区拍戏，不方便买，所以陆凌恒进城的时候顺便买了几罐带回来。 张明爵没客气，收下了蛋白粉：“多谢。” 拍戏影响的不光是陆凌恒一个人的态度，一群大男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拍戏，现在张明爵对陆凌恒的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再加上看在两罐蛋白粉的份上，他对陆凌恒和颜悦色了不少。 后天有一场他们两个人交锋的戏，两人聊了一会儿设想的表演方式，话题又拐到了剧组的日常上。 “你跟孙方以前就认识？”张明爵突然问道。 “嗯？”陆凌恒听他突然提到孙方，愣了愣，“认识啊，他给我表哥当过助理。” “那小子挺会做人的吧。” 陆凌恒不大明白地看了眼张明爵。 戏拍了快一个月了，进度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以前陌生的演员现在互相之间都比较了解了。先前陆凌恒支使孙方那会儿，张明爵是真以为他在耍大牌呢，早就听说陆凌恒都是靠着巨星表哥的关系才能接到戏拍的，没准还来个狐假虎威什么的。但这么些日子过下来，陆凌恒还是挺没架子的一个人，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现在荣哥负责打理他的经纪事务，我听荣哥说他已经进组了，拍陈有民导演的电影，好像演男三。” “什么？”陆凌恒大惊。 陈有民导演是国内很有名的一位专拍商业大片的导演，以前陆君乾跟他合作过好几次。所谓商业大片，就是以票房收益为最高目的的，片子本身不一定叫好，但一定叫座。陆凌恒很了解这位导演，因为要追求利益，所以这位大导演的爱将全都是两岸三地最当红的明星，就算配角都会选用一些已经让观众脸熟的三四线演员，基本是从来不用新人的。而孙方，毫无疑问，是个新到不能再新的艺人，本来公司准备让他在《刀锋》里第一次尝试龙套配角，如果能掀起水花再继续培养，可《刀锋》他都辞了，那就是连个龙套都没演过。 张明爵看陆凌恒惊讶，挑眉：“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俩挺熟的。” 孙方一定不是陈有民自己选的演员，这一点陆凌恒非常肯定。陈有民挑演员，第一看知名度，第二看长相，第三看演技。知名度就不说了，孙方毕竟是签约了的新人，长相当然不会差，但也说不上多出彩，至于演技……没历练过的毛头小子，再有才华也青涩得很。就一个原因，肯定是金主出钱要捧他，而且这个金主来头还不小，让他一出道就上大导演大制作的重要角色，这是要把他往高端的电影咖来打造啊！ 陆凌恒说：“还……还好吧，不算很熟。” 孙方是没有后台的，至少在一个月前还没有。要不然也不至于从助理做起了，找个好点的剧组演个有戏的配角，再花点钱炒作，怎么也能先炒点名气出来。而现在，他无疑有后台了，而且是很牛\\逼的后台。 张明爵听了陆凌恒的回答，很是郁闷地咬了口鸡腿。孙方跟他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孙方跟着他赶通告跑剧组，并没遇到过什么牛\\逼的大人物。张明爵怎么想都觉得孙方攀的高枝应该是以前跟着陆君乾的时候找到的。张明爵是个心气高的人，对身边人也不客气，孙方在那一个月里没少挨他的骂。他很想知道孙方到底是找到哪位伯乐了，万一记他的仇给他下绊子，没准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陆凌恒听张明爵的口气就猜到他的心思了。他拧开一瓶水递给张明爵，安慰道：“以我对孙方的了解，他是个很懂感恩的人。” 张明爵勉强笑了笑：“谢啦，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他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再跟陆凌恒抢风头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有更大的危机了。公司还给孙方安排了跟他一样的经纪人，这可真是一个空降的大隐患。 陆凌恒拍拍他的肩膀，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直打鼓。这事儿可真是有点怪了，虽说名利圈风水轮流转，谁上位都有可能，不过以他之前对孙方的了解，孙方说好听了是害羞，说不好听了是比较自卑的一个人，有话都闷在心里不说，也不擅长交际，以前陆君乾都觉得这么一个条件不出彩性格也内向的人恐怕很难在娱乐圈立足，没想到一眨眼他就跳上高枝了。 突然间，陆凌恒心里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孙方的崛起，会不会跟他的死亡有关？凭借他死亡获利的人太多了，除了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之外，他想不出孙方还能遇到什么转折。但静下心来再仔细想想，他又觉得他的想法太阴暗了，他是心脏病突发死亡的，医院都没查出什么不对，孙方又能做什么？再者孙方不过是他的助理，他不是孙方肚子里的蛔虫，没准那人身上有什么闪光点是他以前没有发现的，总之都是个人机遇了。 隔天陆凌恒跟张明爵又有对手戏，而且还是高\\潮戏，唐同泽对曹风的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终于爆发，而曹风也有自己的信念，与唐同泽的理念不和，两人起了争执，由唐同泽挑起说要考验曹风的能力，两人进行了一场单兵战斗技能的比试。 这其实是一段很难演的戏，要把演员们在这段时间内的军训成果全都展现出来，格斗、隐蔽、射击……而且陆凌恒演的魔鬼连长是能力非常出色的，他必须要把这一点演绎出来。最后戏中比试的结果是曹风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险胜，两人静下来敞开心扉地聊天之后解开心结，唐同泽对曹风更加欣赏。 两人和解的戏要等晚上拍，白天先拍交锋的戏。第一场针锋相对的戏拍完，康嘉敏大声叫好，一条就过了。 接着再拍第二场单兵操练的戏，令康嘉敏惊喜的是，居然也一条就过了！陆凌恒和张明爵的表现都异常精彩，针锋相对，丝毫不让，连在旁边围观的真士兵们也为他们出色的表演而鼓掌喝彩！ 两场戏拍完，陆凌恒走上前向张明爵伸出手：“你演得太好了。”不得不说，张明爵演这种锋芒毕露的戏非常适合，所以演员在挑角色的时候总是挑符合自己本性的比较好。 张明爵挑眉：“你也不赖！” 下午陆凌恒就没有戏了，要等到晚场拍两人和解的戏，而曹风作为主角戏份比他多，所以还有别的场要拍。 白天拍戏的顺利并没有让康嘉敏放松，毕竟那场戏是两人矛盾的爆发，陆凌恒和张明爵原本就不和，格斗的戏简直拍得火花四射，让人心惊。但晚上则是情感爆发的戏，这就不是任何体能和技巧能够弥补得了。于是下午他时不时就要把陆凌恒叫过去说戏，让他先预演几遍，提前酝酿感情，就怕晚场拍不好。 然而真到了晚场拍摄的时候，陆凌恒和张明爵继续保持了超水平的发挥。 “连长。”曹风走到唐同泽身边坐下，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来点儿？” 唐同泽斜了他一眼，严肃端坐：“不喝。” 曹风笑了：“连长，明天休息，偶尔破破戒吧，不然也活得太累了。”说着又把啤酒往唐同泽眼前递。 唐同泽还是一副坚决不受用的表情，摆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缓缓抬了起来。然而曹风没看见他的那只手，见他迟迟不接，叹了口气，自己把酒罐拿回来喝了一口。 唐同泽的表情顿时尴尬极了，忙不迭把手收回去，不自在地在裤缝边上擦了擦。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唐同泽不时地皱眉，终于下定决心道歉。他缓缓开口：“白天的事……” “对不起。”曹风抢了他的话。“连长，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在军事演习中我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擅自做了决定。虽然我判断地没错，但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先向长官汇报以后听从指挥的，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支队伍，我们所有人汇聚在一起才是刀锋连。” 唐同泽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是我要向你道歉，我对你的要求太苛刻了，你做了正确的判断，也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如果那是实战，你的决定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局。是我心态不好。” 曹风偷偷瞅了眼唐同泽，然后缓缓挪过去，用肩膀顶了顶他：“连长，其实你挺喜欢我的吧？” 唐同泽眼睛一瞪，慌张地开了川腔：“你胡、胡说啥子嘛？” 曹风偷笑：“团长都告诉我了，说上次团里给我的处分是你据理力争才消掉的……” 唐同泽猛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辩解：“类件事就算不是你我也会那么做的！我不能让我手下的兵被别个冤枉！” 曹风嘿嘿一笑：“是，是，咱们魔鬼连长是最爱惜手下的刀锋的！连长，你真不喝点？”说着把自己喝过的酒罐又递了过去。 唐同泽再次嫌弃：“你喝过的我才不要喝！”并且再一次口嫌体正直地把手伸过去接啤酒。 只可惜他这次又慢了一拍，曹风听到他嫌弃就把手收回来了，正打算往自己嘴里灌的时候看到唐同泽伸出来的手，吃惊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把酒递过去。然而唐同泽再三傲娇被辜负，一把打开他的手，这回是坚决不要了。 曹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唐同泽恼羞成怒地瞪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颇有种男儿一笑泯恩仇的快意感。 “好！”康嘉敏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赞道，“非常好！这条过了！” 这次陆凌恒终于在看张明爵的时候把那种欣赏惜才的感觉表现出来了，而张明爵也敛去了锋芒，两人的对手戏很到位。原本以为今天的戏会是最难拍的，却全都是一条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陆凌恒自己也觉得很不错。前世他虽然已经名利双收，但自觉演技到达了一个瓶颈，明明每年都至少要演两部新剧，算上其他广告、活动还有话剧舞台剧的挑战，算下来一年也能有六七种不同的尝试，可是不管他演什么，好像都有一种无力感，就连演戏的热情都在消退。他自己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但是重获新生之后，他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认真的琢磨一个角色，严厉的导演给他中肯的建议，让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又很难言明。 康嘉敏走过来拍了拍陆凌恒的肩膀，跟他开玩笑：“不错啊你，我第一次发现你演傲娇演那么好，你是不是本色出演啊？” 陆凌恒非常傲娇地表示：“我才不是傲娇！” 众人都笑。 拍完这场戏陆凌恒就准备回去休息了，钱悦拿着手机跑过来：“凌恒，刚才马总监打了电话过来，说等你拍完戏以后给他回个电。” 既然马瑜找肯定是有正事了，陆凌恒赶紧打电话过去。 “凌恒。”马瑜含笑道，“你那条广告的样片我看了，太适合你了。我跟广告商商量过了，下个月开始正式在各平台上播放，剩下六条也会尽快安排你拍完。我相信你一定能一炮而红！” 陆凌恒一听到广告两个字就头疼：“马哥，还有别的事吗？” “有。”马瑜问道，“你这边拍摄情况怎么样了？” 陆凌恒说：“后天还有一场戏，然后就空了。大概有一个月的空闲吧。” 陆凌恒演的唐同泽毕竟不是主角，戏份没有那么多。拍戏是按场拍的，所有在一个场景的戏会集中拍完，然后再换到其他场地，他的重头戏基本都集中在军区，已经快完成了。接下来剧组会转移到城里去拍曹风入伍前和回家探亲的戏以及一些军区外的生活，那部分是没有陆凌恒的戏份的，大概一个月以后，剧组又会到山村里拍摄军人帮助百姓抗击山洪的戏，那时候陆凌恒才需要重新归组。 马瑜说：“那正好，等你这边拍完以后，到《姜门飞将》去试个镜。” 陆凌恒吃惊：“《姜门飞将》？那边演员还没定下来？”姜门飞将就是之前陆凌恒想试镜却被沈博衍搅黄的一部戏了，选角进行到现在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按理说要定的都该定下了。 “本来是定好了，场地也租了，下个月就要开拍了。”马瑜说，“但是欧阳苏这个角色本来选的是贾才明，他给编剧五十万想偷戏，被人告到投资商那边了，所以投资商决定把他给换了。” 偷戏指的是有演员私下里偷偷贿\\赂编剧，花钱让编剧给自己演的角色加戏。贾才明算是个二线的演员，一直不上不下的，他偷戏的名声早就有了，以前有部戏他演的是个男二，砸钱偷戏把戏份加的比男主还多，结果拍得不伦不类，没想到这次终于栽了。 “等等。”陆凌恒惊讶道，“贾才明被换了，难道让我去试他的角色？你刚才说的是欧阳苏？”之前陆凌恒为了试镜看过剧本大纲，这个欧阳苏他要是没记错的话…… “嗯，是个反派男二的角色。你不是给沈氏集团拍了动能的广告吗？这部戏也是沈氏集团投资的，他们觉得你条件不错，所以想让你试试看。” 陆凌恒一下有点愣。之前他想演《姜门飞将》，也就打算试个男五男六之类的配角，这一下进步也太快了，突然就让他试男二，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帮你约时间，约好了通知你。”马瑜说，“好好准备啊，我觉得这部戏你能上的几率非常大，投资商那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一定要你，但既然向导演推荐就是看好你了。而且现在是临时换演员找人救场，竞争不大，你把握好机会。” 陆凌恒哭笑不得。又是救场，他都快成专业救场的了！他问道：“马哥，是哪位投资商向导演推荐我的啊？” 马瑜反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陆凌恒默默在心里吐槽。如果是沈清余推荐的，他会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如果是沈博衍推荐的，他必须要好好看下剧本有没有暗藏玄机！ 马瑜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沈家老二吧，沈家在娱乐行业的投资大多都是他做的。” 陆凌恒无力地揉了揉额头，想想那动能广告的德行，很担心沈博衍会脑洞大开再让他来一段穿着盔甲跳肚皮舞的戏。不过那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电视剧，而且对于正在事业发展期的他而言这样一部还算大制作的古装剧男二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他答应道：“我知道了。” 马瑜笑道：“那你加油吧。挂了。” 挂完电话之后，陆凌恒纳闷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如果真是沈博衍推荐了他，沈博衍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日沈清余说沈博衍爱慕他，他几乎就要相信了。然而紧接着，沈博衍又亲口告诉他，他是他的黑粉，并且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为他安排的那个广告系列，无疑是因为沈博衍觉得他像前世的他自己，所以说沈博衍其实早就想看他穿着西装跳钢管舞了吗？蛇精病啊！ “凌恒哥！”林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导演说准备了宵夜，一起去吃吧！” 陆凌恒的思绪被打断，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走吧！” 休息了一天之后，陆凌恒终于迎来了他在军区拍摄的最后一场戏。那是属于唐同泽的爱情戏。 《刀锋》是一部男人戏，主题就是围绕着士兵们的战友情和军民鱼水情展开的，戏里虽然也有女演员，但少得可怜，爱情戏更是昙花一现，淡淡一笔带过，却不因笔墨少而无趣，相反，则是非常精彩的一笔。 和唐同泽配对的是军区医院的一名女护士，曾有一次唐同泽在剿匪行动中受了伤，当时野外情况紧急，没有麻醉药品，却需要立刻缝合伤口，于是小护士在唐同泽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帮他处理了伤口，两人因此结缘。 然而最终这两个人并没有走到一起。胡兰成说过，“好的东西原来不是叫人都安，却是要叫人稍稍不安”。《刀锋》无疑是个圆满的故事，故事的结局热血男儿们保家卫国完成了自己的理想，可是这样的圆满中也有不圆满，有的人被拉下了，有的人自己放弃了，而有的感情也错过了。唐同泽和小护士萌发的爱情也因为两人的性格而永远错过。像这样圆满中的不圆满，反而比皆大欢喜的结局更容易在观众的心里留下点什么。 大清早陆凌恒就到了片场。上午没有他的戏，不过因为他在军区部分的戏已经快拍完了，所以也就没有再去参加训练了，而是来观看别人拍戏。 一群当了群演的士兵们都在片场，不拍戏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说笑。演员跟士兵们已经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了，士兵们年纪都很小，大多才十八九岁，性格开朗单纯，陆凌恒很喜欢他们，演员们都很喜欢他们，相处非常融洽。 所以当沈博衍来到片场的时候，就看见陆凌恒被一群小兵崽子们围在中间嘻嘻哈哈。 林羽怂恿：“陆哥，我从来没听你讲过上海话，你讲一段我们听听？” 另一名小兵说：“就是就是，你四川话讲的这么好，你真的是上海人吗？” 陆凌恒一点架子都没有，笑呵呵地说：“那我讲一段？你们想听什么？” 立刻有人举手：“我想听上海小姑娘骂人的！” 其他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要听要听！” 陆凌恒无奈：“不好吧？” 林羽也跟着落井下石：“你不是演员嘛？我们现在是在考你的演技！” 陆凌恒好笑。他跟这群小兵蛋子们真是混熟了，自己心态都年轻了，大家开玩笑什么话都能讲，反串表演一段也确实没什么，反正又不在电视上播出。于是他把林羽拉起来，开玩笑说：“导演，你叫开始吧。” 林羽马上举起双手，学着场务打板一样把双手一拍：“艾克信！” 陆凌恒马上脸色一变，一手叉腰，一手点着林羽的额头骂道：“弄则刚度泥子伐二伐三哈三五四投五投六哈七得八！弄错气错气，顶顶错气了！”骂完还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抱胸把头扭到一边——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斯巴达的沈博衍。 沈博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陆凌恒：“……” “哈哈哈哈……”小兵蛋子们笑倒了一片，谁也没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 林羽还依旧兴高采烈：“我也来我也来！我来演四川婆娘。”说着就揪着陆凌恒的领子骂道，“格老子日\\怪，老子问你要钱，你还苟的很，你\\龟\\儿子……咦？” 林羽发现陆凌恒的目光盯着旁边，扭头一看，也看到了沈博衍。他想了想，惊道：“你不是啥子赞助吗！你咋个来了！” 沈博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来探班。” 刚才陆凌恒学姑娘骂人的这段话，他听着很耳熟。不记得在拍哪部戏的时候，某演员的小助手跟自己的男朋友吵架了，哭着给男朋友打电话，一口气骂完了这跟绕口令似的一长串，当时陆君乾愣了三秒种，然后笑了整整三分钟，搞得沈博衍心痒痒的，也曾幻想过陆君乾这样指着他鼻子骂的模样，地点么……最好是在床上。简直太有情趣了！ 陆凌恒心头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完了！刚才的画面不会给沈博衍增加鬼畜广告系列的新想法吧！ 沈博衍走上前：“不拍戏？” “还没轮到我。” “哦。” 陆凌恒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沈博衍的表情无懈可击：“路过，来看看。” 陆凌恒：“……” 那天听到那句失心疯之后沈博衍整个人神不守舍了好几天，他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巧合，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可是又忍不住想太多。虽然匪夷所思，但如果有那种可能的话，于他而言，那当真是……此生有幸。总而言之，他就是忍不住又来探班了。 沈博衍一来，陆凌恒就有点坐不住了。他本以为沈博衍会去康嘉敏那边，没想到沈博衍居然就在小兵蛋子们边上坐下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兵们还在拿刚才的反串扮演起哄呢，陆凌恒起身，决定先去找下午要合作的女演员讲讲戏，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君乾！” 陆凌恒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沈博衍的视线：“啊？” 沈博衍沉默了三秒钟：“我叫错了。” 陆凌恒：“……” 沈博衍：“我叫错了你答应什么？” 陆凌恒：“……” 沈博衍：“你有病啊？” 陆凌恒：“……” 又过三秒钟，沈博衍起身走了。 陆凌恒整个人都不太好。 沈博衍走到盥洗室，洗了好几把冷水脸，又抽了两根烟，在绕着一栋建筑转了三圈。二十分钟以后他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却发现陆凌恒已经不在人群里了，探长脖子望望，四下都没看见。 沈博衍拍了拍一名席地而坐的小兵蛋子的肩膀，问道：“你知道陆凌恒去哪儿了？” 这小兵蛋子也是康嘉敏找来的群演，为了增加剧中方言的多样性和趣味性，这小兵是个说安徽方言的。他答道：“陆哥说没他的戏，他出去放\\荡一下。” 沈博衍：“……放荡一下？” 安徽小兵点头：“对啊，放荡一下，大概拍戏的时候就回来了。” 沈博衍的脸色登时黑了，冷冷地转身走开。 安徽小兵一脸莫名。这个人怎么回事，陆哥说出去晃荡一下，他原话转达，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脸色就难看了呢？ 第二十八章 “我爱你……” 陆凌恒在外晃了一圈回来，发现沈博衍还坐在导演棚里，不敢过去，心里打鼓。方才沈博衍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就应了，沈博衍是故意叫错的还是真的不小心？陆凌恒也不知道。不过看当时沈博衍的反应，应该是没有怀疑他吧。 “凌恒。”康嘉敏看到他，向他招手，“你过来。” 陆凌恒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沈博衍坐在导演椅上，见陆凌恒过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陆凌恒心虚地答道：“我晃了两圈，你找我有事？” “晃了两圈？”沈博衍重复了一遍，然后皱眉沉思了几秒钟，接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我去！” 陆凌恒莫名其妙。 “凌恒来来来。”跟陆凌恒搭戏演女护士的女演员杨妍也在边上，康嘉敏把他们两人拉到一起，“下午的戏我先跟你们说一下。” 杨妍是个新人，戏份又很少，康嘉敏对她不太放心，怕她对角色的理解不够深入，所以想在开拍前给她具体分析一下。毕竟是两个人的对手戏，他把陆凌恒叫过来，一来不至于让小演员太紧张，二来让他们事先沟通一下到时候有利于进入角色。 康嘉敏给两个演员说戏的时候，沈博衍就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听着。 小护士和陆凌恒的戏因为几乎都是在军区医院里的，所以这段感情线要今天一起拍完，从不熟悉到渐渐熟悉，从芳心暗许到黯然神伤。小护士是个热心肠的纸老虎，对谁都很热情，看似泼辣，实则内心却是个很害羞的姑娘。她跟唐同泽这样看似冷硬，实则内敛、不擅长表达感情的铁血军人有着强烈的反差，又互相吸引着。唐同泽虽然为热情的小护士动了心，但因为他的性格，他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小护士大胆地向他递出橄榄枝，他因为不懂爱情所以没有接，小护士得不到回应，终于不敢再往前迈进。小护士的年纪不小了，在家里催婚的压力下，她终于决定嫁给家里为她安排的一名年长温柔的男人，并且接受了工作上的调动，离开了唐同泽所在的军区。 这两人之间的故事若是写成小说，大概能写出十几万字来玩，但事实上，在剧本上他们的内容寥寥无几。涉及到两人感情的所有戏份加起来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这两个人的感情并不是摆在明面上的，而是一种暗潮涌动。而剧本上是不会出现心理活动的，也就是说，唐同泽和小护士的故事，并不是用台词来表达的，而是用潜台词来展现的。 康嘉敏所做的，就是给演员分析角色的心理活动和潜台词。 康嘉敏说：“这是我的分析，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如果你们有不同的意见也可以提出来。我觉得唐同泽和护士小清之所以最后没有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唐同泽这个人太自我太骄傲了。他没有爱过别人，所以他也不能体会别人的感受和需要。因为他是个连长，他手下的士兵都听他的命令，所以小清为他做的一些妥协，被他认为是很正常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凌恒和杨妍听完了都点头。 杨妍突然笑了：“沈总，你也在听吗，你也想演戏？”刚才沈博衍也跟着一起点头了。 沈博衍懒洋洋地靠坐在导演椅上：“康导的话让我想起一个朋友。” 康嘉敏见沈博衍也参与进话题中，为了让气氛轻松点，也为了让陆凌恒更能体会角色的感情，他开玩笑说：“其实唐同泽自己也太了解自己对小清的感情，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热情如火的姑娘，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模式，他就会尝试用自己熟悉的模式代入进这关关系，把小清当成是自己手下的士兵了。就好像你们这些明星，有很多粉丝，如果有人想追求你们，但是你们也罢对方当成是粉丝来处理，其实是不了解自己和对方的想法。” 陆凌恒：“……”这个比喻怎么让他感觉这么不爽呢？康导你真的没跟沈小狗对过台词吗？不要随随便便举这种让人很容易自我代入的例子好不好！ 沈博衍的表情有些茫然，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康嘉敏把两个人的感情线梳理了一遍，吃好午饭，就开始拍摄了。 然而感情戏的拍摄进展并不是很顺利，第一条线拍了五遍都没过，还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过度戏。杨妍第一次演戏很紧张，根本进不了状态，演的干巴巴的。康嘉敏忍不住要骂人了，陆凌恒突然开口：“康导，我腿抽筋了，休息几分钟好吗？” 康嘉敏看看他，同意了：“行。你们再考虑一下该怎么演。” 陆凌恒默默叹了口气。其实内心戏是最难演的，没有台词，演员需要用肢体语言、表情、眼神来诠释更多内容。如果是更有爆发力的剧情，比如演绎爱一个人爱得发狂，其实反而好演，这种含情脉脉似爱非爱的感觉，才是最要命的。而且他光自己自己演好是没有用的，杨妍是新人，没有经验，作为搭档，他需要引导杨妍更加进入这个角色才行。 杨妍一下场就坐到一旁开始发呆了，陆凌恒喝了口水，朝她走过去。他在杨妍身边坐下，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杨妍的双眼，柔声道：“第一次拍戏，紧张吗？” 杨妍被他这一注视，顿时慌了神。陆凌恒长得帅，眼神深邃，换谁被这么一位大帅哥深情地注视都受不了，她的眼神拼命闪躲：“有、有点。” 陆凌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第一次拍戏也很紧张。我记得那场戏是我吃面，我NG了十几次，面条被我吃空了七八碗，大家都问我是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没钱吃饭到剧组蹭饭来了。那天拍完戏我回家称体重，就拍一天的戏我重了快五斤。” 杨妍被他的爆料逗笑了：“真的假的啊？” “真的呀。”陆凌恒笑道，“你比我那时候好多了。” 开过玩笑，杨妍终于放松了不少，陆凌恒一边找话跟她聊着，一边轻轻拍她的肩膀和后背。他和杨妍之间太陌生了，要演感情戏是很难投入的。要演好角色就必须要入戏，两个根本不认识的演员怎么能演出暗潮涌动的感情戏？因此他靠着聊天和些微肢体接触迅速消除了两人间的隔阂，令杨妍对他产生好感。 康嘉敏坐在一旁看着，这时候点了点头：“这陆凌恒，很有经验嘛。”他是老导演了，当然知道陆凌恒的目的是什么。有经验的演员会去引导对手，不光在戏里，戏外也是要下功夫的。之前陆凌恒和张明爵关系不合，后来缓和了，两人的对手戏才能演出水平，康嘉敏虽然没看到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了解两个人的性格，争强好胜如张明爵肯定不会主动和解，应该还是陆凌恒的功劳。 沈博衍坐在康嘉敏的身边，动了动嘴皮子，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众人看到陆凌恒开导杨妍，却没看到他暗中下的功夫。陆凌恒在化解杨妍心防的同时，也在催眠自己，注视着杨妍的双目不断告诉自己“我喜欢她我喜欢她”，几分钟过后，他看这小姑娘都觉得顺眼多了。 这样的做法在演艺圈很常见，有经验的演员们并不会觉得尴尬。一来他们是演员，把眼前的戏演好才是敬业的演员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再则陆凌恒一直是个入戏快出戏也快的演员，拍戏的时候也许真心觉得喜欢上了谁，等演完戏了是谁就是谁，他还从来没有做过因戏生情的事。 等两个人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康嘉敏继续拍摄，杨妍的表现果然好多了，她和陆凌恒也终于把那种暗潮涌动得感觉演出来了。 转眼和杨妍的对手戏全演完了，陆凌恒还剩下当天的最后一场戏，是他得知小护士要调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跑到医院想去挽留，然而小护士却已经离开了。这场戏是一场非常有张力的戏，一直以严肃形象示人的魔鬼连长终于情感迸发。这场戏依旧没有一句有关心理活动的台词，陆凌恒必须要靠他的演技将唐同泽的懊恼、动心、茫然表现出来。 唐同泽冲进医院，抓住一名路过的护士，急切地问道：“小清呢？小清在哪里？！” 护士从来没有见过连长如此失惊的模样，吓得说话都磕磕巴巴：“小清？小清已经走了啊。” 唐同泽愣住。数秒之后他缓缓松开了护士，着急的表情敛去，又找回了魔鬼连长的风采，但眉宇间看得出隐忍。他对护士说：“抱歉。”便转身向外走去。 护士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唐同泽路过从前小清在的科室，停下脚步在科室外呆立了片刻，身体向一侧的墙考去。他的眉头用力地皱了起来，拳头握得紧紧的，呼吸的节奏越来越凌乱。片刻后，他无力地滑坐到医院长廊的椅子上，眉结展开，一切的一切，尽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非常好！”唐同泽拍了下大腿，“一条过！各单位准备拍下一场！” 下一场戏就不是陆凌恒的戏了，场务们开始挪动道具和摄像机，然陆凌恒却还坐在那张长椅上没有站起来。 即便他出戏快，也是要用上一天半天来缓和的，为了刚才的演好这场戏，他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我爱她，但我失去她了……”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感任在脑海中盘旋，他需要几分钟走出来。 沈博衍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低声叫道：“君乾？” 陆凌恒听见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头。沈博衍的闯入让他几乎被充斥满的大脑无法找到相对应的内容，他目光失焦地喃喃道：“我爱你……” 沈博衍：“……” 数秒后，陆凌恒的眼神清明了。两人目光相对，表情各异。 “你有病啊。”这次陆凌恒抢了沈博衍的台词，先发制人。 沈博衍：“……” “你叫错一次名字，还叫错第二次？” 沈博衍：“……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陆凌恒从长椅上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瞪了眼沈博衍，转身走开了。真是神经病，别人骂他有病的话都要再听一遍！ 第二十九章 拍完感情戏，陆凌恒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不仅如此，他在剧组的工作也告一段落，要准备离组回家去准备《姜门飞将》的试镜工作了。离组前陆凌恒在军区逛了一圈，跟大家告别。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他跟军区的小兵蛋子们都处出感情了，大家对他即将离组很不舍，再过一个月陆凌恒虽然还要回组继续拍摄后面的内容，但到时候地点就不在军区了，恐怕很难和小兵们再见面了。 演员们一个月后还会再见面，以后也会有很多合作机会，但跟士兵们却不同。陆凌恒跟依依不舍的小兵们聊了很久，林羽是个容易动情的，平时用川话训人的时候的时候彪悍，离别之时却红了眼眶：“陆哥，咱们还能再见面吗？等我有空进城，我一定会买你所有的作品的！” 陆凌恒拥抱他：“会再见的，有机会我就来看你。你记住我电话，以后退伍了要是没别的工作，我就请你当助理或者保镖，我要是红了，我带你一起演戏！” 一个小时后终于陆凌恒终于彻底完成告别，沈博衍居然还在剧组里等着。 钱悦帮陆凌恒收拾完行李，两人正要走，沈博衍说：“我正好要回城，顺路送你们一程吧。” 钱悦登时受宠若惊。以拽闻名的沈二少居然这么好心？ 陆凌恒哪里敢让沈博衍送，推脱道：“不用了，公司派了车来接我们。” “是吗。”沈博衍问道，“车呢？” 陆凌恒往军区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愣住了。半个小时前他就看到公司派来的车停在那里了，他当时还让钱悦去打招呼说告别需要点时间让司机暂等片刻，可是现在车不见了！ 陆凌恒忙跟钱悦使眼色：“你打电话问问！” 钱悦忙走到一旁打电话给司机，沈博衍很淡定地在一旁等着。片刻后，钱悦神色尴尬地回来了：“司机说他有事先走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陆凌恒：“……” 这里可是郊区，他连路都不认识，他又不是军官，总不可能让军区派车送他，自己怎么回去？这不是玩他吗！ 再看沈博衍那副笃定的样子，陆凌恒顿时猜到十有八九是他搞的鬼了！沈博衍到底想干嘛？ 然而沈博衍并没有要勉强他们的意思，他耸了耸肩：“我以为你们没车，既然你们有安排就算了，走了，再见！”说完潇洒地转身一走，一点留恋也没有。 陆凌恒：“……” 钱悦赶紧拉了拉他：“凌恒，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沈总等等我们！”陆凌恒赶紧追上去，笑哈哈道，“居然麻烦沈总送我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开玩笑，有车不坐猪头三，他才不要迷失在苍凉的郊区呢！ 沈博衍睨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你好好拍广告报答我就可以了。” 陆凌恒：“……” 上车之后，沈博衍先丢给他一个本子，这才发动了车子。陆凌恒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一看，原来是广告策划案。 “动能系列的第二个广告策划，你先看一下吧，跟马瑜定过你的档期了，下个月五号拍。第一个系列也会在下个月正是在各大平台上投放。” 陆凌恒一听到动能广告就头疼，可是合约都签了，他又不能跳票不干，只好挤眉弄眼地嘲讽道：“这可是沈总智慧的结晶啊，沈总何不把整个系列所有的策划都给我，让我一次膜拜够？” 沈博衍就像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认真答道：“还没全部创作完呢。创意都有了，但具体方案还在制作中。” 陆凌恒干巴巴地呵呵笑了笑：“那不如沈总透露一下，你自己最喜欢的创意是什么呢？” 沈博衍打方向盘转了个弯：“我最喜欢的没有放进这个系列里。” 陆凌恒：“……”七个创意都没能把你最喜欢的放进去，你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东西啊？ 沈博衍舔了舔嘴唇。其实他最想让陆君乾演的，是用各种方言叫床，喝“动能”前是嗲嗲的吴侬软语，喝完“动能”就成了彪悍的东北大碴子，从“哎哟～色一～哈色一呃，吴伐来塞了～～野货册来啦～～”到“哎哟妈呀，你他妈太得劲儿了！哎呀，哎呀！这下老深老带劲儿了！”…… 陆凌恒只看沈博衍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然后这家伙迅速单手拧开一瓶放在车上的冰水猛灌起来。 陆凌恒简直莫名其妙。 沈博衍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冰水，又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了，如此丧心病狂的脑洞，就算陆君乾本人在这里，他也不会真的让陆君乾演的。别说广电总局不通过，他自己也不会允许别人看到陆君乾的那一面——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陆凌恒只见沈小狗一会儿笑一会儿黯然神伤，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他更想知道，沈博衍现在对他这样莫名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第一次叫错名字是不小心，第二次他就觉得是试探了。沈博衍开始怀疑他了？怀疑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你不看策划呀？”坐在后排的钱悦一颗小脑袋凑上来，“你不看让我先看看呗？”有了前面一个制服诱惑版钢管舞之后，钱悦对于这个神经病广告系列简直充满了期待。 陆凌恒一把拍掉钱悦伸过来的手：“去！” 钱悦撇撇嘴，又缩回后排去了。 陆凌恒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策划案，做了三个深呼吸，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以免等会儿看到过于丧失的内容会崩溃，然后才翻开了策划本。 然后陆凌恒就看到了这则策划案的标题——《大爷为争宠喝动能，终成广场舞王》。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的标题，陆凌恒还是差点忍不住把策划本从窗口丢出去！ 蛇精病蛇精病蛇精病！ 在心里把沈博衍骂了几万遍之后，陆凌恒终于冷静下来，继续看详细的内容。 这则广告的内容是一群大爷大妈在操场上跳广场舞，主角大爷想要跟大妈们做舞搭子，但是因为他跳得太烂了，大妈们都看不上他，看着大家都在成双成对地跳舞，他却孤家寡人一个，只能落寞地走到一旁。这时候领舞大妈拿着“动能”递给他，说：“想要找回青春活力吗？不如试试给身体添加点动能！”大爷喝了一口动能，顿时一股金光闪过，他变身成了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在广场上旋转跳跃，大展舞技，被大妈们花痴地簇拥起来…… “我勒个去……”陆凌恒扶额，“什么鬼……” 钱悦在后座探头探脑，急不可耐地想看到剧本的具体方案。 “沈总。”陆凌恒无力道，“我问个问题。这个大爷变身前是找位真大爷来演还是……” “当然你演。”沈博衍说，“给你化个老年妆。” 陆凌恒一头仰倒在座椅靠垫上。他百分百肯定，沈博衍是故意在整他！这个系列的主题就是喝饮料前后的巨大变化，就像之前钢管舞的的那个方案，其实喝饮料前明明可以找一个跟他形象反差大的人来演落魄失意男，让他来演变身后，一些类似的广告项目都是这么做的。钢管舞的那个也算了，起码前后还都是年轻人，这会儿都变成老年人了！广场舞一枝草大爷！有让他化老年妆的功夫还不如直接找位真老大爷来演呢！ “拓宽你的戏路。”沈博衍说，“好好把握机会吧。” 陆凌恒恨不得把策划本揉成团塞进他嘴巴里！去屎吧沈小狗！ 沈博衍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他看着前方的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刚才陆凌恒和小兵蛋子们告别的时候，他去找了杨妍，问她在拍戏之前陆凌恒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杨妍告诉了他关于NG吃面的事。沈博衍不了解陆凌恒，不知道陆凌恒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是他了解陆君乾，他曾经听陆君乾说过这件事。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两件事也可能是巧合，许多件事……也许还是巧合，只是这巧合的几率就令人寻味了。其实这件事有很多种可能，陆凌恒跟陆君乾的关系比他想得更亲密，陆君乾的很多事情陆凌恒都知道，于是陆凌恒套用在自己身上拿来安慰新人演员，又或者陆凌恒确实也经历过一样的事情……也有可能，是陆君乾的灵魂重生了。 虽然最后一种可能太过匪夷所思，即使现在沈博衍也不敢肯定，但他却无法克制地去猜想这种可能。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沈博衍突然开口，沉声道，“这个广告系列你一定要拍完。” 陆凌恒：“……”所以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不管怎样的前提是怎么来的？ 一个多小时后，沈博衍开车把陆凌恒送回家了。钱悦还得去公司，沈博衍心情好，说顺便再把他也送过去，陆凌恒的行李不算太多，他就一个人提着行李回家去了。 进了房间，陆凌恒已经疲惫极了，正打算洗澡睡觉，突然手机铃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来电，随手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凌恒啊，你是凌恒吗？” 陆凌恒听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不敢确认，迟疑道：“你……” “我是你表姑夫呀，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见过的，我是君乾的爸爸。” 第三十章 遗产 陆君乾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一直跟母亲生活，他的父亲陆均已经另外组成了家庭，后来母亲去世了，他跟陆均因为感情并不深厚，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联系。就连他追悼会的那天，虽然父方来了几位亲属，但是父亲本人并没有出席。 所以此时此刻，他接到陆均的电话，很是不可思议：“呃……表姑夫？” “凌恒啊，最近在忙什么？”陆均亲切地问道。 陆凌恒很是别扭。他跟父亲很小就分开了，就算他是陆君乾的时候，也没听陆均那么亲切过：“我在拍戏。” “哦，好孩子，跟君乾一样有出息。”陆均问道，“拍戏辛苦吧？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啊。” 陆凌恒别扭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表弟跟父亲有这么熟悉吗？这嘘寒问暖的语气，便是从前对他这个儿子也没有过。但若当真很熟，他重生这么久，这又是陆均第一次打电话来，用的开场白又很生疏。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会的。姑夫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件事想问问你来着，你是当明星的，人脉广，你认识好的律师吗？” “律师？”陆凌恒不解，“您要跟人打官司吗？” “唉，是为了君乾的事。君乾以前事业做得那么优秀，也有不少积蓄了。没想到他去世以后，那么多黑心人打他遗产的主意，想把他的钱都吞掉。我气不过，所以想请律师帮忙主持公道。” 陆凌恒吃惊，旋即皱眉。他重生以后，对自己前世的遗产并没有太关心，只是从马瑜那里听了个大概。不用说，他积累了很多财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光流动资金就有上千万，再加上他的不动产和投资项目、遗物等，肯定是个很夸张的数字。他没有去打自己遗产的主意，一来是他现在一个远房表亲的身份没资格说话，二来他对钱并不是很在乎。基本上混到他那个地位的明星大腕，就已经跟印钞机似的，演一部电影接一个代言就有千万入账，如果没有追求的话，拍一条广告就可以回家躺着吃一辈子了。而他之所以还继续辛勤工作，并且试图做实业和投资，为的并不是钱的具体数字，而是资源。有了坚强的经济后盾和地位，他才有话语权，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可以演更多想演的角色，才不会受制于人，才能追求他的理想。钱是可以再赚的，甚至他用点下三滥的手段从前世的流动资金里弄出几百万也不是难事，但他以陆凌恒的身份无法拿回前世积累的资源、人脉和地位，对他的理想和发展无甚助益，不值得去冒那个被人发现的风险，还是只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重新发展。 陆凌恒问道：“怎么了？有人要抢表哥的遗产？” “是啊。”陆均愤愤地说，“好多人都在抢他的钱！” 陆凌恒知道自己死后留下的遗产亲戚们正在争，不过他没有配偶子女，父亲应该是顺位继承人，具体事情他没太关心，因为家里并没有很亲的亲人了，给谁多少钱都无所谓，何况会有法律工作者来处理。但其实他的遗产还没有处理完，就连清算都没算完，因为他的资产组成很复杂，娱乐圈里很多帐不清不楚的，有剧组拖欠演员演出费一两年都不结清甚至最后赖账不给的，有经济宣传团队私吞艺人的辛苦费的，还有他的各种投资项目。他人这一去，很多帐没准就成坏账了，被人吞掉也不出奇。 他好声好气地问道：“那您打算跟谁打官司呢？我没什么律师朋友，但我可以帮忙问问，也许我有朋友认识。” “君子基金。” 陆凌恒愣住。 陆君乾生前做了不少公益事业，一来能够帮助他人，二来能够提升自己的形象，这是一个双赢的事，但因为零星的公益小事影响有限，去年有一家跟他交好的慈善机构找到他，希望能以他的名义建立一个公益基金会，一来借助他的影响力能够将公益事业做的更大，二来对他的正面形象有更好的提升，同时也拉了几位其他的热衷于公益事业的企业家进来一起做。陆君乾在考察了对方的资质和能力之后答应了这个计划，而这个计划就是“君子基金公益计划”，专门资助贫困山区儿童，陆君乾出任基金会的理事，同时担任基金会的形象大使。 陆凌恒走到房间里，问道：“姑父跟基金会有什么纷争吗？” 陆均气愤地说：“那些混蛋侵吞君乾的资产。” 这个答案让陆凌恒更加吃惊。君子基金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到现在也才半年。就在他去世的一个月前，他作为基金会理事还以个人名义捐出了两千万给基金会，不过因为陆君乾工作繁忙，当时是把那两千万给了马瑜让马瑜帮他捐的。当时各大媒体纷纷写稿称颂他的义举。做基金慈善的艺人不少，但真正肯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的艺人却不多。很多明星觉得自己肯贡献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他人就已经仁至义尽，甚至还有人以慈善的名义暗中牟利。在这样的环境下，陆君乾的慷慨为他博得了一个好名声，甚至有不少机构在跟他接洽希望用他做国际形象大使。 陆凌恒问道：“据我所知，陆君乾也是君子基金的创始人之一吧，怎么会有侵吞资产的事情发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这些个什么基金会里没一个好东西，跟他的经纪人勾搭在一起，骗了君乾两千万不肯吐出来。” 两千万！陆凌恒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其他纠纷，听到这个数字，他就可以肯定是他捐助的那两千万了：“您是说表哥捐出去的那两千万？这个好像谈不上侵吞资产吧，表哥是自愿的。” “唉，你不知道呀！”陆均说，“你表哥是被他那个无良的经纪人给骗了！那些人拿了他的钱就瓜分了，后来他发现那些人是骗子，就已经后悔了。所以他没有写授权书，就是想把钱讨回来的！无良经纪人没权利处置他的财产，现在他不在了，我也不能让那些骗子得逞！” 授权书？陆凌恒蹙眉。他的确从来没给马瑜写过什么授权书，他跟马瑜已经合作多年了，彼此相互非常信任，因为他自己工作太忙，很多投资理财、慈善公益的事他都一并交给马瑜为他打理，马瑜做的很好，从来也没有让他失望过，更没有侵吞过他的资产。马瑜跟他一样，事业做到了这个地步，钱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资源、平台、人脉、机会等等都是比金钱的数字更重要的，所以不会去做因小失大的事，何况马瑜非常支持他做公益，自己也捐了几百万。难道没写授权书也出问题了？ 陆凌恒换了个手拿电话：“……姑父，您是不是被人挑拨了，基金会不是什么骗子，而是有政府认证的公益计划，表哥的经纪人更不是。据我所知，表哥没有被人骗……”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表哥亲口跟我说过，他不想把这笔钱捐出去了，不想被人当傻子骗。我要把这笔钱讨回来！不然你表哥不会瞑目的！” “亲、口？”陆凌恒呼吸一窒，仿佛被一盆冷水凌空浇头，捏手机的手指也不由收紧了。他一字一顿道，“你说，他亲口说的？” “是啊，前不久他跟我打电话说的，早知道我就电话录音了！我是他爸，那孩子他妈已经不在了，他就只有我一个人能依靠，我得做这个主。你要是认识人，帮我找个好律师，我知道你现在挺红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君乾的表弟，我想你能帮忙出来说话，在媒体面前发给他们曝曝光，揭穿无良经纪人基金会的险恶面目，让君乾安心。” 陆凌恒听到咔咔的声音，似乎是他自己的指节发出来的。他的声音很冷：“陆君乾追悼会的时候，您为什么没有出席？” “我？”陆均显然没想到陆凌恒会突然问这个，支支吾吾地说，“我当时出了点事，没办法过来。” “是吗。”陆凌恒语气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已经捐出去的钱再讨回来，这不合适。陆君乾留下的遗产不少吧，何必打这两千万的主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陆均说，“你说的像我为了钱一样，我是为了孩子讨公道！两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陆凌恒深呼吸，闭上眼睛：“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可以帮您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再考虑考虑，你啥时候有空跟姑父出来吃顿饭，你现在不了解那些人有多可恶，你要知道实情，你肯定会帮我的。” 陆凌恒正想拒绝，却听陆均又接着道：“对了，你现在住哪？我好像听说是君乾的房子？我知道你们刚开始拍戏的小明星很辛苦，赚不到几个钱，所以以前君乾把房子借给你住。姑父知道你不容易，你继续住着不用担心，改天我来看看你。” 第三十一章 父亲上门 陆凌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直以来，他没有配偶，没有子女，亲缘淡薄，因为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去世，所以他也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他本以为他积累了这么多财富，能够让很多人满意了，可结果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陆凌恒呆坐良久，然后给马瑜打了电话。他告诉马瑜刚才陆均给他打电话了，马瑜听了很生气：“那老混蛋找到你头上来了。你千万别理他，别被他拖累了。” 陆凌恒有些不舒服，那人怎么说也是他爸：“马哥，你怎么管君乾的爸爸叫……混蛋？” 马瑜说：“你大概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没管过君乾，后来君乾红了以后他就来闹，要钱，不给钱就威胁要跟媒体曝光说君乾没良心不孝顺。公司为了封他的嘴，前前后后给他几十万了。” 陆凌恒大吃一惊：“什么，我怎么……表哥怎么没跟我说过？” 马瑜说：“君乾自己大概都不知道。我们对君乾保护的很好，他爸几次来公司闹的时候君他在外地拍戏呢，怕影响他状态我们都没告诉他，给钱打发了。平时他工作的时候手机都是助理帮忙看着的，他爸可能是从亲戚那里要了他的电话，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助理接的，他以为助理是君乾，一会儿说自己做生意亏了，一会儿说自己生病了，反正就是要钱，他助理问我，我都挡下来了，让助理把记录给删了。” 陆凌恒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很多经纪公司对艺人管理的非常严格，从衣食住行到和什么样的人交往都要管，尤其是那种性格容易惹事的。但他跟马瑜是多年的朋友了，马瑜对他私人生活并不干涉，他对自己的助理也很信任，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瞒着他，虽然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这……马哥，这些事情你们都瞒着表哥，不太好吧？” 马瑜重重地叹气：“他别的事情我都不干涉，唯独这件事。我找人调查过，他爸很早就重新组建家庭了，孩子都有了，在他没红之前十多年根本就没联系，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当红的明星了就想起父子情了。其实他爸是个赌棍，欠了很多外债，之前差点跟再婚妻子离婚，就是靠着从咱们这里敲诈才继续过日子的，惹了不少不该惹的人。君乾追悼会的时候他爸不是也没出席吗？那时候是被人追赌债追的不敢露面呢！我很害怕他跟君乾联系上以后会连累君乾，所以一直都想办法压着。” 陆凌恒良久地沉默。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确实怪马瑜不告诉他实情，可是站在马瑜的立场上，马瑜的处置方法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他早早知道这些事，肯定会影响生活和工作的心情。他原本还抱着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受了奸人挑拨才会打起捐款的主意，可如今听了马瑜的话，他对陆均可谓是彻底失望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基金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马瑜的呼吸都急促了：“你也听说了吧，他要告我和基金会侵吞君乾的财产，简直荒谬！” 当时陆君乾捐款的时候忙得脱不开身是把钱给了马瑜让马瑜去帮他办的，两人多年老友出于对彼此的信任，所有对话授权都是口头进行的，没留下任何书面的存证也没有录音，因为根本就没想过事后竟然会出现纠纷！ “那老家伙叫你帮他找律师，你别信他，其实他就是跟你装可怜，博取你同情。他早就找了个很厉害的律师了，还想告我们经纪公司，说是公司害死君乾的，要赔偿损失，开口就是上亿。真是想钱想疯了！”马瑜深呼吸，“我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不相信我，毕竟君乾他爸要告我。但是站在一个经纪人的角度上，我劝你无论如何不要插手这件事，这对你的形象是种保护。就算艺人需要曝光度，有些新闻也是不能随便沾的，一沾就毁了。” “我明白。”陆凌恒顿了顿，语气坚定，“我相信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事实的真相，所以此时此刻他太理解马瑜的愤怒和委屈。 挂掉了马瑜的电话之后，陆凌恒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又不甘心置身之外，于是上了个法律咨询的网站，向专业人士咨询。 他隐去了个人信息，向律师说明了大致情况，律师告诉他，如果这笔钱是死者自己捐赠的，那么没有任何问题，给个人的钱还有可能追讨回来，但是给慈善机构的钱是讨不回来的。但是死者不是自己捐赠的，而是委托代理人捐赠，却没有委托的证明，那么死者的亲属可以主张捐赠人无权处置财产，并主张捐赠无效。 陆凌恒问道：“那死者是自愿捐款的啊，他跟代理人关系非常好，多年来委托代理人帮忙经手了很多财产了，数额远远超过那笔捐款的数额。如果能证明以前的那些交易，也没有用吗？” 律师回答：“一码归一码，就这件事而言，如果死者生前留下遗嘱，能够证明的确是自愿捐赠，那么一切以遗嘱优先。但如果没有遗嘱，家属又咬定死者不是自愿，那就很难了。” 陆凌恒简直头疼。即使有心脏病，他也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这么早死亡，医生说过只要他好好保养的话活到五六十岁问题也不大，所以他也根本没想过立遗嘱。 遗嘱……对了，如果他现在补立一份遗嘱怎么样？可是距离他“去世”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时候突然拿出一份遗嘱来，而且还是要打官司的风口浪尖上，肯定会引人怀疑的，要如何才能让人信服呢？ 陆凌恒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如果真能让他回到前世去写一份遗嘱的话，他宁愿把自己的财产都捐出去也不想留给已经重组家庭并把他当成摇钱树的父亲！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马瑜发来一条短信。 “你好好准备试镜的事吧，其他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陆凌恒看完短信，烦躁的情绪也没能缓解。他应该相信马瑜的能力选择置身事外吗？ 然而毕竟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他还抱着父亲能改变主意的希望，因此他没能下定决心做些什么。 往后的几日陆凌恒在家准备试镜事宜，陆均又来过几次电话，劝说陆凌恒利用他的影响力帮忙，陆凌恒都拒绝了，并反劝陆均放弃状告马瑜和公司的打算，最后两人总是不欢而散。 转眼就到了陆凌恒去《姜门飞将》试镜的那天。上午陆凌恒换好了衣服正要开门，突然门禁处的可视对讲机响了，有客人来拜访。陆凌恒凑过去，看到对讲机中出现的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人脸，愣了几秒钟。 他一时间竟然不敢认这位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是谁，毕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片刻后，他通过对讲机打开了楼下的安全门，并给已经在小区外等着的钱悦打了个电话。 “你帮我跟张导请个假，我试镜不能去了，向他道歉，如果能够改时间的话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配合。” 钱悦惊呆了：“怎么突然不去了？你出什么事了吗？” “嗯……我急性肠胃炎犯了，非常抱歉。” 钱悦忙问道：“你要紧吗？现在在家里吗？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紧，我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陆凌恒听到外面有声，连忙说了声麻烦了就把电话挂断了。 陆凌恒打开房门，陆均笑眯眯地站在外面：“小恒啊，我来看你不打扰吧？”说完就自说自话地走进了屋子。 陆凌恒请他坐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礼貌而生疏地问道：“姑父找我有事吗？” “主要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其次想和你聊聊。” 陆凌恒垂着眼睛没有表情：“我很好，姑父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陆均说，“当艺人很辛苦吧？我看你比以前瘦多了。” 陆凌恒轻轻叹气：“您不是说不兜圈子吗？” 陆均顿了顿：“我是想知道你工作的情况，毕竟你和君乾做着同样的职业，而且签约的还是同一家公司。” “我很好。”陆凌恒答道，“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表哥曾经跟我说过，他也非常喜欢。” 陆均脸色不大好看，呵呵笑了笑：“我知道做明星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威风，会被黑心的经纪公司和经纪人操纵，你也怕如果曝光了他们的恶行会被他们封杀。但是君乾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你忍心看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下去吗？” 陆凌恒失笑。陆均说的到底是经纪公司还是黑社会？他问道：“您为什么坚持认为君乾是被经纪公司害死的？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是吗？” “是啊。”陆均说，“他的公司明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给他安排那么多工作，就是为了榨干他。我咨询过律师了，听说君乾一年所有的休假加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黑心公司必须要为他的死负责任！” 陆凌恒蹙眉。艺人是一份特殊的工作，没有固定的节假日，甚至当大众休假想要寻找娱乐的时候才是他们最忙的时候，因为他们就是娱乐。但经纪公司不是黑社会，不存在强迫艺人参加通告的事，有活儿给你你愿意接就接，你不愿意接自然有别人抢着接。尤其混到他那个份上，别人巴着他还来不及，谁敢强迫他？ 陆均又说：“姑父知道你受制于人，但你不要怕。律师说了，只要你站肯出来揭发经纪公司的恶行，咱们打官司告赢他们的几率很大！到时候姑父有钱，姑父给你钱咱们自己做生意自己开公司！你们小明星吃青春饭，要是不红，累死累活赚不到几个钱，你瞧瞧，你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咱们赢了官司，这房子就归你了！” 陆凌恒都气笑了。看来陆均还真是咨询了一位很厉害的律师，估计还想先打舆论战，趁着还有不少人在关注陆君乾猝死事件的时候站出来指责他是被幕后黑手害死的，一定能引发群情激奋。在这世道下，舆论压力对司法审判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而且只要证明了经济公司和经纪人都是黑心吸血鬼，再想打官司追回两千万捐款就更容易了——黑心吸血鬼侵吞他的资产谋取私利，光舆论压力就足够把马瑜和君子基金会给撕碎了！ 陆凌恒的身体在发抖，他拼命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您拿到这么多钱，打算干什么呢？据我所知君乾生前热衷于公益事业，您不打算做点有意义的事吗？以他的名义捐助的学校会以他的名字命名……” “捐出去？”陆均嗤之以鼻，“他不把钱留给亲人，有毛病才捐出去！用他的名字命名有什么用，死的人都死了，不如让活着的人吃几顿好的过几天逍遥日子呢！有了钱，姑父请你去环游世界，保证你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陆凌恒控制不了，抖得更厉害了：“您早就有新的家庭和孩子了吧？您十多年都没给君乾当过父亲，他凭什么要把钱留给你？” 陆均惊讶地看着陆凌恒，旋即生气道：“你说什么呢！我跟君乾父子关系很好，只是因为他工作太忙了所以不常见面！再怎么样我也是他爹，别说他死了，他就是活着他的钱我也有权处置！” “够了！”陆凌恒站起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可以出去了。还有，再也不要来了，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了！” 陆均没想到陆凌恒会赶人，气冲冲地站起来：“我出去？你别忘了这房子可是君乾的！” “对。”陆凌恒面无表情道，“是陆君乾的房子，不是你的。我咨询过律师，君乾的遗产还没有清算完，在没清算完之前是不会进行分配的。他生前把房子给我住，在遗产分配之前我有权利一直住下去。” 陆均惊呆了：“你……我是他爹，就算等到遗产分配……” “房子的新主人会把我赶出去。”陆凌恒自嘲道，“但是是不是您，还不一定呢。” 陆均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想要发火，又想起自己的目的，硬生生忍下了：“小恒，你今天心情不好，你冷静几天，再好好想想……” 陆凌恒不耐烦地赶他出去：“再见，不送！” 陆均走后，陆凌恒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也不看，直接把手机关了。他已经完全不去想试镜的事了，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是躺在沙发上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他不去理会，敲门声却没有断。 “陆凌恒？你在里面吗？开门！” 陆凌恒呆滞了许久，听出在外面叫门的人是沈博衍，疲惫地抹了把脸，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第三十二章 伪造遗嘱 门一开，沈博衍就冲了进来：“你生病了？” 陆凌恒苦笑，把他引进房间里：“我没事。钱悦告诉你的？” “你今天试镜没去。”沈博衍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你助理打电话来说你病了。”今天的试镜会，沈博衍作为投资商，也要求一起参加了，本来他还很期待陆凌恒看到他也是试镜官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没想到陆凌恒居然没来。 “打你电话你居然掐掉还关机！”沈博衍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像生病了啊，医院去过没？” 如果陆凌恒注意的话就会发现现在的沈博衍其实已经很像他前世熟悉的沈小狗的样子了，而不是那个“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就把人秒杀的冷面沈二少。不过他现在没心情注意这个：“我的病已经好了，麻烦你跑一趟了。” 沈博衍怎么看他的状态都不对，但是陆凌恒没有要跟他倾诉的意思，他自讨了个没趣。 沈博衍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还是该识趣的闪人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没听两句，勃然色变：“什么？” 他很快挂了电话，严肃地问陆君乾：“电脑在哪里，借我上下网。” 陆凌恒很茫然，但看他确实是有正事的样子，就把他引到了书房。 沈博衍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开微博，然后他在搜索栏输入了“陆均”的名字，在陆凌恒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陆均的主页。 就在今天中午，陆均注册了微博，以“陆君乾父亲”的身份通过了微博的身份认证，而他的页面上只有一条微博—— “作为一个父亲，我要为我的儿子陆君乾讨回公道。” 这条微博虽然字数少，但是煽动性很强，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已经透露了无穷的信息。就凭着这条微博和身份认证，短短两个小时，陆均已经有几十万粉丝了和十几万转发评论了，各种阴谋论和猜测涌现，快把微博刷爆了，想必其他各大论坛也是如此。 陆凌恒暗自捏紧了拳头。陆均本想煽动他出面来引导舆论，毕竟他也是星星娱乐公司的员工，由他指认公司黑心压榨、黑心经纪人黑心基金会侵吞私人财产会更有说服力，但没能说动他，于是陆均打算亲身上阵了，凭父亲的身份制造舆论，也许说服力会小一点，但是煽动力反而更强！ 沈博衍当机立断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把他的账号先冻结起来！……什么这样不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先冻结他！能多久不让他发东西就拖他多久！” 陆凌恒吃惊道：“你跟谁打电话？” 沈博衍把手机收起来，显得很烦躁：“在新浪微博工作的朋友。我让他们把陆均的账号先冻结了。” 陆凌恒听他毫不客气直呼陆均的名字，似乎对陆均也早有不满。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沈博衍反问：“你知道陆均要跟马瑜和君子基金打官司的事吧？” 陆凌恒默默点头。 “陆均简直是想钱想疯了！”沈博衍下结论，“这是打算先舆论造势啊，真是死性不改！” 陆凌恒吃惊：“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沈博衍不爽道，“把儿子当摇钱树的老赌棍。” 陆凌恒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连沈博衍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我还帮他还过赌债。”沈博衍自嘲一笑，“上赶着献殷勤，劝他不要再赌，好好过日子，还给他安排了工作。他根本不听，反而把我当成冤大头，来找了我几次，跟我哭穷要钱，我忍无可忍找人吓唬了他他才消停一阵。” 陆凌恒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事，震惊道：“你……你告诉过陆君乾吗？” 沈博衍叹息：“告诉他干什么，给他添堵么？” 陆凌恒的心情极为复杂。 过了一会儿，陆凌恒轻声问道：“你家里做生意的，比较懂法律，这官司马瑜是不是真的很难打赢？” “打赢？”沈博衍满脸讽刺，“就不能让他真的去打这个官司，舆论战也不能打！”说着竟生起气来，“我真恨不得……真是……要不是他是君乾的父亲，我一定……”却又到底没放出什么真的狠话来。 “不能让他打舆论战……”陆凌恒默默重复，“所以你才找人封了他的账号？” “唉。”沈博衍叹气，“他想把君乾以前做慈善的钱都拿回来，不管官司赢不赢，这事只要说开了，他能把君乾毁了！” 陆君乾生前做了不少慈善，他的团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宣传机会，所以对他的公益形象花了很大力气宣传，也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反馈。尤其他当初豪捐两千万之时，可是上了各大版块头条，赢得八方赞誉的！现在陆均想把捐出去的钱追回来，就必定会拼命想办法证明当初陆君乾捐款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受人胁迫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想证明这种根本不是真实的事，就势必用上各种下三滥的手段，甚至伪造证据说服群众！ ——开什么玩笑！如果让他得逞的话，那不是要把陆君乾辛苦树立起来的好形象全毁了吗！一个捐了钱给慈善机构博得了好名声的明星其实根本不愿意捐钱，人们会怎么看待他？他耗时耗力耗钱的付出和在镜头面前传递爱心的努力会变成惺惺作态，那些因为他捐助的善款已经开建并且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希望学校会因为捐款被追讨或者舆论压力而成为烂尾工程，那些曾经爱慕他的人会因为被欺骗而对他怀有恶意，陆君乾这三个字或许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笑话！ 哪怕这些情况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发生，但沈博衍也无法忍受！ 陆君乾想到过事情一闹开就会对他的名誉产生影响，但他其实想的还没有沈博衍那么深。如今听了沈博衍的话，他内心颇为触动。当初沈博衍怒骂秦小丽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其实如今回想起来，沈博衍对他的维护无论他生前还是死后都是真诚竭力的…… 再想他的父亲，他不信陆均没想过这样做会对他的名誉造成多大侵害，只不过在利益面前，他只是一个死掉了的无足轻重的儿子，或者是一棵摇钱树。而对陆凌恒这个远房侄子，他也根本没有考虑过。一个明星如果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前途基本上也就毁了。一切就只是因为陆均想拿到更多的钱！ “妈的！”沈博衍怒气冲冲地砸了下桌子，“到底怎么能让他闭嘴！” “如果陆君乾不想把遗产留给他……”陆凌恒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再闹了？” 沈博衍闻言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陆君乾不想把遗产留给他？” 陆均现在拼命地敛钱，想把陆君乾捐出去的慈善款都要回来，是因为他作为陆君乾的父亲是第一顺位的遗产继承人，只要陆君乾的遗产越多，他能拿到的钱就越多。可如果陆君乾曾经留下遗嘱，指定了其他被继承人，无论再多遗产和陆均都没有关系了，他争的东西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陆君乾并没有留下遗嘱！ 沈博衍正打算就这一点提出疑问，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自己想说的话吞了下去，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陆凌恒耸肩，滴水不漏地笑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我突然想起来表哥以前曾经给我留下一些东西，晚上我再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吧。” 沈博衍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陆凌恒。 陆凌恒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委婉地表达了送客之意：“沈总，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不如改日我请你吃饭？” 沈博衍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会的。” 送走沈博衍之后，陆凌恒坐在电脑前整理了一下思路。既然陆均做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再顾及旧情的，何况他和父亲之间的旧情实在少得可怜。原本陆均老老实实继承他的遗产，他就当以金钱报答了父亲提供一颗精子使他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恩情，可陆均想要毁掉他的朋友、他的声望、他多年的积累……他也必须要让那人知道，不义之财并非那么容易获得的！ 既然下了决心，陆凌恒就不再犹豫，开始上网搜索关于有效遗嘱的法律条文。 翌日，已经有不少媒体转载了陆均的那条微博，网上相关的猜测铺天盖地，各种阴谋论高潮迭起。因为沈博衍想办法暂时冻结了陆均的账号，所以陆均的微博上还没有发出更多的信息，但已经有不少记者准备采访陆均做进一步的报道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沈博衍都在不停地找关系联络最大的几家娱乐媒体，希望能控制住舆论不使影响进一步扩大。 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沈博衍已经心力憔悴，正打算吃点东西然后继续想办法，这时候手机铃响了，他拿起一看，是陆凌恒打来的电话，他赶紧接通了电话。 “沈总，我从表哥留下的遗物里找到了一样可能有用的东西。” 沈博衍大惊：“什么东西？” “一本日记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东西送过来。” “现在！”沈博衍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你等着，我马上到你家！” 第三十三章 日记 那是一本牛皮纸做的笔记本，沈博衍从陆凌恒手里接过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他翻开第一页，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这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沈博衍问道。 陆凌恒早就想好了答案：“表哥去世前的一周，给我寄了箱剧组所在地的特产，这本日记混在特产里。可能是他一不小心放进去的。”他因为工作的需要五湖四海地跑，经常会拜托助理买点当地的特产和礼物寄给朋友们，沈博衍也收到过，这个理由应该能让沈博衍相信。 沈博衍是一路跑上来的，此刻还喘得厉害，他稳了稳气息，在沙发上坐下，定下心神看日记的内容。 这本本子上包含了陆君乾近一年的日记，但因为他并不是每天都写日记，一个月只记上三五片，而且每篇日记的自己不多，许多篇都只有两三行，所以其实内容并不多。 这本日记，自然是陆凌恒昨日临时写的了。使用的牛皮本是前年从某个剧组带回来的，正好留在了这所房子里。写的时候他特意换了五支圆珠笔，以保证日记本本身不会受到质疑。 他咨询了法律人士，遗嘱一共有五种方式，分别是公证遗嘱、自书遗嘱、代书遗嘱、录音遗嘱和口头遗嘱。他现在已经不是陆君乾了，从前没有过公证遗嘱，现在也不可能伪造，至于代书和录音也都不行，最简单的就是自书遗嘱。他就是陆君乾，笔迹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自书遗嘱的形式。 距离陆君乾过世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他现在突然拿出一份遗嘱来，即使笔迹对的上，真实性也会惹人怀疑。他看了很多资料，并咨询了法律人士，要增加遗嘱的可信度，最好能和死者的其他文件放在一起，并增加私密性，于是考虑再三之后，他选择了用日记的形式。他从前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只不过这两年工作太忙所以不记了，从前的亲友知道他会写日记，能够证明日记的出现在情理之中，而且通过日记他可以交代很多来不及交代的东西。 要补上过去的日记并不是件容易事，陆君乾记性再好也不可能记得一年里每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好在他是明星，他的曝光度非常高，他通过和他有关的新闻通稿以及翻阅自己过去的微博来确定继续的时间点，在日记上只写自己记得很清楚的事，并添加一些比较私密的信息来增加这本日记的可信度。 “第八页写到了委托马瑜给君子基金捐款两千万的事。” 沈博衍连忙照他说的翻到第八页，默念道：“二月十八号。吴理事昨天发给我看了几张贫困山区失学儿童的照片，很小的孩子就挑很重的扁担帮家里干活，为了维持生计，背都压弯了。我看了心里很难过。考虑了一晚上以后，我决定给君子基金捐出两千万，并成立项目专门帮助该山区建立希望学校，扶助失学儿童。在横店拍戏太忙，抽不开身，我拜托了马瑜帮我去捐款，希望他不会忘记。过两天再打电话问问。” 好极了！沈博衍激动地捏了下拳头。 只要有了这篇日记，就足以证明陆君乾是自愿捐助了两千万，陆均的官司必败无疑！原本马瑜吃亏就吃亏在他拿不出证据证明陆君乾曾经委托过他处置那两千万，虽然陆均也拿不出证据证明陆君乾不是自愿，但他毕竟是陆君乾的父亲，法院对于他的证词可能会更加采信。但现在有了陆君乾写的日记，清清楚楚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是铁证，陆均再会兴风作浪也无法矫造陆君乾的意愿！ 陆凌恒轻声道：“还有最后一页，写了遗嘱。” 沈博衍连忙又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那是整本日记中最长的一篇，日期是陆君乾去世两周前。 “今天突然觉得心口绞痛，跟剧组请了一下午的假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拍戏太入戏了，前天拍了一场朋友去世的戏，到现在心里还很难过，好像没有从戏里走出来。我从小心脏就不好，很多想做的事情却不能做、不敢做。最近心痛症发作得比较频繁，今天心口痛的时候，我在想，我会不会就这样突然死去…… 我很怕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的事没有做，医生说我好好保养或许能活到五六十岁，但我觉得还不够，我想健健康康地活到百岁，年轻的时候当演员，演遍所有我想演的角色，拿遍全世界的奖项。等年纪大了演不动戏了，我就去做导演或者制片人，拍我想拍的电影，享受很多很多的人生……” 沈博衍把日记本放下了。他看到此处，胸口闷得无法呼吸，怕自己情绪激动，会损坏了日记。比起前面的平淡流水，可以看得出，写着一篇的时候，陆君乾真的动了情。 过了许久，沈博衍重新把日记本拿起来继续往下看。 “可是有了死的念头，就停不下来，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去想假如有一天我突然去世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一定有人会为我伤心，也许还会有人感到高兴…… 妈妈去世以后，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很亲的亲人了，我和那个我应该叫他爸的男人已经七八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听说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想必有他的新生活也会过得不错。不必再由我去操心他。 这些天想到了死，就想到我已经有不少积蓄，但我还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不知道以后会留给谁。如果我不幸没能活到以后结婚生子，想来想去，我能有今天所有用的一切，都是爱我的人们给予我的，或者还是把我的所有财产全部用做公益事业为好。 我最近真是想太多了，把日记写得像遗嘱一样。可一想到我有可能会死，而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我就心中难安。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写一份遗嘱吧。” 遗嘱 立遗嘱人：陆君乾男汉族星星娱乐公司签约艺人 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随时可能发生意外，故特立此遗嘱，表明我对自己所有的财产在去世之后的处理意愿。 我有财产若干、不动产若干、股份若干，如果我去世之时已有妻儿，财产由妻儿继承；如果我去世之时尚无妻儿，我的所有财产全部捐给君子基金，并要求基金会将我的遗产用于资助失学儿童上学。 这份写在日记中的遗嘱后面还有陆君乾的签字和所写日期，算得上一份比较正式的字数遗嘱。在遗嘱的后面陆君乾又写了这样一段话。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心脏又难受了，刚吃了药。如果真的有糟糕的事情发生的话，我立过遗嘱，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不过我更希望是我太多愁善感了，也许几年以后再看到这篇日记，我会嘲笑当时的自己做了可笑的事吧。” 沈博衍看到陆君乾龙飞凤舞的签名，眼眶已经红了。看完了整篇，他把日记本放下，走到阳台去抽烟。 陆凌恒默默拿起日记本，看着最后的遗嘱，轻轻叹了口气。他昨晚咨询了律师，在没有公证遗嘱的前提下，即使是日记也是能够当成遗嘱的。之所以采用了日记的形式，是为了让遗嘱的出现不会显得太突兀，而且他也在之前的日记里交代了不少事，比如他是自愿让马瑜帮忙捐款的，比如公司对他很照顾，比如他借助自己曾看某部以父子情为题材的电影首映会的事提到自己和父亲感情生疏听闻父亲品性不端等事，只要这本日记被采信，到了法庭上法官对陆均的证词的可信度会大打折扣。 写到最后一篇的时候，他是真的感触良多，也是真情抒发。可是看到沈博衍的反应，他又有点后悔，也许不该写那么多，只写一篇遗嘱也就够了，让喜欢他的人看到他的难过只怕会更加难过。 几分钟后，沈博衍抽完一根烟回来了，眼睛红红的，他一开口，陆凌恒听出他鼻子堵住了：“这是你昨晚找出来的？” “是。”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既然是两三个月前就寄给你了，他刚去世的时候你就该拿出来了吧？” 陆凌恒早就想好了理由：“我当时翻了翻发现是日记，觉得表哥可能寄错了，我不敢看，想等以后有机会还给他，所以一直都藏起来没打开过。” 沈博衍抓了抓头发。他本能觉得这本日记是陆君乾伪造的，或者不该叫伪造，应该叫补写。但是他又没有证据，陆凌恒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是加上之前的种种，陆凌恒的疑点太多了，只差一项最关键的证据，证明他——就是陆君乾！ “那我先送去做笔迹鉴定，”沈博衍说，“只要鉴定通过了，我会立刻联系媒体公开这本日记。”这样一来，不论陆均把舆论引导到了对陆君乾多不利的程度，只要日记一出，立刻就能把舆论的风向扭转过来！而且有了捐献全部遗产的遗嘱，陆均所作的一切都将覆水东流，他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沈博衍正要走，陆凌恒叫住了他：“等一下，沈总。” 沈博衍回头：“怎么了？” 陆凌恒尴尬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说这本日记是你找到的？” 沈博衍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想出面？” “嗯……我不想牵扯进这种家属争遗产的新闻里，怕对我的形象有影响。”不管怎么说，陆均都是他父亲，他不想跟陆均面对面。而且如果由他出面，他也怕会引起别人对他的怀疑，暴露他的身份。 沈博衍心思转了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没问题。”最关键的就是证明这本日记确实是出自陆君乾之手，只要证明了真实性，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沈氏集团有厉害的律师团，沈博衍想伪造这本日记的出处他有自信做到瞒天过海。 沈博衍正要开门出去，身形顿了顿，低声道：“多谢你选择把这本日记交给我。其他的事，你放心吧。” 出了居民楼坐上车，沈博衍立刻打了个电话。 “你去帮我弄一件东西，偷偷地弄，不要让别人发现。” 第三十四章 翻盘 如果笔迹鉴定交给司法机构去做，一般需要一个月到三个月的时间。沈博衍认识一位已经离职的笔迹鉴定的专家，立刻送去做加急鉴定，约莫两个星期就能出结果。 然而这两个星期里，陆均也没闲着。 因为舆论已经没有办法遏制，微博在一天后就将陆均解禁了，不少媒体都采访了陆均，陆均大骂星星娱乐公司是家吃人肉饮人血的黑公司，并点名马瑜是个黑心经纪人，说陆君乾是被公司给逼死的。又直指君子基金跟娱乐公司勾结，私吞钱款，是马瑜私自把陆君乾的两千万打给基金会的，并没有征得陆君乾的同意。 陆均甚至在采访里声泪俱下，振振有词地说陆君乾在电话里亲口向他哭诉公司威胁他的人身安全他才不敢揭发基金会的黑幕。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转载，引发群情激奋。 群众总是最关注黑幕的，陆均的说法令不少人都相信了。一时间，马瑜以及星星娱乐公司上下全部的员工和艺人都成了炭火上的肉，弄得娱乐圈人人自危，谁都不敢站出来说话，怕说一句公道话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甚至两个星期内星星娱乐公司的股票都一度跌停。 陆凌恒作为陆君乾的表弟受到众人关注，这段时间内也有不少媒体想要采访他，听听他的看法。陆凌恒到底不愿被推上风口浪尖跟自己的父亲打对台，因此他在家躲了两个星期不敢出门，拒绝接受任何采访，对此事不作任何回应。 这两个星期内，星星娱乐公司只发了一篇官方声明说自己从来没有压迫强迫过旗下艺人，除此之外，就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应了。但是他们不回应，就被当成是理亏不敢说话，舆论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倾向。而君子基金虽然公开了基金会捐助贫困山区失学儿童的账目，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们还是相信基金会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黑幕，坚称账目是对不上的。在这两周内，口碑一向很好的君子基金几乎没有收到任何善款。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骂陆君乾是朵伪白莲花，因为君子基金如果有问题，陆君乾也一定有问题。他是基金会的形象大使和理事，他在媒体面前多次公开宣传君子基金，不少人都是因他才知道君子基金，是因他才慷慨解囊做慈善。那么多人被他豪捐两千万的善举打动，可这善举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也是虚伪的。与其说他是被公司胁迫了，不如说他是为了名利自甘堕落，与恶势力狼狈为奸。总而言之就是狗咬狗没一个好东西。 两周后，沈博衍终于接到专家的通知，说笔迹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沈博衍立刻驱车前去取鉴定结果。 专家递给他三份报告：“你送来的几份笔迹都鉴定过了，这两份和样本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一份跟其他几份不是一个人写的。” 送去对比字迹时，沈博衍取了一份陆君乾生前手写的文件作为样本，但除了陆凌恒交给他的日记之外，他另外还取了两份材料交给专家一起鉴定，一份是陆凌恒在三个月前手抄的合同，另一份则是他找人从钱悦那里骗来的陆凌恒做过笔记摘要的《刀锋》剧本，陆凌恒在上面写字的时间是一个多月前。 现在鉴定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陆君乾的字、日记本的字、陆凌恒一个月前写的字，经过鉴定，全都是出自于一人之手。而陆凌恒三个月前写的字，则被鉴定不同于样本字迹。 沈博衍接过检验报告的时候，手都在抖。 其实从表面上看，陆凌恒前后写的字还是比较像的，都是不怎么好看又偏瘦的中学生字，如果不注意不会发现很大区别，但把两份放在一起比，就能看出不同，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陆凌恒的助理没有对他的字迹变化产生怀疑的原因。然而像是一回事，专家鉴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初沈博衍看到陆凌恒写的陆字时，还曾怀疑陆凌恒是刻意模仿陆君乾。可是就算会模仿签名，没有人会在写随笔笔记的时候也刻意模仿。更何况，专家会通过文字布局、书写动作、语言特征等来比较字迹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甚至细致到标点、笔画的特征，即便是高手有心模仿，也难以逃脱专家的火眼金睛！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就在三个月前，陆君乾还活着的时候，陆凌恒的字迹和陆君乾的字迹还是不一样的，而陆君乾去世之后，陆凌恒的字迹突然和君乾的吻合了！也就是说，现在的陆凌恒，就是陆君乾！不管是借尸还魂也好，鬼魂附身也好，是什么他都不在乎，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君乾回来了！ “你怎么了？”专家见沈博衍激动得全身都在抖，不由关心道，“你不是生病了吧？” “我没事！”沈博衍熊扑上去用力抱住专家，用力亲了一口，“谢谢！” 专家被他吓了一跳，嫌弃地抹掉脸上的口水：“你没狂犬病吧！别传染给我！” “嘿嘿……”沈博衍傻笑几声，又严肃起来，“鉴定的结果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放心吧二少。”专家保证，“我这点操守还是有的。”这位笔迹学专家是沈博衍的朋友，非常可靠，所以沈博衍才会先找他帮忙鉴定。 沈博衍离开了专家的住处，还没走下楼，就在楼道里高兴地蹦跶了三下。他又像个猩猩一样捶胸顿足，全身气血翻腾着，不知该把劲往哪里使。 苍天啊！大地啊！他的君乾，失而复得了！ 直到楼道里有人走上来，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沈博衍才终于收敛，快步跑下楼去了。 楼底下有个年轻小姑娘正打算进大楼，却被停在楼下的路虎吸引住了目光。她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正想着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附近谁是开路虎的，就见楼里走出来一个穿白T恤的年轻男人。她定睛一看就挪不开眼睛了：这男人长得真不错！表情好酷，好像韩剧里的大长腿欧巴哦！她以前从没来见过，是这附近的居民吗？ 那男人朝着路虎走过来，小姑娘连忙假装往楼里走，心里还想着：我靠！路虎居然是帅哥的！标准高帅富啊！ 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姑娘还是一脸矜持，走出没两步，她就迫不及待偷偷回头看帅哥，然后她就看到了—— 本来明明很酷的高帅富同志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翻了个筋斗，好像一个还没翻够，他又来了个侧滚翻，结果没翻成，他一屁股摔倒了地上。他迅速爬起来，似乎还很得意，扎了根马步，拳头在胸口处上下连摆三次，一张高潮脸：“耶！耶！耶！” 接着，高帅富和小姑娘的视线撞上了。小姑娘的表情石化了。稀里哗啦，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少女心破碎的声音…… 沈博衍立刻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风轻云淡地摸了摸额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上车，动作流畅迅速一气呵成。 小姑娘眼睁睁看着路虎开走，还在风中凌乱着，久久难以回神…… 陆凌恒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打开电脑上网，刚开微博就看到有几百条私信提示。要不就是粉丝询问他陆均讨债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就是媒体要求他发声表态。他烦躁地把网页关掉，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现在倒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但《姜门飞将》剧组表示希望等风波过去之后再安排他试镜，《刀锋》那里又没有他的戏份了。他前几天本想出去走走，结果从窗户上往下看一眼就发现楼底下有几个狗仔在蹲点，搞得最近他门都没敢出，都是公司派人给他送饭来。 就在这时候，他手机响了。他最近看到陌生号码都不敢接，拿过来一看是沈博衍打来的，他连忙接了。 “我已经找人鉴定过了。”沈博衍开门见山地说，“日记的笔迹吻合，我已经送交司法机关，可以作为有效遗嘱。你现在看我微博吧。” 陆凌恒连忙又重新打开网页，点进了沈博衍的微博。 “陆君乾去世前曾将一本日记落在我这里，出于尊重个人隐私的理由，我一直没有打开看。直到最近闹剧上演，我心想那位根本没当过父亲的父亲什么时候居然成了儿子的代言人了，又想起那本日记里可能有写到什么，所以终于打开了。内容你们自己看吧@陆君乾的父亲陆均” 底下贴出了遗嘱篇的复印件。 沈博衍又自己转发了自己的这条微博。 “原件已经作为君乾的遗嘱递交司法部门，现在正在走流程。伯父，君乾早已决定把所有财产全部捐出，一分都不留给你。你要是怀疑遗嘱的真实性，咱们就等笔迹鉴定结果吧。日记全文我已贴出。还有，打着君乾的旗号从我这要走几十万还赌债的钱伯父打算什么时候还我？把您把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剁吧剁吧能卖不少钱呢。” 刚看完沈博衍的微博，陆凌恒又收到马瑜短信，说君子基金和星星娱乐公司都发了声明，他又连忙找过去看。 君子基金的官方微博晒出文件，证明自己已于两周前主动申请国家机构介入调查基金会的账务，一旦证明账务没有问题，他们就会立刻状告陆均诽谤。 虽然最终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基金会这种光明磊落的做派已经证明了他们问心无愧。 而星星娱乐公司的官方微博则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除了简述公司和陆君乾多年来合作关系良好，不存在陆均污蔑的罪证之外，文章中还指出陆均早已跟陆君乾形同陌路，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多年来陆均一直以要在媒体前抹黑陆君乾为威胁勒索经纪公司和经纪人，以及陆均嗜赌成性，曾经因诈骗被拘留的经历。除了文字，星星娱乐公司还公开了公司的监控摄像拍摄到的去年陆均到公司撒泼勒索的全过程，以及陆均签给赌场和高利贷的欠条、陆均在赌场中被人拍摄到的照片等，并声明自己手中还有更多证据，已经提交给司法机关。 原来这两个星期里经济公司也不是在坐以待毙，而是努力收集更多证据，只等沈博衍那边最重要的一份证据出示，众人一起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翻盘！ 第三十五章 自己撸吧你！ 引到一场舆论的风向，如果双方都没有证据，那往往就是唇枪舌战的拉锯战，端看谁能把话说的更漂亮或是更契合观众的心理，而且会是一场艰苦卓绝耗时弥久的战争。但只要一方能够拿出真凭实据来，那么舆论风向的变化只在顷刻之间。 陆均靠着痛哭流涕和煽情在两周的时间内把娱乐公司和基金会打入深渊，而娱乐公司和基金会之所以两周内几乎没有动作除了要收集关键的证据之外，也是因为跌得越惨，反弹的就越厉害。等到证据全都出示之后，对比一方铁证如山，另一方只有廉价的眼泪攻势，舆论风向立刻就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逆转了。 一下午的时间，所有媒体和观众都沸腾了，各大门户网站立刻发稿，各大电视台迅速写稿准备在饭点的娱乐新闻里抢先播报陆君乾的遗嘱，网民们自发收集更多线索，人肉陆均，颇找出了不少陆均身边人揭露陆均恶行的信息，更做事了沈博衍、星星娱乐公司的声讨所言非虚。 而由沈博衍贴出的陆君乾遗嘱日记则在三个小时内点击量达到上千万，转发数也破了五十万，刷新了微博的历史记录！ 陆凌恒只是大致浏览了一下几家的声明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了。不论结局是怎么样的，对他而言都不好受。他从窗户看下去，发现前几天蹲点的狗仔都已经撤了，现在比起从他这里套话，狗仔们有更多有价值的新闻需要去挖掘。 躲了两个星期，此刻终于轻松了。陆凌恒正打算下楼走走，突然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路虎开进来，在他楼下停下。接着，他手机响了。 沈博衍打了电话来：“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去吃晚饭，答谢你把君乾的日记交给我。” 陆凌恒笑道：“应该我谢你。我请你吃吧。” “你先下来吧，我就在你家楼下。” 陆凌恒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沈博衍靠在车门边等他，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一副意气奋发的模样。陆凌恒一看见他就有些愣神——他很久没看见沈博衍这样神采奕奕了，这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沈博衍啊。 沈博衍看见陆君乾，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体贴地把车门打开了：“上车吧。” 陆凌恒觉得沈博衍怪怪的，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只好赶紧钻进车子里。 “想吃什么？”沈博衍温柔地问道。 陆凌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恐地看着沈博衍：这柔腻得能掐出水的语气，沈小狗吃错药了吧！ “咳。”沈博衍也发觉自己不对劲，赶紧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他以前十分讨厌陆凌恒，因为他一直误会陆凌恒在消费陆君乾，没想到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居然打到正主头上了！现在陆凌恒不肯承认自己就是陆君乾，那他也就不急着认——开玩笑！丧心病狂的广告，哦不，动能广告还没拍完呢！这要是认了，陆凌恒说不拍了怎么办？！而且机会难得，现在不把话说穿了他还敢装大尾巴狼，要不然回到以前那种相处模式，他就什么都不敢干了！ 为了不让陆凌恒发现他已经认出他了，于是沈博衍又故意摆出冷冰冰的表情：“算了，吃什么我说了算。” 陆凌恒刚想客气说沈总你决定就好，硬生生把话给憋回去了。尼玛，这沈小狗怎么回事，翻脸比翻书还快！忘记吃药了吗！ 沈博衍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小区，又想自己刚才那样太冷硬了，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很难跟陆凌恒拉近关系，还是得温柔一点，于是他语气再度缓和：“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说出来听听。” 陆凌恒：“……”这还不到一分钟，沈博衍已经就同一个问题用三种不同的态度说了三次了，这是去四川学变脸了吗？ “我都可以。”陆凌恒呵呵笑了笑，偷眼打量沈博衍，满头雾水。 沈博衍也就不再问了，直接开车去餐厅。 一路上沈博衍心情都很好，一直在哼小曲儿，哼得陆凌恒都快奔溃了：妈蛋，沈博衍的亲娘好歹以前还是个当红歌手，音乐天赋怎么一点都没继承？这五音不全的把小苹果都给哼成最炫民族风了！ “我们去哪儿啊？”陆凌恒为了阻止沈博衍继续使用魔音侵脑技能，忍不住开口搭话。 “吉祥……”沈博衍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了，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用不冷硬也不会太温柔的态度说道，“吉祥饭店，在电视台边上的，你去吃过吗？” 陆凌恒点头：“那里味道不错的。” 沈博衍见陆凌恒对选址满意，心情愈发高兴，再度哼唱起来：农奴翻身做主人呀巴扎黑！ 陆凌恒彻底绝望，两眼望向窗外，耳不听心不烦。 没多久，车开到了，沈博衍从后备箱里取出两坛绍兴黄酒，说是朋友送的上好佳酿，进去要了一间包厢，和陆凌恒进去用餐。 沈博衍虽自带了黄酒，却又从饭店点了红酒，说是这家店的红酒是法国酒庄直供，值得一尝。等酒上来了，他就开始向陆凌恒劝酒，一会儿给他喝黄酒，一会儿给他喝红酒。 “这次要多谢你把君乾的日记交给我，我敬你一杯酒。”沈博衍说着把酒杯里的酒一干而尽，陆凌恒见状也不得不干了一杯。 “《姜门飞将》试镜的事我已经跟剧组谈好了，明天你好好休息，后天上午试镜，有空吗？” 陆凌恒忙道：“可以，谢谢沈总了。” 沈博衍板着脸：“就说声谢谢？这么没诚意？” 陆凌恒愣着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沈博衍假装无意地弹弹酒杯，陆凌恒这才恍然大悟，一边暗骂沈博衍居然还玩这一套面子上的工程，一边还是假装诚恳地起身给沈博衍敬酒。 沈博衍看着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瞧瞧，这就是他熟悉的陆君乾。一点就透的玲珑心，跟个人精似的。娱乐圈里不少人说他虚伪，因为他总有本事让别人觉得他是亲切温柔的，是容易亲近的。一个天王巨星对自己如此亲切仿佛很将自己放在心上，谁能不感动呢？然而时日久了，人们发现这只是他习惯与将温柔友善当成是自己的外壳，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将谁放在心上，至少不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你，自作多情的人难免由爱生恨，而陆君乾又是极易令他人自作多情的人，居然因这个理由而多了几位仇家。沈博衍也曾自作多情，只是即便他看透了陆君乾的本质，他也收不回自己的心。何况他并不觉得陆君乾做错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待人接物的方法，陆君乾这样，只能说是为人圆滑，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害过别人。 而陆君乾这样的性格，也就造成了有些事情他并不喜欢的事情，由相熟的人提出他会直言拒绝，，但不熟的人反而差遣得动他。 陆凌恒喝酒的时候沈博衍一直盯着他看，他原本只想喝几口意思一下，然而在沈博衍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不得已把整杯酒都干了。 三五杯酒下肚之后，陆凌恒的眼神就不太清明了。 陆君乾前世因心脏问题滴酒不沾，因此他并不知道两种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喝最容易醉。沈博衍来之前已经做了调查，陆凌恒是个酒鬼，但他的酒量并不好，一个人若是百杯不倒，那无论他喝多少都没有人会在意，只有一个人喝了酒之后稀里糊涂惹人生厌，旁人才会反感他喝酒。沈博衍打听到，陆凌恒酒量不好酒品不佳却爱喝酒，一喝醉就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所谓的口无遮拦，也就是说喝醉了喜欢瞎说大实话，现在陆君乾用了陆凌恒的壳子，沈博衍揣度他估计酒量酒品还是和从前图她并非，因此才故意想把他灌醉从他嘴里套话。 看陆凌恒喝得半醉不醉了，沈博衍也就不灌了，怕他醉得太厉害身体难受。 “陆均做了这种事，你心里挺难过的吧？”沈博衍说。 陆凌恒眨了眨眼，反应变得有点慢，几秒钟后，他叹了口气，主动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唉……” 沈博衍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陆凌恒突然被开口道：“你说在他心里，我算什么……” 沈博衍愣了愣，旋即大喜：这是真喝糊涂了！都不用自己引导着套话了！ 陆凌恒茫然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好吗？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不来看我呢？我听说他再婚了，又生了一个儿子，对那个孩子挺好的……至少比对我好得多……” 沈博衍见他这样，不由心疼极了：“不是你不好，是他……”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抓了抓头发，颇有些笨拙，索性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其实我爸也很混蛋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管家里的生意吗？我……” 他还没说完呢，陆凌恒突然站起来向他走了过来。 沈博衍停下了想说的话，不解地看着他。 陆凌恒走到沈博衍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沈博衍：“？？？” 陆凌恒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不够好啦，我这么优秀。”他往沈博衍大腿上一坐，勾住他的脖子，与他贴得极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嘴唇。“你说是吧？” 沈博衍顿时惊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陆凌恒再开口，居然带上了东北腔：“你这兔崽子，是不是老稀罕我了？” 沈博衍：“……” “你想跟我处对象啊？”陆凌恒勾起他的下巴，歪着嘴一副老流氓的样子，“还是想跟我上床啊？” 沈博衍：“……我都、都……” “我说你不是阳痿吧？稀罕我好多年了，愣是不敢跟我说，还是你哥帮你开的口。”陆凌恒在他大腿上蹭了蹭，“看不出，你小子挺闷骚啊！” 沈博衍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还没来得及插上话，陆凌恒又自己往下说了。 “你有贼心没贼胆，贼胆还不小。想跟我上床是吧？”陆凌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然后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立刻变了一副刻薄嘴脸，“想得美！老子这么俊，这么优秀，这么多人喜欢，你有啥天赋异禀的地方值得老子为你破戒啊？你的鸡巴有三十公分长吗？我劝你还是乖乖自己撸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博衍：“……” 第三十六章 他猛地睁开眼，一旁的沈博衍也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沈博衍黑着脸扶着陆凌恒走出包厢。 陆凌恒脚步都走不稳了，嘴巴还没停：“你知道为什么我观众缘那么好吗？因为我长得帅呀！哈哈哈……” 沈博衍真是越发郁闷，恨不得脱下袜子塞进他嘴里。万万没想到，他本是打算将陆凌恒灌醉了以后方便从他嘴里套话，要他亲口承认他的身份，再打听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陆凌恒，结果身份倒是确定了，该说不该说的话还说了一大堆。 三十公分？你妹的！敢更重口一点吗！去找头大象好了！ 出了包间，沈博衍打算把陆凌恒扶出饭店，却看见走廊上站着一群人正在寒暄，看样子是刚才吃晚饭从隔壁包间出来的。 “陈导，那就说定啦。” “卢台长太客气了。” “小孙你不错啊，好好努力，以后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沈博衍往那边看了一眼，居然好几个人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在人群中认出了电视台的卢台长和陈有民导演，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好像也是剧组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哎。”沈博衍用胳膊肘耸了耸陆凌恒，小声道，“你看那个人，好像是你的助理啊？” 陆凌恒茫然地抬起头：“谁啊？” 沈博衍拉着陆凌恒靠在墙边，并没有过去打招呼，冷眼看着那群人走掉了。他想了一会儿：“你那个助理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孙方？” “孙方？”陆凌恒呵呵笑了笑，“哦，是他啊！”他盯着沈博衍看了一会儿，叫道，“小孙！去给我买杯咖啡！” 沈博衍嘘了一声：“别叫。”他现在还不想让人发现他跟陆凌恒在一起，遗产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呢，节外生枝引人怀疑就不好了。他轻声问道，“孙方不是你的助理吗？怎么跟那些人在一起？” 有个电视台台长和大导演在，可见那顿饭局的层次不低。孙方一个小助理，怎么混的上这样的饭局？他要是有这人脉，早就不当助理了，直接出道就是了！ 陆凌恒见沈博衍故意把声音放轻，也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啊？他攀上高枝啦！” 沈博衍一怔：“哪根高枝？” “我怎么知道？” 沈博衍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他记得孙方这个人，陆君乾身边所有人他都调查过，这个孙方好像家庭条件不太好，二流院校毕业，总之各方面都不出挑。但他练过几年武术，公司正好又缺打星，而且他外形条件还过得去，所以就拿他当预备役培养着。陆君乾曾经私下里跟沈博衍说过，像孙方这样的性格，日后在娱乐圈很难混出头，因为他总是唯唯诺诺的，话都讲不利索。沈博衍也不喜欢孙方，因为他觉得孙方这个人心思藏得很深，他表面上看起来懦弱怕事，但实际上想往上爬的心思不比谁少。这种人往往比把功利心写在脸上的人更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捅黑刀子了。 “有件事我想问你。”沈博衍突然严肃地看着陆凌恒。 陆凌恒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候，饭店的服务员来收拾房间了，沈博衍忙掏出一副墨镜给陆凌恒带上，先把他扶出了饭店。 上车之后，陆凌恒身子软绵绵地往沈博衍身上倒，沈博衍连忙将他扶正，倾身过去替他系上安全带。两人距离靠得极近，陆凌恒吐出的热气喷在沈博衍侧脸上，让他耳朵热热的。他侧过脸，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陆凌恒，心里痒痒的，犹豫了几秒钟，轻轻将嘴唇贴了上去。 也不过数秒，沈博衍就放开了。他紧张地等待陆凌恒的反应，但陆凌恒只是眨了眨眼，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博衍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在大草原上奔腾：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亲上了终于亲上了！！哇哈哈哈哈…… 狂喝了好几口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沈博衍恶狠狠地瞪着陆凌恒：“以后不准再喝酒，知道了吗！” 陆凌恒桀骜不驯地斜睨了他一眼，打了个酒嗝作为回答。 沈博衍哑然失笑。 因为要开车，沈博衍自己只喝了一小杯就没有再碰过酒了，而且他也要保持神志清明，免得没把陆凌恒灌醉自己先稀里糊涂了。他发动车子，兴奋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低声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突然……死亡的事情，有没有古怪？” 陆凌恒不明白地重复：“古怪？”又咯咯笑起来，“我活得好好的嘛，啦啦啦……” 对于陆君乾的猝死，沈博衍心中一直有疑惑。陆君乾是个非常注意自己身体的人，他的饮食、生活规律都极其健康，每隔几个月就定期做体检，医生也说他问题不大，病情对性命无忧。虽然在剧组工作难免赶工要熬夜，但也不至于熬一两次夜就猝死了。可是当时送到医院以后医生说他的症状就是心脏病突发致死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当时医院询问过家属是否要解剖尸体进行详细的尸检，但他的家属知道他一直有心脏病史，不觉得死亡有蹊跷，又不忍心在陆君乾死后还让他死无全尸，所以没有要求解剖。 沈博衍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为太在乎陆君乾所以不能接受他死亡的信息，始终觉得这事蹊跷。陆君乾事业上建树不小，难免会遭到小人嫉恨，可是那些人只是想把他拉下神坛，但恨他恨得非要杀死他的人沈博衍还真想不到，所以一直都只能压着自己的疑惑。 然而刚才看到孙方，沈博衍又想起这件事来了。孙方的突然上位，会不会和陆君乾的死有关？陆君乾的外热内冷虽也曾令人伤心，但他这几年没有恋爱过，不可能是情杀，如果他的死有内幕，一定还是因为利益。 陆君乾死后能得益最多的人是谁？如果没有那本日记的话，就是他的父亲陆均了。陆均和孙方勾结？不大可能，陆均一个老赌棍应该还没这种本事。 “你病发之前，就没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沈博衍不甘心地问道。 陆凌恒歪了歪脑袋，一副天真宝宝的样子：“喘不上气……难受……然后就发病了。” “真的是发病？没有别的了？” 陆凌恒不耐烦了：“你说什么啊！” 沈博衍无奈。连当事人自己都说没有蹊跷，难道真是他想多了？至于孙方，这圈子里不乏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男男女女多得很，甘愿出卖自己攀高枝的比比皆是，也许就有哪位大人物好孙方这一口也未必。哪像他的君乾，不必也不屑做这种勾当。 沈博衍看了眼陆凌恒，陆凌恒又开始发癫，手舞足蹈：“咩哈哈哈，老子天下第一帅……” 沈博衍嘴角一抽：想什么呢我！赶紧开车回家去了。 沈博衍并没有把陆凌恒送回他自己的住处，像陆凌恒现在这醉得稀里糊涂的样子，要是没人伺候，指不定能把马桶当床睡。他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家，把陆凌恒扶了回去。 进了家门陆凌恒已经迷迷糊糊了，沈博衍帮他把衣服换了，拉他进卫生间冲了一把澡，收拾完出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把陆凌恒丢上床，沈博衍看着他半梦半醒的样子，真是一口气在心里直窜：“你这兔崽子，敢说老子阳痿？嗯？信不信我马上把你办得哭爹喊娘？” 陆凌恒咂咂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沈博衍。 沈博衍：“……” 他咽了口唾沫，心里真是抓心挠肝的，恨不得提枪上阵大战三百回合，让这混蛋见识一下他的男人威风，可现在陆凌恒喝醉了，他还真不敢做点什么。 ——要是趁人之危的话，前世他也有过好几次机会，可他对陆君乾的心不是睡到手就可以罢休的，他对这个人已经有了执念，他想要这个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是陆君乾，他想和他一起走很久。 “该死！” 沈博衍怒骂了一声，进厕所自己撸去了。一边撸他心里这个小火一边蹿：怎么真让这兔崽子给说中了？早晚有一天，要他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翌日一早，陆凌恒一觉睡醒，感觉有一条胳膊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难怪他一整晚都在做被捆绑的恶梦。他烦躁地把这条胳膊甩下去，摸到对方光溜溜的肌肤，愣了几秒钟，清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一旁的沈博衍也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片刻后，四目相对。 陆凌恒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卧槽，什么情况！！！ 第三十七章 沈小狗是唇膏男？！ 沈博衍看到陆凌恒醒了，没什么反应，吧唧吧唧嘴，继续闭上眼补觉。他昨晚帮陆凌恒收拾累得半死，完了还撸了一发，这会儿日上三竿了还没睡够呢。 陆凌恒第一反应是掀起被子看，看到自己穿着内裤，他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吐完呢，又哽住了——尼玛！这条内裤不是他的！！！ 两个大男人光膀子躺在一张床上，昨晚还喝醉酒了，旁边那个还是觊觎了他很久的痴汉，陆凌恒第一反应就是他们酒后乱性了。他连滚带爬地下床，看见自己的裤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连忙蹦跶着把裤子穿上。 一回头，沈博衍半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清醒了？” 陆凌恒警惕地看着他。 “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陆凌恒昨晚宿醉，头还有点疼。昨晚的事他有点断片，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以为沈小狗趁人之危把他给上了，但是刚才灵活地跳下床穿裤子一点没感觉不舒服。虽然没被男人干过，但他也知道菊花被干不是件轻松的事，要是对方粗暴点把他弄个肛裂也是有可能的，就算对方温柔细致，菊花叶肯定会肿痛。除非沈小狗是唇膏男，要么就是他并没有被侵犯。 沈博衍捞起床头的依云喝了一口，嘀咕道：“昨晚把我累死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凌恒如遭雷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早上醒来那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事后，沈小狗叫累，难道是他把沈小狗给上了？！沈小狗居然是好这一口的？！ 沈小狗见陆凌恒陆凌恒的表情跟霓虹灯似的，以为他想起昨晚的对话了。他本来只想趁着陆凌恒神志不清的时候套话，还没打算这么快揭穿身份呢，这下可不好办了。他叹了口气，起床穿衣，没想到陆凌恒的眼睛居然瞪得更大了。 “你没事？”看沈博衍这动作，也不像是被那个啥了啊…… 沈博衍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 陆凌恒：“……” 这么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可是他的衣服为什么被人脱掉了？他的内裤为什么被换了？！陆凌恒憋得脸都红了，不敢直白地问，又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的衣服……为什么……” 两个人的衣服放在一处，沈博衍走到他身边拿自己要穿的衣服，陆凌恒立刻涨红着脸后退了一步。 沈博衍注意到他的反应，目光沉了沉。这是什么意思？陆凌恒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难道昨晚的事情他没想起来？沈博衍连忙问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陆凌恒尴尬地摇头：“喝断片了，就记得我们一起吃饭，后面不记得了……” 沈博衍坏主意涌上心头，歪着嘴角邪魅一笑：“昨天晚上你喝多了勾引我，我就把你办了。” “……”陆凌恒惊恐脸。他主动勾引？开什么国际玩笑！怎么可能！ 沈博衍船上外裤，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在饭店里你就往我大腿上坐，不记得了？” 沈博衍这么一说，陆凌恒还真依稀有点印象，他好像是坐在沈博衍大腿上了，还勾起沈博衍的下巴来着……至于对话，因为酒醉时说的话本来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会儿也想不起几句来，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说了挺多遍“我好帅，我最帅”这样的话，因为只有这句话印象深刻…… 难道他真的勾引沈博衍了？！他以前没有醉过酒，根本不知道醉酒以后是什么样的，只听说人醉酒了会失态，这种事简直是…… 沈博衍一直偷偷观察着陆凌恒，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震惊，居然没有生气，不由又靠过去一点：“想起来了没？你还说我阳痿，所以我就证明给你看了。没看出来，你还挺……”上下打量陆凌恒，露出玩味的表情，“表现不错。” 阳痿？！他说沈小狗阳痿？！这他妈到底是发生在怎样一个语境下他居然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这种事他以前都只敢在心里想，绝对不可能开口往外说的啊！ 等等！沈小狗说证明给他看，证明什么？说是把他办了，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沈小狗真的是阳痿？！传说中的唇膏男？！ 沈博衍一直在试探陆凌恒的反应，想找到他的底限在哪里，没想到陆凌恒居然反过来上下打量他了，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居然往他胯下多瞟了两眼，一副无法言说的表情……好像是在同情？！ “想什么呢你！”沈博衍终于忍不住了，不轻不重地捶了下陆君乾的肩膀，“你什么表情啊？” 陆凌恒不说话，一边后退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沈博衍，转眼就靠到墙边了。 沈博衍被他这反应气乐了，大步上前，把他逼到墙角：“为什么不生气？我说我上了你，你不是该生气的吗？” 陆凌恒愣了愣。他确实没怎么生气，可能整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所以他更多的情绪是震惊。但是沈博衍这么提醒了之后，他心里还真浮起点不快和别扭：不是说沈博衍爱陆君乾爱得要死么？可他现在是陆凌恒啊！沈小狗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随便？ 沈博衍见他都这么说了，陆凌恒居然还是没有生气，不由十分后悔：这是根本不介意？靠！早知道他昨晚就不用强忍着自己撸了！ 陆凌恒小心地问道：“你是说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 沈博衍烦躁地摆摆手，走回去拿衣服穿：“逗你呢。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陆凌恒顿时松了口气，也走回去穿衣服。他比较隐晦地问道：“昨晚你帮我换裤子了？” “睡觉之前得帮你洗澡啊！”沈博衍没好气，“你喝醉了发酒疯，我不敢让你一个人回去，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陆凌恒面上一臊，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一不小心喝多了。”心里却腹诽：不都是你灌我的么！ “沈总也真是，我喝多了，把我放沙发上就可以了，还让我睡您的床。”妈的你家那么大又不是只有一张床非让我跟你睡还把衣服都脱了不是故意让我误会吗？！ 沈博衍冷哼：“你睡觉也不安分，半夜起来上厕所，上完了又发酒疯，在厕所里唱我最摇摆，还是我把你拉回来睡的！要不然你就躺浴缸里了！还不是怕你生病？” 陆凌恒脸色更红，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做了那么多丢人的事…… “放心吧，没穿衣服是因为我喜欢裸睡，给你换的内裤是新的。”沈博衍说，“还有问题吗？你还想起来什么了吗？” 陆凌恒连忙摇头。幸好喝断片了，虽然脑海中陆陆续续有些情节浮现上来，但他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想起那么丢脸的事情！ “自己去盥洗室洗漱吧，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沈博衍拿起手机在床边坐下了，“你先去吧。” 陆凌恒简直没脸再待下去，赶紧冲进盥洗室。 陆凌恒一走，沈博衍脸上就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打开手机相册开始欣赏自己昨晚的收获。他这柳下惠的君子程度也是有限度的，心上人躺在自己身边还真能什么都不干？他可是趁着陆凌恒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他好几下，还拍了好几张他的睡相图，陆凌恒喝了酒睡相也真是奇怪，昨晚上撅着屁股在床上扭来扭去像条虫一样，他都录了视频。昨晚上帮陆凌恒洗澡的时候更是把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完了，那可是赚大发了啊！当然了，这些照片和视频也仅限于他私人珍藏了，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能让陆凌恒知道他偷偷干了这种事。空虚寂寞的时候他还可以拿这些照片出来撸……尼玛！为什么又是自己撸！还真是中了那小兔崽子的魔咒吗！ 沈博衍脸一黑，连忙把手机收起来了。 两人都洗漱完，出到客厅，发现灶上有保姆已经做好的早饭，正小火热着。沈博衍不喜欢保姆打扰他的私人空间，给保姆在隔壁租了间房子，让她饭点来做饭，或者自己出去的时候收拾一下卫生，给他留足够的空间。 “一起吃早饭吧。”沈博衍邀请。 陆凌恒不敢多待：“不客气了沈总，多谢你昨晚照顾我，我该走了。” “吃点再走。” “真的不用了。” 沈博衍见状也不强留，问道：“我昨晚跟你说《姜门飞将》的试镜安排在明天了，你还记得吧？” 陆凌恒想了想。这话好像是在他喝醉之前说的，还有印象，于是他点头。 “记得就行。”沈博衍说，“那你回去好好准备吧。” 陆凌恒连忙告辞，风一般地离开了沈博衍的住处。 煮熟的鸭子在碗里放了一碗却没敢吃，现在飞走了，沈博衍心情却还是很不错，一边盛早饭一边还高兴地哼起小曲儿来了。他盛完早饭，又给广告剧组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把没剪辑过的广告全片，包括每一条最后没有采用的废片都一起打包发给自己，准备给他的私人收藏增添新的库存。 他居然真的让陆君乾给他跳钢管舞了，虽然想想自己曾经居然那样对待陆君乾了有点心惊胆战的，但总的来说，这感觉还真是——爽毙了！！！ 陆凌恒出了小区，赶紧打了辆车回家去了。他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思却还留在刚才的地方。 为什么在沈博衍骗他的时候，他没有生气？现在后知后觉回想起这个问题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从前因为身体的原因，他从小到大是个比较禁欲的人。他没有谈过一场正经的恋爱，但桃花也是没少过的。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和同剧的女主角朝夕相处，俊男美女每天要在戏里说情话，自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好感，甚至也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可是戏一结束，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马上分开，女友又爱上了新剧的帅哥男主角，而他新片合作的女演员也开始向他示好。后来他才知道，这种相处根本不叫恋爱，只能称为排遣寂寞。娱乐圈的感情变化的太快了，有的时候也谈不上潜规则，而是大家都太开放太随便，这样的事发生一两次，他就觉得有些烦了，加上刚开始公司也不希望他恋爱，他自己亦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所以也就不再恋爱了。后来他觉得在戏里体验人生百味就已足够，反倒是现实中的事若是跟人牵扯太深，反而会造成很多麻烦，于是他就决定等三十五岁之后找个比较普通的人一起过日子，倒也不是为了爱情，什么样稀奇古怪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在戏里都体验过了，只是为了能有个人陪，不至于太孤单而已。 而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沈博衍。因为沈博衍不是普通人，不是他想象的一个完全没有棱角可以配合他的人。 然而当他误以为他和沈博衍发生了关系的时候，他却没有生气。想象一下如果趁他酒醉和他乱性的人是别人，是和他合作过的男女演员，是导演，是投资人，甚至是马瑜，他都会觉得很反感。为什么对沈博衍却没有呢？ 陆凌恒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行不行，胡思乱想什么呢！虽然沈小狗在他面前看起来像条温顺的金毛犬，但实际上沈小狗的本质是狼啊！最最不济，也是条很会捣乱拆家的哈士奇！打死他也不跟哈士奇处对象啊！ 另一边，沈博衍心情愉悦地吃完了早饭，又开始欣赏手机相册里的杰作，正嘿嘿直笑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 “是我。” 沈博衍连忙过去把门打开，惊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第三十八章 试镜 沈清余说：“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所以来看看你。” “嗯？”沈博衍还沉浸在刚才高兴的情绪中，颇有些茫然。 “陆君乾的遗嘱。”沈清余说，“我以为……”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把你会很难过几个字咽了下去，毕竟沈博衍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难过，“会想找人陪你喝喝酒。” 其实如果没有陆凌恒，如果这本日记真的是沈博衍自己找到的，在陆君乾死后他看到陆君乾写的文字，而且为了维护陆君乾的名义不得不和陆均站对台，他现在心里一定非常难过，说不定就在酒吧整夜买醉。但自从知道了陆凌恒就是陆君乾之后，他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事了。 不过对于沈清余的关心，沈博衍还是很感动的：“哥，还是你了解我。进来坐吧，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哪像你起那么晚。”沈清余走进房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好像看到陆凌恒了。他是从你这儿出来的？” “啊……”沈博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是，我找他问点事。” 沈清余看沈博衍桌上吃早饭的碗筷还放着呢，显然是刚起，大清早的叫人来问话？他心思转了转，皱着眉头道：“他昨晚上不会住在你这里了吧？” 沈博衍被揭穿，嘿嘿笑了笑：“嗯，昨晚跟他出去吃饭，问他事，结果他喝醉了，我不好把他送回去，索性带回来了。” 关于陆凌恒的真实身份和日记的事，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沈博衍暂时也不打算说，倒不是不信沈清余，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他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还是选择了隐瞒。 沈清余简直不可思议：“你居然带他回家过夜？你们两个……你不会是……” “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沈博衍连忙否认，“没有，真的是他昨晚喝醉酒了，毕竟是我把他叫出来的，总不能把他丢大马路上吧。你别想太多！” 沈清余眯眯眼睛，上前怂了他一下，调侃道：“你肯把他带回家，说明你对他还是有点意思吧？” 沈博衍没否认，转移了话题：“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沈清余拉他坐下，“下午我要去跟人谈事情，正好路过这，怕你心情不好，所以来看看你。我还以为陆君乾去世以后你会很久走不出来呢，这倒也挺好啊。” “胡说什么！”沈博衍虎起脸质问道，“我还没说你呢，你跟陆凌恒都说什么了？” 沈清余理直气壮地反问：“我说什么了？我就是让他安慰安慰你。他是陆君乾的表弟，我想大概他能劝劝你。前阵子看到你在吃抗抑郁的药物，我都担心坏了！” 沈博衍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从小到大，他爹娘都是各玩各的，除了想让他有出息继承家里的事业之外，别的事情压根不怎么关心他，也就沈清余这个大哥会关心他的生活和感情，所以他对沈清余一向都是比较服气的。陆君乾刚去世那会儿，他确实心理都快出问题了，打从他开始怀疑陆凌恒的身份之后，抗抑郁的药也就停了，人都精神了不少。 沈清余又接着说：“我倒真没想到，陆凌恒这小子有些本事啊，看你最近气色都好多了。不过也有道理，人喜欢的都是一个类型的，陆凌恒跟他表哥有点像，难怪你……” 沈博衍大声打断：“谁都不能跟陆君乾比！”就算知道现在陆君乾变成陆凌恒了，可是听沈清余拿别人跟陆君乾比，他还是很不舒服。 “好好，我不说了。”沈清余失笑，“你现在好多了，那你之前说想自己开公司那事呢？还办不办了？” 之前沈博衍说想开个影业投资公司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办，不过也是为了陆君乾。但是陆君乾都没了，他做那些也已经没意义了。不过现在…… “办！”沈博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是得做点事业了，不然让人以为是二世祖看不起！”之前陆凌恒说他的那点话他可一直记在心上呢。 沈清余有些吃惊：“那陆凌恒还真是……” 沈博衍瞪了他一眼，他耸耸肩不说了：“行了，看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沈博衍把大哥送出门，临走前沈清余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翌日，陆凌恒到《姜门飞将》剧组面试。 《姜门飞将》其实是一部古装仙侠大片，根据热销网络小说改编，世界观涉及上古仙魔。姜门是百将门中的一族，继承了上古仙族的血脉，并有一柄龙血神剑作为镇族至宝，曾经是百将门中的首领，后来因为龙血神剑被盗，姜门渐渐没落。 到了故事开始的时候，异族侵略中原，百将门无人能抵御外族侵略，致使中原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年轻的姜门继承人姜亦龙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重振百将和姜门，踏上了寻找龙血神剑的探险之旅，沿途结识伙伴，斩妖除魔，终于成功找回神剑，统领百将将异族斩于剑下，还百姓一个安宁。 近年来这种仙侠古装大片十分受欢迎，只要制作精良，必然是出一部火一部，而且剧中的演员也会人气大涨。这也是一开始陆凌恒看好这部剧想要试镜的原因。 这次陆凌恒要试的角色是男二号，也是剧中的反派，剑魔的传人凌剑云。虽然是反派，但是他在剧中的戏份非常多，因为他的真实身份在一开始并不会揭露，而且他一出场就是男主角的好朋友，陪男主角一起踏上探险之旅，直到最后几集才会出现大反转。 而且《姜门飞将》这部剧非常有意思的地方是，一般的小说或者影视剧里主角的设定往往是善良圣母型，只要看到世间有不公之事就会挺身而出，但是在《姜门飞将》中，这个人物设定反而给了大反派男二号，也就是凌剑云，而男主角姜亦龙则是一个喜欢插科打诨搞恶作剧的痞子。甚至一开始姜亦龙不想把那么沉重的担子背负在自己身上，也是由凌剑云劝说他，直到家人朋友出了事，姜亦龙才决定踏上寻剑之旅。当然，凌剑云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私心的，只有唤醒了男主身上继承的神血才能解开被凌剑云盗走的神剑的封印。 这是比较推陈出新的设定，所以挑演员的时候也一反往常，找反派人物不找一个长着坏人脸的，反而要找看上去一脸正气的，陆凌恒的形象倒是很符合。 陆凌恒赶到试镜现场，他到的比较早，导演等人还没到，他早饭又没吃，于是从包里掏了个苹果出来啃。 没啃两口呢，助手跑过来告诉他负责帮他试镜的导演等人来了，让他去见见。他赶紧把苹果收起来，进去跟导演打招呼，然后他就看见了——翘着二郎腿坐在张坤导演边上的沈博衍。 一口还没消化的苹果差点返上来把他噎住。怎么哪里都能看到沈小狗！陆凌恒连招呼都忘了打，呆了几秒钟，还是张坤导演先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陆，已经来了啊？喏，试镜本拿去看看，你先去换装吧。” 陆凌恒回神，忙尴尬地应道：“好的。” “快去换。”沈博衍二郎腿晃晃荡荡的，“今天我和张导负责你的试镜，你好好表现。” 陆凌恒又被自己的口水噎了。沈博衍？帮他试镜？！这简直瞎胡搞，这剧还能不能好了！ 导演助手把陆凌恒领到化妆间，递给他一套古装让他换。他今天还要试妆，因为毕竟是古装题材的剧，除了考察他的演技之外，导演也要看看他化妆之后的形象是否符合角色。 陆凌恒进更衣室之前忧心忡忡地问道：“之前给我看过的试镜剧本没变吧？”看到沈博衍给他试镜之后他开始担心等会儿剧本会变成让他穿着古装跳江南STYLE之类的。 助手一脸茫然：“没变啊。你快去换吧。” 陆凌恒这才松了口气。 换完衣服化好妆出来，张坤和沈博衍正聊着呢，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同时愣住。吧嗒一声，张坤手里的试镜本落到地上了他都没反应。 有些演员现代装好看，有些演员适合古装，有些演员只能驾驭一款发型，所以即使陆凌恒长得标致英俊，在没有定妆之前，到底适不适合，谁也不敢打包票。然而陆凌恒脸型长得好，无论有没有刘海他都驾驭得住，而且在剧中凌剑云初期是做道家弟子打扮的，他穿上飘逸的青色道袍，戴上发髻，脸上薄施粉黛，他气色本就好，连光都不用打，竟真有如书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出尘洒脱！ 张坤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试镜本掉了，赶紧捡起来。 沈博衍还盯着陆凌恒看，眼睛一眨也不眨。他想起那天陆凌恒只穿一条内裤在他床上撅着屁股扭来扭去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个难以亲近的仙家子弟，将两者的形象在一起……这个冲击真不是一点两点啊！ “呃……你准备一下试一场戏。”张坤连忙笑眯眯地开口，缓解场内凝滞的气氛。 陆凌恒点点头，走到一旁准备去了。 “那个……沈总，”张坤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觉得他太帅了，景青会不会压不住他？”景青就是已经定好的出演姜亦龙的男一号演员。 张坤也是个人精了，对于选角导演的话语权是不如投资商的，本来沈博衍把陆凌恒推荐给他，就算不试妆试镜让陆凌恒直接进组他也不会说什么，今天也是抱着走个过场的打算来的。可是此时此刻看到陆凌恒的古装扮相，他反而开始担心作为男二号陆凌恒会太抢镜了…… 沈博衍轻描淡写地说：“那让化妆师把景青化帅点。” 张坤欲哭无泪。这化妆师再神奇，化好看也是有限度的好不好！还不如让化妆师把陆凌恒化丑点呢，这个还容易得多…… 陆凌恒准备好了回到场中：“导演……沈总，我可以开始。” 张坤笑呵呵道：“那就……” 沈博衍突然站了起来：“我给你配戏吧。” 张坤：“……” 陆凌恒：“……” 要试的这场戏是凌剑云发现有恶霸当街调戏女子，上前将女子解救，义正言辞地怒斥恶霸。主要是要表现出凌剑云这人前期的端方和正义感。 陆凌恒问道：“你演恶霸？” “不。”沈博衍嘴角一勾，“我演民女。” 第三十九章 吃醋 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说自己要演被恶霸调戏的民女，陆凌恒也是惊住了。然而比陆凌恒更吃惊的是导演张坤。 “啪嗒”！张坤手中的试镜本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在张坤的心目中，沈家二少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只对他看得上的人有好脸儿，不入他眼的，再怎么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他顶多也只会放个冰冰凉的屁回应。而且入他的法眼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剧组里貌美如花的女演员去勾搭他，不出十分钟就能哭丧着脸跑回来。 所以就这么一位大少爷，这次主动提出要来参加试镜，张坤就已经很惊讶了。不过有钱人家的少爷想体会一下不同的生活，也属正常。可是听到沈博衍说要帮陆凌恒配戏，还要演民女……一座冰山在张坤的心目中坍塌了。 沈博衍才不管别人有多吃惊：“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虽然知道沈博衍一定是故意给他添乱，但陆凌恒还是忍了。他就当成是试镜的面试官给他出了个考题吧，一个敬业的演员哪能跟试镜官说不呢？别说民女了，沈博衍就是演个妓女，该奸的戏份陆凌恒也得上去奸呐！ 既然沈博衍演了民女，那张导的助手就上去演恶霸，一起给陆凌恒配戏。 可怜的小助手看着眼前狂霸酷炫的沈二少，犹犹豫豫抓住他的肩膀。沈博衍挑眉：“演呐，这么不敬业？等会儿演员演不好算你的还算他的啊？” 小助手都快哭了，仰起头抬起手去挑那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民女”的下巴，颤声道：“哟～～小妞儿～～你长得不错嘛～～” 陆凌恒站在墙边，偷偷翻了个白眼。 “放开我。”沈博衍斜了他一眼，语气冰冷，眼神犀利。 小助手哪经得起这吓唬，根本分不清沈二少是在念台词还是真生气了，赶紧把手收回来，就差哭着道歉了。 陆凌恒也不管了，迅速进入状态，冲上来推开早就被“民女”吓得不敢动弹的“恶霸”，将强壮的“民女”拉到自己身后，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想干什么？” 小助手刚被沈博衍吓唬完，又被陆凌恒吓唬，满脸不知所措。陆凌恒的眼神很犀利，表情也到位，小助手简直以为他真的在生气。 “啊，大侠救我！”沈博衍用干巴巴的口吻念完了这句台词以后扒到陆凌恒的背上。陆凌恒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美人依靠的成就感，反而觉得自己像一只背了沉重的龟壳的乌龟…… 小助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坐在台下的张坤忍着笑轻声提醒：“臭小子，胆子不小。” 小助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台词，呆呆地站在原地重复道：“臭小子，胆子不小，敢坏老子好事？” 陆凌恒都快被这两个不知道是来帮忙配戏还是来捣乱的猪队友给气笑了，但他毕竟是专业的演员，这点情绪控制力还是有的。他肃着脸，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我不会允许你欺负这位姑娘的！” 小助手张牙舞爪地扑上来，陆凌恒两指并拢成剑，隔空朝他一指。这部剧是仙侠剧，主角都会仙法，小助理啊地一声，假装中招退后，一边退一边叫道：“混蛋，你给我记住，以后别再让我碰到你！”台词说完也跑下场了，长长舒了一口气。跟那两个人对戏，简直是他接触娱乐圈以来做过最让人蛋疼的事…… 恶霸跑了之后，陆凌恒转身关心按照剧本上已经受惊了的小姑娘沈博衍：“姑娘，你没事吧？” 沈博衍紧贴着他，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挑衅：“多谢少侠刚才救了我。”语气却好像在说来啊你有种跟我打一架啊！ 陆凌恒：“……” 他本来以为沈博衍是闲得无聊所以也想演演戏，可现在看来沈博衍是有心来捣乱的。他本来已经努力让自己无视沈博衍和小助手的反应，就当自己对着空气在演戏，但还是差点被沈博衍给带出戏。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台词：“姑娘你没事吧？可要我送你回去？” “少侠你人真好。”沈博衍面无表情地往陆凌恒身上贴，搂住他的腰，有意无意地撩拨他——这可不是沈小狗故意占便宜，这还真是剧本上的戏。 “姑娘，姑娘你别这样！”陆凌恒大惊失色，推开沈博衍，“请姑娘自重！”他的惊也不全是演出来的，沈博衍靠近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按照剧本，沈博衍现在应该表现得很惊讶，但是他却扬起下巴，用危险的目光打量着陆凌恒：“你居然推我？这世上竟会有对我不感兴趣的男人？呵，我可不信这个邪。” 陆凌恒：“……”导演这角色不对啊！明明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他救下了沈博衍这个“美人”，为什么现在演的像言情剧了，而且沈博衍是那个霸道总裁，而他则是性格掘强冲撞了总裁的女主角……这都什么鬼！ 陆凌恒再一次发挥出了极高的职业水准，硬生生把这一出风格变得极其诡异的戏演了下去。他退开一步，跟沈博衍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礼貌但疏远地拱手作礼，表情虽在微笑，眼神却有生人勿近的警示之意：“抱歉姑娘，男女有别。如果姑娘还需要帮助，请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但请勿再做出刚才那般失礼的举动了。” 试镜的剧本就到这里，张坤笑着鼓掌：“好好好，小陆演得很好。” 陆凌恒在心里冷笑。这个张导和稀泥的功夫是原来厉害了，这都能鼓掌，简直瞎胡搞。 沈博衍双手抱胸：“张导觉得我演的怎么样呢？” 张坤连忙拍马屁：“沈总演得很有意思啊！哈哈！” “有意思吗？”沈博衍冷笑，却又没说什么。 “我觉得小陆很棒，形象符合凌剑云的角色要求，演技也过关，要不就……”张坤把目光投向沈博衍，就等投资商发话，他就跟着应和了。 “张导啊。”沈博衍走过去，回到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二郎腿一翘。张坤听他这个语气，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沈博衍说，“我演的时候这感情根本就没投入进去，这样您也说好？不合适吧？” “呃……”张坤不明白沈博衍的意思，“那……那沈总是觉得？” “小陆，你觉得我刚才表现怎么样？”沈博衍又转头去问陆凌恒。 陆凌恒不可能昧着良心说演得好，但又不能直批他演得跟坨狗屎似的，只能道：“沈总是不是自己加词了？那句世上居然有对我不感兴趣的男人……” “这可不是我加的。”沈博衍说，“完整的剧本早就给你了，之前一段时间你应该把剧本看完了吧？这句话可是剧本里本来就有的，你要是没看过剧本，也太不敬业了。” 陆凌恒嘴角抽了抽，又不好反驳。这句话在完整的剧本里确实是有的，但也不是说出来的台词，而是一段OS（心理活动）。这个被调戏的女人其实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只狐妖，勾引并迷惑男人的心智吸食他们的精气来修行，无往而不利，知道碰到了凌剑云才栽了。在后来的剧中她反被凌剑云降服，开始为凌剑云做事，替他杀了不少人。但是试镜就只是试演一个片段让导演看看他是否合适这个角色，不可能把前因后果都演出来，在试镜本上没有沈博衍加的那段台词，也不会牵扯出狐妖的身份，只是要让陆凌恒表现怒斥恶霸和不为女色所动的形象来。 陆凌恒现在心里也很迷惑，沈博衍到底想干什么？前几天因为那日记本的事，他觉得他们俩关系似乎缓和了，但看今天的表现，沈小狗倒像是故意来找他茬的，敢情之前那些误会沈小狗还记在心里呢？ 沈博衍再一次转向张坤：“张导，我觉得一个好的演员，他必须要把他的对手的情绪给带动，引导对方入戏，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张坤一愣，连连点头：“是、是！” 沈博衍偏了偏头，对陆凌恒微微一笑：“小陆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就是这么做的呢！” 陆凌恒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敢情沈小狗刚才故意捣乱，就是为了铺垫这出啊？让自己把他带入戏里？这不是开玩笑么，这人故意捣乱，自己还能引导他？要是过不了这关就不结束的话这试镜会今天都结束不了了！ “张导啊，你可千万别觉得这演员是我推荐的所以就凑合凑合用了，我们集团花了这么多钱投资这部剧，那可是期待得到最高回报的，戏一定得拍好！所以演员也得选好！做的不够的地方，就得让他弥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坤哪敢反驳啊，沈博衍说什么他都点头：“对对对，小陆啊，你刚才确实做的不够好，咱们再试一次吧。” 沈博衍听到张坤发话，微微一笑，朝陆凌恒勾了勾手指：“来吧，我上次可是见过你开导杨妍的，人小姑娘到现在都对你非常上心。你也来开导开导我呗。” 最近沈博衍都在关注陆凌恒的任何动态，包括他的微博。那天陆凌恒在片场开导完杨妍以后，那小姑娘就把陆凌恒记挂上了，每次陆凌恒发微博，杨妍都要在下面留言，一会儿关心陆凌恒最近身体怎么样啊一会儿又说最近天冷了多穿点衣服。杨妍是个新人，《刀锋》是她拍的第一部戏，戏都没上映当然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所以她胆子也比较大，都不怕被人看见了会传绯闻。沈博衍点进她的微博看，发现她找到一家好餐厅都要@陆凌恒，约他有空一起出来吃饭。这些都还算了，起码在台面上沈博衍看到的都是杨妍主动，陆凌恒要么不回应要么就是打官腔敷衍，但前晚上陆凌恒喝醉了在他家里过夜，半夜陆凌恒手机震，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倒不是他有意偷窥人隐私，只是手机不用解锁都能看到短信提醒，赫然杨妍发了条“晚安”的信息过来。那一声晚安可真是把沈博衍气得不轻啊！敢情你们拍完戏私底下还联系着呢！还想假戏真做怎么地！ 前世陆君乾虽说洁身自好，但他那桃花运也真是让沈博衍操碎了心，圈里圈外男男女女狂蜂浪蝶争先恐后扑上来就没消停过，陆君乾又是个喜欢维持亲切形象的，倒不是说他喜欢跟人暧昧，毕竟大明星也根本没这个时间，只是他不愿意得罪人，说话也不说绝，总给别人留余地，委婉表示一下，识趣的就自己退了，耐不住有脸皮厚的追在他屁股后面死缠烂打，他就只能敷衍着。沈博衍作为脸皮最厚的那个，经常是喝醋喝到酸倒一排牙的。真没想到，陆君乾都重生了，才刚拍了一部剧，又惹上新桃花了！ 这事儿陆凌恒还真是冤枉。演员拍戏的时候哪管现实怎么样啊，有演员为了拍戏学唱歌跳舞的，也有的演员为了拍戏学抽烟喝酒的，当下都只为了演好角色。演段感情戏对方动真情了，这也不能怪陆凌恒。杨妍一开始挺内向一个人，没想到是慢热，一热起来就很热乎。但毕竟女孩子还是有点矜持，她也不告白，就是拼命给陆凌恒暗示，希望能感动陆凌恒让他主动开口。陆凌恒不傻，明白杨妍的意思，但又不好拂了女孩子的面子，何况女孩子没把纱纸捅破，所以只好对她的示好采取不回应态度，指望姑娘家早点自己明白了就退了。没想到那杨妍挺有毅力的，连着几个礼拜睡前给他发晚安了，其实他都没回过。 沈博衍也知道陆凌恒不可能看上杨妍。他前世什么帅哥靓女没见过，这么普通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入了他的眼。但沈博衍就是气不过，一肚子的醋倒不出去。 他说：“像你这么敬业的演员，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来吧，引导我，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吧。” 张坤导演是个会看颜色的，他看看沈博衍看看陆凌恒，连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小陆你做这里，跟沈总聊聊。”又给自己的助手使了个颜色，两人退出房间，屋子里就只剩下沈博衍和陆凌恒两个人了。 第四十章 纯情小总裁 张坤和小助手一出去，沈博衍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放下二郎腿，笑眯眯地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热情极了：“快坐快坐。” 陆凌恒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是走过去了。 他要现在还是陆君乾，肯定就开玩笑埋汰沈博衍两句让他赶紧别胡闹了，但他不是陆君乾了，有些话不方便说。再则公私要分明，不管他跟沈博衍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他是试镜的演员沈博衍是试镜官，这就跟大学生毕业了去单位面试找工作一个道理，主考官刁难，他也得受着，难不成还能甩脸子骂主考官一顿么？ 陆凌恒在沈博衍身边坐下，好声好气地：“沈总，上次的情况跟这个不太一样吧。真到了演戏的时候，大家都是专业演员……” 沈博衍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学过演戏呢？”他摸摸自己的脸，“没准我现在就在演戏，还演的挺像的。你别看不起我演技。” 陆凌恒：“……不是这个意思。” “上次那个谁来着，演小护士那个，也是新人啊，跟我没差多少吧？”沈博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可别以为我在捣乱，我就是想更清楚明白地考察一下你的能力，这部戏我们集团投资了几千万呢，你以前又没担过这么重的戏份，我总得考考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吧？” 陆凌恒很想吐槽你特么跟杨妍哪里差不多了人家好歹是专业院校出来学了好几年表演的，但沈博衍的后半段话堵得他无话可说了。 沈博衍了解陆君乾的性子，这个人为了拍戏，只要不触碰他底限的，他基本都会妥协。他看看陆凌恒的表情，知道他差不多愿意了，于是开始提要求：“狐妖这个角色在戏里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你说什么她听什么，为你牺牲性命都在所不辞。你现在也来试试，让我感受一下你的魅力，看我能不能被你迷住。” “……”陆凌恒瞬间很想拿刀捅死他，“沈总，试镜剧本上没那么多内容吧？” “试镜本上的内容太少了嘛。”沈博衍说，“不具体一点不能体现你的能力。再说原剧里的情节就是这样，你就把我当成女演员试试。” 这是陆凌恒演艺生涯近十年来第一次在试镜的时候想把剧本糊在试镜官的脸上。 “沈总，演员都是专业的，包括感情的投入。您毕竟没有学过。再说我只是个演员，我不是催眠师，您心里抗拒，我再怎么也很难……” “谁说我抗拒了？”沈博衍打断他的话，一脸无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现在已经爱你爱的如痴如狂恨不得叫你小亲亲小肉肉了呢？” 陆凌恒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博衍笑笑：“行了，你说了这么多推脱的话，还不如赶紧试试呢，我就是考考你的敬业度。没说非得做到什么程度。”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确实很想出演《姜门飞将》，而且这个男二号的角色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无疑是个错过就不会再有的机会。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不就想玩玩嘛，老子陪你玩了！ 陆凌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变得十分深邃，好像一道漩涡，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才一眼，沈博衍就愣住了。 这就是他所熟悉的陆君乾的眼神！从前陆君乾演了不少言情剧，演技的长进虽不大，但却把他的男友力修炼得满级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用专注深情的眼神盯着一个人看，被他注视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别说女人，连男人也受不了啊，当下沈博衍就觉得身体燥热起来了！ “博衍哥。”陆凌恒这次没有再称呼他为沈总，温柔地笑道，“试镜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们先聊点别的吧。我想买车，你能给我点建议吗？”他深情的眼神是对着镜子练了好几个月练出来的，他温柔的台词功底也是无数部剧练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把温柔的刀子，把沈博衍磨得全身都酥了。 过了好几秒沈博衍才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哦，买车……” 陆凌恒当然不是真的要买车，他现在还没这个钱呢，只不过他知道沈博衍以前玩过赛车，对车子很有研究。想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首先要学会投其所好，因此他找了一个沈博衍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沈博衍问道：“你对车的性能有什么要求？” 陆凌恒说：“油耗比较小的，稳定性好一点。” 沈博衍就开始给他推荐。他说的时候，陆凌恒就一直微笑地盯着他看，那眼神浓烈得能滴出水来。其实陆君乾的标志杀伤力眼神沈博衍是看了无数遍的，他珍藏了陆君乾所有的作品，有些经典的镜头会截下来放在手机里当做屏保或是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反复看，可是隔着屏幕和面对真人到底还是差了太远，沈博衍一开始还想跟他对视，可说了没两句话眼神就开始闪躲了，最后就只敢盯着陆凌恒的领口看。可是甭管他的视线逃到哪里去，他都能感受到陆凌恒炽热的目光盯着他，烤得他都快融化了。 两人就车子的问题聊了一会儿，因为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沈博衍放下了戒心，都快不记得刚刚他给陆凌恒布置的鬼畜任务了。 突然，陆凌恒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沈博衍：“房间里开热空调了吧？” “啊？”沈博衍因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你脸有点红。”陆凌恒说着伸出有些凉的手指，轻轻在沈博衍脸上抚过，神情语气无比关怀，“是太热了吗？” 沈博衍一下呆住了。被陆凌恒手指碰过的地方先是微微一凉，旋即烫得像烧起来了一样！ 卧槽槽槽槽槽！摸脸杀！犯规！！！ 陆凌恒一看沈博衍的表情，脸上的微笑又加深了几分，体贴地说：“我也挺热的，快出汗了。”说着轻轻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想要令对方产生好感，除了眼神、语气之外，肢体接触也是很重要的。一些小小的见好就收的暧昧接触，反而比亲密动作更能诱发对方的好感。陆君乾可是著名的少女杀手，他隔着屏幕就能让千万少女的少女心融化，此时此刻，以生人勿近闻名的沈家二少一颗二十八岁的少男心也被射中了！ 沈博衍蓦地站了起来，大口喘气，转身就往外走。 陆凌恒愣了愣：“沈博衍，你去哪里？” 沈博衍没理他，拉开房门，张坤和助手就在外面等着呢。沈博衍一脸烦躁地摆摆手：“你们进去继续给他试镜吧，我这里通过了！” 张坤和助手还在发怔，沈博衍不再鸟他们，姿势有点别扭地走了。 张坤回到房里，三个人表情都有点莫名，张坤笑了笑：“那你再试演一段吧。” 陆凌恒耸耸肩，起身做准备。 另一边，躲在厕所里的沈博衍欲哭无泪。这回是他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本来是想趁机跟心上人调调情，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人摸了下脸就硬了！尼玛，他都要为自己的纯情度羞愧死了！真真是辱没祖宗啊！！ 不！一定不是他的错！是陆君乾把他给憋坏了的错！！ 既然沈博衍那里都说通过了，陆凌恒又试演了一条，张坤自然没意见。他本来就打算来走个过场的，投资商塞的人他没资格说不，更何况陆凌恒的外形条件和气质本来就让他很满意，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通过了试镜，张坤起身跟陆凌恒握了握手：“你回去等消息吧。我会跟你的经纪人定一下档期的。” 其实《姜门飞将》已经在上周开拍了，但是因为凌剑云这个角色临时换人了，新演员肯定不能准时进组，所以导演跟编剧紧急协调筹备，改动了部分剧本内容和拍摄顺序，把有凌剑云戏份的地方都挪后了。而陆凌恒下星期还要去山区完成《刀锋》里军民抗灾剧情的拍摄，大约一个多星期可以拍完，赶回来进组应该档期能碰上。 试镜结束陆凌恒就准备回家了，他刚走出去没多远，沈博衍追了上来：“哎，一起吃饭吧。” 陆凌恒睨了他一眼。刚才试镜的时候他是为了敬业所以不管沈博衍怎么闹腾都得买他的帐，现在试镜结束了，他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管你是哈士奇还是阿拉斯加，自己一边玩去！因此他假惺惺地笑了笑：“抱歉沈总，我还有事，下次吧。” 沈博衍一愣：“你还有什么事？” 陆凌恒懒得解释：“私事。” 沈博衍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他对陆君乾那个熟悉啊，这笑容，这语气，这说的话，百分之两百是在敷衍人啊！难不成刚才自己那点小动作就把他给惹恼了？他忙厚着脸皮道：“那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不麻烦沈总。” “不麻烦！” 陆凌恒停下脚步，狐疑地看了沈博衍一眼。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拼命给自己添乱，一会儿又上赶着献殷勤？这死皮赖脸的劲儿，怎么跟从前一个样？ 这要说是变了心，这心变得也太快了，前阵子明明还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呢！难不成他……认出自己了？但是这种奇诡之事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沈博衍立刻收回视线：“关于动能广告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想跟你聊聊，看你的接受程度。” 陆凌恒脸一黑，硬扯着嘴角一笑：“我有事先走了，沈总再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四十一章 大妈 因为陆凌恒接下来马上要去完成《刀锋》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再往下就要进《姜门飞将》的剧组了，档期排得很满，所以动能广告的第二部就定在陆凌恒回《刀锋》剧组前拍摄。 毫无疑问，动能广告的第二部还是由沈博衍做“导演”。拍摄地点选在了沈氏集团总部大楼下的广场。 第一部的内容是屌丝男喝了动能变成精英钢管舞男，第二部则是广场舞大爷喝了动能变成青年领舞男，而青年和老大爷都要由陆凌恒扮演。因为需要变装的原因，所以喝饮料前后的剧情要分开拍摄，而且不按照剧本的顺序，先拍摄喝饮料之后内容，也就是青年形象的陆凌恒，这是考虑到老年妆比较费事，需要化很久，先把容易拍的拍完。 大清早陆凌恒就到了广场上，跟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爷大妈们集合在一起，先学习广告商专门找的编舞老师编的广场舞。 为了推动能这款饮料，沈氏集团还专门请人编了一支以动能为主题的歌曲，叫做《动能无极限》，在动能系列的每一支广告里都会作为背景音乐播放，而在广场舞这一部中，直接当做广场舞的伴奏来播放。 还别说，《动能无极限》非常适合广场舞的风格，这首曲子是请最著名的民族流行风组合孔雀传奇的团队创作的，基本上小学生听两遍就已经会唱了。 新编的动能广场舞难度并不大，毕竟一共也就一两分钟的内容，前两天舞蹈老师就已经把舞蹈动作教授给陆凌恒和其他群众演员了，早上大家又练习彩排了几遍，就准备正式开拍了。 第一条镜头的切入点直接就从陆凌恒喝动能开始，他喝完动能，立刻大放异彩，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到广场中间，随着音乐响起，开始踏步拍手，召唤大妈大爷加入。四个拍子以后大妈大爷在他身后站好位置，便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动感地舞蹈。 这一出专为广告设计的舞蹈当然不会太难，商家的目的可是要通过这则广告打入群众，最好广场舞大妈们都学会，每天跟着跳，帮他们更进一步推广动能这款饮料。但是简单归简单，沈博衍为陆凌恒量身定做的广告耻度是绝对不会小的，一出舞跳下来，陆凌恒这腰臀扭得就跟装了马达似的没停过。 而且虽说事前已经彩排过好几遍了，但是正式开拍并不顺利。为了镜头美观，对于群演的动作整齐度和协调性要求颇高，大妈大爷们毕竟不是演员，NG不断，只要有一个人出错一条片子就要重拍。再加上拍广告的地点是在广场上，虽然摄制组已经把地方圈起来了，但有热闹群众们怎么会不看，虽然已经是上班时间，但围观人群还是把广场围得里三圈外三圈，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把歌声都给盖过了，更影响演员们找节拍。 光着一条戏拍了十几遍都不能过，跳惯了广场舞的大妈们都累坏了，陆凌恒更是累得跟狗一样。他要演出动能的效果，每一条都必须精神饱满动作到位，拍武打戏都没这么累过。 眼看演员们的状态一点点下滑，沈博衍赶紧让大家休息，副导演赵鹏带人去控制疏散围观群众，沈博衍坐在监视器后看回放。 钱悦跑过去给给陆凌恒擦汗。这时候已经是七月了，天气炎热，眼看拍摄不顺序，都快到中午了，太阳越来越大，陆凌恒脸上的妆都快让汗给融化了。 陆凌恒接过钱悦递过来的毛巾，不爽道：“你这表情，脸都笑僵了吧？”刚才看陆凌恒领着一群大妈大爷跳广场舞的时候，钱悦都快笑疯了。 钱悦做了个鬼脸：“沈总也太有才了，这种广告创意都想得出来。等这广告放出来，我爸妈要是看了绝对会喜欢。” 陆凌恒哭笑不得：“等把这广告系列拍完我估计该转型做谐星了！” “没有没有！”钱悦眼睛里闪着花痴的光芒，“你跳广场舞都很男神！之前我拍了你跳钢管舞的照片回去给我表妹看了，她现在都成了你的脑残粉了，每天问我你的广告什么时候才放。” 打从三个月前开始，钱悦就觉得陆凌恒突然变了。不知道是陆君乾的去世给了他刺激还是什么，他把从前嗜酒的毛病给戒了，整个人越来越有活力和气质，也越来越帅了。钱悦以前还担心陆凌恒在娱乐圈走不长，现在真是庆幸自己跟对了人，陆凌恒不火没天理啊！ 虽然导演说让休息，但陆凌恒并没去坐着休息。他看到广告组的工作人员在给群演大妈们发冰镇的动能饮料，陆凌恒看见了走过去，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饮料：“我来发吧。” 工作人员颇意外，但还是把饮料交给他了。 “您今天这身衣服真好看。” “大姐您真年轻。” 陆凌恒一边帮忙发饮料，一边笑眯眯地称赞大妈们。他嘴甜会做人，长得又俊，颇招大妈们喜欢，大妈们领了饮料以后也不走，就围在他身边跟他聊天。 赵鹏处理完围观群众走回来，发现陆凌恒被大妈们包围着，把大妈们一个个哄得眉开眼笑的，不由称赞道：“沈总，您找的这个代言人可真不错。” 陆君乾从前非常受广告商们的欢迎，因为他做事聪明，而且会做人情。他只要接了广告代言，就会尽力地帮忙宣传，不用广告商出钱或提醒，他就会主动地在很多细节方面也帮忙提高品牌的知名度。就比如现在，他主动给群众演员发福利，大家当然满心喜欢，更有热情拍好这个饮料，再哄开心点，回家就跟自己的亲朋好友推广这款产品了。 沈博衍看着陆凌恒忙碌的身影，眼底尽是宠溺的笑意。然后他起身朝陆凌恒走了过去。 沈博衍本是想去帮忙，顺便听听陆凌恒到底说了些什么能把大妈们哄得那么开心。结果他刚走进就听到了以下对话。 “小陆你有女朋友了没？” 陆凌恒说：“拍戏忙啊，没空交女朋友。” “我侄女跟你差不多大，长得可漂亮了，我给你留个她的联系方式吧？你们可以接触一下。” 沈博衍：“……” “我女儿是名牌大学硕士！”另一个大妈挤开了第一个大妈，急忙忙掏出手机，“你把你电话给我留一个，我晚上就让她联系你！” “我家姑娘等会儿就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第三个大妈挤上来。 陆凌恒：“……” 沈博衍：“……”他差点都忘了，大妈们的技能天赋除了跳广场舞之外还有当媒人呢！ 陆凌恒正苦恼怎么解决眼下的场面呢，他手里突然一空，回头一看，沈博衍把他拿着的动能给抽走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帮你发。” 陆凌恒正苦于不知该怎么处理呢，这会儿跟见到救星一样，连忙找了个要上厕所的借口，把手里的摊子递给沈博衍就遁了。 大妈们看到一颗好苗子就这么溜了，十分惋惜，不过再看看新来的这个，也是一表人才，顿时热情又来了。 “小伙子，你是导演吧？” “是啊。大妈们今天辛苦啦，等会儿继续加油。”沈博衍也不解释自己的身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亲切。要是放在平时，他大概没什么兴趣和广场舞大妈们打交道，但刚才看到陆凌恒跟大妈们聊得这么开心，他也觉得这些大妈们都挺顺眼挺可爱的，而且很真诚，比起他那个精致而冰冷的母亲，让他更有亲近的欲望。 大妈们立刻露出了失落的表情。瞧瞧这小伙子，就是不如刚才那个，刚才那个一口一个大姐叫的多动听，这会儿一下就升格成大妈了！ 沈博衍哪知道这些，看大妈们一个个表情失落，很是纳闷。自己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不过看在沈博衍仪表堂堂的份上，也没人跟她计较这个，大妈们还是很热情地跟他聊了起来。 “做导演辛苦伐？” “不是很辛苦。” “平时经常能接触大明星哦？” “是有机会。” “赚得多伐？” “还行。” 这会儿大家生活富裕了，广场舞大妈里藏龙卧虎，有不少识货的，已经认出他穿的衣服鞋是名牌了。 于是一名大妈笑眯眯地问道：“小伙子有女朋友了没有？” 沈博衍往陆凌恒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笑了：“还没有……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唉哟……”大妈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现在条件好的男孩子少啊，基本都有主了。” 也有人不死心：“有喜欢的人还没追到喽？年轻人不要在一棵树上掉死，结婚前多接触接触，总归要挑个最好的。” “我很喜欢他，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沈博衍收回视线，目光坚定，“我这辈子——非他不要。” “啧啧，现在这么痴情的小男生也少见了！”大妈们纷纷感慨，惋惜道，“好男人啊！可惜了……” 沈博衍舔了舔嘴唇，倒也想到了几句甜言蜜语哄人的话：“大妈们都长这么漂亮，年轻时候肯定有很多小伙子追。我不知道怎么追求人，以前差点错过他了……能不能教我点绝招？” 广场舞大妈是什么？要放古代那可一个个都是百晓生啊！国家情报局可惜了没从这里收纳人才，要不然中国统一世界指日可待！ 前两天《姜门飞将》的试镜结束之后，沈博衍就把陆凌恒给得罪了，这两天他给陆凌恒打电话发消息陆凌恒对他敷衍的态度很明显，真是让他又苦恼又茫然，这会儿正好想起这事，赶紧求助一下场外观众。他对追求人这事儿还真是不拿手。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啦？”一名大妈问道。 沈博衍老实回答：“二十八了。” “不会吧？”一名大妈惊诧道，“这么优秀的小伙子二十八了还没谈过朋友？” 沈博衍：“……”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大妈无意他有心，从大妈惊讶的眼神中，他感觉大妈对他释放了一个最强大的他最耿耿于怀的必杀技，名为——你！是！老！处！男！ 第四十二章 老处男的悲惨情史 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沈家二少居然是个老处男！甚至有不少人以为，他应该是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花花公子。所以老处男这个身份，一直是沈博衍心里的一根刺。 说起来，沈二少的情路也当真坎坷。他从小就含着金汤勺出身，长相又英俊风流，喜欢他的人自然不少，他又交了许多狐朋狗友，跟着狐朋狗友们出没了很多纸醉金迷的场所，什么漂亮的女人都见过，也曾换了一大堆女朋友。但是有一个秘密，从小到大他谁都没敢告诉——对着女人，他硬不起来！长得漂亮甜美的女人他也欣赏，但只是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一想到那些姑娘和他亲热的样子，就好像漂亮的苹果里长了虫，立刻丧失了兴趣。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博衍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他自己打飞机的时候还是很坚挺的。 年纪稍长一点之后，也有男人向他示好，他吓得不轻，感觉十分恐惧和恶心，当下给了那男人一拳，警告他以后再也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身边倒也有些清秀帅气的男生，他会产生好感，只是彼时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向，顶多也就是称兄道弟，不会再进一步。若是稍有过界的想法，他又会想起第一个向他告白的男人，立刻就被自己的恐惧感束缚了。后来大学离家到欧洲念书，同性恋的事情见多了，恐惧感渐渐减少，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 直到某一日，他在网上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一则陆君乾的视频。那时陆君乾刚出道不久，已是炙手可热的新人，沈博衍乍一看这人，承认陆君乾英俊帅气，但还是有几分不屑的——他自己也是个帅哥，就不大肯承认别人比自己还帅到哪里去。可看完整个视频之后，也不知道是陆君乾的眼神还是笑容又或者其他哪里戳中了他心里最隐秘的一点，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那天晚上自己在房里打飞机的时候，脑海中不断跳出陆君乾的身影，将陆君乾代入到他看过的色情图片和视频里，居然让他感觉无比刺激，一不小心撸得太多，第二天头都发晕。 沈博衍就此觉得自己变态了，被禁忌的愉悦和负罪的茫然困扰，终于忍不住偷偷找了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辅导下，他这才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其实他一直都喜欢男人，至于先前为什么会恐同，沈博衍想了一下，觉得是因为第一个跟自己表白的男人长得实在太丑了，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使他认清自己本性的进程推迟了好几年。再加上母亲从小就给他灌输他的恋爱婚姻日后是要作为他争权拼搏的筹码的，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但是陆君乾的出现，把他从阴影和压力中解放了出来。 沈博衍在国外混完了学位才终于回国，一开始，他倒也没想到要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毕竟陆君乾对于他而言还是一个比较虚幻的存在，再者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出柜。 刚回国，家里就急着安排他出席各种各样的社交场所，他混完硕士已经快二十五岁，母亲希望他早点找位能对他有帮助的名媛定下来，然而陪他社交的沈清余渐渐发现，沈博衍在各种场合里，都不怎么亲近女人，反而跟男人比较谈得来，便开始怀疑起他的性向。沈博衍藏秘密藏得辛苦，终于忍不住跟大哥坦白了他喜欢男人的事。 好在沈清余从小到大对这个弟弟想做的事都很支持，甚至开始瞒着家里给他介绍男朋友，然而沈博衍已经中了陆君乾的毒，沈清余给他介绍的男人他还是一个都看不上。直到沈清余发现了沈博衍会对着手机里陆君乾的照片偷乐，便找了个机会，把沈博衍带到一个朋友组织的酒宴上。那酒宴邀请了不少娱乐圈的明星参与，陆君乾也在其中。 那是沈博衍第一次见到陆君乾，不过事情的进展并不是很顺利——在那之前，陆君乾的存在对于沈博衍来说就像亚丝娜对动漫宅男一样，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而是存在手机电脑里只有撸管的时候才拿出来意淫的存在。所以当第一次看到陆君乾真人，已经养成条件反射了的沈博衍，可耻地，硬了。 于是参加过那场酒宴的不少人对沈家二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此人极其深沉内敛，因为整场宴会上，他几乎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起身过…… 当然，造成这种黑历史的丢脸原因沈博衍谁都没说过，就连沈清余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博衍好容易见到了梦中情人却显得无动于衷。 之后沈博衍到底还是跟陆君乾搭上了线。并且成功上位，变成了陆君乾的——一枚脑残粉。 其实在不少人心目中，沈博衍就是一个十成十的花花公子。沈二少年轻的时候身边女伴换得比谁都快，还都无甚纠缠牵扯，一断就断得干干净净，足见其薄情寡义。等他突然转了性子开始围着陆君乾转，在旁人看来这种感觉就像他素菜吃腻了想开开荤，或者红酒喝腻了想试点白的。至于他为什么跟在陆君乾屁股后面这么久还没腻呢？大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甚至很多人相信，陆君乾是沈博衍心里的一根红旗，但他外面的彩旗绝对没少插。对于这种误解，沈小狗真是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这冤还根本没处说理去。 沈博衍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主动往他身边贴，他有欣赏的，勾勾手指就来了。勾不来的，谁也不稀罕谁，拉倒！可陆君乾是他心里的白月光。他知道陆君乾交往过女明星，从来也没听说他跟其他男人有什么牵扯。同性恋这事儿到底不比男女那么简单，要是男女朋友做不成的，兴许还能做朋友，甚至以后还有机会。可不少直男是极其反感恶心同性恋的，沈博衍很怕戳破了这层纸之后他们会反目成仇。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步地试探。 先是找机会勾陆君乾的肩膀，得手了，再试着往腰上搂，被推开了……试着牵手，又被抽走了……试着说两句暧昧的话，陆君乾不接他的茬……试着发消息告诉他老子喜欢你想上你想得要发疯，自己发完疯没敢把消息发出去就默默删了…… 陆君乾抗拒似乎有些抗拒，反感又好像不是很反感。沈博衍真真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沈博衍对陆君乾是有执念的，这执念的一部分来自于他对自己老处男身份的忌讳——有那么好些年，因为弄不清自己的性向，连他自己都以为他自己阳痿了，要不是陆君乾帮助他认清了他自己，没准他这辈子都只能陪自己的右手度过了。虽然直到现在，在夜深人静的寂寞之时，依旧只有他的右手陪伴着他…… 陆君乾总是那么亲切友善，不肯说一句让人彻底心灰意冷的话。这三年的时间里，有好几次，沈博衍都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可只要他进一步，陆君乾就退一步，他们的关系永远只能停留在一个让沈博衍抓心挠肝却不肯放弃的状态上。这种种悲惨，如今回忆起来，还是一把辛酸泪…… 广场舞大妈们还在张罗帮他找对象的事。一名心善的大妈替他解围：“哎哟没谈过恋爱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一心扑在事业上。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拍广告了，事业肯定做得很好。是不是啊小伙子？” 沈博衍尴尬地应了一声。 他和广场舞大妈们又聊了一会儿，饮料全发完了，陆凌恒也尿遁结束回来了，沈博衍让大家再休息五分钟，争取等会儿拍广告的时候好好发挥，然后就回监视器旁了。 陆凌恒正坐在那里躲太阳呢，见他回来，随口问道：“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第四十三章 沈博衍的母亲 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沈博衍自然不能告诉陆凌恒，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聊了点刚才拍摄的事。” 陆凌恒并没有起疑心：“没想到沈总这么平易近人。” 在重生之前，陆君乾觉得沈博衍是个挺没脸没皮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沈博衍只是对他一个人这样，只是成了陆凌恒之后他才知道这家伙的区别对待到底有多严重。因此，看到沈博衍竟然能如此接地气地和一群广场舞大妈打成一片，他还是颇为惊讶的。 沈博衍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摇摇头。他并不是一个很傲慢的人，并不会随随便便就摆脸色给别人看。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把功利二字都写在脸上了来接近他的人而已。 广播还在放《动能无极限》，虽说是休息时间，但跳了无数遍，听到这音乐陆凌恒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在座位上扭起来。他吐槽道：“沈总，你们找人做的这首歌简直神曲，等这广告一放，没准能成为新一波广场舞流行歌。” 沈博衍不无得意：“当然，就是按照这个方向打造的。推广方案都定好了，等广告开播以后，在全国各地热闹的地方找到广场舞的领头人，给她们点赞助，让他们放这首歌伴舞，推红这首歌的同时产品知名度就打出去了。” 陆凌恒惊讶。这样都行？ 沈博衍看出了他的不理解，很浅地笑了笑，解释道：“广场舞经济，别小看。花不了多少钱，效果比任何频道的黄金时段广告都有效，两三个月就能看到成效。” 陆凌恒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运动饮料不是什么高端商品，几块钱的东西，谁都能买。所以知名度越高，销量就越好，沈博衍想了这么一个抓人眼球的广告系列，雷归雷，能抓住消费者就行了。而且要打响知名度接地气也是很重要的，还有比广场舞更接地气的吗？广场舞经济，简直绝了啊！ 但是沈博衍下一句话就让陆凌恒笑不出来了。 “第一部主要广告会在电视网络媒体平台播放，今天拍的这个主要在公共场所投放。”沈博衍指了指广场对面大厦上的大屏幕，“就这些地方，让跳广场舞的人能看到，跟着学。” 陆凌恒：“……” 所以他一脸如痴如醉地领着一群大妈大爷跳广场舞的广告即将被当成教学视频一样每天在这些最热闹最繁华地方播放吗？还是这种超大号屏幕的能把所有细节都播放地清清楚楚的，这真的不是在玩羞耻PLAY吗？ 沈博衍居然还挺高兴地邀功：“你马上就要一炮而红了！” 陆凌恒白眼都翻不动，干笑两声：“沈总还挺有经济头脑的。”虽然耻度比较大，但这句话陆凌恒是夸得很真心。这么一套营销推广方案产品不火都没道理。沈博衍肯做点正经事他还挺高兴的。 休息时间一到，演员们再次上阵继续拍摄。 这回的拍摄异常的顺利，剧组做好了围观群众的工作，大家不再吵闹影响音乐，而陆凌恒把大妈们哄得都很开心，一个个精神备儿足，跳得充满活力，一遍就过了。 眼看就要到中午最热的时候了，广告商把群演们请去吃饭休息。陆凌恒也去吃饭，吃完他就要立刻去化妆。化老年妆至少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正好过了中午最热的这段时间，等下午继续拍摄广告的前半段。 拍摄的地点就在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楼下，化妆间等需要的空间也都是沈氏大楼里临时腾出来的，沈博衍请陆凌恒吃饭，他之前已经专门请了大厨做，做好了送到休息室吃。这是演员福利，陆凌恒自然没理由拒绝，跟沈博衍一起回了休息室。 吃饭的时候，沈博衍没怎么动筷，一直偷偷盯着陆凌恒看。一边看嘴角就一边往上勾，比吃了什么美食都来的津津有味。陆凌恒是真饿了，跳了一上午广场舞他早就饥肠辘辘，因此专心吃饭，并没有注意到沈博衍温柔的目光。 正吃着呢，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沈博衍的兴致被打断，不大高兴地问道：“谁啊？”这会儿是休息时间，这间房间是专门给他腾出来的，按理说不该有人来打扰才对。 “博衍，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妇人的声音。 沈博衍一惊，连陆凌恒也怔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沈博衍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脚下蹬着一双细高跟，妆容美丽，整个人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精致。她看起来约莫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五官和沈博衍颇有些相似。 沈博衍不解道：“妈，你怎么来了？” 陆凌恒忙站起来，恭谨礼貌地向沈博衍的母亲邹静静点头示好：“伯母好。” 邹静静目光转向他，面上的笑容滴水不漏，把江南水乡女子的娇美表现得淋漓精致：“小陆你好。我来看看你们的工作，不会打扰吧？”她越过沈博衍看了眼桌子，见两人正在吃饭，忙道，“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陆凌恒颇有些局促，手在裤子上无意识地摩擦着。邹静静是二十几年前的歌唱家，唱过很多当年脍炙人口的柔情歌。她自从嫁给了沈博衍的父亲之后就从娱乐圈半隐退了。当陆凌恒第一次知道沈博衍是邹静静的儿子的时候，他很惊讶，邹静静是个任何时候都很完美的女人，还真难想象她会生出沈博衍这样没脸没皮的儿子。前世陆君乾和邹静静在酒会和商家开业的剪彩仪式上见过两三次，原本在他的心目中，邹静静应该是个非常温柔近人的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邹静静虽然看着年轻美丽，也确实温柔，却让他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甚至有点发憷。 邹静静在沙发上坐下，坐姿也是十分地优雅，柔声说：“你们继续吃呀，不要局促。”又开玩笑说，“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要不我赶紧离开？” 陆凌恒忙道：“哪里话，伯母您坐。”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继续吃。 邹静静柔柔地和他们聊了几句，问他们今天广告拍摄累不累，感觉怎么样之类的。 陆凌恒偷偷观察沈博衍。沈博衍似乎对母亲的到来并不高兴，眉心一直皱着。 沈博衍没吃两口，似乎没胃口了，就把筷子放下了。邹静静见状，问道：“你吃饱了？这么辛苦，多吃点。” “饱了。”沈博衍面无表情，“不吃了。” 邹静静笑笑，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虽然邹静静一直在柔声说笑，但这气氛总是有些尴尬，陆凌恒也吃不下了，便把筷子放下。 邹静静见状，话锋一转：“对了博衍，公司里有件事我正好想找你聊聊。”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笑盈盈地看了陆凌恒一眼。 陆凌恒立刻明白，忙起身道：“我吃完了，先去化妆了……” 沈博衍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无奈地看着陆凌恒离开了休息室。 陆凌恒走后，邹静静不紧不慢地起身，把休息室的门锁上，这才走到沈博衍对面坐下。 “刚才那个演员是陆君乾的表弟？”邹静静问道。 沈博衍嗯了一声，从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不大高兴，但还是低着眉顺从地回答母亲的问话。 “你和他关系不错呀，怎么专门和他一起吃饭？” 沈博衍说：“他是主演，我请他吃顿饭没什么吧？和陆君乾又有什么关系？” 邹静静的目光意味深长：“没什么，我只是记得你以前说你只喜欢陆君乾。” 沈博衍立刻抬头瞪着她：“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他表情虽然犀利，但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忙转开话题，“你不是说公司的事吗？没事我就去剧组看看了。” 沈博衍正打算起身溜走，邹静静突然开口，甜美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不是跟你爸说好了动能这个系列的产品给你做吗？为什么又变成沈清余的了？你现在还帮他做推广？去把这个产品拿回来。” 沈博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第四十四章 偶像包袱已经碎成太多块 陆凌恒正在化妆间化妆，门被推开，沈博衍走了进来。 陆凌恒随口问道：“伯母走啦？” 沈博衍嗯了一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陆凌恒从镜子里看到沈博衍的脸色很臭。其实本来今天沈博衍心情挺不错的，陆凌恒看得出来，可是当邹静静走进房间之后，沈博衍的样子就不对了。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弄得沈博衍那么不高兴。可是他又不方便问，只好说：“伯母保养得真好，完全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沈博衍的脸皮抽了一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沈博衍和陆君乾认识三年了，但两个人都很少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沈博衍提的比较多的都是自己的大哥。所以陆君乾并不知道，沈博衍和沈清余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沈清余是沈家父亲的前妻所出，邹静静嫁过去的时候沈清余都七岁了。她毕竟是大明星，当时还是出过新闻报导她和沈家人那些纠葛的，不过后来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对家里的私事很保护，不再有媒体进行报导，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些事。陆君乾长大的时候邹静静早就退出娱乐圈了，所以沈家的事情沈博衍不说他就都不知道。 刚才沈博衍被邹静静教训了一顿，真是把他折腾得够呛。他对自己的母亲一直比较敬畏，邹静静从小不怎么照管他的生活起居问题，却对于他成长的速度非常介意。在沈博衍印象中小时候和母亲相处的几乎全部场景，无外乎都是母亲用那种看似温柔实则强势得不容拒绝的态度嫌他成长的太慢、要求甚至强迫他去做他不愿做或者做不到的事。就因为他已经比沈清余小了七岁，邹静静担心他成长得太慢会来不及。邹静静会满足儿子的任何物质需求，但她不管儿子成长时的心情或遇到什么困难，也不管儿子用了什么手段，她唯一看的，只是儿子最后取得的那个成绩而已。 父亲忙于事业，跟沈博衍的关系也并不怎么热络，因此在沈博衍心里唯一比较亲近的就是同父异母还对他爱护有加的哥哥沈清余了。 这次沈氏集团打算推出一款新的系列，本来确实是让沈博衍负责的，毕竟他也快三十的人了，至今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沈清余对弟弟的第一次负责的项目非常上心，在百忙之中还抽空带领团队帮助沈博衍，那会儿沈博衍的心也不在这件事上，一直没怎么管事，结果从策划到研发甚至到生产线基本都是沈清余带的团队帮他做好了。他不想抢沈清余的功劳，而且对企业的事根本没兴趣，索性就把这件事完全让给沈清余了，反正本来也都是沈清余的功劳。 邹静静骂他蠢，本来是他的东西，现在让给了沈清余，现在他拍这个广告，反而成了他在帮沈清余推广主打产品。反正他不管，他就是不想和沈清余争而已。 不过这话是不可能说给邹静静听的，邹静静也不会听。他只能先哄着母亲，不管母亲说什么，他都先答应下来，再用拖字诀混过去。 不过在他离开房间之前，母亲还说了一句戳到他痛处的话。 “你都二十八岁了，一件事都做不好！你喜欢男人我都不管了，像你这样的人又不少，你喜欢什么新鲜刺激的都是你的自由。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沈清余儿子都生了，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沈博衍最讨厌的两件事，一是让他争家产，二就是让他跟女人结婚生孩子。偏偏邹静静还一口一个陆君乾已经死了你还怎么怎么，真是让他胸闷得快要吐血了！ 陆凌恒看出沈博衍心情糟糕，而且应该跟他的母亲有关，他倒是想安慰两句，但碍于身份不方便说什么，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了。 化妆师帮陆凌恒打好了底，陆凌恒起身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为了化得细致，老年妆需要花很长的时间，等会儿恐怕要坐上两三个小时，因此他打算先把自己料理好。 陆凌恒出了化妆间，拐过一条无人的长廊，前方就有厕所了。他正准备过去，突然手被人从身后拽住，接着一股大力把他拖进了一个有力的胸膛里。 “君乾……” 陆凌恒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等他发现是沈博衍抱住了他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左右看了看，好在办公时间楼道里没有人。 “沈总……”陆凌恒是想把他推开的，但是沈博衍抱得很紧，而且似乎很需要这个拥抱的样子，因此他犹豫着并没有推，“沈总，你又叫错名字了，我是陆凌恒。” 沈博衍沉默。 陆凌恒心跳得很厉害。一次叫错名字是无意，三番两次叫错名字，沈小狗难道已经认出他了？ 然而几秒钟后，沈博衍闷声道：“我知道。假装你是，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拜托。”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陆凌恒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失望。他不忍心推开这样的沈博衍，但又担心被人看到，很是犹豫，这一犹豫犹豫了十几秒钟，沈博衍主动把他放开了。 “多谢。”沈博衍看起来轻松多了。 陆凌恒小心翼翼地试探：“沈总，你好像经常把我和我表哥搞混。” 沈博衍问道：“你是陆君乾吗？” 陆凌恒一惊，下意识地否认：“我怎么会是陆君乾？沈总为什么这么问？” 沈博衍见他不承认，也就不揭穿：“你假装得不错。”顿了顿，又说，“有机会的话以后多假装几次。” 陆凌恒：“……” 沈博衍抱过心上人之后，郁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他转身离开，走过拐角停下来，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不一会儿，他僵硬的表情松懈了下来。等会儿见到陆凌恒，他可不想再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了，他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自己喜欢的人。 陆凌恒的妆容做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正好过了太阳最毒的时候，演员们又开始了拍摄工作。 其实到了下午众人的状态比上午都好多了，大爷大妈们更放得开了，也都有默契了，对音乐更是熟悉了，按理说拍摄起来应该很容易，没想到的是，还是出了问题。 下午广告拍摄的内容，主要是表现出陆凌恒扮演的大爷在喝动能之前的龙钟老态以及因为没有活力而不受大妈们的欢迎找不到舞伴。但是陆凌恒实在太受大妈们的欢迎了，以至于他邀请一位大妈做他的舞伴，按照剧本，大妈应该是很嫌弃地拒绝了他，结果大妈头脑一热忘记了在拍摄，居然一口答应了，还真拉着他随着音乐跳了起来。 副导演赵鹏赶紧叫了暂停，出来说了几句，重新拍摄。结果这名大妈虽然按照剧本拒绝了陆凌恒的邀舞，但那表情别提多依依不舍了，那一步三回头的样简直都恨不得扑过去拉陆凌恒陪她一起跳广场舞。陆凌恒的左右碰壁愣是被大妈们演成了左右逢源。 陆凌恒也是很无奈，没想到跟大妈们打好关系居然会造成这样啼笑皆非的局面。赵鹏赶紧又跑出来给大妈们说戏，甚至更换了几名大妈的戏份。而挂名导演沈博衍则一直坐在不远处，微笑地盯着陆凌恒看。 陆君乾演过的戏虽然不少，不过他从前因为包装定位的关系偶像包袱太重了，从来没演过老年的样子。沈博衍幻想过陆君乾各种各式的模样，自然也幻想过英俊的他年老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他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也是他当初构想出这个策划案的内在动力之一。看到心上人老年的扮相，就像是提前看穿了自己这一生。 他刚开始怀疑陆凌恒就是陆君乾的时候，其实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但很快就过了这道坎。他爱陆君乾，深入骨髓，无论陆君乾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是陆君乾，他就会全盘接受。 经过赵鹏的指导后，群演们的配合度总算高了不少，又拍了两条就过了。 一天的忙碌之后，广告终于拍完了，沈博衍本想找个理由和陆凌恒一起吃晚饭培养感情，没想到今天邹静静正好有空，中午跟他谈过之后还不罢休，等他拍完了又来找他。他不想让母亲发现他和陆凌恒走得太近，只好匆匆忙忙跟陆凌恒打了招呼就分开了。 两天后，陆凌恒带着钱悦来到机场，准备坐飞机前往《刀锋》剧组的新拍摄基地，完成最后一部分的拍摄。 办完机票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陆凌恒带着钱悦到贵宾休息室等待。 贵宾休息室里有一台大型液晶屏电视，正在播放广告，陆凌恒不浪费时间，掏出剧本熟悉台词。而钱悦百无聊赖，开始看广告打发时间。 “啊！这是！”钱悦突然惊呼出声。 陆凌恒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电视上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走进酒吧的自己。 靠！——这是陆凌恒的第一反应。 陆凌恒依稀记得，第一部动能广告似乎就应该在今天开始在传媒平台投放，本想着正好去郊区拍戏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财大气粗的沈氏集团居然丧心病狂地在机场都投放了这条广告！！ 几个正坐在休息室聊天的年轻小姑娘不知道谁先注意到了广告，说道：“这男的身材不错，腿好长啊。” 几个小姑娘立刻都把视线投到了大屏幕上，开始关注广告。 顶着鸟窝头带着黑框眼镜的长腿偶吧陆凌恒在吧台前的长椅上坐下，领舞女朝他走了过来。 陆凌恒迅速把自己头上戴的鸭舌帽压低，拿起墨镜戴上，起身催促钱悦：“我们快走！”一想起广告后面的发展，他快要窒息了！ 钱悦哪里舍得走，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看到广告成片呢：“别走啊，看完再说！” 陆凌恒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屏幕上的他已经从领舞女手里接过了“动能”…… 广告的背景音乐突然间变了风格，放起了陆凌恒非常熟悉的音乐，熟悉到跳了无数遍广场舞的陆凌恒一听到这个音乐就有冲动扭起来。他立刻将力气灌注到双腿，令自己牢牢站住，克服条件反射的诱惑。 随着动感音乐的响起，休息室里本来在放空的人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屏幕。 “哇！” 突然有女生兴奋地叫了起来：“这男的好帅！！” 一股旋风刮过，陆凌恒的眼镜飞走了，鸟窝头被吹整齐，身上的西装水滑笔挺，整个人精神焕发，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简直帅气逼人。再加上广告特效，他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 那群小姑娘们的情绪明显比刚才高多了，但还能克制住情绪，全都双眼放光地盯着屏幕看。 电视上的陆凌恒走向钢管，电视下的陆凌恒已经用鸭舌帽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脸。 “啊啊啊！！！” 一阵兴奋的齐声尖叫差点把陆凌恒的鸭舌帽震下来！ “天呐，这是什么广告！”“钢管舞！他在跳钢管舞！”“我的妈呀！这什么神发展！” 陆凌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群众的吐槽反馈，真叫一个欲哭无泪。他的偶像包袱已经碎成太多块，要怎么拼凑跟重来…… “这个饮料叫动能！”“帅呆了啊啊啊我口水都掉下来了！”“快快快，快上网搜，拍动能的男人是谁！”“搜到这小哥了没有，我要成为他第一个脑残粉啊啊啊啊！” 秒速拼好了偶像包袱的陆凌恒：“……” 第四十五章 张明爵和岳馨玉 《刀锋》剧组的最后一场戏是说山区里因为连日大于导致山洪暴发，百姓受灾，于是部队出动去帮助山区抗洪救灾。灾情爆发的大场面当然只能用后期特效合成，但是为了拍摄效果真实，很多灾情的场面都是剧组花了大经费制造的，为了不影响老百姓的生活，拍摄地点选在了很偏僻的地方，信号都很差。而且陆凌恒一到剧组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为了把他的戏份赶紧拍完好及时加入《姜门飞将》剧组，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没空上网，所以他并不知道动能广告造成的效应。 沈氏集团为了推这款主打产品，真的是下足了本，除了在各大电视台的黄金档热播剧里面插广告，在网络上也花了不少钱做营销。这款广告本来就足够抓人眼球，加上推广的力度，不出三四天就爆红网络，不出钱都有一大堆营销账号争着抢着转发，甚至还引发了网友一连串的恶搞和模仿，一时间“陆凌恒”“钢管舞”“动能”等关键词数度登上热搜榜单。 除了推动能饮料之外，沈博衍因为私信，也把一些营销资源用在了推陆凌恒身上。很快，陆凌恒就凭借其出色的相貌和气质获得了一个“逗比男神”的封号，微博粉丝暴涨，短短数天就涨了百万粉。而这注定是一件双赢的事，目前陆凌恒还没有代表作品，他因动能广告而红，他的红也就能带动动能饮料，随着他的名气增大，各大超商的动能饮料也都卖得断货了。 陆凌恒没有时间来关注这些，马瑜却一直盯着市场的反馈。他分配了手下的经纪人和宣传给陆凌恒，暂时负责陆凌恒的经纪宣传事务，但是他对陆君乾的这个表弟还是很上心的，再加上短暂的接触让他很欣赏陆凌恒，所以陆凌恒的发展规划基本还是他亲自定的。 动能的广告如此之火，必然遭致了很多恶搞。有才的网民制作了无数衍生产物，有把贝克汉姆、李佩斯等男神的头像抠出来替换掉陆凌恒跳钢管舞的，也有把陆凌恒跳钢管舞的动图抠出来跟普京、金正恩等人放在一起的，还有把陆凌恒PS到学校的旗杆上，随着少先队员旗手的升旗把扭动的陆凌恒缓缓升上去的搞笑视频……这些其实都很有意思，经纪公司和明星本人也都不会介意。明星本来就需要曝光度，只要不是怀有恶意的，这种恶搞反而是帮着提升知名度的。 陆凌恒能靠这个广告一夜爆红，这本来就是在马瑜计划范围内的。不过看到陆凌恒真的红了，他高兴之余，担心也更甚。让陆凌恒出演这个广告其实是很兵行险招的一步，作为一个科班院校毕业出来的正规艺人，到底还是要靠作品说话的，网络上的名气对于明星而言只能算是锦上贴花，不可能帮明星提升咖位，正经的导演、剧组、品牌厂商都不会在乎网上的人气有多高，更在乎的是艺人的实力和演技。如果接下来陆凌恒能借着这股东风拿出靠谱的作品，那他就是真的立稳脚跟了；若是没有作品跟上，这种知名度最后被消费过度，反而会演变成一个笑话。 所以在动能广告爆红之后短短几天里，立刻又有无数广告商找上门来希望让陆凌恒拍类似的广告，全都被马瑜推掉了。他可不是真的想把陆凌恒往谐星的方向打造，拍刀锋的时候他去剧组探过班，他认为陆凌恒的演技和条件都是有潜力的，所以才做了冒险的决定同意了沈氏集团的广告邀约。接下来是真的一炮而红还是昙花一现，就要看陆凌恒自己是否能争气了…… 陆凌恒在山区的拍摄工作十分辛苦。且不说山区里吃住条件都不行，而且演的又是抗灾的戏，剧组弄了个大泥潭子，一天里至少有半天的时间演员们要泡在泥潭里演戏，还有剧组制造的风吹雨淋。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山区的温差还是很大的，一天戏拍下来就能让人褪一层皮。 男人们还能咬牙硬扛着，女人们就受不住了。 剧组进到山区，岳馨玉也跟着来了。在剧本里，这个受灾的山村正是她演的刘玉儿的故乡，也是在这段救灾的戏里，曹风和刘玉儿的感情得到了升华。 岳馨玉在《刀锋》里的戏份很少，她之所以肯参演，是为了给她和张明爵的情侣档加一把火。她现在也是红人了，不可能把时间全都耗在这种男人戏上，所以她与此同时还出演了另一部古装剧的女主角，一直是两个剧组来回奔波。虽然拍戏的时候她不用跟男人们一样泡在泥潭子里，但山区条件恶劣，她又在之前的高强度工作中操劳过度，才拍了两天，她就开始发烧了。可是为了早点完成工作，生病当演员也只能坚持带病工作。 这天中午陆凌恒拍好一场戏，赶紧去找厕所。山区条件差，拍摄地厕所是就地挖个坑，用木板围起来，不管是大明星大导演还是小工人都得在那里上。因为泡在泥潭里很冷，陆凌恒喝了很多热水暖身，但是厕所条件太差了，搞得人上厕所的欲望都受到打击，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憋得不行了才会去如厕。 解决了生理需求，后面暂时没有他的戏份了，他就打算在附近逛逛。山区的风景还是很好的，这季节正好是夹竹桃开花的时候，山里长了很多夹竹桃，长得颇像桃花，美不胜收。 没走多远，陆凌恒听到前面有争执声，拐个弯，他看到了张明爵和岳馨玉。 这两个人显然是吵架了，脸色都不好看。本来岳馨玉还想说什么的，一抬眼看到陆凌恒，她就把话咽下去了。张明爵原本是背对陆凌恒的，他顺着岳馨玉的眼神回头一看，发现有人来了，一脸不耐烦：“我回去了！”他从陆凌恒身边走过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跟没看到这个人似的。 陆凌恒颇有些尴尬，他无意打探别人的事，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他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看见岳馨玉嘴唇有点白，想起她还在发烧，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就说：“我想回去了，不大记得路，能麻烦你陪我走吗？” 岳馨玉笑了笑，点头：“那一起走吧。” 她朝陆凌恒走过来，脚步很虚浮，陆凌恒发现了，微微皱了下眉头，脱下身上的军装外套盖在她身上，顺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把重量分靠在自己身上：“山里风大，你穿太少了。” 岳馨玉轻轻叹了口气。 陆凌恒虽然没听到刚才岳馨玉和张明爵到底在说什么，但他能猜到几分。岳馨玉和张明爵是公司推的情侣档，他们的经纪人也是同一个人。虽然他们现在并不是情侣，但不代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开始岳馨玉和张明爵确实短暂地相处过，但是性格不太合适就没继续处下去。娱乐圈不是一个讲深情的地方，大家本来感情就不深，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还能炒绯闻，也不觉得尴尬。张明爵是怎么想的陆凌恒不知道，但是他看得出来岳馨玉对张明爵还是挺关照的，可能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 张明爵虽然对待工作努力认真，但是他脾气不好，很容易得罪人。岳馨玉是个会来事的人，她就经常在张明爵屁股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帮他圆他的人际关系。之前张明爵差点跟陆凌恒吵起来，也是岳馨玉解得围。一来她是随手帮扶陆凌恒一把，但最主要的，她还是不希望事情闹大了，对张明爵没什么好处。 之前一个多月陆凌恒没有跟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回来之后发现张明爵和岳馨玉的关系恶化了很多，应该是闹矛盾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岳馨玉在生病，张明爵这样实在不太厚道。 “多谢你。”岳馨玉明白陆凌恒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其实是在体贴她，她抬头看了陆凌恒一眼，轻声说，“你跟你表哥一样，很会照顾人。” 陆凌恒听她嗓子都哑得厉害：“回去再说。你不舒服的话还是跟康导请个假吧。” “我没事。”岳馨玉逞强。 陆凌恒扶着岳馨玉走回人群聚集的地方，为了避免误会，他在远处就松开了岳馨玉的肩膀，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边。 岳馨玉的助理发现了他们，赶紧跑过来，就在这时候，岳馨玉突然脚下一软，向前栽下去。陆凌恒离得最近，眼疾手快抱住了岳馨玉，一看岳馨玉身体软绵绵的，着急地叫道：“快来人！她晕倒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立刻呼啦啦都冲了过来，把岳馨玉抬到软椅上。跟组的医生冲上来检查她的身体，一量体温烧到四十度了，康嘉立刻让车子把岳馨玉先送去医院治疗。 岳馨玉被人扶上车，张明爵突然说：“康导，我陪她去，下午我的戏我请假。” 康嘉敏一愣。这张明爵可是主角，下午基本上全是他的戏，他要是请假，那剧组下午就不用干活了。现在岳馨玉病倒了，要是张明爵真的是她男朋友，去陪她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大家一个圈子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顶多就是事业合作伙伴，张明爵把剧组撂下有点说不过去。但人家要去陪病人，哪怕不是情侣，是好朋友，心急也是人之常情，拒绝的话不近人情了点。 陆凌恒却是知道岳馨玉是跟张明爵吵架了才晕倒的，忍不住冷眼说：“你就不用去了吧？她几个助理照顾着，不会有事的。” 张明爵非常坚持：“馨玉都这样了，我留下也演不下去！我必须陪她去！” 张明爵坚持要上车，康嘉敏要是不让他去车都不能开走，没办法，康嘉敏就只能答应了。 剧组的进度被耽误了半天，好在晚上岳馨玉的助理发回消息，说岳馨玉身体没什么大碍，县城里的医生说她操劳过度加上受凉感冒，挂了水已经好多了。就是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的娱记跟过去了，拍了照片不说还厚着脸皮要采访，弄得她很烦，没办法好好休息。 听到这消息，陆凌恒真是哭笑不得。他算是知道张明爵为什么坚持要跟到医院去了，敢情是找到机会好炒新闻。这种手段他挺看不上的，但是到底不关他的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陆凌恒把他的戏份演完了，提前杀青，连家都没空回一趟，就直接飞往横店准备入组《姜门飞将》的拍摄了。 第四十六章 初恋情人 陆凌恒赶到横店，有一天时间休息。张坤导演本来想让他先在剧组里到处转转，认识一下工作人员，但是他前几天太辛苦了，也有点轻微感冒，所以张坤就让他先去酒店休息了。 陆凌恒睡觉了，钱悦没事干，就自己找了个地方上网。他正看网友们对动能广告的恶搞笑得不能自已的时候，手机铃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马瑜打的。钱悦忙接起电话。 马瑜张口就问他：“陆凌恒跟岳馨玉是不是有什么事？” “啊？”钱悦被这么一问顿时有点糊涂，“什么事？” “刚才我看到有人在网上爆料，说陆凌恒跟岳馨玉拍戏的时候擦出火花了。” “不、不会吧？”钱悦是陆凌恒的助理，他是没发现陆凌恒跟岳馨玉有什么私情，但是马瑜这么问，让他也不大敢确定是不是他错过了什么，“应该、没有吧？” 马瑜对钱悦这种不确定的态度有点生气：“有没有你不知道？”助理每天跟在艺人身边照料他的起居，陆凌恒名气不大，工作也不算很忙，所以到现在也只带了钱悦一个助理，钱悦连这都不知道，要么就是有意隐瞒，要么就是玩忽职守。 钱悦忙说：“我没发觉他们有不对劲的地方啊，凌恒对谁都挺好的。” 马瑜啧了一声。 微博上有个专门做娱乐圈爆料的账号前两天发了条微博，说最近因某广告被封男神的小鲜肉和一位已经有男朋友的当红小花旦在一起拍军旅戏的时候好上了，而且这女星的男朋友也在同一个剧组，现在两人因为插足的小鲜肉正在闹冷战。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条件已经列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鲜肉说的是陆凌恒，当红小花旦是岳馨玉，她男朋友就是指张明爵了。 微博上这种营销账号不少，经常爆料一些真真假假的八卦，有时候他们确实能挖到真料，有时候纯属胡扯博人眼球，有时候则是收了钱帮别人炒作。像这些营销账号，影响力是有的，但是可信度是比较低的，群众大多也就看个热闹，不一定真有几个人相信。 马瑜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营销账号是看现在陆凌恒话题度正高所以出来胡说八道博关注还是收了谁的钱放这种消息出来。但这种爆料对陆凌恒而言肯定不是好事。明星是需要话题和曝光度，但现在陆凌恒曝光度有了，最需要的是作品，在没有作品的情况下再炒就要炒糊了，何况这种插足别人感情的新闻他都成什么人了！ 马瑜虽然是星星娱乐公司的艺人总监，但并不代表所有艺人的事都是他说了算。星星娱乐公司是内地最大的一家艺人经纪公司，旗下明星大咖多得很，内部争斗也很厉害。他作为高层，手里有几个爱将，其他高层也有自己的心腹，比如张明爵就是公司宣传部的高层栽培出来的人，平时事务根本不从他手里过。以前马瑜的王牌是陆君乾，但自从陆君乾去世后，马瑜在公司里的势力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所以就算三个当事人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也不能表示最后就能相安无事。 当然，这种营销账号的爆料也不至于就多当回事，毕竟会相信的人还是很少的，没必要去澄清，放置一段时间冷处理就可以了。只是空穴来风非是无因，马瑜必须弄清楚这事到底是真的假的。娱乐圈利益来得太快，圈子里的人道德感都很低，乱事儿太多了，就算没感情也不代表不能睡。万一陆凌恒和岳馨玉真的被人抓到点什么证据，今天是营销账号，明天没准就是正规媒体放消息了。马瑜真担心这些没节操的艺人随便睡一觉就把自己的前途睡毁了，这种事儿可一点都不少。 马瑜说：“我刚才打陆凌恒手机，他没接。你跟在他身边，提醒他管好自己，别什么事什么人都沾。好好演戏最重要！” 钱悦忙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马瑜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想都是陆君乾最好，陆君乾一向洁身自好的，从来不会惹这种麻烦。只希望陆凌恒除了外形和气质，心思城府也能跟陆君乾学上几分，别自己坏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陆凌恒一觉睡醒，钱悦把方才马瑜的话转告给了陆凌恒。 陆凌恒一头黑线：“我跟岳馨玉？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你怎么回马瑜的？” 钱悦说：“我说你们应该没事……” “什么叫应该没事？”陆凌恒哭笑不得，这钱悦也太不机灵了，“没有就是没有，白天你都跟在我身边，你看到我跟岳馨玉干过什么？就算你没跟我在一个房间睡觉，你也动脑子想想，山区那破房子说句话隔壁三间房间都听得到，拍戏累得跟狗一样，我还半夜不睡觉去跟她偷情？你当我铁人啊！” 钱悦摸了摸脑袋。其实他已经觉得自己说话不妥了，只是当时马瑜气势汹汹地逼问，把他吓到了。 “这下老瑜八成怀疑你在替我遮遮掩掩了……”陆凌恒看看窘迫的钱悦，也不好骂他什么。钱悦这人就是太老实了，没什么心眼。而且他不是自己请的助理，是公司派给他的，有事不可能帮他瞒着公司。“算了，这事就算了，以后你记住，说话不要遮遮掩掩，没有的事情都被你搞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像这种事情你应该立刻回掉，大不了你事后问我或者自己把思路整理清楚再说。你好歹是我的助理，得护着我点吧？” 钱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回头陆凌恒又给马瑜回了个电话解释了一下，再三保证他跟岳馨玉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可能被人抓到什么把柄。至于营销号发的爆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就当对方哗众取宠或者可能是剧组哪个小员工在胡说八道，只要不去理睬过两天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第二天清早不到五点，陆凌恒就起床化妆了。拍古装剧最累的一点是每天化妆做造型要很长时间，这其实都是工作时间，所以拍古装往往比拍现代戏要累得多。而且拍古装剧的戏服肯定是不合季节的，夏天热死冬天冷死，现在七月炎夏他就至少要穿里外两件戏服，日子肯定不好过。 上午没他的戏，画完妆他先去拍了一套定妆照，作为前期宣传用。拍完照，他就去剧组晃悠，看别人工作。 这次演姜亦龙的男主角名字叫景青，年纪很轻，才二十三岁，之前出演了两部偶像剧的男二男三，因为外形出色，积攒了不少人气，这次也是他头一回挑大梁担纲男主角。陆凌恒看他演技虽然比较青涩，但还是挺放得开的，是块好料子，以后要是走好了有大红的希望。 景青一场戏演完，张坤就带着他过去跟陆凌恒认识。两人年纪相仿，资历也差不多，景青为人热情，很快他就跟陆凌恒亲热地聊上了。 张坤一开始还担心陆凌恒长得太帅，景青的男主角会压不住他，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以后张坤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景青和陆凌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景青的帅是那种坏坏的带点邪气的帅，他笑起来嘴角总是往一边歪，那机灵劲能从脑门上透出来，年轻小姑娘没几个能扛得住他一个眼神；陆凌恒则俊得比较温润风雅，属于老少皆宜的款，戏路也要广得多了。 陆凌恒和景青聊得正开心呢，只听张坤叫道：“哟，女主角也来了！小陆，过来认识一下！楚伊娜，这位就是演凌剑云的陆凌恒，今天刚刚进组，你经验丰富，拍戏的时候带着点他。” 陆凌恒循声望过去，只见一名穿着青色古装的美女站在导演的身边，正对着他和景青微笑。 陆凌恒看清美女的脸，忽然呼吸一窒，正说的话卡在嘴边，惊得头脑一片空白，连自己说到哪里都忘了。 楚伊娜，他拍第一部戏时合作的女演员，也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当初他们的恋情只维持了三个月，也就是拍一部戏的时间，因为拍第二部戏的时候，楚伊娜就爱上了合作的第二个男主角，把他忘到西伯利亚去了。 陆凌恒惊讶，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他早就看过演员表，知道这次要跟老情人相会了。他惊讶，是因为——这尼玛是楚伊娜？姐姐你换头了吧？！ 第四十七章 楚伊娜和陆君乾是同一时期出道的，彼时陆君乾还在电影学院念书就已经出来拍戏，而楚伊娜刚刚毕业，虚长陆凌恒三岁，所以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 其实这么些年下来，楚伊娜发展得并不怎么顺利，陆君乾都混到一线了，楚伊娜还在电视剧圈苦苦挣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的长相。楚伊娜原本是长着一张圆脸的，下巴较短，但胜在大眼可爱，十分娇俏，出演邻家小妹一类的角色很合适。然而电影对演员的长相和演技的要求都比电视剧远远高出一个档次，楚伊娜的长相不适合上大荧幕，可她自己又不甘心永远混在电视剧里年轻的时候演邻家小妹年老了演邻家妈妈，于是就动了整容的念头。 陆君乾很早就知道楚伊娜整容了，演艺圈中男男女女整容的不算少，基本上已经有作品出名的明星一般都是慢慢微调，今年整眼睛明年整鼻子，一点点变好看，楚伊娜也是如此。陆君乾记得楚伊娜一开始是垫了鼻子和下巴，但是整容并没有让她的星途变得更顺，而且还容易上瘾，越整越多。这两年楚伊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陆君乾就没有关注她，今日一见——瞧这锥子脸、又高又尖的鼻子、又大又长的鼻子，陆凌恒一下能想出她像很多人，网络上随便揪出个红人差不多都长这样，但就是没办法跟自己印象里的那个楚伊娜对上。 《姜门飞将》里用的新人和上升期的半新人不少，主角团两男两女，除了楚伊娜之外都是首次挑大梁，因此楚伊娜算是他们的前辈。不过尽管如此，楚伊娜没有任何架子，主动走过来跟陆凌恒握手：“小陆你好，总算把你等来了，就差你了！” 一听她开口，陆凌恒这才把她跟自己印象里那个爽朗的小姑娘对上，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把手伸过去：“伊娜姐你好。” 张坤把演员们领到一起认识了，演员年纪相差都不大，让他们自己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比较好，他就去忙别的了。 剧组已经开工一段时间了，景青和楚伊娜早就混熟了，两个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景青又是个会讲笑话逗人的，很体贴地把陆凌恒带进话题里，几个年轻人转眼就打成一片。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有场戏轮到楚伊娜拍，她就走了，景青和陆凌恒在一旁看着。 “哎。”景青用胳膊肘顶了顶陆凌恒，“她人挺好的是吧？” 陆凌恒斜睨了他一眼，开玩笑说：“你喜欢她啊？” “你说哪去儿了。”景青正色，“我有女朋友的，大学同学，谈几年了。” 陆凌恒有些惊讶。他来之前对这次要合作的演员都已经有一些了解了，景青是偶像派的，公司一直对外宣称他单身，怕影响他的人气。他也是够没心没肺的，这才认识几分钟就把自己的老底透了。不过这也足见这小伙子没心眼，实诚，陆凌恒对他挺有好感。 景青说：“我以前在网上看到很多人黑伊娜姐，想不通，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讨厌她啊？” 陆凌恒失笑。楚伊娜确实多年来一直被负面新闻缠身，整容、耍大牌、男女关系混乱。楚伊娜是圈子里出名的恋爱狂人，她曾经在媒体面前承认过自己不谈恋爱就会死，基本上每拍一部剧就会和剧中的男演员传出绯闻，再加上她性子直，很容易得罪人，所以经常被人黑。 “做演员嘛。”陆凌恒说，“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没办法的。” “说话这么老成？”景青好奇地看着陆凌恒，“你也被人黑过吗？” 陆凌恒笑着摇摇头。他被人黑？那可还真不少呢！其实很多时候明星会有负面新闻传出去，都是圈内人干的，普通观众谁每天关心你是不是耍大牌了是不是隐婚离婚了，就算想知道那也没路子知道啊！都是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把消息放出去的，毕竟娱乐圈竞争非常激烈，你挡了别人的路，就有人会想方设法把他拽下来。 想当初他最大的一次负面新闻是传他被人包养，闹得还挺大，一般内地的娱乐媒体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不太会随便写明星被人包养之类的丑闻，而且如果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会乱造谣，怕惹上官司就不好收拾了。但是港台的狗仔就很没下限了，什么都敢乱写，那时候有一家香港很大的日报社写了陆君乾几年来曾被多位富商包养的新闻，时间线都列出来了，沈博衍也被纳入了曾包养他的富商的行列，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结果又被内地的网民转载，传播度不小，对他的名声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侵害。那时候他正好和任贝茗一起拍了一部双男主的电影快上映了，其实戏份差不多，为了争到底谁才是男一号，双方团队都用了不少公关手段，负面新闻在这时候爆出，陆凌恒可以肯定是任贝茗那里的人放的料，他也掌握了一些对方团队雇佣网络水军的证据。最后公司用了很多手段才把这条负面新闻压下去，差点弄得两败俱伤。 那件事让陆君乾对很多人非常反感，但是他并没有把仇记到任贝茗头上。毕竟有时候明星本人也很身不由己，群众只看到明星，但是明星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在拼搏，就像当时争男主的时候网上也爆出了不少任贝茗耍大牌欺压新人的负面消息，是陆君乾的宣传团队干的，但跟他本人毫无关系，他也是看到新闻才知道这些事。 所以这些年陆君乾一直很自律，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想被人抓住把柄乱写新闻，就算有人造谣抹黑，只要他没做过，早晚都是会见光死的。 那边楚伊娜已经演完了。 “娜娜演得很好哦。”张坤笑眯眯地说，“去休息吧，准备拍下一条。” 楚伊娜在圈子里还有个外号叫做楚一条，是说她演技好，很多戏都是一条过，所以就算她整容整得面目全非，又有很多负面新闻缠身，不少导演还是喜欢找她拍戏。 下一场戏陆凌恒就要上了，而且很巧的是，因为今天的场景就在古代的街道上，他拍的第一场戏就是他试镜时演的内容——恶霸当街调戏狐妖化作的民女，他出面制止。 演狐妖的小姑娘是个还在戏剧学院念书的新人，长得很有风情，尖尖的瓜子脸，天生眼尾上挑，上妆之后还真有几分狐狸精的感觉。 剧本和台词陆凌恒早就背熟了，演员们站好位，开机板一打，几个扮演恶霸的群众演员把狐妖小姑娘围了起来，色眯眯地笑道：“小妞，陪我们几个玩玩啊。” 陆凌恒冲到镜头前，义正言辞地呵斥道：“住手！” 恶霸转身，看见来了个小白脸，冷笑道：“哪里来的臭小子？” 陆凌恒：“……” 他看着狐妖小姑娘，想起沈博衍那张写满挑衅的脸，一下居然忘词了。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傻了半天，张坤叫停：“再来一遍！” 陆凌恒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台词。” 大家表示体谅，陆凌恒刚从另一个剧组赶过来，还没进入状态，可以理解。 拍第二遍的时候，陆凌恒终于没有忘词，把狐妖小姑娘从恶霸堆里解救出来，拽到自己身后，嫉恶如仇地瞪着那几个恶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 狐妖小姑娘柔柔弱弱地扑到陆凌恒背上：“少侠，我好怕呀。” 陆凌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破功了。 众人：“……” 狐妖小姑娘简直莫名。刚才陆凌恒演得还挺好的，台词铿锵有声，情绪到位，把她拉向自己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陆凌恒的力量，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怎么一瞬间就笑场了，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碰到陆凌恒的痒痒肉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陆凌恒尴尬地再次道歉。经常NG的演员肯定是不讨人喜欢的，这才是他的第一场戏，得给人留下多糟糕的印象啊！ 都怪沈小狗！陆凌恒愤愤地想。刚才小姑娘一碰他，他又想起沈民女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样子，简直太煞风景了！ 张坤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投资商塞进来的这个演员到底靠不靠谱，要是一直这样，肯定是要拖慢拍摄进度的。 好在第三遍的时候，陆凌恒总算把魔性的沈民女从脑海中排出去了。但是他前两次NG让小姑娘有了心理阴影，都不敢碰他，所以也没演好，还是再来了两遍，总算把这条戏拍过了。 把下午的拍摄完成，陆凌恒就回酒店休息了。刚卸完妆，他电话响，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沈博衍打来的。他一想到今天拍戏的时候受的影响就忍不住迁怒于这个混蛋，接电话的语气也不好：“干嘛？” 沈博衍：“……” 他简直莫名其妙，几个星期没见面了，他什么都没干，怎么陆凌恒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问你个问题。”沈博衍说，“你跟……你表哥跟任贝茗关系怎么样？” “嗯？”陆凌恒茫然，“任贝茗？他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按时吃药 那日沈博衍在饭店遇到孙方之后就上了心，却调查了背后要捧孙方的势力。这其实并不难查，只要看孙方要上的戏和参加的活动投资商是谁，都有哪些人参与就行了，圈子里动用点人脉自然就问出来了。 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很意外，出钱捧孙方的是某女地产商，该女地产商和陆君乾没有任何交集，但是这位女地产商和任贝茗交往甚密，以前投资过任贝茗的不少戏，据说和任贝茗有私情。 孙方的突然上位让沈博衍将他和陆君乾的猝死结合在一起，当然他也没什么证据，只是在陆君乾刚死的时候他的情绪找不到发泄口，需要找到一个目标来宣泄情感，所以他无法克制地怀疑这件事背后有什么蹊跷。如今虽知道陆君乾已经在陆凌恒身上重生了，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消失。 陆凌恒问道：“任贝茗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我记得君乾和任贝茗有私仇。” “谈不上私仇吧。”陆凌恒说，“抢个电影的排名而已，不至于有仇。” 那时候陆君乾被负面报道困扰，沈博衍非常生气，任贝茗的团队雇佣水军的事就是他找人查出来的，本来是想公之于众的，但却被陆君乾劝止了。他不想让沈博衍搅合进来，越搅合他跟沈博衍的事情就越惹人怀疑，只是以自己公司的名义给香港那家最先报道谣言的日报发了律师函，告他们诽谤，最后用了很多正面新闻把那则消息压下去了。他也跟沈博衍解释过这种事情不见得是明星本人的意思，只是沈博衍无法克制地迁怒于任贝茗。 按说那位女地产商应该不会和陆君乾的死有什么关系，但因为牵扯到任贝茗，沈博衍就阴谋论了。陆君乾是死于心脏病，这一点没什么好怀疑的，就连陆君乾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医院的检查结果也是如此。但有很多药物是能够诱发心脏病的，当时并没有解剖做更详细的尸检，所以查不出来也很正常。 陆凌恒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沈博衍想了想，但是没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也觉得自己的怀疑太牵强了，娱乐圈勾心斗角的事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名利，上升到杀人还不至于，而且陆君乾和任贝茗的那部电影都已经上映了，虽然后来还是把陆君乾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位，但是任贝茗却凭那部电影拿到了影帝，就算这位女地产商为任贝茗不值好像也说不通。 “没什么……”沈博衍换了话题，“你到横店了吧？开始拍戏了吗？” “开始了，今天第一天。” “还顺利吗？” 陆凌恒想起今天自己NG的原因：“呵呵。” 沈博衍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手机。呵呵是什么意思？ 沈博衍换了个手拿手机，可惜陆凌恒看不到，现在沈博衍脸上正挂着笑，一听到他的声音沈博衍就觉得很开心。“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给你寄过来？” “不用了，不缺什么。”虽说横店不在市中心，但是作为国内最著名的影视基地之一，周围各种产业都很发达，就算想要什么基本都能买得到。 “剧组里的人好相处吗？” “挺好相处的。张坤导演脾气很好，从来不骂人。” 导演也分很多种，有的导演像是肚子里揣了炸药，动辄就骂人，从演员到摄像到端茶送水的场工，每天不骂几顿戏就拍不下去；有的导演专门和稀泥，不管戏拍成什么样都好好好，反正拿到报酬就万事大吉了；有的导演脾气温吞，也是有水平的，有话好好说，以引导为主，不发脾气也能把戏拍好。张坤就属于第三种，虽然在选角的事情上他不争，但是只要到了拍戏，他还是有底限的，会耐心地引导演员把戏拍好，所以张坤在业界的口碑还不错。 沈博衍说：“不要和楚伊娜走得太近。” 陆凌恒问道：“为什么？” 沈博衍语气别扭：“她这个人口碑不太好。”他其实想说楚伊娜每拍一部戏都要跟男演员谈恋爱，而且楚伊娜是个深度颜控，不一定要找男主角却一定要找最帅的，他怕陆凌恒中招。——沈博衍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经中招过一次了，毕竟当年陆君乾和楚伊娜的恋爱非常短暂，除了同剧组的人之外没人知道。沈博衍要是知道楚伊娜是陆君乾的初恋，打死他也不会把这两个人塞到一个剧组里！ “你别胡说八道。”陆凌恒以为沈博衍也是看了网上黑楚伊娜的言论，不平地替她解释，“伊娜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沈博衍的眼睛立刻瞪圆了。靠！伊娜都叫上了，难不成已经中招了？！ 沈博衍质问：“你们关系很好吗？叫这么亲热？” 陆凌恒往一边往脸上扑化妆水一边说：“剧组里的人都叫她伊娜，习惯了。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八卦了？” 沈博衍此时此刻真是恨不得立刻打飞的去剧组紧迫盯人，奈何手上的事还没办完，暂时抽不出身。 “你……你别跟她传绯闻！你现在可是我们集团的品牌代言人，你必须要维持你的形象！” 陆凌恒心里默默吐槽钢管舞广告舞都跳了，你特么居然还来跟我谈形象！敷衍道：“知道了，我跟她传什么绯闻啊，不可能的事儿。” 沈博衍听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顿时在电话那头乐得眉开眼笑的：“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吗？” “什么？”陆凌恒往脸上抹乳液，漫不经心地往下问。 “筹备开公司的事儿。” “哦？”陆凌恒正在按摩脸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开什么公司啊。” “影视投资公司呗。你不是知道吗？” “之前不是说随口说说的吗？” “我说随口说说的那句才是随口说说的。” 陆凌恒：“……” 听到沈博衍要开公司陆凌恒心里很高兴，就跟看到自己养的小树苗终于开花了似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心情。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陆凌恒看了眼时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又是天不亮他就得起床化妆，于是他单手撕开面膜的包装袋往自己脸上敷面膜，心不在焉地说：“我要睡了。” 沈博衍依依不舍：“哦，那你记得按时吃药。” “知道啦。” 沈博衍：“……” 陆凌恒：“……” 两个人同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皆惶惶不安地看了眼手机，陆凌恒的面膜都吓得掉地上了。 沈博衍懊恼地捂住脸。糟糕，一不小心就顺嘴把以前常说的话给说了！差点忘了这家伙现在不是陆君乾了！ 陆君乾也是又惊又不可思议。以前沈博衍有事没事就打电话跟他聊天，他刚才精神一放松，又习惯性地回到了以前的模式。沈博衍叫他吃药？！他现在心脏没毛病了啊！而且该死的他居然顺嘴答应下来了！ 尬尴地沉默了数秒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再次开口。 “沈总要我吃什么药？”“那你早点休息吧……” 陆凌恒：“……” 沈博衍：“……” “咳。”陆凌恒说，“沈总你是不是又搞错了？你让我吃什么药啊？” 沈博衍听出陆凌恒的语气是强自镇定，想象着他那边的表情和心情，忍不住笑了笑，沉下声道：“多吃点脑残片。” 陆凌恒：“……” “开个玩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晚安。”沈博衍说完之后立刻挂了电话，不再给陆凌恒试探的机会。 陆凌恒很无语地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沈小狗到底是跟他一样习惯了所以搞错了呢，还是故意试探他？这不是第一次了，说沈博衍一点没怀疑，他自己都找不到别的理由为什么沈博衍对他的态度变化那么大。 先前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重生的事，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就连他自己有时候梦中惊醒都会立刻爬起来去照镜子，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又或者他其实就是真正的陆凌恒，只是得了臆想症。他怕说出去了会被人当成精神分裂送往精神病院，或者被卷进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麻烦事里，比如被人当做项目研究调查。可现在他渐渐已经接受了，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可以跟过去的亲朋好友透露真相…… 如果沈博衍知道了他就是陆君乾，会怎么样呢？ 陆凌恒突然想到沈博衍还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就因为他和前世的自己像，就叫自己去跳钢管舞……这尼玛要是知道了就是本尊的话，会不会想出更鬼畜的招数来招呼他？ 陆凌恒抖了抖，赶紧叫停了脑海中各种羞耻PLAY的幻想，敷了张面膜上床睡觉去了。 第四十九章 如芒在背 第二天大清早，演员们化好妆就开始工作了。 陆凌恒已经看过通告单了，接下来的几天里的他的工作安排的很密集，因为他入组晚，没有他的戏其他人已经拍掉很多了，他要赶紧把他拉下的戏都补上。 白天他要拍的第一场戏是他跟一个乞丐的。这个乞丐就在路边乞讨，凌剑云每次路过遇到这个乞丐就会慷慨解囊地接济他。这场戏他要拍四条，也就是说他要连续四次路过，并且施舍这名乞丐。前三次都给一串铜钱，第四次只给两枚。 凌剑云这个角色是非常有意思的，人设很是别出心裁，他明明是魔族，但是作风却异常善良圣母，只要看到这世上有弱者就会出手相助，如果不看最后的反转剧情，那他就完全是一朵圣洁的白莲花。但他行善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心善的魔，相反，他是个蔫坏蔫坏的剑魔，他依靠吸食恶人的灵魂来强大自己的力量。而他最坏的地方，是他不光吸食这世界上原本就恶的人的灵魂，他还非常喜欢挑起普通人恶的欲念，制造出肮脏的灵魂。 所以在前期，凌剑云做事的风格非常包子，只要是个人就能欺负到他头上，他明明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却不会用出来，而是一味忍让，能让所有读者观众都替他心疼替他憋屈死。就比如说他和这个乞丐，原本乞丐只要能够讨到钱就很开心了，哪怕只有一个铜板。但他一开始每次都慷慨地给这个一整吊钱，等这个乞丐习以为常之后，突然就给少了，乞丐当然不高兴，贪念被培养起来了，认为凌剑云理所当然必须要给他很多钱，于是就开始生凌剑云的气。这时候凌剑云故意让他发现自己身上其实还带了很多钱，只是假意要用到别处不能给他。乞丐于是心气不平，认为凌剑云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钱挪作他用了，就跟在凌剑云身后，趁他不备抢走了他的钱袋。 这乞丐原本顶多就是很懒惰才会乞讨，却在凌剑云的刻意培养之下激发出了各种恶欲，从行乞变成抢劫，灵魂被恶浸透，当天晚上他就成了凌剑云的盘中餐。 这种设定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长得像包子别怨狗跟着”，凌大魔头故意把自己伪装成包子，勾引各种狗扑上来，最后都成了他的能量补充剂。而且原本就坏的人他有时候还看不上，他最喜欢的就是弱者，他喜欢从坏人手里救出弱者，让弱者得到希望却遭到更大的打击，原著中的解释是他认为越是懦弱的人被激发的出的愤怒和仇恨也就越动人，所以在当包子之余他还经常路见不平，简直是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而凌剑云最想污染的人其实是男主角姜亦龙，姜亦龙是仙族后裔，有作者加的金手指“灵魂澄明如镜”，一旦能够将这个灵魂污染，必然是绝顶美味。所以凌剑云对姜亦龙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只可惜他的目的到了最后也没能达成，反而被主角反杀了。 等演员们准备好，就开拍了。 陆凌恒从街上走过，演乞丐的演员端着碗凑过来，一脸讨好：“少侠行行好吧，给我点钱，我快饿死了。” 陆凌恒一脸关心，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掉钱轻轻放进乞丐的碗里：“老人家，你赶紧去买点吃的吧，如果不够再来找我。” 这条戏没什么难度，一遍就过了，接着再拍第二条，让演乞丐的演员稍微挪个位置，第二次讨钱就不用那么楚楚可怜了，只要端着碗朝陆凌恒讨好地笑就可以了。 拍完第二条又拍第三条，第三条乞丐连讨好都不用了，一看到陆凌恒出现就死死盯着他看，理所当然地把碗递过去。 这三条戏虽然是一起拍的，但等到播出的时候，导演肯定会剪辑分插到不同的地方去。一个场景的戏都是一下子拍完的，而且为了拍摄节省成本一般场景都很有限，所以观众们经常会发现只要某两个主角需要说话来推动剧情了，那么他们必然会在同一个场景里聊天，衣服发型一点都不变，有时候按照剧情应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观众会发现演员还在啃上星期的那根鸡腿，或者上星期嘴角粘的饭粒居然还没擦掉，原因都在这些戏其实是同时拍的。 三条陆凌恒和乞丐的戏拍完，拍第四条，还是跟这个乞丐，不过男主角景青要出场了。 陆凌恒再一次从乞丐身边走过，在乞丐期盼的眼神中，掏出两枚铜板，轻轻地放进乞丐碗里，然后就作势要走。 “你等等！”乞丐从地上爬了起来，“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就给我这点钱？” 陆凌恒神色迷惑：“不够吗？” “当然不够！”乞丐把碗凑到他眼皮子底下，“你平时都至少给我一吊钱！为什么今天这么少！你没带钱出门吗？” “钱？”陆凌恒解下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手心里。 乞丐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抓银子，陆凌恒手掌一合，把手收了回来，让乞丐摸了个空。 “抱歉。”陆凌恒谦逊地道歉，“这钱不能给你，我的剑折了，我需要用这笔钱打一把新的剑。” “打剑哪需要这么多银子！”乞丐不服气地嚷嚷，“你就是想赖我的钱！” “什么叫赖你的钱？这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陆凌恒还没开口说话，景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抓住陆凌恒抓钱的手，低声道：“赶紧把钱收好！” 乞丐不服气地问道：“你这家伙，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景青虎起脸，把乞丐逼得步步后退，“你不就是跛了一条腿，又不是不能走路。不自己干活赚钱，就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凌兄愿意给你钱那是他心肠好，他不给你钱才是理所当然！我昨天都看见你在吃醉仙楼的烧鸡，醉仙楼哎！我都吃不起！你还有脸强迫凌兄给你钱呐？你是他爹还是他儿子啊？” “我……我……”乞丐被他说得面露惭色。 “我前天带你去码头，那里正招工人呢，你为什么不去干？” 乞丐不满地嘀咕道：“一天才给两个铜板……” “哈！两个铜板你还嫌少了！”景青回头，“凌兄，你听听！就是你把这些人给惯坏了！你也太好心肠了，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啊！” 陆凌恒神色尴尬，眼神朝下垂了垂。他这个时候身份是不揭露的，所以还是要装出好人的样子，但也不能太好，需要通过微表情稍稍给读者透露点信息，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单纯。 乞丐被男主角教训了一通以后觉得惭愧，开始犹豫：“那个码头……” 凌剑云怎么能容忍自己好容易培养出来的食物就要被男主点醒了呢，赶紧上前一步，不满道：“亦龙，你不该这么说他，他身有残疾，日子过得不容易。”又掏出一锭碎银，递向乞丐，“抱歉，我这位朋友脾气急了点，但没有恶意的。这点钱你拿去看看大夫吧，算我替他向你赔罪。” 乞丐本来有点愧疚的感觉，一看到银子，立刻烟消云散，贪婪之意又起。演员眼睛一亮，伸手又要抓银子，再次被男主角挡下了。 “剑云！你不能给他钱了，赶紧把钱藏好！你这样惯着，他会走上歧途的！” 乞丐眼看到手的银子要没了，气急地推了景青一把：“你这吝啬鬼！” 陆凌恒见撩拨到位，把银子收好，摇摇头：“好吧，亦龙，我听你的。” 两人于是并肩离去，景青一边走还回头对乞丐做了个鬼脸。 导演给了乞丐一个特写，表现他咬牙切齿起了歹心的样子，为之后的情节埋下伏笔。 景青的表演还可以，他的表情丰富灵动，但是他台词功底很差，念台词太生硬。不过张坤已经决定给他用后期配音，所以看了看他的动作和表情都过关了，陆凌恒则是无论台词和肢体都挑不出毛病，这条戏就通过了。 陆凌恒和景青下场休息，楚伊娜笑眯眯地打量陆凌恒：“小陆演得不错嘛。” 陆凌恒谦虚：“谢谢伊娜姐夸奖，还要请前辈们多提点。”他毕竟是上过大荧幕的人了，所谓演技不够好，也只是离演帝还有距离，驾驭电视剧还是绰绰有余的。 楚伊娜又说：“你长得也好帅啊。” 陆凌恒愣了愣，忙恭维回去：“被大美女夸奖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气质更出色，天生就是巨星范，肯定有不少姑娘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吧？” 陆凌恒：“……”楚伊娜夸得他都快不知道怎么反夸回去了。 “你陪我一起对戏吧。” “啊？”陆凌恒一怔：“我吗？”他演的是男二号，楚伊娜是女一号，虽然在戏中经常是团体行动，但是他们俩之间的对手戏并不多，毕竟中心人物是姜亦龙。至少今天他们俩的戏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 “对，你来试试陪我对这一段，你演姜亦龙。” 陆凌恒看了眼就在附近的景青。 “你的台词功底比他好，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下感觉。”楚伊娜俏皮地眨眨眼，“大帅哥，帮我个忙呗。” 她这样说了，陆凌恒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只好答应了。 陆凌恒正在看剧本酝酿情绪，钱悦拿着水和手机过来了。 “有人找我吗？”陆凌恒眼睛还盯着剧本上，心不在焉地问道。他拍戏的时候手机都交给助理保管的。 钱悦答道：“有一条短信。” “我看看。”陆凌恒伸手接过手机，短信是沈博衍发来的，只有一句话——“记住品牌商对代言人的形象要求，不许传绯闻！” 陆凌恒：“……”他立刻放下剧本四处张望，生怕下一秒钟沈小狗就会从哪里蹿出来。 楚伊娜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陆凌恒摇摇头，本是想再看剧本的，却不知怎么地总觉得如芒在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脑海中跳出沈博衍的模样，双手抓着两瓶动能，头上还顶了一瓶，笑容狰狞地向他靠近：“说了不许传绯闻，你还跟初恋小情儿走得那么近？是不是钢管舞广场舞都不能满足你？下一条广告我们拍肚皮舞和脱衣舞怎么样？” 陆凌恒顿时哆嗦了一下。 楚伊娜关心道：“你没事吧？” 陆凌恒干笑两声，把剧本交给钱悦：“抱歉伊娜姐，我肚子不太舒服，还是下次再对戏吧。”说完就赶紧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第五十章 小公狗 下午，剧组的现场来了个小姑娘，是这部剧的女二号，饰演韩梦姝的柳琪。 《姜门飞将》这部戏跟很多仙侠剧一样，主角团的配置是比较标准的两男两女四个人，只不过韩梦姝是最后加入团队的，现在他们还在拍姜亦龙离开姜门之前的戏，所以柳琪没有戏份，等换了场以后她才会正式加入。她没戏的时候就来看其他人拍摄。 在《姜门飞将》的人物设定里，女主角云溪月是某富商家的大小姐，因为热爱探险才离家出走，她听说在海外的琉璃之国有世间最美的风景和许多中原没有的生物，所以想去那里看看，她的性格是天真但有些骄纵任性，不过箭法神准，是团队中一大武力担当；而韩梦姝则是花妖公主，她所在的花族中了魔族的诅咒，族人都得了怪病，眼看活不长久，而根据古籍记载琉璃之国有能够拯救他们花族的圣水，所以她的目标也是琉璃之国，而她的性格则是极其温婉善良的，算是团队中的奶妈担当；而姜亦龙和凌剑云的目标是解开神剑的封印，目标也是琉璃之国，四个人因此走到了一起。 演韩梦姝的柳琪长得白净清秀，像个甜姐儿，她不拍戏就连妆都不化了，黑黑的长发披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素面朝天。但她实际性格却跟她的长相以及她要饰演的角色相差太多了，她真人非常冷，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有人跟她搭话她才回，别人说十句她就回一句。 陆凌恒听景青说，这姑娘以前是玩摇滚的，一头齐耳短发染成白色，非常叛逆。后来被经纪公司发掘，觉得她外表出众，才挖过来演戏。 没事的时候，柳琪不会跟别人主动说话，除了楚伊娜，她还给个笑脸，对剧组里的男生们就差在脑袋上贴上生人勿近四个字了。 陆凌恒、景青、楚伊娜一场戏拍完下来休息，柳琪摸了包烟出来，递给楚伊娜一根，两个姑娘就开始吞云吐雾。演员是个一开工工作强度就很大的活，女生抽烟太常见了，许多长得纯得不能再纯的小姑娘烟瘾比男人还大，一天能抽一包烟，大家都习以为常，没人会说什么。 景青主动凑过去：“给我一根。” 柳琪慢吞吞地摸出一根烟递给他。 “小陆要不要？”楚伊娜一点不把柳琪当外人，直接从柳琪兜里掏出烟就要丢给陆凌恒。 “我不抽。”陆凌恒拒绝。他前世烟酒不沾，如今有些应酬的局面偶尔会喝点酒，但烟还是没有必要。 楚伊娜耸肩：“跟你表哥挺像的嘛。” 景青和柳琪同时把目光投向楚伊娜。 “他表哥是谁？”景青问道，“你们以前认识？” 柳琪的表情也是好奇。他们两个都算新人，对陆凌恒的背景不清楚。 楚伊娜失笑：“他表哥是陆君乾啊。” “哦……”陆君乾是谁没人不知道，但是现在人已经没了，景青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几个年轻人正抽着烟聊着天，旁边一圈的工作人员突然骚动起来，只听有人叫：“来了来了，总算来了！”“呀！好漂亮！” 几名主演面面相觑。这是谁来了，这么大的架子，连张坤都赶紧跑过去迎了。难不成这剧还请了什么大牌演员友情客串？ “哎呀，我们真正的主角可算来了，快跟大家认识一下！”张坤从人群里挤出来，朝着陆凌恒他们跑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哈士奇？！ “哇！”楚伊娜惊呼一声，率先扑了上去，“太可爱了！” 陆凌恒和景青也连忙跟上去。柳琪有点怕狗，反而退了一步，不敢靠近，但也扬着脖子往里看。 这只哈士奇年纪大约也就三四个月，身体就陆凌恒半条胳膊长，毛茸茸一团，在哈士奇里算是毛色比较黑的。两条白白的短粗眉高高扬起，让它看起来又憨又萌，好像时刻对这个世界充满了震惊。 楚伊娜喜欢得要发狂，伸手就要把小哈抱过来，但是小哈并不喜欢她，挣扎着要跳下去。 张坤提醒：“它可能不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道。” 楚伊娜身上的香水喷得有点浓，看小哈挣扎不止，她只好依依不舍地放手，小狗就被陆凌恒抱了过去。 陆凌恒摸着小哈的脑袋，刚才还扭来扭去的小哈似乎很喜欢他，享受地放松了身体，躺在他怀里。陆凌恒揉它脑袋上的毛，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起头在陆凌恒手心上舔了一下，热热湿湿痒痒的感觉倒把陆凌恒吓了一跳。 “小狗很喜欢你嘛。”张坤笑眯眯地说。 楚伊娜在一旁嫉妒地看着，恨不得冲回去洗个澡把香水味洗掉，可惜接下来还有戏要拍，她不能走。 “导演怎么弄了只小狗来剧组啊？谁家养的？”陆凌恒问道。 “它是我们的演员啊。”导演说，“托人刚从宠物店买来的。” 陆凌恒稍稍一怔：“演员？”他想起刚才小哈被抱过来的时候大家就开玩笑说主演来了，但是剧本里并没有小狗的戏份。等一下，很多剧组都喜欢用哈士奇来代替狼，说到狼的话…… “噬天神兽就是它演啦。” 陆凌恒差点松手让小哈掉下去。 噬天神兽是主角姜亦龙养的一只宠物，其实是上古仙狼与魔族之豺混血生下来的神兽，是豺与狼、仙与魔的结合，因为一些原因刚出生就被封印了，是姜亦龙误打误撞解开封印误以为是一只没有人要的小兽就抱回家养了。男主角捡到的东西当然不是普通的东西，养的宠物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宠物，光听名字和血统就知道这种噬天神兽有多厉害。在原著中，这只神兽统体乌黑发亮，神采奕奕，连万兽之王老虎见了他都会化身成大猫夹着尾巴逃走。这只神兽因为其独特的血统，所以各种邪崇妖异都不可侵体，几次在男主遇险将要被迷惑之际都是他把男主拉回来的，他也是凌剑云唯一比较忌讳的生物。 其实，如果只是一只狼，导演拉只哈士奇小奶狗来演也就算了，但是这次的狼不是普通的是，那是噬天神兽啊！噬天神兽！哈士奇！夭寿啦，哈士奇噬天啦！ 陆凌恒脸上的表情一阵变幻，斟酌着措辞说：“小哈演噬天神兽，会不会不够威风啊？” “你一开始没来，不知道。”张坤解释，“其实本来我们是打算遵照原著用后期特效来做神兽的，但是神兽的戏份不少，完全用特效来做，一个是经费问题，一个演员也不容易投入，所以还是决定买了它回来。” 陆凌恒：“……”就算要买狗，你买啥不好，非要买雪橇三傻？哈士奇能吓退老虎？上街让猫抓两下都能吓尿！ “瞧他多可爱啊。”张坤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不住逗弄陆凌恒怀里的小哈，“看咱们这片青少年很多，弄只太凶的狗不好，哈士奇聪明，小朋友也喜欢。” 这只小哈显然很喜欢陆凌恒，扒着陆凌恒的衣襟在他脸上闻来闻去的，还伸舌头舔。陆凌恒被他舔得湿淋淋的，又怕小狗把他脸上涂的化妆品吃进去拉肚子，赶紧把小狗的脸推开。 “你们跟戏搭子熟悉一下吧。”张坤拍了拍几个年轻演员的肩膀，“马上就要一起演戏啦。” 导演都决定了，陆凌恒也是无话可说。现在还能怎么办？赶紧培养感情吧！ 陆凌恒低头看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哈士奇，小哈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一直在舔他的手。陆凌恒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就想起了沈博衍。 沈小狗有的时候真的像条小狗似的。他还记得前世有一回跟沈博衍一起去参加酒会，沈博衍喝多了，在宴会现场还好好的，一上车就跟疯了似的，抱着他闻来闻去，怎么推都推不开。他要是对醉鬼摆出凶脸语气重一点，沈博衍的反应就跟小狗被主人训了似的可怜巴巴的，他一把绷着的脸松下来，沈博衍又立刻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了。想起沈博衍的酒品陆凌恒就头疼，这可真是他见过最没酒品的人了，以至于之后他只要跟沈博衍在一起，都会看着不让他再喝多了。 景青说：“你别老抱着，让我也抱抱！” 陆凌恒于是要把小哈递给他，小哈还不大乐意，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这小哈也挺有意思，明明是只狗，却不会汪汪叫，只会奶声奶气地嗷嗷乱叫，把小演员们逗得乐死了。 景青说：“咱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敷衍……”陆凌恒脱口而出。 “什么？”景青没听清楚。 陆凌恒猛地回过神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起名？你们觉得起什么名好？” 楚伊娜忙提议：“美美怎么样？” 景青反对：“这是只小公狗！” 楚伊娜又说：“那萌萌！” 景青继续反对：“小公狗叫萌萌也不合适，一点不威风。” 陆凌恒摸摸小哈背上的黑毛：“小黑？” 景青专业投反对票：“太普通了！这是一只帅气的小公狗！” “就叫小公狗得了。”柳琪怕狗不敢靠得太近，在一旁冷不丁地说。 众人：“……” 陆凌恒满以为景青会立刻反对这种简单粗暴的名字，没想到他眼睛一亮，夸赞道：“这个名字好！要不就叫这个吧！你们有意见没有？” 陆凌恒把目光投向楚伊娜。小公狗这什么破名字，还不如萌萌呢，楚伊娜必然会反对。 “我没意见，就叫小公狗好啦。挺可爱的。”楚伊娜爽朗地笑道。 陆凌恒：“……”这特么一群什么人啊！ “那就这么说定啦！小公狗，小公狗饿不饿？渴不渴呀？哥哥喂你点吃的？” 陆凌恒从来不做让大家扫兴的那个人，虽然他内心已经刷满了弹幕，但他还是微笑着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眼被景青抱走的小公狗，咂咂嘴，总觉得有那么点惋惜。 当天晚上陆凌恒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支超大号的人形动能饮料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滑下钢管穿过广场，逃无可逃，那支动能狞笑着扑上来把他压倒，浇了他一头一脸的饮料，然后在他身上舔来舔去。 一支动能饮料为什么会舔人？因为梦总是这么无稽，说变就变，上一秒梦里的那个人还是李佩斯，下一秒就变成陈佩斯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一支饮料突然变成了沈博衍，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够了！”陆凌恒尝试推开他，却丝毫推不动。他质问道，“你为什么老舔我？” 沈博衍邪魅一笑：“因为我是小公狗呀！” 第五十一章 着急的沈小公狗 陆凌恒去拍戏的这几个礼拜里，沈博衍一直在忙开公司的事。 其实之前他有开公司的打算，父母都是很赞成的。沈氏集团的经营范围很广，虽然以食品工业为主，也有涉及一些地产、文化传媒等的投资。这几年来国内的娱乐行业发展的很快，早已不是港台领跑的局面，尤其是电影业。十年前盗版猖獗，电影行业一蹶不振，自从国家支持打击盗版之后，电影业简直是坐着火箭往上窜，钱来的跟印钞机似的快，谁都想往里插一脚捞金。 沈博衍这些年跟在陆君乾屁股后面砸钱，沈家父母本以为他是在败家，没想到他投一部赚一部，赚得还真不少，因此也就支持他继续在这里头混着了。沈氏集团的食品工业，已经被沈清余掌控得差不多了，沈博衍似乎没什么可以发挥的地方，但是他如果自己干，出去拓展集团业务，新开辟一片市场，是沈家父母都愿意看到的局面，也鼎力支持。 在父母的支持下，新公司很顺利地就建起来了，不少手续也都办好了，但是真正麻烦的事儿是组建自己的团队，沈博衍要想法设法地挖墙脚招揽可用之人，把新公司发展起来。 这天沈博衍有事去了趟集团大楼，正好遇到了沈清余。 沈清余拉住弟弟看了看，关心道：“这几天没休息好吧？脸色不好看。” 沈博衍说：“忙新公司的事儿呢。” “哦。”沈清余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万事儿开头难，以后就顺利了。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成绩。” 沈博衍瞧了瞧沈清余的脸色，欲言又止。沈清余打算走了，沈博衍拉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会不高兴吗？” “我为什么不高兴？”沈清余十分诧异。 沈博衍没吭声。邹静静整天在他耳边说沈清余的坏话，说沈清余如何用心险恶，沈博衍烦得很，也一直很敬重自己的大哥，但可能阴谋论听多了，他有时候觉得沈清余做的事儿好像是不怎么单纯。 “你是说……你自己干我会不高兴吗？”沈清余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 沈博衍很浅地点了下头，表情尴尬。 “会啊。”沈清余一脸坦然。 沈博衍愣住。 “我当然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做，我们集团那么大，我一个人维持不过来，最好有兄弟帮我。不过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很为你高兴。”他大大方方地说，“我永远支持你，放心去干就是了！” 沈博衍顿时松了口气，轻轻捶了下沈清余的肩膀：“谢啦。那我走了。” “去吧。”沈清余看着沈博衍离开，笑了笑，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小公狗在剧组非常受欢迎，清早演员们化好妆到拍摄场地，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小公狗来了没有。 陆凌恒正喂小公狗吃狗粮呢，楚伊娜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早啊大帅哥。”又弯下腰摸摸小公狗的脑袋，“早啊小帅哥。” 她今天特意没有喷香水，小公狗并不抗拒她。 陆凌恒忙说：“伊娜姐别这么叫我。”他不太喜欢楚伊娜这么称呼他，虽然他没少被人被人起过昵称，以前粉丝至少给他起了十几种昵称，但是同一个剧组的演员这么叫他很容易让人误会。 楚伊娜眼睛亮晶晶的：“你长这么帅还不让人夸呀？” 陆凌恒都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是缺心眼还是什么了，只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万一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楚伊娜索性再靠近一点，用暧昧的语气问道：“那你误会了吗？” 陆凌恒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保持距离：“我再去看会儿剧本。” 楚伊娜撇撇嘴，对他做了个鬼脸。 早上要拍的第一场戏是姜亦龙和凌剑云遇到离家出走的云家大小姐云溪月，云溪月被一只妖虎追杀，他们两人把云溪月救了下来。 妖虎当然是需要后期通过电脑合成的，剧组不可能真的弄一只老虎来演。在这种仙侠剧中，各种妖魔鬼怪珍奇异果都是后期特效，很多时候演员都需要对着空气演戏，对于演技是一项考验。 导演一叫开机，楚伊娜就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后看，神色无比慌张，不时尖叫，仿佛后面真有什么追着她。跑出十几米后，她在一棵大树面前停下了。 前面那条奔跑的戏导演说通过以后，接下来要演爬树的戏，楚伊娜为了躲老虎爬到树上，本打算上树后占居高点一箭射死妖虎，没想到在上树的时候不小心把弓弄掉了，使她被困在树上进退两难，幸亏两位男主角出现救了她。 工作人员先给楚伊娜绑上威亚，这才让她拍爬树的戏。在威亚的帮助下，楚伊娜很容易就爬了上去，抱着树枝呼救，陆凌恒和景青带着小公狗——哦不，是噬天神兽出现，妖虎被噬天神兽吓退，楚伊娜想爬下来的时候失手摔下来，陆凌恒冲上去接住她。 一般来说英雄救美的戏份都会安排给男主角，尤其救的是女主角。但是云溪月和姜亦龙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路误会不断，而凌剑云在初期则是所有人都非常信任的大哥型的人物，所以原著作者把一开始救女主的任务安排给了凌剑云，云溪月更是把凌剑云当成自己的亲生大哥一般。就因为凌剑云前期做人做的太好了，在探险的过程中姜亦龙和云溪月已经很多次发现他不对劲，但都无条件选择了相信他，让他身份被揭穿的时间点不断挪后。 景青领着小公狗跑到树下，按照剧本小公狗应该龇牙咧嘴做出凶狠的表情吓退妖虎，但是让动物配合演戏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剧组请了专业驯兽师来辅导，小公狗也没那么配合，冲到树下，抬起一条腿就开始撒尿。 众人：“……” “就这样吧。”张坤说，“接下来拍伊娜从树上掉下来的戏。” 要一个镜头连贯地拍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先取一段景青带小公狗出场的戏，等会儿再补一条给小公狗的特写，剪辑的时候拼在一起，完成剧本的效果。 导演喊一声跑，陆凌恒立刻冲出去，楚伊娜从树上落下来，因为有威压绑着，速度并不快，他冲过去的时间点正好，第一个动作先是用右手护住了楚伊娜的头颈，然后稳稳托住她的身体。 楚伊娜双眼怔怔地盯着陆凌恒，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陆凌恒亦柔情地注视着她，导演不喊停，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数秒之后，导演终于叫道：“卡！” 陆凌恒松了口气，将楚伊娜扶起来：“你没事吧？” 楚伊娜都眼睛亮得像要吃人：“没事没事。我不重吧？” 陆凌恒笑道：“你太轻了。”男演员为了保持身材要锻炼肌肉，但很多女演员为了上镜好看一味追求瘦无极限，饭都不敢吃，楚伊娜一米六几的个子，体重才八十斤。 导演和自己的副手讨论起来，也不说这条通过还是重拍。楚伊娜凑过去说：“导演重拍一次吧，我刚才被威亚扯着动作太僵硬了。” 张坤于是点头：“再来一遍。” 于是演员们回到原位，把刚才那段又拍了一次。 陆凌恒以前演过很多偶像剧，这种接落掉下来的女人、女人晕倒在他怀里的戏拍过不少，大家配合演戏，最重要的当然是保护好女演员不受伤，其次就是姿势尽量让对方舒服，舒服了才能发挥更好的状态演戏。因此他总是先护住女演员的头与颈，再动作温柔地将女演员搂进怀里。 第二次，楚伊娜看陆凌恒的眼神比刚才更加热烈了。天哪，这男友力简直爆棚了！她合作过那么多男演员，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的就没见过几个，就这么一个怀抱一个眼神足以让大多数女人沦陷了啊！ 导演那边又开始讨论，不说这条拍得到底怎么样，楚伊娜恨不得冲过去说导演你再拍十条也没关系！ 两分钟后，张坤出来了：“这条要重拍。” 楚伊娜眼睛一亮，紧接着就听张坤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剧本改一下，景青，等会儿换你去接伊娜。” “啊？”众演员都愣了。 “凌恒和伊娜的配对感太强了，这样不行，还是让男主角英雄救美吧。” 其实《姜门飞将》这部电视剧主要是少年探险向的，爱情成分不多，基本止步在你知我心我懂你意的青色爱恋，唯一比较明白的一段反而是狐妖对凌剑云的痴缠迷恋。但就算暧昧，那也是女一女二和男主角暧昧，云溪月和凌剑云太引人遐想的话这部片子的感情线就不对了。 在片场改剧本是很常见的事，国内的编剧位置尴尬，从投资方制片人到导演甚至演员，有话语权的人都可以对剧本指指点点。现在导演说要改，演员们都得乖乖听话，楚伊娜虽然觉得很可惜，也只有配合了。 于是陆凌恒就退回了场外，等景青演完英雄救美的戏再上去询问女主角的情况。 另一边，沈博衍总算挖到一个业内比较有名的影视策划人，一签完合同他立刻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电话：“帮我定张去横店的机票。” 手下问道：“什么时候？” 沈博衍已经急不可耐：“就明天吧，越快越好！” 第五十二章 探班 把英雄救美的戏拍完了，后面一场戏没陆凌恒景青什么事，是关于云家的纠葛。其实在原著里，云溪月姑娘只是为了探险才离家出走，但是电视剧和小说不一样，电视剧需要更多的冲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必须更紧密，而且编剧还经常会往电视剧里增加一些热门流行的元素，一方面增加观众的代入感，一方面撑长电视剧的时长。 比如关于云溪月，编剧在她离家出走之前增加了一出“逼婚”的戏码。因为二十二岁的云溪月在古代年纪已经不小了，跟她一样大的女人孩子都生了，她却整天只知道看些稀奇古怪的书，研究法术和符咒施加在自己的弓箭上。家里人给她介绍了几个富家大少，她一个都看不上，爹娘忍无可忍，逼她嫁给城中米商的儿子，而她说什么也不愿嫁给没有感情的人，一心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才决定离家出走。 景青跟陆凌恒八卦：“我听说编剧写这段儿的时候正被家里逼婚呢，瞧这台词，写得多真情实感啊！” 陆凌恒好笑地打量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混东厂的吧？” 景青无辜地眨眨眼：“场务们聊天时候说到的，我就知道了。” 陆凌恒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场务小姑娘们。还真别说，景青这痞帅的气场对年轻小姑娘太有杀伤力了，几个年轻的场务姑娘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场上楚伊娜正在演着呢，演得充满爆发力。 “整天就知道叫我嫁人嫁人，你们养的是女儿还是猪啊？！”楚伊娜愤怒地吼出了景青口中真情实感的台词，“看到个身强力壮的就让我嫁过去，还催我早点生，这是养女儿吗？这是给猪配种呢！” 这句台词是非常有喜感的，当初陆凌恒看到的时候差点笑喷，没想到被楚伊娜这么愤怒地吼出来，诙谐之余，还真能让人感受到女主角被逼婚时的心酸委屈。 演云家父母的演员都呆了，母亲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我不嫁，我就是不嫁！除非我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凭什么非要嫁人，这世上有的是比嫁人有趣的事，男人能做的事，我也都可以！” “说什么胡话！”云父呵斥道，“一个姑娘家，竟敢说出如此不守妇道的话，你……你给我面壁思过去！” “我绝对不会妥协的！”楚伊娜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上下起伏着，她倔强极了，“别人指指点点又怎么样？我才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景青感慨道：“伊娜姐演的真好啊。” 陆凌恒点头表示同意。楚伊娜的爆发力非常强，现在比以前更有激情了。 接下来有一场景青和楚伊娜的对手戏，拍下来的效果导演不满意，拍了十几遍。景青到底太嫩了，他接不住楚伊娜的戏，两个人没有配对感，反倒是演得像姐弟。 接下来还有一场在云家的戏，是楚伊娜和陆凌恒的对手戏。那是后期凌剑云黑化以后的戏份，云溪月在外闯荡了一阵后回家了，然而她的父母却在她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里变了很多，本来明明还挺恩爱的夫妻变得互相仇视，本来很有操守的云父变得极其奸猾，本来温婉的母亲变得小器善妒……当然，这一切都是凌剑云暗中挑拨的，他想方设法激发出了云家双亲恶的一面，云溪月拼了命的想把父母感化回来，他们终于坐下面对面解开心扉彻谈了一番，云家父母找回了自己迷失的本心，说好第二天就改正自己犯下的过错，结果第二天一早，云溪月推开父母的房门，看到的却是已经被凌剑云吸干的双亲枯萎的尸体。 父母死了还不算，那些往日的亲朋好友受到凌剑云挑拨之后都开始找云溪月的麻烦，她一向敬重的叔叔要把她赶出去，那些她曾经帮助过的邻里乡亲说她是奸商之女要她血债血偿，男主角又有事不在她身边保护她，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唾弃她欺负她，而失去双亲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凌剑云之所以布下这样的局，就是为了激发出云溪月心头的恶意，他认为被逼上绝路的云溪月的灵魂一定非常美味。云溪月也终于知道了凌剑云的真实面目，重重压力之下，她如同凌剑云所期盼的那样黑化了。 陆凌恒坐在大厅的中间，优雅悠闲地给自己泡着茶。 楚伊娜拖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阴沉，死死盯着陆凌恒，一字一顿道：“凌、大、哥，是你吗？” 陆凌恒晃了晃杯中的茶，轻轻啜饮一口，一脸享受，柔声道：“当然是我。”他抬头看了眼楚伊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溪月，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那些人打你了吗？你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不打回去？” 楚伊娜不理他的话，微微颤抖着：“杀我父母的人，是你？迷惑人心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你？” “迷惑？”陆凌恒诧异地挑了下眉毛，旋即笑了起来，“我虽然是魔，但你若是以为我用妖法控制了别人，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从来不操控任何一个人，我所做的，只是帮他们认清自己而已。” 楚伊娜抖得非常厉害，她双目赤红，有恨、有痛苦、有压抑、有不敢置信，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居然被她表现得十分到位。 “为什么？”楚伊娜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比楚伊娜的激动，陆凌恒显得风轻云淡、泰然自若：“我只想撕掉那些人伪善的面具而已。这样不是很好吗？尊崇自己的内心，何必要被无所谓的东西束缚呢？”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内心！是你在蛊惑人心！” “若他们不是伪善，又如何会被我蛊惑？”陆凌恒走向楚伊娜，挑起她耳边的一缕秀发闻了闻，微笑道，“其实你也忍了很久了，对不对？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杀了那些欺负你的人，你有能力做到。” “我会先杀了你！”楚伊娜猛地退开，动作流畅利索地抽出自己背上的弓，搭箭拉满，箭头指向陆凌恒的心口。 陆凌恒微微怔了怔，笑容更甚，眼睛亮得吓人，仿佛醉态一般微微仰起头，手指从自己的脖颈处滑到胸口，坦然地指着自己的心口：“那就杀了我，来吧，让我成为抒发你心中愤怒的第一个牺牲品。” 楚伊娜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表现出云溪月此时此刻内心的剧烈挣扎。她恨透了凌剑云，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将凌剑云视为自己的亲大哥，一方面她恨不得立刻将凌剑云碎尸万段，另一方面她又下不去手伤害他。 “啊——！！！”楚伊娜彻底崩溃，调转方向把自己拉满的弓射了出去，却不是对着陆凌恒，而是朝着墙射的这一箭。她蜷起身子，抱头尖叫，“为什么，！！为什么！！！” “呵呵呵……”陆凌恒欣赏着对手痛苦的样子，开始笑，一开始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接着越笑越放肆，“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沈博衍赶到剧组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凌恒在演这场崩坏的戏。陆凌恒笑了很久，导演不喊停，他就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张扬放肆地笑下去，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唯有陆凌恒余音绕梁的笑声。 沈博衍没有看到前因后果，就看到陆凌恒笑，他也跟被戳中笑穴一样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不笑了——陆凌恒笑得时候手指微曲着划过自己的脸和身体，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实在太诱惑了。沈博衍又一次可耻地硬了。 其实陆凌恒之所以这样演，是因为后期要加特效的，他手指划过自己身上的地方就会挖掉一块皮囊，露出黑色的骷髅。沈博衍的双眼没有自行加特效的效果，于是在他眼睛里看到的是陆凌恒张狂地笑并放肆地自摸。 这一段导演足足让他笑了半分钟才叫停，拍完后导演从监视器后钻了出来：“漂亮！” 场上两个演员的表现都让他挺意外的，楚伊娜自然不用说，演了快十年戏了，能收能放，除了因为整容过度做个别表情的时候脸有点扭曲之外挑不出别的毛病；而陆凌恒的演绎更是出乎张坤的预料，他放得很开，从一开始泡茶时的温润儒雅，到挑拨楚伊娜时的变态，再到最后彻底的崩坏，一场戏他把循序渐进的变化表现出来了，变态感到位，反派的魅力更是展现得淋漓精致！ 楚伊娜抬起头，居然已经泪流满面。导演并没有要求要拍她的哭戏，只是让她演出崩溃的感觉，但是她太投入了，自己埋着头的时候情绪涌上来把眼妆都哭花了。 沈博衍心想演员们果然都是怪物，换了自己肯定笑场一百遍了，演员居然还哭得出来。 张坤让演员们下场休息，沈博衍忙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帽子，走到角落带着。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服，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完全是微服私访来了。他没打算立刻去跟陆凌恒说话，因为好奇陆凌恒在片场的表现是什么样的，打算暗中观察一会儿。 有工作人员从他身边走过，以为他是哪个演员，没有在意地过去了。 沈博衍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开始视奸。 第五十三章 沈博衍猛地吻了上去 已经是中午午休的时间了，工作人员发放盒饭，主演们聚在一起吃盒饭。 “你们俩真是演得太好了！”景青忍不住感慨，“这么有默契，你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楚伊娜含笑看了陆凌恒一眼。 “导演每天都说我找不到状态。”景青一脸苦恼，“到底怎么才能入戏啊？” 像景青这样的演员，基本就是导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导演好的时候他就演得好一点，导演糊弄事的时候他就演的稀巴烂。看到楚伊娜和陆凌恒，导演在拍之前都没给他们两个说戏，他们自己就去演了，还演的这么默契这么出色，真是让人嫉妒死了。 景青也很想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但是实在太难了。拍戏又不是按照剧本顺序拍的，就像今天，因为同一个场地的戏要先拍完，上一场戏陆凌恒还在演白莲花呢，紧接着就演黑化以后的戏了，下午换个场地他又要演圣母，感情怎么投入得进去？这还不把人折磨精分了？！导演老说景青接不住楚伊娜的戏，这都是因为拍摄的顺序不合理呀，他们刚进组还不认识的时候先拍了他们已经成为欢喜冤家后的内容，亲密感怎么表现怎么别扭；后来混熟了，导演开始拍他们刚认识时的戏，他怎么演的出那份陌生感啊？ 楚伊娜说：“要对生活有激情啊，生活中体会各种各样的感情，演戏的时候就有感觉了。” 景青茫然地问道：“怎么体会啊？” 楚伊娜笑笑：“如何使我的话，我就谈恋爱！一刻都不能停！” 景青依旧不解：“恋爱要怎么谈？为什么我都没什么感悟？”他有一个稳定交往了几年的女朋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架都没吵过。 楚伊娜发现自己有教坏小朋友的可能，忙说：“每个人不同啦。我觉得做演员的人必须要感性，要有激情。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演员，她每天都观察身边的人，思考别人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代入自己去理解，她就能演好很多角色。不过对我来说，我观察力比较弱，我需要一直有新鲜的刺激感才行。” 景青尴尬地笑了笑。他还没有为了体验生活就跟自己女朋友分手的打算，于是转头又问陆凌恒：“哎，你呢？我觉得你演技也很好，你有什么能教我的吗？” 陆凌恒本来就只是听着，没打算插话，景青问道他头上了，他只好谦虚地说：“我演的好吗？一般吧。” “我觉得你演得很好啊！”景青一脸认真，“而且跟你演对手戏很舒服，你会引导我，完全看不出你也是新人！” 陆凌恒笑笑。虽然被人夸奖了，但他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前世他的演技几乎没受过什么赞誉，重生以后却经常被人夸奖，但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演技提升了。前世他爬的太高，跟他合作的很多都是大导演名演员，在那样一个层次，当然需要更高的水平。他甚至还被曾经合作过的知名大导演朱力批评为演戏不走心，只知道做表面功夫。但现在他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年轻小演员，只要不演得出戏就有人夸奖他了，演点出彩的片段就能让别人惊艳。这就好像一个大学生高数只能考六十分，回到小学做加减乘除得了满分，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更不能够因此膨胀。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要怎样地演戏才算走心的。他虽不认为自己演得多好，但也不认为自己演得不好，当初朱力批评他的时候他是很不服气的。不过刚才楚伊娜的回答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因此陆凌恒给了一个很没营养的答案：“多演几部戏，自己摸索，就会有提升了。” 景青有些诧异地看了陆凌恒一眼。这家伙，演过的戏的数量好像跟自己差不多，戏份还没自己多，怎么说得很有经验似的。 柳琪虽然跟他们一起吃饭，但一直都很沉默。她突然有些口渴，目光往陆凌恒椅子边上瞄了瞄。一箱子水就在陆凌恒身边，陆凌恒察觉到她的意图，忙体贴地拿了一瓶递过去，柳琪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自己另外拿了一瓶。 陆凌恒微微蹙眉。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柳琪了，这姑娘似乎对他抱有敌意。 沈博衍坐在不远处，看着陆凌恒跟其他人说说笑笑的，抓心脑干地想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坐在他旁边的楚伊娜太爱笑了，景青又是个喜欢说话逗人笑的，没吃两口饭就把楚伊娜惹得花枝招展，而且她一笑就喜欢往陆凌恒身上倒，实在太刺眼了！ 软骨病啊你！沈博衍在心里默默吐槽，恨不得去帮楚伊娜买个背背佳。 演员们吃好了午饭，陆凌恒找了个角落温习台词，楚伊娜牵着小公狗走了过来：“凌恒，咱们去遛狗吧。” 陆凌恒吃惊道：“遛狗？我们两个？” “对啊。吃完饭走走。” “抱歉。”陆凌恒拒绝，“我想再看会儿剧本。” 楚伊娜不依不饶：“陪我走走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其实这几天楚伊娜的表现让陆凌恒已经隐隐约约明白点她的意思了，但他对此没有兴趣：“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寻常人被这样拒绝了也就识趣地走开了，偏偏楚伊娜脸皮特别厚，还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你真让我在这说啊？这里说可不太好哦。” 陆凌恒顿时头疼。以他对楚伊娜的了解，这家伙是个口无遮拦的，没准真能当着大庭广众说出什么爆炸性的话来，他忙放下手里的剧本：“走吧。” 沈博衍心头立刻警铃大作。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陆凌恒和楚伊娜不对劲了，楚伊娜看陆凌恒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但陆凌恒没什么回应。可是现在，他们两个居然撇开众人往没人的地方去了，这是想干什么？！ 沈博衍把帽子压了压，立刻跟了上去。 横店很大，中午的时候影视城里没什么人，陆凌恒和楚伊娜带着小公狗走过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楚伊娜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陆凌恒说：“挺好的。” 楚伊娜跑到他面前，后退着走路，撅着嘴以示不满：“你这明显就是敷衍！”她似乎是想做出可爱的样子，但脸却有点僵硬。 陆凌恒看着她的脸，又想起以前的她，不由有些感慨。楚伊娜以前是个长得特别机灵的小家碧玉，如今整成这样，确实更艳丽了，只是从前的灵气也都没了。他能够理解楚伊娜的想法，圈子里很多人都跟她一样，为了上大荧幕，为了改变戏路，把自己整的面目全非。如果不整容，她们就永远演不了这样的角色，事业很难再进一步。听起来好像是迫不得已，可其实谁说演邻家小妹就演不出出息了呢。说到底还是野心太大。陆凌恒不是觉得不对，没野心的演员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他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想什么呢你？” 突然之间，陆凌恒的手被拉住了。他一时惊呆了，竟然忘记立刻甩开。 “你到底是真的迟钝呢，还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楚伊娜停下脚步，拉着陆凌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仰头看着他，大大咧咧地说：“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的沈博衍快要炸裂飞起了！从他所在的位置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看到楚伊娜抓着陆凌恒的手并且手指相扣的时候他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楚伊娜比陆凌恒矮一个头，她踮脚仰头说话的姿势在沈博衍的眼里就像在索吻一样！ 尼玛！！自己花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混上十指交扣的待遇，这女人一起拍戏才几天！！才几天！！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凌恒听到表白的第一反应是：又来了！果然是楚伊娜，就算换了头，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这么直白。想当年自己还青涩之时脸皮太薄，架不住这么热情的攻势就被坑了一回。 就在沈博衍气得快要喷火的时候，他看到陆凌恒坚定地把手从楚伊娜手中抽出来了。 “抱歉。”陆凌恒说，“我现在只想把戏排好，不想谈恋爱。”当然，这只是借口。毕竟是同组的演员，陆凌恒不希望大家弄得反目成仇，所以之前察觉到楚伊娜的意图之时，他已经有意回避了，只是面对这种直白猛烈的对象，避是避不开的。 楚伊娜被拒绝，却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话说的好像小学生说自己要好好读书不能早恋一样。” 陆凌恒：“……” 看到陆凌恒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沈博衍一口快要喷出来的火本来已经灭了一点了，可是看到楚伊娜的笑脸，好像并不是被拒绝了，倒像是小情侣闹矛盾了在打情骂俏，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火烧化了！ “没关系啊。”楚伊娜说，“不喜欢我就直说好了，我不会生气的。被帅哥拒绝也是一种情感体验嘛。” “嗯……”陆凌恒还是希望能委婉一点，不伤害对方，“你很好，我很欣赏你，只是真的……” “行了行了别墨迹啦。”楚伊娜打断他，“啧啧，有时候觉得你真像你表哥。干什么，你看我像是被拒绝就要去跳楼的女人吗？还是你怕我泼你硫酸啦？” 陆凌恒嘴角一抽。 刚才楚伊娜告白的时候就把小公狗的绳子松开了，小公狗绕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开始自己溜达。它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博衍，好奇地走了过去，嗅了嗅沈博衍的裤腿，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吸引了它，它嗷呜了一声，抬起后腿把小叽叽对准沈博衍。 沈博衍：“……” 沈小狗的情绪被推到极致，彻底崩溃了，大步朝着陆凌恒和楚伊娜跑过去。 “啊，我有时候真讨厌温柔的男人，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我幻想，直接说一句不喜欢我很难吗？……咦？”楚伊娜看到了冲过来的沈博衍，十分吃惊。 陆凌恒背对着沈博衍，他发现楚伊娜的目光投向自己身后，扭头一看，还没看清呢，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男人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了就走。 陆凌恒吓了一跳：“谁啊？” 沈博衍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陆凌恒认出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在这里？！” 楚伊娜也呆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 沈博衍不解释，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抓着陆凌恒快步往前走。 “你拽疼我了。这是去哪儿啊？哎？” 沈博衍抓着陆凌恒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穿进一条无人的小巷，猛地把他推到墙上。 陆凌恒一脸震惊：“你……” 沈博衍猛地吻了上去，牙齿撞上陆凌恒的嘴唇，陆凌恒痛呼一声，却被他堵了回去。他搂住陆凌恒的腰，疯狂地掠夺他口中的空气，大有要将他拆吃入肚的冲动。 他真的受够了！拍一部戏就惹一桩桃花，这是要把他折磨疯吗？自己痛失挚爱的心情，失而复得的狂喜，却都不能跟这个人分享。他想着他们的将来，他努力想把最好的给这个人，这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一点点？！ 第五十四章 终于表白啦！！ 陆凌恒被一个男人强吻，下意识的反应自然是推拒。然而沈博衍非常强势，把他死死压在墙边，用力之大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陆凌恒拍过不少吻戏，却从来没被人这么亲过，吓得不轻，但竟然没有太过反抗，若他真的拼死不从，沈博衍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但他的推拒程度只是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并没有要拼命的意思。 沈博衍的强势其实只是因为他内心不安，他由何尝不想温柔地和心上人接吻，最好能变出一张洒满玫瑰花瓣的大床吻着吻着滚上去，他只是怕自己不这样的话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暴揍一顿了。被揍倒没什么，但是发疯都发了，不占够便宜就被揍太划不来了。 数秒之后，沈博衍发现陆凌恒并不是特别抗拒，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一点。 陆凌恒察觉到沈博衍的松懈，立刻又开始推他，想说点什么。沈博衍一感觉到他反抗，又开始紧张，拼命亲了起来。 陆凌恒：“……” 他被这样堵在墙边实在不好发力，又不想把沈博衍弄伤，于是放弃了反抗，打算让沈博衍冷静下来再说话。 于是陆凌恒放松，沈博衍也渐渐放松。 可是当陆凌恒觉得差不多了要把沈博衍推开的时候，沈博衍又开始发力，吮着他的嘴唇说什么也不放。 就这么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这一强吻吻了足有半分钟，沈博衍还不放的时候，陆凌恒终于忍无可忍，怒从心起：妈的，有完没完了你！吻技这么差还亲亲亲，有病啊！ 陆凌恒开始奋力反抗。闹着一出戏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他要说话，他必须要说话！ 沈博衍用力箍住陆凌恒，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缠不放。亲了这么久，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发现自己太冲动了，但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所以他不能让陆凌恒说话，不能！ 陆凌恒眯眼，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沈博衍毫不示弱地跟他对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了。陆凌恒无路可走，只能放绝招，双手掐上沈博衍的腰…… 数秒后—— “噗……”沈博衍终于破功，放开了陆凌恒，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这家伙，居然挠他痒！！太卑鄙了！！ 陆凌恒终于松了口气，用力抹了下沾满口水的嘴唇。沈博衍太用力了，他嘴唇都被亲麻了，简直崩溃了！他左右环视，见四周无人，紧张的情绪缓解几分，又立刻对沈小狗怒目而视：“你疯了吧你？！” 沈博衍僵着脸：“我没疯。” “你！”陆凌恒看他居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被气笑了，“没疯？没疯你在干什么啊？” 沈博衍双手撑在墙上，把陆凌恒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语气霸道：“我亲你怎么了？” 两人靠得很近，陆凌恒看得出沈博衍此时此刻其实非常紧张，肌肉都是紧绷的。他了解沈博衍，虽说沈博衍现在的样子似乎很拽，但其实他的心虚都写在脸上了。而且沈博衍的姿势很奇怪，他上身前倾，逼近陆凌恒，下半身却离得远远的，双腿紧紧夹着，而且胯部扭转，侧对着陆凌恒——也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体是扭成S形的，脸对着北边，肚子朝着东面。 陆凌恒不太能够理解他现在的造型。 其实沈博衍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被暴揍的打算。不管陆凌恒是甩他巴掌还是挥拳揍他，他都做好了准备，但他最怕陆凌恒此时恼羞成怒提膝撞他已经勃发的小兄弟。打脸，可以！踢小兄弟，不行！ 陆凌恒现在是一肚子的火气和疑问，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沈博衍认出他了？应该是这样没错。可万一要是没认出，自己这么问不是很奇怪吗？ 气氛凝滞了几秒，陆凌恒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亲我？” 沈博衍反问：“你为什么跟楚伊娜拖手？” 陆凌恒失笑：“她牵我的手啊。” 沈博衍咄咄逼人：“她牵你就让她牵？” 陆凌恒反驳：“我不是拒绝了吗？！” 沈博衍想了想：“哦，你是拒绝了。那为什么她还笑得那么开心？” 陆凌恒：“……”他发现两个人的对话太诡异了，他居然失去了主动权，明明他才是莫名其妙被侵犯的那个。他立刻抢回主动权：“就算我跟她牵手关你什么事？” 沈博衍顿时又要炸。 “不对，”陆凌恒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打扮成这样？” “我来探班，不想被人认出来，不行啊？” 陆凌恒真是气死了。还不想被人认出来，你哪路大明星啊，谁认识你啊？他想起刚才自己在片场其实已经看到沈博衍了，只是这家伙帽子演技口罩全副武装，所以才没认出来。其实沈博衍就是偷窥来了吧？！ “刚才楚伊娜跟我表白，我拒绝了。”陆凌恒说，“这是我跟她的事，你……你……” 沈博衍瞪眼：“她跟你表白？她说什么了？” 陆凌恒没好气：“让我做她男朋友，我没同意。但是这跟你……” “那我做你男朋友好了。”沈博衍打断。 陆凌恒：“！！！” 沈博衍已经忍不下去了。他本来还打算慢慢攻略，毕竟他已经习惯了从前那种相处模式，一直害怕捅破这层纸会导致连朋友都做不成。可是再慢的话陆凌恒就要被人抢走了。反正亲都亲了，他就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第一次见你——不是第一次见面，是我第一次从电视上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沈博衍自嘲一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敢说，是怕朋友都做不成……但我一直，一直很喜欢你。” 陆凌恒：“！！！” 沈博衍做好了挨揍的打算，没想到只是被挠了挠痒。他其实已经有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因为在从前的相处过程中，他真的看不出陆君乾对他有越界的感情，不过现在陆凌恒的反应让他居然有点期待了。会不会有戏？ 陆凌恒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听沈博衍说出来，他还是非常震惊。 “你喜欢我很多年？” “对！” 陆凌恒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喜欢，我？？” 沈博衍的态度非常坚决：“对！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就是你！” “我？？？” 沈博衍第一次表白，太紧张了，大脑有点短路，跟不上对方的思维。怎么，陆君乾居然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自己也太失败了吧，明明表现得够明显了！ 他想了想，又亲了下陆凌恒的嘴唇，非常酷地说：“就是这样！” 陆凌恒在风中凌乱。 第五十五章 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陆凌恒五分钟内收获两枚直白霸道表白，他的心情，难以描述。 沈博衍言之凿凿地说喜欢了他好多年，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不过脑子稍转一转，沈博衍说几年前在电视上看到，而表弟出道才一年多，陆凌恒觉得是沈博衍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再一次，用小心翼翼地口吻问道：“你喜欢的人是……？” 沈博衍愣了一会儿，脑袋终于开窍了。他不禁笑了起来：“我——我没有失心疯。” 陆凌恒看着他的笑容微怔。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已经很明白了，他心情复杂地问道：“你……你是怎么……” 沈博衍瞪着眼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啊？”陆凌恒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沈博衍的问题是什么。 沈博衍炸毛：“我说我喜欢了你很多年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呃……”陆凌恒顿觉头疼。他万没想到沈博衍会突然告白，脑子里一堆问号还没解决，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刚才拒绝楚伊娜的时候是很痛快的，因为答案根本不需要想，可是对象换成了沈博衍，他却没有主意了。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他并不是排斥，而是从来没去想过。对沈博衍的感情他也梳理不清，在他看到沈博衍为他的死伤心欲绝的时候，当他知道沈博衍对他一片情深的时候，他非常感动，感动之中似乎还参杂了些别的情绪…… 沈博衍的眼睛越来越亮。强吻没有挨揍，表白居然没被秒拒，对方在犹豫，看来他是有点戏了。妈蛋，就要告别老处男之身了吗，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 陆凌恒现在他脑袋里真的是一团浆糊了。他犹豫了几秒后，选择了自己习惯性用的最安全的套路：“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 沈博衍立刻打断：“没有但是！” 陆凌恒呆了呆：“可是……” “没有可是！” 陆凌恒嘴角一抽。 沈博衍壮起狗胆，没脸没皮地耍无赖：“你要是不答应我，你问我的问题我都拒绝回答，你自己猜去吧。” 陆凌恒：“……” 沈博衍这会儿机灵了，脑子转得飞快：“哦对了，我本来还想跟你说件事，遗嘱的公证结果出来了，结果是……是什么来着？我好像忘了。” 陆凌恒：“……” “不带这样的好吗！沈……沈博衍！”陆凌恒终于放弃了别扭的沈总这个称呼，无奈道“这不是儿戏，没有你这么……” “你也喜欢我吧？”沈博衍突然说道。 陆凌恒一惊：“啊？” “还是每个跟你表白的人你都会犹豫这么久？还是每个强吻你的人你都不会生气？” “当然不是。”陆凌恒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那你也喜欢我吧？”沈博衍想了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哪怕就一点点。” 陆凌恒张了张嘴，本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他沉默了几秒，算是默认了。 沈博衍这叫一个心花怒放啊，赶紧去拉陆凌恒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但陆凌恒挣开了。 “这种事不是儿戏。”陆凌恒有些急了，“我……我真的没想好，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沈博衍有点失望，但是这个答案已经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陆凌恒对他并不是没有心的，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他依依不舍地退了一小步，给陆凌恒更大一点的空间：“好。”但马上又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要考虑多久？” 陆凌恒哭笑不得：“我不知道，我得想清楚。”见沈博衍一脸哀怨，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随便谈感情的人……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能明白吗？” 沈博衍听他这么说，面色稍霁，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一旦陆凌恒考虑清楚了，就是决定好好在一起的，不会随便分开。这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还有遗嘱的事？” 沈博衍正要说，忽听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分开，把衣服理整齐。不片刻，楚伊娜出现在路口：“凌恒，要开拍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又看看沈博衍，露出茫然的神情，“你是……” 沈博衍一看见她就想起刚才她跟陆凌恒拖手的画面，没好气地转开视线。 “我知道了，马上就回去。”陆凌恒忙出声化解尴尬，“这位是沈氏集团的二少，沈博衍沈总。” 楚伊娜立刻明白是投资商来了，笑眯眯地伸手去握：“沈总你好。” 沈博衍不想搭理她，陆凌恒暗中扯了扯他，他才不情愿地跟楚伊娜握了手。 楚伊娜好奇地看看沈博衍，又看看陆凌恒，识趣地什么都没问，说了声一起回去吧就先走了。 陆凌恒本想叫沈博衍先回去休息，但沈博衍说自己开了公司，需要更了解剧组运作的模式，所以赖着不肯走要看他拍戏，他也没办法，就让沈博衍自己去逛了。 今天要拍晚场戏，要拍到很晚，陆凌恒本来打算找家饭店跟沈博衍好好聊聊，但一来怕在饭店说话被人拍到听到，二来拍戏太晚也没时间了，于是等到晚上十点多，他把酒店的房卡给了沈博衍：“你先去酒店等我，我再拍两场戏就回来了。” 沈博衍接过房卡一怔，脸上缓缓绽开两团可疑的红晕。半夜三更……去他房间等着……孤男寡男……不行了鼻血要流出来了！！ 陆凌恒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房间里谈话比较隐秘，天色已经晚了，现在也去不了哪里，再则让沈博衍先去等着他还能避人耳目，要是一起走进房间难免让人多想。 戏拍到十二点才终于结束，陆凌恒先把戏服还给道具组就回酒店去了。 打开房门，屋子里却没有人，陆凌恒奇怪地往里走，突然背后蹿出来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凌恒吓了一跳，意识到是沈博衍，好气又好笑：“你小学生啊还躲在门背后偷袭。” 沈博衍抱着他不肯放，试探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沈博衍喜欢陆君乾三年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又不是阳痿，这三年里当然不可能一直毫无作为。他不敢一下捅破最后一张纸，一直选择的都是比较迂回婉转的进攻方式，想让陆君乾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接受。简单来说，就是他一直不断地试探陆君乾的底限，如果他一次不抗拒搂肩膀，那以后就都可以搂肩膀了；如果拥抱他他反抗了，那就退回原位，过一段时间再试试他能否接受。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方法，只是从前陆君乾实在太忙了，沈博衍十天半个月能见他一面已经是铁杆脑残粉了，有时候好容易有点进展，下一次见面又退回去了，所以三年下来始终没有捞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 而今天，沈博衍一下获得了一个巨大的飞跃，亲嘴了都没被拒绝没被揍，他生怕又要退回去，赶紧捍卫自己的权利多亲几下。 陆凌恒无语地把他推开：“别闹。”他的态度倒也没有很冷硬，毕竟嘴都亲了，抱一下亲一下脸也已经不算什么了。 沈博衍很不甘心，蠢蠢欲动地还要扑上来，陆凌恒瞪着他道：“别搞了，我还没卸妆呢！” 沈博衍立刻乖乖坐下了，像条小狗似的。 陆凌恒见他居然这么听话，立刻察觉到自己说的话不妥。他这意思不就是说没卸妆你不能亲，卸了妆就可以随便亲了吗？这还不让沈小狗得寸进尺啊！不过拍了一天戏已经太累了，他现在没心情做规矩，只想赶紧进入正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沈博衍于是将自己的怀疑、看见陆凌恒的签名、验证了笔迹等事交代了一番。 陆凌恒听完心里头五味杂陈。说到底，还是沈博衍有心，若不是沈博衍对他上心，也不会从他的签名、说话的语气、习惯性的小动作等发现端倪，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世上竟有还魂重生一事，即使是与他良师益友合作多年亲密无间的马瑜，顶多也只是说一句你跟陆君乾很像。是对他有多深的执念，才能就这样将他认出来？ 他是真的感动了。 沈博衍没有体察到他的心情，接着说道：“那份日记其实是你后来补写的吧？” 陆凌恒默默点头。 “笔迹是吻合的，我在送司法部门公证之前请相熟的专家帮我做旧了，现在司法机关的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份是有效遗嘱。” 陆凌恒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不过这事什么结局，他心里都不会好受。 “只要证明了是有效遗嘱，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沈博衍看了看他的脸色，“我会想办法劝你爸放弃上诉，毕竟他也没有胜算了。而且虽然你的遗嘱写了把全部遗产都捐献，不过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他还是能够强制继承部分遗产的，够他还掉赌债安心过日子了。” 陆凌恒沉默。如果这能有这样的结局，当然是再好不过。沈博衍说的轻描淡写，但事情肯定不是那么好办，以父亲的德性，未必肯善罢甘休。 沈博衍发现他的不安，笑道：“总之你不要担心，这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 陆凌恒点头：“谢谢……真的谢谢你。” “跟我就不要说谢了。”沈博衍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哇，现在君乾好像很感动哎！好机会！是不是应该赶紧趁热打铁？沈博衍试探地撅着嘴把脸凑过去，想赶紧再亲两下。 陆凌恒满头黑线，心里的感动差点化完泡影，把他脑袋推开：“别！闹！” 沈博衍撇撇嘴。 那天拍摄动能广告广场舞篇的时候，他曾向广场舞大妈们讨教应该如何追人，大妈们说男人就要强势霸道，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比如亲女朋友之前最大的忌讳就是问我能不能亲你，就应该直接亲上去！当然，这种事情是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的。沈博衍聆听教诲之后回家痛定思痛，发现自己以前从来没掌握过主动权，都是陆君乾高兴他就跟着笑，陆君乾皱下眉头他能愁很久。如今他好容易逮到点两情相悦的苗头，当然要赶紧得寸进尺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陆凌恒看看表，凌晨一点。明早五点又要爬起来开工，陆凌恒打了个哈欠：“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聊。” 沈博衍坐在床上不动：“我没订房间。” 陆凌恒一惊：“啊？” 沈博衍当然订了房间，要是沈氏集团的助理办事这么不牢靠早就被开除一百遍了，订的还是总统套房，不过他好容易有亲近佳人的机会，当然要厚着脸皮耍无赖了：“我忘订了。” 陆凌恒皱眉。剧组给主演安排的住宿条件还不错，他住的是双人房，但是让沈博衍跟他住一间房的话…… “现在订？” 沈博衍摊手：“上来的时候问过总台，说房间早就定完了。” 陆凌恒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上次你喝醉酒还是我帮你收拾的，你以前还到我家住过，”沈博衍一脸无辜，“你这不正好多一张床吗，让我睡呗。” 以前那是他不知道沈博衍的心思，今天都被又亲又抱又摸了，把他留下岂不是引狼入室？然而现在都凌晨一点了，把人赶出去太不人道，何况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于是陆凌恒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晚上别闹，我先去洗澡卸妆。” 陆凌恒拿着衣服走进浴室，沈博衍立刻兴奋地在床上翻了个筋斗。 呀吼！真是跨出了超级大的一步啊！ 但很快沈博衍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等一下，虽然他今晚能留下来，但是不可能这么快摆脱老处男之身。先不说陆凌恒明天要拍戏，连确定关系这家伙也咬死不肯松口，他要敢霸王硬上弓那是真会被揍扁阉掉的节奏，这种事肯定只能等到两情相悦。看得到，吃不到，这才是最痛苦的事啊！所以他今天晚上又要自己撸了吗…… 想到这里，沈博衍不由泪流满面。他真是中了陆魔女的诅咒啊…… 第五十六章 肿成三十公分 陆凌恒洗好澡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明天要早起，只有三四个小时能睡了，因此等沈博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凌恒已经睡着了。 虽然赶飞机到剧组探班已经很累了，但沈博衍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陆凌恒的床边，欣赏他的睡颜。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从前陆君乾为了躲避狗仔到他家住过几天，那时候他们之间话还没有挑明，他什么都不敢做，只是夜深人静以后偷偷潜入房间看陆君乾睡觉的样子就觉得很满足。 陆君乾睡觉的时候眉头总是微微皱着，但他睡相很好，晚上怎么睡下去，早上就怎么起来，几乎连身都不翻。如今虽换了个身子，这个习惯依旧保留着。沈博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指附上他的眉间，想将他的眉头展平。 片刻后，沈博衍极小心地凑过去，在他眉间轻轻烙下一个吻：“晚安。” 道过晚安就该睡了，可是沈博衍还没走到自己床边又返身回来了。他今天真是高兴得睡不着，早知道这么顺利，干嘛拖这么久？早该坦白自己的心意了！ 又视奸了好一会儿，他又亲了亲陆凌恒的眉间，见陆凌恒没醒，再亲亲脸蛋，亲亲小嘴。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之后，沈博衍才终于回去睡了。 翌日清早五点不到陆凌恒就起了，沈博衍还睡得很香。他动作很轻地洗漱完毕就出去了，没有吵醒沈博衍。 陆凌恒化好妆到片场，遇到了楚伊娜。他本来担心经过昨天的事见面会尴尬，不过楚伊娜态度十分大方，如常地说说笑笑，似乎根本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叫陆凌恒很是松了口气。 拍了两场戏以后沈博衍来了，一边看陆凌恒拍戏一边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聊天。他现在公司是开了，但只是一个空壳子，真要走上正轨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招兵买马，因此他这次来横店探班，一来是看望陆凌恒，二来也是更加熟悉娱乐圈的事务，顺便物色人才。 今天陆凌恒的戏不多，但是有一场重头戏，而且还是吻戏，是这部少年向仙侠剧中唯一的一场吻戏，由他这个大反派承包了。 凌剑云在没有黑化的时候一直是个很温文儒雅的人，即使对着已被收为己用的狐妖，他的态度也始终是不冷不热，狐妖倾心爱慕他却得不到回应，郁郁寡欢，在为他办事的时候故意办砸，留下信息给男主角和女主角，使他们破坏了凌剑云的一个计划。狐妖这么做，是为了让凌剑云更加重视她。 晚上狐妖偷偷来找凌剑云，她满以为凌剑云会生气会惩罚她，但是凌剑云并没有这么做，只是自顾自地弹琴，似乎根本没有将她和她做的事放在心上。狐妖气不过，主动勾引凌剑云，亲吻他，但是凌剑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狐妖气得故意放狠话，说要去杀了男女主角，彻底搞砸凌剑云的大计（此时神剑封印尚未解开，凌剑云不允许姜亦龙出现任何差池），终于成功激怒凌剑云，使得他爆发了。 陆凌恒准备上场演戏之前先嚼了一根口香糖。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每次拍吻戏之前为了尊重同演都会先清新一下口气。沈博衍坐在他身边，酸溜溜地说：“早知道我应该带个大蒜来。” 陆凌恒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有病。” 沈博衍撇撇嘴。 演狐妖的女演员白悦琪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给我根口香糖？” 白悦琪是新人，这是她第一次拍吻戏，非常紧张。 陆凌恒体贴地拿了根糖递给她：“要不要先对一下台词？” 沈博衍的一大坛醋缸打翻了。陆凌恒所谓对台词，其实就是先帮对手找状态，就跟上次和杨妍那样，跟女演员聊聊天套套近乎，酝酿一下好感，搞不好又惹下一屁股桃花债。 白悦琪诚惶诚恐：“好啊。” 陆凌恒正打算起身，看见一旁的沈博衍气鼓鼓的，想了想，对白悦琪说：“你先到那边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小姑娘连忙过去了。 “我想先跟她找一下感觉，等会儿拍的时候比较容易进入状态。”陆凌恒平静的解释。 沈博衍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以前陆君乾也都是这么做的。他心里倒是很想捣乱来着，可这毕竟是陆凌恒的工作，添乱也太幼稚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天的醋味让陆凌恒给闻到了。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拍戏就拍戏嘛，为什么要把戏里的事弄到戏外来做！ “这种戏我希望能一遍过。”陆凌恒接着说，“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亲来亲去我也很烦。所以如果能找准状态，就不用拍很多遍。” 沈博衍一怔，顿时豁然开朗。对啊！演员拍戏经常一条戏演个十几二十遍都过不了，要是吻戏床戏也拍几十遍，没事也演出事了！ 于是上一秒还板着个棺材脸的沈博衍下一秒就笑开花了：“去吧去吧，好好找感觉啊。” 陆凌恒失笑地摇摇头，起身朝白悦琪所在的地方去了。 沈博衍心里真高兴，连心上人一会儿要跟别的女人拍吻戏的不悦感也冲淡了。陆凌恒主动跟他解释，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乎他的感受了呀！这可真是迈出了好大一步！ 陆凌恒和白悦琪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导演就喊他们开拍了。 前面的铺垫演完，戏慢慢推入高潮。 白悦琪按住陆凌恒正在弹的琴弦，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眼中含着水汽，委屈、不忿，眼神却卑微又痴缠。她可怜兮兮地凑上去，亲吻陆凌恒的唇角，陆凌恒眼神如死水一般，任她亲吻，一动也不动。 “我对你来说算什么？”白悦琪颤声问道。 陆凌恒垂下眼，轻轻拨开她按在琴弦上的手，又开始作势弹琴，声音清冷：“你为什么背叛我？” “背叛你？”白悦琪冷笑，“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我凭什么要帮你？” 陆凌恒弹琴的手停顿了片刻，又假模假式地弹了起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你如果不愿意，那就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白悦琪当然没走，她气得发抖，眼睛眯了眯，发狠道：“你这么对我，可不要后悔！我现在就去找姜亦龙，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哈，他最好的兄弟，其实就是杀害他全家人的剑魔，你猜他会怎么样？” 陆凌恒猛地一拍琴弦，恶狠狠地瞪过去，寒声道：“你敢！” 白悦琪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微微瑟缩，但旋即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有什么不敢？我不光告诉他，我还要杀了他，拧断他的脖子，让他死在你眼前！” 陆凌恒眼中寒光一现，突然将桌上的古琴掀翻在地，一把抓住白悦琪，猛地将她压在桌上，抓牢她双手摁在头顶上，狠狠吻了上去！ 他的吻带有极强的侵略性，白悦琪吓呆了，一开始还呜呜啊啊地挣扎，不片刻就软了下来，主动回应他的吻。 沈博衍在场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里已经的小人已经抓狂地哭天抢地跳楼切腹了。什么时候！陆凌恒！也能！这样！吻他！！！啊啊啊啊啊！！！他为什么不是演员！！亏大了啊！！！ 方才还凶狠的狐妖在陆凌恒的亲吻下竟变成了小白兔，十数秒后，陆凌恒微微仰起上身，却还牢牢抓着她被高举到头顶的手。 “老老实实听我的。”不同于刚才的激情，陆凌恒眼底一片清冷。“别再打什么鬼主意。” 白悦琪眼神迷茫含水，喘息得十分厉害，许久后，才软绵绵地应声：“好～～” “卡！”张坤喊停。 沈博衍立刻扑过去，比演员都紧张：“张导，这条过了没？” 张坤吓了一跳：“呃……演得很好啊，没想到他们状态这么好…” “不用重拍了吧？！”沈博衍快急死了。 张坤干笑：“可以，可以，这条过了。” 沈博衍这才松一口气。再让他看一遍刚才的戏，他就要冲过去把女演员拉走以身代之了。什么时候陆凌恒这样亲他，他能肿成三十公分！！ 陆凌恒演完戏连忙把白悦琪拉起来：“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 “没……”白悦琪脚有点发软。她刚才是真的被陆凌恒带入戏了，眼下还回不过神来。 陆凌恒得知一遍就过了，总算松了口气，跟白悦琪客气了几句就下场了。他走到沈博衍身边坐下，沈博衍递给他一瓶动能。陆凌恒并不渴，可沈博衍递饮料给他，他还是意思着喝了一口。饮料盖子还没盖上呢，沈博衍突然拿着一张纸巾凑过来给他擦嘴：“饮料漏出来了。” 陆凌恒：“……” 沈博衍苦着脸把他的嘴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你缺陪演吗？”沈博衍突然问道。 “啊？”陆凌恒微怔，“什么陪演？” “陪你练习演戏的，怕你找不到状态，可以在前一天先试演几遍。” 陆凌恒：“……”他发现沈博衍的脸皮真是厚出一个新的境界。 陆凌恒今天戏少，接下来又拍了一场给主角当背景板的戏，就准备换衣服回酒店了。 眼下时间还早，沈博衍说：“我让酒店做几个菜送到你房间，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陆凌恒答应：“好。”昨晚因为太累了所以只聊了个大概就睡了，正好今天时间多，陆凌恒也想再听他详细说说关于遗嘱还有新公司的事儿。 两人回了酒店，服务员陆陆续续把做好的菜送上来，沈博衍还点了两瓶红酒。 陆凌恒看见酒，劝道：“就我们两个，少喝点，你酒品太差了，喝醉酒以后就出糗。”现在身份已经揭开了，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还比前世更亲近了几分，终于敢抱怨沈博衍喝醉酒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的事了。 “我酒品差？”沈博衍好笑。 陆凌恒肯定：“你是我见过酒品最差的人。” “……”沈博衍翻着死鱼眼，一字一顿道，“你、确、定？” 陆凌恒莫名。 沈博衍点酒自然是故意的了，陆凌恒明天上午也没戏，他有心想把陆凌恒灌醉，以套出他的心里话。陆凌恒似乎有点心动，又不肯彻底松口，沈博衍是百爪挠心，好想知道陆凌恒对他究竟是什么心思，是否有什么担忧之处，又对他有什么样的期望。当然，如果能顺便谋个福利，比如把今天拍的戏重演一遍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凌恒抱怨是抱怨了，但也没有多反对，还是由沈博衍给他倒了一杯。 陆凌恒伸手接酒，沈博衍却没松手：“以后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喝酒，别人劝你喝，你就说你酒精过敏！不准喝！” 陆凌恒有些诧异，但想起那日喝到断片被沈博衍带回家的事，旋即猜到了几分：“我酒品是不是也很差？” 沈博衍皮笑肉不笑：“呵呵。你喝醉酒以后口味很独特。” 陆凌恒：“？？？”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那句“你的鸡巴有三十公分长吗”在沈博衍心里留下的阴影面积有多大，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博衍在路上看到电线杆上贴的壮阳增长小广告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两人喝小酒吃小菜聊着天，气氛很是温馨，这时候沈博衍的手机响了，他拿出一看，是他的助理给他发的，问他现在在哪里。 沈博衍懒得回消息，把手机丢到一旁。 “谁啊？”陆凌恒随口问道。 “张导发的消息。” “啊？”陆凌恒真信了，吃惊道，“张导给你发消息？” “张导说刚才看了遍回放，你今天拍的那场吻戏不行，要重拍。” 陆凌恒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他说你状态不对，让你重新找一下感觉，明天下午重拍。”沈博衍一脸无赖地凑过去，“要不我现在陪你练练？” 陆凌恒：“……沈敷衍。” “啊？” “你真是铜墙铁壁般的脸皮。” “嘿嘿……” 沈博衍被推开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又给陆凌恒添酒。他的手机又响了，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是他的母亲邹静静打来的。 沈博衍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他不喜欢跟母亲对话，哪怕是隔着电话，因此十分头大。然而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陆凌恒保持安静，等沈博衍打完电话。然而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博衍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旋即就变得凝重了。 片刻后，沈博衍挂断了电话：“我爸生病了。” “啊？”陆凌恒惊讶，“严重吗？” “我妈没细说，但好像挺严重的。” “那怎么办？” 沈博衍叹了口气：“机票帮我订好了，我今晚就赶回去。”他本是想趁热打铁一举把陆凌恒拿下的，不过父亲生病，他不能不管，因此也只得暂时搁置了。 陆凌恒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 陆凌恒忙起身，沈博衍还有些行李在他房间里，他正准备帮忙收拾，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嗯？”陆凌恒以为沈博衍是因为父亲的事难过，所以犹豫着没推开他。 没想到沈博衍居然惋惜地咂了咂嘴：“今天没时间陪你练戏了。” “……并不打算练，谢谢。” 沈博衍撇撇嘴，迅速扳过陆凌恒的脸亲了一口，这才松开他去收拾行李。 陆凌恒又被占便宜了，但眼下这个情形貌似不适合计较这些，他只好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从前他是最讲原则的，就是怕一旦坏了原则会一溃千里彻底失去自我，不过眼下他的原则已经被沈小狗的狗嘴啃得七零八落了。 收拾完东西，陆凌恒把沈博衍送出影视基地，来接的车已在外等着，沈博衍虽心里不舍，也不便在说什么，匆匆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沈父病重 第二天上午陆凌恒的状态很不好，拍一场群戏，他总共就三句台词，居然连续三次忘词NG了。除了第一天拍英雄救美的戏的时候他受沈博衍影响NG得比较厉害之外后来很少再犯过这种错误，陆凌恒拍戏都是进组之前就把全部剧本通读两遍，大段难背的台词提前几个月就开始背了，每天睡觉前也会反复熟悉第二天的台词，所以忘词在他身上出现的情况不多，他频频出错之后导演都觉得古怪了。 张坤问道：“小陆，你没事吧？我听你鼻音有点重，是不是这两天温差大着凉了？” “没有没有。”陆凌恒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昨晚没睡好，再来一遍吧。” 除了楚伊娜之外其他演员NG的次数远比陆凌恒多多了，因此没有人会怪他，反而都是关心他的。 陆凌恒有点魂不守舍，是因为沈博衍。昨晚沈博衍回去之后没再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以沈博衍往日的性子，至少会给他报个平安才是。不知道沈博衍的父亲病得怎么样了，恐怕不是小事。 上午的戏拍完收工，柳琪主动跟陆凌恒搭话：“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这姑娘先前对陆凌恒的态度很不友善，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和颜悦色了很多。不过现在陆凌恒没心情关心她的态度因何改变，敷衍了两句就走开了。柳琪耸耸肩，不以为意，勾着楚伊娜到一旁说笑去了。 一空下来，陆凌恒立刻给沈博衍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居然被掐断了，不过一分钟之后，沈博衍又打回来了。 “刚才在病房，不方便说话。”沈博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现在我溜出来了。” 陆凌恒问道：“你爸怎么样了？” “不太好。”沈博衍郁闷地说：“他有胃溃疡，之前经常说不舒服，医生也没查出什么来，以为是胃溃疡反复发作，直到昨天查出来是胃里长了肿瘤。恶性的。” 陆凌恒一惊。恶性肿瘤，那不就是癌症吗！他忙问道：“发现得早吗？” 沈博衍叹气：“中期了。” 陆凌恒更吃惊。癌症早期还好治，中期的话可就麻烦了啊。 沈博衍在电话里不断叹气。有钱人都是很注重身体健康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体检，按理说有病应该都会及时发现，尤其沈父的胃病经常发作，三个月前明明才刚做过一次比较全面的检查，但也没查出癌症来。直到最近胃痛呕吐便血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到医院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才终于发现了肿瘤，已经开始扩散了。据医生说，因为沈父已经以来都有胃溃疡，跟胃癌初期的症状比较相像，在之前的活检中因取件部位不够深，并未查出癌细胞，这才耽误了病情。 负责体检的医生是沈父经常光顾的专家，一直以来都很信任，没想到因为专家没能及时在之前的体检中查出沈父病情，导致他的病一经发现已经比较严重了。从昨天开始邹静静就一直在联系律师打算找医院和专家的麻烦，同时也在联络寻找胃癌方面更权威的专家。丈夫突然被查出身患绝症，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打五雷轰的坏消息，沈博衍现在还未能在沈家独当一面，她绝对不能接受丈夫现在出事。这方面的事沈博衍不太懂，听医生说癌症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查出来的，似乎责任并不在医院。然而母亲不消停，他也就没得消停。 “昨天晚上已经做了手术了。”沈博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不算很严重，还来得及治。” 陆凌恒却觉得没这么简单。沈父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又得了癌症。癌症是绝症，到了中晚期就很难治愈，恐怕寿数已经有限了……当然他不会说出口，只能安慰道：“会好的。” 谁也没料到在这个档口居然出了这种事，沈博衍本来刚有几天好心情，这下算是糟透了。除了父亲的病本身让他烦躁之外，因为父亲的病引发的一系列事情也让他更加头疼。邹静静本来就为儿子不争的事急得上火，眼看丈夫居然被查出绝症而儿子还无所作为，急得也快病倒了，刚一见面沈博衍就被耳提面命地训斥了一顿。 昨晚沈父动完手术之后，沈博衍倒是想尽孝的，可病床边上围了一大圈的人，沈清余放下手里的所有活赶来了医院，邹静静推掉了一切活动来陪夜，还有些旁的亲戚朋友，倒杯水都有人抢着干，连护工都插不进手，更别提沈博衍了。沈博衍心情糟透了，不想呆在病房里，就到外头抽几根烟的功夫又被母亲发短信骂了一通，说他愚笨不堪，连装样子都不会装。 各种糟心事压得沈博衍喘不上气来，但他并不打算向陆凌恒倒苦水，只要听到陆凌恒的声音他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沈博衍和陆凌恒聊了几句以后，他说：“你啥时候档期空下来，把第三条广告拍了吧？” 这话题转换的有点快，陆凌恒卡壳了几秒，一时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沈博衍居然还惦记着广告！ 沈博衍现在也是苦中作乐，父亲一生病，家里乱得像是地震一样，母亲希望他哪里都插一脚，他又哪里都插不上，恨不得能回剧组去呆着，躲开这里的混乱。可他毕竟是成年人了，不能这样任性，父亲的治疗他帮不上忙，就只好找点事给自己做了。 “第三期广告剧本跟前两期不同，我又融入了新的元素……” 陆凌恒抖了抖。他已经快患上听到广告两个字就起鸡皮疙瘩的毛病了。 这时候沈博衍的母亲派人来找他回去，他只好匆匆留下一句剧本我发你邮箱等你有档期了再拍就把电话挂了。 沈父得了胃癌，沈家自然给他找寻了最好的医疗条件。然而癌症不比其他，沈父年纪又不小了，医生说他这样的情况恢复好的话或许能活几年，情况不好也许只剩下几个月的寿命。患者要是心理素质再差点，有不少人就是活生生把自己吓死的，那几天就去世也是有可能的。邹静静急得要发疯，就差把儿子逼到天上去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陆凌恒忙着拍戏，沈博衍为了躲避邹静静的紧箍咒一心扑在新公司的业务上，也忙得没空再去探班了。 转眼《姜门飞将》就要杀青了。 这个剧组的团队年纪比较轻，大家平时相处都很和睦，杀青宴的当天工作人员们聚在一起大吃了一顿，连小公狗也参加了。 戏拍了三个月，小公狗刚进组的时候还是个小奶狗，现在都大了一倍了。本来这只哈士奇是从宠物店买来专门演噬天神兽的，戏拍完了，狗该怎么处理，大家都在讨论。 小公狗很可爱，除了谁给吃的跟谁走太容易被拐骗之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剧组很多人都想领养它，等到了剧开播需要宣传的时候还可以拉他出来赚赚噱头。 拍戏的时候小公狗虽然跟景青楚伊娜合作比较多，但意外的是他跟陆凌恒最亲，只要别人不拿食物诱拐它，它就总是屁颠屁颠跟在陆凌恒的身后。 正吃着饭呢，小公狗又从桌子底下钻过来，把前腿放在陆凌恒膝盖上跟他撒娇。 坐在陆凌恒边上的楚伊娜快嫉妒死了：“啊我真的好想养它啊！可我爸妈不喜欢。” 楚伊娜工作太忙了，根本不可能自己养狗，丢在家里也是陪老人，老人不喜欢那就没辙了。 陆凌恒摸了摸小公狗的下巴，小公狗立刻谄媚地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一脸二逼地盯着他看。陆凌恒心念一动，迟疑道：“要不……我养吧。” “你养？”张坤很吃惊。本来已经决定把小公狗给剧组的摄影师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抢。 陆凌恒犹豫了几秒钟，下定了决心：“给我养吧。” 陆凌恒想抱养小公狗，小公狗也确实和他更亲，摄影师也不好意思抢，于是小公狗的归属就这么定下了。 剧组的宣传说：“回头我给小公狗建个微博账号，让你助理管着，没事给它拍点卖萌照传上去，咱们都转发推几轮。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萌的猫猫狗狗，这是个不错的宣传点。” 陆凌恒一口答应了。 国内一部电视剧的拍摄周期一般在三个月左右，等《姜门飞将》杀青的时候，《刀锋》的后期制作也已经完成了，因为题材的关系过审非常顺利，被某卫视重金买下首播，准备在寒假档播出。 完成了两部电视剧的拍摄，陆凌恒的档期依旧排得很满。动能广告钢管舞篇的热度还没过去，公司要趁热打铁维持他的热度，所以给他接了很多通告和拍片的工作。动能广告给陆凌恒营造出的“逗比男神”的效果马瑜很满意，不过光看广告的话，逗比的成分还多一点，男神力不足，所以公司雇了水军三不五时地在天涯、微博等平台上给陆凌恒炒话题，通过“路人”的“路透”放出陆凌恒的街拍、探班照等，也算是提前给作品预热了。网络上的营销还算成功，很多网民对陆凌恒即将呈现的铁血军人的形象有所期待，就等《刀锋》正式播出看看能不能让陆凌恒这一炮打响了。 这天陆凌恒刚完成了一组硬照的拍摄，从摄影棚里出来正准备回家，看到一辆眼熟的路虎停在外面。钱悦抱着他的东西上了公司接他派来的车，见他在路边站着不动，钱悦催促道：“你看什么？快上车吧。” 陆凌恒盯着路虎看了会儿。路虎的车窗贴了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他绕到车前看了看，确实是沈博衍的车牌号，就是不知道这家伙在不在车上，连车窗都不摇下来。 “你们先走吧。”陆凌恒说，“我还有点事，会自己回去的。” 钱悦听他这么说，就关上车门离开了。 等人一走，陆凌恒掏出手机给沈博衍打了个电话，不片刻车窗降了下来，就坐在驾驶位上的沈博衍出现在他面前。隔了几月再见面，沈博衍的表情虽然酷酷的，但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他下巴一抬：“上车！” 正巧摄影棚又有工作人员走出来了，认出沈博衍，忙打招呼：“哟，沈总来了！” 沈博衍把笑容收了，语气还听得出愉悦：“嗯，来找代言人谈点事儿。” 那人笑说：“动能广告啥时候再出新的，太有意思了。”动能凭着鬼畜广告现在还真是红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陆凌恒陪着又聊了几句就道别了，沈博衍话不多，表情却一直都挺酷的。不过等陆凌恒坐上车，刚把车门关上，沈小狗那酷劲儿就褪得一点都无了，撅着嘴急不可耐地啃了上来！ 第五十八章 回应 沈博衍这是急着要捍卫自己的领地权。他跟陆凌恒已经两三个月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能亲亲（虽然是他偷袭加强吻），万一这次不亲，到下次又不让他亲了怎么办？他要一点点蚕食陆凌恒的底限，可绝对不能往后退！ 陆凌恒真后悔自己一开始没把规矩做好，这就让沈小狗一步步蹬鼻子上脸了。头一回被亲的时候就该义正言辞地拒绝，结果之前亲也让亲了抱也让抱了，现在再说你这样不行，沈博衍心里肯定不服气啊！然后又亲又抱了，还不肯承认是恋人，倒显得他矫情，玩弄别人感情，这算什么事啊？就像养小狗一开始就得让小狗知道红烧肉是不能吃的，让小狗吃高兴了下一回不给吃了，小狗急了也会捣乱啊！ 陆凌恒无语地把沈博衍推开：“你干什么来了？” 沈博衍果然因为被拒绝了而不爽：“你考虑了这么久，还没考虑好？” 陆凌恒真是头疼。不管是感动也好，其他也好，他不可否认，他对沈博衍有好感。但是他事业心很强，职业又比较特殊，一直以来，他想找的对象是那种乖乖听话不会给他惹麻烦的人，而沈博衍显然不符合他的要求，所以他迟迟不下不决心踏出这一步。但是……又狠不下心彻底将沈博衍推开。 沈博衍不爽地哼了一声。 “你刚才睡着了吗？”陆凌恒转移话题，“怎么这么久不开车门？我还以为你不在车里。” “我在上网。”沈博衍晃了晃手机，不高兴地说，“有个帖子质疑你的帖子居然上天涯置顶了。” 《刀锋》还没播出呢，但是预告片花还有人设都陆陆续续公布了，所以大家都知道陆凌恒饰演的是一个铁血军人，跟他的广告形象差距很大。于是有人只看了片花就开贴质疑剧组怎么能选这样一个人出演这样一个角色，钢管舞男肯定演不好刀锋连长云云。沈博衍看得都快气死了，剧还没播呢你凭什么就说演不好？开天眼了啊！ “那个啊。”陆凌恒不以为意，“都是炒作。” 最近网上关于陆凌恒的黑贴很多，各种质疑之声络绎不绝，其实都是经纪公司和剧组联手在炒作。剧还没播，先说他不行，降低观众的心理预期值，等大家好奇去看了，发现根本不像黑子说的那么不堪，就很容易产生好感了。到时候剧播出了再找水军反过来炒，夸他演得好形象好，很容易就洗白了。相反，如果现在先把他捧得太高，观众期待度太高，到时候发现没有吹嘘得那么好，很容易路人转黑。 往黑里炒也是娱乐圈炒作常见的手法之一，有些明星还会故意拿整容、撕逼当话题来炒。群众都是很容易产生叛逆心理的，抹得太黑他们会同情，捧得太高他们会质疑，越黑的就越容易白，反正只要不伤及筋骨，先捞一把关注度，红了以后再洗就可以了。 陆凌恒本人当然比较希望能靠自己的作品说话，但是宣传团队制定的计划，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道理沈博衍也懂，但是看到陆凌恒被人骂，心里就是不舒服。 陆凌恒问道：“现在离饭点还有点早，你想去吃吗？” 沈博衍发动车子：“不急，先去帮你搬家吧。” “啊？”陆凌恒呆住，“搬家？” 沈博衍已经开车往他的住处去了：“你那房子该被回收了，新房子还没找好吧？” 陆凌恒住的还是自己前世买的房子，现在遗产清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他把财产都捐了，房子自然也要被收走。他之前一直忙着拍戏，没空找新的住处。何况他现在这点收入想要自己买房还早着呢，租的话他长期不在家也不知道租哪里比较好。 陆凌恒问道：“你打算让我搬哪去啊？” 沈博衍笑眯眯地说：“搬我那儿去怎么样？我家房子那么大，就我一个人住。” 陆凌恒立刻拒绝：“不行！”要真搬过去跟沈博衍同居，那他肯定要被吃干净了！ 沈博衍就知道他会拒绝，撇撇嘴：“我隔壁有个空房子，你先住着吧。等你什么时候买新家了再搬出去呗。” 陆凌恒想了想，这个主意倒不算太坏，也免得他自己出去找房子的功夫了。他现在有剧拍有活动，攒钱买房不会太久。于是他说：“那我给你租金。” “行。”沈博衍一口答应，“不用给钱了，直接从你代言费里扣就是了。” 陆凌恒之前拍第一个广告的时候还没红，身价很低，一个广告也就一两万的酬劳，这还算沈氏集团大方的。等《刀锋》和《姜门飞将》播出以后他的身价就上去了，一年的代言费至少能涨到几十上百万，抵扣房租倒还可以。于是他答应了：“那好吧。” “还有件事，小狗。”陆凌恒说。 “啊？”沈博衍以为他在叫自己。 “我领养了小狗。” 沈博衍：“？？？”陆凌恒领养他？什么意思？沈小狗瞬间脑洞大开，是不是陆凌恒不好意思说喜欢他所以换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是不是就跟求包养一个意思？最重要的——他是不是快要脱离老处男之身了？！ 陆凌恒接着说：“你见过的，剧组那只小公狗，噬天神兽，我抱回来了。不过没什么时间陪它。你家有佣人的话，我不在家的时候就送过去帮我带带，行吗？” 沈博衍呆了几秒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瞬间垮了下去：“哦……可以啊。” 陆凌恒不知道沈博衍为什么变脸变得那么快。难道沈小狗不喜欢同类？ 车开到陆凌恒的住处，两人上楼，刚一开门小公狗就嗷嗷叫着扑过来迎接主人了。陆凌恒高兴地抱起它，小公狗摇着尾巴地邀宠，陆凌恒跟它亲了亲嘴，又很亲热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小攻在他脸上嗅嗅舔舔，陆凌恒也不介意，还笑嘻嘻地。一人一狗亲热了一会儿，陆凌恒把小公狗放下，拍拍屁股：“乖，自己去玩。” 小公狗听话地走开了。 沈博衍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靠！凭什么一条狗能有这样的待遇！凭什么！别拿人不当狗啊汪汪汪！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虽说是搬家，但陆凌恒没多少东西要收拾，他很少在家里住，除了些衣服证件电脑之外就没什么要带的了，家电本来就少，何况沈博衍那里都有。 陆凌恒收拾了一批东西抱下楼放到车上，回来继续收拾，看见沈博衍正抱着他的枕头一脸陶醉地闻着。小公狗就在他脚边跳来跳去，不时地嗷嗷叫两声，还用牙齿拉扯他的裤腿，也不知道是想阻止他这种猥琐的行为还是也想跟着一起猥琐。 陆凌恒：“……” 沈博衍睁开眼，发现陆凌恒回来了，立刻把枕头放下，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收拾吧。” 陆凌恒突然很怀疑自己搬到沈博衍隔壁是不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两人把东西都收拾完了，陆凌恒抱上小公狗，沈博衍就载他们回家去了。 家都搬好了，陆凌恒当晚就在沈博衍借他的房子里住下了。明一早要早期坐飞机去录制《刀锋》的宣传通告，因此八点多他就洗好澡准备睡觉。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呢，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陆凌恒走过去看了看猫眼，发现沈博衍站在外面。 “什么事？”陆凌恒打开门。 沈博衍拿着一份资料走进来：“你看看这个规划书，关于你捐赠的遗产的使用计划。” 陆凌恒有些惊讶地接过，走到沙发上坐下：“我的遗产已经搞定了？” “差不多了。”沈博衍笑了笑，“我用了点手段，你爸已经撤诉了。所以等遗产清算的手续彻底办完，基金会拿到钱，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陆凌恒听到父亲撤诉的事心里酸酸的。他不该愧疚，只是难免有些不安。 “我给你爸安排了工作，他的赌债也都还了。”沈博衍说，“如果他肯好好做事，不再赌博，养家糊口过平安日子是不成问题的。” 陆凌恒听到这话，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现在暂时没有能力做什么，但沈博衍替他安排了，他就好受多了。到了这个份上，假若陆均还是恶习难改，得不到好下场的话，也与他无关了。 陆凌恒开始看规划书。 这段时间来沈博衍除了忙着组建新团队之外，还监督着君子基金会一起制定了规划书，将陆君乾捐献的遗产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用于给山区建造希望学校，第二部分用于资助贫困失学儿童上学，第三部分是优秀学生奖励计划。所谓优秀学生奖励计划，是将陆君乾的部分遗产存入基金，选择几所高校作为试点，成立专项奖学金，每年将利息作为奖学金发放给成绩优异符合条件的学生。 沈博衍解释道：“所有以你的遗产造的希望学校，都必须冠上你的名字，比如羊村君乾小学、牛村君乾小学。至于优秀学生奖励计划，是我建议的，形式有点类似诺贝尔奖，虽然没有那么多钱，但将利息拿出来做奖金可以让这个计划一直做下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选的都是高等院校，条件也比较苛刻，每年能拿到的人不多，但拿到的学生一定是精英，以后也许会在各个行业成为领头人物的精英。” 陆凌恒根本没想到沈博衍居然会想到这么一个计划，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 “人们都是很健忘的，陆君乾已经不在了，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可能一年以后，就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你了。可我不想你被人忘记。如果一些有能力有影响力的精英记得你，也许会有更多人记得你更久。” 陆凌恒沉默。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水汽往眼里涌。有一股气在胸口激荡，把他的情绪拼命往上推。人都是健忘的，他知道，一个再红的明星，两三年不露面，他就会被薄情的观众抛诸脑后。可他做了演员，他不甘心被人忘记，他想留下点什么，即使他年华老去，所有人还都能记得他最美好的那一段。他希望的是自己能够塑造一部经典，他还没做到，沈博衍就用了另一个方式替他完成他的梦想。 他为沈博衍的用心感动得无以复加，苍白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谢谢……” 沈博衍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凝视他的眼睛：“君乾，你永远都不要跟我说谢谢。我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从来没觉得我为你付出什么。我做的一切，是因为只有你、你符合我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不是为了你有多好，是为了你太合我的心意。我爱你，因为我是自私的。” 陆凌恒微微颤抖。他被感动了，也冲动了，可他在拼命抑制这股冲动，他希望自己能更理性一点，不要草率地做出决定。 沈博衍注视了他一会儿，仰起头缓缓凑上去，温热的嘴唇覆上陆凌恒的嘴唇。陆凌恒的内心挣扎着，可到底还是陷入了感性的泥潭。他极轻微地给予了回应，旋即又被理性唤醒，想将沈博衍推开——却已经晚了。 感受到回应的沈博衍疯了一样扑上来，抱着陆凌恒狂啃起来！ 第五十九章 你不正常！ 陆凌恒被沈博衍扑倒在沙发上一通没头没脑地乱亲，亲得他气都喘不上来，就在他满脑袋浆糊的时候，沈博衍接下来的动作让他炸了。 “沈博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陆凌恒崩溃地掰开沈博衍的脑袋，面红耳赤地对着他吼道。 就沈小公狗那点定力，就亲了这会儿，小兄弟早已坚硬如铁，在陆凌恒的大腿上蹭来蹭去，还想去寻找陆凌恒的小兄弟碰头。 沈博衍被羞恼的陆凌恒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不服气地狡辩：“我是正常男人！” 陆凌恒接着吼：“正常你个头！我也是男人，我……我……” 沈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正常！” 陆凌恒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大概是听到主人的吼声，小公狗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沈博衍压在自己主人身上，立刻冲过来嗷嗷叫，还咬着沈博衍的裤腿往下拽。沈博衍早已经换了居家的休闲裤，裤腰不那么紧，被小公狗拽两下，露出一块结实的腰部肌肉和红色内裤的边缘，再拽下去他的裤子就要被脱掉了！ 沈博衍当然不能让小公狗就这么把他裤子给扒了，他又不肯从陆凌恒身上爬起来，就这么扭来扭去地挣扎，不断蹭到陆凌恒的敏感处…… “滚开！！”陆凌恒崩溃地大吼，也不知道是在吼小公狗还是吼沈博衍。 小公狗从来没见过主人这么凶的样子，吓得嗷呜一声，松开沈博衍的裤腿，低头跑了。 沈博衍还赖在陆凌山身上不肯起来。 陆凌恒做了几次深呼吸，阴森森地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打过草稿了？台词背的很熟啊，嗯哼？” “没有！”沈博衍连忙指天发誓，“临场发挥，绝对保证真情实感！” 陆凌恒撇撇嘴：“你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是在观察我的反应，看我什么时候意志最薄弱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沈博衍心虚地转转眼珠：“有、有吗？” 陆凌恒这么多偶像剧不是白演的，那也是个调情高手，每次拍吻戏之前都要说点甜言蜜语的情话，女演员目光闪躲面红耳赤的时候就是该吻上去的时候了，那时候感觉刚刚好。很显然，沈博衍刚才也是这么做的。 “我不管！”沈博衍索性把脚一翘，开始耍无赖，“刚才你亲我了！” 陆凌恒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亲沈小狗？只是在被亲的时候忍不住稍稍给了一点点回应而已。这家伙，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啊！ “你不能反悔，你得负责！” “我负责？那你……你占我那么多次便宜。” 沈博衍嘿嘿一笑，又把腿放下了，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那我对你负责好了，我不赖账的。” 陆凌恒：“……” 沈博衍充分演绎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再次附身压上来，眯着眼睛表情危险地逼问道：“答不答应？你到底答不答应？” 陆凌恒：“……” 见陆凌恒迟迟不做声，沈博衍急得抓耳挠腮的：“你既然也喜欢我，还犹豫什么，你担心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我……”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搂着陆凌恒的腰又想强吻，可是这一次没还没吻到，对上陆凌恒的双眼，他心里颤了颤，不安极了。 “我……可以亲你吗？”沈博衍近乎讨好地问道。 陆凌恒失笑。亲都亲了这么多回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然而察觉到沈博衍的那份不安，他也无法再强撑下去。是的，沈博衍成功了，得寸进尺也好，潜移默化也好，到了这个地步，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对沈博衍说不了。 陆凌恒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沈总以前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问恋人可不可以亲你，很煞风景的，直接亲就行了。” 沈博衍呆住。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说……恋人？” 陆凌恒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恋人？你答应了？你终于答应了？！”沈博衍狂喜地差点蹦起来。只一瞬间，他眼眶竟然湿了。 陆凌恒摸摸他的脸，主动凑上去亲吻。他终于下了决心，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有时候或许不应该考虑太多，偶尔像楚伊娜那样，喜欢就大胆地尝试，反而活得轻松很多。 沈博衍小心翼翼地将陆凌恒的身体放倒在沙发上，虔诚地从他的眉心吻到下巴。他的吻终于不再是霸道和带有侵略性的了，因为他的心已经安了。 两人缱倦缠绵地抱着亲吻良久，沈博衍突然想起什么，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打开信息递给陆凌恒：“其实之前你就已经答应过我一次了。” “什么？”陆凌恒不解地接过手机，看到一条发件人是自己的短信，短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他莫名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这条短信？” 沈博衍不语。看到这条短信，他又回忆起自己那段时间痛苦得快要崩溃的感受，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带了一丝苦涩。 陆凌恒又看了看收到消息的日期，竟是他前世死亡的那天。他怔住。他还记得那天心脏病发之时自己想要打电话呼救，可是那时神智已不清醒，想抓住溺水的稻草那样抓着手机，到底摁了些什么键他自己都不知道，却竟然是给沈博衍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陆凌恒抬起头看着沈博衍。沈博衍的眼神让他揪心极了。他突然之间竟体会到了沈博衍那时的心情。他想起沈清余说沈博衍在吃抗抑郁的药物，他想起沈博衍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陆凌恒的表面虽还是平静的，但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如果现在让他去演一段心痛的哭戏一定没有人敢说他不走心了。 心疼和感动的情绪堆到极致，陆凌恒手指微微颤抖着关掉了短信，正要把手机还给沈博衍，突然看到邮箱里还有很多收件人写着他的名字，但信息里写着[草稿]的，显然是没有发送出去的信。他以为那是沈博衍在以为他去世后对他默默做的表白，又揪心又好奇，于是点了进去。 “君乾，快点叫我老公，老公要干得你哭爹喊娘。” “五十天没见面了，你有没有想念老公的大唧唧？老公想你想得唧唧都疼了。” “你这个迷人的小妖精，老公今天又看着你的视频打飞机了，你已经把老公掏空了，再来就要射尿了。” 陆凌恒：“……” 沈博衍见他一条短信居然看了这么久，奇怪地凑过去看，这一看眼珠差点瞪出来，连忙劈手把自己的手机夺了回来！ 陆凌恒的内心崩溃并抓狂着！ “内什么，”沈博衍心虚地扯开话题，“啊，你晚饭吃了什么。” “沈博衍。” “啊？” “你比我想得还不要脸。一百倍，哦不，一万倍。” “……”沈博衍低着头小声辩解，“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忍着，就是偷偷意淫一下嘛……” 陆凌恒拼命深呼吸。老天爷啊，让他再重生一次吧，回到五分钟前，他为什么会脑抽地答应沈小狗？不，直接回到半小时前吧，他就不该让沈小狗进门啊！！ 沈博衍心虚地偷偷观察陆凌恒的反应。这些消息都是他以前想发没敢发出去的，他意淫了陆君乾三年多，人前还得装出一副君子之态，憋得不行的时候也就只有这样自娱自乐一下了。早知道会被发现，他就早应该删掉的！ 其实本来沈博衍还在思考既然恋人之间接吻不要问我能不能亲你而可以直接亲的话，那恋人之间做爱能不能也不问直接上，但现在看看陆凌恒发黑的脸色，他觉得自己不挨揍就已经很好了…… 陆凌恒揉了揉太阳穴：“明早我还要赶飞机，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沈博衍见他下了逐客令，立刻又紧张起来：“你不会后悔吧？” “唉。”陆凌恒重重叹气，站了起来，“后悔还来得及吗？” 沈博衍瞪眼：“来不及了！” “那就来不及了吧。”陆凌恒笑笑，“我送你出去。这份规划书我很满意，就麻烦你继续做下去吧。” 两人走到门口，陆凌恒打开门，沈博衍还赖着不愿走，陆凌恒一把揪过他的领子狠狠亲了一下，然后霸气十足地将他推出门去：“晚安！再见！” 沈博衍又被主动亲了，眼睛亮亮的，绽起一个傻笑：“晚安……” 砰地一声，陆凌恒直接把门关上了。 送走了缠人的家伙，陆凌恒躺到床上，却没有睡意。他翻了个身，想到刚才沈博衍冒傻气的样子，嘴角不住往上勾，再想起沈博衍的色情短信，笑容顿时又敛了，嘴角直抽抽，还隐隐约约觉得屁股疼。天呐，找了这么一个家伙，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啊…… “嗷！” 小公狗突然跳上床，挤到陆凌恒身边躺下，谄媚地用鼻子拱了拱他。 陆凌恒破天荒地没将它赶下床去，反而将它搂进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乖，晚安。” “呜……”小公狗温柔地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回应。 陆凌恒就这样抱着小公狗睡了。这一觉的梦里都是甜滋滋的，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翌日一早，陆凌恒将小公狗寄到沈博衍家，便赶往机场前去录制《刀锋》的宣传活动。 第六十章 综艺节目 《刀锋》已经被M电视台买下，因此剧组的主演们要录制M电视台的综艺节目作为宣传。 录制的时间是下午，但上午陆凌恒就赶到了电视台，开始化妆看台本。 中午时间，参加节目录制的演员都陆陆续续到了，全都是男艺人，并没有女艺人。听说节目组本来是邀请了岳馨玉的，但是不久之前岳馨玉因为档期不行拒绝了。唯一有名的女演员不来，再加上《刀锋》本就是一部男人戏，节目组索性把这期的主题定为“铁血男神”，一个女演员都不请了。 张明爵进了化妆间，陆凌恒就跟他打招呼：“嗨，明爵。” 张明爵也友好地对他笑笑：“几个月没见，你好像瘦了点。” 因为这次的录制参加的基本都是星星娱乐旗下的艺人，所以马瑜和张明爵的经纪人章广才都来了，经纪人们就台本最后跟节目组进行沟通确定，然后再把意见转达给艺人。即使是综艺节目，台本也是事先定好的，主持人会问什么样的问题，艺人打算如何应对，这都是节目组和经纪人事先商定好的，以免录制的时候出现尴尬的事情。 录制之前，马瑜还专门把陆凌恒叫过去给他说录制节目时的注意事项。 “等会儿录节目你不要紧张，虽然不是直播节目，但是也有几十个观众来看的，上台不要乱说话，就照台本上来。录制的时候会有粉丝给你造势的。” 这种综艺节目经常会请些观众来互动，既然请了艺人，每个艺人都要留几个粉丝席位，在艺人出场、耍帅的时候尖叫两声鼓鼓掌捧场。陆凌恒现在拿得出手的只有广告，剧都还没播呢，其实他根本没什么铁杆粉丝会专程赶过来看他的节目，像他这种人气不高的小明星，经纪公司都会请职业粉丝来捧场。不过粉丝是雇来的这件事马瑜没告诉陆凌恒，没这个必要打击他的自信。 陆凌恒听着却觉得好笑。像这种通告他上了估计能有几百次了，简直得心应手。不过在马瑜心里他还是新人，这是第一次作为主演之一参加活动，所以要格外关照他一下。虽说节目后期能剪辑，但毕竟现场有观众，要是出丑了被人录下来发到网上就不好了。 陆凌恒就把自己当成新人，乖乖听着，马瑜说话他就点头。 没多久，节目组编导就通知艺人们准备开始录制了。 这次活动一共请了五名艺人，艺人们到后台准备，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 一段个人预告片放完之后，主持人在台上热情洋溢地介绍道：“让我们请出《刀锋》中曹风的扮演者，张明爵！” 台下响起一片尖叫声。张明爵名气最大，这次来的观众不少都是他的粉丝。张明爵理了理衣服，笑容亲切地走上台去。 出场的顺序是按照戏份和咖位来排的，第三段预告片播完，陆凌恒风度翩翩地上台。 “啊～～！”台下的尖叫声热情不减。 今天陆凌恒穿了一身白色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在正装与休闲之间，衬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他本就长得帅，台风又是极好的，经纪公司雇来的职粉卖力造势，而其他家的粉丝虽说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偶像，但看到这么一位帅哥出场，小姑娘们也是极捧场的。 虽然刚才在后台大家已经聊了很久了，但是上台的时候要表现出演员们之间的亲密，陆凌恒先跟剧中和曹风同期入伍饰演他好兄弟的男二号鲁策热情拥抱，又走过去要跟张明爵也来个拥抱。 没想到的是，张明爵居然表情冷淡地避开了他的拥抱，只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 陆凌恒一愣，但反应也是极快的，立刻改变了自己举起的手的走向，配合张明爵跟他击了下掌就算打过招呼了。 因为陆凌恒的应变够快，台下很多观众根本没看出刚才的一幕有什么不对劲，继续配合地鼓掌。主持人和鲁策看出了端倪，但因为并没有造成尴尬，他们也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陆凌恒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对台下的观众们微笑招手。刚才张明爵的反应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上心，也许只是张明爵不喜欢跟人拥抱吧。 很快五个演员都上台了，开始进入问答环节。 “《刀锋》已经于一月十五号开始在M卫视每天八点半播出。”剧还没播，但是这期节目会在电视剧开播一周以后放，所以主持人用了‘已经’这个词，“这是一部关于军人、友情、成长的电视剧，据我所知演员们在拍摄的过程中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张明爵。”主持人问道，“在《刀锋》里他们都是你的好兄弟、好战友、好首长。你跟谁的关系最好呢？” 张明爵搂住站在自己身边的鲁策的肩膀：“当然是鲁策。这次是我跟他第二次合作了，上次演的我们演的是情敌。” 鲁策笑道：“对，结果这次情敌变情人了。” 主持人配合地做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吗？你们在刀锋中演的是情人？” “开个玩笑。”鲁策笑眯眯地说，“这次我们演的是最要好的朋友，上学的时候我们是室友，一起入伍以后还是上下铺，我们俩的关系比情人还要好。” 粉丝们的尖叫声一波又一波。 陆凌恒微笑地站在一旁，还捧场地鼓鼓掌。其实鲁策和张明爵的关系只是一般，张明爵的性格跟谁都不会很亲，但是为了宣传效果他们在人前必须装得亲密无间，为了吸引小女生还顺便卖个腐。 主持人笑说：“那岳馨玉有没有吃醋啊？” “刚才那段剪掉剪掉。”鲁策继续说笑带动气氛，“不然明爵回去要跪搓衣板了。” 主持人哈哈大笑，正准备继续往下接，这时候张明爵硬生生地插话：“我跟强子的关系也很好。”强子指的是在剧中出演班长的李强。 主持人和鲁策一愣，对视一眼，表情都很尴尬。像这种控场换话题的事一般是主持人做的，刚才那个话题还挺有聊头的，大家开开玩笑气氛营造得很好，结果却被张明爵生硬地切断了。突然被点名的李强也没跟上话题，忙拿起话题茫然地啊了一声。 主持人毕竟是专业的，既然主演把话题带走了，为了不冷场，他也赶紧顺着张明爵的话往下接：“李强在剧里演的是你的班长。” “对，他戏里戏外对我都很照顾。” 这次的五个艺人里张明爵是最大牌的一个，节目的中心当然是他，按照台本话题也是围绕他展开的，从他跟演员们的关系切入，一个个引出，大家都聊上几句，一边推新剧一边让每个嘉宾都有戏。本来按照剧中的关系和角色，聊完鲁策应该先把话题切到陆凌恒身上，没想到张明爵先把李强给带出来了。 主持人敏锐地察觉到张明华好像不愿意谈岳馨玉。但是之前在台下沟通的时候张明爵和他的经纪人根本没提过这一点，甚至消费岳馨玉和张明爵的情侣档作为卖点也是经纪人提出的，在推出他们这对情侣档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个人经常互相消费炒话题，大家心照不宣，张明爵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谁也不能理解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说不是直播的节目，正式播出的时候是可以剪辑的，但毕竟是有现场观众在看的，不能因为没完全按照台本来大家就不演了，主持人只好赶紧把控场权抢回来，问道：“李强好像是真的军人吧？” “对。”李强忙接话，“我是现役军人。” 主持人又和李强聊了一会儿，再次把话题抛回给张明爵：“在刀锋里你是不是有一位良师益友呢？” 节目组导演为了防止张明爵再次乱来，已经在提示板上写了陆凌恒的名字，示意主持人和张明爵赶紧把话题带回来。 结果张明爵不知道是没看到提示板还是故意看不见，思索了几秒钟，说：“良师益友的话，斯文吧。” 台上众人再次集体惊讶。演员斯文在剧中演的是团长，他跟张明爵的对手戏很少，反而跟陆凌恒的戏更多，戏里没交情戏外就更是点头之交，本来主持人先把话题引到陆凌恒身上，再通过陆凌恒引出斯文顺理成章，这下完全被打乱了。 台下的马瑜不可思议地对张明爵打手势，张明爵目光都不往他身上去。马瑜立刻扭头质问张明爵的经纪人。 但节目还得录下去，主持人心里已经对频频出乱的张明爵印象糟透了，还还是敬业地继续往下聊。聊完斯文，这次主持人索性不问张明爵了，直接对陆凌恒发问：“凌恒是第一次演军旅戏吧？” “是的。”陆凌恒大方地笑道，“其实我一直很想演军人，可能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军人梦吧，保卫国土，守护百姓。很感谢康导给了我这次机会。” 陆凌恒非常有经验，他对于刚才的那些事仿佛根本没有察觉，态度自然，让主持人心生好感。 “你最近因为一个广告很红啊。”主持人说，“在刀锋里你演的是个像刀锋一样的军人，好像跟广告的形象差别比较大？”他这样发问不是故意为难，而是事先说好了以此来给陆凌恒制造话题。 陆凌恒笑着说，“我很喜欢挑战不一样的角色，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定死在一个框里，当然我有没有成功，是观众说了算的。昨天晚上的剧集应该就有播到我这个魔鬼连长最可怕的一面，不知道大家看到了没有，没看的记得一定要看重播！” 主持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会聊天的，够谦逊不说，还很敬业地帮新戏打广告，说得自己都想赶紧看看陆凌恒在新剧里演得到底怎么样了。 聊天的环节结束，接下来主持人要请演员们做游戏。 《刀锋》里有很多动作戏，主持人先是担任教官的角色考验主演们的军姿，因为在戏中陆凌恒和曹风是有一场军事格斗的戏，主持人又请他们现场打一场。 在正式录制之前这一段陆凌恒和张明爵已经排练过三遍了，只要照着演就没什么问题了。 两人站到场中间，主持人和其他演员暂时退到一边。 陆凌恒看着张明爵。今天的张明爵很不对劲，他不是新人了，刚才的那些纰漏说他不是故意都没人信。张明爵在针对自己。这是陆凌恒的感觉。而且他是故意的，在台下的时候分明很正常，从上台开始，故意摆出了针锋相对的姿态。 演员就是要演戏，不光在电视就和电影里，有镜头的地方就要演，甚至有些人离了镜头还在演。 陆凌恒不知道张明爵还打算出什么花招，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两人摆好架势，主持人一声开始，张明爵率先出击。动作都是排演好的，陆凌恒知道张明爵会如何出招，然后他要在张明爵碰到他之前招架或翻身，总之不会真的打到，只是在观众面前炫技而已。 张明爵的第一个动作是踢腿，两人原本控制好了距离，张明爵一腿出去正好不碰到陆凌恒，陆凌恒则会以肘部招架，看起来像真打一样。然而就在张明爵出腿前，他突然向前迈进了一小步，气势汹汹地朝着陆凌恒踹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软与硬 陆凌恒的第一反应是张明爵疯了！他的动作没有变，但是因为他跨出一步改变了距离，原本的不碰到变成了真的踹到，陆凌恒做好了准备，不至于傻乎乎地被他打伤，招架还是一样招架，但是事情的性质却变了。 张明爵在故意表现出对他的敌意！ 一个迈步的动作，让陆凌恒把从节目开始录制到现在的不对劲感终于弄明白了。张明爵的所有做法，从拒绝拥抱，到话题上故意忽略他，到格斗时的靠近，都是为了表现对他的敌意！ 一套格斗的动作做完，张明爵并没有脑残到故意不按套路出牌，动作还是排练时的动作，只不过他把所有不该碰到的打斗都变成了真的打斗，而且打的时候眼神犀利气势凶狠，就跟遇见仇人似的。陆凌恒则控制自己的节奏，按照排练的时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使张明爵打到了他，他也没有吭声。 张明爵还是在控制的，他不会真的弄伤陆凌恒，要不然做节目把嘉宾弄伤，传出去就是张明爵的耍大牌欺负人了。他只是演出了针对。是的，是演的，陆凌恒非常确定。 台下还是正常的，偏偏到了台上这样。张明爵的目的是什么？陆凌恒一时想不通。为了第一次红毯自己抢了他的风头？所以今天故意压制？如果是这样，张明爵也太蠢了，表现出他的小心眼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哪里得罪了张明爵？几个月没见了，不应该啊。故意炒话题？为什么事先不跟他沟通一下呢？ 台下的观众还以为激情四射的打斗是故意这么安排的，看得心惊肉跳之余，也纷纷为精彩的表演鼓起掌来。 演完格斗，主持人也发现不对劲了，赶紧上来打圆场，让他们两个先下去，换别人表演。 接下来还有几个活动环节，陆凌恒有心了，故意和张明爵保持距离。好在节目组没有再安排他们两人的互动，而张明爵也不会上赶着来找麻烦，后面的录制还算成功地结束了。 演员们一回到后台，马瑜就冲了过来，对着张明爵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在搞什么鬼？！你疯了吗？！” 张明爵一脸茫然，简直无辜极了：“啊？我怎么了？” “为什么不按照台本来？！” “我打乱台本的顺序了吗？”张明爵低下头，“对不起，有些地方没记住。” 张明爵的经纪人章广才过来打圆场：“最近明爵太忙了，要赶两个剧组拍戏，还要跑宣传，可能状态没调整过来吧。” 马瑜冷冷地瞪了章广才一眼。他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可谓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张明爵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状态不好出错，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对张明爵不满很久了，这个艺人一点都不听话，钻营的心思太多，不好好拍戏，迟早要把自己毁掉。张明爵要是他的人，他一定会先把张明爵冷一段时间让他清醒清醒，但张明爵却是公司另一位高层的心腹爱将，他动不了，就只能骂两句泄泄愤了。 “好好把心思放在拍戏上，知不知道你得罪的人已经很多了？刚才导演都问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等节目放出来你让观众看到了怎么想？”马瑜不清楚内情，以为还是上次电视剧盛会的红毯上张明爵和陆凌恒结了梁子，后来听说拍刀锋的时候两人也不对路，所以今天就把排挤的事做到明面上了。 张明爵低头听训，并不反驳，但神情显然是不服气的。 这时候节目组的导演过来了：“明爵，凌恒，先别急着换衣服，刚才你们格斗的那段补拍一条吧。”刚才拍摄的时候导演就觉得不妥，只是不好打断节目的录制所以没说。请两个演员现场格斗是为了炫技耍帅吸引观众，可不是为了让观众看打架的。刚才两个人打得太凶了，有好几下张明爵是真的打到踢到陆凌恒了，万一播出去导演怕会引起非议。 “刚才拍的不好吗？”章广才插话，“打得效果挺好的啊。” 导演说：“再补拍一条吧，按照排练时候的那种效果来。” 马瑜也点头：“重拍一条，张明爵你自己把握好尺度。” “真的对不起啊导演。”章广才态度很好地道歉，“明爵要赶飞机去剧组拍戏，七点的飞机，已经快来不及了。” 导演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确实来不及补拍了。他为难地问道：“不能改签吗？” “明爵的戏很赶，就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晚上回去半夜还有一场他的戏，全剧组都等着呢，今天真的不行了。” 导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马瑜。 马瑜能怎么办呢，他也希望张明爵重拍，但他并不负责张明爵的经纪事务，因此只好黑着脸不说话。 “不好意思了牛导，我们要走了。明爵今天状态不好，回头我说说他。改天请你吃饭。”章广才给张明爵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得，这是连骂都不让骂了。马瑜一肚子火气，但又不能耽误人家赶飞机，只能恶狠狠地警告道：“不要再有下一次！” “知道了马哥。”张明爵敷衍地应了一声，赶紧把衣服换了就溜出去了。 导演更无奈，演员录完了节目经纪人说没时间补拍，他也不能硬留，只好眼睁睁地把人放跑了。 张明爵走后，马瑜转头问陆凌恒：“你跟张明爵怎么回事？” 陆凌恒自己都想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他们确实不对盘，他已经主动示好化解了，直到录节目前张明爵都亲亲热热地跟他聊最近拍摄时发生的趣事，谁晓得一上台就变脸了。 “他那个脾气，你就让着点他，你跟他争什么呢？” 陆凌恒也有点生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肘：“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惹过他。” 马瑜叹了口气：“总之不管他怎么样，哪怕你以后避开他走，你都不要去跟他硬碰硬。” 陆凌恒皱皱眉：“我知道。” 陆凌恒今天的表现并没有什么不对，马瑜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了。 第二天陆凌恒又在同城参加了一个商演活动，第三天上午才终于回家了。 沈博衍早就问好了他的航班，大清早让佣人把小公狗送回去了，还安排了车子去机场接机。 陆凌恒刚到家，一开门就发现小公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不知道是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听到了脚步声。看见主人归来，小公狗兴奋地跳来跳去，求拥抱求抚摸。 陆凌恒以前从来没有养过狗，平时也都是一人独居，这种有人……不，有狗热情欢迎他回家的感觉很奇妙，让他工作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他俯身抱了抱小公狗：“我回来啦。” 小公狗立刻热情地舔了他一脸口水。 刚才还觉得温馨感动的陆凌恒受到口水攻击，马上变脸，嫌弃地推开小公狗，又气又好笑：“跟谁学的你！知不知道脏啊！” 小公狗的示好没有得到回应，反而被骂了，委屈地趴在地上呜呜叫。 陆凌恒想想，这好像是狗的本性，还真不是跟谁学的。他又想起前两天把他按在沙发上亲的一脸口水的沈博衍，哭笑不得：“不是你跟他学的，就是他跟你学的。你们俩赶紧结拜算了！” 小公狗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陆凌恒刚回家，脱衣服准备洗澡，才脱了一件外套沈博衍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沈博衍：“你到家了吗？” 陆凌恒：“刚到。” 沈博衍：“我在外面办事，忙完了就回来，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陆凌恒：“好。” 陆凌恒想挂电话了，沈博衍却不肯挂：“君乾……我好想你。” 陆凌恒无语地看看天花板：“我才出去两天。” 沈博衍无赖：“两天也想。” 陆凌恒无奈地说：“等会儿就能见到了，见面聊吧。” 沈博衍：“好，么么哒。” 陆凌恒：“……” “么么哒？” 陆凌恒嘴角一阵抽搐，么不出口。 沈博衍非常固执：“么么？哒？么么哒呢？” 陆凌恒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为了早点挂掉电话去洗澡，勉为其难地张嘴：“么……么哒。” 挂掉电话后，沈博衍兴高采烈地对着手机送了个飞吻，把手机塞回兜里，降下车窗，酷酷地对车外的人勾了勾手指：“司机，上车走吧。” 他的司机连忙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的时候，司机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意气奋发的沈博衍，心中不由得感慨：最近沈二少真是上进了，以前就跟一些狐朋狗友打电话，商量要去哪儿逍遥，从来也不避人的。现在开始管公司的事儿了，打个电话都要把自己赶下车，想必是聊了什么很重要的商业机密。瞧这得意劲儿，绝对是谈了一笔超大的生意！看来二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陆凌恒进房间拿换洗衣服，小公狗两天没见主人了，陆凌恒走到哪它就寸步不离地跟到哪，他本来以为只能带着小公狗一起洗澡了，没想到他一脚跨进浴室的门，小公狗嗷地叫了一声掉头就跑了，坚决不肯进浴室。 家里没别人，独居很久的陆凌恒并没有洗澡要关门的习惯，直接进去洗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陆凌恒经常要住酒店，其实他并不喜欢酒店的环境，总觉得不安心，所以每次一有机会到家里他都会认认真真地洗澡洗好几遍，每个地方都清洗干净，这样会让他觉得失去的元气又回来了。沈博衍说了要一起吃饭，但现在时间还早，陆凌恒心想他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所以洗得也很安心。 几分钟后，沈博衍出现在陆凌恒的家门口。他急不可耐要见到陆凌恒，自己家都没回就先来按陆凌恒的门铃。然而他按了几次，在门外等了一分钟，都没有人来开门。 房门是密码锁的，这本来就是沈博衍的房子，他考虑片刻，直接打开门进去了。 客厅里小公狗正趴在沙发上休息呢，沈博衍四处晃了晃，没有看到陆凌恒，心里直纳闷：刚才不是说回来了么？难道又出去了？ 浴室里陆凌恒正在第二次给自己上沐浴露。他洗得非常细致，小兄弟因为被他弄了几下，所以有抬头的趋势，正好方便他上沐浴露。陆凌恒抓着自己的小兄弟来回涂抹，把沐浴露涂匀。 沈博衍给自己倒了杯水，依稀听到房间里有声儿，就叫着君乾的名字走进去，来到了浴室门口。 正清洗自己小兄弟的陆凌恒洗得真高兴，低着头认真弄着自己的小兄弟，突然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砸碎了。 陆凌恒猛地回头，正对上脱手把水杯砸了的沈博衍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双双受到惊吓！——不同的是，陆凌恒吓软了，沈博衍则吓硬了！ 第六十二章 沈博衍低笑两声，弯下腰在陆凌恒心口处烙下一吻。 沈博衍咽了口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陆凌恒被握住的地方，眼里射出的贪婪的光简直要把陆凌恒生吞活剥了。 气氛凝滞数秒，陆凌恒用花洒挡住自己的关键部分，崩溃地吼道：“你还看！出去啊！” 沈博衍这才如梦初醒，红了脸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退出去了。 陆凌恒惊魂未定，警惕地盯着浴室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沈博衍确实离开了，这才赶紧低头检查刚才自己被沈博衍吓软的小兄弟。 小弟弟你还好吧？小弟弟你是昏过去了吗？小弟弟你不能有事啊！小弟弟你快醒醒啊！我需要你啊！ 渐渐的，小兄弟终于有了复苏的意识，缓缓抬头。 陆凌恒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回头一看，沈博衍居然又出现在浴室门口了，手里还拿着扫帚和簸箕。 刚有点意识的小兄弟再次被吓昏厥了。 陆凌恒（╯‵□′）╯︵┻━┻ “你、你继续洗。”沈博衍的脸红成猪肝色，却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把玻璃碎片扫掉，免得等会儿你出来踩到。” 陆凌恒抓狂地大吼：“沈博衍！！！” “在。”沈博衍赶紧立正。 “滚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老婆大人怒了，沈博衍立刻麻溜地滚了。 陆凌恒哪里还有心思洗澡，迅速把沐浴液冲掉，五分钟后就穿好衣服出来了。 沈博衍正在客厅里喝冰水，看见陆凌恒出来，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心虚。 “活动顺利吗？”沈博衍放下杯子问道。 陆凌恒黑着脸在他对面坐下。他必须趁这个机会好好把规矩做一做了，要不然这么下去，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为什么进来前不敲门？” 沈博衍的眼睛四处乱瞟：“敲、敲了，你在洗澡，没听见。” 陆凌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就能随便进来看我洗澡？！” 沈博衍小声辩解：“我不知道你在洗澡……再说都是男人嘛，又不是没看过……”上次陆凌恒喝醉酒还是他帮着洗的呢！不过看陆凌恒自己做这么色色的事还真是第一次，一想到刚才的画面，沈博衍就觉得全身热血往下身涌去。 陆凌恒正要抓狂，沈博衍突然咦了一声，抓住他的胳膊：“你手怎么了？” 家里有暖气，陆凌恒洗完澡穿着短袖出来了，沈博衍发现他的手肘上有一块乌青。 这乌青真是录节目的时候张明爵踢得太狠把他弄伤了，两天了还没有消掉。陆凌恒微微皱了下没有：“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被张明爵为难的事，陆凌恒并不打算说，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虽说录节目的时候说好了是表演格斗，但是在表演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说出来还显得小心眼，况且并不是什么大伤。 沈博衍摸了摸他的伤：“还疼吗？” “不疼了。” 沈博衍虽心疼，但大家都是男人，为这点小伤不至于多小题大做。他起身道：“我已经让佣人把饭做好了，在我家吃吧。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把头发吹干再来。” “哦。”陆凌恒转身又进浴室去了。等他拿起吹风机，才想起自己本是要教训沈博衍的，怎么一不小心就被他把话题给岔开了呢？ 陆凌恒吹干头发，又给小公狗的饭碗里倒满狗粮，这才往隔壁去了。 按过门铃，陆凌恒在门口安静地等待着，几秒后，房门打开，陆凌恒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里面的人用力拉进去了。 “砰！”房门关上，陆凌恒被压在门上，沈博衍抓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如狼似虎地亲吻起来。 沈博衍的嘴唇略厚，裹住陆凌恒的唇吮吸着，舌尖试探着去撬陆凌恒的齿关。陆凌恒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又被吓了一跳，正待生气训斥，齿关一开，就被沈博衍趁虚而入溜了进来，纠缠他的舌尖。 陆凌恒想将他推出去，却没料到自己这么做是羊入虎口。沈博衍乖乖退回去了，却趁机将他的唇舌含住，温柔地舔吻。 “嗯！”陆凌恒抗议地轻呼，瞪视沈博衍。 然而沈博衍却没有看不到陆凌恒警告的眼神，他吻得极其陶醉，双目闭合，睫毛微微颤抖，虔诚地如同再做一场祷告。 许久过后，沈博衍终于放开陆凌恒已有些发麻的唇舌，沿着他的脸颊一路轻吻，直至含住他的耳垂，用舌尖轻轻打转。“君乾……我想死你了……”沈博衍呼吸粗重，声音粘滞浓郁地喃喃。 陆凌恒本是要发火的，可耳垂是他的敏感处，被沈博衍如此舔舐两下，他身子就软了半边，再加上那磁性性感的声音，叫他肚子里的火气也都消得差不多了。 “你就不能正常点。”陆凌恒抱怨，“差点被你吓得发病。” 沈博衍低笑两声，弯下腰在陆凌恒心口处烙下一吻。从前陆君乾有心脏病，他说话做事都是极小心的，绝不会从背后拍陆君乾的肩膀，总是要绕到他面前再跟他说话。可如今没有了心脏病，沈博衍终于敢做自己想了很久却没胆量做的事了。 这样的气氛暧昧得有些危险，陆凌恒感觉到自己心砰砰跳着，忙挣开沈博衍假装无事地往屋里走：“都有什么菜？” 沈博衍跟在他身后，走到桌前，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按你喜欢吃的做的。” 陆凌恒突然就笑了。沈博衍这样，就跟方才欢迎他回家的小公狗一模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简直恨不得能长在他身上。陆凌恒从前总是忙事业，从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他以为那些你侬我侬的剧情也只有在电视里才会如此，若真有了爱人，也就是在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互相帮助一番，哪会整天黏在一起？可沈博衍那满是眷恋的目光是第一次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深情。他突然想起演戏是看女演员的眼神，那些迷离的、专注的，他自以为深情款款的，其实都是那么肤浅。 “嗯？”沈博衍发现怀里的陆凌恒看着自己不说话，好奇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难怪导演说我演戏不走心。” “啊？”沈博衍茫然。 陆凌恒又想起那天楚伊娜说的话。想要演绎好不同的角色，就要了解不同的人，体会不同的感情。他的演技之所以到达瓶颈，是因为在很多的情感选择中，他没有切身的体会，只能选择相对保守的方式，于是就再没有突破。也许，他确实应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没什么，吃饭吧。”陆凌恒笑了笑，轻轻掰开沈博衍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两人聊了会儿最近发生的事，陆凌恒问道：“你爸的病怎么样了？” 沈博衍比前两个月父亲刚查出癌症那会儿的态度轻松多了，答道：“情况还可以，前天刚做完一个疗程的化疗，现在在家里休息，定期去医院复查。” 陆凌恒听到好消息，也不由高兴：“那就好。” 沈博衍说：“我爸的意志力很坚定，所以恢复还不错。不过……” 陆凌恒见他眉头微皱，忙问道：“不过什么？” 沈博衍现在就希望父亲能好好在家里养身体，赶紧把身体养好。他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如果癌细胞没有转移的话，算是挺过一个难关了，一旦发生转移就真的再没多少日子好过了。父亲现在就应该什么都不管，最好能去国外度假，保持每天轻松愉悦的心情。不过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邹静静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希望丈夫能好好休养赶紧养好身子，一方面又希望丈夫能尽快开始工作。就沈父住院治疗的这段时间，沈氏集团内部的事基本全都被沈清余把持了，邹静静虽然有心想让沈博衍快点接手集团里的事，但沈博衍自己也发现自己被架空了，沈清余并没有要分权给他的意思。沈博衍不是很在乎，反正他不想跟大哥争，只想快点把自己的公司办起来，但是邹静静绝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她希望丈夫重掌大权，才能把沈博衍带进集团的核心。现在邹静静哄着骗着让丈夫多管点事，弄得大家都很头疼。 沈博衍轻轻叹了口气，又笑起来：“没什么。吃吧。” 第六十三章 弄的他哎哟哎哟不要不要快点快点老公老公要死要死 难得陆凌恒有空，沈博衍也没什么事，晚上两个人一起躲在家里看电影。 看电影的时候沈博衍一点也不安分，一会儿把陆凌恒的手指拉过来把玩，一会儿又搂住他闻他秀发上的味道，至于电影是讲什么的，沈博衍一点也不关心。 这样的场景，沈博衍想了太久太久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却觉得不真实，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化为泡影。 小公狗也跳到沙发上，在陆凌恒身边趴下，时不时蹭蹭他。 陆凌恒很温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好好谈一场恋爱，那他就决定配合沈博衍，做恋人该做的事。但他渐渐发现沈博衍得寸进尺的功力极其强大，搂搂抱抱了没一会儿，沈博衍的手已经伸到他衣服里面去了。 他们在看的这部电影是奥斯卡得奖电影，拍得很不错，陆凌恒看得比较入神，因此虽然沈博衍弄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还是忍着，由沈博衍去。 影片里的男女主人公突然开始接吻。欧美的片子就是这点不好，感情一点都不含蓄，一看对眼马上接吻，一接吻转眼就滚床上去了。突然，陆凌恒耳边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只听“嗷”一声惨叫，小公狗被沈博衍一巴掌从沙发上扫下去，接着陆凌恒就被沈博衍按倒在沙发上了。 得，这下电影都没得看了。陆凌恒终于忍无可忍：“你还看不看电影了？” “看不进去。” 陆凌恒以为沈博衍不喜欢电影的内容：“为什么？” 沈博衍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拉过他的手按到自己裤裆上。 我草草草草！ 陆凌恒的手摸到一根又粗又硬的家伙事，吓得连忙把手收回来。他又一次为沈博衍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 “就这样。”沈博衍居然还理直气壮，“我是正常男人。” 陆凌恒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八年没有见过正常男人。 “嗷呜！嗷呜！”猝不及防从沙发上滚下去的小公狗很愤怒，大声叫唤以示抗议。 “再叫就带你去洗澡！”沈博衍冷冷威胁。 一听到洗澡两个字，小公狗立刻蔫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了。 凶神恶煞地吓唬走小公狗，沈博衍一转脸对着陆凌恒又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涎相：“君乾，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陆凌恒一头雾水：“帮我？” 沈博衍慢吞吞地把自己搭在他腰际的手挪向他的敏感部位：“我都看到你在浴室里自己弄了。”他顿了顿，想到那副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必须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帮你。”说完正好一把抓住了陆凌恒的敏感处。 陆凌恒如惊同弓之鸟般身子一弓，涨红了脸：“我那是在……” 沈博衍不容他解释，直接吻住了他的双唇。 不过顷刻，沈博衍已经解开了陆凌恒裤子的拉链，将手伸进去，向他身后探去。 陆凌恒挣扎着抓住沈博衍不规矩的手，仰起头大口呼吸：“别……太快了……” 他从来没有和男人谈过恋爱，甚至没有喜欢过男人，接受沈博衍也是做了几个月的心理准备，那也只是让他承认了他对沈博衍的好感而已。接吻、拥抱、亲热，沈博衍已急不可耐，因为这段情在他心里藏了三年，而陆凌恒却从最近才开始说服自己一步步放下心防去接受。二十八岁的人了，对待感情不会再别扭矫情，可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让他直接进行到最后一步，他终究有些害怕。 沈博衍停下动作，见他眉头微皱，立刻把手抽了出来。他吻吻陆凌恒的唇角：“那，用手好不好？” 陆凌恒犹豫。他感觉到沈博衍顶着他的地方已经硬得发烫了，知道他也忍得很辛苦，内心挣扎之后，心想总要跨出这一步的，于是松口道：“好吧……” 呀吼！ 立刻扑上去把陆凌恒翻来覆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弄的他哎哟哎哟不要不要快点快点老公老公要死要死，把他榨干，把自己榨干，两人瘫软如水融在一块儿——以上全是沈博衍的脑补。 事实上，他心里早已有如烈火焚烧，却并没有把猴急表现出来，而是温柔地开始帮助陆凌恒进入状态。他从他的耳垂吻至脖颈，又蜿蜒而下，掀起他的衣服亲吻他的胸膛，用牙齿轻轻咬住他的河蟹拨了拨。陆凌恒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了，肌肉也更加紧绷了。 沈博衍不住抚摸他，令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又抓过他的手，轻轻舔舐他的指缝。 手指传来濡湿的痒感，陆凌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起反应。他觉得有些羞耻，便笑着转开话题：“你很会调情嘛。很有经验？” 沈博衍全身一僵，呵呵干笑一声，拒绝回答这种问题，含住了他的手指。 陆凌恒小声嘀咕：“这么有手段，吻技怎么那么差？” 沈博衍不服气，含混道：“你吻技很好吗？” 陆凌恒谦虚：“那倒没有，我没谈过什么恋爱，拍吻戏只知道怎么让镜头拍出来好看。” 沈博衍松开他的手：“那你亲我试试。” 陆凌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手搂住他的胳膊，将他勾下来，温柔又强势地吻住了他的唇，第一次在亲吻中做了主导。 片刻后。 陆凌恒无语地松开沈博衍，推了推他：“你别把全身重量压我身上，我快喘不上气了！” 沈博衍瘫软在陆凌恒身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头皮麻了！脚趾酥了！全身软了！他喃喃道：“等、等会儿，我晕了……” 陆凌恒：“……” 方才的话并不是陆凌恒假谦虚，他对于接吻的研究只停留于如何在镜头中表现得更唯美，但就只是轻轻的舔吻，都迅速清空了纯情的沈小狗的血槽。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是陆凌恒主动吻他，就足够让他腿软了，这就是脑残粉的爱。 然而清醒之后，沈博衍亦觉得丢人，立刻抢回主动权，挑起陆凌恒的兴致之后，便开始将他的小兄弟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之间。吻技不行，他手上的功夫却是极好的，二十八年老处男生涯，几千个空虚寂寞的夜晚，唯有一只黄金右手的陪伴，让他简直将手技锤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数分钟后，陆凌恒已经全身泛红，目光迷离，开始呻吟：“快、快到了……” 沈博衍心中成就感爆棚，索性加快了动作，打算让他一鼓作气地拜倒在自己手下。 一股酥麻感沿着陆凌恒的脊椎往上窜，眼看就要窜到头顶，快感即将袭来…… “嗷——！”一只黑色的毛团猛地窜上来，一屁股坐在他胸口，让他所有的快感差点化为一口鲜血喷出来。 小公狗在房间里躲了一会儿，没有再受到洗澡威胁，便壮了胆子又溜出来，恰巧看到主人们玩游戏玩得高兴，却不带他，急得冲过来挤进两名主人中间：“嗷呜——！”带我一起玩！ 因为太投入，谁都没注意小公狗是什么时候靠近的，连沈博衍都吓了一跳，赶紧一巴掌把小公狗从陆凌恒身上扇下去，低头一看，自己的黄金右手里抓空了——陆凌恒的小兄弟又昏过去了。 沈博衍大惊失色，连忙拍拍它、晃晃它、掐掐它：小弟弟你醒醒啊，老子的成就还没达成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人寰啊！ 陆凌恒脸色铁青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把一口被闷住的气吐出来。真是要疯了！家里养着两条疯狗，他早晚要阳痿了！！ 两周后，《刀锋》终于在M卫视正式开播了。 开播的当天，陆凌恒正好休息，自然在家收看。一来为自己演的电视剧的收视率做一份贡献，二来也想看看电视剧究竟拍成什么样了。 虽说是演员演的戏，但演员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成品是如何的，角度、灯光、特效等等才是构成画面的关键。有经验的演员或许可以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没有经验的演员甚至会被电视里的自己吓到。至于电视剧究竟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也并不是所有演员都知道，敬业的演员事先看过完整的剧本，但架不住拍摄的时候导演临时改了剧本或者后期剪辑的改动，好歹还是知道故事的脉络；不敬业的演员连完整的剧本都没看，拍到哪一场就演哪一场，拍完了脸自己演的是什么样的人物都不知道。不管怎么说，看自己演的电视剧都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刀锋》一天播出两集，第一二集讲的是曹风入伍前的故事，没有陆凌恒的戏份，他要等第三集才出来。所以陆凌恒看电视，沈博衍却没兴趣，在房间里上网。 广告的间隙，沈博衍跑出来了，不大高兴地往陆凌恒身边一坐：“炒什么不行，非要给你炒绯闻？” “啊？”陆凌恒茫然，“炒绯闻？” “你不知道吗？炒绯闻就算了，还炒你抢别人女朋友，这不是成心招骂吗！你以后不要配合这种炒作了！” 陆凌恒吃惊：“我？抢别人女朋友？什么东西啊？” 沈博衍见陆凌恒不知，也有些惊讶。先前他看到网上有人黑陆凌恒的角色形象，陆凌恒说是剧组为了宣传而炒作，所以他刚才刷微博看到新闻又以为是炒作。难道陆凌恒自己不知道他被人消费了？ 沈博衍拿出手机：“说你跟张明爵抢岳馨玉，还有照片呢……” 陆凌恒凑过去，屏幕上赫然是一张他搂着岳馨玉的照片，正是那天岳馨玉发烧昏迷被送医院的时候拍的。 陆凌恒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了。 第六十四章 抹黑 这下陆凌恒总算是明白张明爵的用心了。 这就是炒作无疑，不过一般炒作有几种可能，一种是剧组或节目组为了收视率消费艺人，拿绯闻恋情甚至丑闻来炒，只要吸引到了关注，赢得收视率，是否会对艺人造成难以挽回的不良影响他们是不管的，之前就发生过艺人怒斥无良剧组恶意炒作的事；还有一种是经纪公司和艺人自己炒作，这种情况一般顾虑会比较多，就算往黑了炒也一定是给艺人留足了洗白的空间，不会弄个自伤根基的炒法。 现在正好是《刀锋》开播的时候，按照一般情况，这种绯闻很可能是剧组的宣传策划的，而且所谓的偷拍照也是在剧组拍摄期间被拍到的。但是回想起之前的事，陆凌恒非常确定这新闻是张明爵的团队在捣鬼。 沈博衍说：“那个张明爵还发了一条微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美好的。’靠！真虚伪！” 陆凌恒问道：“岳馨玉发声了吗？” 沈博衍翻了翻：“好像没有。” 陆凌恒把电视关了，往房间里走：“我去上网。” 沈博衍发现他脸色不对，跟在他身后问道：“你不知道这件事？” 陆凌恒摇头：“不知道。” 炒作也会有多方联合来炒的，比如炒恋情，男艺人的团队和女艺人的团队商量好一起发通稿，比如张明爵和岳馨玉那样，大家互利互惠。但如果出现明显对一方有利一方不利的情况，要么这种事情是真的，被爆出黑料的一方确实做的不地道，要么就是这位艺人被刻意抹黑了，获利的一方踩着对方上位。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属于后者，陆凌恒属于这场炒作中的牺牲品。谁他妈炒作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形象变成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啊，吃饱了撑得吗！这种新闻配合着张明爵那条微博看，张明爵成了情深不渝的好男人，他成了勾引别人女朋友的第三者，而且张明爵和岳馨玉的人气都很高，他们的CP粉也非常多，陆凌恒这种小透明一搀和进去，妥妥成炮灰啊！光舆论就能把他给轰死了！ 陆凌恒打开微博一看，果不其然，他已经被愤怒的粉丝骂了几万条了，就差把他挂起来鞭尸了！ 天涯上已经有帖子在扒这件事了，短短时间已经翻了好几页，网友或水军们找出了各种“证据”证据陆凌恒是个不要脸抢别人女朋友的男小三。 从几个月前《刀锋》刚刚杀青之时就已经有营销微博爆料陆凌恒和岳馨玉因戏生情，那时候陆凌恒和马瑜都以为对方只是在故意吸引眼球才胡说八道，加上那段时间张明爵还在拼命和岳馨玉秀恩爱，所以就都没放在心上。这几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不少小号在微博上论坛上“爆料”陆凌恒和岳馨玉的地下情，没掀起什么水花，陆凌恒的团队也就根本没去关注。现在可好，这些曾经埋下的地雷被一起引爆了！ 一个人说，或许是胡说八道。很多人在说，就是众口铄金，没有人会去考证这“很多人”的身份和目的是什么，再加上还有照片，虚假的事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靠！”陆凌恒生气地拍了下桌子。就算他早就已经习惯有人讨厌他抹黑他，但是莫名其妙别人泼一身脏水，还是会很生气。 这张明爵真是好心计，早几个月就开始策划这出戏了，一直忍到现在，为了塑造他深情好男人的形象，简直不择手段！ 沈博衍站在他身后看他浏览新闻，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是不是这个张明爵故意黑你？” 就在这时候，陆凌恒的手机铃响了，是马瑜打来的电话，他赶紧接了。 “你跟岳馨玉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跟她没关系吗？你不是说你没惹过张明爵吗？”电话一接通，马瑜劈头盖脸气势汹汹地责问。他不清楚艺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光看那些引导性非常强的文字和照片，他虽然知道这事肯定是张明爵往外捅的，但他也相信是陆凌恒先去招惹岳馨玉激怒了张明爵，是先前陆凌恒对他撒谎了。 “我跟岳馨玉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陆凌恒生气地吼回去，“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现在就在我身边！” 马瑜愣住，连沈博衍也愣了。 几秒钟后，马瑜的态度明显温柔多了：“真的？那你搂着岳馨玉的照片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是GAY，之前不知道陆凌恒的取向，听他这么说，就已经信了八成。 陆凌恒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了那天岳馨玉身体不舒服的来龙去脉。 马瑜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问道：“你保证你没有撒谎？如果你骗我，谁都帮不了你！”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很多艺人满口糊话，连自己的经纪人助理都被骗得团团转。 陆凌恒叹了口气。他可以理解马瑜现在的想法，所有的迹象都对他不利，而他除了一张嘴之外没有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据，马瑜会怀疑他也是很正常的。 刚才被点名的沈博衍连忙伸手问他要电话，想帮他解释。如果有他开口，估计马瑜会更相信陆凌恒的说法，但陆凌恒推开了他的手，示意他别介入。陆凌恒冷静地问道：“你为什么相信张明爵而不是我呢？” 马瑜一怔。陆凌恒居然还反问他？ 然而陆凌恒马上接着说下去：“因为舆论对吗？那么舆论是事实吗？” 马瑜不可思议地看了眼电话。陆凌恒想说什么？ “舆论不是事实，但是观众不是警察，对于观众而言，事实不重要，舆论才重要。所以无论事实是怎么样都好，我们要做的是引导舆论。我跟岳馨玉什么事都没有，无论你们信不信，也请基于这个立场去公关。” “你……”这下马瑜是彻底愣住了。这段话非常熟悉，是他从前对陆君乾说的。 那时候陆君乾出道没多久，还不懂怎么应付媒体，有一次因为团队没有协调到位放了一个本来答应做专访的媒体的鸽子，该媒体的记者空等了几个小时，非常生气，回去就写稿子抹黑陆君乾，把真真假假的料参杂在一起，就连陆君乾开车时不小心闯了红灯的事也编排进去，塑造出他红了以后就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的形象，在那时候对他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损害。那时候陆君乾涉水不深，这种程度的抹黑足以让他寝食不安，因为有些事情虽不是他有心但却是给人留下了拿捏的把柄，连辩解都无从辩起。当时马瑜就说了这样一番话来安慰他，最后也成功利用公关手段扭转了陆君乾的形象。 马瑜回想起这些，也是叹了口气。上一次陆君乾的父亲找他的麻烦，虽然明面上是沈博衍解决的，但是私底下为了让马瑜承这个人情沈博衍还是告诉了他日记本其实是陆凌恒找到的，这段话大约是陆君乾告诉陆凌恒的，他们俩兄弟的感情当真深厚。一想到陆君乾，马瑜就很难过，不免移情于陆凌恒，要对他更为照顾些。 “好吧。”马瑜说，“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会尽量以你的利益出发，你也不要隐瞒我。” 即便对于观众而言事实不重要，但如果经纪人和宣传团队也被艺人蒙在鼓里，那就是作死了。譬如有的艺人明明吃喝嫖赌却对公司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守身如玉，于是团队也努力把他往白莲花打造，结果娱记直接甩出照片啪啪打脸，欺世盗名的形象再也无法洗白。经纪人就算要帮艺人洗地，也得考虑现实，如果艺人本身行端坐正，那只管放心地走白莲花路线；如果艺人本身槽点无数，包装成真性情也不失一条好路线。 “你放心。”陆凌恒保证，“不可能再有更多证据了，就算捕风捉影，也没办法再把我和岳馨玉凑到一起去。” “好。”马瑜说，“我马上去找张明爵和岳馨玉沟通一下。” 陆凌恒正要挂电话，马瑜叮嘱道：“你先不要上网了，不要发声澄清什么，免得言辞不慎被人抓住把柄，一切等明天再说。” 陆凌恒答应了：“好吧。” 挂了电话，沈博衍站在陆凌恒身后愤愤不平：“是不是那对男女联合起来坑你？太他妈不要脸了！马瑜说打算怎么收拾他们了没？” 陆凌恒想了想，又给岳馨玉打了个电话，他也不确定在这么一出戏里岳馨玉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很可能是张明爵一手策划的一踩二的戏码，因为现在网上骂岳馨玉的人不少，说她水性杨花脚踩两条船。但是岳馨玉和张明爵合作这么久了，没准两人说好了还有什么后招呢？如果岳馨玉也是被坑了那就最好，他们联合起来扭转舆论，比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有利得多。 然而岳馨玉的手机已经关机了，陆凌恒联系不上她。 沈博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赶紧发微博澄清？”他也知道明星自己写的公关稿难免水平有限，万一没讲清楚反而被人从字里行间抓住什么不周到之处做文章，反而容易坏事。但陆凌恒现在一个小明星，就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负责他的宣传工作，公关能力非常弱，于是他拿起电话，“我马上打电话叫我们集团公关部的人来。” 陆凌恒按了按太阳穴，虽然感激，却还是拒绝了：“没那么严重。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明天我去趟公司，听听马瑜怎么说。” 沈博衍不放心。脑残粉是容不得自己的男神受到一点委屈的：“真的？那对狗男女踩着你往上爬，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凌恒叹气。马瑜特意叮嘱他不要发声，估计是想顾全大局，跟张明爵岳馨玉协调之后再想一个尽可能三赢的局面。其实本来，这个局面不是不可能，三方团队订好计划，炒作归炒作，那种容易令人误会的照片就不要拿出来了，最后三个人手拉手出来秀一秀，平平稳稳发个通稿说一切都是媒体朋友和观众们误会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那时候眼球也赚到了，危机也化解了。但现在这个局面却不大可能了。张明爵一声招呼都不打，又埋地雷又发照片又发微博，是真想把他当成自己好男人形象背后的渣男来踩的。他虽然委屈，但看在马瑜的面子上，还是同意了先忍一忍再说。 沈博衍见他愁眉不展，又不肯立刻反击，急得抓耳挠腮。听陆凌恒又叹一口气，他快难受死了，索性从背后一把抱住陆凌恒，拼命揉搓，把他肚子里要叹的气全都搓出来。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沈博衍郑重的说，“谁拔你一根头发，我把他剃成秃子。” 陆凌恒被他逗乐了，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眉间的愁云也就散去了。 第六十五章 雪藏 翌日上午陆凌恒去公司找马瑜。他到公司的时候马瑜正在开会，发了条短信让他自己去办公室等着。 陆凌恒到马瑜的办公室坐着，等了半小时马瑜都没来，他百无聊赖，发现桌上有一份剧本就拿起来看。 这是一份电影剧本，所以长度只有两万字，是以明朝为背景的历史剧。陆凌恒本来只是想着随便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这剧本意外精彩，他一看就入迷了。这个故事的切入点非常有意思，讲的是一个昏君的故事。在常见的故事里，昏君往往都是智商负数大腹便便的白痴，被伟光正的主角各种吊打欺负，但是这个剧本却从人性的角度阐释了宠幸佞臣不理朝政的昏君的心理。陆凌恒一口气把剧本全部看完还意犹未尽。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他索性站起来自我代入角色尝试演了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马瑜才回来，陆凌恒连忙把剧本放下：“马哥。” 马瑜脸色不太好看，指了指沙发：“你坐。我们聊聊。” 陆凌恒坐下，但马瑜迟迟没有开口。 早上马瑜就在忙陆凌恒、岳馨玉和张明爵的事。他把张明爵的经纪人臭骂了一顿，又跟岳馨玉聊了会儿，基本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其实事情的起因是岳馨玉不想再跟张明爵捆绑炒作了，想跟他“分手”。他们两个本来也不是真正的情侣，出于工作需要才假装谈恋爱。岳馨玉很精明，比较重人情，但张明爵这个人比较自我，一心往上爬，谁都可以当成垫脚石来踩，一年多的时间下来两个人矛盾不断，经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吵架。 之前有个导演找到岳馨玉，希望她能跟张明爵一起出演一部文艺片。这部片子投资少，制作班底一般，拍出来不可能大爆，顶多就是不痛不痒，万一运气差一点还有可能扑街，如果能请到张岳这对情侣档，算是给票房加了保障。其实对于张明爵岳馨玉现在这个地位来说，这部片子对他们是没有提携作用的，但是这个导演在他们还不那么出名的时候对他们两个都有恩，所以岳馨玉希望接这部片子还人情，但是张明爵不同意，觉得浪费时间。 不同意也就算了，大不了岳馨玉自己去演，又不是没有情侣档她就不能拍戏。但是就在这个档期有个电视台找到张明爵，想做一台真人秀的节目，请各种明星情侣来参加。现在综艺节目正吃香，这是个很好的提升知名度的机会，张明爵要接，岳馨玉不肯，一来她已经答应导演出演那部文艺片了，二来她也不愿意跟张明爵以情侣的身份录制真人秀。但是电影她可以一个人拍，情侣档真人秀张明爵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右手去上，两人为此吵了无数架，张明爵索性越过她给她的经纪人大灌迷魂汤，在一次酒桌上灌醉了经纪人让经纪人帮她答应接下了真人秀节目。这件事弄得岳馨玉大为光火。这一年多来岳馨玉帮张明爵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各种矛盾累积在一起，她爆发了，坚决要跟张明爵拆伙。 情侣档虽然是个双赢的事，但因为岳馨玉出道比张明爵早，作品比他多，名气也比他大，所以占更多便宜的人其实是张明爵。他现在正在上升期，还指着岳馨玉这边的人脉和资源帮他提升呢，他当然不肯拆伙，但是岳馨玉的态度非常坚决。于是张明爵妥协了，以推掉真人秀接电影为条件让岳馨玉答应暂时不要跟他拆伙，等他的地位再稳固一点再说。岳馨玉那边也就答应了。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也就没有后来的麻烦了。张明爵因为这件事也非常生气，他知道岳馨玉早晚是要跟他一拍两散的，现在他们的情侣档那么火，等拆的那天观众肯定要对分手的理由刨根问底，岳馨玉知道他很多黑料，人脉和口碑都比他好，他怕到时候对自己不利，所以早早就开始做打算了。 正好那天岳馨玉生病，他看到陆凌恒照顾岳馨玉的场景，心里就有了主意。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早作打算，他当时就偷拍下了陆凌恒搂着岳馨玉的照片，又买通了营销账号和水军一直在网上铺垫，等到《刀锋》上映的时候，正好把这事爆出来。之前岳馨玉被送到医院他主动跟随，也是他把媒体记者叫过去的，包括他昨天发的那条看似深情的微博，都是在给自己的好男人形象添砖加瓦。不管岳馨玉是打算现在跟他拆伙，还是过阵子再拆，有了这件事做基甸，他的脚跟立得更稳了，到时候就算分了利益点也归他，岳馨玉还徒惹一身骚。 事情的来龙去脉马瑜是弄清楚了，很显然，这事是张明爵做得不地道，假如张明爵不是星星娱乐的艺人，他肯定要想办法揭穿张明爵的真面目还陆凌恒一个清白，但问题就出在，事情的三个当事人都是同公司的艺人。 娱乐圈不是警察局，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 马瑜上午跟公司的高层开会，就是为了这件事该怎么公关。三赢的局面是不可能了，必须要有取舍。岳馨玉和张明爵，一个是公司的一姐，一个是风头正劲的小鲜肉，而陆凌恒则是还没什么积累的新人，如果说只能保两个，傻子也会选择保张明爵和岳馨玉。保下岳馨玉非常简单，稍微用点公关手段引导一下舆论，让观众觉得是陆凌恒单方面对岳馨玉死缠烂打就可以了，岳馨玉和张明爵还是中国好情侣，陆凌恒就成了炮灰。但是如果这样处理，对于尚无积累的陆凌恒而言打击极大，他的人品遭到诟病，网上一片骂声，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难再翻身。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马瑜是真的有心要捧陆凌恒的。《姜门飞将》那个题材和制作必火无疑，所以这段时间有一些剧本和广告找上门来请陆凌恒，马瑜都没有帮他接，因为现在找上门来的都不是什么好项目。他打算等《刀锋》播出以后看看反响，如果反响好，陆凌恒的选择面就广了，可以直接就把他往大制作的班底或者小成本的主角上推，不要再浪费时间原地踏步。可是这件事一发生，这些眼看就要找上门来的机会恐怕都成泡影了。 马瑜沉默良久，陆凌恒终于忍不住出声：“马哥？你要跟我聊什么？” 马瑜喝了口热茶，忍住叹气的冲动：“你最近就好好休息一下，参加点培训班之类的提升一下吧。” 陆凌恒愣住。 马瑜又说：“这件事你就不要回应了，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陆凌恒咬了咬嘴唇，单刀直入：“是要雪藏我的意思？” 马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是雪藏。总之……等《姜门飞将》播了再说吧。” 《姜门飞将》才刚杀青没多久，等播出最快也要小半年，照这个意思，这小半年陆凌恒都没有工作了。马瑜是想帮陆凌恒讨公道的，他对张明爵这个自说自话的举动非常不满，但是哪怕不论公司的利益，单论这件事，要帮陆凌恒赢回舆论的胜利太难了。证明两个人不清白可以捕风捉影，随便拿张亲密照配点文字观众就相信了，可是证明两个人是清白的要怎么证明？拿出陆凌恒每天的监控录像说他跟岳馨玉没交集？就算可行，也没有这种监控啊！ 为今之计，只有等舆论风波过去，马瑜把希望寄托在《姜门飞将》的播出能够帮陆凌恒翻身。 这个策略是没错的，但是要知道一部剧从开拍到能在电视台播出，顺利的话也要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半年陆凌恒没作品，等半年后《姜门飞将》火了，他接到新工作，然后再等一年才有新作品面试，那时候积累的人气又没了，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对于上升期的艺人而言，必须不断推出新作品，要不然转眼就被观众忘记。 “马哥……”陆凌恒非常不服气。但他对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事情很清楚，知道马瑜也没有办法。 “你……先回去吧，也许《刀锋》播完之后会有转机。”马瑜自己说这话也没底气，“我知道你委屈。以后公司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这句话完全是张空头支票。补偿？怎么补偿？他要是能火，公司捧他天经地义，他要是不火，公司哪会管他死活，多少不知名的小艺人为了不饿死只能到处走穴接活甚至卖身，也没见谁补偿啊！ 陆凌恒站了起来：“我想跟岳馨玉聊聊。” 马瑜以为陆凌恒是不服气公司对这件事的处理，他也可以理解陆凌恒现在的心情，只是他觉得就算跟岳馨玉聊也没用，现在岳馨玉都自身难保。 “我打她手机关机了，可能是被媒体骚扰的受不了。”陆凌恒坚持，“你有她别的联系方式吗？” 马瑜叹气：“她现在就在公司，我让人去把她叫过来吧。” 几分钟后，岳馨玉来了。 岳馨玉神情很是愧疚，一进门她先跟陆凌恒说了一声对不起。听到这句对不起，陆凌恒的心凉了半截。——岳馨玉对不起的不是把他牵扯进这件糟心事里，而是在解决这件事的过程中，她帮不了他了。 从昨天这件所谓的三角恋爆出来之后，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岳馨玉的团队一直在商量对策。岳馨玉自己的意思是不想坑陆凌恒的，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宣布她跟张明爵早就分手了。但问题是张明爵之前的那些小动作岳馨玉团队一直都没有察觉，所以就在前两个星期，岳馨玉还跟张明爵以情侣的身份互动了。她要是解释说她跟陆凌恒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观众不信，反而会觉得她在帮自己和第三者开脱。至于实话实说解释她跟张明爵根本不是男女朋友？要怎么说？发公告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一直都是在耍你们玩呢其实咱俩根本没谈恋爱——这不是开玩笑么！ 张明爵的这个局设得太妙了，想要在舆论战里不吃亏，对于岳馨玉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配合张明爵，把陆凌恒塑造成一个不识相的追求者，她才能撇清关系。这虽然有违她的本意，但她一来要考虑自己的形象，二来也要给自己的团队一个交代，她一个人倒霉整个团队都跟着遭殃。 陆凌恒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给我一个心理准备。” 岳馨玉表情纠结，说不出话来。按照大家商量的结果，她发条微博委婉地说一下并不是所有人的感情她都能够给予回应，意思就是炮灰了陆凌恒，然后再秀张她跟张明爵的合照以示情比金坚。张明爵转发表示一下态度，他们俩还是中国好情侣。而且要是这么做了，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能跟张明爵拆伙，一拆伙就有可能落实她水性杨花的罪名。 马瑜本来在一旁听着，但公司里有人找他，他就出去了，把办公室留给陆凌恒和岳馨玉自己聊。 陆凌恒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纵然有很多道理想说，但是他知道现在说理已经没有用了，凭苍白的话语是很难撬动岳馨玉的。他必须要想出办法来应对。 岳馨玉愧疚地说：“我有个很熟的导演，是个现代戏，现在正好剧组缺一个配角，要不我介绍你过去？”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只能想办法补偿。 陆凌恒摇头。一个不痛不痒的角色，对他而言根本没有用。他考虑了几秒后，态度平静地开口：“给我几天时间。” 岳馨玉茫然：“啊？” “你先不要发声表态度。”陆凌恒说，“给我几天时间。” 舆论的有效期一般是七天，七天后，群众对于舆论的关注度就降低了，印象也已经固定，就算有新的证据，也很难再改变人们的态度。在七天之内，他会拿出翻盘的方法来。 岳馨玉吃惊：“你想做什么？” 陆凌恒摇头，没有详细解释：“总之，先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内你什么都别说，这样可以吗？到时候再看形势，你再决定。” 岳馨玉犹豫。这件事张明爵做得太恶心了，要是能让张明爵吃瘪，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一天不澄清，她就要被人多骂一天。然而思考片刻后，岳馨玉还是答应了：“好，我会尽量保持沉默。” 陆凌恒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岳馨玉哪里敢承他的谢，又愧疚地道了歉，确定陆凌恒真的不需要她帮忙接工作之后才离开了。 陆凌恒出了公司大楼，沈博衍就在外面等他。他钻进车里坐定，沈博衍把玩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凌恒莫名看了他一眼：“当然啦！你不帮我谁帮我？” 沈博衍听了这话，立刻乐得笑开了花。从前陆君乾总是跟他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不想欠他的人情。他特别担心现在遇到麻烦事了还会向从前那样把他排斥在外不让他插手，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气得吐血。 沈博衍扑上去抱着陆凌恒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放心吧，咱们一定要把张明爵那混蛋剃成秃子！” 陆凌恒笑道：“剃成和尚还便宜他了，咱们把他整成地中海！齁死他！” 第六十六章 微博小号 两人刚回到家，小公狗立刻摇着尾巴冲出来献媚。 陆凌恒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气哼哼道：“小公狗，咬死他们！” 小公狗还挺通人性，连主人的话也听得懂，上蹿下跳龇牙咧嘴，要是张明爵真在这里站着，他肯定扑上去咬了。 陆凌恒揉揉小公狗的脑袋，不停吐槽：“你说那家伙是不是混蛋？就这种人，还他妈有粉丝，那群粉丝都是瞎子吧？啊？喜欢一块叉烧都比喜欢他好啊！” 小公狗：“嗷！” “岳馨玉也是脑残，跟这种人炒绯闻，帮他收拾烂摊子干嘛？让他去吃屎啦！” 小公狗：“嗷呜！” 沈博衍在一旁嘿嘿笑。前面在公司里的时候，陆凌恒还挺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他一直就是这样，对着外人总是滴水不漏，但是一到私底下，他就跟普通人没啥区别，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骂人。他就喜欢陆凌恒这样子，尤其是在他面前卸下伪装，别人都看不到的男神另一面，只有他能看到。 把心里的怨气都发泄了，陆凌恒让小公狗自己玩儿去了，开始跟沈博衍商量公关策略。 如果陆凌恒是个新人，这会儿他肯定急不可耐地澄清他跟岳馨玉之间的事，甭管观众信不信，他都只能傻不愣登拼命说大实话。但是陆凌恒浸淫娱乐圈快十年了，这种事情他看得不少，实话又怎么样，没人信的实话跟瞎话没两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后还要被人打成敢做不敢当的渣男。 “公关的重点不能放在我跟岳馨玉的事上。”陆凌恒说，“得从别的方面下手，扭转舆论。” 沈博衍连连点头。道理不用陆凌恒跟他说，他都明白，他虽然不是艺人，脑残粉做了这么多年，那也算是个娱乐圈周边人物了，再者他家里是做生意的，这种事他只会比陆凌恒更清楚。 两个人一拍即合，立刻定下了公关策略的方向——祸水东引。 群众都是很简单粗暴的，一件事出来，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判断这件事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坏的那方是否有难言之隐，他们不在乎；好的那方是否有利益需求，他们不关心。判断完好坏就立刻站队，好的捧上天，坏的踩到死。现在的这个局面，一对情比金坚的情侣，女方疑似出现了第三者，毫无疑问，坏的是水性杨花的女方和不要脸的插足者，基于这样的立场，哪怕张明爵不作秀，群众都会自动给他脑补成“被背叛的受害者”“深情好男人”的形象。但假如事情不是这样呢？假如男方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个动辄拿女方出气的伪君子，而所谓的插足者只是在女方被欺负的孤苦无依的时候看不下去伸出援手的正义路人呢？ 所以，这场舆论战的重点并不在于洗白陆凌恒，而是抹黑张明爵。现在这个世界如此透明，明星艺人的曝光率如此之高，假的就是假的，一定会露出无数马脚，只要有足够的手段收集线索，就能把张明爵的真面目揭穿。 至于岳馨玉，陆凌恒也想给她保留一个好形象。一来私心上说岳馨玉也挺无辜的，二来这也是拉盟友，他一个小透明力挑两位红星，就算他占理都是他吃亏，脑残粉的怒气足以把他烧死，把岳馨玉拉拢过来的话，他这边的战斗力和防御力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现在岳馨玉的团队并不是想抹黑谁，而是想自保，他们在墙头上观望，哪边对他们最有利他们就会往哪倒，这也是陆凌恒要求岳馨玉暂时保持沉默的理由，以免她早早站了队以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跟陆凌恒打对台了。 沈博衍掏出手机：“其实从昨晚上开始我就一直在找媒体的朋友了，就等人今天给我回应了。” 陆凌恒上网查了查，然后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单位和人名交给沈博衍：“你试试找这几位，看能不能挖到料。” 一个人的性格不会是突变的，小人整天做背后阴人的损事，就一定得罪了不少人，一定留下了不少证据，只是未必被曝光了而已。像张明爵这种性格，早在娱乐圈树敌无数了，只是他的仇人们都还没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群起而攻之罢了。现在陆凌恒和沈博衍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个契机！ “果然！”沈博衍打完了陆凌恒给他的一个狗仔的电话之后，立刻欣喜地跑来邀功，“他们手里有张明爵的照片！” 陆君乾和马瑜关系非常好，已经超越了经纪人和明星的合作关系，而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两个人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尤其马瑜那个工作，简直什么明星艺人的黑料他都知道，只是他不能对外人说，而陆君乾嘴巴严，他就经常跟陆君乾吐槽，导致公司里那些艺人的破事陆君乾几乎都知道。 娱乐圈很多明星背后都有金主，但明星和金主并不是很多人以为的包养关系，而是一种交易关系，我出卖色相给你，你给我资源和金钱，一个明星能同时有好几个金主，一个金主也会同时找好几个明星。张明爵就有金主，但他不是个安分的人，平时经常会找外围、嫩模之类的发泄，结果就被狗仔拍到了一起搂着进出酒店开房的照片。狗仔是非常没有节操的一种存在，他生存方式跟敲诈勒索没有两样，拿着偷拍照片去找经纪公司，你给够钱我就不发，不给钱我就把照片卖给媒体之前。之前张明爵掏够了钱把这件事压下去了。现在沈博衍开个不错的价，狗仔立刻又屁颠屁颠把照片传过来了。 “漂亮！”沈博衍打开狗仔传来的照片，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不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岳馨玉在你心目中都是最美好的吗？一边念叨着白莲花一边找红玫瑰开房？哈！可笑！就这种水平，还好意思装深情，老处男都鄙视你！ 一旦曝光这几张照片，足以把张明爵那张深情好男人的脸打得肿成猪头了！但是，还不够！ 沈博衍继续发动人脉找线索。 就这样，陆凌恒提供信息渠道，沈博衍有钱有势，到了晚上，又有几方给了反馈，爆了不少张明爵的黑料。张明爵耍大牌、在媒体面前说其他演员的坏话、在后台大骂粉丝…… 各种料多的数不数胜，没有证据留下的沈博衍就都剔除了，曾有正规媒体进行过报道的或者有留下视频记录的全都留下。 眼看着源源不断的黑料涌来，沈博衍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哈，张明爵这次完蛋了！” 原本张明爵若只是心气高些，陆凌恒与沈博衍也不至于如此，大家都不容易，只是既然你要砸我的饭碗，那对不起，我也只能让你没饭吃了。陆凌恒转着笔沉思片刻：“这些感觉都不是重点。” 沈博衍坐到他身边搂着他：“把张明爵跟女人开房的照片当做重点来推，证明他跟岳馨玉根本不是他表现的那样，其他料找水军刷一刷，侧面佐证他的人品恶劣，不够吗？” 陆凌恒摇头：“他跟别人‘出轨’，只能证明他对岳馨玉不忠，如果我是网民，我会觉得这三个人全都不是好鸟，岳和张各自在外面找花头。” 沈博衍想了想：“那就要想办法找到料来证明张明爵和岳馨玉的感情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或者证明他们两个早就分手了？这样的话，不管你跟岳馨玉清不清白，至少都不会受到舆论谴责了。” 陆凌恒点头：“能有这方面的料是最好的，没有的话，依靠现在的这些，至少也能扭转舆论的风向了。” 沈博衍的目标当然是希望能让陆凌恒不受一点伤害，但是以他们手里搜集到的这些爆料，应该可以把大部分的舆论攻击转到张明爵身上去，但陆凌恒也不清白。 陆凌恒突然说：“要不，找孙方问问？” “啊？”沈博衍一怔：“孙方？” “他给张明爵当过助理，张明爵的脾气很差，对助理动不动就打骂，”陆凌恒说，“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陆凌恒有孙方的电话，沈博衍本想叫自己的助理出面，但想了想，为了表示诚意，索性自己亲自打了电话过去。 “请问你找谁？”电话那头传来孙方冷冰冰的声音。 “是孙方吗？我是沈博衍。”沈博衍自报家门，“我是沈氏集团的……” “沈博衍？”从孙方的语气可以听出他非常惊讶，然后沉默了好几秒。 “沈总找我、有、有什么事？” 沈博衍拿远手机看了眼。虽然只是听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能看到电话那头的孙方紧张畏缩的样子。 他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避开了陆凌恒这一茬，直说张明爵做事得罪了他，他想给张明爵一点教训，问孙方手里有没有关于张明爵的黑料。 孙方说：“我做他助理的时间不久，别的事不太清楚。” 沈博衍蹙眉。孙方这意思是没什么可帮他的了？ 没料到孙方突然话锋一转：“但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过他的微博小号，他会在上面发点不太好听的话，不知道对沈总有没有帮助。” “微博小号？”沈博衍连忙拿起纸笔，“叫什么？” 孙方报了一个名字，坐在一旁的陆凌恒连忙输入微博搜索。 “多谢，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沈总不用客气。” 沈博衍挂掉电话，盯着电话直皱眉：“君乾，为什么我觉得孙方好像很怕我？” “怕你？”陆凌恒想起先前沈博衍把自己震得不轻的八字真言，“你太凶了吧！” 沈博衍撇撇嘴：“哪有很凶？”他对其他人确实比较冷淡，但对于陆君乾身边的工作人员明明很和颜悦色！ “你快来看，张明爵的小号，简直不得了！”陆凌恒眼睛都看直了，“这家伙是疯子吧！” 沈博衍忙收起手机凑到电脑前看才看了没两条，就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张明爵的私人微博小号，也是他发泄吐槽的地方，粉丝很少，关注了几个嫩模外围女。满篇都是不堪入目的吐槽，将他内心的阴暗面完全暴露出来。 “姓岳的那傻逼女人，看到她那张脸就倒胃口，草！要不是为了钱，以为谁会稀罕你？” “姓陆的小白脸真他妈虚伪。” 虽然是小号，他都没有指名道姓，用的是姓氏或者名字的缩写，怕被别人搜索到。但只要有心的，看一下发表的时间就知道他骂的都是谁了。 “CYM这瞎子居然会选SF那傻逼，难道SF床上功夫很好？”沈博衍念了一条，好奇道，“CYM和SF是谁啊？” 陆凌恒想了想答道：“陈有民导演和孙方吧。” “哈！”沈博衍拍了下大腿，“难怪孙方会给我这个消息！” 两人翻阅了一下这个微博，虽然张明爵很小心地没有发照片，但是有一些他和外围女的互动，以及他发送微博的客户端和个别签到的地址，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明他身份的证据。 沈博衍立刻打电话：“我现在找人把这个微博备份分析！” 陆凌恒在电脑面前呆坐了一会儿，打开自己的微博。右上角有成千上万条消息提示，他也懒得看，直接编辑了一条新微博发出去。 “我和岳姐只是普通朋友。呵呵。” 微博一发出去，瞬间消息提示的数字又一阵狂涨，他直接把网页关了。现在估计都是骂他的，无所谓，明天坐等打脸吧！ 第六十七章 反转 第二天，陆凌恒和沈博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悠悠闲闲地吃完早饭又做了会儿有氧运动，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哦，都准备好了是吧？行，我看看。” 沈博衍请了专业的公关来写稿子，公关已经把资料整理好了，他把陆凌恒叫过来一起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沈博衍就让公关开始行动，并且让水军去各大论坛和微博造势。——张明爵不是请水军么？比财大气粗这种事，沈二少是从来不输人也不输阵仗的！ 做完这些，他们只要等晚上再上网验收成果就行了。沈博衍说：“你今天没事吧？去我新公司看看？” 陆凌恒现在暂时没工作，闲着也是闲着，一口答应了。 沈博衍的公司名叫博君影视投资有限公司，公司的名字当然是从他和陆君乾的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家里的人都知道他跟陆君乾的那点事，反正现在陆君乾人都不在了，他起个名字祭奠一番，也没人反对。现在博君的规模还很小，沈博衍在沈氏集团大楼附近的办公楼里租了几间办公室，员工也就十来个。 沈博衍请了一位业界比较牛逼的影视策划人，名叫周越越，是他母亲邹静静的好闺蜜，今年五十出头，从事这个行业已经快三十年了。 陆凌恒跟周越越见了一面，周越越满意道：“小伙子条件不错。最近我在看《刀锋》，你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演技和气质，以后肯定能红。” 陆凌恒被夸了还没怎么样呢，沈博衍却得得瑟的不行，就差明目张胆地说我老婆绝对是天下第一了。 现在公司还处在组建班底的起步阶段，有项目找上门来沈博衍和周越越都觉得可行就投资，前几天刚投了一部电视剧。 沈博衍说：“等班底组建起来了，以后咱们公司的业务包括拍摄、制作、发行还有演员经纪，你也别跟星星娱乐了，到我这儿来，我给你找国内最牛的经纪人和宣传！” 虽说现在公司只有几间小办公室，陆凌恒却觉得这里金碧辉煌的，别提多满意。他给沈博衍写了几个人，是他知道的业务能力不错的目前或者是自由身或者有跳槽意愿的圈里人，让沈博衍试试拉拢过来。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陆君乾了，不然以他过去的人脉和资源，一定能帮公司做更多的事。 沈博衍说：“之前去横店探班的时候我跟张坤导演聊过，他拍古装仙侠剧很有经验，也有自己的团队，要是能把他的团队挖过来我们公司拍摄的业务就不愁了。我现在在网上征集好的剧本，有合适的就试着投拍。” 说到剧本，陆凌恒想起昨天他在马瑜办公室看的那个古装电影剧本，就跟沈博衍提了。 沈博衍很感兴趣：“剧本很好吗？” 陆凌恒说：“故事写得不错，切入点很新颖，人物很有特色，应该是个小成本剧，没什么特效和大场面。但是因为故事讲得很好，我觉得拍出来票房可能不会大爆，但是口碑一定好，我还挺想演的。” “制作团队呢？” 陆凌恒摇头：“不知道，我昨天只看到剧本。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投资。” 沈博衍说：“那你跟马瑜说说？反正你现在没戏拍，要是那个剧演员还没找好，你可以毛遂自荐嘛。如果投资还没到位，我来投。”他相信陆凌恒的眼光，既然陆凌恒说好，那就不会差。 陆凌恒耸肩：“先把张明爵的事解决了再说吧。”解决这件事之前他可能暂时不会接到工作了。不过也很快了。 博君公司还很小，没什么好参观的，两人待了一会儿就出去吃午饭，下午又悠闲地逛了街，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家。 这对小情侣是如此悠闲，可另一些人可就忙得焦头烂额了。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网上的舆论就快要爆炸了。 所有的料，沈博衍并不是一口气放出去的，他跟专业公关指定好了计划，上午先把张明爵和嫩模到宾馆开房的照片放出去了，引发了第一轮热潮。 张明爵的团队本来是想着把事情压下去，到处联络各大论坛删帖，没想到水军来势汹汹，一个上午的时间，照片流得到处都是，删都来不及删。 前两天张明爵营造出的好男人形象还挺成功的，为他赢得了不少好感，大批路人转粉。结果照片一出，他的好男人形象立刻有了裂缝。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各种黑料纷沓而至，张明爵在片场耍大牌推搡工作人员、张明爵在被采访的时候口不择言说他的竞争对手的坏话、张明爵被指不尊重前辈、张明爵在后台忘记关话筒说粉丝是脑残……这些曾经被团队公关掉或者压下去的新闻一下子全都被人挖了出来，张明爵的公众形象受到了第二波冲击。 但是那些都不是致命的，并不会伤及根本，何况白天上网的人不是很多，造成的影响也还有限。 下午四点，张明爵发了一条微博，称他跟那位被拍的女主角只是好朋友，当天女主角喝醉酒了，他只是把女主角送去宾馆，女主角睡下以后他就离开了。至于被拍到的亲密举动和接吻照，他声称只是狗仔拍摄的角度关系，以及女主角醉得太厉害了所以举止有些越矩，其实一切都是误会。 而且张明爵还转发了自己澄清的这条微博，开玩笑说你们这样误会的话会害我晚上被罚跪搓衣板的，并且@岳馨玉，显然是想让岳馨玉出面帮他澄清。一旦岳馨玉发声，人家女朋友都说不介意了，群众的愤怒值自然会减轻。 张明爵这步棋走得很漂亮。其实本来他是不想发声的，最好能通过公关把这些照片压下去，避几天风头，等群众忘记了也就没事了。只是水军的阵仗比他预想的来的大，就连新浪网易等主流媒体都转载了，而且网上还源源不断挖出他其他黑料，这才逼得他不得不针对这件事做出解释。他看得很清楚，在所有的黑料里，这一组偷拍的照片才是重点，他把关注吸引到这组照片上来，群众的视线转移，也就没人再有兴致去关心他其他黑点。接下来只要把照片的事情糊弄过去，其他黑点不解释也掀不起多大水花了。 下午张明爵发完微博之后就给岳馨玉打了电话，要求她帮忙出面澄清，条件是他也会帮她澄清和陆凌恒的事。 岳馨玉听完张明爵的要求以后只是呵呵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她开始上网。 看到网上如此大规模的爆发出针对张明爵的反对，岳馨玉还挺意外的。那天在公司里陆凌恒要求她暂时保持沉默，其实她并不觉得陆凌恒真能做出什么扭转局势的事来，只是出于良心，她同意了陆凌恒的要求。现在看到这样的局面，岳馨玉毫不怀疑是陆凌恒在幕后策划的报复行动。 张明爵得罪的人不少，岳馨玉早就觉得哪天他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一定会有人收拾他，这也是她受够了不想再跟张明爵搭档的原因之一，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陆凌恒。张明爵黑点众多不假，但这不代表是个人就可以扳倒他，想要收集这些黑料得有手段吧，想要曝光这些黑料得有资源吧，一个路人叫媒体发文，一个大型娱乐公司塞钱让媒体不要发，媒体听谁的？当然听后者的！所以岳馨玉非常吃惊。 但是看到这些新闻和爆料，岳馨玉却还是捏了把汗。就这个程度，不足以让张明爵学乖呀，虽然能够让他好男人的形象被动摇，但也只是动摇而已，陆凌恒想要借此翻案，还是很难啊！ 这时候岳馨玉的经纪人找了过来：“张明爵的那条微博，你转发一下吧。按照这个内容发。”经纪人也收到了公司的高层的要求，要让岳馨玉帮忙，就连该怎么写微博都有人帮忙编好了。 岳馨玉犹豫片刻，按着手机不动：“先别急，再看一看。” 经纪人问道：“看什么？” 岳馨玉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推脱：“让张明爵先被人骂一会儿！” 她的经纪人也对张明爵之前的行为很生气，只是公司高层施压，她不情愿也只能向自己的艺人传达要求。听岳馨玉这么说，她立刻感到同仇敌忾：“是该让那小子受点教训！那再拖一会儿吧。” 陆凌恒和沈博衍吃完晚饭，已经快八点了。沈博衍看看表，这会儿差不多是大家都忙完了开始上网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他给自己的手下传了条消息：“可以发了。” 沈博衍故意把大招留到最后，是为了好好欣赏猎物垂死挣扎前的表现，并且给那即将被揭穿的虚伪面容再添一些可供嘲笑的料。对张明爵这张欠揍的脸，打一个巴掌是不够的。敢欺负他老婆，他要一个接一个巴掌，狠狠把这张脸打成猪头！ 陆凌恒走过去打开电视。今天正好是他们之前录制的那期《明星联盟》播出的时间，也就是张明爵故意甩黑脸给他的那期。 这期节目也是张明爵铺垫了许久的，在他放料黑陆凌恒和岳馨玉的时候就有提到这档节目，这期节目被他的水军拿来引证，说他之所以对陆凌恒的态度如此之差就是因为陆凌恒勾搭他的女朋友。张明爵能拿出的证据太少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自己制造，他演出的不爽的情绪居然都能够被拿来当做岳馨玉和陆凌恒不清白的证据了。 本来张明爵是希望节目播出之后加强他深情有血性的形象，并且以此博取观众的同情。现在陆凌恒也想看看，这期节目到底能营造出什么样的效果。 于是陆凌恒抱着小公狗在客厅里看电视，沈博衍则在电脑前工作。 快九点的时候，电视进了广告，陆凌恒便去电脑前看热闹。 “怎么样啦？” 陆凌恒刚靠近，就被沈博衍一把拽过去安到自己腿上。沈博衍搂着他，贪婪地嗅着他头发上的香气：“太精彩了。” 陆凌恒拿过鼠标开始验收成果。 八点整的时候，众多营销账号一起放料，天涯猫扑豆瓣同时开贴八张明爵的微博小号，这理直气壮招摇过市，简直不怕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是的，我们都是水军，我们就是被买通了来整你，张明爵你受死吧！ “YXY这傻逼女人，还狗屁人情，拿你自己去还啊！简直受不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每天对着她我都快吐了！” “姓陆的给了我两瓶蛋白汾，两瓶蛋白粉就想收买我？当我乞丐啊？搞笑！” “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生病，病了还要跟老子吵架，去死吧！姓陆的也碍眼，你们俩一起去死吧！好走不送！” 哪怕昨天已经看过一遍，今天再看之时陆凌恒还是为张明爵的嘴脏叹为观止。这个微博小号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才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网民们简直都要疯了！ 张明爵已经开始删小号的内容了，但是已经晚了，他发过的所有微博全部都被沈博衍截图备份了，在开八的同时上了各种证据，对比他同一时间发送微博的客户端，对比微博的内容和他的行程，对比他签到过的地方，铁证如山，是张明爵怎么赖都赖不掉的！ “你看这条。”沈博衍一脸喜闻乐见地找出一张图片，念道，“‘粉丝都是脑残吧，老子放个屁你们都觉得是香的，哈哈哈哈。’他还讽刺了自己的粉丝，现在连个帮他说话的都没了。” 沈博衍点开张明爵的微博，发现他已经关闭了评论。他幸灾乐祸地说：“粉丝又掉了，他一个小时掉了二十万粉，照这样下去，等到明天估计他的微博就只剩下僵尸粉和看热闹的了。” 陆凌恒笑了笑，也很解气：“活该。” “还有这个更搞笑。下午他发完微博周西茜还转发了帮他说话呢。结果他微博里有一条应该就是骂周西茜的。‘ZXX长得这么丑为什么还自我感觉那么好？’哈哈，几分钟前我去看，周西茜已经把之前转得微博删掉了，肯定气死了！” 大多和张明爵合作过的人都被他在小号里骂了，上至领导和导演下至记者粉丝，他完全把私人微博当成一个垃圾场来倾倒情绪垃圾，万没想到会有被人扒出来的一天。这下他是真的倒大霉了，他得罪了太多人，就连原本也许能帮他的人现在也都恨死他了。陆凌恒已经完全不关心张明爵之后会用什么公关手段来挽回了——他已经死的透透的了，神仙都救不了！ 陆凌恒又登上了自己的微博。他意外地发现他昨晚发的那条微博居然有圈里人转了。 “之前看到凌恒兄弟搂着馨玉的照片，我很震惊，那天我就在现场，馨玉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凌恒兄弟很绅士地照顾她，居然会被人误会，特此帮忙澄清。” 转发这条微博的人是李强。本来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星星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全都收到了封口的要求，很多人虽然知道来龙去脉，但也不敢说。剧组也有不是星星娱乐的员工，比如李强，他是现役军人，是军区话剧团的，友情加盟这部戏，他并没有被要求封口，但是之前的情况他摸不清头脑，所以一时没敢出声。现在大局已定，他就赶紧站出来帮陆凌恒讨公道了。 陆凌恒问道：“不会是你找他发的微博吧？” 沈博衍摇头：“不是。我找过康导，但是康导说他的身份不方便，所以没同意帮忙澄清。这李强是自愿的，总有人看不下去张明爵的作为。” 过了一会儿，陆凌恒又发现还有其他几位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也转发了他的微博，有的是岳馨玉的好友为岳馨玉抱不平的，有的是跟张明爵有仇的，也有不出名的小演员趁机刷存在感，总之现在已经不需要陆凌恒自己解释什么，真相就已经清楚了。 而网线的另一端，岳馨玉看着发生的一切，可谓是心惊肉跳。她看到张明爵在小号上骂她的那些微博，简直气个半死，要知道这一年多下来她帮了张明爵不少忙，张明爵这白眼狼不感激她也就算了，一口一个傻逼，让她真是恨不得狠狠抽张明爵几巴掌。同时她也在庆幸，庆幸前两天自己保持了沉默，要是她没顶住压力站了张明爵的队，现在被打脸的人就不光是张明爵一个人了，她要成什么人了！ “哦，岳馨玉也发微博了。”沈博衍说。 “当天我在片场高烧到四十度，险些晕倒，是凌恒体贴地照顾我，把我扶上去医院的车才松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被人误会。至于之前的一段感情，因此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彼此间某些观念并不契合，还是选择了结束。我现在是单身，我很好，谢谢大家的关心。” 沈博衍哼哼道：“撇清得还挺快。” 岳馨玉毕竟是人精，虽然快气死了，但微博还是写的云淡风轻。不过该表达的观点都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她明确地澄清了跟陆凌恒之间子虚乌有的绯闻，而且还写得话里有话，是陆凌恒照顾她把她送上救护车的，但是当天爆出的新闻陪她去医院在她作秀的人是张明爵，个中缘由，有心人一想便明白。而跟张明爵的关系，她不说全程都是炒作，只说已经分手，痛痛快快一句我是单身就撇干净了。当然，这事没这么简单，她的团队已经立刻去写通稿，准备声称岳馨玉和张明爵是几个星期前刚刚分手的，分手是张明爵的过错，只是岳馨玉念及旧情才一直隐忍不发。这样一来，岳馨玉的形象就保住了。 电视广告已经播完，下一个环节就是张明爵和陆凌恒表演格斗了。 看到电视里张明爵狠狠一脚踹向自己，陆凌恒淡淡一笑，就把电视关了。后面的内容不必看，张明爵已经把他自己的前程踢得粉碎了。 第六十八章 新电影 几天后，马瑜通知陆凌恒去公司，要跟他商量新工作的事。 之前公司决定暂时冷藏陆凌恒，只是因为他被舆论所扰，他的利用价值受损，因此公司才选择了弃他这个车保张明爵那颗帅棋。但是现在，舆论的风向已经被扭转，陆凌恒非但没有在舆论事件中受损，反而获利不小。人们倾向于对弱者产生同情，之前的事毫无疑问陆凌恒受了很大的委屈，他被骂了整整三天，真相一被揭露，他简直变身成了杨白劳，网民对张明爵群情激奋之时也不忘对他致以慰问。 人们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总是习惯于将有矛盾的双方对立起来，譬如已是一个是出轨渣男，那女方温婉隐忍的形象就很容易被接受；譬如一个是嚣张跋扈的恶霸，另一方就极易被认为是楚楚可怜善良的老实人。这也是为什么张明爵试图以抹黑陆凌恒和岳馨玉的形象来拔高自己的原因，有黑才有白。也多亏了张明爵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如今白的反倒成了陆凌恒，这一场风波让很多原本不认识不了解他的人都开始对他产生兴趣了。这是一种倾向很好的兴趣，有时候好感的起源也许就是因为同情、怜悯或者好奇，只要此时陆凌恒能拿出值得赞许的作品，真是圈粉的大好时机。而《刀锋》的播出提供了这个机会，他这几天粉丝狂涨，张明爵掉的粉几乎都涨到他这里来了。 娱乐圈就是个踩低捧高的地方，先前陆凌恒无权无势，公司便不肯帮他，如今发现他劲头十足，立刻就把资源往他身上倾斜了。 马瑜交给陆凌恒两个剧本，一个是电影的，一个是电视剧的：“这两个项目你先看看，都去试下镜，合适就上。” 陆凌恒接过看了看大概的方案。电影剧本是个商业大片，导演已经定下了，是在业内一位很有名的商业片导演，而且这部剧已经基本确定会有几位大咖加盟，票房成绩已经有了保障。而电视剧则是一部现代都市剧，讲的是青年男女在职场奋斗的故事，题材是眼下正热的题材，男女主角已经确定，导演算是小有名气，但是电视剧的监制很有能力，这部剧拍出来应该也能火。 这电影和电视剧的档期有冲突，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拍摄，就算要上，也只可能上一部。马瑜现在也比较犹豫。如果能上商业大片，把陆凌恒往大荧幕上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对陆凌恒也是很不错的历练，但是这部电影的大咖太多了，可能给陆凌恒争取到的角色存在感非常薄弱，戏份也少得可怜，为此浪费掉几个月的档期未必划得来——要知道陆凌恒现在是上升期，真是需要拼命用作品刷存在感的时候。而那部电视剧，马瑜打算让陆凌恒去试男二号，戏份多角色讨喜，如果能拿下，至少能让陆凌恒在电视剧圈站稳脚跟，不过冲击大荧幕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马瑜私心里觉得陆凌恒的条件还是很适合大荧幕的。 几乎每个演员都想往大荧幕发展，因为电视剧代表了亲民，而电影代表了高端，且不说拍电影比拍电视剧轻松又赚得多，要知道所有高端品牌的代言人一定会找电影明星而不是电视明星，任何明星都都愿意接到香奈儿和古奇的代言，而不是土家烧饼和芭比馒头。所以如果能成功把陆凌恒推上大荧幕，他的身价和地位立刻就不一样了。 当然，马瑜现在的犹豫其实还比较多余，这两个方案是他目前能给陆凌恒找到的最好的资源，但很有可能陆凌恒试镜以后一个都不合适，最后全都落空。只要能成功一个，马瑜就很高兴了。 没想到陆凌恒看完了两个方案之后突然问道：“马哥，上次我在你办公室看到一个昏君的电影剧本，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马瑜颇有些吃惊：“昏君？哦，你说那个，那个项目现在不是很顺利，怎么了？” 陆凌恒问道：“我挺喜欢那个剧本的，现在卡在什么环节了？” 马瑜皱了下眉头：“剧本是制片人送过来给我的，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剧本不错，但是不够商业化，请不到大咖，就拉不到投资，最后……”他耸耸肩，表示对这个项目不看好。 陆凌恒不甘心地接着问：“导演呢？导演定下来了吗？” “之前好像是说请黄川来导，但是后来好像又推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陆凌恒啧了一声，十分惋惜。 马瑜敲了敲桌子：“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两个试镜，能拿下一个就很不错了！” 陆凌恒跟马瑜又讨论了一会儿那两个项目的事，就准备回去了。他临走前问道：“马哥，能不能把昏君那个戏的制片人联系方式给我？” 马瑜好气又好笑：“还想着这个呢？”但他还是从通讯录找出个电话抄在纸条上，用两根手指夹着纸条递给陆凌恒。陆凌恒伸手正要接，马瑜突然把手指收回来。 “对了。”马瑜突然问道，“上次听你说，你有男朋友了？” 陆凌恒有些尴尬地笑笑。他本来是不打算公开他的沈博衍的事的，但是那天马瑜开口就质问他，他也是太生气了，又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所以一怒之下就自曝了。 马瑜其实很好奇陆凌恒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朋友，在这次的舆论战中那位朋友应该是出了不少力才能帮陆凌恒翻身，应该挺有能耐和权势的。不过看陆凌恒的表情，似乎不愿多谈。 “好好珍惜。”马瑜把纸条递给陆凌恒。既然陆凌恒不想说，他就不多问了。娱乐圈里同性恋不少，但好好恋爱的却很少，大多都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马瑜觉得陆凌恒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同性恋不容易，他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陆凌恒发自真心地道谢：“我会的，谢谢。” 定下了试镜的事，陆凌恒就走了。马瑜的办公室在八楼，电梯来了他准备下楼，这时候边上跑过来一人：“等等！” 陆凌恒忙按住开门键，让来人进来。来人赶上电梯，连忙道谢：“谢谢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进来的人，居然是孙方！ 孙方也是星星娱乐的艺人，只是原本公司没打算捧，所以先让他做助理，他不知撞了什么好彩头，突然有金主要捧，直接上了大导演大制作的片子。上个月陈有民的那部电影就已经杀青了，孙方今天到公司来开会是定他接下来的新工作的。 说起来，陆凌恒这次的翻身仗能打得那么快，孙方功不可没。如果没有孙方提供的张明爵小号，他估计还要花一段时间找寻更多对张明爵有杀伤力的负面新闻，孙方替他省了大工夫了。因此他友好地对孙方笑了笑。 没想到孙方见了他却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陆凌恒？” 陆凌恒点头：“你好。” 电梯门已经关上了，孙方背靠电梯内墙，用一种比较防备的姿态对着陆凌恒。陆凌恒颇有些莫名。 说实话，这次再见孙方，孙方比几个月前帅多了。人的际遇好了，形象也会变好，一来是心情和气质，二来是造型团队，孙方现在的发型和衣着甩开过去十几条街，而且似乎还在脸上打针微调了，本来陆凌恒觉得他长相平平，现在看来倒有些小帅了。 “之前电影拍得顺利吗？”陆凌恒主动开口寒暄，打破电梯里尴尬的沉默。 孙方居然更紧张了。 他紧张，是因为他心虚。世人皆道天王陆君乾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但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是作为助理的孙方在给他的那杯咖啡中下了药。那药有使人兴奋的成分，若是普通人吃了，也只会精神亢奋，最多就是心悸，没有多大负面作用。然而这药含有心脏病人忌食的成分，会诱发心脏病，当天晚上陆君乾就因为救治不及时病发去世了。 当时因为亲朋好友希望给陆君乾留个全尸，反对医生进行深度解剖，所以真正的死因并没有查出来。但是孙方自己心里有鬼，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生怕被别人知道了。 那天陆凌恒一句老规矩就让他毛骨悚然，以为陆凌恒知道什么，不过这几个月过去了，陆凌恒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孙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很顺利。”孙方硬邦邦地回答。他做贼心虚，陆凌恒说什么他都会往深了想。这句问候是不是嘲讽他？讽刺他作为杀人凶手获得利益拍电影是否心安？还是就是普通问候？ 孙方突然问道：“你跟沈博衍关系很好？” “啊。”陆凌恒没有否认。 马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帮了陆凌恒，但孙方却知道得很清楚。前几天沈博衍问他要张明爵的黑幕，他那时还当真以为是沈博衍自己跟张明爵有过节，等看到网上爆出来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沈博衍是为陆凌恒出头。这几天他一直在打听沈博衍和陆凌恒的事，听说沈博衍还去横店探了陆凌恒的班，还住了一个房间，两人关系恐怕不一般。再加上张明爵这事儿，孙方几乎就可以确定沈博衍和陆凌恒是恋人了——沈二少的那脾气他很清楚，不是自己看得入眼的人，沈二少压根都不屑搭理。这回肯花这么大心思帮陆凌恒出这个头，一定是对陆凌恒有非同一般的心思。这个认知让他更加不安。沈博衍、陆凌恒都是陆君乾身边十分亲近的人，陆凌恒知道的事，沈博衍知不知道？ 陆凌恒见孙方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孙方不住摇头。 电梯已经快到底了，孙方突然急促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沈博衍对陆君乾的感情吗？” “哈？”陆凌恒愣住。 “他很喜欢陆君乾，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陆凌恒惊呆了。孙方怎么会知道沈博衍对自己的感情？难道是之前给自己做助理的时候发现的？可是孙方就算知道了，现在告诉他又是什么意思？ 孙方很勉强地笑了笑：“你们好像关系不一般，我就……提醒你一下。” 陆凌恒还在发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呃……我知道了，多谢？” 电梯到了，孙方赶紧逃也似的出去了。再跟陆凌恒待在一起，他就快压抑死了！ 出了公司，孙方立刻钻进来接他的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陆凌恒正好也从公司门口走出来，朝着一辆路虎走去。路虎的驾驶座车门打开，沈博衍走了出来，两人很亲密地说说笑笑，沈博衍替陆凌恒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孙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心情却沉闷极了。他心虚地不得了，虽然以沈博衍和陆凌恒目前的作为来看，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实情，可是孙方就是忍不住地怀疑。怀疑到——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能让自己松口气的事。 第六十九章 为你写的歌 陆凌恒现在的住处是沈博衍借给他的，就在沈博衍自己家隔壁。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他没搬到沈博衍家去，沈博衍反倒住到他这里来了。回家之后，陆凌恒把从马瑜那里要来的昏君的剧本和制片人的联系方式都给了沈博衍，让他交给周越越看看，如果合适倒是可以拿下这个项目。现在商业片的市场模式基本是靠明星来扛票房，很多制片人只要能请到大腕，对于剧本根本就不挑，结果拍出来的全是烂片。但是如果有好剧本和合适的导演，拍出一部口碑之作，也是能杀出一条血路的。陆凌恒现在这个身份地位，暂时还无法在大片里挑大梁，但是如果能撞上这种小成本的良心剧，对他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沈博衍看完剧本以后也觉得不错，就把剧本发给周越越等回应了。 马瑜给了陆凌恒两份剧本，他都没急着看，距离试镜还有一两个星期，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而明天他要拍动能的第三个广告了，所以他把沈博衍给他的剧本又拿出来重温，做最后的准备。 脉动的第三个广告，和之前都不同，不是十五秒的短广告，而是一个长达两分多钟的广告短片，而且既没有肚皮舞也没有脱衣舞，没有恶搞的成分，反而是个感人的小故事。 广告的主角是一个很有人气的歌手，广告的开篇，他在体育馆的舞台上开演唱会，下面人山人海的观众为他喝彩尖叫。挥汗如雨演唱完的主角猛灌几口动能饮料，看到台下所有为他疯狂的观众，在舞台上激动地吼道：还要听吗！ 观众们齐声大喊：要！ 主角大声承诺：我的梦想就是唱歌给人听！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听我唱，我就会永远唱下去！ 台下有一位他的死忠粉，是人群中尖叫得最大声也最疯狂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观众们变心了，他的人气越来越低，新晋的歌手取代了他的位置。导演会做两组蒙太奇的镜头来表现，第一个是货架上，从主角的专辑一摆上架周围其他歌手的专辑一张都没卖掉他的专辑就迅速被人抢光，到其他人的专辑和他的专辑被买走的速度相同，再到其他人的专辑都卖空了他的专辑却只少了一张。以此表现出他不再受市场待见；第二组镜头则是台下的观众，他每年都会开演唱会，从台下观众满席到越来越少再到最后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想听他唱歌了。时光飞逝，人心易变。 镜头转到娱乐公司，主角追问经纪人今年演唱会的计划，经纪人翻了他一个白眼：开演唱会？你出的新专辑到现在都没卖掉几张，去年的演唱会已经亏得一塌糊涂了，你还想开演唱会？做梦吧！ 主角忙追上去说：我写了新歌，很好听的新歌！观众会重新喜欢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经纪人打断了：你以后不用再写歌了，公司和你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不会再续约了！也没有人帮你再出专辑了！ 主角惊呆了。 镜头回到体育馆，大幅演唱会的宣传海报悬挂了起来，不是主角，而是当红的新晋歌手。主角在海报前驻足许久。他的那位死忠粉正巧也从体育馆路过，正好看到了站在海报下的主角，停下来看他。就这样，他看着海报，他看着他，片刻后，主角难掩失意地离开了。 到了演唱会的那天，现场依旧人满为患，主角也来听新晋歌手的演唱会了。台上台下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一如当年主角当红的时候。但是对于主角而言，热闹都是别人的，而我什么都没有，更衬托出他的失意和悲伤。 演唱会结束，人群散去，舞台上绚丽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主角抱着自己的吉他走上无人的舞台，看着已经没有人的观众席，想起自己的境遇，悲从中来，痛苦地大吼一声，发狠举起自己的吉他要砸掉。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可以为我唱一首歌吗？” 主角愣住，这时候他发现观众席上还有一个人，正是他的死忠粉。 死忠粉一再请求主角为他再唱一首歌，主角冷漠地表示自己再也不会唱歌了。 死忠粉问他：“你说过唱歌是你的梦想，为什么要放弃梦想？” 主角愤怒地说梦想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 这时候死忠粉丢给他一瓶动能：“你记不记得，你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人想听你唱歌，你就会一直唱下去？” 主角拿着动能愣住了。 许久后，主角拧开动能狂灌了几口，又抱起自己的吉他，开始为他唯一的观众演唱他的新歌。 那是一首关于梦想和爱的歌。 人们总说我太过勇敢/ 面对挑战冲动莽撞/ 世上有太多风浪/ 无知的人们总在彷徨/ 我说梦想就是我的希望/ 带给我战胜一切的能量/ 哪怕世界改变了模样/ 只要你还在我身旁/ 我会展翅翱翔/ 未来是我的奖赏/ 梦想是永恒的信仰/ 这个短片还挺感人的，尤其在陆凌恒已经做好演人妖演神经病的心里准备之后看到这么正常的一个剧本，他真的快感动哭了。 沈博衍一共计划拍摄七个广告，这一次没有再选择恶搞的方式，一来是恶搞一次两次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但是用多了观众就审美疲劳了，甚至会产生反感，所以一个钢管舞一个广场舞足以。二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陆凌恒就是陆君乾，自然要多为陆凌恒的未来发展做打算，即使是拍广告，沈博衍也希望能多给陆凌恒一些发挥演技的机会，赢得更多观众的好感。 看完剧本以后，陆凌恒开始构想自己明天应该怎样去表演这个人物。 就在这时候，沈博衍打开播放器，开始放这首《梦想》。沈氏集团就是这么财大气粗，专门找了金牌音乐人操刀编曲，写了这首歌。乐器的选择和旋律的处理让这首歌听起来有点沧桑，尤其前奏听起来很伤感，可是接下去越来越轻快，陆凌恒真的听出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不错吧？”沈博衍得意洋洋地炫耀，“有几句歌词还是我写的呢。” 陆凌恒笑问：“哪几句是你写的？” “‘哪怕世界改变了模样，只要你还在我身旁，我会展翅翱翔，未来是我的奖赏。’”沈博衍凝视着陆凌恒，“这一段是我写的。喜欢不？” 陆凌恒对上他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他默念了几遍未来是我的奖赏，为沈博衍的这份用心而感动了。 陆凌恒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嘴角微微翘起。沈博衍反复看过陆君乾所有的影片，对于他处理每一种感情的表情非常熟悉，便知他此时感动了，立刻撅着嘴凑上来讨奖赏。 陆凌恒无语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他撅起的嘴唇：“你就不能让我多感动一会儿？” 沈博衍对他挤眉弄眼。 陆凌恒又看了一遍歌词，沈博衍说：“你这礼拜哪天有空，我叫人去租录音室，你把这首歌录了吧。” 陆凌恒有些吃惊：“让我唱？” “当然，为你写的歌当然让你唱。” 陆凌恒的唱功说不上多好，不过有专业的团队帮他修音，应该也可以驾驭。他想了想：“要是来得及就这个星期吧，过阵子要拍戏了，怕没档期了。” 沈博衍立刻通知自己的助理去预约录音室。 陆凌恒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上午的事：“对了，你跟孙方很熟吗？” “啊？”沈博衍一愣。“我跟孙方？当然不熟。” “我今天在公司碰到他了。” “怎么了？” “他跟我说，你很喜欢我。” “啊？” “我是说，他说你很喜欢陆君乾。” 沈博衍皱眉：“他跟你说这个干嘛？”孙方知道沈博衍对陆君乾的感情倒也不奇怪，当初沈博衍可是贿赂过陆君乾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好好照顾陆君乾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有心人都能看出他动机不纯了。 陆凌恒好笑：“我也觉得奇怪。前两天你跟他打电话说了张明爵的事，他可能猜到我跟你的关系了？”陆凌恒不是想刻意隐瞒他跟沈博衍的事，只是没想大张旗鼓地宣扬，以免别人想太多，毕竟沈博衍也不是普通人。不过别人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他没必要刻意去撇清什么。但是如果孙方真的猜到了他跟沈博衍的关系，还故意在他面前说起沈博衍和陆君乾的事，感觉就像是在……刻意挑拨。 沈博衍不悦道：“你离他远点，我觉得孙方心术不正。” 陆凌恒耸肩：“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沈博衍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陆凌恒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起身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拍广告呢。” 第七十章 么么哒 第二天陆凌恒跟沈博衍一起去拍动能的第三支广告。 跟电视剧一样，拍广告也是按照场地来的，白天广告组先把其他镜头拍完了，等到天黑了才到租的体育场拍演唱会的内容。 为了表现出主角前期受欢迎的程度，演唱会的场馆应该是坐满的观众的，但是场馆有上万个位置，不可能请这么多群众演员，群演一共就请了几十个，这就要看导演、道具师和后期的水平了。道具在场馆里放满了灯牌和荧光棒，导演给部分群演特写，再加上后期的处理，就能够做成想要的画面了。 今天陆凌恒的状态很好，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一个好的剧本和好的人物塑造是能够帮助演员入戏的，像之前跳钢管舞的时候导演让他跳出神圣感和禁欲感，他根本都不用深入思考，反正怎么神经病怎么来就是了。但是这个广告短片，他会去理解主人公的情感。 拍到最后一场戏，他抱着吉他走上空无一人的舞台，只觉悲从中来，身体不住颤抖，眼泪缓缓从眼眶中溢出。 这是一场非常悲伤的戏，导演赵鹏也没想到陆凌恒居然演得这么动人。 身为艺人，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繁华落尽之后的悲凉，曾经过辉煌，就更难以接受寂寞。所以现在的陆凌恒更想努力回到那个位置，甚至超越。 他双目赤红，眼泪在眼眶中翻滚着，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情绪越退越高，终于顺理成章地爆发，拽下身上的吉他高高举起，大喝道：“啊——！” 吉他在空中停留了五秒钟，赵鹏叫道：“停！演员呢？” 这时候演死忠粉的演员应该冲出来阻止了，结果他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完全忘了这时候自己应该商场了。被导演一提醒，小演员回过神来：“啊！对不起，再来一遍好不好？” 演粉丝的演员叫郑羽，是个平面模特，在网上挺有人气的，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拍广告。此时他居然也是眼泪婆娑：“陆哥演的太好了，我看入神了。实在太抱歉了。” 陆凌恒擦掉眼泪：“没事，再来一遍吧。” 赵鹏原本担心陆凌恒第一遍状态那么好错过了之后状态会下滑，没想到他第二遍居然演的比第一遍还要好。他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这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往昔狂热粉丝们的欢呼尖叫声犹在耳边，更将此时此景衬得悲凉极了。 情绪达到巅峰，陆凌恒愤怒地举起吉他，郑羽冲了出来：“等一下！你能不能再为我唱一首歌？” 陆凌恒怔了片刻，缓缓放下吉他，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但从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唱歌……”陆凌恒喃喃道，“我不唱了，我不会再唱歌了。” “为什么？” “我放弃了。我已经什么都没了。” “你说过唱歌是你的梦想，为什么要放弃梦想？” “梦想？”陆凌恒咀嚼这这个词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梦想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 郑羽递给他一瓶动能：“还记得你曾经在这个舞台上说过的话吗？你说只要有一个人还想听你唱，你就会永远唱下去。不要放弃好吗，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支持着你，也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陆凌恒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眼神逐渐清明了，结果动能灌了几大口，酝酿片刻，抱起吉他准备弹唱。 拍到这里，导演都始终没有叫停，陆凌恒心里是松了口气。拍广告虽然来钱快又轻松，但有的时候也是要吃点苦头的，尤其是食品饮料的广告。他刚出道一年的时候曾经接过一个冷饮广告，拍摄不顺利他吃冷饮的镜头足足拍了三四十遍，拍完当天晚上他就急性肠胃炎发作在家整整躺了三天。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喝饮料的镜头也重复来好几遍，拍之前他还特意把场馆厕所的位置都摸清楚了。 赵鹏叫道：“过了，准备下一个镜头！” 剧组的人都很入戏，刚刚一场戏拍完，居然好几个人都一脸忧伤，情绪被传染了。 下一个镜头是拍陆凌恒弹唱的，但他当然是不会弹吉他的，拍摄的时候只是做做样子和口型，然后再请个手替帮他替演一个弹吉他特写的镜头，到时候后期会把录好的歌加上去。这个广告拍完之后会剪辑成两个不同长度的版本，最精简的版本一分半钟，在个大视频网站和其他平台投放，作为视频广告；另外还会有一个完整版，总时长三四分钟，故事更完整，他弹唱的《梦想》这首歌也会放得比较长。最后这首歌还会单独放到网上去，其实这首歌的内容和动能饮料已经没有多大关系，这就纯粹是沈博衍借着机会推陆凌恒个人罢了。 因为在完整版里他唱歌要放出一个段落，所以拍的时长还不短，陆凌恒要继续演绎深情弹唱的样子，还要念歌词配合后期对口型。 “人们总说我太过勇敢……” 才没几秒，台下工作人员的脸色都变了，刚才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人们迅速出戏，自控力差的人已经笑出声了。倒不是陆凌恒唱歌太差，主要是他得边弹边唱，他不会弹吉他却要瞎弹，而且这吉他因为拍摄时是派不上真用场的，连音准都没较过，实际上陆凌恒乱弹出来的东西简直是魔音催脑，一会儿像弹棉花，一会儿像锯木头。就这样，他一边听着魔音一边还要演出动情的、伤感的样子，简直太为难了。 赵鹏瞪了眼笑场的工作人员，比了噤声的手势：“不要影响演员！” 那工作人员拼命捏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要再笑，心里却在腹诽：这种魔音都没影响他，我笑场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陆凌恒拼命无视了自己弹出来的魔曲，硬着头皮把这一段拍完了，听到导演说通过，陆凌恒彻底松了口气，从舞台上跳了下去。 沈博衍在下面等着他。他微笑道：“你演得真好。” 陆凌恒谦虚：“还可以吧？” 沈博衍说：“这是你演得最好的一次，我觉得。” “啊？”陆凌恒得到这个评价有些吃惊，以为沈博衍在拿他听着魔音演戏的事开玩笑，便说，“还好，习惯了，弹古琴的时候更恐怖。”拍古装戏经常会有演员弹古琴的戏，那才叫恐怖，剧组弄来的道具一般都不是真琴，连音乐都弹不出，只能弹出嘣嘣啪啪擦擦的噪音，演员还得演出一副出尘绝艳不染世俗尘埃的样子，那才是真搞笑。 沈博衍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刚才，摔吉他那段，你演得真好，剧组好多人都抹眼泪了。” 陆凌恒“啊”了一声。那一段他演得当真酣畅淋漓，自己都演得浑身舒爽，每一个毛孔都敞开，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演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本来导演叫停以后他还没从戏里走出来，要不是刚才弹吉他的那段太让人出戏，恐怕他现在情绪还浸在其中。只要回想一下，还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也因为如此，弹吉他的那段演得还挺顺利的。 “说这是我演的最好的一场戏也太夸张了吧？”陆凌恒不大服气，“我好歹拍了这么多戏呢。”拍了七八年的戏，演了无数电影电视剧，结果被人说最出色的演技发挥在了一则广告上，这可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 “真的。”沈博衍想了想，换了比较委婉的方式，“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吧。演得真好。” 拍完广告已经凌晨两点了，两人回家休息，然而洗好澡躺上床之后，居然一个都没有睡意。陆凌恒在回味刚才演的广告，沈博衍在回味陆凌恒刚才演的广告。 躺在一起却不睡觉，就很容易出事了。沈博衍先是拉拉陆凌恒的手，发现他也没睡，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把手伸进睡衣里抚摸他的身体。两人交往已经有一阵子了，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其余该做的都做了，陆凌恒都习惯了，随他毛手毛脚，有时还配合一下。 沈博衍定力太差，陆凌恒本来以为只是临睡前的一个温存抚摸，没想到摸着摸着沈博衍就翻身压倒他身上开始搂着他亲了。 陆凌恒被亲的满脸口水之后很无语地推开沈小狗的脑袋：“现在都几点了，快点睡吧。” “我睡不着。”沈博衍把脸埋在陆凌恒的脖颈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问道，闷声说，“你不知道，刚才看你在舞台上哭得时候，我心里特别矛盾。” “矛盾什么？” “一方面我觉得你很脆弱，很想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另一方面呢？” 沈博衍红着脸不说话。 陆凌恒把他的脑袋捧起来：“另一方面是什么？” “就是……很想把你干得那样哭……”沈博衍用蚊子叫的声音小声哼哼。 陆凌恒：“……” 突然间，陆凌恒感觉到沈博衍又热又硬的不能描写贴到自己大腿根上，正在来回轻蹭。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把沈博衍从自己身上推开，假装很困地打了个哈欠：“睡吧，晚安。”一翻身就开始装睡。 这段时间以来他跟沈博衍一直都是互相用手解决生理需求的，他对于现状很满足，暂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与其说没有打算，其实好奇也是好奇的，只是难免有些害怕罢了。 他装睡之后，沈博衍就没再来骚扰他，但是他还是睡不着，而且知道沈博衍也没睡着——沈博衍正在他身后翻来覆去，他都能感觉到沈博衍的焦躁。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精虫上脑的感觉简直比憋了泡尿还要人命。 突然间，沈博衍不翻身了。 陆凌恒猛地抖了一下——沈博衍宽厚的手掌覆到他的后腰上，温度通过薄薄的睡衣传到他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没睡着吗？”沈博衍促狭地问道。 陆凌恒不敢应声。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根不能描写的不能描写。——臭不要脸的沈小狗硬塞进他手里的。 “君乾……”沈博衍再次从背后圈住陆凌恒，在他耳边用黏滞厚重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陆凌恒气恼地掐了掐手里的不能描写。沈博衍真是太要了，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沈博衍几乎每天都让他帮忙，有时候甚至一天一次都不够。当然，他帮沈博衍，沈博衍也会帮他，弄得他最近都开始煮甲鱼汤喝，就怕自己肾亏了。 “你还有完没完了？”陆凌恒恨恨道，“一天都不让人休息！” 沈博衍低笑：“你不知道我有个绰号吗？” “什么绰号？” “要得多。” “……” 陆凌恒嘴角抽了抽：“谁给你起的，还挺适合你的。” 沈博衍一本正经地说：“我自己给自己起的。” 陆凌恒：“……”他再一次被沈博衍的不要脸给打败了！ 这觉是不能好好睡了，陆凌恒无奈地开始帮沈博衍纾解他的欲望。虽说沈博衍自称要得多，但实际上他们因为工作的原因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再则又是刚互通心意，难免比较缠绵，就连陆凌恒心中亦有一团缱绻情愫萦绕着。这般一想，他又觉心中柔软了不少。 不过这份柔软并没能持续几秒——沈博衍的手正在缓缓向他身后挪动。 陆凌恒立刻抬头盯着沈博衍，沈博衍一脸无辜，手掌停下不动了。 陆凌恒刚垂下眼，沈博衍的手有开始不规矩。 几次之后，陆凌恒忍无可忍地拍掉沈博衍的手：“别、别闹！”然而他的训斥气势不足，更显出了他的心虚。他并不是在生气，而是在紧张。 沈博衍简直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立刻顺杆子往上爬，突然抓着他翻了个身，将他按在床上，从他背后俯身压上来：“君乾……君乾……”他不住叫着陆君乾的名字，冲击着他的底线。 “别……别……”陆凌恒的声音开始发颤。他还以为沈博衍已经接受了互相动手的局面，谁料沈博衍会在这时候又突然发难，真叫他毫无准备，紧张得口干舌燥。 “君乾，我好想要你……”沈博衍含着他的耳垂，声音里包藏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欲，“试一试吧，会很舒服的，我保证……我忍不住了，求你……” 沈博衍的语气是请求的语气，然而态度却极为霸道，他似乎已经发现了陆凌恒抵抗得不是那么坚决，因此无论陆凌恒如何拉扯他的手和推搡他，都只让他的行动越发霸道。他的手指已经快挤进陆凌恒的不能描写里了。 陆凌恒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赶紧想着借口推脱：“不，不要……没有润滑，会撕裂的！我还是用手吧……” 沈博衍胳膊一伸，拉开床头的抽屉，摸出一瓶润滑液。 陆凌恒：“……” 陆凌恒：“会拉肚子的。” 沈博衍把手伸进没有合上的抽屉里，摸出一盒安全套：“有这个，不会。”大概是怕陆凌恒还不放心，他继续伸手在抽屉里摸，又摸出了几件情趣用品、药膏……居然还有马应龙和……验孕试纸？！ “哦，这个是买错的，我买其他东西的时候营业员推销给我说是配套，我没细看就一起买回来了。”沈博衍又把验孕试纸放回抽屉里。 陆凌恒：“……为什么我的抽屉里会有这种东西？” 沈博衍啄了下他的脸颊，手指已经攻破了他最后的防线：“因为我，时刻准备着。” 陆凌恒：“……”跟他的底线一起被打碎的，还有沈博衍的节操和下限。 第七十一章 papapa之后 一整个晚上，沈博衍充分证明了自己给自己起的“要得多”的绰号是多么英明神武，直到晨曦微亮，两人才终于相拥相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醒了之后陆凌恒还在床上躺了很久不想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纵欲过，这种被掏空的感觉简直太奢侈了。从前因为有心脏病，就连打飞机他也很克制，一天内绝不可能打两次，可是昨晚上被沈博衍折腾地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射了多少次。此刻都觉得四肢酸软疲乏。 沈博衍早就已经醒了，正在书房里工作，每隔半个小时就来看看陆凌恒。他不忍心叫醒陆凌恒。这次过来，发现陆凌恒眼睛睁开了，连忙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都没经验，沈博衍听说过男人第一次被上之后很容易发烧生病，刚才陆凌恒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不停来摸陆凌恒的额头，就怕他有个头疼脑热的。 陆凌恒摇摇头，扶着床坐起来：“我没事。”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哑了。 陆凌恒不禁瞪了沈博衍一眼。都怪这个混蛋，昨晚把他翻来覆去，非逼着他讲羞耻的话，一发现他的敏感处，就拼了命地操弄，害他把嗓子都喊哑了！ 沈博衍连忙给他倒了杯热水送到床边，涎着脸凑上来：“君乾，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陆凌恒喝水润了润嗓子，担心道：“明天还要录音怎么办？改时间？” “不用改。”沈博衍笑得一脸满足，“你这嗓子也挺好听的！” 陆凌恒哑的并不彻底，只是原本清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大烟嗓子了。不过还真多了几分磁性。 放纵之后两人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没出门，沈博衍对陆凌恒简直各种体贴，生怕他落下什么毛病，吃饭喝水要给他端到床边，他坐着怕他难受给他拿垫子，他站着怕他吃力要抱他。陆凌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儿，陆凌恒进了厕所，他还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你要干嘛？”陆凌恒崩溃地问道，“我上厕所你也要帮吗？你帮我尿？” 沈博衍哼哼唧唧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可以帮你把尿……” 毫无疑问，沈博衍被一脚踹出厕所了。 第二天，两人去录音室录广告里的《梦想》这首歌。在录音室，有专业的设备和专业的工作人员，唱歌的人哪怕五音不全都能唱歌了，所以现在就有不少演员敢往歌唱界插一脚，变着法圈粉丝的钱。不过音准不重要，声音的质感还是很重要的。录音师听了听陆凌恒因为呻吟过多而沙哑磁性的声音，表示满意：“听沧桑的，适合这首歌。” 陆凌恒对于这种误打误撞的巧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梦想》录完，动能的第三支广告也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凌恒在家专心准备新戏试镜的事。 往后的一个星期，陆凌恒参加了两个试镜会。一个是电视剧《现代青年》，爱情励志题材，讲的是三对初入社会的90后青年的爱情和职场生活。马瑜让陆凌恒去试的是男二号，其实这是一部群像剧，三对情侣六个青年演员，戏份差得并不多，都是主角。 另一个试镜是电影《大武林》，也属于群像剧，阵容极其豪华，已经确定参演的一线大腕就有五位。这是一部武侠片，故事情节很弱，但是特效和武打场面非常多，标准的商业大片模式。陆凌恒试的是一个东厂太监的角色，戏份很少，而且是反派，但是人设比较有魅力，对故事主线有推动作用，不是没有出彩的机会。 两个试镜很快就有了结果，都通知陆凌恒去参加第二轮试镜，继续考察。只不过《现代青年》的导演觉得陆凌恒不是很适合他试的角色，希望他换一个角色试。 陆凌恒本来试的是一个愣头青的角色，人设傻白甜，有点屌丝，很接地气。不过导演觉得他长得太俊了，气质也很出挑，认为他更适合男三号里海归精英男的角色。《大武林》剧组倒是觉得他形象很适合剧中的东昌太监一角，只不过这部电影挤破头想上的人太多了，合适的不止他一个，所以需要继续试镜角逐。 马瑜考虑过后，回绝了《现代青年》剧组。导演推荐陆凌恒试的海归精英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能力很强，但对待爱情的态度太过随意，三对情侣中另外两对在结尾都走到一起了，只有他们这一对最后分开了，马瑜出于陆凌恒形象的考虑，不同意他接这个角色。 接什么样的角色跟演员的形象包装是分不开的，很多观众会分不清角色和演员，演员演什么样的角色，观众就会以为演员也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一个女演员总是演风尘女子，观众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女演员自己的私生活也很混乱。反面角色不是不能演，但也要挑，如果一个反派人物设定得很有魅力，演好了也许比正面人物更出彩。而且一个角色坏的理由也很重要，角色坏的越真实越有道理，观众就越有代入感，比如《现代青年》里的这个海归，人设非常科学，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虽然不能说是坏人，但是观众很容易觉得陆凌恒也是这样的人；反而是《姜门飞将》这种仙侠玄幻剧，陆凌恒演的凌剑云这个人黑透了，但是因为太玄幻，观众不会把演员和角色混淆。 于是《现代青年》的角色放弃之后，陆凌恒就准备专攻《大武林》了。 两周后，陆凌恒参加了《大武林》的第二轮试镜会。 虽说到了第二轮试镜会，但留下来供筛选的人还是很多，而且当天不止试一个角色，现场人满为患。 陆凌恒到达片场以后领了试镜剧本开始做准备，正背着台词呢，沈博衍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现在放不方便打电话。 陆凌恒回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什么事啊？” 沈博衍说：“你上次推荐给我的昏君的剧本，我给周越越看了，她觉得不错，跟制片人联系了，如果我投资，就让你演主角。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制片人约个时间，叫编剧和导演一起来开个会，你也参与。” 陆凌恒当然很高兴，让钱悦查了下自己接下来的档期，给了沈博衍一个时间。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电影项目的事，沈博衍问道：“你今晚回家吗？”陆凌恒参加试镜会的城市不在他们居住的城市。 陆凌恒说：“回，机票已经买好了，晚上十点到。” 沈博衍忙说：“那我来接你。” 陆凌恒笑道：“你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也够忙的了。公司会给我派车的。” 沈博衍不乐意：“我想早点看到你。” 陆凌恒颇有些无奈。他正准备劝两句，这时候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不由愣住了：“孙方？” “孙方？什么孙方？”沈博衍问道，“孙方怎了？” 陆凌恒忙压低了声音：“等会儿再跟你聊，先挂了。” 刚才从他面前走过的这个人正是孙方。第二轮试镜要带妆试，孙方化着妆，看来也是来试镜的。陆凌恒起身去跟他打招呼：“嗨，孙方。” 孙方正低头看手机，刚才没有发现陆凌恒。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发现是陆凌恒，也愣了。 “你来试哪个角色？”陆凌恒问道。 孙方神色冷冷的：“张栋。” “哦。”陆凌恒笑道，“我试的是汪凌。” 孙方无意跟他多做交谈，冷淡地聊了几句，就借口找人离开了。 第七十二章 烂片 没过多久，就轮到陆凌恒试镜了。 这是一部武侠片，年代设置在明朝，讲的是一群武林侠士被卷进朝廷纷争的故事。明朝末期，魏忠贤得到皇帝宠幸，朝中不少官员非常反对他，很多人想要扳倒他。魏忠贤想要铲除异己，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做，所以决定借助江湖武林人士的力量。他找到了江湖上非常有名的剑客白文鹏。白文鹏的妻子身患重病，而这位剑客没钱给女儿治病，魏忠贤答应帮他医治好他的女儿，要求他帮忙暗杀一位清官。白文鹏暗杀成功了，结果事成之后他也被灭口了。魏忠贤派人去杀他的妻女，他的妻子提前得到风声，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朋友，自己自杀了。 接下来故事就到了十几年后了。白文鹏的女儿已经二十岁，在昆仑派潜心练武，准备学好武功之后去找魏忠贤报仇。而当年被白文鹏杀死的那名清官当时也有个十来岁的儿子，清官死了以后儿子进了青城派，苦学武功成了青城派的传人，也想为父亲报仇，只不过他不知道一切都是魏忠贤的诡计。魏忠贤杀了白文鹏以后编造谎言说他是畏罪逃走了，于是清官儿子想要找到白文鹏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这位儿子和这位女儿也就是《大武林》的男女主角了。女主角还有一位师兄，是个根正苗红非常善良的好少年，对女主角一心一意，可惜女主角只想着复仇，始终没有注意到师兄的心意。此时武林举办一场比武大会，赢的人可以取得一把举世无双剑，听说此剑乃是世上第一好剑。举世无双剑乃是当年白文鹏的贴身宝剑，得到这个消息，男女主角当然要去抢剑，而师兄也帮着师妹，还有一位江湖女侠也参与到比武争剑的事中来了，这几位都是大咖主演的角色。接下来主角团凑到一起之后就是各种相爱相杀和误会狗血了。 然而这场所谓的比武大会其实是魏忠贤的阴谋，崇祯皇帝上位，他的地位遭到威胁，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从武林中招揽可用之人。 电影的结局，师兄为女主角而死，女主角死，明白了真相的男主角和女二号一起联手杀了魏忠贤，随后浪迹天涯。 这是个充斥着各种神逻辑的剧本，当初陆凌恒看完剧本感想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现在很多剧本，武侠就武侠，又偏要跟朝堂扯上关系，各种不搭调，槽点太多简直吐不过来，而且魏忠贤简直是各种影视剧中的中枪大户，什么锅都让他背。不过对于现在国内的市场，只要演员大牌加上画面华丽，就算被喷烂片，也一定能卖座。故事扯上点朝堂阴谋，还显得更高大上。 陆凌恒要试的角色是魏忠贤的养子，太监中第一高手青渠，他的戏分三种，第一种是站在魏忠贤身边当背景板，第二种是给魏忠贤献殷勤，第三种是阻碍男女主角，倒也有幸捞到一两场打戏。他的结局是为了救魏忠贤死了。 没多久就轮到他试镜了。 这一次是带妆试镜，而且青渠这个角色的妆很浓，因为是太监，脸刷的很白，还化了厚重的眼线。但汪凌这个人不是娘娘腔，他是东厂第一高手，他要表现出的不是女性之美，而是中性阴柔之美。 陆凌恒走进试镜的房间，往那一站，也不跟试镜官们打招呼，背脊笔挺，微仰着头，用倨傲的目光扫视众人。 几名试镜官都纷纷点头。 来试汪凌这个角色的演员，有的太娘了，有的又太阳刚了，像陆凌恒这样就刚刚好。虽然还没正式开演，但其实从陆凌恒走进房间之时，他就已经进入状态了。汪凌这个人非常孤高冷傲。太监是被人鄙视的，也都很自卑，而越自卑的人就越容易自负，汪凌又是魏忠贤最看中的义子，有着极高的权势，因此更加剧了他的傲。他在这个世界上只对一个人忠心耿耿，那就是魏忠贤，甚至连皇帝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汪凌，过来让义父看看。”副导演说道。 陆凌恒走上前在副导演面前单膝跪下，方才外放的气势瞬间都收敛了，乖顺得像条小狗一般：“义父。” “好孩子，义父要你帮我去杀一个人。” 陆凌恒立刻抬头。他的肩膀是低垂内拱的，显出他的低顺和恭敬，但他眼神犀利，似有杀气闪过：“义父请说。” 试镜官们都很满意。 试验结束后，制片人告诉陆凌恒回去等通知，陆凌恒便带着钱悦赶飞机回去了。 过了几天，沈博衍就带陆凌恒和昏君项目的制片人和导演编剧见了面。 去餐厅的路上，沈博衍打开车载音响开始放音乐。 前奏刚放出来，陆凌恒就听出来了，沈博衍放的是《梦想》。他本来以为只是放伴奏，可是前奏结束以后，自己低沉略带点沙哑的声音响起，他惊讶地看了沈博衍一眼：“这么快就做好了？” “嗯哼。”沈博衍说，“早就做好了，你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机会给你听。你听听，怎么样？” “人们总说我太过勇敢，面对挑战冲动莽撞……” 前面一段音乐比较舒缓，听起来像民谣，陆凌恒浅吟低唱，有种淡淡的忧伤感。 “我说梦想就是我的希望，带给我战胜一切的能量……” 节奏渐渐变得明快，鼓点声也变强了，仿佛黑夜后终于迎来黎明。 陆凌恒感叹道：“真厉害。” 沈博衍笑道：“是吧，我也觉得你唱得很好。” “不是。”陆凌恒说，“我是说做音乐的太厉害了。” 就像演员演戏，观众只注意到演员，但实际上灯光、构图以及背景音乐等等都非常重要，有了这些因素，才能有好看的画面。而唱歌也是一样的，歌手的嗓音和歌声只是一部分，编曲、配乐、和声等等，有了这些因素，才能使一首歌听起来好听。 “你可以歌影双栖了。” “算了吧。”陆凌恒笑笑，“就我这唱功，还是别丢人了。” 转眼车开到了约定见面的饭店。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但是制片人和导演为了表现诚意来的更早，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一进门，陆凌恒看到房间里的一个老头，顿时眼睛一亮：“郭导！” 那是制片人新找来的导演，郭川。郭川今年已经六十岁了，身材矮小，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大概是为了今天和投资商见面要打扮得隆重，所以穿了一身西装，但是西装的款式已经很老了，而且不太合身，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 被陆凌恒点名，郭川忙站起来：“沈总，小陆，你们好。” 制片人柴芸也热情地迎上来跟他们握手问好。 几个人寒暄了一番就入座了，陆凌恒很热情地说：“郭导，我很喜欢你拍的电影，我是你的粉丝。” 郭川受宠若惊：“我？真的？”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知道郭川，因为他现在已经过气了。十多年前郭川也是辉煌过的，拍了不少文艺片，但是那时候内地的电影市场并不繁荣，盗版满天飞，很多影业人混不下去被迫转行了。后来市场好起来了，郭川又没跟上商业片模式的转换，就被排挤到了边缘，这些年来接点乱七八糟的项目糊口。 昏君这个项目剧本虽然不错，但是好剧本没有好导演也是拍不好的，陆凌恒知道这个项目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哪个导演来导这部片子。一个获得过奥斯卡影帝的演员曾经说过，一个演员的水平再好，也超不过他的导演，导演的上限决定了演员的上限。知道是郭川接了这部电影以后，陆凌恒才有了进一步接洽的想法。 陆凌恒说：“我很喜欢您导的《千里》和《力挽狂澜》，以前上学的时候反复看过好几遍。” 郭川本来以为陆凌恒只是跟他客气客气，听到陆凌恒说出他自己的得意作品，他的脸上才终于笑开了花：“没想到你们90后也会看这么老的片子。” 陆凌恒赧然。表弟比他小几岁，如今被人当成90后，还真是有点老黄瓜刷绿漆的羞臊。 几分钟后，昏君的编剧也来了。那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名叫谢喻。她一进门，发现所有人都到了，顿时慌了，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有。”沈博衍看了下手表，“你很准时。” 这下所有人都来齐了，沈博衍点了几个菜，大家就开始开会。 昏君这个剧本是谢喻写了五年才写成的。她跟郭川的经历有点像，她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没有混出头。她的编剧功底很深厚，对于故事的节奏和矛盾掌控力非常强，对于人物的内心也挖掘得很深，没有一个角色是简单粗暴的，都有他们的立场和合理的情感。但是她最大的问题是创作的剧本不够商业化，在这个浮躁的市场里难以生存。 现在的市场比较畸形，大家都在喷电影院里都是烂片，故事狗血，人物剧情简单粗暴，就靠大场面和大腕明星来撑场。但是偏偏就是这种电影卖的最好，甚至故事越雷，骂的人越多，看得人也越多，甚至有些剧组直接就拿雷当做卖点，观众想知道这片子到底有多雷纷纷掏钱去看。投资商都是朝钱看，什么片子只要能赚钱，投资商才不管口碑怎么样，一股脑都往里投。就像商品一样，有时候群众买商品，实际上买的是营销，已经不是商品本身了。而能够静下心好好讲故事的人，因为收益太低，风险太高，也已经被排挤到边缘化。 一部小成本影片，因为投资少，片酬也就少，请不到大腕明星，场面也不宏大。这样的剧组往往人脉和资源也都少，在影院连排片都拿不到，又要如何与商业大片抗衡呢？ 谢喻写了很多故事，没几个卖座的，唯一一个卖的比较好的是《太平公主》，是剧组另外请了个很有名的擅长狗血的编剧改了她的剧本，把一个好好的故事改成了霸道总裁和傻白甜女主觉得爱情故事，人物和逻辑都被扭曲了，结果她还拿不到编剧的第一署名，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籍籍无名。 现在这样一群人凑成了这么一个班子，换了谁都不会看好这部片子，要是没有沈博衍，这个项目很可能就要流产了。 沈博衍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开始吧。” 第七十三章 昏君这个剧本其实是架空的，编剧套了个五代十国的背景。 皇族有三位兄弟，分别是太子离、皇子永、皇子卫，小时候关系很好，因为朝堂争斗，皇后被赐死，太子离失势被软禁，好几次差点被人害死，幸好宫中的宦官对他颇多照顾，几次三番救下了他的命。在这期间，皇子永差点继承皇位，后来皇帝驾崩，朝臣出于政治目的还是把太子离推上了皇位，卫在他身边辅佐，永逃出宫外。 离即位以后重新当日救过自己的宦官，而自己沉湎酒色不理政事，导致宦官弄权，天下大乱。卫是贤良之人，一再劝诫离，离充耳不闻。永则野心勃勃，一直在外招兵买马，打算卷土重来。 离是个懦弱但善良的人，他之所以成为昏君，其实是在逃避。他知道宦官为祸，但是因为宦官对他有恩，所以一直包庇。最后在卫的劝诫之下，离知道他的纵容实际上害了很多人，设计剿灭了宦官集团，自己也生无可恋，但是他认为永不适合当皇帝，他最后设了个局，让卫领了一切功劳，得到众臣民拥戴，并杀了他这个昏君。 陆凌恒很喜欢剧中的一些细节和对人物的刻画。 大太监荣虽然贪财好权，但他是真心爱离的，他将离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当他发现离要除掉他，他挣扎过，但最后他为了保住离的性命还是放弃了。最后他喝下毒酒，死在离的面前，离含着泪对卫说：“他不是好人，但是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 还有卫斥责离不顾天下百姓的时候，离反问他：“天下百姓，与朕何干？朕顾他们的死活，他们顾得了朕的死活吗？当日朕数次临死，是宦人一再救朕。朕快冻死之时，是宦人脱下自己的衣服给朕穿；朕快饿死之时，是宦人割自己的肉以饲朕；朕中毒濒死，是宦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为朕吸出毒汁才勉强保住朕的性命。那些当日要朕死的人，如今成了贤臣，一心为朕的人，却是佞臣。这世上固然有情义理法，于朕而言，朕顾了情义，却只得亏了理法。” 最后离死在卫的面前，卫说：“你是个好人。” 离说：“我或许是个好人，但我不是个好皇帝。好人做不了好皇帝，只有圣人才能做。上了这高位，就不能有常人的七情六欲和亲疏远近。我把这担子交给你了，愿你成为明君。如有明君治世，或许这世上情义理法便能共存，如我这般的人，也可少些。” 在《昏君》的剧本中，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端看从谁的立场去看。好的编剧就是能掌控人的情感，在剧本中上一刻你还觉得这个人可恶至极，下一刻又觉得他可怜可爱。 饭桌上，众人讨论了一下各自的想法，沈博衍觉得这个电影项目可行，投资应该能控制在几百万以内，风险不大，所以也就痛快地表示了态度，接下来就可以拟合同了。 而制片人和导演对陆凌恒也很满意。郭川柴芸都看过他演的《刀锋》，对他的形象和演技表示了肯定；再则他们也知道陆凌恒接下来要上的项目，陆凌恒的人气正在稳步提升，如果《姜门飞将》能大爆，他晋升二线不成问题，如果能成功加盟《大武林》，那地位和人气就更高了，以《昏君》剧组的预算，请不起大腕，能有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上升期艺人挑大梁，对于剧组而言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一切谈妥之后，《昏君》剧组就开始进入流程了。 没多久，陆凌恒又接到了马瑜的通知，告诉他他顺利拿到了《大武林》中汪凌的角色，准备跟剧组签合同。但是在正式进组之前，公司给他安排了近一个月的封闭训练，请专业的老师来为他设计动作，进行形体训练以及武术指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凌恒跟沈博衍正在家里看电影，陆凌恒挂了电话就把这件事告诉沈博衍了。沈博衍快气死了：“一个月封闭训练？家都不能回？凭什么不能请老师到家里来训练？” 陆凌恒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发：“别闹。” 啪在陆凌恒脚边的小公狗好像也听懂了，突然站起来，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瞪着陆凌恒。可惜拜哈士奇二逼的长相所赐，陆凌恒从它脸上看不出分别在即的伤心，反而看出了“噢耶主人终于滚蛋了我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拆家了”的欢脱感。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演好一个角色，演员在背地里下的苦功观众是看不到的。也不是看不到，观众能看出好坏，却不知道这好与坏之间差得绝不是天赋这么简单。圈子里有位著名的男演员，拍水中戏，拿到了潜水执照；拍武打戏拿了全国拳术冠军；拍围棋棋，围棋升段。想要在这个圈子里走得长远，机遇天赋固然重要，不敬业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道理沈博衍也懂，可是陆凌恒要是拍戏他还能去探班，封闭训练就见不到面了，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我们去度假吧。”沈博衍突然说。 “啊？”陆凌恒为他突如其来的想法吃惊，“度假？” “对！”沈博衍委屈地说，“咱们连蜜月都没度过呢。” “蜜、月？”陆凌恒啼笑皆非，“我们俩读什么蜜月，又不是结婚了。” “可以结啊。”沈博衍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订机票。” 陆凌恒：“……” 沈博衍的速度太快了，他一下跟不上。刚才还在说封闭训练的事，到底是怎么三言两语突然就扯到结婚上了？ “最近太忙了。”陆凌恒说，“忙完这阵吧，如果《暴君》顺利的话，正好接上《大武林》，拍完是该休息一下了。” 沈博衍两眼放光：“拍完《大武林》我们就去结婚？” 陆凌恒敲了下他的额头：“结毛婚，当然是去度假啊！” 沈博衍不爽地切了一声。 陆凌恒无语。他本来还以为沈博衍是开玩笑的，难不成还是当真的？别说他跟沈博衍都是男的，就算沈博衍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会想到结婚，他压根就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不过说起来，沈博衍的思维也是够跳跃的了，他很怀疑一旦他说那就结吧接下来沈博衍就会提出让他试着生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陆凌恒哆嗦了一下。 沈博衍有点不大高兴，但是过了一会儿想到陆凌恒答应跟他去度假，又高兴起来。他以前就一直想找陆君乾跟他一起去度假，只不过以前陆君乾从来没有答应过，顶多陪他到河边走走已经很赏脸了。现在他们关系已经定下了，想想看，海滩，阳光，裸体，休闲……想到那个场景沈博衍心里就冒泡泡，迅速开始构想海滩一百零八式了。 陆凌恒一看沈博衍猥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语地站起来：“我先去洗澡了。” 本来还依偎在陆凌恒腿边的小公狗一听到洗澡两个字撒腿就跑，躲进房间里去了。他害怕洗澡害怕到形成了条件反射，有时候沈博衍嫌它粘着陆凌恒太烦，就念一声洗澡魔咒，轻松搞定。 陆凌恒拿上衣服进了浴室，沈博衍开始上网刷微博。他登陆了自己的微博，随便翻了翻。他很少发微博，以前跟陆君乾在一起的时候，偶尔PO点他们的合照以及名车跑车之类的高端咨询，现在开始自己创业了，所以会分享一些金融和商业咨询。总体而言，他的微博风格还是很高贵冷艳的，就跟他带给不熟悉的人的感觉一样。 沈博衍看到一条某公司上市的信息，随手分享了。微博刚发出去就有不少回复。他是富家少爷，长得又帅，是不少粉丝幻想的对象，每次他发微博总有一堆人发花痴，比如“王思聪留给你们吧把敷衍留给我就好”之类的，还有“爸爸我是你的好儿子”这种毫无节操的，沈博衍平时也不看，偶尔看到了笑笑也就过去了。 刷完自己的微博，沈博衍又拿起另一台手机，登上了另一个微博账号。这个账号的名字叫做“噬天神犬”——是的没错，就是小公狗的账号。 虽然《姜门飞将》还没播出，但剧组给小公狗注册的账号已经开始用了，平时剧组的工作人员没事就转转小公狗的卖萌照，尤其楚伊娜转得最勤，因为她最喜欢小公狗，几乎是沈博衍发一条他就转一条。因此这个账号已经积累了不少人气，演员的粉丝们、爱狗狗的群众们都来这个账号围观小公狗卖萌。 现在《姜门飞将》的后期制作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就等找到电视台卖个好价钱，所以最近沈博衍发微博发的也比较勤快。 他跑到房间里，看见小公狗这贼狗居然自己扒开了抽屉，用嘴叼了条陆凌恒的内裤出来。见到沈博衍，小公狗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立刻在地上趴下，一脸无辜，但嘴里还叼着那条内裤不放。 沈博衍又好气又好笑，本想上前揍一顿，但想了想，他掏出手机，给叼着内裤的小公狗拍了一张，配上文字——“我长大了，不好意思光着屁股到处乱跑了，也想穿小内内，可是主人都不知道给我买，我就只好偷主人的小内内来穿啦\（^o^）/～”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别字，沈博衍就把这条微博发了出去。 立刻就有很多粉丝回复了。 “哈哈小色狗，你好猥琐啊！”“我就是主人的小内内！”“所以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啊？景青吗？”“我最想知道的是，这个微博账号到底是谁在管啊？” 除了陆凌恒和沈博衍本人，还没有人知道噬天神犬的账号是沈博衍在管，大家都以为是陆凌恒的助理。 于是陆凌恒洗完澡出来，发现有很多条微信，是姜门飞将的剧组群发的。 “哈哈，小陆你的助理好猥琐啊。”“是那个叫钱悦的吧？”“太猥琐了太猥琐了！以前没看出是这种人呢！（PS：多发点，每天来一张）” 陆凌恒莫名其妙。钱悦干了什么？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房间，小公狗正趴在门口呜呜低叫，这样子一看就是被沈博衍给骂了，不知道又搞了什么破坏。他绕过小公狗往里走，接着就看到了令他世界观遭受冲击的一幕——沈博衍正撅着屁股跪在衣柜前，一条一条拿出他的内裤贴在脸上嗅！ 陆凌恒：“？？？！！！” 实际上沈博衍是担心小公狗舔了陆凌恒其他内裤又给放回去了，所以检查一下柜子里的内裤湿不湿、有没有口水味。不过在陆凌恒眼中，这简直是用丧心病狂都无法形容啊！！！ “你、你是不是跟小公狗灵魂交换了？”陆凌恒颤声问道。 沈博衍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啊？什么？” 他的视线一看过来，陆凌恒只觉胯下一紧，立刻捂着要害往外退：“我我我、我今天睡另一个房间。” 沈博衍：“啊？？？” 陆凌恒落荒而逃，路过门口，看到还趴在那里的小公狗，顿时心生同情。可怜的小哈，一定是撞破了主人的变态现场被赶出来了。怎么这么可怜？！他弯腰抱起小哈：“走，今晚我跟你睡，你可千万别跟变态学！” 小公狗立刻高兴地摇头晃脑。 同情地摸了摸小公狗的脑袋，陆凌恒愤愤地想，一定得在家里多买几个保险柜藏内裤了。防火防盗防沈小狗！ 第七十四章 难道我还不如你的右手好用吗！ 陆凌恒去训练的前一天晚上，沈博衍想到即将好久不能见面，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陆凌恒，缠着他要先将之后的亲热提前预支，要不然不肯放他走。 陆凌恒十分无奈：“我明天早上要坐飞机。”沈博衍自从开了荤，简直进化成了打桩机，每每要把陆凌恒翻来覆去弄上几个小时把存货都出干净才肯罢休。只有第二天没有工作的时候陆凌恒才敢跟他做爱，爽是很爽，但每次爽到透支，必须睡一天才能补回元气。 沈博衍把他压在床上抗议：“对于我这种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男人来说，憋一个月会憋出毛病的！” 陆凌恒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那你前二十八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沈博衍眼珠转了转，突然捂住自己的右手：“啊，我右手抽筋了，要抽一个月。” 陆凌恒：“……” 沈博衍哀求道：“就一次，这么久看不到你我会憋坏的！难道你不想要吗？难道我还不如你的右手好用吗！” 陆凌恒：“……” 离别在即，陆凌恒心中也是依依不舍，终是心软地松了口：“那就一次……” 沈博衍立刻笑逐颜开，立刻开始干活。 （不能描写，此处省略两千字） 翌日陆凌恒便坐飞机去参加培训了。 培训期间虽然不能离开，但是每天晚上还是有一段自由的时间可以用手机。每天训练很辛苦，陆凌恒没空上网刷微博，把自由的时间留下来每天睡前跟沈博衍打会儿电话，听他聊聊公司的情况以及最近娱乐圈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训练了一阵后的一天，沈博衍告诉他：“广告短片已经投放播出了，还有你唱的那首《梦想》，上个好几个音乐榜单。” 陆凌恒颇为吃惊：“这么快？”他帮沈氏集团拍的几支广告投放的平台都不一样，钢管舞的那支主要是在电视台投放，而广告短片则重点在网络上宣传，所以同步开始推了。 挂了电话以后，陆凌恒难得上网看了下。果真如沈博衍所说，他唱的《梦想》空降各大音乐榜单，有的榜是公司给他买的，有的则是货真价实而且颇具影响力的。虽说他的主业是演戏，他也并没有歌影双栖的打算，不过能红一首歌，对于他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的。不管是歌手还是演员，其实都是艺人，艺人就需要人气，需要有人捧场。有了一首红歌，他的名字会被更多人记住，他会得到更多关注，这不是，“陆凌恒＋梦想”已经上了热搜榜。这种刷存在感的方式可比炒绯闻好多了。而且对沈氏集团而言，广告歌红了，就会有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产品，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陆凌恒又去搜广告短片看。 广告短片制作得非常良心，无论是画面还是节奏，最出彩的是背景音乐，都是沈氏集团找了金牌音乐人来编曲的，尤其到了剧情高潮的时候，背景音乐简直犯规，陆凌恒的眼泪一下就被逼出来了。好的剧本碰上这么好的团队，做出来的东西非常精彩，陆凌恒心说这个广告的推广效果一定会非常好的。 本来看完广告他就打算睡了，结果他在网站下面看到有人贴出一个bilibili的网址，说是在那里能看到大家的吐槽。他也很好奇观众会对他演的这支广告有什么评价，于是就点了进去。 视频一刷开，无数从右侧飞出来的弹幕把他吓了一跳。 “良心广告！”“看哭了，再看第二遍！”“看第二遍的你别走！这是我第五遍看了！”“陆凌恒好帅，我是你的脑残粉！”“建议第一遍观看的群众关闭弹幕，要不然这么好的广告没法看下去了！” 陆凌恒一下眼睛都花了，根本来不及看，不得不随时按下暂停看大家的吐槽和评价。 广告一开始就是陆凌恒意气奋发开演唱会的场景，台下的观众大声欢呼，挥汗如雨的陆凌恒喝起动能补充水分。 “妈妈呀吓死我了！谁给剧透一下他是不是要在演唱会上变身跳钢管舞了？”“求剧透，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钢管舞＋1”“钢管舞＋2”“钢管舞＋N” “什么钢管舞，没看过别胡说！他马上要带大家跳广场舞了！”“我看过了回来剧透，他接下来要跳电臀舞了，小屁股扭得真不错（﹃）”“明明是芭蕾舞！他马上要扒外套了，里面穿的是蕾丝裙！”“你们都骗人，我说实话，他接下来跳的是恰恰”“其实我最想看他跳脱衣舞╭（╯3╰）╮” 陆凌恒差点把口水喷到屏幕上。刚才被感动的眼泪还没干透呢，看到大家吐槽的钢管舞芭蕾舞，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在这么感人的时刻自己突然转变画风踮起脚跳天鹅湖的样子……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但这次不是哭的，而是笑出来的！ 继续往下看，他的人气越来越低，专辑开始滞销。背景音乐也开始变得沉重。本来是很压抑的情节，结果有才的网友们还是在不断吐槽。 “为什么主角的人气降低了？是因为他总在演唱会上跳钢管舞吗？”“前面的别胡说，要是他在演唱会上跳钢管舞我一个人买十张票！”“专辑怎么会卖不掉，我先买十张！”“我要二十张，凌恒偶吧我爱你！” 陆凌恒开始研究这个网站需要怎么发弹幕，他很想刷一句求求你们放过钢管舞吧…… 等到了那一幕他站在场馆外看新人的海报，而他的粉丝站在远处看着他的那一幕，弹幕终于正常多了。 “靠，BGM犯规，我要哭了！”“我已经哭成狗了”“凌恒他们不爱你我爱你啊！”“唉，想起那些我喜欢过的明星了，好久没关注他们的消息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混得好不好”“我最喜欢的明星已经去世了，在他最美好的年华，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人心太容易变了，我爱你的时候你是全世界，我不爱你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唉……” 陆凌恒悲伤的情绪终于又找回来一点。广告的节奏很快，半分钟后就放到了他孤独地站在舞台上痛苦大叫要摔吉他的地方，弹幕也迎来了又一波高潮。 “靠，这演技绝了！”“演技好＋1”“演技好＋10086”“他吼得时候我心都揪起来了”“我已经哭得停不下来了”“妈的好想扑过去抱着他，太心疼了！” 然而当郑羽丢了一瓶动能给他鼓励他的时候，瞬间“又要跳钢管舞了”“不要在这么悲伤的时候跳广场舞好吗”“芭蕾舞”“脱衣舞”的弹幕把画面都要填爆了！ “你们这群坏蛋，我刚哭成狗了看弹幕又笑尿了！”“又哭又笑＋1”“笑哭了！”“如果他接下来真的绕着吉他跳钢管舞这就是神作！”“我真的好怕下一秒BGM会变成孔雀传奇的歌啊”“不看了，我先去喝瓶动能冷静一下。” 陆凌恒看着各种脑洞大开的弹幕简直想摔手机。还让不让人好好看广告了！一个两个比沈博衍还会破坏气氛！ 终于到了最后一幕，他抱着吉他浅吟低唱，《梦想》催人泪下的音乐声响起。 弹幕的风格终于又正常了许多，感动和喜欢的居多，还有人说起自己家楼下小店就有卖动能，准备去买来喝。当然也有从头至尾都在吐槽搞笑的弹幕。 陆凌恒正打算关掉视频，最后又飞出来好几条弹幕。 “你们这些吐槽钢管舞广场舞的够了！真当陆凌恒不是B站吗！” 这条弹幕之后瞬间飞过无数向陆凌恒表白的。 陆凌恒吓了一跳，立刻心虚地锁掉了手机。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情节非常复杂扭曲的噩梦，噩梦里他站在舞台上，唱着舒缓抒情的歌曲，突然从天而降一根钢管砸在他面前，他立刻冲上去大跳钢管舞，而舞台下的所有观众都跳起了广场舞，紧接着沈博衍从钢管上滑了下来，把他压在钢管上当着上万观众的面前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陆凌恒做的第一件事，脱掉被遗精打湿的内裤，换上一条新的，这才上形体课去了。 很快一个月的培训就接近尾声了。有两三天沈博衍忙得一条消息一个电话都没来，但是忙完之后的一天，他掐着陆凌恒到休息的点，立刻给陆凌恒打了个电话。 “暴君那个项目已经筹备有新进展了，演员都找得差不多啦！”沈博衍的语气掩不住的兴奋。 “哦？”陆凌恒问道，“都定下啦？” 因为《暴君》剧组要用陆凌恒挑大梁，所以剩下的几个主角不可能找比他更有名的，比他有名的也不可能愿意给他配戏。大咖档期难约，但是二三线的演员还是比较空的，制片人已经把主演的人选都敲定了，剩下配角就好办多了。 沈博衍把已经敲定档期的演员告诉陆凌恒，又说：“而且你父皇这个角色李德强同意客串。” “哇！”陆凌恒不由感叹，“李德强？这么厉害！” 李德强今年五十多岁，是国家一级演员，那可是真正的天王巨星，获得过无数影帝大奖。虽说主角不能找比陆凌恒有名的，但是找大咖客串还是可行的，两三分钟的戏份，宣传的时候可以拿来当噱头，整个电影的逼格也高了不少。 陆凌恒旋即担心地问道：“他片酬高得不得了，经费够吗？” “没事，他跟郭川是老熟人，好像几十年前他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是郭川导的，所以出于情面来友情客串，片酬就意思意思。” 陆凌恒这才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有李德强加盟，排片和票房都算是有了保障。 “还有一件事！”沈博衍的语气异常兴奋，陆凌恒都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晃着尾巴求表扬的样子。 他不由笑道：“什么好事啊？是不是有新项目要投资？” 沈博衍叫道：“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宝贝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陆凌恒把电话拿远了些，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什么项目啊？” 沈博衍说：“我哥给我介绍了一个国外回来的导演，叫嵇莘，找我投资拍新片。这导演可厉害了，在外国拿了很多奖。” 陆凌恒说：“国外拿了很多奖？靠谱吗？国外的奖也是可以买的。” 很多人都知道国内的颁奖典礼有水分，不少奖项都可以买，有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拍部烂得不能再烂的片子还能拿两三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影帝奖，就是给自己镀镀金拿去骗傻子投资商。不过国内的这些烂事圈里人几乎都知道了，傻子越来越少，所以有不少人选择去国外镀金，升级以后回来继续骗傻子。有些傻子以为国外就各种公平公正，镀了洋金就高端了，实际也还是这么回事，哪里都有黑幕，真正有权威的奖就那么几个。 沈博衍说：“我查过了，有些奖确实比较水，但是他拿过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 “这么厉害！”陆凌恒顿时认真起来了。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那看来是真的有料的。 “《堕落》就是他导的，你知道吧？就是凭借那部片子获奖的！” “《堕落》？嵇莘？对！我想起来了！嵇莘，我听说过这个导演！” 《堕落》是一部抽象派反情节电影，非常难懂。陆凌恒慕名看过，但是没能坚持看完。他看不完，是他水平不够，不是电影不够好，看《堕落》拿的奖项就知道了。这部电影因为有一些比较露骨的情节所以在国内禁播了，但是网络时代没有什么信息是找不到的。《堕落》的口碑非常好，尤其文化圈的人都非常推崇。 “现在剧本还在修改。”沈博衍说，“改好了给你看。” “给我看？”陆凌恒不解。 “对啊，”沈博衍的语气欢快极了，“我投的电影，当然找你演！” “啊……”陆凌恒愣住。 有名气有本事的大导演，一般不用找巨星演员，因为他们有能力制造巨星。沈博衍打算让陆凌恒演，就是奔着影帝去的。他知道陆凌恒有多想拿到一个真材实料的影帝奖项。 陆凌恒沉默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白沈博衍的用意，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也很高兴，但是这种感觉又似乎有点不太真实。明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心里却突然生出很多担忧来。这个项目能成功吗？他能胜任吗？能完成强强联合吗？还有，嵇莘虽然拿过大奖，但是作品很少，陆凌恒对他并不了解，这位大导能继续发挥拿大奖的水平吗？ 沈博衍笑嘻嘻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很高兴？” “我很高兴。”陆凌恒收起自己过早的担忧，笑道，“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陆凌恒本以为沈博衍要说我们俩谁跟谁这关系哪还用谢，没想到沈博衍的下一句话是：“嘴上说谢谢太没诚意了，拿出点行动来啊！” “……”陆凌恒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什么行动？” “我买了一套钢管装在偏厅，还有几件舞衣……” “喂喂喂你听得见吗？”陆凌恒打断他的话，把电话拿远，“啊，风太大我听不见，下次再聊吧拜拜！”他果断掐断电话关机，倒头睡觉！ 第七十五章 开机仪式 终于完成了培训工作之后陆凌恒也没得闲，马不停蹄又参加了几场综艺和时尚活动，直到《大武林》开机仪式前一天才终于回家了。 沈博衍盼星星盼月亮才把老婆盼回来，早早打听好航班号亲自去接机。两人进了家门，陆凌恒连箱子都不收拾，累瘫在沙发上。小公狗好久没见大主人，立刻冲上来摇头晃脑求主人陪它一起玩，陆凌恒拍了拍小公狗的脑袋：“乖，自己去玩。” 小公狗还要闹，却被沈博衍一脚踹开了：“没听到让你自己玩去么！我老婆累坏了！” 小公狗委屈地呜呜叫，低头跑走了。 沈博衍忙在陆凌恒身边坐下，给他捏肩捶背。 其实如果想多休息一会儿，陆凌恒应该直接坐飞机去影视城，这样可以休息一天，然后参加明天的开机仪式。但是他跟沈博衍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如果直接去拍摄，他们又要很长一段时间难以见面，所以他考虑过后，哪怕辛苦一点，还是选择了先回家一趟。 虽然陆凌恒什么都没说，但沈博衍什么都知道，而且很感动。他帮陆凌恒揉捏着肩膀：“这里酸吗？” “嗯……再往下一点。” 一边按摩，沈博衍一边和陆凌恒聊《昏君》的项目。他之前已经跟马瑜敲定过了， 《昏君》大概两个月后就可以开始拍摄了，那时候《大武林》还没拍完，不过幸好两部都是古装电影，而且拍摄基地在一个地方，所以陆凌恒可以两个剧组同时赶，就是要稍微辛苦一点。 定了《昏君》的档期，沈博衍又跟陆凌恒聊嵇莘导演的事。 说到嵇莘，陆凌恒有点忐忑。自从沈博衍跟他说了以后，他上网查过嵇莘的资料，这个导演的作品很少，一共只拍过三部电影，而且风格一直是抽象派的，可能从文艺性的角度来看有很高的价值，但是受众必然是比较小的。越是文艺性的东西，就越曲高寡合，票房也注定不会好看。沈博衍的公司现在刚起步，投一部亏本的电影可不利于发展。 沈博衍说：“不会的，这次不是抽象派的，嵇莘导演也想通过这部片子转型。这次是一部励志片，民国抗日背景，感觉像是民国版的《阿甘正传》，主角是个死心眼的傻子，不知道痛，从小一直被人欺负，后来被抓壮丁进了抗日部队，参加了缅甸战争，在战场上立下奇功。剧本还没改完，改完了会给你看的。” 陆凌恒顿时来了兴趣：“听起来还不错。不过让我演傻子？挑战性还挺大的。” 沈博衍嘿嘿一笑：“现在项目已经上马了，正在做各项筹备工作。你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陆凌恒还从来没演过傻子，各类精英倒是演过不少。不过能尝试不一样的角色对他还说是一项挑战。他说：“那我去跟公司商量，给我安排一下，开拍前我得花几个月的时间，去福利院或者其他机构，跟智障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沈博衍说：“好。” 虽说他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但是陆凌恒太累了，而且马上又要参加《大武林》的拍摄，所以晚上沈博衍也没再缠着他亲热，只是一起搂着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凌恒就坐飞机前往影视基地参加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的当天，剧组所有主创人员都来了，可谓大牌云集。而《大武林》的男主角，正是陆凌恒的老对头任贝茗。 陆凌恒上一次见到任贝茗，是自己的追悼会上，现在已经一年过去了，之前大武林剧组也开过几次会，但是因为任贝茗档期太满，两个人一次都没见到面，这反而成了第一次见面。 在后台上场之间，演员们都在互相打招呼，而任贝茗坐在角落，冷眼旁观众人，显得一点都不热情。在过去，陆君乾和任贝茗同为新生代最热门的两位男明星，他们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陆君乾情商高会做人，跟谁关系都好，但任贝茗则非常冷漠傲慢。好在任贝茗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经纪人，帮他把一切打点得十分妥帖，使他的星途走得非常顺遂。 圈子里很多人都了解任贝茗的为人，也没什么人拿热脸去贴任贝茗的冷屁股，礼貌地跟他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再跟他多做交谈了。 就在这时候，孙方走到任贝茗身边坐下，笑眯眯地跟他说话。 “啧啧。”有个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不由为孙方啧了一声。在他看来，孙方这个新人不了解任贝茗的为人，就看他是大咖所以不知死活地凑过去跟他套近乎，下场必然不会好。 没想到任贝茗在看到孙方之后冷漠的表情居然舒缓了不少，还跟孙方说笑起来。 “咦？”那工作人员好奇地问身边人，“任贝茗跟孙方认识啊？看起来很熟嘛！” 被他问的人小声答道：“好像捧孙方的人是任贝茗的好朋友。” “啊，原来是这样。” 孙方是空降《大武林》剧组的，就像他之前空降陈有民的大片一样。大家都知道孙方有背景，他这次在剧中出演的是任贝茗的师弟，虽然不是主角，但戏份也不少，至少比陆凌恒要多很多。剧组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是开后门的。 孙方和任贝茗亲热交谈的这一幕陆凌恒也看到了，也有点惊讶。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拍摄《姜门飞将》的时候沈博衍问过他跟任贝茗的关系，沈博衍也拐弯抹角地打听过孙方和他的关系，此时看到这一幕，他不仅将此事联想起来了。 不过陆凌恒并没有多想。也许人家私下里早就认识了，别人又知道什么呢！ 没多久，开机仪式正式开始，众演员准备上台。 任贝茗从陆凌恒身边走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陆凌恒愣住了。 任贝茗的眼神，不仅仅是冷漠，而是带有深切的敌意，说得再夸张一点，简直是有杀气！ 然后一转脸，任贝茗看到跟自己并肩走的孙方，又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任贝茗的经纪人隋颜跑过来，在上台前又对任贝茗叮嘱了几句。 隋颜跟马瑜不一样，他是任贝茗一个人的专属经纪人。从前他是一家大经纪公司的高层，后来把任贝茗捧红以后，他就带着任贝茗一起跳槽出来，给任贝茗建了一个明星工作室，组建一支很厉害的团队专门为任贝茗工作。他对任贝茗非常保护，基本上任贝茗跑到哪儿他都会跟着。 等到上台的时候，按照主办方安排的位置，主演和导演站在中间位置，陆凌恒作为配角自然站在靠边的位置，而站在他旁边的人，是孙方。 孙方看到陆凌恒，表情很别扭。他似乎不想跟陆凌恒有太多接触，往中间的位置挤了挤，他身边的演员被他挤了很不高兴，瞪了他一眼，他才不甘心地站好。 开机仪式用了一个小时，后半小时是留给媒体采访的。因为现场大牌云集，所以媒体的数量自然也非常多。 陆凌恒因为出演的是配角，再加上今天来的大牌太多，媒体们的提问多大也都集中在主演身上，陆凌恒又休息得不够，被冷落了很久就开始放空了。 “陆凌恒。” “嗯？”突然听到自己被提问，陆凌恒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一个记者把话筒伸向他。 那记者问道：“您跟岳馨玉是什么关系呢？”上次的舆论风波已经过去了，张明爵成了最大的输家，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都不敢露面，他本来要上映的新剧也被推迟了。按理说陆凌恒跟岳馨玉的事也该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很多网友，尤其是岳馨玉的粉丝自发地发起话题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还剪辑制作了很多同人作品。毕竟岳馨玉之前被张明爵辜负惨了，这时候陆凌恒这个好男人出现，大家都觉得他们俩才是郎才女貌。 陆凌恒滴水不漏地答道：“我们只是好朋友。” “那有打算追她吗？” “她是个很不错的女人。”陆凌恒说，“但是现在大家工作都很忙，没空去考虑这些事。” “如果在一起了你会公布吗？” 公布？不说现在娱乐圈对同性恋的态度并不友好，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感情当成筹码拿来卖弄的打算。 他再次用了打太极的方式来回答问题：“我会更多考虑我的另一半的感受吧。” 原本这个话题进行到这儿就该结束了，但是这个记者的提问让众人把焦点从诸位大牌明星身上转移到陆凌恒身上来了。 又一名记者提问道：“沈氏集团的董事新开了一家博君影视投资同公司，现在正在招募人手，好像还没有签下任何艺人。你会跳槽吗？” “啊……”陆凌恒愣住。这是《大武林》的发布会，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记者问这种问题。跳槽到沈博衍那里，他不是没想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跟星星娱乐公司的经纪约是五年，现在还有两年的时间，就算要解约，一来要赚够违约金，二来也要等沈博衍的公司先把艺人经纪部发展起来才能接受他的事业。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说：“我是星星娱乐的艺人。” 他其实并没有回答记者的问题，而是模棱两可地过掉了。 那提问的记者不甘心，继续追问：“您跟博君的董事沈博衍关系很不错吧，拍了沈氏集团那么多广告，没有跳槽过去的打算吗？” 孙方听到沈博衍的名字，立刻扭头盯着陆凌恒看，神色十分戒备。 陆凌恒心里已经不太高兴，心说这个记者太不会看脸色了，但还是微笑着说：“今天是《大武林》的发布会，问点跟电影相关的问题吧。” 导演陶云华也出言解围：“我们这部《大武林》这次加入了很多新奇的元素，对于大家而言都是一项挑战……” 眼看记者们的注意力被引过去了，陆凌恒这才松了口气。 好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之后，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又开始烧香。在国内几乎每个剧组开工前都会烧香拜佛，祈祷项目进行顺利。这是一件比较迷信的事，但也成了风俗，虽然没多少人真正相信，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烧完香，虽然不会当天就开始拍摄，但演员们也有工作，要去试妆出定妆照。 在所有演员里，陆凌恒的妆是最浓的，他除了要把脸刷的雪白之外，为了不露出马脚，其他会裸露的肌肤也都要刷的很白，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做完造型的，赶去拍定妆照的时候其他演员都在摄影棚了。 “晚上拍完一起吃饭吧。”女主演朱霓提议。 大家纷纷答应。任贝茗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小陆也一起啊。”朱霓招呼来得最晚的陆凌恒。 陆凌恒应道：“好。” “我不去了。”任贝茗突然说。 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任贝茗身上。他的经纪人隋颜偷偷捅了他一下，但是他没什么反应。 朱霓有些尴尬：“啊，你有事啊？” “我要吃晚饭，没空去。” 众人：“……”这拒绝的理由简直绝了。 任贝茗的定妆照已经拍完了，起身就走，隋颜忙帮他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他身体不舒服，下次吧。”说完赶紧追着任贝茗走了。 临走之前，任贝茗又看了陆凌恒一眼。依旧是那种，仇视入骨的眼神，看得人全身发毛。 第七十六章 心虚的杀人凶手 拍摄结束以后一行人出去喝酒吃饭。 演员们都要控制身材，尤其女演员，饭桌上食物都不怎么碰，酒却喝的很大方。有人要给陆凌恒倒酒，他连忙拒绝了：“对不起，我肝脏不好，不能喝酒。” 这话是沈博衍教他的，沈博衍千叮万嘱让他在外面不要喝酒。可是大家都喝，就一个人不喝，这不是耍大牌吗？总得有个理由。酒精过敏用的人太多了，一听就像借口，而且陆凌恒以前是个酒鬼的事不少人知道，所以沈博衍就出主意让他说他肝脏有问题。只要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大家也就不敢劝酒了。 帮他倒酒的人果然赶紧住了手，孙方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你以前不是很能喝吗？” 这个问题陆凌恒也早就做好应答的准备了：“对，就是以前酗酒喝坏了，医生叮嘱我千万不能再喝了，不然可能会肝脏衰竭。” 在坐的都不是医生，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听肝脏衰竭吓坏了，别说给陆凌恒劝酒了，有些人把自己的酒杯都放下了。 酒席过半，孙方突然拿着烟站起来：“凌恒，一起出去抽一根？” 陆凌恒有些惊讶，但还是站起来跟他往外走。酒席上这么多人，孙方偏偏找他出去，抽烟恐怕只是个借口，应该是想跟他私下里说电话。 到了外面，孙方递给陆凌恒一根烟，陆凌恒拒绝了：“我不抽。” 孙方没说什么就把烟收回来了。正如陆凌恒所料，他把陆凌恒叫出来，实际上是想跟他说话，或者说，套话。 “你表哥以前对我很照顾。”孙方说。 陆凌恒挑眉：“哦？我表哥人是很好的。”自己夸自己，他也不觉得害臊。但是孙方这么说，他着实觉得有点奇怪。他对孙方，倒也谈不上多照顾，毕竟那时候他身边工作人员众多，压根顾不上。 孙方打量着陆凌恒的表情：“他这么年轻就……我难过了很久。你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跟我说。” 陆凌恒笑说：“你太客气了。”孙方这话就让他更觉得奇怪了。照顾他？以孙方的地位还真谈不上。跟他套近乎？以他现在的地位，孙方也犯不上。 过了一会儿，孙方又问道：“你表哥你跟说起过我吗？” 陆凌恒考虑了几秒，回答道：“表哥以前工作太忙了，我很少有机会跟他交流。” “这样啊……”孙方的心思快速转着。他做陆君乾的助理做了几个月，确实没见过陆君乾跟陆凌恒有什么联系。他跟陆君乾加了料的咖啡，陆君乾当时既然喝了，就是没怀疑。喝完之后他立刻把那杯咖啡给处理了，应该是没留下证据的，如果陆凌恒知道真相，除非是陆君乾临死前自己说的。 这段时间孙方一直疑神疑鬼的，想了很多种可能。他怎么想都觉得陆凌恒不太可能知道真相，可是陆凌恒那句老规矩又让他非常介怀。如果陆君乾临死前真的怀疑到了那杯咖啡，告诉沈博衍的可能性都比告诉陆凌恒的可能性大，毕竟陆君乾跟沈博衍的关系还更亲近一点。沈博衍现在跟陆凌恒走得那么近，是沈博衍告诉陆凌恒的也很有可能，可是如果沈博衍真的怀疑他了，让陆凌恒来试探他也太迂回了，为什么不是直接报警？或者找私家侦探调查他？ 孙方早就开始怀疑后一种可能，所以这几个月来做事一直非常小心，老觉得有人暗中跟着他，老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他自己做贼心虚，每天疑神疑鬼，又怕有人给他下毒为陆君乾报仇，连吃喝都只敢自己买，搞得他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按照道理来说，事情过去了，别人没找上门，他应该假装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不要再重提。可正因为他快要被自己的猜测折磨得崩溃了，所以他忍不住开始反试探。 孙方鼓起勇气问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句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啊？”陆凌恒没想到他还会提这茬，忙解释道，“我那天真的是困糊涂了，你不要介意。” 孙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陆凌恒的这个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当时陆凌恒可是专门叫了他名字才说老规矩的！说是认错人都没有说服力！ “其实我一直很愧疚。”孙方考虑了几秒以后接着说，“当时我是君乾哥的助理，会发生这种事……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你怎么这么说。”陆凌恒连忙安慰：“这种事怪不了别人的。” 孙方再次欲言又止。 陆凌恒都糊涂了：孙方把他叫出来，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孙方突然叫了一声，松手把烟屁股丢在地上。他点了烟，没抽几口，烟都烧尽了，烫到他的手指了。 “你没事吧？” 孙方甩甩手，心虚道：“没、没事。” 这时候剧组的摄影出来了，看到他们两个人站在外面，叫道：“你们在这说什么呢！回来继续喝啊！” 陆凌恒见孙方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了，便拉着他往回走：“回去吧！” 回到饭桌上，朱霓看到陆凌恒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就拿起果汁递给他：“喝点橙汁吗？” 陆凌恒连忙摆手：“谢谢谢谢，我不喝这个，我自己倒点茶就好。” 果汁是朱霓点的，她也不喝酒。见陆凌恒拒绝，她就给自己倒上了。 陆凌恒不经意地看了孙方一眼，没想到孙方正在看他，两人视线撞上，孙方立刻心虚地转开了目光。 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事件，孙方心里又一次翻了天。陆君乾也是不爱喝饮料的，平时只喝纯净水解渴。陆凌恒拒绝了饮料之后还特意看自己，是在给自己暗示和警告吗？让自己想起陆君乾？这是不是一种试探的手段？该死！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疯了！ 陆凌恒哪知道孙方心里在想什么，已经转头跟身边人聊上了。 一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因为第二天就要正式开拍了，所以没有弄到很晚就回酒店休息了。 临睡前陆凌恒跟沈博衍打电话说晚安。 沈博衍在电话里问他：“今天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晚上大家还一起聚餐了。” 沈博衍立刻紧张地问道：“你没喝酒吧？” 陆凌恒笑道：“放心吧，我一滴酒都没碰。” 沈博衍这才松了口气。 “孙方这人真奇怪。”陆凌恒以聊八卦的口吻对沈博衍说，“他吃到一半把我叫出去说什么我表哥以前很照顾他所以以后我要是有什么麻烦就找他。我对他也没有很照顾啊，拍戏的时候自己都忙不过来了，顶多就是有活的时候也不会找他做就是了。” “是吗？”沈博衍说，“他这么说？” “真的很奇怪啊，而且他能关照我什么？他还特意提了那时候拍《刀锋》的时候我让他帮忙倒咖啡的事，过去这么久了他一直记着，感觉他很介意这件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现在找了个厉害的靠山所以故意在我面前装逼啊？”也不怪陆凌恒这么想，孙方嘴上说着要照顾他，但实际行动却一直跟他保持疏远，有时候陆凌恒正巧撞上孙方的目光，都觉得孙方看自己的目光是怀有敌意的。 沈博衍连忙问道：“你让他倒咖啡？怎么回事？” “我没跟你说过吗？那天我困糊涂了。”陆凌恒便把之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那时候还没习惯，以为自己还是陆君乾……话说孙方不会是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电话那头的沈博衍只是沉默。 过了很久，他突然问道：“你那天，去世之前，孙方是不是也给你买咖啡了？” 陆凌恒想了想：“好像有。怎么了，你不会怀疑他在我咖啡里下药了吧？” 沈博衍不语。他确实是这么怀疑的，而且怀疑很久了，尤其今天听了陆凌恒的话，他更加怀疑了！但是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给陆凌恒听，他很犹豫。 陆凌恒现在拍戏谈恋爱，每天都很开心，也根本没有怀疑过他自己的死亡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一旦自己把这个怀疑传递给他了……怀疑有人要害死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恨？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总之，必然会有非常多的负面情绪，陆凌恒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开心心的了。当然，如果真的有人谋害陆君乾，沈博衍绝对不会姑息，只是他现在还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想把陆凌恒拖下水。万一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却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了陆凌恒，这样就不好了。 陆凌恒见沈博衍不回答，便知道沈博衍真的是这么想的。他说：“不可能……不、不可能的吧？”他本来是打算用很肯定的语气来否决这个猜想的，然而话还没说完，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这么说起来，孙方确实很古怪。自己一死，他立刻上位，而且对咖啡事件耿耿于怀……而自己去世的那天，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寻常，明明已经吃了药，却突然发病猝死…… 陆凌恒一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死有什么问题，因为死后重生对他的冲击太大了，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消化这件事，而且官方都说他是心脏病发作死亡的，既然医生没查出有问题，他也就接受了那个事实。因为不怀疑，所以即使有疑点的事摆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往深里想，现在被沈博衍这么一说，他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沈博衍说：“没有，我只是听你这么说觉得很奇怪而已。你早点休息吧。” 陆凌恒看了眼时间。明天一早他就有戏要拍，也不想因为无端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便跟沈博衍道了晚安去睡了。 挂掉电话之后，沈博衍捏着手机想了很久。疑心既然起来了，这件事就必须查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要害陆君乾，他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但是在有把握之前，他不会把陆凌恒拖下水影响他的心情，他要自己先查证清楚再说！ 第七十七章 发错微博 陆凌恒在《大武林》中的戏份少，而且大多集中在后期，所以一开始他的拍摄工作比较轻松。然而戏刚开拍没多久，《姜门飞将》成功卖给了H电视台和几家视频网站，将在下个月播出。于是陆凌恒不仅要参加电影的拍摄，还要配合剧组的宣传，也非常忙碌。 《姜门飞将》注定是一部会大火的片子，一来原著小说非常火爆，粉丝群已经十分庞大；二来像这样仙侠奇幻题材的大制作作品非常受青少年的喜爱，几乎是拍一部火一部。因此剧还没正式开播呢，话题度就已经非常高了。 为了宣传，《姜门飞将》的几大主演再次聚首。 当初拍摄的时候，景青和陆凌恒都算是新人，不过两个人的发展路线却截然不同，《姜门飞将》结束之后，景青和楚伊娜又接了一部古装历史剧，他的经纪公司打算让他现在电视剧圈站稳脚跟，所以全力把他往古装美男打造。当时那部剧也约了陆凌恒的，想打出《姜门飞将》原班人马再出佳作的旗号，不过那时候正好碰上陆凌恒被张明爵和岳馨玉的绯闻困扰，加上公司也不希望也一直给景青做配，所以那个剧组就放弃了陆凌恒。 其实陆凌恒和景青两种不同的路线，各有利弊。如果陆凌恒冲击大荧幕成功，那他的身价和地位立刻就不同了，以后发展的路线会越来越高大上；但如果不成功，没能在大荧幕上刷出存在感，他的人气一消耗完，他的地位就会变得非常尴尬，再退回电视剧圈，地位只会不升反降。而景青的路线则比较稳扎稳打，至少近两三年内会越来越好，可是一旦他古装美男的形象深入人心，以后转型就比较困难了，年纪一大，不能一直再演同样的角色，还是要往大荧幕上冲，而且受到的局限会比较大，一旦不能转型，过了花期就要凋零了。 四位主演在电视台后台聚首，陆凌恒发现楚伊娜的气色非常好，简直面泛红光，以她对楚伊娜的了解，一看就是谈恋爱了。 “小陆。”楚伊娜热情地跟陆凌恒打招呼。 陆凌恒与她寒暄两句，她就不理陆凌恒了，转头跟柳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景青八卦地凑过来：“哎，你知不知道，她们俩在一起了。” 陆凌恒茫然：“谁们俩？” “她们俩呀。”景青朝着一旁的楚伊娜的柳琪努努嘴，“就她们。” 陆凌恒不可思议：“楚伊娜和……柳琪？” “对！” 陆凌恒差点把口水喷出来。 真没想到……难怪刚开始拍戏的时候柳琪对自己怀有很强的敌意，等自己拒绝了楚伊娜之后柳琪就突然变得亲切了……原来如此！话说回来，几个月不见，景青的八卦功力又长进了！ 景青摸着自己的下巴：“我说为什么我长这么帅她们都不正眼看我。”又八卦兮兮地凑过来耸了耸陆凌恒，“哎，你气色这么好，是不是最近也谈恋爱啦？” 陆凌恒哪敢告诉他，生怕第二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啊……前两天看到你在微博上公布你跟你女朋友的照片了，有结婚打算？” “没那么快。”景青说，“本来公司想让我瞒着的，但你知道我这张嘴，有话哪里瞒得住。正好上个月陪她逛街被拍到了，索性公开吧，我是无所谓。” 陆凌恒笑笑：“祝福你啊。要是有好事记得给我发喜帖。” 景青是个直肠子，话题一被转移，他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众人化好妆，楚伊娜就一直拉着柳琪各种角度自拍。虽说女明星长得比较漂亮，但只要是女人，对于自拍的照片同样是各种挑剔的，各种角度、光线、表情拍上一百张，最后也许只能选出一张大家都满意的。 景青拿着手机颠颠跑过来：“来，咱俩也拍！” 剧组的宣传说：“多拍几张，选张好看的给我，发通稿的时候用。” 一听发通告陆凌恒就明白了。他看看那边凑在一起腻歪的楚伊娜和柳琪，再看看景青，笑说：“这是要炒CP呀！” 以前很多剧组在宣传新剧的时候喜欢炒男女主角的绯闻，不过近年来越来越流行卖腐了。卖腐有几个好处，一个是迎合少女粉的口味，二来男女之间的绯闻有时候真真假假大家分不清楚，弄不好容易落一个花心乱搞的名声，而卖腐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同样能刷存在感抢版面，何乐而不为呢？ 陆凌恒叫了楚伊娜和柳琪：“咱们商量一下呗，你们俩和我们俩，摆个相同的POSE，一起发微博。”他对于卖腐简直再赞成没有了，之前他还特别担心剧组会拿他跟剧中某个女演员来炒绯闻，现在跟景青作秀宣传，总比跟女演员作秀好，何况景青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又有正牌女朋友，卖腐完全没有风险了。 结果楚伊娜和柳琪只是白了他一眼，两个姑娘拿起手机，当众嘴对嘴亲了一下，咔擦拍了张照片。拍完亲嘴照，楚伊娜挑衅：“轮到你们了。” 陆凌恒、景青：“……” 这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两个女生手拉手，是好朋友；两个男生手拉手，是基佬；两个男生抱一起，是好朋友；两个男生抱一起，是基佬；两个女生么么哒，还是好朋友；两个男生么么哒……尼玛两个没下限的死基佬！ “咱、咱们还是算了吧。”景青心虚地说。 “算、算了。”陆凌恒说，“比个剪刀手吧。” 于是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人在一边脸放了个超级没营养的剪刀手，然后就发微博了，景青发照片，陆凌恒转发。 四家粉丝瞬间都炸锅了，当然炸的最厉害的还是楚伊娜和柳琪家的。她们做的如此光明正大，反倒没有人怀疑她们的关系，粉丝全都在称赞两个人感情真好是中国好闺蜜，反观陆凌恒和景青的微博，下面全都是说好般配好般配在一起在一起的。 出场之前，景青一直在刷微博。 “为什么呢？”景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们的微博下面全都是叫我们在一起的，楚伊娜她们就是好闺蜜呢？她们都亲嘴了啊！” 陆凌恒正在看一会儿要用的台本。今天他们参加的是个访谈节目，正如他预料的，一会儿的访谈会倾向于他和景青、楚伊娜和柳琪之间的友（基）情。 景青不服气地说：“要不咱俩也亲一个！” 陆凌恒猛地抬起头。开玩笑，要是他跟景青也亲一个然后发微博，别说粉丝看到会怎么样了，要是让沈博衍看到还不把家给拆了！他叹气道：“这是女孩子的特权。” 景青也是开玩笑的，让他跟一个男人亲嘴他也受不了，逗完陆凌恒，他又开始继续刷微博了。 与此同时，在几千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另一个男人也在刷微博——沈博衍。 陆凌恒一发微博他就看到了，陆凌恒和景青的卖萌照他看得极不顺眼，恨不得找人把景青P掉换上自己。再点进去看看评论，发现全是粉丝刷在一起的，他快气死了，大有披马甲上阵刷陆凌恒是我的什么景青景红都滚远点的冲动。 就在这时候，沈博衍听到房间里有动静，跑进去一看，小公狗把卫生纸扯得满地都是。 沈博衍一脚踹在小公狗的屁股上：“又捣乱！罚你今晚上不准吃饭！” 小公狗嗷得一声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看着满地狼藉的都是餐巾纸，沈博衍都快气笑了，哈士奇真是拆家小能手，名不虚传。他正打算叫人来打扫，灵光一现，把手机摸了出来。他很想用自己的账号宣誓对陆凌恒的主权，可惜不行，那就用小公狗的账号吧。于是他拍了张满地纸巾的狼藉，开始编辑微博。 “我又闯祸了，把家里弄得一团乱。要是主人在，一定会踹我屁屁。可惜主人出门工作去了。主人你快回来，我好想你，等你回来踹我的小屁屁o（≧v≦）o～～” 写完之后沈博衍就把微博发出去了。 沈博衍不想再看陆凌恒微博下面那些令人心塞的粉丝留言，打电话通知保姆来打扫房间，又拿出另一个手机上微博，看看有什么新资讯。 才一打开微博，沈博衍就再次看到了让他嫉妒的剪刀手卖萌照，而且是景青发的。沈博衍蹙眉：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关注景青了？新浪这个不要脸的又乱塞关注给我？ 再往下刷，又看到了楚伊娜和柳琪的亲嘴照。 咦？他又什么时候关注楚伊娜了？ 等、等一下！沈博衍立刻意识到不好，视线往上一扫，看到了自己的微博名：噬天神犬！ 卧槽槽槽槽！沈博衍赶紧掏出自己刚才发微博的手机，毫无疑问，那才是有他自己账号的手机！他发错账号了！ 沈博衍的微博发出去五分钟，底下已经炸锅了，留言和转发居然比景青楚伊娜那边都要多。 “什么情况（⊙o⊙）？”“沈总喜欢SM？”“这些纸团是什么？是我想多了吗？”“沈总沈总你看我怎么样！我也会踢屁屁！”“放开那个屁屁让我来踢！”“已截图！” 沈博衍心里犹如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立刻删微博，手一抖，差点把删除选成置顶。 销毁罪证之后，沈博衍完全不敢再上网看评论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他的霸道总裁形象啊！ 沈博衍立刻又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公关，就说刚才自己的账号被人盗号了。 做完这些，沈博衍还是坐立不安，满屋乱转，小公狗不疾不徐地从他面前溜过。沈博衍扑上去，掐住狗脖子马景涛状咆哮道：“都是你的错！啊啊啊啊你这畜生！我跟你拼了！” 第七十八章 “你该死……你一定要死……” 录制完节目，陆凌恒就立刻赶回剧组继续拍摄了。 《大武林》的拍摄工作压力很大。他的戏份不多，但一旦有他的戏，因为他的妆很厚，做一次造型需要整整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卸妆又要一个小时。而且这是一部打着视觉盛宴旗号的电影，导演对于画面、人物的美观要求特别高，打戏尤其难拍，有时候他一天就拍一场戏，但还是要从白天工作到晚上。 这天陆凌恒要拍两场戏，一场酱油戏，一场是跟孙方的打戏。孙方在片中饰演任贝茗最疼爱的师弟，而陆凌恒奉了魏忠贤的命令，要除掉男主角。他本打算暗杀，结果暗杀的当天阴差阳错，男主角不在，而小师弟睡了他的房间，于是陆凌恒便跟孙方打了起来，陆凌恒打赢孙方之后，发现这并不是自己要杀的人，便将孙方带回东厂拷问男主角的下落，孙方不肯出卖自己的师兄，最终被严刑折磨致死。 因为是暗杀，所以这场戏要等到晚上才拍，陆凌恒白天没戏，中午到片场化妆。几名化妆师帮他造型和妆容打点好，陆凌恒照了照镜子，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眼角：“这个忘了。” 化妆师这才想起来，连忙掏出眼线笔在陆凌恒的眼角上点了一颗泪痣。 陆凌恒这才满意：“谢谢，辛苦了。” 这次出演青渠，陆凌恒是花了不少心思下了不少苦功的。在大片里演个配角，却要用掉他几个月的档期，他可是把宝压在了《大武林》上。戏份不多怎么办？不要紧！要知道是否能够在观众心目中留下印象和给自己制造话题，不完全是按照剧中戏份的多少来的。有时候一个有十分钟清汤寡水剧情的演员，可能存在感还不如一个出场只有半分钟的酱油角色。比戏份多少更重要的，是这个角色的特色，是否能在短时间内给观众内心造成冲击。 而角色的特色，除了剧本本身的设定，其他就全看演员怎么表现了。在自己的造型上，陆凌恒就使了点小心机。本来化妆师把他的脸刷的雪白，这是个非常抢镜的造型，但问题是，剧中几个演东厂太监的演员都被刷得很白，总不能够，一群太监出场，一堆黄脸男里夹杂着一个白脸的，这会让观众怀疑是不是太监还有物种的区别。好在他的服装和发型比其他太监更出挑，显出了他是东厂第一高手的身份。陆凌恒自己还耍了点小心机，让化妆师帮他点了一颗泪痣。 青渠这个人，作为杀手，是非常冷血残忍的，所以他的妆容显得非常凌厉冷傲，但他除了作为杀手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魏忠贤最疼爱的义子，所以在面对魏忠贤的时候，他也有温顺柔软的一面。一颗小小的泪痣，如同点睛之笔，让他的冷硬之中多了一丝柔和，这样一来他的形象就更复杂了。虽然是他自作主张的提议，但是化妆师和导演对于这个提议都很满意，因此采纳了。 化完妆，陆凌恒就去为自己的酱油戏做准备了。 那是一场他带着几名东厂杀手在路上走的戏，这是一场过场戏，作为重点剧情之间的衔接，表现一下东厂杀手们已经出动了。 作为第一高手，陆凌恒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其他演太监的演员呈雁飞形排列在他身后。这场戏在正式开拍之前排演了很多遍，为的是让演员之间磨合。别小看区区一场走路的戏，他们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步调要协调一致，要走出气势，不能走成一盘散沙。 朱霓和任贝茗一场戏拍完，开始旁观他们训练。 看了两遍之后，朱霓忍不住赞叹道：“这个陆凌恒真不错。” 任贝茗只是冷哼了一声，不予回应。 即使是排演，陆凌恒也是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来演的。他专门参加了形体培训，剧中的姿势和仪态都是有专人为他量身定做的。他背脊挺得如同刀锋一般，个子又是最高的，他在人群中最为抢眼，所有人都会把视线集中到他身上，后面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衬——这也是导演想要的效果，其他几位太监演员在这部剧中完全是酱油，演得全都是背景板。但是能不能抢眼，完全是演员自己的本事，要是一个含胸驼背的人走在队伍最当中，观众只会觉得难受。 陆凌恒即使是在走路时头也微微仰着，神情冷漠倨傲，气场大开，将东厂的可恶可怖表现得淋漓精致，寻常官员见了这么一群罗刹，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在排练了无数次，演员们互相磨合适应之后，导演才终于正式开拍。托排练的功劳，拍摄很顺利，一边就过了。 拍完过场戏，陆凌恒就要等夜场了。 陆凌恒到一旁休息，又把自己的戏的剧本翻了翻。其实也没什么好翻的，夜场的打斗戏，他几乎连台词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陆凌恒站起身，朝着同意坐在一旁休息的孙方走去：“孙方，我们去河边对对戏吧。”晚上他们的打戏，要从房间里追出来打到河边。 孙方皱眉：“对戏？” “嗯。”陆凌恒说，“叫武指帮我们把动作再排一下。” 孙方跟陆凌恒一样只有晚场才有戏，他坐着也没事做，因此只好答应了。 武术指导被陆凌恒叫过来，帮他们安排了一下武打的动作，因为有别的部门叫了，就叫他们自己先练着然后离开了。 两人试着打了几遍，陆凌恒是认真的，但孙方却显得兴趣缺缺，导致两人的戏根本对不上。 陆凌恒有点上火，责问道：“你怎么回事？认真点好吗？”等正式开拍的时候，为了效果好，他们可是真打，谁也不用替身的。 孙方板着脸，他也很恼火。一跟陆凌恒相处，他就不可能全心入戏，甚至陆凌恒在片场看着他都会对他造成影响，这几天拍戏导演已经不知道骂过他多少遍了，要不是他背后有人，恐怕导演早就把他给换了。刚才武术指导在安排工作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想陆凌恒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根本没好好听，此时又要怎么投入？ 陆凌恒说：“再来一遍，认真打！” 孙方没好气地举起自己的道具剑。打，打就打！他妈的，好好打！ 然而才不过半分钟，陆凌恒一剑砍到孙方手上，孙方惨叫一声，手里的道具落到地上。 陆凌恒忙上前：“你没事吧？” 道具剑没有开刃，不至于砍伤人，但是陆凌恒是真的用了劲的，怪孙方自己不记得动作没躲开，手背被抽红了，恐怕很快就要有淤青了。 “对不起。”陆凌恒压抑住不悦，还是道了歉，毕竟对方受伤了。当然，对方不敬业自作自受，他的道歉也并不是很诚恳，冷冷淡淡地问道，“再来？” 孙方黑着脸弯角捡起自己掉落的道具剑。陆凌恒避开众人耳目把他单独叫到这里，就是这个目的吗？给他颜色看？那一下抽得他真是痛极了，手背上火辣辣地疼，这一下是手背，下一次会打哪里？ 陆凌恒见孙方迟迟不应，也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边说：“你要是状态不好，要不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练会儿。” 孙方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背：“你自己练吧。” 陆凌恒是真没把孙方的伤放在心上。演员拍戏，这种事情很正常，又不是私人恩怨。有时候拍打耳光的戏，导演要求真打，打了十几遍才过，被打的演员脸肿好几天不消，也没谁记恨谁的，陆凌恒自己也没少受过伤。他就真的自己在河边练了起来。 孙方并没有走开，从背后死死盯着他。手背上的痛让他心里的恨意在燃烧。 陆凌恒！该死的陆凌恒！就是因为他，自己吃不好睡不香，整天提心吊胆！如果……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就不会这样了！ 陆凌恒很投入地练习着挥剑劈砍的动作。他的镜头本来就少，他就必须要珍惜每一个镜头。任何动作都要做到完美，才能够在这部大腕云集的影片中夹缝求生。 孙方如同受了蛊惑，抓紧自己手里的剑，向陆凌恒所在的方向踏出一步。 剧组的人马都在百米外的建筑后方，这里只有他跟陆凌恒两个人。如果，如果能让陆凌恒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此时此地是做不到的，可是他内心的冲动却无法抑制…… “你们在干什么呢？” 后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孙方吓了一大跳，是真的从原地跳了起来，回过头看清来人，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沈博衍！ 沈博衍狐疑地打量着孙方。 陆凌恒闻声回头，惊喜道：“哎？你怎么在这里？” 孙方掉头就跑：“我先回去了！” 沈博衍并没有拦他，眼看孙方走远，他连忙跑到陆凌恒身边上下检查，生怕他身上少一块肉：“我觉得他刚才想把你推到河里去！” “不会吧！”陆凌恒好笑道，“他推我干什么，这河又不深。” 沈博衍耸耸肩：“他就是给了我这么一种感觉。” 陆凌恒不相信，但也没必要争这个没营养的话题，索性转移了话题：“你来探班啊？” “嗯。”沈博衍说，“《昏君》也要在这个影视基地取经，我来签合同，顺便看看你。刚才到剧组那儿你不在，武指说你们跑到河边来了。” “嗯……”没有了对手，陆凌恒也没什么好练的了，“走吧，我们往回走。” 两人并肩缓缓沿着河边走，四周没有人，沈博衍大胆地拉起了陆凌恒的手：“君乾，我好想你。” 陆凌恒想起什么，差点笑喷：“想我踢你屁股么？” 沈博衍面皮狠狠抽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你还取笑我！啊！还笑！不准笑了！”沈博衍抓狂道：“要不是为了给你的新剧宣传，要不是你带回来的那只该死的蠢狗，我我我，我怎么会——！” 陆凌恒偷偷捏了下他的屁股，哄道：“好好好，狗狗乖，别生气，我回家就踢，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小狗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差点在陆凌恒脸上咬出一个牙印。为了那条乌龙微博，他最近被自己的狐朋狗友嘲笑死了，简直是毕生的黑点！是他无论装多大的逼都洗刷不掉的黑历史！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回到了剧组，剧组刚拍完一场戏，正在中场休息，下了戏的任贝茗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陆凌恒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最近任贝茗戏份安排特别满，每天没几个小时可以休息，所以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陆凌恒对沈博衍做了噤声的收拾，示意他不要正在休息的吵到任贝茗。 然而任贝茗并没有睡着，两人从他面前过的时候，他突然刷一下睁开了眼睛，正巧对上陆凌恒的视线。 “你是他的人……”任贝茗突然抓紧椅子的把手，低声咬牙切齿地喃喃道：“你该死……你一定要死……” 沈博衍猛地冲过来挡在陆凌恒面前，恶狠狠地盯住任贝茗！ 第七十九章 “这杯咖啡，和君乾临死前你给他的那杯一样吗？” 陆凌恒尴尬地把沈博衍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任贝茗太入戏了。” “入戏？”沈博衍惊讶。 陆凌恒看了眼任贝茗：“是啊。” 刚入组的时候，陆凌恒察觉到任贝茗对他的敌意也很惊讶，按理来说他这个身份和任贝茗应该是毫无交集的才对，任贝茗现在正当红，他才刚起步，哪来的什么仇恨？然而时间久了，他就发现任贝茗其实是太入戏了。 在剧中，任贝茗的父亲是魏忠贤派人杀害的，而他演的青渠是魏忠贤手下第一走狗，也是害死他竹马师弟的人。任贝茗很敬业，从拿到剧本开始，就已经把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了，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剧中的角色，所以即使下了戏，他也和剧本中的友人交好，对剧本中的仇人则非常冷淡。也是因此，任贝茗对孙方很亲近。 沈博衍皱眉，不爽道：“拍个戏至于吗！” 陆凌恒也觉尴尬。他自己是入戏快出戏快的人，一般只要导演叫停他就回到现实，除非特别动情的戏，他一般顶多也就花上半天功夫来调节心情。以前陆君乾和任贝茗也合作过，那部戏里他们两人饰演的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所以拍戏的时候任贝茗对陆君乾十分热情，等戏拍完了过两个月再见面，任贝茗对陆凌恒冷淡很多了。而且那部戏是现代戏，也没有那么复杂的爱恨纠葛，所以在拍的过程中陆君乾没有觉得任贝茗很不正常。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任贝茗一直是这样的人，分不清戏剧和现实。 导演把陆凌恒叫过去给他讲戏，沈博衍自己扯了张凳子坐下。他这次来剧组，除了探陆凌恒的班之外，也是为了搞明白孙方的事而来的。 过了一会儿，沈博衍看到任贝茗起身朝着孙方走去。任贝茗拿了点吃的给孙方。孙方连忙道谢，任贝茗在他身边坐下和他说话。 从沈博衍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任贝茗面对孙方时的脸。那是一种近乎宠溺的眼神，而且说了几句之后，任贝茗还拍了拍孙方的头顶，好像真是对自己的弟弟一般。 这也是太入戏？还是说…… 沈博衍知道捧孙方的人是某地产商，而该地产商与任贝茗关系匪浅。孙方在陆君乾去世后迅速傍上后台上位，沈博衍十分怀疑他背后的势力是否和陆君乾的死有关，如今孙方和任贝茗凑在一起似乎又证实了他的想法…… 天色黑得很快，转眼就轮到陆凌恒拍晚场戏了。 陆凌恒和孙方又排演了好几遍，孙方不得不认真起来，毕竟眼看就要实打实地拍了。然而跟陆凌恒对戏，沈博衍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弄得他心情不宁，老是记不住武指编排的动作。而为了打斗效果精彩，设计的武打戏动作都很华丽，又不是很好记。 排演了几遍之后，导演就叫开拍了。 第一幕先拍孙方在房间间睡觉，陆凌恒偷偷潜入房间暗杀他。 陆凌恒站在门口，背抵着门，眼珠转了转，往四周看，脸上的表情很冷漠。他非常自负，即使是暗杀，也没有些许慌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片刻后，他转身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黑暗中，孙方躺在床上，陆凌恒手按着刀柄轻轻靠近。就在他离床已经很近了的时候，孙方突然叫道：“谁在那里？” 陆凌恒当机立断，猛地拔剑朝他刺了过去！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凝滞！要知道，光是这个拔剑的动作，陆凌恒在开拍前都专门练了几十遍呢！ “啊！”孙方惨叫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陆凌恒又是一件朝他砍去，孙方勉勉强强躲开。 导演叫停，陆凌恒和孙方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导演说：“去补妆！” 化妆师立刻提着工具冲上去，给孙方的脸上和手臂上画上伤口，等下一个镜头观众就可以看出孙方才刚才的打斗中受伤了。 画完伤口，导演叫action，演员继续演下去。 在房间里，陆凌恒不断向孙方发起进攻，孙方手里没有武器，只能狼狈地躲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陆凌恒闻到了血腥气，露出了享受的变态表情——这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戏。他有几场打戏，几乎每一次都见血，有时候是他自己的血，有时候是别人的血。只要一见血，他就会兴奋地用手指染了血凑到自己鼻下闻，仿佛闻到什么绝世珍香一般。 如何在很短的表演里让一个人物有特色？最简单的就是招牌动作和口头禅。如果一个动作、一句话他反复重复几遍，观众对他的印象就会加深。 出了电影院以后讨论剧情，观众会讨论“那个一闻到血腥味就兴奋的变态太监”，但是第十八场戏站在第三排左边第二个的那个小哥貌似还挺帅的这种想法在看电影时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提了，所以要出挑就必须要有简单明了的特色。除了闻血的动作之外，他也给自己设计了口头禅，他的台词很少，但凡是他的手下或是非阉人的臣子跟他说话，他都会轻蔑傲慢地说“你再说一遍”，以表现他的目中无人。不用多，只要他的口头禅能在电影中出现三次，保准观众记住“那个爱叫人再说一遍的帅太监很喜欢闻人的血”。 为了这个角色，陆凌恒可谓是费尽心机。虽说是演一个配角，但是开拍之前他还是把完整的剧本都来回看了几遍，对人物有了整体的把握，又跟导演交流了想法，才给自己定下这下“抢戏”的手段来。 趁着陆凌恒闻血的这功夫，已经满身是伤的孙方跌跌撞撞逃出了房间。 这段戏拍了五六遍，导演都不太满意。这一段孙方基本是属于挨打，但是挨打也是要有技术的，孙方有几个滚、爬、跳的动作，他做得磕磕碰碰，一直不顺。 “用点心！”导演冲着对讲机吼道。 又来了两遍，导演勉勉强强通过了。 接下来就要换场了，孙方逃到河边，跟陆凌恒放开手脚打一场。 “都练熟了没有？”导演问道，“动作不熟悉就再练两遍，可以了就直接拍摄了！” 孙方跟自己的经纪人荣哥说了两句，荣哥一脸尴尬地跑过去在导演身边低语了几句，没想到导演大为光火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用替身？现在要拍了你突然跟我说想用替身？我给了那么多时间练，懂不懂什么叫敬业啊？！任贝茗演男主角都没你们那么大牌！” 荣哥一脸尴尬，连忙示意导演小声点，导演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从开拍到现在，孙方的状态可谓糟糕透了，忘词最多就是他。作为导演，演员演不好还可以慢慢调教，但是连台词都不肯好好背的演员，毫无疑问就是不敬业的，而在工作中不敬业的人没有工作伙伴会喜欢他。要不是投资商想用孙方，导演早一脚把这个要啥没啥的新人踹走了！ 荣哥只好道歉，最后还是回来劝孙方自己演。孙方没办法，只好又排了几遍。正式开拍前，陆凌恒先装备了威亚。 导演一声令下，孙方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跑，陆凌恒在后面气定神闲地追。两人追到河边，河边有一棵树，陆凌恒突然冲向树，在威亚的帮助下，他三大步跑上高高的树干，然后借力在树干上一蹬，凌空朝孙方扑过去。 这段戏非常难拍。被威亚绑着演员很难控制身体，摇摇晃晃，姿势一点都不好看，有些安排的动作根本做不到。其实在打架的时候没事爬树这种装逼行为简直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导演这么设计纯粹是为了让打斗的场面看起来更酷炫。也因为如此，导演的要求非常高，就这一段蹬树借力的戏拍了几十遍还是通不过。 沈博衍在一旁看得心疼死了。吊威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观众看起来很牛逼的动作演员拍得痛苦死了，陆凌恒已经一身是汗，每拍两遍就要补一次妆。要是搁在以前，陆凌恒还是陆君乾的时候，沈博衍肯定早就冲过去叫导演换替身或者掐掉这场让人受罪的戏了，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做。陆凌恒跟他说过，他不干涉他做生意，他也不能干涉他拍戏，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极限，不管什么样的戏，只要他不叫停，就让他拍下去。 拍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导演终于大开金口说通过了。 接下来就要拍更加火花四射的打戏了。陆凌恒一松开威亚，钱悦和沈博衍就立刻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陆凌恒手脚都哆嗦得停不下来，钱悦叫道：“导演，休息一会儿吧。” 导演也知道陆凌恒吊了这么久威亚一定很难过，就让大家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沈博衍把陆凌恒扶到边上休息，一碰他的腰，他就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 “嗯，”陆凌恒说，“估计青了，不知道是不是磨出水泡了。” “没事拍什么上树的戏啊！”沈博衍生气地吐槽，“你演的又不是猴子！” 这时候导演从导演棚里走了出来，陆凌恒忙开玩笑说：“导演，刚才那个镜头到时候可千万别给我剪了，不然我一怒之下肯定把这棵树给砍了！” “放心！”导演说，“拍这么漂亮，一定给你留着！” 休息过后，陆凌恒又上去演了。沈博衍虽心疼，也只能干看着。 陆凌恒的武器是一把长剑，而孙方的武器是两把短匕首。武导给他们设计了将近半分钟的打戏。不光要记住很多动作，而且打得时候还要演，孙方已经受了很多伤了，他要演出虽虚弱却仍旧咬牙苦苦坚持的样子，而陆凌恒则要演出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样子。 才刚开拍，孙方就NG了。接下来他又一连NG了好多次，要不就是记不住动作，要不就是记住了动作却演得不到位。 拍了不知道多少条之后，导演勉勉强强说通过了。本来这场打戏按照导演的构想，两个人的镜头一样多，但是拍出来的素材里孙方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等到剪辑的时候，肯定就会更多选用表现陆凌恒的镜头，孙方这也是无形之中给自己减戏了。 好容易把打戏拍完了，陆凌恒和孙方下场休息。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今天戏还没拍完，下一场戏是任贝茗到河边找师弟。 休息的时候，任贝茗拿着两杯咖啡走到孙方身边，给了他一杯。 几分钟后，任贝茗上场演戏去了。 陆凌恒靠在椅背上小憩。他太累了，到时候在大荧幕上放出来他这几个小时的努力成果也许只有两三分钟，但真的是拍得他精疲力竭。 沈博衍脱下大衣披在他身上，就不再打扰他休息。他默默坐了一会儿，视线一直盯着孙方。，孙方正在发呆，没有注意他。片刻后，他起身朝孙方走过去。 “沈总。”孙方看见沈博衍，试着在脸上堆起笑，不过他并没有笑意，所以笑容显得很虚伪，“沈总今天怎么突然来探班了？” “来这里办点事，顺便看看你们拍戏。”沈博衍在他身边坐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的事多谢你啦！” 孙方一愣：“什么事？” “微博，小号。” “啊……”孙方本来看到沈博衍过来很戒备，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听到是关于张明爵的事之后，他略松了口气，“没什么，能帮上沈总是我的荣幸。” “是要好好谢谢你的。”沈博衍笑着说，“陆凌恒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代言人，如果他的形象受损，我们将会损失惨重，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孙方见沈博衍满脸真诚，不由有些困惑。原来沈博衍就是找自己说这事？自己又想多了？品牌代言人的形象对于品牌商而言确实很重要，观众会因为喜欢一个明星而购买他代言的商品，也会因为讨厌一个明星而抵制他代言的商品，如果代言明星真的惹上是非，品牌商都会立刻换人并索赔。 沈博衍说：“至少得请你吃一顿大餐！你什么时候有空？” 孙方干笑：“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不客气。”沈博衍说，“我刚才看一会儿，挺喜欢你的表演的，有没有兴趣拍广告？” “啊？”孙方很惊讶，“广告？” “我们沈氏集团今年又有两款新产品推出，正在找新的广告人。” “是吗……”孙方呵呵笑了笑，并没有显出对担任沈氏集团广告代言人有多浓厚的兴趣。 场上任贝茗已经开始演戏了，他找不到师弟，又看到沿途的血迹，在河边焦急地大喊着师弟的名字。 “任贝茗演技不错。”沈博衍说。这句话不是违心的，虽然他不喜欢任贝茗，他不得不承认，任贝茗演戏确实很有张力。 “他对你很照顾吧？”沈博衍又开始跟孙方闲聊。 聊着聊着，孙方的警戒心渐渐放下了不少。他没有感觉到沈博衍对他有什么敌意，话题也都很平常，而且沈博衍还时不时夸他捧他两句，倒显得对他很有兴趣。 看来，沈博衍也什么都不知道。 孙方很困了，端起刚才任贝茗送给他的咖啡喝了一口。 “好喝吗？”沈博衍问道。 孙方看着任贝茗的表演，随口应道：“啊。” “这杯咖啡，和君乾临死前你给他的那杯一样吗？”沈博衍突然靠近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问道。他铺垫了这么多，让孙方放松下来，就是为了突然之间抛出这颗重磅地雷！ 平地一声惊雷，孙方几乎是跳了起来，猛地回头看沈博衍，动作太大，手中的咖啡哗一下洒了全身！ 第八十章 孙方出车祸了 孙方慌张地想拔腿逃走，全身都在哆嗦，总算还维持着理智，用全身意志控制住自己的双腿扎在原地不动。如果他现在真的跑了，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沈博衍冷冷地盯着孙方。心中原本悬着的巨石猛地砸了下来，叫他心里有了底，却也沉重得不得了。孙方如此激动的反应，已经做实了他心中的猜想。孙方给陆君乾的咖啡，真的有问题！ 片场的工作人员和助理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咖啡洒了，连忙冲过来帮着收拾。孙方的戏服完全被咖啡打湿了，就连沈博衍身上也被溅了不少咖啡，这咖啡刚买来还烫着，工作人员拿手一摸，惊呼道：“呀，这么烫，你们两个没被烫着吧？” 奇怪的是，孙方和沈博衍好像谁都感觉到烫，一个慌得面无人色，一个则安坐得稳如泰山。 “你怎么回事！”荣哥训斥孙方，“怎么把咖啡洒人家身上了？！”原本荣哥看到孙方和沈博衍有说有笑还挺开心的，谁不希望能跟有钱有势的大佬搭上线呢，这可都是人脉和资源啊，没想到孙方这个不争气的居然泼了人家一身咖啡！ 被荣哥在腰上拧了一下，孙方这才回过神来。他咽了口唾沫，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荣哥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他手里，示意他帮沈博衍擦擦，他不情愿靠近沈博衍，但还是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抱、抱歉，沈总，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孙方的手快碰到沈博衍被打湿的衬衫的时候，沈博衍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孙方再次大惊失色，拼命挣扎起来，沈博衍冷声道：“你慌什么？” 孙方已经慌得面无人色。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混迹娱乐圈的小演员，又不是什么变态杀手，杀了人，岂有不担心受怕的？突然被人说中了心里最怕的事，更没有那个心理素质做到面不改色。 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沈总突、突然靠近我讲话……把我吓、吓到了……” 沈博衍冷笑一声。他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孙方的反应的，他靠近孙方耳边讲话，刚一开口的时候，孙方确实被他吓得抖了抖，但反应并不是很强烈，直到听到后面那半句关于咖啡的事，他才吓得跳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荣哥见沈博衍咄咄逼人地盯着孙方，还以为沈博衍是因为咖啡的事情生气了，赶紧殷勤地替孙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沈总，小方他拍了一天的戏累糊涂了，他做事就是这么丢三落四，真的太对不起了！” 再低头一看，发现孙方裸露出来的胳膊都被烫红了，荣哥惊呼一声，忙叫孙方的助理，“小张，赶紧带他去用冷水冲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身体对艺人来说最重要，要是留下什么伤疤可就糟糕了。 荣哥和小张要把孙方拉走，沈博衍缓缓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他。 陆凌恒和导演发现这里一片混乱，一起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沈博衍目光复杂地看了圈周围的人，在陆凌恒脸上停留两秒，表情渐渐柔和了：“没什么事，洒了一杯咖啡。” 陆凌恒见他身上都湿了，忙问道：“你带换洗衣服了没？” 沈博衍点头：“在酒店。” 现在天色已晚，陆凌恒差不多也要收工了，他本想叫沈博衍先回酒店等自己，但碍于周围人太多，他只好用了比较委婉的方式：“天色这么晚了，沈总要不先回酒店休息吧？” 孙方已经被带走了，此地人这么多，沈博衍也不方便说什么，于是起身：“我先走了。”他悄悄用右手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陆凌恒，意思是我等你。 陆凌恒对他笑了笑。 荣哥搀着孙方去清洗，一路喋喋不休地训斥：“你也真是太不会做人了，这些做生意的人，不管跟你提了什么变态的要求，你当面也都要给足面子，怎么能这么一惊一乍的？”他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是沈博衍对孙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沈博衍不喜欢女人。他心说孙方太不懂珍惜，要是换了自己早就扑上去了，富家子弟能有沈博衍长得那么帅的简直太少了，很多富豪就算长成猪头样也有一群帅哥靓女围着转呢。 孙方还在惴惴不安，压根没听荣哥说了什么。 荣哥问他：“沈博衍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啊？”孙方心虚道，“没、没什么。” “等下你弄干了回去，要是沈博衍还在，你好好跟他道个歉。他要是走了，你到酒店去，一定要跟他道歉，态度要诚恳！” 孙方现在已经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再看到沈博衍。他哀求道：“最后一场戏我不拍了，让导演帮我找个替身吧，我想先回酒店了。” 孙方和陆凌恒还有最后一场戏，是孙方奄奄一息地晕过去，这时候叫着他名字的任贝茗找过来。陆凌恒已经知道自己找错人了，但不知道任贝茗才是自己要杀的人，为了不想被人发现，所以他把已经昏厥的孙方扛起来带走，师兄就此错过自己的师弟，下一次再见已经阴阳两隔。这场戏孙方不需要什么表演，只要装尸体就可以，只要不拍他的脸，找个身量差不多的替身也可以完成。 荣哥听了这话生气道：“你怎么回事？最后一场戏了，拍完就结束，你知不知道导演对你已经很不满了？！” “我真的不行了，荣哥。”孙方捂着肚子哀求道，“我胃痛得不行了，求你了，今天先让我回去，我改天一定向导演和沈总道歉。” 荣哥不同意，孙方索性不走了，直接蹲在地上假装难受。荣哥对他又扯又骂，孙方铁了心不肯再回去。 荣哥真是气得火冒三丈，对孙方恨铁不成钢。他是张明爵和孙方共同的经纪人，本来势头很好的张明爵在跟陆凌恒的舆论战中输的一败涂地，已经在家呆了几个月没工作了，荣哥就把希望都寄托在孙方身上了。他知道沈博衍很看重陆凌恒，刚才看到沈博衍笑嘻嘻地跟孙方聊天，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巴不得孙方把沈博衍这棵大树抢过来，狠狠搓搓陆凌恒的锐气，没想到孙方这么不争气，还泼了大金主一身咖啡。 然而无论他怎么打骂，孙方始终无动于衷，他又不能把孙方绑过去，最终只得妥协让孙方脱下戏服回去了。 孙方走后，荣哥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导演听了要求替身的话以后当然是大发雷霆，这已经是大半夜了，眼看拍完最后一场戏所有人都能收工回去休息了，孙方撂挑子不干了，余下的人怎么办？用替身？的确，这场戏没什么难度，用替身也能拍，可是大半夜去哪里给他弄个替身演员，这又不是现代剧，找个替身还要换戏服戴假发，这不是折腾人吗！ 荣哥再三道歉，说孙方疾病发作，实在是不能拍了。 剧组每天都有进程安排，如果今天的戏不拍完，后面的进度也会受到影响。导演只好赶紧抓了个场务去换衣服做造型。 “以后不管再给我多少投资，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会再用孙方这个演员！”当着所有工作人员的面，导演直接放下了这样的狠话。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是满腹牢骚，为了工作，只能继续加班加点。 荣哥又装孙子又赔不是，心里也快恨死孙方了。这种事情，孙方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虽说娱乐圈很势力，踩低捧高，如果有背景有人脉就很容易出头，但是就算有背景，不敬业的演员也是自掘坟墓。台前幕后来来去去就是这么点人，大家都会互相交流信息，一个演员不敬业整天给剧组添麻烦，以后哪个导演敢用这样的演员？花多少钱都捧不红这样的人啊！ 因为孙方的事，剧组被耽搁了很久，直到凌晨四点天都快亮了才终于把戏拍完，众人一个个精疲力竭地回去休息了，睡不了两三个小时又得开工。 陆凌恒回到酒店，沈博衍还没睡，正等着他呢。 沈博衍睡不着，一直在想事，因此倒也没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等陆凌恒进屋，他看了眼手表，吃惊道：“居然四点多了？！” 陆凌恒累得话都不想说，直接进了浴室。他今天拍动作戏，运动量特别大，早已困得不行了，强撑到现在，恨不得澡都不洗直接睡觉，但出了好几身汗不洗澡的话明天就该馊了。 沈博衍坐在房里等陆凌恒出来，还在想孙方的事。其实照理来说，他应该慢慢调查，直接问孙方，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可他也没别的办法了。毕竟在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观怀疑，他没有任何证据，陆君乾的尸体也早已火化，不可能再查证，所以直接进攻是他唯一的方法。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陆君乾的死跟孙方有关，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又成了问题。在咖啡里加料，是孙方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跟他傍上的背景有关系吗？ 既然没有证据，孙方是唯一的突破口，那么他就只能横冲直撞了。他决定雇几个狠角色来，直接对孙方下狠手，逼他说出实话。今天他已经确定孙方的心理素质很差，这是好事，这种心理素质差的人稍稍折磨一下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沈博衍打定主意，准备睡了，却发现陆凌恒进了浴室很久都没响起水声。他进去一看，陆凌恒居然已经趴在浴缸边上睡着了。 沈博衍心疼不已，帮他脱了衣服洗了澡，又把他抱上床。期间陆凌恒醒了，可是头一沾上枕头又睡着了。 沈博衍坐在床边，端详着他疲惫的睡颜，片刻后凑上去轻轻吻了他的眉心：“晚安，君乾。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翌日一早，陆凌恒又要开工了，他冲了把冷水澡精神不少，赶去剧组上妆。 陆凌恒一起床，沈博衍也醒了。陆凌恒让他再多睡一会儿，但沈博衍不打算睡了，直接跟着他一起去剧组。 到了化妆间，早起的演员们看到沈博衍来了，都跟他打招呼。沈博衍四周环视，不见孙方，问道：“孙方没来？” 剧务解释：“早上没他的戏，他不会这么早来。” 沈博衍蹙眉：“那他现在在酒店？他住哪个房间？” 朱霓奇怪道：“沈总你找孙方有事？我早上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出去了，荣哥说他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 沈博衍第一反应就是孙方躲起来了。他当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总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孙方总得把这部戏拍下去，就算现在躲开了，过段时间还不得乖乖回来？难不成他还能从此以后再不露面么！于是他直接出去打电话开始安排人手了。 上午陆凌恒的戏很少，拍的也很顺利，拍戏的间隙他就靠在椅子上补眠。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尖叫：“什么？真的假的？！” 陆凌恒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地揉着眼睛：“出什么事了？” 只见荣哥一脸焦急地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地嚷道：“孙方、孙方出车祸了！” 第八十一章 害怕 一听到孙方出车祸的消息，人们立刻全围上来了，七嘴八舌地发问。“怎么回事？”“严重吗？”“现在送去医院了？” 荣哥一张脸煞白，哆嗦着说不出话。 陆凌恒看他这个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荣哥颤声道：“说、说是当场死亡……” 四周一片倒抽冷气声。 死亡？虽然剧组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孙方，可是昨天还鲜活的一个生命，今天就这样突然地没了？谁也无法接受。 一名场务小声说：“谁给你打的电话？有没有可能是骗子？” 荣哥已经快哭了，他也希望是骗子：“打电话的人说他是警察。还说两个小时前孙方的车在高速上抢道，撞了一辆大卡，大卡侧翻把他们的车压扁了……他们从汽车残骸里找到孙方的证件才找到我的。他们叫我赶紧过去处理后事……” 依旧有人心怀侥幸，提议：“你马上给孙方打电话试试，现在骗子很多的！” 荣哥哆哆嗦嗦播了孙方的号码，但是只听到机械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打电话的人叫你去哪里？” 荣哥说了一个医院的地址。 众人面面相觑。听着越来越像这么回事，没让打钱，让去医院收尸，听着不像骗子。难道真的出了这么惨的事？ 又有人问道：“孙方大清早去哪啊？怎么你都没跟着？还有谁跟他在一起的？司机是你派的吗？再打司机电话看看？” 荣哥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焦急地搓着手：“他不让我跟啊，车是他自己叫的，我根本不知道司机是谁！”荣哥也知道孙方有金主，上这两部大片的资源都是孙方的金主替他弄到的。正因为有金主，很多时候孙方的事情荣哥也不好插手，人家的金主有安排了嘛！孙方不让他跟着，他就只能让孙方一个人出去，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 “现在不管别的了！”导演说，“小李你帮他们调辆车，赶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荣哥和孙方的两个助理都一起去，副导演又叫了两名场务跟着，人手多了，万一有什么情况好处理，也能及时跟剧组反馈。 荣哥带人走后，整个剧组的气氛非常沉闷。听到了刚才的消息，谁也没办法专心工作了，就连一直都沉浸在戏中的任贝茗都有点心不在焉。导演拍了场任贝茗和朱霓的对手戏，两人频频忘词，拍了十几遍都不过。若是搁在往常，导演大概早就骂人了，可今天情况特殊，导演什么也没说，反而让演员休息一会儿找找状态再说。 下午沈博衍来了。 既然孙方不在，上午他就找人安排了一下联系狠角之类的事，然后又去跟影视基地的负责人预约了租借时间，做完这些事他来看陆凌恒演戏。 奇怪的是，不同于往日忙碌的画面，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休息。沈博衍好奇地走到陆凌恒身边坐下：“你们在干嘛呢？” 陆凌恒低声道：“孙方出事了。” “啊？！”沈博衍一下站起来，倒把陆凌恒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沈博衍忙又坐下了，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祸，听说……可能是不行了，荣哥带人去确定了。” 沈博衍的瞳孔猛地收缩。车祸？！孙方死了？！他刚刚抓住了孙方的马脚，孙方死了？！ 就在这时候，导演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才听了一句脸色就变得极为凝重，嗯、嗯、嗯了几声之后把电话挂了。 副导演问道：“是不是小荣打来的？情况怎么样？” 导演沉痛道：“孙方……真的死了。” 消息瞬间在剧组传开，几乎炸了锅。中午听了荣哥说的，人们还不愿相信，都希望那是骗子骗人的电话。哪怕昨晚被孙方害得众人加班加点工作到天快亮才结束，也有人在心里恶毒地诅咒他要他倒霉，可谁都没想过要他死。突然之间，自己身边的一个人没有了，这种震撼很难形容。有些人已经开始抹眼泪，未必是和孙方有多深的情谊，只是对生命的消逝这种残忍的事感到恐惧。 沈博衍的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这么巧，他昨天才刚试探出孙方的心虚，今天孙方就出车祸死了？巧合？阴谋？！如果孙方受了幕后真凶的致使，昨天听完自己的话之后他一定会立刻找幕后黑手商量对策，于是幕后黑手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该死！终于确定了陆君乾的死是有阴谋的，终于找到了揭开真相的突破口，却转眼间又失去了！现在该怎么办！想要陆君乾命的人到底是谁？！ 确认了孙方的死讯，陆凌恒也沉浸在无法接受的情绪中。一切太突然了。 沈博衍握了握他的手：“你怎么了？脸色不对。” “啊。”陆凌恒回过神，“我……不敢相信，这太突然了……” 沈博衍低下头，冷笑一声：“突然……” 在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确实也震惊了，不过情绪恢复得很快，他立刻就冷静地投入思考中了。至于生命无常之类的感慨，他半点没有——早在几个月前，他得知陆君乾的死讯之后，就早已把这人世间种种情绪都体验到了极致。 沈博衍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孙方的尸体，荣哥？” 陆凌恒刚才听到了医院的地址，便报了出来。 沈博衍起身：“我去一趟。” 虽然孙方出事了，但工作还要做下去，整个剧组几百人，几千万的投资，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全都不管了。导演赶紧联系统筹和制片人重新安排日程，剧组里的其他人则先硬着头皮往下拍。 本来下午有一段孙方的戏，导演先跳过了不拍，所以剧组下午就收工了，导演让大家回去等消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肯定要大变动了。 陆凌恒先回了酒店，统筹打电话来要跟他确认他的档期，他就把自己的工作人员派过去了。 现在孙方出了事，他的角色肯定要换人了，之前拍过的戏都要重拍，得耽误不少时间，统筹任务很重，必须要把所有人的档期重新确认，档期紧人的先拍，档期比较宽松的可以相对挪后，因为时间延长，经费预算也会增加，接下来肯定还要应付媒体……这个电影项目将会变得困难重重。 直到天黑之后沈博衍才回酒店，陆凌恒正坐在房间里发呆，见他回来赶紧迎了上去：“你去医院了？怎么样？” 沈博衍脸色凝重，把门锁上，把陆凌恒拉到床边坐下：“孙方死了。” 陆凌恒再一次听到有人确定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沉了沉。 沈博衍轻声道：“我怀疑有人杀人灭口。” “什么？！”陆凌恒惊得差点跳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杀人灭口？怎么回事？” 沈博衍便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告诉陆凌恒，并说了昨天自己从孙方那里套话的事。陆凌恒听完之后全身发凉。 “你是说，我那天会心脏病发作，是因为他给我的咖啡里下了药？” 沈博衍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我本来还不能确定，孙方这么做是因为他跟你有私仇还是受人指使，可是今天他突然出了车祸，我觉得是他昨天跟我谈完之后立刻告诉了指使他的人，指使他的人怕被他供出来，所以索性杀人灭口。” 陆凌恒整个人都在抖。一直以来，他全身心地投身事业中，做人也算得上圆滑，很少得罪人，对于一些水深的利益争斗都尽量避着走，他真的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要杀他。他颤声问道：“你确定他的车祸是有人故意谋害？不是意外？” 他更希望一切都是沈博衍误会了，就算真的是孙方要害他……如今孙方死了，他也不希望会牵扯出更多阴谋。此时此刻，他根本想不到报仇之类的事，他只觉得害怕、胆寒。因为如果沈博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意味着恐怕有一个很强大的力量要置他于死地，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股力量是谁。 沈博衍感觉到陆凌恒的颤栗，握住他的手：“我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我问了荣哥，为什么今天孙方出行经纪人和助理一个人都没跟着，车上只有孙方和司机两个人。荣哥告诉我，是孙方不让他跟着，司机也是孙方自己找的人，他根本不知道司机是谁。而且孙方说自己病了要去医院，可是荣哥说孙方根本没有病，体温很正常，昨晚跟我谈过话以后就开始装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孙方突然摆脱所有人离开剧组，你觉得他更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或者是，找什么人？” 陆凌恒连忙问道：“那今天开车的司机呢？也死了？” “死了。”沈博衍缓缓点头，“我看过监控录像了，事故责任完全在这个司机，他跟一辆运载了几十吨货物的大卡并且，在转弯的时候从紧急车道超过去，大卡司机来不及避让，翻车把他的车压在下面，大卡司机也死了。孙方的车被压成一张铁皮……” 陆凌恒听沈博衍描述那样场景，抖得更厉害了。 “这个司机已经有十几年驾龄了，我看了监控，我觉得他纯粹是故意找死。现在警察正在调查这个司机有没有酗酒和吸毒的历史，如果是精神正常的人，不会这么开车。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司机的背景了。” 陆凌恒双目无神地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听到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他感受到的不是愤怒，因为惊恐已经盖过了一切情绪。好几条人命，转眼就就没有了…… 沈博衍看到陆凌恒的表情，心疼不已。所以他本来只打算自己偷偷调查，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告诉陆凌恒，他担心毫无戒心的陆凌恒又会被人伤害。他说：“你有没有头绪，到底是谁要害你？你得罪过什么人？” 陆凌恒苦笑：“我得罪什么人？说实话，我以前那么红，肯定跟人有利益冲突的，但就算我挡了别人的道，他们可以造谣伤害我，可以制造舆论扳倒我，如果真的很有势力，封杀我，让我没戏可拍，谁会因为这种事情杀人？我真的想不出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我又能得罪谁？” 沈博衍沉吟片刻，问道：“会不会和任贝茗有关系？” 陆凌恒把脸埋在手心里，颓然道：“你觉得任贝茗跟我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非要杀了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的确，沈博衍也觉得任贝茗的杀人动机非常牵强，可是能够买通孙方杀人，又能够杀孙方灭口，应该是一个很有背景的势力。怎么想都绕不开陆君乾死后突然捧孙方上位的人。沈博衍早就调查过孙方的金主了，除了任贝茗之外，他找不到那位女地产商跟陆君乾之间的任何交集。 沈博衍喃喃道：“为什么你心脏病发之后，他们不立刻把孙方灭口呢？要等到现在？” 陆凌恒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去世以后那么多媒体盯着，如果我的助理又突然死亡，岂不是容易被人怀疑？” 沈博衍点头：“有这个可能。”孙方并不是在陆君乾死后立刻上位的，而是还继续当张明爵的助理，大概就是怕太快了引人怀疑。直到那天在片场孙方被陆凌恒的一句老规矩吓破胆，背后的金主才开始扶植他。那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所以没有人做这个联想。 沈博衍低声说：“或者那个幕后黑手留了什么把柄在孙方的手里……但现在孙方已经暴露了，所以就顾不上什么把柄先灭口再说？” 陆凌恒抱头蹲了下去。他的头快炸了！ 沈博衍连忙将他拉起来，搂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君乾，别怕，有我在。你明天还要拍戏吗？” 陆凌恒摇头：“按照本来的通告单我明天没戏拍，不过不知道现在安排会不会发生变化。” 沈博衍轻轻拍着他的背脊，让他放松：“我明天陪着你，如果不拍戏，就在宾馆里别出去。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明天给你安排的新助理和保镖会过来，会有人保护你，你不要再随便接别人给你的东西吃……你也不要太害怕了，不一定就有人要害你，我是未雨绸缪，一切以安全为主，可能所有事情只是我想太多。” 沈博衍真的后悔了。他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所以选择了最直接最激进的方式去试探孙方，结果打草惊蛇，对方的反应居然那么快。咖啡的事，就是因为陆凌恒而起，假如那个幕后黑手开始怀疑陆凌恒也知道真相，是不是也会杀陆凌恒灭口？该死！他应该用更迂回的方式才对的！ 第八十二章 幕后黑手 虽说出了这样的事，工作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为了孙方的事低迷了两天之后又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孙方的死亡也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他虽然是艺人，但没什么作品，更没有知名度，所以几乎没有媒体对他的事故进行报导。一条人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有了。 沈博衍给陆凌恒找的助理和保镖也都立刻跟进剧组对陆凌恒进行贴身的保护了，陆凌恒喝的水吃的食物都从沈博衍请的人手里拿，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概不碰。这种做法当然非常引人耳目，原本陆凌恒和沈博衍并没有打算公开他们的关系，以免惹来是非，但现在安全最重要，其他人的眼光都已经无所谓了。好在众人也没有想太多，演艺圈里奇奇怪怪的人很多，找几个保镖算不上什么事，只要不影响大家工作就好。 这天陆凌恒拍完了一场跟任贝茗的打戏之后到一旁休息，他看到任贝茗的经纪人隋颜被制片人叫走了。隋颜对任贝茗一直非常保护，几乎跟他寸步不离。眼看隋颜走开，陆凌恒想了想，起身朝任贝茗走去。 他还没靠近，就被新助理潘宇拦了下来：“陆哥，你要去找任贝茗？” “啊。”陆凌恒应了一声。 潘宇小声道：“沈总说让你离他远点。” 陆凌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放心。”沈博衍对他有点过度保护了，他也明白沈博衍的用心。只是所有事情明明都因他而起，他却只能被动地躲在原地，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既然沈博衍怀疑可能跟任贝茗有关，他打算跟任贝茗聊聊，套套他的口风，也好叫自己安心。在片场那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陆凌恒走到任贝茗身边坐下，任贝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开口。 陆凌恒说：“任哥，我想跟你聊聊剧本可以吗？” 任贝茗惜字如金：“你说。” 陆凌恒拿出剧本，指着某一场说：“等会儿我要拍这场戏，这里……” 任贝茗打断：“这场不是改时间了吗？今天怎么拍？” 陆凌恒拿出的这场戏是跟孙方有关的，按照原来的通告单，确实今天下午要拍这场，但是现在孙方不在了，所有的通告自然都改了。 “啊！”陆凌恒一拍大腿，装出窘迫的样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忙糊涂了，都忘了。” 任贝茗不悦地白了陆凌恒一眼。在他心里，连当天的戏要拍什么都弄不清楚的演员，毫无疑问是非常不敬业的。 “对不起，”陆凌恒异常懊恼，“孙方的事我一直没办法接受，我……” “孙方？”听到这个名字，任贝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这位是谁。 陆凌恒一愣。什么意思，任贝茗入戏入得都失忆了？ 不过两秒钟后，任贝茗就回过神来了：“啊，你说张栋。” 陆凌恒又是一愣，立刻抬眼惊诧地盯着任贝茗。演员们在拍戏的时候，戏中自然是要叫角色的名字，出了戏，有时候顺嘴或是一时想不起来，也会叫角色的名字，总之知道叫的是谁便行了。儿任贝茗只要在剧组中，从来不叫演员的名字，都只称呼角色名。看他这反应，他就记得孙方是演张栋的人，却连孙方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而且他的样子并不像装的，他和孙方先前那么亲密的表现，竟完完全全都只是因为太入戏了？！ “你还要跟我聊剧本吗？”任贝茗不耐烦地问道。 陆凌恒将剧本收了起来：“没事了。抱歉打扰了。” 任贝茗莫名地看看他。 陆凌恒回到座位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任贝茗连孙方的名字都记不住，想必他也不是幕后黑手了。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陆凌恒觉得好受多了。他不希望要害他的人是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那会令他很难受。 过了一会儿，陆凌恒突然听到坐在自己后方的钱悦嘀咕道：“今天微博上都在说孙方的事啊。” “什么？”陆凌恒听到孙方的名字立刻回头。 钱悦正拿着平板电脑电脑刷微博，见陆凌恒回头，就把电脑递给他看：“孙方车祸的事上首页了。原来害死他的那个司机是个吸毒的？” 陆凌恒连忙接过他的手机一看，果然如钱悦所言，孙方车祸的事情上了热门话题。话题的名称十分抓人眼球——“吸毒司机害死当红明星”。这标题起的，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不由自主点进去看啊！ 陆凌恒瞄了眼话题的讨论数量。看样子这条话题应该是刚上，话题的数量才几百多。热门话题实际上是个花钱买眼球的地方，不少明星艺人经常花钱上热门话题，只要看讨论数就知道，有时候才几十几百的热度居然就“热门”了，缺的数量肯定都变成银子进了网站的口袋。不过有了这个推荐，话题很快就会被真的炒成热门。 陆凌恒刷新了一下，果然话题数量瞬间就已经涨到七八千了！照这个趋势，热起来不成问题！ 陆凌恒点进去看看内容，原来那个为孙方开车的司机经过警方查证是个位瘾君子，当天开车之前很可能吸了毒，所以才会酿成如此惨剧。不过新闻的重点并不完全放在吸毒司机上，微博特意放了好几张孙方的照片，并且贴图介绍了他的履历。孙方能拿得出手的履历少得可怜，连他做过陆君乾的助理这样的事情都写上了，靠着陆君乾三个字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陆凌恒看到这新闻的第一反应是——司机吸毒？难道孙方的死真的是意外？是他和沈博衍想太多了？他想了一会儿，打开网页搜索孙方。 孙方车祸的事被很多主流媒体报道了，用的大都是“吸毒司机害死明星”这样抓人的标题，陆凌恒点进去一看稿件的格式和内容，心里就有数——这些根本不是记者写的稿子，而是经纪公司或者公关公司写的通稿，花钱请媒体帮忙炒作的。通稿的前半部分用了很小的篇幅讲吸毒害人害己，后面大段的篇章都是用来介绍孙方的，他的各种写真剧照美图放了好几页。 再回微博一看，话题数已经几万了。这样的话题太容易激发群众的情绪，对吸毒者的憎恨、对死亡明星的同情，好几个微博大V还发起了#抵制毒品，悼念孙方#的话题。照那些通稿对孙方的吹嘘包装，把他说的前途无量，还真有当红明星的架势了。 陆凌恒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古怪。很显然，有人在推这件事，想让更多人关注孙方的死讯。前几天没有相关的报道，是因为没有人认识孙方，事情过去三天了媒体们突然都发声了，明摆着收了钱帮忙炒话题。 可是孙方都已经死了，炒作他干什么？炒红了以后谁又能受益呢？ 是不是那位幕后黑手想把孙方的死亡推卸到开车的司机身上？——看起来不像，原本并没有人关注这件事，幕后黑手大可悄悄处理，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 陆凌恒心里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拿出手机给沈博衍发了条短信。 “你看到关于孙方的新闻了吗？” 沈博衍前天给陆凌恒安排好保镖人手就离开了影视基地，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能一直陪在陆凌恒身边。 几分钟后，陆凌恒收到了沈博衍的回信。 “嗯，是我花钱找人炒的。” 果然是这样！ 陆凌恒走到无人的角落开始打电话，保护他的人在不远处守着，只要不让人靠近伤害陆凌恒即可，他们并不会监视陆凌恒。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沈博衍的声音传了过来：“君乾，你还好吧？” “我很好。”陆凌恒压低了声音说，“你找人炒话题？让更多人关注这件事？” “对。”沈博衍说，“我一直找人关注着警局那边的动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他们说那个开车的司机是有吸毒史的，司机很可能是开车前吸毒导致精神不稳定才出了这样，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就是普通车祸，警察也不会再调查下去了。以我现在的能力，我不能确定指使孙方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我想，把这件事炒热了，就会有更多记者更多的力量去调查，有更多人关注孙方，他的人际关系，他的很多事情，可能会更容易浮出水面。” 陆凌恒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沈博衍的用意，可是听沈博衍条理清晰地说出来，他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沈博衍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得出这一招！要是中规中矩地拿孙方出车祸的事出来说，因为孙方名气太小，事件也不够奇葩，不管花多少钱买话题恐怕都炒不红。然而现在国家大力禁毒，沈博衍拿吸毒出来做话题，一沾上这个话题，肯定有更多人来关注，会有记者以及警察去做更深入的报道和调查，这简直是假人之手行己之事。再则用这样的标题引人注意，顺带也能炒红孙方。一个人红了，就有人扒皮，没准他小学幼儿园的同学都会出来说话，他生前的行动和内心的想法更容易被发掘。如此一来，没准就能找到有用的线索了！那幕后黑手想用吸毒的司机来糊弄警方，没想到却被沈博衍拿捏这个话题狠狠炒了一把！ 沈博衍叮嘱道：“你自己当心，我想就算有人要害你，也不敢在剧组明着动手。吃喝的东西不要拿别人给的。我会找更多人保护你。” 这一手棋下得还是比较激进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沈博衍觉得自己太被动，什么都做不了。当他得知那个司机有吸毒史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敌手非常厉害，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到，完全不肯露出马脚。他没有任何线索，还不如拼一下，让那躲在背后的人也慌一慌，没准会曝露自己。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保护好陆凌恒不受伤。 “你不用担心。”陆凌恒轻声说，“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前几天，陆凌恒还是担惊受怕的，然而看到沈博衍为他做的事之后，他已经不再害怕了。不管是什么人想害他都好，怕又有什么用呢，小心处事，勇敢面对，有沈博衍陪在他身边就好。 沈博衍挂了电话以后从厕所走了出去。他正在参加一个商业酒席，有很多商界精英参加，他刚才是躲到厕所跟陆凌恒打的电话。他四周张望了一番，看见一个正在跟别人交谈的中年女人，拿起手机选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随后给陆凌恒发了过去。 “你认识她吗？” 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孙方背后的金主孙艳妮。沈博衍今天来参加这场酒会，一来是寻找商机，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得知孙艳妮也会来参加。他不能肯定孙艳妮就是谋害陆君乾和孙方的幕后黑手，以那黑手在陆君乾死后并没有立刻捧孙方上位而是等了一阵、安排车祸还知道找个吸毒的司机这样缜密的行事风格来看，不像是会自己亲自出手捧孙方的。那个人也许是利用了孙艳妮，也许是和孙艳妮达成了某种协议，总而言之，沈博衍虽并不觉得孙艳妮是主谋，但觉得她脱不开关系。 陆凌恒拿到照片看了一会儿，回复短信：“不认识，没见过。” 沈博衍看了眼陆凌恒的短信就把手机收起来了，拿了杯酒站在不远处盯着孙艳妮打量。陆凌恒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个女人倒是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是应酬时见的？是私下里见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第八十三章 舆论攻势 沈博衍花了大量资源和人脉来运作孙方，收到的成效也很快，没两天，孙方的名字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俨然是个红人了。孙方生前从没受过这等关注，若是他泉下有知今日，不知该作何感想。 媒体和群众一向爱追捧热潮，开好了这个头，后面的事哪怕沈博衍不运作，也会有人帮着他做。果不其然，之后沈博衍并没有拜托任何人，几大媒体却又让这件事情上了一次头条，因为那名吸毒的司机被查出曾经也是年少有为的创业者，只因为染上了毒瘾弄得家破人亡，害人害己。而孙方作为倒霉的被牵连者，也跟着上了一次版面。这些信息虽然不是沈博衍需要的，但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媒体和群众开始关注和挖掘这两个人，力量可比他一个人孤身奋战要大多了！ 这天陆凌恒的工作很少，上午就把戏拍完了，便回酒店去休息。他打开酒店的房门，打着哈欠往里走，突然一道黑影从门后蹿出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凌恒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感觉到那个怀抱很熟悉，回头一看，果然是沈博衍。 陆凌恒又生气又惊喜：“你干嘛躲在门后吓唬我？” 沈博衍示意保护陆凌恒的人可以离开了，等房门关上，他亲了亲陆凌恒的脸颊：“我试试你的警惕性。” 陆凌恒好气又好笑。 “好了不闹你。”沈博衍松开陆凌恒，上下打量他，确保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身上一块肉都没少，“这几天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你怎么来啦？” “刚处理完一点事，过来看看你。” 看不到陆凌恒的时候，沈博衍每天心里抓心挠肝，生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注意的时候又有人伤害了陆凌恒。上一次失去陆君乾的痛他已经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若是条件允许，他真恨不得将陆凌恒缩小了装进自己的口袋里随身护着。 沈博衍问道：“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陆凌恒摇头：“没有。你派了这么多人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沈博衍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过了这些天，他考虑了很多，凶手应该不会这么快对陆凌恒或者自己下手，之所以要杀孙方灭口，因为孙方是直接参与了谋杀陆君乾的，孙方手里肯定有证据或是什么把柄，但陆凌恒和自己只是试探，凶手应该也知道了他们手里没有证据，有的话就不必再试探而是直接出手了。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冒险，小心为上总是没有错的。 陆凌恒帮他倒了杯水，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陆凌恒问道：“既然幕后的始作俑者是知道孙方暴露了才下杀手的话，那孙方出事前应该跟他联系过吧，查他的通话记录不行吗？” 一说起这个，沈博衍就满肚子火气：“我当然查过了，能想到的我都查了。孙方的手机在车祸里就毁了，我找关系查了他的号码的通话记录，还有他的微信微博，出事前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什么？！”陆凌恒非常吃惊。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且不说他会不会找凶手通风报信，据荣哥说，那个出事的司机也是孙方自己找的，他总不可能用心电感应跟司机联系吧？ 沈博衍说：“他还有另外一个号码。” 陆凌恒连忙问道：“另外一个号码找到了吗？” 沈博衍点头。他猜到孙方还有另外一个私人号码之后，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到那个号码，也拉出了通话记录：“孙方死之前，用那个号码跟两个人通过电话。一个就是肇事司机，另外一个……” 陆凌恒紧张地等着他往下说。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幕后黑手了吧？ 不曾想，沈博衍重重叹了口气：“是个空号。” “空号？！”这种感觉就像听故事正听到关键处，突然一颗陨石落下来把两个主角砸死了，简直难以接受。 “号码在孙方死的当天就注销了，那个号码没有绑定任何身份信息，是个黑号。” 陆凌恒顿时泄力，瘫倒在沙发上。对方非常小心，不光让孙方跟他联系的时候用新号码，自己也同样用了黑号，这样一来，电话的线索就断了。 沈博衍说：“我派了人去查那个司机，我不知道那个司机是自愿那么开车的，还是也是被利用了，我想他应该是跟我们想找的人有联系的。但现在还没有查到什么。” 陆凌恒麻木地点点头。他已经不敢去想对方到底会是什么人了。 沈博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力使自己不要在陆凌恒面前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的调查已经陷入了瓶颈，他找不到更多陆君乾和孙方是被人谋害的证据，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也无法探明，所以他才选择了把孙方的事推到风口浪尖上，利用媒体和群众的力量。 突然间，沈博衍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聊了没两句，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好，好，太好了！” 等挂了电话，陆凌恒问道：“什么事？” 沈博衍在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用力亲了两下：“央视的一个法制节目组的导演说打算用孙方和那个吸毒的司机做一期节目！太棒了！”他费心费力花了这么大功夫把孙方的事推到风口浪尖上，最终的目的，当然是需要大家一起来关注这件事，借助各方力量来深度挖掘。央视的法制节目，影响力不容小觑，势必会让越来越多人加入，并且节目本身就会去挖掘该司机和孙方的背景。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沈博衍当然不会干等着，又开始继续运作。 这回他直接放出了重磅炸弹，把孙方和孙艳妮过从甚密的事儿给抖出去了。这种“包养”“金主”的新闻，内地的媒体是绝对不会登的，有相关的法规和职业操守在，所以沈博衍也没找正规媒体，就只是在网络上爆料，并且找水军炒作。 为了抓孙方的把柄，沈博衍可是很久之前就找狗仔调查过孙方了。那会儿他只是对孙方突然上位感到怀疑，找人跟踪偷拍，拍到了孙方跟孙艳妮私会的画面，又通过孙艳妮连上了任贝茗这根线。当时偷拍的那些照片沈博衍并没有用，曝光孙方和孙艳妮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又不是发掘八卦的娱记，而且那时候他把注意力跑偏到任贝茗身上了。没想到现在反倒能派上用场了。 沈博衍找水军发帖的时候并不直接给出“包养”之类的结论，只说原来孙方和该地产商是私交好友，难怪孙方最近的资源这么好。又把任贝茗扯进来吸引目光，提及任贝茗与该地产商关系匪浅。至于结论，只要留给网友去下就好。 果不其然，因为有了任贝茗这棵大树，再加上孙方最近已经刷够了存在感，何况这内容又是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娱乐圈情色交易包养丑闻，各大论坛的帖子发出去没几分钟就翻页了，人们的讨论热情异常得高。 晚上沈博衍在看贴，陆凌恒则在看剧本。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死亡事件背后还有其他阴谋之后，陆凌恒就一直心神不宁，最近拍戏的状态都很不好，已经被导演找去谈过心了。不管怎么样，他不能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日子还得往下过，何况收了剧组的钱签了合同，就要努力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所以他尽量不去想其他的。 沈博衍刷了一会儿帖子，发现进展比他想的还要顺利。回帖的大都是任贝茗的粉丝，他们进了这样的帖子自然是喷楼主的，说什么任贝茗才不会和这样的老女人有关系。当然，既然现在被扯上了关系，无论他们是出于好奇还是澄清，也都开始找关于孙艳妮的资料。 没多久就有一个自称在孙艳妮公司上班的员工出来爆料，说曾经看到过孙方和孙艳妮一起在公司的楼下吃饭。沈博衍立刻记下她的ID，派人去联系她，看看能不能问到更多信息。 粉丝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有人开始八孙艳妮的生意，说她在做地产生意成功之前还做过食品生意和其他生意都失败了。还有人说自己和孙艳妮是远房亲戚，说孙艳妮是真的喜欢任贝茗，跟孙方只是玩玩。 沈博衍所做的就是筛选信息。不少东西他自己也能查得到，不需要只会百度的网友来告诉他，还有很多网民纯粹是脑洞大开乱编故事，连孙方的死是任贝茗争风吃醋故意安排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他看看笑笑也就得了。如果帖子里有人提到他也不了解的信息，他就记下来，让人去查证真伪，看看自己用不用得上。 之所以把孙艳妮推上风口浪尖，沈博衍希望往后有想要以孙方和吸毒司机做话题的节目组也能对孙艳妮深入发掘一下。接下来，孙艳妮就该坐不住了。商人不是明星，尤其有家室的商人，不会允许自己像个戏子一样被人评头论足。到她坐不住的那一刻，也就是沈博衍跟她正面交锋的时候了。为什么要捧孙方？是谁将孙方介绍给她的？孙方的事她知道多少？这些事情，若她交代不清楚，沈博衍就不会放过她！ 到了晚上，沈博衍还没看到非常有用的信息，便睡觉去了。 翌日，陆凌恒拍戏去了，沈博衍留在宾馆里整理信息。 沈博衍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孙艳妮，不过被孙艳妮的保镖发现了，没能调查成功。他在网上写着自己总结出来的信息，列出孙方、孙艳妮、肇事司机的人脉关系，绞尽脑汁在里面寻找着共同点，思维卡带时，他就上网刷刷贴。 昨天找水军发在各大网站的贴有不少已经被删除了，只有猫扑和天涯还坚挺着。删除了不要紧，删除了就说明有人已经急了，沈博衍立刻让人去查到底是谁找人删的贴。天涯不光没删，还多了几个相关帖，沈博衍随手点开了天涯的贴进去继续看有没有八出什么新料来。 那边消息还没来呢，沈博衍又接到一个电话。 “沈总，昨天央视的那个节目组，可能要换选题，不用孙方他们了。” “什么？！”沈博衍差点跳起来，“为什么？” “孙艳妮那边的公关找上门了，说让他们别选那个。” 沈博衍立刻说：“帮我去找人，塞钱也好，什么都好，一定要让这个选题定下来！” 挂了电话，沈博衍立刻开始考虑自己的人脉。央视的节目组，他能找谁搭上线呢？一个人跳入他的脑海中——他的母亲邹静静。 邹静静毕竟是演艺圈众人，虽然现在已经退了，但是人脉总是有的，而且她混迹娱乐圈早，当初身边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经成了各位高层了，说话更有力量。如果让她帮忙找人，是否能够促成这件事？ 沈博衍有点犹豫。他并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搀和进这件事里，也不想拜托母亲帮自己做事。除了母亲，还有谁在这方面比较有人脉的呢？ 他烦躁地拉了拉鼠标，帖子翻到后面，跳出一张大大的照片。沈博衍被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这中年妇女满面油光皮肤松弛，谁发这么张照片吓唬人啊！ 再定睛一看，沈博衍立刻觉得此人眼熟。这不是……这不是卸了妆的孙艳妮吗？！ 沈博衍差点笑出声。网络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各方神圣盘踞，居然把孙艳妮的素颜照都给爆出来了，这要是事主本人看到了，还不得气疯了！ 但笑着笑着，沈博衍笑不出来了。他突然之间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孙艳妮眼熟，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了。 与此同时，他的助理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沈总……”助理犹犹豫豫地说，“我刚才去问了声，好像……是您母亲找到电视台的领导要求他们更换选题。” 第八十四章 如果，他一直寻找的幕后黑手，就是邹静静…… 沈博衍终于想起来了。他从国外求学回来以后就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但是他每个月总要回家几次看望父母，陪他们一起吃顿饭。有一次他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邹静静在家里会客，那客人就是孙艳妮。 沈博衍之所以没有立刻想起，只因孙艳妮妆前妆后相差太多，直到看到卸妆照，才终于跟自己记忆力的那个人对上号。 邹静静息影之后，在沈氏集团里做了高层，可惜她实在不是经商的料，凡是她做的决策，就没有一个是对的，几次之后，沈父不想再让她管事，职位虽然给她留着，实际上却架空了她的职权。邹静静闲来无事，便喜欢混迹于名媛圈，过的是穷奢极欲的日子。这孙艳妮，大约就是她的名媛朋友之一。沈博衍不敢想母亲究竟跟孙艳妮的关系有多好，但……能够素颜相见的朋友，大概不会太生疏。 牵扯进了邹静静，沈博衍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间，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闪现——如果，他一直寻找的幕后黑手，就是邹静静…… 这个想法让沈博衍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他猛地合上电脑，走到窗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假如母亲真的是他一直都想挖出来的那个人……可是邹静静又有什么理由要害陆君乾呢？她和陆君乾唯一的关系，就是自己了吧。母亲一直希望他能够快点结婚生子，继承家业。他比大哥小七岁，这一直是母亲心头的一个结，认为他已落于人后，现在大哥的孩子小学都快毕业了，他却打定主意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沈博衍如坠冰窟，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寒气就从骨头里透出往外冒，使他不住哆嗦。 仿佛是觉得他还不够冷，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来电提示的名字是——“妈”。 沈博衍点了好几下才终于成功接起电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慌张：“……妈。” 邹静静不悦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工作。” “你工作到哪里去了？” 沈博衍压抑着质问母亲的冲动，声音有些抖豁：“您找我有事吗？”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邹静静语气很冲，“找私家侦探？买通媒体？你开公司这么有空？有空不如争取下本来应该属于你的东西吧！你哥在集团里一手遮天，你……” 沈博衍只觉一股气血往头顶上冲，差点就把手机狠狠砸出去！他用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咬牙切齿地问道：“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孙艳妮？”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邹静静语气极冲，“你喜欢男人也有个限度吧？！你以为你是商纣王还是唐明皇啊，为个男人你要得罪多少人？” 沈博衍吼道：“我得罪人怎么了！我他妈爱他爱得要疯了！！想要我给你生孙子，你自己再生一个啊！！” 邹静静气得差点吐血：“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爱的人，是你也不行！我亲妈！” 邹静静直接把电话掐了。 沈博衍看着传来忙音的电话剧烈喘息着，许久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瘫软在沙发上。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如果真的是邹静静……那么其实，害死陆君乾的人，也是他自己啊！只是因为他爱陆君乾，陆君乾就平白无故遭此横祸，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他该怎么面对君乾？！ 沈博衍重新抓起手机，心里仍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他是不是应该去找母亲，哪怕跪着哀求也好，让她告诉自己，不是她做的，只要她说，他就信…… 陆凌恒拍完戏回到酒店，刚一开门就被浓郁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敷衍？你抽了多少烟啊？” 沈博衍在已经装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神色茫然地抬起头。陆凌恒发现他的眼神十分空洞，眼中布满血丝。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你怎么了？” 沈博衍犹豫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最近太累了。” 陆凌恒先跑过去把窗打开散气，又跑回来在沈博衍身边坐下。他看出沈博衍心情不好，但似乎并没有要倾诉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是恋人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沈博衍不想说的事他就不会问，因此换了话题：“饭吃了吗？” 沈博衍没胃口，又想点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我先去洗个澡。”陆凌恒把烟灰缸里的烟蒂全都倒了，“你累了就先睡会儿。或者……要不要一起洗？” 要是换了平时，沈博衍必然屁颠屁颠冲进浴室了，可此刻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墙壁发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陆凌恒说了什么：“啊……你去吧。” 陆凌恒没说什么，拿了换洗衣服就进浴室了。 陆凌恒洗完澡用浴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看到沈博衍正躺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沈博衍向他伸出手，他把手递给沈博衍，沈博衍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躺下，抱着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口。 陆凌恒想抬头看沈博衍的脸，但沈博衍按着他的后脑，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陆凌恒就不动了，只是搂住沈博衍的腰。 “你想找到害你的那个人吗？”沈博衍哑声问道。 陆凌恒有些莫名，回答道：“当然想知道。如果找不到……总觉得不踏实。” 沈博衍又问：“那知道那个人是谁以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难倒了陆凌恒。说真的，关于幕后黑手是谁，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就连被他甩过黑脸的狗仔、拒绝过的导演他都想过了，他现在看谁都觉得怪怪的，这种状态非常影响他的生活、工作和人际交往。但是找到幕后黑手以后该怎么办，他还真没想过。他说：“报案？交给警察？”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的尸体都火化了，就算知道那个人是谁，可能也没办法用法律制裁他了。” 陆凌恒咬着嘴唇犯了难。 “如果警察管不了，你打算怎么做呢？” “怎么？”陆凌恒问道，“你有线索了？知道是谁了？” 沈博衍心虚地说：“没有，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陆凌恒想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警察管不了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买凶杀人这种事他肯定做不出来，其他的又能做什么？ “你想报复吗？”沈博衍问道。 “报复……怎么报复？”陆凌恒苦笑，“比起报复，其实我最希望的是我们都弄错了，根本没有人要害我，孙方也是死于意外。但如果真的有人要害我，我希望至少能够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我，这段时间我连喝水都害怕水里被人下毒了，吊威亚都怕有人动了手脚我会从空中摔下来。我宁愿没有凶手，那样至少我不用害怕。” 自从白天接到邹静静的电话之后，沈博衍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查下去了。他真的很害怕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他不想看到的那个结果。听了陆凌恒的话，他难过极了，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无论结果怎么样，他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心上人，至少让他不能生活在不安中。 “如果真的什么线索和证据都没有，我们也查不到始作俑者吧？如果真能查到，就说明还有证据。就算已经来不及追究我的事，那孙方呢？他害死孙方，应该有证据吧？如果你猜的没错，他害孙方是为了灭口，那他做的那么匆忙，就用了一天的时间，或许会露出什么马脚？只要能找到证据，就交给警察，我做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真的有人杀人的话，能有法律制裁他。” “嗯……我知道了。”沈博衍低头亲吻他潮湿的、带着洗发水香味的头发。“我会想办法找到证据的。” 陆凌恒拍了一天的打戏，虽然就三个镜头，但因为导演要求很高，他们足足拍了一天的时间才把镜头拍完。他已经很累了，被沈博衍抱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陆凌恒睡着以后，沈博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出门去买烟，正好接到了沈清余的电话。 “周末你有空回家吗？”沈清余问道，“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沈博衍问道：“什么朋友？” “几个业界很有名的宣发。”沈清余问道，“嵇莘导演的那个项目快开拍了吧？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沈博衍最近太忙了，没怎么管电影项目的事，都交给周越越去负责。嵇莘导演筹拍的那个项目在找到沈博衍拉投资之前前期筹备工作其实已经做了很多，所以进展很顺利，差不多能跟《昏君》同时上马。但是这样一来，陆凌恒赶两个剧组当主演肯定会很辛苦，沈博衍本来想把嵇莘的项目延后等《昏君》拍完再接档的。 “叫上嵇莘一起吧。”沈清余说，“中午先回家吃个饭，下午大家见面聊聊。” 沈博衍揉了揉太阳穴。他确实该回家一趟了，跟母亲谈谈。于是他答应道：“好。” 第八十五章 “要不，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到了周末的那天，已经没有人关注孙方、任贝茗、孙艳妮的事了，因为周四时《姜门飞将》终于开播了。 《姜门飞将》是仙魔玄幻题材大制作，全偶像明星阵容，加上大力的营销推广，这本来就是一部必火的剧，然而当它正式播出时，还是让所有人跌破眼镜——开播首日，收视率高达2.98，收视份额接近了15%，创下五年内电视剧的最高收视纪录，简直就是奇迹！ 一时间，各大网站和媒体都在讨论《姜门飞将》这部电视剧，几位主演的名字、剧名、角色名完全制霸热搜榜单，在各大娱乐论坛屠版，一跃成为当红炸子鸡，主角们的微博粉丝几乎翻倍，就连噬天神犬的粉丝数量都在一夜之间增加了数十万。在这种时候，别说孙方、任贝茗、孙艳妮那点捕风捉影的绯闻消息了，就算有艺人真在此时公开恋情，都未必占得到什么版面。 而沈博衍在收到邹静静的电话之后，也暂时停止了公关引导舆论的工作，孙方的事就这样淹没在娱乐新闻的洪流之中。 沈博衍上午就回家了，因为约好了中午跟家人们一起吃饭。沈父和邹静静住的是别墅，别墅区人车分流，他开着车从小区门口进了停车场，他的停车位后面就是自家地下室的门，他停好车，直接从地下室进入家中。 正从楼梯上往上走，沈博衍听到客厅里传来女人们的交流声。一个声音是邹静静的，另一个不是家里的保姆，看来是有客人来了。 “唉，我儿子太不懂事，这次真是给你添大麻烦了。”沈博衍听到邹静静这样跟客人说道。 “我也没想到他为了一个男人会用这种……对不起，我说话不太好听，可我觉得他找媒体找狗仔骚扰我的做法真的有点……下三滥。” 沈博衍心里咯噔一声。他听出来这人是谁了！孙艳妮！ 不知道邹静静是不是生气了，她有一阵子没说话。沈博衍贴墙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得极快。 “怪我和他爸从小太宠他了，让他做事不知道轻重。我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他了，不能让他再这么胡闹下去。” “是呀，本来我一个外人，其实不方便插什么话，但是他这回的确太过分了。最近这段时间的事真的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一个做生意的，又不是那些卖唱卖笑的明星，连我儿子看了新闻都来问我怎么回事，我都没办法跟他解释！你看，毕竟是你拜托我找孙方做了那种事情……现在你儿子……” 沈博衍只觉全身的血都通过脚底往头上涌。母亲……拜托孙艳妮……找孙方做事…… “对不起。”邹静静的声音很冷，“等会儿他来了，我让他给你陪个不是，把你牵扯进来，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沈博衍的身形晃了晃，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他真的有了一种晕眩的感觉，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白色，耳朵嗡嗡作响，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他的背贴着墙，他只怕就要一头从楼梯上栽下去了。 孙艳妮还在数落沈博衍的不是，这个话题她已经说了很久了，看来是气得狠了，一遍遍重提，邹静静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好了，不说这个不开心的事了，这件事算我对不起你，我会给你交代的。下个月巴黎的时装秀你打算提前几天过去？” 于是两位贵妇名媛就如同好闺蜜一般谈起了名牌衣包的话题，沈博衍在墙上靠了整整两分钟才终于缓过神来。他的君乾……真的是这两个毒妇害死的…… 一股气在他的胸口回荡，他很想冲进客厅把桌上的东西全砸干净，把这两个女人扭送去监狱，可是……邹静静毕竟是他的亲妈，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他都做不出这种事。 沈博衍掉头往楼下跑。他一把拉开地下室的门准备回到车库，正撞上从外面进来的人。 沈清余和沈博衍差点撞了个满怀，沈清余吓了一跳：“博衍？你这是去哪里？” 沈博衍的目光慌乱：“我……” 沈清余让开路：“有东西忘车上了？快点拿好进来吧，时间差不多了，陪爸妈聊会儿天就该吃午饭了。” 沈博衍开始犹豫。 “怎么了？”沈清余问道，“你脸色不好，别是生病了吧？你在外面忙了好久没回来看爸了，爸一直跟我念叨你，他得病以后一直在家养身体，很无聊，希望咱们多回来陪他说说话……” 这下沈博衍的脚步迈不出去了。 几秒后，他颓然道：“没什么，我们上去吧。” 沈清余挑眉，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没说什么就把门关上了。 兄弟俩一起上了楼，邹静静和孙艳妮正坐着喝茶呢。邹静静先看到走在前面的沈清余，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对他点了点头，但神色明显很冷淡。 沈清余叫道：“阿姨，孙阿姨。” 孙艳妮站起来跟沈清余握手。 沈博衍慢吞吞地跟了过来。 邹静静看到自己的儿子，脸色明显热切多了，但想起什么，脸色又冷了下来。 “妈。”沈博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邹静静站了起来：“这位是盛乾地产的董事长孙艳妮，你可以叫她孙阿姨。” 孙艳妮也对他伸出手：“咱们前几天就在一个活动上见过啦。博衍长得可真俊，不愧是静静的孩子。” 沈博衍因为脸上的肌肉太用力嘴角有点向下撇。他对于母亲的感情太过复杂，所以他就把更多的怒火转移到了孙艳妮的身上。 众人僵持了几秒，孙艳妮的手僵持在空中迟迟等不到回应，变得很尴尬。邹静静板起脸，碍于有旁人在场，不好意思发作。 到底孙艳妮混迹商场多年，也是个人精了，她举起那只没人来握的手拍了下沈博衍的肩膀就放下了：“小伙子不错，个子真高。” 沈清余也出声化解尴尬：“孙阿姨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算了，你们家庭聚餐，我就不打扰了。”孙艳妮说，“我再跟静静聊一会儿就走了。” 邹静静劝道：“你要是不赶时间就留下一起吃饭吧，陪咱们说说话。” 沈博衍生硬地插话：“我没胃口，吃不下。” 众人又是一愣，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邹静静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任性，但不是不懂事的人，爹娘的朋友面子从来都是要给足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自己的面让人下不来台。邹静静心里已经包着一股火了，但她也是极要面子的人，当着外人的面一定要做出端庄大方的样子，尤其是在沈清余面前，因此她还不能训斥不懂事的沈博衍。 “你是不是胃病犯了？”邹静静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跟我上楼，我给你拿点药吃。” 沈博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楼上走。 邹静静挤出笑容安慰孙艳妮：“对不起，他身体不舒服，所以情绪也不太好。”她本来是想把孙艳妮介绍给沈博衍认识，并且叮嘱儿子不许再搞小动作为难孙艳妮，可惜当着沈清余的面，她只能放弃了。 邹静静跟上楼，沈博衍站在房间里等她。邹静静先把房门关上，转身就要训斥沈博衍，沈博衍却率先开口：“你认识孙方吗？” 邹静静脸色一变：“孙方怎么了？” 沈博衍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哑声问道：“妈……你害过陆君乾吗？” 邹静静猝不及防，花容失色：“什、什么？！” 沈博衍了解邹静静，看到邹静静的表情，他心中最后一丁点希望破灭了。转眼间他眼睛里就起了雾气，他抬头看天花板，把往上涌的水分逼回去。打从他上了小学以后，他就没有在邹静静面前哭过，母亲不喜欢看他软弱的样子。 “你……”邹静静显然有些慌，“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你刚才……” “妈。”沈博衍打断她的话，“要不，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邹静静瞬时怔住，美丽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沈博衍没有再重复一遍，但是他直视着邹静静的眼睛，并未逃避。 “你疯了吧？为什么？为了陆君乾？你为了一个男人……”邹静静如鲠在喉，声音都变了调，“那个男人都已经死了！” 沈博衍原来还是克制的，可是听到邹静静提到陆君乾的死，他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他从小就知道母亲势利，邹静静不是一个好母亲，或者也不是一个好人，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亲妈，他真的不敢相信邹静静居然会做这种事！ 邹静静见沈博衍不说话，急得失了风度：“你疯了，你肯定疯了！你是打算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你要是不是我的儿子，你以为你算什么？你还有什么？” 沈博衍扯了扯嘴角：“比起你，我爸给我的更多吧。” “啪！”邹静静狠狠甩了沈博衍一个耳光！ 沈博衍的头偏了偏，但他没有反抗，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承受了。 邹静静不说话了。 沈博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邹静静在颤抖，眼睛也红了。他从来没见过母亲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让他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几乎有点心软。可是，他还能怎么样呢？把母亲送去坐牢，他做不到；打骂母亲，他也不能够；什么都不做，他又怎么对得起陆君乾？还有他自己的心？ 母子两人僵持了很久，沈博衍终于卸下冷硬的外壳，显得十分疲惫，沙哑地说：“我吃不下，先走了。” “你爸很久没见你了。”邹静静迅速抹了下眼睛，转眼已恢复平静，“留下吃饭，跟他培养感情。”她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以命令的口吻对沈博衍提出要求。 沈博衍这次回来看没有见到父亲，他确实觉得对不起父亲，只是他现在的心情很难把这顿饭吃下去。何况由邹静静提出这个要求，他听到的并不是父子亲情，而是争夺财产。他忍不住问道：“妈，你爱过我吗？”或者，我对你而言也只是斗争的工具？所以你才可以这样对我爱的人？ 邹静静显然没料到沈博衍会突然问这个，瞳孔猛地一收缩，竟然犹豫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是家里的佣人：“太太，饭菜都准备好了，沈先生让我来通知你们准备吃饭了。” 于是邹静静也就没有再回答那个让她觉得有些荒谬的问题，用强硬的口吻命令：“留下，吃饭。”说完也不给沈博衍回答的机会，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这顿饭，沈博衍最后还是留下吃了。当他下楼以后看到憔悴的父亲，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想离开。沈父以前是个很风流的男人，他并不是什么好老公好父亲，当初会娶邹静静，除了被美色迷惑之外，也是考虑到邹静静的影响力，这是很多商人选择娶女明星的原因之一。这些年下来他一是忙于生意，二来也是因为在外风流，没怎么管过沈博衍和沈清余兄弟。不过经过一场癌症的摧残，他一下老了许多，六十几岁的人，以前看不出实际年龄，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七十好几了。而且生病之后，他对于亲人明显开始依赖，对沈博衍温柔了很多，拉着他问东问西，沈博衍狠不下心撇下他不管。 好容易熬到吃晚饭，沈父还想拉着两个儿子多聊一会儿，沈清余看了眼手表，抱歉地说：“爸，阿姨，我跟博衍约了别人谈事，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们。” 沈博衍几乎都快忘了大哥帮他约了业界的宣发见面的事，正好这也是个赶紧让他脱离这种这个地方的借口，他立刻跟沈清余离开了。 上了车，沈清余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太好？” 沈博衍阴沉着脸不说话。虽然沈清余是他在家中唯一信任的人，可是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跟沈清余分享。 他望向窗外，目光无焦地望着远处的某一点。接下来，他应该怎么面对母亲和陆凌恒呢？ 第八十六章 “君乾……我们可能……不能在一起了……”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沈清余预定的酒店。 沈清余请了几位业内有名的宣发来，周越越担当制片人，嵇莘和他的编剧副导也都来了，这看起来简直像是新电影的幕后班底一起来开会。 进了酒店之后，沈博衍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才跟沈清余一起去包间。不管怎么说，工作都要做下去。他对于这部电影是寄予厚望的。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很热络地跟沈家兄弟打招呼。沈博衍强颜欢笑，和众人握手。 众人坐下以后，就开始谈这个项目的具体情况了。 沈博衍投拍嵇莘导演的这部电影名字叫《宝儿》，是直接以主角的名字作为电影的名称。剧本改了几次，让沈博衍最担心的是这部影片的题材。抗战时期的题材是比较敏感的，而且电影的主角是国军，甚至在第一个版本中有一些政治不正确的内容，本来嵇莘和编剧都不愿意改剧本，但是沈博衍觉得这样是绝对不可能过审的，还可能给制片方和演员都惹一身腥，在他的强制要求下把剧本改了，但总体来说还是不够正面的。 嵇莘说：“沈总，你目光要放长远点，我们这部片子是要拿到国际影展上去评奖的，你再让改就改成样板戏了，国内都不讨好，国外就更不要讲了。” 沈博衍犹豫。 对于陆凌恒而言，他当然是想往国际上冲的，几乎所有明星都想走这条路，上辈子陆君乾虽然在国内红得发紫，可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欠缺了些。这倒不是崇洋媚外，而是目前娱乐圈的形式如此，想要扩大影响力，想要有更大的平台，想要接到国际大牌的代言，就必须得走这条路。嵇莘说得也有道理，外国人的口味，或者说外国评委的口味和国人的口味是不同的，必须要有取舍。很多在国外参展的片子，在国内别说不卖座，可能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 沈清余说：“这是你做的第一个大项目，我会全力支持你把公司搞起来。这几位都是很厉害的宣传发行人，你跟他们聊聊。” 沈清余介绍的人有的沈博衍认识，有的沈博衍虽未见其人也听过其名，确实都是很厉害的人，在广电也有人脉。有时候对于社会人来说，人脉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有了人脉什么问题都有解决，因此沈博衍非常感谢沈清余能给他找这些朋友来。 大家把这个电影项目详细说开了，沈清余介绍的一个人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有几个点注意一下，我们肯定能帮你过审发行。” 另一个人也豪爽地表示：“我们一定帮你们拿到很高的排片率，你们只管拍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行了！现在国内的电影太烂了，年年多少烂片，只要能拍出好片，我们鼎力支持！” 这几人是沈清余介绍的，在业界的名气也不是虚的，沈博衍自然非常相信。这部电影如果能成功，对于陆凌恒对于自己的意义都是非一般的。白天到现在的积郁终于化开了一点。 酒酣耳热之际，嵇莘朝周越越敬酒：“周总，我这个人比较随性，不喜欢太多约束，到时候请多担待了。” 周越越是沈博衍指定的制片人，如果说拍电影是要造一栋高楼，制片人就相当于这个项目的总经理，管剧组的开销，审批经费，在剧组和股东之间充当桥梁。这部片子是历史抗争题材的，有不少战争、爆破的大场面，算是大投资项目了，沈博衍新公司投那么大的项目，管钱的制片人肯定用自己的亲信，所以就选择了周越越。导演和制片人的关系非常尴尬，制片人要为股东省钱，导演为了拍出好片则需要更多经费，经常掐得天昏地暗，嵇莘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希望周越越手能够松一点，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周越越不敢立刻答应，看了眼沈博衍。沈博衍很重视这个项目，一心要把陆凌恒推到国际前沿，就对周越越点了点头。 于是周越越举起酒杯回应嵇莘的敬酒：“合作愉快。” 一行人谈完事，沈博衍打算回家，沈清余走门口叫住他：“晚上一起去喝酒？” “不了。”沈博衍现在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躲一会儿，“下次吧，哥。” 沈清余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有什么烦恼，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找我说，我是你哥哥，我肯定会尽力帮你的。” 沈博衍踌躇两秒，突然返身抱住了沈清余。 沈清余愣住。 “谢谢你，哥，你对我好，我都记得。” 沈清余呼吸一窒。 沈博衍松开他，转身就钻进车里离开了。 回到住处，沈博衍开了门，小公狗居然没像往常那样出来迎接他。小公狗一向最机灵，只有主人一上楼他就能闻到主人的味道，不管是陆君乾还是他，每次回家小公狗都会屁颠屁颠跑到门口迎接。 沈博衍心里觉得奇怪，猜测小公狗大概是又搞了什么破坏，怕被主人骂所以躲起来了。他在玄关处换了鞋进屋，走到客厅，陆凌恒正在那里逗小公狗玩呢。 “你回来啦。”陆凌恒说，“今天回家跟你爸妈吃饭了？” 沈博衍乍一见陆凌恒，吓了一大跳，连退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柜子。 “怎么了。”陆凌恒看他慌里慌张，开玩笑说，“你带姘头回来了？看到我那么心虚干什么？”《姜门飞将》播出以后，他的知名度一下提升了非常多，各种搜索指数居高不下，各大平台纷纷向他发出邀约，还有各种后续的宣传活动。原本他拍《大武林》时休息时间还是有不少的，这下全给占满了。今天他正好回市里录了个访谈节目，顺便回家看看沈博衍和小公狗，明天凌晨又要飞走了。 要是搁在以前，陆凌恒还真没有那么爱回家。下午录完节目他就回直接飞去下一个目的地，这样今晚就可以多睡一会儿。像他这种职业，一忙起来睡眠无法保证，经常连续三五天睡不上一个囫囵觉，他平时都会把休息时间当成行程安排的首要考虑条件。然而现在，但凡能抽出空来，他就很想回家，哪怕只有半小时甚至五分钟，他都想见一见沈博衍和小公狗。 沈博衍真的没料到陆凌恒会回来，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一看到陆凌恒，他又想起今天白天偷听到的母亲和孙艳妮的对话…… “你怎么了？”陆凌恒问道，“脸色这么难看？” 沈博衍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往里走：“我……我先去换衣服。” 陆凌恒颇有些惊讶。这要是放在平时，沈小狗看到他回来了，肯定立刻扑上来了，可现在，却仿佛在避着他，就连通过客厅的时候，都特意选择了一条绕远路的路。这是怎么回事？ 沈博衍走进房间以后，陆凌恒把小公狗的两条前腿抓在手心里晃了晃：“小公狗，你哥这是怎么了？” 小公狗低下头，将鼻子贴到他胸口上。 几分钟后，陆凌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昨晚拍好夜戏直接上飞机，觉都没睡好，又忙了一天，早已困了，本想陪沈博衍说说话，熬到晚上再睡，没想到沈博衍回家后根本不理他，他便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而温暖的胳膊从陆凌恒背后环到他的胸口，将他紧紧抱住。 陆凌恒睡得不深，立刻醒了：“嗯？”他想回头看沈博衍，但沈博衍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回头。 “你洗好了？”陆凌恒感觉身后的怀抱不像平时那样温暖，却有些冷冰冰的。“用冷水洗的？” “嗯……君乾……” “你怎么了？” “下午我带周越越见了嵇莘，还有几个业内的宣发，开了个会。” 陆凌恒忙问道：“是电影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从沈博衍进门开始，陆凌恒就察觉到他情绪低落，非常明显。因此沈博衍一说电影的事，他立刻联想到电影项目出问题了。 “没有。”沈博衍把脸贴在陆凌恒的后颈，闻着他头发的香气，闷声说，“很顺利。” “演员谈得怎么样？” “也差不多了。” 沈博衍想把这部戏拍好，就要花很多钱。但是他的公司现在还没什么收入，就投拍了一部《昏君》和这部《宝儿》。昏君还好，几百万的预算，算是小成本了。而《宝儿》则是大制作，各种大场面和特效，都需要很多钱。原本预算在四千万左右，这还不算后期宣发的费用，但是前期筹备这几个月就已经花出去一千多万了，预算铁定要超。如果演员的片酬又很高，那就会变得很困难。毕竟现在公司的资本很少，沈博衍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为了支持他的新事业，沈父给了他五千万起步，这一股脑差不多就快掏空了。 本来演员的事沈博衍是很头疼的，没想到事情异常顺利。男二号已经定了，还是位一线的小生穆震云。而且他几乎零片酬出演，只要剧组承担他拍戏期间的各种花销就可以了。会有这样的好事，是因为穆震云是周越越的朋友，他也急需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一听说这部戏能上国际影展，就同意了零片酬接演的事。其他一些主要演员基本也都是圈内口碑不错的实力派演员，片酬开得都很低，理由和穆震云一样。演员拍戏，往往拍烂片的时候片酬要的特别高，因为拍这种戏纯粹就是为了钱。而如果有好戏拍，多的是人愿意廉价打工，这就是为了名声和口碑。周越越作为制片人，在吹牛这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戏还没开拍呢，已经吹得一定会在国际影展上拿大奖了，转眼就帮他把班底弄起来了。这帮沈博衍省了不少钱。 “那你出什么事了？”听到电影项目顺利，陆凌恒本该高兴，但他现在只关心沈博衍。 沈博衍把他抱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彻底消失。事实上，怀里的这个人，他也不能再拥抱多久了。 他的母亲害死了陆君乾，归根结底，原因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生母，沈博衍将一半的罪责归揽到自己身上。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继续跟陆凌恒相处下去…… 过了很久，陆凌恒觉得自己的后颈温温热热有些潮湿。他惊讶道：“你……你哭了？” “没有。”沈博衍瓮声道，“君乾……我真的好喜欢你……” 陆凌恒想抱住沈博衍，可惜沈博衍不让他翻身，他就只能握住沈博衍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他也喜欢沈博衍，很喜欢。当初答应和沈博衍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沈博衍也只是有好感而已，有时觉得他很有意思，有时又会嫌他太烦人。然而当他知道他上一世的死亡是有阴谋之后，他才发现，沈博衍几乎是他的精神依托。 他不安的时候，想到沈博衍从背后给他的拥抱，就会觉得心安；他对未来迷茫的时候，想到沈博衍站在他身边，就充满信心；他害怕胆怯的时候，只要沈博衍告诉他不要怕，他就真的不再害怕。这或许不是他第一次对别人动心，但却是他最动心的一次，也是他如此感恩有这样一个人爱着他。 “君乾……我们可能……不能在一起了……” “什么？！”陆凌恒上一秒还沉浸在甜蜜中，下一刻就被惊得差点弹起来，“不能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沈博衍内心水深火热地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陆凌恒真相，他已经犹豫一天了。如果他不说，陆凌恒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就把这个秘密一辈子藏在心里，再也不要去管上一世的事，反正老天已经把他的君乾又还给他了。可是不说，他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地对着陆凌恒了，他跟陆凌恒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钟，他都是罪恶的。 想到这里，沈博衍又收紧了胳膊，恨不得将陆凌恒揉碎在他怀里。 陆凌恒已经被他勒痛了，除了身体上的疼，或许也有方才听到沈博衍说分手时内心的刺痛。他都分不清了：“你到底……” “君乾……”沈博衍颤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害死你的……” 第八十七章 “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都要过下去的。” 陆凌恒只觉得茫然。沈博衍害死他？这句话必然不是字面意思，陆凌恒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凌恒用力掰开他的手，“沈博衍，你别这样吓唬我。” 沈博衍不肯放手，但陆凌恒用了全身的劲，还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了。他扭头一看，沈博衍来不及掩饰，双眼通红，眼泪还没擦干。 沈博衍并不想哭，今天在家里听到母亲和孙艳妮对话的时候他都强忍着，可是看到陆凌恒，他所有的伪装卸去，最软弱的一面露了出来。 沈博衍迅速抹了下眼睛，刚想把头扭过去，手被陆凌恒抓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陆凌恒那么凶的样子，抓他的力气几乎要把他手骨捏断。 陆凌恒喝道：“说！” 沈博衍怔怔地看着他。除了拍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过陆凌恒这么凶的样子。陆凌恒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陆凌恒恶狠狠地说：“你在耍我吗沈博衍？玩够了就甩了？你当我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两个人相处，真情假意总是分得清的，可他被沈博衍这样吞吞吐吐的态度急坏了，必须要激他开口。 沈博衍扯了扯嘴皮，最终只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耍你……怎么可能呢……” 陆凌恒正要发飙，沈博衍突然把他抱进怀里，用手扶着他的后脑，不让他看到自己为难的表情，竭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君乾，你听我说，我都告诉你，在我说完之前你就听着，好吗。” 陆凌恒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挣扎：“好。” 沈博衍终于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了陆凌恒。无论如何，陆凌恒有权知道一切，沈博衍不会去告发自己的母亲，但他也没有权利阻止陆凌恒报仇或是有其他打算。 “买通孙方，在你的咖啡里下药的人，是我妈，邹静静。” 陆凌恒愣住。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邹静静？下药害他？怎么可能？！他和邹静静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虽然曾经在商业活动上见过面，但是几乎也话也没说上，私仇肯定是没有的。要说利益冲突，那就更没有了啊！然而他答应了沈博衍在他说完之前不会插话，因此忍住了没有开口，听着沈博衍往下说。 “孙艳妮和我妈的关系很好，我以前就在我家里见过她，我今天回家，孙艳妮就在我家，我听到我妈和她谈话，提到我妈拜托她找孙方做伤害你的事。我当面问我妈，有没有害你，她没有否认。 陆凌恒听到凶手是谁，并没有觉得愤怒，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真的想不出任何邹静静害他的理由，但接下来沈博衍就告诉他了。 “我跟我哥是同父异母，他不是我妈生的。” “什么？！”陆凌恒脱口而出。他一直以为沈博衍和沈清余是嫡亲的兄弟，两人虽然长得不像，但大概也是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居然是同父异母？！ “我哥的妈妈在我妈嫁给我爸之前就死了，我妈怀着我嫁给我爸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岁了。我妈是个很势力的人，我哥在她心里就是一根刺，她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把家产都抢过来。”沈博衍说，“我哥毕竟比我大七岁，他很早就生了孩子。在我妈心里，我任何事都必须跟我哥争，从我二十岁开始，她就安排各种各样的女人放在我身边。但我不争气，我不想跟我哥抢，我对家里的生意没有兴趣，而且我还是个同性恋……” 陆凌恒从伊始的震惊，听到此刻，心情变得复杂极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沈博衍的背。 “后来我家里就知道我喜欢你，我也没想瞒着，我想家里的事业有我哥继承，他也有孩子了，不一定非要我……但是我妈视我哥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能接受我这样。一开始她说不介意我是同性恋，只要我找个女人形婚，哪怕找个代孕，只要生孩子就可以。可我不想不负责任地弄出一个孩子，而且这是我以后的生活，就算要孩子，领养或者代孕，我也希望能在我自己定下来之后再做决定。大概是我这种态度触怒了我妈，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想她会做出这种事，也只有这个理由了。”沈博衍说到此处，嗓音都哑了。只是因为他喜欢陆君乾，就害陆君乾到如此地步，连他都想替陆君乾问一声何辜。说到底，亦是他害的。 陆凌恒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你……” “我还没有说完。”沈博衍打断他的话，“君乾，你听我继续说。” 陆凌恒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轻轻落下：“……嗯。”虽然知道了害自己的人是谁，但比起愤怒，此时此刻陆凌恒更多的还是震惊，以及对沈博衍的担心。陆凌恒知道，这件事对沈博衍的冲击只怕比对自己的来得大。 “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最有利的证据，证明是她买凶杀人，是她杀人灭口。她和孙艳妮的对话，我听见了，但我也没有录音。”沈博衍接着说，“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你、孙方、那个司机，我不知道她一共害死了多少人。如果她不是我妈，我会立刻把她送进警察局，而且她要害的人是你，我恨不得立刻让她一命偿一命。但是，她就是我亲妈，所以，我不会报警抓她，我也不会雇人伤害她，这些我都做不到。” 陆凌恒什么都没有说。他心情太复杂了，从情感上，他也能理解沈博衍的想法，只是…… “但，”沈博衍并没有说完，“我不能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去做。她伤害的人是你，你有权利伸张正义，或者是报复，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能让你觉得好受的事，我都不会插手。可是现在，我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接下来，我会继续去找证据，她伤害你，她杀孙方灭口。找到证据以后，我会全都交给你。” 陆凌恒愣住：“你……你……” 沈博衍长长舒了口气，终于松开陆凌恒：“我说完了。”他已经调整好状态，不再让陆凌恒看到他苦大仇深的脸。他不想用自己的情绪去感染陆凌恒，更不希望以情感来绑架陆凌恒，那会让他的负罪感把他压垮的。 陆凌恒抿着嘴唇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过了一分钟，或者五分钟，或者过了一个小时之后，陆凌恒哑声问道：“你会不会弄错了？” “弄错？”沈博衍恍惚了片刻。他也希望自己弄错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糟糕的。可是重重迹象，让他连否认都无法否认。 “继续查下去吧……”陆凌恒说，“如果真的是你母亲，也许会有证据留下来的。或者……不是她做的。” 从情感上说，陆凌恒并不希望邹静静是凶手。不仅仅是因为沈博衍的关系。他根本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仇人，他宁愿自己就是死于心脏病，他明明一直也是这么以为的！他虽不算是极为乐观的人，但他也从来没有试着怀抱着仇恨去生活，那太沉重了，将他整个心境都颠覆了。 陆凌恒勉强笑道：“就算她真的找孙方了，可能孙方并没有下药呢？你也知道我心脏一直都有问题的，可能真的就是心脏病发作了。你妈和孙艳妮聊天的时候，提到下药了吗？” 沈博衍怔怔地看着他：“没有……没有说下药。” “那你质问她的时候，她不敢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不是吗？” “……是。” “对啊。”陆凌恒松了口气，“你看，可能是你自己捕风捉影了，可能她们说的是叫孙方故意给我下绊子，让我不能好好拍戏啊。我们……”他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表情也严肃了，“至少，找到铁证，容不得她狡赖，那时候再下结论吧。” 沈博衍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头：“我会。我会继续查下去。” 陆凌恒泄了气一般瘫倒在沙发上。那些事情可笑又不真实，他好好地演着自己的戏，一心只想拍一部经典，拿一个影帝，怎么竟会搀和到这种事情中去？沈博衍的身世竟然还有如此秘辛……这些如果也是一部电视剧该多好？演完了他就可以出戏，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两个主人谈了这么久的话，小公狗一直不敢靠近，他很聪明，能够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不希望它去搅局。此刻房间里安静下来，它终于撞着单子叼着自己的饭碗凑了过去——陆凌恒回家以后光顾着和它亲热，连饭都没喂它吃，它都快饿死了！ 陆凌恒看到小公狗那对绿豆眼，脸上终于又有了几分笑意。小公狗已经长大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肉团子，现在已经是条成年哈士奇了，没有小时候那么萌，看着更蠢了，不过陆凌恒也更喜欢他了。 他起身带着小公狗到厨房，拉开柜门，取出狗粮。小公狗立刻把自己的碗放到陆凌恒脚边，让陆凌恒帮它把饭碗添满。 “该带它去打针了吧？”陆凌恒大声问道。 沈博衍跟过来，靠在厨房门口：“嗯，过两天我带它去。”他们养小公狗就像养孩子一样，怕小公狗生病，总是定期给它做检查、驱虫、打预防针。 陆凌恒满意地揉了揉小公狗的脑袋。软软厚厚的狗毛，摸起来非常舒服非常温暖。 他站起来，平静地看着沈博衍：“敷衍。” “嗯？”沈博衍犹豫了几秒，还是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都要过下去的。” “……嗯。”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就当没有听到。以后，也不要再让我听到。” 沈博衍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是他说的那句他们恐怕要分开。在知道了嫌疑犯是自己的母亲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凌恒，他以为说出真相后陆凌恒也会对他深恶痛绝，恨被他无辜牵连。然而现在……陆凌恒竟然会这么说…… 沈博衍鼻子一酸，立刻抬头看着天花板。 陆凌恒放好狗粮，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轻声说道：“因为，我也爱你。” 第八十八章 制片人和导演吵架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凌恒就起床赶飞机去下一个宣传活动的城市了。陆凌恒走后，沈博衍也起来了。他其实一晚都没睡着，但躺着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做事，现在他手里有《昏君》和《宝儿》两个项目，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想对陆凌恒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所有他能为陆凌恒做的，所有他能给陆凌恒的，他都想倾囊给予。 借着《姜门飞将》，景青和陆凌恒都一跃成为当红炸子鸡，各种邀约不断。景青的公司打算趁热打铁，稳住他的话题度，于是拼命地给他接工作，恨不得把他掰成三瓣用。而陆凌恒选择的道路则比较沉稳，他拍着电影，除了新剧的宣传活动之外，其他商演和广告一律不接，专心拍电影。他这样做虽然势必会降低热度，但却得到了更多磨练的机会，是往另一个更高的层面在攀登。等经纪公司再给他接广告的时候，接的势必就是大代言了。 景青和陆凌恒，一个选择了多，一个选择了精，接下来谁会走得更好而未可知。不过哪怕景青的前景会更好，陆凌恒也更坚定自己选择的方向——他上一世的发展和眼前的景青颇有些相似，景青未来五年会发展成什么样，陆凌恒几乎一眼就可以看穿。已经走过一遍的路，他没有再走一遍的打算，这一次他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路，若是失败，他或许会就此沉寂，可若是成功，便能达到他前世未曾达到过的高度。 做完访谈，陆凌恒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剧组拍电影去了。 晚上陆凌恒吃完饭，正准备回酒店去休息，导演亲切地叫他：“小陆，你过来一下。” 陆凌恒走过去：“导演，有什么事吗？” 导演递给他一份资料，前几张是往后几天的通告单，后面则是剧本：“你看看。” 自打孙方出事以后，剧组每天都很混乱，不停地改日程，剧本也一直在调整。陆凌恒以为只是普通地行程调整，随手翻了翻通告单，惊讶道：“咦？我戏份改了？”有些场景他记得是没有他的戏的，可是他的名字也出现在通稿单里了。 “嗯。编剧改了剧本，给你加戏了。” 孙方出事以后编剧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改剧本。拍电影是一个团队一起发力的事，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有很多，团队里有一个人不配合的话就要出问题。现在孙方死了，原本的日程安排都被打乱了。这不是抓一个新的代替他的演员来把以前的剧情重拍就能解决那么简单的事，剧组里那么多大腕，档期都很赶，那么多戏要重拍，别说大腕没时间，就是有时间，剧组要花出去的钱也是不得了的，即使不给演员增加片酬，也总得负担演员团队在组内的日常开销，有的大腕自己一个人身边带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师造型师团队能有二十来个，还要住总统套房，一天的开销就不得了。投资商和剧组出于各方面因素的考虑，对剧组做出了调整，虽然代替孙方出演张栋的新演员已经找到了，但是张栋这个角色被删得完全成了酱油，而陆凌恒则增加了大量的戏份，晋升为重量级大反派。之所以这样处理，一来是因为陆凌恒的价格相对便宜，二来也是因为《姜门飞将》的大爆使得陆凌恒人气飞涨，他对于票房的贡献力度也比刚接戏的时候要大多了。相反剧组里的很多大腕明星，之前拍的内容要作废，后面又没有时间重拍，他们的戏份自然就被改少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陆凌恒还没看剧本，只翻了翻通告单，就发现自己的戏份加得还真不算少，本来他的戏已经快拍完了，被改动了之后，他工作时间增加了很多，甚至密集的时候一天要拍八场戏！ 导演说：“我已经跟你的经纪人谈过了，后面一段时间你要辛苦了，给你加了不少动作戏，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不拍戏的时候要跟着武指练新的动作。” 陆凌恒一口答应：“没问题！” 这事儿对于他当然是好事，虽说剧组给他加戏却不给他加片酬，但是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名气、地位、影响力都是远远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在这样一部大腕云集的商业大片里面给他加戏份，相当于直接抬高他的身价，给他开了一张无价的支票，等日后兑换的时候，换到的可不只是眼前这点片酬了。要知道有多少演员贴钱都想多演点戏，当初他去《姜门飞将》救场，正是因为原定演员私下里接洽编剧，开出条件给编剧几十万要求编剧给他加戏，被捅到投资商那里投资商一怒之下选择换人。现在剧组主动给陆凌恒加戏，这可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陆凌恒拿到新剧本之后，立刻回去重新看剧本背台词，把一些宣传活动也都推掉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陆凌恒自然是非常忙碌的。《大武林》还没拍完，《昏君》也开机了。 《昏君》是陆凌恒自己挑的剧本，也是沈博衍的博君影视投资有限公司投拍的第一部电影。开机仪式的当天，沈博衍也去了。 开机仪式结束以后，陆凌恒又拍完试妆照，就回酒店休息，沈博衍今天不走，跟他住一个酒店。 一进房间，陆凌恒卸完妆就开始敷面膜。拍《大武林》辛苦归辛苦，最头疼的是他的妆容特别厚，每天拍完戏不管多辛苦他都要花很长时间做护肤，以免影响自己的皮肤状态。敷着面膜的时候，他还可以提提哑铃做健身或者看剧本，不耽误时间。 沈博衍说：“我找人盯梢了我妈、孙艳妮和那个司机的家人，现在还没消息。” 陆凌恒用手指把面膜纸敷平：“嗯。”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沈博衍特意跟他交代这些事，肯定是怕他误会他想包庇自己的母亲所以不尽心尽力想把事情糊弄过去。但是如果他连沈博衍都不信任的话，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人可以信任了。 “如果司机是被买通的，他连命都没有了，至少也给自己家人留了钱。我找人盯着他老婆孩子和爹娘的账户，如果有钱打进来我就会立刻知道。” 陆凌恒认真听完，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沈博衍沉默了片刻，走上前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嗯。” 他摸了摸陆凌恒的腰，砸吧着嘴说：“瘦了。最近太辛苦了吧？” 陆凌恒叹气：“接下来更辛苦啊！” 《昏君》开机了，《宝儿》也快了，陆凌恒马上就要同时赶两部电影的主角，幸好都是在横店取景，要不然把他砍成两瓣也不够用。不过这是好事，对于演员而言，宁愿累个半死也不想闲个半死，在更新换代极快的娱乐圈，只要不是已经拥有神级地位的明星，休息一年半载就意味着地位大跌。 沈博衍把脸埋在陆凌恒的肩窝里：“拍完《宝儿》休息一个月，你不要接新片了，我们一起去旅游，散散心。” “是得休息了，我都在横店都快过了一年了。”从《姜门飞将》开始陆凌恒连续四部戏在横店拍，他都恨不得把小公狗也接过来就在这里安家算了。 因为今天开机仪式，弄完了晚上就没什么事了，陆凌恒就在酒店里看剧本，沈博衍时不时打个电话跟人安排一下工作。 一通电话打进来，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沈博衍不闹翻地打断：“行了，戏还没开拍呢，天天闹事！” 陆凌恒正翻着剧本，听他语气不善，抬头看了看。 过了会儿沈博衍把电话挂断了，陆凌恒问道：“出什么事了？” “嵇莘跟周越越吵架了。” 陆凌恒放下剧本：“吵架？为什么啊？” “今天他们去看景，嵇莘看景不满意，周越越说明明可以拍，嵇莘说什么也不同意，吵到我这里来了！” 陆凌恒劝道：“这些搞艺术的人，很多都这样。没点脾气，也拍不出好东西。” 沈博衍不想手下人闹矛盾，跑到阳台上抽了根烟，又给周越越打电话。 “行了，你就顺着他，就给他另外搭个棚吧，我再补点钱。” 周越越气愤道：“沈总，你不能这么顺着他，明明有景可以取，他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根本没必要特意给他搭棚！” 沈博衍心很烦。他以前哪做过哄人的事，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拍他马屁看他冷脸，如今自己做项目，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得他来管。他耐着性子劝道：“听他的吧，他是导演。” 周越越非常不服气：“导演也不能这样啊，我又不是没见过大牌的导演，但我没见过他这种脾气的！沈总，他这不是第一次了，还有很多地方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找麻烦，我都没跟你说……” “那就别跟我说了。”沈博衍直接打断。 周越越是他母亲邹静静介绍给他的人，是母亲多年好友。自从他发现母亲和孙艳妮那档子事之后，连带着对周越越的印象也有了改变。但不管怎么说，周越越的能力摆在那里，而且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所以他还是用周越越，只不过周越越这种搬弄是非的毛病跟邹静静很像，沈博衍不爱听。而嵇莘是沈清余介绍给他的人，就算脾气大一点，沈博衍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 “给他搭个棚，一天也就十来万，预算超个一两百万我补就行了。关键是把戏拍好！”沈博衍还真不是个把钱放在眼里的人。虽然按照这么搞下去，《宝儿》的预算肯定要超支，沈父给他的五千万资金只怕不够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沈博衍心想回头让集团再拨点钱出来就是了，当务之急是把戏拍好。 沈博衍都这么说了，周越越没话可说。 解决了这桩矛盾以后，沈博衍回到房间里，陆凌恒问道：“是不是预算要超了？” 沈博衍摸摸他的头：“你安心拍戏就好，我的大明星。” 第八十九章 我知你深浅，你知我长短 因为《宝儿》中陆凌恒饰演的严宝儿是个傻子，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相关的演出经验，而他的工作日程又安排的太满，于是沈博衍托人找了一位性格比较符合《宝儿》剧本中严宝儿形象的、名叫司司的智障请到剧组，陆凌恒每天工作之余的时间都和司司朝夕相对，观察他的言行举止学习他的表情，为《宝儿》做准备。 没多久《大武林》剧组就杀青了。 《大武林》杀青之后，《昏君》剧组的统筹特意给陆凌恒空出一段左右的时间先拍其他演员的戏，让陆凌恒去福利院和智障儿童们一起生活，更好地找到感觉。 同时准备两部戏，还都是主角，饶是陆凌恒再有经验，也难免会出点问题。 等他从福利院回来以后，这个问题就出现了。 郭川导演让陆凌恒拍一场离沉湎酒色的戏，请了好几个舞蹈演员在宫殿里跳舞，陆凌恒坐在大殿上，一边饮酒一边跟女子们互动。 一名舞女坐到陆凌恒身边，拿起酒壶倒上一杯酒，娇滴滴地说：“皇上，喝一杯吧。” 陆凌恒笑着说：“美人儿，你喂我喝。” 那舞女便将酒杯举起来，撵着兰花指送到陆凌恒面前。陆凌恒就着她的手喝下了这杯其实是白开水的酒。 “卡！”郭川从监视器后面走出来，为难地说，“小陆，我跟你说说戏吧。” 陆凌恒自己也觉得刚才状态不对，于是乖乖走过去。 郭川导演脾气温和，用斟酌的口吻说：“小陆，我觉得这场戏，你的表演方式不太适合。” 陆凌恒扶额：“太傻了是不是。” 郭川不好意思说这个词，陆凌恒自己说出来，他也被逗笑了：“有点。” 这虽然是小成本电影，但是剧组里的人都很敬业，开机之前大家开了好几次会议讨论人物，离这个人虽然表现得像是个沉湎酒色的昏君，但其实他对女色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避世而已。他骨子里是懦弱忧郁的，这一点大家早就沟通好了，郭川也不想再多费口舌讲解这个人物。 对于专业的演员，喜、怒、哀、乐谁都会表现，这都是基本功，而所谓的演技其实是一种情感选择。在同一个场景下，不同的演员会选择不同的情感来演绎这个角色，有的演员可能会哭，有的演员可能会笑。一般这种情感选择是演员自己做的，看他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除非是掌控欲特别强的导演，又或者是完全不会演戏的演员，导演才会手把手地教他在哪个时间点必须要哭在哪个时间点必须要笑。像刚才那一场戏，按照郭川的想法，陆凌恒刚才让舞女喂他喝酒，不应该表现得暧昧，而是做戏给自己身边的太监宫女看，因为他身边有很多其他势力的眼线。如果演员演技好，是完全可以演出层次感的，放纵之下的无奈。但是陆凌恒演的……当然也毫无诱惑感，只是像个小傻子，看到漂亮姐姐小傻子就要漂亮姐姐喂自己吃糖。 “对不起。”陆凌恒说，“重来一次吧。” 陆凌恒也很无奈，他不是不知道这场戏该怎么演，但是最近天天跟一群智商低下的傻孩子们在一起，仿佛他们的言行举止，尤其是笑容，现在只要他一笑就往外冒傻气，憨极了。 一个是内心情感丰富、实际上很聪慧的皇帝，一个是无忧无虑的傻子，陆凌恒同时揣摩两个角色，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他本来是想先好好拍好《昏君》然后再去演《宝儿》的，没想到《宝儿》剧组进展那么快，嵇莘说要赶明年的戛纳参展，必须要尽快拍完，所以导致两个项目同时进行，加重了他的负担。 陆凌恒让郭川给他几分钟调整一下，又试演了两遍，找准感觉再拍。这一遍下来就好多了。 他只要不笑，就能克制住自己不发傻，所以当舞女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用温柔宠溺的目光看着舞女，让她给自己倒酒，加上他此刻心情的确十分无奈，倒也将层次感表现出来了。 郭川说：“过了。” 陆凌恒拍戏的时候，沈博衍就在一旁看着。他手里的两个项目都在横店进行，他也跟到横店来了，盯一下项目的进度，顺便学习一些电影的相关知识，拓展一下人脉。很多剧组都喜欢在横店拍戏，因为横店剧组多，拍完以后跟这个制片主任出去吃顿饭，跟那个导演出去喝杯酒，大家谈论一下新的项目和计划，机会和人脉就这么来了，要是大家一拍即合那新项目也有了。不少会来事儿的人经常在拍一部戏的时候顺便把后面两部戏都给谈好了。 陆凌恒下场休息，沈博衍拿起一件大衣给他披上。如今天已经很凉了。 陆凌恒扭头对他露齿一笑：“谢了。” 沈博衍看呆了，片刻后竟然脸红了。 他们两人虽还不至于说得上是老夫老夫，但也已经交往了不短的时间，该做的都做过了，沈博衍不应该还那么纯情，陆凌恒莫名地看看他：“傻着干什么？” 沈博衍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好、好淳朴的笑啊……” 陆凌恒：“淳朴……”他突然觉得自己闻到了泥土的芳香味。 “咳。”沈博衍纠正，“也不能说淳朴，就是……”他纠结着措辞，单纯？天真？或者说……“你笑得像天使一样。”沈博衍肉麻地称赞。 陆凌恒脸皮抽了抽：“天使……” 事实上，如果让沈博衍形容得更贴切一点，就是这样的陆凌恒看起来很好骗，就像给颗糖就会乖乖跟着走的孩子一样。 沈博衍一本正经地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天晚上尝试点新的花样好不好？我上次看到一个……” 陆凌恒再次对他展现出天使般的笑容，然后用恶魔般的口吻拒绝了他：“不好，跟你的右手玩吧。” 沈博衍：“……” 两人回到酒店，陆凌恒把剧本丢给沈博衍：“你陪我对戏吧。” “哦？哪一场？”沈博衍开始翻剧本，心想《昏君》这部戏里好像没有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亲热的戏。《昏君》里的女主角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平民后妃，最后感化离剿灭宦官集团她起了主要作用。不过这个角色戏份并不多。 “在我拍完电影之前，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告诉我，你看着解决就行了！”陆凌恒一边翻剧本一边警告他，“不要影响我的心情，同时进入两个角色我已经快疯了，再出点什么事你就要去精神病院找我了！”之前拍《大武林》的时候突然听到邹静静的事很影响他的心情，好在情感爆发的几场戏他几乎都在前期拍掉了，后期大多都是打戏，而且青渠那个人物并不难演，只要不是对着魏忠贤的时候都是很冷酷的，才算没有太影响工作。可是现在的这两部戏他都是主角，要是演砸了，后果非常严重。 “好，我知道了。”沈博衍答应。最近他盯梢的那几个人都没什么动静，本来也没有新的进展。 “你看这场戏。”陆凌恒把剧本翻到某一页，指给沈博衍看，“你先看一下。” 陆凌恒指的一场戏是他跟女主英的戏。在《昏君》中，最爱离的人一定是大太监荣，但是荣虽然爱离，却并不懂他的心，而最懂离的人，是英。她看懂离的无奈，离的悲哀，也看穿他昏庸背后的良善。她和离之间不仅仅是夫妻，更重要的是知己。 这场戏明天要拍，陆凌恒要先找一下感觉。 “皇上，你明明不喜欢做那些事，为什么一定要做？”沈博衍捏着嗓子念台词，还比了个兰花指放在脸边。 陆凌恒：“……” “你正常念就好，我会自己揣摩的，你这样我反而会出戏。”再次重现的沈民女让陆凌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博衍重新念了一遍，陆凌恒冷冷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朕不喜欢？” 沈博衍问道：“那皇上喜欢吗？” 陆凌恒目光闪了闪，沉默了。 “爱妃……”陆凌恒牵起沈博衍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如果朕不是皇上，只是个普通人，我们做一对平民夫妻该有多好。这世上唯有你知我心意。” 对完这场戏，沈博衍甩了甩剧本：“这台词写的，我都会写，我能写得更好。” 陆凌恒斜睨了他一眼：“哦？” “爱妃。”沈博衍突然牵起陆凌恒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真想跟你做一世夫妻，我知你深浅，你知我长短。” 陆凌恒：“……”为什么这台词听起来这么色情？ 跟沈博衍闹了一会儿，陆凌恒继续研究人物去了。他必须要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中来回切换，所以需要花更多时间找感觉，拍《昏君》的时候尽量忘记《宝儿》的故事。 陆凌恒不搭理他，沈博衍就去做自己的事。他跟手下人聊工作，突然进来一条短信，沈博衍看了一眼，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陆凌恒在看剧本，并没有发现沈博衍的反常。 沈博衍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几分钟后，他神情严肃地回来了。 “我回去一趟，晚上不住这儿了。” “啊。”陆凌恒茫然地抬头，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沈博衍想起刚才陆凌恒警告过他不要拿现实里的事去烦他，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工作上的事，处理完了我再过来。” 陆凌恒点点头，没再多问，继续反复揣摩那几句台词。 第九十章 出轨 沈博衍家里确实出事了，并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他父母吵架了。他赶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其他人都睡了，邹静静一个人黑着脸坐在客厅里。 “怎么回事？”沈博衍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问道，“我爸呢？” “在楼上，睡了。”邹静静阴沉着脸站起身，“你跟我过来。” 两人进了房间，邹静静把门关上说话。 沈博衍质问道：“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爸身体，你跟他吵那么凶？”他之前接到家里佣人的电话，说沈父气得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 邹静静惊诧道：“你问我？不是你跟你爸说的？” “哈？” 邹静静皱着眉头在梳妆台边坐下。 今天她会跟沈父吵架，是因为她在外面的关系被沈父发现了。其实很多富豪家庭都是这样，男的在外面乱搞，养了十七八个小情儿，家里老婆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威胁到正宫地位就不会去管。但是男的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娇妻在家里独守空房，也没几个女人会那么老实，在外面钓着几个情郎，有的丈夫也知道，大家各玩各的互不干预，有的丈夫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独享齐人之福。 像邹静静这个年纪，孩子都那么大了，大家对于忠诚也没那么高的要求了，而且沈父在外面的关系简直是一团乱，他也知道老婆不是那么干净，但老婆放纵他，他对老婆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父生病以后，邹静静就跟外面的人不联系了，专心陪沈父养病。毕竟这几年可能就是沈父最后一段时间了，伺候得好不好很可能关系到遗产分配的问题。再者他们这么多年夫妻坐下来是有分寸的，沈父看中邹静静的社会关系和影响力，邹静静看中沈父的钱，不管外面怎么插花家里不会拆伙。 然而沈父几个月病养下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了，邹静静每天呆在家里也很无聊，昨天就跟外面的人出去了一趟。万没想到，被沈父发现了。 以前沈父不管，是因为他自己更不干净，而且他不担心外面的人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但是他大病了这一场，现在心境不一样了。 这时候邹静静找外面的人想干什么？觉得他活不长了所以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还是打算捞他的财产养别人？不管是什么理由，正常男人都受不了！也因此，他们吵得非常之凶，沈父完全不听邹静静的解释，砸了不少东西不说，还给了她一个耳光，这可是这么多年来沈父第一次动手打邹静静。 这件事，邹静静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沈父生病到现在，她就和外面的人见了一次，她做事一向很小心也很有分寸，怎么可能就这么巧，一次见面就被沈父发现？邹静静发现最近有人在盯梢自己，也知道是沈博衍找人干的，因此她很怀疑是沈博衍跟父亲告的密。她想要争夺遗产，可沈博衍不想争产，因此就用这种事情来向她示威，她以为沈博衍真的是疯了。 沈博衍惊诧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就算再恨母亲，也不可能在父亲重病之后还如此刺激父亲。 邹静静怔了片刻，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沈清余那个孽种。”这一次是外面的人主动联系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却被发现，想必是那人出卖了她。那人一定被人买通了！ 沈博衍的脸一下就拉长了：“妈！” 邹静静人前温婉贤良，也只有在人后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才会表现出对沈清余的恨意，只可惜沈博衍从来不会跟她同仇敌忾，甚至很多时候会站在沈清余那边。 “你自己做糊涂事，还不收拾干净，出了事就怪我哥？！”沈博衍愤慨不已，“我爸都这样了，你把他再气病了怎么办？！” 邹静静冷笑：“你总说你哥敦厚，我不知道你究竟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只有傻子才会觉得别人也傻！” 沈博衍吼道：“够了吧！你害了陆君乾还不够，还想气死我爸吗？” 邹静静狠狠剜了他一眼，起身出了房间，重重把门摔上了。 沈博衍颓然地跌坐在床上，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片刻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母子不欢而散，沈博衍上楼去看父亲，正好看到父亲被佣人扶着出了房间。 他连忙赶上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爸你不舒服吗？” 沈父脸色很不好看：“胸口闷，我去医院查查。” 沈博衍连忙陪沈父去医院，好在检查之后并无大碍，不过医生再三叮嘱，让家人一定注意让沈父保持身心愉悦，不要再刺激他。病情和心情是息息相关的，假若沈父心情抑郁，很有可能导致癌症复发扩散。 沈博衍抽了两天空在家陪父亲，想把他哄高兴起来，可惜不知道是否遭到迁怒，沈父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沈博衍受了一堆窝囊气，借口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忙赶紧溜了，再次飞往横店。 沈博衍以为自己逃离了一处战场，本来是想来来到陆凌恒身边就可以，没想到他逃离了一处战场，又陷入了另一个战场——他刚到剧组的时候，剧组的人正在吵架，周越越和嵇莘吵得面红耳赤，连其他剧组的人都来围观了。 沈博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吵起来了？” 周越越气冲冲地告状：“沈总，你来得正好，这制片人我都快做不了了！” “哪来这么多事？”沈博衍心烦地问道，“好好拍戏不行吗？” 周越越冷笑：“有的人就是不肯好好拍啊。” 《宝儿》这部电影开拍到现在，嵇莘整天拿乔，根本不管制片人和监制的意见，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拍。剧本也是说改就改，演员都化好妆过来了，他突然说这场戏删掉这个演员的戏份。 《宝儿》不像《昏君》，《昏君》小成本小制作，整个剧组上下大概也就百来号人，可是《宝儿》剧组足有五六百个员工，五六百号人每天都被嵇莘整得晕头转向。改剧本都算是小事了，毕竟爱改剧本的导演不在少数，但是本来定好的通告单他说改就改，明明说好今天拍战场戏的，他非要拍温情戏，爆破组的人点都定好了他也不管，弄得剧组上下怨声载道，周越越实在对他忍无可忍。 沈博衍质问道：“嵇莘，你怎么搞的？” 嵇莘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今天这个天气不适合拍爆破戏，我现在非常有灵感，按照我说的拍，绝对能拍出最棒的画面，我怕错过了灵感就没有了！” 沈博衍为这个理由瞠目结舌。早听说搞艺术的人很多都是疯子，这嵇莘还真是疯疯癫癫的！ 沈博衍把陆凌恒拉到一边：“你怎么看？” 陆凌恒皱着眉头也很不爽：“嵇莘太过分了，你不能总是纵容他。” 为了拍《宝儿》这部戏，陆凌恒还真是吃尽了苦头。他演的严宝儿是个乞丐，靠乞讨为生，形象自然是比较邋遢落魄的。在他的身份还是乞丐的几场戏中，他要化很脏的妆。然而他天生皮肤很白又十分细腻，为了妆容效果真实，化妆室选择了往他身上喷油抹土的方式，光是上妆就要两个小时，还要等很久妆容干了才可以拍。 电影和电视剧不一样，电视剧拍的速度快，一天要拍十几场戏，三个月就能拍完一部四十几集的电视剧。而电影讲究的是精致，尤其像《宝儿》这样有底蕴的年代片，一个镜头磨一天也是常有的事，陆凌恒那个乞丐妆实际上到电影放映的时候可能没几分钟，可是拍的时候却要拍好多天。为了省事，如果第二天早上先要拍《宝儿》，他连澡都不洗就睡了；如果第二天要拍《昏君》，他又要洗洗干净另外化妆。 嵇莘不按照剧本来，陆凌恒的妆也要改，一切准备就绪天都该黑了，今天恐怕都拍不了，一天就白白耽误过去了。 既然陆凌恒这么说，沈博衍立刻摆出强硬的架子，要求嵇莘必须按照安排来，把他的狗屁灵感丢远点。嵇莘犟不过投资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照着拍了。 晚上收工以后，陆凌恒突然提出：“把嵇莘拍的素材都拿来看看吧，我想看他到底拍得怎么样。” 沈博衍二话不说，立刻去把胶带弄过来了。 合作了一段时间以后，陆凌恒开始对嵇莘产生怀疑了。不过怎么说，作为一个导演，再有性格，这么拍戏也是很不敬业的。当然，业内不是没有这样的导演，有的也确实很有才华，只是如果嵇莘再这么拍下去，且不论别的，本来预计三个多月拍完的电影恐怕要拍上一年才能拍完了。等也不是等不起，但是要看这个导演到底值不值得等，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才华。 陆凌恒、沈博衍还有周越越找了个会议室开始看嵇莘这段时间拍摄的成果。 没多久，陆凌恒摸着下巴说：“他拍人还挺有一套的。” 嵇莘确实有自己的长处，他很善于发掘演员的特色，有几个镜头拍的实在是妙，陆凌恒觉得自己没有演出来的东西都被导演利用拍摄的手段给表现出来了。 周越越也不得不承认：“才华还是有一点的。” 看完底片以后，沈博衍叹了口气：“能顺着他的地方就尽量顺着他吧，最重要的是，拍出一部好电影来。” 第九十一章 沈父癌细胞转移 《宝儿》的故事里，严宝儿是个流浪汉，他在十二岁被父母遗弃在一个桥墩下，因为父母已经发现他是个只会笑不会哭、智力比旁人低下很多的傻子。他的名字也像是一种讽刺，出身的时候是父母的宝儿，被遗弃的时候就成了路边的一根草。 严宝儿身上带着一个铃铛，是他被遗弃的时候母亲给他的，他一直当成自己的宝贝。他的心智只有六七岁，白天就靠乞讨过活，因为他力气大，偶尔也帮人干点简单的活。每天晚上他都回到爹娘丢掉他的桥墩下，晃着铃铛，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爹娘回来找他。因为他娘丢掉他的时候说过，只要他在原地等着，他们买完东西就会回来找他。 城里有一个和严宝儿差不多年纪的痞子少年，名叫顾三四，也就是《宝儿》的男二。顾三四十分顽劣，他知道严宝儿是傻子，经常带人欺负他。他骂严宝儿傻，没有人要他，他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严宝儿智商低，死心眼，听不懂别人的劝诫，日复一日地等下去。 彼时侵华战争已经开始。 一天顾三四正如往常一般欺负严宝儿，踩坏了严宝儿的铃铛，把严宝儿惹急了扑上去跟他拼命。当日军的战斗机出现在上空时，顾三四慌慌张张地想跑回家，生气的严宝儿抓着他不让他走。轰炸机离开后，顾三四往家跑，纠缠不休的严宝儿追在他身后，顾三四跑回家，发现自家的房子已经被炸成了废墟，而他躲在家中的父母都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 刚刚成年的顾三四就这样失去了双亲，他伊始迁怒于严宝儿，觉得是他害得自己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然而他的家被炸没了，他什么都没了，他只能跟严宝儿一起住桥洞底下，一开始他对严宝儿非打即骂把怨气全都发泄在严宝儿身上，然而在相处的过程中他的情感也在发生变化，直到有一天有别人欺负严宝儿他挺身而出保护了严宝儿。他心里其实明白，傻子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那天不是严宝儿拉着他，他也是要躲回家的，非但救不出自己的父母，自己也会死。顾三四在逆境中成长了，从欺负严宝儿的流氓变成了严宝儿的保护者，并且用他自己赚来的钱给严宝儿买了一个新铃铛，他告诉严宝儿，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只要严宝儿晃铃铛他就会听见，永远不会像他的爹娘那样丢掉他。 顾三四还教严宝儿唱一首童谣。“月亮亮，阿娘坐前堂，等我把家还。屋里灯光亮，锅里正烧汤。饭好喫，菜好香，那是我的家，我却在梦乡。”严宝儿笨笨傻傻，怎么也学不会。 有一天顾三四看到政府募兵，他想参加，打鬼子给父母报仇，然而他参军了就没有人管严宝儿这个傻子了。最终顾三四还是下定决心，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严宝儿自己去报名参军，没想到一根筋的严宝儿跟着他一起去，前线极其缺人，征兵的人来者不拒，看严宝儿好手好脚连查都没查，把严宝儿也一起收下了。 因为国军内部的混乱，两个人连枪都还没学会怎么使就莫名其妙被当成炮灰送上了战场，他们打不过日本人，长官下令撤退，严宝儿却是个只知道前进不知道后退的傻子，他的心念极其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谁欺负他他就打谁，顾三四为了把严宝儿拉回来冲上去，结果一颗地雷的爆炸把他们两人炸晕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他们所在的队伍全军覆没，日军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放过了这两具“尸体”。 知道了战争的残酷和自己的弱小，顾三四决定带严宝儿回去，没想到穿着军装走在路上被路过的军队当成逃兵抓了起来，关了几天后直接送去了滇边继续当炮灰。 顾三四教严宝儿用刀用枪，教严宝儿杀人，告诉严宝儿如果遇到欺负他的坏人就要立刻把坏人杀了。严宝儿傻人有傻福，子弹炸弹统统不怕，来了也不知道躲，但炮弹却都长了眼睛不往他身上招呼。严宝儿不怕痛，敌人在他身上捅个窟窿他也不晓得害怕，英勇得叫敌人害怕。 不久之后，顾三四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身亡了。严宝儿不懂事，抱着顾三四的尸体说什么也不放手，抱了三天三夜，他们的连长趁着严宝儿无意识的时候把顾三四的尸体偷走埋了，骗严宝儿说顾三四被敌人抓走了，打了胜战就能把顾三四救回来。于是严宝儿在战场上闷着头往前冲，阴差阳错，居然杀了敌人的中队长，立下大功劳。 战争结束后，人们纷纷离开，严宝儿却没有走。电影的结尾，他坐在顾三四死去的土包上，晃着顾三四送给他的铃铛傻傻地唱着顾三四教给他的歌谣，继续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回来。 这部戏有四分之一的内容都是战斗场面，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沈博衍专门请了国外的烟火团队，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因为嵇莘要求苛刻，影片中不少场景他要求自己搭建，导致预算又超过了周越越的规划，沈博衍不断追加投资。 然而沈博衍也不是凡事都顺着嵇莘的。虽然因为嵇莘是沈清余介绍的，沈博衍对他比较信任，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嵇莘也确实表现出了很不靠谱的一面，因此沈博衍亲自在横店盯着，一旦嵇莘又闹出什么事，如果他认为确实是为了电影好的，会酌情同意，如果认为嵇莘只是在出幺蛾子，他就不留情面地拒绝。 这样一来，嵇莘倒是老实了一阵，然而没过多久，沈博衍就没空再盯着嵇莘了——打从除了上次那档子事之后，邹静静和沈父之间开始争吵不断，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都被翻出来了。那些都算了，沈博衍就差把家搬到横店来了，父母的破事耳不听心不烦，然而沈父的身体状态不好，哪里经得起这样生气，没多久竟然又进医院了。 沈博衍搁下剧组的事连夜赶去医院，邹静静正在科室外等着，沈博衍一上前就质问道：“你疯了吧？！你想逼死我爸？！” 邹静静的脸黑得像炭一样：“我没疯，疯得是沈清余。” 沈博衍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他也不知道邹静静为什么又能把帐算到沈清余头上，从小到大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错都是沈清余的，怎么连他们夫妻吵架也能赖上沈清余呢？ 邹静静冷笑：“你以为是我想跟你爸吵架？我巴不得他赶紧把身子养好回去替你主持大局！是他逼着我吵架，十几年前的破事都要翻出来跟我算旧账！好一个沈清余，真是能忍啊，看你爸没几年好活了，想趁着这时候挑拨离间，抽我的底。” 沈博衍不可思议：“我哥挑拨离间？你确定？” 邹静静说：“不是他还有谁！” 沈博衍长长叹了一口气。母亲和哥哥的这笔糊涂账，他不想再参与了。 没多久，沈清余也赶到了，表情严肃：“爸情况怎么样？” 邹静静连跟他维持表面的客气也懒得做了，冷冰冰地不理他。沈清余用眼角睨了她一眼，也不再做声。 沈父做完检查，要等第二天才知道结果，于是一行人回家了。四个家人在一起，气氛却无比尴尬，谁也不理谁，简直叫人浑身难受。 好容易捱到第二天，大清早剧组又来电话了。 周越越的语气很焦躁：“沈总，剧组出了点问题。” 沈博衍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又有什么问题？没大事别烦我，我家里现在有事呢！” 周越越说：“昨晚横店下雨，仓库的窗不知道被谁打开了，道具和石膏板都泡水了。” 沈博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我操！” 很多室内的场景嵇莘都要求自己搭棚，于是剧组自己租了个仓库搭建了一个屯兵所，用石膏架子搭出内部的构造，把家具啊枪支等道具搬进来布置。昨晚上下了大雨，仓库的天窗没关，早上剧组的工作人员进来一看，石膏架子和道具都泡水泡坏了。道具是借来的，用完了还得还，弄坏了就得要赔钱了。 电话还没打完呢，家里保姆过来，说沈父身体不适，早上又吐了一回。 沈博衍丢下一句你看着解决就行便把电话挂断了。 下午沈清余也没去公司，就在家里呆着。邹静静不想看到沈清余，回自己房间去了，于是沈博衍和沈清余两兄弟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等医院来通知。 沈清余问沈博衍：“电影拍摄得还顺利吗？” 沈博衍叹气：“这个嵇莘，不管他水平有多好，我以后不会再用他了。” “怎么了？”沈清余问道，“嵇导有什么问题吗？” 沈博衍说：“太事儿了，就拍这段时间，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隔三差五就要增加预算，压根不听话。” 沈清余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笑道：“艺术的事我不太懂，不过听说有才华的人很多都是这样，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你要是为投资的事发愁，放宽心，大不了我再给你公司拨点钱。” 沈博衍看看沈清余：“不光是投资的事，我总觉得这个嵇莘太……要不是人是你介绍给我的，我都怀疑他跟我有仇故意给我添乱。” 沈清余拿杯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耸耸肩：“是吗。” 兄弟俩都不说话了。 不久后，家里电话响了，沈清余的目光望过去，身体却没动，沈博衍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医院的人打来的，告知他们沈父检查的结果。 几秒钟后，沈博衍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挂掉电话，眼珠木然地动了动，投向沈清余：“爸的癌细胞……转移了……” 癌症早中期还有治愈的希望，然而一旦癌细胞，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沈清余呆怔片刻，缓缓把背靠到沙发上，常常吐出一口气，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转移了吗……呵……” 第九十二章 可是走到后来，前面走的路成了成了你必须走下去的理由。 打从沈博衍知道父亲患了癌症之后，他便知道，父亲活不久了。即便是治好了，到了父亲这把年纪，也经不起太多折腾，恐怕只剩下几年寿命，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往后的一个月里，沈博衍始终没空再去横店。沈父这次一病，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因此开始着手安排后事了。这段时间沈博衍当然是走不开的，且不说争遗产，父亲已经如此，他必须陪在身边照料。 沈博衍只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跟陆凌恒打一会儿电话。 沈博衍问陆凌恒：“拍摄还顺利吗？” 陆凌恒说：“挺顺利的。”其实剧组磕磕碰碰难免要出点问题，不过陆凌恒不会告诉沈博衍，没必要在这时候给他增添烦恼。 《昏君》已经拍摄得差不多了，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杀青了。《宝儿》不那么顺利，到现在才刚刚拍摄过半，档期肯定要加长。 沈博衍问道：“嵇莘配合吗？” 陆凌恒犹豫着没有立刻作答。其实嵇莘一直不肯按照通告单来拍戏，周越越都很难管他。 “怎么了？他又干什么了？” 陆凌恒犹犹豫豫地说：“我总觉得他这人……不太靠谱……他是你哥介绍给你的吧？” 其实有些话，陆凌恒不方便说出口，说了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他对沈清余的印象并不坏，在拍《刀锋》时还是沈清余把他和沈博衍凑到一起的。他并不想阴谋论，但是嵇莘的一些做法实在让他觉得像是有意而为之。 沈博衍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好好拍吧。” 挂掉电话，沈博衍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口边发呆，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护士叫道：“沈先生，你爸不行了！” 沈博衍赶回病房的时候，沈父的心电图已经归位一条直线。 沈清余和邹静静都在医院附近，接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沈父走得很突然。白天他还很正常地接受着治疗，甚至说了晚上想吃牛肉。按理来说他不该这么快就去世的，然而沈家人都知道，当沈父当得知自己病情复发后，已经没有了跟病魔战斗的斗志，因此他走得也并不是那么突然。 沈博衍看着父亲身上被人盖上白布，整个人都是木的。邹静静率先哭了起来。她并非虚情假意，丈夫去世，是当真心痛极了。除了亲人去世伤情之外，也有丈夫走得这么急，自己和儿子的未来恐怕受到影响的缘故。 沈父的遗体被推进停尸间，众人依次告别之后，沈博衍发现沈清余的身边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沈父的律师，许伦。 等众人全都告别完出来，沈清余叫住了邹静静：“阿姨，不要急着走，许律师有些事要告诉你和博衍。” 沈博衍蹙眉。告诉他和母亲？也就是说，是沈清余早就知道的事？在这个时候？ 邹静静警惕地看着他们：“什么事？” 许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面无表情地说：“邹女士，沈先生，这是沈总的遗嘱，已经做过公证……” 听到遗嘱两个字，邹静静和沈博衍惊诧地对视了一眼。沈父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和邹静静的感情已经比较疏远，邹静静也为遗嘱的事情操过心，旁敲侧击，但没听说沈父立了什么遗嘱。她立刻接过那份遗嘱看。 沈博衍默默攥紧了拳头。突然间，他有些慌了，他害怕某些一直以来他不相信也不肯相信的事情会发生。 邹静静的脸色越来越沉。在丈夫临死前，邹静静棋输一着，失去了对丈夫的掌控，而被沈清余占了上风，这时出现的遗嘱，当然不可能合她的心意。 果不其然，沈父把大部分的资产都留给了沈清余，原本她作为沈父的伴侣，能够分得的东西应该是更多的，但最终沈父只把子公司分给了她和沈博衍，另外还有一些股份和不动产，比她所期望的缩水了很多。 沈博衍站在母亲的身边一起看遗嘱。看完之后，他插在口袋里攥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心中的大石也落地了。 对于沈博衍而言，这份遗嘱他并无不满。哥哥对公司出力更多，获得更多也是理所当然，便是将集团交给他管，他也经营不了，像现在这样，他认为很合理。老实说，沈清余在这个关头拿出遗嘱，他是真的想了很多，幸好…… 邹静静当场不置可否，收下了遗嘱的复印件：“我会交给我的律师。” 沈清余耸肩，表示请便。 邹静静不想再跟沈清余呆在一起，丈夫死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离开了。 沈清余走上前拍拍沈博衍的肩：“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做，等会儿一起去喝酒吗？” 父亲去世，沈博衍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他只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待会，于是摇头：“下次吧。” 沈清余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一起喝酒了。” 沈博衍看着他：“怎么这么说？分家了，兄弟也不做了吗？” 沈清余眼波动了动，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对于遗产的分配，邹静静固然不满，但她并没有什么办法——遗嘱是公正过的，有法律效应，她很难再改变，而沈博衍亦赞同这样的分配形式，不打算再争取更多。 三天后，人们为沈父举行了追悼会。 追悼会来了很多人，人们都到齐后，邹静静上台致辞。她站到台上，环顾着台下的人，片刻后眼睛湿润了。 “我和我的丈夫一起已经有三十年了。”在做完开场之后，邹静静缓缓道，“这三十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有开心的，有不开心的，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争吵，也难免有有心人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们都一路并肩走下来了。我很感谢我的丈夫，他给了我很多东西，而他给我的最宝贵的，就是我们的儿子。”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沈博衍身上。 沈博衍没有想到母亲会说这个，怔了怔，心中五味杂陈，又看了眼一旁的沈清余。邹静静的这番话，对于沈清余而言或许不是很中听。不过沈清余并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冷淡地看着台上的人。 邹静静念完悼词以后走了下来，沈清余上台继续发言。他手里并没有拿发言稿，或者是早已背熟，或者是打算即兴发挥。 “我母亲在我六的时候去世了。”沈清余说。 台下不少人表情错愕。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沈清余不是邹静静亲生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谁也没谈过这件事。 “现在沈氏集团的帝国已经很恢弘了，可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父母白手起家，家里很穷，我妈没有时间管我，每天都要跑工厂。后来我爸的事业有了起色，而且发展得很快，但是我妈病了，累病了，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我妈去世没多久，我爸就带了一位邹阿姨回来。” 台下一片哗然。这是沈父的追悼会，在这时候人们应当追悼他一生的成就和功绩，斯人已逝，那些缺点和不足，应当随着人死灯灭而一并被埋葬。可是沈清余所说的这些，怎么听也不像是好话。 邹静静脸黑了。她刚刚在发言的时候影射了沈清余，此刻沈清余便直接说了些让她难堪的话。 好在沈清余点到即止，毕竟是父亲的追悼会，他不想弄砸了，因此方才那个话题并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而开始回忆一些沈父在事业上的成就。 最后，沈清余说：“我这二三十年来，一直在争。有些人即使不争，也会有人把一切送到他手里，但我不是。如果我不争，我就什么都没有，就像我妈那样。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也许……”他的话顿在了此处。 沈博衍察觉沈清余似乎朝自己看了一眼。 “我伤害了一些人。”沈清余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 与会者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忏悔？但他并没有道歉。 过了一会儿，沈清余转移了话题：“我还记得小时候爸教过我一句话，这些年我一直都记着。有时候你选择一条路的时候，也许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可是走到后来，前面走的路成了成了你必须走下去的理由。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放弃。我说完了。”他向众人欠身鞠躬，下场了。 追悼会结束以后，沈博衍去公司处理了一些交接的事务，忙完才回家。他到了住处，发现楼下停着一辆轿车，见他出现，轿车里走下一个人。 沈博衍颇有些讶异：“妈？” 邹静静不似往日那般端着，此时此刻，竟显得有些柔弱：“儿子，我想跟你谈谈。” 沈博衍皱起眉头，神色迟疑。自从上一次他说了要跟邹静静断绝母子关系的话之后，他就再没有和邹静静好好说过话。他一直在躲邹静静，怕自己会心软，怕影响自己的决心。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放弃，在暗中调查邹静静，只是还没有查到任何证据。 邹静静见沈博衍不语，可笑地摇摇头：“你还真想跟我断绝母子关系？为了陆君乾？我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 沈博衍听她以这种口气谈起陆君乾，心中不悦更甚，但他不能站在外面和母亲争执，于是道：“进屋再说。” 第九十三章 母子 进了房门，早已等待着的小公狗立刻蹿出来对着主人撒欢。它看到跟在沈博衍身后进来的邹静静，感到陌生，不敢靠近。 沈博衍拍了拍小公狗的脑袋：“乖，回房间呆着。” 小公狗低着头跑了。 邹静静试图缓和气氛：“这是你养的狗？” 沈博衍不置可否。他和陆凌恒养小公狗养了快一年了，母亲连他有只狗都不知道。邹静静并不了解他，事实上，他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就像对待普通客人那样，沈博衍给邹静静倒了杯茶：“你想谈什么？” 邹静静显然对儿子这样的态度非常不满，但她今日不同以往，姿态放得很低：“那就谈一谈陆君乾吧。” 沈博衍端茶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将茶杯在邹静静面前放下。 “我知道，陆君乾对你很重要，我也承认，我的手段确实……下作。可不管怎么说，他心脏病发身亡，是个意外，就算你情感上不能接受，但是从法律上我不应该负什么责，而且我也根本没想到他会死。” 沈博衍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意、外？”买通孙方在给陆君乾的咖啡里下药，这叫意外？没有法律责任？ 突然间，沈博衍感到不对劲。邹静静不是傻子，更不是法盲，她现在说这样的话，跟沈博衍所知道的情况有所出入了。 沈博衍问道：“你做了什么？” 邹静静微微诧异：“你不是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说！” 邹静静被儿子露出的凶相吓到了，虽不爽地抿了抿嘴唇，但还是破罐子破摔地把一切摊开说了：“我请媒体写了对他很不利的新闻，我还买通了孙方，让他刺激陆君乾……但会造成这么严重的结果我真的没有想到。” 邹静静当然很想拆散沈博衍和陆君乾，她作为母亲，非常希望沈博衍能繁衍子嗣，但是沈博衍一颗心全扑在陆君乾身上，就连找个代孕都不肯。她只好暗地里给陆君乾下绊子，搅黄他的事业，让他远离沈博衍。 陆君乾被富商们包养的新闻就是邹静静放出去的，她买通了陆君乾身边的工作人员，半真半假地编黑料，不断给陆君乾制造各式各样的绯闻丑闻，抹黑他的形象。她也找人往外放沈博衍的花边消息，试图挑拨离间。 “刺激陆君乾？怎么刺激？” 邹静静奇怪地看看儿子。她以为这些事沈博衍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用那种态度对她。她说：“孙艳妮帮我搭上孙方，我给了孙方一笔钱，让他对外黑陆君乾，让他对陆君乾挑拨你。” 她如今说来云淡风轻，其实当初她确实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编造了一些下三滥的话。然而她前一天晚上刚跟孙方联系过，指使他做一些事，第二天就听到了陆君乾心脏病发去世的消息。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她知道陆君乾心脏不好，刺激陆君乾只是想让他远离沈博衍而言，根本没想过要害死人。孙艳妮和孙方又在他面前做出后悔害怕的样子，把陆君乾的发病往他们身上揽，以至于她一直觉得陆君乾是被她刺激以后发病的。 沈博衍的脸色黑得可怕。 上一次他偷听到了邹静静和孙艳妮的对话，他质问邹静静是否害了陆君乾的时候邹静静的沉默和心虚，这一切都被他当成了证据，完全套入了自己设定的情节之中。在那之后，他跟邹静静就几乎没有交流了，一来是他躲着邹静静不想受到情感上的影响，二来他也不想对杀人凶手打草惊蛇，怕自己全盘托出以后邹静静会有针对性的防备，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果对方警惕的话就更难查到当初留下的证据了。 沈博衍一字一顿道：“你没有买通孙方给陆君乾下药？” 邹静静惊诧极了：“下药？下什么药？” “难道不是孙方帮你做事，你捧他上大荧幕？” 邹静静连连摇头：“我只是当初给了他一笔钱而已。他为我做这点事我就给他拍电影？我又不是……是孙艳妮捧他，她是孙艳妮包养的，我也是通过孙艳妮才跟他搭上线的。” 沈博衍只觉自己全身发冷：“那杀孙方灭口的人也不是你？” “什么？！”邹静静几乎跳起来，“孙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杀人？为什么杀他？” 沈博衍盯着邹静静，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破绽来。邹静静的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想，但邹静静现在说的也不一定都是实话，或许是想好了说辞来骗他的。 “你……你是说陆君乾会发病是因为被人下了药？孙方？所以孙方不是意外？他是被人杀了灭口？”邹静静整理着沈博衍刚才说的话，不可思议的说，“而且你觉得，是我做的？” 沈博衍不语，默认了。 “怎么可能？！”邹静静声音都哑了，“你疯了吗，还是你以为我是疯子？我只想让你快点生孩子，我何至于要杀人？我……我不是不知道你是同性恋，我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不正常的人，你喜欢男人我都认了，我说过哪怕你找个代孕只要生孩子继承家产就可以，对，我是在乎钱，沈清余都生了两个了，我心急……我不满意你对陆君乾那么死心塌地，可我也没可能杀他啊！” 邹静静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不断重申自己不可能做这种事。 沈博衍完全陷入了迷茫和矛盾中。邹静静的激动和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真的是他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他们两个不是死于意外吗？为什么到了你这里都变成谋杀了？到底怎么回事？”邹静静不断发问。 “你别说话，让我想一想！”沈博衍大声打断她的话。 邹静静惊讶地安静了下来。 沈博衍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孙方一定有问题，这一点他不可能弄错，孙方的死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灭口，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发生在那个时间点，被灭口的可能性很高。不管怎么说，陆君乾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如果邹静静没有说谎，那他弄错的就是他在偷听到了邹静静和孙艳妮的谈话后先入为主把一切事情都安到了邹静静身上。 在孙方背后指引他的人一直都很小心，联络的时候不仅自己使用了新的号码，还给孙方也用了一个新的号码，可见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只不过沈博衍在一开始怀疑母亲之后整个思路都被带偏了，他认为母亲是为了不让自己发现所以才藏得很深。但如果邹静静的心思有那么深，她就不该和孙艳妮有明面上的交往，更不该把孙艳妮叫到家里做客，还在自己回家的那天让自己听到他们的谈话…… 沈博衍猛地坐直身体：“你是怎么认识孙艳妮的？” “啊？”邹静静茫然道，“孙总？我跟她认识几年了，怎么认识的……好像是在一场酒会上，我想买一套产业，正好有人把她介绍给我，我跟她很谈得来就成了朋友……怎么，她有问题？” 沈博衍不置可否。 就算母亲没有问题，但孙艳妮肯定有问题！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孙艳妮？可她跟陆凌恒毫无交集，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另有其人，会是谁呢？自己会怀疑邹静静，是被人有意误导了，还是机缘巧合跑偏了路？ 沈博衍烦躁地用手抹了把脸，沉声道：“妈，你说的都是实话？” 邹静静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片刻后竖起三指指天发誓：“如果我买凶杀人，让我下半辈子众叛亲离，穷困潦倒，锒铛入狱，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沈博衍知道母亲是最在乎面子和财富的，这个誓真的很毒，甚至比她拿自己的性命发誓都要毒。 “对不起……”沈博衍低沉地说，“应该是我搞错了，这些事你先不要告诉孙艳妮，我还要再调查。” 邹静静根本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沈博衍明显不想多谈。邹静静今天来这里找儿子谈话，并不是为了陆君乾的事，她之所以说起陆君乾，只是想缓和跟儿子的关系而已。于是她换了话题，将她的目的说了出来：“那么遗产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博衍问道：“遗产有什么问题？” 邹静静说：“我们明明应该得到更多，你不打算争了？你要拱手让给沈清余？” 沈博衍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叹了口气：“妈，你真的是嫌钱少，还是不甘心我哥得到的比我多？” 邹静静被说中心事，脸上如同开了花一般。按照沈父的遗嘱，他虽然把大半产业都给留了沈清余，但是也不算亏待了妻子和她的儿子，分给他们的产业只要经营得当，令他们衣食无忧享受荣华一辈子也足够了。可邹静静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沈清余得到的比沈博衍多？ 沈博衍对母亲心中有愧，放低姿态，柔声劝道：“退一万步说，我就算要争，又能怎么争呢？爸的遗嘱是公正过的……” 邹静静打断：“一定是沈清余使了奸计！他今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有你才把他当成好大哥！” 沈博衍失笑：“……好吧，就算，就算是这样好了，那又能怎么样？” 邹静静冷笑：“我虽然没经商的天赋，但是手段也是有一点的。沈清余不仁，我也不义，我手里有他的把柄，能让他老老实实把属于我们的那部分吐出来。” 沈博衍蹙眉：“把柄？什么把柄？” 邹静静嘴角勾了勾，眼神狠毒，红唇微张，缓缓道：“做生意的，总不会干净到哪里去，不是吗？” 沈博衍愣怔片刻，不可思议道：“妈你疯了吧？”沈氏集团做这么大生意，总有些逃税漏水等等经济犯罪行为，在商业圈子里就没有真正干净的，要么是民不举官不究，要么是官商勾结，里面的弯弯绕绕，沈博衍也知道不少。只不过大家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可能去搜集证据拆自己的台。他没想到，邹静静居然会这么做。她这是打算威胁沈清余？ 沈博衍蓦地站起来：“你冷静一下，这不可能，就算你威胁我哥，我也不会帮你的！” “你！”邹静静气结。她早就开始搜集沈氏集团内部主要是沈清余的黑料了，就是怕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早作准备。当然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可能这么做，这是一损俱损的事，就算她搜集到了对沈清余不利的东西，她也不会真的去举报，只想威胁沈清余割肉而已。但她并没有经商的天赋，如果沈博衍不帮他，就算她争到了更多东西也没有用。 母子俩又争了几句，再次闹得不快，沈博衍认为母亲疯了，邹静静认为儿子太良善，两人根本说不到一起去，最后沈博衍只好强硬地把邹静静请走了，邹静静让他再考虑考虑。 往后的几天时间，沈博衍忙得没空分心去查孙方和孙艳妮的事。 沈氏集团早已被沈清余把控在手中，父亲去世他立刻顶上。股价因董事的死亡稍稍有所下跌，几天后就开始回升了。 沈博衍又要忙博君影视公司的事，根本腾不出手来再管集团公司的事，好在这本来就是一个成熟的公司，每一个环节都有人在运作，而且在沈父去世之前公司就已经在研发新的产品，只要公司正常运转就没有问题。 等他好容易把这些环节都处理完，横店那里《昏君》已经顺利杀青了，陆凌恒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入《宝儿》的拍摄。 第九十四章 困局 等沈博衍把手上的事都处理完终于有空去横店的时候，《宝儿》的拍摄也已经完成大半了。 《宝儿》的投资一再追加，原本的预算只有四千万，最后竟然超了一半，光拍摄就要花六千多万，这还不算后期制作宣发的投入。而且博君影视投资公司投的电影目前还没有上映，也就没什么收入，两部电影的投资几乎把沈博衍榨干了。 陆凌恒拍完戏回到酒店，沈博衍和周越越都在他房间里，正对着账本发愁呢。 周越越见他回来，忙招呼：“小陆你快过来，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陆凌恒走上前。 “关于住宿的问题。”周越越说，“给你换个房间住，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你介意吗？” 陆凌恒有些吃惊地看了沈博衍一眼。他马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口答应：“没问题啊，我本来就不需要这么大的房间。” 剧组这是没钱了。陆凌恒住的是总统套房，其实以他目前的咖位，在别的剧组是住不到这么好的房间的，他一个月住酒店的开销就差不多二十万，完全是沈博衍心疼他，想给他最好的待遇，还按照天王巨星的标准给他安排一切。陆凌恒其实无所谓，他每天根本没多少时间呆在酒店里，只要有张床让他睡觉就行了。 周越越记了几笔，起身道：“我再去找赞助商和导演谈谈，看能不能增加点植入广告。” 周越越走后，陆凌恒到沈博衍身边坐下，问道：“没钱啦？” 不少剧组都是这样，一开始大手笔挥霍，拍着拍着没钱了。沈博衍不想在影片的制作上苛刻，就只能在别的地方省钱了。 沈博衍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开玩笑说：“我快穷死了，以后得靠你养我了。” “行啊。”陆凌恒一口答应，“腐乳拌饭、老干妈拌饭和泡菜拌饭，一天三顿不带重样，感恩戴德吧。” 沈博衍抓起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语气暧昧地说：“那我就只能吃你了。” 陆凌恒只觉一阵酥麻，顺着手指传到胸口。 沈博衍摩挲着陆凌恒的掌心，“手上肉都少了，拍这两部电影瘦了很多啊。” 陆凌恒摸摸自己的腰。他这三个月已经瘦了快十斤了，确实劳心劳力。 沈博衍心疼：“拍完电影好好给你补补。” 陆凌恒斜睨他：“先考虑怎么把电影拍完吧，拍完了宣发的钱又怎么办？” 沈博衍笑道：“不用你操心。前阵子在忙公司研发新产品的事，资金都投入进去了，等新产品上市，资金收回来就有钱了。” 沈博衍有空到剧组亲自盯着，嵇莘出的幺蛾子也就少了，《宝儿》的后半拍摄相较前半顺利了不少，终于杀青了。剧组没有办杀青宴，因为拍摄的日程已经在原定计划上拖延了很久，有些演员的档期有冲突，监制尽量把他们的工作提前，所以一些人已经提前杀青回去了。 杀青的当天，嵇莘主动提出请客吃晚饭。 很多人都走了，嵇莘也没请多少人，晚上就只有嵇莘、摄影小李、沈博衍和陆凌恒四个人一起吃。总算把这部戏磨完了，大家都很高兴，接下来有一段休息的时间，所以都喝了不少酒，只有嵇莘一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并没有了结一件大项目的轻松感。 “我敬你。”嵇莘主动向陆凌恒敬酒，还不得陆凌恒把杯子举起来，他已经一口干了。 “谢谢导演，有机会以后再合作。”陆凌恒回敬了一杯，说了几句客气话。不过也只是客气而已，就嵇莘这个脾气，他以后都不想再合作了，想来沈博衍也不会再投嵇莘拍的戏。除非这部电影真的能得奖，那就另当别论。 酒过三巡，除了陆凌恒被沈博衍管着喝得很少之外，其他几人都有了醉意，话越来越多，平时拍戏时不好意思说的话也都说出来了。 摄影小李吐槽嵇莘导演脾气大太有性格，拍摄的这几个月时间里真是把大家折腾得够呛。嵇莘拍了拍陆凌恒的肩膀，喟叹道：“其实，我还真挺喜欢你的。” 沈博衍立刻拉住陆凌恒的胳膊，对嵇莘怒目而向，宣誓自己的主权。 嵇莘笑了笑：“你是个不错的演员，真不像新人，很有经验，也很有镜头感，而且越拍状态越好。” 陆凌恒赧然。《宝儿》这部戏对他是个很大的挑战，他以前的荧幕形象被固定了，鲜少有挑战，因此始终不功不过。重生之后，他的地位虽不如从前了，但戏路和定位终于有了改变。拍《宝儿》的时候其实他花了很多时间才入戏，自己也能感觉到后来状态越来越好了，嵇莘对他的指点也多了，无论这部戏如何不顺利，但他确实从中学到了很多。其实要是有机会的话他倒是很希望在找到状态之后把一开始感觉不够完美的部分再重拍一次，但进度已经被耽误了太久，资金也不够了，重拍是没有机会了。 “有可能的话真想和你好好拍一部电影。”嵇莘眼神黯淡，又灌了一杯酒。 陆凌恒问道：“《宝儿》拍得不好吗？” 嵇莘欲言又止，终是说：“挺好的，你们都很好，很认真，也打动了我。其实我想拍部更好的，不过以后大概没机会了。” 听了前半句陆凌恒觉得不对劲，打动了嵇莘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认真吗？不过听到后半句他不由问道：“为什么没机会？”虽说他也并不想跟嵇莘再次合作了，但听嵇莘这话，似乎是另有隐情。 嵇莘说：“我马上要移民出国了，短期内不会回国了。” 这话让在座几人都吃了一惊。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沈博衍问道：“现在内地市场那么好，你不在国内发展事业？还是要去国外再深造几年？” 嵇莘慢慢灌了一杯酒，表情一言难尽：“像我这种文艺片导演，就是个穷鬼，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我想拍的片子也没有投资商愿意投，我只能自己筹钱拍……导这部戏赚了点钱，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想休整一下，把老婆孩子安置好了，专心筹拍新的项目。” 嵇莘说的这番话其实陆凌恒他们都不太明白，倒像是他喝多了在吐苦水。众人安慰了几句，喝完了酒就各自回去了。 杀青第二天，沈博衍和陆凌恒就飞回去了。陆凌恒暂时没有接新的工作，之前接连三部电影几乎要把他榨干了，再加上也快过年了，他打算休息两个月调整一下状态，再重新投入工作。原本沈博衍说好了等他拍完《宝儿》就跟他出去度假，不过没想到沈父出了事，陆凌恒倒是空下来了，沈博衍却忙得连轴转，度假的事自然又搁置了。 杀青之后电影就开始剪辑了，导演、摄像、监制都会参与剪片的过程，作为投资方沈博衍没空亲自盯着，就派了制片人周越越代表他去看情况。而沈博衍自己则回公司处理积压的事情。 沈博衍中午才到公司，才刚进办公室坐下，刘副总就来敲他的门了。 “沈总，你现在有空谈谈吗？” “什么事？” 刘副总是管公司财务的，他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上，交给沈博衍一份资料：“沈总，是这样，集团公司那边倒现在还没有把该拨付的资金汇过来，你看这事儿……” 沈博衍蹙眉：“钱还没来？” 沈氏集团是做快消品的，分家后沈博衍得到了分公司，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脱离了集团公司。做生意的人手里不会留太多现金，有新产品研发成功，表面上是优良资产，但是快消占用资金很多，需要集团拨付资金才能维持公司的运作。上个星期刘副总就跟沈博衍说过集团公司该拨付的资金没有到位的事了，不过资金拖延几天还是比较常见的，沈博衍当时在忙电影的事，给沈清余打了个电话，沈清余保证这个礼拜内会把该给的资金给到位，他就把这事儿交给刘副总处理了。然而到现在，已经快两个礼拜了，该来的资金还是没有来。 刘副总说：“公司的财务情况已经比较紧张了……” 沈博衍的分公司有新产品研发成功，表面上是优良资产，而且是很可观的资产，但这资产并不是现金。要维持偌大的公司运作，还有研发和生产线，投入是非常可观的，像他们这样做快消品的公司，如果一个月一个月轧不平头寸，这公司就完蛋了。 沈博衍翻了翻财务报表，心里咯噔一声。他立刻拿起手机给沈清余打电话。然而直到铃声结束，沈清余都没有接电话。他再打了第二个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刘副总打量着沈博衍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沈总，您跟您大哥说说，资金必须要尽快到位了……” 沈博衍拿起桌上的钢笔，用指甲抠着笔帽，心里烦躁得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知道了，我跟集团那边联系，你先去忙吧。” 刘副总离开了。 沈博衍坐在办公室里，盯着财务报表看了好一会儿，隔十五分钟就给沈清余打电话，沈清余一直没接。他给沈清余的秘书打电话，对方正在占线。再拨集团公司的财务，说是开会去了，现在也不在。 沈博衍的情绪越来越焦躁。母亲说沈清余的坏话，他向来是不信的，或者，不是不信…… 二十多年来，沈清余一直对他很好，虽然是异母兄弟，但沈清余对他比父母更好。他从小衣食无忧，对于钱财上的事总是不计较的，他并非不知道沈清余更在乎公司的财产，但他甘愿退让，因为从小他所需要的除了钱财以外的东西，那些关心、理解、陪伴，几乎都是从沈清余那里获得的。他不相信的并不是沈清余要争夺财产，他只是不相信大哥会害他而已。 然而这一年多来发生的许多事，渐渐动摇了他心中二十多年的信念。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艰难到他不知怎么去接受，所以一直在回避。 沈博衍对着手机发了几分钟的呆，再次拨了个电话出去。但是这一次，他不是拨给沈清余的人，而是打给了陆凌恒。 “喂？”陆凌恒困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陆凌恒还在睡觉。他这几个月来严重透支，若是没人吵他，他能一口气睡上两天两夜。 沈博衍动了动嘴唇：“我……”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你了。” “哦……”陆凌恒睡得正舒服被吵醒，语气深深的无奈，“我也想你。” 他困得很想接着睡，又怕简单一句话沈博衍不满意，于是模仿着沈博衍平时的语气又补了一句：“么么哒！” 沈博衍：“……” 片刻后，沈博衍回应：“么么哒。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你继续睡吧。” 挂掉了陆凌恒的电话，沈博衍的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了。现在不是焦躁的时候，出现问题了，就该想办法解决问题！ 似乎是生怕沈博衍的问题不够多，他的电话又响了，却不是总公司那里来的电话，而是周越越打来的。 “沈总，”周越越的急道，“这毛片有问题！”剪辑一般要花几天的时间，但如果有经验的人，第一天就能看出问题了。 沈博衍正在转笔的动作停了会儿，问道：“有什么问题？” “剧情不连贯。”周越越满腹怨气，压抑着情绪把事情说清楚，“嵇莘拍戏的时候总是改日程，还改剧本，有些该拍的场他没拍，情节也变动了，剧情根本衔接不上！” 沈博衍缓缓把笔放下了。他想问剪辑能不能掩盖剧情上的问题，但是很显然，如果能的话，周越越也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沈清余说过的话、嵇莘莫名其妙的举动、财务报表和刘副总焦虑的表情，这些瞬间全都涌入沈博衍的脑海中。他焦躁的情绪已经被抚平，现在竟然很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也吃惊。 “嵇莘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周越越咬牙切齿，“他说拍戏的时候难免糊涂！这叫什么话！” “他有说解决方法吗？” “他说补拍重拍！但是演员们都没档期了，还有资金的问题，怎么拍？” “除了补拍还有别的弥补办法吗？” 周越越不吭声。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在电影院撒催眠药把观众都当成傻子糊弄吗？ 沈博衍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想办法弥补吧，资金的事情再说，赶紧把缺的有问题的片段找出来，然后立刻联系演员，找编辑一起想办法，看能不能对剧本做出适当的调整。” 周越越没想到沈博衍竟然会那么冷静，不禁问道：“沈总你不生气吗？嵇莘他……” “我生我自己的气。”沈博衍说，“但现在没有时间生气了，我有更大的问题要解决。你先忙吧，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案去解决，全权交托给你。” 周越越只能答应了。 挂了周越越的电话，沈博衍抓起外套，起身往外走。刘副总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办公室门没有关，刘副总看到沈博衍，惊讶道：“沈总你出去？” “嗯。”沈博衍停下脚步，沉着道，“我去一趟总公司。你现在马上联系银行，看能不能贷款补上资金链的缺口。” 刘副总惊讶极了：“总公司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也许吧。”沈博衍闭了闭眼睛，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我希望……但……总之尽早联系银行，以防万一。” 第九十五章 兄弟反目 下午五点，沈清余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秘书电话拨了进来。 “沈总，您弟弟来了。” 沈清余吃了一惊：“我弟弟？沈博衍？来了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在这里？” “是的，他想见您，让他进来吗？” 沈清余看了看手表，犹豫了几秒钟：“不用了，告诉他我马上出来。” 沈清余收好文件，拿起公文包，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会儿，然后才开门走了出去。穿过走廊，沈博衍就在外面等着他。 “你怎么来了？”沈清余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几个礼拜没见，好像瘦了点。最近很辛苦？” 沈博衍没接他的茬：“一起吃晚饭？” 沈清余微怔，旋即答应道：“好。” 两人进了饭店的包厢，点完菜，沈清余开始找话题：“你的影视投资公司，最近有什么新项目没有？” “哥。”沈博衍开门见山地问道，“公司运转需要集团公司的拨款，这笔钱已经两个礼拜了，什么时候能到？” 沈清余挑眉，装傻：“什么，那笔款还没拨过去吗？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问问副总。” 沈博衍问道：“这笔款还能到吗？” 沈清余失笑：“这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最近总公司在拓展新的业务，我想可能是财务的人忙得忘记了……” “大哥……”沈博衍直视他的双眼，“我只想要你一句准话，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我最相信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一句话，我都信你。我也从来没想跟你争什么，我只想你至少这次不要骗我，这笔钱，有还是没有？” 沈清余怔住了。他嘴唇哆嗦了几次，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竟然没能说出口，包厢的气氛几乎凝滞。 沈博衍的心越来越冷，脱力地倒到椅背上。他虽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来见沈清余的，但是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一直以来他相信的人是值得他相信的。然而沈清余这几秒的迟疑打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强烈的愤怒一瞬间涌了上来，沈博衍一把抓住桌布，几乎就要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他额角青筋暴起，硬生生忍住了。若是放在往常，他一定立刻发作，但是此刻他忍了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那个恣意妄为的沈家二少了，他身上有很沉重的担子，整个公司几百上千人的命运，还有陆凌恒，全都是他的责任，他是来要钱的，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哥。”沈博衍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资金要是周转不过来，公司立刻就完蛋，几百号员工得养家糊口……” “你不争。”沈清余打断他的话，“不代表别人不会替你争。” 沈博衍愣住。他胸腔里的血液一会儿沸腾地要炸开，一会儿又冰冷得几乎冻住：“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沈氏集团最早的雏形是什么吗？”沈清余突然话题一转，“一间不到十个员工的小作坊，我妈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进货跑工厂。爸做生意要钱，我妈生病了舍不得去看医生，整晚整晚咳嗽，等昏倒被人送医院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包厢的门被人打开，服务员将他们点的酒水送上桌。 等服务员离开后，沈清余给自己倒上酒，一口气喝了半杯，再次开口：“我妈重病的那段时间，医生说如果好好治，用最贵的药，可以多活两年，也许两年后医疗水平进步了，还能再多活几年呢？但是那时候我爸所有的钱都投入到新产品的开发里去了，你知道，做生意的时候手里没有现金，还欠了银行一屁股债。那时候如果停产，可以挪出资金来给我妈治病，但我妈舍不得，我爸也舍不得，说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等今天……是的，他运气很好，他等到了，新产品一炮而红，一年时间公司规模就扩大了十几倍，前景无限。” 沈博衍从来没有听沈清余跟他谈论过他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 沈清余接着往下说：“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妈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吗？” “什么时候？” “那时候我还小，爸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懂，我不懂什么是死，我妈死了以后我一直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直到有一天，我爸领了个女明星回来——那时候我们已经住大房子了，爸把那个比我妈年轻漂亮得多的女明星领到我面前，我叫她阿姨，我爸却让我叫她妈。——那个时候，距离医生建议我妈用最好的药延长寿命正好过了两年，如果我妈好好治病，那时候她应该还活着的！” 沈博衍用力攥着拳头：“所以你恨我妈，也恨我？所以这二十几年来，你对我的亲近都是装出来的？” 沈清余不语。 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沈博衍或许应该同情、惋惜，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可笑。沈博衍固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势利，但是当年沈清余母亲的死，和邹静静却没有任何关系。沈父迎娶邹静静的时候沈氏集团还没有那么大的规模，邹静静看中了潜力股，而沈父也需要邹静静的名气和人脉帮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邹静静固然没有经商的天赋，但沈氏集团能有今日的规模，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沈清余就因为这些，装了二十多年的兄友弟恭，想把他们母子的一切全都摧毁？！ 沈清余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也喝了，平静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不过你怎么想，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所以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 母亲的死，沈清余最恨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沈父到死都不知道，他明明定时体检，被查出患有胃癌时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正是因为他的大儿子沈清余买通了医生，利用患有胃溃疡不易查出病灶的条件故意隐瞒拖延，可以说，沈父的死就是沈清余导致的，这是他处心积虑的报复。 从小到大，邹静静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夺利益，给沈清余下了不少绊子，这些事沈博衍也是不知道的。因此在很小的时候，沈清余已有了忍辱负重的想法，他在后母和弟弟面前假装谦恭，极力拉拢弟弟，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小时候父亲曾跟他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你选了一条路，也许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可是走到后来，前面走的路成了你必须要走下去的理由。那时候沈父放弃了救沈清余的母亲，而沈清余走到今日，放弃了什么，他不敢去想，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要走下去。 沈博衍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如纸。他从来不愿去想的，从来不敢相信的事，还是发生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太天真。他的许多喜怒哀乐，谁也不知道，他只会告诉了沈清余，因为沈清余是他唯一相信的大哥，而沈清余也总是能帮他开解，甚至当他察觉自己的性向与常人不同而有些畏惧的时候，也是沈清余鼓励他踏出那一步，让他最终能和陆凌恒走到一起…… 沈博衍的瞳孔突然一阵收缩：“君乾……陆君乾……指使孙方的人是不是你？！”沈清余鼓励他出柜，是因为如果他是同性恋不生孩子就会减少对沈清余的威胁，可他追求陆君乾的时候，为了能给陆君乾更多，一直不关心事业的他决定开公司创业，想要扩大集团版图的沈父很支持，透露过愿意大力扶植的意向，可是项目还没走上正轨陆君乾就出了事！ 沈清余的眉角微微一跳：“噢？——不是。” 沈博衍如坠冰窟，全身哆嗦。是沈清余……是沈清余！他虽然否认，但他没有丝毫惊讶，他早就知道一切！也是他一直在误导自己！ 沈博衍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同猛兽般朝沈清余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举起拳头就要揍！ 然而这时候包间的门打开了，服务员端着菜走进来，看见屋内的情形，吓得尖叫起来：“啊！” 沈清余抓住沈博衍停在空中的拳头，试图将他推开，转脸呵斥服务员：“出去！” 服务员连忙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沈博衍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陆君乾下手？！” 沈清余推不动弟弟，只好放弃了抵抗，避开他的目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清余的情绪控制力极强，然而今天已经失算了一次。原本今日该哄着沈博衍，一直哄到他的分公司无法运转彻底完蛋，却一时没有忍住提前撕破了脸皮。但即使已经剑拔弩张到了这个地步，沈清余依旧十分理智，他已说了不该说的话，不会再说更多，谁又能确定他这个天真的弟弟会不会偶尔机灵一回在暗地里录音呢？ 砰！ 沈博衍狠狠一拳砸在沈清余鼻梁上，沈清余从椅子上摔下去，狼狈地滚到地上！沈博衍已被怒火冲昏头脑，提起沈清余的领子又是一拳，打得沈清余眼冒金星，满鼻腔都是血腥味。 “保安！叫保安！”沈清余勉强招架着沈博衍愤怒的攻击，慌张地朝着门外大喊。 听到叫声的服务员再次打开门冲了进来，隔开失去理智的沈博衍和满脸是血的沈清余。 沈博衍看着昔日自己最敬重的大哥狼狈不堪、猥琐可怜的样子，心中的一座山也坍塌了。他用力瞪着沈清余，要把他现在的样子狠狠记在心里，僵持片刻后甩开拉着他的服务员大步走了出去。 服务员想要拦住他却没能拦住，不知所措地询问受伤沈清余：“沈先生，要不要报警？” 沈清余抹掉嘴角的血，颓然地摆摆手：“不要报警，让他走吧。” 第九十六章 面对 陆凌恒一觉睡到天黑了才醒，如果不是饿得难受，他还能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陆凌恒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客厅里很暗，大概沈博衍还没回来，他随手将灯打开。 “啊！”陆凌恒看到沙发上坐的人，吓得一哆嗦，拍着胸口道，“你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沈博衍坐在黑暗中发呆，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他的眼睛无法适应，他抬手遮住了眼睛。 “你怎么了？”陆凌恒在他身边坐下。 沈博衍抱住陆凌恒，把他压倒在沙发上。陆凌恒吓了一跳，还以为沈小狗又发情了，没想到沈博衍就只是这样抱着他不动。 陆凌恒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沈博衍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沙哑：“君乾……” “嗯？我在。” “我可能要破产了……” “啊？？？” 沈博衍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公司面临的财政危机、电影剪辑遇到的问题、还有买凶杀人的凶手、突然变了脸的大哥……沈博衍只觉颅骨中仿佛有一把生锈锉刀在来回锉磨着他的大脑，令他又痛又糊涂。 片刻后，沈博衍缓缓开口，从公司遇到的财政危机说起，直到晚上和沈清余吃饭，他把所有都告诉了陆凌恒。 陆凌恒听完以后彻底震惊了，他比沈博衍还不敢相信这一切：“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沈博衍苦笑：“误会……如果是误会就好了。”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突然之间，他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陆凌恒花了很长时间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而沈博衍在重复的过程中情绪越来越低。 原来，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他一直以来敬爱、尊重的大哥，真的从很早就已做好了置他于死地的决定，给他挖了那么多坑，就是生怕他还有翻身的余地。现在，公司需要大笔的资金度过这个财政危机，总公司不拨付资金，从银行很难贷下这么一大笔钱，而电影补拍也需要钱，电影的制作和宣发又是一个大洞，想要填上这个大坑，他很可能要走到借高利贷的地步。这或许又是沈清余所希望的，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去借了高利贷，他的好大哥是否还给他准备了新的坑去跳。 沈博衍将脸埋在手心里，哑声自嘲道：“我就是个傻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哈……” 陆凌恒蹙眉，没有接他的茬，柔声道：“我们有什么办法筹钱吗？” 沈博衍全身一震。陆凌恒说的不是“你”，而是“我们”，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但是这简单的两个字竟然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陆凌恒说：“电影的补拍不会用太多钱，百来万就能打住了，这个问题不是很大，我手里还有点积蓄，缺的我想办法筹。公司的钱怎么办？银行能借多少？” 沈博衍沉默了几秒：“我已经让财务去联系银行了，现在还不知道，但银行肯定借不了那么多钱。”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这方面你比我懂，或者找人商量一下？” 沈博衍心里也明白，出了问题逃避是没有用的，最重要是解决问题，因此发现情况不对之后沈博衍已经让财务赶紧跟银行联系借贷的事，也让周越越马上联络剧组的工作人员协商补拍的事，但沈清余给他挖的这个陷阱太大了，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再者被亲人背叛的痛苦强烈地冲击了他，使他无法自制地陷入了厌世的情绪中。好在陆凌恒的情绪影响了他，帮他把思路重新拉了回来。 沈博衍说，“现在只能先找银行谈，看能借多少，剩下的再想办法。” 陆凌恒想叹气，但他忍住了。如果他现在表现出为难，沈博衍会更难受。因此他安慰道：“好在发现得还早，还有时间想办法。” 其实现在沈博衍公司的财务已经非常紧张了，总公司拖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公司里几乎已经没有流动资金，且不说下个月给员工发工资的问题，一旦资金跟不上，生产线立刻停工，这一停，公司就真的完蛋了。这也是沈清余一直哄着他的目的。现在他必须要筹到足够的钱，保证生产线能照常运作，未来才有希望。 天色已经很晚，两人草草弄了些吃的就去睡了，只是这一觉究竟睡得如何，也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了。 翌日一大清早，两人就纷纷离家去了公司。 沈博衍一面联络银行，一面找人清点他手中的不动产准备脱手筹集资金。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更多时间来犹豫，他必须立刻把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 早上马瑜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发现陆凌恒坐在办公室里等他，很是吃惊：“你不是休假去了吗？”正好现在快过年了，陆凌恒拍完电影后公司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休整，虽然艺人是公司经营的商品，但到底人不同于普通的商品，过分压榨会导致得不偿失。 陆凌恒尴尬地笑了笑：“马哥，你能帮我接商演和广告吗？” “啊？”马瑜不解，“干什么，你缺钱啊？” “对。” “你要买房还是买车啊？”马瑜问道，“差多少？几十万？不行先找人借。我也能借你点。” “差很多。” “多少？” “很多很多……几千万……可能还不够。” 马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几千万？！你买大楼啊？！” 陆凌恒不语。他也不知道沈博衍究竟差多少钱，想要一口气全填上是不可能的，只能解燃眉之急，争取到了时间，就有更多办法筹钱。对于以前的他而言，千万也许只是几个代言的钱，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还是个新生代小演员，跟公司的合约是三七开，他拿三成，公司拿七成，有赖于《姜门飞将》的大火，他的身价也涨了，接一个代言大概能够进账百万，但是百万分到他手里就只有三十万。接一场商演分到他手里的钱或许还不到十万，这钱对于沈博衍的公司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可至少他想先把补拍电影的钱赚到手，也算能替沈博衍分担点压力。 “你遇上什么麻烦了？”马瑜打量着陆君乾，心思转了转，猜到大概，“是不是沈博衍遇到麻烦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下来，陆凌恒和沈博衍的关系已经瞒不住马瑜了。 陆凌恒默认。 马瑜拿起桌上的笔转了转，拧着眉头喃喃道：“这个可不好办啊……” 姜门飞将刚火的时候是陆凌恒商业价值最高的时候，那时候无数广告代言找上门，其中不乏一些小品牌出高价借陆凌恒的人气打响自己的品牌，但是为了陆凌恒的长期发展，马瑜为他推掉了大多数，只接了两个代言价格不算高的中端品牌，并没有赚很多钱，但保住了陆凌恒的格调。 《姜门飞将》之后陆凌恒选择了迅速转型拍电影，曝光度大大下降，他的商业价值也暂时下降了，如果这条路走得好，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短期内不能说清贫，但至少是不适合圈钱的。这条路也算是陆凌恒自己选的，只是他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现在马瑜手里找陆凌恒代言的品牌不是没有，也不是没有愿意出几百万的小品牌，但是马瑜不肯让陆凌恒接：“这不是闹着玩的，公司花力气培养你，也不可能让你胡来。” 一旦让陆凌恒接了那些价格高但档次低的代言，眼下固然是赚钱了，但是于长期发展不利，影响陆凌恒的商业价值。那些高端品牌在找代言人的时候也会参考代言人的其他代言，一旦他们认为代言人的格调不够高就不会启用。陆凌恒现在走得很稳，就等电影上映以后看成果了，马瑜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 “代言不能接，那商演走可以吧？不管什么商演走穴，只要来钱快的，我都接！” 马瑜叹了口气：“那我帮你看看吧。”陆凌恒有一首金牌歌曲《梦想》，确实接到很多商演的邀请，还有些为商家站台助阵的活动邀请。只是先前陆凌恒不差钱，加上他要专心拍电影，这部分的工作都很少涉及。 马瑜把最近的商演活动打出来给陆凌恒看，陆凌恒直接拿笔在上面勾，勾完之后还给马瑜，马瑜惊得合不拢嘴：“你以为你是铁人啊？一个礼拜跑十几个活动，你疯了吧？” “我吃得消。”陆凌恒说，“这份表格我拿走了，我让钱悦去联系。” 马瑜本想再劝劝，可是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难，要不是有苦衷陆凌恒也犯不上这样，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好吧，别逞强，我帮你留意一下最近还有什么来钱快的通告。” 第九十七章 黑暗料理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陆凌恒和沈博衍都忙得恨不得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沈博衍到处借钱跑工厂，陆凌恒疯狂走穴圈钱，一周的时间，陆凌恒筹够了补拍电影的钱，沈博衍筹到了几千万，能暂时维持公司一段时间的运作。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公司规模很大，想要度过这个危机，至少要几亿的流动资金。 陆凌恒也没有时间再走穴了——《大武林》定档春节，在电影上映前一个月要开始紧锣密鼓的宣传活动。 陆凌恒参加完宣传活动回家，只觉房里乌烟瘴气的，定睛一看，烟雾的中心就是沈博衍——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满都是烟头。 陆凌恒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正在发呆的沈博衍这才意识到他回来了，疲惫地抹了把脸，起身打开窗户散气：“抱歉，你先去房间里待会吧。” 陆凌恒没有走，在他身边坐下：“钱还是没筹到？” 沈博衍摇头，叹气。他从前固然有些狐朋狗友，可是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几亿的资金，哪个朋友也借不出来。他已经把手里闲置的物业都抵押出去了，邹静静也帮他筹了些款项，但是几千万的资金大概能够拖延到过完这个年，却还远不够度过这次危机。 陆凌恒问道：“银行能借多少？” 沈博衍摇头：“很难借，我没有那么高的信用额度，需要担保人。” “担保人？” “我没有担保人。” 陆凌恒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以沈博衍现在的处境，他根本找不到担保人。担保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还款能力，如果背债的人无力还款，担保人必须帮他还。即使沈博衍有有钱的朋友，但是那些朋友也不会愿意帮他做担保——要置沈博衍于死地的人可是沈清余！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在风光无限的沈清余和陷入困境的沈博衍之间，自然都会选择前者！ 沈博衍低下头，把手指插进发间，颓然极了。 陆凌恒不知能做什么，只得安慰道：“还好发现的还早，还有时间想办法……” 沈博衍自嘲一笑：“争取来的时间苟延残喘吗……” 按照沈清余的计划，等沈博衍发现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穷途末路，而如今沈博衍提前一步发现大哥的阴谋，所能做的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区别只在于是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还是拼了命的力挽狂澜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倒闭罢了。前者是被人一刀毙命，后者则是任由别人将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里缓缓搅动，流血而死。 “别这样……”陆凌恒看到沈博衍颓废，心里难受极了，“一定还有办法的。” 沈博衍疲惫得不想再说什么。他真的是把一切能打的主意都打过了，他手里有沈氏集团的股份，然而上市集团的股份都质押给银行了，根本无法流动；割让分公司的股份？有沈清余压着，谁也不敢这时候进来参一脚。 沈博衍几乎快要被绝望笼罩了。作为公司的领导者，除了金钱之外，他身上还有很重的责任。一旦公司倒闭，上千员工怎么办？眼看就要过年了，发不出年终奖，还要把大家全都赶回家喝西北风？他投拍的电影怎么办？两个剧组几百人半年的努力，没钱宣发，烂在手里？不收酬劳只为搏个好口碑的演员也是将信任全都压在他身上了！还有陆凌恒，如果两部电影卖不出去，陆凌恒大半年的工作都白费了，没有曝光率还不出作品，在更新换代极为迅速的娱乐圈，他的事业也会遭到严峻的打击。 所有人，所有人的前途都压在他手里，他又该怎么办？ 陆凌恒不知道，沈博衍今天回家之前去找过沈清余。 他不是去寻衅打架的，他也不是去理论的，他告诉沈清余只要沈清余愿意救分公司他可以放弃一切职务。比起钱而言，责任对于他的打击更大，他宁愿没有钱，也不想几千人因为他而倒霉。然而沈清余又怎会不了解他？他是铁了心要置自己的弟弟于绝境，轻飘飘丢出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便把沈博衍打回了。 沈博衍如今满腔的恨、恼、绝望和压力，恨不得将面前的一切全都砸光，然而他抬起头看到陆凌恒担忧的眼神，胸腔里那团火又被熄灭了。他举起手，轻轻把手心放在陆凌恒头顶上。 “我没事。”沈博衍疲惫地笑了笑，“你累了一天快去洗澡吧，我再找找有没有人能帮忙。” 年前往往是人们最轻松的时候了，辛苦了一整年，到了年底终于可以收割成果，或是领上年终奖高高兴兴回家跟家人团圆，或是出国旅游见见世面，原本沈博衍和陆凌恒也是计划着过年的时候去海岛度个假，哪想出了这事，别说度假了，就是想无忧无虑过个年也不成。 沈博衍东拼西凑，拆了东墙补西墙，好赖熬到了年关，原本新研发的产品年关前后就能上市，但因为资金出了问题，这日子就得往后挪了。 到了年假前，公司照例举办年会。往年沈氏集团财大气粗，年会都选在五星级酒店办，酒水畅饮，然而今年为了省钱，档次自然就差了不少。原本为了稳定军心，公司财务出现问题的事沈博衍是不打算说的，可是眼见年终奖都发不出来了，瞒也是瞒不下去的。于是年会的时候专门花了半小时亲自上台演讲，也不提兄弟阋墙的事儿，只打感情牌，说公司发展到今天大家的功劳苦劳老板都看在眼里，一个个部门点名表扬过来，再说今年是多事之年，资金周转除了些问题，所以年终奖会迟两个月，等新产品一上市资金一收回立刻发放，而且会比往年发得更多。大老板亲自发话，总算是把员工们给稳住了。 到了年二九，沈博衍还在到处求人跑银行，直到半夜三更才终于忙完回家。 到了年三十快中午的时候，沈博衍睡醒，发现身边人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摸着快饿扁的肚子出了房间，打算去弄点吃的，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里面的光景愣住了。 陆凌恒坐在灶台前，灶台上摆了一整排的碗，他正拿着一个空的小碗从正烧着的锅子里往外舀东西。 “你在烧饭？”沈博衍起先觉得不可思议，旋即大喜——他还没有吃过陆凌恒烧的东西呢！ 正专心致志舀东西的陆凌恒听到沈博衍的声音不由一抖，慌里慌张想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可惜东西实在太多，一时无法藏起来，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呃……阿姨回家过年去了，我想煮点粥给你喝。” 今天是年三十，保姆回老家去了，沈博衍和陆凌恒两个人一起过年，为了省钱以及多点私人空间，他们没再请人，也不打算出去吃年夜饭。最近沈博衍身心俱疲，还累感冒了，陆凌恒决定做点爱心餐给沈小狗吃。 沈博衍走进厨房，看清灶台上的东西，吓了一跳：“你这是要祭祖还是要请客啊？” 灶台边上七八个小碗里装的都是粥，灶子上还有一锅粥在煮着，陆凌恒拿了个空碗正一勺勺往碗里盛粥。 “晚上有客人来吃年夜饭？” 陆凌恒瘪着嘴摇摇头：“就我们俩。” 沈博衍莫名其妙：“那你烧那么多干什么？” 陆凌恒赧然地摸了摸鬓角：“我只想煮一锅粥来着，放了半锅米，哪晓得米越煮越多……” 沈博衍：“……半锅米？！” 第一次下厨的大明星陆凌恒以为放进去多少米就能煮出多少粥，万万没想到，吸了水的米迅速膨胀，没一会儿就漫出来了。于是他就拿着小碗坐在边上盛，漫出来的部分都盛到碗里，谁想越盛越多，锅子里仿佛有个异次元的空间在往外漏米。 沈博衍不解地指指满台的碗：“那你为什么要用一个个小碗装？直接拿个锅子把多的倒出来啊。” 陆凌恒干笑：“每盛一碗的时候，我都以为这是最后一碗了。”说完还幽幽叹了口气，“这粥真是没完没了啊。” 说完他手里的小碗又盛满了，他再次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新碗继续盛。 沈博衍：“……” 用半锅米煮粥当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水，陆凌恒看看锅里水快烧干了，再拿出一个新碗，倒了一碗水进去。 沈博衍：“……” 沈博衍已经无法想象这一锅脑洞大开的粥煮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然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陆凌恒抓了一把青菜丢进锅里。 “青菜香菇瘦肉粥，比较有营养。”陆凌恒说。 沈博衍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菜洗了吗？” “洗了洗了。”陆凌恒忙不迭地点头，总算有点自信了。虽然粥煮得有点意识流，但他还是有做的对的地方嘛！ “米呢？” 陆凌恒一愣：“啊……米也要洗？” 沈博衍：“……” 他不死心地把视线转到其他碗碟上。 “这是什么？怎么长的那么像大便？！” “水果羹……那不是大便，是香蕉……” “为什么水果羹是黑色的？！” “嗯……因为你感冒了，我放了两包板蓝根进去……” “……” “这又是什么？” “银耳红枣羹……你感冒了多吃点流质比较好……” “为什么银耳红枣也是黑的？你到底放了多少板蓝根？！” “这个没放板蓝根，因为我没找到糖在哪，所以我掰了点巧克力当糖用……” “……” 沈博衍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按照常规剧本，他现在应该温柔地品尝陆凌恒做出的“美味”，无论味道究竟如何，都要给予夸奖和鼓励。然而他看了眼满桌的黑暗料理，实在无法想象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果断地关了灶头的火：“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我来吧。” 陆凌恒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沈博衍解下他身上的围裙，套到自己身上：“在国外学过一点。中午还有点之前阿姨包的馄饨，我们先随便吃点，年夜饭就交给我吧。” 沈博衍没尝过陆凌恒的手艺，陆凌恒同样也没尝过沈博衍的手艺，他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不过想想沈小狗应该不会比他弄得更糟糕了，也就只好把做病号饭的任务反而交给了病号。 两人吃完午饭，沈博衍换了衣服要出门：“我去买点新鲜的菜回来。” 陆凌恒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平时这些家务活都是交给保姆做的，两人还从没一起买过菜。陆凌恒换了身休闲装，戴上口罩和帽子，幸而冬天很冷，满大街都是全副武装的人，他这打扮并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做好伪装，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第九十八章 新年 在他们的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卖场，里面蔬菜肉类海鲜水果样样齐全，沈博衍和陆凌恒就去那里买菜。 陆凌恒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买菜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概还是上中学的时候帮妈妈买过。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成名，成名以后就有许多助理打理他的生活，所以小时候他偶尔还会炒蛋炒饭，现在都忘了原来烧饭前是要淘米的。 沈博衍原本是有超跑的，出事以后就赶紧转手给了别人，靠卖跑车的钱还换了几千万维持公司的运转，眼下只留了一部低调的商务车代步。 车开到商场，两人下车并肩往商场里走。这不是陆凌恒第一次去买菜，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跟恋人一起去买菜。倒也没有手牵着手，不是不敢，而是两个大男人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他们肩并肩步调默契地走着，时不时亲密地交谈两句，若是有心的也能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陆凌恒拿起一瓶酱油，本想往购物车里丢，然而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动作，凑过去看了看标价。过了一会儿，他拿了另外一瓶更便宜的放进推车里。 如今他们遇到经济危机了，花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其实倒也没有必要省这几块钱，因为沈博衍差的是大钱，靠在柴米油烟上省钱省一辈子都省不出个零头来。同样，就算吃喝用度再铺张浪费，也不至于在雪上加多少霜。然而在这种境遇下，陆凌恒的心境变得不一样了，在生活上也有了远足的打算和异样的责任感，生活方式也就随即有了改变。 沈博衍看在眼里，心中感动，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逛超市的时候，陆凌恒的心情变得很好，一边挑选货品，一边还哼起歌来。 沈博衍不禁好奇道：“怎么那么开心？” 陆凌恒耸肩：“不知道啊，过年吧，心情当然好了。” 其实并非如此。这一次的买菜逛超市对于陆凌恒而言是一种很别致的体验，不在于买菜这件事本身，而在于一种心理的历程。按理说他和沈博衍现在的条件是很艰苦的，甚至是朝不保夕，可他突然有了很多以前没有体会过的感悟。以前他的重心一直都放在工作而不是生活上，对于感情也比较淡薄，而这一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让他跟沈博衍有了一种患难夫妻的感觉，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对于爱情的各个状态一下有了很深的体悟，这种体悟让他很开心也很甜蜜，认为自己成长了，也认为他和沈博衍之间的羁绊更深了。 两人买了些菜和调料回去，已经是下午了。沈博衍立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陆凌恒一来闲着也是闲着，二来原本是他准备给沈博衍做饭的，结果搞砸了还得沈博衍出马，他不太过意得去，于是主动请缨要给沈博衍打下手。 “你负责洗菜吧。”沈博衍说，“打两个鸡蛋，这个会吧？” “会。”陆凌恒撩起袖子就开干了。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陆凌恒虽然对于做菜没有天赋，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沈博衍做菜的手艺算不上很熟练，但控制好火候咸淡却是没有问题的。 “姜丝切好了没有？” 陆凌恒递给他一碗姜丝。 沈博衍把姜丝往摆好的鱼上一撒，放进锅里开蒸。 合作了没一会儿两人就有了默契，沈博衍要什么，陆凌恒马上递到他手里，就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妻一样。 到了饭点，两个人一前一后端着做好的菜到桌上，陆凌恒总览全桌，除了一锅汤之外还做了五个菜，有鱼有肉有素菜，沈博衍居然还亲手蒸了一份八宝粥。 “这么厉害。”陆凌恒瞧着色香都不错，有点不太敢相信沈小狗居然还有这样的手艺，“味道行不行啊？” 沈博衍把筷子递给他，殷勤道：“尝尝呗。至少我不没有放巧克力和板蓝根。” 陆凌恒：“……” 他试着尝了几道菜，原本是不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竟然意外好吃。 沈博衍期待地问道：“怎么样？不错吧？” 陆凌恒点头：“还真不错。” 沈博衍从身后环住他：“我把你喂饱了，你是不是也该喂饱我？” 陆凌恒笑着拍了下他的手：“别闹，吃饭吧。” 平时陆凌恒要健身，对于食物是有严格把控的，然而难得过年，今天他放开了胃口，和沈博衍一起两个人几乎解决了整桌的菜，随后又一起看了春晚。 陆凌恒自打工作以后，就没有和家人一起过过年。他是艺人，艺人的工作便是在观众休假的时候取悦观众，往年他没有恋人，与家人的关系又较为疏远，因此遗忘过年的时候，他也会给自己安排满工作的行程，这样才不会让他的年过得太孤单。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有了沈博衍，还有小公狗。 陆凌恒和沈博衍在看电视的时候，小公狗跳上沙发，硬挤进两人中间趴下。小公狗已经是成年狗了，几十斤的体重，抱着都费力，沈博衍被狗硬生生从老婆身边挤开，气得骂道：“心机狗！” 小公狗才不理他，转过身拿屁股腚子对着他，脑袋拱进陆凌恒怀里求抚摸。 陆凌恒抱住狗头亲了一口。 沈小狗争风吃醋，用力把哈士奇丢了出去，学着小公狗的样子趴在陆凌恒腿上也要求香吻。 陆凌恒笑得打跌，抱住沈小狗的狗头狠狠亲了一口。 小公狗气哼哼地对沈博衍龇了龇牙，转身进房间去了。 零点很快就到了，外面都是放炮仗的声音，吵得连电视的声音都听不到。沈博衍和陆凌恒没有出去放炮仗，但是他们去了阳台上看别人的烟火。 一朵朵耀眼的烟火在天空绽开，将凌晨的夜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红色的，蓝色的，金色的……有的如花朵般盛开，有的如流星般划过天际，有的如火球般炸裂，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沈博衍说：“新年快乐。” 陆凌恒说：“新年快乐。” 炮仗声太响了，他们都没有听见对方的祝福，但与此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相视而笑。 大年初一陆凌恒还有通稿要录，因此没有熬得太晚，很快就上床休息了。大半夜他迷迷糊糊醒来想上厕所，手在床边一摸，摸到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家伙，竟是小公狗。晚上小公狗被炮仗声吓到，说什么都要上床跟主人们一起睡，还硬挤到了陆凌恒和沈博衍中间，把沈博衍气得打了他屁股好几下。 然而小公狗还在安睡，旁边的沈博衍却不见了。 陆凌恒披上衣服出了房间，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抽烟的沈博衍。 沈博衍没有开灯，黑暗中烟头橘黄色的光芒一明一灭，这一幕的场景映入陆凌恒的眼底，竟让他心底微微抽疼。他朝着沈博衍走了过去。 “你怎么醒了？”沈博衍看见陆凌恒有些惊讶，连忙掐灭了烟头。 “起来上厕所。”陆凌恒动了动嘴皮，本想问沈博衍怎么不睡觉，却没有问出口。 今天是过年，依照中国人的习惯，新年要有新气象，天大的麻烦到了过年的时候也得要先搁下，高高兴兴地过年，若是这一年的开头都过不好，就仿佛一种很糟糕的暗示，在新的一年里都会非常倒霉。所以今天录林和和沈博衍谁都没提那些糟心事，开开心心地像所有正常情侣那样过了个很温馨的年。然而年过完了，压在沈博衍心头的巨石并没有丝毫松动，所以他失眠了。 “抱歉。”沈博衍走进房间把烟灰缸收了起来，“去睡觉吧。” 陆凌恒犹豫片刻，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沈博衍。 “不要跟我说抱歉。”虽然他知道沈博衍道歉是因为担心影响了他的心情，“会好起来的。”他顿了顿，用更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肯定会好起来的！” 第九十九章 担保人 《大武林》就在大年初一上映，白天沈博衍忙着安排年后的工作，晚上两人一起去看电影。 若是搁在往常，有陆凌恒的电影沈博衍一定会大手笔包上几场，但是这回他们不打算浪费钱，选了个晚场低调地去电影院观摩。 《大武林》的档期选的很好，这是过年期间唯一一部商业大片，鲜有能匹敌的竞争对手，再加上之前花了大把银子强力宣传，票房成绩自然十分喜人，沈博衍他们买了晚场十点多的电影票，进了影院一看居然还人满为患。 沈博衍和陆凌恒都很久没跟那么多人在电影院一起看过电影了，四周坐满了普通群众的感觉让陆凌恒有点紧张，幸好是冬天的晚上，两人出门前都乔装了一番，遮得严严实实，漆黑的电影院也没人认出他们来。 电影先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开始，交代了魏忠贤是如何残害了男女主角的长辈，接着镜头一晃，就是十数年以后了。 魏忠贤慵懒地靠在躺椅上，他的面前跪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杀手，而陆凌恒和其他几名东厂的杀手就站在魏忠贤的周围，身为魏忠贤最器重的义子的陆凌恒站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一幕镜头出现的时候，电影院里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坐在陆凌恒和沈博衍前面一排的一个女孩儿咦了一声：“这不是演姜门飞将里凌剑云的陆凌恒吗！他演魏忠贤的侍卫？” 她男朋友说：“侍卫？就是个太监吧。” “太监？？？”女孩不可思议，“太监长那么帅？！” 她男朋友被噎了一下，酸溜溜地说：“长得帅怎么就不能是太监了，看着脸刷的多白，他们穿的都是东厂的衣服，这一票人全是太监。” “我去，导演怎么想的！”女孩感慨道，“这么帅怎么可以是太监！！” 坐在后排的陆凌恒全都听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院直接感受观众的影评，心情十分微妙。 跪在地上的那人触到了魏忠贤的逆鳞，魏忠贤冷冷道：“我派给你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那人道：“属下无能，求公公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让属下杀了他！” 魏忠贤老奸巨猾地转了转眼睛，懒洋洋道：“黄艺啊，看在你平日办事得力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吧，这一次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公公放心，我一定办成！”黄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往外走。魏忠贤给陆凌恒演的青渠递了个眼色，青渠心领神会，只见青渠如闪电般蹿了出去，一剑朝着黄艺飞刺过去！ 黄艺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连忙拔刀应对，只听砰得一声巨响，黄艺狼狈地后退数步，震惊而愤怒地看向魏忠贤：“公公？” 魏忠贤悠哉地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压根不理他。 青渠完全处在压制的地位，几招过后，他一招极帅的旋身飞劈，只听黄艺一声惨叫，被青渠一招毙于剑下！ “哇！”电影院内响起一阵不小的惊叹声，甚至还有女生尖叫。“太帅了太帅了！妈呀帅尿了！” 陆凌恒看到自己在荧幕上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大武林作为武侠大片，剧情很没有逻辑，它的卖点就是酷炫的特效和武打动作，为此在拍摄期间陆凌恒只要没戏就跟着武术指导练动作，各种动作可谓炫酷至极。导演剪辑的时候把这一幕放在了最前面，是为了凸显反派的强大。虽然魏忠贤才是最终大BOSS，但是他只是个使坏招的，实际上给主角添堵最多武力最高的角色是由陆凌恒承担的，所以这开片第一场打戏就交给陆凌恒，观众一下就记住他了。 “妈呀，陆凌恒怎么又演反派！”前座的女生跟自己的男朋友抱怨道，“长得这么帅根本让人恨不起来啊！” “切！”男生酸溜溜地说，“我要是魏忠贤我就杀了他，谁让他这么装逼！” 女生不屑道：“你是嫉妒他帅吧？” 男生怒道：“到底谁是你男朋友？” 陆凌恒在后面听得又羞耻又好笑。 沈博衍突然把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他并没有任何情欲的意思。旁人看电影，只看到片中人物的动作是多么精彩，而工作人员的付出他么你是不会知道的。沈博衍知道陆凌恒接这部戏受了不少伤，背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全，因此这些抓人眼球的动作戏在他看来只觉触目惊心。 打戏过后，魏忠贤和青渠聊了几句，话题引到了男女主角相关的地方，镜头就切到了主角身上。 因为《大武林》这部剧大牌云集，虽然孙方死后陆凌恒加戏了，他的戏份也依旧不是很多。然而他的每一场戏都很精彩。 一出转场戏，陆凌恒带着东厂诸位杀手从一条街上走过，百姓们因害怕而作鸟兽状散，这个镜头不过短短几秒，亦引得影院中一片议论声。 “这是一群太监？这是一群仪仗兵吧我去！” “要不要这么帅！” 《大武林》宣传的时候打出的宣传语是让观众享受一场视觉盛宴，确实也做得不错，服装风景特效都下了不少功夫，而选角也是用了心的。东厂杀手团导演选了一批身高相近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就连他们走路的姿势都专门训练过，确实颇有仪仗兵的风范，虽然是反面人物，却让人压根恨不起来。 而且陆凌恒的戏份中也有些无厘头的笑点。他的口头禅是“你再说一遍”，凡是跟比自己地位低他看不上的人或是别人说了他觉得不中听的话，他总是要搬出这句口头禅让对方胆寒，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自己就退缩了。然而他碰上了一个愣的，当他傲慢地说“你再说一遍”的时候，对方居然傻呵呵地重复了一遍，他咬牙切齿地让对方再重复第三遍的时候，愣子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青渠，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背啊？” 电影院瞬间爆发出一片笑声。 装逼被打脸，反派出糗，惹得观众纷纷怜爱，即便反派再心狠手辣，观众也不觉得恨，再则《大武林》中的人物本就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坏人有坏人的情义，于是等到陆凌恒死的时候，前排的小姑娘居然哭了起来。 “这你也能哭。”女孩的男友无奈地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没办法。”女孩抽抽嗒嗒地说，“我受不了帅哥被人虐。” 电影快要散场的时候，陆凌恒和沈博衍怕走时太太多便提前退场了。回家以后两人上网一查，《大武林》第一天票房就破亿，微博热门里有三条都跟大武林相关，有人夸也有人骂，至少作为一部号称是视觉盛宴的商业大片而言，这样的成绩是很令人满意的。而陆凌恒的微博借着电影的上映又涨了数万粉，各种热度指数也回到了先前《姜门飞将》热播时的数据。 年初二陆凌恒还有通告要上，因此两人就早早休息了。 往后的几天，《大武林》的热度持续飙升，即使不靠买榜也能在话题榜上高居不下。而这部电影受益最大的演员，是陆凌恒。 一部作品，尤其是群星璀璨的群像剧，能让观众印象最深刻的，未必是主角，但一定是最有特色的人。陆凌恒饰演的青渠这个角色，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手有身手，冷酷的时候够冷，又对自己的衣服恩情深重，还有一眼就能抓住人的造型打扮，陆凌恒和他的角色的讨论热度甚至在上映几天后一举超越了主演。 各大厂商立刻闻风而动，瞬间又有无数广告邀约和商演通告找上门来。 陆凌恒这边事业走高，沈博衍的困境却越来越窘迫。他之前陆陆续续已经筹了不少钱，但是现在还差三千万后天必须要交款，这笔钱交不上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公司怕是无法再运作下去。然而为了筹钱他已经把能想的方法都想了，连手头富余的个人产业都都卖了，能借的也都借了，又没有人能为他做担保，眼看前方就是悬崖的尽头了。 年初五陆凌恒受邀为一个地产商的活动站台。马瑜陪着他一起去。 在驱车前往的路上化妆师为陆凌恒补妆，马瑜见陆凌恒一脸疲惫，好奇道：“你的年过得不好吗？《大武林》成绩那么好，最近找你的广告商又要爆了！” 陆凌恒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沈博衍有什么困难不会告诉他，但是不用沈博衍说，他也知道沈博衍现在的境况有多糟糕。爱人已是如此，他又如何能够泰然呢？ 马瑜担心陆凌恒的状态会影响工作，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对待工作陆凌恒还是很专业的，尽心尽力地为商家宣传，等活动结束商家很满意，还邀请他一起去参加酒会。陆凌恒本不欲去，马瑜劝他多多参加这些活动，拓展人脉，或许会有新的机会。陆凌恒又接到沈博衍的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因此便参加了酒席。 酒席上商界经营不少，有一位女性恰是陆凌恒的影迷，看了大武林之后都喜欢他的演出，陆凌恒与她交谈，才知他是一名银行高管。两人相谈甚欢，到酒过三巡时，陆凌恒到露台上吹风，那女人也在露台上，陆凌恒心里有事，便向她打听起了银行借款的事，想知道沈博衍目前的情形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从银行借钱。 “没有担保人的话确实没办法贷到这么多钱，”银行高管说，“他必须得找到担保人才行。” 陆凌恒烦躁地踢了踢阳台的边缘：“我就不能替他担保吗？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我肯定能赚到的！”他只恨现在自己为什么不是陆君乾，还差了几年的努力，如果再给他两年的时间晋升，这个局又怎么会难到解不开？ “你做担保？”银行高管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陆凌恒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转机，连忙郑重道：“很重要，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想办法筹到这笔钱！” 银行高管问道：“你现在有几个代言？代言收入如何？有多少广告商要找你代言？你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呢？” 陆凌恒连忙一一如实相告。 晚上酒宴结束以后陆凌恒回到家，沈博衍显然也刚回家没多久，抱着小公狗坐在阳台上发呆。他最近常常这样，也许白天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家也不会在陆凌恒面前表现出来，没事做的时候就发呆，有时候一走神就是大半个晚上。 陆凌恒走过去，摸了摸小公狗的脑袋，小公狗就乖乖跑了。 陆凌恒从背后抱住沈博衍：“敷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沈博衍转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我今天咨询了人，我可以做你的担保人，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你不用发愁了。” “什么？！”沈博衍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只有震惊，“你做我担保人？！” “对，因为《大武林》票房非常好，我最近热度很高，银行说，我可以用代言收入给你担保，只要多接点广告就行了。”其实原话是他必须拼命接广告，才能够贷下这笔钱，而拼命接广告的后果，自然是过度消耗他的公众形象，不过这一点现在也顾不上了。 “你疯了吗？”沈博衍竟然有些生气，“我缺的不是小钱！” “我知道。”陆凌恒很平静。沈博衍的公司需要填上几个亿，眼下急缺三千万，堵了这个缺口马上就有下一个。“我都问过了，一开始额度不会很大，但是贷下三千万是可以的，我只要多接代言，几笔贷款下来，额度就提升了，等补上这个缺，公司的难关也该过去了，也能够收回资金了……” “不行！”沈博衍猛地站了起来，“我不可能让你给我担保！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陆凌恒不解，“终于能够借到钱了，你怎么了？” “你难道不明白吗？！”沈博衍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这笔钱不一定还得上的！可能明天公司就倒闭了！我会变成负债一身的穷光蛋，你怎么可以做这种担保？！” 沈博衍和陆凌恒都知道，公司很难度过这一关。沈清余有心要置他们于绝境，即使钱都到位了，也许沈清余还留了后招，一旦经营不善，所有的投入都打了水漂。沈博衍不能放弃公司，因为他是公司的法人，因为他身上背负了几千员工的前途和重担，即使把自己赔进去他也必须倾尽所有，但是陆凌恒不一样。他不能让陆凌恒用自己的前途来陪他赌这一局！他也不能让陆凌恒冒背负巨债的风险！一旦陆凌恒为他做了这个担保，同时也就失去了自由，他不能再自愿地挑选工作，他会被迫接下许多工作，甚至可能几十年辛勤工作都无法还清债务！ “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沈博衍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往屋里走，“我去弄点吃的。” 陆凌恒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第一百章 如果你是我 两人在阳台上僵持许久，沈博衍想要回房，不想再听陆凌恒说浑话，陆凌恒却抓着他不放：“沈博衍！” “君乾，”沈博衍低声道，“你听我说，这事……” “我不用听你说。”陆凌恒道，“你就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必须要弄到这笔钱？” “我……” “是还是不是？” “……是。” “你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吗？” “总会有办法的。” “你还有时间吗？” “……”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陆凌恒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如果今天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需要这笔钱，如果拿不到这笔钱我会破产，会身败名裂，还会吃经济官司，而你有能力为我担保贷款，条件只是你需要辛苦工作，需要接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而我如果还不上这笔钱你就要背债替我还——对，这就是你可能要面临的全部风险了。你会不会帮我？” 沈博衍嘴唇嚅动，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了。 “然后，因为你没有尽力帮助我，我破产了，我失去了翻身的资本，我穷困潦倒，而你继续锦衣玉食，日子安安稳稳……”陆凌恒的声音放轻了，“你当真，能过得安稳吗？” 沈博衍睁大了眼睛。如果是陆凌恒遇到了困难，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他爱陆凌恒，他想给陆凌恒最好的。但同样的，因为他爱陆凌恒，他不想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分担给陆凌恒。他却没有想过，如今，早已不是他单方面地爱着陆凌恒，他们两人是相爱的。爱侣相伴，能够同享荣华，也就要共担苦难，只可同甘却不可共苦的，真的是能够相伴一生的爱人吗？ “别这么自私，沈博衍。”陆凌恒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吃苦，不想让我承受压力，这样你就没有了心理上的负担，但你把这个重担压在我心里了。见死不救的感觉，难道比欠银行几个钱更好受吗？” 沈博衍竟无话可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陆凌恒走上前，温柔地抱住了他：“不如我们算一笔账，我替你做担保贷的款，全部折算成你那间影视公司的股份，怎么样？我可不是毫无所求的，我需要资源，需要平台，需要团队为我卖命，你不会以为我是白出力吧？帮你拍广告我还得收代言费呢！” 过了一会儿，沈博衍反手抱住了陆凌恒，用力地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怀里。公司于他而言，不仅仅是财富，而是资源，是平台，保住了这个平台，他就还有翻身的希望。 沈博衍将手指插进陆凌恒的头发里，带着浓浓的爱恋，不住呢喃他的名字：“君乾，君乾……” 陆凌恒知道他终于想明白了，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别抽烟了，回去睡吧。” 沈博衍什么都没说，带着烟草气息的唇狠狠吻住了陆凌恒，恨不得将他吃拆入腹。 自从父亲死后，他一直活得轻飘飘的，苦也是轻飘飘的，累也是轻飘飘的。并不说他不苦不累，而是他脚底下一团绵软，仿佛无根的飘萍，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真实的感受。一贯敬爱的哥哥突然之间变了嘴脸，安逸富贵的生活翻天覆地……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落到了实地。人情冷暖，爱，都是真真切切的。 第二天，陆凌恒直接提着两瓶酒去了马瑜的家。做娱乐行业的人生活总是没什么规律的，马瑜睡到中午被门铃声吵醒，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陆凌恒不由愣住了：“陆凌恒，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瑜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他又是同性恋，除了最亲密的亲朋好友，他从来不将自己的地址透露给别人，也不会带人回家。陆凌恒怎么会知道他的住址？ 陆凌恒举起手里的酒笑了笑：“老瑜，很久没一起喝酒了。”他手里拿的是马瑜最喜欢的红酒。 这一声老瑜让马瑜有些晃神。老瑜，这是专属于陆君乾的称呼，陆君乾去世后，几乎没有人再这样叫过他，偶尔陆凌恒一时顺嘴会这样称呼他，他心里觉得奇怪，也只做陆凌恒是受了陆君乾的影响。且陆凌恒回过神以后，又会中规中矩称呼他一声马哥。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声老瑜让他觉得无比熟悉，恍惚间竟然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陆凌恒还是陆君乾。 “我可以进去吗？”陆凌恒拿手在马瑜面前晃了晃。 倘若换了别人，不请自来提着酒上门造访，马瑜定然会冷着脸将人拒之门外。然而他不知是梦中被人吵醒，还是故人的熟悉感让他晃神，竟然不自觉地侧身让开了位置。 陆凌恒径直进了客厅，全无半点客人的自觉，将酒在玻璃桌上放下，又熟门熟路地打开柜子取了两个玻璃杯出来，见马瑜还在门口愣着，他倒摆起了主人的架势：“你站在那里干嘛？老谢是不是又出差去了？”——老谢是马瑜的同居爱人。 马瑜见陆凌恒如此不客气地在他家中走动，伊始是十分生气的。他不晓得陆凌恒中了什么邪，不请自来的上门也就罢了，还摆出一副熟稔的样子，自说自话在他人家中走动。然而陆凌恒的话却让他迷茫了。他和老谢的事情也只有圈内几个好友知晓，他从来没跟陆凌恒说过。 马瑜的反应在陆凌恒的意料之中，他又自说自话找出抽屉里的开瓶器把红酒打开，倒进两个杯子里：“我记得我拍第一部的时候，女主角已经成名，经常耍大牌，有一次因为她闹脾气你配合拍戏，害我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十几个小时。拍完戏我红了，她又找上门想跟我炒绯闻，媒体找你确认，你就回复了呵呵两个字，登上无数头条，把他们团队气得半死。” 马瑜不可思议地等着陆凌恒。陆凌恒所说的，都是他和陆君乾的回忆！ “我出道后第一次住院是你彻夜不眠在医院陪我；我第一次被人欺负是你撸着袖子冲上去帮我撕；我第一次闯祸是你帮我收拾烂摊子；我第一次谈恋爱你是帮我跟公司和媒体打掩护……”陆凌恒喝了一口酒，笑道，“你和老谢第一次擦枪走火，还是我帮你去买的安全套。” 马瑜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别的事情还有可能是陆君乾告诉陆凌恒的，那么这种私密的事，除非是当事人本人，谁也不会知道。陆君乾不是个八卦的人，别说表弟，就是亲弟弟也不可能跟人说这种事！ 马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凌恒，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嘟囔道：“见了鬼了！” 陆凌恒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老瑜，如果我是鬼，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这句话让马瑜愣在当场。三秒钟后，他豁出去地走上前到陆凌恒身边坐下，死死盯着他看：“你到底是……” 陆凌恒平静地说：“我是陆君乾。” 他把从自己出事以后发现自己重生在陆凌恒身上开始，一直到最近发现自己的死另有玄机，沈清余野心隐藏多年设计陷害沈博衍等等事全部告诉了马瑜。两人从中午一直聊到天黑，马瑜终于接受并相信了发生在陆凌恒身上匪夷所思的事。 陆凌恒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重重叹了口气：“老瑜……我需要你帮我。” 马瑜沉默了很久，突然重重往他的肩膀上打了一拳。陆凌恒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马瑜扑上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从马瑜的眼睛里，陆凌恒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 “陆君乾！”马瑜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 陆君乾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陆凌恒鼻子一酸，忍不住抬手盖住眼睛，哽咽道：“对不起……老瑜……对不起。” 他一直不敢说，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敢让人知道。一开始没有说，后来也就失去了再开口的机会。然而现在，他必须要马瑜的帮助了。要以他的代言作为担保给沈博衍贷款，必须要先拿到代言的合同。 陆凌恒和马瑜一直喝道深夜，到了最后，都喝红了眼睛。马瑜一直在劝陆凌恒不要把自己搭进去，这不仅仅是欠银行巨资的风险，为了贷下这笔钱，他必须立刻接下许多代言，将会面临过度消耗自己商业价值的风险，一帆风顺的事业也会遭受影响。 陆凌恒替他满上酒，问了他一句：“如果是老谢碰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这句话让马瑜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僵持，也不知过了几分钟，马瑜突然抓起瓶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我明白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签合同。” 陆凌恒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地靠在沙发上：“谢谢你……老瑜。” “现在说谢还早。”马瑜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混蛋，不死到临头就不知道来找我吗？”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挪过去搂住了陆凌恒的陆凌恒的肩膀，“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来找我。” 马瑜是公司的艺人总监，掌握艺人的生杀大权和经纪事务。过了他这关，陆凌恒一口气签下了七个广告代言，只要是找上门来的，不管大企业小企业，也不管产品是高端还是接地气，只要给的钱足够他就接。拿到了广告合同，陆凌恒赶紧带着沈博衍去银行办贷款手续。 陆凌恒以代言为沈博衍做担保，顺利地让银行批下了五千万的贷款，正好让沈博衍赶在死限之前补上了资金的缺口。而他从广告商手里拿到的预付款也足够支付《宝儿》补拍的花销了。 沈博衍开车带着陆凌恒回家，陆凌恒心情沉重的好几天，贷款办下来了，心情也终于轻快了。他打开车载音响，开始放沈博衍写给他的那首《梦想》。 “哪怕世界改变了模样/只要你还在我身旁/我会展翅翱翔/未来是我的奖赏……” 陆凌恒跟着音乐轻唱，透过后视镜，他看见沈博衍的眉头微微皱着，拿到了贷款并没有让他放松一些。毕竟这只是眼前的难关被解决了，并不是最终的胜利，接下来情形如何，前途依旧是茫然的。 陆凌恒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按了按沈博衍的眉心。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什么力量，碰到沈博衍的时候，沈博衍纠结的眉头立刻舒展了。 为了让气氛放松一些，陆凌恒故意逗他：“你也不用太感动，给我卖三五十年的命就差不多了，洗衣做饭拖地铺床端茶倒水……”他看了看沈博衍的肚子，啧了一声，“可惜你这肚子不顶用，要不然再给我生个孩子。” 车精准地开进车位停下了，沈博衍解开安全带，却没有开车门下车，而是侧过身一把抓住了陆凌恒的手，探身过去，将他压在被后方的椅背上。 陆凌恒挑眉。 沈博衍看着他的双眼，要用力看到最深处去。他不说谢，只是问陆凌恒：“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想干你！”沈博衍低头咬住陆凌恒的脖子，用最特殊的方式表达他深入骨髓的感激与爱意，“君乾，我想狠狠，狠狠地干你，干得你要死要活，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一百零一章 像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 钱一到手，各项事情立刻上了正轨。《宝儿》补拍的资金到位，周越越也把众人的档期约下来了。嵇莘他们不敢再用了，因为《昏君》电影导演郭川和陆凌恒以及沈博衍合作的很愉快，沈博衍找郭川来救场，郭川听了前因后果义不容辞地接过了担子。 另外，为了能够贷款，陆凌恒一口气接了近十个代言和广告。然而艺人终归是要靠作品立足的，只拍广告不出作品无异于职业自杀，马瑜又帮他谈了部新电影的片约，补拍完宝儿立刻进组。 一时间，陆凌恒简直像是长出了三头六臂一般奋力地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幸运的是，得到了救急资金之后，沈博衍暂时把公司需要的资金缺口补上了，生产线得以维系。 大约是天无绝人之路，拿到钱之后沈博衍和陆凌恒还是心惊胆战的，生怕沈清余再出点幺蛾子折腾他们，可这时候沈氏集团一款主打快消品突然被质检局查出质量不过关，并且上了报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听说邹静静在里面使了不少力，她在媒体这块还是有不少的资源。为了应对公关危机，沈清余不得不亲自出马来回奔走，也不知是腾不出手还是最后残留了一丝良知，没能再给沈博衍下什么绊子。 产品终于顺利面世了，资金也开始渐渐回拢，压在沈博衍和陆凌恒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眼前的危机终于解决了，然而沈博衍的公司因为之前的事导致没有更多资金投放广告推广，经营只能勉强维系公司的运作。不过对此沈博衍倒是很看得开，经历过前事，现在只要公司能保住就不算太糟糕，转机早晚会有的。 陆凌恒的工作也不是太顺利。之前为了能筹集到资金，他一口气接了太多广告，而且给钱多的商家往往不是大品牌，接一些小品牌的广告来钱快，但是对于他个人的商业价值是有影响的，所以之前马瑜很不同意，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让他任性了一把。 陆凌恒连拍了几部电影，虽然之前的大武林反响不错，但又没到让他一步升天的程度，后续的作品没接上，电视剧市场又被新晋小生们抢占，以至于他现在的地位不上不下，颇有些尴尬。 好容易《昏君》上映了，这部片比较文艺，票房自然不会大爆，不过成绩也不算太差，到下映是成功斩获了一亿多的票房，虽然赚的不多，好在也不亏钱。《昏君》的口碑还不错，没能给陆凌恒带来很大的商业价值，却在业内人的眼里得到了肯定，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凌恒突然就闲了下来。 大约是走了背运，他一开始是有些心急地想要接新戏，马瑜也着急地为他洽谈新片，然而一会儿因为投资人的问题换了演员，一会儿因为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没有谈拢，时间拖得久了，来找他的新戏越来越少，加上商业价值的透支，其他活动也减少了。 在中国，明星最怕的事情就是曝光度不够。竞争太惨烈，能在这个圈子里杀出一条血路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要不是背景深厚就是劳动模范，而千辛万苦杀出的血路，一旦前路遇上障碍，后路也早就被人切断，不进则退，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而一旦后路，这条路便要重新厮杀，而且或许会比第一次厮杀时更为惨烈，也未必还有重生的机会。 几次失利之后，陆凌恒一开始是着急的，后来倒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和一些舞台剧的班底接触，并开始钻研舞台剧。 虽然演了两世的戏，但对于陆凌恒而言，更贴切的词语是“明星”，而不是演员。前世他大红大紫，档期排得满极了，几乎没有时间用来充实自己。演戏对他而言只是一项工作，最匆忙的时候他早上拿到剧本背了几句台词晚上就上戏了，甚至连剧本讲的是个什么故事都没有弄明白。而舞台剧对于演员而言是一个极好的磨练演技的平台，它名利很少，却能让人沉下心来，去了解什么是演戏。 陆凌恒从剧院拿了剧本回来，正碰上沈博衍也下班回家。对于陆凌恒现在的处境，沈博衍是十分内疚的，他一直认为陆凌恒工作上的不尽如人意全是他的责任，他一直将把陆凌恒捧成一个真正的、能够成为永恒经典的巨星当成目标，可如今目标却变得有些遥远了。 陆凌恒看出沈博衍的愧疚，反倒安慰起他来：“现在这样我觉得挺好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多喜欢过演戏这件事，宴席就只是完成工作而已。不过现在撇开了名利，专门去做演戏这件事，我才第一次感觉到演戏的乐趣在哪里。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公司已经比较稳定了，沈博衍暂时不能为陆凌恒做更多事，他便腾出更多时间来陪伴自己的爱人。他陪陆凌恒一起看剧本，分析讨论剧本。 这次陆凌恒要演的是一出侦探剧，他演的是一个极不正经的落魄侦探，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他是个骗子。剧中的犯人反倒是一个心思缜密沉稳的人。 沈博衍看了剧本，不由说：“这角色对你挑战很大啊。” 陆凌恒因为形象的缘故，演的角色不少都是高冷男神，只要装酷扮帅就行了，偶尔接一些癫狂的角色，这样带点猥琐气质的小人物他是从来也没有演过的。很多人都觉得越是疯狂越是惨烈的角色才更能表现演技，其实对于演员而言，一时的爆发并不是最难的，只是最容易被观众看见罢了。真正难的，却是演一个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普通人，想要演好他，就必须要理解他、感受他、成为他。 陆凌恒试演了几段都不得其门，不由有些失落。但他并不气馁。若是放在以前，驾驭的角色放弃就算了，工作的机会有的是，可是现在，他确实全身心地投入了，他不会去想自己还可以做别的，只是做了这件事就一定要做好他。 沈博衍陪着陆凌恒对戏，陆凌恒指尖夹着一根烟，轻佻地向他发出挑衅：“沈警官，你就别装了，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沈博衍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凌恒将烟碰到他的脸上，沈博衍故作嫌恶地挥手扇开。 “我已经拿到你杀人的证据了。” “什么？” 陆凌恒咧开嘴笑：“嘿嘿，沈警官，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你以为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发现，可是你的仔细却出卖了你。像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所以那天你关心小张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沈博衍愣住。 按照下面的剧情，应该是陆凌恒饰演的侦探开始敲诈勒索姓沈的警察，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警察局而是来找你吗？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搓一搓。其实他并没有找到证据，真正的证据是他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他就是一个骗子，当沈警官松动开始想要用钱收买他的时候，他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证据。可是沈博衍半天没往下念词。 陆凌恒问道：“忘词了？” 正要提醒他台词，沈博衍却突然中了邪似的猛站了起来：“像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没有用的事情？！” 第一百零二章 柳暗花明 陆凌恒被他吓了一跳，不由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沈博衍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郁闷地点上一根烟抽。 陆凌恒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但刚才那句台词让我有点触动，其实我之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我哥给我们找的麻烦太多了，我要先解决燃眉之急，所以没有时间细想。”沈博衍吸了口烟，接着道，“我哥就像这个剧本里的凶手一样，他心思缜密，从来不做没有用的事情。他做一步，会想三步，即使是很小的事情都是如此，从小我就说他这样活着太累了，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陆凌恒听到沈清余的名字不由愣了一下。他已经知道沈清余就是当初给他下药的凶手，他们也尝试过找沈清余作案的证据，只是沈清余的手伸得太长了，而且事情也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简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去查，渐渐的就有些灰心了。 沈博衍说：“我一直觉得有些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杀了孙方。” 陆凌恒说：“他不是怕孙方泄露跟他的秘密交易吗？” 沈博衍反问：“怎么泄露？用嘴说吗？” 陆凌恒一愣。 “孙方死的时候，你出事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全世界都以为你是心脏病发作。就算孙方跳出来说是沈清余撺掇他给你下药，会有人信吗？就算我们都信了，警察会信吗？法官会信吗？司法是讲究证据的，孙方算是个人证，那也还得有物证，不可能凭他空口白话就影响沈清余什么。至于如果说孙方爆料会造成的舆论压力，以沈氏集团的人脉，也不至于害怕舆论。” 陆凌恒觉得有道理，但这一点道理还不够：“他当时还没有和我们撕破脸，他坑你的局也还没布置好，他怕孙方提前出卖他，你会对他有所警惕，让他不能顺利地把沈氏集团完全地抢过去。”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想一想，如果是为了沈氏集团，即使我已经有所警惕，我的根基不如他，他非要扳倒我，不用这一种方法，也会有别的方法。而他害死孙方，意味着他必须做更多违法的事情，有更多露出马脚的可能。杀一个人可不是那么简单，他为此要做很多工作，冒着更大的风险。”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孙方手里应该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是真正能够扳倒他的，所以他才必须痛下杀手！” “孙方给我下药的时候，留了证据？”陆凌恒想了想，自己否认了，“不对，那只能说明孙方是杀人凶手，但不足够把沈清余牵扯进来。应该是沈清余给他下达指令的时候他就留下了什么证据，比如……录音之类的东西！” “对！而且，这个实质性的证据，很有可能沈清余到现在都没找到，如果他能够找到就能销毁，还是没必要杀人！” 陆凌恒陷入沉思：“会是什么呢……会藏在哪里呢……” 沈博衍不知道，他真的了解沈清余这个人吗？如果了解的话，又怎么会让他害到这个地步？其实对于这一切，他并不是全无察觉的，只是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对哥哥心怀愧疚。沈清余对他越好，他就越愧疚。他有父亲和母亲，他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比起沈清余，他活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即使沈清余的悲恸并不是他造成的，可他依旧难过，他知道沈清余更看重企业和财产，而他就放任沈清余去做那些，拿走他以为并不重要的东西，只想换取一个一直对他温柔的哥哥。可是他没想到，他的不争竟会让沈清余走到这个地步。 沈博衍的心里并没有底，这一切也只是他们的猜测，是一个渺茫的希望，他们并不能肯定沈清余这么严谨的人真的让孙方抓住了什么把柄，但这也是一针强心剂，再渺茫的希望都是希望，能让灰心的他们又有动力来面对糟糕的一切。 舞台剧上演在即，陆凌恒不能分心，每天都在专心的排练。沈博衍工作之余抽空调查孙方的遗物和他身边的人，然而也并没有什么进展。 陆凌恒舞台剧的第一场演出的十分顺利，沈博衍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顿庆功宴，饭桌上两人讨论了一下目前的进展。 沈博衍没有取得任何收获，对此陆凌恒并不惊讶：“如果证据这么好找，恐怕沈清余早就找到了。孙方的家人，孙方的遗物，你大哥一定早就调查过了，如果真的能有什么证据留下来，只有可能在他想不到的地方。” 沈博衍也认同，然而既然是难以找到的，便确实是很难，他全无头绪，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陆凌恒结束了舞台剧的工作之后，又接到了新的工作——献声《宝儿》的片尾曲。 片尾曲和电影同名，原本是定了一个成名歌手来唱，结果那位歌手最近声带出了点问题需要动一个小手术，暂时没有办法唱歌了，剧组又约了两三个歌手，都没有谈成，沈博衍索性就把这次机会给了陆凌恒，反正他之前也出过单曲，反响不错，他最近档期也空着。 陆凌恒去录音的那天，马瑜正好闲着，约了他一起吃晚饭，于是顺便陪他一起去录音。 等待录音的时候，陆凌恒清唱练习，马瑜跟他开玩笑：“以前没注意，原来你唱歌也挺不错的，以后要是接不到戏，转型做歌手得了。” 星星娱乐公司以前就是做唱片公司起家的，后来国内唱片行业式微，公司及时转型，发展成了内地的龙头老大，不过现在公司也还保有唱片部门，签了两三个歌手，公司出品的影视剧的主题曲大多都是旗下歌手唱的。 陆凌恒顺着他的话往下打趣：“我倒是不介意，你跟魏总说说，以后电影的主题曲都让我承包了呗。” 马瑜笑了笑，突然道：“说起来，孙方刚跟我们公司签约的时候，就是以歌手的身份签约的。” 陆凌恒惊讶：“是吗？” “对，他还是个创作型歌手呢，自己给自己写歌，不过水平也就那样吧。那时候唱片行业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公司不会拿资源给他这样的新人出歌，我们的重点资源都在影视上，他混不下去，就转型了，做演员，先从你的助理做起。”说到这里马瑜黯然，“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 陆凌恒垂下眼。 马瑜愤然：“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把他的歌发了，让他当个落魄歌手去，也不能害了你！” “他录过歌没发？” “录过。”马瑜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挺想唱歌的，就是实在没前景，生计所迫，所以求着我帮他转型。就在……我记得在你出事前，他还来问过我，他自己写了哥，自己录了demo，公司有没有可能帮他发？我说不可能，唱片部的柜子里堆了几百几千个demo，多得是比他红几百倍的歌手，也没法发。” “啊……” 马瑜又想了一会儿：“我记得……好像后来他还是把demo拿过来了，应该是……在你出事以后，对，在你出事以后！他拿了一盘自己录好的碟过来，放在魏总的资料室里，跟那几百几千张没发的歌放在一起，他明知道魏总没时间听也不会去听。这事儿他跟我说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唱片部门的事情又不归我管。他说哪天他要是死了让我去跟魏总说一声，把他录的歌发了，当成他的遗曲，没准能红。那些画家只要一死画就能变成天价，他以为他的歌也能扬名立万呢。我当时心想这人是不是傻bi，年纪轻轻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死了，那歌再红跟他还有半毛钱关系？钱不都是让公司挣了么！” 陆凌恒已经坐直了身体，手里的谱子都放下了。他无比严肃地盯着马瑜：“那他死了以后，你跟魏总说了吗？” 马瑜愣了愣，摇头：“没……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今天跟你聊天才突然想起来。” 陆凌恒蓦地站了起来：“他录的歌，是不是还在资料室！” 马瑜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地点头：“应该……还在。” 第一百零三章 录音 傍晚之前，马瑜终于从资料室里找出了孙方录的demo。 沈博衍和陆凌恒焦急地在马瑜的办公室里等待着，看到马瑜进来，两人双双站了起来。 “找到了吗？”沈博衍问道。 马瑜点头，将资料交给他们。 因为沈博衍要求马瑜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以免事情传开，于是马瑜颇费了一些时间才弄到资料室的钥匙，拿到了那份demo。 马瑜问道：“孙方到底在里面录了什么？” 陆凌恒神情凝重：“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先拿回去听一下吧。” 马瑜只得道：“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沈博衍与陆凌恒回到家，把demo放进电脑里，沈博衍却迟迟没有按下播放键。陆凌恒坐在他身边，也没有催促。他们都很紧张。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他们找寻了很久的证据吗？如果不是的话，怎么办？如果是的话，怎么办？ 对于陆凌恒来说，这只是一份证据。而对于沈博衍来说，这更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几分钟后，沈博衍点下了播放。 音乐从音箱中缓缓传出，两人屏住呼吸，谁也没有按下快进键。 几分钟后，音乐放完，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结束了吗？没有了吗？就只是音乐吗？ 整整一分钟死水般的安静，这一分钟对于陆凌恒和沈博衍而言像是一年那么漫长，又像是眨眼那么短暂。 样音里突然又传出了嘈杂的声音，并不是录音的环境吵闹，而是音质不太好，显然是录音者偷偷录的。 “我按照你的意思在陆君乾的咖啡里下了药，你答应给我的大电影主角呢？” 陆凌恒和沈博衍猛地坐直了身体。是孙方的声音！但只有孙方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孙方道：“沈总，陆君乾已经死了，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 一个比较远比较飘忽的声音传了出来：“在筹备了，你急什么。” 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听得出来，是沈清余的声音！ 后面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音质更差了，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了。但这个，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证据了！ 他们并不知道孙方和沈清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孙方偷偷录的这段音沈清余当场应该没有发现，或许后来两人闹得不愉快，孙方就把这段拿出来威胁沈清余……总之这很有可能是导致孙方死亡的原因！好在沈清余并不知道孙方胆大包天，居然把证据留了一份交给公司，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到了沈博衍和陆凌恒的手中！ 沈博衍关掉了音频。 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但他们脸上依旧没有轻松的笑容。这样一段录音作为证据，足够扳倒沈清余吗？他们都不知道，毕竟当初陆君乾尸检的时候并没有查出异样，或许就是沈清余从中作梗。 沈清余的势力太大了，就算把这份录音交到警察局，就算能够证实这段对话确实是在孙方和沈清余之间进行的，他却或许也能有办法脱罪！ 沈博衍先把音频备份了几份，然后取出原版。他说：“我先找律师咨询一下吧。” 陆凌恒点头：“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虽然他们迫不及待要让恶人伏法，但是急不得，必须稳扎稳打，这是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了。 往后的几天，沈博衍找了信任的人咨询了相关的问题，可惜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光凭这样一份证据要给沈清余定一个教唆杀人罪还不够，就算这段录音能够证明沈清余教唆孙方在陆君乾的咖啡里下了药，但下的是什么药并没有说，如果他说只是感冒药呢？也很难说明这就是致使陆君乾心脏病发作的原因。 沈博衍和陆凌恒商量许久，最后都陷入了焦躁的情绪之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清余做这么多事，绝对不可能一点证据都不留下！可是以我们的力量，实在太难找全证据了。”陆凌恒烦躁地抹了把脸，“如果警方能够大力追查，我不相信抓不到他犯罪的证据。可是……” 他们拿到录音后，暂时还没有去报案。并不是不相信警察，警察的力量肯定比他们大，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且他们也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证据，沈清余的势力又那么大，如果不能引起警方足够的重视当做大案去调查，不说查不出什么，害怕打草惊蛇让沈清余做更多的事情来打压他们。 “是不可能没有证据，只凭我们两个能力太小……”沈博衍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 “舆论。” 陆凌恒愣住：“你是说……公开？” “对！” 在拿到音频之前，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如果公开指责沈清余，很可能还要被反咬一口告他们诽谤。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有了这段音频 ，在法律上可能还不能成为最可靠的证据，却足以让很多人相信。陆君乾有那么多粉丝，此前他们以为陆君乾是死于心脏病发作，还没有一个凶手的角色的时候，他们就试图树立一个害死陆君乾的罪魁祸首以进行攻击。他们以为陆君乾是过劳死，星星娱乐公司的官方微博和公司老总的私人微博就一度被愤怒的粉丝攻占，就连马瑜也颇受牵连，很长一段时间关闭了评论功能。如今，有一个真正的凶手浮出水面，难道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沈博衍当然不是指望用粉丝们的口水战淹没沈清余，挨骂对于沈清余太轻了，太需要的是沈清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此前一直没想过公开这段音频，是怕打草惊蛇惊动了沈清余，但如果换一种想法，让沈清余知道他们已经拿到了音频，同时也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段音频的存在，引入了舆论的力量，就会牵扯进无数媒体和成千上万的群众。 最重要的事，一旦形成了舆论，那么群众之中一定会有沈清余身边的人、孙方身边的人、造成孙方车祸死亡的司机身边的人，或者孙方买药的药店里的人，剧组的人……这些人会织成一张紧密的网，一定有什么被他们遗漏的东西却被那些人网住了，可是就算知道些什么的人或者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原委，或者知道了也无处诉说。在此之前，沈博衍和陆凌恒主动出击，想要找到这张网上的每一个点，可他们人单力薄，做不到。那么不如让他们自己树立起一个巨大的目标，让这张网上的每一个点向他们来靠近！而且，一旦引起了舆论关注，警方想必也会更加重视这个案子！ 陆凌恒想明白了这一点，立刻道：“那我来发微博。” “不。”沈博衍说，“我发。兄弟阋墙，更有舆论看点不是吗？” “博衍……” “就这么决定了，你换身衣服，我们先去警局立案。” 陆凌恒知道，沈博衍是为了保护他。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是艺人，卷进这样的舆论风波里，无论结局成与不成，对他的事业影响都很不好。可沈博衍呢？难道兄弟阋墙他就好受吗？而且凭借这份录音就公开指控沈清余杀人，一样还是有承担诽谤罪的危险。 陆凌恒难过道：“你不用这样，我……” “君乾，你听我说。”沈博衍抱着他的肩膀，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由我来公开这件事，更有说服力，我是沈清余身边的人，我更有可能发现并揭露他做过的某些事情。而且你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既然决定要这么做，你还是一定会成为舆论焦点的。如今别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做才最有可能让沈清余伏法！” 陆凌恒凝视着他的眼睛。以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一直把沈博衍当成一个纨绔子弟看待，那样他自然不会在意沈博衍的这双眼睛里闪烁的究竟是什么。后来，他却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他轻声道：“好。” 当天晚上，一篇名为《陆君乾之死另有隐情》的帖子以爆炸般的速度瞬间传遍了各大论坛，而实名发帖人正是——沈博衍！ 第一百零四章 兄弟最后的谈话 音频在网上发出后，立刻就成了爆炸一般的新闻，瞬间各大网站各大论坛全部被这件事刷屏占领了，短短几分钟后陆凌恒和沈博衍的手机就被无数来电硬生生打到死机。 陆君乾竟然是被人下药害死的？居然会有这种事？！ 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始发微博的留言数就已经破万。沈博衍根本来不及看评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有用的评论，于是又自己转发了一条：“拿到证据后我已报案，公安局正在调查中，如果大家有相关的线索，请提供给公安局。”并留下了办案公安局的联系电话。 沈清余那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只是沈博衍如此一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直到帖子发出后大约一小时，沈清余终于开始了公关行动。他先动用关系屏蔽了沈博衍的微博，又开始在各大网站删帖。然而事情已经炸了锅，又如何收的了场？微博被屏蔽，帖子被删除，更加重了群众对于“阴谋论”的猜想，每删掉一个帖子就有新的十个帖子发出，无数人已经留存了证据音频的备份，沈清余想要再息事宁人是绝不可能了！而这正是沈博衍和陆凌恒的目的！ 到了第二天，舆论风波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受瞩目了。不少前一天晚上没有看到新闻的人经过亲朋好友的转述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此事俨然成了时下最热新闻，连其他明星恋爱结婚离婚分手都抢不到头条了。 第二天，沈博衍就收到了沈清余的律师发来的律师信，要告他诽谤。 对此沈博衍并不放在心上。这只是一种狗急跳墙的警告，希望沈博衍就此收手，但是这绝无可能。 往后的几天里，不断有人向沈博衍和陆凌恒发来各种各样的线索和消息。他们成功联系到了孙方的家人和朋友，还有车祸死机的家人朋友，陆君乾生前的不少好友也加入了进来，向沈博衍和陆凌恒提供各种他们认为可能有用的消息。 沈博衍陆凌恒和律师花了许多时间整理各种线索，虽然无用的占了多数，但也确实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提供消息的人也愿意出来作证，于是他们整理之后一并交给警方。 虽然过程中他们也收到了不少谩骂和阻挠，然而事情正在一步步向着他们希冀的方向进展。 第三天，沈博衍接到了沈清余律师的电话。 “我们谈一下吧。”律师说。 “跟你吗？” “是，我代表大沈先生。” “好的。”沈博衍直接把电话交给了自己的律师，“那你就和我的律师谈吧。” 几天后，沈博衍和陆凌恒出门，刚走进车库，就看见他的车边上停了一辆眼熟的轿车——是沈清余的车！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沈清余从车座里走了出来。他深深看了眼陆凌恒，然后将目光投向沈博衍。沈清余一贯以精英形象示人，这还是沈博衍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憔悴的样子，看来这几日的风波对他的影响不小。 沈清余道：“博衍，我们谈谈吧。” 沈博衍透过打开的车门往车里看了一眼。今天沈清余竟然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带律师也没有带保镖。于是沈博衍对陆凌恒道：“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来找你。” 陆凌恒皱眉，拉住他的手。沈清余作恶多端，陆凌恒实在不放心让沈博衍一个人去。 沈博衍低声道：“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敢做什么。” 这也是他们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搏，把事情闹大之后，他们也需要承担舆论的压力和风险，如果不成功，沈博衍甚至要背上诽谤的罪名，但有了无数目光的注视，沈清余便不敢轻举妄动。如果这时候沈博衍出什么意外，沈清余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算不是他做的，人们也会怀疑他。而今天沈清余孤身一人来此，正是在说明，他不敢再走极端了。 陆凌恒松开了沈博衍的手：“随时给我电话。” 沈博衍笑了笑：“好，我每过一刻钟就给你发条消息。” 陆凌恒这才自己上了车。 沈博衍钻进了沈清余的副驾驶座里。 沈清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用听起来还算轻松的语气玩笑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怕我把你吃了吗？” 小时候沈博衍在家里，父亲对他只有严肃，母亲对他只有严厉，会跟他开玩笑的人只有沈清余这个异母兄长，沈博衍曾经很喜欢跟他说笑，不过现在，他却只觉得恶心。 他说：“我跟他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兄弟间的谈话了。” 沈清余沉默了。这话的意思或许并不是说他跟沈博衍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只是在这一刻，是最后一次，或许沈博衍还有几分拿他当成哥哥，而下一次，他们就只能是原告和被告了。 沈清余转了下车的钥匙，车子发动了。沈博衍不问他打算去哪里，只是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那我要谢谢你再给我一次兄弟谈话的机会。”沈清余也系上了安全带，他始终用余光注意着沈博衍的动作，其实沈博衍提防他，他也提防沈博衍。沈博衍不可能出门就一直在录音，见面以后他没有碰过什么设备，所以不可能在录音。沈博衍确实只是愿意和他最后一次谈话。于是他道，“我应该夸你胆子大吗？你不怕我带着你同归于尽吗？” 沈博衍平静道：“你不会。” “为什么？”沈清余侧过头看着沈博衍，真有些好奇的样子，“你现在下了这么一步棋，难道不怕我被你逼疯了跟你鱼死网破吗？” “你不会。”沈博衍淡定地与他对视，“因为你比我更怕死。” 沈清余愣住。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了解你，你却一点都不了解我。其实你很了解我。我花了二十几年，不择手段地做了那么多事，才终于走到今天，我怎么会放弃？！” 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兄弟二人都是无话，直到车开到沈氏集团的大楼外，沈清余踩下了刹车。 “事发至今，沈氏集团的股票连续多天跌停，至今已经跌了百分之三十。”沈清余说。 沈博衍一愣，片刻后才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可怜集团的上万名员工？” “你会吗？” “不会。”沈博衍道，“就算沈氏集团为此倒闭，普通员工失去工作，他们还可以再找新的工作，全世界不是只有沈氏集团一个工作机会。就算有人身败名裂家财散尽，那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沈清余笑了笑：“你长大了啊……” 确实，就在今年之前，邹静静为了帮他争权夺利，出了不少损招，因为有损沈氏集团的利益，他都拒绝了。一来他本来就志不在此，二来他更不愿看到因为相争牵扯其他人下水，使得别人的利益受到损害。 沈博衍讥讽道：“我还以为你想跟我打亲情牌。” “如果我打亲情牌，你会接受吗？” “你觉得呢？” 沈清余摇了摇头。如果沈博衍还在乎他们的兄弟之情，就不会走出这么一步。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打亲情牌，已经显得可笑。 “那我们在商言商吧。”沈清余说，“该你的，我全都还给你。以及这个。”他指了指前方的沈氏集团大楼，“我也可以给你。” 沈博衍默默地看着他。 “哥。”这是他最后一次叫他哥。“沈清余，你不觉得，这比打亲情牌更可笑吗？” 沈清余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急不忙，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你需要钱。你的公司，你的电影，陆凌恒的……” “把该我的东西还给我？”沈博衍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把陆君乾还给我，我一毛钱都不跟你抢！” 沈清余张着嘴，想要说的话却卡了壳。片刻后，他红了眼睛，狠狠捶了下方向盘。车子的喇叭发出巨响，路人们纷纷扭转视线看了过来，不过玻璃上贴了膜，他们看不见车里的情形。 “谁知道他会死！”沈清余终于失控地叫了出来。如果说他真的想弄死谁，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的父亲。弄死沈父并且夺权的计划他依旧筹备了很多年，一步一步夺取集团的核心权利，买通医生拖延误诊沈父的病情。他买通孙方给陆君乾下药，只是因为距离他实施最终计划的时间近了，他知道沈博衍是如何迷恋陆君乾，只要陆君乾身体垮了，沈博衍必定顾不上跟他争夺遗产的事情。谁知道两颗药丸就要走了陆君乾的命！ “既然你还不起，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沈博衍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沈清余伸手想抓住他，但沈博衍已经下车了。 “法庭见。”沈博衍说。 “我不会认输的。”沈清余咬牙切齿。 “那就走着瞧。”沈博衍重重甩上车门，拨通了陆凌恒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秒，电话就接通了，那边传来陆凌恒紧张的声音。 “你们谈完了？” “谈完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你在哪里？” “我在正大的停车场里。” “我过来找你。” “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吧。” “好。” 第一百零五章 正文完结 两年后，此案终于开庭。 这两年的时间里，在人们的帮助下警方得到了许多蛛丝马迹的线索，又通过线索挖掘出了不少证据。然而除了沈清余教唆孙方给陆君乾下药致使陆君乾死亡之外，他还同时被控告另外多项罪名。沈父的主治医生虽然跑去了国外，但他的家人也被警察找到调查，收集到了沈清余买通医生的证据。 除了身负几条人命之外，墙倒众人推，沈清余被人检举揭发，沈氏集团内许多黑幕浮出水面，沈清余还犯了多条经济罪，涉案金额巨大。 开庭的那天，陆凌恒请了半天的假，和沈博衍一起去旁听。 沈清余被人押上法庭，站在被告席上。他面容憔悴，胡茬邋遢，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已经和先前判若两人。 多项铁一般的证据呈现在世人眼前，沈清余始终缄默。 他已经身败名裂了，他的人生走到这一刻就算是到头了，即使保住性命，余生也将行尸走肉一般在牢中度过。 休庭之后，沈博衍和陆凌恒离开了法庭。 法庭外无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等候着他们，他们刚一露面，就被人们团团围住，并且被记者们分割开，各自提问。 “审判的结果出来了吗？”有记者问陆凌恒。 “没有，下一次开庭才会宣判。” “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陆凌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说了四个字：“天理昭昭。” “凌恒，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呢？” 陆凌恒摇头：“我不想在这个场合谈工作的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的事业依旧处在低潮期。之前拍的电影《宝儿》上映了之后票房并不好，半年前送去评奖，虽然被提名了，但最终只是提名，并没有获奖。 讨伐沈清余的舆论事件虽然让沈清余最后罪有应得，但对于陆凌恒的事业来说，这并不算一件好事。人们对明星总是会贴上标签，他们并不喜欢看到娱乐明星除了娱乐外的另一面，娱乐明星的工作就是娱乐人们，如果利用这份公众影响力去为自己的私事或是其他事谋利，就会招来反感。所以沈博衍一直让陆凌恒保持沉默，即使陆凌恒才是真正的当事人。然而作为陆君乾的身边人，陆凌恒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舆论风波之中。 如果一个娱乐明星身上有了太多非娱乐价值的东西，观众看到他会出戏，制片方也不敢启用这样的演员。于是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陆凌恒最大限度地保持了低调，不再接任何广告和商演活动，不拍戏的时候他就默默进修学习，并且拒绝任何媒体的采访，两年前唯一一次回应也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法律。”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应过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传闻，直到今天出现在法庭上。 他的这份低调反而让媒体和群众重燃了对他明星身份的好奇，所以今天明明是开庭审判沈清余的日子，记者说了没两句竟然问起了他的工作。这可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但凡陆凌恒对这个问题有任何回答，明天的头条就会是他。竟然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宣传新片，厚颜无耻之类的评价立刻就会蜂拥而至。因此最好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保镖们赶了过来，护着陆凌恒从记者堆中挤了出去，进了停车场。他钻进车里，总算松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沈博衍也从记者群众挤出来了。陆凌恒不应该回应，但是他却不能不回应。沈清余能够伏法，媒体们也是帮了他不少忙的，何况他现在开影视公司，需要跟媒体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他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给各大媒体的主编，请他们尽量在相关的报道中降低陆凌恒的存在感。陆凌恒不搀和，肯定会有群众骂他没良心，不过那只是很小一撮煽风点火恨热闹不够看的人，无关痛痒。陆凌恒一旦搀和进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以他的身份他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他别有用心，所以他才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来保持低调。其实看热闹的群众们并没有几个真正需要真相的，事不关己，他们需要的只是热闹。而冤情昭雪，这份喜悦和激动，陆凌恒与沈博衍也并不需要昭告天下，他们只要能够安心，继续把自己的日子过下去就足够了。 打完电话，沈博衍抓起陆凌恒的手，慢慢摩挲。 “送你去工作室。”沈博衍对司机道，“开车吧。” 几个月前陆凌恒刚刚结束了一部电影《松花江上》的拍摄工作。他这两年中唯一的一部电影，是马瑜拼命帮他争取到试戏的机会，而他又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凭借实力终于得到导演的青睐才拿到的一个男三号的角色。而《松花江上》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1931年发生在东北的故事。 他在剧中饰演的是一个胡子（马贼）老大胡九，靠收保护费起家，占地为王。初期他视财如命，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都不能晚交保护费，交晚了他就带着兄弟扛着枪自己进屋抢，于是他靠着劫掠百姓在山上积蓄了不少金银财宝。也因此他跟正义的主角三番五次起冲突。 然而当日本人打进来了，驻扎东北的军队一枪未发撤出奉天，他却带着兄弟们留下了。他说做好人要有好人的道义，做坏人也得有坏人的道义，收了老百姓那么多保护费，到了该保护他们的时候，就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得护着他们，不然就不是坏人，连人都不是。 后来他加入了主角组建的抗联组织一起抗日，民兵们需要经费，他把所有金银财宝全拿出来了。主角问他以前不是最抠门么，少一个钱子儿都不行，现在怎么这么慷慨。他说家都没了，留着钱干啥使？ 最后他为了掩护主角中弹，临死前主角抱着他，悲痛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用他的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要是兄弟没了，我留着命干啥使呢？” 这个角色是个比较复杂的人物，有可恨的地方，也有可爱的地方，他蔑视法理，却重视江湖道义，他有变化和成长，算得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 电影已经杀青了，现在进行的是配音工作，等收音结束，再过几个月，片子就要上映了。 沈博衍今天没什么事情，他把陆凌恒送去工作，等他结束工作以后又接他回家。车上陆凌恒肚子饿了，想着家里的冰箱里还有什么存货，顺口问了句：“晚上整点啥？” 沈博衍：“……” 为了准备《松花江上》里的这个角色，陆凌恒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这在他以前当红的时期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先把自己的口音完全调整成了一口大碴子味的东北话，直到现在杀青几个月了还经常一张嘴就蹦出东北话来。而且他还为了这个角色一直健身，练出了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让沈博衍口水淋漓，爱不释手。 沈博衍：“整！” 陆凌恒：“……点啥？” “整！” “……好吧，整。” 转眼到了年底，第三十届金虎电影节颁奖典礼如期在上海举办。金虎电影节是国内最专业、最具权威也最受关注的电影评奖活动，这一次陆凌恒凭借《松花江上》中的角色胡九被提名最佳男配角，受邀参加电影节。 收拾完行李，小公狗察觉到主人又要出门了，依依不舍地扑过来，拱在主人怀里呜呜叫唤。如今小公狗身长一米多，站起来快赶上人高，重得人抱都抱不动。陆凌恒被他这一撞，差点岔了气，好笑地揉着小公狗的狗头：“我出去三天就回来。” “呜……”小公狗用脑袋拼命蹭陆凌恒的胸口。 沈博衍不轻不重一脚把它踢开了：“一边去！”自己抱着陆凌恒的腰没脸没皮地蹭，手顺着衬衫底下就滑进去了。最近陆凌恒接了部特种兵的新戏，刚刚软下来的肌肉又被练起来了，弹性十足，摸起来舒服极了。 “你才一边去！”陆凌恒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东西收拾好没有？” “没有。” “快赶不上飞机了！” 沈博衍这才不依不舍地松开，屁颠屁颠跑去收拾行李。 这次电影节他会陪陆凌恒一起去参加，而且还会一起走红毯。他是陆凌恒的老板，又是新片的制片人，这个身份很正当。 出门去机场的时候，沈博衍比陆凌恒还紧张。 他嘀嘀咕咕道：“你说组委会是不是忽悠我？获奖人选早就定好了，为什么我怎么问都不告诉我？” 陆凌恒其实也有点紧张和期待。他还是陆君乾的时候，就已经拿过不少奖，但几乎都是人气奖。像这样含金量高的奖项他却连提名都没有被提名过。对他来说这也算是头一次了，虽然只是个最佳男配角，可是对他来说和主角并没有什么差别。配角和主角，只是电影中角色的差别，而“最佳”这个词，才是真正对他这个人的评价。 沈博衍还在唠叨：“不会是落选了吧？所以他们不好意思告诉我们？怕我们知道了就不肯去了？” 陆凌恒还得反过头来安慰他：“别急，晚上就知道了。” 直到上了飞机，沈博衍还在忿忿不平没能提前知道内幕：“反正这奖要是不给你，一定是有黑幕！以前我也买过奖的，这里面的黑幕我都清楚！” 陆凌恒直接看着窗外不说话，头脑一片空白。 到了酒店，两人匆匆忙忙化妆换西装，准备妥当，走红毯的时间就到了。轿车把他们送到红毯的起点，两人刚从车里下来，无数的闪光灯就把他们眼前的路照的白天一般耀眼。 “凌恒，你今天为什么会和沈总一起走红毯呢？”红毯两边等候的记者迫不及待地发问。 陆凌恒笑了笑：“因为他是我最感谢的人。” 记者立刻兴奋了：“是指陆君乾的事吗？” 沈清余已经被判刑了，然而直到事情结束陆凌恒也始终不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看法，就像被下了封口令一样。难道今天终于准备解封了？ 陆凌恒说：“所有，都是。” 一般男星和女星一起走红毯的时候才会手挽着手，然而红毯上，陆凌恒主动挽起了沈博衍的手。沈博衍的脸板得像冰块一样，俨然一副冷酷霸道总裁的模样，和私底下没脸没皮的样子判若两人。然而陆凌恒知道，他其实是紧张了。 陆凌恒侧过头，小声说：“这红毯铺的跟我们俩举行婚礼似的。” 沈博衍整个人都僵住了，狠狠瞪了陆凌恒一眼：“别瞎说！让人听见怎么办！” 陆凌恒笑着瘪了瘪嘴。沈博衍比他自己都更担心他会受到伤害。 走到这里，他反而不紧张了。后面的结果究竟得奖与否，好像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这条红毯很快就会走到尽头，然后，他们即将去走另一条路。 进入会场之后，评奖很快就开始了。 最佳男配角是第五个颁发的奖项，前四项奖项颁发的时候，沈博衍一直偷偷抓着陆凌恒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最佳导演奖给了朱力，沈博衍拖长音调嗯了一声：“看来这个奖还是比较公平的。” 然而等到最佳男主角颁给了任贝茗的时候，沈博衍又反感道：“黑幕！一定是有黑幕！完了，这个金虎奖根本就不公平……” 陆凌恒好笑。沈博衍很讨厌任贝茗，但说实话任贝茗演的确实不错，总体来说还是挺公平的。 颁发完最佳女主角，就轮到了最佳男配角。 大屏幕上开始滚动被提名者和影片的片段。 “第三十界金虎奖最佳男配角的获奖者是——”颁奖嘉宾故意拖长了语调。全场安静。 “陆凌恒！！！”两位颁奖嘉宾同时叫出陆凌恒的名字，与此同时，导播也把镜头切到了他的脸上。 陆凌恒微微一怔，笑了。他站了起来，稍理了理西装的衣摆，走上台去。 “恭喜你！”颁奖嘉宾从礼仪小姐的手中接过金像，递到陆凌恒的手中。 陆凌恒微笑道谢，所有人鞠躬。 “你看起来很淡定啊。”颁奖嘉宾调侃道，“刚才金雪娜拿最佳女主角的时候都哭成泪人了。” 陆凌恒跟他们聊天：“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淡定。” 嘉宾开玩笑：“你不会事先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吧？一点都不激动哦？” “刚才来的路上我老板沈总还在跟我说，这个金虎奖组委会口风太严了，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结果我路上太紧张，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反而哭不出来了。” 导播把镜头切给了沈博衍，沈博衍巨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切的时机太准，正好眼泪从沈博衍眼角滑落，然后他看到了屏幕上巨大的自己流泪的脸，整个懵了，脸气急败坏一下就涨红了，用杀人的目光瞪向摄像，屏幕上看到的就是他正凶神恶煞瞪视着镜头。 全场哄笑。 “哈哈！”颁奖嘉宾笑道，“凌恒说几句获奖感言吧。”说完就退开，把舞台让给了陆凌恒一个人。 陆凌恒走到舞台中央，场上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我很喜欢胡九这个角色，很感激剧组能把这个角色让我来演。”他说，“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或者他身上的某一种特质，这个角色最吸引我的地方，其实是他的成长和改变。” “每一个导演、编剧、演员都知道，一个好的故事，一个好的角色，是有弧光的，是发展和变化的。一个扁平的、脸谱化的角色或许能够被观众喜爱，但真正能够触动人心的，往往是一个角色的改变和成长。除了戏剧之外，我觉得人生也是这样。” “我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处在我想应该算是一个人生低潮的过程中，没有什么工作的机会，其他的一些事情也一筹莫展，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明天会变成什么样。” 他到达过人生的巅峰，后来到了谷底；他演了很多的主角，现在却开始重新演配角。然而谷底之后，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得到最佳男配角的提名之后，他又收到了许多主角的邀约，更有从前认为他是花瓶的大导演的青睐。 这几年的挫折磨平了他的心气，让他看淡了很多事情。可很可恶的人为什么还身居高位？为什么付出的努力还没有得到回报？只是时间还没有到而已。即使再次飞黄腾达，他也不会骄傲和自满，因为人生依旧有坠落的风险。 “这几年下来我想我改变了很多，而且我也见证了别人的成长和改变。不管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但明天一定会来。我想这就是人生的魅力。我很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给我机会的人，更感激陪我一同见证和经历了人生的弧光的人。谢谢！” 台下掌声雷动，他再一次举起奖杯，目光直直投向人群中的沈博衍。人们以为他在感谢粉丝或是经纪人，但沈博衍知道，最后那段话是说给他听的。 导播切的镜头再一次在台下扫过，扫过一张张和陆凌恒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的脸庞，扫过沈博衍。这一次大屏幕上的沈博衍满面笑容。 领着金像从台上下来，路过的座位人们纷纷向陆凌恒道喜，陆凌恒一一道谢，回到沈博衍身边坐下。 沈博衍因为激动，脸上还微微泛着红晕。 台上颁奖嘉宾已经开始宣布另一个奖项，沈博衍突然凑过来，在陆凌恒的耳边道：“我们回去吧。” 陆凌恒惊讶：“等一下还有采访。” “放他们鸽子。” 热气喷吐在陆凌恒的耳侧，烫得他的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是领带束得太紧，是会场人太多，是露天场地没有开空调，他热了。 “好吧。”趁着摄像机没有拍到这边，两人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座位，朝外走去。 良辰美景之夜，与其应付媒体无聊的访问，还是一起见证今晚最美妙的弧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书香门第【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