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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蒋素桓在夏俊玺心中彻底失色,薛彩莹想到一计,她想找人玷污蒋素桓,那个人是夏俊玺最看不上的人,才更具效果。 “小姐,他没事,挺多只是晕了。”小怜观察了片刻,回头跟薛彩莹说道。 “用披风将他兜住,把他背回夏府。”薛彩莹吩咐道。 此时夜幕降临,小怜背着晕乎乎的蒋素桓,自夏府的角门入内,来到一个跨院。这个跨院名唤无争院,是大房的地方,里头住着两位主子,一位是过世大老爷夏佑争的夫人兰氏,一位是夏佑争的遗腹子夏俊轻少爷。 薛彩莹悄声道:“先跟秀珠通个气……” 悉悉索索,鬼鬼祟祟,两边都妥了,小怜放下人便走。走出大房的院门才长呼一口气,拍拍胸口,心虚得要命。 夏俊轻的屋里灯火摇曳,照得床上两人面色潮红,各自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计算。 或者蒋素桓知道一点,可他又累又兴奋,身体和意识呈现出不同步的诡异情况,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奇怪,包括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这才是令蒋素桓震惊的部分。 古代也罢,喜欢男子也罢,但身体是从未听说过的属性,竟然可以像女性一样孕子。 蒋素桓慢慢消化了片刻,感觉到身边的人向他蹭过来,他艰难扭头。 一张清俊明丽,略显中性的脸呈现眼前。此人双颊潮红,眼神迷茫,不停地用身体靠近他,难/耐磨蹭。 寻求同样温热的肌肤,贴近相拥,可还是不满足于此,内心深处想要更多…… 衣物推下床榻,散落地面。锦被密实盖住两人,红浪翻滚。 热情袭来,夏俊轻忘情吻住身子底下热情回应的人。没人教他这样做,也没有看过才子佳人幽会的话本,全是他想这样做,就这样做。 丫鬟秀珠守在门外,侧耳倾听,内里床榻咿呀作响,俊轻少爷的低呼声偶尔传来,其中有一两声别人的声音。应该就是在少爷身子底下承欢的男人,她想。 彩莹小姐身边的小怜来找秀珠配合此事,秀珠不敢不应。大房在夏府形同影子,无权利可言,二老爷是府中二把手,老祖宗华氏是一把手,老祖宗的心头肉薛彩莹又是一祖宗。 秀珠无奈,总归不是杀人害命,只是叫少爷与一个双儿成事,想来无甚所谓。 房间里的声音,中间消停了一会儿,恐是完事了。 满身是汗的蒋素桓,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体累到精疲力尽,精神头反倒更足。蓬蓬跳动的心脏急促有力,闭上眼睛全无睡意,全因药性未除。 自己是名医生,蒋素桓对身体反应了若指掌,因此不慌不忙,等待精力复起,再度纾解方能卸去药性。 “……”夏俊轻抱着一怀温热,满头汗珠,梅开二度之时,掀开锦被行事。 两舌嬉戏,亲密无间,都在一夕之间,此前并不相识。但彼此身体洽和,未有涩感,如同夫妻。 情到浓时,夏俊轻低叹,禁不住出声。反观身下那位,唯呼吸急促,神情享受,就是不出声。 有偶尔那么一二,必然短促,突然。 秀珠闻声羞涩,不自觉远离房门,以免羞死自己。 与她一起伺候夏俊轻起居的秀萍,从兰氏那边回来,见她傻站,不无好奇:“傻秀珠,你站在这里作甚,少爷呢?” 秀珠吓了一跳,支吾回道:“少爷正在看书,令奴婢不得打扰。” 秀萍道:“夫人今天身体爽利,想喊少爷一道用膳,我去叫叫他吧。” “不。”秀珠连忙拉住秀萍,说道:“少爷现在不方便,你等等。” “什么不方便?”秀萍见她羞答答地,顿生疑惑:“莫非……”是那回事? 夏俊轻今年二十一,寻常人家已到成亲之龄。但老祖宗华氏未曾给他相看媳妇,便一拖再拖。夏俊轻不与房里丫头乱来,秀珠和秀萍未曾服侍过他。 兰氏以为他不喜欢秀珠和秀萍,便将身边橙英和红英给他。 夏俊轻以为母亲跟自己换侍女,当即把秀珠和秀萍差遣到兰氏身边,一切如旧。兰氏哭笑不得,把双方的侍女换回,不再勉强他。 孩子大了,身边早该有两个使唤小厮,可夏俊轻困足于内宅,无有出头之日。 再说秀萍领悟其中意思,红霞满面,侧耳倾听,果真听到暧昧声音,羞得不行。 “少爷竟然……也不挑时候,夫人正找他呢。”低声道。 “一会儿恐就完事了……”秀珠羞答答地挤出一句。 俩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在门外干等,一会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会儿低头偷笑。 房内□□正浓,怕是兰氏等不到夏俊轻出来用饭。 第002章 夜色降临,深春的晚风吹拂着院里的柳条,吹得秀珠和秀萍抱紧胳膊,疑惑道:“怎么还不出来?” 秀珠道:“还有声音……” 秀萍便咬唇道:“我先去回了夫人,叫她莫要等了。” 秀珠一个人待在原地,不敢移开半步。方才也没有与秀萍说出事实,其实心中心虚不已,不知如何开口。 等夏俊轻问起此事,秀珠打算一问三不知,装傻到底。虽然责罚还是有的,但兰氏一向和善,不会有大事。 秀珠正这样想着,院内突然冲进一群人。带头的是二房大少爷夏俊玺,后头跟着一个陌生人,秀珠并不认识。 她欲意拦着他们道:“大少爷,您来找谁?奴婢帮您通报……” 夏俊玺给了她一巴掌:“滚开!”怒气冲冲,凶神恶煞的他,一脚踢开夏俊轻的房门。 昏黄的灯火下,室内衣物散落一地,榻上两具赤/条条的身体相拥,正在做那苟且之事。 夏俊轻闻声停下,拉上被子将二人裹住,错愕地看着一屋子人…… 蒋素桓正在兴头上,身上的人用被子蒙住他,留在体内的那物也不动了,便慢慢钻出头来。 精神兴奋,脑子迷糊,好一会儿才认全这些人是谁。 一个是前蒋素桓的情人夏俊玺,一个是前蒋素桓的父亲蒋茂生。前者二十出头,生得高大英武,与蒋素桓床上那位截然不同,但煞气浓重,为蒋素桓不喜。后者四十出头,窄面短须,眉头紧皱,刻薄之像。 夏俊玺听闻相好蒋素桓在夏府跟堂弟苟且,原本不信,但是薛彩莹的丫鬟小怜信誓旦旦,用性命担保,他就疑惑了。 再后来,蒋素桓的父亲蒋茂生连夜上门,说蒋素桓在夏府,叫他交人。 夏俊玺一口否认,他与蒋素桓虽然今天约好一起走,可是临时被老祖宗绊住没去成,早就派小厮前去通知,蒋素桓不该在夏府才对。 小怜出来讲前话重复,蒋茂生闻之变色,立刻气冲冲地要进去抓人。 夏俊玺心生怀疑,带着蒋茂生前来一看。 他素来不将堂弟夏俊轻放在眼里,一脚踹开对方的房门,没想到却看见一室*,怒火中烧之极! “夏俊轻!” “蒋素桓!”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夏俊玺冲过去一拳打向夏俊轻的脸,蒋茂生则是拖起蒋素桓,给他一巴掌。 挨打的俩人,同时跌落到床上,滚做一堆。 夏俊玺和蒋茂生见状,心里的那股火气更大,年长的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蒋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夏俊玺就骂自己堂弟道:“谁给你的狗胆,竟敢碰我的人?” 蒋素桓回过神来,左脸火辣辣地,他捡起床上的里衣披上,身体里的那股兴奋,被这样一折腾几乎熄灭了。抬头看着床前的两人,他指着门口道:“出去。” “你还有脸叫我出去?”蒋茂生怒喝,他以为蒋素桓会羞愧欲死,没想到对方全无愧色,竟然还敢叫他出去。 “难道你要看着我穿衣。”蒋素桓又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的腿遮住。 夏俊轻则是被打得一头雾水,缩在被子中不敢出来。 “蒋素桓,你有什么话可说?”夏俊玺死死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会看到他在别人的床上,这个人还是他素来最看不起的夏俊轻。 “没有,你可以走了,事实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蒋素桓说道,他跟前蒋素桓的审美观不同,丝毫不喜夏俊玺这种人。 “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我今天没有去找你?”夏俊玺想不明白,用力质问,前一天还浓情蜜意的情人,一转眼就上了别人的床。 蒋素桓瞥了暴怒的男人一眼,直接道:“因为不喜欢你这种人,我说你可以走了。”便不再理会,转向蒋茂生道:“请你也出去。” 蒋茂生气得两眼冒火,冲想去再打他一巴掌。 蒋素桓握住他的手腕,虽然吃力了点,但是好歹阻止了:“别动不动就扇巴掌,这里是别人家。” 蒋茂生忍了又忍,方才撤掉冲动:“穿上你的衣服,跟我回家!” 见蒋茂生转身出去,蒋素桓不理会自己,夏俊玺怒瞪了二人几眼,跟着出去。 蒋素桓将记忆在脑中过一遍,深知暂时别无选择,便穿上衣服准备跟蒋茂生回去。 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回头看见一只青黑的熊猫眼,蒋素桓随口问道:“有什么事?” 夏俊轻轻声问道:“你要走了吗?” 蒋素桓点点头,疲累道:“对。” 走在实地上,两条腿酸软无力,疲倦得很。 夏俊轻坐在床上,望着他走了,终究没有开口挽留。他深知自己的处境,根本是自身难保,又怎么去给蒋素桓保证。 “素桓。”夏俊玺叫住蒋素桓,一脸的隐忍:“告诉我,你不是自愿的?你还爱我对吗?” 蒋素桓摇头否认道:“我不喜欢你,我现在满身麻烦,你不要再来添加烦恼。”前身的情人,又不是他的情人,当断则断,以后归为陌生。 “你好生无情……”夏俊玺狠狠地握住拳头,却不敢动手,他生气愤怒,全因他心里有蒋素桓。 蒋素桓从他身边走过,毫不留情。 回到蒋家,蒋茂生对他怒喝道:“去祠堂跪着,三天不准出来!” 他们回来的动静惊动了蒋夫人,蒋夫人担心了一整天,寻到丈夫却不见幼子:“相公,桓儿他……” “当他死了!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纵出来的好儿子!” 丈夫的怒骂,骂得蒋夫人不敢出声。 蒋茂生指着她的面门道:“幸好泽峰没有给你教养,否则又是一个废子!不许去看他,让他好好反省自己!” 一句不许去看,蒋夫人就不敢去看。 蒋素桓跪在祠堂,没能跪到天亮就晕了过去。 第003章 蒋夫人叮嘱贴身丫鬟秋雨,半夜里瞧瞧去看看蒋素桓,给他送点吃喝和穿着,莫要冻坏饿坏。 秋雨来到祠堂,见到蒋素桓晕了过去,连忙叫人来抬回院里。 蒋茂生固然恨不得蒋素桓不存在,可人晕倒了总归要请大夫,于是冷冷地让蒋夫人去张罗,他自己闭上眼继续休息。 蒋夫人心急如焚,守在蒋素桓身边,等大夫来看病。 大半夜地,难以及时找到大夫,等大夫到来,蒋素桓便也醒了。让大夫把脉完毕,说是劳累过度,顺便……纵欲过度。 惊闻此言,蒋夫人呐呐震惊,大夫走后冷脸质问蒋素桓:“桓儿,这是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娘亲。” 蒋素桓喝下一杯热茶,暖了暖胃部,疲倦道:“非我所愿,可是已至此,多说无益。” 蒋夫人追问道:“既然非你所愿,那人呢?对方是谁呀?夏俊玺?”她知道蒋素桓跟夏俊玺走得颇近,也不反对蒋素桓跟夏俊玺成亲,可她不知道夏府不愿意,华氏根本厌恶蒋素桓,一心只想将娘家侄女嫁给夏俊玺。 “不是他。”蒋素桓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但……他叫夏俊轻。” “啊?”蒋夫人讶异,她知道夏俊轻这号人,与夏俊玺同是夏家少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大老爷夏佑争没死,就没有夏俊玺今天的矜贵,只怕夏俊轻才是那只金凤凰。可夏佑争早死了,二老爷夏佑霖是夏府家当人,他嫡长子夏俊玺是廉州好女婿。 曾经蒋夫人也肖想过,但是现在:“唉……”她叹了口气,拍拍蒋素桓的手:“莫要想太多,你没事就好,我早就说过,那夏俊玺不是你能高攀的人物。” 夏家是廉州世家,祖上曾为御医。几十年前在京中退下来,搬到廉州落户,广开医馆。风光至今三代人,依旧世代学医。 蒋家乃是普通商贾人家,做点饮食生意,祖上未曾出过能人志士。 “罢了,不与您多说,我累得很。”蒋素桓虚弱说道。 “成,你休息,娘不打扰你。”蒋夫人低声道,替幼子掖好被子,忧心忡忡地离开。 蒋素桓躺下床,瞬间睡去。 第二天晨起,叫来小厮刘旺,令其取来热水沐浴。 恰巧吃早饭,蒋茂生派人来看他,若是醒了,让他继续去祠堂跪着。说过三天就是三天,少一天也不算数。 蒋素桓吃罢饭,向小厮刘旺询问:“夫人在何处?” 刘旺答道:“夫人今早与老爷顶撞,被老爷禁足了。” 蒋素桓点点头,他今早不见蒋夫人来看望,才有此问。蒋茂生的性格,他记忆中深有感触,半分也不喜欢这个父亲。 蒋素桓难得与前身有共鸣,静坐了片刻便去祠堂继续罚跪。 记忆中蒋夫人疼爱蒋素桓,蒋素桓天真活泼,性情外放,不受蒋茂生喜欢。蒋家大少爷蒋泽峰,自小跟在蒋茂生身边教养,才是蒋茂生喜爱的儿子。 蒋素桓不受待见还有一层缘故,他是稀有的双,肚脐眼上方一点朱砂痣,注定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虽然也可娶妻生子,但是双多半喜欢男人,就如同前蒋素桓,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喜欢上夏俊玺。 夏俊玺也喜欢他,二人情投意合,求夏家老祖宗华氏成全。结果是遭到阻拦,不了了之。 在蒋素桓看来,若夏俊玺对前蒋素桓真有心,就不会发生昨天那种事。如此疏忽,只能说用心不够,用情不深,大抵只是三分钟热度罢了。 再说夏家府内,发生那种抓奸在床的丑事,下人们议论纷纷,传得十分热闹。 二老爷的妇人尉氏掌家,不能看着府里下人乱成一团,见天地议论主子的事情,到时候传出去了不好听。第二日便雷厉风行,把下人们聚集起来,狠狠敲打。 解决了下人的问题,就来说主子的问题。 丢脸也是大房丢出去的脸,老祖宗华氏不会放过他们,当即就把母子二人,叫到堂前当着大伙儿的面,狠狠数落,狠狠发作。 更可笑的是,夏俊轻还等着一只青黑的眼。 人人都知道,这是夏俊玺打的,隐约都知道,夏俊轻睡了堂哥的情人,这是天大的丑事。 要想下人不议论,主子也得嘴巴干净点,不能将此事挂在嘴边。 华氏巴不得夏俊玺忘了蒋素桓,勒令阖府不许提蒋素桓的名字,谁提就打谁的扳子。因此把兰氏母子叫过来,数落了一顿也就放回去了。 省得在夏俊玺面前晃悠,叫夏俊玺忘不了旧情人。 倒是兰氏什么都不知道,回去仔细盘问了秀珠和秀萍二人,才知道来龙去脉。而是秀珠死死保守住薛彩莹的名字,半点不敢吐露。这种时候说出来,她只怕下场艰难。 兰氏疑惑道:“那个人是夏俊玺的情人,他怎么到了你的房里,真是蹊跷的很。” 夏俊轻用熟鸡蛋滚动眼周围,闻言轻声道:“儿子也不知。” 兰氏追问道:“你不知,那你如何与他亲热?”三番几次塞给他丫鬟都不成,眼下随便来个硬邦邦的男人,他就受了。 “当时迷糊不清,儿子不太记得。”夏俊轻回想了半晌,突然瞄了瞄秀珠,他记得沐浴后,秀珠给他端来一杯茶,他喝了之后就不对劲。 不敢确定是秀珠做的,也不能排除嫌疑,秉着谨慎起见,后来夏俊轻私下里跟兰氏提起。 两日后,秀珠被兰氏寻到由头打发,换了一个新买来的丫鬟,改名叫秀莲。 “这夏府肮脏龌蹉,无一处安生,我们母子俩已经退至如斯,他们还要逼迫。”兰氏抚着丈夫的灵牌,默默垂泪。 当年夏佑争遇害身亡,她挺着个大肚子硬是苦熬下来。以丈夫手里的所有产业,换来她们母子平安。 兰氏想过回娘家避难,可娘家无力,不是华氏的对手。 夏俊轻长大后不敢学医,兰氏令其学文,但凡有一丝机会,定当冲破云霄,为父报仇。 第004章 却说那日之后,夏俊轻读书写字,时常心不在焉。丫鬟秀萍观其反常,总盯着一页书看个没完,这种从前未曾有过。 便道:“少爷有何烦心,不如与奴婢一说?” 秀萍伺候夏俊轻三年有余,若是寻常闲事,但说无妨,可事关蒋素桓,夏俊轻摇头不语。 秀萍思来想去,与兰氏提起。 兰氏心中有数,暗自叹气。夏俊轻年轻不经事,蒋素桓是他第一个人,难免惦记些。兰氏思考片刻,叫秀莲前来,问她道:“可愿意去伺候少爷?” 秀莲明白意思,此伺候非伺候,她倒也认真思考,点头道:“奴婢愿意的。” 夏俊轻夜晚就寝时,秀莲便过来伺候。 因好久没有侍女来凑近乎,夏俊轻愣了半晌,推拒道:“你且不必如此,我不需要。” 秀莲是个年轻小姑娘,脸皮薄,闻言就不好意思再靠近。 夏俊轻轻声道:“你下去歇了吧,以后莫要再如此。” 秀莲点点头,脸红红地退下。第二日踌躇良久,终归去了兰氏处,禀明细节。 兰氏早有预料,只是不死心罢了。以为夏俊轻尝过鱼水之欢之后,会接受婢女,结果依旧拒绝。 “你下去吧。”挥褪秀莲,兰氏微微叹气,与身边的丫鬟红英说道:“你说少爷是怎么想的,莫不是惦记着……” “奴婢不敢妄言。”红英对此事不了解,全听兰氏复述而知,酝酿半晌说道:“夫人何不直接去问少爷?”有些事,兰氏不问,身为男人的夏俊轻,又怎好开口。 “你说得对。”兰氏说道。 晚间让夏俊轻过来用饭,饭罢与他问起此事。 大概婉转些,只道:“近来功课好吗?” 母亲从不问及功课,夏俊轻闻一知二,当即在兰氏面前窘然失态。也是因为平日无人可说,此时与兰氏提起,心中情绪翻涌。 “母亲是何意思……”他在意地观察兰氏反应。 “为娘还想问你,你又是何意思?”兰氏反问。 夏俊轻垂眼说道:“我占了他的身子,合该上门提亲,否则……”以世人的苛刻,蒋素桓父亲的态度,蒋素桓的日子会很难过。 兰氏说道:“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却要把他拉进这个泥潭来,莫忘了他夏俊玺的关系。”瞧着儿子,轻声劝慰:“即便你有心,怎知他有意?” 夏俊轻空有夏家少爷的名头,并无实用。蒋素桓出身商贾,衣食无忧,以后再嫁或娶都不难,何必选择夏俊轻? “不试怎知不行。”他抬眸,看着母亲的双眼。 兰氏避开那期待,摇头否定:“他不适合的,你忘了吧。”与夏俊玺的关系是一层,为人太过任性嚣张是一层,这样的人夏俊轻压不住。 “我对不起他。”夏俊轻低声道。 “……”兰氏望着窗外的柳枝,沉默不语。 就寝时候,橙英过来小声禀报:“夫人,少爷还没走,在门外站着……” 兰氏怔了怔道:“天气又不冷,他爱站就站吧,困了自会回去睡觉。”她这样想,可半夜起夜,心里头犹惦记此事,着橙英出去看看。 橙英回来点点头:“夫人,还在。” “唉,这孩子,倔驴一头。”兰氏无奈,睡不下了,披着外衣出来,果真看见夏俊轻在外头,让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冷不冷。” “冷。” 兰氏:“冷就回去,要秀萍给你暖好被窝。” “不要。”夏俊轻摇头,央求道:“娘,随我吧,你答应我一回。” “娶他回来了,受苦的是你。”兰氏恨铁不成钢。 “我不怕。”夏俊轻倔强。 “可我怕,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你爹的血仇未报,你身在毒蛇窟了,随时都有人盯着……” “我会努力。” “你图他什么?”兰氏深吸了几口气,声声质问:“图他跟了你一夜,还是图他模样好身段好?这些值得稀罕?你才二十一,待过两年找个情投意合的可心人,岂不更好?” “说不出图什么。”夏俊轻深深望着母亲,诚恳道:“可我真的想,我整日读不下书,吃不下饭,我知道我想他。” 兰氏久久不语,拢了拢外衣,越发觉得寒凉:“你痴了,废了,你在逼我,让我答应你。” 夏俊轻在向她表示,自己废了,想让他好,就得答应他。 “娘。”夏俊轻面露愧色。 兰氏扭头不看他,伤心了片刻道:“你滚回去吧。”多余的话不必说,经此一遭夏俊轻若敢不努力,拿什么面对九泉之下的夏佑争。 “谢谢娘。”夏俊轻如愿以偿,轻松微笑。 也不曾向兰氏保证什么,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了解自己的为人,除了此次倔强任性,从未出格过。 第二日清晨,檐头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是个不适合出门的天气。 兰氏抵不住夏俊轻的目光,派人去找娘家大嫂那边认识的刘姐,请她去做这个说媒的角色。 刘姐登蒋家门这天,是事发后第五天。 蒋素桓从祠堂出来,调了点药膏,护理青紫的双膝。这两天卧床不起,依旧在调理身体。前蒋素桓让浓烈的一整瓶春/药药倒,留下一副不好使的身体,蒋素桓给自己把脉过后,眉头紧蹙。 想要将身体恢复正常体质,工程浩大。 昨夜时不时传来异样感觉,无法解释是药性残留,还是身体本能。 在外院伺候的刘旺传话,有媒婆上门,瞧着是要给蒋素桓说亲。这事儿以前发生过,每次都被蒋素桓搅黄了,刘旺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蒋素桓就抬了抬眼皮,未有反应,只是问道:“谁去接待,夫人还是老爷?” 刘旺连忙答道:“一开始是夫人,后来老爷也出去了。” “我知道了。”挥退刘旺,过了半刻钟的样子,蒋茂生过来找他。 蒋素桓回来后,他第一次踏进小儿子的房间,不是来嘘寒问暖的,他进门对卧床的蒋素桓说道:“夏家少爷欲意娶你,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嫁给去,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二是去祠堂里,一头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以示清白。” 第005章 蒋素桓问道:“哪个夏家少爷?” 蒋茂生说道:“夏家大房夏俊轻,不然你以为是二房的夏俊玺少爷?”冷哼了声,心内极其可惜。蒋素桓样样不出挑,之有脸皮还不错,惹得夏家少爷为他冲冠一怒,还动过私奔的念头,若能成亲岂不是美事。 但是蒋茂生太清楚,夏家当家的看不上蒋素桓,因此才有私奔一出。 二房的夏俊玺得不到,嫁给大房的夏俊轻,蒋茂生也同意。 蒋夫人尾随而来,不知谈话进行到何处,连忙向蒋素桓投去疑惑眼神。 “好,我答应。”蒋素桓直接说道。 蒋茂生得了满意的答复,对蒋夫人说道:“你去回了媒婆,别再这里耽搁。”说罢自己也离开,不愿多待。 “好……”蒋夫人不敢不应,待丈夫身影远去,才跟蒋素桓细问:“你就答应了?”之前还与夏俊玺花前月下来着,这么快可忘? 蒋素桓道:“要么嫁人,要么一头撞死,您说呢?” 蒋夫人捂住嘴巴,震惊道:“他,他真这样说?” “嗯。”蒋素桓点头。 “你爹那个混不吝的,我们别理他,不过……”蒋夫人呐呐道:“你选择嫁也好,总归出了这档子事,谁知道……” 谁知道蒋素桓的肚子有没有事,要是有事,又是一桩丑闻。 单是蒋家幼子的身份,也许无人注意蒋素桓,然而事关夏家夏俊玺,怎知夏家人会不会追究。 “嗯,我心里有数。”蒋素桓说道。 从蒋夫人有意无意地瞄他的肚子,他就知道蒋夫人担心什么。虽是接受了前蒋素桓的记忆,但蒋素桓对能怀孕此事,仍抱着怀疑。 学术狂的因子作祟,蒋素桓震惊过后,便想有个标本供他研究。而蒋夫人的表现告诉他,他自己即将就是个标本,感觉实在是微妙。 又说媒婆刘姐顺利拿下此事,回去与兰氏的大嫂报喜,兰氏的大嫂在对兰氏报喜,兰氏自然对夏俊轻报喜。 夏俊轻闻言,对母亲感激一笑,腼腆而恬静。 兰氏道:“这下如何,可读得下书,吃得下饭?” 夏俊轻窘然道:“母亲莫要打趣我。” 兰氏道:“我如何打趣你,是你自己的语言。”瞅了他一眼,笑道:“等你媳妇进门,有机会与他说吧。” 夏俊轻道:“母亲会不会不喜他?” 兰氏默了默:“还未进门就护上了,你应该问,他会不会喜欢我这个母亲?”那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兰氏光是听闻蒋素桓的传闻,就知道。 “会喜欢的,您这么好。”夏俊轻认真道。 “傻小子,也只有你觉得好。”兰氏叹息道,因为也只有你是我的孩子呀…… 三书六聘,计较上来繁琐而费时。春天时定下的日子,入夏之后才过门。 答应嫁往夏家之后,蒋素桓在蒋家大门不出,有什么需要便写张条子,让刘旺去购置。 蒋夫人时常来看他,必会闻到一屋子药味,见他自己吃自己煎的药,倍感惊慌:“桓儿,你喝的是什么?莫不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胡思乱想,这是滋补药方,对怀孕无碍的。”蒋素桓澄清道:“还有,我没怀孕。”以免蒋夫人天天偷窥他。 “你如何知道?你又不是大夫。”蒋夫人问道,儿子足不出户,也未曾有大夫来过。 “您错了,我是大夫。”蒋素桓说道,仰头将剩下的药汁喝下去。 “什么?”蒋夫人错愕,这绝对是开玩笑:“你逗娘呢,你什么时候成大夫了?”莫不是跟夏俊玺走近了几天,就学了一手医术?说出来也得有人信。 “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把左手拿来。”蒋素桓搭上蒋夫人的脉,仔细辨认:“肝郁血虚,回头给您陪一付逍遥散,立竿见影。” “你还会配制药散?”蒋夫人道:“不不,娘不信你会看病。” 蒋素桓道:“您最近是否有两肋作痛,寒热往来之症状。”见蒋夫人不语,又道:“头痛目炫,月经不调……” “停停停,我信我信。”蒋夫人捂住他的嘴,好让他闭嘴,这是他能说的话吗。 蒋素桓将那只手拿开,说道:“为医者,不忌男女病人,为病而治。您着相了。” 蒋夫人敲他的头:“少胡言乱语,满嘴瞎话,你婚期将至,是时候着手准备了。” “您不是一直都在准备。”蒋素桓低头,卖弄刘旺买回来的药材,准备给蒋夫人配制药散。 “我的准备好了,你还没准备。”蒋夫人道:“试嫁衣试首饰,教你管家管账,还有夫妻房里那些事……在听吗?” “听着。”蒋素桓说道:“嫁衣首饰随便,管家管账勿要教我,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处理琐碎。至于夫妻房里那些事,本能足以,何须教导?” 跟着感觉走足以,花样都是自然而然的,刻意追求反而不美。 “蒋素桓,你最近变得老成油滑,告诉我,这是错觉。”蒋夫人认真审视。 “对,错觉。”蒋素桓将一朵晒干的野菊花,插到蒋夫人发髻上,施施然经过,去捣药。 柴胡、当归、白芍、白术、茯苓各三十克,甘草十五克,制成散状,每日服六至九克,用完即可。 蒋夫人不肯服药,言这药来历不明,药性不明,不吃。 蒋素桓说道:“离入夏就那么几天,您再不服药,我就带走。” 蒋夫人红了眼眶,就应了他,每天按时服药。到蒋素桓出嫁之日,药散也服完了,哭着把蒋素桓送出门,惊讶地察觉,似乎大半症状已痊愈。 大夫? 第006章 再说夏俊轻和蒋素桓的婚事谈成之前,兰氏依列到华氏跟前报备。这事须得华氏点头,不然婚事办不下去。 当时华氏身边陪着薛彩莹,闻言不依,低声与华氏抗议:“蒋素桓怎么能进夏府?我不依,如是俊玺表哥对他旧情复燃,我该如何自处?” 华氏想想也是,未曾答应。 兰氏怎好放弃,夏俊轻日思夜盼,总不能在华氏这里夭折。继续好言相劝,磨得华氏同意。 倒是薛彩莹心乱如麻,央求华氏道:“表哥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姑祖母也一并为他打算罢。” 华氏哪里不知道薛彩莹的心思,可是被夏俊玺拒绝多次,不敢贸然拍板,说道:“这事须得俊玺首肯。” 薛彩莹道:“不如叫表哥前来,一道相商。” 华氏宠溺嗔道:“你这个不知羞的,也罢,就叫你表哥前来吧。”让丫鬟去,把夏俊玺传到内院来。 听闻兰氏替夏俊轻求娶蒋素桓,夏俊玺脸色发黑。当日后,他多次叫人送信与蒋素桓,皆原样退回,并且让那送信小厮不要再去,蒋家不再收他的信。 夏俊玺一腔热情写在信中,从未被人拆阅读,多日下来耐心渐消,怀疑蒋素桓果真变心,倾向夏俊轻那边去了。可是夏俊玺想不明白,夏俊轻到底哪里比他好? 薛彩莹开口道:“表哥,大房的俊轻表哥要与蒋家小公子结亲,你知道了吗?” 夏俊玺木着脸说道:“现在知道了。” 华氏满意道:“当日之事我也曾耳闻,既然如此,俊轻确实该上门提亲。”她瞧着兰氏,慈和笑道:“保不准明年初,俊轻就当爹了。” 夏俊玺心中一痛,被伤得体无完肤,沉默不语。 “俊玺,你也不小了。”华氏说道:“祖母一直希望,你日后好好照顾彩莹,你觉得呢?” 静默良久,夏俊玺看了看兰氏,终归道:“全凭祖母做主。”他和蒋素桓,好似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好,你能答应祖母十分高兴。”华氏笑道:“好事成双,双喜临门,不如你与俊轻兄弟俩就同一天成婚吧,让阖府好好热闹热闹。” 这事二老爷夏佑霖回来后,华氏与之商量,夏佑霖不忍心拂了母亲的意,遂答应。 府里两位少爷大婚这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客人如流水,一波接着一波。 客人自然是二老爷夏佑霖的客人,与大房这边并无关系。他们的喜宴,拜堂后便好似结束,回到清冷寂静的院落中,消磨时间。 蒋素桓嫁入夏府,有不少的嫁妆,以及一名小厮刘旺。他在蒋家不喜丫头伺候,来到夏家也不喜夏俊轻的丫头围在身边。 便道:“无需伺候我,有事我会叫刘旺去做。” 秀萍知道刘旺是陪嫁小厮,笑道:“桓少爷有事尽管吩咐,那刘旺是男人,怎好在内院伺候。” 蒋素桓瞧了夏俊轻一眼,夏俊轻浑身一震,忙对秀萍说道:“桓少爷说不必伺候,听着就是,你们都下去吧。” 秀莲机灵道:“时间还早,莫不如桓少爷和少爷用上一碗莲子羹,再作休息。” 夏俊轻望了望蒋素桓的脸色,见他未表拒色,点头道:“可,你去准备。”说罢视线投回来,一眼一眼地偷看蒋素桓。 “你是属猴子的吗?”蒋素桓问道。 夏俊轻脸一热,轻道:“我是属兔的。” 蒋素桓笑道:“原来是只小兔子。” 夏俊轻见他打趣自己,既窘又喜,忙道:“你呢?” 蒋素桓道:“比你小三岁,你算算。” 夏俊轻道:“是马。” 蒋素桓道:“对了。” 夏俊轻一笑,望着新娶的媳妇,说不出满足,只是见蒋素桓一皱眉,他心就跳:“桓儿怎么了?” “叫我素桓即可。”蒋素桓道:“无事,这是什么情况,外边热闹,这边冷清。”他还不知道,夏俊玺也是今天成亲。 夏俊轻答道:“夏俊玺也是今天成亲,跟薛彩莹。”眼神偷瞄蒋素桓:“你,可还喜欢他?”内心在意得很,手指紧了又松,实在忐忑,介怀。 “我不喜欢他。”蒋素桓说道。 “真的?”夏俊轻惊讶。 “嗯,他哪里好?” “都好。”夏俊轻补充道:“人人说好。” “人人包括你,包括我?”蒋素桓除了特别想笑的时候,其余时间皆是清冷,略显吓人。 夏俊轻摇摇头,害怕他的冷脸,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别紧张。”蒋素桓好心道。 秀莲端着两两碗莲子羹进来,香气扑鼻,闻之食指大动。 “先吃了再说。”蒋素桓专心进食。 夏俊轻坐在他身边,喝一匙,看他一眼。 “我长得很下饭吗?”蒋素桓抽空说道。 “……”夏俊轻窘然移开视线,勒令自己专心对付莲子羹,可蒋素桓的脸在脑海中晃来晃去。他只是有点腾云驾雾,不敢置信,真的成亲了。 可再看一眼,人就在身边,不得不信是真的。 “夏俊轻。” “嗯。”夏俊轻紧张应对。 “你家是医药世家,祖上出过御医?”蒋素桓问道。 “对,是我父亲的亲爷爷。”夏俊轻可惜道:“我父亲去的早,我没能见过他,我娘说他医术超群,给皇帝治过病。” “哦,那你呢?”蒋素桓问道:“你的医术如何?” 夏俊轻摇头:“我不会医术。” 蒋素桓讶异地挑眉,但未曾多问:“原来如此。”继续将碗里剩下的莲子羹喝掉,他说道:“该歇了。” 夏俊轻险些摔烂瓷勺子,默默看着他,红了耳朵。 蒋素桓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小兔子,过来。” 第007章 蒋素桓醉心于中医,在医术上取得过不少成绩,是国内少见的年轻中药师。但也不是十分年轻,空难身亡那天,算起来正巧是三十岁生日。 陆续谈过几个女友,未曾有亲密接触,对方便提出和平分手,并跟他说:“你跟药材结婚更合适,或者跟老刘。”老刘是他导师,师徒泡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导师的妻子,说来自豪。 蒋素桓不觉得遗憾,合则来不合则散,对方接受不了他的生活习惯,何必在一起。 穿来当日,与夏俊轻春风一度,是蒋素桓初次经历。也许有药性在身,他感到十分纾解,正是他所需要的。 蒋茂生让他选择嫁不嫁,其实蒋素桓无所谓,人生在他眼里,分成两半,一半是吃喝睡觉,一半研究医术。吃喝睡觉那一半绝对占少数,从不占用蒋素桓的时间和脑力,他觉得ok就ok。 夏俊轻在他眼中也ok,因为对方惧怕他,惧怕就不会闹麻烦,不会对着干,甚好。 此时他坐在床上,慢慢揭开颔下的盘扣,对夏俊轻勾勾手指:“过来。” 夏俊轻慢慢走过去,眼神深深望着他,带着炙热的仰慕,重视。他见到蒋素桓下巴微抬,神情微懒,喉咙一阵干涩。 他蹲在蒋素桓面前,帮他脱下红色的喜鞋,妥善放好。捧着双脚,小心将白袜褪去,露出一双莹白双足。 只是一双男人的足,也显得那般可爱。 蒋素桓用脚尖,抬起夏俊轻的下巴:“以前,受用过婢女不曾。” 夏俊轻忙道:“不曾。”下巴依旧被抬着,腹下此时紧了又紧。 “为何不曾?”蒋素桓问,古代开荤早,难道夏俊轻不行?也不对,夏俊轻行不行,他自己试过。 “专心读书。”夏俊轻说道,双眼一直看着他的脸。 “哦,你会读书?打算考科举?”蒋素桓惊讶挑眉,古代子弟,似乎对读书有着狂热的执着。 “也许。”夏俊轻咽了咽喉结,道:“若有机会的话。” “嗯。”盘问得差不多,蒋素桓放过他,一把将他拉起来,倒在床上。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 夏俊轻无从下手,表现生涩,听得身下的人说道:“解开盘扣,腰带,再脱你自己的衣服。” 问得吩咐,夏俊轻一一照做,修长的手指顿显笨拙,不若平时灵敏。越紧张越做不好,越做不好越紧张,就越生怕蒋素桓不满意。 “慢点,无需紧张。”蒋素桓不高不低的嗓音,安抚着夏俊轻的神经。 总归是脱好了彼此的衣物,一律堆到床下去,未免妨碍施展。 夏俊轻对着那具莹白修长的身体,下不了手去,俩个坦诚相对,空气暧昧。 “……”静默片刻,夏俊轻终究慢慢动作,将身体覆上蒋素桓,轻轻含住他的嘴唇。 小兔子一般纯良文静的亲吻,在二人嘴唇之间流转,时间多的是,不在乎推迟一刻。亲吻着,该做的自然会做,无师自通。 夏俊轻含住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唇瓣,用心呵护,允/吻,再小心翼翼将舌头伸进,寻找快乐的伙伴。 蒋素桓勾住他的,带到嘴里调弄,研磨,来不及吞咽的津液在嘴角溢出,显得暧/昧之极。 “桓儿,我要……” “是素桓。”蒋素桓环上他的腰,炙/热的物/件抵在那里,进/去了。 拉上锦被,将两人裹住,尽情摇晃,将床榻摇晃的吭哧吭哧作响。 蒋素桓面若桃花,泛□□点潮红色,犹如七月的芙蓉,纷纷落在清波上。夏俊轻看痴了眼光,又爱又敬,不敢胡思乱想,即便他正在做。 “桓儿,真好……”他呼呼地吸气,吐气,卖力。 激动得想去了,又怕一口气卸掉,蒋素桓不满意。忍着眼睛都红了,咬牙坚持着,等待指示。 蒋素桓与生带来浓厚的支配欲,给了讯号给上面的人,几番冲/刺后,将他伺候到顶峰。 “……”夏俊轻伏在蒋素桓身上,呼呼地享受余/韵,全身放松。 时间稍短,不若上回那么长久。但结果令人满意,都是一样的。 蒋素桓深知纵欲之害,并不曾想过梅开二度。但夏俊轻休息片刻,复又吻他。摸摸抱抱,那处苏醒。 夏俊轻磨蹭道:“再一次。” 蒋素桓换个姿势道:“念在新婚夜的份上,可。” 梅花在枝头绽放过来,终于是累了。夏俊轻紧贴着蒋素桓,没睡着便亲亲他,没睡着便亲亲他。 蒋素桓困了便睡,不受打扰。 夏俊轻抱着新娶的媳妇,就像一只抱着萝卜的兔子,不撒手。 第二天清晨,他们从梦中醒不来,丫鬟秀萍叫喊,将二人陆续吵醒,才知天已大亮,今天要敬茶。 夏俊轻捡起二人的衣服,先伺候蒋素桓穿上,才将自己穿戴整齐,叫秀萍进来,端水伺候蒋素桓洗漱。记起蒋素桓说不习惯丫鬟伺候,夏俊轻亲自抢了秀萍的活计,叫秀萍退下。 秀萍和秀莲对视一眼,面面相窥,新进门的少爷,似乎不得了。 兰氏身边的红英过来询问:“两位妹妹,两位少爷起了吗?” 秀萍二人点头,红英说道:“夫人先行过去老祖宗那边,让两位少爷紧跟其后,不要耽搁了。” 秀萍道:“红英姐姐放心,两位少爷稍后就到。” 蒋素桓洗漱完毕,听得秀萍进来说话:“那就是说,要敬茶之后才能用早饭?” 秀萍回道:“回桓少爷的话,是这样的。” 蒋素桓微微皱眉,他是饿了。 “早知道我早些起来,让你吃碗热粥再去。”夏俊轻一瞧他冷脸,懊恼非常,内心有只小兔子急得蹦来蹦去。 “无妨,速战速决,你家里人不多吧?”蒋素桓说道,一边吩咐秀萍去拿蒋夫人准备的见面礼,均是送给夏家长辈和后辈的一些东西。 夏俊轻尴尬笑笑,家里人不是不多,而是很多……嫡子嫡女少之,姨娘庶子之流不少,全是三房所出。二房虽则人少,但最厉害,夏俊轻很怕蒋素桓吃亏。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们。”蒋素桓说道。 第008章 夏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宽敞而格局复杂的宅子,占地将近五亩,其中又包括各大花园各小花园,如此一来,倒显得住地狭窄。 大房无所谓,统共就那么三位主子,不大不小的院落,用一道垂花门隔做两处。兰氏与夏俊轻各占一处,犹显宽敞。 二房人口七八个,分了一个三进的大院子,也略宽松。三房姨娘加庶子庶女,人口二三十个往上,同样是三进的院子,三老爷夏佑承天天在华氏跟前喊住不开。 华氏不喜那堆庶子庶女,未有反应。 夏佑霖与夏佑承皆为华氏亲生子,老二出息,老三平庸,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今天老二嫡长子夏俊玺成婚第一天早上,以华氏为首,夏家众人早早坐在堂中等待。 华氏身边的丫鬟喜鹊进来通报一声,说大少爷夏俊玺携大少夫人来了。 华氏笑道:“快快进来。” 又一个丫鬟来通报:“老夫人,二少爷与桓少爷来了。” 华氏淡淡微笑,坐等两对新人前来奉茶。兰氏身为大媳妇,坐在华氏下首,平素爱穿素色衣着,今日也簪上了两根金钗,面容温婉。 两对新人在门外相遇,一对是亲密无间,一对是貌合神离。 夏俊玺见到蒋素桓,心中有诸多情绪,但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薛彩莹瞥见夏俊轻与蒋素桓相牵的手,心头一阵喜,一阵酸。她厚着脸皮去够丈夫夏俊玺的手掌,那只手掌轻轻避开。 夏俊轻见了堂哥,则是心存阴影,感到眼眶微痛。 蒋素桓道:“你是冤枉的。”这一拳头挨得真心冤枉,跟夏俊轻一起被抓奸在床的,不是夏俊玺的情人蒋素桓。 “桓儿说的是。”夏俊轻低声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握紧了蒋素桓的手掌,对他笑:“这样的冤枉,不亏。” 蒋素桓无声笑笑,与夏俊轻一同走入门内。 两对新人一起给长辈见礼,接下来长幼有序,由夏俊玺夫妇先给长辈奉茶,给小辈礼物。再轮到夏俊轻这一对,区别在于,兰氏身边摆着大老爷夏佑争的灵牌。 今早兰氏抱着丈夫的灵牌出现在华氏面前,屋里一片静寂。心知他们不喜,但无人能开口指责她唐突,公公接受儿媳的奉茶,本就是应该。 蒋素桓知悉大房母子跟夏家隔房关系僵硬,已做好被华氏与其他叔婶刁难的心里准备,但风平浪静,未有出现刁难,略感疑惑。 唯一诟病的是人太多,待他们一一见礼完毕,大早上的好时光已悄然逝去。 回到大房院内,夏俊轻惦记蒋素桓饿着,连忙让秀萍传膳,复又想到,二人应该去兰氏处,单独再聆听一次父母训导。 正在为难如何开口,兰氏身边的丫鬟橙英前来传话,第一次见到新进门蒋素桓,橙英恭敬规矩,不失开朗:“奴婢见过少爷,见过桓少爷,祝贺两位少爷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蒋素桓道:“有心了。”后让秀萍给了两个红包。 秀萍和秀莲一脸笑,她们二人晨间一早,各人得了两个红包,分量都不少。 “谢谢两位少爷。”橙英笑道:“夫人着奴婢来与两位少爷带话,夫人她正在用饭,二位少爷这边自便,一切等膳后再说。” 夏俊轻笑逐颜开:“你去回了母亲,就说我与桓少爷谢谢母亲体贴。” 橙英脆生生应道:“哎。” “这下好。”夏俊轻拉着蒋素桓去往桌边,拉开椅子令他坐下:“母亲是个体贴人,知道你我都饿了。” 蒋素桓对兰氏的印象很好,点头道:“谢谢她。” 夏俊轻喜上眉梢,母亲言辞间对蒋素桓不是十分满意,蒋素桓瞧着性子独立,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若是二人之间相安无事,得益最多便是他。 秀萍秀莲传早膳进来,小心放置桌面,一一摆开。虽则大房落寞,但吃喝用度并不苛刻。尽管与其他房无法相比,依旧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够企及。 蒋素桓对吃喝穿着要求不高,夏家厨子的手艺不错,还算吃得满意。 夏俊轻从来一个人用早膳,这般两个人围坐,暖融融地喝上一碗热粥,心情倍感喜悦。他沉浸来新婚之喜中,心里眼里总记挂着一个人,不时关注新进门的媳妇,吃了什么,爱吃什么。 眼神果真有几分兔子的真传,蒋素桓感受深切,他只觉得有只兔子蹲坐在桌上,瞎操心地看着他吃饭。 “你哪位祖母,似乎对你普通。”蒋素桓直接说:“我以为她会刁难。”但是看到真人,却看不出她深浅,至少表面上是普通。 夏俊轻心有余悸,压低声音与他说道:“她不喜那等不痛不痒的刁难,果真要对付你,会令你死得不明不白。”华氏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哦,那你说她会对付我吗?”蒋素桓暂时弄不清,自己与华氏有没有利益冲突。 夏俊轻摇摇头:“不知,不过你放心,不会让她对付你。” 蒋素桓未有当真,也未曾指望夏俊轻保护自己,不是跟他生分,而是一只天生温顺的兔子,怎么斗得过华氏那只笑面虎? “不急,此事以后再议。”到时候,撬开夏俊轻的嘴,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流转,夏俊轻郝然一笑,埋头吃饭。 饭罢后,二人到兰氏住处请安。 红英给二人见礼道喜,蒋素桓照样令秀萍给她送去两个红包,然后安心坐待,听兰氏讲话。 兰氏端庄贤淑,温柔体贴,话说语气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蒋素桓对她颇有好感,聆听时认真而诚恳。 兰氏并未说教,她用轻松的语气,跟蒋素桓说夏俊轻罢了。 夏俊轻挂不住脸,告一段落之后,拉着蒋素桓与兰氏辞别。回到两人屋内,蒋素桓问他:“平时做些什么?” 夏俊轻瞅了瞅,见蒋素桓严肃正经,便如同小学生般端正姿态,答道:“读书写字。” “除此之外呢?”蒋素桓着手泡茶,秀萍欲意过来接手,被他挥退。 夏俊轻瞄着蒋素桓白皙的手指,在茶具之间来来回回,喃喃道:“泡茶。” 蒋素桓一笑,狭长的眼尾微眯,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你的日子很无聊。” “额……”夏俊轻私下里想想,愣愣地更点头:“嗯,确是呢……”每日读书写字,偶尔去小花园走走,凉亭里泡泡茶,赏赏花:“对了,我养了一只八哥。”夏俊轻眼睛一亮,喊秀萍道:“秀萍,去把八哥提进来,让桓少爷看看。” 秀萍应是,匆匆去提鸟。 精神活泼的八哥被提进来,两只灵活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少爷,少爷。” 夏俊轻敲敲笼子道:“桓少爷。” 八哥在笼子里挑了几下,叫道:“桓少爷。” 蒋素桓挑眉:“教什么都会说吗?” 夏俊轻摇摇头,笑笑道:“不是的,它笨,要学很久。”说罢生硬地转移话题:“是了,桓儿喜欢玩鸟吗?” 蒋素桓托着下巴对他笑:“不喜欢玩鸟。” 夏俊轻莫名脸红,对着蒋素桓的脸也不是,对着八哥也不是。 “玩鸟,玩鸟。”偏偏这只扁毛畜生上蹿下跳。 “……”夏俊轻喊道:“秀萍,把八哥提出去,喂它吃点东西。” 秀萍飞快地过来提走了八哥,八哥尚在笼子里跳道:“玩鸟,玩鸟。” 蒋素桓说道:“看来不笨。” 夏俊轻呐呐点头:“是啊。” “过来。”蒋素桓对他勾勾手,本没有念头,但是对方一副纯良可欺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狠狠蹂/躏。 第009章 踌躇了片刻,夏俊轻迟疑地靠近他,眼睑微微颤动,神情疑惑兼之不自在,他说道:“桓儿叫我何事?” 蒋素桓捏捏他的腮帮子:“无事。”停顿了片刻,近身亲亲他的唇:“喝完这杯茶,我要忙了。” 夏俊轻愣愣点头:“好。”不知道他要忙什么,只以为是些琐事。 蒋素桓却很快进入忙碌模式,完全将夏俊轻抛之脑后。 唤来秀萍秀莲,将嫁妆理出来。现用的摆在屋里,不用的收进库房。兰氏已将夏俊轻这边小院的房间收拾好,供蒋素桓随意使用。 蒋素桓拿了一间用作药房,把之前在蒋家积累的一些药材挪过来。 夏俊轻过来帮忙,闻到满屋子药味,他错愕道:“桓儿,你……” “还需要购置一个药柜,一些药具。”蒋素桓一边整理药材,一边说道。 夏俊轻尚还吃惊,嘴巴张了又合,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蒋素桓做完手头上的事情,才发现他的异样,疑惑问道:“怎么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药材,他蹙眉:“夏家也是医药世家,有这么惊奇吗?” 夏俊轻呐呐无言,好久才走进来,惊讶道:“桓儿实在让我惊奇,你会医术?还会制药?” “嗯。”蒋素桓点头说:“这有什么好惊奇?” 夏俊轻倒吸凉气:“怎么不惊奇?”他不知道蒋素桓的淡定是哪里来的,说道:“你出身商贾,会医本就奇怪。本朝学医只有两种途径,一是家族传承,比如夏家就是。二是门派传承,可是门派收徒严苛,要么是世家出身,要么是有门中长老举荐,你……” 蒋素桓闻言也奇怪,他从原蒋素桓的记忆里,知道这里的医者地位崇高,等级森严,可是不知道学医途径这么艰难。 “那你跟我说说,夏家算不算世家?”不知道现在的夏家掌舵人,深浅如何? “我曾祖父在世那几十年,夏家在京城辉煌过,算个世家吧。”夏俊轻惋惜说道:“后来皇子们争相夺嫡,京城风起云涌,曾祖父告老还乡来到廉州遍开医馆,家业传给我祖父那一代,只能算个医商。再传到我父亲一代,名气渐消,不过……” “不过什么?”蒋素桓认真听。 “我听我娘说,父亲也曾入京面圣,为陛下治过病。”夏俊轻与有荣焉地说道:“可惜就是因为父亲太过出色,天妒英才……” 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兰氏经常讲述夏佑争的故事,是以夏俊轻对父亲十分敬仰,感情浓厚。 蒋素桓无声拍拍他的肩膀,过了良久才继续问道:“现在夏家是你二叔掌舵,他医术如何?” 默默收起伤感,夏俊轻轻声细语地努力为他解惑:“桓儿过来坐下,我慢慢与你道来。”温柔将蒋素桓牵至桌边坐下:“我亲祖母并非华氏,华氏是我祖父再娶,她膝下有二子,一是二叔夏佑霖,二是三叔夏佑承。夏家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不过现在庶子也可习医。我父亲天赋好,也是嫡长,祖父对他寄予厚望,并将夏氏医谱传给他。二叔夏佑霖外祖家也是医学门第,是当地老世家,他的医术是华氏为他求来的,似乎在门派学习过数载。” 停顿了下下,他说:“我父亲遇害后,二叔就回来继承家业。” 蒋素桓听完所有,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个家就落到了华氏手里。”夏俊轻是正统嫡长孙,夏家应该由他继承。可令人哭笑不得,他连医术都不会,在夏家更没有地位可言。 “嗯,我当时还没出生,母亲处境艰难,能把我平安养大,已是十分凶险。”夏俊轻叹气道。 “那么,夏氏医谱在谁的手中,你为什么不学医?”蒋素桓考虑过后,开口问道。 夏俊轻并不觉得唐突,如实回答道:“医谱在二叔手里,至于我……”他道:“我不学医是父亲的吩咐,他知道,如果我对华氏有威胁,华氏不会让我出生。” 当年夏佑争为保兰氏和未出世的孩子,把夏家家业通通拱手给了华氏,这就是代价。 “你父亲,难道就孤立无援?”蒋素桓不解,既然能继承夏家,身边的支持应该不少。 “差不多如此。”夏俊轻点头道:“我亲祖母外家落魄,我祖父本想替父亲聘娶世家女,但父亲喜欢母亲,在祖父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祖父同意。” 蒋素桓了然,似乎本朝风气开放,民间并不制止自由恋爱。比如夏俊轻的父母,比如夏俊玺和前蒋素桓,就是例子。 “对了桓儿,你的医术师承何处,是什么等级?”夏俊轻不无好奇,他自己不能学医,可父亲是个出色的药师,他对医者有一种莫名的敬仰和好感,当然,二叔之流不算。 “师承何处我说不出来。”蒋素桓说道,毕竟听过太多老师的课,后来导师也换过两次:“等级又是怎么回事?”他发觉前蒋素桓对这些一无所知,除了一些常识之外,并无其他。 “桓儿连这些都不知,又怎么学会的制药?”夏俊轻异常惊讶,无奈道:“你师父肯定是个懒人,他不曾带你去考取铭牌吗?” 蒋素桓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知。 “好吧。”夏俊轻见他如此,莫名觉得可爱,拉过他的双手拍拍:“无妨,每个月月初,夏家子弟会有一次族内考核。取得头名的会由二叔举荐去尚医阁获取铭牌。” 蒋素桓会医术,夏俊轻很喜悦,然喜悦过后,他变得担忧起来。 “桓儿,你天赋如何?”如果天赋太好,只怕华氏会打压。 “还算可以吧。”蒋素桓说道:“一般的疑难杂症不在话下,偏方也知道不少,临床经验也还不错。” 话说当年,他学习中医之余,还做过一段时间的法医学生。可是导师说他丧心病狂,行为太过偏执,不愿意再带他。 蒋素桓干脆不跟导师,一边深造中医,一边自己研究法医。 “此事须得考虑清楚。”夏俊轻拉着蒋素桓的手,心疼地说:“你有天赋我并不想埋没你,可是夏家肮脏龌蹉,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蒋素桓说道:“本朝法律严明,我想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迫害。不能因为怕,就不做反抗,那样只会令他们越来越嚣张。” 夏俊轻羞愧低头,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早已习惯了草木皆兵。 “你看,你还不是偷偷地读书,这也是反抗的一种举动。”蒋素桓反握住他的手,安慰了夏俊轻羞愧的心。 “谢谢你,桓儿。”夏俊轻低声道,无比感谢他的体贴。 自从得到兰氏的答应,他就日日期待,很想快点见到蒋素桓,很想快点和他生活在一起。现在如愿以偿,滋味不必述说,那种快活和快慰,无法用言语表达。 难怪古人常说,人生三大喜,一是金榜题名时,二是洞房花烛夜,三是他乡遇故知。 “不必客气。”蒋素桓放开他的手,说道:“此院有角门吗?出去可需报备?” 夏俊轻道:“桓儿要出门吗?”见蒋素桓点头,他说:“角门没有,不过出了这个院子,在大花园有一处。出门的话,走大门即可,不需报备。” 夏俊轻性格与兰氏相仿,安静偏柔,少有出门。 “好。”蒋素桓在蒋家也不怎么出门,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太过陌生,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并不好。下午出门买点实用的书籍回来,尽快掌握社会背景,融入其中。 医者在这边地位崇高这一点,实在是太合蒋素桓的心意,他也想尽快一展身手,跟古代医者们一较高下。 中午用过午饭之后,夏俊轻步伐轻松地来到兰氏院内,与兰氏报备:“娘,我与桓儿下午想出门,特来跟您报备。”接着询问到:“您有什么想吃的,我替您买回来。” 兰氏闻言笑道:“看来是个闲不住的,那就出去走走吧,他年纪小爱热闹,你带他城中走走便是,不要逗留太晚。” 提起蒋素桓,夏俊轻笑容甜蜜,向母亲点点头:“好,儿子知道。”又问:“您还没告诉我,想吃什么?” 兰氏想了想,随意道:“桂味坊的新式点心,你看着随意买几样吧。” 夏俊轻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他离开的背影,雀跃欢喜。 兰氏瞥了一眼就叹气,把身边的橙英弄得疑惑:“夫人不高兴吗?”按理说少爷新婚大喜,两口子感情又好,最高兴的应该是兰氏才对。 “说不上不高兴,只是……是福是祸未可知。”兰氏轻声道:“今天高兴不难,明天高兴也容易,一辈子高兴才是幸运……” 可怜天下父母心,兰氏虽知蒋素桓不是夏俊轻的良配,但依旧咬牙替儿子聘娶,希望这个决定没错。 第010章 蒋家给蒋素桓的嫁妆不算多,蒋夫人私下里补贴了一笔还算可观的银子给蒋素桓。蒋素桓对古代银钱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银子不敏感。来到夏家后,夏俊轻把私房一五一十告诉他,都在秀萍手上管着。 秀萍闻言,将账本拿出来供蒋素桓翻看。 蒋素桓翻看了几页,上头支出基本是笔墨之类的开销,入账是每个月定时定量,二十两银子。 夏俊轻解释道:“二十两是公中给的月银,母亲每个月再给我十两。”一个月三十两,在他这种少有花哨的情况下,这些年来存下不少私房。 但对比起夏家的家业富贵,那几千两的银子实在不算什么。 蒋素桓自己的嫁妆也有几千两,他说道:“不少了,这些私房钱好好收着,将来给你考科举。” 夏俊轻说道:“这些钱给你管着,你想花就花,不必用自己的银子。”蒋素桓那些都是嫁妆银,他怎好让媳妇用自己的嫁妆过日子。 “那不行,我要用的钱多了去了。”买药什么之类的,这边买药很贵是另一回事,蒋素桓不习惯依赖别人是一回事,反而他还想赚钱抱养夏俊轻。 “无妨,你那些钱收着,用我的。”夏俊轻坚持。 蒋素桓默默想了想,对他点头:“那好。”两个大男人为钱拉拉扯扯,不是个事,反正不会坐山吃空,将来有了入账,用谁的还不是一样。 “合该这样。”夏俊轻笑道,又去拉他的手。 “不磨蹭了,秀萍你去拿二百两银子出来,我们要出门。”蒋素桓说道。 “是,桓少爷。”秀萍应声去了,顺便把账本收回。 给银子的时候,恭敬询问道:“桓少爷要带刘旺出门吗?奴婢去知会他。” 蒋素桓沉吟片刻,先问问夏俊轻:“夏府距离集市远吗?”见夏俊轻摇头,便向秀萍摇手道:“不用了,我们两个即可。”既然不远,走路去足矣。 “是。” 夏俊轻微微一笑,亲自去拿来一条薄披风,为蒋素桓系上:“外面有风。”廉州又有个外号叫风城,一年四季都风大。 “谢谢。”蒋素桓瞧他也披上,伸手替他系上带子。 夏俊轻望着他,眼波柔和。 “走吧。” 六月初的天气,阳光温暖,柔风细细,偶尔强劲,吹乱两鬓的发丝。闹市中人流适中,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家走午后走动,显得悠闲恬淡。 蒋素桓拉着夏俊轻,去往书局,这也是夏俊轻平时去得最多的地方。 “桓儿想买什么书?”蒋素桓要来书局,夏俊轻还是很意外的,他说道:“家里有不少书籍。”想来蒋素桓还未曾入过书房。 “本朝律法有吗?风土人情,历史传记,等等,都想买。” “律法有的,历史传记也有,还有些许游记。”夏俊轻一一答道。 看来是什么书都有,蒋素桓想想,还是回去看过再做打算,眼睛瞥见书局门口的铺货,他开口打趣道:“才子佳人的话本有吗?” 夏俊轻愕了愕,小声窘然道:“那个没有。”闺阁小姐看的东西,他怎么会有,只是:“你想看吗?”他愕地记起来,蒋素桓跟他不一样,或许爱看也情有可原。 “不,问问而已,走了。”蒋素桓说道:“去药铺。” 两人又去药铺,这是蒋素桓第一次踏足药铺,看到琳琅满目的药材,仔细端详个够。 药铺里的抓药师傅和蔼问道:“两位客人要些什么,看病还是抓药?” 蒋素桓抬头说:“抓药。” 抓药师傅笑道:“请给个方子,我来替客人抓,不知要抓几贴?” 蒋素桓并无方子,他是随口念的:“熟地黄、山药、白术、芍药、桂枝、当归、杜仲、山茱萸……”一口气念了许多,说道:“各要半斤。” 抓药师傅张大嘴,惊讶得很:“要这么多,客人是用来自己配药?”他下意识地,去看看蒋素桓的腰间,但是并无铭牌。 “是的。”蒋素桓点点头。 抓药师傅不好多问,便帮他抓药。 一位中年药师走出来,见抓药师傅不看药方,随口问道:“抓什么方子?” 抓药师傅见是药铺中的坐堂药师,马上恭敬道:“李药师,是这位公子要的散药,没有方子。” 李药师闻言,跟抓药师傅的反应一样,去看蒋素桓和夏俊轻的腰间,但是并无铭牌,便不屑一顾,但还是问道:“两位是哪个世家的子弟?” 蒋素桓嫌他不礼貌,并没有回答。 夏俊轻本想开口,但见蒋素桓脸色不虞,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并不作答。 那位李药师十分错愕,他腰间挂的是绿牌,一般人见了他少有怠慢。更何况这两人还是医家子弟,他算是两人的前辈,以后在同一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竟敢如此嚣张? 看来是哪个世家的纨绔子弟吧,李药师如是想。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千万莫要骄傲过头,小心折了前程。”他沉声说了一句道。 夏俊轻闻言,再次看看蒋素桓,发现他还是老样子,并无受到影响。 抓药师傅连忙把药抓好,这种情况他夹在中间也是两头不讨好:“客人,您的药抓好了,一共一百三十三两银子。”都是中等价位的药材,这已经不算贵了。 “好,谢谢。”蒋素桓给了银子,拎起大包小包的药材,就与夏俊轻离开。 “桓儿,我来拿。”夏俊轻说道,将东西抢过来。 蒋素桓不跟他争,顺手给了他,俩人还未走出门口,听见一声惊呼:“老爷,老爷!医馆就快到了,您坚持住!” 一名壮年男子,扶着一位哎哟哎哟的中年男人地走来,大概是痛狠了,那老爷还没到门口就不走了。蹲下捂住胃部嗷嗷叫痛,不愿意动弹,家丁一他他就摆手:“不成,太痛了。” 家丁走进药铺喊道:“药师,有药师在吗?请出来看看我家老爷!” 李药师道:“扶进屋里来。” 家丁愣了愣,调头出来,又去扶那位老爷,被老爷骂道:“让你去请药师,药师呢?” 蒋素桓和夏俊轻停下脚步,在旁边观看片刻,蒋素桓道:“小哥,你身上有烟丝吗?” 本来就急得不得了,家丁无奈说道:“都这时候了,你还问我借烟,快来帮把手才是实在。”他身上确实有烟丝,平时若是蒋素桓问他借,他肯定就借了,可是情况危急,哪有闲工夫抽烟。 “你家老爷是急性胃痛,有烟丝就能治好他的病。”蒋素桓跟他说道。 “啊?什么什么急性……”从来未听说过,家丁将信将疑道:“你是药师?会看病?” “你家老爷是不是突然发作,之前并未有征兆?” “对对对,就是这样。”家丁听了这话,有了几成信任,连忙将身上的烟丝掏出来:“烟丝给您,您说要怎么治?”他这就以为蒋素桓是药师。 蒋素桓接过烟丝,用小片的纸张将烟丝卷成一筒,类似现代的香烟,用火点着。 “将你家老爷的帽子摘掉。” 家丁照做,将那位老爷的帽子摘到了,眼巴巴地等着看蒋素桓怎么治,真的一筒烟丝就能治好? 蒋素桓走到跟前,俯身找准那老爷的头顶百会穴,用点燃的香烟凑近,上下小幅度移动灸穴位,直到头皮感到微痛和发热才作罢。 “摊开他的手心。”又灸两只手心的劳宫穴,灸完三个穴位可见到效果:“脱了他的鞋子。”足底涌泉穴,这五个穴位,俗称五心穴,也就是头顶心,双手心,双足心。 家丁看愣了,忙问道:“老爷,感觉如何?” 那老爷道:“我觉得不那么疼了,但还是不舒服。”比刚才当然要好很多。 蒋素桓点头:“我再帮你灸灸足三里和中脘穴。”这两个穴道为加持穴道,也有一定的效果。 “小伙子,你是药师吗?”那老爷渐渐安乐,感觉好多了,心情一阵舒畅,刚才真是痛不欲生。 “不,现在还不是。”蒋素桓扔掉烧完的香烟头,收工站好:“我还没有考取铭牌。” “呵呵,你有这手功夫,不用担心,肯定会考上的。”那老爷摸摸胃部笑道,让家丁扶起来。 “承你吉言。”蒋素桓微笑道,向夏俊轻示意,他们该走了。 “哎,小伙子,这个给你。”老爷从手指上,连忙卸下一枚玉扳指:“送给你的,谢谢你。” 蒋素桓回头,没说什么,他接了过去。 李药师追出来,问他道:“你师承何处,这个疗法又出自哪里?”他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这样的疗法。 蒋素桓慢慢道:“凭什么告诉你。”李药师瞪大眼,他则是拉着夏俊轻的手:“走,我们去买吃的。”他听夏俊轻提过一嘴,要买点心给兰氏吃。 第011章 走了好久,走到桂味坊买了点心,夏俊轻略略回神,惊叹道:“桓儿的医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他心中虽然有蒋素桓懂医的概念,但是并未亲眼所见,不怎么有真实感觉。今天这一出,倒是让他心服口服了。 “这有什么。”蒋素桓不在意道:“只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算不得高明。” 夏俊轻不赞同道:“不管是不是雕虫小技,有效就是高明,你没看见那位李药师的反应吗?”一看就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疗法,这是不是说明,蒋素桓的医术在那位李药师之上? “这样说倒也有理。”蒋素桓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夏俊轻说得对。 “那是自然。”夏俊轻一笑,问道:“对了,桓儿怎么知道那位小哥身上有烟丝?”医者会看病他理解,可烟丝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人抽不抽烟,观他食指与中指即知。再来是身上的气味,若有烟味而手指无痕迹,那么抽的是烟斗,不然则是卷烟。”那家丁食指与中指之间泛黄,这是长期抽卷烟的痕迹。 “原来如此。”夏俊轻了然,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粗心的人却永远想不到。 他侧首看着面容平静的蒋素桓,心中涟漪荡漾,说不出的悸动。 蒋素桓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去找木匠。” 在木匠师傅的店内,蒋素桓说要做药柜,木匠师傅拿出一本图样给他参考。看来有关医药的东西,确实在本朝十分受到重视。蒋素桓选了一个简单大方的样式,问夏俊轻:“你觉得好吗?” 夏俊轻没想到蒋素桓会问他,毕竟他对医药一窍不通,可是心里泛甜:“我看着挺好的,款式大方实用,大小适中。” “那就要这个,需要交定金吗?”蒋素桓决定道。 “要的,客人交十两银子就好。”木匠师傅说道。 蒋素桓给了木匠师傅十两银子,对他提了几个要求,均是他本身的习惯问题。木匠师傅一一确定,用本子记起来,说道:“五天后可送货上门,不知客人住在哪里?” 夏俊轻便留下地址。 木匠师傅一看:“原来是夏家的公子们。”神情立刻变得尊敬起来,夏家在廉州来说,还是比较拿得出手的。 跟木匠师傅辞别,二人又去了市场,买了一些切药磨药的工具回去。 回到家中,蒋素桓一头扎进药方,待到天黑才出来。 夏俊轻望着禁闭的房门,摇摇头,自己去了书房读书。可书中的内容实在令人浮躁,他喊秀萍来问话:“桓少爷出来了吗?” 秀萍回话道:“桓少爷未曾出来。” 夏俊轻默了默,轻轻叹了口气:“屋里有何动静?” 秀萍摇头回道:“桓少爷把门栓得紧紧地,奴婢听不太清楚。” 夏俊轻点点头:“罢了,你下去了。”到了掌灯时分,还是不见蒋素桓,夏俊轻便亲自去敲门。 屋里头,蒋素桓全神贯注,在磨一味药的药粉。骤然听见敲门声,他的眉头皱了皱,表现不虞。 “桓儿,天快黑了。” 听见夏俊轻的声音,蒋素桓松了松眉心,放下手中的药杵,才察觉到屋里暗暗地,怪不得他觉得药粉的颜色不对。 蒋素桓走过去,把门打开,夏俊轻就站在门外看着他。 “桓儿……”黯淡的光线之下,他觉得眼前人面无表情,令人害怕。是不是他不小心打扰了他? 蒋素桓脸色一柔,浅笑道:“一时忘了时间,没想到这么晚了。” 夏俊轻的心回到实处,整个人鲜活起来,笑道:“是啊,你看你,在药房中待了一个下午。”他伸手去牵起蒋素桓的手:“饿不饿,先去用晚饭吧?” “好。”蒋素桓捏捏手中的手,捏得年轻的那人心蓬蓬跳,满颗心好似陷入棉花里。 “走罢。”夏俊轻面带雀跃,微笑着令秀萍去传膳,后又领着蒋素桓去洗手洗脸。 他凑近蒋素桓的身边闻闻:“桓儿身上一股药味。” 蒋素桓顺势亲亲他的左脸,若无其事地擦手,动作缓慢而仔细,双手修长而白皙,是一双令人赞叹的手。 怪不得夏俊轻喜欢去握紧,因为握在手中倍感舒服。 “桓儿的这双手,真是叫人……”夏俊轻痴痴地,喃喃道,倒也没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仅是半句就令他自己羞愧难当,失态了。 蒋素桓笑笑不语,拉他到桌边用饭。 “下午做了什么?” “读书……”夏俊轻脸色一窘,心虚地低眉移开视线。他倒是写了几张大字,可都是蒋素桓的名字。 “读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境。”听说夏俊轻可能要考科举,蒋素桓开始打听他的进度,不知道读到什么程度。 “尚可。”夏俊轻说道,对自己读书的天赋还是有自信的:“饭罢后,我拿我的文章给桓儿看。” 蒋素桓不喜欢看八股文,不过夏俊轻提出来他也不想拒绝,便点头道:“那好,我帮你看看。” 夏俊轻喜悦一笑,饭间温柔体贴,如贴身小丫鬟般仔细伺候蒋素桓用饭。 “我要沐浴。” “好。”夏俊轻唤人去厨房传水,那水是大厨房那边供应的,还需等一会儿。这期间,他亲自去收拾了蒋素桓的衣物,一手牵着蒋素桓去净房。 蒋素桓沐浴罢,换夏俊轻沐浴。 他披着外衣回到房间,看见蒋素桓懒懒斜靠在床榻上,便抱着怀中一沓文章,过去找他。原来夏俊轻先去了一趟书房,找文章去了。 “桓儿。”他不自在地一笑,献宝般拿出文章,等着对方来取。 蒋素桓成沓取了过去,懒洋洋道:“这边坐着,我慢慢看。” “好。”夏俊轻慢慢爬上床,贴在蒋素桓身边,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他。 “这些都是你认为满意的?”蒋素桓一目十行,浏览了几篇,面色凝重。 夏俊轻吓得不轻,看起来好像很坏:“是,是比较满意,怎么了?” “一塌糊涂。”蒋素桓沉声说道:“辞藻华丽,行文流畅,可内容说的是什么狗屁东西,有用吗?”将那沓文章摔倒夏俊轻怀里:“我理解你年纪小,阅历浅,见识不多,可你从现在开始需要反省,好文章的定义是什么?” “……”夏俊轻抱着那沓纸张,呐呐无言,低眉顺眼:“真的,有这么坏吗?” “不坏。”蒋素桓道:“自学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是我的要求高,是你值得更高的要求,你自己觉得呢?” 夏俊轻抬头看着他,认真点点头:“对,我还能进境更多。”并不能因为这种地步就沾沾自喜,对自己心存满意。满足现状就意味着没有斗志,没有斗志就没有进步。 “这就对了。”蒋素桓浅浅一笑,温声道:“这些文章暂且不必管它,从明天开始再仔细琢磨。”他心里隐约有些想法,日后再说。 “好。”夏俊轻闻言也松了口气,心里的负担好像一下子卸去了,轻松道:“夜深了,我们先歇息。”说罢起身将文章放到桌面上,回来时顺便吹熄蜡烛。 屋里一时黑暗下来,窗外的月光清凌凌地照入,地上有两双布鞋。 夏俊轻脱去外衣,贴近蒋素桓暖好的被窝,舒服地抿嘴笑了笑,抱着蒋素桓说道:“再过一阵子就热了,到时候咱们换个凉席。” “嗯。”蒋素桓拉好薄被,与他并排躺着。 夏俊轻静默了片刻,倾身慢慢吻了吻蒋素桓的脖颈,双唇移动,在肌肤上流连徘徊。然后是嘴唇,静静撬开它,滑入里面缠绵索取。 这般亲热着,他的身体很快覆上来,双手也不老实地,去解开衣服的扣子和系带。 亵裤里衣轻薄好脱,夏俊轻退下自己的,踢下床去,架起蒋素桓的双/腿缠上自己的腰:“桓儿……” 老一套,进去之后就捂上被子,埋头闷动。 蒋素桓在下面热得不行,掀开被子探出头来,粗重地吐纳着呼吸。他实在不理解夏俊轻,在自己屋里没有外人,为什么还要捂得严严实实。 “……”夏俊轻嘴边溢出轻吟,抱着蒋素桓粗声喘气,白皙的背上,一层薄汗生起来。 二人相交的地方,黏哒哒地,闷响的声音回荡在屋里,羞得夏俊轻越发激动。 蒋素桓今天身体状态放松,享受的姿态更加自然,觉得比之前更为舒服,在某个瞬间便轻叫了一声。 夏俊轻浑身一颤,就没了。 “嗯?”他懒懒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身上的人,他怎么不动了。 “我……”夏俊轻羞愧欲死,他疑似早/泄了。 第012章 正在追问什么,身下那里就有了感受,蒋素桓结结实实地愣了愣,夏俊轻早/泄了?后把眉头高高挑起来,看得夏俊轻心惊胆战,莫不是生气了…… 因此欺身抱紧他,连连道歉,不知羞地道:“且稍等,我这就好……” 他是怎么好的,蒋素桓不知道,只知道等了一会儿,那疲软的东西在内里涨大,缓慢律动,就又续上,可说是渐入佳境,挽回了夏俊轻险些失掉的颜面。 蒋素桓便专心迎合他,再次堕入迷情中,两两痴缠。 倒是因祸得福,这第二次弄得还久些,令蒋素桓连连开口,把夏俊轻乐坏了,对自己亦是十分满意。事毕后抱着满怀温软,不舍得撒手,只因喜欢到心坎儿上了,稀罕到骨子里了,就是这么痴。 往日也不曾见到夏俊轻的痴相,亦无对那家的姑娘公子多瞧一眼。但凡他有这个意思,兰氏早就着手去张罗了,可他不要。直到遇上了稀里糊涂的一摊事,张嘴就说要成亲,闭口就说想他,回头想想也是轻狂。 夏俊轻惊出了一声冷汗,假设道:“若是你不愿意到夏家……”他又拿什么去寻求,岂不是一身孤苦? 蒋素桓说道:“我人在你床上,躺在你怀里。”举起两人相扣的手又道:“你说这话有何意义?”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假设可说?说了就有意义吗? 夏俊轻笑了,低声跟他说:“若能为父报仇,此生足矣。” “嗯。”蒋素桓寻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拍拍他的手臂:“睡吧。” 夏俊轻凝神看去,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抚摸他的鬓角:“好。”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黑甜的梦里回荡。 第二日起得比昨天晚上许多,并不用早早到华氏处请安。二人起来洗漱后吃罢早饭,先去隔壁兰氏处请安,再到华氏处请安。 今日去的巧,又碰见夏俊玺夫妇,他们二人比夏俊轻二人早到片刻的样子,已在华氏跟前说笑。 薛彩莹倚在华氏怀里撒娇,抬头见是蒋素桓二人到来,嘴甜招呼道:“俊轻堂弟,桓儿弟弟。”回头与华氏说:“两位弟弟来请安了。” 夏俊轻与蒋素桓一同请安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华氏面上带笑,在二人身上虚睇个来回,指了座位:“坐罢,都是新婚夫妇,何须起这么早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往后初一十五来也就是了。” 夏俊轻低眉顺眼地应道:“听祖母的话,我俩知道了。”华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这是好事。 “素桓来到夏家也有一日了,过了这两天就不算新媳妇,要早早适应才对。”华氏和声问道:“如何,可还住的习惯么?” 蒋素桓朝她点头:“住得习惯,吃得也好,没哪里不适应。”大大方方地,似是没把以前那笔烂账记在心里,好似屋里另一个男人他也不认识。 也确实不认识,更没好感。 只怕除了他这个当事人,其余人都复杂着。夏俊玺不时用眼角去看,他知道蒋素桓狠心,可是不知道他狠成这样,明明是黏糊爱闹的一个人,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蒋素桓不察觉,倒是倚在华氏怀里的薛彩莹时刻关注着,把自己郁闷坏了,早知道不腻歪这许久,早早回屋里和夏俊玺培养感情才是正经。 他们圆过房,夏俊玺对她也是热情的,因此她希望再接再厉。 夏俊轻也察觉了堂哥的媚眼,便不动声色把蒋素桓围住,好叫他们两个隔远点。 “那就好,咱们夏家人口众多,我这个做祖母的年纪大了,顾不上你们了。”华氏心疼侄孙女,拍拍薛彩莹的手背说道:“说了这早上话,我身子乏,你们年轻人各自散了吧。” 薛彩莹乖乖道:“好,祖母您好生休息,我和俊玺明个再来看您。” 华氏不愿他们多留,那更好,蒋素桓携夏俊轻,跟华氏告别离开。 薛彩莹见夏俊玺离开,亦是快步追上,却听到夏俊玺说:“你自回去吧,我有事要忙。” “俊玺表哥……”薛彩莹刚要问他忙什么,就见他直直走向蒋素桓的方向,可不是去找老相好,她不依,提着裙子亦追上前去。 “素桓,你等等。”夏俊玺喊道。 蒋素桓二人停下来,站在回廊下,前面就是一道垂花门,走过了去就不属于华氏的院子。 他询问道:“何事?” 夏俊玺走近道:“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俊轻下意识挽着蒋素桓的手,不想他去。 蒋素桓虚了眼他,让他垂眼躲避,倒是把手抓得更紧。他不知道蒋素桓和夏俊玺究竟爱成什么样,但是他很知道,蒋素桓对他普通,反正不是爱,挺多是不讨厌。 这要是把蒋素桓推给夏俊玺,除非他不想要这个媳妇了。 “夏俊玺,你我之间,从那天你踢开房门起,就已经无话可说。”蒋素桓不反对夏俊轻的黏糊,反倒越发黏紧些:“我现在嫁了夏俊轻,你也娶了薛彩莹,我祝你们百年好合,你若不小气的话,大可以也祝福我们。” 夏俊轻道:“桓儿说得对,俊玺堂哥,我亦祝你们百年好合。” 夏俊玺脸色难看道:“连几句话也不肯跟我说,好,我知你心狠,但不知道你翻脸无情到这个境地。也是我愚笨,对你上了心。但你放心,今天是最后一次,今后……” 蒋素桓替他开口:“今后见了我大可装作不认识,不管你怎么做,反正我是这样。” 夏俊玺:“好,如你所愿。” 薛彩莹在身后闻言,脚步放慢,面色亦有些复杂。她总以为蒋素桓还爱着夏俊玺,只是碍于已经和夏俊轻成了好事才这般对夏俊玺无情,可是现在看来,似又不像。 蒋素桓点点头,不再多言:“我们走吧。”他与夏俊轻一同踏过那道门,彻底走出夏俊玺的世界,就这样说开了也好。 夏俊玺久久呆在原地,觉得自己贱。明明是蒋素桓被人抓奸在床,为何他还没生气,对方却先对他耍狠,更是无情地嫁给别人,而对他冷眉冷眼。 “俊玺表哥……”薛彩莹悄悄走到他身旁来,小心翼翼道:“我知你从前喜欢他,可是他呢,他未必喜欢你,不然你看,他与俊轻表哥多么恩爱。” “别说了。” 薛彩莹闻言,闭上嘴巴不敢多言,她是惧怕夏俊玺的,他说一她就不敢说二。这是自己辛苦求来的姻缘,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他也未必就喜欢夏俊轻。”夏俊玺说罢这句,调头离开。 确实,蒋素桓对夏俊轻未必是喜欢,但是那又怎么样。夏俊玺不会懂蒋素桓,夏俊轻同样不懂,在他们猜测蒋素桓的喜欢时,并不知蒋素桓要的只是舒适。 目前夏俊轻给他的感觉还算适合,但人间世事无常,谁又能斩钉截铁陪谁一辈子。 “桓儿,你又要去药房吗?” “不然呢?” 夏俊轻拖着他,舍不得让他走:“不若你来书房看书,你不是想看书吗?我给你找。” 蒋素桓说道:“你在书房读书,我怎好打扰你?” 夏俊轻道:“怎会打扰,不打扰。” 蒋素桓说道:“有我在,你会专心读书?” 夏俊轻想起一事,眼睛微微发亮道:“还记得昨晚之事?” 蒋素桓略一想道:“你早/泻的事?” 二字如千斤之石,把夏俊轻打砸得如遭雷劈,脸都绿了:“桓儿可否忘了那事?” 蒋素桓笑了笑,不再逗他了,说道:“我只简单阐述自己的观点,而你所需要的并不是我,你需要的是一名真正的老师。” 夏俊轻说道:“夏家人多眼杂,请老师怕是不妥,只怕才有动作就被华氏知道了。” 蒋素桓觉着也是,可到底还不知道华氏的厉害:“又不是禁止你出门?只消每隔几日把文章带出去给老师点评,不就好了?” 夏俊轻愕了愕,喃喃道:“桓儿说得对,这倒是好办法。” 蒋素桓迈步去药房,夏俊轻再次拖住他,不让走:“桓儿,下午再去,这上午就去书房,成吗?” 蒋素桓无奈。 秀莲和秀萍探头偷笑,因为头一次见夏俊轻耍赖皮,新鲜得紧。 “你可知,我讨厌什么样的人?”讨厌阻碍他工作的人。 “不许说。”夏俊轻捂住他的嘴,竟是虎上了,更多是难以安心,心里不踏实:“罢了。”他又放开他,丢得远远地道:“你去吧,我读我的书,你制你的药。” 蒋素桓见他有些可怜的模样,面上表情淡淡地:“好,我走了。” 第013章 蒋素桓想挪开步子去,夏俊轻又拉着他:“好狠的心,你真要走?我说的气话,只不过要留你一上午,你却横眉冷眼,叫我七上八下,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本来不想听,闻言蒋素桓又回头,说道:“有话你就说,我听着。” 夏俊轻说道:“你对夏俊玺是怎么想法,对我是怎么想法?” 蒋素桓甩了他一手,说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夏俊玺是别人的丈夫,我多看他一眼嫌累。你是我枕边人,我现在哪点对不起你?” 夏俊轻惊慌说道:“没有对不起我,桓儿言重了。”去拉他的手,躲了再抓住,实在要握住才安心,连忙道:“你可不许生气,是我错了,我胡思乱想。”是自己不好,胡思乱想,若不是夏俊玺优秀,若不是蒋素桓前头和他爱得死去活来…… 夏俊轻又想,自己一不懂医,书不精通,身世伶仃,实在是悲哀。 蒋素桓见他莫名悲恸,摸不着头脑,说道:“若果是为了夏俊玺之事,大可不必,我跟他清清白白,绝无牵扯。”想到前头留下一段情缘,说什么都不会毫无痕迹,他改口道:“你就当我突然开窍,觉悟此人不是良配,悬崖勒马。” 夏俊轻小声道:“谁人堪当良配?” 蒋素桓轻轻掐他的手,叹道:“好好好,事已至此,应该改变的是我。”指着书房道:“上午陪你读书,下午莫要来打扰,你可答应?” 夏俊轻哪敢得寸进尺,忙道:“谢谢桓儿,我答应。” 刚才两句吵嘴,权当过眼云烟,谁也不放在心里。二人携手走进书房,果见书架上书籍成堆,应有尽有,杂而广博。原来夏俊轻所有支出,全都倾之于书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夏俊轻拉蒋素桓往书桌前去,令他坐好,询问道:“你要看什么书?我帮你找来。” 蒋素桓说道:“律法。” 夏俊轻点头应了,面上带微笑,去书架前替蒋素桓寻出一部《大乾律法》,与他翻看。 接过书本,蒋素桓说道:“你自去读书写字,我慢慢看。” “好。”夏俊轻作答,却不曾离开,静静观赏片刻,这才占据书案一角,专心读书写字,思索寻摸。昨夜聆听蒋素桓一席话,令他思考良多,正在仔细反省自己。 落笔之处,是否有不妥,一字一句,意义何在? 学子中举,取之为官,读书,亦是学习为官之道。 夏俊轻这般想想,那般看看,十分赞同蒋素桓的提议,自己着实需要一名师傅。 瞥见蒋素桓专心翻阅,他悄悄想,眼下不好打扰他,待得晚上亲热前后,俩人仔细商量,岂不完美。 夏俊轻幻想片刻,越发觉得成亲好,能娶蒋素桓真是大好。 蒋素桓惯来做事专心致志,不易走神,看书亦然,很容易沉浸其中。但此时此刻,自然而然,就留出那么一两分心,记挂夏俊轻。见他暗自发笑,面容诡异,遂道:“写完了?拿来看看。” 夏俊轻吓了一惊,却听那人要看自己写的文章,连忙双手奉上,可是才写了一半,不知所谓,所以羞窘:“这篇写不好,要不桓儿别看?” “少废话,拿来。”蒋素桓向他伸着手,不看不罢休。 “也罢。”夏俊轻硬着头皮,将墨痕未干的纸张交给他,说道:“若是不好,还望海涵。”蒋素桓嘴毒,他是怕了。 “写的不好还望我海涵?我海涵你有个屁用?考官海涵你才是正经。”蒋素桓一边说一边扫阅,果然不是东西,松散浮躁,不知所云,倒也没生气:“把手伸过来。”他对夏俊轻这样说。 “嗯?”夏俊轻疑惑,随即脸色发红,难道要打手心?果真烂得一塌糊涂了么? “赶紧。”蒋素桓沉脸道。 “好。”夏俊轻不敢耽搁,连忙伸出两手心,闭着眼睛等待受罚。 然后温热的指腹,搭上他的左手腕,哪里是受罚,分明是把脉:“桓儿?我怎么了?”夏俊轻讶异道。 “不是什么大事。”蒋素桓告诉道:“喝几帖莲子清心饮就好了。”夏俊轻的问题是心火上炎症,伴有少许气虚肾亏。 这里的气虚肾亏,是一种假象病症,其实还是心火影响导致。 夏俊轻闻得清心二字,面带窘色,他这两日确实不静心。不但日夜浮想联翩,甚至想到读书就心烦气躁,全无往日的专心。 越想越愧疚,他细声道:“这是一种什么病症?”是病症的问题,还是他自己不学好的问题? “是心火上炎症,不是什么大病。”蒋素桓道:“我现在就帮你配药,马上让秀萍煎一帖,中午给你喝。” 夏俊轻微松一口气,原来如此。 他跟蒋素桓身后面而去,这次未曾遭到驱赶,两人一同进入药房。他看见蒋素桓娴熟抓药,全无滞涩,马上就叫来秀萍,令她去煎药。 此药名为清心莲子饮,主药为石莲肉十五克,人参四克,黄芪十二克,茯苓十五克,黄芩八克,骨皮九克,麦冬九克,车前子十克,炙甘草五克。功效为健脾益气,利尿清心。 秀萍虽知蒋素桓弄了个药房,但不知蒋素桓会医,还给夏俊轻开方子煎药。这事情,她在蒋素桓处答应下来,却有些踌躇,该不该与兰氏报备。 她与秀莲二人乃是兰氏给夏俊轻的婢女,这个院子总的来说还是抓在兰氏手中,这种大事该当知会兰氏。于是秀萍拿着药材,去往兰氏处求见。 兰氏闻言也是惊讶:“你说素桓会医?”她少有踏足夏俊轻的院子,并不知道蒋素桓弄了个药房。 “是的,夫人,桓少爷有个药房,内里皆是药材药具。”秀萍奉上手中的药材说道:“这就是桓少爷从药房抓出的药,奴婢并不知是什么药方子。” 兰氏摊开张纸,捻起药材一一查看:“这些是他从娘家带来,亦或者是……” 秀萍道:“回夫人的话,是少爷和桓少爷昨天出门买的。” 兰氏沉默片刻,放下药材叹气:“真是孽缘,这孩子怎么学了一手医术,当真是……”她本以为他们大房,此生与医术无缘,谁曾想到呢。 秀萍欲言又止,细声说道:“桓少爷会医术有什么不好吗?夫人难道不喜?”以她看来,这是好事才对,其他房压着大房,不也是因为大房少爷不会医术?这下有了蒋素桓,至少撑起了这处短板,不至于叫人轻看了去。 “也不是不喜。”兰氏说道,她的心情之复杂有谁能懂:“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果他真的有天赋,我也不会阻拦。”她将药包好,还给秀萍:“这帖药没问题,你拿去煎了。” 秀萍点头应是,这才安心地去煎药。 兰氏唤来橙英:“你去拿一本药草全书,给桓少爷送去。” 橙英疑惑道:“这本书乃启蒙入门,只要桓少爷早就有了。”毕竟他已经会看病开方子。 兰氏笑言:“那是自然,我对医术一知半解,也只懂得个药草功效。他开方子的手段高明了去了。” 橙英就更疑惑了:“既然如此,夫人何必?” 兰氏继续笑道:“我这样做只是告诉那孩子,我知道他会医,并且支持他。” 橙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笑道:“奴婢知晓了,奴婢这就去桓少爷送书。” 却说蒋素桓收到兰氏的书籍,有趣地笑了笑,立即就当着夏俊轻的面前翻看起来。倒是把夏俊轻吓了一跳:“母亲知道你会医了?”说道:“我原先还在思考,如何告诉她呢?”毕竟兰氏对医术耿耿于怀,夏俊轻怕她对蒋素桓有意见。 “如此看来,她这算是认同了?” 夏俊轻细声道:“也许吧。” 中午时分,兰氏再次派人来,这次来的是红英,红英笑道:“夫人想邀两位少爷过去用膳,不知二位少爷可有安排。” 夏俊轻看了看蒋素桓,见他无异样便答应下来:“好,你去回了母亲,说我们随后就到。” 在兰氏处吃罢午饭,兰氏向蒋素桓直言相问:“我已知道素桓会医,但可否告诉母亲,你师从何处?又位及哪一阶?” 夏俊轻听了便紧张,这些他早已问过了,但是蒋素桓说无法回答。因此他担忧地看着蒋素桓,如何是好? 蒋素桓倒是没有生气,在本朝这样的环境之下,兰氏这么询问是正常的,谁让他现在的身份是夏俊轻的枕边人。 他说道:“不瞒着您,我的师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刘姓医者,不过已不在此间,无处可寻。”叹息了声,他慢慢道:“至于等阶,我还未曾考取铭牌。” 兰氏遗憾道:“节哀,想必你师傅是位世外高人,毕竟无门无派者,也不是没有。”好些世家子弟天赋之高,却不愿意沾手家族,只喜欢流浪天下,行医救命。这样的人为兰氏所佩服,她心目中蒋素桓的师傅应是如此。 又道:“铭牌之事不急。” 蒋素桓和夏俊轻皆看着兰氏。 兰氏隐忍二十一年,一朝打破了屏障,锋芒毕露:“素桓听我道来,我有一位舅父,医术高明,但脾性怪异,不好相与。我不知你医术如何,但希望你能跟他学习数载。将来习得一身本事,也是一块保命王牌。” 在蒋素桓和夏俊轻的错愕下,兰氏将自家的恩恩怨怨,明明白白,全部告诉蒋素桓,最后说道:“二十一年了,我们孤儿寡母,不敢轻举妄动,若不是有舅父相帮,早已死在华氏手里。近年来夏佑霖在夏氏渐渐站稳脚跟,她才稍微松动,不再迫害。可我二人怎会继续苟且偷生,来日一旦寻得机会,定叫她加倍奉还!” 兰氏坚定望着蒋素桓,说道:“说句为难你的话,你嫁给俊轻,便是夫妻同命,他的仇就是你的仇,你可愿意为他对抗华氏?” 第014章 这番说话,当着夏俊轻的面上说下来,由不得蒋素桓不认真应对。眼下他与夏俊轻夫妻同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真无法置身事外。又连想到夏俊轻的处境,真正是水深火热,草木皆兵。 于是蒋素桓隐隐动容,遂说道:“自是愿意的,请母亲放心,我俩的衣食住行,皆在掌握之中,无需惧怕。” 兰氏闻言眼神松动,默默观他半晌,这才举帕擦泪,声音动容道:“好孩子,这就好。”又道:“不怕说出来让你怨怼我,当初俊轻来我跟前求娶于你,是我一口回绝。若不是他苦苦哀求,我只怕未曾答应。” 迎来兰氏歉意的目光,蒋素桓摇头不放心上:“母亲说的糊涂话,我为何要因未曾发生的事情怨怼于您。” “是啊。”夏俊轻点头道,一手握住蒋素桓的手掌,与之十指相扣:“且请母亲宽心才是正经,莫要想那没影的事儿。您瞧着现在多好,我与桓儿正是天赐良缘,千里来相会呢。”说罢,想到蒋素桓前头答应了兰氏的,夏俊轻当下感动不已,与蒋素桓说道:“桓儿待我之好,俊轻刻骨铭记,有生之年绝不负你。” 此番誓言说得掷地有声,令听者闻之欣慰。 蒋素桓佯装皱眉道:“你是故意的吧,说出来好让我有压力?”不对你好都不行。 “怎会呢?”夏俊轻笑说。 兰氏见其二人和乐融融,感情果真不错,很快破涕为笑:“这就好。”只是对蒋素桓尚有疑惑,之前听他传闻众多,料想其是个我行我素胆大妄为之人。眼下就近观察了一阵子,却又不像。 疑惑之处,越发觉得蒋素桓神秘莫测。 两人告别兰氏之后,一起回到卧室小作休息。下午是这样安排的,蒋素桓到药房捣鼓方子,夏俊轻在书房苦苦读书。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中午那碗药汁起了作用,总之夏俊轻感觉自己坐得住了,再不会动不动就走神心荡。 不料没多久,秀萍进来添茶,对他提了一嘴:“少爷,方才桓少爷向奴婢问起厨房。” 夏俊轻疑惑道:“嗯?”马上从书里抬头,那股子认真劲儿一下子没了。 “说要做点什么东西,秀莲已经带他去了呢。”秀萍说道。 “是这样?”夏俊轻犹豫片刻,显得踌躇不已:“那我该不该去呢?” 秀萍哪会不知道他,立马掩嘴笑道:“少爷想去就去呗。” 夏俊轻羞愧道:“我有好些日子不够潜心了,怪不得桓儿说我呢……”可他忍不住啊。 因此还是去了,放下书本,急急忙忙奔向厨房。 蒋素桓去干什么呢,其实是去做一道药膳给兰氏服用。可惜他们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只能到大厨房动手。 所幸时间不早不晚,厨房里人少清净,只有几个婆子在洗菜。她们未曾见过蒋素桓,但也知道那是主子,不是她们该管的。 蒋素桓这次要做的是一道仙人乌发粥,单单听名字就知道作用为何。要说兰氏也才四十最多,可是蒋素桓看到她两鬓泛灰,面容枯黄,心里有点叹息。 因此除了仙人乌发粥,蒋素桓还准备了几味药材,用来做桑麻丸。 首先是仙人乌发粥,用料为大枣五枚,冬瓜五十克,何首乌十五克,粳米一百克,粥熟时放适量冰糖,待冰糖融化后就可以食用。 除了何首乌自己带来之外,其余用料蒋素桓让秀莲在厨房收集,然后让秀莲操刀处理。 第二味桑麻丸,用药不多,只有桑叶,芝麻,白蜜,各五百克。手工制作中药丸,首先将药材磨成粉状待用,接着煮蜜糖,和药调药,将和好的药团子分开搓条,一条切作数小段,每一小段搓成一粒,如龙眼核般大小。最后将药丸晾起来,放置三天左右,待它发汗变硬,即可包装。 不过现吃的药丸,无需放置也能服用。 此丸补阴,滋养肝肾,清头目,还能除风湿。像兰氏那种身体虚弱,久咳不见好的人,吃这种丸最好。 夏俊轻踏进厨房,见蒋素桓挽着袖子在搓药,他就笑了。 “桓儿,你在做什么?”那团黑呼呼的东西,又不像面团,他认不得是什么东西。 “搓药。”蒋素桓未回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搓,嘴里道:“去洗手,过来帮帮我。” 夏俊轻听话得紧,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他,闻言立刻撸起袖子去洗手。 洗罢凑过来,贴着他问道:“怎么搓的?” 蒋素桓拉过他的手,将一小段药泥放置手心:“搓成圆形总归会吧?” 夏俊轻笑道:“会的。” 秀莲笑道:“少爷也来了。”后与蒋素桓说道:“桓少爷,这粥快好了呢,可以放冰糖了吗?” 蒋素桓过去看一眼,点头道:“放吧,适量。” 夏俊轻好奇道:“你饿了吗?” 蒋素桓说道:“那是给母亲喝的。” 夏俊轻微讶:“给娘喝的?”随即抿着嘴偷偷笑,他怎么觉得蒋素桓终于像个新媳妇,会来事了。 “别笑,这是药粥。” “嗯?” 等蒋素桓搓好丸子,秀莲的仙人乌发粥也煮好了,放入冰糖之后,发出阵阵香甜味道。 华氏身边的徐妈妈,进来闻到这香味,好奇得紧,但见到蒋素桓与夏俊轻,便笑着招呼道:“原来是大房的俊轻少爷和桓少爷,两位好兴致啊,在这干什么?” “徐妈妈,来给祖母拿东西吗?”夏俊轻道,未曾回答她的问题。 “是啊,老祖宗突然想吃点味甜的东西。”徐妈妈嗅嗅鼻子道:“那丫鬟煮的是什么,我闻着挺香的,是甜的吗?”她径自过去看了。 “这是桓少爷特意做给我们夫人用的,说是可以乌发。”秀莲说道,本意是让徐妈妈听了不作纠缠。 “原来如此,真的有乌发的作用吗?”徐妈妈惊奇,她们家二老爷也是学医的,可是从没研究过这类吃食。 “只能治疗年少白发,对年老者无用。”蒋素桓说道。 徐妈妈笑着道:“那也无妨,我闻着味道就挺好的,你看做得分量也不少,可否均一碗给我们老祖宗?也省得让她老人家饿着等,二位说呢?” 夏俊轻瞧了瞧蒋素桓,未曾说话。 蒋素桓淡淡道:“无妨,反正有多。”就让秀莲动手:“秀莲,盛一碗给徐妈妈。” 秀莲应道:“是。”赶在跃跃欲试的徐妈妈前头,秀莲飞快地盛出一碗给她。免得徐妈妈脸皮厚,还管她要更多。 徐妈妈接过碗说道:“那我就替老祖宗谢谢两位了。”说罢施施然离开。 虽是一碗粥而已,可是华氏公然从自己母亲手里抢吃的,夏俊轻几许郁闷。 蒋素桓见此就道:“别傻站着,去帮秀莲盛粥,我们走吧。” 把全部粥都带走,连同桑麻丸送到兰氏那里。 蒋素桓和夏俊轻走后,兰氏捏着那还未发汗的药丸,愣愣出神。 “夫人,趁热喝了吧。”橙英从小瓷盅里盛出一小碗粥,送到兰氏面前,笑道:“少爷和桓少爷真有孝心,见您两鬓有点灰白,便琢磨了这个……” “仙人乌发粥。”红英记性好,听蒋素桓说过一次就记得。 “对对,没错,仙人乌发粥。”橙英道:“还有这个桑麻丸,效果果真这么好?”她们夫人的病,看过药师无数,吃过中药无数,就是不见根治。 “俊轻哪会这些,应该是素桓那孩子的主意。”兰氏一笑,有些感概道:“看着面上淡淡的人,其实是个热心肠,看来是我想差了,他确实好着呢,怪不得俊轻喜欢他。” 橙英笑道:“是啊,桓少爷是个细心的体贴人。” 兰氏笑道:“这叫爱屋及乌,若我不是俊轻的娘,他怎会体贴我?” 红英催道:“夫人莫说了,再说粥就冷啦。” 又说夏俊轻这边,俩人一块回去之后,他越想越心热,于是握住蒋素桓的手不松爪。一想到他为自己的娘亲做的那些,就心里激荡得不行。 你说这么冷面多变的人,他说笑就笑,说凶就凶,可每每冷不丁地对你好,你是什么感受? 反正夏俊轻是栽了,把自己揉吧揉吧放在他手心里,任他搓圆捏扁不在话下。 “桓儿,为何你这么好。”好得他心都化了。 反之蒋素桓,却不觉得这举动有多好,他只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你呢,今天写了几篇文章?” 夏俊轻语塞:“……”这煞风景的八股文,一定要在别人花前月下的时候出没吗? 第015章 却说兰氏用过仙人乌发粥,愕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说道:“明天是素桓回门的日子不是?看来我是糊涂了,差点把这事忘了。”说着又道:“走罢,趁着眼下天未黑,咱们几个到库房走一遭。” 让红英取了钥匙来,兰氏挑出一份回门礼:“橙英来看,这礼妥当不?”她不太确定,向奴婢问道。 橙英道:“夫人备的礼,自是妥当不过。” 红英也笑道:“是啊,这份礼够贵重了,却又不显得俗气,夫人置得好。” 兰氏这才心安,打发他们道:“那就送去吧。” “是。”红英与橙英一人捧着一些,往隔壁两位少爷的院子里去,回来时二人打趣道:“说给夫人听,好叫夫人也笑笑,那桓少爷听说回门二字,愣得跟什么似的,老半天回不来神儿。” 说罢都笑着了。 又说这边厢,兰氏备的厚礼送到跟前说是回门礼。蒋素桓当场愣在那儿,想不起这茬儿来。 夏俊轻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明天确实是回门日呢,我陪你回去一趟。”看着蒋素桓又道:“夏家与蒋家离得远,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桓儿两天不曾归家,怕是想家了吧?” 蒋素桓道:“是想娘了,回去看看也挺好,不过这里才是家。” 夏俊轻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你已经嫁给我了。” 蒋素桓想着明天要去见蒋夫人,便想着她身体好不好?上次吃的药似是吃完了,不知道这次给她配点什么药好呢。 于是连夜在药房捣鼓,直到夜深了才回到屋里睡觉。晚上自然没有和夏俊轻亲热,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想到明天的日子,夏俊轻也体谅他,不曾因此感到被冷落。 第二日出门,蒋素桓带上兰氏给的礼物,带上自己制作的药丸,与夏俊轻一同从城东出发。只稍小半个时辰左右,二人来到蒋家大门外。只见大门早已开着,蒋夫人身边的丫鬟宝灵在张望。瞧见夏家的马车抵达,她便蹬蹬地跑进去通报。 蒋夫人不稍片刻迎出来,拉着蒋素桓的手上下打量,莫不是诸多感触:“可算是回来了。”又道:“瞧着见瘦了,在夏家吃得习惯吗?” 蒋素桓哭笑不得:“您又错觉了,我这才走了两天,哪里就瘦了。” 蒋夫人道:“缘何才两天,我就想你了?” 蒋素桓闻言微笑:“也特别想您。”同时把夏俊轻让到跟前来,与他介绍道:“这是我娘。”再对蒋夫人道:“这是夏俊轻。” “岳母。”夏俊轻万千紧张,上来一大拜。 蒋夫人笑岔了气,忙道:“不必不必,咱们不讲究这些,快跟我来。”蒋夫人一手牵着一个,把蒋素桓和夏俊轻领进家门。 刘旺抱着一堆礼物,跟在他们后边儿走来。 听闻蒋夫人在前头喋喋不休,刘旺心下感概,她果真是个爱子狂魔,他家少爷也才出了两天门呀。 “父亲不在?”几人走进屋里,并不见蒋茂生,蒋素桓于是问道。 蒋夫人神情苦闷道:“别提他了,说是跟你大哥去给祝师傅拜寿。”那祝师傅,就是蒋素桓的大哥蒋泽峰的夫子。 蒋茂生不甘心老蒋家一辈子是商贾,他见大儿子读书天赋好,欲意让大儿子走科举一途。 蒋素桓问道:“这位祝师傅学问怎么样?廉州城可有比他更好?” 蒋夫人道:“能让你父亲欣喜若狂,学问应该是好的,不过学问好名气大的比他多了去了。”因疼爱小儿子的缘故,蒋夫人看不上蒋茂生和蒋泽峰推崇的东西,当然,那父子俩也不管她就是:“廉州七儒都没他的份,想必也不是什么人物。” 说罢招呼夏俊轻:“俊轻来坐。”又无奈笑道:“家里的规矩让你见笑了。” 夏俊轻连忙摇头说不敢:“岳母言重了,您不嫌弃小婿,小婿感激万分。”说罢,又想起身对蒋夫人来一个大拜。 蒋素桓拉住他,令他坐下:“你呀,别丢人现眼了,坐好。” 蒋夫人噗嗤一笑,掏出帕子掩嘴道:“哎哟,桓儿你家这口子,我瞧着他好,比夏俊玺好。”她瞧着夏俊轻那忐忑模样,越瞧越乐呵。 照她说呢,蒋素桓不缺吃穿花用,性格又任性娇惯,找到夏俊轻这样儿的男人做丈夫,没准是个福气也说不定? 夏俊轻尴尬一笑,毕竟没想到岳母会当着自己的面儿上提起蒋素桓的老情人,这得多尴尬。 蒋素桓轻咳一声,提醒蒋夫人想起这茬儿来,连忙掩嘴干笑。但见夏俊轻只是尴尬而没有不悦,料想这孩子是个忠厚老实的,绝不会欺负自家孩子,于是越看越满意。担了好些日子的心也终于有着落了,换而来之的就是一种淡淡的虚空感。 蒋夫人道:“瞧我这张嘴,说错话了。”又道:“来来,走了一上午,吃点茶水点心,再陪我说说话。” …… 在蒋家陪蒋夫人吃了一顿午饭,二人被赶着回去了。说是回门这天要早回家,不然以后夫妻常吵架。 这是哪门子的根据? 蒋素桓没听说过,夏俊轻也不懂,他只是疑惑罢了,两人一同坐马车时说道:“桓儿的家人,似是与我家一样呢。” 蒋素桓说道:“怎么会一样呢,你家风起云涌,我家是死气沉沉。”一家四口分两派,他和蒋夫人一头,蒋茂生和蒋泽峰一头。都是血脉至亲,其中没有利益冲突,却都能闹到这种地步。 “莫要伤心,你还有我呢。”踌躇片刻,夏俊轻握住蒋素桓放在膝上的手,厚着脸皮说道。 “哪儿就伤心了。”蒋素桓并不伤心,他又不是真正的蒋素桓,心里没有蒋茂生这些人,他心里只有一片爱子之心的蒋夫人罢了。至于夏俊轻么,这只毛绒绒暖人心的小毛兔子,他笑道:“是啊,还有你。” 他的承认无疑是甜言蜜语,令夏俊轻心儿乱撞。 “桓儿这般的人,没想到会嫁给我呢。”低声道。 “我也没想到。”蒋素桓确实感概,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伴侣应该是个独立精明的干练女性。 “那么……” “对了。”蒋素桓问道:“廉州七儒是谁?你可曾听说过?” 夏俊轻说道:“廉州七儒我听说过的。” “他们何在?” 夏俊轻摇头,说不出来。 蒋素桓点头道:“也罢,不急一时。” 二人回到夏家,先到兰氏处回话,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蒋素桓和夏俊轻回到院里,依旧是小睡了片刻才起来各自忙碌。 又是昨天下午那个时候,蒋素桓再次带着秀莲去往大厨房,给兰氏做仙人乌发粥。此粥最好长期使用,功效比偶尔吃来得更快。 徐妈妈这个点来到厨房,又看见秀莲在煮东西,还是那个味道,她立马笑道:“哟,桓少爷又来了?还是给大夫人做粥吗?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又道:“那粥我们老祖宗吃的也不错呢,昨天还跟我提了一嘴,我说这个粥不是厨房的厨子做的,是桓少爷的丫鬟做的,老祖宗就问我道,是哪个丫鬟?”她问秀莲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秀莲不敢不答道:“奴婢叫秀莲。” 蒋素桓道:“祖母若是喜欢这个粥,不若让秀莲教给厨子,反正做起来也简单。” 徐妈妈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呢,我们老祖宗吃的也不多,只稍均出一小碗也就是了。” 说教给厨子还不肯,硬是要从兰氏的锅里抢食,蒋素桓也是膈应。当即就冷着脸道:“说的也是,这道仙人乌发粥怎么说也是秘方,徐妈妈是世家里出来的老人了,也知道秘方的重要,就是关系再好也不可泄露的。”回头道:“秀莲给徐妈妈盛上一碗。” 徐妈妈闻言,心里老不是滋味,刚才是她自己拒绝的,可是一听蒋素桓的话,就觉得亏了。 讪讪道:“那就谢谢桓少爷了。”又道:“容徐妈妈我多嘴问一句,桓少爷怎么会这些秘方?据我所知蒋老爷是个商人才对?” 可是前天里,见蒋素桓又是做药丸,又是做药粥,把她弄糊涂了。 “偶然得了几本书罢了。”蒋素桓似真似假地说道:“我只是随便弄弄,都是些偏方,不见得是真的。”就这样,你还敢给华氏吃不? 徐妈妈果然面露僵硬,不过华氏只是吃个味道,有效与否倒是不在意。 这次端着粥回到华氏处,徐妈妈道:“我的老祖宗,今天我可问清楚了,那桓少爷不过是偶然得了几本偏方罢了,还不见得是真的。” 华氏道:“原来是这样么?”她瞧着那碗粥,动手搅了搅拌:“可我问过佑霖,他说这个方子确实有效。” 华氏作为医家子弟,耳濡目染,对药材的分辨能力有一定的功底。这碗粥里边有什么东西,她一清二楚。 要说那蒋素桓只是随便弄弄,她是不信的。 “啊徐。你且看着,这个蒋素桓呀,没那么简单。” 第016章 兰氏处,橙英看见蒋素桓又送粥来了,连忙唤道:“桓少爷。”起身让进门来,一边通报与兰氏道:“夫人,桓少爷来了。” 蒋素桓进门唤道:“母亲。”从秀莲手里接过食盒,交给橙英摆置桌上,再送来给兰氏用。 “你这孩子,辛苦你了。”兰氏笑道,忙叫他坐下,又顺便提到:“俊轻呢?” 蒋素桓回道:“在书房读书了吧。”坐下来与兰氏商量道:“咱们院里,何不设个小厨房?” 以往只有兰氏和夏俊轻俩个,一直用着大厨房,因种种原因,也就没有设小厨房。 兰氏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府里默认,每院的小厨房自己开销,不算入公中。”又笑道:“咱们当然不缺这几个钱,只是以往觉得没必要罢了。只不过小厨房有小厨房的好处,你且稍等,母亲明天便叫人收拾,想来两三天也就完善了。” 新进门的蒋素桓是个很好的理由,想必华氏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蒋素桓笑道:“有劳母亲。” 兰氏拍拍他的手背,笑而不语。 自蒋素桓走后,没多久秀莲回头,来兰氏处告知:“夫人有所不知,并非是桓少爷不愿意使用大厨房,实在是那徐妈妈欺人太甚。”便将徐妈妈抢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来,气愤填膺。 “我知晓了。”兰氏叹气道:“好,你回去吧,好生伺候两位少爷。” 秀莲退下后,红英天真问道:“如此说来,老祖宗也想白发变黑?可是,她怎知此粥的功效呢?” 橙英敲她的脑袋道:“是这么回事吗?她明明是为了膈应咱们夫人,顺便探探桓少爷的深浅。” 红英见兰氏笑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兰氏笑道:“你们桓少爷的深浅,我亦不知,且看看华氏的反应吧。”若果蒋素桓是天赋平平,自然不会被华氏放在眼里。若过蒋素桓天赋过人,深浅难测,华氏只怕要慌,但亦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只是老一套。 晚间时分,各院用饭。 夏俊轻好说好歹,把蒋素桓从药房中挖了出来,要与他一道吃晚饭。 “你瞧,有你爱吃的福寿鱼,待我替你除刺。” 一块鱼肉夹到碗里,蒋素桓漫不经心起筷送入口中,还未嚼两下便吐了出来,忙叫秀萍道:“快去夫人那里,让她小心饭菜。” 秀萍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去了。 夏俊轻惊讶道:“怎么回事?这饭菜不妥?” 蒋素桓道:“我吃着是不妥。”马上去药房拿来一根银针,逐个菜试试看,意料之中什么变化都没有,这根本不是毒/药。 夏俊轻说道:“桓儿不用试了,这些菜丫鬟们早就试过,不然怎敢端进来。”所以他才奇怪,这些饭菜还是不对? “看来他们也学乖了,不再给你们下□□。”蒋素桓收起银针,慢慢道:“据我猜测,应该是掺和了慢性药,等咱们吃多了,便会拖垮身体。” 所以并不是□□,只是对身体渐渐起到消耗作用的药物。 “华氏果真恶毒!”夏俊轻恨恨道,拉起蒋素桓的手,与他出门:“走罢,我们去看看母亲。” 庆幸的是,兰氏说头痛,一时还没有用饭。听闻蒋素桓命秀萍来通知,她也是一惊,连忙找人又试了试饭菜,却试不出结果来。 “莫非华氏成精了,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一会儿蒋素桓和夏俊轻就到了,跟她说了慢性药之事,她才恍然大悟:“这是小刀割大树?” 蒋素桓瞧了瞧兰氏的脸色,心下疑惑,便去尝了尝兰氏的饭菜。 “桓儿!”夏俊轻吓得一惊,连忙阻止他。 “无妨,吃一点没事的。”蒋素桓吃了过后更加疑惑了,神情凝重道:“母亲的身体久治不愈,怕是早就着了华氏的道。” “嗯?此话怎说,难道母亲的饭菜一直被下了药?”夏俊轻一时间难过,自责,母亲兰氏可是在他眼皮底下遭遇此事。 “并不,母亲的饭菜里头没有任何药物。”蒋素桓说道:“为何华氏这样做,难道不是因为她对母亲已经胜券在握?” 众人一反思,连忙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可怎么办?” “不对。”夏俊轻又道:“母亲的身体,有舅公好生看着,怎么会?” 蒋素桓说道:“百密一疏,母亲这里除了每天吃的饭菜,一定还有什么东西不妥。” 兰氏思考道:“我的穿用度,一向小心谨慎,连香粉口脂都不敢用,屋里不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蒋素桓环视了一周屋里,皱眉说道:“不知能否到母亲卧室一观?” 兰氏点头道:“无妨。” 蒋素桓跟在兰氏身后面,走进兰氏日常起居的卧室,一进门便说道:“母亲,你该换间房屋,不宜继续住在这里。” 兰氏惊讶道:“为何?” 是啊,众人皆吃惊,看着蒋素桓,为何他一进门就这样说话。 蒋素桓道:“这屋子格局被改动过,之前应该不是这样的,你看。”他指着一处墙壁说道:“那边应是一个窗口才对,外头对着花园,与这边的窗口相对,一进一出,一疏一通。” 格局与他们那半边院子相对,他们在前,兰氏在后。 兰氏陷入深思:“这面墙的外头,以前确实是个花园,只是后来让出去了一部分,改为道路。”就为了这事,夏家还博了个好名声,被廉州城的百姓称之为大善人家呢。 当时夏佑争走了不久,兰氏孤立无援,被人摆到这边院子来,暗度余生。后来顺利生下夏俊轻,这边屋子就被改了一次,她当时没往心里去,只顾着天天仔细吃喝穿用,以免被华氏钻了空子。 “也不尽然是这个问题,只是换总比不换好。”蒋素桓给了个提议,换不换还要看兰氏自己的决定。 兰氏当机立断道:“也罢,前头还有一间空房,虽然小了些,但是格局不错,最重要是通风向阳。” 蒋素桓点头:“那就好。” 兰氏说道:“看来小厨房亦要加紧弄起来,华氏这次不得手,恐怕会花样百出。” 她留下蒋素桓和夏俊轻在这边用饭,三人将一桌子没有添加药物的饭菜扫光。 第二日,兰氏便着人开设小厨房,并前去华氏处报备。像这种事,各院都有先例,华氏一般并不插手。此次兰氏前来说明,她也并未多问,还和蔼笑问:“地方够用吗?可需换个院子?” 兰氏笑言:“母亲莫要笑话我们,统共就母子三人,哪里就不够用了。” 华氏笑道:“那就好。” 一转了身,兰氏便回去通知蒋素桓,要带他去见见夏俊轻的舅公,霍韫。 霍韫五十余许,原是九大门派系中天罡派的青牌长老,擅长制作药丸,药散。他刚刚进入门派之时,霍家还没落魄,等他学成出来,却发现大哥无用,败坏家门,已导致家道中落。 于是归隐廉州小巷,潜心研究医术,后来唯一的外甥女遇难,便常常出手相帮。 夏俊轻挽着蒋素桓的手臂,在马车上小声说道:“这位舅公为人很好,就是性格不大好,常常用三白眼看人。” 蒋素桓好笑道:“是不是他不喜欢你,所以用三白眼看你?” 夏俊轻嘀咕道:“为何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 兰氏在旁倾听,忍不住嘴角上扬。 “没哪里不好,就是为人呆了点。”蒋素桓侧着脸,在兰氏看不到角度,用口型说道:“呆兔子。” 夏俊轻愣愣看着他开合的双唇,不知怎地觉得耳根发热…… 这副表情看在蒋素桓的眼里,就是一只看直了眼的呆毛兔子,连手里的萝卜掉了都忘了去捡,那是看到了什么?更大的萝卜? “夏俊轻。”他轻轻唤道。 “嗯,嗯。”夏俊轻眨眨眼睑,捡起萝卜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啃着。 来到偏僻的莲花巷,兰氏对他们笑笑:“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舅公。” 敲开小院子的门,一个素衣长发,年轻俊逸的男子看着他们,他是霍韫的大弟子宫玄陵,也是廉州城内近年来最热门的新晋世家,宫家嫡二子。 宫玄陵见过兰氏一两面,遂问道:“是兰夫人?” 兰氏笑道:“是我,玄陵也在啊,你师傅呢?” 宫玄陵请他们进门,笑道:“师傅在里边,各位请快进来。” 夏俊轻和蒋素桓与他不相识,各自礼貌地点个头,也就作罢。待进入门内,见了霍韫之后,由兰氏先向蒋素桓介绍霍韫,然后再告知霍韫,蒋素桓是夏俊轻刚刚娶进门的新媳妇。 由于种种原因,霍韫并没有去参加夏俊轻的婚礼,更没有见过蒋素桓。 “舅公好。”蒋素桓和夏俊轻行礼唤道。 “嗯。”果真是一双三白眼,在蒋素桓和夏俊轻身上瞟了个来回,也就这样。 几人到屋里坐下,宫玄陵自去倒茶,兰氏笑道:“舅舅近来可好?” 霍韫说道:“你好了就行,不必问我好不好。”他的意思是,兰氏都还好好地,他肯定比兰氏好。 舅舅这风格,兰氏很是习惯,便开门见山地开口:“不瞒舅舅您说,此来是带素桓这孩子来拜师的。” 霍韫双眼一睁,不敢置信道:“你竟然随便带个人来寻我拜师?”他瞥向蒋素桓的眼神,如何分说呢,就像带着一种看垃圾的嫌恶。 蒋素桓心道,三白眼果真是个三白眼,小兔子没说错。 第017章 想到本朝的习医规矩,霍韫这般表现太过正常了。哪个手握青牌的门派长老,会吃饱撑着给自己收个外行的人做弟子? 霍韫收徒严苛,轻易看不上现在学医的年轻人。这十几年来挑挑选选,唯一挑了宫玄陵继承衣钵,也还不是十分满意。 兰氏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素桓不是外行,他也是会医的。” 霍韫奇怪道:“既然他会医,为何还要拜师?”这般大的孩子,早就有师傅了。 兰氏解释道:“这孩子的师傅去世的早,连铭牌都没有带他考取。”见到霍韫眉头松开,才叹气道:“所以我才带他来找舅舅。” “希望我收他为徒?”霍韫轻哼一声:“不成,我不轻易收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他这里塞。他是连夏俊轻也看不上的人,幸好夏俊轻也不学医。 “舅公如何这般决绝?一点情面都不给?”夏俊轻忍不住说道,见不得蒋素桓在这边受委屈。 霍韫说道:“给情面就能学好医?这是哪来的笑话?不行。” 夏俊轻道:“舅公你……” 蒋素桓拉住他,不让他说下去:“莫忙,他不想收我,其实我也未必想拜师,今天跟母亲前来,更多是抱着切磋的想法。” 话音落下来,满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儿,都看着蒋素桓。 霍韫瞪着眼道:“切磋?嘿,好大的口气,小伙子,你那死鬼师傅是谁?” 蒋素桓道:“他老人家爱好清净,就不说名字了。我听说舅公擅长制药,何不我们就来谈谈制药?” 霍韫静默片刻,气得嘴巴张了又合,说道:“好,就来谈谈制药。好叫我知道,你究竟是哪个死鬼教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哼。”马上就道:“先考你入门,说说看,大活络丹有哪些药材?” 宫玄陵倒茶的手一顿,瞥了一眼师傅霍韫,这个算是入门?难道四十六味药材很好记?更不必说大活络丹这种偏僻丹方,外人连听都没听过。 “大活络丹,一共四十六味药材,乌梢蛇、白花蛇、威灵仙、两头尖、天麻、全蝎、何首乌、龟板、黄麻、贯众、白豆蔻、胆南星、地龙、犀角、安息香……”蒋素桓不紧不慢,一口气报出四十六味药材,顺带说道:“此丹祛风扶正,活络止痛,主治中风瘫痪,痿痹流注。” 霍韫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的师傅是我天罡派的弟子?” 蒋素桓疑惑道:“难道大活络丹的方子只有你们门派有?那你何必用此方来为难我?明知我不会而故意为难,显然不是大将之风。” 霍韫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宫玄陵瞥了蒋素桓一眼,见他与夏俊轻等人对视,便淡淡移开目光。 “桓儿真厉害。”夏俊轻悄悄在桌底下勾着他的手指,偷偷说道,满脸带着兴奋之情。 兰氏松了口气,已经在心里确认,蒋素桓一定是哪位世外高人的弟子,医术可能不在霍韫之下。 霍韫不服气道:“既然你是天罡派的野弟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再问你,片玉心书中有一方,名为紫金锭,此方为残方,缺少一味药,因此效果大减,你认为应该添上哪一味药?” 蒋素桓没有看过残方,他正在思索霍韫看到的残方会是缺少哪一种?想来想去,他说道:“添上雄黄。” 霍韫大吃一惊:“你怎么会认为该是这一种?” 蒋素桓说道:“对,雄黄有大毒,因此这方子只能外用,但是添上雄黄,可事半功倍。” 霍韫沉思,想通了之后看蒋素桓的眼神大不同:“你果真是我天罡派的野弟子?快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蒋素桓说道:“我不是天罡派的弟子,我师父也不是,这个我可以确定。”见大家都很好奇,很意外,他无奈道:“这是实话,你们不必揣测,不信的话我们再探讨探讨,你会知道除了制药,其实我更擅长治病。” 各门各派有自己专长之处,比如天罡派就专长制药,不善临床用药。而与他相对的就是回春门,擅长治病救人,却对制药比较不在意,药丸大多数从天罡派购置。 “竟然如此?”霍韫看他就像在看四不像,有这样的人?不但会制药,熟悉各种药方,还擅长治病救人。 “是。”蒋素桓点头说:“我所学并不全面,还有很多不足,因此也希望前辈多多指教,指出不足之处。” 霍韫见他底蕴有之,却不显得骄傲自满,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抚须说道:“我天罡派只制药,对治病救人没兴趣,那些不归我们管,你要学治病救人,还是去回春门吧。” 蒋素桓笑道:“治病救人另说,现在晚辈想学习制药。” 霍韫这才点头道:“看在你是丫头的儿媳妇份上,我勉强可以教你。”指着大弟子宫玄陵说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宫玄陵,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他,让他教导你。” 蒋素桓自然道:“好的,谢谢舅公。”霍韫与他说亲情,他就这样从善如流吧,再对宫玄陵行个师弟礼:“请玄陵师兄多多指教。” 宫玄陵回一礼:“素桓师弟好。” 夏俊轻嘟哝道:“没拜师怎能叫师兄弟呢?” 霍韫用三白眼看他:“没拜师怎么就不能叫了,他唤玄陵做师兄,是在占我的便宜。” 夏俊轻更不服气,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霍韫,明明蒋素桓的医术不在任何人之下,也没有拜霍韫为师,为何却要行弟子和师弟之礼?都说了共同探讨,将来蒋素桓的知识,不也会透露给他们,究竟是谁占了便宜? “俊轻,慎言。”蒋素桓捏了捏夏俊轻的手,这二愣子显然是交际场中的小菜鸟,什么叫人情世故都不懂。 夏俊轻乖乖闭上嘴,回头想想也罢,是自己轻狂了。 兰氏瞧了两眼他们,微微笑道:“这样就好了,以后素桓常常来此,跟着玄陵用心学习,师兄弟们一同进境。” 宫玄陵俏皮笑道:“素桓师弟医术了得,我很是忐忑,怕比不过他呢。” 众人都笑了,冲散一室凝滞气氛。 自莲花巷回到夏家,正直下午时分。因着蒋素桓明天就要日日到莲花巷报道,夏俊轻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也不是不乐意蒋素桓去学医术,他想着学医术是好的,将来没准能拿到蓝牌紫牌,岂不是一桩美事?只是二人才新婚几天,他恨不得天天长在蒋素桓身上,日夜不分开才好。 这会子就要早晚才能相见,中间那么一大段的白日时光,都不得见了?想想便令人恹恹地,茶饭不香。 “少爷这是怎么着了?”秀莲与秀萍悄悄对话。 “怕不是被桓少爷说了?”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别的,二人面面相窥,犹自点头。 却说蒋素桓踏入卧房,见夏俊轻坐在桌边逗鸟,说道:“大好的时光,你不去书房读书也罢,也不去外头亭子乘凉,却跑进来卧室里逗八哥,你是怎么了?” 这画风太奇怪。 “……”夏俊轻与八哥说:“不跟他说话,他两天不疼我了。”又道:“还是你对我好,来来来,少爷给你喂谷子吃。” 八哥琢了几粒谷子,抬头叫唤:“少爷,少爷。”机灵的小眼珠,见蒋素桓一过来,这扁毛畜生就叫唤:“玩鸟,玩鸟!” 夏俊轻窘得把鸟笼移到一边,未了自己也坐到一边,不曾对着蒋素桓。 从后面看去,能看见他红了耳朵根子,蒋素桓也是心疼他,叫秀莲过来把八哥提出去。 “不,我还要逗它。”夏俊轻不依,抱着鸟笼不给秀莲。 “这只鸟吵死了,听话,让秀莲送出去。”蒋素桓轻声道。 夏俊轻闻言,心软如水,忸怩道:“也罢,它确实挺吵的……”便给了秀莲,叮嘱道:“别喂东西了,小心撑死它。” 秀莲捂住嘴偷笑:“是。” 夏俊轻木着脸说:“怎地今天这么早?”天还没黑就出来,也没到吃饭的点,这人真是反常。不过他若是能天天反常,也是件好事呢。 “哦,明天要出门,早点休息。”蒋素桓看了眼他,在桌边坐下来说道。 夏俊轻泄了气,生无可恋之状:“哦。”他就知道,蒋素桓心里惦记什么,也不会是惦记着他。 蒋素桓好笑道:“气鼓鼓地,在心里念叨我什么?” 夏俊轻笑了笑:“你定是瞧错了。”但脸上露出期待,不知蒋素桓会否亲热亲热他。 但蒋素桓沉默良久,也没有去亲热他。有时候觉得夏俊轻这样挺好的,简单纯良。有时候却又希望他成熟点,因为蒋素桓实在不是浪漫可爱的人,没那份心力去时时刻刻腻歪着。 “哦,那就是瞧错了。”既然这样说,他就不管了。 第018章 夏俊轻等了良久,也不见那人过来亲热自己,便厚着脸皮蹭过去,小心唤道:“桓儿?” 称呼这个问题说了许多次了,蒋素桓再次说道:“叫我素桓。” 若是平时,夏俊轻肯定不愿意改口,他想着人人都唤素桓二字,唯他是蒋素桓最亲密的人,理当不同。可是眼下蒋素桓面色严肃,眼带冰冷,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唤道:“素桓。” 蒋素桓道:“这就对了,以后都这样叫我。”顺手摸了摸夏俊轻的下巴,叫秀莲过来:“可以传膳了。” 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夏俊轻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完饭,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去沐浴,最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上床休息。心里一口气堵着,堵着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秀萍见他傻坐,就过来说道:“少爷也去沐浴罢?奴婢唤人备水?” 夏俊轻瞧了瞧床上那人,细声道:“也好。” 果真去沐浴了,带着一身水汽回来,钻进蒋素桓的身边。却见蒋素桓专心入眠,对他不闻不问,因此心下忐忑,外加委屈。 也是蒋素桓之前对他太热乎,等如今蒋素桓恢复平时模样,便令他受不了。 “素桓。” 蒋素桓睁开眼,侧头看了看他:“何事?” 夏俊轻闻言,呐呐无语,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尽显无助。 蒋素桓也不是真的烦他,只是想着新婚也过去了,两人之间也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是正常生活,他总不能天天日日还黏糊他。 于是拍拍身边的枕头道:“睡罢,明天早起。” 静默片刻,夏俊轻把头挨近他,嘟哝道:“明天我陪你。” 蒋素桓道:“你还要读书。” 夏俊轻坚持:“不,把你送去了,我再折回来。” 蒋素桓沉默片刻:“这样多麻烦。” 夏俊轻勾住他的手,摇头道:“一点都不麻烦。” 蒋素桓无言,能从新婚快速走出来的是他,显然夏俊轻还沉浸在里头。 “素桓。”夏俊轻又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嫌恶我了?”也许是蒋素桓的冷清,让他感到慌了。 “算不上不好吧。”蒋素桓想了想,说道:“你身上责任重大,母亲对你寄予厚望,你应该加倍努力,潜心读书。” 夏俊轻低下头,默默叹气。 “睡吧,明天不必送我。”蒋素桓最后一句,便闭眼入眠。 第二天早起,二人默默吃罢早饭后,蒋素桓果然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夏俊轻在一旁木然地看着他,三番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话,眼睁睁地看着他出门。 蒋素桓踏出门槛,想到屋里的夏俊轻,回头说一声道:“我出门了,你自己在家,专心读书。” 夏俊轻木然地坐在那里,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旁人听没听见。 待蒋素桓走了,秀莲过来添茶,顺便轻声道:“少爷,桓少爷出门了,您打算去书房读书,还是如何?” 夏俊轻叹道:“不读书,能如何。” 秀莲挺心疼他的,小声道:“少爷莫要气馁,也许是桓少爷近日心情不好。等他晚上回来,也许就好了呢?” 夏俊轻漠然问道:“心情不好,为何不好?”明明之前还是好好地。 秀莲摇摇头:“这个奴婢不敢妄言,可老话不是说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更何况两位少爷并没有打架,也没有吵架。” 夏俊轻摇摇头,秀莲说不上点子上。他感觉跟蒋素桓不是闹别扭,而是被忽略了罢了,这种感觉真难受。 而蒋素桓说他的话,想来却也是个道理,所以他心里闷,慌,不好过。 又说蒋素桓出了门,来到莲花巷,与霍韫宫玄陵二人见面。 霍韫早就说过了,他不会亲自教导蒋素桓,毕竟蒋素桓不是他的弟子,这个有违门派规矩。让宫玄陵教导他却是可以,毕竟两人只能算是切磋,互相学习罢了。 因此霍韫见他来了,直接三白眼一番,说道:“玄陵过来,带他去药房。” 宫玄陵在院子里晒药,一截袖子挽起来,十分闲适。随意邦起的长发,令他看来像个村间野夫,而不是名门公子。 “素桓师弟,随我来。”他微笑着带蒋素桓进屋。 “好。”蒋素桓安静跟在他身后面,二人一起来到药房,边听宫玄陵说道:“这个是我的药房,师傅的在隔壁,比这里略微宽敞,药材也多了不少。” 蒋素桓在药柜处扫了一番:“师兄这里的药材也几乎齐全了。” 宫玄陵笑道:“你的功底出乎我的意料,可否冒昧问一句,师弟年岁几何?” 蒋素桓笑道:“十八了,你要问我学医几年,应该是十二年吧。” 宫玄陵惊讶:“六岁学医?”不过一想,世家子弟就是这样,多半在启蒙的时候就可以辨认药材。 可是据他所知蒋素桓并不是世家出身。 蒋素桓含糊说一句道:“嗯,机缘巧合。” 宫玄陵不是那么纠缠的人,闻言是笑笑点头,将此事带过去,说道:“我这里有些医书,算不上是独门,你可随意翻看。”与蒋素桓坐在下,又道:“你也知道师傅是擅长制药,我能交给你的便只有制药。” 蒋素桓点点头:“我则是擅长用药,师兄若是有兴趣,我便写一本用药医书送给你。” 宫玄陵微微讶异,不过随即就笑了,睇着蒋素桓道:“也好。” 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因为想回馈对方。蒋素桓对宫玄陵的印象很好,加上他又是霍韫的弟子,将用药的医书给他,并无不妥之处。 随后,蒋素桓一边翻看医书,遇到自己没见过的方子,便向宫玄陵讨教。宫玄陵为人耐心,体贴温柔,讲述得清楚细致,并且还亲自演示制药过程,毫不私藏。 因此蒋素桓便会给他将一些临床经验,用药经验,二者相得益彰。 霍韫偶然过来看看,发现他们相谈甚欢,谈话的内容尽是医学。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说话说出去,足以令很多前辈刮目相看。 令霍韫奇怪的是,平时他觉得自己的大弟子宫玄陵表现平平,因此才有不满意的情绪发生。但是此刻听他谈吐,却又觉得他惊为天人,学识广博,在制药上依旧炉火纯青。 不懂,霍韫摇摇头,翻着三白眼离开了。 不知不觉时近中午,宫玄陵停下谈话,对蒋素桓说:“师弟且自己先看书,师兄去做饭。” 蒋素桓一挑眉头,感到很惊奇:“师兄会做饭?”这里是古代,宫玄陵是个古代男人! “见笑了。”宫玄陵无奈道:“师傅不喜别人烧的饭,唯独坚持要我下厨,也是没法子。” 蒋素桓同情道:“我懂你,你去吧。”若是刘老坚持让他做饭,蒋素桓想必也会答应呢,这就是老板的威力。 在宫玄陵烧饭期间,蒋素桓和霍韫探讨了片刻,二人争论得不可开交,直到宫玄陵出现,霍韫找他帮助:“玄陵来说,是制药关键,还是用药关键?” 宫玄陵头疼,这个问题需要争论吗?连忙说道:“饭菜好了,师傅和师弟快去洗手吃饭罢。” 身为世家公子,蒋素桓以为宫玄陵的手艺会很粗糙,可是第一口菜肴入口,他就被征服了,这是五星级大厨的手艺。 “师弟,尝尝这个。”宫玄陵用公筷,给蒋素桓夹菜。 “好,谢谢师兄。”蒋素桓略有尴尬,但是想到宫玄陵的为人,便不觉得奇怪。 霍韫说道:“玄陵有了师弟,眼里头就没有师傅了?” 宫玄陵给他夹了两筷子,连忙笑道:“师傅这话不当讲,师弟第一次来家吃饭,怎么能比呢?” 午后休息片刻,二人在院子里翻弄簸箕上的药材,偶然谈谈话,悠闲舒适。 蒋素桓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实验室度日的日子,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只是环境变了而已。他果然是习惯这样的日子,感到全身细胞都活跃了,因此对夏家那个小院子,倒是没有什么想念。 这也怪不得他,人之常情,并不是说他就忘了哪里。 下午时间还早,蒋素桓便提出告辞。他还是有点克制的,现在毕竟不是单身汉,身后还有一个家庭。早出晚归这种事,要不得。 “素桓师弟,路上小心。”宫玄陵出来门口送他。 “师兄回去吧,明天我带医书给你。”蒋素桓掀开马车窗帘,与他说道,然后笑笑道别。 家中夏俊轻不得劲地呆了大半天,眼看着就下午了,他待在书房里显得无精打采。 突然秀萍进来告诉他:“少爷,桓少爷回来了。” 夏俊轻眼睛一睁,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桓儿回来了?” 秀萍点头道:“是呢,刚刚进门呢。” 夏俊轻闻言高兴,可是又不太高兴:“他回来了,竟然不来寻我……” 说着话,外头发生动静,夏俊轻起身跑了出去。 蒋素桓站在他对面,看样子正在走来,突然见到夏俊轻,笑道:“耳朵真灵。” “桓儿。”夏俊轻笑着上前来,激动地抱住他。 蒋素桓当着小丫鬟们的面上,亲亲夏俊轻的嘴角,令当事人和旁人都惊讶了。 第019章 小丫鬟们惊讶于蒋素桓的大胆开放,夏俊轻则惊讶于蒋素桓的亲昵。想来也是委屈,他们只不过两天不曾亲热,可是夏俊轻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现在被亲了亲便觉得久违了。 这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还是很开心,也羞羞地亲了亲蒋素桓的嘴唇,轻声道:“回屋里去。” “嗯。”蒋素桓拉着他,二人一同回到卧房。 “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夏俊轻不无疑惑,他明知道蒋素桓是个有药万事足的家伙。 蒋素桓笑道:“再晚一些回来,你的嘴就能挂上油瓶了。” 被打趣得厉害,夏俊轻不由地脸上发热,摸摸自己脸说:“有这么明显吗?” 蒋素桓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有这么明显。” 夏俊轻嗔怪了一眼他,嘟哝道:“都是你的错。”却也不敢太大声,生怕蒋素桓不爱听,听了会生气。 蒋素桓说:“借你书房一用,我要写些东西。” 夏俊轻忙说:“好,你要写什么,我来帮你磨墨。” 二人起身去书房,蒋素桓寻来一本白本,说道:“我要写医书。” 夏俊轻不懂这些,便安静地在旁帮他磨墨,看他写的入神,纵然心里有千般话想说,也不敢打扰。 这样一写时间就溜走了,很快又到了黄昏。秀萍进来掌灯,顺便询问道:“时间已不早了,两位少爷不如先用膳吧?” 夏俊轻也说道:“是啊,桓儿别写了。” 蒋素桓阁下笔,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连忙笑道:“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夏俊轻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写得这般入神,我怎敢打扰你,否则你又是几天不搭理我,我找谁哭去?” 蒋素桓站起来,捏捏他的腮帮子:“好了,去吃饭吧。” 夏俊轻顺势握住他的手,对秀萍说:“咱们桓少爷终于饿了,传膳吧就。” 秀萍笑着下去。 吃第一口夏俊轻夹来的肉片,蒋素桓冷不丁地想起宫玄陵的手艺,提了一句:“师兄烧的饭菜竟然味道不错,比厨子做得还好吃。” 夏俊轻吃饭的动作一顿,用眼角虚了虚他,不经意问道:“师兄?是舅公那个弟子吗?” 蒋素桓说:“是啊,他叫宫玄陵,医术很不错。” 夏俊轻哦了一声,低头默默吃饭,只是心里想着,明明是个大家公子,学什么烧饭呢,也真是烦人。 他很怕蒋素桓吃饱又钻进书房,便腻歪着他,让秀萍去准备水,要同他一起沐浴。 蒋素桓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着,你想在净房里做坏事?” 夏俊轻脸都红了,忙说:“没有那个想法。”不过蒋素桓提起来,他觉得试试也无妨,只要蒋素桓肯,他有什么不肯的。 “也罢,就依你吧。”蒋素桓感到奇怪,他觉得从莲花巷回来,他就对夏俊轻包容了不少。 夏俊轻闻言一阵欣喜,连忙厚着脸皮,凑上去亲亲他的脸颊。 蒋素桓倒也不反感,毕竟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只是也没有当初那种火烧火燎的热情,只是随意敷衍了回吻了他一下。 垂下眼睑,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大概是年纪大了,恋爱无能吧。 “桓儿,我今天很高兴。” 又听到那个幼稚的称呼,不过这次蒋素桓笑笑,未再去纠正。 夏俊轻看见那人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便帮忙张罗,让他先进浴桶里去。 蒋素桓坐在浴桶中,若有似无的眼神瞅着夏俊轻,令夏俊轻双颊火辣,背过身去再退下自己的衣裳,竟然有种别样的羞耻感,令人既兴奋又羞涩。 夏俊轻今年才二十一岁,正是男子长身体抽条的时候,因此他高挑偏瘦,身上一丝赘肉也无。修长的四肢,显得漂亮均称,线条流畅舒服。 蒋素桓深知对方身体的触感,看到这里,心中才有那种隐隐的冲动。因此他已经肯定了,暂时来说,他对夏俊轻只有生理上的冲动。 这个也挺容易理解的,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对着一个小鲜肉,并且尝过那种激情之后,自然念念不忘。 而蒋素桓虽然未到念念不忘的地步,但是对着夏俊轻的果体,还是会冲动。 他对夏俊轻笑道:“磨蹭什么,快过来吧。” 夏俊轻退下最后一条亵裤,光溜溜地露在他面前,羞羞地走过去。 等他进入浴桶,蒋素桓便向他伸出魔爪。先将这触感良好的身躯抱过来,在皮肤上虎摸流连。 夏俊轻揽住他的肩膀,同样对他的身体很受吸引,但又不敢像蒋素桓那样大胆触摸。 蒋素桓捏起他的下巴,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年轻的时候是俊逸,成熟的时候是男人味,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魅力。他侧头覆盖上去,一个湿润的亲吻就此展开,充满缠绵的味道。 什么样的吻才悸动人心,并不是热烈凶狠的吻,蒋素桓这个性格,他喜欢缓慢温吞,却有力度的深吻。 就是这样的吻,吻得夏俊轻缴械投降,连连败退。 诚然他也很喜欢这样接触,可是心脏就要爆裂开得感受,令他不得不推开蒋素桓,先喘气再说。 蒋素桓笑了笑,追上去继续堵住他的嘴唇,用力疼爱他。 “桓儿……”夏俊轻叫道,受不了地求饶了:“你怎地这么坏,我喘不过气了……”他伏在蒋素桓的肩膀上吁吁气喘。 “嗯?”蒋素桓慵懒地眯眯眼睑,声音嘶哑。 “……”夏俊轻浑身悸动,抱住蒋素桓的肩膀,亲吻他的颈边肌肤:“桓儿,我很喜欢你。”可他知道,蒋素桓对他并没有喜欢,若不是发生那种事,这个人不可能嫁给他。 “嗯。”蒋素桓侧头,咬了咬他的耳朵,撩起一捧水珠,淋在他背上。 年轻人的背部,光滑细腻,肌肤柔韧,掌心覆盖在上头,触手生温,令人舍不得移开手掌。 感受到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流连忘返,夏俊轻是愉悦的,至少蒋素桓还喜欢他的身体,愿意亲热他。 两人又是再度吻作一团,抱着彼此的脑袋,吻得火热。 蒋素桓的手掌下移,握住那挺翘的柔软,悸动得夏俊轻高呼出声,也学他那般,对他伸出魔掌,尽情玩弄。 在净房玩闹一番,回到卧室的床榻上,才是真刀真枪地实干。 整整要了两次,都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满足,二人这才休息片刻,躺在一起享受余韵的悠长。 蒋素桓平复了心中火热,慵懒地说道:“时间还早,我去书房再待一会儿。” 夏俊轻闻言,死活都不愿意让他去的,于是抱住他摇头:“桓儿别去,陪陪我。” 蒋素桓笑道:“你也去看一会儿书,不是挺好的?” “哪里好了。”夏俊轻嗔道:“你整天就想着书,想着药,可曾想过我?” 蒋素桓把手伸进被窝,掐了那浑圆一把:“我刚才不是想你了,想得还不够吗?” 两天多没有亲热,其实才两次绰绰有余,要夏俊轻再来一次也是愿意的,但是他知道蒋素桓不愿意,便耍赖说道:“不管,反正你不许去,待着陪我。”说罢更是紧紧抱住,不让动弹。 蒋素桓这下无奈了,说来也奇怪,但是并不厌烦。 按理说夏俊轻一个大男人,整日里就知道黏黏糊糊,实在让人讨厌。可是相处下来,蒋素桓还是接受了他,觉得夏俊轻就是这德行。这种自带卖萌撒娇求蹭的兔子属性,放在夏俊轻身上适合,放在别人身上瞬间恶寒。 “怎么样,你还是要去?”夏俊轻抬头看着他,疑似眼睛红红地。 蒋素桓翻身压住他,叹了口气:“不去了,总该高兴了吧?” 夏俊轻默默看着他,从木着脸到笑脸,一步步绽放开来,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亲密傻笑。 “堕落,不上进。”蒋素桓啄他一下,便说一句。 夏俊轻也不恼,若是平时被这样说,肯定大受打击,可是现在怎么都觉得甜蜜。 “桓儿,我会上进的,你放心。”他低声保证道,同时暗自决心,要加倍努力,将来一定考上进士。 “好,你可以的,我相信你。”蒋素桓说道,深深地凝视他一眼。 这一眼仿佛带着魔力,令夏俊轻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感动地抱紧蒋素桓,觉得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桓儿没有远离他。 那些自以为是的别扭,都是自己瞎想的罢了,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早上,亲亲密密地吃过早饭后,夏俊轻拉着蒋素桓不撒手:“时间还早,你就要出门了吗?” 蒋素桓笑,平时夏俊轻挺正常的,怎么一跟他说话就画风诡异:“是啊,要出门了。” 夏俊轻说道:“我不耽搁你,送你到门外吧。” “不必。”蒋素桓捧起他的脸,用力啾了一口道:“好好待着,多吃饭多读书,少走神少幻想。” 第020章 那人还是就这样走了,夏俊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傻笑起来。虽然跟昨天不无两样,也是毫不留恋地出门,可是感觉却是不一样。 夏俊轻心想,会否他下午还会早早回来? 想着也是羞赧,怎么蒋素桓才出门不久,他就开始这样期待了呢。 因着昨天晚上,被夏俊轻拖着不得离开,蒋素桓的医书没写多少。只好把首先写好的,带来莲花巷撰写。 宫玄陵听说他是及时写的,就笑了,连连摆手说道:“不着急,你慢慢写。” 蒋素桓点头道:“也很快的,再写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他记忆力很好,书写起来根本不费力气。 宫玄陵看了看他,只好点头说好。 今天与昨天一样,共同探讨一些蒋素桓没有见过的药方子。他发现自己学习的东西,跟这边的有一部分重合,有一部分却大不相同。仔细推敲其中的差别,又能获得新的知识,令人欲罢不能。 对于蒋素桓小小年纪就掌握这么多知识,宫玄陵不无赞叹道:“素桓师弟的学识,令师兄刮目相看。” 蒋素桓说道:“师兄谬赞了,你才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宫玄陵今年二十出头,蒋素桓这个三十岁的老油条,确实不好跟人家比较。 宫玄陵笑道:“你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哈哈哈。” 一到午时,他便又去做饭。再次吃到可口的饭菜,蒋素桓还是赞叹:“师兄的手艺很好。”做的饭菜,不知道为何就是很合胃口。 宫玄陵笑笑不语,待蒋素桓下午离开之时,递给他一个食盒。 “嗯?”蒋素桓很惊讶。 宫玄陵淡笑道:“随手做的小点心,给师弟带回去吃。” 蒋素桓就更惊讶了:“师兄还会做点心?”不过想想又释怀,既然他的厨艺那么好,点心自然也不在话下。 “也许做的不好,你爱吃就吃着,不爱吃就赏给下人。”宫玄陵一直浅笑着。 “好,谢谢师兄,我会吃的。”蒋素桓说道,这个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当然要尝尝。 “嗯,你回吧。”宫玄陵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屋。 蒋素桓提着食盒,回到院里,秀莲听见动静迎出来,笑着行礼道:“桓少爷安好,今天回来得也很早啊。” “也跟昨天一样吧。”蒋素桓笑笑道,把食盒交给秀莲,一边说:“俊轻在书房吗?” 秀莲点头应是,然后蒋素桓干脆把食盒收回来:“那好,我去看看他,给他吃点好吃的。”毕竟宫玄陵手艺那么好,蒋素桓觉得这盒点心也是美味的。 “桓少爷对少爷真好。”秀莲掩嘴笑了,眼带羡慕。 “是啊,我不对他好,他该天天怨念地看着我了。”蒋素桓打趣道,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次夏俊轻专心读书,竟然没发现他回来了。猛然抬头看见人,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桓儿,你回来了?” 蒋素桓提着食盒过去,说道:“写得真入神,肚子饿不饿?” 夏俊轻这才看见,蒋素桓手里还提着食盒,就笑了:“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以为是蒋素桓在街上顺手带的。 “是点心。”蒋素桓也不确定,便打开盒子,果然是两碟点心,味道香香地。 “这是什么点心?没见过这般样式的呢?”夏俊轻说道,闻到香喷喷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本想自己入口,却又看见蒋素桓,马上先给他吃一口:“你吃。” 蒋素桓犹豫片刻,便张口咬了一口,松香清爽:“不错吃,你试试。” 夏俊轻眯眼笑了,把剩下的半块放进自己嘴里吃着:“嗯,果然好吃呢?”马上让秀萍斟茶来,一边吃茶一边吃点心,不多时就吃下去了两块。 “喜欢吃?”蒋素桓挺意外的,这点心虽然好吃,但是容易腻味,他不爱吃甜食,可夏俊轻却一块接着一块,好像不会腻味。 “嗯,是啊。”夏俊轻这才想起来问道:“这个味道没吃过,桓儿是在哪里买的?”他想说下回也去买,给兰氏尝尝味道。 “不是买的。”蒋素桓说道:“是玄陵师兄自己做的。”统共就那么两碟子,夏俊轻吃了几乎一碟子,还剩下一碟子,他说道:“要不就给母亲送去,也让她尝尝?” 夏俊轻吃点心的动作早就停下了,闻言也不心疼,说道:“好,秀萍过来,给夫人那边送去吧。” 蒋素桓见他脸色都变了,疑惑道:“怎么了,吃撑了?” 夏俊轻舔了舔嘴边的碎屑,虽则好吃,但是心情着实不那么甜,这个什么玄陵师兄,做饭就算了,还做什么点心带回家,实在是膈应人。 “桓儿,舅公那个弟子,为什么对你这样好?”送点心什么,女人才这样做呢。 蒋素桓歪头说:“也许是为了感谢我,给他写医书?”他倒是觉得,这种不算出格。他们相处得挺好的,彼此都有好感,互相帮助送点东西不唐突。 “什么?你的医书是写给他的?”夏俊轻惊呼了一声。 蒋素桓侧目道:“对,很惊讶吗?” 夏俊轻张了张嘴,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直想把肚子里得点心全部吐出来,他说道:“你怎能这样?” 蒋素桓一头雾水道:“我怎么样?” 夏俊轻气鼓鼓地看着他:“你为了给他写医书,一耗就是一下午,却总不愿意陪我……”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蒋素桓就无语了,说道:“为他写医书只是偶然之事,两三天也就写好了。你说我总不愿意陪你,这是哪门子的说法?我什么时候不陪你了?” 夏俊轻便道:“怎么没有,成亲没两天你就不愿意了,昨夜还要半夜起来写医书,你真是……”想到那是为了宫玄陵的,夏俊轻气得急眼了。 “你这样说是不是无理取闹了一点?”蒋素桓沉下脸,觉得对方也太不懂事了,什么该计较什么不该计较,一点衡量都没有。 “……”夏俊轻瞪着眼,负气地说:“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吧,总之你是不会心疼我的。”说罢回到书案上坐着,一动不动生闷气。 蒋素桓沉默了片刻,静静出了书房门。 夏俊轻心里一咯噔,听见门关上了。刚才蒋素桓还在这儿站着,他便浑身是气,现在蒋素桓一走,他险些要哭。 秀莲劝道:“少爷去找桓少爷吧,别与桓少爷生气了。” 夏俊轻嘴巴一闭,摇摇头,他心里堵得难受,这下不想去找蒋素桓。 想到蒋素桓昨天的亲昵,夏俊轻有点希望,他希望蒋素桓先来找自己,而不是自己去找蒋素桓。 然而呢,蒋素桓并没有理会他。 这个时候要怎么办?继续冷战还是腆着脸去求和? 夜晚,吃罢晚饭,外面的风呼呼地吹响,屋里倒是安静异常。 蒋素桓突然动了,说道:“我去药房写医书,你沐浴过后就去睡吧。” 夏俊轻也动了,抓住他的手腕:“不许去。” 室内气氛凝滞,屋里的俩个小丫鬟不敢大声喘气,静静看着这一幕。 蒋素桓未曾甩开夏俊轻的手,冷脸问道:“你说不许去?”他凭什么?这样说话? 夏俊轻咬了咬牙,豁出去:“我错了,我不是不许你去,我是求你别去。”他软下声音,央求起来,一点都不嫌弃自己丢人。 这是什么神转折? 蒋素桓气笑了,就这件事想了很多,然后说道:“来,我们谈一谈。”他看着夏俊轻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宫玄陵有什么首尾?” 直接明白,问到夏俊轻心坎里去,问得他一哆嗦,不敢直视蒋素桓的双眼,他在心虚! 蒋素桓看出来了,心里好气,又好笑。是不是他表现得太不靠谱,所以夏俊轻认为他是个见一个想一个的渣男? “……”夏俊轻感到惭愧,他不该去揣测蒋素桓,可其实他只是吃醋嫉妒:“你跟他那么好,愿意为他写医书。” 蒋素桓就道:“我也愿意为你写医书,难道不是对你更好?”只不过夏俊轻不学医,医书对他没用。除了医书还有大把事情,蒋素桓愿意为他的做的,现在已经改变了不少。 “他给你做饭,还做点心,是何居心?”夏俊轻开始挑宫玄陵的不是,这人太讨厌了,图谋不轨! “你想太多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都喜欢我?”蒋素桓嗤笑,从不觉得自己魅力无边,是个人见人爱的主。 “谁知道呢,你这么好。”夏俊轻嘟哝,刚才那些凝滞气氛瞬间不见了,只有他浓浓的怨念。 蒋素桓无语了许久,就说道:“我能保证我对他没有想法,如果他有那个意思,我会明确拒绝,并且疏远他,这样总该行了吧?” 夏俊轻心中一喜,又脸色一正:“还是不行,你不许吃他做的饭,也不许吃他做的点心。” 蒋素桓顿时捏着他的鼻子道:“你太作了,这就叫做蹬鼻子上脸,你知道吗?” 夏俊轻挨近他,亲亲热热地央求道:“你就答应我,省得我担心。至于你的午饭呢,我会叫刘旺来回送的,你放心,不会让你饿着。” “作。”蒋素桓吐出一个字。 “求你了,桓儿。”夏俊轻眨巴眨巴眼,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使劲儿蹭:“快答应我,你快答应我。” 第021章 一个成年男子抱着你的腰使劲蹭蹭,嘴里软软地央求,双眼期盼地看着你,你能拒绝? 蒋素桓能,别说是成年男子,就算来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他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可是夏俊轻不是别人,这个人还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他怎么能狠心拒绝。 “夏俊轻,我能答应你现在的要求。”他说道。 正在夏俊轻眼眸闪亮,欣喜若狂的时候,蒋素桓又说道:“可你给我记住,没有下次。不要再对我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我会烦恼的。” “……”夏俊轻的笑,犹如一霎那的烟花,马上灰暗下来:“你若是好好地,我又如何会烦恼你?” 蒋素桓高高挑起眉头:“难道我现在不是好好地?” 夏俊轻马上道:“不好,你现在招蜂引蝶……” “你住嘴吧。”蒋素桓生气道:“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是那种人,再多的狂蜂浪蝶又如何?更何况你只是猜测,别人也不一定是那种人。” 两个人的思想观念,似乎十分不同步,夏俊轻给蒋素桓的感觉,只有幼稚不成熟。这时候蒋素桓心里是烦躁的,对着夏俊轻有一丝丝烦厌。 夏俊轻倒不是拼命作死的人,相反他内心十分敏感,只要见到蒋素桓感觉一变,他就不敢多说半句。只是表情可怜兮兮,整个人失落地狠。 “秀莲,去备水,给少爷沐浴,然后盯着他睡觉。”蒋素桓吩咐道,完了就要走。 “桓儿……” “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明天再跟我说话。”蒋素桓回头道,说罢就迈步离开。 “……”夏俊轻可怜地坐在原处,两只眼睛红红地,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伤心得。 秀莲同情他,过来说道:“少爷莫要难过了,奴婢这就去备水,您沐浴后就听桓少爷的罢,等桓少爷回来,您再跟他好好说。” 夏俊轻道:“说什么,他不许我跟他说话了。”想着就是堵心,负气道:“去吧,等我沐浴后,自去休息,谁管他呐。” 时间还早,蒋素桓本该伏案工作到深夜,但是秀萍进来添了一次茶,他就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秀萍说:“亥时初。” 也就是晚上九点多十点的样子,蒋素桓想了想,叹气:“我过去休息,你将房间收拾一下也去歇了吧。” 秀萍应是,等蒋素桓走罢,帮他整理了书桌,出门时吹灭蜡烛,把茶盏端走。 蒋素桓回到卧房,瞧了瞧床上的隆起,细声问秀莲:“他睡了吗?” 秀莲轻声道:“睡了。” 蒋素桓挥挥手:“你下去歇了。”说罢走向大床,脱下外衣上床休息。他动作间顾忌着夏俊轻,是以十分小心,不想吵醒他。谁知躺下以后,夏俊轻的身体挨过来,默默贴着他,也不说话。 蒋素桓也不跟他说话,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吃饭的时候才问他:“昨天反省得怎么样?” 夏俊轻呐呐地抬眸看看他,没有发言。 “看来你是执迷不悟?”蒋素桓皱眉。 “……”夏俊轻摇摇头,急得快哭了。 蒋素桓这才发现不对劲,捏着他的下巴问道:“嗓子怎么了?不舒服?” “嗯……”夏俊轻发出哑哑的声音,对他说道:“喉咙痛。” 蒋素桓仔细观察,发现他嘴边起了泡泡,这才确定道:“你上火了。”回头马上开一帖清热下火的药,抓了药材给秀莲去煎药。 一夜之间变成这样,蒋素桓心里的气全消了,对着夏俊轻只剩下无奈和心疼:“好了好了,你别想太多,你说的我都答应了。”他害怕再闷个两天,对方的肝肺还要不要了。 “嗯……”夏俊轻软软地应道,生病了不舒服,可怜兮兮地看着蒋素桓。 蒋素桓摸摸他的脸,夏俊轻顺势靠过来,让蒋素桓抱着。 “好好吃饭,我一会儿要出门。”说罢又道:“别忘了给我送饭。”想到那个场景,蒋素桓现在就开始头皮发麻,不知道霍韫和宫玄陵会怎么看待他。 “好。”夏俊轻腻歪了片刻,抬头亲亲蒋素桓的脸颊,坐正姿态好好吃饭。 之前是刘旺早上送蒋素桓去莲花巷,中间外头守着,以便差遣,因此一天走两趟足矣。现在不同了,夏俊轻令他中午之前回来一趟,给蒋素桓送饭去。 刘旺摸不着头脑,心道少爷不是在莲花巷吃得好好地吗? 不过蒋素桓也点了头,他就照办了。于是中午之前便回来,带了一份丰盛的,夏俊轻特意让人准备的饭食,去了莲花巷。 因着夏俊轻叮嘱他早点来回,是以刘旺送饭过来的时候时间略早。 他敲门进来说:“少爷,俊轻少爷给您送的午饭来了。” 蒋素桓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宫玄陵和霍韫不知道,他们看看刘旺和刘旺手中的食盒,又看看蒋素桓,眼神一言难尽。 现场果真是头皮发麻,蒋素桓硬着头皮说道:“你放桌上吧,也快到中午了,你自去解决自己的午饭。” 刘旺笑笑应是,把食盒放下就走了。 霍韫说道:“我那外甥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嫌弃我家伙食不好?”明明他大弟子的手艺那么好,蒋素桓每次都赞扬。 看见宫玄陵也投来疑惑的眼神,蒋素桓连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表现得好些。” 这么一说,霍韫就懂了,毕竟两人是新婚,他斜着三白眼说道:“傻孙子,做事稀里糊涂,哼。” 蒋素桓也很赞同这句话,可是霍韫这样说夏俊轻,他却感到不舒服,因此不语。 下午和宫玄陵独处的时候,蒋素桓郑重对他道歉:“对不起师兄,俊轻做事太莽撞了,我替他赔个不是。” 宫玄陵笑笑摆手道:“何必说抱歉,他只是心系于你,并没有错。” 蒋素桓还是严肃着一张脸:“不,道歉是应该的,这样做确实不对。” 宫玄陵也收起笑容,正经道:“其实我能理解夏公子,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对你这么上心。” 蒋素桓不着痕迹地观察他,却看不出半分暧昧的痕迹,宫玄陵的眼眸是坦荡荡地,因此他笑道:“也许吧。他这个人虽然诸多缺点,但是我跟他一起十分踏实,从没想过除了他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 宫玄陵笑道:“你二人的感情之好,令人羡慕,希望他日我也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蒋素桓说道:“一定会的。” 然后两人结束这个话题,没有再提起过。那些送点心的事也成为过去,似乎只是宫玄陵的感谢之举,别无其他。 而那本答应送给宫玄陵的医书,三天后完成,蒋素桓亲手送给他,感谢了一番他的耐心教导。 宫玄陵连忙摆手说不用谢,因为他也从蒋素桓身上学到了不少。 其实这些天不吃宫玄陵做的饭菜,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被影响了。不知是蒋素桓的错觉还是怎么样,总之发现宫玄陵跟他拉开了距离。 虽然唏嘘,但是这样正好,所以蒋素桓乐见其成。 这天下午,夏俊轻突然出现,说下去出去了一趟,顺道过来接蒋素桓回家。 他见了蒋素桓十分高兴,拉着手不放,被蒋素桓教训了几句:“去跟舅公问个好,还有玄陵师兄。” 夏俊轻乖乖地点头,进去跟霍韫问好,还有宫玄陵。 霍韫说道:“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学好的,哼。”没给夏俊轻好脸色看,从来都看不上他。 夏俊轻委屈道:“我只是没有学医,哪里就不学好?我在家里读书呢。” 霍韫问道:“读了多少年书,成就几何?考上了秀才没有?” 夏俊轻呐呐不语,别说秀才,他连童生都不是。 霍韫指着蒋素桓说:“同是年轻人,你看看素桓,你看看玄陵。他们是处处拔尖的人才,你呢,我看你是个废材。” 夏俊轻让舅公说得,无地自容,垂眸自伤。 蒋素桓过来拉住夏俊轻的手,无声安慰,顺便说道:“舅公有所不知,俊轻也是很努力的,现在还没考秀才,只是因为他还没下场考试。” 霍韫仍然冷哼,看不起夏俊轻。不是说夏俊轻不努力,他纯粹是看不上夏俊轻那副软绵绵的模样,在他面前总是瑟瑟发抖的兔子似的。 蒋素桓说道:“有句老话不是说吗,□□,一遇风云便化龙。我相信俊轻只是时机未到,明珠蒙尘。” “哈哈哈哈哈!”霍韫大笑,笑死他了。 夏俊轻气了,捏着蒋素桓的手,说道:“舅公你等着瞧,我会考上进士的!” 说罢拉着蒋素桓出门,蒋素桓问他这么急做什么,无需为这件事生气,霍韫那张嘴就是那样的。 夏俊轻说:“回去读书,好叫他们知道,我不是废材。”霍韫的话深深伤到他了,特别是跟宫玄陵和蒋素桓一比,他显得什么都不是。 这种追不上,抓不住的感觉,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第022章 两人一同出了院门,蒋素桓才看见夏俊轻的脸色不对。原以为只是被霍韫气到了,没想到是这么刺激,连眼睛都红了,一副恼羞却不知如何反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想哭,还是气得不行。 “何必这么在意?”蒋素桓就当他哭了,轻说了声,顺便自己用袖子抹抹他的脸。 “桓儿你在干什么?”夏俊轻回过神来,发现蒋素桓在替自己抹脸,显得又惊又羞,他根本没哭呀。 “我看你气得,要掉金豆子了。”蒋素桓笑着说。 “你才掉……掉金豆子。”夏俊轻撇开脸,平息了一下情绪,嘟哝道:“是他太气人了,怎能这样说我?”瞄着蒋素桓,又道:“我知道桓儿对我好……”为他说话,为他打气,从没有看不起他。 这对夏俊轻来说,就是很好了。因为他最害怕的就是蒋素桓看不起他,打从心里不喜欢他。今天蒋素桓在霍韫面前说的那些话,夏俊轻很感动。 “这有什么,我说过我相信你的。”蒋素桓笑笑说,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好了,回去吧,不是要读书吗?”估计被霍韫气了一下也好,以后就可以专心读书了。 夏俊轻坚定地点头:“对,回去读书。” 蒋素桓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回去之后果然进了书房,晚间吃罢饭又去读书,看来是真的刺激到了。 连续两天都是如此,不说蒋素桓,连两个小丫鬟都感到意外。连忙将此事告知兰氏,说是有这么回事,觉得反常呢。 兰氏听罢反倒是很欣慰,笑道:“原是开窍了,懂得上进了。” 橙英笑道:“夫人这样说少爷,少爷要伤心了呢。” “是啊。”红英笑嘻嘻地说:“咱们少爷一贯努力上进,怎么到了夫人嘴里,就变成以往不上进呢?” “你们两个丫头呀……”兰氏笑叹道:“我何曾说他以前不上进。”诚然夏俊轻以前读书也努力,但是没有方向,只为了努力而努力。报仇什么的,摸不着看不见,倒不如现在,有个摸的着看得见的目标在身边,令他咬牙追赶,不敢松懈。 受到夏俊轻的影响,蒋素桓这阵子也专心致志,竟然比以前更为刻苦。连宫玄陵也察觉出来,他在赶进度,学习的劲头很足,却很匆忙。 宫玄陵三番几次想问问他,是不是怎么了? 蒋素桓敏感了一回,对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说道:“可能是被俊轻影响了?”对上宫玄陵越发疑惑的脸,他笑了出来:“他最近读书十分努力用功,我也想有时间多陪陪他,因此想快速结束这里的学习。” 宫玄陵:“师弟要走了?” 蒋素桓点点头:“差不多就要走了。”拿出那本已经完善的医书,交给宫玄陵:“师兄,很谢谢你。” 虽然只是短暂的师兄弟情谊,但是蒋素桓很珍惜,他对宫玄陵的好感一直存在。等以后他们在外头遇到,就不能再叫师兄了。 “师弟……”宫玄陵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把书本接过来:“谢谢。” 又过了几日,蒋素桓来向霍韫告别,学习完最后一天,他就不再来了。 霍韫虽则对他横眉冷眼,可是蒋素桓要走,他还是送给他一本手札,而且态度不十分好:“这手札拿去学习吧,凭你那三流医术,想出师还早着呢!” “谢谢舅公。”蒋素桓收起来,在门口与宫玄陵告别:“师兄……” “师弟。”宫玄陵突然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将要说出的再见:“师弟,你入门吧,做师傅真正的弟,我们做真正的师兄弟。” 望着对方真挚的眼神,蒋素桓有一丝感动,但他摇头拒绝:“师兄,你是个天生的药师,以后天高任鸟飞,你我在外面相见之时,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对手。” “师弟……”宫玄陵欲要争取。 “再见,宫玄陵。”蒋素桓挣脱了那只手,后退两步,然后上了马车。 他们离开了莲花巷,今后很少会再踏足这里,或许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宫玄陵已经出师了。 回到夏家,他们住的小院子,不出意料地听到秀萍说,夏俊轻还在书房。 蒋素桓去泡了一盏茶,亲自端进去,然而夏俊轻写得很专心,并未发现他。 写罢一行字,放下笔端详,夏俊轻歪着头呢喃:“不对不对,这样写不对……” “什么不对?”蒋素桓在边上说了一句。 把夏俊轻吓了一惊,猛地抬头看他:“桓儿?”先是惊喜一笑,又一愣:“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别是把他晾了许久,夏俊轻不会原谅自己的。 蒋素桓道了句没多久,接着俯身跟他接了个吻,这个姿势十分方便又带感,吻着便把夏俊轻上半身压在书案上。 “桓儿……”夏俊轻生怕弄到笔墨,不想就范,可是实在舍不得拒绝,他还是享受被蒋素桓这样对待的。 “闭上眼睛。”蒋素桓命令道。 “这……”夏俊轻颤颤巍巍地抖着睫毛,嘴巴一张一合,最后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可是显得十分紧张。 让蒋素桓笑了笑,俯下身亲吻他的脖子,以及脖子往下继续,湿润的吻暧/昧极致,迷人心窍。 把身底下的人弄得越发颤抖了,连下面都开始激动。于是夏俊轻懊恼地抱住蒋素桓,不让他继续使坏:“桓儿莫要逗我,现在是白天呢。” 他想要了,可是白日宣/淫要不得,更何况在书房内。 “有什么关系?”丫鬟们早就在他们接吻的时候退了出去,现在无人在周围,两人亲热亲热有何不可。 “有的……白日宣/淫,不好。”夏俊轻小声嘀咕道,可是抱着蒋素桓的力道一点都不减,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嗯?真的不好?”蒋素桓下半身贴着他,用力向前顶了顶,撞到了夏俊轻同样隆起的部位。 “桓儿……”夏俊轻轻呼,脸开始红了,一半是害羞一半是激动。 蒋素桓轻轻推开他,坐在椅子上解下自己的腰带,动作缓慢而流畅,一举一动都带动着夏俊轻的呼吸。 他想干什么?这是夏俊轻心中所想,还有期待。 怎知蒋素桓想做的,跟夏俊轻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拉下一点亵裤说道:“过来我面前,用嘴帮我含。” 夏俊轻头皮一麻,呐呐无言,看着蒋素桓那处哄地一声红了脸,还能这样? “怎么了,你不愿意?” “没有。”夏俊轻赶紧说,他愿意的,在他眼里这不算折辱,因为对方是蒋素桓,那处也是他摸过亲过的,色泽是漂亮的肉粉色,令人很有亲吻的欲/望。 “那就快点,你太磨蹭了。”蒋素桓说道。 “哦。”夏俊轻点头道,咽了咽口水,在蒋素桓跟前蹲下来。 在他口的时候,蒋素桓用手掌轻轻扣着他的头部,很放松很享受。 “俊轻……”舒服的时候,他喊了夏俊轻的名字。 夏俊轻感到很神奇,因为他也有舒服的感觉,明明蒋素桓都没有碰他,可是那处已经硬得不像话。 蒋素桓低头看着夏俊轻的表情,勾起嘴唇笑了。他纯良的小兔子,现在是只淫/荡的兔子,那表情真是……像极了小电影里边的女忧,丰富而投入,享受而诱惑。 即将出来的时候,蒋素桓从他嘴里退出来,身寸在手帕上。 夏俊轻张着嘴,合不上一般,细细喘气,眼角又是红红地,十分靡丽。 “桌上有茶,漱漱口。”蒋素桓用手帕擦擦他的嘴角,残留的白色,让他去漱口。 “嗯……”夏俊轻乖乖地端茶漱口,完了以后羞涩地看着蒋素桓,眼含期待。 蒋素桓便系上裤头站起来,说道:“时间还早,你在看会儿书吧,我回屋了。” 刚走了两步,背后的衣服被人拉住了,蒋素桓回头一看,对上一双幽怨控诉的眼神。 “桓儿你怎能这样?”夏俊轻小声控诉道。 “那你想怎么样?”蒋素桓要笑不笑地道。 “……”夏俊轻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放在腰带上,表情似嗔似怒,包含太多。 “哦,你也想让我含你的。”蒋素桓直白地说。 “……”夏俊轻点点头。 “没听见,是还是不是?”蒋素桓问道。 “是……”夏俊轻蚊子一样说道,顺便瞪他一眼,然后恼羞成怒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解开了腰带。 “哈哈哈。”蒋素桓大笑三声,不走了,回身让他坐在书案上:“这里来,我来伺候你。” 夏俊轻闻言悸动得厉害,乖乖地坐上书案,在蒋素桓得帮助下,把亵裤拉倒膝盖处。 蒋素桓先是是抱着他的腰,亲热了一番,才弯腰俯身下去,含/住那高耸的小俊轻。 “……桓儿!”夏俊轻抱住他的脑袋,惊呼出声,再激动下去就要掉金豆子了。 第023章 这是一次终极体验,等蒋素桓抬起头的时候,手里兜着夏俊轻的子子孙孙。而夏俊轻张嘴喘气,就像死了一回似得,那样辛苦呢。 “桓儿。”他边喘气边呢喃道。 “嗯?”蒋素桓对着他,舔了下嘴唇边的液体。 夏俊轻腹下一麻,过电般刺激,赶紧抱住蒋素桓的脖子,不再看他靡丽的模样。 “行了,放手吧,我去漱口。”还要洗手。 “可我想抱着你。”余韵未散,激动犹存,夏俊轻满心满眼都是怀里这个人。 蒋素桓也算那样了,纵容他抱了片刻,等他呼吸平复才推开他。 夏俊轻默默把裤头系上,下地的时候,觉得两腿发软,还是忘不掉刚才那种快乐呢。 想到那柔软的唇,夏俊轻感到一阵寂寞,连忙整理好衣物追随蒋素桓而去。 蒋素桓在洗手盆边洗手,他便从后面抱过来,黏糊得紧。 “不想和你分开。”一想到蒋素桓明天一早又要出门,夏俊轻觉得不得劲,心痛。 “嗤。”蒋素桓继续洗手,他管夏俊轻这种表现叫做毛头小子恋爱综合征。等夏俊轻到了三十以上,估计就淡定了。 至于明天不出门的事,蒋素桓没有来得及说,也没打算说。 晚上两个洗过澡,在床上胡混瞎混了一通,又累又满足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蒋素桓到了点没起来,夏俊轻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私心里是不想,可是又不能耽误蒋素桓的大事,便推推身边人,轻声道:“桓儿起身了?今天要出门呢?” 蒋素桓早就醒了,闻言才说道:“今天不出门。” 夏俊轻有点子发愣,眨眨眼问道:“你说什么?今天不出门?” 蒋素桓嗯了一声:“是啊,我不必再去莲花巷了,已经学得差不多。”接下来自己研究即可。 “哎?”夏俊轻扑到他身上,惊喜地问:“是真的?” 蒋素桓好笑道:“难道还有假?骗你有什么意思?” 夏俊轻傻笑起来,连亲了他几口:“真好,真好。” “傻小子。”蒋素桓戳了戳他的额头,捡起一旁的亵裤给他:“穿上吧。”昨晚光溜溜地就睡了,现在被子低下还是光的。 夏俊轻拿来一看,说道:“这是桓儿的亵裤,不过……我穿也使得。”说罢便笑嘻嘻地穿上,有种窃喜的意味。 那欢喜的神情,无端叫人喜爱。 蒋素桓得承认,自己喜欢这样的夏俊轻。他撑起身来,掰过那小年轻的脸庞,亲密的吻落下:“一大早地,就这么招惹我。” 夏俊轻顿住了,一秒钟之后连忙把亵裤又退掉,猛虎扑羊式地把蒋素桓扑进被窝里,没羞没躁地求欢嬉戏。 “好桓儿,我痛。” “哪里痛?” “这儿呀。”小兔子牵起真老虎的手,去摸自己的小小兔。 蒋素桓笑了,让小小兔把自己压了一回,整个早晨春/色无边,激荡有爱。 胡闹到很晚,二个才起来吃早饭。 夏俊轻喟叹道:“幸亏不是初一十五。”瞧了瞧认真吃饭的蒋素桓,又道:“快到月底了呢。” “嗯。”蒋素桓懒懒地应了声,浑身骨头松散的感觉。 虽然夏俊轻看起来不壮,但是小兔子挺能折腾的,像只发疯的兔子。 “桓儿会参加,家族月考吗?”夏俊轻垂着眼睑,偷偷瞄他。 “会吧。”蒋素桓还是懒懒地,没放在心上一般。 “你这么优秀,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夏俊轻说道。 “傻瓜。”蒋素桓吃罢,用手帕抹抹嘴,对他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是没用的。”只有自己不断强大,才是正理。 “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夏俊轻点点头,犹自担心着,偶然看到蒋素桓再吃药丸,惊呼道:“桓儿你身体不适吗?”要不怎么需要吃药丸。 蒋素桓看了看他,直接告诉他说:“这是避免有孕的药丸。”沉默了下又道:“我每天都在吃。” “……”夏俊轻睁大眼,好像不理解似得,有点茫然,有点逃避。 避免有孕的药丸,不就是避子丸吗? 夏俊轻连询问蒋素桓为什么要吃避子丸,都开不了口,他只是眼定定地看着蒋素桓。 “干嘛这样?”蒋素桓戳戳他的脸,解释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有,但是还是保险起见,毕竟现在不是时候。” 夏俊轻喃喃道:“那何时才是时候?” 蒋素桓道:“三五年后,等我身体成熟了,风险降低即可。” 夏俊轻惊讶道:“你已经十八了。”周围的女人和双都是十七八生孩子,不过…… “十多岁孕育小孩,难产和大出血的风险很大,你觉得呢?” 夏俊轻马上闭嘴,他深居夏家大院内,但也听说过不少难产的事,就在他三叔的院里传来的。 “我这样说,你心里好受点了没有?”蒋素桓问道。 “……”夏俊轻默默地靠着他,很自责很惭愧地说对不起。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很不理解蒋素桓,以为他还是嫌弃,还是不愿意跟他共同孕育孩子。 “好了,我不怪你。”蒋素桓拍拍他的肩膀原谅道。 “不,我很对不起。”夏俊轻低头说道:“我太该死了,只想你对我好,为我生养孩子,可我凭什么要求你……”说着声音变了,果真掉金豆子了。 “小朋友,你断奶了没有,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蒋素桓捧起他的脸来。 “呜……”夏俊轻羞得胡乱抹了把脸,看起来好了不少,说道:“你瞧错了,哪里就下雨了。” “是啊,明明是个晴天。”蒋素桓看着窗外。 “你真是讨厌……”夏俊轻去书房读书了。 蒋素桓笑了笑,去药房研究霍韫给的手札。 将近中午时分,夏俊轻跟着秀萍去了小厨房,主仆两人在捣鼓午饭呢。 蒋素桓出来,看见满脸黑烟的夏俊轻,皱着眉问道:“你干什么了?” 夏俊轻支吾不答话,秀萍替他一五一十地招了,笑道:“桓少爷有所不知,少爷天天在小厨房学厨艺呢。” 蒋素桓吃惊:“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从小厨房建起来就开始了。”秀萍说道。 蒋素桓看着夏俊轻:“你不好好读书,跑去学什么厨艺?” 夏俊轻垂首回答道:“想做饭给你吃。” 蒋素桓气笑了:“家里没人做饭还是怎么地?需要你去动手?” 夏俊轻理直气壮说道:“那都不是我做的。”一会儿又低了气焰嘀咕:“谁让你说别人做饭好吃。” 自从蒋素桓在他面前提了一嘴,他就记住了。 蒋素桓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到底夏俊轻就是吃宫玄陵的醋了。 “你真是,我已经不去莲花巷了,你……”看了看满脸的黑色,他叹气道:“别再折腾了,做饭这件事让给别人做吧,你老老实实呆着。” 说罢蒋素桓把那黑头涂脸的呆兔子牵回屋里,给他洗干净脸。 “照理说炒菜怎么会弄成这样?”他好奇。 “我还不会炒菜,我去帮忙烧火……”夏俊轻小声回答道。 “……”饶是蒋素桓见多识广,也没有语言了。 xxxxxxx 兰氏那边同样关心这次的月考,派橙英来问了两句。橙英从蒋素桓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便回去告诉兰氏:“夫人,只是桓少爷的身份……能参加吗?” “为何不能?”兰氏说道:“家族祖训是传男不传女,没说不传媳啊?”只是大多数媳妇都是不懂医,对医术没有从小抓起,等到进门再学,也是无用。 趁着还没到月考的日子,兰氏去了华氏那边一趟,提起这个话头。 华氏讶异道:“怎么,素桓懂医?” 兰氏笑道:“是啊,想必母亲还不知道,这孩子原也是学过医术的,只是师傅过世得早,没有人领进门。” 在这边来说,只有考取了最低级的铭牌,才算入门。 “原来如此。”华氏顿了顿:“也就是说,你希望他入夏氏学堂,与子弟们一起学习?” “非也。”兰氏摇摇头:“素桓并不是要入学堂,只是参加月考罢了,不知可否?” 华氏有华氏的考量,并未直接拒绝:“按理说,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兰氏静静等待,直到华氏再度开口:“不过,看在他是夏家媳妇的份上,便给他一个机会试试也无妨。” 兰氏一笑,感激地说道:“儿媳替素桓那孩子谢过母亲,他一定会很高兴。” 怎知华氏又道:“只不过,夏氏的族内月考也是有要求的,这次破例接纳他,如果他没有表现好,那就是丢咱们的脸。” 兰氏收敛了神情,认真道:“素桓那孩子很努力,一定会表现好的。” 华氏瞧着她:“若是没有呢?” 兰氏心里渐冷,心知华氏是有意为难,但是没法子,她要接话:“母亲,若是素桓没有表现好,就没有下一次了。” 华氏点点头,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不过,若是素桓拿了头名,二弟是否一视同仁,替他引荐?”兰氏抬头看着华氏,表情坚定。 “这个……”华氏犹豫了片刻,说道:“那是自然的。”且答应了兰氏又何如,她是不会让蒋素桓拿到月考头名的。 第024章 兰氏走后,华氏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心中没底,因此很快就告诉儿子夏佑霖。 族内每个月的考核,都是夏佑霖这个家主亲自主持。他唯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允许夏家任何事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简单来说就是独政,掌控欲强,又爱疑神疑鬼。 这样的性格,导致去世的老太爷对夏佑霖并没有期望。不过世事难料,最终夏家还是落在夏佑霖的手里。 “什么?大房的儿媳妇要参加考核?”夏佑霖闻言惊呆了,不敢置信道:“他会哪门子的医术?他家不是商贾吗?” 别说夏佑霖惊讶,连二夫人尉氏也插嘴道:“老祖宗可别开玩笑,这族内的考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哪能他说参加就参加呢?” 华氏说道:“这个道理娘也懂,但是娘心里不踏实。” 夏佑霖和尉氏便看着她,愿闻其详。不过是一个商家出身,哪里就能让人心里不踏实了? “你们有所不知道,那孩子确实学过医,上次给你看的药粥,就是那孩子给老大媳妇做的。”华氏说道:“我这心里猜测着,莫非他真有天赋?与其暗自猜测,不如让他来告诉我,究竟是龙还是犬。” 夏佑霖听罢,慢慢说道:“娘考虑得也是个道理,不过儿子觉得,您一定是想太多了。”医术这一门,可不是说想学就能学。除了天赋,还要从小浸淫,艰苦自不必说。 “不论如何,就当给他个机会罢了。”华氏仔细想来,也觉得自己多虑。就算蒋素桓果真学过医,但也不足为虑。难道他还能一举将夏氏族内众多子弟比下去? 那得需要多高的天赋和技艺。 “给他机会倒是无妨,好让他知道天高地厚。”夏佑霖说道,自从夏佑争死后,他们倒是很少去管大房,因为在他们眼中,大房根本翻不起大浪。这其中又有别的缘故,暂不细说。 他们谈论此事,并未避讳薛彩莹。 这件事薛彩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告诉了夏俊玺。 “嗯?素桓要参加考核?”夏俊玺的反应跟大家一样,都是不敢置信,他知道的比别人多点,惊呼道:“他根本就没学过医术!” 薛彩莹捂住嘴巴,说道:“这是真的吗?”可是她从华氏嘴里得知,蒋素桓确实学过医的呀。难道是蒋素桓藏得太深,连夏俊玺也不告知。 “莫不是你在胡说八道,他怎么会参加考核?”夏俊玺不相信,他太知道蒋素桓了,天真烂漫,其实手里什么都不会。 “冤枉,我怎么会拿这种话来胡说?”薛彩莹信誓旦旦道:“是听老祖宗他们说的,当时父亲和母亲也在,总不能是我听错了吧?” 夏俊玺脸色一变,犹豫道:“此事当真?” 薛彩莹用力点头:“是真的!” 夏俊玺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他到底图什么,变得我快要不认识他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你面前坦诚过,他有很多事瞒着你,你认识的他,根本就不是他。”薛彩莹说:“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夏俊玺虽然相信自己的感受,但是这么久以来,蒋素桓实在令他看不懂了。不得不承认薛彩莹的说法:“或许吧。” 不想去计较这些,他不再追根究底的态度,真是薛彩莹想要的。她十分庆幸自己这次的决定,要不然怎么能得知夏俊玺的态度转变。 在夏俊玺决定慢慢淡忘蒋素桓的时候,他的父亲夏佑霖却找到他,对他说:“俊玺,这次考核你也要参加,给我盯着大房那位,决不能让他出头。” 夏俊玺心里一惊,面上平静地道:“父亲的意思是,不想他在医术界出头?” 夏佑霖说:“对,不管是在我族内,还是外头,绝不能让他出头。”若有必要,夏佑霖不怕毁掉誓言,对蒋素桓出手。 反正只要不伤及人命,也不算失言。 “爹。我知道了。”夏俊玺默默说道。 送走了夏佑霖,才暴露出自己的烦恼不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薛彩莹见状问道:“俊玺表哥,父亲跟你说了什么?”当时她不在场,并不知道。 “没什么……我出去一趟,你自休息吧。”夏俊玺说道,甩来薛彩莹的手就出了房门。 自从那次从大房院里离开,夏俊玺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这里的丫鬟秀萍看见他便忐忑不安,害怕他来找麻烦,因此笑脸相迎道:“大少爷,这般晚了……” “蒋素桓在不在,我要见他。”夏俊玺直接说道。 秀萍的脸色发青,上次那件事她是知道的,这会子夏俊玺又来找人,怎么瞧都不是好事。 “快去!”夏俊玺没好气道。 秀萍不敢说不,只好咬着唇答应:“请大少爷稍等片刻。” 夏俊玺在花厅内等着,也不坐下。实际上他也坐不住,除了考核之事外,还有关蒋素桓。夏俊玺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犯贱的人。越是得不到,越是对他不屑一顾,他越想要得到。 这时候是吃晚饭的时候,蒋素桓和夏俊轻刚刚吃完,便听到秀萍来说:“桓少爷,二房的俊玺少爷来找您,在外头等着……” 蒋素桓和夏俊轻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他来干什么?” 秀萍摇头道:“奴婢不知,他没有说。” 蒋素桓沉默下来,想了想说道:“你先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来。” 夏俊轻不高兴地看着他:“去做什么,大晚上地找你,准没好事。”他是不想蒋素桓去的,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也不想。 蒋素桓说道:“来都来了,没准真有急事呢?”去水盆边拧了手帕,擦了擦嘴,又洗干净手。他回头跟暗自生闷气的夏俊轻说道:“我要走了,你来不来?” 夏俊轻听他这么问自己,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笑道:“他是来找你的,你先去,我一会儿也过来。”虽然很想时时刻刻粘着蒋素桓,但是这样并不好,且让他们说两句,佯装自己大度呗。 “幺蛾子这么多,不来作罢。”蒋素桓就不管他了,自己去了花厅。 看见夏俊玺背着手站在那里,他十分好奇,走上前去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他这样直接,连一声问好都没有,倒是让夏俊玺很难受,说道:“素桓果然是绝情。”旧事重提,估计对方也烦透了,他说:“也罢,我这次前来,是想跟你考核之事。” 蒋素桓并不意外,来之前已经猜到了点点,说道:“有什么问题?”之前兰氏与他说,一切顺利,他皱眉:“难道你们临时决定,不想让我参加了?” 夏俊玺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来劝你放弃考核,甚至放弃学医。” 蒋素桓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你这个人也真奇怪,我学得好好地,为什么要放弃?” 夏俊玺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夏家是什么人家?”自从蒋素桓进了大房,夏俊玺就想过了,他迟早会受不了那种生活。可是没想到蒋素桓非但和夏俊轻恩恩爱爱,还突然学会了医术,要和族内子弟一较高下。 华氏和夏家都不会允许的。 “夏家是什么人家?医药世家,对吗?我既然身在这里,为何不能投入杏林?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蒋素桓看着他道:“除非你们区别对待,你们学医即可,我学医却不可。因此我想问问,为何不可?总得有个理由,好叫我死心。” 夏俊玺呐呐不言,理由当然是有的,可是他如何能直接说出口。 “你看,你说不出来,或者说你不想说出来。但凡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为何不想说?只能说明你的理由不光明正大,既然不光明正大,我又为何要听你的?”蒋素桓见他欲言又止,继续说道:“别忙着劝我,我知道你此举有一定的善意,可是我告诉你,学医一事我不会放弃。” 夏俊玺沉默良久:“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告诫你一声。你想从夏氏出头,是不可能的事情。” 蒋素桓心里有底,倒也不出奇,只说道:“你请回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告诫。” 夏俊玺甩袖离开,走到门前突然说:“这次考核,我也会参加。” 蒋素桓一笑,看来夏俊玺自视甚高,以为他参加了,就没有别人出头的份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蒋素桓对自己也是充满信心,何尝不是一种自视甚高? 摇头笑了笑,就看见夏俊轻来了。 夏俊轻走来时,已经不见了夏俊玺的身影,他奇怪道:“人呢?” 蒋素桓说道:“已经走了啊。” 夏俊轻闻言高兴,又疑惑:“他来干什么?这回走得真快。” 蒋素桓笑道:“只是说了几句话,好了,回去吧。” xxxxxxxxxxx 三十这天,夏氏宅内人来人往,族内学医的年轻人全部到这里集中。一个月一次的考核,可以无限制参加,很多人虽知自己不够强,却依旧每次都会过来攒经验。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大少爷也参加。” “啧啧,他终于要拿铭牌了,恐怕是有所突破,想一举拿下橙牌。” “橙牌算什么,也许是黄牌也不定呢,毕竟是少主子……” 蒋素桓走在人群中,听着那些人的叽叽咋咋,好像在说夏俊玺什么什么的,他没有仔细听,就到了大堂处。这是一间很大的厅堂,内里放置一排排的座椅桌案,想必是平时用来考核弟子的。 夏氏子弟们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坐下。 蒋素桓也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发现桌案上什么都有,连笔墨都准备好了。 坐在座位上的弟子们不敢再大声喧哗,因为夏佑霖和家族内的长老们都在上面。 “肃静。”一位白胡子长老走下来,说道:“一月一度的考核又到了,这次一共有三十二人参加,老规矩,一轮刷下十人,取其中最快最好之人继续考核。” “三轮过后,剩下的二人,便由家主出题,优者得胜。”另一位长老说道。 说罢再由夏佑霖宣布考核开始,顺便解读第一轮:“两刻钟内,把这份药理图的残缺处,补充完整。并写下功效用法,以及自己的解悟。” 三十二人,三十二张考卷,一一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 静待片刻之后,长老敲了一声铜锣,考核开始。 蒋素桓认真看了看手中的考卷,确实是一副残缺的药理图,可是并不算太难。只要经常翻看草药全书的人,都可以完成。最大的难度是功效用法和解悟,不过蒋素桓下笔迅速,并不久思。 两刻钟,也就是只有半个小时。这个时间说充裕还算充裕,说短暂又确实短暂。当蒋素桓收笔的时候,那边铜锣就敲响了。 “停。”长老们下来收起卷子。 用最快的速度阅卷,批卷,得出最差的十个人。其中有三个人在两刻钟之内没有完成,直接刷掉。还有七个人虽然完成了,但是解答得并不好,也刷下去。 “剩下二十二人,进入第二轮考核,默写。”长老说道:“在两刻钟之内,写出《金匮要略》第十二方,《伤寒论》第七方,《本草衍义》第二十一方,《丹溪心法》第三十五方。” 题目一报出来,蒋素桓听到周围的子弟喧哗了一阵,看起来是懵了。 这个题目确实很难,就算记得药方,也记不得是第几方呀。 不过对于可以默写医书的蒋素桓来说,这不算最难。在两刻钟之内,勉强完成。他所庆幸的是,这些书他都看了。 坐在蒋素桓前方的夏俊玺,用眼角看到蒋素桓奋笔疾书,感到很震惊。他觉得对方要不就是乱写,要不就是…… 他怎么也不相信,蒋素桓真的能完成。 同时在上面观察的夏佑霖也是这样想的,他看了蒋素桓在第一轮解答的卷子,写得十分完善,无可挑剔。他以为蒋素桓只是侥幸,没想到现在第二轮,蒋素桓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再这样下,第三轮就要开始注意着,一定要想办法把蒋素桓往下刷掉。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蒋素桓阁下笔,拿起卷子吹干墨痕。 “停。”长老敲响铜锣,下来收走卷子。 夏佑霖第一时间去看蒋素桓的卷子,只觉得震惊,嫉妒。 “家主,这份是俊玺的卷子?”长老们见他如此紧张,还以为他拿的是夏俊玺的卷子。 “非也,俊玺的卷子在这里呢。”另一个长老笑道,边看边说:“写得不错,看来俊玺确实进步不少啊。” “这份卷子也不错,那这是谁的?”他们不记得族内有这么多优秀的子弟,要不然早就去考取铭牌了。 夏佑霖脸色发黑地收起卷子,说道:“进入第三轮吧。” 长老们把卷子批出来,刷下去比较差的十名,现场还剩下十一个人,进入下一轮考核。 “请各位到外面稍等,第三轮为,制药。” 听到长老的题目,蒋素桓一身轻松。他还以为第三轮会是什么变/态题目,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 外面的校场上,放着一排排的桌案,上面有制药的工具和药材。 十一个人站在各自的桌案上,等待长老出题。 “这次要做的是,消肝扶脾丸,时间依旧是两刻钟。”长老说罢,敲了一下铜锣,沙漏开始计时。 大家都头皮发麻,这可是消肝扶脾丸,有二十三种药材要处理。这桌上准备的药材多而复杂,恐怕很多人都分不出来,那是些什么。 只见蒋素桓手速飞快,立刻在药材堆里挑选能用的药材。当他发现这堆药材里没有应用的几味药材之后,心里一凉,不过倒也没有自乱阵脚。他悄悄看了看其他人,打消了去找他们借药的念头。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这次考核会顺利结束,夏氏的人一定会从中作梗。如果这是这样那还好,怕就怕最后一轮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失误。 按照药方来做这味药丸,自然是需要这么多药材,可是如果自己变动一下,也可以做另一种消肝扶脾之效的药丸。 蒋素桓当机立断,飞快从中选出药材准备制药。 两刻钟是一下子就过去的,这时候必须同时煮蜜,磨粉,调和,每个人都做得飞一般快。 蒋素桓用陈皮代替柴胡,枳壳代替香附子,熟地代替当归,把这味消肝扶脾丸做到尽善尽美。两刻钟之后,还有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完,但时间已到。 “停。”长老敲响铜锣,令弟子们停手。 一位长老看到成果,抚须说道:“看来这次的题目出得比较难,有大半的人没能完成。”他捻起一个弟子的药丸闻了闻,尝了尝,笑道:“即便完成了,也做得四不像。” 作为一个常年浸淫在药材堆的老药师,他一尝味道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药材。 “呵呵,六叔公,俊玺这味消肝扶脾丸做的不错,你来尝尝。”一位长老站在夏俊轻桌案前,他已经尝过了夏俊玺做得药丸,显然很不错。 “我来看看。”六叔公走了过来,尝过之后倒也满意,却没有十分表扬。 他看向蒋素桓的桌案,这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的弟子,但他没见过,来到蒋素桓跟前问道:“面生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蒋素桓回道:“老叔公,晚辈叫蒋素桓。” “哦?姓蒋?”六叔公讪讪地想起,这不就是大房的夏俊轻娶的媳妇,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医术,他看着蒋素桓做的药丸说:“你学过医术?嗯,还做得不错。” 其实他对那些破事没有什么了解,一心扑在医术上头,这会子看见蒋素桓底子不错,也愿意跟他多说两句:“让老朽看看,你这味药丸坐得如何。” 蒋素桓礼貌地说:“您请。” 六叔公捏起一个药丸,放进嘴里尝了尝,越尝眼睛越亮:“好小子,你竟然已经到了这个进境。不错不错。”不过他脸色一正:“看得出来你底子不错,可是这是考核,稍有不慎便失去机会,你应该更为谨慎,而不是自负托大。” 蒋素桓连忙说道:“老叔公教训的是,晚辈谨听教诲。”并没有把缺少药材的事情说出来,这个时候不说为好。 “嗯,不错,以后老实点,稳扎稳打,你会有所成就。”六叔公轻易不赞扬小辈,不过今天却破例开口,赞扬一个外面嫁进来的媳妇。 他走回去与长老们商量出结果,把这个结果告诉夏佑霖。 夏佑霖惊讶:“他的药,没有问题?”可是明明抽走了三味药。以长老们的资历,不会场不出来。 六叔公说:“倒是没问题,那小子卖弄了一把,不过无伤大雅。” 夏佑霖心下疑惑:“卖弄?” 六叔公笑道:“是啊,放着方子上的药不用,自己找了几味药代替,倒也可行。” 夏佑霖这才知道,原来蒋素桓用了其他药材代替。他失策了,只顾着抽走方子上的药材,没有考虑到其他混在一起的药材可不可用。 “这最后一轮,就是他和俊玺的比试了。”六叔公说道:“原以为这个月是俊玺拔得头筹,没想到临时出跑一个蒋素桓,呵呵,也是惊喜。” 夏佑霖讪讪不语,既然蒋素桓通过了众多长老的考核,他也不能反对:“那就,进入第四轮吧。” 至少第四轮的题目是他出的,他捏了把冷汗,这回总算是可以轻松把蒋素桓刷掉。 蒋素桓知道最后一轮只剩下自己和夏俊玺之后,并不出奇,他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题。 只听夏佑霖说道:“第四轮,最后一题,请在两炷香之内,制出《华氏医通》第五方。” 蒋素桓的眼神一紧,夏俊玺则是默默无言。 《华氏医通》乃是华氏家族的族内秘方,除了夏俊玺和夏佑霖之外,其余的夏氏子弟不可能学习。 蒋素桓就更加不可能,所以他要么放弃这场比试,从此退出医术界。要么放手一搏,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总之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第025章 最后一轮的题目,向来都是由家主夏佑霖出题,一般他会出一些颇有难度,却并不是绝对答不出来的题目。 但是今天这道题,不止是蒋素桓束手无策,连边上的长老们也皱眉不解。 六叔公低声跟老族人们说道:“家主这道题出得不厚道。”他是很看好蒋素桓的,谁知夏佑霖这道题出来,就注定蒋素桓输定了。 其中一个长老摇头叹气道:“家主还是太利功了,虽说是为了俊玺那孩子,可是这样做未免太过分。” 作为父亲,他们明白夏佑霖的心情,但是不代表这样做就是对的。 诚然夏俊玺是下一代家主人选,需要在子弟们面前树立威信,这场考核如果输给一个外姓人,肯定很丢夏家的面子。 可是长老们心中对夏佑霖的作法,还是不满意。准确地说,他们一直都不太满意夏佑霖掌管夏家。奈何夏家无人,自从夏佑争死后,就没有人能撑起夏氏。 力捧夏佑霖上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们不是没想到夏俊轻,也曾派人去接触,可是发现那完全是个书呆子,根本连草药都不认识。 于是只能认命,希望下一代会有优秀的弟子出现。 对夏俊玺他们倒也还满意,只不过前阵子听说了那桩丑事,众人皆摇头叹气。要是夏俊玺坚持自己,他们还看好些。可最后夏俊玺依旧对华氏屈服,长老们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 整个夏氏,似乎慢慢地已经变成了华氏的天下。 这个出自华氏医通的方子,除了夏佑霖和夏俊玺之外,其余外人都不知道,他们都在等着蒋素桓认输。 连夏俊玺也在等待。 然而蒋素桓没有认输的反应,他低头在草药堆里开始挑选药材。 周边的众人,先是震惊,然后便笑了,开始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夏佑霖皱眉不语,其实心里很崩溃,难道这道题也难不住蒋素桓? 没办法,他只好使眼色,让夏俊玺动手。 夏俊玺侧头看了一眼蒋素桓的方向,心中也是风起云涌。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蒋素桓的医术,但是今天的比试足以证明,蒋素桓的医术一点都不差,这种入门级别的考核,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其实这个时候,蒋素桓的内心是没底的。他现在使用的,正是du场上常见的一招,偷鸡! 他看似在处理各种药材,飞快地在弄这个弄那个,其实耳朵和鼻子一直在关注夏俊玺那边。 也幸好他们之间隔开得不是很远,虽然中间隔着屏障,但是那些声音和味道,蒋素桓有信心可以收到。 这个时候他很小心收敛自己的意图,以免随便谁来认真看一眼,就会识破他的诡计。不过药师们都很懂得规矩,这个时候并不会在制药人身边出现。这是药师们公认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从夏俊玺磨药,捣药,这些细微的声音变化,蒋素桓艰难地分辨,他用的是什么药。 仔细确认出前面几样,他开始琢磨,这个药材搭配,是做什么药的几率比较高? 这是很难确定的事情,许多药丸和药汤用药都太相似了,差其中一两味,功效就差之千里。因此蒋素桓心里纷纷乱,迟迟决定不了,直到他闻到一股腥味。 就是这股腥味,让蒋素桓落定主意。 他飞快地挑选出各种药材,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想做的药丸做出来。 “时间差不多,不知道他们做的如何?”场外的人,心情激荡地看着这场比试。 “看来是个很琐碎的方子。”六叔公扶着胡须说道,同时嗅了嗅鼻子:“这个味道,可真是难闻。”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作为一个药师,一生中最执着的就是研究各种方子,提升自己的医术和见识。华氏带来的这本《华氏医通》也许不是全本,毕竟传男不传女是医药世家的规矩。不过就算能得知其中一部分,也不错了。 “闻不出来,只知道有蜈蚣、蝎子、僵蚕、乌蛇……” “怪不得味道那么难闻。”听到这些药材的名字,大家纷纷说道。 没错,蒋素桓闻到的也是这些药材,结合之前的几种,再从几百个相似的方子去一一排除,他选定了其中两个。但是规定的时间内只能做一个,所以他需要舍弃和选择,万一选错就输了。 这已经不是入门级别可以应对的难题,但蒋素桓一往无前,从不犹豫。 沙漏终于漏完,长老喊了一声:“停!” 有人上来撤掉屏风,两个人的桌案上,放着刚刚完成的一叠药丸。 夏佑霖迫不及待地看过来,主要是看蒋素桓的桌案,令他震惊的是,蒋素桓竟然做好了? 长老说:“家主,这道题是你出的,理应由你来评定。” 夏佑霖收敛了一下神情,从上面走下来,先到夏俊玺跟前品尝他做好的药丸。 “我出的这个题目,乃是叫做五痫神应丸。”夏佑霖说道:“夏俊玺此丸做得很完善,看来他就是此次的头名了。” 六叔公说道:“家主且慢,这边还有一位弟子未曾评定,怎么能草率下定论呢?” 夏佑霖看了六叔公一眼,心里暗自骂了句老匹夫,然后走到蒋素桓面前,捻起药丸说道:“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只要一尝就知道谁输谁……”闻到药丸的味道,他脸色□□。 长老们问道:“怎么样?他做得如何?” 这粒药丸的味道,文明和夏俊玺做的一模一样。 夏佑霖死死瞪着蒋素桓,压低声音质问:“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华氏的药方泄露了。 蒋素桓说道:“只是误打误撞。” “你以为我会相信?”夏佑霖见他不肯说,当下冒出许多念头,都是想着怎么审问蒋素桓:“哼,此乃华氏一族的秘密方子,除非你偷来的,否则怎会知道?” 蒋素桓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偷不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实在要冤枉我,那就只好丢了夏氏的名声。” 夏佑霖道:“你是什么意思?” 蒋素桓说道:“长老们都在等着您的结果。” 夏佑霖看了一眼长老们,只好将心头的怒气压下,跟他们说道:“此丸做得不对,他没有完成考核,我宣布……” “且慢!”蒋素桓喝道,一手端起自己的碟子,一手过去端起夏俊玺的碟子:“家主说我做的不合格?”他将两碟丸子倒在一起,混乱几下:“那么请家主把其中不合格的药丸挑出来,否则我不服气。” 边上的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眼看着是这名弟子不知好歹,在考核上闹事。但是往深处一想,似乎其中藏着不得了的□□。 轻则普通的闹事,重则是夏家的又一桩丑闻。 “你!”夏佑霖脸色都变了,一直以为的沉稳终于保不住:“大胆小子,此处不容你撒野!” “怎么算是撒野,我只是向家主讨个公道。既然家主说我没有完成考核,那请家主向大家证明,我做的药丸是不好的。”蒋素桓沉声说道:“反之如果家主挑不出来,就证明我做的药丸没错。” 长老们在边上,欲言又止,这个场面明显是夏佑霖耍赖被人当场发作了,他们身为夏氏的长老们,是该帮还是不改帮呢? 六叔公阻止那些想开口的人,摇摇头:“且再看看。” 夏佑霖说道:“蒋家小子,这里是夏家,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 蒋素桓说道:“没错,夏家你说了算,你说谁医术好,谁的医术就好。哪怕是个草包也是好的,你说谁医术不好,谁的医术就不好,哪怕是个天才也出不了头。这样的夏家,我祝你们百年传承,越传越好。” “你!”夏佑霖打定主意,无论蒋素桓怎么胡搅蛮缠,也不接他的茬。欲要处理好这件事,就完全当蒋素桓无故闹事就成了,反正也没有人会替他出头。 巧合的是蒋素桓也不想再争夺这个第一,他冷笑着一丢盘子:“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我自己,我问心无愧。反而是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个小人。如果你还要面子的话,就赶紧把今天在场的人都灭口,或者割了他们的舌头,否则你心难安呀。” 夏佑霖气得,脸色的肌肉颤颤发抖。 在场的各位也为蒋素桓的话而头皮发麻,这个人动不动就灭口,割舌头什么的,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这个头名就留给你们慢慢玩吧,我不信除此之外,我就找不到出路。”蒋素桓说了一句,甩袖离开。 就是他这种,大无畏的作风,才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夏佑霖咬着牙,极度想教训他,可是反而不好下手。他看着脚下那些滚动的药丸,脸色黑得像锅底灰。 “父亲。”夏俊玺走到跟前,默默地蹲下身,捡起一粒药丸。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知道……”夏佑霖喃喃自语,从来一帆风顺的他,今天丢脸丢够了。 “父亲,我们阻止不了他。”夏俊玺对自己做的药丸很清楚,他尝过蒋素桓做的药丸之后,这样跟夏佑霖说道。 这场乌龙的考核,静静结束。 蒋素桓回到院子里,看见夏俊轻等在门口,翘首以望。看见他来了,惊喜地跑过来:“桓儿,怎么样?你赢了吗?”要不是蒋素桓不许他跟去看,他早就去现场了,根本不用在这里傻等。 但是看见蒋素桓的脸色不对,他的激动慢慢冷下来,忐忑地嘟哝:“怎么了,难道输了?” “嗯。”蒋素桓背着手,一路走进药房,他需要安静地待一会儿。 “桓儿。”夏俊轻追上去,勾着他的手,语言笨拙地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只不过是一次月考核罢了,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没有机会了,他们根本不会让我出头。”更何况蒋素桓也有自己的偏执,他已经不想从夏家出头:“再说了,这次会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会赢才是奇怪。” “……”遇到这样的事情,夏俊轻呐呐不语,显得手足无措:“那么,你想怎么样做?” 蒋素桓思考了一下,说道:“暂时没打算,你先让我想想。” 夏俊轻乖乖哦了一声,见他要去药房,便小声说:“不如去书房,我陪你。” 蒋素桓径自埋头走,结果被夏俊轻给拉住,往书房去。他就无奈地跟着转向,都这个时候了,夏俊轻还是那么没谱。 看他怯怯弱弱的,有些时候又倔又不怕死。 “秀萍。”蒋素桓喊了秀萍过来,交代她去兰氏那里说一声,不管结果怎么样,总归要告诉兰氏。 “母亲知道了,大抵会失望吧。”夏俊轻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捂住嘴巴,因为这话明显不能说出来。他用忐忑的目光偷偷去看蒋素桓,看他生气了没。 “好了,我没那么玻璃心。”蒋素桓不在意地说道,这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只不过遇到像夏佑霖这样的小人,也配得上当家主,当药师,他心里气愤罢了。 “嗯。”夏俊轻说道:“桓儿你有本事,又会做人,迟早会出人头地,我从来都相信你。”他拉着蒋素桓的手,絮絮叨叨:“这次输了也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我听说夏俊玺也参加了,他仗着自己老了几岁,才赢了你罢了。”在他眼里,夏俊玺就是仗着多学了几年,老不要脸。 “好了,不提他。”蒋素桓对夏俊玺无感,不想跟他牵扯关系。 “哦。”夏俊轻闭嘴不提。 蒋素桓见他小兔子似的,乖乖蹲在身边为自己顺毛,心情说不清为什么就好了一些。慢慢就有逗弄他的兴趣,微微笑道:“想安慰我,那就做点实在的。” 夏俊轻竖起耳朵,想想也是,于是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呢?我和秀萍去做。”想到自己只会烧火,他羞涩道:“不过我只会烧火。” 蒋素桓捏了捏他的鼻子:“烧火就算了,我怕小厨房被你烧掉。” 夏俊轻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又无声咽下,因为第一次烧火确实有烧厨房的嫌疑。 “那你说呢,要不咱们出去吃酒楼?” “哎,除了吃,你就想不到别的了?”蒋素桓对他侧目,这家伙什么时候对吃这么执着。 夏俊轻犹自想了想,脸色发窘,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来,他望着窗外的天气,说道:”天真热,不然还能出去踏青,摘梅子。” 蒋素桓好笑地出声:“我不是读书人小文青,不爱那一套。”踏青,摘梅子,吟诗作对,这些都是文艺青年们才会有的爱好。 夏俊轻期期艾艾道:“那你喜欢干什么?” 逗了他几句,蒋素桓想想也就算了,说道:“我还是去药房待着吧,你看你的书,写你的字。” “不行。”夏俊轻挽着他的手臂不让走,咕哝道:“我说好了陪你的。” 蒋素桓好笑道:“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其实是他自己无聊,要人陪吧。 “……”夏俊轻说道:“都快用午饭了,你留下吃了午饭再去。” 蒋素桓感觉自己就像个包了二/奶的姘夫,每次一来就被相好缠着不让走了,这种强烈的即视感,把他雷得不要不要地。 “夏俊轻啊,你天天粘着我,自己不感到腻歪吗?” 夏俊轻眨眨眼,会吗?他巴不得长在蒋素桓身上,做他的大腿挂件。 蒋素桓摇头:“算了,我看你已经放弃治疗了。” 拂开夏俊轻的手,蒋素桓还是去了药房。 秀萍回来看见,他正坐在书案前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两眼有些沉寂,便心疼说道:“少爷可是无聊了,要不奴婢去把八哥提进来,让少爷玩一会儿?” 夏俊轻坐直身体说道:“不了,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岂能玩物丧志。” 秀萍只好说道:“那奴婢替您磨墨,您再写几张大字。” 夏俊轻点点头,继续看书写字,倒也认真专注。 让秀萍好生感概,其实每次蒋素桓不在的时候,夏俊轻是很正经很努力的。 蒋素桓发现了夏俊轻的努力,是因为他读着读着就忘记了时间。让蒋素桓不得不亲自过来喊他,顺便说了秀萍一声:“下次记得提醒他吃饭。” 秀萍小心应是,接着被蒋素桓让下去吃饭。 “读书读饱了,连吃饭都忘了?”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蒋素桓不温不火地说了句。 “一不小心就给忘了时间,都是我不好,害得桓儿等我。”夏俊轻自责地说道。 “……”蒋素桓没说什么,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然后倾身捧着他的脸,温柔有力地吻过去。 “唔……”缠绵的吻来得太突然了,夏俊轻有点吃惊,他马上环着蒋素桓的脖子,欣喜地享受这场缠绵温柔。 爱这个人时不时表露出的温柔,也好爱他的力度,让夏俊轻在床榻间和平时的亲密中沉沦深陷。 就好似现在一样,毫无警示地偷袭他,一上来就吻得凶凶地,好惊喜。 而蒋素桓不止亲吻,双手也习惯性地覆上夏俊轻的臀部,随着接吻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揉弄他。 这大概是男人的天性,总是对肉多的地方表示青睐。 可是这对夏俊轻来说,比真枪实弹更令他羞耻。蒋素桓对着他那个地方抓来抓去,实在是太羞人了。 最令他羞耻的是,他竟然感到刺激,嘴里忍不住嘤叫。 “小浪兔子……”蒋素桓咬了咬他的嘴唇,结束了这个绵长暧/昧的吻。 “……”夏俊轻因这个暧/昧的称呼而羞红脸颊,他的小兔子起来了,在抵在蒋素桓的大/腿/根上。 这么明显的变化,蒋素桓哪能不知道。只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蒋素桓用手按了按那颗兔脑袋:“赶紧下去,还要不要吃午饭了?” 夏俊轻羞得拍开他的手,夹着腿部支吾了一下抱怨道:“还不是你弄的,是你先起的头。”要只是接吻就算了,是谁一上来就摸这里摸那里地,这样个摸法,是个死人都有反应了。 “哦,反倒怪起我来了。”蒋素桓似真似假地抱着手臂说道:“那好,我下次就清心寡欲,保证不动你。” 夏俊轻听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能不动呢,要是蒋素桓果真清心寡欲,夏俊轻还不得哭死。 他黏上去央求道:“我刚才没怪你呢,你可不许那样。” 蒋素桓不管他,直径出门说道:“吃午饭去,回头给自己吃一帖清心寡欲汤。” 夏俊轻哭丧着个脸追上去:“怎么还有这个汤,你骗人!” 在前面的蒋素桓不为所动:“没骗人,我说真的。” 吃过午饭以后,蒋素桓一头扎进药方。 夏俊轻恨不得和那些药材开撕,犹豫来犹豫去,问秀莲道:“难道果真有清心寡欲汤?” 秀莲好歹是夏家奴婢,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少爷说的是败火汤吧?” “……”夏俊轻对此一无所知,开始觉得懊恼:“要是我能学医就好了。” 秀莲说道:“学文也不差,一旦少爷学好了,跟桓少爷学医的成就也是一样的。” 夏俊轻想想也是,开颜笑道:“好似是这样的。” 那边兰氏也听闻了今天考核的事,她比夏俊轻知道的多,已经知悉不是蒋素桓没本事,而是夏佑霖不顾面子,势必要打压蒋素桓。 她是忧心的:“这如何是好,尚医阁那群老顽固十分偏执,没有引荐人就不能考取铭牌。”一个没有铭牌的医者,谅你医术再高又有何用。 橙英跟着叹气道:“真是不容易呢。”大房的处境,就是这般不上不下,似乎过得不错,却其实很无力。 兰氏还在想,要么就去求霍韫,带蒋素桓去门派拜师。可是想到霍韫的脾气,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进门派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没有家世撑着也很艰难。 傍晚派了红英过去,叫蒋素桓和夏俊轻俩人过来用饭。 期间兰氏向蒋素桓问道:“事已至此,你心中有何打算?” 蒋素桓早已知道兰氏会这样问,直接摇摇头:“不瞒您说,暂时没有头绪。”他对这些的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太少,这件事上一时也拿不出好的主意。 兰氏听罢笑笑,说道:“不忙,且安心等待时机。”她说:“你有一身本事,断不会被无端埋没。”还是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谢母亲宽慰,我知道。”蒋素桓不在意地笑笑,发现小兔子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就笑着给他夹了几筷子肉菜:“多吃点,长肉。” 夏俊轻乖乖地应是,然后想到今天下午在书房的那个吻,他脸就红了。仿佛还能感受到蒋素桓的双手在双臀上玩弄的滋味,羞煞人也。 见儿子与儿媳相处融洽,兰氏心里甚是欣慰,同时发现儿子的脸色有点激动,更是摇头失笑,不过是被自己得媳妇关心两句罢了,何至于激动得脸都红了? 只能说,她的儿子太纯情了。 只怕端庄的兰氏永远不知道,夏俊轻和蒋素桓私底下是那样相处的。 而经常围观他们的秀莲和秀萍两人,除了一些事上会跟兰氏说,这些房里事却绝对不会说的。 一个未婚的小丫头去转述别人激烈的床笫之事,还要不要脸了? 在兰氏处吃罢晚饭过后,二人回到自己卧房,前后去沐浴休息。 因今天下去被撩起了情绪,夏俊轻很快就钻到蒋素桓身边求欢。他素来是委婉含蓄的,不敢直接说要干那档子事,只是抱着人的手背磨磨蹭蹭,不安生。 蒋素桓被他弄得烦了,就直接说:“下午喝了汤,没劲儿。” 夏俊轻扁着嘴:“什么时候喝了,我怎没看见?” “你在书房读书呢。”蒋素桓随口扯谎。 “休要骗我。”夏俊轻说着,伸手去摸蒋素桓下/身,就像他说得那样,是个死人都有反应了,所以蒋素桓很快就有反应了。 “天天想着这事儿,我来看看,肾亏了没有。”蒋素桓握住他的腰身说道,手掌在年轻滑腻的肌肤上来回触摸。 这修长好看皮肤紧致的身条,这吸附着手掌滑溜溜的触感,还是很不错的。 “没有。”夏俊轻顺势骑到他身上,笑眯眯地蹭蹭:“好桓儿,这个姿势可好?” 蒋素桓笑道:“更适合我来抱你。” 夏俊轻一哆嗦,嗔怪道:“吓唬我,看我来教训你!”他的教训就是去拉下蒋素桓的亵裤,顺便把自己的也退掉。 “脱/衣的手速见长了,怎么不见你的文章有进步?” 夏俊轻恨死他了,拍着他的肉抱怨道:“良宵夜短,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虽然不讨厌读书,可是一天到晚都是读书,提到读书夏俊轻险些要萎掉。 “哈哈。”蒋素桓开心地笑,仿佛就爱看到夏俊轻拉眉耸眼的样子。 “你太讨厌!”夏俊轻说道,凶狠地抱着他,俯身去亲他。 蒋素桓竖起脚尖,勾了几下那银钩,轻薄的账子就放了下来,把床榻之内的春/光掩住。 然后再用脚把夏俊轻撂下去,挡在面前说道:“夏俊轻,我生气了。” 夏俊轻刚才不当回事,但是看见蒋素桓脸色不好,他就乖乖地不敢在动作,而是忐忑地嘘着眉眼,小心问道:“生哪里的气?”看来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近来越发嚣张,知道么?”那只脚尖,踩了踩他的胸前。 “嗯?”夏俊轻一哆嗦,弱弱地不解,只敢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究竟怎么了嘛?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不,不知。” 蒋素桓脸色一沉。 “别别,别气。”夏俊轻握住身上那只脚掌,仔细安抚了下,才可怜说道:“我脑子笨,你别欺负我。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就说呗……” 蒋素桓在心里细数夏俊轻的缺点,以及最近的表现,其实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跟他说了他也不能变成省心的样子。 “算了。”改变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十分难以接受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有时候无奈而已。 “桓儿……”夏俊轻木然地抱着他的脚,就像抱着一根萝卜,表情是个亮点。 “噗……”蒋素桓很佩服夏俊轻,总能令他好气又好笑。 “……”夏俊轻满脸复杂,眼神似是委屈,一心想讨回公道,可是又不敢吱声。 “还有兴致没有。”蒋素桓把脚从他怀里抽出来,踩了踩他的小老弟。 “有。”夏俊轻幽怨的看着他。 “……你上吧。”蒋素桓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去,用后背式开场,因为看着夏俊轻的脸,他怕自己笑场。 夏俊轻倒是兴致勃勃地上了,可还是感到心灵受到了伤害。刚才明明就是蒋素桓不想跟他亲热,借题发挥恐吓他,害得他小心肝如疯了的小鹿,自杀式乱跳。 “今晚这么闷?不舒服吗?”事后躺在一起,蒋素桓才发现到夏俊轻全场没有出声。 “……”夏俊轻木着脸,好像在心里数萝卜。 蒋素桓翻身撑在他上面,追根究底:“有话就说啊?”别给闷出病来了,像上次一样。 “……”发现一筐萝卜也抵不过蒋素桓一张脸的诱惑,夏俊轻闭上眼睛改数白菜。 蒋素桓摆正他的下巴,细细密密地吻落在他嘴唇上,眉眼上,薄薄的眼皮上。感觉到他的眼珠子在转动,可就是不愿意张开眼。 “我今天才发现,你越长越俊了。”说这话的时候,摸着夏俊轻的脸:“你看这眉这眼,跟画里的人似的,远山眉,丹凤眼……” 夏俊轻嘟哝:“是杏眼。” 蒋素桓:“哦,原来如此,也是好看的。” 夏俊轻伸手抱住他,躲开蒋素桓的视线之后,躲着脸窃笑。 事实上他以为自己躲得好,其实蒋素桓一清二楚,因为某人的肩膀微微耸动,乐坏了吧。 “智商堪忧的傻兔子。”蒋素桓轻叹,摸着那颗兔脑袋入睡。 这般过了两天,蒋素桓第三天上午出门去了。这次不止他一个人,身边还带着夏俊轻。 本来是不想夏俊轻跟着来的,他说道:“我只是去看看,两手空空地,能干什么?你跟我去了不也是白走一趟?”所以他说道:“留家里看书,我去去就回。” 夏俊轻哪管那些,他可怜道:“我好些日子没出门。” 蒋素桓一想,才发现确实是这样,因此才有两个出门一事。 照例跟兰氏报备过了,听说他们去尚医阁,兰氏很惊讶,去那里做什么? 蒋素桓说只是去看看。 就当是放风好了,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去的尚医阁。 不知是巧合还是不巧合,他们到了之后,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夏俊轻连忙拉拉蒋素桓的袖子:“桓儿快看,是二叔和俊玺。” 那两个人就是夏佑霖和夏俊玺,他们手里拿着白色的牌子,在门外等候。除了他们之外,现场还有八个人,手里也是拿着一样的牌子。 “他们都是来考取铭牌的人。”一个高大的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咱在他们身边。 “哦?这位也是药师?”蒋素桓便跟他攀谈起来。 那大叔笑道:“你用了也字,是否说明你是个药师?” 蒋素桓老实说:“我要是个药师,就不用来了。”他指着那些考取铭牌的人说道:“在大伙眼里,我连那些有资格考核的人都不如。” 夏俊轻急忙说道:“你何须这样自轻,你自己是什么本事,难道自己不清楚么?”他一点都听不得蒋素桓说轻自己。 “哦?”那大叔饶有兴趣地看着蒋素桓:“如此说来,你本事不小?”又看了看黏在蒋素桓身边的夏俊轻,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皱了皱眉头。 “哈哈,本事大小不好说,但考核这个资格我还是有的。”多少有些郁闷,因此蒋素桓就跟这个陌生的大叔多说了两句。 “既然有本事,那就去考吧,年轻人不要怕事,大不了卷土重来。”大叔说道。 “桓儿也想考,可是他没有师傅引荐。”虽然有机会获得世家的引荐,但是更不实际。夏俊轻带着几分恼恨地瞪着夏佑霖和夏俊玺。 “你师傅呢?”大叔疑惑问道。 “不在了。”夏俊轻继续替他回答,蒋素桓也就笑笑不语,大概是傻兔子不想被冷落。 “……”大叔果然皱眉,对这个频频抢话说的小伙子说道:“你又是谁?我跟他说话,你为何频频抢话?” 夏俊轻说道:“我是他丈夫,他是我内子。” 大叔睁大眼:“年纪轻轻,娶亲了?” 夏俊轻抱着蒋素桓的手臂说:“嗯。” 蒋素桓笑道:“抱歉,他这个人天真纯澈,极少出门,要是有哪里得罪,还请包涵。” 大叔摆手道:“没关系,天真纯澈,说明家境好,亲人好。” 蒋素桓简单说道:“母亲确实很疼他。”说话间,那边尚医阁的门打开了,有人出来令这些人进去。 眼看着大门就要关上,里边发生的事情不得而知,他们两人都露出默然的神情。 “想不想进去看看?”大叔说道。 “嗯?”蒋素桓和夏俊轻惊讶地看着,大叔对那关门的年轻人喊道:“且慢,这里还有两人。” 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蒋素桓不由地重新审视这位大叔,他年纪只有四十左右,面容还是很年轻,只不过两鬓有了白发,看起来历经沧桑,眼神中有许多故事隐藏,深邃而忧伤,令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蒋素桓犹豫了片刻,直接问道:“这位前辈,请问您的身份是?”若是没有够硬的身份,怎么可能在尚医阁自由来去。他猜测对方不是尚医阁的人,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药师,可是他才四十绝对不到五十。 大叔瞧着前方良久,才开口说道:“我名任兼,是一个,紫牌药师。” 蒋素桓微微撑圆眼睛,紫牌? 赤橙黄绿青蓝紫,能做到紫牌就是顶级药师,之上再无之上。这难道不是传说吗? 通过看书才知道,铭牌越往上越难升级,有些人一辈子都停留在某个级别,不能再往上升。目前最多的是黄牌药师,其次是赤牌和橙牌。能拿到绿牌,就可以自己收徒开药铺,能拿到青牌,就可以被尊称一声长老,无论去世家还是去门派,都会受到礼遇。 之前他们遇到一位青牌,已经是少见的药师,所以那位药师才那么高冷。因为他常年受到尊重,根本就没有被忽视过。 假如有能力拿到蓝牌,那就是门派掌门的级别了。 要知道皇宫里的御医,也仅仅是绿牌或者青牌。能做到蓝牌药师这个份上,大多数都自开门派,广收徒弟,被世人尊敬。 而蓝牌药师,一声的愿望就是突破紫牌。可惜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根本就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眼前这个四十出头的大叔,却已经是紫牌药师? “怎么,你不信我?”任兼好笑地道,可他虽然笑着,眼神却依旧悲伤。 “不,晚辈不敢怀疑。”实际上任兼的气质和气场,蒋素桓早就有所注意,要不然也不会随口搭话。 “我虽是紫牌药师,这一生却发誓不再碰药。”任兼怅然若失地说:“也不会收徒。” 蒋素桓和夏俊轻默默听着,答不上话。他们不知道任兼的经历,自然不好开口说什么。只是可惜罢了,一个发誓不碰药不收徒的紫牌药师,何其悲哀。 这是医药界的损失和遗憾。 作为对这个世界的等级不是那么敏感的现代人,蒋素桓都觉得遗憾,更不要说本地人。若是这翻话被其他药师听见,那些药师早就以头抢地,跪求任兼收徒教导,继续研究医术和制药。 就算跪个三天三夜,他们也愿意。 反倒是蒋素桓的表现落落大方,不盲目强求,也不对紫牌这个名号表现出狂热的推崇和讨好。 因此任兼说:“不过,我可以替你引荐一次,你,想进去跟他们一较高下吗?” 第026章 没错,任兼身为紫牌药师,有资格替任何人引荐。哪怕现在的蒋素桓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子,一旦他被任兼引荐成功,他身上永远套着紫牌药师的光环。 在这里又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最后蒋素桓还是点头,谢过任兼,他接受了这个好意。 当夏佑霖和夏俊玺看见蒋素桓到来,他们不可谓不吃惊,甚至激动地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夏佑霖永远记得,那天下午的难堪和愤怒,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蒋素桓。 “你们来干什么,我就是来干什么。”蒋素桓说道。 “真正好笑,我们是来考取铭牌,而你无人引荐,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尚医阁怎么会让你进来?”夏佑霖说道,眼光看着阁内的人员,希望他们采取行动。 “谁说他无人引荐?”任兼站在蒋素桓身边,不紧不慢说道:“我就是那个替他引荐的人。” 夏佑霖看到任兼,吃了一惊,然后道:“你又是谁?” 任兼说道:“你莫管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有资格替他引荐即可。”说罢对那主持考核的尚医阁长老说:“梁老,可以开始了。” 那位梁长老笑了笑,眼神中担着赞赏,顺便连蒋素桓也被他多看了一眼:“那便开始罢。请各位弟子就位,在你们面前,是八碗药汤。此时需要你们连续逐一喝八口,然后在一炷香之内写出每一碗药汤中所包含的药材。” 弟子们微微为难,这个题目果然不容易。 等到梁长老说开始,弟子们快速喝药,这不是喝完一碗写一碗,而是连续喝八碗,这需要很强的记忆力和辫药能力,因为八碗混在一起会串味。 任兼看了看蒋素桓,只见蒋素桓不徐不疾,喝完一口先顿了一下,将药材的名字印记在心里,再喝下一碗。等他把八碗喝完,心中有数,你会发现他下笔如有神,丝毫不停顿,写完一张接着一张。 时间到后,有人来审核弟子们的答案,这一轮刷下去一个人,其中只剩下五个。 梁长老说道:“第二题,把你们刚才所尝到的药材,组合成五张方子,需要做到不多不少,不偏不倚。” 蒋素桓微微点头,这次考验的弟子们对药方的掌握,是否够多,够精。 凝神想了一下,蒋素桓列出五个方子,每个方子刚好一样多的药材,且不重复。 这一题又刷下去一个人,现场剩下四个人,其中夏俊玺稳稳过关。 夏佑霖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但是蒋素桓临时冲出来,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总想着把蒋素桓刷下去。 “第三题。”梁长老挥挥手,让几个年岁不一的病人进来,站在他们两米开外:“按你们所见,替他们每人开一个方子。” 俗话说望闻问切,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就开方子,这就算是老中医,也需要谨慎。 蒋素桓对这道题有些不是那么理解,不过还是仔细观察前面的四个人。 第一个小孩儿,鼻头发红,不时吸鼻涕,自然是感冒了,开一味最普通的麻黄汤即可。 第二个年轻妇人,脸色难看,额头微汗,嘴唇又显得干燥。再看她的嘴唇,却颜色略深。蒋素桓笔下一走,开了一味承气营养汤,功效是养阴通便。 第三位中年男人,也是微微冒汗,他的不同之处在于眼睛赤红,不时用手去揉揉眼睛,神情显得难受发闷,恍惚。蒋素桓给他开了一个方子叫做防风通圣散,作用是疏风解表,泄热通便。 第四位是个年长老者,他看上去略发胖,但仔细一看又不像发胖,而是微微浮肿。再看他的神情,显得有点不安,听到点声音便反应大,这是容易受惊的表现。 蒋素桓想了想,给老者开的是十味温胆汤,作用是化痰宁心,和胃止呕。 四个方子书写完毕,被收上去核验,最后梁长老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方子,笑道:“今天有两位弟子表现得十分出色,一个是夏俊玺,一个是蒋素桓,据我所知,他们都是来自夏氏。”眼神瞧着待在边上的夏佑霖,笑道:“夏氏果然名不虚传。” “梁长老谬赞了。”夏佑霖客气道,虽则心里高兴,但是蒋素桓始终是他的心头之刺。 “来看最后一题,若是你们都通过了,就可以拿到赤牌。”梁长老叫来一个人,坐在那里,叫他们轮番把脉:“这位病人身怀疾病,你们来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病?” 俩个人心头疑惑,能把脉自然就能知道是什么病,难道最后一题这么难? “呵呵,年轻人莫要托大,还是先看了再说吧。”梁长老呵呵笑道。 蒋素桓马上收敛了神色,首先上前把脉,片刻之后果然皱眉不语。他感受不出来,这位的脉数是什么病,貌似一切都正常,他真的有病? 不不,有病不一定会表现在脉数上,蒋素桓发现自己被梁长老带进了误区。于是他很干脆地收回手,站回原地。 轮到夏俊玺去把脉,反应跟蒋素桓一样,十分疑惑。 “如何?”梁长老问他。 “长老,此人没病。”夏俊玺直接道。 “可我已说了,此人身怀疾病。”梁长老笑道。 夏俊玺皱眉,只好再次观察这位病人,但是其脸色红润,脉象正常。 “你认为呢?”梁长老又问蒋素桓。 蒋素桓不答反问,只不过问的是那位病者:“请问这位大哥,可是有痔疮?” 那病者一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痔疮?” 蒋素桓说道:“我观你坐下和坐下之后的表现,均是小心翼翼,但是身上又无伤处,精神又不见困顿,因此有此猜测。” 夏俊玺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对梁长老说:“是弟子托大了。”他一心扑在脉象和病人的神色脸色上,倒是一开始没有注意很多细节,他在临床上的经验不如蒋素桓。 “不错,你确实不够细心。”梁长老惋惜道:“不过不需要灰心气馁,下个月再来也是一样。” 夏俊玺应是,夏佑霖则是不敢置信,他儿子没有通过? 梁长老对蒋素桓说:“你十分有才华,对药材的掌握炉火纯青,对方子的掌握广而精髓,更有一颗对病者全神贯注的内心,你会是一个很好的药师。” 蒋素桓受宠若惊,说道:“谢谢梁长老,晚辈还需努力。” 梁长老笑道:“赤牌对你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你可要挑战黄牌?”他直接跳过了橙牌。 蒋素桓说道:“不瞒梁长老,晚辈此刻跃跃欲试,其实想挑战青牌。”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倒抽一口凉气,他说什么?想挑战青牌! 夏佑霖直接冲他翻白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青牌是大街上卖的白菜,说要就要吗??他担当夏氏的家主之位,也只是做到绿牌而已,连族内的长老,也就两位五十余岁的青牌长老。 梁长老的反应却不一样,他首先看了看任兼,虽然不知道蒋素桓和任兼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能得到任兼的引荐,肯定不是普通人。他说道:“你想挑战青牌?很好,不过青牌可不容易。” 蒋素桓说:“晚辈不怕。” 梁长老严肃着神情说:“那么,请跟我到别处去。” “桓儿。”他要走了,夏俊轻喊了他一声。 “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蒋素桓对他叮嘱道,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夏俊轻知道他是去考核,这次考核对于蒋素桓来说很重要,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种异样,他的桓儿要一飞冲天了呢,自己却不见进步。 神情颓然,气馁。 “小伙子,看来你媳妇是个能人。”任兼跟他搭话道。 “那是自然,桓儿的本事,不是等闲人可以比拟的。”夏俊轻马上神气起来,眼神若有所指地瞟着夏家父子。 “哼!不知天高地厚。”夏佑霖的回击不痛不痒,其实心里十分纷乱,若是蒋素桓果真难道青牌,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若是此次蒋素桓没有拿到青牌,他便要想个法子一了百了。 “他嫉妒桓儿。”夏俊轻小声说,倒也不跟夏佑霖对抗,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还改不了。 任兼将他对夏佑霖的忌讳看在眼里,问道:“你很怕他?” 夏俊轻说道:“怎能叫怕,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俗话说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付他,等以后我……” 任兼说:“以后怎么样?” 夏俊轻略微不好意思在一个外人面前说大话,便小声道:“没什么,总会好的。” 任兼笑道:“你在读书,想考科举?” 夏俊轻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任兼摇摇头:“现在读书有什么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夏俊轻不满道:“怎么能这样说,官场上做官的,哪个不是书生出身,若是他们没用,谁才有用?” 任兼摇头不语,夏俊轻郁闷不已。 他知道对方是个紫牌药师,肯定推崇学医才有用,可他一出生就注定不能学医。更何况,这个药师自己不也说了,他此生不再碰药,也是等于没用了。 “小伙子,我要走了。”任兼说道。 “嗯?桓儿还没出来,你要走?”夏俊轻看了看蒋素桓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任兼,这样似乎不太好。 “没错,等你媳妇出来,你跟他说一声。”任兼从怀里掏出把木扇,交给夏俊轻:“这个是给你的,如果你想考科举当官,就去找他吧。” 夏俊轻愣愣地拿着那把扇子,然后抬头一看,任兼已经远走。 他打开手中的木扇,上面是一副喜春图,落款人有四个字:阴山居士这边蒋素桓刚刚看完一个病人,他不由地抹了一把汗。原来尚医阁中,有这么多等待治疗的重症病人,他们身上的疾病,多数是不能根治,只能持续治疗。 “我等学医之士,目的就是治病救人,只可惜医术再好,也对抗不了有些病症。”梁长老叹气道,因为刚才有一位病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自愿去了。 “这是无可奈何之事,请梁长老宽怀。我等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一生只求一个无愧于心。” “好,好一个无愧于心。”梁长老带他进入一个房间,对他说道:“这是需要你看的最后一位病人,如果你能治好他,尚医阁便承认你是青牌药师。” 如此说来,这是长久战,拿到青牌并非一朝一夕。 蒋素桓看过病人之后,心中有些头绪,与梁长老说:“待晚辈回去仔细琢磨,届时再拿出方案,为病者治疗。” “可。”梁长老与他一道出门:“你此番回去,先拿上一块赤牌。” “谢谢梁长老。”蒋素桓郑重道。 众人见他二人出来,纷纷期待结果,到底蒋素桓拿到了青牌没有。 夏佑霖则是哼了声:“哪有那么容易?”考过的人都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 “桓儿,怎么样?”夏俊轻见他出来,马上迎上去问道。 “稍安勿躁,咱们回去再说。”蒋素桓拍拍他的手,轻声说,然后与梁长老等人告别。见到任兼不再了,他疑惑道:“任前辈呢?” 夏俊轻说道:“他走了。”然后想起一事,连忙把木扇逃出来给蒋素桓看:“桓儿你看,这是他给我的。” 蒋素桓看是看了,可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送给你的见面礼?” 夏俊轻呐呐说:“应该不是,他还说了一句话。” 蒋素桓看着他:“什么话?” “他说……如若我想考科举,就去找这个人。” 蒋素桓陷入思考,随后收起扇子:“走,我们回去。” 回到夏家不久,便派人去兰氏那边告知他们回来了,并且考了赤牌。 因为说得不太清楚,只知道考了赤牌,兰氏很吃惊,连忙问秀萍:“是怎么回事?谁引荐素桓去考的?” 秀萍一问三不知:“回夫人的话,桓少爷就说了那么多,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 兰氏想了想,叫秀莲回去,马上命橙英去打听真相:“我记得二房那边的也是今天去考铭牌,估摸着也该回来了,你去打听打听情况。” 第027章 “是,夫人。”橙英立刻出去打听消息。 二房的夏家父子确实回来了,二夫人尉氏连忙问他们道:“结果如何呀?俊玺考到了什么牌?” 也是尉氏不会察言观色,明明看见父子二人都脸色不虞,还脱口而出询问结果。 所以她被夏佑霖发作了,根本不理会她,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 “俊玺,跟我来。” 夏俊玺只好跟上,匆匆对母亲说了一声:“我没有考到铭牌,父亲心情不好,母亲切记勿要惹他心烦。” 尉氏愣愣地,竟然没考上? 橙英打听了半天,才回来禀报兰氏,她说道:“二房的少爷似是没考到铭牌,二老爷正在生气。” 兰氏闻言,说道:“他们也有今天。”虽然高兴,但是依旧不解,为何蒋素桓突然就拿到了铭牌。 “夫人若是实在疑惑,大可以直接问问桓少爷呗?”红英好笑地道。 “是啊,是我糊涂了。”兰氏也笑了。 这边蒋素桓听闻兰氏邀自己二人过去用饭,就知道兰氏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们,转身对夏俊轻说道:“走吧,母亲急召。” 夏俊轻笑着睇了他一眼:“肯定是听闻你的好消息,邀你去庆祝。” 来到兰氏这里,蒋素桓将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兰氏全盘托出。 “紫牌药师?”兰氏不无好奇和惊叹:“素桓的运气真是,令我吃惊不小,竟然遇到了一位紫牌药师。” 蒋素桓笑道:“确实是运气。”他暂时没有把冲击青牌的事情告诉兰氏,这里面的事情连夏俊轻也不知。 两人回到卧房,蒋素桓自去沐浴,回来看见夏俊轻在发呆,手里拿着任兼给他的扇子。 “这个阴山居士,是何方神圣,你可听说过?”蒋素桓这样问他。 “不曾呢。”夏俊轻恍惚地摇头,双眼还是呆呆。 “傻兔子,你对这扇子有何感想?” “我……”夏俊轻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说道:“我也想变得更好,能与桓儿并肩。”如果他们之间,只有蒋素桓在进步,那两人的感情终将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湮灭。 蒋素桓也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如果夏俊轻能变得强一些,蒋素桓哪有不开心的道理,他巴不得呢。 “嗯,谢谢桓儿。”夏俊轻并不知道,蒋素桓自愿耽误自己研究病症的时间,只为了他。 第二天上午,二人与兰氏报备过后,再次出门。 这位阴山居士住在哪里,起初蒋素桓捉摸不透,后来看见扇子的喜春图一角,他突然就开窍了。 便把这幅图拿给卖字画扇子的掌柜看看,那掌柜果然是个识货的人,说他知道这个阴山居士,就在城外的五里坡处。 “小伙子,若是去找他,别忘了买上两斤好酒。”那掌柜提醒道。 蒋素桓和夏俊轻笑了笑,相携买酒买菜去。 刘旺驾着马车,送他们到城外五里坡。 果真好找,那人用石头在家门口写着狂放豪气的大名。 “福运酒楼的桃花酒,徐记烧腊店的烤鸭。一个是满身药味的臭药师,一个是者乎者也的酸书生,老朽说得可对呀?” 两人望过去,一个白发老者卧在石头上打盹儿,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短打,脸上靠着一顶旧草帽。 蒋素桓说道:“前辈好,不知前辈有空没有,一起喝两杯?” 阴山居士说道:“嘿嘿嘿,有有有,好酒好菜拿进来!”他跳下石头,行动敏捷,半点儿都不像年事已高的人。 “那就打扰了。”二人相携走进去,在屋里坐下,蒋素桓摆好酒菜,笑道:“我姓蒋,是个药师没错。他姓夏,是个书生前辈也猜对了。” 夏俊轻补充道:“居士先生,我们是夫妻。” 阴山居士呵呵笑:“夫妻好啊,唔唔,烤鸭也不错。”原来他已经吃上了:“嘿嘿嘿,老朽没吃早饭,让两位见笑了。”说着一杯酒下肚,露出满足的神情。 夏俊轻从怀里掏出那把扇子,踌躇地开开合合,始终不知道怎么说。 蒋素桓也不管他,让他自己说。 “居士先生,您认识一位叫做任兼的药师吗?” “嗯?任兼,是谁啊?”阴山居士吃吃喝喝,全无留心。 “您看这把扇子,这是他给我的。”夏俊轻连忙给他看。 阴山居士看了一眼,吃东西的速度依旧很快:“哦,是他啊,认识认识,怎么着?” 夏俊轻说道:“那就太好了,他说让我来找您,因为我想考科举。” “呸呸,考科举关我屁事?”阴山居士瞪着他说道。 “额?”夏俊轻傻眼:“可是他说……”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你什么人?是你老子不是?”阴山居士想了想,又道:“老朽都多少年没握过笔了,居然叫我教学生?” 夏俊轻说道:“一定是您有过人之处,他才向我推荐您。” 阴山居士说道:“那是当然,老朽当年也是文坛里的风流人物,要不是……”要不是什么,他始终没说,只是话锋一转说道:“行行行,看在这些好酒好菜的份上,老朽可以教导你。不过有几点要求。” 蒋素桓才开口:“什么要求,您说。” 阴山居士说:“很简单,既然要做老朽的学生,那就要完全听老朽的调/教,考科举可不是光会读书就行的,你做人都不会做,考上了还是个死字。”就好比,当年的他自己。 “前辈说的没错,这正是他需要的。”蒋素桓很赞同这点,如果阴山居士是个严师,能把夏俊轻调/教好,那是再好不过。 “嗯,那就从今天开始留下吧,先从做家务活学起。”阴山居士看了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屋子,说道。 “……” xxxxxxxxxx 这天回去之后,夏俊轻就病了,似乎很严重,府里传言他要完。 其他各房听闻之后,表现均是事不关己,如果夏俊轻能自然病死,那就再好不过了。 华氏说道:“派人过去看看,是否真的病重。” 夏佑霖说道:“已经派去了,确实是生了严重的病,这种病不好治疗。”他自己是个药师,最清楚不过:“娘,既然这小子迟早要病死,不如……” “佑霖,你太心急了,我们当初答应过公主,不能取他们性命。”华氏说道。 “没错,我倒也不在意那小子,只是……”夏佑霖说:“姓蒋的小子,不能不防,他迟早会比俊玺更出色。” 华氏轻哼:“现在已经比俊玺出色了,我听闻他考了赤牌,我正想问问呢,是谁替他引荐的?” 夏佑霖脸色难看道:“那个人儿子也不认识,应该是外来人,可是尚医阁的梁长老似乎认识他。”给人一种来头不小的感觉。 “你的意思?”华氏瞧着他。 “儿子的意思是,趁此机会,悄悄地……”夏佑霖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若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就不要轻易动手。”华氏说道。 “娘放心,我肯定会小心。”夏佑霖说道。 没多久就传出,夏俊轻被送去庄子上养病。这事情是兰氏去求华氏的,华氏也首肯了。 她只是问道:“他媳妇呢,理应同去照顾才是。” 兰氏说道:“是同去了。” 出行的当日,确实是去了庄子。只不过在半路上遇到了强盗,这群强盗不像是来劫财,反而像是来杀人的。 所幸蒋素桓早有防备,身边带着不少壮汉,都是花钱请来的亡命之徒,对付那些强盗不在话下。 蒋素桓一声令下,叫他们活捉几人,其余放走。他要让这群强盗回去告诉那些背后人,他们握住了把柄。 这招虽然险要,但是起码可以敲山震虎。 “蠢货!”华氏得知夏佑霖动手了,最后还失败了,气得险些晕过去,更是对夏佑霖怒骂:“我不是叫你保证万无一失才动手的吗?” 夏佑霖冤枉道:“谁知那群人这么不顶事,连几个汉子都打不赢。” “现在怎么办?他们抓了活口?”华氏担心的是事情败露,夏氏的名声毁于一旦。 “娘不用担心,那些人不知道谁是雇主,只有中间人知道。”所幸他们不是直接联系强盗。 与此同时,蒋素桓在庄子上拷问强盗,打一鞭子问一句:“说,跟你们联系的中间人是谁?怎么找到他?” 那强盗也是硬气,挨了几十鞭子还是不肯说。 蒋素桓请来的汉子说道:“拷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等来办,保证让他吐露实话。” 也罢,蒋素桓就把抓来的两名强盗交给了他们,只等着好消息。 “桓儿?”本该重病的夏俊轻,脸色红润地站在门口,等着蒋素桓,他探头探脑问道:“怎么样?拷问出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在拷问。”蒋素桓走过去,摸摸呆兔子的脸:“一过来就把脸洗掉,小心露馅。” 夏俊轻拉着他的手道:“这里又没有他们的人。” 蒋素桓笑笑不语,带着他往卧室走。今晚就在这边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去阴山居士那里。 “我担心母亲。”夏俊轻说。 “母亲能在夏家平安无恙这么久,证明她比你强,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蒋素桓对兰氏倒是比较放心,现在最危险的,其实是他自己。 这么多年来,夏家允许兰氏和夏俊轻好端端地活着,说明夏家不想取他们的性命,更说明俩人对夏家没有威胁。 蒋素桓的到来和出色的表现,可以说是一下子把众多矛头揽上身,因此他才是最危险的。 “你说这次是谁懂的手?”夏俊轻疑惑道。 “不外乎是华氏和夏佑霖,应该……是夏佑霖。”蒋素桓说道,接着捏捏他的手掌:“不要想了,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 第二天一早,蒋素桓带着夏俊轻出去寻医。 实际上是去找阴山居士,让夏俊轻住在那里,直到病好为之。 阴山居士为人看似不着调,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严师。他对夏俊轻的教导,连蒋素桓都觉得心疼,那是比军营的训练还辛苦。 第一天下来,夏俊轻累得像条狗,对比起那些体能训练,他反倒觉得写字读书真是太容易了。 “桓儿,真的要这样吗?”晚上替他擦药酒的时候,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蒋素桓。 “你想不想变成男子汉?想就继续坚持。”蒋素桓用力擦。 “唔……”夏俊轻险些要哭,太疼了,受不了:“我只是想考科举……”又不是考武将。 “你性子太弱了,是该磨练。”蒋素桓认真地说:“听你师傅的,以后认真进步,把体能和耐心都磨练一下,等两三年一过,你就是个迷死人的男人。” “嘤,能迷死你吗?”夏俊轻咬着牙忍受,若是能的话,他大概坚持一下。 “能啊。”蒋素桓肯定地说。 “那好。”夏俊轻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坚强起来。 “……”蒋素桓在他背后,默默地笑了,同时动作更加用力:“这样才能散瘀。” “……”这是两眼泪汪汪的夏俊轻小兔子。 蒋素桓不可能天天在阴山居士那里陪着夏俊轻,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上次梁长老给他看的病人,他还需要仔细研究,拿出治疗方案之后,就去尚医阁常驻。 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开始分开一个白天,后来慢慢变成两天,三天,更长的八天十天。 最初夏俊轻连分开一夜都觉得十分不习惯,晚上基本睡不着觉,就是觉得身边空荡荡地没人。第二天轻声困顿,被阴山居士狠狠地教训了。 事后问清楚他这样的原因,谁知他说,竟然是想媳妇所致。 阴山居士哭笑不得,接着一本正经:“小子,你媳妇既然支持你来这里学习,就证明他希望你脱胎换骨,彻底改变。”实际上有不少提议,都是蒋素桓给提出的:“你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厌弃你,就算不与你分开,但他的内心从此对你冷漠无情,毫不关心。” 夏俊轻摇摇头:“不可能。” 阴山居士说:“你猜他能不能离开你?现在有没有如你想他一般,也在想你?” 夏俊轻答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蒋素桓随时可以离开他,并不想他。 “年轻人,拿出魄力来。” 这天的夏俊轻,思考了很多。往后蒋素桓再逗留尚医阁不回来过夜,他也不会再睡不着。习惯了一夜,就能习惯两夜,三夜。最后蒋素桓直接住在尚医阁,将近大半个月没回来与他见一面,他也忍得住。 而蒋素桓不是故意不回来,他主治的病人正在用药,病情反反复复,每天都需要观察,需要时刻注意。 在他辛苦了大半个月之后,病人终于有了起色,这是一个病例上的突破,整个尚医阁都参加了讨论。 这场严肃的报告一结束,蒋素桓立马叫刘旺备车,他要回来看夏俊轻。 大半个月没见,回来院子里看到夏俊轻穿着短打,在那里挥刀劈柴。哪里还有公子哥的形象,分明是个乡村野夫,连头发都盘起来了,马步扎得很稳健。 蒋素桓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大腿,确实很稳。 这个举动弄得夏俊轻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抹了把汗道:“回来了?” 蒋素桓眨眨眼,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似的,这次呆兔子怎么没有眼泪汪汪地扑到他怀里哭诉,都大半月没回家呢。 他怀疑自己进门的方式不对。 “夏俊轻,我回来了。”他说道。 “嗯,半个月没见你呢。”夏俊轻摸摸他的脸说道:“感觉瘦了。” 蒋素桓深吸了一口气:“你师父呢?我要进去好好感谢他,他这个师傅不错。” 夏俊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什么意思?” 蒋素桓说道:“夸你,进步了,有男人味。” 夏俊轻深深忘了他一眼,然后捞着他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一记,其实他很想蒋素桓,也很想扑上去,不过忍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蒋素桓一句赞扬。 蒋素桓环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吻他,两人就在郊外的院子里亲热上了。 “想你。”夏俊轻紧紧抱住他,把自己胸膛的热烈转染给对方。 “我也想你。”蒋素桓摸着他身上,渐渐结实的肌肉,手感很好:“这才多久,怎么感觉你长大了一圈。”从开始训练到现在,有三个月没有? “是长大了。”夏俊轻窃笑道,拉着媳妇的手往自己下三路按去。 “嗤,还学会了耍流氓。”蒋素桓又不是害羞的小毛头,直接抓了两把。 “咳咳咳。”阴山居士走出来,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哎,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居士。”蒋素桓放开夏俊轻,走到阴山居士面前,郑重鞠躬道:“谢谢您。” 阴山居士瞅着夏俊轻偷笑,轻咳道:“客气话就免了,你半个月没回来,没人给我们买酒买菜。” 蒋素桓懊恼道:“回来得急,倒是忘了,我让刘旺赶紧去买。”连忙吩咐刘旺,进城里买些吃的喝的回来。 大半个月紧绷着神经,是时候放松放松。 第028章 刘旺买回酒菜之后,几人大吃大喝了一顿,一边把最近的事情交代一番。 阴山居士知道蒋素桓是个药师,最近在忙活考铭牌的事情,便问道:“你那铭牌考得如何?” 蒋素桓喝下去一口汤,才说道:“回来得急,还没跟梁长老商量,不过应该没问题。” 阴山居士哈哈笑,看了看高兴的夏俊轻,又看了看蒋素桓:“对了,你们庄子有人传信来,似是找你。现在时候还早,要不你二人回去一趟?” 蒋素桓心中一动,觉得有可能是上次那件事,拷问出结果来了。 也是拖了很久,几乎把两个强盗折腾的奄奄一息,若是在不肯说,蒋素桓就要放弃。 “好,那么我和俊轻今天回去一趟,大概要住上几天,不知……” “哎,去吧去吧,三五天后记得回来就是了。”阴山居士摆手说道。 于是午后,刘旺驾车送他们回庄子。 蒋素桓连忙去见了那两个留下的汉子,果然见他来了就面带笑容:“蒋公子,有结果了。” 几人到里面说,蒋素桓听了之后,问那汉子:“你认识这个人?” 那汉子说:“认识,还跟他做过生意。” 蒋素桓点点头道:“那要请你们帮我联系这个人。” 那汉子:“可以,我们明天就进城,约莫下午能有结果。” 便说好在哪里见面,然后汉子又问:“不知这两个人,蒋公子打算如何处理?” “他们,就先养着吧。”到时候也许有用,蒋素桓说道。 结束这边的事情,蒋素桓终于放松下来,回到卧房打算休息。 秀萍和秀莲也跟来伺候了,之前一直住在这里,见他来了就道:“桓少爷可要沐浴?” 一路风尘,蒋素桓就点头说好。 夏俊轻走来笑说:“我跟桓儿一起。” 蒋素桓瞧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随你,你要来就来。” 二人许久没有亲热,在这天傍晚终于再次洗了个*的鸳鸯浴。 可惜蒋素桓连着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体能跟不上来,只跟夏俊轻亲热了两次就到头睡了。 夏俊轻心疼他的疲倦,虽然犹不满足,却不再勉强:“桓儿你睡吧。”他亲亲蒋素桓的额头道,看着蒋素桓睡着,自己才睡下。 一觉醒来,天才蒙蒙亮,二人却饿得不行。 蒋素桓推推他说:“好饿,你快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夏俊轻钻出头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说:“天还没亮呢,我去看看秀萍醒了没有。” 说着他就起来,穿上衣服,去叫丫鬟给蒋素桓做早饭。 早早地吃过早饭以后,上午亲亲热热待了一上午,下午又出门。 夏俊轻并不知道去干什么,只是能跟着蒋素桓他就满足了。 关于那些强盗的事情,蒋素桓没告诉他,进了城去到跟汉子们越好的地方,他们等来了一个矮小消瘦的中年男人。 互相对过暗号之后,蒋素桓确定这人不认识他们,便说道:“这位大哥,我们想请你帮个小忙。”同时拿出一张银票,塞给那人。 “公子你说,是什么小忙。”那人不收,倒是先谨慎地问明白。 蒋素桓说道:“我想打听一点事。”他随便说了一件事,跟这个中年汉子达成第一笔交易。 “这个简单,三天后此处来见我。” 等那人走了后,蒋素桓暗暗叹气。 “桓儿,怎么了?”夏俊轻不明所以,甚至问道:“你打听那样的事做什么?” 蒋素桓看了眼他,这个人虽然最近变了许多,但还是一样单纯呢:“没事,走,我们去一趟尚医阁。” 在尚医阁见了梁长老,对方连忙跟他说:“你那天走的着急,还没预定你的牌子。” 蒋素桓闻言道:“还要预定?” 梁长老笑道:“那是当然,青牌可不是普通铭牌,需要京城的尚医阁发放。” 蒋素桓闻得京城二字,突然问梁长老说:“梁长老,您可知道长河公主?” 梁长老愣了愣,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长河公主是陛下的妹妹,天下人都知道。” 蒋素桓问道:“那驸马爷又是何人?” 梁长老想了想,最后摇摇头:“这个倒是不大清楚,那长河公主不是高调之人,她的院内事,咱们怎么知道?” “也是。”蒋素桓嘴里应着,心里却疑惑,连驸马是谁都神神秘秘,这就不太正常了。 “走吧,先去把你的铭牌选定。” 拿到这青牌,还需要递上一份蒋素桓的签名书稿,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时间还长着。 离开尚医阁之后,夏俊轻问他:“你怎么突然问起了长公主?” 蒋素桓说:“你这个呆头鹅,你没注意到吗?” 夏俊轻愣道:“注意什么?” 蒋素桓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呀,你师傅对你这么好,你却不会关心他。” 夏俊轻更加疑惑了:“这跟师傅有什么关系?” 蒋素桓说道:“你以后半夜的时候,你注意一下。” 听到是半夜,夏俊轻不好意思地傻笑:“每天这么辛苦,半夜时分我早已睡死了。” 蒋素桓想了想也是,夏俊轻最近很拼命,学习的劲儿值得鼓励。 “表现得很好,不错。”亲一个以资鼓励。 得到这般奖励,夏俊轻的傻笑越发灿烂,拉着蒋素桓的手说:“既然咱们回了城,不如去看看母亲。” 蒋素桓说道:“我们是偷偷回来的,回去会被识破。” 夏俊轻便蔫了下来:“好久不曾见过娘了。” 蒋素桓拍拍他的肩膀:“再忍一忍,有些事情,咱们需要弄清楚。” xxxxxxxx 夏家今天传出了一个好消息,进门不久的二房儿媳妇薛彩莹,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华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打赏下人,讨吉利话,分外期望这一胎是个男胎。 “彩莹啊,你是个好孙媳,祖母没看错你。”华氏拉着薛彩莹的手,满面红光,精神头很足。 这话薛彩莹听了好几遍,每次都是心里甜滋滋地,可是想到夏俊玺的态度,她便闷闷不乐。 “老祖宗,替夏家开枝散叶是我的本分,我心甘情愿。可是……” “丫头,可是什么呀?难道俊玺对你不好?”华氏问道。 “他……倒不是对我十分不好,可是,我觉得他并不关心我和孩子。”薛彩莹摸着自己的肚子,暗自伤神。 “……”华氏拍拍她的手,也暗自叹气,为何夏俊玺就是不喜薛彩莹。 “您说,他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薛彩莹近来心情反反复复,疑神疑鬼,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毒死蒋素桓。 “这应该不大可能。”华氏说道。 “可是,听说那人已经考了青牌,他竟然能考青牌。”薛彩莹感到不可置信。 “什么?你听谁说的?”华氏一惊,这个消息她怎么不知?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薛彩莹说道,其实是她专门去花钱请人探知。原本是想看看蒋素桓和夏俊玺有没有私下来往,结果得知蒋素桓越来越出色。 “也许不是真的。”华氏倒是希望这是假消息。 让薛彩莹回去多多休息,华氏连忙派人去找夏佑霖过来。 “母亲,您找儿子何事?”夏佑霖进来问道。 “何事?你不是派人盯着蒋素桓吗?怎么连他考了青牌都不知道?”华氏质问。 “这个,您知道了?”夏佑霖见华氏已经听闻,只好说道:“儿子也知道这回事,不过还未落实,他的青牌还没到手。” 华氏闻言,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夏佑霖见左右无人,低声道:“近日他们在城外一户人家中小主,大房那小子的病似乎是好了。却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竟然不会府里。” 华氏说:“不回府里正好,斯在外头总比死在夏家。”若是人无缘无故在夏家死去,难免会引起怀疑。 “要不,儿子再雇一批强盗前去?”夏佑霖提议道。 华氏看着他:“你能保证成功?” 夏佑霖面露踌躇,这个如何能保证。 “你上次派出强盗,已经打草惊蛇。既然上次没有成功,就代表他早有防备。”华氏说:“再等等,一个蒋素桓,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威胁到夏家。” 夏佑霖忍了忍,说道:“他自然没法子威胁到夏家,可儿子就是看他不顺眼。” 华氏眼带怨气地看着二儿子:“但凡你争气一点,也就不用在这里嫉妒一个小辈了。你的天赋哪点比他差?可你就是不知上进!” 自从做家主以来,夏佑霖已经很久没有被华氏这么骂过了。 现在听到这些话,觉得老脸讪讪地,没出可放。 “还有俊玺那孩子,你身为人父,理应好好教导他。学习精进固然重要,可是妻儿也不能忽略。”华氏满肚子怨气说:“彩莹是我给他挑的媳妇,他对彩莹不满意也就罢了,现在彩莹有了身子,那可是我们夏家的长子嫡孙,他怎能不管不顾?” 夏佑霖连忙说道:“这个我会说他的,也是最近被我教训了顿,他急着精进,所以难免忽略了儿媳。” 华氏发了一顿火,心情才好受了些,挥手道:“好了,你去忙吧,蒋素桓那里暂且不用理会。日子还长着,何况彩莹怀孕期间,理应行善积德,给孩子积德。” 夏佑霖点头应是:“母亲放心,明天我就让俊玺去施粥散药。” 华氏说:“理应如此。” 第二天,夏俊玺被父亲逼着去张罗施粥散药之事,他们夏家即将四代同堂之事也广而告之。 兰氏得知二房儿媳妇有孕,便送了点东西去薛彩莹的院子,并不多表,以免惹事上身。 不过每日还是会派出身边的丫鬟去打听府里的消息,这天橙英回来说道:“听说二房的大少奶奶怀相不太好,自怀孕以来每天都开的愁眉苦脸地,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痛快。” 兰氏听罢,跟小丫头们说道:“她这哪里身子是不舒服,分明是心里不舒服。” 红英最不懂这些,她奇怪道:“明明是件喜事,为何会心里不舒服,奴婢瞧着整个夏家都把她捧在手里呢。” “整个夏家把她捧在手里有什么用,她想要的是丈夫把她捧在手里。”兰氏笑道:“做女人的其实从不奢望什么,就是希望得到丈夫珍爱罢了。” 红英又道:“俊玺少爷明明对大少奶奶很好,您瞧,昨天俊玺少爷亲自出去施粥散药,明摆着就是为大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兰氏叹息道:“那也只是为了孩子罢了。”更何况夏俊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还不知道呢。 “是啊。”橙英笑道:“奴婢瞧着他们挺不是那么回事的,若是换成咱们两位少爷,那可就不是这样了。” 众人想到夏俊轻对蒋素桓的痴痴情深,均笑了出来。 “说来,也好些日子不见了。”兰氏说道:“春去秋来,眼看着又是一年,我也一年没有去还愿了。” 说罢沉默下来,连橙英和红英劝她去上香,她也没有表示。 每当这时候,两个丫头就知道兰氏在思念亡夫,于是静静地出去不打扰。 非是兰氏不想去,而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何况昨日收到蒋素桓递进来的信,说是也快回来了。 再次进城来拿消息,是蒋素桓一个人来的,他见了中年男子,先问第一个消息。 那人给他说了答案,令蒋素桓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这个人显然太令蒋素桓惊讶,因此好久才回过神来,继续问第二个。 “并无异动。”中年男人给了四个字。 蒋素桓想要的就是这四个字,看来是一时风平浪静。夏家那边他暂时没有精力去管,现在有另一件事需要弄清楚,否则蒋素桓寝食难安。 他这个人生性多疑,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就是牵扯谜团的源头。 约莫一个月不到,尚医阁的人来通知他,说他的铭牌到了,让其到尚医阁领取。 “这么快?”蒋素桓很吃惊,记得梁长老说过,一个月都算是最快的,普遍都是二三个月。 来到尚医阁,梁长老也十分赞叹他的运气,直说道:“你果真运气好,你的铭牌已经到了。” 蒋素桓说道:“看来是如此,我也十分惊讶。” 领到铭牌,梁长老说:“虽然青牌已经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地步,但是你的天赋远不止于此,我相信你能更进一步。是以就算拿到青牌,也勿让松懈怠慢。” 蒋素桓连说:“这是自然,晚辈的理想是拿到紫牌,哪怕一辈子拿不到,也不会轻言放弃。” “这就好。”梁长老拉着他去研究病例,既然来都来了,就待上半天再走吧。 于是蒋素桓在城里耽搁了半天,回去城郊已经傍晚。此刻正是初冬,即将进入深冬,天气慢慢变冷起来。 夏俊轻见他就不归来,已经在门外频频翘望。 见蒋素桓的马车终于到了,连忙上前迎接,嘴里还说着:“你一去这么久,我真担心你。” 蒋素桓下了马车,跟他一同走进屋内,一边说道:“你放心吧,夏氏最近一团乱麻,夏佑霖没空管咱们。” 夏俊轻讶异道:“怎么说?发生了什么事?” 蒋素桓说道:“我慢慢跟你说。”原来他让那中年男人,帮他监视夏佑霖的活动,最近得知夏氏各个药铺都遭到了恶意攻击,夏佑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怎会这样?夏家不会有事吧?”夏俊轻担心道,那始终是祖上传下来的招牌,也有他父亲的一份心血。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时间去处理,顶多是让夏佑霖焦急一阵子罢了。”蒋素桓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正是时候搬回去,也不会受到刁难:“对了,最近书读得如何?” 蒋素桓一直知道阴山居士会调/教人,但不知他学问怎么样。 说起这个,夏俊轻对阴山居士一脸崇拜:“那位药师果然是个贵人,幸而他给我推荐了师傅呢,若是没有师傅,我现在的文章还是一塌糊涂。” “哦,那就是现在不是一塌糊涂了?”蒋素桓问道。 阴山居士走了出来,笑哈哈插嘴道:“现在何止不是一塌糊涂,简直是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朽都要甘拜下风咯。” 夏俊轻连忙道:“师傅言重了,哪里就青出于蓝了,您昨天不是还批评我来着。” 阴山居士说:“怎么,这就开始向你媳妇告状了?” 蒋素桓笑道:“既然居士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不知……现在下场能否考上?” 这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连夏俊轻都屏住了呼吸,想听听看阴山居士怎么说。 “考上?那就要看你说的考上是考上秀才还是举人,亦或者是进士。” “师傅,我想考进士。”夏俊轻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执着。 “有气魄,不过,初次下场就想三连中,这似乎不大可能。”阴山居士说道:“当然,也可以一试,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 就算考不到进士,先把秀才举人考上去,也是好的。 第029章 已是冬天,晚来风急。 蒋素桓起夜的时候,把身边的夏俊轻吵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桓儿,你去哪?” “起夜,你继续睡吧。”仔细披上衣服,蒋素桓下地穿好鞋子。 夏俊轻伸出两条手臂抱住他,留恋地蹭了蹭:“我也一道去。” “呵。”后腰被蹭得痒痒地,蒋素桓就笑了,回身低头顶了顶夏俊轻的脑袋:“天气冷,你大可不必为了陪我。” “不是啊,我也想尿。”夏俊轻爬起来说,也穿上厚实的外衣。 “那好吧。”等他一起穿上棉鞋,俩人一起出了房门。 经过阴山居士的门前,蒋素桓嘘了一声:“你仔细听听,你师傅在说梦话。” “嗯?”夏俊轻放轻了脚步,侧耳倾听。 阴山居士的屋里,传来一阵阵很细微的声音,仔细听着似乎在说:“公主,公主……” 又说:“驸马,哈哈哈,驸马……”阴山居士的声音似笑似哭,模模糊糊。 “你听,你师傅每天夜晚都在说梦话。”之前蒋素桓起夜,偶然听到阴山居士说梦话,觉得阴山居士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因此才让人去打听公主和驸马之事。 当今公主,唯有长河公主的年纪大些,其余的都是妙龄女子,跟阴山居士似乎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长河公主,似乎跟阴山居士也拉不上关系。 夏俊轻刚想说话,便又听到屋里传来梦话声,这回的内容却令他们疑惑,阴山居士竟然在喊夏俊轻的名字。 “俊轻……” 连蒋素桓也是一脸吃惊,跟夏俊轻说道;“之前没有说过这句。” “难道师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我了?”夏俊轻想得简单,他跟阴山居士日夜相对,会被阴山居士说在梦话里,也不出奇。 “一个人能在梦中都惦记着你,说明他对你十分上心。”蒋素桓说道,回忆起阴山居士对夏俊轻的尽心尽力,他的眉头悄悄皱起来。 “是啊,你看,连师父都这般惦记我,怎不见你梦见我?”夏俊轻想了想,关注点永远跟蒋素桓天差地别。 蒋素桓拍了拍他的额头:“一头猪。” 夏俊轻委屈地揉揉额头,不说话。 “别装可怜了,走吧,去解手。”蒋素桓拉着夏俊轻悄悄离开。 第二日,阴山居士听闻蒋素桓和夏俊轻要夏府,便挽留道:“俊轻明年二月就要下场,何不等到年下再回去?” 蒋素桓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奈何夏俊轻眼巴巴地跟师傅说道:“师傅,我离家多时未归,怕我娘担心,我想早些回去。” 这个理由倒也适合,毕竟夏俊轻只有一个母亲留在夏家,无人照顾。 阴山居士说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的话,就回去吧。” 夏俊轻想到师傅这些天以来对他的好,此时想到要离开,也是心有不舍。他看到阴山居士也是独居一人,他们离开后便要自己过年,岂不是冷清清地? “师傅,我……”夏俊轻想了想,一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行了,回去吧,老朽自在惯了,你们不在还落个清净呢。”阴山居士笑哈哈道。 过了好一会儿,夏俊轻才说道:“那好,我和桓儿回去住几日,以后常来探望师傅。”过年之前来一趟,年后来一趟,也就差不多考试了。 “嗯,去吧。”阴山居士挥挥手说道。 他们二人去收拾东西,离开之前再过来说话道别。 夏俊轻瞧着师傅独自喝茶的萧条,难免不忍,直到上了马车还是郁郁地:“桓儿,你说师傅为什么不成亲生子呢?” “你问我,我又问谁?要不你自己下回问问他?”蒋素桓笑笑。 “长辈之事,晚辈怎么好问?如果触及师傅的伤心事,且不是作孽?”夏俊轻摇摇头,表示不会去问的。 “那就作罢吧,反正知道了又如何。”蒋素桓嘴里这么说,其实心里疑点重重,觉得阴山居士不是那么简单。 “嗯,反正他老人家收了我做徒弟,以后我多点孝敬他。”夏俊轻说道。 “是该如此。”蒋素桓捏捏他的手,心中仍在思考其他事情。 “桓儿好敷衍。”夏俊轻语带不满,竟是撒娇起来。 蒋素桓被他拖离思路,无奈地侧目:“你呀,一头猪。” 这是蒋素桓第二次说夏俊轻是头猪,夏俊轻很不理解:“为何这样形容我?”他觉得自个浑身上下都没有猪的影子。 “脑袋笨,吃得多还不长肉,你不是猪谁是猪?”蒋素桓不客气数落道。 “谁说不长肉,我这些天壮实了许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夏俊轻不满道,拉着蒋素桓的手去感受,他真的结实了,身上都是结实的肉。 蒋素桓被迫去摸,果然摸到一排腹肌,就笑道:“好了,我说错了总行了吧?” “你总在敷衍我,心里只有药,只会驱我进步。”夏俊轻小声说:“从来就不曾好好看过我。” 蒋素桓不知道夏俊轻哪里的怨气,竟然说发作就发作,认真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劲。” “嗯。”夏俊轻点头。 “心里是不是气死我了?”蒋素桓问道。 “是气你。”夏俊轻小声道。 “想不想换一个媳妇?”蒋素桓又问。 “……”夏俊轻原本黑着脸看他,发现蒋素桓眼里带笑的时候,心知自己被耍了,气得转过头去不理人。 “哈哈哈。”蒋素桓笑够了,将夏俊轻掰过来:“好了好了,我跟你道歉赔罪,对不起。” “……”夏俊轻气恼委屈,表情略崩溃。 “对不起。”蒋素桓先亲亲他,再好好观察他:“脸色黑了,不过精神了,身材壮了,比以前更好看了,文章也进步了,是个准进士了。”说着把夏俊轻抱在怀里:“我驱你进步,是怕我能力有限,照顾不好你,让你陷入困境。只有你强大起来,我才能放心。” “……”夏俊轻闻言,眼睛红了起来,紧紧抱住蒋素桓的背。 “你是好样的,以后前途好着呢。”蒋素桓拍拍夏俊轻的背,以一个大哥的角度在安慰和引导,他觉得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夏俊轻,很需要他,真的很需要。 长到二十多岁,才开始向男子汉的道路上前进。 身上背负着仇恨,现在更是多了很多尚未弄清楚的谜团。如果身边没有蒋素桓,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该怎么走下去呢? 蒋素桓以前看不起软弱的男人,自从接触到夏俊轻之后,他觉得人可以软弱,可以依靠别人,但是不能失去上进的心气。 尽管现在是软弱的,但最终总会强大起来。 在这一刻和夏俊轻拥抱在一起,蒋素桓心甘情愿地贡献出肩膀和怀抱,毫无条件地去包容和支持夏俊轻。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感情的里程碑。 “好了,打起精神来,一会儿见了母亲要生龙活虎地,别让她担心。”蒋素桓再次拍了拍夏俊轻的肩膀。 “我哪里不生龙活虎了。”夏俊轻声音闷闷地道,抬起脸来,却是窃笑愉快。 蒋素桓捏捏他的脸颊,不再说话。 二人回到夏家,直接进了院子,打算明天上午再去华氏那边请安。 兰氏得知二人回来,叫人去华氏那边说了一声,并让厨房晚上加菜,为二人接风洗尘。 跟那边的说辞,就是夏俊轻的病治好了。 “娘。”时隔几个月没见兰氏,夏俊轻笑容满面地进来,身后跟着蒋素桓。 “俊轻,素桓。”兰氏亦是笑容满面,夏俊轻觉得她的气色比以前更好了,惊喜道:“娘近来身体可好?我瞧着气色更好了。” 兰氏摸着脸笑道:“多亏了素桓的药汤,我喝了几个月咳嗽就好了。” 蒋素桓笑道:“母亲气色确实很好,回头我再帮您把把脉,换一帖药汤。” 兰氏笑着说好,连忙让二人坐下,又命丫鬟们送上热茶和暖手炉:“外头冷,快暖暖手。” 几人坐好之后,夏俊轻高兴道:“桓儿的药汤这么好,也给我开一贴。” 兰氏嗔道:“你没病没痛,吃什么药汤?” 夏俊轻道:“强身壮体啊。”连忙让兰氏瞧瞧:“娘您瞧瞧,儿子体格是不是壮了不少?” 兰氏闻言仔细端详:“确实是呢,不过人也黑了。” “怎么连您也说我黑,桓儿也说我变黑了呢。”夏俊轻摸着自己的脸说道,看了看蒋素桓,眼带担忧。 蒋素桓太了解他了,说道:“黑了也还是一样俊,我喜欢。” 夏俊轻咧嘴灿烂一笑,身边的丫鬟们全部噗嗤笑出声儿来。 “素桓就是太惯着你了。”兰氏用手帕掩着嘴笑道。 蒋素桓笑笑说:“俊轻为人可爱,惯着他我心里也舒坦。” 这大概是头一次,蒋素桓这么明显地表达情感,令夏俊轻整个人浸泡在蜜罐里似的,甜得不得了。 而且这么多人听着,也显得不好意思,没看见丫鬟们都在偷笑了么。 “桓儿也不嫌害臊。”就轻轻咕哝了句,眼睛却亮得不行,笑容更是无法收敛。 “母亲,俊轻明年想下场。”寒暄过后,蒋素桓便说起了正事。 “这么急?”兰氏破显得意外。 “也不算急,这几个月来,俊轻进步很多。”蒋素桓想起来,夏俊轻跟着阴山居士学习一事,他们似乎没有告诉兰氏,现在说会不会太迟?事关太多,蒋素桓想来想去选择了暂且隐瞒,他说道:“俊轻从小读书,底子不算差,值得一试。” 夏俊轻自己也说道:“就算考不上进士举人,先考上秀才也是好的。” 兰氏点点头:“这事娘布不拘着你,要是你心中有把握的话,尽管一试吧。”说罢将目光转向蒋素桓:“素桓学医,也是道路艰难,不过只要你们两人齐心,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欣慰了。” 蒋素桓和夏俊轻认真地点头:“母亲放心,我们都晓得。” 既然准备明年二月下场,首先就要准备起来。 一般来说初次下场的童生,需要填写姓名、籍贯、三代履历,由同考的其他无名童生和一名廪生共同担保,才能拿到这个考试资格。 夏俊轻从来没有去书院和学堂读书,肯定不认识同考人。这五名童生和一名廪生,需要尽快去找齐,否则就会耽误考试。 这个蒋素桓心里有主意,到时候去附近的书院和私塾问问,花钱打点一下,还是可行的。 回到夏家第二天早上,两人去了华氏那里请安。 华氏最近心情不太好,没有心情跟他俩寒暄,匆促说了几句便让他们散了。愿意自然是夏佑霖那边出了问题,并且是一单接着一单,好似是有人故意捣鬼似的。 更有就是夏俊玺,他嫌弃薛彩莹怀孕之后脾性起伏太大,动不动就哭闹,因此搬去了别的房间过夜。 尉氏心疼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而薛彩莹怀孕之后只知道折腾,根本就不懂得体贴丈夫。 于是尉氏做了一件火上添油的事情,她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丫头给了夏俊玺,做通房丫头。 而夏俊玺心里烦,有时候会喝喝酒。某天夜晚喝醉了,就跟丫头成了事。 这件事被薛彩莹知道了以后,直接闹到了华氏这里,要求华氏给她做主,把那个丫头卖掉。 尉氏被华氏叫去说了一顿,令尉氏对薛彩莹恨了起来。本来薛彩莹就是尉氏的儿媳妇,有什么事应该跟正经婆婆先通气才对,她一个不乐意就闹到华氏跟前,从未想过给尉氏留面子,这简直就是不把尉氏放在眼里。 事情就演变成尉氏不肯卖了丫鬟,说要夏俊玺自己来做决定,丫鬟是他的女人了,他有权利处置自己的女人。 夏俊玺被烦得不行,他倒是不喜欢什么丫鬟,可是薛彩莹近来实在是太过分,而且还不懂得尊重他母亲。 来到华氏跟前,夏俊玺直接就说道:“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既然跟了我,就灌碗避子汤,继续做个同房。等屋里夫人生了,再看情况台做姨娘。” “什么?你还想抬她做姨娘?”薛彩莹闻言,直接捂着肚子歇斯底里:“夏俊玺!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啊,你有没有良心啊你!” 夏俊玺看着她,心里无悲无喜,这是薛彩莹自己求来的,又怪得了谁。 第30章 二房院内乌七八糟的事情,对大房这边无甚影响。夏俊轻回到家中,依旧一天到晚读书写字,偶尔跟着蒋素桓出去放个风。 比如一起去书院寻找同考的童生,在过年之前,终于找齐六个人为夏俊轻担保。 这些事情兰氏一介妇道人家并不懂,她让屋里的丫鬟给送钱过去,不管是考试还是读书,都需要花钱打点。 正好蒋素桓手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钱,便谢过携夏俊轻一起谢过兰氏,用兰氏的钱去花用。 而这也是兰氏平时攒积下来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他们大房并不富裕。 过年前几天,终于听说二房大少奶奶滑胎了,夏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每人笑得出来。 应为华氏很生气,对这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很是惋惜,她不但生夏俊玺和尉氏的气,也生薛彩莹的气。明知道自己坐胎不稳,还天天哭闹伤心,这不是存心要把胎儿折腾掉吗? 可是看着薛彩莹脸色惨白的惨样,华氏又骂不出口,只是让人小心伺候着,便没有再过来看过了。 薛彩莹的下场显得很惨,平时又华氏珍惜还好过些,现在连华氏都不来看望关心,夏家又有谁正真正对她关心? 大房这边听说,二房少奶奶大年初一那天在屋里意图寻死了。幸亏是没死成,被人发现得早,给救了过来。 不过大年初一就寻死,还真是晦气到了极点。 尉氏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险些没有气晕过去。她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心态,一状告到华氏那里去,直言老祖宗挑选的可心媳妇儿,大年初一在屋里寻死来着。 华氏年纪大了,反应比尉氏还要激烈,直接气得两眼发黑,让人给扶了进去,马上去请长老过来把脉看病。 “作孽啊,我们夏家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事,又是滑胎又是寻死,究竟是哪里作祟?”老太太到现在还不承认,是自己眼光不行,挑了个不好的孙媳妇。 尉氏在旁伺候婆母,不敢直言薛彩莹的坏话,但心里无不是直接咒骂薛彩莹,怎么不死成了才好? 华氏躺在床上说道:“等除了年,一定要请高僧来府里作法,把霉运去去。” 尉氏说道:“这法事每年都做,高僧每年都请,以往怎么不见今年这么晦气,什么不好的事尽给咱们摊上了。”屋里的是一桩,外头上生意上的是一桩,没看见夏佑霖连过年都不得安生。 “是啊,咱们夏家究竟是得罪了谁?”华氏也知道点,毕竟她也算是半个掌家人,夏佑霖做什么重大决定绝不会越过她去。 “就是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早就有法子了。”也不必像现在一样,家里家外乱得一塌糊涂。 “唉……”华氏闭上眼睛叹气,长老说她思虑过甚,叫她好生休息。可眼下这般情形,叫华氏如何安心入睡?“俊玺呢?大过年的,又去了哪里?” 尉氏说:“听闻与其他世家的药师出门了,想必是联络联络感情,帮他爹探探消息。” 华氏点头道:“外面的事情要紧,彩莹这件事,唉,就先放一边吧。”在华氏心里,还是家里的老爷们重要。 “嗯。母亲,儿媳听闻……大房那位要去考科举。”尉氏踌躇地说出这个消息。 “科举?”华氏冷哼一声:“以为科举是那么好考?” 尉氏却忧心忡忡说:“想当初咱们也看不出那蒋素桓的深浅,现在人家已经是个青牌药师,轻易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说大房的夏俊轻,她也不敢看轻了去。 提到蒋素桓,华氏果然不语,她很是后悔没有早点把蒋素桓按下去,一不留神让他出了头。 “母亲,上次那件事情,真的没有留下后患?”尉氏担心地询问。 “过了这么久了,有后患早已显示。”华氏摆摆手说:“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回去看看你儿媳妇是正经,下去吧,我这里有丫鬟就行了。” 华氏发了话,尉氏只好讪讪地离开。 叫她去伺候薛彩莹,那是不可能的,顶多是吩咐丫鬟们仔细着点。 兰氏听闻滑胎之事,依旧给薛彩莹送了点中规中矩的东西,并未多做表示。 他们母子三人这个年,虽然过得不算热闹,但也算是温馨愉快。 年初二上,夏俊轻和蒋素桓一起去蒋家探亲。 蒋夫人十分开心,这嫁出去的儿子,一年半载回来个一次两次就算这样了,她虽然很想念,但也不好让蒋素桓经常回家。 且看夏俊轻和蒋素桓两口子感情好,蒋夫人心里欣慰安乐。 蒋素桓出于对蒋父的不喜,未曾把青牌之事告诉家里。反正蒋夫人心里不装事,她只要看到蒋素桓过得好,也就安心了。 顺便跟蒋素桓吐露:“你大哥今年要下场考试了,因此最近特别忙,轻易见不到人。” 蒋素桓就说:“俊轻也准备下场考试,没准能遇上也不定。” 把蒋夫人惊一惊一乍地,对夏俊轻上下打量:“这孩子结实了不少,娘以为他要去考武官了呢?” 二人都笑了,纷纷拿夏俊轻的变化打趣。 “可惜了身体结实,脑子还是一样笨。”有时候两眼汪汪地,跟着巨型兔子没什么差别。 “你呀,俊轻对你好着呢,二人好好过日子,娘等着抱外孙。”蒋夫人笑得开心。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在初三这天又是出门,去城外给阴山居士拜年。 二人在这边住了一夜,第二天再回到夏家,准备闭关苦修,等待下场之前再出来最后一次透气。 二月初,夏俊轻的文章全部拿到阴山居士那里,做最后的指点和修改。 阴山居士与他说了许多,不单只是考试那点事,还有和其他考生们的相处之道,与考官的一些潜规则等等。 二月中旬不到,县试正式开考,由本县的知县主持考试,连考五场,考中后才有机会参加府试。 结果三月中旬可得知。 夏俊轻在夏家静静等待结果,当有人来通知他,可以参加四月的府试时,三人欢心喜悦,这一仗算是打得漂亮。 “去告知居士,让他也替你高兴。”蒋素桓笑道,陪夏俊轻一起去阴山居士那里。 紧接着四月就来了,夏俊轻再次下场参加府试,这次是又当地的知府大人主持,需得连考三场,通过后可称为童生。 这个倒也不难,夏俊轻再接再厉考过去了。 下一次去参加院试,需得到省里去。他们二人收拾行囊,为了夏俊轻的学业一起离家踏上旅程。 院试由声学政主持,考过了院试便是秀才,从此有了功名,可见知县不跪,还可免除徭役。 夏俊轻勉强考过了院试,马不停蹄地又开始准备乡试,若是乡试能过,就是举人老爷了。 他与蒋素桓笑道:“若是我能考上举人,你就是举人夫人呢。” 蒋素桓笑了一声:“谁稀罕,要是你能考到状元,我倒是不介意状元夫人这四个字。” 夏俊轻说:“好,那你等着,我就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连续过了这么多场考试,夏俊轻的心理素质算是锻炼了出来。即便心里压力很大,也不会再胡思乱想。 反正蒋素桓说,就算考不过也无妨,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又说回来,最近庶务繁忙,你都不曾好好亲过我。”考过了院试之后,夏俊轻一身轻松,便对蒋素桓腻歪起来。 “秀才公,去给母亲和居士写封信报喜才是正经。”蒋素桓捏捏他的脸说道。 “……我知道了。”夏俊轻笑着写信去,写完又回来腻歪着蒋素桓,甚至还说道:“我考中了秀才,你不应该奖励我么?”说着凑上脸去,连眼睛都闭好了。 “是在下输了。”蒋素桓被腻歪得没办法,只好亲亲他。 也是大半个月没有好好亲热了,今天晚上便肆无忌惮地翻云覆雨了一通。 夏俊轻心中对未来充满了自信,去考乡试的时候状态极好,最终是拿到了举人老爷的身份。到了这里,他便可以直接做官,也可以参加明年的会试。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夏俊轻回身抱着蒋素桓不放手。 如果身边没有蒋素桓,夏俊轻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庆幸的是,他身边一直有他:“谢谢你,我不知道如何谢谢你,桓儿……” “先别谢得太早,这才举人而已,你的理想不是状元吗?”蒋素桓拍拍的他背脊,声声安慰:“好了,我替你高兴,你有成绩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又说道:“我想母亲和居士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会为你高兴。” 夏俊轻低低地应:“嗯。”兔子眼睛红红地,饶是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但依然本性如此,容易感怀心事。 “嗯,既然考中了,必然要参加谢师宴。”蒋素桓一边替他正理仪容,一边说道:“距离明年会试还早,谢师宴玩了,再打点打点,咱们就回家去,明年直接上京。” “好。”夏俊轻再次紧紧抱住蒋素桓:“有你我很安心,是你陪着我,我才……” “傻瓜。”蒋素桓伸手过去,抹掉兔子的泪痕。 这个人究竟想谁呢,兰氏虽然是女性,可是神经比夏俊轻坚韧多了,心内其实是个很强大的人。 难道是像他过世的父亲? 蒋素桓想不明白,只好继续安慰夏俊轻:“好了好了,你再这样我要笑话你了。” “不许你笑话我。”夏俊轻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一定要笑呢。”蒋素桓笑着问。 “我就哭。”夏俊轻不要脸了,反正在蒋素桓面前他也没少露出脆弱一面。 “……”蒋素桓服了他,郁闷不语。 接下来,夏俊轻跟考中的学子们一起参加谢师宴,一起参加各种活动,算是提前跟未来的官员同僚们联络感情。谁也不敢说,身边的人不是未来的大臣,提前拉拢好关系还是必要的。 夏俊轻经过一番学习,对这些人情世故总算是没那么白目。 加上他好相处的脾性,倒是结识了几个意气相投的同学。 回来兴致勃勃与蒋素桓说道,把他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倒豆子一般通通倾诉出来。 这样的夏俊轻,显得活泼多了,比以前的沉静温和多了几分朝气和跳脱。 “你高兴就好,要不多留两天,你和同学出去玩儿。”蒋素桓问道,他自己在这边也没有闲着,每天有事情做。 “不好,若是我跟你去,那还好。”夏俊轻坐在他身边,挤着他说。 “想得美,你要是没正事要做,我们就回去了。”蒋素桓说道。 “也好,咱们走了好几个月呢,眼看着又要过年了呢。”夏俊轻笑道:“明个去逛逛,给母亲和师傅买点好东西。” 蒋素桓笑道:“你有多少钱,能卖多少好东西?”他这几个月,带着青牌到处行医,倒是赚了不少药钱。 “现在没钱……”夏俊轻叹了口气,感叹钱是好东西:“桓儿,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 “哦,怎么赚,做贪/官?”蒋素桓打趣道:“你不知道只有贪/官才赚钱的吗?清官都是穷人。” 夏俊轻睁大眼睛:“真的?真有此事?” 想必是蒋素桓的说法,刷新了夏俊轻的三观,夏俊轻一直以为做官就有钱呢。 “那是当然,朝廷给的那点俸禄,还不如开个药铺比较赚钱。”蒋素桓真心说道。 “……”夏俊轻想了想,可怜兮兮地说道:“原来做官这般不中用,如此说来,以后还是要桓儿养我。”他如今算是知道了,药师真是好东西呢。 “不过你也别灰心,等你做到了内阁大臣,估计就有钱了。”蒋素桓给了他一个目标。 “嗯。”夏俊轻念叨着内阁大臣四个字,在心里牢牢记住。 本来想着过个几天没有什么事,便准备收拾行囊回家,奈何途中出了一件事情,令夏俊轻和蒋素桓都惊疑不定。 原来是这样的,夏俊轻被同榜邀请出去应酬,说是去见一个内阁大臣。 夏俊轻刚刚听蒋素桓提起内阁大臣,心里头对这四个字十分敏感,便分外有兴趣。 不过他们这些学子,只算个举人,想跟内阁大臣寒暄还是太不实际了些。因此都是坐得远远地,隔着好些人才能看上一眼。 夏俊轻本来以为不会有机会与内阁大臣说话,谁曾想那位大臣竟然朝他们走来。 与一桌子今科的举人们亲切寒暄,真是令人惊喜。 夏俊轻羞涩归羞涩,倒也跟内阁大臣说上了几句话。 最后那大臣向他问道:“俊轻不是本地人士,那是哪里人士?现在又住在何处?” 夏俊轻连忙一一作答,顺便在心里佩服得紧,这位大臣真是亲民和蔼,完全没有架子可言。 回去以后,夏俊轻把这事当成一件好事,跟蒋素桓分享出来。那时蒋素桓也只是笑笑,说他遇到了一位亲切的内阁大臣,仅此而已。 谁知第二天上午,门外来了位令他们惊讶万分的客人,就是那位内阁大臣余大人。 “贸然来访,真是抱歉。”余大人笑容和蔼地向他们道歉道。 夏俊轻简直就是傻了,呆在那儿手足无措:“大大,大人?” 还是蒋素桓淡定一些,连忙把余大人请进屋里来。一个内阁大臣,突然来拜访一个新科举人,这其中要说没有事情,他是不信的。 “大人请用茶。”蒋素桓去泡茶端来,顺便朝着仍在发呆的夏俊轻虚了虚,让他赶紧回神。 “余大人,您怎么会来?”夏俊轻很疑惑,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说你是廉州人,我对廉州很感兴趣,特地来问问,那边的风土人情如何?”余大人笑容未减说道。 “原来是这样?”夏俊轻作恍然大悟状,连忙组织语言,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给这位内阁大臣参考参考。 “大人,廉州以药闻名,不知道大人对药材有没有兴趣?”蒋素桓随口插话,实则一直在观察这位余大人,他觉得来问问廉州风土人情什么的理由,简直毫无说服力。 “这位是?”余大人好像这才看见蒋素桓。 “回大人,他是在下的内子,是一名青牌药师。”夏俊轻说道,无论在谁人面前介绍蒋素桓,他都是自豪的。 “你年纪轻轻,已经娶亲了呀?”余大人胡须笑笑,对蒋素桓上下打量,点头赞赏道:“这么年轻的青牌药师,真是令人惊讶叹服。”又道:“看见你,便让我想起了一位天赋极高的药师。” “大人过奖了。”蒋素桓说道:“不知哪位药师是谁?” 余大人沉默了良久,说道:“他叫任兼。” 蒋素桓心头一跳,却早有预料,不算特别惊讶。 倒是夏俊轻很惊讶:“任兼?大人你认识他?” 余大人也很惊讶:“怎么,你们也认识他?” 蒋素桓看了看夏俊轻,点头道:“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对我有恩。” 夏俊轻连忙说道:“对我也有恩。”要不是任兼给他推荐了阴山居士做师傅,他只怕还没那么快进步呢。 “……”余大人定定看和夏俊轻,像在确认什么东西,最终叹了口气:“这是巧合还是蹊跷,夏俊轻你可知道,你的面容长得与长河公主有六分相似。” 第031章 夏俊轻听到这番话,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按理说,长河公主何等身份?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而言,是摸不着看不到,更不能随意讨论的。 而今这位内阁大臣却跟他说,他长相与长河公主有六分相似。 “大人,您的意思是?”蒋素桓开口追问,他算是明白了,余大人来此十成十是为了此事。 “不不,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偶然见到俊轻,觉得十分惊讶罢了。”余大人连忙摆手说道,倒真是好像怕他们俩人误会,嘴里连连说:“你们也别放心上,毕竟世上相似的人有很多,更何况只是六分相似。” 尽管如此,蒋素桓还是满心疑惑,余大人能做到内阁大臣,就说明他是个谨慎的人。断不可能贸贸然过来说明此事,却毫无目的。 “大人说的没错,世上相似的人有很多。”夏俊轻干巴巴地说道,对于公主,他是没有权利议论的。 “是啊,老夫一时失言,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与任何人说。”余大人作心虚状,看来刚才只是脱口而出。 “大人放心,今天的谈话也只是谈谈廉州风情罢了。”蒋素桓点头说道。 余大人这才放心,与他们闲聊几句,就告辞了。 他这趟来得,实在是蹊跷。 连夏俊轻都忍不住嘀咕:“桓儿,你说这位大人来此……当真只是为了了解廉州?” 蒋素桓说道:“他对廉州,或许比我等还熟悉呢,哼。” 夏俊轻惊讶道:“你怎知道?” 蒋素桓说:“你不曾注意到吗?他全程根本无心听我们说话,一心只在于观察你的相貌与举止,可我们说的内容,他却都能搭上话,显得专心听了进去,这点实在是充满疑点。或许……”他不确定地小声说:“你真的与长河公主有关联?” 从阴山居士的梦话,到内阁大臣的造访,一切都透露着一股古怪。这些事件的开始,全是因为一个人,他就是公主的那位神秘驸马爷,任兼。 “桓儿莫要乱说,这怎么可能呢?”夏俊轻脸色古怪道,他是不可能与公主有关系的。 “不要慌,我只是猜测的而已。”蒋素桓拍拍他的手背,说道:“我们收拾东西,回家吧。” “好。”夏俊轻愣愣点头。 家里早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夏俊轻考中了举人。 夏家大房的院子里,主仆几人高兴得不像话。兰氏已经好久不曾这么高兴了,就连去给华氏请安的时候都受不住笑容。 估计华氏也知道,面上却不怎么提起,只是略略点头说自己也知道了,俊轻那孩子是个上进的孩子什么的。因为前头病过一场,显得没有精神气。 “媳妇听说他们后天就能到家,到时候再来给母亲请安。”兰氏看了看华氏的脸色,又说道:“素桓那孩子医术还不错,等他回来了,让他替母亲把把脉也使得。” 华氏一口老血憋在心里,现在兰氏风光了,一个儿子是举人,一个儿媳是青牌药师,显得比夏家的子弟们都利害。 “你有心了,不过我的身体自有长老们看顾,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插手。” 兰氏连忙说:“媳妇惶恐,绝无此意。是媳妇托大了,母亲莫怪。” 华氏胸闷气短,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兰氏道:“是,媳妇告退。” 等她走了以后,华氏拍着胸脯咳嗽起来,身边的丫鬟连忙去拿药丸来给华氏服用。 “兰氏这个天杀的克夫寡妇,这就挤兑起我来了,咳咳咳……真正是不知死活咳咳咳,我咳咳咳……” “老祖宗,您快顺顺气,别跟她一般见识了,身体要紧呢。” 一向身体健朗的华氏,近来病情反反复复,不见痊愈。同时家里的生意又遭到恶意打击,夏佑霖忙得团团转。顾得外面来,又顾不了家里的老母亲,回到家里便怒骂尉氏,把错推到尉氏身上。 尉氏也是委屈,她去华氏那里,华氏让她回来照顾薛彩莹。现在华氏有点不好,丈夫就拿自己出气,真是无比委屈。 全家上下也只有亲儿子夏俊玺能安慰尉氏,不过也只是劝她忍耐,说这阵子外面情况十分不好,父亲心情十分糟糕,能忍则忍。 既然都这样了,尉氏能有什么话,只能忍气吞声,做个出气筒。 却说薛彩莹坐小月子的时间,夏俊玺一直睡在丫鬟那里,把薛彩莹弄得心如死灰,天天日日心里怀着怨恨,把夏家一家子都恨透了。 又听闻夏家大房的喜事,薛彩莹更是咬碎银牙。 当举人老爷夏俊轻回乡的那天,她也起来看热闹。 夏俊轻先是回了一趟家,同兰氏说了几句话,又去华氏那边请安,然后很快就去当地的府衙邀请了过去,连着两三天都在应酬。 第四天才算是真正闲下来,和蒋素桓立刻又去了城郊,看望阴山居士。 他们师徒二人‘抱头痛哭’的时候,蒋素桓在一旁静静观察,他发现阴山居士对夏俊轻的感情,是真实深厚的,并不存在虚假。 那为什么,阴山居士会隐瞒那么多他知道的事实? 几人坐下谈笑了一阵子,蒋素桓突然朝着阴山居士问道:“居士,你看俊轻这张脸,才走了几个月罢了,又白了回去。” 阴山居士闻言,望着夏俊轻的脸庞仔细端详:“是啊,又白了。” 蒋素桓上手摸了摸,捏了捏:“他这张脸太不像男子汉了,您觉得呢?也不知道是像谁。” 夏俊轻不依地道:“我怎么就不像男子汉了,我当然是像我娘。” 蒋素桓笑笑不语,眼角小心观察着居士,发现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桓儿,莫非是嫌弃我?”夏俊轻还在纠结着蒋素桓那句话,说他不像男子汉,他嘟嘟囔囔地说:“那我从现在开始,每天来锻炼。” 蒋素桓戳戳他的腮帮子说:“随你,只要你不嫌辛苦的话。” 阴山居士笑了笑:“明年你就要上京了。” 夏俊轻点头说:“是啊,师傅,明年就要上京考试。”实话说,他很紧张。 “嗯,上京好,做个京官更好。”阴山居士喃喃自语道,斟茶猛饮一杯。 “师傅,就算考中了进士也做不成京官,除非是头三名。”夏俊轻压力颇大地说道,同时看了眼身边的蒋素桓,略心虚。 他考下海口说要考状元,其实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连续几场考试,他都是险过。 “嘿嘿,说不准。”阴山居士笑道。 午饭后,夏俊轻被居士赶去劈柴,说他走了又,就没人帮忙劈柴了,这回一定要夏俊轻劈个够,免得未来一年没柴烧。 “居士。”蒋素桓走出来,跟阴山居士一起坐在门槛上,一起看着那个劈柴的身影:“他进步得很快,从来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弱。” 阴山居士抽着烟斗说:“我可从来没觉得他弱,那是你。”他看了蒋素桓一眼,眼神中带着不苟同。 “呵呵,居士不必这样看我,我的最终目的也是想他好罢了,就跟您一样。” 阴山居士便不说话了。 蒋素桓就道:“如果您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那么,可否先告知我?我保证时机未成熟之前,我不会跟他说。” 等夏俊轻考中了进士,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算身边的人不肯说,他们也会查个明白。 “你小子,狡猾得紧。”阴山居士敲了敲烟斗,又是沉默,这次蒋素桓不说话,只等着他说话:“此事缘何而起,老朽其实不知,就算知道老朽也无能为力。” 蒋素桓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阴山居士叹气说:“俊轻并不是夏家亲子,他是公主之子。” “原来如此。”蒋素桓说不上十分惊讶,这件事早有铺垫:“那么公主之子,怎么会在夏家抚养?” 阴山居士摇摇头:“老朽并不知道,当老朽知道的时候,俊轻已经长大成人。” 蒋素桓又问道:“那任兼,他就是公主的驸马对不对,如此说来,他是俊轻的父亲?” 阴山居士点点头:“没错,他是俊轻的父亲。” “既然如此,任兼为什么不把俊轻认回去?”蒋素桓皱着眉头,虽然直到了夏俊轻是公主之子,但是仍然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开。 “不知,老朽离开京城已有数十载,对公主府的一切,无从得知。”阴山居士说道,这些年他伤心远走,从未去探知过公主的消息。 “任兼是什么时候找到您的?”蒋素桓又问道。 “五年之前。”阴山居士说道。 蒋素桓陷入了沉默,有些事依然解释不清,实在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少了,而夏俊轻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性子。 “此时,你千万莫要跟俊轻说起,否则会影响明年的会试。”阴山居士叮嘱道。 “居士放心,此事我会守口如瓶。”蒋素桓保证道。 傍晚与夏俊轻一同回城,晚上兰氏又叫他们一起用饭。 在饭桌上,蒋素桓有意无意地观察夏俊轻和兰氏的面容,初始只觉得这两人有相似点,说是母亲无人敢否认。但是仔细一看,夏俊轻很多突出的地方,却与兰氏不同。 总体来说,兰氏的面容比较平淡,而夏俊轻比较深刻。 可能因为常年生活在一起,让他们的气息越来越相近,才会营造出是亲生母子的氛围。 仔细看来,兰氏对此事是不知道的。 蒋素桓在心里默默叹气,有些怜悯兰氏这个单亲母亲。她丈夫离开得太早,只留下一个孩子令她支撑下去。可是说夏俊轻就是兰氏的精神支柱,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 如果得知夏俊轻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兰氏会如何反应? 一时间,蒋素桓怀着这个秘密,自己惆怅起来。 “素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见他有些食不知味,兰氏询问道。 “不是,可能是有些累了。”蒋素桓笑笑道。 夏俊轻关心地看着他,放下碗说:“是不是累得很,要不我跟你回去休息?” 蒋素桓说道:“说什么呢,先把晚饭好好吃了。”说着,给夏俊轻夹菜。 “好。”夏俊轻笑眯眯地应声,也给他夹菜。 兰氏又好笑又好奇,这俩孩子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不知何时会生个孙子给她抱? 夏俊轻心里也在想这件事,他想着自己都有功名了,明年在努力一年,后年站稳了脚跟,是不是就可以让蒋素桓怀宝宝了? 越想越开心,两只眼睛亮得不行。 “干什么,捡到萝卜了?”蒋素桓洗完澡出来,敲敲他的额头。 “好桓儿,我开心。”夏俊轻抱着他使劲儿腻歪。 “开心就开心,你来摇晃我干嘛?”蒋素桓好笑道。 “想跟你亲热。”夏俊轻埋头在蒋素桓怀里,略不好意思地说道。 “好啊。”蒋素桓爽快地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感情特别充沛,他也很想跟夏俊轻腻歪。 夏俊轻笑容一闪,又羞又喜,开始动手宽衣解带,甩得满床底都是。 “站到床下去,这样好些。”蒋素桓背对着他,跪在床上,面向里面,回头退下自己的亵裤,露出让人咽口水的挺翘双臀,和笔直的双腿。 “桓儿……”夏俊轻的心脏砰砰碰地跳动,那只激动流鼻血的小兔子快揣不住要蹦出来了。 蒋素桓背过手去,握住夏俊轻那处稍微挑/了几下,就热烫如烙铁,灼人得紧。 “……”夏俊轻无从反抗,任人调/戏,嘴里忍不住轻轻地叫出声音。 蒋素桓握住那处,引导在自己双股之间,让他施力推进。 “啊……”夏俊轻头皮发紧,扶着蒋素桓的腰胯说:“桓儿夹死我了,疼呢。” 蒋素桓几乎笑场,不过疼的应该是他才对,这会子眉头紧皱,表情似痛苦又似欢愉:“太久没有亲热了,我也疼。” 夏俊轻算了算,委屈地说:“快半个月呢。”顺便缓缓地动腰杆。 可能是特殊时期,蒋素桓真的觉得今晚很敏。感,后面被一顶便自行收缩。 “桓儿……”夏俊轻哆哆嗦嗦地,可怜兮兮地,他要是动两下就身寸出来,蒋素桓会不会揍他。 “你慢点就是了……”蒋素桓低着头,从下面看过去,夏俊轻那处连着自己的菊门,进出艰难。 “你怎么能这样?”夏俊轻试着全部頂入,结果又被狠狠夹了一下,令他快哭了:“不行,我要泄了……”真的带着哭音和鼻音。 “唉……”蒋素桓反手掐着他的大腿:“来,痛就不会泄了,快来。” 夏俊轻痛得一抽,总是抑制住了要泄的冲动,然后抱住蒋素桓的腰/胯,快速鞭挞。渐渐地情况好转,夏俊轻一边喘息一边说:“桓儿可以不掐我了,我忍得住。” 蒋素桓收回手,摸了摸那被掐红的地方,心里跟它说声对不起,谁让它摊上这么个主人。 “嗯……”触碰到了深处,身体哆嗦起来,蒋素桓很享受这种过电般的感觉。 夏俊轻呼着气,手掌在蒋素桓身上用力摩挲,那团丰满的臀/肉被他抓得变了形状:“喔……桓儿好紧,好疼……” 蒋素桓弭乱地说:“不疼,很舒服……” “嘤,我疼的……”夏俊轻一边用力一边说道,他又疼又舒服,蒋素桓后面夹得太紧致了。 “嗯……”蒋素桓没空管他,先把这顿肉吃饱再说。 夏俊轻见没人安慰自己,便咬着牙埋头苦干,大约也坚持了足够久的时间,最后实在忍不住就泄了。 蒋素桓转过来,握住夏俊轻的手放在自己前面,快速鲁动一番也泄了出来。 “桓儿。”夏俊轻伏在他身上,细细地喘气呼吸。 蒋素桓侧头吻了吻夏俊轻的嘴唇,伸出舌/尖调/戏了一把,引得夏俊轻追上去,一口嗷呜吞掉他的舌头。 “去洗洗手,睡觉了。”吻了好久之后,蒋素桓放开他的唇说道。 “不想动。”夏俊轻咕哝,继续压着蒋素桓不愿意动弹。 这种事后,安静地抱在一起待着,是夏俊轻很喜欢的,令他有种彼此很相爱,蒋素桓也很在乎他的感觉。 “懒虫。”蒋素桓的手搭在他腰窝上,好奇地抚摸这两个神奇的东西:“有两个窝窝。” 夏俊轻痒痒地笑道:“你也有啊。” “是吗?”他不说蒋素桓自己还真不知道:“肌肉不如以前结实了,明天开始锻炼。” “好。”夏俊轻享受地闭上眼睛,因为蒋素桓的手掌一直在背上轻抚。 躺到快要睡着了,蒋素桓把夏俊轻推起来,一起去洗了手,擦干净某些地方,才倒回床上休息。 一夜好眠,第二天又是个好天气。 从今天开始,夏俊轻的任务是锻炼身体,努力准备明年的会试。 其实他内心还有个小小的目标,那就是努力表现,让蒋素桓明明白白地开口说喜欢。 第032章 天气渐冷,距离年关又近了。家里明年要会试的考生,天天在书房读书。蒋素桓抽空去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待在尚医阁研究病例,偶尔背着药箱出外行医。 路过蒋府,蒋素桓匆匆来去,把自己做好的药给了蒋夫人就离开,期间并未见过蒋父和蒋大哥。 来到这里时间也不短了,能在蒋素桓心中挂上号的人,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么几个。只要他们都好,蒋素桓心里就没有牵挂,还是那个一心一意研究药理的偏执药师。 尚医阁的梁长老,问蒋素桓何时冲击蓝牌? 蒋素桓不由地惊讶,难道梁长老对他如此有信心?才二十岁的年纪冲击蓝牌,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就连蒋素桓自己也没有底气,他摆手说道:“再过几年。” 等夏俊轻那边尘埃落定,等他自己沉淀下来,估计就差不多。 偶尔兰氏会把蒋素桓叫到身边,母子俩聊聊身边的事物。蒋素桓看着兰氏的脸庞,心里总是沉甸甸地,有种即将要物是人非的预感。 可是蒋素桓又无能为力,不知道如何去解开这个局面。 夏俊轻劈柴完毕,得知蒋素桓去了自己的母亲院里,他兴冲冲地去找人。 兰氏见了他,笑容欣慰,语言间全是亲昵和爱护。此时的一家三口,美满幸福。 “看你满身是汗,又去劈柴了?”兰氏对夏俊轻的新爱好感到不解,现在小厨房的柴火已经多得没处可堆放了。 “是呢,今天很快就劈完了。”劈柴的功夫见长了,夏俊轻反而挺自豪的。 蒋素桓微微笑道:“我看咱们家要被柴火淹没了,你下次改做别的吧,兜着院子跑圈什么的。” “可是师傅说,劈柴最能锻炼身体!”夏俊轻说道。 “师傅?什么师傅?”兰氏疑惑道,她还不知道夏俊轻有师傅一事。 “额。”不小心说漏了嘴,夏俊轻心虚地看了看蒋素桓,是蒋素桓叮嘱他暂时别说的。 “素桓,你们有事瞒着我?”兰氏一看就知道,这是蒋素桓的主意。 “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其实是怕您多想。”蒋素桓说道:“这位师傅是上一次俊轻生病期间在外认识的,是个很好的人,就住在城外五里坡。他时常指点俊轻的文章,顺便让俊轻锻炼身体。”说着,还是没有把任兼的事情牵扯出来。 “竟然是这样?”兰氏闻言,倒也不是特别生气,她说:“难怪俊轻说考科举就考科举,看在这位师傅功不可没,你们可要尊师重道,不要忘了他的教导之恩。” 夏俊轻连忙说道:“这是自然,儿子不会忘的。” 蒋素桓也跟着点头,可是没有夏俊轻那么乐观,这当中的事情真是一团乱麻。 “年关已近,你们理应抽空去探望探望尊师才是正经,回头我让橙英收拾几样礼物,你们一并带去。”兰氏吩咐道。 “好。”二人不敢不应。 夏俊轻是高兴的,至少自己的师傅已经在母亲面前过了明路,而兰氏也没有看不起这位半路出家的师傅。 这次奉旨去看望师傅,还带着兰氏的礼物,一路上夏俊轻很高兴。 蒋素桓不由地也被影响,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事情没有那么困难。 阴山居士听闻夏俊轻的母亲兰氏,瞧着那些礼物出神儿,最后倒也没说什么不好,跟寻常一样收下了。 “这些个好东西,让你母亲下回别送了,老朽用不上,还不如买上两壶好酒来得划算呢。”他笑呵呵地说道。 蒋素桓却从阴山居士的笑容中,看到了阴翳。 过年,又是一年,夏家大房的院子里依旧冷清。可是打开门进去,又显得温馨热闹,因为主仆几个坐在一块儿,在动手包饺子呢。 夏俊轻的手最笨,半天都做不成一个成型的饺子。 蒋素桓拍拍他的手:“你等着吃吧,这边不用你操心了。” “桓儿……”夏俊轻挺委屈地,不过就是不会包饺子罢了。 “少爷去洗手吧,反正也快包好了。到时候您吃桓少爷亲手包的,不也很好?”连丫鬟们都在劝说。 “对,去吧。”蒋素桓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在夏俊轻脸颊上画了一条白色。 夏俊轻眨了眨眼,把自己的脸颊蹭到蒋素桓脸上:“还给你,哼!”然后起身跑去洗手了。 丫鬟们笑起来,显得屋里一团和气。 与之相比,二房的院内虽然人多,却没有这边的和气。几位主子之间,更多是貌合神离,谁也不心疼谁。 这个年也是这般平淡地过了,出了元宵之后,夏俊轻忙着收拾行李,上京赶考。 蒋素桓陪他一起,辞别了两家父母之后,就上路了。 在开考之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二个带着小斯刘旺就到达了京城。在附近小巷子租住下来,考生用心读书,药师偶尔出去行医卖药,小斯刘旺则是照顾起居。 某一天蒋素桓走回家,神情凝重地关上门,放下药箱,先去看看家里的考生。 “桓儿怎么了?”夏俊轻一抬头,发觉自家媳妇的脸色不太好。 “可能咱们一上京就被人盯上了,我方才回来,发现有人跟踪。”蒋素桓沉声说道。 “什么?”夏俊轻惊讶异常,他还是头一回接触到跟踪这回事:“谁要盯着咱们?难道是那位……” “应该不是他。”蒋素桓知道夏俊轻说的是谁,但是没道理,人家一向光明正大地,用不着跟踪。 “那,你往后少点出去,万一他们图谋不轨就不好了。”夏俊轻拉着蒋素桓的手说,不希望他再出去了。 “不出去也不是办法。”蒋素桓坐下来,拍拍夏俊轻的大腿说:“没事,不要瞎想,或者他们没有恶意。”目前不好影响夏俊轻的状态,还有几天就要会试了。 “嗯,也是,我们上京已有一个月,要不轨早就不轨了。”夏俊轻说道,但多少被影响了,神情不是太好。 蒋素桓有点后悔跟夏俊轻说这个,他捧起夏俊轻的脸亲了亲:“别多想,这几天放松一下,也别整天看着。” 夏俊轻说:“好。” 为了放松夏俊轻的神经,这几天蒋素桓都在拉着他说笑亲热,一起做做饭,煮煮药膳什么的。 一直以来,夏俊轻的身材都是由蒋素桓调理的,蒋素桓很清楚夏俊轻的身体状况。目前已经是最佳的水平了,只差临场发挥不要出错而已。 蒋素桓这样的作法,确实对夏俊轻很有效。 夏俊轻本来就是个不藏心事的人,很容易被哄两下就开朗了,让蒋素桓一逗趣,便整日里笑个不停。 临到考试那天,蒋素桓送他出门,送他进考场。 “等你考完了,咱们去吃一顿满汉全席。” 夏俊轻哀怨道:“接下来吃不好睡不好,环境还糟糕透了。” 蒋素桓笑着亲亲他的嘴角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乖,去吧。” 毅然走进考生的队伍中,夏俊轻频频回头看蒋素桓,看见蒋素桓还站在那里,他的心就很安定。 考试一连几天,吃喝都在里面,对书生们来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幸而夏俊轻不是弱质书生,他的体格和状态好到不行,别人受不了晕倒的时候,他还轻松着。顶多就是抱怨一下环境不好,食物不好,身边没有媳妇陪着。 考试完毕那天,蒋素桓早早来到门口等候。一旦看见有考生被抬出来,他就十分担心地去看看,发现不是夏俊轻才安心继续等待。 时间终于到了,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 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快速朝蒋素桓这边跑过来。对比起别的神情困顿的考生,夏俊轻显得尤为唐突,他简直活泼精神得不像话。 “桓儿!”背着杂七杂八的考试用具,夏俊轻扑到蒋素桓跟前。 “……”蒋素桓感觉自己被一管小导/弹给砸中了,险些内伤。他顺了几口气才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夏俊轻囔囔道:“里面臭臭地,你快闻闻我,有没有味道?” 蒋素桓闻了闻,点头说:“确实臭。” “……”夏俊轻受到了打击,连忙催促道:“咱们快点回去,我要沐浴更衣。” “好。”蒋素桓笑着把他拉回家。 等回到租住的家里,帮助夏俊轻把一身污垢和气味洗干净,蒋素桓才再次问他:“这次考试难吗?有没有把握?” 夏俊轻浑身轻松,腻着蒋素桓的身边说道:“好似跟以往差不多呢,我也不好说。” “嗯。”听他这么回答,蒋素桓就没有多问了,反正已经考完了,结果怎么都不会变化。 “什么时候去吃满汉全席?”夏俊轻摇了摇身边的人。 “你就只惦记着这个?”蒋素桓哭笑不得。 “桓儿,难道你是骗我的?”夏俊轻两眼汪汪,在他考试的期间,满汉全席一直惦记在心里,成为精神支柱了都。 “好了,没骗你,明天就去。”蒋素桓替他弄好被窝,说道:“你先休息一天,一切等明天再说。” “嗯。”夏俊轻也是累了,躺下床很快就呼噜呼噜睡着。 一觉醒来就快傍晚了,夏俊轻起来就开始吃晚饭。蒋素桓在身边陪着,吃得满足满意,温馨自在。 “有桓儿在真好。”他望着蒋素桓傻笑。 “吃吧。”蒋素桓给他夹菜,催他多吃点。 “别的考生也有媳妇陪考的,不过,他们都没有我这么好。”夏俊轻似是听了不少八卦,陆陆续续地说出来,还有往年的异闻,什么的。 “你要是考上了一榜,有位官家姑娘看上你,你会怎么做?”听了一个糟心的故事之后,蒋素桓也问问他。 “当然是拒绝,我已经有了桓儿。”夏俊轻说道。 “如果那位姑娘的父亲很厉害,要去了你的功名呢?”蒋素桓再问。 “这么厉害?”夏俊轻依旧摇头说:“那我也不要什么姑娘,我只要你。” 蒋素桓勾起嘴角,吻了吻这位准进士的嘴唇:“就你这样的纯良小兔子,我真害怕你进入官/场。” “不怕不怕,有桓儿在呢。”夏俊轻也回吻他,顺便夸奖一番。 “好了,不腻歪了,把这碗汤喝掉。”蒋素桓亲自端一碗药汤给夏俊轻喝。 “桓儿开的什么方子,这汤一点都不难喝,还好喝。”夏俊轻边喝便说道。 “补身体的方子,用肉骨头炖的,当然好喝。”蒋素桓说道。 “那你也喝一点。”夏俊轻送他嘴边,神情真挚地看着他。 “这是针对你的……”蒋素桓没办法,意思意思喝了一小口跟他说道:“快喝吧,我有我的药汤。” “哦。”夏俊轻笑眯眯地,喝完那碗药汤。 第二天,蒋素桓果真带夏俊轻去吃著名的满汉全席。听说这席菜,整个京城只有唯一的一家酒楼有,去迟了还没位置。 夏俊轻早早拉着蒋素桓出门,那股子兴奋劲儿,倒是一点都不紧张自己的考试结果。 “满满的一桌菜,两个人吃未免太浪费了。”蒋素桓仔细减少了分量,减少到适合的程度,省了一大笔银子。 倒不是心疼银子,确实觉得浪费而已。 而夏俊轻又不想被别人打扰,出门连刘旺都没有带来。 “吃不完就带回去,给刘旺尝尝。”夏俊轻一边吃一边说,显得很满足。 这边不是包间,而是二楼的大堂,身边还有不少桌子。看得出来很多都是今年的考生,有些还是夏俊轻面熟的。 “桓儿,你看那边,有个贼眉鼠眼的人。”夏俊轻偶然注意到,连忙指给蒋素桓看。 “嗯?”蒋素桓看去,确实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不过那人很快就离开了。 “他走了,算了。”夏俊轻说道,他们才两个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对这事也没法子。 “嗯,没事,慢慢吃。”蒋素桓给他夹菜,同时竖起耳朵听身边那些喧哗声。 “这次的主考官竟然有余大人……他跟王大人政见不和,一个作风务实死心眼,一个作风灵活略跳脱,不知道被他们选中的学生会是什么下场,会有影响吗?” “不是还有个和稀泥的张大人吗?” “……” 吃过减量版加不完全版的满汉全席,蒋素桓和夏俊轻无心在外面逗留,便直接回去。 刚走出酒楼不远,一个人撞了过来,险些把夏俊轻撞到。 蒋素桓及时拉住他,再去看那个撞人的人,却已经跑远了。 “桓儿,你看这个?”夏俊轻从腰带上去处一张纸条。 “嗯?”蒋素桓拿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没有署名。 “这……是叫我们去找他?”夏俊轻疑惑道:“会是谁呢?” 蒋素桓思考了片刻:“去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存在一定的危险,但是不去的话,敌在暗他们在明,也是无法防备,倒不如直接弄清楚情况。 蒋素桓拉着夏俊轻在小巷子里面左拐右拐,问了不少人才找对地方。 一个带着斗篷的人,掀起一角帽子对他们笑,竟然是余大人。 “看来我猜错了。”蒋素桓说道,之前一直把余大人排除了出去。 “这里来。”余大人带他们到一个民房里,里头果真就是百姓居住的小家,不过人家对他们视而不见,看来是余大人的人。 “大人这个时候邀我们相见,似乎不合规矩。”蒋素桓坐下说道。 “就是不合规矩,才整了这一出。”余大人把斗篷摘掉,叹气起来:“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却跟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哈哈。” 夏俊轻很是疑惑:“大人找我们何事?” 余大人看了看他,眼露感叹:“真是像极了,要不是这么像,我还不敢认。” 又是提起夏俊轻像公主的这件事,蒋素桓说:“大人不是说才六分像?” “呵呵,说的不是像公主,而是像公主她母妃,也就是俊轻的奶奶。”余大人说出个更加惊人的事实:“而我就是公主的亲舅舅,我才是俊轻的舅公。” 夏俊轻惊讶得,握住蒋素桓的手忘了松劲,对余大人愣愣道:“您说什么,您是我舅公?” 蒋素桓沉默,余大人一下子就把夏俊轻的身份爆出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余大人,看来您也是个知情者,不如就让你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吧。” 余大人却没有细说的打算,他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公主将要油尽灯枯,希望你去见见她。”他看着夏俊轻,十分严肃地告知:“你虽是公主之子,却注定无法与亲母相认,你只能是夏俊轻。” 夏俊轻还沉浸在身份的谜团中,根本无法思考。 “余大人,这又是为什么?”蒋素桓问道。 余大人抚须叹气道:“当初把俊轻送走,是因为皇室之争,公主的母妃和皇帝不和,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公主的母妃想致当初还是皇子的皇帝于死地,未果。她被先帝处死,留下无辜的公主,事件一晃二十年,皇帝已登基,对我余氏一族依旧重用,却明言与公主说,她不能留下皇室血脉。”其中很多事情,余大人没有说,事关当时新旧替换,其中的龌蹉和参与的人员,经不起细说。 “那,俊轻的亲生父亲?”牵扯到皇室之争,蒋素桓不会天真地认为,夏佑争是在夏家争权的漩涡里死去的。跟皇室之争比起来,夏家什么都不算。 “他,他是其中最无辜的人。”余大人叹气,久久才说:“他就是任兼,曾经的夏佑争。” “您说,他就是任兼,是我的父亲?”夏俊轻喃喃道,不可置信,他父亲还活着? “是的,你是公主和任兼的孩子。”余大人看着夏俊轻说道,眼里含着血脉感情。 “为何会这样?”夏俊轻对突然出现的公主,没有任何感想,他心疼的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我在廉州的母亲,养育我二十余年的母亲算是什么?” “……”余大人面对他的问题,竟是无言以对:“俊轻,是我们对不起你的养母,还有你父亲。” “……我父亲,那现在他呢?”夏俊轻急忙追问。 “他在公主府,公主她缠绵病榻,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是想见见你。”余大人说:“你不要恨她,你们都是可怜人,没有谁对谁错。公主临死前才能见到自己的亲子,难道就不可怜?” 夏俊轻沉默许久,面带悲哀:“既然知道我是她的亲子,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余大人说:“这是……你父亲的要求,你父亲深爱着你养母,但你养母当初生出的孩子,是个死胎。我等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就将你的身份完全隐瞒下来,送到你养母身边当成是她的亲子。” “因此,二十余年不认我?让我以为我父亲早已死了?现在亲母快要过世,再让我去见她?”夏俊轻瑟瑟发抖,觉得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蒋素桓不得不紧紧抱住他,急声安慰:“俊轻,你不要这样,往好处想想。你有两个爱你的母亲,还有很多亲人,还有我呢,不要伤心!” 夏俊轻伏在蒋素桓肩头上,情不自禁地哭了:“我并非伤心,只是可怜我母亲,思念我父亲一辈子,却原来我们都被隐瞒着。”此事受到伤害最多的,岂不是兰氏? “母亲有你这个孝顺的孩子,她也不遗憾,我们还能孝顺她一辈子呢。”蒋素桓安慰道,替他擦擦脸:“眼下最重要的,是去见你父亲和亲母,不管如何,他们生下了你。” “……”夏俊轻悲伤了一会儿,木着脸点点头。 “还有一事。”余大人说:“我看过了俊轻的文章,虽有排前的资格,但是俊轻注定要低调行事,在皇帝在位之时,只能做个地方官。” 蒋素桓和夏俊轻都不在意此事,他们考取功名本意,是想变强,为自己立足而奋斗。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些。 “唉……”余大人披上斗篷,带二人去乔装打扮一番,再秘密进入公主府内。 第033章 公主府内,夏俊轻和蒋素桓并肩而行,前面是余大人,再前面是府内的总管。 “你想先去见你父亲,还是去见公主。”余大人问道。 “他们不在一起?”夏俊轻疑惑道,不是说任兼和公主在一起吗? “唉,他们日常并不见面。”哪怕是公主缠绵病榻,任兼跟公主的感情也好不起来,想到这里余大人叹气道。 夏俊轻看了眼蒋素桓,征求他的意见,蒋素桓说道:“先去见公主好不好,病者为大。” “好。”夏俊轻点头。 余大人看了看蒋素桓,倒是欣慰的。他看见夏俊轻的性子,被养得太过单纯软绵,像一头羊羔似的。倒是蒋素桓不简单,为人看似不声不响,却主意很正。 “公主病了好些年了,只是近来比较严重,恐怕时日不多。” “可是,任兼不是紫牌药师吗?”夏俊轻又疑惑。 “此病药石无医,看过许多药师也不见好转,即便是任兼也毫无办法。”余大人摇头说道。 夏俊轻和蒋素桓不语,因为已经到了公主房内。 果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显然是这里居住的主人常年吃药,才会这样。 “咳咳……舅舅,你来了?”长河公主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明明才四十左右的人,看起来却像五旬老妪。 “公主。”余大人细声说:“我带俊轻来看你了。” “……”公主的眼睛亮起来,连忙让人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咳咳咳,俊轻来了?在哪?快过来让我看看。” 余大人让开身子,把夏俊轻和蒋素桓让到前面。 公主一看夏俊轻的脸,眼泪刷刷地掉下来:“像,真像,他像极了我母妃!”公主伸出枯瘦的双手,想触碰夏俊轻,奈何距离太远,遥不可及。 夏俊轻停在原地,死活不愿意上前。他看着公主,嘴巴紧紧闭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俊轻,公主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要怪她,送走你也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余大人忍不住替公主说话,即便其中很多事情,全是公主的错,但事已至此,难道让公主死不瞑目? “俊轻,我不劝你,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就不说。但是有话别憋在心里,那样闷坏的是你自己,我会心疼的。”蒋素桓握住夏俊轻垂着身边冰凉的手。 “嗯。”夏俊轻深呼吸了一口气,对公主开口了:“我只想问问公主,既然明知道我不应该出生,为何还要生下我?就算您十分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选择我父亲?他明明家里有妻子!您又为何还要让他假死,只是为了隐瞒我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在我身上倾注太多责任,我背负不起,因为我愧对我的养母,他们本该有一个完好的家庭。” 面对夏俊轻的句句询问,公主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的到来,让我养母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个家。就算我的养母生出的是个死胎,但她还有大好年华,还可以和父亲生出更多的孩子,可她没机会了,因为她守着一块灵牌浪费了大半辈子。您贵为公主,可能不知道我们在夏家过得怎么样?您就当送出去了一团肉,只有将死的时候才惦记自己原来还有个亲儿子,对吗?”夏俊轻说着,连自己都红了眼睛。 “不是这样的,俊轻,不是这样……”公主梗咽地说着,面露崩溃地神情,把按压下去的咳嗽再次引起:“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出了一团血块,出现休克的先兆。 “有没有银针?去拿银针来!”蒋素桓感觉上前,替公主急救。 “有的!”屋里常年准备着各种救命工具,银针很快就到蒋素桓的手上,蒋素桓快速扎下几个要穴,把公主的一口气缓过来。 “……”夏俊轻有点慌,他说那些不是为了让公主难受,而是想弄明白而已,没想到会这样。 “俊轻,那些事情是对是错都好,已经过去了。现在公主时日无多,你就原谅她吧,喊她一声母亲,让她安心地去。都则公主怎么能瞑目,她始终觉悟到自己错了,可是上天没有给她机会改正。”余大人低声劝说:“难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夏俊轻捂住发闷的胸口,为何余大人越说公主可怜,他就觉得愈发难受,难道可怜的不是他们这些活在谎言里的人? “余大人,公主的病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蒋素桓观察了一下公主的病症,觉得有些蹊跷。 “大约是五年前,有咳嗽之症,最近这一年,却发现咳血之症,怎么了?”余大人问道。 “平时公主吃的是什么药,可以给我看看吗?”蒋素桓要求道。 “你有什么办法?”余大人露出希望的眼光。 “要看过才知。”蒋素桓并未多说。 余大人连忙去叫人把公主平时吃的药物拿来,而蒋素桓解开一包,发现并无异常。这个药方子是治疗肺结核的,但是用药很慎重,不够力度,想来也是估计着公主底子太差,不敢下重要。 可是这样拖着,始终会油尽灯枯。 “煎药在哪里煎,带我去看看。”蒋素桓又说道。 “有什么发现?”余大人疑惑问道,观察蒋素桓的行为举止,貌似有蹊跷。 他们一起去厨房看,而公主的药刚刚煎好,由侍女倒出来,送到公主房内给公主服用。 “且慢。”蒋素桓一进来,就拦住了她,自己亲自打开盖子,查看里面的药渣。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围观过来。 蒋素桓把药渣倒在地上,仔细查看,最后还端起给公主吃的药,自己喝了一小口。 “平时负责煎药的是谁?”蒋素桓抬起头问。 “是王三。”那侍女左右寻找,发现那煎药的人已经不在了,说道:“他刚才还在的,可能是出去了。” 蒋素桓说道:“快去找找那个王三。” 余大人连忙让人去找,可是一会子传来消息:“大人,王三不见了。” 蒋素桓说道:“果然有问题。” 余大人大惊失色:“你是说,公主的药有问题?” “没错。”蒋素桓拍拍手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些药都在煎药的时候懂了手脚,根本就没有效用。” “竟然如此!”余大人说:“究竟是谁,想致死公主!” 蒋素桓说道:“公主平时和谁结过仇恨,公主死了,最大的得益人是谁?朝着这两条去排除,答案自然就水落石出。” 余大人脸色难看地想了想,挤出两个字:“任兼!” 这回轮到夏俊轻和蒋素桓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任兼? “走!去找他!”余大人带领着人马,气冲冲地直击任兼的院子。 “走,我们跟去看看。”蒋素桓拉着夏俊轻跟上去。 “桓儿,我不明白,为什么……”夏俊轻摇摇头,完全不懂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傻瓜,这些不需要你去想明白,我们做好分内事,不用管那么多。”蒋素桓紧握住夏俊轻的手,给他鼓励和支持。 “他们太可怕了。”夏俊轻喃喃自语,不由地更加黏紧蒋素桓,仿佛只有蒋素桓才是信得过的人。 来到任兼的院子里,余大人踢开房门,只看见任兼坐在棋盘面前,如老僧入定。 “任兼,是不是你做的?你想让公主死?”余大人大声质问! “不,我虽然对她毫无感情,但是我从来没有动过sha念。”任兼叹着气,眼神和初次见到一样哀伤:“我虽然没有动手,却也没有阻止,我不配做一个药师。” 余大人惊讶地问:“你知道是谁?” “这世间除了我和他,没人会对公主不利。”任兼垂眸说着,让余大人已经心里有数。 “为何……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公主……”余大人颓然失语,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我本不想牵扯到俊轻,是你们执意要强求。如果俊轻出了什么事,你们又如何解救?”任兼嘲弄一笑,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却总是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的结果,最后就是如此。 “……毕竟是最后一面,你何必这么残忍?”余大人老泪纵横,公主是活不了了,就算有救也活不了。 “残忍的何尝是我?”任兼说道,目光随着遥远的记忆涣散开来。 “难道你就没有错?如果当时不是你招惹公主,她又怎么会!”余大人怒目对着任兼,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的。 “无心之举,当成招惹,然后对我使用手段,这样的公主,我消受不起!”任兼说罢最后一句,闭目不言。 “你!公主之死,与你也脱不开干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经是皇帝的走狗!”余大人破口大骂! “清者自清。”看见门外的夏俊轻和蒋素桓,任兼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夏俊轻走进来,对他说道:“你是我父亲?” 任兼缓缓点头,看着夏俊轻,这是公主生的孩子,不是他和兰氏的孩子,他心情复杂。 “是公主强留你,所以你恨公主。为了报复公主,你让我跟她永不相见,你自己也假死,伤了母亲的心。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再夏家,孤立无援。” “俊轻……”任兼欲言又止,他固然对夏俊轻心情复杂,但始终是亲生儿子。 夏俊轻说道:“你不是个好丈夫,我替两位母亲骂你一句。你不是个好父亲,我替我自己骂你一句。从此以后,我就当我父亲真的死了。也求你不要把这个残忍的正想告诉廉州的母亲,让你在她心中永远是好的,只是去得早而已。” “俊轻,我不能,我爱她。”任兼直言道:“公主死后,我会回到廉州,去见她。” 夏俊轻说道:“你去吧,我们都会恨你的。” 任兼神情悲伤,弄成这个地步,难道他就是那个罪人?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举,何来的招惹,怎么就成了今天这样。 “桓儿,我们走吧。”夏俊轻拉着蒋素桓的手,木然说道。 “俊轻,你不能走,你母亲还等着你……”余大人拦住他们。 “大人,她临死都是这么自私,我何必为她流泪,看着她离世?”夏俊轻摇摇头,到底是拉着蒋素桓走了。 一个连亲儿子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母亲,二十余年没有任何音讯的母亲,夏俊轻不想相认。 “桓儿,你是否觉得我太狠心?”和蒋素桓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夏俊轻靠着蒋素桓的肩膀,浑身无力。 “不狠心,你忠于自己的感情和内心,敢于做出自己的决定,我很欣赏你。”蒋素桓亲亲他的发顶,说道。换位思考一下,蒋素桓也未必能跟夏俊轻一样,转身说走就走。那是亲生父母亲,夏俊轻从小的渴望的。 由此证明,夏俊轻虽然渴望亲人,但是并不盲目追求。他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有很敏感的雷达和感受。这大概是小动物特有的感官吧,只有那些人才能让夏俊轻毫无负担地黏上去。 而不是真心对他好的人,他根本就不凑近乎。 “谢谢你,桓儿。”夏俊轻抬头,深深凝望着蒋素桓说:“因为有你一直在,我才这么坚强。”才有底气说走就走,才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因为夏俊轻之后,就算最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他也还有蒋素桓,还有兰氏。 “我相信娘,就算她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也不会嫌弃我的。” “这是当然,你们是真正的母子,有着深厚的母子情分,你不要害怕。”蒋素桓心知,夏俊轻还是害怕的,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给自己打气。 “嗯。”夏俊轻安心地点头。 二人回到租住的家里,静静等待结果。接下来的这么多天,余大人那边未再有消息,也不知道公主的情况如何。而任兼那里,也是没有任何动静。 蒋素桓说道:“这样也好,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等结果出来之后,咱们回廉州和母亲团聚。”还有阴山居士,他算是一个边缘人吧,知道一点点,却不知道的更多。 “是啊,到时候我考上了进士,外派为官,就带着你和母亲,还有师傅,我们一起去上任。”夏俊轻靠着蒋素桓,静静地计划着未来,还说:“等稳定下来,就和你生个宝宝。” 蒋素桓觉得责任重大,暂且不讨论这个问题。 第034章 心情平复了几天,夏俊轻终于在蒋素桓面前提起了公主,他细声提起道:“桓儿,公主的身体,是否真的不行了?” 声音很细,就像自言自语地一般,幸而蒋素桓跟夏俊轻靠得近,倒是听到了,他说道:“公主的病症叫做肺结核,要是早点着手治疗,是可以治好的。不过现在已经不行了。”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夏俊轻幽幽叹了口气。 “我倒是对她没有感情,只是觉得其可哀。”终其一生,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都是自己选的,要自己负责任,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母亲的错。”蒋素桓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提起任兼。 在不知道任兼是夏佑争之前,他们是感激任兼。 蒋素桓考取铭牌,全靠任兼引荐。夏俊轻得到良师,也是任兼的功劳。 然后得知任兼就是夏佑争之后,这些好处通通变得极其讽刺。这是补偿还是施舍呢?任兼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二十多年不闻不问,等夏俊轻长大了,公主快死了,就跳出来准备过上新的人生吗? 听到任兼那句爱兰氏,会回去找兰氏,蒋素桓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这些长辈的事情,他们无法过多干涉。 “我想娘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夏俊轻喃喃道。 “她过得很好,气色一年比一年更好,一年比一年更年轻。”蒋素桓说道:“等结果出来,我们马上就回去。”前提是,这边没有那么些糟心事缠着他们。 “好。”夏俊轻微笑,平静地和蒋素桓整日待在屋里,安心等待。 到了放榜那天,京城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考生都亲自上街,或者派书童小厮前来看榜。 蒋素桓早早就让刘旺去了,和夏俊轻一起在家里等到快中午时分。 突然听到一声渐渐高声的大呼:“少爷!俊轻少爷中了!中进士了!” 好多人从屋里探出头来,很乐意跟刘旺搭上几句话,这又是一个中进士的书生啊! 喜悦的呼声响彻街头巷尾,不止是他们这一家中了呢。 蒋素桓闻言笑了,看着夏俊轻说:“进士老爷,恭喜你。” 夏俊轻呆呆地,然后渐渐笑开来,愣愣道:“我中了?桓儿,我中进士了?” “是啊,中了。”蒋素桓掐了他的隔壁一把:“痛不痛,痛就是真的。” “嘶嘶,痛的。”夏俊轻终于相信,自己真的中了。 “少爷!俊轻少爷!”刘旺气喘喘的跑到跟前,先缓了两口气才说:“四十三名,俊轻少爷在四十三名!” 蒋素桓笑着赏刘旺银钱:“辛苦你了,这是你俊轻少爷赏的。” 刘旺咧嘴笑道:“恭喜俊轻少爷,谢谢俊轻少爷!” 夏俊轻窘然跟着大笑,连忙去拿自己的私房钱,又赏了几个碎银子,叫刘旺去买好吃的。 “高兴傻了吧?”蒋素桓见他高兴得坐立不安,整个人腾来腾去。 “嗯,桓儿,我很高兴!”夏俊轻转到蒋素桓面前,突然抱住他:“我真的考中进士了!” 蒋素桓抱着他的肩膀,在夏俊轻看不到的地方笑弯了眼睛:“我也很高兴。”他的小兔子,终于踏出第一步了,以后会继续进化成为金刚铁兔子。 “嗯嗯,写信给娘,给师傅!”夏俊轻马上说道,在心里开始打腹稿:“还有啊,我们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没那么快呢,你还要参加谢师宴,琼林宴。”夏俊轻出门的时候,蒋素桓还要刻意给他乔装一下。 “对对,我给忘了。”夏俊轻搔搔头说:“只参加两个宴,也很快的。咱们可以先收拾东西。”说罢,他还是去收拾了。 “你先写信呢,还是收拾呢?”蒋素桓抱着胳膊,看夏俊轻满屋子乱转。 “对啊,先写信,先写信!”夏俊轻又去磨墨。 接下来报喜的人来了,顺便通知夏俊轻什么时候去参加琼林宴。 从谢师宴到琼林宴,再到授官,真真正正地忙下来,一共在京城待了整整两个月余。 在夏俊轻拿到上任的授函时,余大人再次来找他们。 “俊轻,公主只有这两天了,你应该去看看她。”自从知道是谁要公主死之后,余大人的精神颓废了不少,此时跟夏俊轻说话,也是显得十分低落。 “余大人,在下之前已经见过她了。”夏俊轻抿着嘴唇,叹气道:“既然我们不想认,何必要相识?在我心里,她只是个陌生人。” 余大人不赞同:“俊轻,你是个有孝义的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番话?纵然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可她何尝愿意和你骨肉分离?” 夏俊轻摇摇头,摆手说:“大人无需劝我,不管她心里如何舍不得,事实就是如此。我见她一面已经全了生我之恩,其他勿要再提。” “俊轻!”余大人拿他没办法,转向蒋素桓:“俊轻他听你的,你劝劝他吧,毕竟是血脉亲人,如何能最后一面都不去见见!”又跟夏俊轻说:“自从你走后,公主终日以泪洗脸,她拖着病体在等你一声母亲!” “够了,大人!”夏俊轻忍不住心头有火,他说道:“她落到如今下场,就是因为喜欢强求别人,分不清什么才是好歹!对她好的人她不要,原本可以拥有的不在乎,到头来又去求,她究竟图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是生母,夏俊轻只想说她贱。 “俊轻,你就这么恨公主……”余大人颓然道,他总以为母子天性,孝义为大。公主要求的不多,只是见一见,让亲生孩子喊自己一声母亲啊,这样都不能成全吗? “我不恨她,我只是怜惜我母亲。”夏俊轻幽幽说:“我有需要珍惜的人,我凭什么要去恨。有这份子心力,还不如好好珍惜自己爱的人。” “……“余大人没看做夏俊轻,这个孩子确实是个孝顺善良的人,可他的孝顺和善良,公主没有得到。 “大人,您请回吧。”夏俊轻诚恳地送客。 “那你父亲,你将如何……”余大人临出门,回头看了夏俊轻最后一眼。 “我娘说,我父亲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夏俊轻说道,那个兰氏所钟爱的男人,早就死了。 余大人再也无话可说,他离开了这条小巷。 “……”夏俊轻站在门前,望着远方,久久无法释怀。 “俊轻。”蒋素桓从后面环抱着这个哀伤的青年。 “桓儿你知道吗,以前母亲咳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怀抱着那块灵牌,支撑着她含辛茹苦地养育大我。在我刚刚懂事的年纪,一天给我说好几遍,说我父亲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很了不起的人。我从小就敬仰那样的父亲……”夏俊轻说着说着,哽咽失语。 “不哭,母亲不缺他一个人的爱,我们回去以后,实话告诉她,不该隐瞒他。”蒋素桓低声说:“母亲坚强着呢,更何况身边还有你我。” “……”夏俊轻握住蒋素桓的手,点点头,是啊,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不需要谁来参与。 第二日一早,一辆马车不徐不疾地走出京城,前往廉州。 现在四月初,夏俊轻的上任日期是五月,时间只够回一趟廉州,然后马上又要起程。 二人回到廉州之后,被当地的府衙迎接了。今后就是同僚,出于前辈对晚辈的爱护也好,有意结交拉拢关系也好,夏俊轻必须要面对这些应酬。 其余的事情只能由蒋素桓担任,他回到夏家大房,先跟兰氏见个面,再去华氏那里走过场。 夏俊轻考上进士的消息,廉州城早就帖了告示,夏家人全部都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夏俊轻是只不咬人的兔子,那么现在的夏俊轻就是只要尖嘴利,不好招惹的兔子。 华氏和夏家进来元气大伤,对大房的崛起,他们无力阻止。 “如今看来,是我们太心慈手软。”华氏叹着气说道。 “母亲,事已至此,我们只怕是无能为力了。”夏佑霖也跟着叹气,同时暗恨自己的儿子不够努力:“要是俊玺能争气一点,岂会让大房占尽先机。” “哼,你别光顾着指责俊玺,你自己当初要是肯下苦工,也不至于一事无成。”华氏护着自己的大孙子,不果提起夏俊玺她也是肝疼:“听说那丫鬟有孕了,俊玺这做的什么事儿……” 他们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外人一干人看着呢。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留,可问题是华氏之前失去了一个曾孙子,心疼得不行,现在自己身体不好了。做梦都想在临死之前抱上曾孙。 所以这孩子是去还是留,现在成了华氏的心病。 “要是母亲实在舍不得,就去母留子呗。到时候养在彩莹名下也就是了。”夏佑霖咕哝道:“彩莹头一胎就滑掉,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华氏瞪了夏佑霖一眼,不过这个事华氏也在担心,要是薛彩莹不下蛋,他们夏家的香火怎么续下去? “也罢,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是,那……大房那边,母亲准备怎么样?”夏佑霖问道,现在大房崛起了,他就怂了,凡事都得华氏拿主意才安心。 “能怎么样?还能吃了他们不成?”华氏没好气地说道:“他们迟些要去上任,就这样走了也好。”明知道斗不过了,只希望以前的旧事可以就此不提。 华氏的算盘打得很好,蒋素桓却不想就此放过他们。回来廉州的第二天,蒋素桓和夏俊轻联名,在当地府衙告状夏佑霖,买凶弑亲。 当府衙派人来提夏佑霖的时候,整个夏家几乎都沸腾了。 兰氏惊闻此事,也是十分愤怒,直接前去府衙围观升堂会审。 华氏听闻此事,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被丫鬟扶进内间灌药扎针。 “天呐,怎么会这样?我家老爷怎么会……一定是冤枉的!”尉氏感到天都塌了,这可是大事! 夏俊玺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听闻对方证据确凿,他们如何能脱身? “这都是一两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弄几个人证就说是证据?这未免太儿戏了?”华氏醒来后,由夏俊玺扶着去府衙,坚决不能失去夏佑霖! 到了公堂上,本府的赵大人念在华氏年老,又是世家老夫人,便让她进来说话。 华氏近来就说,这些证据都是假的,不能判定夏佑霖做过买凶之事。 “一切人证物证都指认是夏佑霖买凶弑/杀侄儿和侄媳,你若是冤枉的,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这样做。”赵大人指着下面跪着的认证,已经当时强盗所写下的证词说道。 上头清清楚楚,时间什么都精确到几刻钟,由不得夏佑霖不承认。 “我儿子没有做过!”华氏拄着拐杖,在堂中掷地有声地说道。 赵大人闻言,直接让中间人赖某说话:“你告诉这位夫人事实为何。” “是,大人。”中间人赖某说:“当日夏家二老爷夏佑霖亲自来找我,说有件事请我帮忙。事成之后愿意给我二千两银子。我一听这么多,心想应该是件大事。果然夏佑霖说,要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他没有说,和我约好之后,他便回去等待机会。过了几天他告诉我,这个人已经出城了,叫人带人去截/sha。后来截/sha未成,他给了我二千两银子做封口费。” “你胡说八道!”华氏高声否认! “夏家老夫人,请安静。”赵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对夏佑霖问道:“夏佑霖,你可承认赖某所说?” 夏佑霖说道:“草民不承认。” 赵大人说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在当日没有去找赖某?” 夏佑霖说:“我妻子尉氏可以证明。” 赵大人说:“这个认证无效,需得不是亲属才能作证。” 夏佑霖苦思冥想说:“我们房里的丫鬟巧灵可以作证。” 赵大人说:“传巧灵上堂。” 听闻要传巧灵上堂,尉氏死死掐着巧灵的胳膊:“好巧灵,这次老爷就靠你了,要是你做的好,回来我给你五百两银子,还会放了你的卖身契,你自个好好想想。” 巧灵抿抿嘴,有些害怕地低头不说话,很快就被官差带走。 “丫鬟巧灵,你是否能证明,你家老爷当日未曾离开夏府?”赵大人对巧灵问道。 巧灵怯生生地看了看满公堂的人,然后摇摇脑袋瓜子说:“回大人话,奴婢不太记得了。”毕竟过去一两年了,她确实不记得。 赵大人闻言,对夏佑霖说:“人证说她不记得,你是否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夏佑霖绞尽脑汁,可越是心急,越拿不出办法来。 “大人。”蒋素桓适时开口:“既然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而我们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买凶弑亲,于是是否可以判决了?” 夏佑霖一听就慌了,连忙喊道:“不不,大人,让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蒋素桓说道:“想再多也是徒劳,因为你做了就是做了。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俊轻点头赞同道:“你这个人畜生不如,内心险恶,合该被收监发配。” 赵大人抬了抬手,让人拿罪状给夏佑霖画押:“罪人夏佑霖,你人不认罪?” 夏佑霖不肯认罪,他是夏家老爷啊,怎么能画押被收监,他连忙大喊冤枉::“大人,我是冤枉的呀,大人!求求大人仔细彻查,这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 “罪人夏佑霖,拒不认罪,罪加一等。”赵大人扔下一块牌子,说道:“杖责二十,若再不认罪,再加二十!” 华氏等人一听,险些晕过去! 二十杖可是要人命的呀,夏佑霖撑得过去吗? “大人,民妇不服,您这是屈打成招!”华氏在尉氏的扶持下跪地抗议:“请大人收回成命!” 赵大人看了看华氏,吐出一个字:“打。” 官差立刻把夏佑霖拖到中间,开始行刑。 “大人!大人!啊……”夏佑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人!快停手!”华氏口不择言地说道:“你们这是官/官/相/护,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来人,把夏家老夫人带出公堂。”赵大人直接说道。 那夏佑霖挨了不过五杖,就嗷嗷大叫说自己招了,认罪了。 师爷把罪状给他送过去,让他画押:“早点认罪不就好了,还白白挨了五杖,哎。” “sha人未遂,按照我朝律例,应收监三年。” 三年虽然很少,但也是一个教训。等夏佑霖出来以后,只怕就再也不是那个夏佑霖了。 至此,夏家一夜之间遭逢大变,掌舵人深陷大牢,夏家群龙无首。 更可笑的是,华氏当着众人的面上说:“就算佑霖不在了,也轮不到某些人妄想。夏家永远都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各位长老听闻此时,急忙召开家族会议。 现在的问题是,夏家应该由谁来掌舵? 华氏力荐自己的大孙子夏俊玺,但是夏俊玺年纪太小,毫无建树,夏家长老一大半都摇头不同意。 “那依照各位的意思,谁才是适合的人选?”华氏沉着声音问道。 “依照我们几个老家伙的意思,夏家需要一个有能力,有远见的人来掌舵。”六叔公说道,反正不管谁来,夏俊玺就是不行。 “咱们夏家有这样的人?您说是谁?”华氏看着六叔公。 “哎,我看老才就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为人我们都佩服。”六叔公把位子推给老伙伴。 “嘿你个臭老六,我当不起这个位子,我们家那些蠢货不行。”老才摆摆手,顺便推举一人:“老忠也不错,他家孙子出类拔萃,瞧着是个有前途的。” 老忠黑着脸说:“我家小孙孙才六岁,你们这帮老家伙,可别祸害他。” 六叔公说道:“那你接棒还是不接棒?” 老忠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接棒。”随便指着身边的老伙伴:“这个也不错,让他来。” “还是你来,我年纪大了,没这个心神。”那人指回六叔公。 华氏气的倒仰,这群人推来推去,半天没人愿意接手。而她想让夏俊玺接手,却遭到反对。 “够了!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叔公笑道:“我们的意思就是,在座的几个老家伙都有资格继承夏家,唯独你的大孙子,他没那个能力,这是事实。” 华氏终于气出了病来,胸脯急速地起伏不定:“你……好你……” “老祖宗,老祖宗!”身边的丫鬟惊呼。 华氏不行了,只好被人扶下去灌药扎针。 华氏被扶下去以后,众老家伙们才认真讨论起来:“现在夏家出了这个事,算是彻底丢了大脸,在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洗不掉这个丑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由谁来继承夏家,把夏家的门楣再次撑起来。”六叔公叹气道:“弟子们的天赋有是有,但是都不出挑,最近十多年已经没有出过惊艳的人物了。” “唉,要说惊艳……”老才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忍不住提一嘴:“大房那位,可是够惊艳,现在已经是青牌了。” “才二十岁,前途无量。”六叔公接话,十分肯定。 “可惜不是姓夏,要是姓夏多好。”老伙伴们遗憾。 “他不姓夏,可他的孩子姓夏。”六叔公说道:“你们敢不敢赌一把大的?” 众人好奇疑惑:“怎么赌?” 六叔公严肃地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道:“赌他十年之内拿到紫牌,咱们夏家出一个紫牌家主。到时候廉州无人能比。赌他三十年内教出一个天才少主,夏家未来百年前途无量。”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赌确实是太大了。 “六叔公,我们都不年轻了,赌不起啊。”到时候他们死了,事情却事与愿违怎么办? “难道你们不心动?紫牌家主,是何等风光?”六叔公啧啧摇头,好像酌定了他们反对就会失去一个紫牌家主。 “这……”老才咽了咽口水说道:“紫牌家主,当然风光。”若是真有个紫牌家主,夏家马上就上去了。 “哼,那你们出个声,赌还是不赌?”六叔公掷地有声地问道。 第035章 六叔公提议的这个du注太大,没有人敢应话。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老才说:“即便是我们都同意,但是大房那位媳妇不一定就会同意,人家姓蒋又不姓夏,当咱们夏家的家主,太牵强了吧?” 这倒是个问题,老伙伴们纷纷点头:“六叔公,你还是先去探探口风再说。” 六叔公说道:“也就是说,如果他肯答应,你们也没有异言?” 大伙们咳了咳,算是默认了。 “那好,我马上就去找他。”六叔公说道,虽不说是自信满满,但也有六七成把握。首先蒋素桓喜欢医术,本身也医术高超,没有不想名利双收的道理。再者以前的家主就是大房出来的,现在能把位子拿回去,何乐而不为? 可惜六叔公想错了,当他与蒋素桓说起此事,蒋素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六叔公,我担不起这个责任。”蒋素桓这样说道。 “你仔细考虑,这可是家主之位。”六叔公劝道。 那边兰氏听闻夏家长老来了,害怕是来找茬的,于是出来给孩子们撑撑腰。揭过去却听到不得了的事情。 “六叔公,您说要让素桓继承家主之位?”兰氏很惊讶,说道:“素桓他可以吗?” 六叔公说道:“为什么不可以?他现在是也夏家人,以后生的孩子姓夏!” 兰氏皱着眉道:“我们固然想为夏家尽心尽力,但是素桓担任家主一事,不太妥当。”兰氏当然希望大房能把家主之位收回,但是面对此番境况,她并不想勉强蒋素桓。 “佑争媳妇,夏家的困境你也知道,除了素桓,没有人能担任家主。”六叔公意味深长地说:“家主之位,能人居之。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看好素桓,他又是你们大房的人,岂不是很适合。” 兰氏听到久违的称呼,倒是有些动摇,她想为忘夫夺回家主之位,这是肯定的。 “素桓,这件事在你,若是你不想继承,母亲也不会勉强你。”兰氏这番语言,就是代表她同意。 “母亲,我们马上就要随俊轻上任……”蒋素桓想劝劝兰氏,也不忍心让兰氏失望。 “这有何难,青阳县与廉州相距不远,你一年回来三五次也就是了。更何况俊轻总会升官吧?到时候弄个廉州的官做做,岂不是两全其美?”六叔公呵呵笑道,幻想中的前景很美好。 兰氏有心动了,望着蒋素桓欲言又止。 “还是不行。”蒋素桓使出绝招说:“母亲,我和俊轻打算明年要孩子,您说到时候这么忙,还有空来回折腾吗?” 兰氏想想蒋素桓在路上来回奔波的情景,马上心里一惊,说道:“那可不行,要孩子的时候,怎么能奔波呢?”马上跟六叔公说:“素桓说的没错,他确实不适合。” 蒋素桓说:“是啊,六叔公还是举荐族内的其他能人。” 六叔公就郁闷了,刚才险些说服兰氏,没想到被蒋素桓将了一军。这个后生仔果然厉害,那就退一步说话:“既然你现在不适合,那三五年后总适合了吧?到时候孩子也生了,俊轻也站稳了脚,真是适合你继承家主的时候。” 这个提议,蒋素桓倒是没有一口回绝,他说:“这个倒是可以有,到时候在与大家商量。具体如何还要看情况呢。” 六叔公说:“那是自然,首先你得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他们也盼着蒋素桓生个儿子呢,最好生两个,要是他愿意要三个,也是好的。 “呵呵,正在努力。”蒋素桓好说好歹,把六叔公送走了。 回来之后,见兰氏还在厅中坐着等他。 “素桓,你们真的决定明年要个孩子?”她看起来很开心,气色比起前些年,已经好了很多了。若说以前是四十岁的模样,现在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三十出头。 “是这么打算的,等俊轻在县里熟悉了事务之后,就准备要一个。”蒋素桓略不自在地说起。 “那也好,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心肝宝,合该等一切都妥当了才生他。”兰氏欣慰地说,现在夏佑霖下了大牢,华氏病歪歪,长老们又看好蒋素桓,整个夏家都不似从前了。 他们母子几人的处境,真是好了不少。 “是这样没错。”蒋素桓说,他也只是打算生一个,不管是男是女都只要一个。之前还怕兰氏不开心,没想到兰氏这么开明,也并不会重男轻女。 “关于家主之事,是我太心急了。”兰氏自我责备地说:“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本来是俊轻的责任。” 蒋素桓轻声说道:“母亲不必这样说,更何况这也不是俊轻的责任。” 兰氏说:“俊轻身为人子,当然有责任。” “母亲,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蒋素桓叹了口气,让丫鬟去书房把夏俊轻叫过来。“我和俊轻一起跟你坦白吧。” “这,发生了什么?”兰氏只觉得是件大事情,要不然孩子们不会这样郑重。 “等俊轻来,我们一五一十跟您说。” 夏俊轻走进屋里,默默看了一眼兰氏:“母亲。”然后坐到蒋素桓身边,他已经知道蒋素桓叫他来的意思,此刻有些情绪低落。 蒋素桓握了握夏俊轻的手,鼓励道:“没事,你说吧。” “俊轻,你想跟娘说什么?”兰氏好笑地看着儿子,这是怎么了? 夏俊轻望着兰氏的笑脸,不知从何说起,他便直接说出事实:“母亲,我见到了父亲。” “什么?”兰氏突然一愣,然后又是一笑:“俊轻,你说什么糊涂话?” “是真的,娘,他没有死。”夏俊轻面露难受说:“他不但没有死,医术还精进了,在这二十年内成为了紫牌药师。他不但没有死,还成了长河公主的驸马!” “俊轻!你莫要说糊涂话!这怎么可能?”兰氏训道,夏俊轻的话根本就是荒唐。 “母亲,俊轻说的是真的。当初帮我引荐的那位药师,就是俊轻的父亲。而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俊轻的父亲,也不知道他是公主的驸马爷。”蒋素桓说道:“这次俊轻在进京赶考,再次遇到了他,于是知道了真相。” “……”兰氏睁大眼睛,定定看着蒋素桓:“这是真的?” “是真的。”夏俊轻和蒋素桓同时开口,酌定。 “他做了,公主的驸马爷?”兰氏长呼了几口气,似乎接受不了:“那当初他的死,就是为了娶公主?” “是这样。”蒋素桓低声言。 “你说,夏佑争他是个抛弃妻子之人?”兰氏大呼了几口气,胸膛急速起伏:“哈哈哈哈哈,可笑,我真是可笑!” “夫人!”橙英上来替她舒缓心口,害怕她有什么事。 “娘,您尽管骂他,您有这个资格。骂完了之后,就当不认识他吧。”夏俊轻再次说起任兼,倒是平静了不少。 “他确实该骂,我确实有资格骂他!”兰氏两行眼泪流了出来,表情坚韧,柳眉倒竖:“整整二十五年!他骗得我好惨!夏佑争他骗得我好惨!” 蒋素桓不知道如何安慰兰氏,只好默默地陪着她,听她怒骂任兼。 夏俊轻也一样,他对所谓的父亲没有兰氏那种深厚的感情,愤怒过后也就那样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进宫之后,就已经与公主有了首尾。怪不得频频上京,怪不得连我有孕之时,也能数月不着家。我当时只以为他忙,为了家族之事到处奔波。”兰氏说道:“我真是好傻,以为他是个好丈夫!” 说了许久,说到兰氏声音沙哑,兰氏终于把心中的怨气抒发了出来。 “娘,您去歇一会儿。”夏俊轻和丫鬟扶着兰氏进去休息,与兰氏说:“有些事情,晚一些我们再来说。” 兰氏精神困顿,显得蔫蔫地。 蒋素桓在床边替兰氏把脉,抓了一味方子叫丫鬟去煎药,好叫兰氏养养神,不那么心绪凌乱。 “母亲,切勿与自己较劲。您需要过得更好,更开心,才是正经。”蒋素桓握了握兰氏的手指:“您看,您身边有我们,未来还有我们的孩子,要做个开心的奶奶才行。” 说到孩子,兰氏的眼睛才亮了亮,她点了点头,说自己没事,想得通,让孩子们回去休息。 “那好,您自己安心地静一静,我们不打扰您。”蒋素桓和夏俊轻退出来。 二人在门口站了一下,携手回到自己那边院子。 “桓儿,娘会不会一蹶不振?”夏俊轻很担心,他看到兰氏的状态并不好。 “别乱想,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你不要小看她。”蒋素桓拍拍夏俊轻的手说。 “希望如此。”夏俊轻叹了口气,也显得蔫蔫的。 “看来等橙英煎好了药,也要给你来一碗。”蒋素桓认真地道。 “桓儿饶了我吧。”想到那些黑乎乎的药汁,夏俊轻龇牙咧嘴,倒是显得精神了点。 晚上再次去看兰氏,发现兰氏已经缓和了不少,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吃下去了一大碗。 “母亲,现在感觉怎么样?”蒋素桓问道。 “吃了药,感觉身上轻松不少。”兰氏笑笑,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但是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娘。”夏俊轻笑道:“早点知道,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这是好事才对。反正他没了那么久,我们还不是一样走过来了?” 兰氏说:“也是个道理。” “嗯。”夏俊轻看了看蒋素桓,决定把最后一个事实说出来:“娘,您说亲情是什么?” 兰氏顿了顿,疑惑说:“亲情就是亲情,还能是什么?” 夏俊轻说:“亲情是指血脉,还是指情分?” 兰氏想了想就懂得儿子的意思了,她说道:“当然是情分,只有情分才是真的,有些人即便是血脉相连,也没有亲人情分。” “说的没错,那您认为我们算不算情分?”夏俊轻看着自己三人。 “那是自然,我们与素桓虽然没有血脉关系,可我们是一家人。”兰氏笑道,着重看了看蒋素桓。 要知道一开始,兰氏对蒋素桓并没有把握。怎知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从来没让人失望过。那股子真挚的着想,是个人都会动容。 而人就是这样的,别人对你好,你也就会回报他。一来二去,就成为了割舍不掉的感情。 “就是这样,没有血缘可以是一家人,没什么影响的。最重要的是情分,不是血缘。”夏俊轻说:“即便是我与母亲没有血缘,我也永远是您的儿子。” 兰氏怔怔地望着夏俊轻。 “娘,我不是你亲生儿子,您会介意吗?”夏俊轻屏住呼吸,也看着兰氏。 蒋素桓在桌子底下握住夏俊轻的手,默默支持他。 “俊轻,你听谁说的,谁说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兰氏不敢相信,毕竟夏俊轻确确实实是她生出来的。 “是父亲说的,他亲口承认,我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我是,公主的儿子。”夏俊轻垂下眼眸,又抬起来:“娘,您养育我二十五载,在我心中您才是母亲,除了您,我谁都不认。” 兰氏呆了很久,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不是,你明明就是我亲生……”兰氏突然想起。自己竭尽全力生产完之后,曾晕过去了。而且听说孩子不健康,要请药师保命。 当时夏俊轻有个奶娘,是夏佑霖走之前就找好的。 是那奶娘抱着夏俊轻去求医,走了三天才回来。 兰氏从来没想过,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呀。毕竟夏俊轻有些地方还是很像夏佑争,跟她自己本身也有点像。 “那我的孩子呢?”想通了真相,兰氏连忙追问。 “他,听说他出生后不健康,没保住。”夏俊轻小声说道。 “竟是这样……”兰氏泪流满面,为那个一出生就死去的孩子。 “娘,别伤心,说不定他已经投胎转世,重新又做了别人的孩子。”夏俊轻笨拙地安慰道。 “是啊,都这么些年了。”兰氏掏出手帕,擦擦眼泪,往好的地方去想,她虽然没了一个孩子,但是身边一直有一个孝顺的孩子陪着:“俊轻,你是公主的孩子,为什么你父亲会把你……” 夏俊轻说:“这是他们皇室的纠纷,我也不清楚那么许多。我只知道,公主用我做交易,把我送到您身边,是父亲留在公主府的条件。” 兰氏听罢,摇了摇头,她不理解公主的作法。 “我,我们知道真相的时候,公主快要病逝,我和桓儿去见了一面,才知道那么多。”夏俊轻不好隐瞒兰氏,便实话说出来:“娘,您会生气吗?” 兰氏说:“娘怎么会生气,那毕竟是你亲娘,见一面是应该的。” 夏俊轻说:“还有父亲,我在公主府也见了他,他说,他说公主死后,他会回来找您。” 兰氏先是沉默,然后闭着眼睛嗤笑了一下:“他还回来做什么?儿子是我养大的,他还能跟我抢?”就算夏俊轻不是兰氏亲生,但是兰氏也不想放手。 “不,他对我只是一般,没有十分喜爱。”夏俊轻撇撇嘴,他对夏佑争也不喜,“他说他爱着您。” “呸!”兰氏反应很激烈,她说道:“我虽然出身不如他,但好歹是有门第的,也是被母亲精心教导过。我兰沁如此生只嫁好男儿,绝不委屈自个!” “母亲说得好。”蒋素桓说道:“您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何必委屈自己。这世上好男人千千万,总会有人比他好。” 公然谈起母亲的私事,夏俊轻突然害臊,拉拉蒋素桓的手掌,叫他悠着点。 “怕什么,说的是事实。”蒋素桓没那个观念,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兰氏好。 “素桓说得没错。”兰氏放下了心里包袱,倒是觉得天大地大,从此又是自由人。 这天晚上,母子三人在一起说了许许多多的心里话,感情更上一层,越发亲密无间。 第二天廉州城贴出一个消息,京里的长河公主,昨天过世了。 本朝公主过世,若是皇帝十分宠爱的公主,会令天下人为公主茹素守孝一段时间,少则几日,多则十日。 这次长河公主过世,皇帝下令茹素五天。 这五天里,夏俊轻想要赶去上任是不可能的。一家人只能提前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起程。 家里诸事妥当,蒋素桓和夏俊轻再次去了城外五里坡。虽然不知道阴山居士和公主有什么关系,但是阴山居士连在睡梦中都记挂着公主,想必跟对公主感情深厚。 现在公主辞世,阴山居士的心情不知道如何。 “公主过世,老朽已经知道了。”阴山居士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壶酒,看起来十分颓然,哪有之前的洒脱和狂放。 “师傅……”夏俊轻很想知道阴山居士和公主的故事,但是又不好相问。在他们看来,阴山居士这般表现,就跟爱慕公主一般。如果阴山居士是真的爱慕公主,夏俊轻反而不懂如何安慰。 “俊轻,居士早已知道,你的亲母是公主。”蒋素桓实现当初的承诺,现在才告诉夏俊轻。 “师傅,您怎么会知道?”夏俊轻很惊讶,而且连蒋素桓都知道,他们竟是一起瞒着自己。 “俊轻别多想,居士知道是因为任兼五年前告诉他的。我在临上京之前才得知,为了不影响你的会试,我们觉得会试之后再告诉你。”蒋素桓说:“怎知世事难料,在京城我们就遇到了余大人,他把一切告知,还带我们进了公主府见到了公主。”然后什么都知道了。 阴山居士惊讶地说:“什么,你们见到了公主?” 夏俊轻点点头。 “公主她,真的是病逝的?”阴山居士问,又对夏俊轻说:“你怎么没有留在京城陪伴公主,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蒋素桓说:“公主是病逝的,至于俊轻为什么不留在京城,这是俊轻的选择。” 夏俊轻不说话,默认了蒋素桓的说法,还有他不知道阴山居士为什么要用指责的眼神看着自己。 “俊轻,你不该怨恨公主,也许她有她的苦衷。”阴山居士叹着气说。 “不。”夏俊轻说:“师傅,你对此事了解多少?你可知道公主为什么要送走我?” 阴山居士说道:“师傅并不知道太多,只知道你父亲是为了你养母,才将你送到你养母身边。公主为何妥协,只能说她太爱驸马了。” 夏俊轻笑了笑说:“公主确实太爱驸马了,所以我成了她的筹码。而师傅言辞之间,对公主充满怜惜,对我母亲却诸多不满。师傅你可知道,我母亲才是其中最可怜的人!” 闻言,阴山居士无话可说。 “本来是一个好好的家,却闹成这样,是谁的错?若是真正移情别恋也就算了,他却假死欺骗我母亲,还口口声声爱我母亲。”夏俊轻说:“若真是爱我母亲,那我是怎么来的?” “唉,俊轻……”阴山居士,无言以对。他固然怜惜公主,可是想想兰氏也是无辜。 “师傅,我并不是想让您认同我的想法。只是希望您不要怨恨我母亲,也不要怪我没有认公主做母亲。”夏俊轻说:“不管是公主也好,驸马也好,他们都与我无关。我只要身边有桓儿,有娘,以后还有孩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将来生了孩子认您做干爷爷,到时候您还教他读书写字。” 夏俊轻的孩子,就是公主的孙儿,阴山居士轻轻叹气,觉得自己的执念也该放下了。 “师傅,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去青阳县上任了。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夏俊轻眼带期盼地看着他。 “让师傅,考虑考虑。”阴山居士没有一口回绝,他现在乱的很,需要静一静。想一想。 “好。” 就这样过了几天,起程迫在眉睫。 夏俊轻没有等到师傅的回答,却等到了任兼已经到达廉州的消息。 不知道任兼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从公主府出来,身上还挂着闲职,被当地的府衙热情招待。 这就算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来就要,要走就走。 可是夏家收到了任兼的拜帖,他要是上门拜访。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般光明正大,想陷我母亲于何地?”夏俊轻暴跳如雷,十分生气。 蒋素桓想得更多,这个任兼能隐忍二十几年,最终忍到公主死亡。蒋素桓不会天真以为,公主真的是自然死亡,也不会认为,皇帝时隔二十年,还会对公主下毒手。 要是皇帝想杀公主,随时都可以动手,何必做得这么隐晦,将时间线拉得这么长? 仔细一想,蒋素桓便觉得任兼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也不必这么惊慌,他要来夏家便来夏家。”蒋素桓拉着夏俊轻说:“反正母亲是女眷,没有去见他的道理。” 夏俊轻闻言也是,仍然气呼呼地说:“我绝对不许他见到母亲。” 蒋素桓说:“这个得由母亲决定,我们要做的是支持她。” “嗯。”夏俊轻冷静了一下,派人去告诉兰氏这个消息,兰氏传话让他们安心。 第二天上午,任兼果然来了,由夏家的长老们接待。这边一直派人去关注事态,当蒋素桓听闻任兼与夏家长老密谈之时,心里一咯噔。 难道任兼想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抖出来? 蒋素桓惊叹,看来任兼真是有恃无恐,连夏俊轻的安危都不放在眼里。 又或者说,任兼心中有数,许多事情根本就在他掌握之中。 若是任兼重回夏家,兰氏就跑不掉。 蒋素桓连忙告诉夏俊轻,然后一同去找兰氏商量。 兰氏听罢过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他敢顶替夏佑争的名目回来,我就敢跟他和离!” 蒋素桓点头支持,然后问夏俊轻:“和离需要两家同意?若是他不同意该如何?” 夏俊轻说:“放心,只要我带着母亲,他就没法子得逞。” 蒋素桓只是有点担心,万一任兼为了兰氏牺牲夏俊轻,把夏俊轻是公主之子的事实抖出来…… 想罢又摇摇头,虎毒况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第36章 再过一天就可以起程,到时候不管任兼有什么纠缠的方法,都不能阻止他们离开。 蒋素桓想到这个,心里踏实下来。 可是很快,几位长老以六叔公为首,来到大房院子要见兰氏。 几个人心里一惊,看来是逃不过要起波澜的命运。 兰氏说道:“无妨,且让我跟他们说个明白。”就让丫鬟橙英扶着出去了。 几位长老见到兰氏,均是表情复杂,越发显得讪讪地,谁也不好先开口。 “几位长老,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指教?”兰氏坐下来,看着他们。 “咳咳,佑争媳妇,是这样的……”六叔公支支吾吾地说道:“有一件事,想与你说明白,只望你不要生气。” 兰氏说:“长老们有什么事且说罢,无妨。” 六叔公又咳了咳,实在没法拖着了,才开口道:“哎,造化弄人,其实当年……佑争并没有死,他……” 兰氏见他说不下去,自己借口道:“他去了公主府当驸马爷,还成了紫牌药师,对吗?” “咳咳咳……”众人一阵惊讶,纷纷睁大眼看着兰氏道:“你早就知道了?那俊轻他?” “没错,我们都知道。我还知道,他此次回来,想继续继承夏家,嗤,还想要回媳妇儿子。”兰氏好笑地道,神情虽然坚毅,但不难看出其中的苦涩。 各位长老也看见了,所以他们才不好意思,就有人劝说道:“佑争媳妇啊,当年确实迫不得已,也不是佑争自己能做主的,那可是皇家公主。”顿了顿又道;“佑争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母子的安危,为了夏家的安危。” 在普通老百姓看来,皇家还是很可怕的。 兰氏不怪长老们为夏佑争说话,她说道:“他要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各位长老们,我的丈夫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我心里死了。以后不会再有夏佑争,就算他回来,对我而言也是个陌生人。” “这,怎么能是陌生人呢,他始终是你丈夫啊,俊轻是你们的孩子呀!”长老们说道:“现在佑争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是好事吗?你们一家团聚,不比什么都好?” “长老们不必劝说,我说过不管他回不回来,总之我丈夫已经死了。”兰氏坚持地说道,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哎,佑争媳妇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我们就不明白了,难道他活着不好吗?你就是要说他死了!”长老们很是不理解兰氏的想法,之前夏佑争叫他们来做说客,他们还不一头雾水。 媳妇是夏佑争自己的,难道还需要别人去说明,他自己过来说不是更好吗? “长老们,明天我们一家就要去青阳县上任。此后夏家如何,自有你们去打算,他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与我们无关。”兰氏再一次说明。 “佑争媳妇,你这样说未免绝情了些。你莫要忘了,俊轻是我们夏家子嗣,不是你说了算。”六叔公说道:“让俊轻出来,我们跟他说。这孩子二十几年没见过佑争,现在佑争回来了,正好夫子团聚。” “不,我不想跟他团聚。”夏俊轻从门外走进来,身边跟着蒋素桓。 “俊轻?”长老们惊讶地很,这孩子怎么会这样:“那是你父亲啊,他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想跟他团聚?”他们就不理解了,为何一个两个都这般抗拒。 “不想就是不想,我不喜欢他。”夏俊轻这个答案,跟耍赖差不多,不想就是不想,但是却很直接地表示出自己的不喜。 “你,你又没有见过他,何必这么果断!”老伙伴们真的不明白。 “看来他请长老们来做说客的时候,什么都没跟长老们说清楚。”夏俊轻说道:“各位长老,其实我早在京城的时候就见过了他,彼时他还是公主的驸马爷。” 长老说道:“俊轻,你是不是怪你父亲做了驸马?” 夏俊轻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怪他,那是他的选择。而我们……”他看着兰氏,握紧身边就是的手掌说:“我们也有我们的选择。”最后对长老们鞠躬说道:“还请长老们不要再劝说,让我们明天安心地去上任。” 如此郑重,如此坚决,长老们既感到唏嘘,又感到十分遗憾。 “你们果真,一点都不想接受佑争?我们这群老家伙真的不明白。”他们这样感叹,不过却不再继续劝说,只是说道:“那我们就将你们的意思转达给佑争,哎,让他自己打算吧。”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去断这件事。 “谢谢长老们。”夏俊轻和蒋素桓一起说道。 长老们走出大房院门,看见夏佑争站在那里等待。 此时的夏佑争,已经恢复了乔装之前的样貌,与二十多年前的夏佑争相比只是苍老了一些,依稀还是认得出来他年前时的风采。 “各位长老,她如何说?”夏佑争向前走了两步。 “哎,佑争啊,我们以为你媳妇会高兴你回来,岂止……”六叔公摇摇头叹气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一家子都不愿意。你,你呀,你自己进去说罢。” 其他长老也是这个表情,都不理解得很。 “是这样吗?”夏佑争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闻兰氏不愿意接受自己,还是感到悲伤。 长老们拍拍夏佑争的肩膀,漫步离去。 夏佑争在门外站了站,慢慢走了进去。 走到兰氏院子之前,却被丫鬟橙英拦住,问道:“阁下是何人,这里是府中女眷的院子,外人不许进入。” 夏佑争深深地望着兰氏住的院子,叹气道:“果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你已对我厌恶如斯。” 还记得当初的新婚情浓,还记得他离开时,兰氏的眷恋。 想到此地,夏佑争目光悲哀。一步错,步步错,想再回头竟然用了二十多年。 “沁如,你既然心恨我,就出来见见我。” 兰氏在内里听见夏佑争的喊声,心绪有些发堵,幸而身边两个孩子在安慰她,说道:“母亲放宽心,他的纠缠没有任何作用,我们不会被影响。” “这些年,我欠你良多,你打我也罢,骂我也好,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从未爱过公主。”夏佑争说道:“我与公主从来不是夫妻,我的妻子只有一个。” 兰氏愤然站起来,进入内间把夏佑争的牌位拿在手里,她说道:“这个院子里,该还给他的东西只有这块牌位,还是我的愤怒。” 蒋素桓鼓励道:“去吧,我们支持您。” 兰氏深呼吸了两口气,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昔人如故,还是那么美好。 夏佑争看到兰氏,目光怔怔地。 “还给你。”兰氏动了动手,一块品牌滚到夏佑争脚下去。 夏佑争弯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灵牌,他…… “对不起,沁如,是我对不起你。”夏佑争深深闭上眼睛,没有什么比这块灵牌更戳人心。他的那些苦衷,和这些年的苦闷,通通说不出口。 “你走吧。”兰氏说道,平静地犹如湖面。 “沁如,入公主府并非我所愿。”夏佑争说:“公主以你性命和腹中孩子相胁,我如何能对抗她?” “感谢你救我一命,但事已至此,一别二十五年,你我早就形同陌路。”兰氏叹气道:“如今也不错,你送我一个孝顺的儿子,我很是喜欢。他二十余岁娶亲,如今又考了功名,还说明年要与媳妇给我生个孙儿。”兰氏见着夏佑争说:“我没有什么恨不恨的,我过得很好,只是不想再多一个丈夫。” 夏佑争怔怔地看着兰氏,这个跟他原先所想的根本不一样。夏佑争想过兰氏恨自己,想过兰氏愤怒,也想过兰氏伤心流泪。 毕竟在夏佑争的印象里,自己的妻子兰氏是端庄温婉的好女人,以丈夫为天,在闺阁里以贤惠而受到众家青睐。 “沁如,你变了。”夏佑争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句感受。 “是啊,都二十几年了,谁能不变?”兰氏最后看了夏佑争一眼,突然发现在这个男人再也不是自己爱过的男人,心里如释重负。 “是吗,我以为……”夏佑争苦涩笑了笑,又带着自嘲:“我以为你如我一样,二十年来未曾忘记过彼此。” “让你失望了。”兰氏的云淡风轻,倒显得夏佑争用情至深。 “可我依然,依然想与你团聚,做你的丈夫。”夏佑争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样子,确实是受到了打击。 “你请回吧。”兰氏说道。 “沁如……”夏佑争张了张嘴,说不出挽留的语言。 兰氏转身离开。 夏佑争站在原地,捏着那块自己的灵牌,颓然望着天空,也许这样就能抑制住眼角的泪水。夏佑争的悲伤毋庸置疑,兰氏是他从年少到现在深爱的女人。 “他一直站在外头。”丫鬟橙英回来说,距离兰氏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随他吧。”兰氏淡淡说道。 夏俊轻和蒋素桓,陪伴了兰氏一会儿,也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经过那门口的时候,蒋素桓问夏俊轻:“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俊轻说道:“不想去,有何好看的?”别说夏佑争又不稀罕夏俊轻,就算夏佑争稀罕,他也不想去。 “傻瓜。”蒋素桓一看就知道夏俊轻在心里嘀咕什么了,这个傻子:“我们不稀罕他喜欢,不喜欢还更好,少一个人与我争抢你。” 夏俊轻听见这话,就绷不住正经的脸了,忍着忍着笑开来:“你说真的?”原来蒋素桓这么爱他。 “是啊,最近事情多而乱,我你看都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心疼你。”蒋素桓摸摸夏俊轻的脸颊,似乎瘦了一些。 “桓儿,你对我很好。”夏俊轻趁机蹭蹭蒋素桓的手掌。 最近确实很乱,很不开心。 “因为是你,才对你好。”蒋素桓笑道,轻轻扣着夏俊轻的五只手指。 可能人在逆境中更容易成长,现在的夏俊轻,已经很少撒娇,很少再露出无助的神情。夏俊轻正在慢慢往蒋素桓希望的方向靠拢,但是这样的夏俊轻更容易让人心疼。 “我也会对你好。”夏俊轻说着,抱住蒋素桓的腰,把脑袋埋在就是胸前。 今晚是住在夏家的最后一晚,大房的主仆们都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早,丫鬟们便起来收拾东西,吃过早饭之后,天还是蒙蒙亮的。 小厮刘旺准备好马车,等在门外。 四个丫鬟们一趟一趟地把东西拿上马车,整整装了三车。 刘旺赶的这车坐着夏俊轻和蒋素桓,都是男人。第二车坐着兰氏和两个丫鬟。第三车坐着秀莲和秀萍。 蒋素桓以为夏佑争会出现,但是直到出了城门,也没看见夏佑争的身影。 三辆马车慢慢走向五里坡,蒋素桓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对夏俊轻笑着说:“看看外面是谁?” 夏俊轻疑惑地探头去看,然后也惊喜地笑了。 阴山居士背着包袱,站在路边抽烟斗,还拎着一把油伞。 “你那豪放洒脱的师傅,又回来了。”蒋素桓笑道,心情十分不错。 果然见到阴山居士拦车:“嘿嘿,几位上哪去啊?可否带上我老头子!” “师傅!”夏俊轻下车去,向阴山居士挥挥手! “嘿嘿!乖徒儿!”师徒俩亲密接洽,达成一起上路的共同目标。 “居士!”蒋素桓对他们说:“快上车,我们走了!” “好咧!”阴山居士应了一声,就在他们上车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头一看,那匹黑马身上,不是夏佑争又是谁。 “他是……是谁来着?”阴山居士觉得此人面熟,但是又一时认不出来。 “师傅,别管那么多,上车走吧。”夏俊轻收敛了笑容,催促阴山居士快上车。 “且慢!”夏佑争的呼声在后面传来。 “刘旺,快赶车。”夏俊轻吩咐一声。 “好咧!”刘旺赶紧挥动马鞭。 几辆马车又行动了起来,但是始终不如夏佑争的骏马快速。 夏佑争的马匹来到夏俊轻的马车身边,放慢速度朝他们喊道:“沁如!” 马车里头,夏俊轻说道:“别理会他,就让他以为娘在这里,省得他去骚扰娘。” 阴山居士好奇坏了,连忙问道:“那人是谁来着?老朽觉得十分面熟。” 蒋素桓告诉道:“居士,那个人就是任兼,同时也是夏佑争,俊轻的生父。” 阴山居士惊讶极了,说道:“他是任兼,老朽看着怎么不像啊?” “从前当着驸马的身份,乔装打扮过吧,说否说明他早就想到了今天?”夏俊轻突然觉得,自己的生父是个城府很深的人。 “不知道,不过那又如何,咱们不要理会就是了。”蒋素桓说道:“各自把日子过好也就是了,何必这么苦苦纠缠。” 阴山居士十分赞同地道:“素桓这话对极,就好比老朽我,当年也是名动一时的翩翩佳公子。只可惜一见公主误终身,短短的几十载,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老头子。”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冒昧问一句,居士,您今年贵庚?”蒋素桓笑道。 “五十有二咯,见到公主的时候,我考上探花郎三年余,在翰林院做着编修。”阴山居士说道:“当时我还未娶亲,年纪却不小了,却对公主惊鸿一瞥。当时她也对我也有所回应,最后却因身份悬殊,不与我相好。我暗自伤神,却不怪她。怎知没过多久,便得知公主与一个药师来往,最后那药师成了她的驸马。唉,我就在想,难道我比那个药师差?” 同样都是平民身份,探花郎不比药师差呀! 就是这个问题,阴山居士耿耿于怀地几十年,至今仍然意难平。 “居士,我觉得你吧,纯粹是气不忿,而不是深爱公主。”根据阴山居士的性格,蒋素桓得出此结论。 连夏俊轻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师傅您怎么会深爱公主,您喜欢她什么?” 阴山居士歪头一想,说道:“老朽当时喜欢公主的如花容颜,还有那冰清玉洁的矜贵。” “噗。”两人都笑了,同时说道:“您真是直白大方。” “嘿嘿嘿,过奖。”阴山居士敲着烟斗说道:“如今想来,有什么好执着的,如花容颜,也不过匆匆一瞬。” 再说骑着马的夏佑争,一辆车一辆车地去寻找兰氏,却未能得到回应。夏佑争知道兰氏不想理会自己,便默默骑着马跟在路边。 “桓儿,他跟着我们。”夏俊轻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夏佑争还在外面。 “不用管他,还能跟着我们到青阳不成?”蒋素桓说道。 可路上终究有机会让夏佑争得逞,因为他们要下来打尖休息。 看见兰氏被丫鬟扶下马车,夏佑争默默地下马牵着马走过去。 兰氏瞥了他一眼,皱眉不语,让丫鬟们拥簇进了客栈。 夏佑争把马匹交给客栈的小厮,也想跟着过去。夏俊轻插过来挡住夏佑争的视线,对他说道:“这位药师阁下,请你别跟着我们。” 夏佑争说道:“俊轻,我对不起你们不错,但是父母之事,你理应不该插手。” 夏俊轻说道:“母亲有令,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他,所以我不算插手干涉,我只是孝顺母亲。” 那边蒋素桓和阴山居士闻言,偷偷笑了两声:“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 他们进了店内,要了几间客房,安顿下来再吃饭。 现在已经挺晚的了,店里吃饭的都是打尖的客人。 夏俊轻他们几个坐在一桌子,带着四个丫鬟。刘旺和其他两个车夫坐在一块儿,虽然不在一起,菜色却不变的。 他们看到,夏佑争也在店内,坐在离他们不远处。 “他究竟想如何,这样真是让人膈应。”夏俊轻咕哝了句。 “别气了,先好好吃饭。”蒋素桓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最近瘦得脸颊都没肉了。 “俊轻莫要管他,只要他不来打扰,就由着他。”兰氏说道:“毕竟大道谁都能走,客栈谁都能住。” “嘿嘿,是啊是啊,管他呢。”阴山居士一边吃一边说道,吃得满嘴油光。 “师傅,要来点酒吗?”夏俊轻问道,光顾着注意夏佑争,倒是忘了给师傅打酒。 “不了不了,明个还要赶路。”阴山居士咂咂嘴,说道:“要不……明天再喝。” 他那馋相,闹得大伙们都笑了。 晚上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起来继续赶路。 一路上,夏佑争的马还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蒋素桓说道:“看来他是准备温水煮青蛙。” 夏俊轻听不懂:“什么意思?” 阴山居士嘿嘿笑道:“这个老朽知道,青蛙在温水里,是不会跳走的。而温水慢慢生温,它还是感觉不到危险,等它想逃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夏俊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一定不能让母亲不逃走。” 蒋素桓笑道:“放心吧,只要母亲态度坚决,就不会有事。” 而兰氏的态度确实很坚定,根本没有夏佑争钻空子的机会。 用了三天的时间,他们到达了青阳县。 青阳县地处不算偏远,其中一面临河。此县渔业和商业发达,农业和牧业也不错,还算是个富裕的县呢。上一任县太爷,两个月前被调任升职,留下一个师爷和主薄看守本县,等待新的县太爷上任。 夏俊轻还在路上,师爷便收到了消息。这些天把府衙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那些不好看的事情也都收拾了妥当。 顺便敲打众人,莫要以为这是个今科进士,没当过官就好欺负。要知道青阳县是个富裕县,没点能耐和后台的人,能在考中进士第一年就派到此地上任? 不管人家是有钱还是有权,他们这些个小角色都是斗不过的。 进入县城之后,马车直接到达县衙门口。 里头的人知道新任县太爷来了,连忙由李师爷带头,一干人等出来迎接。 “恭迎夏大人,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李师爷带领大伙们一起跪迎。 夏俊轻头一次见此场面,有点小忐忑,不过他师傅早已跟他说过,做了官就是这样的。 “各位请起。”夏俊轻虚扶一把说道。 “谢大人。”李师爷起来说道:“大人里面请,后衙已经准备妥当,即可安住。” “嗯。”夏俊轻点点头,回头把母亲兰氏和蒋素桓等人让下车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后衙安置。 小厮丫鬟们,连忙把车上的物件搬入后衙。李师爷见此,把府衙的捕快们让来帮忙。 “夏大人,咱们府衙一共有一位师爷,就是在下李修。一位主薄张显祖。”连忙让张显祖过来露脸,是个三十多的汉子,又道:“原本还有一位县丞,但是他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前阵子已告老还乡。另外还有捕快两百名,人数时有增减。” “嗯。”夏俊轻说道:“本官此次上任,随行的亲人有三位,一是本官的母亲兰夫人。”向众人介绍被丫鬟搀扶的兰氏,又道:“本官的内子,你们可称他蒋少爷。”又指指慢吞吞下车伸懒腰的阴山居士说道:“那是本官的师傅,阴山居士,他乃是耀帝三十一年的探花郎。” 众人一一见礼,互相客气。 午间时分,后衙人来人往,正在帮忙新上任的大人安置新家。 蒋素桓陪着兰氏逛了逛这后衙的格局,觉得地方够宽够大,很是不错,有改造打理的前途。 “我瞧着前任大人,是个不同庶务的务实作风吧。”兰氏看着那些荒废的园子和花坛,这样笑道。 “母亲以后得空了,把花园整理整理,种上树木花草,一到春天肯定美不胜收。”蒋素桓便打量便说道。 “是啊,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这些园子。”兰氏越看越喜欢。 这偌大的后衙,原先伺候的丫头被那位大人带走了。只剩下几个小厮,以及一个妇人,她是个厨子。 听说新任大人来了,厨子刘氏连忙大显身手,中午做了一顿本地特色菜和家常菜招待各位。 然而夏俊轻刚到任很忙碌,很快就被请到前堂,处理公务事。 后衙里,蒋素桓让丫鬟扶兰氏去休息,自己来整顿这个陌生的小家庭。 先是把后衙的所有人集合到一处,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分工,和雇佣情况。得知这些人都是短工,只签了几年的卖身契,工钱由府衙支出。 蒋素桓了解过后,隔日与兰氏商量,再请一个管家,两个丫头。 用了三四天的时间,人员到位了,夏俊轻也不再那么忙碌,终于有时间睡懒觉。 “桓儿,原来应酬这么辛苦。”这天窝在床上,夏俊轻跟蒋素桓感概道。 “那是当然,你以后就会习惯了。”蒋素桓说道:“小官又小官的应酬,大官有大官的应酬,你现在还是小意思呢。”也就是面对那些乡绅们和商人们,不费什么精神。 “嗯。”夏俊轻静静抱着媳妇:“我做官了,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做一名好官。”有种无从着手的感觉。 “这个呀,你得问你师傅去,我是药师,也不会做官。”蒋素桓笑着说。 很快就把夏俊轻推起来,上午去找阴山居士去了。 居士来到这里,天天提着夏俊轻的八哥逛大街,认识了一批老伙伴,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感觉。 今个儿倒是没出门,在园子里逗鸟抽烟斗,蒋素桓笑道:“居士好兴致,这几天都上哪儿去了?” 阴山居士马上说道:“可别以为老朽去玩儿,老朽这是帮徒弟去打探消息来着。”拉着他们两口子说:“来来来,给你们说道说道。” 蒋素桓和夏俊轻坐下,听着阴山居士说八卦。也真是不得不佩服,因为人家出去逛了几天,把这整个县城的八卦都给搜刮来了。 说完了以后,阴山居士咳了咳:“还有一个,你们要不要听?” 蒋素桓说道:“你说呗。” 阴山居士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老实交代:“其实昨儿个,老朽跟夏佑争下棋去了。” 夏俊轻当即眼睛一瞪,他师傅啥时候跟那个人这么好了。 “哎哟,别瞪眼呀,老朽还不是为了你们。”阴山居士说道:“他在隔壁东大街住下了,看样子是要常住咧,老朽就进去坐了会儿。问他是个什么意思,他说没意思。” 夏俊轻愤然道:“既然没意思,为何要住在我们附近,岂不是膈应我们!” 蒋素桓也觉得这个夏佑争实在是,太没意思:“或许,他只是一时缓不过来,还没认识到母亲的坚决。”等以后日子久了,夏佑争自己就会离开吧。 “老朽不懂,老朽只知道,原来他这个人活得憋屈死了。”阴山居士叹息道:“幸好老朽当年没有做驸马。” 蒋素桓笑了笑,也许夏佑争这些年确实活得很憋屈。 “这不是别的人错,更不是母亲的错。”夏俊轻嘀咕了一声,不想再提起夏佑争,便转移话题说道:“师傅,教我如何做官吧。” 阴山居士笑答:“师傅跟你来上任,本来就是来教你做官。”这时候阴山居士挺感谢夏佑争的,生了这么个儿子给他徒弟,了了他没有儿子的遗憾。 “谢谢师傅。”夏俊轻也笑起来,他在此定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从做个好官开始,还要做个好儿子,好丈夫,好徒弟,最后做个好父亲。 这么掰着手指头一算,夏俊轻觉得以后肩负的任务不轻啊。 不过看着身边安静陪伴的媳妇,夏俊轻觉得甘之如饴。 第037章 五月中旬才上任,六月初办妥一些事宜,现在正是入夏的时候,天气越来越明媚,却也越来越热了。 蒋素桓是比较怕热的体质,最近宽松下来就开始给自己熬一些解暑的汤。比如酸梅子汤,乌梅汤等等。 蒋素桓自己喝不下那么多,一般都会分给各处,不但兰氏那边和居士那边有份,连府衙上下都有份。 这些乌梅汤受到府衙上下的欢迎,从而又得知蒋素桓是个青牌药师,简直是惊讶得不行。 像青阳县这样的地方,跟廉州没法子比,这里出众的药师大多是橙牌,更好的就是黄牌。而今突然来了个青牌,就像天上掉下一个神仙似的。 于是不知怎么地,就把蒋素桓是青牌药师这件事传了出去。 青阳县药师公社的人,不久就上门求见,见到蒋素桓之后,请求蒋素桓担任社长。 “蒋药师,青阳现在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前任老社长年逾八十,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说道:“咱们公社老的老,小的小,眼见着就要断了承续,您的到来实在是太好了……” 蒋素桓连忙扶着老社长,让一个年事已高的人这样称呼自己,何德何能?蒋素桓感到挺感概的,青阳的药师竟然到了这种境地,最高的只有一个黄牌药师,就是眼前这位老社长。 “老社长,您先坐下,您说的我会认真考虑。” “好,好。”老社长行动不便,今天却显得精神尤其好。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一直小心搀扶着他:“这个是我的干孙子,叫承央。”老社长向蒋素桓介绍道:“是我年近七十才带回家的,他的天赋很好,却是被我耽搁了。” 蒋素桓看了一眼承央,是个安静俊秀的小伙子,年约二十左右。被介绍的时候,承央看了看蒋素桓,见对方也看自己,便缩了回去。 这一瞬间,蒋素桓还以为自己看到两年前的夏俊轻,于是善意地笑了笑。 “不错,学了什么?考了铭牌吗?”蒋素桓对当地的药师公社,还是比较热心的,因为此次上门的,不管是老社长也好,其他药师也好,看得出来都是怀着一腔热情,努力学医的人。 “还没有考。”承央小声地回答。 “哎,都是我无能,这些年还没考到绿牌。”老社长说道,只有绿牌往上才能收徒,才能正式给徒弟引荐,他充满希望地看着蒋素桓道:“这些年来,青阳县的药师们考取铭牌的道路越来越艰难,有些个人就算有实力,也难以找到可以引荐的人。” 蒋素桓明白地点点头,想当初自己也是求助无门,便说道:“我未来至少要在青阳县逗留两年到五年不等,期间也有收徒的打算,不过以后调任去何处尚不清楚。如果此地的弟子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酌情收徒。” 老社长听他愿意收徒,眼睛亮得不行,笑了:“好,好。” 第二天,蒋素桓被正式邀请到青阳县的药师公社做客。 众位药师们都知道,他们县里来了一位青牌药师,均是很激动,很期待。 看到蒋素桓这么年轻,药师们羞愧不如,同时又为自己暗自打气。 “蒋药师,我瞧着身体,是不中用了,近年来,也不管社里的大小事务。你看看,何时来担任社长,你看,要不今天就担任?”老社长充满期待地看着蒋素桓说道。 蒋素桓失笑,这位老社长真是个急性子。 不过说实话,这边的环境和人文气息,蒋素桓真的挺喜欢的。 “老社长,不如先举办一场弟子比试,届时我取其中最优秀的三位收作徒弟。”蒋素桓这个想法是这样的:“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把我毕生所学教导给他们。再此期间,就算我暂代社长,等我离开青阳之后,又其中一位弟子担任社长,如何?” 老社长闻言,也十分同意:“好,好,收徒弟好。” 两日后,青阳县的药师公社火烧火燎地召开了弟子比试。据说是青牌药师要收徒,那些学医的人们闻风而来,纷纷要求参加。 这些年来,药师公社已经好久没那么热闹了,众药师笑得合不拢嘴。 蒋素桓回到家里,略微跟家里人提了此事。 夏俊轻从来不拘着蒋素桓去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蒋素桓的时间就被占用了,自己显得越发可怜而已。 “素桓是药师,有自己的理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应该的。”兰氏以为夏俊轻不乐意,就说道。 “嘿嘿,你媳妇比你上进着呢,看你还不好好学习?”阴山居士摸着山羊胡子,嘲笑夏俊轻,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上把夏俊轻在外面的糗事分享出来。 乐得蒋素桓和兰氏合不拢嘴。 “师傅!”夏俊轻感到略崩溃,明明在外面说好了不许说出来的。他觉得下次再也不能相信阴山居士了。 “快吃饭吧,瘦巴巴的县太爷,太瘦可撑不起你那身官服。”蒋素桓说道,给他夹多多的肉菜。 “哦。”夏俊轻闷闷地扒饭,最近蒋素桓总是嫌弃他瘦,连亲热都不太亲热了。还抓了一堆药材给他煎药喝。 “是啊,多补补身子,你们不是明年要孩子么?时间也快了,趁着这空当多补补。”兰氏也给夏俊轻夹菜。 “对,多补补,给师傅生个胖胖的徒孙。”阴山居士也来凑热闹,几人把夏俊轻的碗给加满了。 “……”夏俊轻无奈脸,为何有种自己是种马的错觉呢。 又说青阳县的弟子比试大会,这两天终于聚齐了四面八方的人,开始比试了。 既然是蒋素桓要收徒弟,题目都是蒋素桓亲自出的。 药师们并不知道蒋素桓究是什么实力,不过单单看蒋素桓出的题目,就不得不承认他。 一共有四道题,望闻问切。 其中比试过程就不多赘述,最后脱颖而出的,有一位来自乡下的十六岁小医者,叫做王朔,据他说自己祖上三代都是赤脚大夫,没有受过正经的教学,全凭天赋惊人取胜。 第二位是老社长的干孙子承央,他得知自己入选了之后,文文静静地朝蒋素桓笑了笑。 第三位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内敛年轻人,叫严冬,是青阳县比较有名的药师门第出身。他自身拥有很多资源,可以除外求学拜师,可是为了家里的老父亲,严冬选在留在青阳照顾老父。 蒋素桓听了严冬的孝顺故事,十分欣赏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天赋这么好,迟早会学成的。” 严冬抿嘴笑了笑,当他听到县里来了一个青牌药师,并且收徒的时候,他就势在必得,自己会争取到名额。 “小王朔,你家离的太远,你就住在公社好吗?”蒋素桓给最小的弟子安排好住处,正好和二弟子承央作伴:“你们虽然天赋不一,但是在我这里,还是按照岁数排位,以后严冬是大师兄,承央和二师兄,王朔是小师弟。” 三个人默默点头,其中承央最稳当了,不管怎么排他都是老二嘛。 “师傅,师傅,我能回一趟就给我爹和爷爷报个喜吗?”王朔钻出脑袋说道。 “可以啊,你自己能行吗?”蒋素桓笑着问道。 “能啊,我都十六了。我七八岁就一个人进城咧。”王朔嘻嘻笑道。 “那行,你去吧,记得三天后赶回来,我三天后正式教导你们。”蒋素桓说道。 “好的!师傅!”王朔认真地点点头,对自己新鲜出炉的师傅十分憧憬。 蒋素桓点点头,对严冬和承央说道:“你们也回去各自准备吧,跟着我学习是很苦的,因为我会再两年之内把所有东西教给你们。” 众人闻言,纷纷严肃着神情,不敢儿戏。 三日后,蒋素桓开始风雨无阻地每天来药师公社教导徒弟。偶尔带着三个徒弟出门历练,给真正的病人治病开方子。同时也与其他药师们共同研究疑难杂症,治好不少病痛缠身的患者。 短短的几个月里,蒋素桓的名声传遍青阳,已经是青阳县很出名的人物。 在蒋素桓做自己的事情时,夏俊轻也没闲着。虽然只是一县之令,但是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的。这些东西在于当官的人重不重视,而不是他们本身重不重要。 夏俊轻荔枝当一个好官,他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 其中也会遇到阻拦,遇到难题,甚至遇到委屈。这些烦心的牢骚什么的,天天都有,太多了。 有时候夏俊轻会再夜里拉着蒋素桓使劲地倾吐,有时候他学会了放在心里,自己消化掉。 也不是说过的不开心,其实都过得很充实呢。 兰氏忙着收拾园子,和当地的乡绅夫人们走动,聚会。 蒋素桓忙着带徒弟,治病救人,提高自己的医术。 阴山居士忙着鞭策徒弟上进,手拿着马鞭随时伺候。 还有一个人,他像是一棵沉默的树木,默默地守候在附近,他就是夏佑争。 兰氏偶尔出门,总会遇到那么个看着自己的男人。有一天兰氏聚会回来说,她要重新找一位值得托付的男人,但是宁缺毋滥,若不是适合的人选,绝对不会轻易二嫁。 可是整个青阳县,适合的人选有多少呢。 于是大伙们又多了一件忙碌的事情,那就是帮兰氏找对象。 蒋素桓日常忙碌之余,眼睛总会在公社里的药师们身上瞟了瞟去。因为蒋素桓在药师中发现几个不错的人选,他都是年纪近四十,但是未娶妻的人。 蒋素桓不着痕迹地问过了,这些药师不娶亲的原因都差不多。 药师们出身不富裕,年轻的时候正在学医,追求梦想。娶媳妇之事精神和财力不能兼顾,深觉得自己条件不好,照顾不好人家姑娘。 要娶妻,最起码也要有份收入稳定的行当,而且还得有宅子,不能负债。 等药师做到这几点的时候,他们年纪已经大了,要找适龄的姑娘,显然不适合。 蒋素桓看中其中一位为人洒脱耿直,有点小幽默的药师。 回来与夏俊轻商量过后,夏俊轻却说自己喜欢另一位为人老实敦厚的药师。 “母亲这个性子,要老师敦厚的干什么?我看着林药师就不错,虽然年纪比母亲小五岁,但他为人自律又不缺灵活,最适合。” “母亲怎么能找个小五岁的呢,万一……”夏俊轻担心地道:“万一将来母亲年纪大了,那林药师嫌弃母亲怎么好?” “林药师不是那种人,他看中的不是外貌,而是内在。你觉得母亲的内在还比不上去去外表吗?”蒋素桓反驳道。 夏俊轻皱着,他哪敢否认。 “我得先见见那位林药师。” “有何不可。” 第二日,蒋素桓就带着夏俊轻去药师公社见人去了。 这位林药师,今年三十二岁,长得清俊潇洒,有点子豪放文人的气息,却又带着传统的保守,心里很耿直正气。 “我就十分欣赏他。”蒋素桓越看越满意,要是兰氏跟林药师谈恋爱,肯定会很愉快。 “哦。”夏俊轻表情木然,看到林药师那张清俊的脸开始,他就不好了。“原来你日夜相对的,都是长得俊的男人。”是啊,后知后觉地发现,蒋素桓每天在男人堆里扎堆。 “论容貌的话,林药师不算很出挑。”蒋素桓拉着夏俊轻说道:“走,带你去看看我徒弟们,那才是俊男。” 夏俊轻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有三个俊徒弟! “师傅。”二弟子承央看见蒋素桓来了,从药簸箕旁边转过来,微笑地喊他。 “承央。”蒋素桓对二弟子点点头,介绍夏俊轻给他认识:“这是我们县太爷,我家老爷。” “承央见过县太爷。”承央立刻紧张地见礼,表现得像小兔子一样,连眼神都带着夏俊轻以前的神韵。 夏俊轻瞧见承央,脸臭臭地,这不是蒋素桓最喜欢的调调吗,他自己偶然承认的。 “哦,不必多礼。”心想着后面还有两个呢,不知道又是什么款的。 “师傅师傅,你来了!”小王朔从里边冲出来,猛地看到夏俊轻,说道:“这是谁啊?” “小师弟慎言,他是咱们的县太爷。”承央连忙告诉他说。 “哦哦,是县太爷,啊?县太爷!”王朔连忙跪下,大拜:“草民王朔拜见县太爷。” “起来,不必多礼。”夏俊轻见着是个大小伙子,态度好了不少,亲自过去扶起来,这小子看起来还是小孩子嘛。 “谢谢县太爷,艾玛,您亲自来扶我,多不好意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县太爷呢,您真年轻啊。”王朔叽叽哇哇地,拉着夏俊轻左瞧又瞧。 “王朔,你大师兄呢?”蒋素桓走过来问道,顺便把蒙圈的夏俊轻解救出来。 “在屋里呢。”王朔朝里喊了一嗓子:“大师兄,师傅来找你了,还有咱年轻英俊的县太爷喂!” 严冬在里头,差点打翻了一个药碗。 等严冬出来之后,夏俊轻猛地酸气外露,这位大师兄才是长得最俊的那位。 “桓儿,你是不是专门挑长得好看的人做徒弟。”夏俊轻嘀嘀咕咕地道。 “我像那种人吗?”蒋素桓好笑地道,然后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都知道夏俊轻是县里的县令,也知道夏俊轻是蒋素桓的那口子,众弟子们慢慢就不显得拘束了。 “走,今天咱们一起去找药师们聊聊去。”蒋素桓打着人多不怕事的想法,拉着徒弟们一起去相看林药师。 结果三个师兄弟以为,师傅要带他们去踢馆。 “好!”雄赳赳,气昂昂,走! 林药师和其他药师在露天的场上处理药草,见到蒋素桓一干人等来了,便笑吟吟地起来打招呼。在看到夏俊轻的出现,十分惊讶。 “别多礼,今天他是来参观公社的,没有别的目的。”蒋素桓连忙说道,免得大伙们不得安宁。 “是啊,一直听说桓儿在公社担任社长,我早就想来看看了。”夏俊轻笑容和煦地说道,他那干净诚挚的笑容,很快就博得大家的好感。 “夏大人随便看,我们公社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药材多。”药师们轻松地笑笑,其实还是有那么点拘谨的。 “我家药材也多啊。”夏俊轻指着蒋素桓说道:“记得刚新婚那会儿的第二天,这个人就一头扎进药房里,每次都要晚上才能见到。” “哈哈哈……”这也太形象了,家里有位疯狂的药师就是这样的。 “而且只要我有点小毛病,家里就开始煎药,每天一大碗,哎。”夏俊轻开玩笑道:“家里有个药师,真是既痛苦又愉快。” 蒋素桓笑而不语,听着夏俊轻跟药师们闲唠嗑。 而后慢慢地发现,夏俊轻真的成长了许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出门就躲在他后面的人。这样的夏俊轻,显得年轻朝气,活泼精神,是蒋素桓乐意看到的。 大伙们各自聊了一下,便回到屋里去参观其他地方。 夏俊轻本事大,把林药师给忽悠到了身边,俩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再聊些什么。 只知道回家的路上,夏俊轻腻着蒋素桓说道:“你选中的人果然不凡,我发觉他确实挺好的。” 蒋素桓摸着他的发顶,说道:“那是不是决定,让他偶然见见母亲?” “这事需要谨慎安排呢。”夏俊轻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把林药师弄进自己家。 过了几天,夏日炎炎。 林药师来后衙给蒋素桓送东西,被邀请至屋里解暑。 “这汤真不错……”林药师喝了一碗冰镇山楂汤,倍感舒服,然而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在这个尴尬的时间,馋虫大动:“蒋药师,这是什么味道?似是有好几位种药。” “厨房正在做药膳吧,这方子夏天吃正好。”蒋素桓说道:“不如我们一块过去看看,林药师中午留下用饭。”说罢就迈步前去。 林药师不是迂腐之人,也潇洒一笑跟着前去。 厨房里,丫鬟们笑笑闹闹,忙碌午饭,灶台上是一锅香气浓郁的药膳,但其实里面的主要食材是鱼。 “好新鲜的味道。”林药师笑道,豪不掩饰自己馋相。 “这道菜原是我母亲的拿手菜,后来被我加入药材一起熬制,就成了鱼羹。”蒋素桓闻了闻,对烧火的小厮摆摆手,示意可以听火了。 “看来你们家也是饮食之家。”林药师笑道,他自己也是个吃货呢,这些年自己养活自己,余钱都是吃的多。 “那倒是算不上,只是爱吃了些。”蒋素桓哈哈一笑,跟林药师说道:“走,应该可以开席了,咱们出去等吃饭。” “好,那林某就不客气了。”林药师笑吟吟地跟他一同走出厨房。 兰氏和丫鬟红英从前面走来,远远地看到一个外男,她选择的做法是停在原地,不后退也不前进,至多是侧着身子,面向远方。 林药师惊鸿一瞥,看出兰氏不是府里的仆人,猜想是女眷,便马上不敢多看。 蒋素桓默默带着林药师离开,之后才说道:“那就是我母亲,因为廉州老家无人,怕照顾不周,所以她也与我们一起来了青阳县。” 林药师笑了笑,不好多言。 蒋素桓简单说了两句,也再未提起。 这顿饭跟平常一样,差别在于兰氏没有出席。 林药师走后,蒋素桓便去找兰氏,问她可看见了林药师不曾,眼缘如何? 兰氏倒也不羞涩,大大方方地道:“远远儿看着,却是个不错的人。”之前兰氏已经听蒋素桓介绍过林药师此人,对其性格多少有所了解。 “既然母亲没有异议,那我就去探探林药师的口风。”蒋素桓点点头,笑了笑。 兰氏却说道:“这事不急,却是夏家那边,还得写信去通知一声。”依照本朝律法,是支持寡妇再嫁的。只是夏家还有长辈华氏尚在,理应说一声兰氏的意思。 “这个简单,晚上让俊轻写就是了。”蒋素桓说道。 夜晚,抓住夏俊轻让他写了一封信,第二日送回廉州。 两地间隔得又不是很远,理应很快就能到达夏家。在这期间,蒋素桓利用日常碰面的机会,很婉转地打探了一下林药师的口风。 “哈哈,蒋药师,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娶妻的打算吧?”林药师爽朗笑道:“实不相瞒,林某没有娶妻的打算。一来是自由潇洒惯了,二来是合意的女子难寻,若是不合意的话,还不如继续打光棍呢。” 这倒是一番真性情的话,蒋素桓笑道:“林药师心怡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林药师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合我意的女子,实在难寻。我既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女子,也不喜欢外向大胆的女子。我喜欢与我一般,能够用心地享受自由自在,又可以约束自己,不被邪恶所诱惑。” 蒋素桓点点头,真心实意地道:“你的想法,倒是与我母亲相似。我跟你说说她的故事吧,她是个令我钦佩的母亲,也是个令我欣赏的女子。” 一般来说,这样跟外男谈起自己的母亲,是不妥的。 林药师之所以喜欢跟蒋素桓来往交流,喜欢的就是这种心灵的自由,自己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去束缚自己。 蒋素桓并没有把所有事实说出来,他淡化了一些人物和背景,却也很好地突出了兰氏在其中的立场和经历。另外夏俊轻不是兰氏亲生,也隐瞒了。 “令堂,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静静听完蒋素桓的讲述之后,林药师想起那天在府衙后院的惊鸿一瞥,那道清丽的身影,原来有这样的故事。 “是啊,我至今仍然记得,她替俊轻聘娶我的时候,那种爱恨由人的态度,她是个活得明白,活得洒脱的人。”蒋素桓感叹道,今天跟林药师谈起这些,蒋素桓也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爱恨由人,没错啊。”林药师怔了怔,不知道自己是听故事听得入迷,还是怎么着,内心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林药师,不瞒你说,我们很希望母亲可以再嫁。这些天也在为她寻找适合的人选。”蒋素桓直白地说道,几乎是说的很明白了。 林药师从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走出来,看着蒋素桓,他不会不明白蒋素桓的意思。 “现在正是吃蟹的季节,三日后家里做全蟹宴,林药师若是赏脸,就来寒舍吃顿便饭。”蒋素桓笑了笑,未再说其他。不等林药师回答,蒋素桓便背着手走了。 “所以,你直接就回来了?没有问他来不来?”夏俊轻听完蒋素桓的讲述,傻眼,那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啊? “傻子,为何要等他回答。”蒋素桓说道:“届时他来了就代表他有意,他若是不来就表示无意。这样省得大家当面尴尬,日后还要相间呢。” 夏俊轻想想也是,可是仍然担心道:“万一来了呢?以后若是母亲不喜欢他,还能拒绝吗?” 蒋素桓无奈道:“母亲不喜欢,当然可以拒绝。林药师上门来吃饭,不代表就一定要成,我费尽心机让他们相处,就是为了让母亲多了解再做决定。” “哦哦。”夏俊轻连忙点头,想到蒋素桓为了母亲的事情这般劳心劳力,连忙替他捶肩捶腿:“桓儿辛苦了,倒是叫我惭愧呢。我那些认识的人里头,一个适合的人选都没有。”一般年纪这么大的男人,都娶妻生子了,要不就是死了妻子的。 “那是当然,环境造就。”蒋素桓说道:“要找老处男,还是往别的职业找比较多。药师是一行,学木工雕刻的是一行,其中最缺乏的就是做官的了。” 夏俊轻不解道:“这是为何?” 为何?蒋素桓也解释不清楚,感觉药师比较容易宅,木工雕刻也比较容易宅,就等于现代的理工男一样呗。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等结果吧。”蒋素桓转个身,准备睡觉。 “桓儿,你怎么又……”夏俊轻见他这样,心里老郁闷了。 “明天吧,今天可累了。”蒋素桓小声说,慢慢就睡着了。 夏俊轻凑过去,悄悄亲了两口,也挨着媳妇睡了。 府里做全蟹宴那天,林药师早早提着礼物上门了。这位素来潇洒的清俊男子,今天罕见地显得不自在。 “哟,林药师,早啊。”蒋素桓见到他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蒋药师。”林药师规规矩矩地见了个礼。 “多礼多礼,来,里面请。”蒋素桓将林药师请进屋里,亲自接过礼物,让丫鬟送到下面去:“时间这么早,咱们喝杯茶,去院子里看看菊花开了没有。” “蒋药师家里还种了菊花?”林药师上次来没有去过花园。 “家母种了一些,还有其他不少花种。”不过这个季节,数菊花开的最好。 林药师闻言,笑了笑,喝过一杯茶之后,跟着蒋素桓去了花园。 兰氏坐在花园中的凉亭,闻声侧着脸,眼睛朝这里望过来。 林药师停在原地,不好意思继续往前,却也不想退后。 “要不,你们就隔着这丛菊花说说话。”蒋素桓也挺不自在的,他可没有什么经验,而且对象还是自己长辈:“咳咳。”他向兰氏那边喊道:“母亲,厨房做了新式糕点和菊花茶,我去给您端来。” 说罢这些,蒋素桓走就退下了。 花园里除了丫鬟橙英之外,就剩下兰氏和林药师。 蒋素桓不知道他们谈话了没有,总之等他端着东西慢悠悠地走回来,就看到林药师已经被兰氏请到了凉亭中。 这情况,过不过去好呢? 蒋素桓犹豫了很久,决定原路倒回去。 中午开席,兰氏依旧没有出席。整个吃饭的过程,蒋素桓和夏俊轻还有阴山居士,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林药师。 而林药师全然不知,他看似自然,其实早已心不在焉。 当天下午,送走了林药师以后,夏俊轻忍不住直奔兰氏住处,询问兰氏对林药师的看法。 “什么看法?”兰氏可淡定了。 “自然是,觉得他好不好啊。”夏俊轻支支吾吾地道,刚才显得着急,真问了起来自己又羞涩。 “人不错,可以托付。”兰氏直接道。 “真的?可是,您才见了他一次而已,这么快就?”夏俊轻惊讶极了。 “这算什么,你和素桓当初不也才见了一面。”兰氏又道:“不对,我和林药师好歹还谈了一席话,你和素桓……” 提起那羞人的相遇,夏俊轻直接羞红了耳朵,连忙求兰氏别说了:“娘,你要是决定了,那我去和桓儿说了。” 看着逃跑的儿子,兰氏慢慢绽放出一抹笑容。 “真的?母亲这么说,已经决定了?”蒋素桓也挺惊讶的,惊讶于兰氏的果断。 “是啊,她亲口说林药师可以托付的。”夏俊轻笑道:“也许就如同你我一样,一眼就瞧上了。” 蒋素桓高兴地打击他:“我当时好似没有瞧上你。” “……”夏俊轻默默地瞪眼。 “傻兔子,现在瞧上了也不晚。”蒋素桓提提他的耳朵,顺便香了一口。 夏俊轻顺势抱住他,多占一点便宜。 “我最近胖了呢,不信你摸摸看。”夏俊轻耍流氓,拉着蒋素桓的手往下移。 “摸着是胖了,不摸又瘦回去。”蒋素桓笑说:“你还是老老实实进补吧。” “哼!”夏俊轻在人怀里拱来拱去,然后开始解人腰带:“你许久不疼我了,我不依。” 蒋素桓拍开他的手掌:“现在青天白日。” “有何关系,你以前经常白天逗我呢。”现在倒是变了,夏俊轻想蒋素桓逗自己,还想不来。不由地担心道:“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倒也不是,最近天气热不是吗?”蒋素桓想了想,也是好久没有疼爱傻兔子,便低头吻了吻他。 夏俊轻回吻过去,顺便解自己腰带,把蒋素桓的手拉到自己身上,以前蒋素桓最爱摸的。 摸到那滑腻紧致的皮肤,蒋素桓来了兴致,多摸了几把。 “莫不是嫌我老了,不水灵了?”夏俊轻骑在蒋素桓身上,脱/光光了眼汪汪地看着他。 “噗。”蒋素桓结结实实地喷了,摸着他的腰说:“哪里的话,这不是水灵灵的吗?” “有你那叫承央的小徒弟水灵吗?”夏俊轻蹭了蹭他。 “你这飞醋都吃到哪里去了,关承央什么事儿?”蒋素桓眯着眼睛说:“你确定要在床上提起别的人?” 夏俊轻连忙闭嘴,使出浑身解数证明给蒋素桓看,自己还是水灵的。 “这腰,这腿,瞧瞧,都是我喜欢的呢。”蒋素桓也不吝啬夸赞这只傻兔子,让他乐呵乐呵。 “脸呢?”夏俊轻凑上来,贴着蒋素桓的脸颊,身下继续动作着。 “唔……也是不错的。”蒋素桓亲了亲说。 “那我就放心了……”夏俊轻一身舒坦,继续卖力地伺候媳妇儿。 这场下午欢愉,十分满足,持续到吃晚饭才被停止。 第038章 却说廉州,夏俊轻寄出的信夏家已经都到了。因为写着是华氏亲启,这封信便送到了华氏手里。 按理说华氏不是兰氏的正经婆婆,但是夏家无人,除了华氏也不知道该通知谁。 华氏对兰氏恨之入骨,眼下兰氏却写信跟她说,自己要再嫁。 “呸!这个水性女子!”华氏看完了信之后,对兰氏骂骂咧咧,全无以前的和蔼可亲。也是的,那时候的华氏风光无限,日子舒坦,做做表面功夫有个不可。现在却突然失势,只是个儿子入了大牢的病歪歪老妇人。 “老祖宗,您骂的谁呀?谁惹您生气了?”华氏身边的大丫鬟好奇问道。 “哼,想改嫁就嫁吧,夏家不屑挽留她。”华氏冷静下来想想,兰氏改嫁未必不是好事,于是很快就通知各位长老们,现在有这样的一件事发生。 长老们听说兰氏要改嫁,纷纷瞪大了眼,这怎么可以呢! 若是夏佑争真是死了,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夏佑争明明就还活着,这不行呀。 “六叔公,赶紧写信给佑争!” “好好,我这就去写!” 六叔公写了一封信,急急忙忙叫人送去青阳县,要快! 在青阳县的夏佑争,两日后收到夏家写来的信件,看完之后夏佑争陷入沉默。 他知道兰氏心意已决,不会这么容易回头。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兰氏会这么快就选择改嫁。 跟随夏俊轻他们来到青阳那么久,夏佑争第一次登门拜访。 “嘿嘿,你来找老朽下棋,老朽十分欢迎,可是其他的嘛,就不欢迎了。”阴山居士出来迎接的夏佑争,把他带到自个的院子里喝茶下棋。 “居士,我不能失去沁如,请你帮帮我。”夏佑争用请求的目光看着阴山居士。 “哎哟,这个事我不好干涉呀,他们会怪我的。”阴山居士抽着烟斗,怜悯地看着夏佑争:“照我说呢,兰大妹子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又何必来纠缠她?她明摆着心里就没有你嘛!” 夏佑争摇头道:“我与她少年夫妻,情意相投,她心里怎么会没有我。只不过有也是恨我多些,只要她还恨我,就还有一线机会。” 阴山居士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样那么傻,那么讨人厌。 “老弟,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不爱你。”阴山居士也无奈了。 “你不懂。”夏佑争执拗地说道。 “哎?哎哟,好好好,我不懂,你懂。”阴山居士说:“随你怎么样,反正兰大妹子不会见你。”又说道:“还有啊,在你眼里,难道只有兰大妹子值得挽回?为何你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俊轻?” 夏佑争先是沉默,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实在被阴山居士看得没法,才说道:“他是公主的儿子,本来就不被期待。”对于夏佑争来说,他认为公主怀孕是罪魁祸首,若是没有那肚子里的孩子,公主不会这么执着。 “你,你怎能这么说,他是你的亲儿子!”阴山居士猛地听到这句话,气得咳嗽起来。 “所以我才告诉你,他是公主之子,我知道你会好生教导。”夏佑争这么说,似乎已经是仁至义尽。 “……”阴山居士对他简直无语:“夏佑争,你这般的人,难怪兰大妹子看不上你。她与你年少相爱,大概是不知道你是如此薄情之人。” “我对沁如一心一意,何来薄情一说?难道要对每个人都留情,还叫做好?”夏佑争苦笑了一下,他的情意分不开去,若是夏俊轻是他和兰氏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不爱呢。 “哈哈哈,你真是可笑,既然你对兰大妹子一心一意,俊轻是怎么来的?”阴山居士套用夏俊轻的一句话,反问夏佑争。 “那是一个意外。”夏佑争说道:“在公主府的二十余年,我从未与公主同房。” 这个事情,之前阴山居士也听夏佑争说道过,那时候还感叹夏佑争憋屈来着:“哎,老弟,事已至此,没甚好说的。” “不。”夏佑争请求道:“请居士帮我帮我,让我见一见沁如。” 阴山居士想了想:“那我只帮你传话,她见不见你另说。” “谢谢居士。”只要他肯相帮就好了。 阴山居士来到兰氏院外,踌躇地走来走去,引得丫鬟们好奇极了:“居士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呀?来找夫人么?” “额,你们夫人,现在有空没有?” “有,奴婢进去与夫人说。”红英笑嘻嘻地去了。 等待片刻,兰氏笑着走出来。 “居士先生。”兰氏眼神带着疑惑道:“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额,兰大妹子,那个……”阴山居士向自己的院子里努努嘴说道:“有个人想见你,想必你也知道是谁。” 兰氏收敛笑容,平静地点头,除了夏佑争还能有谁。 “我与林药师已经交换了信物,成亲之事迫在眉睫,就不去见他了。”兰氏说道:“倒是可以给他一封请帖,到时候来喝喜酒。” 阴山居士愣了愣,然后摇头笑了,这下子夏佑争恐会郁闷死吧。 回去与夏佑争这么一说,果然见到夏佑争失魂落魄,甚至有点怒火。 “她果然是恨我,可怎能……”夏佑争以为,兰氏这样做是为了报复自己:“她怎么能这样糟践自己!” 阴山居士无语了:“这话不对吧,人家兰大妹子和那位药师是情投意合,可不是随便的。” “你不懂的,我太了解她。”夏佑争说罢,坐在那儿一直沉默。 “哎,随你吧,你自便。”阴山居士看不过眼,提着鸟儿逛花园去了。 时隔一天之后,阴山居士偶然和兰氏说起夏佑争的话,引得兰氏笑了笑:“他这个人总是那样,以为自己能掌握所以,岂止根本不是那样。” 只怕夏佑争在计划假死的时候,就酌定了以后的发展,甚至连兰氏的反应都计算了进去。可惜她失算了,人是没法办预估的。 “嘿嘿,你与林药师准备得怎么样了?” 兰氏大大方方,倒也不见羞涩,平静道:“本来我是二嫁,不讲究这些。不过他家中讲究,已经下过聘书。” “哦哦,林药师的家,也在青阳县?” “嗯,不在城里,不过倒也不远。”兰氏说道,林药师家境不算富裕也不算贫穷,只是普通人家。这些年林药师自己学医的费用,都是自己攒的,开始赚钱之后,自己留大部分攒积起来,小部分定时送回家中。 “那你,岂不是要离开城里?”阴山居士担心道。 “那倒是不必,他说在附近买座宅子。”兰氏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跟儿子儿媳住得近即可。到时候林药师的家人来不来住,也无所谓。 “哦哦,那倒是不错的。”阴山居士点点头,林药师他见过。 “嗯。”兰氏唇边带着微笑,手里绣着一条手帕,看颜色是成婚用的。 兰氏加紧时间绣好,等林药师的新宅置办下来,婚期就差不错了。 林家下过三书六聘之后,与兰氏商定了婚期,要到明年二月二呢。 现在天气渐渐也冷了,年底事多忙碌,每个人都忙着手上的事情,赶紧收拾好了准备过年。 来到青阳县的第一个年,那是要好好过的。 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新任县令远道来上任,什么都没有带,这个年肯定缺这缺那。于是到了年下,陆陆续续就有人送礼上门。腊味、新米、油、鸡蛋,都是一些实在的东西。 “这都是百姓们的一番好意,咱们收下了,他们也高兴。”看着夏俊轻犹豫纠结的表情,阴山居士哈哈地笑开。 “哎,那就收下,谢谢他们的心意。”夏俊轻想着,努力做个好官回报百姓们。 蒋素桓在公社的事务,也快收尾了。这天最后一天,跟药师们齐聚,然后各自回家。 三个徒弟,跟着蒋素桓回来了,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他们跟着你回来干什么?莫不是想在咱们家过年?”夏俊轻探头看到蒋素桓身后的人,嘀嘀咕咕地说道。 “想什么呢,他们帮我拿东西的。”蒋素桓回头跟三个徒弟说:“来来,就放这里得了。” “是,师傅。”三个弟子,仔细把东西都放好。 “这么多?”夏俊轻一看,有腊味、腐竹、咸菜、酸白菜…… “都是百姓们送的。”来到这里大半年,蒋素桓看过的病人不少,这些都是病人家属送来的,其中一些还分给了徒弟们。 想起徒弟们,蒋素桓回头跟他们笑道:“今天留下来吃饭,下午再回去。然后就明年才见面了!” “嗯!”小伙子们洋溢着微笑。 年味儿越来越浓,这是兰氏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年,众人虽然为她欢喜,但是一想到以后要分开住,就十分舍不得呢。 “娘,您走了以后,要是桓儿生了宝宝,谁来照看呐?”夏俊轻开始担心起来。 兰氏说道:“到时候素桓生了,我就搬回来住。” 夏俊轻瞪大眼睛:“林药师许你搬吗?” 兰氏说道:“他若是不许,我就不嫁了。” 蒋素桓抿着嘴偷偷笑了笑,就算兰氏嫁给了林药师,很多事还是兰氏自己说了算,她可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人。 “还能这样?”夏俊轻被母亲刷新了三观。 “为何不能?”蒋素桓点点他的额头:“还有,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别老惦记着宝宝。”自从蒋素桓说过明年准备要一个的时候,夏俊轻三天来头就提这茬儿。 “就快过年了,过个几天就是明年了呢。”夏俊轻眨巴眨巴着眼睛,诚恳地看着蒋素桓。 “嗤,那你就等着呗。”蒋素桓索性不跟他掰扯。 “嗯,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总算快到了。”夏俊轻煞有介事,小眼神说不出的认真。 “……”蒋素桓服他,又觉得些许感动。 等到了真正过年那几天,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雪。这是往年不常见的,毕竟青阳县气候不算很冷。 不过就是一场小雪,天晴过后阳光明媚暖和。 他们这个年过得跟在廉州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没有亲戚可走,只不过多了一些同僚和朋友的走动。 等清闲下来,发现已经到了初五。 蒋素桓的三位徒弟集体来拜年,蒋素桓留下他们吃饭,听闻王朔不回家的,就安排王朔在自己家住了几天。 初十以后,基本各处都恢复了年前的运作,药师公社的人也多了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需要办公。”这天早晨天阴暗湿冷,蒋素桓窝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身边是夏俊轻,抱着媳妇懒床睡回笼觉,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十五过后,也快了。”他叹气道:“日子过得真快。”之前还心心念念地盼着过年,怎知一转眼又到了十五。 “你是二月生的,很快就老一岁了。”蒋素桓捏捏夏俊轻的脸颊,这家伙过年来吃胖了不少。 “是呢。”夏俊轻郁闷,突然眼睛亮亮地问道:“有宝宝了吗?过年到现在,有十天了。” “……”蒋素桓愣了愣,然后嗤笑了出来,亏他问的出口:“才十天而已。”其实蒋素桓在年前一个月就停了避子丸,而且喝了不少调理身体的药,现在差不多就是最佳时期。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夏俊轻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真的很期待。他抱住蒋素桓说道:“我这阵子有使不完的力气呢,咱们再来努力努力吧!” “不行,这么冷的天。”蒋素桓裹紧被子,不愿意折腾。 “你放心,不会让你着凉的。”夏俊轻摸摸索索,果真仔细着不放冷风进来。 “那也不行,昨晚才做了。”蒋素桓缩了缩身体。 “以防万一啊,再添一次,好让他知道我们做父母的多么期盼。”夏俊轻煽情地道,紧跟着贴了过去。 “这真不是你的借口?”蒋素桓一脚将他踹了开去,不做就是不做。 “嘤……”夏俊轻被冷得,麻利儿滚回来,但是不敢动手动脚。 蒋素桓推推他说:“起床吧,我想吃炸丸子,你去看看有没有。” “好。”蒋素桓要吃的东西,就算没有夏俊轻也会弄来,马上就起床说道:“那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天阴着阴着果然就下雨了,一直下到元宵节过后才放晴。 夏俊轻恢复每天到府衙办公,蒋素桓早就往返公社,而兰氏慢慢在准备自己的亲事。 一月二十号,发请帖。两边两家人各自发,夏俊轻这边邀请的人很多。 夏俊轻帮忙写帖子的时候,阴山居士在他旁边唠叨:“你娘说了,要给你父亲写一张。” “啊?”夏俊轻傻眼,惊得写坏了一个字:“什么?要给他写帖子?我娘何时说过?” “喏,不信你去问她。”阴山居士朝兰氏那边努努嘴。 夏俊轻信以为真,就真的去询问了。 兰氏当初开口说可以送帖子,其实不过是玩笑话,闻言就笑道:“不必写他的。”虽然大家之间,已经没了爱情,但是也不必做得这样无情。 “哦。”夏俊轻这才放心,回去与阴山居士说:“我娘说了,不必写他的。” “哎。”阴山居士就不管了。 瞄了一眼日期,有空的话,绕过去给夏佑争说一声。这事怎么说呢,好歹有个结果,想来夏佑争看到兰氏成亲了,也就放下了。 二月二,转眼就到了。 林家迎亲队伍来到后衙门前,林药师亲自发了许多红包,费尽心机才把门叫开。 兰氏由夏俊轻背着,送上了花轿。 这林家也有点意思,虽然兰氏是二嫁,但是规矩给做得十分足,跟娶个未婚女子一样。 不管是因为兰氏的身份,还是真心实意,至少表面上是好的。 夏俊轻蒋素桓二人,一路跟着队伍去送嫁,把兰氏送到林药师新买的宅子里边,才安心。 中午时分不到,客人们陆陆续续就来了。 夏俊轻和蒋素桓身为外家人一般,虽然不用招呼,但是客人大部分是夏俊轻这边的客人,也还是要忙着招待。 蒋素桓把夏俊轻推到外面去,自己和居士躲清闲。 而夏俊轻接待着,就接到到了夏佑争。 “你怎么来了?”太惊讶了,夏俊轻脱口而出问道。 夏佑争并未回答他,兰氏今日要成亲,是必然的事情,他也并不是来阻止的。 “你……”夏俊轻看到夏佑争送上的礼和红包,突然不知所措。 “她高兴就好。”夏佑争叹气道,然后走了进去。 “……”夏俊轻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回头应该问问蒋素桓去。 这边蒋素桓和阴山居士也看到了夏佑争走进来,两人面面相窥,只不过其中有人心虚罢了。 “居士,我看到你心虚了。”蒋素桓说道。 “心虚什么,老朽又没有做亏心事。”阴山居士摸摸鼻子说:“整个县城谁不知道今天谁家办喜事。” “哦?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已经挑出来解释了。”蒋素桓点点头。 “嘿嘿……”居士讪讪地干笑。 “也罢,只要他不是来闹场就好。”蒋素桓看了看夏佑争,也叹气。 这里边压力最大的,应该是林药师。他早已知道有夏佑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一直没有见到。 等到新郎出来挨张桌子敬酒的时候,俩人终于面对面了。 跟夏佑争比起来,林药师显得年轻潇洒,而夏佑争却已经沧桑老态。 “谢谢各位前来,谢谢。”林药师端着酒,没有特别关注哪位客人,都一视同仁。 “她嫁给你,只是觉得你适合。”夏佑争的言下之意,是兰氏不爱林药师。 “这就足够了,这是世上寻一位适合之人,谈何容易?”林药师却是笑笑,显得十分开心。 “你也并不是爱她。”夏佑争低声道:“这样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林药师终于收敛起了笑容,真诚而严肃地说道:“婚姻非儿戏,我想我并不是草率之人。阁下的言论,还请收回吧。” 夏佑争沉默一下,不再说话。 林药师敬完这桌的酒,继续往下一桌走。跟夏佑争的对话只是一瞬间,只是不着痕迹的小插曲。 婚礼散席之后,蒋素桓和夏俊轻很晚才回家。 从今天起,这后衙的家里就少了一位亲人。 “娘出嫁了,真是不习惯呢。”回到家中,洗完澡之后,夏俊轻坐在床边发牢骚。 “凡事都有适应期,过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蒋素桓擦着头发走过来,坐在炉子旁边烘干。 “我来帮你。”夏俊轻结果那干爽的细布,仔细帮蒋素桓擦头发。 蒋素桓也懒得跟他抢,索□□给他,自己烤烤火。 虽然是二月了,可是倒春寒,天气还冷着。 “我真是不习惯离别,幸而桓儿不用离开我。”夏俊轻一边擦着,一边感叹道:“只要一想到桓儿会离开我,我的心就像刀割了一样疼呢。” 在一起好几年了,早就习惯身边有个人。要是哪一天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夏俊轻光是想到就觉得可怕。 “这又有什么,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人都是独立的。”蒋素桓笑笑,倒是看得开。 “……”夏俊轻心里犯疼,幽幽说:“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好似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似的。” 蒋素桓就说:“我哪里是不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事无常,要学会接受一些变化。” 夏俊轻拧巴地道:“我不接受。” 蒋素桓笑道:“那就随你,到时候自己心里难受别找我哭就是了。” 夏俊轻说道:“你还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哭呢。”珍惜地摸着手中的黑发,这种看得见摸的着的感觉真好。 “明天天气要是晴朗的话,我也帮你洗头发。”蒋素桓侧首,看见夏俊轻那傻笑的模样,心里头感觉柔柔的。 “好啊。”夏俊轻高兴地笑出来,他最喜欢蒋素桓帮自己洗头发,但是这种待遇不常有。 “心里好受了些吗?”过了一下,蒋素桓笑睇着夏俊轻问道。 夏俊轻怔了怔,然后抿嘴微微发笑,点头不语,确实是好受了。 蒋素桓伸手环住夏俊轻的身,轻轻拢了拢,带着一种爱护的意味。 “桓儿真好。”夏俊轻把下巴搁在蒋素桓肩上,呢喃细语。 “你也很好,谢谢……让我遇到的是你。”要是换成一个不讨喜的人,这会子,蒋素桓估计自己恐怕已经远走高飞。 根本没有想过,会这样一直相处下来,慢慢地竟然已经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因为遇见你才这么好。”夏俊轻想到几年前的自己,有点自我唾弃的意思,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也幸好什么都不懂,凭着一股倔强,应是央求兰氏给自己提亲。 夏俊轻笑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看见你坐在喜房里的时候,我乐傻了,什么都不会做,脑子里根本想不起要做什么。” “嗤。”蒋素桓难得也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小兔子是怎么样的。 “不知道,娘这次成婚之后,是否也跟你我一样快乐呢。”夏俊轻摇了摇,腻歪了起来。 “会的吧。”蒋素桓换了个方向,让头发向着炉子。 “嗯。”夏俊轻伸手梳着那浓密的发丝,心里头安稳幸福。 经过两天的不适应,第三天兰氏跟林药师一起回来了。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把后衙当家里,兰氏一回来就习惯性地找管家,问清楚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 林药师全程温柔地笑着,大半的注意力和目光不出意外都在兰氏身上。 夏俊轻支支吾吾地道:“林药师,我这该怎么改口好呢,似乎咱们年纪都差不多。” 林药师说道:“我名叫信衡,你可叫我信衡便是。” 蒋素桓说道:“直呼名字怎么行呢,我们就叫你信衡先生吧。”既尊重,又不会乱了辈分。 “这个倒是好,就听桓儿的吧。”夏俊轻点头附和,终于解决了难题。他可不会让人知道,为了这个称呼独自想了两天。 “哈哈,也罢,先生便先生,好叫我过一把先生瘾。”林信衡十分洒脱地说,倒是不介意称呼。 “信衡,你说要送给俊轻的老墨,是不是忘收拾了,我怎么找不见。”兰氏在翻看他们带回来的礼物,找不见给夏俊轻的老墨。 “我看看。”林信衡连忙过去帮忙找。 这对刚成亲的夫妻站在一起,显得和谐自然,有着年轻夫妻没有的成熟感,倒是像一对老夫老妻。 虽然兰氏比林信衡大了五岁,但是兰氏这些年来保养得好,与林信衡并没有太大差距。 在感情上,兰氏是成熟的,她的经历比林信衡要多。也许兰氏已经过了那个情爱绵绵的年纪,但是她身上有着踏实和知性,像风雨过后的彩虹般,美丽却不刺眼。 林信衡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和情感,他喜欢兰氏的安然和成熟,喜欢那种不用言传,就可以彼此知悉的微妙默契。兰氏带给林信衡的情感,是小姑娘们做不到的。 也许这就是姐弟恋的魅力之处。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夏俊轻小小声嘀咕了一句。 “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一样。”不管这是不是爱情,蒋素桓觉得,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是啊。”在座的众人感概,他们都觉得这是好事,只要日子能过好,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结束了这天,以后兰氏就不能经常回来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们都想错了,兰氏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现在林家宅子里,虽然林信衡的父母搬了进来,但是管家的权利兰氏牢牢握在手里,在林宅话事权是杠杠地。 平时林信衡要去公社或者去药铺坐堂,兰氏处理好家里的事务,有事没事又回来这边帮忙管家。这样一来,就跟没出嫁的时候也差不多,顶多就是不在家里住。 “娘,信衡先生他家人没意见吗?”母亲这么悠游自在,夏俊轻高兴归高兴,但是挺担心的。 “他们本该是跟着信衡的大哥过日子,现在信衡在城里出息,他们过来信衡也仔细照顾。这些前提就是,他们自己得识趣。若是不识趣,就回老家跟着大儿子过吧。”兰氏说道:“听说大媳妇是个凶悍的,我看两老多半也是怕了。要不是信衡成亲晚,他们只怕早就想过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夏俊轻闻言,倒是放心了大半。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看着厨房做饭,最近他们老家来的一个大娘,特别爱闹事。”兰氏风风火火地,又回了林宅。 “桓儿。”夏俊轻愣愣地道:“你觉得娘是不是活泼了许多?” 蒋素桓点点头:“不但活泼了许多,还彪悍了许多。”眉宇间都是大权掌握的威严感。 也是啊,现在兰氏管着信衡先生一家子的生计和起居,同时还要管着宅子里的各处人员。 而且过了没几天,听兰氏回来说,林信衡的大哥大嫂来了城里,住进他们家了。 兰氏跟夏俊轻和蒋素桓他们说完,转身回去就把大哥大嫂委婉地请出宅子。 因为大嫂一来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打起了管家权利。 更令兰氏生气的是,林家大媳妇天天在她婆婆面前说是非,什么不下蛋的鸡,什么二嫁的都不是好东西…… 兰氏一气之下,将他们扫地出门。 但是生气归生气,林家大媳妇倒是提醒了兰氏,还有生孩子这一茬儿。 原本嫁给林信衡,是存着断绝夏佑争纠缠,以及给自己找个伴的心思。兰氏从未想过以后还会有孩子,毕竟自己年纪不小了。 但是不生的话,似乎对不起林信衡。 想来想去,兰氏自己也烦恼。她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回家跟儿子和儿媳妇商量,不管怎么样,儿子和儿媳妇就是她的后盾。 “娘,这件事我们没意见,若是没有危险的话,我们也支持您生一个弟弟。”夏俊轻说道,他其实很愧对兰氏,因为自己并不是兰氏的亲生儿子。 “就是怕有危险,这么大把年纪了。”兰氏踌躇道,还有就是,这件事还没和林信衡商量。平时相处中,也没有听林信衡提起这方面的要求。 “这个得桓儿才在行。”夏俊轻笑问蒋素桓:“母亲今年三十八了,你说还能不能生?” 蒋素桓有点小担心,直白地道:“三十八确实有些危险,不过母亲的身体是我一直调养的,现在看着状态不错,如果注意一点,倒也不是不行。” 有了蒋素桓这番话,兰氏比较安心,家里有个青牌药师,就像一颗定心丸似的。 “好,娘再想想,若是决定了再说道。”兰氏突然看着他们俩个:“你们说今年要宝宝,还算不算数?” 夏俊轻连忙点头:“当然算。”他最近都在努力,不过尚未有成效。 兰氏就说:“那不如,我不生了。等着抱孙子就好。” 蒋素桓笑笑:“母亲不忙,回去跟信衡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又道:“至于我和俊轻,随缘吧,说不定时机未到。” “也罢。”兰氏想到那位比自己小了五岁的丈夫,决定征求他的意见。 夜晚,兰氏与林信衡提起这件事,林信衡笑道:“傻夫人,你这么大年纪了,我还真不放心。” 兰氏就道:“难道你不想要个孩子?” 林信衡说:“孩子不是说要就要的,要看缘分,若是这个孩子跟我们有缘,注定是我们的孩子,那他肯定会来。若是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林心衡觉得,兰氏这么大年纪是不会有孩子的了。他拍拍兰氏的手说道:“别想太多,咱们这样也挺好的,自由自在。” 兰氏笑嗔了句:“我看你是不耐烦带孩子。” “嘿嘿,这话冤枉,你若是生了,我肯定带。”林信衡说道:“好了,没孩子一身轻松不是,你就安心吧。” 兰氏点头应是,心里却隐隐期待,要是怀上了呢? 成亲也有三个月呢,天气渐渐转暖,最近兰氏的食欲十分好,身体看着又胖了一圈儿,越发显得年轻。 也不知道是成天念想着,还是自己的错觉,兰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怀孕了。 但是不敢声张,回了一趟后衙之后,让蒋素桓给自己把脉,说最近有些不舒服。 “这脉象……”蒋素桓脸色古怪地看着兰氏:“母亲动作可真快,我瞧着已经有月余了。” “果真?”兰氏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微笑,不知不觉就来了,这就是缘分吧。 “恭喜母亲。”蒋素桓静静笑了,没想到家里迎来的第一个孩子,竟然是兰氏先。 “怪不得,我总是有种感想,觉得他来了。”兰氏喜悦道,做母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素桓,回头你告诉俊轻和俊轻师傅,我先回去了。” “好,我让人送您。”蒋素桓小心着,和丫鬟橙英一起把兰氏送到门外,顺便让刘旺跟着。 吃午饭时,蒋素桓将兰氏有孕的消息告诉说出来,把桌上的夏俊轻惊讶得有些无措:“桓儿你说,我要有弟弟了?” 蒋素桓说道:“不一定是,也有可能是妹妹。” “哦哦,不管弟弟妹妹,反正就是……”夏俊轻傻乎乎地说:“我做大哥了。” “哎,我也要做大哥了。”蒋素桓笑眯眯道。 “嘿嘿,老朽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徒弟?”阴山居士笑呵呵,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某个人。 不用想,等阴山居士出门一趟,兰氏有孕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没多久之后,附近某条巷子的某座宅子关上了门,阴山居士叹息一声,再也不去那里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阴山居士觉得,只要想开了就知道那什么都不是。 可你说什么都不是呢,身边的那对儿徒弟总是腻腻歪歪地,让居士又开始相信爱情。 作为一个见证过他们成长,陪伴过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旁观者,居士表示,若是天下有情人都能如此相知相守,也是幸事一件。 唉,想到自身那囧囧有神的恋爱的经历,居士老脸一红。 罢了罢了,听说最近发生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呢,阴山居士赶紧去打探消息,帮徒儿尽心尽力去咯。 至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各人有各人特色的感情纠结,嘿嘿,老头子管不着咯。 时光飞逝,隔年过完年没多久,兰氏产下一子,从守字辈,林信衡为他起名为林守廷。 彼时岁月静好,平淡,安然。 作者有话要说: O(∩_∩)O~正文就这样咯,想写腻腻歪歪的番外,会写两三万字左右滴。 第39章 番外:求子有道 参加完林守廷的满月酒,蒋素桓拉着好了些酒的夏俊轻回府衙。夏俊轻疑似撒酒疯,硬是拉着蒋素桓不愿意上马车。 “桓儿,我头晕气闷……” “让你喝这么多酒。” “他们要敬我。”明明是弟弟的满月酒,可是被灌酒最多的却是自己,夏俊轻感到不合理:“怎能是我喝最多酒呢。”连林信衡都没他喝得多呢。 “嗤,既然头晕气闷,就快点跟我回去,我给你做醒酒汤。”不再跟这个醉鬼废话,蒋素桓用蛮力把他拉扯上马车。 “不不不,我不上去,闷死了。”夏俊轻可怜兮兮地看着媳妇,就是不想上马车里头待着去。 “那你想怎么样?”眼看着天就黑了,现在天气还是愣愣地。 “桓儿带我去吹吹风。”就如同现在一般,感觉就挺好的咧,只要不上马车。 “你也真是够了,大冷天地让我带你去吹冷风……”蒋素桓挺无语地,但是傻兔子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没法子狠心踹他上去:“那行,我看着河堤上风就大,把你吹感冒了再吃药。” 这是破罐破摔,做了最坏的打算。 “好。”夏俊轻认真地点头,果真是醉了。 蒋素桓东张西望,跟刘旺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一刻钟之后回来。” 拉着个东歪西倒的醉鬼,往河堤上走,果然风大而且寒冷。 “哎呀……有点冷……”那个喊着要吹风的人儿,吹得哆哆嗦嗦,直呼冷。 “好受了点儿没有?”是他喊着要吹风的。 “我觉得着,哈嘁!好受了点儿……” 蒋素桓一看,得,鼻子红红的了。他伸手捧着夏俊轻的脸,使劲儿揉了揉,替他暖和暖和:“气不闷了,咱们就回去好不?回家就舒服了。” “嗯,那你亲亲我,咱们就回去。”夏俊轻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睛。 “你花样忒多了。”算起来,也是头一回看见夏俊轻喝醉,蒋素桓感到挺新奇的还:“你到底是醉没醉啊?” “没醉。” “嗤。”想了想,蒋素桓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行了,打道回府。” 夏俊轻点点头:“喳,打道回府。” 蒋素桓翻了个白眼,把人往回带,回到马车上,总算暖和了许多。 “好冷……”夏俊轻头一歪,整个儿倒在蒋素桓身上,往他怀里钻。 回到后衙,蒋素桓连忙叫人去煮解酒汤,顺便把醉了的夏俊轻拉倒火炉旁边,好好儿烤烤。 “别作妖了啊,老实坐在这边别动,等我回来。”蒋素桓对他严肃地叮嘱了一句,就走开了。 夏俊轻捧着脸,怔怔地看着火炉,丝毫不敢移动,或者他根本也不想移动,迷糊着呢。 “来,喝了这碗汤。”一会儿,解酒汤来了。 “唔……”夏俊轻就着蒋素桓的手,咕噜咕噜地喝掉。 “洗澡去!”满身都是酒味儿,不洗的话怎么上床休息。 蒋素桓连哄带拖地,把夏俊轻弄进净房,帮他洗个澡。 “桓儿好生粗鲁。”夏俊轻委委屈屈地抱怨,双手捂住自己下腹,洗得太用力了。 “要不你自己来。”蒋素桓给他刷背去了。 偶尔看一下夏俊轻有没有在洗,结果看着他捂住不动,表情也还是那样,仔细一看才知道,在打盹儿呢。 “你可真够行的。”蒋素桓气笑了,赶紧三下两下给他洗完,弄出去烤干了送上床窝着。 终于把这个祖宗给安置好了,蒋素桓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连续几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明天决定休假,因为明天也是夏俊轻的沐休日。 “桓儿,你要睡了?”夏俊轻迷迷糊糊地抱着他。 “嗯,你都困成狗了,就别找我说话了。”蒋素桓按着他头,按下去让他老实睡觉。都说喝了酒的人会变话唠,还真有点根据。 “不不,今天还没努力生宝宝呢……”夏俊轻还惦记着宝宝,摸摸索索地退衣服。 “……”蒋素桓把他的双手抓过来,狠狠地拍了两巴掌:“现在,给我老实睡觉。” “……”夏俊轻挨了响亮的两巴掌,要哭不哭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听好了啊,再说一句话就打。”蒋素桓再一次按下夏俊轻的头,强迫让他闭上眼睛,闭上嘴巴,再说一句话就打。 夏俊轻老实了,别说说话,连动都不敢动,蒋素桓给他摆什么姿势,他就什么姿势入睡。 第二天早晨醒来,蒋素桓第一时间摸摸夏俊轻的额头和身体,一切正常,没有生病的迹象。 “桓儿,早。”夏俊轻睁开眼,揉揉眼睛看着媳妇,然后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嗯,早,今天沐休啊?那你多睡会儿。”蒋素桓打了个呵欠说:“昨天你喝多了,发了一晚上酒疯,累坏了吧。” 倒是不累,就是挺不好意思的…… “桓儿,给你添麻烦了。”夏俊轻也真没想到,原来自己喝醉了是这样儿的。 “没事,还不算很折腾,起码还能听话。”蒋素桓笑了笑说,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媳妇不介意就好,夏俊轻呼了一口气,脸颊仍然是热辣辣地。 “我不睡觉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让厨房给你做。”小兔子蹦跶起来,精精神神地去表现。 夏俊轻走了以后,蒋素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昨天夏俊轻醉成那样了还惦记着生宝宝,可见对宝宝很期待很执着。他们一年多钱就开始要宝宝,结果直到兰氏生了,他们还没如愿以偿。 说不担心是假的,甚至蒋素桓以为,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根本不会生啊。 就算原本的蒋素桓会生,但是谁知道后来会不会发生改变,毕竟更离奇的事情都发生了。 这件事又该怎么跟夏俊轻交代。 “要是我们不会有宝宝,你会很失望吧?”临近中午,起来吃饭的时候,蒋素桓不经意地提起。 “啊?”夏俊轻懵懵地抬头,愣了愣说道:“怎么会没有呢,只是缘分未到而已,桓儿不要担心。” “假如我身体不好,不会生。” “你身体不好?”夏俊轻着急了起来,对蒋素桓上下查看:“哪里不好?吃药了吗?” “这个吃药不管用,可能就是不会生。”蒋素桓说不清楚。 “怎么会呢,你明明是……”夏俊轻瞄了瞄蒋素桓的肚子,媳妇就是双儿呀。 “一年多了,要生早生了。”蒋素桓有点儿烦躁,他急需确认,他们抱着的希望是不是一开始就是绝望。 早点弄清楚比较好,免得以后一年一年地失望。 “桓儿……”夏俊轻看出来媳妇的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言了。嘴巴笨拙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和开解。 “算了,顺其自然。”蒋素桓看了一眼夏俊轻说:“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个可能,让你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夏俊轻眼巴巴地看着他:“其实,也没事的,桓儿,没有宝宝也不怕。” “嗯。” 天气渐渐变暖,林家的小守廷出了月子之后蹭蹭地长大。四月多的时候,兰氏就抱着他来探望儿子儿媳,林信衡也跟着她左右,寸步不离。 林信衡实现了当初的承诺,现在已经沦为带娃专业户了。 兰氏生产完过后,显得珠圆玉润,整个人精神十分好。 “来,抱抱你弟弟。”兰氏把小儿子交给探头探脑的大儿子。 “额,我……”夏俊轻摆摆手,不会抱孩子:“娘,我不会。” “没关系,慢慢学就是了。”兰氏笑道:“你现在学会了,将来好帮素桓带孩子呀。” 夏俊轻下意识地去看蒋素桓的脸色,幸而发现蒋素桓一切如常,没有不开心:“娘,还早着呢,我们这么年轻,慢慢来。” “是啊,娘又没有催你们,只是让你学而已。”兰氏说道,顺便讲了一些林信衡刚刚带孩子的种种窘态,把大家逗得哈哈笑。 小守廷长得像兰氏,两只眼睛圆溜溜地,到处乱转。而且性格特别敦厚,一看到人就笑。 “嘿嘿,这小家伙有灵气。”阴山居士凑过去看了两眼,结果被小守廷抓住了胡子:“哎哟,你可别用力扯,这可是越来越少了,再扯就没咯。” “真活泼。”蒋素桓笑了笑,连忙帮忙把胡子解救出来。 “力气大着呢,是个结实的孩子。”林信衡笑眯眯地,全程是个温柔好耙耙。 “好胖。”夏俊轻撇撇嘴,不过看到弟弟看自己,又笑了。 看过兰氏的孩子之后,蒋素桓反而没有那么多负担了,也想通了,小孩子来不来是天注定自己,自己着急也没用。 夏俊轻瞧着媳妇不像烦恼的样子,而且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就腆着脸上前去蹭蹭他:“弟弟很可爱,你喜欢吗?” 小守廷敦厚老实的,又长得胖乎乎,能不喜欢吗? “他究竟像谁呢?我看性子和反应不像母亲,也不想林药师啊。” “也许是像爷爷?”夏俊轻歪着头想。 “谁知道呢。”蒋素桓轻轻笑,推开腻歪过来的人:“你下午没事做吗?我去要去晒药,别碍手碍脚。” “我帮你啊。”下午没事,夏俊轻不想去府衙办公。他挽起袖子帮蒋素桓整理药材,这一箩筐一箩筐的,都是蒋素桓买回来的草药,准备做成凉茶。 “快干了,过几天就可以熬凉茶。” 又是一年夏季,蒋素桓跟往年一样,做了这些凉茶送出去分给过路的人喝。 夏俊轻没事做就会前去帮忙,两口子不辞辛苦,再炎炎烈日之下扇着蒲扇,跟青阳县的百姓们闲唠嗑。 “你两来咱们青阳县也有两年了,咋还不赶紧生个娃?”有个大妈,跟他们挺熟的了,也来帮忙分凉茶。 “这个呀……”夏俊轻虚了一眼就是,笑了笑道:“不着急,我们还年轻。” “年轻啥呀,你今年二十大几了吧?我儿子在你这个年纪,娃都三个了。”大妈对着蒋素桓上下打量,瞧着不是身子骨弱的人,而且自己就是个药师,所以不是身体问题,她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润安村有个求子庙,听说灵的很,要不你们去上两柱香,求求缘分?” 夏俊轻一听马上摇头,他不是迷信的人,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谢谢大娘,那还是不用了吧。” “哎,别忙着摇头啊,这是真的灵。我跟你说说吧……”大妈拉着夏俊轻,把这些年去求子成功的事迹一一道来。 说的夏俊轻心里蠢蠢欲动,不过还好只是欲动而已,不会真的意动。 “大娘说得这么玄乎,你想不想去啊?”回去以后,蒋素桓却不经意地问起。 “哎?”夏俊轻傻了傻眼,连忙笑道:“桓儿你竟然信这个?”真没想到呢。 “不是信不信吧,求个安心。”要是试过了还是不行,就当给自己交一份答卷,尽管不及格。 “嗯,那也行啊,等我下个沐休,咱们就去看看。”夏俊轻点点头,就当去玩儿呗,他心里这样想。 等下夏俊轻下一个沐休,就是六月初。 阳关明媚,因之前下过一场雨,天气不算很热,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夏俊轻果然是把这次出门当玩儿的,名人收拾了好些吃用的,一路上吃吃喝喝,看见好看的风景就停下来待一会儿。 到达求子庙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巍峨大山,树木森森。 “哇,原以为是个小庙,原来这么大。”他们太看望去,只看到庙宇的一角。 “到了这里就只能走上去了。”蒋素桓等人,背着东西一步一步开始上山。 倒也不是十分远,沿着石阶爬上去正好赶上吃午饭。 众人吃了一顿斋饭,才被带去上香求签的。 这里的签很特别,没有标明凶吉。只有两句签文,需要别人解签才知道意思。 “桓儿,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听完解释之后,夏俊轻仍旧一头雾水。 “大概是咱们会如愿的意思吧。”蒋素桓也不太确定。 临走时,他们给求子庙添了一些香火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回到府里的第一天晚上,夏俊轻兴致勃勃,抱住蒋素桓说道:“前几天晚上没有好好努力,今晚要补回来。” 可能又到了蒋素桓那几天,被夏俊轻蹭两下就有了感觉。 “嗯……”他主动伸手去为夏俊轻脱衣服,并凑上去亲了亲。 “桓儿。”被主动吻了,夏俊轻有点惊喜,连忙闭着眼睛回吻过去,同时积极地配合蒋素桓脱自己衣服的动作,很快就把自己扒光了。 蒋素桓一个翻身,把光溜溜的傻兔子压在下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你想怎么做?”夏俊轻呼吸有点急促,眨眨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人,很期待的模样。 “这样做。”轻轻说了一句,蒋素桓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同时俯身用嘴唇触碰夏俊轻的眉眼,脸颊。 细细密密的吻,烙印在身上每一个地方……“痒痒地……”夏俊轻缩着脖子,不敢笑出声儿来。 蒋素桓臀下轻轻磨蹭,很快就感觉到下面的变化,已经听到某人的轻呼声,他受不了了。 “桓儿,让我上去吧?”夏俊轻可怜兮兮地要求到,已经到时间做那个了,可是蒋素桓还是坐着他的腰不让起来。 “嗯,这样做。”蒋素桓不顾那些意见,他有自己的想法。今天就让夏俊轻在下面吧。 “这样怎么做……”夏俊轻哎呀了一声,因为蒋素桓握住了他。难道今晚只能手动么,夏俊轻愁眉苦脸:“桓儿,这样多么辛苦,还是我来吧。”他温言劝道。 “不用。”在手里弄了几下,蒋素桓带着那来到自己那处,缓缓坐下…… “额……”夏俊轻睁大眼睛,头皮发紧,才知道原来蒋素桓是想这样做…… “如何?”蒋素桓深呼吸着,低声问道,同时也全部坐进去了。 “呼……”夏俊轻喘息着,眨眨眼说:“勒得慌,好紧……” 等蒋素桓撑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就更紧了,让他绷紧身体,嘴里哎呀哎呀地叫囔。 汗水随着有力的起伏,慢慢充满全身。炎热随着快速的摇动,越发明显。 夏俊轻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两手用力抓住蒋素桓的手臂:“桓儿,这样不行啊,让我……”他虽然舒服,可是一直就这样,到不了最舒服的地方。 “不……”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蒋素桓继续折磨他。 “嘤……”夏俊轻只能等,等蒋素桓累了,他一个翻身,把蒋素桓压下去。 这下子终于可以大开大合地享受,让快乐推向最高峰。 “呼……”泄了之后,夏俊轻虚靠在蒋素桓身上,安心享受余韵。 蒋素桓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推推身边的人,一会儿又用大腿去蹭蹭他,摸摸他。 夏俊轻哪儿受得了这种撩拨,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又急吼吼地提枪上阵。 许是之前休息几天,今晚特别精神,腻腻歪歪一共来了三次。当最后一次结束之后,两个人都累得趴下了。 第二天却不是沐休日,夏俊轻早早起来去办公。 蒋素桓难得腰酸背疼,就休息了一天,没有去公社教徒弟。 来到青阳县也有两年了,三个徒弟也教足了两年。最近蒋素桓正在打算,把最后一些东西交给他们,就可以暂时放手,让他们自己去研究琢磨一两年。 因为蒋素桓向来很少缺席,三位徒弟以为他生病了,结果齐齐上门来看他。 蒋素桓哭笑不得,说自己没事。 好嘛,三位徒弟来了干脆就不走了,今天在师傅家里上课。 养足了几天之后,身上终于恢复利索,蒋素桓带着徒弟们出去义诊。这个活动一开就是连续五六天,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而蒋素桓并不知道,双属性的身体,跟寻常妇人不一样,一旦受孕就会有反应。 这天是义诊的最后一天,三个徒弟正在忙着为排队的百姓看病,突然王朔喊了一声:“师傅,您过来给这位大婶儿瞧瞧看。” 许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自己看不好。 “稍等。”蒋素桓说了一声,凝神为眼前的患者自此开好方子,交给他。 自仔细交代清楚之后,蒋素桓站了起来,就是这么一下,他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几乎晕倒。 “师傅!”恰好严冬站在身边,手疾眼快地接住他:“师傅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当下顾不了那么多,伸手在蒋素桓额头上摸了摸。 蒋素桓半天缓不过劲儿来,被徒弟扶到附近一家店家里边,坐着,喝了些凉水。 “师傅,您这又不是中暑啊。”严冬替他看了好久,也不确定这是怎么了。 “无妨,我就是头晕了一下,现在好多了。”蒋素桓语带虚弱地道,幸好现在是义诊最后一天,他看了看没有多少的百姓,跟他们说道:“义诊就交给你们了,我自己在这里稍坐一会。” “师傅,我还是先送您回去吧,您这样怎么行。”严冬看到,蒋素桓的脸色并不好。 蒋素桓抬头看看,天还这么早,便点点头:“那行,你去跟他们俩说一声。” “好,我马上去。”严冬跟两位师弟打了声招呼,扶着蒋素桓上马车,一路注意着蒋素桓的状态。 此时蒋素桓也没有深想,只以为是三伏天太热了,身体不适。 回到府里之后,夏俊轻还在前衙办公,严冬把蒋素桓扶进屋里,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让他喝了一些家里常备的梅子汤。 “师傅,您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严冬皱着眉头,感到听挫败的,明明自己是个药师,却仍然看不住来蒋素桓这是中暑还是别的什么病症。 “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热了,我没有好好吃饭,导致低血糖,猛地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蒋素桓跟他慢慢说道,现在倒是感觉好了不少。 “什么是低血糖?”严冬却是听不懂。 “哈哈,就是……营养跟不上,或者说能量跟不上。”蒋素桓笑了笑,然后发现夏俊轻来了。 那人穿着官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脸着急慌张:“桓儿怎么了,我听刘旺说你病了!” 进来看见,蒋素桓好好儿地坐在椅子上,夏俊轻连忙过去,上下仔细摸索瞧看:“这是哪里不舒服?中暑了吗?”可是摸着又不像。 “县令大人,师傅这是,没有好好吃饭给闹得。”严冬不是很满意地瞧着夏俊轻道:“师傅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您怎么不看着点呢?” 夏俊轻心里一紧,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粗心导致? “桓儿,果真是这样吗?”他满脸自责地道:“你往年也是这样,我以为没事呢,我……”平常都是蒋素桓管着他做这做那,他还没试过去管着蒋素桓。 在夏俊轻眼里,蒋素桓做什么都是妥当的,经过深思熟虑的。 “没事,这不怪你。”蒋素桓笑了笑,他自己不想吃饭,夏俊轻说了也没用。 其实也不是没吃,只是吃得比平时少,蒋素桓也挺奇怪的,按理说不至于低血糖低成这样。 “那你现在喝药了没有?需要喝什么药?还是吃饭?”夏俊轻一连串地问道。 “喝了梅子汤,现在好多了。”蒋素桓看了看时间,说道:“虽然不到饭点,但是……叫厨房做饭吧,早点吃饭。” “好好,我马上让人做饭。”夏俊轻摸摸他的手说,马上去准备。 蒋素桓让严冬留下吃饭,严冬说不放心外面两个师弟,想回去帮忙。蒋素桓想着,做事得有头有尾,于是就让严冬回去了。 这是义诊的最后一天,总不能出岔子。 因为蒋素桓发生了这个事,夏俊轻也不去前衙了。回屋里换了官服,穿上常服陪蒋素桓吃饭。 “桓儿,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鱼。你多吃点,鱼有营养,吃了就不晕了。”夏俊轻在饭桌是,连连给蒋素桓夹菜,自己都没顾上吃,就光看着蒋素桓吃了。 “好,你也吃。”蒋素桓平时爱吃鱼,丝毫不觉得鱼腥味难闻。 不过今天不知道怎么地,觉得平时好吃的鱼味道变了。所以他把鱼肉给了夏俊轻吃。 “你吃,你吃。”夏俊轻心疼坏了,媳妇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他。 “我……呕……”蒋素桓一张嘴,突然有种恶心的感觉上来,就捂住嘴巴干呕了一下。 “桓儿?”夏俊轻先是一呆,然后着急起来,手足无措:“怎么会这样,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连吃饭也治不好,是生病了吧!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你给我倒点水。”蒋素桓皱着眉头,他发现不去凑近那些鱼肉,就不会反应很大。 “哦哦。”夏俊轻赶紧给他倒了水,亲自味道嘴边:“桓儿你是药师啊,给自己好生看看,别生病了都不知道。” 夏俊轻头一次恨自己不是药师,看见媳妇生病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帮不上忙。 “嗯。”蒋素桓也感到很奇怪,如果是着凉了还好解释,可是三伏天哪里来的着凉,他继续端起碗说:“先把饭吃了再说。”只是再也不去吃那盘鱼肉,只吃清淡的小菜。 夏俊轻也不敢再夹鱼肉给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媳妇吃完饭,把人扶到卧室里休息。 蒋素桓想来想去想不通,于是给自己把了一下脉。 久久过后,蒋素桓呆住了,两眼跟夏俊轻有时候的表现一样,蒙圈了。 “桓儿你怎么了?”夏俊轻拿着湿润的帕子过来,给蒋素桓擦脸擦手的,可是过来就看到蒋素桓一脸呆相,这是很少看见的状态。 “夏俊轻,告诉你一个消息。”蒋素桓的脸色太严肃,瞬间把夏俊轻吓着了。 他两眼马上通红,双膝有点发软,声音也变了:“桓儿……你……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没错。”蒋素桓咽了咽口水,看着他。 “嘤……”夏俊轻马上哭了,伏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他:“怎么会,怎么会!” “我也没想到啊。”蒋素桓呆呆地说,是真的没想到啊,头一次诊到滑脉这么惊讶,原来男人真的可以生。 “哇……”夏俊轻眼泪鼻涕一起来,抱着蒋素桓不撒手:“那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我也不知道,我得先去了解了解。”蒋素桓依旧恍惚着,女子生产还有产道呢,男子生产该如何是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需得赶紧去充电。 “嘤,整个青阳县就你最厉害,还能向谁了解?”夏俊轻伤心地说道:“不过你别怕,青阳县没有,咱们就到别处去找,若是没办法,去找任兼也可!大不了我去求他。” 蒋素桓疑惑道:“为什么要去找任兼,他虽然是紫牌药师,但是也不一定精通此道。”毕竟人家是正经药师,不是接生婆。 “怎么不精通,他不会治病救人,怎么做的紫牌药师。”夏俊轻呜呜继续哭。 蒋素桓这才注意到,夏俊轻什么时候已经哭成这副德行了,简直不忍直视,他替夏俊轻抹着眼泪说:“你怎么激动成这样?”自己虽然高兴,但也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我能不激动吗,呜呜……”夏俊轻伤心又不敢说丧气话,唯有抱住他说:“桓儿别怕,咱们会好的。” “我没怕,你究竟在脑补些什么?”蒋素桓的嘴角抽了抽,似乎发现夏俊轻和自己的脑回路相左了。 “呜呜,什么脑补?”夏俊轻用湿帕子抹了抹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蒋素桓。 “就是胡思乱想。”蒋素桓戳戳他的额头:“我是要告诉你,我怀孕了,而你一直在哭哭啼啼,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夏俊轻懵逼了,怀孕?不是绝症吗? “什么表情,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蒋素桓看着不对劲,这家伙准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我我,我以为……”夏俊轻磕磕巴巴地说出来:“原来是怀孕,我以为……咳咳咳……什么,你怀孕了?!” 傻兔子红红的眼睛,前一刻还是泪汪汪的,后一秒立刻亮晶晶,连耳朵都精神地竖了起来。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按照夏俊轻的表现去推测一下,蒋素桓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可能立马令蒋素桓脸黑了起来,用力敲了一下夏俊轻的头:“你这个傻兔子,你究竟是怎么理解的!” “嘤嘤嘤,桓儿!你怀孕了,太好了!”即便是脑袋挨了一巴掌,夏俊轻仍然喜悦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紧紧地抱住媳妇,大声说出自己的快乐:“我太高兴了!” 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呸呸呸,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