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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没名没分的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三太太怀着龙凤胎生产本就凶险,偏偏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婆子说漏了嘴,前个儿晚上听说幽兰院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接生的婆子都以为三太太撑不过去了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于这几日三房的动静,都是各存心思。   见大家越说越没谱,张妈妈眉头一挑,摆摆手道:“好了,主子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够嚼舌根的,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吧。”   幽兰院内   庭院深深,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竟是再无声息。   透过雕花窗棂,屋内的服侍的丫头婆子皆屏气凝神,似是稍有不慎就会惊扰正在闭目养神的主子。   正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守门的丫头忙掀开帘子。只见一个身穿灰色比甲的妇人,缓步走了进来。   闻着动静,三太太萧氏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擦了再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眼圈的红肿。   韩嬷嬷见状,忙心疼的走上前,“太太,这生产过的女人最忌讳落泪的,这若是伤了身子,可让少爷和小姐怎么办?四少爷如今不过十岁,更不要说五小姐和六少爷。您就算不为自个儿,也该为几个孩子想想。”   韩嬷嬷近身侍奉萧氏多年,这主仆情分自是不同。发生了这么大的丑事,她自然知道主子的伤心。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哭泣吵闹都是解决不了什么的。   萧氏当年出嫁时,老夫人指定让她陪着,她怎么能够辜负老夫人对她的信任。   檀木雕花罗汉床上,萧氏头戴抹额,面容苍白,看上去一片病容。   她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哽咽道:“嬷嬷,我从没有要求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怎么能够如此待我?老太太多次提出想让表小姐侍奉他,他都婉拒了。我只当他是知道轻重的,可可没想到,他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每日里来我这里嘘寒问暖,可私底下竟然早已经和董氏暗度陈仓。”   萧氏强压下心中的痛楚,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妇人,这些年,后院的兰姨娘秋姨娘,哪个不是她主动抬上来的。   可他,是怎么待她的。   韩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太太,这几天三老爷日日驻足在屋檐下,却不敢进来。嬷嬷看得出,他是真的心存愧疚。或许这事儿,另有什么隐情呢?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恨不得咱三房乌烟瘴气的。”   闻言,萧氏目光一沉,可还是觉着胸口闷得慌。   周家分东西两府。西府的二老太爷这支子嗣一直艰难,二十五年前二老太太膝下只有一女,偏偏二老太爷染了重病,以为自己已经是时日无多了,无奈之下,只能舔着脸去东府求大老太爷把他一个儿子过继过来。   东府大老太太膝下三子一女,加之还有张姨老太太生的四老爷,可以说二老太爷动这番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比起从较远的旁支中挑选嗣子,倒不如求到大哥这里来。   他点名就要三爷周世安,这孩子自打出生就很得二老太爷的眼缘,而且已经五岁,已经很好养了。可大老太太却死活不同意,这是活生生的往她心口捅刀子。   和二老太太妯娌这么多年,虽说两人没什么大的嫌隙,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她,任谁都不乐意。   何况,二老太爷也只是这次病的比往常厉害些,前些次家里都备下寿棺了,可最终也没用着。这谁知道日后的事儿呢?若他再活个十年八载的,苍天庇佑生下了自己的儿子,那她的安哥儿岂不是地位尴尬。她可不能够把安哥儿往火坑里推。   当年为着这事儿,两府足足闹腾了数月有余。最后,大老太太一拍桌子,好,过继可以,那么把西府一半的财产都归安哥儿所有。   二老太太当然不舍得,可当时那个情景,哪里容得她说什么。   这之后的两年,二老太太是真心把周世安当亲生儿子的。直到她再次有了身孕,生下了如今的五爷周世远。之前所有的疼爱,一切就都变味了。尤其是想起西府一半的财产都给了周世安,她这心里头就更不是滋味。   二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她就时不时的揣度着二老太爷去东府理论,颠倒黑白把这财产给弄回来。可直到二老太爷去世,她也没能如愿。   这不,仗着自己是西府的老祖宗,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可没少故意刁难三房。   这些往事,萧氏自然是知道的。也因为这样的过往,她相信周世安对那董氏断然不会动一丝的心思。   那可是老太太的亲侄女,有她在,岂不搅的三房家宅不宁。   可没想到,周世安竟然给了她当头一棒。   “太太,您一定得振作起来。不仅如此,您还得和以前一样,紧紧抓住三老爷的心。”   “老太太恨不得盼您死呢,奴婢敢说,您只要一去,老太太就敢逼迫三老爷把表小姐明媒正娶回来。到时候,那董氏就成了少爷和小姐的继母,还不是任人揉捏。”   “您双腿一蹬,两眼一闭,倒是轻松了。可让几个小主子怎么活?”   韩嬷嬷话音刚落,萧氏像是立即被惊醒一般,忙让人把两个小东西给抱进来。   “太太,您看哥儿和姐儿多乖,像是知道您伤心,鲜少哭呢。”   看着一蓝一红的襁褓中两个小小的孩子,萧氏忍不住红了眼睛,伸手轻轻戳了戳孩子的小脸,哽咽道:“想起那日的惊险我现在都觉着后怕,我舍了命没什么,若这两个小家伙有什么意外,我就是到了地下,也不会瞑目的。”   韩嬷嬷一边逗弄着两个小主子,一边宽慰萧氏道:“主子,您放心吧,两个小主子福分大着呢,那么凶险都能够平平安安的降生,日后更是有大的造化。”   “这几日我暗暗思询,怎么想怎么都觉着那日那婆子不小心说漏嘴惹的太太动了胎气,实在是诡异的很。您说,真有这么赶巧吗?还是说早是有人故意授意,巴不得太太您出事儿。”   这话即便韩嬷嬷不说,萧氏心里多少也是有些考量的。   自打嫁进门,她每日的给老太太晨昏定省,她自问该做的都做了。可老太太却像是看不见似得,一次又一次的在背后使些下作的手段。   若是别的,萧氏也懒得和她计较。可这次不一样,若真是她做的,她可是差点儿害死她的两个孩子。这事儿,她一定不会轻易揭过。   “太太,您看,六小姐刚才朝您笑呢。”   听到韩嬷嬷这话,萧氏方才阴沉的眸子瞬间染上了笑意,她轻轻的勾了勾周锦朝的手,浅笑道:“嬷嬷,你看朝姐儿,这长长的睫毛是不是很像我呢?”   周锦朝童鞋就这么被萧氏勾着手,一时间思绪飘到了前日。   那日她醒来,映入眼帘的竟是浅粉色的帐幔,再瞧过去,满眼的古色古香让她险些就晕厥了。   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这几日,她每天都会被抱到萧氏这里来,当然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龙凤胎哥哥。初始的惊慌之后,几日的功夫她也多少了解了一些状况。几个在暖阁中侍奉她的奶嬷嬷虽然谈话声极轻,可她还是听懂了一些。   若是她没听错的话,这一世自己竟然遇到了个渣爹?   趁着美人娘亲怀孕竟然和府邸的表小姐有染,这也罢了,那表小姐还有了身孕。   周锦朝童鞋虽然没期待遇上个女儿控的爹爹,可这落差,着实也大了点儿,这可怎生是好。   不过,方才听美人娘亲和嬷嬷说的话,似乎事情远远没表面那么简单。   而且看娘亲这架势,显然不会任人欺负。知道这一点之后,周锦朝童鞋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大家要多多支持哦,么么哒! ☆、二老太太      寿安堂正房   二老太太董氏端坐在雕花梨花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缓缓转着手中的佛珠。   “老太太,方才三老爷从书房往内院来,守门的谢嬷嬷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竟惹得三老爷大怒,一脚给踹倒了。”   安嬷嬷轻轻的给董氏捏着肩膀,低声道。   手中正捻着檀木佛珠的董氏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语气中微微有些愠怒道:“老三这哪里打的是那奴才的脸,他这是在做给我这老婆子看呢。”   “整个西府谁不知道谢嬷嬷是你的远方表亲,因你之故,我给她这个体面。”   安嬷嬷看董氏微蹙的眉头,哪里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动怒了。   她浅浅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的给老太太递上一杯茶。   “老太太,三太太那边正闹的厉害呢,听说咱们三老爷这几日日日往幽兰院去,却只是站在屋檐下。”   董氏闻言,拿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冷哼一声,道:“萧氏敢这般,还不是老三纵出来的。什么书香世家的嫡出小姐,打她进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看的出来,她所有的恭顺都是假的。”   老太太这么说也不是全无缘由的。她原本就对三房心存厌恶,萧氏又是内阁大学士萧渊之女,这桩婚事若成,于老三来讲可是极大的助力,是以她当初是极其不赞成这桩婚事的。老三已经在各方面压了老五一筹,她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添如此助力。   西府一半家产,再加上一个好的岳家,这绝对不是她能够容忍的。   为了这个,她使劲手段想搅和了这桩婚事,甚至还故意把自己身边儿的丫鬟往老三书房塞,若能够在他大婚之前传出通房有孕的消息,那萧家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可偏偏,老三就是不着道。   一想到这些,董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气老三的出息,可更气的是既然老三已经成为了西府的嗣子,那么,不管他的婚事还是别的什么,东府老太太也不该再过问的。   可东府老太太什么脾性,打年轻的时候就是说一不二的主。那眉眼一挑,就连大老太爷也得给她几分薄面。谁让人家是宁远侯的嫡女,生母又是昭华长公主呢。   她就是再怎么想从中作梗,还是败给了东府老太太。   “老太太,奴婢倒是觉着您不必动怒,三太太这般由着性子,最终还是她落了下陈。表小姐现在肚子里莫不说现在有了三老爷的孩子,就是没有,她也不该如此。这事儿即便是拿出去说,别人也只会说她善妒。”   董氏闻言,眉毛微微一挑,沉声道:“那你说,这么耗着也不是法子。如姐儿的身子可是遮不住的。她若真的性子如此执拗,岂不是连累了我们如姐儿的名声。”   董氏口中所说的如姐儿正是她的亲侄女董婉如。董氏的弟弟当年因为盐运一事中饱私囊而获罪,全家除了女眷之外皆被流放。好在如姐儿当年不过五岁,并未被发送到教坊司。   事发当年,董氏不是没想过直接把如姐儿接到府邸来。只是她慢了一步,如姐被接到了怀宁舅家。这一住,就是十多年。   原以为如姐儿有了舅家的照拂,即便是比不得府邸的娇小姐,也不会被人苛待的。可半年前,如姐儿却像是逃难似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时董氏才知道如姐儿这些年过得是何等不堪的生活。动辄就被舅妈姜氏暗中打骂这也不说了,那姜氏的儿子在勾栏里失手打死了怀宁知州的公子,为了平息这事儿,姜氏竟然要把如姐儿送去给御史大人当妾,以免自家夫君被弹劾。   安嬷嬷唇角微微一勾,“老太太,这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您抬爱表小姐。可即便是您再怎么施压,表小姐也只能够给别人当妾。不如,老太太您发话,免了签卖身契。而且您做主给表小姐聘礼。如此一来,依着三太太的性子,直接拿根绳子吊死也有的是。”   “只要三太太一去,表小姐不是名正言顺的就成为了三老爷的正室。您还愁三房拿捏不在您手中?”   安嬷嬷这些话说的董氏一愣一愣的,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安嬷嬷这番心思,的确是高明。   萧氏是个倔性子,又和老三情意深重,并不像寻常人家只是相敬如宾。   她如今本来已经很憋屈了,若她再添一把火,保不准一气之下寻了短见也有的是。   想及此,董氏精神一震,“你这就去把老三叫来。”   安嬷嬷连忙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幽兰院   周世安纤长的手指执拗的抓着萧氏的手,眼神并未有任何的闪躲。   见他这样,原本挣扎着想甩开他的萧氏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   看着眼前俊朗如初却又不失沉稳的周世安,萧氏目光有说不出的伤感。   “你怎么可以这样?若是别的什么人,我也不会这么伤心。可为什么一定是她?”   见萧氏终于肯和他说话,周世安声音中满满的愧疚,开口道:“芸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那晚和镇国公公子在书房贪了几杯酒,哪知醒来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等丑事。我也是慌了,你怀着双胎,我只能够先选择瞒了你。”   “我知道这次你受了极大的委屈,一切都赖我,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可萧周两家的婚事,我从未觉着只是姻亲之好。这一点,你必须相信我。”   饶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如此轻易原谅他的萧氏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伏在他身上痛哭出声。   这些年,他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只是想到如今那董氏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的伤心。   她可以假贤惠,把这事儿做的周全了,可面对周世安,她不想和自己的枕边人也这般做戏。   就在这时,暖阁传来一阵哭声。   萧氏忙让人把两个宝贝抱出来。   看着眼前两个小小的人儿,萧氏觉着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眼中噙着泪,看着周世安,哽咽道:“子清,你看朝姐儿和祺哥儿多可爱,连韩嬷嬷都说,比起宸哥儿出生的时候,这两小东西乖的很呢。”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初为人父,可对于这两个孩子周世安的情感有很大的不同。   想到那日萧氏生产时的凶险,周世安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平安。   尤其是周锦朝小童鞋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这他的那一瞬间,周世安的心都要融化了。   周锦朝就这样被美人爹爹小心的抱着,方才暖阁中的她已经尽数听到了美人爹爹和美人娘亲的话。周锦朝毕竟不是不经事的小婴儿,听了那一席话,对于这美人爹爹,她是真的很喜欢。   美人爹爹能对娘亲那般坦诚,虽然他真的做错事了,可周锦朝却讨厌不起他来。   “子清,你看,朝姐儿在朝你笑呢。”   像是配合萧氏似得,周锦朝伸出胖胖的小手,就向美人爹爹的手抓去。   而那甜甜的小酒窝,让周世安更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暖意。   胖嘟嘟的六少爷祺哥儿浑然不知,在他睡得沉沉的时候,妹妹已经抢先得了美人爹爹的宠。   正在周世安逗弄两个小孩的时候,只见门帘被掀开来,韩嬷嬷缓步走了进来。   “老爷,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宝珠过来传话说,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萧氏闻言,身子一顿:“这么晚了,可知母亲是为了何事?”    萧氏说这话的时候努力的掩盖住眼睛里的水光,其实她哪里不知道,老夫人是为了什么。   周世安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炕上,紧紧握了握萧氏的手,“这夜深露重,你也早些休息。母亲那边我自有分寸。”   说罢,周世安就离开了。   韩嬷嬷见他离去的背影,瞥了瞥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萧氏,语气难掩焦急道:“太太,也不知道这董氏使了什么手段,让老太太这般心急的把老爷请了去。”   萧氏轻轻替两个孩子掩了掩身上的锦被,冷哼一声,道:“哪里需要董氏使什么手段,要我说那董氏虽然做出了如此丑事,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老太太在背后推波助澜,谁知道呢。”   嫁入侯府这么多年,西府还不就是老太太一直作妖。   这几日,她把董氏晾在一边,丝毫都没有主动提及要让老爷收了她。她这么冷眼瞧着,并不是真的拈酸吃醋,不肯放下骄傲。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这董氏莫不说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即便是没有,她现在已然失了清白,她只能够留下来侍奉老爷。   否则,便是她容不得人,于老爷的名声也无益。何况,还有老太太在,到时候她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萧氏之所以现在没点头,不过是想让老太太明白,她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   听萧氏这么说,韩嬷嬷终于是放下心来:“太太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那董氏不是想上赶着当妾,那您就让她看看,妾是不是这么好当的。”   “要说这董氏也真是愚钝的,若她能够安生一些,依着太太您的仁慈,怜惜她自幼孤苦,也少不得替她择一门合适的婚事。虽然可能比不得府邸,可怎么说也是正经娘子,而不是像现在成了一个随意可以发卖的物件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收藏一个哦,mua! ☆、施压      妾通买卖,可不就是个随意的物件,纵然再得宠,还能够越过太太不成?   萧氏和韩嬷嬷没想到的是,此时的寿安堂,二老太太竟然就是在这上面打主意。   作为西府的掌家人,二老太太此刻端坐在红木雕花椅上,老谋深算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周世安。   老太太如此着急的把他请来,周世安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尤其是此刻,寿安堂的这种宁静,更是让周世安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对于二老太太,周世安其实是有几分惧怕的。他毕竟是嗣子,即便是东府那边暗里帮衬他些什么,可他的地位总归是尴尬的。二老太太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也因为这样,他好多事情宁愿忍了,也不想因为他而惹的东府也不能安宁。   “儿子给母亲请安。”因为早已经琢磨到二老太太叫他来是为了何事,周世安也只能够恭敬的先请安,想看看老太太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可周世安这样的恭敬落在董氏眼中却早已经是变了味道。   董氏微微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悦的开口道:“老三,你既然在这里磕头给我请安问好,那么,你还是认我这母亲的,对吗?”   老太太一开口就如此大的罪责压下来,周世安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周世安重重的又磕了个头,忙道:“是儿子这些日子让母亲忧心了,儿子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见他如此,董氏终于是气儿顺了一些,她说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一些。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她不信老三真的顶得住。   董氏犀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周世安,沉声道:“老三,如姐儿如今既已怀了你的骨肉,那这事儿再也拖不得的。如姐儿毕竟是我的亲侄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心中有愧啊。”   “我这老婆子有心帮她相看一门合适的婚事,可出了这等子事儿,也只能够留在府邸了。可我绝对不能够容忍任何人看低她,作践她。如姐儿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妾室,可这卖身契,却是没必要签的。还有聘礼一事……”    听到这,周世安若是再琢磨不透老太太的心思,那他就太傻了。   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这根本就是老谋深算的想让董氏名正言顺的进门,妾通买卖,这既不签卖身契,她这又要出聘礼,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董氏颜面上好看,根本就是为了让他后宅不宁,妻妾不分。   见周世安不说话,董氏冷哼一声,沉声道:“怎么?你不同意?如姐儿若不是生了这意外,我大可以给她寻一门绝佳的婚事,好好的做掌家娘子。何须费这般心思?”    周世安跪在地上,神色间除了为难之色,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执拗。   “母亲,请恕儿子不能答应此事。这和外面那些商贾之家娶平妻有什么区别?让我们侯府颜面何存?儿子只给母亲一句话,董氏若想进门,那只能为妾,规规矩矩的签下卖身契,而且日后,董氏一族也绝对不能够以舅家身份自居。若她不依,那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府邸吧。生下孩子之后,孩子我会让人抱在萧氏身边抚养,董氏还是府邸的表小姐,想来依着母亲的恩宠,她在府邸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你!”董氏气的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杯摔过去。   哪知道周世安躲都没躲,根本不为所动。   “你这逆子,竟敢如此和我说话!这些年的教养都喂狗了吗?”董氏气的大骂。   周世安静静的跪在那里,缓缓道:“母亲,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儿子明日再给您请安。”   丢下这句话,周世安就起身退了出去。   “嬷嬷,你看到了,他哪里有一丝对我的敬畏之心!”   董氏是真的气急了,她紧紧攥着手,又一次后悔当初即便是看着西府绝后,也不该招惹这孽障。   安嬷嬷叹息一声,看着满目怒火的董氏,却是微微勾勾唇角道:“老太太,您又何须动怒。三老爷这性子,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今个儿让三老爷过来,我们也没指望过三老爷会同意,难道不是吗?”   “过不了多久,三太太该是知道您的心思了。她素来骄傲,若知道此事,不定做出什么事儿呢。老太太现在且乐得看戏就好。”   董氏不笨,当然知道安嬷嬷的意思。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生气。   “老太太,三太太若想守得贤名,在您面前也只能够低头。可她的性子,哪里可能低头。那么就唯有死路一条了。”   董氏若有所思:“最好是这样,她若真的脚一蹬去了,我定让她风风光光下葬。”   这些年,董氏总觉着萧氏对西府老太太比对她恭敬很多。一想到这,她这心里就憋闷的慌。   “嬷嬷,你说若是老三有意瞒着萧氏,这事儿不就耽搁了吗?”老太太突然道。   安嬷嬷凑上前,不轻不重的替董氏捏着肩膀,低声道:“老太太放心吧,即便三老爷有心瞒着,又能够瞒多久呢?”   “奴婢自会有法子让三太太知晓此事的。”   幽兰院   “嬷嬷,把朝姐儿和祺哥儿抱到暖阁去吧。”   萧氏八面玲珑的性子,瞅着这个点三老爷还没往她这里来,就知道老太太那里定是出了幺蛾子。   看奶嬷嬷把两个孩子抱下去,萧氏才看着韩嬷嬷,浅笑道:“去外院给老爷多拿几床被子,这更深露重,若是着凉了可怎生是好。”   韩嬷嬷低声应下,忙交代人去做。   翌日一大早   周锦朝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听两个奶嬷嬷在那里窃窃私语。   “你说这到底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在太太面前说那些没边没际的话。”   “你呀,还没看出来吗?昨个儿三老爷从寿安堂回来之后,直接往外院书房去了。要不是老太太打的这个主意,后院谁敢传这些流言蜚语。这不是生生打三太太的脸吗?”   “老太太也真是的,侯府又不是商贾之家,怎么能够这般行事。这不是故意要弄得三房妻妾不分吗?”   “嘘,小声点儿,我们当奴才的好生做好守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这些事儿,还是不要妄议。你又不是不知道,三老爷到底是嗣子,又有西府一半的家产,老太太只怕睡觉都不踏实。”   刚睡醒不久的周锦朝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此刻却被嬷嬷的话给惊的彻底清醒了。   老太太,原来又是老太太。   果然穿越不变的铁律,后宅中总有这么一个兴风作浪却又打不死的老妖怪。   闻着摇篮里的动静,两个嬷嬷赶忙站起了身,其中一个身穿灰色比甲的婆子浅笑道:“王胜家的,你有没有觉着五小姐和之前侍奉过的小主子不一样啊。瞧这乌黑的眸子,仿佛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似得。”   王胜家的闻言,也颇有些感慨:“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着五小姐有些不一样。不过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玄乎,我只是觉着五小姐比起六少爷鲜少哭闹,养起来轻松多了。”   灰色比甲的嬷嬷笑了笑,看着眼前两个小小的婴儿,缓缓道:“只盼太太是个稳得住的,否则,日后可不得苦了两个小主子。”   正房   鎏金雕花铜炉内,袅袅香烟升起。   韩嬷嬷手中拿着一个汝窑青瓷小碗,一勺一勺的喂萧氏吃下膳房刚弄的银耳莲子羹。   入口的软糯让萧氏微微勾了勾唇角:“这莲子羹倒是比往日好多了,去拿些银子,打赏打赏膳房那边。”   听萧氏这么说,韩嬷嬷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老太太那边来势汹汹,她就怕主子为难自己,反倒是让老太太的计谋得逞。   今个儿那事儿传到主子耳中之后,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主子没哭没闹,就这么静静的,可这样的鸦雀无声更是让韩嬷嬷觉着心里慌得很。   老太太这是要三房妻妾不分,这哪里还只是为表小姐做主,这明摆着就是要主子的命。   主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若是一想不开,可怎么办。   看韩嬷嬷有些润湿的眼睛,萧氏缓缓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嗤笑一声,道:“嬷嬷放心吧,我气归气,可也绝对不会如了老太太的意。自她诞下了五老爷,就没少刁难我们三房。她若只是简单的想给老爷纳几房美妾,故意的给我没脸,我也就冷眼旁观了。可她竟然敢打这样的主意,想弄得三房妻妾不分,甚至是恨不得我一刀抹了脖子,好让她那亲侄女取代我,当上三房的当家主母。这样的好事儿,我怎么可能便宜了她。”   女人家总是要脸面的,她就不信了,她这里以静制动,老太太真的能够让董氏没名没分的把孩子生下来。这若是传出去,可不是她苛待了董氏,而是董氏吃里扒外了。   她之所以让嬷嬷打赏膳房那边,哪里是今天的莲子羹真的好吃,这不过是做给老太太看的。看吧,她非但没被气倒,还有着闲情打赏下人。不知道老太太听了,会气成什么样儿。   萧氏自问自己素日里对老太太恭顺,孝敬,该做的都做了。可若她真的以为她是个和善的,和软柿子一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她就大错特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潜水的童鞋出来啦(*^__^*) ☆、四哥哥      “少爷,您慢点儿,若是摔着了太太不定怎么心疼呢。”   闻着外面这动静的时候,周锦朝才刚刚喝过奶娘的奶,嬷嬷正抱着她和祺哥儿往萧氏那里去。   因为这几日奶嬷嬷暗地里的絮叨,还有在萧氏那里听的种种,周锦朝立即就反应过来,那人口中的少爷,该是她的四哥哥宸哥儿。       在萧氏还未怀双胎之前,她这四哥哥可是三房的宝贝疙瘩。不过萧氏并未因此而溺爱他,反倒是格外的注重他的学业。这不,这几个月一直都跟着先生在北边游学。   娘亲和韩嬷嬷口中,她这四哥哥最是稳重,想来此刻的慌乱也是因为听到了什么风声。   在周锦朝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抱着她的奶嬷嬷笑着道:“奴婢给四少爷请安。”   被这么一打岔,周延宸终于是停下了步伐。方才听到娘亲生产的时候差点儿丢了性命,府邸又发生那般龌龊之事,他真的恨不得立马冲到娘亲身边。   此刻,他第一次看到被奶嬷嬷抱在襁褓中的周锦朝。   小孩子看起来粉嫩粉嫩的,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周延宸一眼就被妹妹给萌住了。尤其是周锦朝还故意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张开拳头,想要伸手去抓他。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原本还紧锁眉头的周延宸微微勾起了唇角,伸手就想抓住妹妹的小手。   正在这时,奶嬷嬷出声提醒道:“四少爷,您才从外面回来,身上染了寒气。要不我们先进去,一会儿您再陪五小姐和六少爷玩。”    周延宸连连点头:“恩,还是嬷嬷思虑周全。”   这边,萧氏前几日就得到了儿子启程归来的消息,不过她估摸着这时间,怎么着也得到今个儿傍晚了,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几个月没见,萧氏自然是想念的紧。更不要说,眼前的儿子风尘仆仆,她这泪水嗖嗖的就掉了下来。   “母亲。”周延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你这孩子,定是为了赶路几宿没睡吧?”萧氏忙招手让他过来,可是看着儿子眼底的疲倦,她又忍不住浸湿了眼睛。   “母亲,无碍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儿子身子好的很。”   说着,他眉头微微一簇,斟酌几秒,终于是开口道:“母亲,这些日子府邸的事儿子都听说了。您放心,只要有儿子在,谁都不可能伤了母亲。即便是老太太,也断然……”   话还未说完,就见萧氏不赞同的看着他,“宸儿,这事儿说到底都是后宅之事,你不必掺和。老太太纵然再有私心,你也该尊她,敬她,绝对不能有违孝道。”   被萧氏紧紧拉着手,周延宸虽然心里还有气,可还是恭顺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的神色落在周锦朝眼中,四哥哥不过是为了宽慰母亲罢了,看他颤抖的指尖就能够知道,这口气,他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咽下。   萧氏哪里不知道儿子执拗的性子,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转头就让奶嬷嬷把周瑾朝和祺哥儿抱过来。   “宸儿,你快来看这两小东西,是不是可爱极了?你父亲可是每日不去逗弄下这两小东西,就浑身不对劲儿。”   闻言,周延宸咬咬嘴唇没说话。萧氏当然知道他这心里怕是对老爷有了怨了。   她暗暗叹息一声,把孩子递给奶嬷嬷,拉着周延宸坐在自己身侧,缓缓道:“娘亲承认,董氏这事儿,的确是让娘亲伤心了几日。可你并不能够因此而对你父亲心生嫌隙,知道吗?这后院已经有了秋姨娘,兰姨娘几个姨娘,再多一个又如何?妾通买卖,娘还怕没法子对付吗?”   “自打你出生起,这后院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可娘从不愿意这些事儿扰了你的学业。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你明白吗?”   看萧氏嘴角含笑,脸上一脸的坚定,周延宸终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下一瞬,萧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突然道:“宸儿,你回来可曾给你祖母请过安?莫不是直接就往母亲这里来了?”   周延宸突地抬眸看着她,终于透露出几分孩子气道:“儿子像是那么不懂规矩的吗?儿子往寿安堂去的时候,祖母身边的安嬷嬷说祖母身子有些不爽,儿子就在外面给祖母磕了头。”   身子不爽?一旁的周锦朝冷哼一声,这老太太哪里是身子不爽了,怕是看到娘亲没拿根绳子把自个儿直接吊死,没落入她的圈套而气病了吧。   萧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着实是宽慰不已,她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人家常说关心则乱,你能这般恪守规矩,看来真的是长大了。”   被娘亲这么表扬,平日里如小大人一般的周延宸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萧氏笑骂他一句:“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灰头灰脸的,还不赶快去洗个热水澡。”   周延宸怎么说也是富家公子,这些年何曾这么脏兮兮过,这不,被萧氏这么一说,他更觉着自己浑身不适了,匆匆给萧氏行礼之后,一撒腿就跑了出去。   “宸哥儿是真的长大了。”萧氏看着儿子匆匆离开的背影,感慨道。   一旁的韩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四少爷今年都十岁了,过不了几年,婚事就得相看起来了。”   萧氏笑笑:“可不是?”   想到儿子一路上虽然有人伺候,定也受了不少的罪,萧氏忙吩咐韩嬷嬷道:“宸哥儿最爱吃虾籽蒲菜和文楼汤包,交代厨房那边的人,多做一些。”   韩嬷嬷抿抿嘴:“奴婢这就去。”   寿安堂   大丫鬟宝珠跪着给老太太捶着腿,方才四少爷来请过安之后,老太太莫名其妙的便发了通火,这会儿,寿安堂的气氛别提有多诡异了。   宝珠真的纳闷了,明明是老太太不想见四少爷,而四少爷也规规矩矩的在外面磕头请安之后才往三太太那里去的,怎么老太太又不高兴了?   宝珠垂眸屏息,很好的拿捏的手中的力道,就怕不小心触动了老太太哪根神经。   正在这时,守门的丫鬟进来传话道:“老太太,表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闻言,宝珠忙退到一旁。要知道自打表小姐来了之后,这近身侍奉老太太的事情,表小姐那可是样样争先,弄得她们这些当奴婢的有时候都像是没用了似得,好不尴尬。   “如儿给姑母请安。”   一进门,董氏便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可那消瘦的身子和苍白的面容,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满满的委屈。   老太太忙心疼的招手道:“来,快到姑母这里来。”   董氏依言起身走上前,偎依在老太太腿上,可早已是泪流满面:“姑母,都是如儿让您为难了,如儿思询几日,知道自己再呆在府邸,也是碍别人的眼,倒不如直接绞了头发,去庵堂当姑子去。只是可怜了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一听这话,老太太哪里还忍得住,低声斥责道:“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做碍别人的眼?难道是有人在背后为难你了不成?”   说着犀利的目光就看向董氏的贴身嬷嬷柳氏,“你说,到底是怎么了?如姐儿怀了身子,不是让你们尽心照顾吗?”   柳嬷嬷故作为难的看了一眼董氏,下一瞬只听噗通一声,她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上:“老太太,是主子不让奴婢说的,怕叨扰了您的清静。”   “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奴婢们哪里敢不尽心侍奉。只是,昨个儿主子闲来无聊就往后花园去散步,恰巧听到两个丫头在嚼舌根,说主子是个下贱的,勾搭了三老爷,即便是有了身孕,那比起后院的其他姨娘,也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主子这一听,当即哭着就跑了。奴婢原想着,下人们纵然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这样乱嚼舌根,都说三太太管家最是严明,可昨个儿那两个丫头……”   说着,柳嬷嬷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可看清是哪个院里的丫鬟了?”   柳嬷嬷摇摇头:“当时隔着花草,奴婢只大约看到了人影儿。”   老太太猛的甩下手中的檀木佛珠,沉声道:“既是这样,你就一个院一个院的去指认,我就不信,揪不出这两刁奴。”   见老太太震怒,董氏故作惊吓的拽着老太太的袖子,哭泣道:“姑母,一切都是如儿福薄,也怨不得下人们嚼舌根。”   董氏这么一说,老太太顿时心里的怜惜更甚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如儿,你放心,萧氏纵然是当家太太,可我才是这西府的老祖宗。我绝对不会委屈了你的。”   “你且沉得住气,这事儿有的磨呢。”   说罢,老太太看着柳嬷嬷道:“一会儿安嬷嬷自会带着你往各院去,我倒要看看萧氏敢不敢有微词!”   吩咐完之后,老太太怜惜的看着董氏,柔声道:“这些日子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去和厨房说。”   顿了顿之后,她又暗暗叹息一声,看着董氏的肚子,喃喃道:“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哥儿,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少爷绝对是个妹控,哈哈 ☆、打脸      周锦朝迷迷糊糊午睡醒来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小雨。   萧氏见她醒来,笑着触了触她的脸颊,再看看一旁蓝色襁褓中还在贪睡的祺哥儿,她难掩笑意道:“这小东西倒不像一般小孩子那么嗜睡,可见长大了定是个调皮的。”   闻言,周锦朝不由得眨巴眨巴眼睛,那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萧氏伸手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让她觉着这几日的疲惫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的喧闹。   没一会儿,韩嬷嬷脸色凝重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萧氏微蹙眉头,沉声道:“外面怎么了?竟然这般吵闹。不知道六少爷还在睡觉吗?”   因为下了雨,屋里已经点了灯,韩嬷嬷缓缓走近,如实回禀:“太太,是老太太那边的人。说是表小姐昨个儿在后花园闲逛,被两个不知规矩的丫鬟给冲撞了,这不,老太太知道之后,命表小姐身边的柳嬷嬷来各院指认呢。”   被萧氏抱着的周锦朝明显感觉娘亲身子僵了僵,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除了祺哥儿平稳的呼吸声,竟是再也听不到别的。   见娘亲动怒,周锦朝咿咿呀呀的伸手就去抓萧氏的手,果然,萧氏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笑的把她的手抓在手中,声音柔柔道:“你这鬼机灵,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了。”   韩嬷嬷笑着附和道:“之前六小姐身边的奶嬷嬷说六小姐早慧,奴婢还当她是奉承呢。可这几日看下来,六小姐定是福泽深厚。”   萧氏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宸哥儿是哥儿,三岁启蒙之后,就一直住在外院。可是朝姐儿,寿安堂那边时不时的整些幺蛾子,朝姐儿稍大些就得日日往她那里晨昏定省,就怕到时候老太太刻意为难。”   韩嬷嬷宽慰道:“主子,奴婢倒觉着您这几日有些忧思过甚了。五小姐这么机灵,又有您亲自教导,只要礼数做全了,老太太即便是想为难,怕是也挑不出错来。”   萧氏轻轻抚了抚额,觉着韩嬷嬷的话甚是在理:“也是,是我有些胡思乱想了。”   说着,萧氏的眼眸沉了沉,把怀中的周锦朝递给一旁的奶嬷嬷,嘴角轻勾,漫不经心道:“想必这会儿安嬷嬷已经在外面等着给我请安了,去吧,请她和柳嬷嬷一同进来。”   没一会儿,安嬷嬷和柳嬷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安嬷嬷侍奉老太太多年,算得上是府邸的老人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走着走着,竟然莫名其妙的定住了脚步,几秒之后她才恍惚过来自己的失态,径直朝里面走去。   “奴婢给三太太请安。”   看着萧氏明艳的脸上那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安嬷嬷不由得有些心虚,可主子交代的事儿又不能不办。   坐在上首的萧氏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笑道:“看安嬷嬷这神色,昨个儿不小心冲撞了表妹的人,就在我幽兰院中了。”   话音刚落,萧氏突地敛了笑容,缓缓站起身,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柳嬷嬷身上,“柳嬷嬷,安嬷嬷既不表态,那就由你来说。只是,我向来不喜欢颠倒黑白的事情,柳嬷嬷且想清楚了再开口。”   柳嬷嬷原本就没看清昨个儿那两丫头,之所以随安嬷嬷来,不过是揣摩出老太太的心思,想在此事上故意给萧氏没脸罢了。此刻,萧氏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看的她的腿都忍不住之发颤。   可她既已经效忠了董氏,这会儿万没有胆怯的道理。   她猛的磕了个响头,一字一顿道:“奴婢万不敢欺瞒三太太,那两丫鬟奴婢若是没看错的话,正是您身边的二等丫鬟惜瑶和琥珀。”   原以为三太太会震怒,可萧氏却掩嘴轻笑了起来,似乎,这事儿她根本丝毫都没放在心上一般。   安嬷嬷见状,不禁心里涌起丝丝不悦。这三太太也太不把老太太放在眼中了,也难怪老太太一直都不喜欢她。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萧氏在这西府,虽然老太太多次为难与她,可最终也没真的打压了她去。老太太倒是更愿意看重五太太,可五太太苏氏是皇商之女,目不识丁,简单的看账本或许还可以敷衍,但人情往来各方面的应酬,她哪里镇得住脚。老太太才把中馈交给她不过半月,西府上上下下都差点儿乱了套。没法,这掌家之权又重新回到了三太太手中。   对此,老太太心里也着实是悔的很,当初她就不该贪图苏氏数额庞大的嫁妆而则了这门亲事。即便是今时今日,老太太每每想起,都不由得鼻子酸涩。加之五老爷最是挥霍,吃喝玩乐样样都玩精了,五太太的嫁妆纵然再多,哪里经得起他那般折腾,现在,怕是也不剩多少了。   就在安嬷嬷神游九霄的时候,只听萧氏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柳嬷嬷,我看你是真有些老眼昏花了。琥珀的娘亲前些日子染了重病,我怜惜她有这孝心,就放她出府照应家里,免了她这几日的侍奉。,这不,今个儿早上才回来。”   “琥珀莫不是会□□术不成?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后花园?嬷嬷,你这话亏得是在我面前说,你可知老太太最忌讳鬼神乱力之说,到时候定是要动大怒的。”   柳嬷嬷深吸一口气,一时间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安嬷嬷。   这番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萧氏的眼睛,只听她意味深长道:“看安嬷嬷这神色,倒是觉着我在袒护那两丫头了。罢了,你若心存疑虑,大可以去管事处查,看看琥珀是不是今个儿早上才回来的。”   安嬷嬷一怔,她只觉萧氏就仿若是一团的棉花,她们怎么折腾,最终总是不得劲儿,就如此刻一般。   安嬷嬷强压下心底的不快,怒骂一旁的柳嬷嬷道:“你这糊涂东西,琥珀既不在府邸,你又为何指摘她?还不快给三太太请罪!”   柳嬷嬷一时间也懵了,她没想到忙活了一上午最终竟然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当下她也顾不得多想,猛的磕头求饶道:“三太太,都怪老奴老眼昏花,还请三太太恕罪。”   萧氏笑了笑,声音柔柔道:“哎呀,今个儿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这西府由我掌中馈,竟是忘记柳嬷嬷已经年老,侍奉表妹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这往日还好,如今表妹怀了身孕,哪里还能够再这般委屈自己。”   “这么吧,今个儿我就给嬷嬷一个恩典。”   这厢柳嬷嬷心里正七上八下呢,又听萧氏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白芷,去拿十两银子过来,一会儿你亲自送柳嬷嬷出府,柳嬷嬷这岁数,早就该颐养天年了,怎么能够再在府邸如此受累呢?”   “哦,对了,表妹身子渐重,身边自然是需要一些伶俐的丫头。你去牙婆那里买些丫头进来,让表妹亲自挑挑,只要是她中意的,当场留下就好,就不必回我了。”   柳嬷嬷整个人都被给吓蒙了,忙磕头哀求道:“三太太,是奴婢有眼无珠,还请三太太……”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两个仆妇给恭敬的“请”了出去:“嬷嬷,太太难得如此恩典,够你享用一辈子了,这福分,嬷嬷还是好生收着吧。”   安嬷嬷倒是想救柳嬷嬷呢,可看萧氏不动声色的就打发了柳嬷嬷,她此刻也只能够想着如何给自己留点脸面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安嬷嬷走之后,周锦朝还沉浸在娘亲的雷厉风行中,对于自己这战斗力爆表的娘亲,她简直太崇拜了。   韩嬷嬷往紫铜香炉里倒了些香料,难掩笑意道:“董氏想给太太没脸,却不曾想把侍奉自己多年的老嬷嬷给折进去了,这会儿不定怎么在老太太跟前哭诉呢。”   萧氏冷哼一声:“董氏平日里乱蹦跶也就罢了,今个儿她身边的嬷嬷都敢来我幽兰院放肆,要怪就怪她太不知所谓了。”   周锦朝听得明白,娘亲提及董氏的时候,满满的都是不屑。   韩嬷嬷笑眯眯的给萧氏递上一杯茶:“太太,这是近日新到的君上银针,您看看,味道怎么样?”   萧氏浅笑的拿过,漫不经心的撇去上面的浮沫,轻抿一小口,道:“的确香味更浓郁些,这样吧,一会儿你让人往老太太那里也拿一些去,想来老太太也会喜欢的。”   对于萧氏这样的安排一旁偷听的周锦朝差点儿笑出声,她忍不住腹诽道,娘亲,您确定您是要去孝敬老太太的,而不是把老太太给气死?   昨个儿您还嘱咐四哥哥要对老太太心存敬畏之心,您忘了吗?   周锦朝再一次确定,美人娘亲其实还是很腹黑的,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娘亲,她觉着自己的小日子更加舒坦了。   而对于穿越这事儿,她也不再耿耿于怀,反倒是有些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哦 ☆、秋姨娘      “主子,不好了,刚从幽兰院传来消息,说是柳嬷嬷被三太太给强行送出府邸了!”   着着急急跑进来的丫鬟正是原先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香蝶,自打董氏一来,就被老太太给指派来这望湘阁了。起初,对于老太太这样的安排,香蝶心里可别提有多苦了,好不容易用了几年的时间成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却被安排给一个上门来打秋风的表小姐。她原想着,表小姐怕也住不了多久,也因为这个,她还和自己老子娘暗地里嘀咕过几句,生怕在表小姐身上耽搁十天半个月的,老太太身边早已经有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到时候,她可找谁哭去。   没成想,这表小姐竟然是个心大的。爬了三老爷的床不说,竟然还有了身孕。想到老太太对三老爷的忌惮,香蝶突然觉得在表小姐身边侍奉也不那么委屈了。甚至是,比起当老太太的使唤丫鬟,她更愿意呆在望湘阁。   香蝶知道,表小姐从怀宁一路投奔过来,身边除了柳嬷嬷竟是再无他人。这不,为了在表小姐面前多露露脸,她一得着消息就马上过来回禀了。   “你说什么?”董氏的声音里难掩惊讶,差点儿把手中的茶水都给打翻了。   香蝶跪在地上,急着解释道:“柳嬷嬷指认三太太身边的琥珀和惜瑶正是那日嚼舌根的奴才,哪知,这几日琥珀根本就不在府邸,她老子娘重病,三太太早已经给了她恩典,出府侍奉汤药去了。”   “主子,您说怎么会这么巧呢?可三太太放下话来,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管事处查,柳嬷嬷哪里还敢随意攀咬,一顶奴大欺主的帽子扣下来,就连安嬷嬷当时都没说一句话。”   董氏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垂着眸子,静静的没说话。   “主子,不如您去求老太太吧。若有老太太发话,您想把柳嬷嬷再接回来,三太太即便是生气,难道还能够闹到老太太那里不成?”   闻言,董氏突地站起身,就准备往寿安堂走去。可才迈出一步,她就定在了那里。   柳嬷嬷劳苦功高,当初护着她从怀宁到京城,一路上受了多少的苦,这些董氏都看在眼里,她当然不想让柳嬷嬷就这样离开。可她这几日冷眼瞧着,三太太绝对不是个软性子,何况,表哥又处处维护着她。为了区区一个老奴,她去请老太太出面,这不是又惹表哥对她心生厌恶吗?   老太太早就说过,一定会给她做主的。这个后院,会有她的一席之地。既然如此,她何必为了一个老奴去惹怒三太太,去惹怒表哥。她今天只是折了一个柳嬷嬷,可若是她能够在这后院有了体面,想来巴结她,奉承她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就差一个柳嬷嬷了。   见董氏顿住脚步,香蝶疑惑的觑了觑她,“主子,您这是?”   见香蝶疑惑的神色,董氏缓缓坐回椅子上,“香蝶,你在侯府侍奉也有些年了,就说这后宅有多少龌龊,你应该没少见吧。如今我肚子里有了表哥的孩子,行事间就更得谨慎一些,柳嬷嬷是我的心腹,我自然舍不得她。可我若求到老太太那里,后院这么多双眼睛,只会说我是个无理取闹,拎不清的。柳嬷嬷自有她的可取之处,不过我想,你对我的忠心丝毫都不会比柳嬷嬷少,你说是吗?”   董氏这话香蝶哪里会听不懂,只见她难掩喜色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兴奋道:“主子放心吧,奴婢自当唯主子之命是从,绝对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好了,你扶我起来吧。柳嬷嬷惹太太如此动怒,说到底都是我御下无方,也是时候去幽兰院给太太请罪了。”   连日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是的,她是可以仗着老太太的怜惜躲得萧氏远远的。可董氏知道,只要萧氏还是当家太太,那么,她就不能够自欺欺人的躲着她。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让老爷变相的把她给娶进门儿来,不签卖身契,这和当家太太又有多大差别?何况,她背后还有老太太撑腰。府邸素来都是迎高踩低的人,到时候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可萧氏愣是不松口,董氏也只当她是憋着一口气,若她愿意赔罪,或许萧氏退一步也说不定。毕竟,这后宅的老祖宗是老太太,她还能够越过老太太不成?   幽兰院   靠窗的大炕上,暖暖的阳光倾洒进来,周锦朝拿手中的拨浪鼓往祺哥儿手中塞去,咿咿呀呀的玩的好不开心。   迷迷糊糊才睡醒的祺哥儿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可对于成日拿自己取乐的周锦朝,这样的热情他显然已经是习惯了。   粉雕玉琢的祺哥儿哼哼几声,抓着周锦朝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突地一拽,原本就踉跄的跪在他面前的周锦朝圆滚滚的就倒在了一旁,看她这样,祺哥儿终于是浑身舒爽的咯咯笑了起来。   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好不开心,周锦朝挣扎着坐起身,哀怨的盯着他那张小脸。   眼前这一幕落在萧氏眼中,让她也止不住笑出声来。   “嬷嬷,你说这两孩子像不像是对小冤家。”   今个儿的萧氏穿了一身牡丹纹浅金色掐丝夹袄,同色百褶裙,头戴羊脂玉七宝玲珑簪,她本就肤若凝脂,此刻看着愈发明艳了。   就连周锦朝童鞋看到的时候,脑海中都不由得闪现出几个字,人比花娇。   “主子,奴婢瞧着五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六少爷呢。”韩嬷嬷抿嘴笑道。   小孩子之间的逗乐,韩嬷嬷哪里看不出来。   闻言,萧氏噗嗤一笑,伸手掐了掐宝贝女儿的脸颊,宠溺道:“你呀,就知道捉弄你六哥哥,真不知道这调皮的性子随了谁了。”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丫鬟琥珀进来传话道:“太太,秋姨娘和四小姐来给您请安来了。”   萧氏嬷嬷宝贝女儿的头发,笑道:“让她们进来吧。”   透过玻璃窗,周锦朝只见一个穿了杏色绣花夹袄的女人和一个身着玉兰色云纹锦绣夹袄的女孩走了进来。   周锦朝是知道的,这三房除了四哥哥,祺哥儿之外,她还有一个四姐姐周锦嫣。   虽然早有听闻,可今个儿却是第一次见。   听说这秋姨娘原先是爹爹的通房,有了四姐姐之后,娘亲才做主给抬了姨娘。   “女儿给母亲请安。”   “妾身请太□□。”   一前一后请安之后,周锦朝原先以为,定是会和小说中所写的一般,庶女们在嫡母面前,处处小心,时时拘谨。   没想到,她这四姐姐请安之后,笑着就走上前来,朝她和祺哥儿眨巴眨巴眼睛,“母亲,六弟弟微微闭着眼睛,可是还没睡醒?”   孩子气的话让萧氏忍不住噗嗤一笑:“哪里是没睡醒,还不是被你五妹妹闹腾的。”   周锦朝趴在炕上,看着四姐姐和娘亲如此和谐,真的是好不诧异。   就在她晃神的时候,只见四姐姐笑着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母亲,五妹妹生的真好看。”   不管是不是奉承吧,这样的话谁听了心里不乐滋滋的,何况是萧氏。   对于周锦嫣这个庶女,说真的萧氏蛮疼她的。之前后院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加之她懂事又极其有规矩,秋姨娘又是温顺的性子,萧氏当然不会为难她们。这三房谁不知道,嫣姐儿就差没养在她名下了,其他的和别个府邸嫡出的小姐也都没差。   原先她还思寻着,她这有了朝姐儿之后,这母女俩会不会生了怨。可这几日冷眼看着,秋姨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前几日知道她心头烦闷,也没来打扰她,可却亲自给朝姐儿和祺哥儿做了小衣,鞋子,差身边的丫鬟送过来。而嫣姐儿呢,也是照常往学堂去,并未占着自己年纪小,围在她身边争宠。   当然,萧氏哪里不知道,就是再镇定,这母女俩心里还是难免担忧。毕竟朝姐儿现在才是三房嫡出的小姐。   又是她的头生女,这自然是一等一的宠爱了。   想必今个儿过来请安,两人也是存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对此,萧氏不会生气,每个人都有私心,只要不越界,她就不会为难她们。   萧氏轻轻的拍了拍周锦嫣的手,抿嘴笑了笑,缓缓道:“你五妹妹是个调皮的,以后,你这当姐姐的少不了帮母亲看着点儿了。”   这话一出口,周锦嫣突然眼圈红红的,这几日她强装镇定,她不想去争什么,可就怕母亲有了朝姐儿之后,就嫌弃她了。可听母亲这么说,她知道,母亲这是在宽慰她。   因为是庶女,她很是懂规矩,虽然和萧氏也很是亲近,可却从未太过亲昵。可此刻,她却笑着埋在了萧氏怀里,“母亲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五妹妹的。”   说完,她懵懂的发觉自己忽略了些什么,忙又开口道:“还有六弟弟。”   如此懂事又可爱的孩子,萧氏笑着看着秋姨娘,“你呀,也别拘着她,这不如今朝姐儿也在,她们姐妹俩虽然差个几岁,可小孩子嘛,自然是能够玩到一起的。”   堪堪坐了半个椅子的秋姨娘听着萧氏这话,哽咽道:“太太说的是。”   这边,呆呆的看着这些的周锦朝顿时心生感慨,这秋姨娘真是个心思通透的。比起那些费劲脑子,七绕八绕满腹阴谋的姨娘,她这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庶出又如何?女儿家的婚事那可是拿捏在嫡母手中的,将来过的好不好,还不在嫡母一句话间。单看这点,周锦朝就觉着这秋姨娘其实一点儿都不愚笨,也看的出她是真心疼四姐姐的。若不然,这后院中多得是想生个哥儿的,生了女儿的,也难歇了心思,还想再争一争。可秋姨娘,是真的安分。她这样的人教导出来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差。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我又来了 ☆、请罪   这厢秋姨娘和四小姐周锦嫣从萧氏那里出来,刚穿过抄手游廊,便远远的瞧见董氏和丫鬟香蝶往这边走了过来。   秋姨娘素来安分,此刻再看到董氏那张脸,她自己都忍不住的替董氏尴尬。这得多大胆多没脸才能做出那等肮脏事儿,现在肚子里又有了孩子,真是羞死人了。   周锦嫣看了秋姨娘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略微有些忧心道:“姨娘,你说母亲应该不会纵容董氏那般嚣张的被抬进府邸吧。免签卖身契,老太太那里又给聘礼,这不是生生打母亲的脸吗?”   听她这么一说,秋姨娘也不由的蹙了蹙眉,“这世界上越是不要脸面的人,越容不得人。这个道理我懂,太太怎么会不懂?纵容董氏如此高姿态入府,日后三房只怕是家宅不宁了。”   周锦嫣咬咬嘴唇,低声道:“姨娘说的是,这当家太太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纵然老太太想给董氏体面,母亲又怎么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说罢,周锦嫣微微垂眸,好半晌才抬头看着秋姨娘,这几日因为董氏的事情,她知道秋姨娘夜不能寐。她哪里不了解姨娘的心思,这董氏若是得势了,她们日后可就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了。而那样的日子,对她们来说绝对可以说是个灾难。   太太心善,从不故意刁难妾室,而对于她这个庶女,虽不能够说和亲生的一般,可也无差了。即便是现在有了五妹妹,可今个儿太太宽慰她的那些话,她知道,太太还是怜爱她的。周瑾嫣自小就随了秋姨娘的性子,不掐尖不好强。而今,太太有了五妹妹还仍然念着她的好,只此一点,她就觉着足够了。   正房   “太太,表小姐说是过来给您赔罪,现在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丫鬟琥珀进来回禀的时候,萧氏正哄两个孩子睡觉呢。   听了这话,她没好气的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她来做什么?你打发她回去吧。”   说罢,萧氏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董氏是个执拗的性子,怕是要问你我为何不见她。罢了,她若是问起,那你就替我问她一句,她是以什么身份来给我赔罪的,是寄居在府邸的表小姐,还是侍奉老爷的姨娘?”   萧氏这么说,倒也不是故意为了为难董氏,实在是,这董氏太吃里扒外了。她这哪里是来请罪的,分明就是来求她成全,逼她退一步。   这边,董氏听了琥珀的话,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院子里,拿起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太太,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出了这事儿之后,我真的愧疚极了,早就想着给太太赔罪,可又害怕扰了太太的清闲。”   “方才又听闻柳嬷嬷竟敢那般奴大欺主,我才知我这些年竟然一直都看错了人。我发誓,我对太太没有半点儿不敬之心,还请太太……”   董氏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来人正是三老爷周世安。   自打那日之后,董氏这还是第一次见周世安。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扰了太太的清闲?”周世安冷眼看着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董氏怎么都没想到周世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往幽兰院来,平日里,这个点儿他应该是在书房的。   对于表哥周世安,董氏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一颗心就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他一席白衣,还有那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味,几乎是一瞬间就浸入了她骨子里。   原先这最多只是小女孩的心思,可老太太却是火眼金睛,姑侄两人一拍即合,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形。   董氏知道现在的她就仿若是周世安心里的一根刺,可她相信表哥只是一时间对萧氏有些愧疚罢了。他最终会发现她的好的。   董氏就这么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对于他的质问,她故作胆颤的身子瑟缩一下,哽咽道:“表哥,我自知对不起太太,今个儿柳嬷嬷那刁奴竟然随意指摘太太身边的人,我哪里还坐得住。”   周世安无意听她解释,嘲讽道:“董氏,你存着什么心思,你当我是傻子。你这般气势汹汹的跪在这院子里,这不是故意让底下的奴才嚼舌根,说萧氏不宽容,不大度,故意苛责你吗?”   “表哥,我没有……”董氏一副我很冤枉的样子,哽咽的开口想要辩解。   周世安袖子一甩,淡淡道:“够了,我没功夫和你废话,我告诉你,你最好谨守本分,别玩小心思,更别贪图那些有的没的。”   甩下这句话,周世安径直就进了屋。   萧氏见他进来,忙上前欠了欠身:“老爷,这后宅的事情原不该让老爷头痛的。只是这董氏,说到底现在还不是老爷的妾室,若妾身真的受了她的礼,老太太那里,怕是又要多心了。”   萧氏这话说的真的是分外聪明,她这不是故意给董氏没脸,也不是故意端着,她不过是在保全老爷的体面。   果然,听了她这话,周世安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若说这些年,这后宅中周世安能够和什么人说句贴心话,那也只有萧氏一人。因为他嗣子的身份,他心里的好多苦楚,好多为难,他有时候自己都有些颓败。可萧氏却能够不偏不倚的替他分析。她没有故意去挑拨他和老太太之间的关系,可也没有装聋作哑,和稀泥。她很有自己的见解,看的出,她打心眼儿里面是为他好。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出了董氏这事儿之后,周世安对她很是愧疚。   萧氏笑了笑,转头看着炕上已经睡着的周锦朝和祺哥儿,柔声道:“眼瞅着就该准备满月宴了,妾身已经写了帖子,老爷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周世安噗嗤一笑,“一切有夫人操办,哪里会有遗漏?”   周世安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的敷衍之意。这些年,有萧氏这个贤内助在,好多事情,他根本无需操心。因为,没有谁会比她做的更好。   “芸儿,昨个儿我往寺庙添了香油钱,给朝姐儿和祺哥儿做了长明灯。朝姐儿和祺哥儿经此凶险,多少是让我感觉后怕,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听了这话,萧氏不由得有些心绪翻涌,她紧紧抓着周世安的手,哽咽道:“老爷放心吧,这俩小东西经历那般艰险都能够平安降生,可见是有老天爷庇佑的。”   话音刚落,只听炕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周世安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宝贝女儿醒来了。   萧氏见此,略有为无奈道:“这丫头,鬼机灵呢,定是知道老爷来了。”   周世安哈哈一笑,上前小心的把周锦朝抱在怀里,看她白嫩的小脸蛋儿,他难掩笑意道:“这证明朝姐儿黏我,夫人莫不是吃味了?”   被这么一打趣,萧氏顿时满头黑线:“老爷怎么也跟个孩子似得,就不怕丫鬟们听了偷笑。”   周世安勾着女儿的小手,不以为意道:“她们敢!”   周世安如此高调的宠着朝姐儿,萧氏当然是高兴的。   这时,祺哥儿也醒来了,不过却有几分睡意朦胧。他眼睛眨巴眨巴盯着被爹爹抱在怀里好不乐呵的妹妹,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他这样,萧氏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逗他,“你呀,再不知道争宠,你爹爹心里就只有朝姐儿一个人了。”   这日的午饭周世安就和萧氏一起用了。   因为已经是秋末,天气愈发凉了。萧氏就直接让厨房弄了个羊肉锅子。   周世安笑着看着她:“也只有在你这个能吃上这个了。”   在周世安心里,萧氏是千好万好。除了掌家之外,平日里夫妻两人相处也觉着惬意的多。尤其萧氏还总能够在吃的东西上折腾出不同的花样儿。相比后院那些见了他不是畏畏缩缩就是小心翼翼的想算计些福利的姨娘,他当然还是觉着萧氏这里,更自在些。   当然,他知道秋姨娘是个好的。可那温吞的性子,多少会有些无趣。   “老爷,今个儿你试试这个蘸料吧,里面放了香菜花生粉和芝麻酱。”   周世安笑着点头,果然,如萧氏所说,别有一番味道。之前他不怎么能够受得了香菜的味道,可薄薄的羊肉片儿混合着这些蘸料,竟然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老爷,朝姐儿和祺哥儿满月宴,东府老太太肯定是要来的,不过妾身琢磨着,离满月宴不还有几日,不如明个儿妾身抱着祺哥儿和朝姐儿先去东府一趟。想来伯母肯定早就念叨着了。”   闻言,周世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已经是西府的嗣子,老太太最厌恶他和东府有来往了。可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儿,他觉着萧氏带两个孩子王东府走一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看周世安这神色,萧氏就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萧氏知道他心里的纠结,他本该称呼东府老太太为母亲的,可现在却只能够叫一声大伯母。   这样的事情,落在谁身上,也难免有些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卖萌求收藏,嘤嘤…… ☆、东府   虽然知道一大早就要去东府给伯祖母请安,可当周锦朝迷迷糊糊被奶嬷嬷们弄醒,给她擦脸穿衣时,看着窗外才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慨道,古人果然是不知睡懒觉为何物。   一旁的萧氏见她哈欠连连,东倒西歪又往炕上倒下的可爱样子,笑着上前把她提溜起来,“你这小东西,就不能够学学你六哥哥。”    闻言,周锦朝微睁着眼睛故作似懂非懂的往身旁的祺哥儿看去,在看到他精神抖擞一脸兴奋就和好不容易逮着出门机会的小孩童一般的神色时,她顿时满头黑线。   没一会儿,周锦朝和祺哥儿已经被包裹在襁褓中,先往寿安堂请安去了。   原本萧氏离一个月的月子坐满还隔着几日,可因为董氏惹出的这丑事,萧氏哪能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孩子的洗三她连床都下不得,是以洗三礼只是很简单的办了,伯祖母只打发了几个嫂子过来,对此,萧氏是知道的,伯祖母那脾气,过来还不直接当场撂老太太的脸面,肯定也是怕她以后左右为难,才暂且忍了没来。可是每日,伯祖母都会差身边的丫鬟来幽兰院一趟,整个府邸的人哪里看不出来,伯祖母这是在给老太太施威,让她知道,她还不到当睁眼瞎子的时候。   当然,除了这个萧氏更知道老爷这些日子顶的压力有多大,每日去寿安堂晨昏定省,都只能够在外面磕头请安。老太太这是故意要让阖府的人知道,老爷不孝。如此情形下,萧氏哪里还能够坐得住,满月宴就在几日之后,到时候众多宾客,可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可纵然萧氏心里对老太太有诸多不满,今个儿往东府那边请安,她还得先来寿安堂这边才行。老太太的刁难她虽然不惧,可表面上她还得把规矩都做全了,有时候想想,她也挺多感慨的。   绕过抄手游廊,再过一个垂花门就是老太太的寿安堂了。如萧氏所预想的一样,她们在偏房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老太太才发话让她们进去。   周锦朝被奶嬷嬷抱着,才进去,她就闻到浓浓的檀香味,让人几乎呼吸都困难。她是知道的,老太太素爱礼佛,可此刻她却觉着很是讽刺,礼佛之人最有慈悲之心,可老太太浑身上下哪里能够寻得着半分。   老太太端坐在上首,在她下首边坐着的是一个身着胭脂红点赤金线暗纹夹袄,月白色襦裙,头戴缠丝赤金如意簪的妇人。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不用想,必然是五太太苏氏了。   大概是碍着老太太在,周锦朝看到五太太见到母亲进来之后,微笑着朝母亲点了点头。   之后,母亲规矩的给老太太行礼问安,而她和祺哥儿则被奶嬷嬷抱着,跪在地上,也算是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皱眉看了萧氏一眼:“早就说过,好生静养就是,没必要过来给我请安。这知道的会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不是编排我这老婆子故意端架子,刻意为难你。”   老太太对于如何刁难萧氏想必已经是融入骨子里了,只是让她气闷的是,萧氏却从未因为这样的刁难而有任何的觉悟。就好比,今个儿她还要带着两孩子往东府去,给那边的老太太去请安。   她固执的觉着,萧氏之所以这个时机往东府去,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来给膈应她,明知道东府老太太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向来不愿意见到三房和东府刻意走近,可她却置若罔闻,偏偏和她对着干。   萧氏颔首,浅笑的看着老太太,恭敬道:“母亲疼惜儿媳,儿媳是知道的。可母亲疼惜是一回事儿,儿媳怎么能够乱了规矩。”   经她这么一句,老太太险些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没喘过来,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似笑非笑道:“你这急巴巴的给东府老太太请安,可见东府老太太更是疼惜你。我这老婆子又怎么敢和东府老太太相比。”   萧氏恭敬的跪在那里,故作惊愕道:“母亲,您这又是多心了。伯祖母和您一样都是长辈,儿媳岂会厚此薄彼。”   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话让老太太瞬间浑身热血上涌,她恨恨看了萧氏一眼,沉声道:“罢了,你退下吧。好歹老三也是东府老太太的骨血,我哪有那能耐拦着。”   不阴不阳的话却并未让萧氏有任何的忐忑,她恭敬的磕了个头,缓步就往外面走去。   见她离开,老太太颤抖的手直指着她离开的方向,怒骂道:“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她这眼里根本就没我!”   老太太震怒,五太太苏氏自然也不能再坐着,她忙紧张的站起身,宽慰道:“母亲,您别动怒,这生气是小,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自打嫁到周家,苏氏一开始就感觉到老太太对三太太的不喜。刚开始她觉着或许是三太太做错了什么,可这几年下来,她也不是睁眼瞎子,根本就是老太太在这里瞎折腾。老太太对三房的嫌隙她是知道的,可她并不觉着有什么,这西府若不是有三太太在,早就乱套了。还有三老爷那手中西府一半的财产,若在自家爷手中,怕是现在也已经败光了。   苏氏十分清楚,三老爷虽然是西府的嗣子,可毕竟和东府是断不了干系的。这府邸的爵位一直也是东府承袭,更不要说伯祖父曾经还是太子太傅,现在虽然致仕了,可威望尚存。而东府大老爷现在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二老爷虽说未入仕,可娶的是江宁织造沈晏之妹,就是庶出的四爷如今也在翰林院任职。这虽说已分家了,可以后少不得仰仗东府。   可这个道理她懂,老太太却不懂。在她心里,怕是一切都是东府欠她的,就因为三老爷得了西府一半的财产,她就不停的刁难三房,有些时候,连她都替老太太觉着没脸,也因此,她和三太太妯娌间根本没多少走动,老太太成日的作妖,她哪里好意思舔着脸面往三太太那里去呢?   嫁入府邸这些年,她如今膝下唯有骞哥儿一个,依着她的私心,她不图别的,她只希望骞哥儿能够争气一些,万不可和五老爷一样纨绔不堪。   东府   和寿安堂尴尬的气氛相比,东府老太太柳氏的静安堂,可是一片的热络。   知道她们要来,除了老太太和老太爷之外,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也都来了。   周锦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早已经备下的蒲团,只此一个小细节,她就知道她这嫡亲的祖母是个慈善之人。要知道,方才在寿安堂那里,娘亲可是直接就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   萧氏恭敬的跪下,才磕完头,老太太柳氏便笑着让大太太把她扶了起来。   “知道你是个规矩的,可这么大早过来,朝姐儿和祺哥儿怕是还没睡够吧。”   说话间,大老太太早已经忍不住让奶嬷嬷把一蓝一红襁褓中的周锦朝和祺哥儿抱到她身边。   早就想去看这两小东西了,想到那日的凶险,差点儿就见不到这两小宝贝,大老太太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这些日子她总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松口的,她若是咬牙不答应,她的老三也不会有这样的为难了。连带着,连孩子们也跟着受苦。   见大老太太这样,大太太孟氏忙上前宽慰道:“母亲,总归这东西两府只隔着一道门,您若是想见朝姐儿和祺哥儿了,还不是简单的一句话的事情。”   大太太孟氏是定国公的嫡次女,宫里贤妃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因此,在孟氏看来老太太忧心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大不了,就以她的名义说想让朝姐儿和祺哥儿过来东府玩,她就不信了,西府老太太还能够真的拦着不成。   孟氏这句话倒是把大老太太给逗笑了,她笑骂她一句:“平日里说你是个泼猴儿你还不依,我看这话也只你敢说了。”   孟氏笑道:“母亲又打趣我了。三弟虽然如今成了西府的嗣子,可哪里能什么委屈都受着,就说那什么表小姐,若是换做我,早就直接打出门去了,哪里还能够让她在这里继续兴风作浪。”   说罢,她看着萧氏又道:“三弟媳,你放心,那董氏若真敢吃里扒外的想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宫里的贤妃姐姐赏她一本《女训》,看她还敢不敢放肆。”   听孟氏这么一说,萧氏忍不住也乐了。她这大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就是这直爽的性子,真的让人不喜欢都难。   她知道,孟氏是故意说这句话的,西府老太太向来关注东府的一举一动,想必过不了一个时辰,这话就传到她耳中了。   “怎敢污了贤妃娘娘的耳朵,大嫂放心吧,我平日里虽然懒得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董氏这个,我若退一步,岂不是让三房妻妾不分,于老爷声名有损。”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锦朝忍不住眼角弯弯,她很清楚,大伯母未必就真的是想帮母亲,但凡在这府邸的谁不是人精,纵然妯娌间亲近,可也少不得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因为这个,她更觉着大伯母是聪明之人,她可以和二太太四太太暗地里较劲儿,可对于母亲萧氏,她知道在大老太太心里,这个过继了的儿子永远是她心中的痛。这顺势的帮衬三房一些,她在大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就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卖萌求收藏! ☆、满月宴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周锦朝便见大伯母,二伯母和四伯母都退了出去。她知道,这必定是大老太太早就安排好的,特意留母亲一人,说些体己话。   仗着年纪小,她和祺哥儿并没有被抱下去。   从她那个角度看不去,她这嫡亲的祖母柳氏真是通身的气派,暗紫细碎洒金缕吉祥纹上衣,那眉眼间的贵气,哪里是西府那作妖的董氏可以比的。   老太太静静的看了一眼萧氏,在看到她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并未有任何的精神不济时,她鼻头突然一酸,这孩子当初是她选的,她看重的就是萧氏的这副心性。   “方才老大媳妇她们都在,我也不方便说些什么。你这孩子,伯母清楚你受了委屈,可你莫要多想,这事儿再没有让她得逞的道理。”   “前几日,我就怕你心思重,我看得出,你心里是真的有老三的。只是这孩子,到底是让你伤心了。可老三我是最清楚的,他不是个乱来的。你万不可因为这个,和老三心里生了嫌隙。人这一辈子啊,谁都想活的明白,可若真的眼里丁点儿沙子都容不得,那为难的反倒是自己。”   听着老太太这话,萧氏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言外之意。一席话说的她喉咙瞬间一阵哽咽:“伯母……”   老太太轻拍她的手,轻轻叹息道:“说到底,当初若不把老三过继到西府,也没这么多破事儿。这些年,我何尝不是提着心。尤其是董氏有了老五之后,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把老三给养歪了,如此浅薄之人,你当我不恨。可到底当年在宗族面前都是见证过的,既已成了西府的嗣子,我即便是想插手,也不好事事插手。”   “可这次的事情,她不嫌丢脸,我还得顾及府邸的脸面呢。这虽然已经分了家,可若是这等妻妾不分的事情传到外面去,岂不让人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老太太这番宽慰,让萧氏心里真的颇多感慨。这些年,老太太对她很是照拂,她知道老太太疼惜她。可这般敞开窗户说话,倒是真的把她当做府邸的姑奶奶疼爱了。   “伯母放心,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和老爷置气。”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满月的这一日。   周家在京城是大家,和萧氏相好的一些夫人小姐,自然是都请来了。一大早,府邸门口就络绎不绝的来了好多马车。   周世安是真疼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在幽兰院转悠着,甚至还亲自给祺哥儿穿了衣服。   “老爷,哪有你这样的,我看整个京城,再没您这么疼孩子的了。”   看他虽然笨手笨脚的,可还是成功的给祺哥儿穿好了衣服,一旁的萧氏眼睛都要瞪圆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涌上了笑意。   想着前几日大伯母和她说的那些话,此刻,萧氏心里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了。子清仍然是她的子清,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这边,周锦朝见爹爹今天竟然只顾着陪祺哥儿玩,趁机就整个人往他怀里倒去,软软的身子就这么偎依在周世安的怀里,周世安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脸颊,笑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吃醋了。”   一旁的萧氏也是笑到不行,“老爷,这还不是你惯的。”   说着,笑意嫣然的上前轻轻勾了勾周锦朝的鼻子,“真是个机灵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   周锦朝一路上被美人爹爹抱出去的时候,沿路真是一片的喜气。这几日她从奶嬷嬷那里也听到了些消息,对于她和祺哥儿这满月宴,西府这些下人们可都早就想着沾点光了。母亲素来大气,尤其是得了龙凤胎,肯定会比往常打赏的更多一些。   只是,到了正院的时候,周锦朝还是能够看出,诸位太太夫人看到母亲和父亲恩爱亮相的时候,皆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京城虽大,可董氏这事儿,哪里能够逃得过她们的耳光。周锦朝是知道自家娘亲的,严令下人们不许嚼舌根,可寿安堂那边,却是恨不得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像是娘亲故意委屈了她亲侄女似得,想借此让娘亲退一步,把董氏给“娶”进门来。   对于董氏如此居心叵测,在场的太太夫人心里只有恶心的慌。即便是不和萧氏交好,她们也断然看不得这样的肮脏事儿的。   满月宴,作为外家的萧家那边肯定是得来人的,这不,周锦朝的外祖母,萧家的老夫人谢氏一见着这宝贝外孙女和宝贝外孙,就忍不住的上前把两个孩子一一抱了抱。   洗三那日老大媳妇回来说两个孩子虽然看着还好,可只怕是身子还是有些虚,一听着这个,谢老夫人就恨不得扒了那董老太太的皮。可到底她不能够和乡下泼妇一般,她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反倒是让女儿为难了。   此刻,看着白白胖胖的两个外孙,谢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待满月礼一结束,谢老夫人就往幽兰院来了。   白芷端了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吉祥果、香薷饮、玫瑰酥放在桌子上。   谢老夫人笑着看着女儿,“看你和三爷这般,我也就放心了。人活着本就不能够事事顺心,出了这丑事,你只需好生应付就成,万不可为那小贱人为难了自己。”   萧氏笑着抓着她的手,缓缓道:“女儿不孝,劳母亲忧心了。”   谢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说的什么话,当娘的还不是一辈子操不完的心。换你,你也一样。”   说着,她突地看着在炕上玩耍的周锦朝和祺哥儿笑了起来:“这两小东西当真是可爱,也难怪三爷像是眼珠子一般的疼爱。”   “只是,也不知道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若是个女孩也就罢了,若是个哥儿,寿安堂那位,怕是又动别的什么心思了。”   闻言,萧氏嗤笑一声:“母亲,您看您,这真的是关心则乱了。是个哥儿又怎么样?董氏若是个规矩的,让她养着也无所谓。可若是居心叵测,那倒不如养在我身边。我只要开口说抱过来,老爷必不会拒绝的。”   “这些年,老爷和老太太心里的嫌隙多得是,不过是碍着孝道,不得不退一步罢了。可若老太太真的打那方面的主意,老爷也不可能不知轻重的。”   谢老太太微微一顿,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起来:“可不就是我关心则乱了。小孩子懂什么,你若好生养着,没几日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若是养得好了,将来也是宸哥儿他们哥俩儿的助力。”   在炕上玩着不亦乐乎的周锦朝怎么都没料到,自个儿娘亲竟然如此通透。要知道,她看到的那些宅斗文中,庶子庶女多得是夹缝中求生。可娘亲却不一样,她不介意给这些庶子庶女体面,她也不是苛责之人。就这样的心性,也难怪那日东府老太太会有那样一番话。   教了规矩,便知礼了,即便是知道了他是董氏生的,或许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感慨,可到底也不可能坏了心。   周锦朝是真的佩服娘亲这步棋了,后宅这些争斗可以说是永不会停歇,可娘亲却从不把这些放在眼里,更不会因为这些,而让自己变成那种恶毒之人。说到底她是当家主母,有着是千百种法子对付那些乱蹦跶的人,只要拿捏住了别人的短板,还怕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卖萌求收藏 ☆、本心      “四哥哥,再高点儿,再高点儿嘛。”     幽兰院中,周锦朝咯咯的笑着,那欢笑声让整个院落都变得欢快起来。   身后推着她的四少爷周延宸可不敢由着她使性子,嘀咕道:“五妹妹,你再撒娇也没用,待会儿若是不小心摔下来了,娘亲定要罚我的。”   随着秋千越荡越低,周锦朝顺势嗖的一下就跳了下来,转身整个人往周延宸身上扑去:“四哥哥,你放心,娘亲若是罚你,我就挡在你前面。”   话音刚落,只见周延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低斥道:“你就忽悠四哥哥吧,周锦朝,你掰手指算算,从小到大我和四哥哥替你背多少黑锅了?”   闻言,周锦朝撅撅嘴,腮帮子鼓鼓的,“六哥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多啊,不过是偶尔几次罢了。”   看着自己这六哥哥周延祺,周锦朝到现在都不免感慨,怎么祺哥儿越长大越像是个小大人了,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她和祺哥儿今年都八岁了,可记忆中,祺哥儿甚少像四哥哥一样,陪她玩的这么欢快,他平日里不是捧着一本书发呆,要不就是瞅着她撒娇卖萌的时候出来和她斗嘴,天知道周锦朝多少次忍着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偏偏周延祺见她生气的时候,笑得就像只狐狸,好像逗她玩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一般。   “四哥哥,你看六哥哥又欺负我了,嘤嘤。”   周锦朝多聪明啊,转身就向周延宸控诉着。   周延宸缓缓勾起唇角,想了想,对着周延祺道:“六弟,朝姐儿还小,你就不要总逗她玩了,你若是把她都哭了,我可不帮你哄啊。”   这,这,周锦朝怎么觉着四哥哥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怎么给人的感觉还是她无理取闹多一些。   想及此,周锦朝朝周延宸嘟嘟嘴:“四哥哥坏,陪着六哥哥欺负我,我不要和你们玩了。”   说完,就佯装生气的往屋里走去。不过,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哪里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屋里,萧氏早已经闻着外面的动静了,见她一进来,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你呀,今天是书院那边老先生家里有事告了假,可这才一日的功夫,你怎么就玩的这么疯?不知道的还以为娘亲平日里怎么拘着你呢。”   周锦朝嘿嘿笑着扑倒在她怀里,“娘亲,朝儿不是见四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想多黏着四哥哥嘛。”   闻言,萧氏无奈的戳了她额头一下,不过眼中尽是宠溺:“也是,你自小就和你四哥哥最要好,为着今年秋闱,他平日里都在书院那边,这次回来,可不把你给乐坏了。”   提及周延宸,萧氏言语间也是掩盖不住的骄傲。她这儿子,不过十八岁就中了解元,这绝对是在整个京城都轰动的。要知道,天下读书之人那么多,想要考中,那堪堪是千万人过独木桥,丁点儿都不夸张。   萧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喜极而泣。   正说着呢,周延宸和周延祺先后走进来。   见四哥哥来了,周锦朝笑着从一旁的碟子中拿了一块栗子酥递给他:“四哥哥,我知道你最爱吃栗子酥了,快尝尝。”   只是还没等周延宸伸手拿,就见一旁的周延祺云淡风轻的伸手丝毫都不知羞的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也罢了,他还一脸满足道:“这栗子酥的味道的确是不错,不错。”   瞧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周锦朝急的拽拽周延宸的衣袖:“四哥哥……”   只可惜才刚开口,她就见萧氏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改口道:“四哥哥,既然六哥哥吃了这块,那朝儿就再给你拿一块吧。”   说完,又偷偷做了个鬼脸,才伸手往碟子中拿去。   见几个孩子欢快的样子,萧氏也抑制不住的勾起了笑容。   却在这时,韩嬷嬷缓步走了进来。   周延宸和周延祺见此,和萧氏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萧氏漫不经心的剥着手中的橘子,淡淡道:“可是望湘阁又有什么事儿了?”   听到望湘阁三个字,一旁的周锦朝也忍不住抬眸看向韩嬷嬷。七年前,董氏还是没能够得逞,签了卖身契,做了父亲的妾室。当年她笃定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哥儿,为着这个,听说每天在菩萨面前祷告,只是最终还是没能如了她的愿,生下了西府的六小姐,周锦妙。   为着这个,老太太还抱病了些日子,不过没多久就又复活了,这些年,没少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娘亲是谁,哪里能够任由她和董姨娘蹦跶。董姨娘嚷嚷着说是娘亲给她药膳中下了东西,才致使她这些年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如此叫嚣,娘亲只让人把妙姐儿抱到了身边儿,说是要养些日子。这一下,董姨娘才惊慌失措起来,隔三差五的求到父亲那里去,半年之后吧,她才又把妙姐儿给要了回去。经此一事,董氏即便是心里有怨,也不敢仗着老太太在,那般不知收敛了。   每日的晨昏定省也不再拿乔了。直到,两个月前,听说董姨娘停了换洗,多半是又有孕了。   人这若是有了念想,腰杆儿也就又硬起来了。这不,才几日的功夫,便说身子虚的很,窝在望湘阁养胎,不来给娘亲请安了。   “太太,您今个儿吩咐膳房往董氏那边送的糕点,奴婢听说,董氏当场就赏给了身边的丫鬟。”   听着这话,萧氏倒是一点儿的惊讶都没有,她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周锦朝,浅笑道:“朝儿,你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周锦朝一下子就笑了:“娘亲,董姨娘之前又不是没吃过苦头,可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几次,这就是愚笨了。”   萧氏满意的笑了笑:“朝儿能看的这般通透,娘就放心了。你记着,妾室终归是妾室,你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恭顺,可断不可因为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你失了本心。人都可以有私心,只要不越界,那么,你可以给她体面,可若是不识抬举,那么,便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作者有话要说:  潜水的童鞋出来啦! ☆、不甘   香蝶端着盆热水进来的时候,董姨娘还在书桌前抄经卷。许是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今个儿董氏穿了一件烟霞色洒丝月兰合欢花比甲,桃红色百褶裙,头上更是戴了前些个儿老爷才赏下来的赤金镶青金石簪子,远远看着,整个人身上似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微微屈了下身子,笑道:“主子,您要不休息一会儿吧。您如此虔诚,佛祖必定是看在眼里的,定会保佑您生个哥儿。”   一天一卷经,董姨娘手腕的确也有些酸了。满意的看着眼前抄好的经卷,她微微勾勾唇角,缓缓道:“罢了,今天就先这样了。”   见她放下手中的笔,香蝶忙上前搀扶着她,“主子,你小心点儿。”   侍奉着董氏洗了手之后,香蝶突然低声道:“主子,这几日您没往正院那边去请安,可老太太那里,您却去的比往日还紧,这太太都看在眼里呢,您说太太会不会动别的什么心思?”   要知道当初太太可是雷厉风行的就把六小姐抱到了正院长达半年之久,这若不是主子苦苦哀求,六小姐现在都指不定回不来呢。虽说作为奴婢不该质疑主子的决定,可她还是心中有些感慨。   听了香蝶这些话,董氏大抵也知道她的忧心。可这正是她的为难之处。这些年她做小伏低,处处都被萧氏压着。她就怕,她若是不争一下,这孩子还未出生,怕是老爷已经在萧氏面前许诺把孩子抱给萧氏教导了。她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何况,她盼这孩子已经盼了太多年。   而且,之前生妙儿的时候,她偏爱辣一些的东西,可这次,她却更爱酸涩一些的口味。甚至,她找有经验的嬷嬷看过了,就这尖尖的肚皮,不出意外应该是个哥儿了。   这个时候,真的不容她不起这样的心思。别看萧氏平日里也不会故意的为难她,端的是宽容大度,可这些年她哪里在她手中讨到半分好处了。吃的用的都是按着月例,多余的就只能够自己掏腰包了。在这西府萧氏又是掌家太太,有时候即便是有老太太在,她也免不得受一些委屈。   见董姨娘沉默的没说话,香蝶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她小心地觑了一眼董姨娘,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周锦妙走了进来。   董姨娘看到她,忙笑着走了上前。   “怎么样,给你四哥哥送的荷包,你四哥哥可喜欢?”母女俩才刚坐下,董氏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延宸得了直隶解元,这阖府上下可高兴坏了,虽然董氏心里难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她也知道,宸哥儿是老爷的嫡长子,在这问题上,她可不能够含糊。   董姨娘才开口,周锦妙就不耐烦道:“姨娘,你可不可以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四哥哥和六哥哥眼里只有朝姐儿一个妹妹。哪里有我的存在。我看,姨娘以后也不用让我上赶着巴结四哥哥了,这就是再巴结,别人难道还不知道,我不过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说不准背后怎么嘲讽我呢。”   董姨娘自然知道女儿的委屈,尤其是自打女儿被萧氏抱在正院养了半年之久之后,女儿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要说萧氏倒也没有苛责女儿,甚至可以说那几乎是当做亲生女儿来养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那都是比照着朝姐来的,而且还听说太太把朝姐儿玩的好些玩具,也都拿来给女儿。所以说,阖府上下谁都知道女儿在正院养的比在她这里还要精细百倍。   这若一直都养在正院,或许女儿心里也就没什么芥蒂,就如她所担忧的那般,真的把太太当做了她的嫡母,而把她这个姨娘当做了外人。可偏偏她把她弄回来了。她紧着赶着疼她,可到底不能和太太相比,吃的喝的用的,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额外的份例。这不,女儿的心思就越发的重了。甚至为此,偶尔和她争执的时候有一次还责怪她为什么要把她给要回来。这闷气虽然没生多久,可董姨娘心里却是清楚的,女儿心里怕是真的怨她了。   因为这样的隔阂,董姨娘更是千百倍的想让她不要想那么多,自己省着也要让她穿的好,戴的好。就说她这每季额外请裁缝铺做的新衣,比朝姐儿都多呢。   可庶女终归是成不了嫡女,她虽然尽可能的满足她,可到底她心里还是气闷的。   想到这些,董姨娘又不由得红了眼睛。   看她这样,周锦妙就更不耐烦了,她就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姨娘,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若是当初你好好的讨了父亲的欢心,又有祖母撑腰,现在这府邸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既然当初选了退一步,那这会儿又哭给谁看?”   是的,这些年周锦妙也多少是听说了当年的事情。可听了这个,她就更是心里一团火。之前她偶尔也会觉着董姨娘可怜,可自从知道了那些事儿之后,那心里的几分可怜倒成了不甘。   就是因为她当初退了一步,忍了不该忍的委屈,如今才处处得看人眼色。   幽兰院   “怎么?听说这几日董氏托病没来给你请安?”   周世安接过萧氏递给他的茶,眉间有几分愠怒道。   萧氏浅浅的笑笑:“老爷,瞧您说的,董姨娘如今有了身孕,有些懒散,也是应该的。加之当年她生产的时候折腾那么一番,身子多少有些亏损,这次自然得更小心翼翼些。”   要说萧氏这话吧,真是聪明的很。当年董氏生了周锦妙之后,知道是个女儿,愣是闹腾了一场,当时正是冬天,外面可是漫天大雪,她还没出月子呢,就哭哭啼啼的往寿安堂去请老太太做主,说是有人偷换了她的哥儿。   这么一闹,就连东府的老太太都惊动了。   后来还是周世安发话,说她若是再要胡闹,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妙姐儿就交给萧氏来抚养,她这才消停下来。   这会儿,萧氏当然不是随意提及这事儿的。她知道,周世安虽然这些年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每个月里,有那么几天会往董姨娘那里去,可到底也不过是当董姨娘是个物件儿,甚至都比不得长辈们身边的猫儿狗儿尊贵。   果然,听了她这话之后,周世安脸色变了变,沉声道:“董氏这次若是生个女儿也便罢了,若是个哥儿,我看还是在你身边教导为好。”   不怪周世安有这样的心思,若是个哥儿,那自然他得多看重一些。董氏他是不放心的,就她那性子,可不是要把儿子给养歪了。   萧氏笑笑:“老爷,您看您这是想多了吧。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何况,董氏那般聪明,若真的生了儿子,恨不得阖府第一,哪里可能不尽心教导。”   这不说还好,一说周世安的眸子更深了:“不瞒你说,我怕的就是这个。她野心大,又有老太太在。到时候,岂不是让我被动了。”   萧氏故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老爷想的长远,这个妾身倒是没考虑到。”   说话间,只听外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周世安才笑着往门口看去,周锦朝就甜甜的扑到了他的怀里。   “爹爹。”   看着宝贝女儿,周世安瞬间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他笑着弹了自家闺女额头一下,道:“今个儿回来这般早,可别告诉爹爹,又逃课了?”   “哪有,朝儿听书萱说爹爹往幽兰院来了,就跑着过来了。爹爹可别冤枉朝儿。”   听着周锦朝撒娇的声音,周世安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要说周世安,作为古代人肯定是更看重儿子多一些的。可对于周锦朝,他却是从骨子里想要宠爱的。这孩子自小就黏自己黏的很,尤其是人又有些鬼机灵,时不时的总是让周世安啼笑皆非,这些年就愈发宠着她了。   一旁的萧氏见此,无奈的蹙了蹙眉头,看着周锦朝道:“朝儿,进来可给你爹爹请过安了?可不能没规矩。”   周锦朝偷偷对她做了个鬼脸,起身恭敬的给周世安请了安,“爹爹才不会怪朝儿呢,朝儿心里敬着爹爹,爹爹是知道的。”   像是配合她似得,周世安笑着点了点头。   周世安是最注重规矩的,可他的女儿他清楚。聪明,大方,规矩,也只有和他在一起,身边又没外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就是和东府的几个姑娘相比,朝儿都一丝不差的。   “老爷,您就纵着她吧。看以后谁还敢要她。”   萧氏私底下就这般打趣周世安,可周世安却很是不以为意:“看不上我家朝儿的人,那才是真的眼瞎了。哼!等朝儿长大了,我绝对会给朝儿寻一门最好的婚事。”   “爹爹,老先生说朝儿这几天的字很有进步呢,您一会儿再在书房教朝儿写字,好不好?”   “好!好!”周世安爽快的应下。   他根本不知道,周锦朝根本就是瞄上了他书房那几本游记,习字只不过是顺带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大家多多支持哦。 ☆、好算盘   虽然已经无数次踏入爹爹的书房,可每次,周锦朝都还有一种幽静雅趣的感觉。周世安给这里取名“惜字斋”,书房的匾额更是精心用古隶书题写。   走进去,入眼便是一梨花木竹纹屏风,靠墙的是一个卧榻,身后墙上挂了《汀洲芦雁图》,左下角是一个茶炉,纱罩下摆着饮茶用的托盏。目光再转向临窗旁,可以看到是一张檀木雕花书桌,一个多宝阁书架,上面错落地摆着各式卷轴。   更不用说,周世安是一个极其附庸风雅之人,春时,这里四壁下全是山兰,槛前还精心的种了半亩芍药;夏时,建兰、茉莉香泽浸入,沁人衣裙。重阳前后,周世安兴致一来,移菊北窗下。而到了冬天,窗外满满的都是腊梅,暖暖的阳光照进来,和室内的烘炉一结合,别提有多美了。   眼下正是夏天,周锦朝远远的就闻到了茉莉花香。   没一会儿,周锦朝坐在了案桌前,笑嘻嘻的看着周世安在那里润笔。   “朝儿,你还小,又是女孩子,手腕力道那自然不能和你四哥哥六哥哥相比,今天爹爹依旧是教你描红,怎么样?”   周锦朝笑道:“那爹爹手把手教朝儿嘛,没有爹爹在,我手总是抖。”   周世安无奈的握紧她小小的手,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撒娇,其实即使是在他眼中,朝儿的字也很厉害的。只是,这小丫头,总是想法子黏着自己。   不过他也不会戳穿她,反倒是特别纵容她这样的孩子气。毕竟这样的孺慕之情,在他心里是格外的珍贵的。   “朝儿,写到这一笔的时候,要提腕、悬腕。这样,字才更有力道。”   周锦朝笑眯眯的点点头。   就这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周锦朝感觉手腕都要断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周世安,“爹爹,痛。”   周世安最受不了的就是周锦朝撒娇了,每次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他心都要融化了。   “来,爹爹给你揉揉。”   他才刚伸手帮她揉了几下,周锦朝就咯咯的笑着挣脱开他,往书架旁跑去:“爹爹,朝儿想看这几本游记。”   见她乌黑的眸子中满是光亮,周世安忍不住失笑道:“你呀,哪里是让爹爹教你习字的,我看你就是冲着这几本书来的吧。”   被戳穿的周锦朝瞬间小脸变得通红,“爹爹,您这都看出来了?”   周世安笑眯眯的上前从书架上取下她要的那几本书,递给她。   正要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让膳房准备些乌梅汤过来解暑,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原来,竟是董姨娘和周锦妙来了。   见书房里周锦朝也在,董姨娘眼中有几分的诧异。不过很快也就恢复正常了,只见她笑意嫣然道:“这几日天愈发热了,妾身便让膳房做了绿豆汤送来,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扰了老爷。”   身后的周锦妙直直的看着案桌上的那几张字帖,一看就比周锦朝自己写的进步很多,难道,是爹爹手把手教她的?这么想着,她心下猛的一咯噔。   好一会儿,她才恍过神来,给周世安和周锦朝一一见了礼。   因为董姨娘和周锦妙的到来,周世安也有些兴致寥寥。   “你既怀着身孕,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因为当年那样的龌龊,周世安起初对董姨娘一直都心生厌恶,可董姨娘却也是个聪明的,初成了他的妾室的时候,面对他的横眉冷眼,董姨娘伤心之时忍不住把这些年在怀宁舅家的遭遇都说了出来。至于那晚莫名其妙的纠葛,董姨娘只说自己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大可以在外面当个正经娘子,万没有故意算计他的念头。这一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周世安虽不至于因此而怜香惜玉,可到底也有几分的感触。   可他给她体面,不代表她就能够仗着自己肚子里又有了,没了规矩。   董姨娘当然知道他是不高兴自己这几日没去太太那里晨昏定省,当下委屈的眼圈红红的。   “老爷既然还有事儿,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一旁的周锦妙见她如此不经事,急着从袖子中拿出几张字帖,忙道:“爹爹,妙儿写了几张字帖,还请爹爹指点一二。”   闻言,周世安顿了顿,不过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和朝儿的字相比,周锦妙的字的确是写的更精湛,可周世安却有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这孩子虽然优秀,字写的好,画画的好,琴棋书画也样样都出挑,可他愣是没有那种对朝儿的宠爱和期待。   哪怕是朝儿鬼画符一般的胡乱弄些自诩为大作的画,可他每次看着,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或许,这便是偏宠吧。人有十指还各有所长,周世安觉着他的这几个闺女中,朝儿自小就是那独一无二的。   “五姐姐,你觉着妹妹写的怎么样?”   周锦妙自诩自己的字比周锦朝写的好很多,是以,她故意刁难她道。   周锦朝翻着手中的游记,漫不经心道:“很好啊。”   说完,她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书去了,好似,这对她来讲,一丝都没放在心上一般。   周锦妙强压下心里的不爽,满是委屈的看着周世安:“爹爹,您看五姐姐。”   周世安自然注意到方才那一幕了,他垂着眸子,可却掩盖不住那宠溺的味道。   只听他笑着道:“你五姐姐惯会耍滑偷懒,这不,爹爹给她挑了一本书,规定她一个时辰内就看完。否则,爹爹可就要罚她了。你五姐姐现在,肯定是没时间评价你的字帖的。”   哦,原来是受罚了啊!   听着爹爹这话,周锦妙一下子就幸灾乐祸起来。   因为太激动了,她浑然没注意到,周锦朝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意。   从书房一出来,董姨娘便不赞同的看着周锦妙道:“妙儿,你又何须和朝姐儿过不去。你爹爹可是最宠她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不说还好,一说,周锦妙脸色瞬间就变了,“同样都是爹爹的女儿,我不过是字写的比五姐姐好了一点儿,姨娘便也这般的作践我。难道,在姨娘心里,我出身比不得五姐姐,其他的也一定要样样比五姐姐差,不能越过五姐姐吗?”   女儿的多心让董姨娘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可怜见的,姨娘怎么会这么想。你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姨娘何尝不盼着你样样都好。可你方才那点小心思,真的太孩子气了。”   周锦妙满眼委屈的看着她,“够了,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了。我看这个家里,只有祖母是真心疼我的,我才不要像姨娘一样,一辈子都做小伏低。”   丢下这句话,周锦妙就往寿安堂跑去。   这边,见周锦妙满腹委屈的跑进来,二老太太心都要碎了。   原先,董姨娘生了周锦妙之后,二老太太心里是很失望的。甚至是,隐隐的对周锦妙有些不喜。   可周锦妙伶俐聪明不说,还格外的孝顺她。日日往这边晨昏定省,逗她乐呵,这时间长了,二老太太心里自然是喜欢的紧。这不,西府的几个小姐中,最得她心思的就属周锦妙了。   周锦朝自不用说,就她那长的和萧氏愈发像的容貌,二老太太就觉着碍眼的慌。什么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四小姐周锦嫣,性子太过温顺不说,又对萧氏恭顺的很,二老太太自然也是不喜的。   剩下的,便是老五这边一个姨娘生的七小姐周锦珍,可珍姐儿只是个庶女,哪里能得了二老太太的眼。   “祖母……”     周锦妙一进来就委屈的扑倒在了二老太太怀里。   等她娓娓道来之后,二老太太脸都气白了,“这小孽障,我就说随了萧氏的骄傲矜贵。”   虽这么骂着,可二老太太也不可能让人把周锦朝弄到自个儿身边,好生教训一翻。   周锦妙自然也是清楚这个道理的,见老太太发怒,她忙道:“祖母,您别生气。您身子要紧。”   “五姐姐毕竟是嫡女,孙女哪敢有什么委屈。”   二老太太看了周锦妙一眼,暗暗叹息一声:“只希望你姨娘肚子里这次是个哥儿,这么一来,就好了。”   见二老太太面沉如水,周锦妙低声道:“祖母,若是妙儿这次真的得了个弟弟,不如抱到祖母身边养着吧。祖母不是常说平日里闲散的很,您若是养了个孙儿,岂不就热络了。”   周锦妙实在是不放心董姨娘,她那性子,哪里镇得住大场面。除了会自怨自艾,哭哭啼啼,还能做什么?可祖母就不一样了,若是祖母发话,即便是父亲想拦着,怕是也得顾忌孝道吧。   二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也难为你为你姨娘想这么多,这些年她若是有你这样的玲珑心,还怕收服不了老三的心。可她,真的太让祖母失望了。”   闻言,周锦妙偎依在二老太太膝盖上,乖巧道:“祖母放心吧,妙儿绝对不会和姨娘一样,妙儿知道,整个西府,唯有祖母是真心疼爱妙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哦。 ☆、狂妄   董姨娘有了身孕,又传闻十有八九是个哥儿,二老太太这不又浑身是劲儿了。   这日天才刚刚亮,周锦朝和四小姐周锦嫣便装扮妥当往二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去了。   她们不比周锦妙,去迟一点儿二老太太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也比不得珍姐儿,她是五老爷的庶女,在老太太心里无足轻重,自然不会折腾她。   “五妹妹,一会儿祖母若是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且听了就好,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周锦嫣拉着周锦朝的手,低声叮嘱道。   周锦朝笑了笑,“四姐姐放心,我只当祖母是格外疼惜我。”   看她笑意嫣然的样子,周锦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这几日我听身边儿的丫头说,似乎六妹妹有意住到寿安堂的东厢房去,六妹妹自小就是掐尖好强的性子,可之前也从未嚷嚷着要住到寿安堂去,五妹妹,你说这……”    说着,周锦嫣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些年周锦嫣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从不招惹任何的是是非非,可董姨娘的做派她却是看不上的。她真当太太是瞎了不成?如此大的动静,怕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周锦嫣的意有所指周锦朝自然明白,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讽刺道:“董姨娘上次不也嚷嚷着阖府上下都知道她肚子里怀了个哥儿吗?她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长记性。不到瓜熟落地的那一刻,她就这般坐不住了,等到时候闹个灰头灰脸,看她怎么收场。”   “可我听姨娘说,老太太这次还特意从外面请了杏林圣手林太医,还有南安巷口的术士,都说她肚子里怀了哥儿。”周锦嫣低声道。   周锦朝微微一笑:“四姐姐,老太太就是再乖张,岂有把孙儿接到自己身边养着的道理,父亲和母亲都健在,她这么做,不说别的,东府姑祖母第一个就不依。何况不还有爹爹吗?别看爹爹平日里不通庶务,对后宅之事也懒的理会,可这件事情上那绝对是不可能低头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寿安堂的前庭。   二老太太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可这些东西又免不了招惹蚊虫。这春冬时还好些,一到夏天,就惹的二老太太烦心到不行。   这不,周锦朝和周锦嫣一进去,就看到几个丫鬟手中拿着药剂蹲在花丛中细心的清理着。   “四小姐,五小姐好。”   见两人来了,守在门口的婆子恭敬的打开福寿纹锦帘。   见此,周锦嫣和周锦朝对视一眼,两人心底都生了同样的疑问。要知道二老太太最不待见三房,每次她们过来请安,都得好生晾着她们一番,才让她们进去。今个儿,倒是奇了,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儿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恭敬的给二老太太磕头问安:“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在二老太太这里请安的时候,她们这些晚辈都得空腹,这若是别人还好,可周锦朝每次来请安,那少不了老太太让她布菜,侍奉她用膳。老太太又刁钻的很,这么一桌子才全靠周锦朝张罗不说,她还总是挑三拣四,要不烫了,要不就是多了,饶是周锦朝心里素质极其好,也偶尔有那么几次,想拿起桌上的盘子直接从老太太头上浇下去。   还是萧氏聪明,每每周锦朝往寿安堂来之前,就会提前备一些味道不太重的点心,再拿薄荷柠檬水漱口,这么一来,老太太即便是想刁难,也找不着错处。   二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对周锦朝淡淡的,而她的这份不喜和刁难落在周锦妙眼中,那真的是格外的让她开怀。   她颇有几分奚落的看着周锦朝,故意埋汰她道:“五姐姐,祖母对你的宠爱那真是独一份儿的,就连我,日日承欢在祖母膝下,祖母都觉的我笨手笨脚,不让我侍奉着用早膳。”   周锦朝莞尔一笑:“可不是,这阖府上下谁不说祖母偏宠于我。”   周锦朝这话说的让一旁的周锦嫣险些笑了出来,她真的是佩服死五妹妹这伶牙俐齿了,不仅仅是堵的妙姐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老太太,怕是这顿饭也绝对吃不香了。   果然,二老太太顿时拉下脸来,愠怒的瞪了一眼周锦妙。   被这么一瞪,周锦妙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心里真的是不爽极了,为什么她每次找周锦朝的茬,每次反倒是她出了丑。   周锦朝倒是没事人一般,侍奉着二老太太喝着燕窝莲子羹。   屋子里瞬间静的可怕,半晌之后,二老太太终于是用完了,她审视的看了眼周锦朝,似真似假道:“隔几日便是你姑祖母的寿辰了,你们几个也多往东府走动走动,别搞得像是我故意拘着你们,见不得你们亲近东府一般。”   二老太太这话一出口,不仅是周锦朝,就连周锦妙都显得格外的不解。   要知道,二老太太和伯祖母最是不对付,可以说,东府老太太就是她的逆鳞,谁要是敢和东府走近了,便是打她的脸面。   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在此事上对她不敬的。在周锦朝很小的时候,因为偷偷跑去东府玩,回来老太太还动怒罚她跪了祠堂。这之后,但凡提及东府,老太太对周锦朝都是那种含沙射影的语气。   不过老太太既然如此说,周锦朝也不可能戳穿这层窗户纸去追根问底。又立了会儿规矩之后,二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就让她们退了出去。   一出门,周锦嫣轻轻道:“祖母方才那话怎么把我给搞晕了。”   周锦朝笑叹:“管她打的什么主意,这几天我们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去东府几个姐姐玩了。”   说罢,周锦朝做了个鬼脸,似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   周锦嫣顿时满头黑线,不过却很感慨周锦很早的七巧玲珑心,别看五妹妹平日里有些孩子气,可那聪明,她敢说在诸位姐妹中,却是独一份儿的。就说侍奉老太太用膳之事,纵然老太太怎么刁难,她就是不为所动,眉头不皱一下。这若是起初还能装,可几年下来,周锦嫣算是知道了,她这五妹妹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更别提为着这个委屈伤神了。   单单这份气度和定力,这府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两人笑着从寿安堂出来,才刚走过抄手游廊,便见一个身穿绿色比甲的丫鬟行色匆匆的穿过了垂花门。   “四姐姐,那丫鬟可是兰姨娘身边的丫鬟春冬?”   周锦嫣点点头:“看着像是。许是兰姨娘身子又不好了,匆匆去请大夫了吧。”   兰姨娘和秋姨娘一样,都在周世安身边侍奉多年了。可奈何她肚子不争气,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不,时间久了,便有些忧思过甚,染了病。   开春的时候,兰姨娘身子好了一些的。这次,只怕是因为董姨娘上蹿下跳的,让她又自怨自艾了。   对于父亲的妾室,周锦朝鲜少会注意到兰姨娘的存在,一年里有半年多都是病着,想必就连爹爹,怕是也有些不记得她了。   这厢,两人才回到幽兰院,刚给萧氏请过安,就见琥珀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太,不好了。兰姨娘身边的丫鬟春冬方才去外面请了大夫过来,谁知六小姐竟说自己养的猫咪这几日很是懒散,就中途把大夫给请到望湘阁去了。兰姨娘本就心思重,这会儿,这会儿竟是给气晕过去了。”   “放肆!”萧氏神色一凌,眼中满是怒气。   “去,去把那孽障给我押过来,还有董姨娘,让她也一块过来,让她看看,她这些年教养了个怎么不知所谓的东西。”   望湘阁   “姨娘!你怎么总是对我指手画脚的!那兰姨娘算什么东西,没有生养之功,又是个病秧子,说到底在这个家里我也算是她半个主子,怎么就不能够让大夫先往我这里来了?”周锦妙趾高气扬道。   “妙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就知道,这几日你在老太太那边,定是把你的心思养大了。你为什么行事就这么不看后果呢?兰姨娘虽然没有育嗣之功,可那是侍奉在你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人了。就连姨娘,也不敢轻易埋汰了她去。她也算是你半个长辈,你怎么可以这般狂妄,若是让你父亲知道,可怎生是好?”董姨娘是真的急了,她只恨她该拘着周锦妙少往老太太那里去的,她只当老太太是这个西府的老祖宗,可纵然老太太疼爱她,也不该这般没了规矩。   这落在府邸上上下下人的耳中,只会说她不知所谓。   见董姨娘忐忑不安的样子,周锦妙冷哼一声:“姨娘,我看你就是太胆小怕事了。一个父亲都记不起来的奴才,你以为父亲会真的为了她罚我吗?我虽然比不得朝姐儿得爹爹的宠爱,可爹爹也没少夸我聪慧灵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奴才,就动怒呢?”   周锦妙扬着小脸,还想高谈阔论一番,却听太太那边的韩嬷嬷来了。   董姨娘险些晕厥过去,她这肚子里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想借此在老爷面前得脸,可这糊涂东西却如此狂妄,她的心里对周锦妙就又一阵的恼火。   可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只能够舔着脸皮去求太太宽恕了。   真是作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若是觉着还行的话,记得收藏一个哦,么么哒 ☆、混乱      幽兰院中,气氛阴沉的可怕,丫鬟们行事间也都轻手轻脚的,饶是萧氏严禁底下的人嚼舌根,可六小姐把给兰姨娘看病的大夫截了去,这么大的事儿哪里能够真的堵得住。   虽然是侍奉主子的奴才,可这些下人们也都是有想法的,这兰姨娘虽然不受宠,可怎么说也比阿猫阿狗金贵吧,六小姐当真是狂妄,也难怪太太会如此动怒了。   萧氏一把把手中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因为气急,指尖都在颤抖:“平日里你私底下那些小动作,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让人省心,难不成在你眼里,一个小畜生都比不上一条人命!”    萧氏这么冷冷的一扫过来,周锦妙倒还没什么,一旁的董姨娘立即重重的磕着头,瞬间,额头已经是一片的青紫:“太太别生气,都怪妾身没有教导好六小姐,才铸成如此大错,太太若是要罚,就罚妾身吧。六小姐年纪还小,还请太太宽恕。”   说着,董姨娘急忙拽了拽周锦妙的衣袖,示意她服软求饶。   看她这样,萧氏更是气极反笑道:“董氏,如今这阖府上下都知道你怀着身孕,金贵着呢,你这般磕头求饶,你是想让府邸上上下下的人以为我在苛责你吗?”   董姨娘一听,脸色忽的一白,没错,她的确是存着这番心思的。若不然,哪里需要磕头磕的额头都青紫了。   她紧紧咬着嘴唇,有些胆颤的看了一眼萧氏,萧氏虽然平日里鲜少动怒,可此刻她看得出来,她今个儿是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了。   这么想着,董姨娘是真的有些诚惶诚恐了,她想都没想,一把拽过周锦妙,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糊涂东西,还不快给太太认错!平日里在先生那里学的教养,难道都忘了不成!”   周锦妙被打直接就懵了,她紧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董姨娘:“姨娘,你竟然打我?那兰姨娘一无育嗣之功,二无父亲的宠爱,您竟然为了她打我?”   听听,这是什么话?萧氏更是气急,她猛的站起身,指着周锦妙道:“兰姨娘虽无育嗣之功,可也是侍奉你父亲的姨娘,而你到现在了都丝毫不知道悔改。”   说着,萧氏看了一眼身侧的韩嬷嬷,怒极道:“今个儿若不动用家法,我看这不知所谓的东西,是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动家法!董姨娘一听,哭天抹地的上前就拽着萧氏的衣服:“太太,求您别动家法,六小姐还小,您让她跪祠堂,或者是让她抄经卷,求求您了!”   原本还有几分骨气的周锦妙此刻也吓傻了,她当场就腿软了,她知道萧氏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小命,可若是被府邸上下知道她被用了家法,那她日后还怎么做人啊。   想及此,她忙战战兢兢磕头道:“母亲,我知道错了,求您绕了我这一次吧。”   这些年,萧氏待人宽容,西府是从未动用过家法的。也因为这样,周锦妙此刻恐惧极了。   却在这时,董姨娘突地转移了目标,跪着向周锦朝求饶起来:“五小姐,你说说话,你六妹妹她已经知道错了,求你和太太说一句,就让太太饶过她这一次吧。”   一旁原本看戏的周锦朝这会儿算是彻底服了董姨娘了,她强撑着嘴角的笑意,缓缓站起身,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董姨娘,一字一顿道:“董姨娘,六妹妹糊涂了,难道姨娘你也糊涂了吗?您育嗣有功,又是老太太最宠爱的侄女,你跪我,不是故意陷我于不义吗?这若是传出去,满京城的人怕是都以为永安侯府五小姐乖张狂妄,竟敢公然羞、辱怀着身孕的姨娘。到时候,我就是想辩解,也是百口莫辩了,你说呢?”   董姨娘身子僵了僵,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八岁的周锦朝竟然一样就戳穿了她,而且咄咄逼人到丝毫余地都不留。   她的心里瞬间是五味陈杂。   “五小姐,我断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原先还准备哭天喊地的董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回眸之际,竟撞上了周世安满是怒火的眸子。   周世安向来不屑于理会后宅这些破事儿,是以,见到他来了,萧氏也有几分诧异。   “老爷,你怎么过来了?”   周世安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突地一脚就踹向跪在那里的董姨娘。   萧氏也被吓坏了,惊呼道:“老爷!”   董姨娘如今怀着身孕,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周锦朝也愣住了:“……”   周世安那冷冷的眸子落在董姨娘身上,“生了如此不知所谓的东西,我看你肚子里这个没了也罢!”   董姨娘真的是被吓傻了,就算是当初她算计他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他也没这般动怒过。可此刻,他那铁青的脸让董姨娘真的觉着,他是恨不得杀了她的。   董姨娘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老爷,您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   周世安冷哼一声:“怎么这会儿竟想到跪我了?方才我进来之前,不是看你那般镇定的跪在朝儿面前吗?董氏,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自己女儿犯了大错,竟敢玩心思把朝姐儿也拉下水。你这等毒妇,我如何能留你在府邸!”   “来人,把这毒妇和六小姐送到庄子上,没我的命令,看谁敢让她们回来!”   董姨娘本本就已经浑身惧怕了,听着他这冷冷的话,她当即就给晕了过去。   就在这个当口,只见二老太太董氏在安嬷嬷的搀扶下,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还不快去叫大夫。”   二老太太几乎是被眼前的情景气晕了,她第一时间冷冷的看向了萧氏:“早知道你就是个祸害,如果如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你看我不让世安休了你!”   周世安勉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挡在萧氏面前,沉声道:“母亲,您又何须为难她,董氏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了,那也是老天爷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若不是安嬷嬷搀扶着她,二老太太哪里还站得稳,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周世安,“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周锦妙见二老太太来了,抽噎着忙扑倒在她怀里:“祖母,父亲要把我和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您救救妙儿吧,妙儿不想离开祖母。”   说着,眼泪像是金豆子一般,刷刷的就落了下来。   二老太太猛的一震手中的拐杖,气呼呼道:“妙儿别怕,有祖母给你撑腰,看谁敢把你送走!”   甩下这句话,二老太太搂着周锦妙就离开了。   周世安看了萧氏一眼,安慰她道:“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别放在心上。老太太那里,自有我来处理。”   萧氏微微顿了顿,点了点头。   周世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深沉道:“从今个儿起,便让兰姨娘从秋水轩搬出来,住到芙蓉院去吧。”   说完,周世安便往外院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萧氏头痛的抚了抚额。   韩嬷嬷忙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韩嬷嬷是萧氏的心腹,经过方才那么一场混乱,此刻她心也是提着的,“太太,老太太当真是护短的很,我看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就揭过的。”   萧氏摸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淡淡道:“老爷方才也的确是气的失了些分寸,到底,董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萧氏倒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固然她平日里最是大度,宽容,可也不是那种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   董姨娘这胎若是保得住,那是天意,若是保不住,就如老爷方才所说,或许真的是没有这个命数。   说着,她暗暗叹息一声,伸手把周锦朝搂在怀里,“朝儿,你今天说的那番话,娘真的很欣慰。经此一事,老太太定是震怒。不过朝儿放心,娘一定不会好好护着你们的。”   周锦朝亲昵的在萧氏身上蹭了蹭,乖巧道:“娘,朝儿已经长大了,绝对不会让人欺、辱了去,娘亲放心吧。”   “对了,娘亲,隔几日就是姑祖母的寿辰了,朝儿绣了寿桃,您说伯祖母会喜欢吗?”   周锦朝虽然过了八年闺阁生活,可她觉着自己对刺绣真的生来就没有天赋,从她手中出来的绣品,简单的还可以,若是复杂了,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不过她也不拿这个为难自己,她觉着心意是最重要的。是以,这次伯祖母寿辰,她特意用六十只五彩鲜桃巧妙布局搭配在“寿”字上。   “你送什么,伯祖母都会喜欢的。何况娘亲觉着朝儿的寿桃虽然不是那么繁琐,却也独具一格。”萧氏笑眯眯道。   她的朝儿有几斤几两,萧氏是知道的。为着这个,董姨娘之前还故作好意的说没必要那么折腾孩子,府邸养了这么多的绣娘,几日赶工就出来了。的确,绣娘的功夫又细又扎实,放在京城那也是拔尖儿的。可她的朝儿却是格外的懂事孝顺,一句话就把董姨娘给堵了回去。   “绣娘绣的是比朝儿好,可伯祖母过寿,最看重的难道不是心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群么么哒! ☆、戒尺   望湘阁   董姨娘脸色苍白的靠在石榴纹引枕上,看着大夫神色凝重的样子,她的身子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一旁的二老太太也是满眼的焦急,在大夫把完脉之后,急道:“怎样?难不成真的……”   那大夫还未开口,董姨娘这边已经是哽咽的哭出声来。   二老太太猛的一震手中的拐杖,怒其不争的瞪了她一眼:“哭什么哭,大夫这不还没说什么吗?”   那大夫看着眼前这情景,额头不由的也有了几分冷汗,斟酌几秒之后,他缓缓道:“老夫还是先开几服药吃着看吧。姨娘受了惊,的确是动了些胎气,可若是能好生将养着,也未尝不能平安生下来。”   话音刚落,董姨娘原本紧紧攥着锦被的手猛的松开来,她难掩喜悦的看着大夫,“那您的意思是说,孩子无碍?”   大夫闻言,看了董姨娘一眼,沉声道:“怀孕这人切忌忧思过甚,眼下也只能够好生养着了。”   一听这话,董姨娘嘴角刚浮现的几丝笑意,瞬间就凝固了。   这边,香蝶刚送大夫离开,躲在二老太太后面的周锦妙难掩气愤道:“祖母,谁都知道您有多么看重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太太今个儿这番发作,妙儿看就是故意为难姨娘的。外人只道太太心慈,每日里好吃的好喝的流水般的往姨娘这里送,可实际上,她早就想把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   周锦妙腮帮子鼓鼓的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董姨娘一声怒斥,“糊涂东西,这会儿了还丝毫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你是要逼的姨娘去死吗?”   周锦妙一愣,委屈的看着二老太太:“我知道姨娘怨我害你差点儿没了肚子里的孩子,可难道我不委屈吗?那兰姨娘算什么东西,这些年也没见太太怎么抬举兰姨娘。偏偏这个时候,她倒是想做好人了。还不就是找借口来为难我吗?”   这话一出口,董姨娘脸上更是一层寒意,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如此愚蠢不堪的东西。   二老太太虽然顽固,一向袒护着周锦妙,可今个儿这事儿她听到了一些,在周锦妙满腔委屈看向她的时候,她突然沉声道:“安嬷嬷,去拿戒尺来。”   周锦妙不可置信的看着二老太太:“祖母,您向来很最疼我的?”   二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正因为祖母疼你,才不得不罚你。你想因为你而让你姨娘再次遭受你父亲的厌弃吗?这些年,你父亲鲜少动怒,可今个儿,却连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了。你说说,你该不该罚?”   “平日里你掐尖好强,这没什么,可兰姨娘再不得你父亲宠爱,那也容不得你如此张狂,没几日就是你伯祖母的寿辰,若是传出去你为了一个小畜生竟如此不知所谓,那你的名声,可就毁了。这些年,祖母才慢慢晃过神儿来,想要得到什么,那必须得脑子聪明点儿,否则,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咽下苦水的反倒是自个儿。”   说话间,安嬷嬷已经拿了戒尺走了进来。   周锦妙浑身一哆嗦,她不想理解祖母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连祖母都不护着她了。   她向来好脸面,因为有二老太太护着,虽说是庶女的身份,可她心底却觉着自己比五房的珍姐儿高贵多了。   “祖母,妙儿知道错了,您不要让人打我。”   二老太太暗暗叹息一声,喃喃道:“妙儿,你记住,你今个儿这委屈,不会白受的。等你姨娘顺利的生下孩子,这个后院,风向可就要变了。”   说罢,她猛的怒喝一声:“伸出手来!”   周锦妙瑟缩的看着她,可看她面沉如水,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   “啪!”的一声过后,周锦妙掌心瞬间出现一道红印。   “祖母……”周锦妙又疼又委屈。   哪知,二老太太却冷冷道:“再打!”   足足十下之后,二老太太才喊了停。   周锦妙已经是被打的浑身生了薄汗,可她生生咬着嘴唇,愣是没有哭出来。   看她这执拗的性子,二老太太缓缓道:“妙儿,祖母的确是可以拦着你父亲不把你们送到庄子上去,也可以把你护在羽翼之下,让你不受丁点儿的委屈。可你姨娘呢?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因此是事让你父亲和你姨娘再生嫌隙,你不觉着自己很愚蠢吗?这些年,我煞费苦心想给你们体面,眼下是半点儿都不容出错。我让人打你,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今天不仅得受罚,一会儿,你还的规规矩矩的往你父亲面前去认错,知道了吗?”   “你受了委屈是小,丢了些颜面是小,现在唯有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二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周锦妙直接就傻了。   可她又不敢忤逆二老太太,否则,这些年她努力的在二老太太面前固宠,岂不是都白费了。   可她又觉着很不甘心,她委屈的看着二老太太,哽咽道:“祖母说什么,妙儿都依祖母。可您难道就甘心让太太这般得意吗?孙女丢了脸面没什么,可落在太太眼里,只怕以为祖母是怕了她了。”   果然,周锦妙这话让二老太太眸子瞬间一冷,顿了顿之后,她微微一笑,“这些,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了。你只需要先去认错,至于别的,祖母自有盘算。”   二老太太是什么性子,那自然是丁点儿都不能有损她的威严的。她是罚了周锦妙,给足了萧氏脸面,可她不过是为了安抚老三。可她既然在这件事上退了一步,那么,她自然有法子在其他事情上,让萧氏有苦难言。   那萧氏不是最疼爱朝姐儿吗?想起周锦朝那和萧氏愈发相似的脸,二老太太眼里就涌起深深的厌恶。   她知道老三也很疼朝姐儿,可再怎么宠爱,她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娃子。萧氏和苏氏妯娌间这些年也少见嫌隙,苏氏是想当个老好人,可若是骞哥儿突然有了什么意外,又被告知和朝姐儿天生相克才有此灾难,苏氏难道还能够坐得住吗?   没错,骞哥儿是她嫡亲的孙子,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加之这些年,她对苏氏真的太过失望了。扶不上墙不说,还总在她面前当和事老,帮着萧氏说话。对于这些,二老太太早就心里有了琢磨了,这西府该是老五的天下,老五平日里纨绔不堪,这没什么。可这后院,也绝对不能成了三房的,否则,这不就是鸠占鹊巢了吗?   二老太太可是打了好算盘了,老三固然宠着朝姐儿,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到时候即便是东府那老太太想插手,也不好不顾骞哥儿吧。她这可是占了理儿的。   就让那萧氏眼睁睁的看着朝姐儿被送到庄子上去吧!   幽兰院   萧氏漫不经心的拿着茶盖撇着里面的浮沫,却在听到韩嬷嬷回话的时候,她眼里满是诧异。   “你说什么?老太太竟然罚了妙姐儿。”   韩嬷嬷点了点头:“是啊,奴婢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呢。还以为是老太太故弄玄虚,做给老爷看的。可打听之后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六小姐的手掌现在都肿着呢。”   正吃着点心的周锦朝听了韩嬷嬷这话,差点儿就把自己给噎着了。   看她咳嗽的样子,萧氏无奈的笑着上前轻拍她的后背:“你呀,刚才夸你沉稳了,这会儿又变回了原样儿。”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的周锦朝从韩嬷嬷手中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疑惑道:“祖母可是最宠六妹妹的,今个儿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舍得罚六妹妹了。”   “可是娘亲,方才祖母不还气势汹汹的来给董姨娘和六妹妹撑腰吗?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改了主意了?”   萧氏垂着眸子,几秒之后,她伸手拍了拍周锦朝的手,听不出喜怒道:“怕是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暂且是无碍了。否则老太太可不得再过来闹。”   “说来老太太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知道你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若她强行这个时候护着妙姐儿,你说董姨娘即便是怀着身孕,又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当然了,她更怕董姨娘即便生了孩子,这孩子也不得你爹爹的欢心。”   说着,萧氏暗暗叹息一声,似是在感慨,“其实娘亲倒是希望董氏能够顺利生下这孩子,否则,你爹爹心里,怕是多少会有些愧疚。别看你爹爹今个儿怒气冲冲,可若董氏这孩子真是被他一脚给踹没的,他若是对董氏生了怜惜,生了愧疚,我们就被动了。”   “这些年,董氏那么蹦跶却一直都不得你爹爹的眼,还不就是因为你爹爹心里没她吗?不过是当她是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儿罢了。可若是她这次真的没了孩子,你爹爹难保不存着补偿她的心思。”   听萧氏这么一说,周锦朝怔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年,她虽然知道爹爹后院有秋姨娘,有董姨娘,有兰姨娘,未来或许还会有其他姨娘,可她总觉着,娘亲在爹爹心里,那是独一份的。可此刻听了萧氏这些话,她突然觉着,这些年娘亲宽容,大度,可心里也不是一点苦都没有了。她不屑于和后院这些姨娘斗,可却也不得不防备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哦,嘻嘻 ☆、知错      “小姐,您忍着点儿。”     元梅是侍奉在周锦妙身边的大丫鬟,这会儿正轻轻的帮周锦妙敷着药。看着自家主子掌心一片青紫,她忍不住嘀咕道:“这安嬷嬷也真是的,老太太纵然说是要罚小姐,可她这当奴才的应该注意点儿力道,看把小姐打的。”   周锦妙也是疼的厉害,可她又不能够埋怨什么。安嬷嬷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人,阖府上下哪个不给她几分面子。她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敢对安嬷嬷有什么想法。   况且,今个儿这事还不是太太故意拿捏她,萧氏这个嫡母当真是会装,这些年从未缺她这个,缺她那个。可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太太对她颇是瞧不上眼。当初说把她抱到上房就抱到上房了,那般金贵的养着,可说穿了,她不过是想堵住府邸那么多人的嘴罢了。   虽然她当时很小,见着一切东西都新鲜的很,对于萧氏给她穿的,吃的,戴的,也掩盖不住的开心。可她哪里看不出来,即便是她和朝姐儿穿的衣服看似是一样,可细细瞅着,那衣服上的暗纹,首饰上的宝石,都是有差别的。而这几乎让人忽略的差别,却是能够让所有人知道,她即便是住在了上房,也是庶出的身份,和嫡出的朝姐儿,是绝对不一样的。   “哎,你轻点!”不知道是想到这些她心里不开心了,还是元梅真的手上没掌握好力度,只见她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训斥道。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可您手上的淤血若不给您轻轻的揉开,怕是到了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小姐这手也好不了。”   元梅这么一说,周锦妙更是心底一阵酸涩。   是啊,这若是那日被东府的几个姐姐看到了,岂不是要嘲笑她。这么想着,她强忍着掌心的痛,沉声道:“罢了,你帮我揉吧。这点儿伤算的了什么,丢了脸面才算是大。”   原本因为当董姨娘和父亲的事儿,东府的几个姐姐私下里看她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屑和轻蔑了,她可不能够自个儿送上去让她们瞧不起。   这么想着,周锦妙烦躁看着元梅帮她包扎好伤口,就往幽兰院去了。   这个点儿,父亲该是在幽兰院用晚饭的。   她一个庶女,虽有老太太护着,可到底也不敢真的让父亲厌恶于她,更不能够因为她而连累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脸面上很是放不下,可她也只能够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边,萧氏才布好菜,就听六小姐来了。这会儿正跪在院里呢。   对于周锦妙这番行径,萧氏觉着倒不意外。毕竟,在老太太受了罚,这会儿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来老爷面前博取怜惜。   周世安原本正拿着筷子准备吃饭,听韩嬷嬷这么一说,顿时就敛了笑:“如此不知所谓的东西,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周世安这话虽然是气话,可到底他对于周锦妙是失望的。这些年,他虽未和看重朝姐儿一样看重这个女儿,可他总觉着,她懂规矩,纵然有时候会有些小别扭,也是小孩子家闹情绪。   可今天她竟然敢那般对待兰姨娘,这真的是让他意外的同时,更让他震怒。   周世安最注重家风,如何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萧氏听他这么一说,暗暗叹息一声,浅笑道:“老爷,您都多大人了,哪里有和小孩子置气的。”   “妙姐儿固然有错,可老太太也已经罚了她了。这会儿跪在外面不敢进来,肯定是害怕老爷还在气头上。而且这大晚上的,地上寒气重,若是受了寒,那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难不成真把妙姐儿拘在屋里。”   “今个儿这事,妾身已经严令西府的人乱嚼舌根,想来老太太也是这么交代的。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节,若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妙姐儿没去,这不是更让人揣测吗?若是这么被传出去了,于府邸其他姐儿们也不好。而且我可是听说,宫里头贤妃娘娘很是喜欢大房的淑姐儿,贤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又是大皇子的生母,王妃又去了有两年多了。这说不准,一个恩旨下来……”   说着,萧氏故意顿了顿,又道:“这个当口,可不能因为妙姐儿的事,于淑姐儿的名声有损。否则,妾身真的没脸见大嫂了。”   周世安闻言,笑着握着萧氏的手,似是有些感慨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些气过头了。”   “不过,淑姐儿这事,真的作准?”   这淑姐儿年方十六,可那大皇子已是三十有五了,这虽然说是给人当继妃,可到底是委屈了这孩子吧。   一旁的周锦朝见爹爹这么问,也惊讶的看着萧氏。   见她这好奇的样子,萧氏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觉着孩子还小,在她面前谈及这些,多少有些不好。可转念一想,这哪里小了,再过几年就及笄了,到时候也该相看起来了。   何况她自小就亲近淑姐儿这个大姐姐,这会儿即便是她不说,依着这小妮子的疯劲儿,肯定少不得折腾她身边的丫鬟。   这么想着,萧氏缓缓开口道:“大皇子虽然年长一些,可王府却唯有两个庶女,倒也不算委屈。”   周世安点点头,“也是,圣上如今身子虽然康健,可已是暮年,而太子殿下也三十有二了。这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心里哪里会没有想法。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平衡之术,伯祖父当年可是太子太傅,虽然这些年从不参与党争,一心效忠圣上,可圣上还是不得不忌惮太子势力过大。与其说是贤妃娘娘看中了淑姐儿,倒不如说,她揣摩准了圣上的心思。”   周世安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加之还有东府几位老爷的照拂,年初在户部谋了一职,对于朝堂这些事儿,也算是有些自己的见解。   圣上膝下十多位皇子,当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时,正值藩王动乱,无奈之际,圣上立了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为储君。这么一来,大皇子可就尴尬了,大皇子英勇善战,人又聪慧,却只能够屈居二皇子之下,虽为人兄,却更是为人臣,这心里哪里能平衡。是以,这些年兄弟两虽然表面上看似兄友弟恭,暗里却是斗的很厉害。而这些,圣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见皇权之下,无父子。   正小口的吃着银耳莲子羹的周锦朝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是好生的感慨。   也难怪她这几日见大姐姐时,总觉着大姐姐有很重的心事。原本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大姐姐还要给人当继室,这皇家的儿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叫那孽障进来吧!”   周世安许是也觉着自己不该在内宅谈及朝事,终于发话让人把周锦妙叫了进来。   “妙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或许真的是因为害怕吧,周锦妙进来的时候,那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周世安看了她一眼,原先还想训斥一番的,可见她瑟缩的身子,还有手上包扎的厚厚的纱布,他心底的怒气多少还是缓了那么一些。   “听说老太太已经责罚了你,妙儿,父亲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周锦妙战战兢兢的抬头,低声道:“妙儿不尊兰姨娘,是妙儿狂妄。不过爹爹,妙儿真的知道错了,妙儿再也不敢了。求爹爹不要因此厌恶了妙儿。”   看她这样,周世安重重叹息一声:“你既已知错,那爹爹也就不罚你了。不过,绝不可有下次。你记住了吗?”   周锦妙闻言,忙点了点头,可下一秒之后,她斟酌着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不敢开口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周世安蹙眉道。   周锦妙看看周世安,再看看萧氏,缓缓道:“女儿明天想去静安寺一趟,一来伯祖母寿辰将至,给伯祖母祈福,二来,妙儿心知自己犯了大错,心里不安,想在寺院抄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以求得佛祖的宽恕。”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心。”周世安感慨道。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看着周锦朝道:“朝儿许久也未出门了,该是闷的慌了吧,明个儿,你和你四姐姐也一块去。”   周锦朝一听,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古代能出去透风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她都觉着自己有些宅的发霉了。   虽然,有周锦妙这么个讨厌的人在,可能够出府,她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我就知道爹爹对朝儿最好了。”   周锦朝甜腻的笑着道。   周世安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这几日看你在书房习字,那蔫蔫的样子,爹爹哪里还不知你的小心思啊。”   周世安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周锦妙眼里闪过丝丝嫉妒,抑制不住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而这些,萧氏却都看在了眼底。可她并不觉着有什么。老爷偏心朝姐儿,这是府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她若是想,也未尝不可,只要她收了自己那些小心思,小算计,难道还怕讨不着老爷的好。   可是,她怎么可能呢?整日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而心生不忿,因为庶出就拼命的玩心思,这样的偏执,这府邸上下也独她一人了。   “嬷嬷,你去安排明个儿随行的婆子,切不可出了什么事。”   既然老爷都应允了,萧氏自然也得安排起来了。   “哦,对了,你开了库房,把那赤金南珠金钗给董姨娘送去。就说我说的,让她好生养胎,万不能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这边,周锦妙才从幽兰院出来,夜色中,元梅虽然看不大清,却还是看到了自家主子眼里强忍的泪水。   “太太不就是借此告诉我,我庶出的身份这辈子都变不了吗?她看着是在安抚姨娘,可她心里,明摆着就是想暗示我,在这府邸,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全都离不开她的赏赐。”   “小姐,许是您多心了呢。”元梅小声道。   周锦妙冷哼一声:“哪里是我多心了,当初我被养在太太身边儿,和朝姐儿穿的衣服远看着一样样的,可细细看那料子,料子上的暗纹,那都是有讲究的。若不是我聪明,怕是就和四姐姐一样,真的尊她为嫡母,对她唯命是从了。”   “四姐姐就不想想,太太纵然疼她,可真的会为她谋一门得力的婚事吗?她就这样把自己的前程寄托在太太手上,有她后悔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群么么哒! ☆、糊涂      许是真的受了惊吓,董姨娘觉着今个儿这屋里格外的冷,这盛夏的季节,屋里的丫鬟们都只穿了比甲,而她,身上盖着锦被,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   周锦妙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暗火。   要说今个儿她们是丢了些脸面,可她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吗?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她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多让董姨娘心里不快,就当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锦妙进来没几分钟,萧氏那边的大丫鬟也过来了。   那赤金南珠金钗,在周锦妙看来,的确是珍贵的很,可这会儿她怎么看怎么都觉着,萧氏是故意在这里埋汰她们母女,她不就是借此来彰显优越感吗?她是当家太太,而她们母女,只能够在她手下讨生活。   相较于她的暗恼,董姨娘却觉着宽慰很多,她低垂着眼眸,顿了顿之后,轻轻开口道:“你是说,太太方才让开库房把这金钗送来的时候,当时老爷什么也没说?”     周锦妙最见不得她这样了,她淡淡瞥了她一眼,难掩愠怒道:“姨娘,不就是个金钗吗?您至于这么激动吗?”   董姨娘笑着睨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父亲当时既没有阻拦太太让人把这金钗送来,可见心里还是有我的。”   听她这么一说,周锦妙心里越发郁闷了,她烦躁的站起身,淡淡道:“姨娘也好生歇着吧,我求了爹爹,明个儿往静安寺去祈福,就先回去了。”   董姨娘紧紧攥着手中的金钗,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我听香蝶说,明个儿你四姐姐和五姐姐也会去。妙儿,你可不能够再使性子了。尤其是五小姐,你一定不能够和她闹孩子脾气。”   几句话说的周锦妙当即就变了脸色,她心里不由得一瑟缩,她只当姨娘平日里是护着她的,可今个儿这话,她说的虽然委婉,可言语间不外乎在告诫她,不要忤逆了朝姐儿。   “姨娘,你若是再说这些让我不开心的话,那我过几日便求老太太让我住到寿安堂去。这府邸所有人看不起我的出身,这没什么,可我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这时时刻刻让我迁就朝姐儿,这落在外人眼中,不就是心虚,不就是觉着我生来就低她一等,该巴结她吗?”   甩下这句话,周锦妙就气冲冲的离开了。   幽兰院西厢房   因为是萧氏唯一嫡出的女儿,周锦朝这些年一直都住在西厢房中。此刻,临窗的大炕的雕花小几上,放了一碟酥糖玫瑰糕,一碟六乾白玉酥,还有蜜饯银杏和蜜饯樱桃的拼盘。   周锦朝靠着金色绣牡丹的大迎枕,懒洋洋的像只猫咪似得,手里拿了一块酥糖玫瑰糕,吃的很是欢快。   坐在她对面的周锦嫣手里绣着绣帕,看她这样,忍不住笑道:“还是少吃一些的好,这若是夜里积食了,可有你好受的。”   这话一出口,周锦朝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也觉着这玫瑰糕有些甜腻,“那就听四姐姐的吧。”   说罢,她支着下巴看向周锦嫣,这绣帕在她眼里倒是没什么,可她的四姐姐,刺绣时的样子,真的好看极了。她就这样微垂着头,眼角含笑,嘴微微抿起,那娴静的样子,真的仿佛是从画中出来的古代闺阁女子一般。   周锦嫣自然也看到了她傻乐呵的样子,她好笑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呀,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周锦朝凑近她,笑眯眯道:“四姐姐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我只是觉着四姐姐太好看了。”   饶是周锦嫣自小就知道周锦朝的性子,此刻也被她弄的忍不住脸上有了几分红晕:“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年纪小小的,竟然打趣起四姐姐来了。”   周锦朝才不怕她,这不非但一点都没有收敛,反而笑着拿起身侧的一面菱花铜镜,笑意嫣然的递在周锦嫣面前,故意逗她道:“四姐姐,你看镜子中这少女,明眸皓齿,白皙如玉,这如兰一般的清美,四姐姐当真不觉着美吗?”   早已经羞红了脸的周锦嫣作势就要去挠她。   周锦朝最怕痒了,忙笑着躲来躲去,嘴里还不忘求饶:“四姐姐,朝儿真的知道错了,朝儿再也不敢了。”   没一会儿,周锦朝就笑着歪倒在了大迎枕上,周锦嫣也是气、喘吁吁的,不过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掩藏不住:“五妹妹,你以后若再敢打趣我,可没今个儿这么容易就逃过了。”   周锦朝笑趴在她身上,“四姐姐,幸好这后院还有你,否则,若都和妙姐儿一样,那得多没趣啊。”   提及周锦妙,周锦嫣也不由得蹙了眉头,“都是自家姐妹,偏她要成日的自怨自艾,掐尖好强。也是太太宽容,若是落在别家主母手上,看她敢不敢这么放肆。”   “四姐姐,你也不值得为她动怒,她那古怪的脾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锦嫣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惆怅。   见此,周锦朝忙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锦嫣抿嘴笑了笑,脸上顿时掩盖不住的羞涩。   周锦朝纵然再不明白,这会儿也想到了些什么。四姐姐比她长了四岁,月底就要及笄了。这及笄之后,想必上门求亲的人肯定要踏破门槛儿了。   依着四姐姐的性子,定是有些忐忑吧。   “四姐姐,你放心,娘亲肯定会给你则一门好的婚事的。四姐姐若真的对那些人不中意,朝儿帮四姐姐和娘亲说。这不说英俊潇洒吧,可总不能够五大三粗,哦,对了,四姐姐应该是喜欢温婉尔雅的。”   听她这些话,周锦嫣先是一怔,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急道:“五妹妹,我看你今天就是故意来打趣我的。”   以防再被她挠痒痒,周锦朝忙抓着她的胳膊,嘴角一笑:“四姐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到时候那么多人来做媒,总得找一个合了四姐姐心意的不是?”   周锦嫣嗔她一句:“这话也只有你敢说了。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历来都是如此的。”   原本玩着她手指的周锦朝一听这话,忍不住喃喃道:“四姐姐莫不是有什么话没和朝儿说?难不成,是老太太那边,找秋姨娘说了些什么?”   不怪周锦朝这么想,她知道依着周锦嫣的性子,她该是信得过娘亲的。是以,她这种竭力掩藏的忐忑,怕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   果然,她话一出口,只见周锦嫣嘴角僵了僵。   周锦朝深觉这必不是什么好事儿,急道:“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周锦嫣斟酌半晌,这才开口道:“听说是老太太的娘家远房侄儿的庶长子。”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周锦朝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么多。单纯和老太太扯上关系的,这还能好吗?这些年老太太没少和三房过不去,可却也没得着好。加之今个儿这事儿,她失了脸面。她这是要以四姐姐的婚事,让娘亲没脸,当然,也可以让秋姨娘和娘亲生了嫌隙。   四姐姐和秋姨娘这些年对娘亲很是恭顺,老太太不就是看不过眼吗?这终于是逮着机会,想在婚事上,来为难四姐姐了。   “四姐姐,那你和娘亲说了吗?”周锦朝真的是笑不出来了。   周锦嫣攥紧手中的帕子,为难道:“这些年我和姨娘得太太照拂,我怎可因为自己,而让太太和老太太再生嫌隙。这府邸的姑娘,婚事都是由长辈做主,而老太太又是西府的老祖宗,这若是她有了这个心思,即便是太太拦着,怕也只是给太太徒增麻烦罢了。”   “糊涂!”周锦朝忍不住暗骂道。   “婚姻大事如此重要,你怎么可以这么就委曲求全了?四姐姐,这些年,我当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虽说你没养在娘亲名下,可也没少得娘亲教养,你怎么能觉着自己会给娘亲惹麻烦呢?你这哪里是什么端庄大气,这根本就是糊涂。”   “何况,四姐姐难道没有想过,你的婚事也关乎我们三房的脸面,娘亲这般教导你,想的是给你配一门得力的婚事,就是怕你受了委屈。你若是嫁不好,难道娘亲脸上有光?”   一席话说的周锦嫣瞬间是红了眼睛,她紧紧抓着周锦朝的手,哽咽道:“以前我一直觉着五妹妹还是个孩子,今个儿这番话,四姐姐当真是不及妹妹聪慧。”   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周锦朝忽的一笑,道:“既然四姐姐已明白此事的轻重,那秋姨娘那边,也不能够再和娘亲藏着掖着了。姐姐受了这种委屈,娘亲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幸好是事情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若真的老太太一锤定音,娘亲怕是只有急的份了。姨娘这些年不争不抢,可切不可在姐姐的婚事上糊涂。”   周锦嫣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低泣道:“好妹妹,四姐姐真的……”   原本周锦嫣有很多的话说,可才开口,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感觉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爱你们 ☆、寺庙   翌日一大早,几个姑娘依着规矩来萧氏这边请安。   因为老太太那边方才已经派人来传话,今个儿免了她们的请安礼。是以萧氏就直接留她们在这里吃饭了。   和周锦嫣的闲适相比,周锦妙多少是用的有些食不知味。这些年,虽也不是第一次在太太这里用膳,可到底她不比嫣姐儿在太太面前得宠,加上昨个儿那场风波,她更没了胃口。   今个儿周锦朝穿了一身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桃红色刻丝比甲,显得她皮肤白皙不说,还有一种很灵动的感觉。不过,落在周锦妙眼中,却又别有一番心思了。   她倒也不是羡慕朝姐儿的这身衣服,只是,朝姐儿是太太的嫡女,她想怎么穿,那都绝对不会失了规矩。而她,其实是最喜欢明艳的颜色的,尤其是红色的衣裳。可董姨娘却总是拦着,说小孩子家的,还是穿淡雅一些的,显得乖巧。   可她哪里不知道,她庶女的身份,穿大红色,多少太招人眼。虽然太太从不在这方面束着她们几姐妹,可若是穿出去,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没脸了。就好比四姐姐,这些年太太也没少赏赐她鲜艳的布匹,针线房也没少做那种艳丽的衣裳,可她除了年节时候,平日里哪里敢那般招摇。太太是抬举她,可若真的以为自己和朝姐儿一样了,那就是傻了。   想到这些,周锦妙觉着自己就是比周锦嫣聪明,她这生生把自己的前程系在太太身上,就不知道到时候太太会不会强行为她一个区区的庶女,惹老太太震怒呢。   老太太想插手周锦嫣婚事这事,周锦妙自然是知道的。甚至是,她有几分乐见其成。她其实已经有些心急的想看周锦嫣惊慌失措,欲哭无泪的样子了。   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奚落她,好好的问问她,这些年尊太太为嫡母,唯太太之命是从,你有没有后悔。   静安寺就在京郊,是以,一个时辰多吧,马车就到了静安寺山下。   远远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庙宇依山而筑,寺门面对宽阔的灵犀湖。寺庙前半部在平地上,后半部则沿山而上,抬头看去,只见黄墙耸天,延绵无际,竟是看不出这寺庙到底有多大。   这不是周锦朝第一次来寺庙,之前她随萧氏去过南边儿的白马寺,眼前这静安寺,却是第一次来。   不过和白马寺差不多,静安寺外面也有一些乞讨的孩子。   虽说这静安寺是达官显贵常到之地,周边这些乞讨之人,该是早就被驱赶了。不过这些小小的孩子,大家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佛门本就是慈悲为怀。   周锦朝正想着让书萱拿些铜钱发给这些孩子,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突然拽着周锦妙的裙子,哀求道,“小姐,您行行好吧。”   下一瞬,只听啊的一声,周锦妙一脚就向那孩子踹去:“你这小、贱、种,满身的酸臭味也敢抓本小姐的裙子。”   骂完之后,周锦妙转身就瞪向一旁的婆子,气呼呼道:“你们也是死人不成?还不赶快把这些小杂、种给赶走!”   那被踹倒在地上的小孩子原本身体就虚的很,这下,身子几乎是蜷缩起来。   周锦朝忙上前搂着他:“书萱,去拿点吃的喝的。”   许是听到了能够吃东西了,那小孩子嗖的一下眼睛变得亮亮的。   吩咐书萱把吃的喝的分发下,又给了他们一些铜钱之后,周锦朝才恍然舒了一口气。   对于她这样的做法,周锦妙很是不以为然。   她难掩愠怒道:“五姐姐,我知道你心最好,可这孩子脏兮兮的,你也不怕惹自己一身、骚。”   周锦妙没说的是,她就看不惯的就是她这样的假好人。这围观的人只道她是心慈,可她是留了美名了,而她这个当妹妹的呢?不就成了铁石心肠。   见她还要开口说什么,周锦嫣微微蹙了蹙眉,上前沉声道:“六妹妹,你纵然年纪小,可也该懂事了。我们可是坐府邸的马车来的,你难道想让人对我们指指点点,凭白招一些流言蜚语。”   “还有,祖母平日里常说妹妹最是蕙质兰心,最是识大体,方才那小孩子多可怜,妹妹即便是受了些惊吓,那也不该一脚踹过去吧。我看妹妹真该诚心在佛祖面前好好的反省一番。”   听着这些话,周锦妙顿时羞、愤交加,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区区的庶女,不就是在太太面前比她的脸,便自以为是的摆着姐姐的身份来说教她。   她哪里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了。   可心里虽然这么想,她这个时候也只能够强压着怒火。毕竟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她生气是小,若是有损自己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四姐姐,你教导的是,是妙儿太冲动了。我们这就进去给佛祖上香吧,我听四姐姐的,一定会在佛祖面前好好忏悔的。”   她既已说了这样的话,周锦嫣自然也不可能再揪着不放。对于她这个六妹妹,周锦嫣实在是头痛极了。只希望今个儿千万别惹出什么事儿来。   萧氏信佛,每次来到寺庙,都格外的虔诚。周锦朝也受她的熏陶,一进门就规规矩矩的跪在了蒲团上。   “四姐姐,五姐姐,我答应了父亲要抄经卷的,要不我们一块去后面的禅院吧。就当是我们的一片孝心。”   即便是她不这么说,周锦朝和周锦嫣也是要这么做的。周锦嫣自是不用说,而穿越而来的周锦朝,对佛祖更是有敬畏之心。她原本就想抄些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祈求佛祖能保佑爹爹,娘亲,几个哥哥,还有四姐姐,一生平安。   因为今天上香的香客比较多,后面的禅院,竟是只剩下两间了。   周锦妙不乐意听周锦嫣教导,直接就让小沙弥带着她往其中一间去了。而周锦嫣和周锦朝,只能够凑合一间了。对此,周锦嫣真的很看不过去:“太太自小就就教导我们,姐妹间该友爱谦让。我看六妹妹真的是越发缺乏管教了。”   周锦朝笑笑:“六妹妹向来得老太太怜爱,任性一些也是难免的。若真让她留下来,她只怕又怪四姐姐故意拘着她了。”   周锦嫣无奈的摇摇头:“罢了,不说她了,没得坏了心情。”   隔壁的周锦妙这厢才抄经卷抄到一半,就觉着手腕酸痛的很。   元梅见此,笑着提议道:“小姐,奴婢方才可是听说后山的地涌金莲开得格外的好,要不,小姐出去放松放松。”   才说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郁闷的蹙蹙眉:“哎呀,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奴婢竟然忘了,方才小师傅叮嘱奴婢说镇国侯府世子爷和其他府邸的几个少爷正在那边煮酒吟诗呢,这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岂不是给小姐惹麻烦。”   “镇国侯府世子爷?”周锦妙玩味的勾勾唇角。   “小姐,您该不会真的想去吧?小姐,奴婢知道镇国侯世子风度翩翩,可这不合规矩啊。若是生了什么意外,小姐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元梅急的都要哭了,都怪自己嘴、贱,这出府前姨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得看着小姐。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姨娘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这当奴才的,还不是说发卖就发卖了。   就在元梅急的差点儿哭了的时候,只听她慢悠悠道:“你一会儿去告诉五姐姐,就说我不见了。记得,一定要把五姐姐引到镇国侯世子爷那个方向去,懂我的意思吗?”   元梅一时间愣住了:“小姐,这,奴婢不敢啊。”   周锦妙恶狠狠的看着她,低斥道:“你到底是我的奴才还是五姐姐的奴才?你没见方才她让我那么没脸吗?我只是想小小教训她一下,难道不行吗?”   见她还在挣扎,周锦妙眉毛一扬,冷冷威胁道:“好,既你不肯去,今个儿随我来的丫鬟也不只你一人。”   话音刚落,元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胆战心惊道:“小姐,奴婢愿意,只要小姐不敢奴婢走,奴婢什么都愿意。”   “什么?你是说六妹妹不见了?”   周锦朝讶然的看着元梅。   一旁的周锦嫣放下手中的毛笔,蹙眉道:“你不是六妹妹身边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不是在六妹妹身边陪着,反倒是跑来这里了?”   “而且,六妹妹不是最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怎么这会儿倒是对地涌金莲感兴趣了。难不成,真是有了佛心?”   元梅身子猛的一僵,心道糟了,四小姐是不是起疑心了。   她紧紧攥着手,硬着头皮道:“六小姐因为方才那小乞丐,受了些惊吓。是以,才去外面散散心的。”   闻言,周锦嫣皱眉看了看一旁的周锦朝,半晌之后,她还是缓缓道:“五妹妹,要不我先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兴许六妹妹一会儿回来了也不一定呢。”   周锦朝微微一笑:“四姐姐说的是,不过四姐姐还是多带些丫鬟婆子。”   周锦嫣点点头,浅笑着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卖萌求撒花 (*^__^*) ☆、再见   树影婆娑,带了两个婆子和贴身丫鬟白桃,周锦嫣就往后山那边去了。   可没一会儿,她便隐隐听到那边的谈笑声,听那声音,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在那里煮酒饮茶吧。   周锦嫣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心下终于是想通些了什么。难怪方才妙姐儿身边的丫鬟过来回话的时候,她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儿呢?这会儿,她算是知道她这六妹妹打的什么主意了。   东耀国虽然民风不似前朝那般拘束,可对于侯门贵族的小姐来说,若是这般不小心出现在诸多公子哥面前,这名声,可算是毁掉了。勋贵子弟结亲,哪一个不最是看中女子的名声,这说不准一个不小心,便在各家太太长辈心里,落了下陈。   这么想着,周锦嫣似笑非笑的扫了身后的元梅一眼。   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这六妹妹,竟然会有如此心思。原先,她只以为她掐尖儿好强一些,任性一些,可到底不至于太过糊涂。可此刻,她除了满满的震惊之外,更多的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被周锦嫣这么看着,元梅哪里有不心虚的,她忙移开视线,低声道:“四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说不准小姐这会儿已经自个儿回去了。”    周锦朝冷笑一声,元梅看她这样,心里更是暗道不好。她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是要把五小姐引到这里来的,可偏偏,来的是四小姐。要说这四小姐平日里温温婉婉的,可她看着她的视线,却是给她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如此,元梅更忐忑了。只想着悬崖勒马,把四小姐给哄回去。   “张嬷嬷,你去打听打听,那边是哪家的公子哥在。”   没一会儿,张婆子便脚步匆匆的回来了,只见她满头都是冷汗:“四小姐,寺院的小沙弥说是镇国侯府世子爷和广宁伯府的几个公子。”   说着,她顿了顿,看着元梅的视线有几分不屑道,“小姐,那小师傅还和奴婢说,方才已经嘱咐过六小姐身边的丫鬟,莫往后山那边去。可是显然,这丫鬟怕是没告诉六小姐。”   见着婆子三言两语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元梅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四小姐,是奴婢糊涂。还请四小姐恕罪。”   “方才忙着给六小姐伺候笔墨,奴婢竟然把小师傅的叮嘱给忘记了,四小姐,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周锦嫣的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可下一瞬,她眼神一凌,缓声对身边的婆子道:“还不把这贱婢堵了嘴,绑回去。”   这边,周锦朝等的也有几分焦急,这不,正准备自己也出去找找,却见周锦嫣一脸寒意的走了进来。   还没等周锦朝开口,就见周锦嫣一把抓紧了她的手,声音有几分后怕道:“五妹妹,还好,还好方才四姐姐留了个心眼,否则,岂不是叫那混账东西给算计去了。”   周锦朝眼睛一转,看向门口的张嬷嬷,“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张嬷嬷哪里敢隐瞒,三两下就都道了出来。   她是家生子,知道六小姐得老太太欢心,可西府大大小小的开销,她们这些下人的月钱,那可不都得依仗着三太太。五小姐是三太太的嫡女,平日里从不苛责下人,是以,府邸的下人们,对五小姐很是敬重。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她仍然有些胆战心惊的,这幸好是四小姐聪慧,否则这不是撞在刀刃上吗?到时候,怕是百口莫辩,三太太岂能够饶了她们。   周锦朝静静的听着,虽然她从周锦嫣的神色也能够猜出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六妹妹竟然好大的胆子。   她向来很不屑与和周锦妙去争些什么,也从不会因为是嫡出的身份,就故意为难府邸这些姐妹。可她没想要,她的淡然在周锦妙眼中,竟然成为了一味的忍让,哦,或许她甚至是以为她根本就是软柿子,没脾气呢。   周锦朝浅浅的笑了笑,“四姐姐,看来我和你都小看咱这位六妹妹了,一个才七岁的丫头,竟然心思会如此深沉。”   正说着呢,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不是周锦妙是谁。她藏寺院的佛像后面,这左等右等,就指望着寺院一片混乱,周锦朝大惊失色的回来呢,没想到,足足半个时辰,竟是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   难道,难道是元梅那死丫头临时心生胆怯,没按自己的吩咐做?   还是有别的什么变数呢?   周锦妙暗自恼怒,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这不,就往禅房来探探风。   让她讶然的是,周锦嫣和周锦朝竟然都在。   这小贱婢,看我回去不把你卖到勾栏里去,周锦妙气的暗暗跺脚,发誓一回去就那畏手畏脚的丫头给发卖了。   “四姐姐,五姐姐,你们竟然一直在屋里啊,我就没两位姐姐定力好了,这会儿手腕都酸死了。”   看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周锦朝冷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怒极反笑道:“六妹妹,既然你乏了,不如和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周锦嫣暗自挑眉,原想拦着的,可她也知道周锦朝的性子,尤其是今个儿这事儿非同小可,周锦朝毕竟是嫡女,即便是教训了周锦妙去,那别人也半分不能说是朝姐儿故意为难妙姐儿。   周锦朝虽说偶尔会与自己有些口舌之争,可这样颐指气使的态度,周锦妙却是第一次见。   可周锦妙又不能不去,这会儿她连元梅那死丫头的影子都没见,当然不能够表现的自己心虚了。   周锦妙没想到的是,才从禅房出来,到了后院一个僻静处,周锦朝一个耳光就甩了过来。   周锦妙直接就被打懵了,她能够知道,周锦朝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了,打的她耳朵都嗡嗡作响,“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仗着嫡出的身份为难庶妹吗?”   看着她非但一丝悔改都没有反倒嘴硬的把矛头指向自己,周锦朝猛的倾身上前,一把就拽着她的衣领,“周锦妙,你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和四姐姐都会一笑置之。今个儿这事儿,是四姐姐警惕,没生了什么意外。这若是四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条小命,怕是不够赔!”   气冲冲的丢下这句话,周锦朝猛的一松手,像是周锦妙身上有什么肮脏东西似得,极其嫌弃的就把她给甩在了地上。   这会儿,周锦妙是真的怕了。虽然心里还是气不过,可她没有想到,周锦朝发威的时候,竟然这么吓人。   甚至是,比太太都让她胆战心惊。   看她这瑟缩的模样,周锦朝冷冷道:“还不快滚!哦,对了,后天便是伯祖母的生辰,为了让伯祖母开心,为了侯府的名声,这次的事情,暂且先在我这里记下,你若是乖巧的便是最好的,若是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你别怪我不念及姐妹情分。”   似是被周锦朝给吓住了,周锦妙踉跄站起身,就落荒而逃了。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周锦朝心里的怒火,才终于是消减了一些。   只是,在她转身之际,她没想到的是,几步之遥的竟然站着一个男人,嘴角满是玩味的看着她。   即便周锦朝不故意去看,都能够看到他眼中的兴致盎然。   周锦朝的心猛的就这么瑟缩了一下,方才她像只小老虎似得教训周锦妙,虽然事出有因,可这毕竟是古代,这若是被传出去了,可就不妙了。   卫翊一席暗紫色纹饰锦衣,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眼中满是难掩的笑意。   今个儿难得出来,没想到,竟然就遇到好戏了。   说实话,再次见到周锦朝,真的是给他很大的意外。上一世,他记得,她虽然有时候骄纵一些,可那也是仗着他,而恃宠而骄。   只可惜,当他荣登大宝之后,永安侯府终究是逃不过他的猜忌,再三责难之后,一纸诏书下去,侯府往日的辉煌一夜间不复存在。   当时,她是恨他的吧。即便和他有了两个孩子,却还是郁结于心,没多久就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他发誓,若是可以重来,他,他绝对不会让她这么伤心。   没想到,老天爷竟然真的让他重活一世。而他遇到她,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五年。   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周锦朝终于是咬咬牙,一溜烟就逃走了。既然已经如此出糗了,那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而且看着男子的衣着,应该是身份十分尊贵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长舌妇呢?即便是,反正他也不认识她,纵然什么时候再倒霉的遇到了,反正她装聋作哑的本事也不差,咬牙不认就是了。   周锦朝浑然不知,见她匆忙逃跑的样子,身后的男人挑挑眉毛:“倒是个机灵鬼。”   浅笑间,身后一个身着劲装,腰间插着长剑同样英俊挺拔的男子站在了他身侧:“三哥,那小丫头倒是和平日里见的闺阁女子不一样,别说,还挺有趣的。”   卫翊清冽的眸子沉了沉,不置可否,半晌之后,他回头道:“大皇子那边,怎么样了?既然父皇已有意把永安侯府的大小姐指给他做继妃,那后天永安侯东府老太太生辰,他应该会有所表示吧。只是不知道,东宫那边,会怎么想?咱这位二哥最是疑心了,到时候,更是有好戏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群么么哒 ☆、淑姐儿      终于到了东府大老太太的寿辰,一大早,在寿安堂给二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大家就随着二老太太往东府去了。   二老太太因为三老爷的事情和东府老太太心里生了嫌隙,可到底也不会真的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使性子。更别说,她也有所耳闻,宫里头的贤妃娘娘对淑姐儿很看好呢。这若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准,她们永安侯府真的出了一个皇子妃。二老太太就是再愚蠢,也会有自己的思量。自打分家以来,她们西府总是低东府一筹,可若是能够借着东府的势,让西府也捞点儿好处,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可西府现在多数是靠着萧氏撑着,也因为这个,她这老婆子即便是当一个富贵闲人,这心里啊,总有一股暗、火。倒不如和东府多走动走动,这眼瞅着妙姐儿也七岁了,东府老太太原本就是昭华长公主所出,现在淑姐儿又可能成为皇子妃,若是她们能够在妙姐儿的婚事上,出一番力,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一行人就这么簇拥着二老太太去了大老太太的静安堂。   大太太孟氏和二太太沈氏早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她来,忙笑着上前见礼。   守门的婆子恭敬的掀开绣吉祥纹锦帘。   二老太太进去的时候,大老太太也才吃过饭,这会儿姐儿们正和她笑着说些什么。   大老太太见二老太太一进来,嘴角含笑:“看来这回春堂的灵芝是真的养人,一些日子没见,你这老婆子气色真是愈发好了。”   听着大老太太这话,二老太太心里一阵暗恼,回春堂的灵芝虽说是贵了点儿,可这又碍着她什么事儿了,竟然在诸多晚辈面前,落她的面子。   可今个儿这事大喜日子,大老太太素来说话就这么直,她也不能真的就黑了脸。否则,倒是显得她心虚了。   想及此,二老太太笑着坐下,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嫂子真会说笑,人老了,再怎么哪里能够比得上年轻那会儿。”   说罢,眯着眼睛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几个姐儿,在她的视线落在周锦淑身上的时候,她难掩笑意道:“这淑姐儿是出落的愈发伶俐了,也难怪,那位会有那样的心思。”   周锦淑听着这话,顿时不悦的蹙了蹙眉。这宫里的旨意还没下来呢,二老太太这般说,可真的太不慎重了。   早就知道二老太太为人乖张的很,可今个儿一见,比之往年,是越发的讨人厌了。   大老太太眼眸沉了沉,不过嘴角的笑容却并未消减一分,她笑着看着二老太太,缓缓道:“弟妹这话说的,好像西府那边,姐儿们不讨你欢心似得。要我看啊,你才是有福气的,妙丫头日日的侍奉在你身边,这份用心,这府邸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   大老太太这话就很是有深意了,她们东府三个姐儿,她的确是最疼长房嫡出的淑姐儿,可庶出的二丫头宁姐儿,二房嫡出的三丫头云姐儿,她也是怜惜的。都是亲孙女儿,到时候哪个不得给她们则一门好的婚事,盼着她们好。   可二老太太呢,除了自个儿侄女生的妙姐儿,竟是其他人都看不见似得。这倒也罢了,若是真当做看不见,倒也是幸运了,偏偏,她还总是刻意的为难朝姐儿,那可是她们西府唯一嫡出的小姐,她这当祖母的,真真是糊涂的很。   二老太太脸上讪讪的,她就知道今个儿自己不该来,这老妖婆真是几十年了都本性难移,丝毫都不顾及她的脸面。   勉强挤了个笑容,她笑着看一眼身后的周锦妙道:“妙儿这丫头性子活络,自然是讨喜一些。”   说罢,招手就让周锦妙上前,“妙儿,今个儿你伯祖母寿辰,听说你绣了一个月的锦帕呢,还不拿出来让你伯祖母看看。”   大老太太微微一笑,竟是摆了摆手,看着周锦妙身侧的周锦朝道:“朝儿,来,过伯祖母这里来。你这丫头,平日里最是调皮的,怎么今个儿,这么乖。”   周锦朝笑意嫣然的上前偎依在大老太太怀里,撒娇道:“伯祖母竟然也打趣起朝儿来了,朝儿哪里有不乖的时候。”   说罢,回眸调皮的对周锦淑眨眨眼:“大姐姐,你要给朝儿做主,朝儿最是乖巧的,是不是?”   周锦淑还未开口,一旁的周锦宁和周锦云早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周锦宁难掩笑意的上前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呀,惯会逗祖母开心。也难怪祖母最是疼爱大姐姐,可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的鬼丫头了。”   大老太太慈爱的拍拍周锦朝的后背,笑呵呵道:“这鬼丫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怕是早就想和几个姐姐出去玩了,才装的这么乖巧。”   说完,大老太太难掩宠溺道:“罢了,也不拘着你们了。去你大姐姐那里聊天吃茶吧。”   “一会儿,其他府邸的一些小姐也会来,到时候,在院里摆个宴席,就当是让你们放松放松了。不过,可不能贪杯,尤其是朝姐儿,上次愣是把葡萄酒当做果汁喝了,到时候头痛,伯祖母可是要心疼死的。”   周锦淑的玉芙阁离大老太太的静安堂最近,加之宫里贤妃娘娘又有那样的意思,今个儿来永安侯府拜寿的那些太太,少不得带府邸的小姐们过来。   对于这样的宴席,周锦淑早就习惯了。作为永安侯府的嫡长女,她早已经学着掌家,更何况这区区一个宴席了。   “大姐姐,你这玉芙阁真的好美,这府邸只怕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雅致的住处来了。”   因为周锦淑即将成为皇子妃的事情,周锦妙难得的和她套起了近乎。   周锦淑是大太太唯一嫡出的女儿,又因为贤妃娘娘的青睐,宫里早已经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嬷嬷教导规矩,是以,周锦淑可以说骨子里是瞧不上周锦妙的这点小心思的。   西府的事情她虽然鲜少主动过问,可她还是有所耳闻。这么一来,周锦妙自然是更难入她的眼了。她管她怎么得二老太太的欢心,哪怕二老太太当她是心肝宝贝,她也看不上她卑劣的行径。   见周锦淑讽刺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搭理她,周锦妙一瞬间就白了脸。   “大姐姐……”   那委屈的努力装作一朵白莲花的样子,让周锦淑更是厌恶的皱了眉。   “六妹妹,朝姐儿心善,平日里不过是懒得和你计较罢了,可你若从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弄些小动作,你最后只会是自取其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今个儿祖母寿辰,我原先不想坏了气氛,可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心里弯弯绕绕那么多,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看不到?” ☆、皇家   虽说是借着东府老太太的寿辰诸位府邸的小姐才来,可对于她们这些闺阁小姐来说,自然是想亲近亲近的周锦淑这个未来的皇子妃的。镇国侯府邸二小姐云霓珠和周锦淑自小就交好,一进来,就亲昵的坐在了周锦淑的身侧,低言浅笑的耳语着。   周锦淑笑着给她斟满一杯玫瑰酒,大方温婉,别说,那一颦一笑间,真的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因为和周锦淑相熟多年,云霓珠自然不需要太过拘束。再加上云家之前还出国一个三王妃,是以,云霓珠提及周锦淑被贤妃娘娘相中的事儿,更比别人有颇多感慨。   周锦朝离她们坐的很近,虽然并未有故意偷听的意思,可因为隔得太近,云二小姐说些什么,她隐隐约约还是能够听到一些。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才八岁,加之周锦淑平日里又最是宠爱她这个妹妹,云二小姐自然也没有避讳她的心思。   “淑姐姐,其实我本该为你开心的,可想到我大姐姐当年,我这心里,就莫名的慌乱的很。”   “这皇家儿媳妇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若当年我大姐姐不是嫁给三皇子,现在该是另一番境况吧。”   说话间,她言语间满是伤感。   周锦朝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会儿倒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三王妃怎么了?在这个朝代能够坐上王妃之位,不管在她自己看来如何,在外人眼中,也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吧。   怎么听这云二小姐的口气,竟然是唏嘘不已呢。   周锦朝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还想再听,哪知,云二小姐却突然喝了一口酒,像是掩饰自己尴尬似得,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今个儿没喝多少酒,倒是先醉了。淑姐姐,我方才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大皇子虽不和六皇子一样温婉尔雅,可到底也不会像三皇子那般冷酷,还请不要介意妹妹方才的口无遮拦。”   听云霓珠这么一说,周锦朝顿时满头黑线,心底暗自嘀咕道:“云二小姐,你倒是继续说啊,这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却又戛然而止,你这也太坏了。”   可即便是她有再多的好奇心,这之后的宴会,云霓珠也再为多言半个字。这样的她甚至是让周锦朝有了一种感觉,似乎方才她听到的那些,根本是她的错觉一般。   这样的好奇心一直持续到从东府回来,她终于是忍不住问起了身边的丫鬟书萱。   “小姐,这么大的事儿您竟然不知道?”书萱诧异的看着她。   可半晌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也是,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小姐才多大啊。那会儿就是奴婢也还在太太身边侍奉着呢。”   周锦朝一听书萱这话,立马就兴奋起来,她这样子,看似真的知道些什么。   见周锦朝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她,书萱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小姐,这京城老百姓可都知道的。云家大小姐当年是圣上亲自指定的三王妃。三皇子大婚之后没多久,西北战、乱,年仅二十岁的三皇子带兵平、叛,哪知道三王妃主动请旨,随军出行。听说这三王妃早就对三皇子倾心不已,那次西北战况又极其的猛烈,三王妃放心不下,执意随军,没料到,竟是被叛军首领给挟持了,要挟三皇子退兵。”   “那后来怎么了?”周锦朝难掩诧异道。   书萱顿了顿,感叹道:“要说着三皇子当真是狠心,竟然直接一箭就射死了三王妃,没多久就铲除了叛军。也因此,虽然三皇子平叛有功,京城这些侯门世家小姐都对三皇子避之不及。圣上倒是想指婚呢,可三皇子或许也知道自己外面的威名,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听了书萱这些话,周锦朝无异于是听到了一件宫廷秘史。   她真的很难相信,对于一个对自己倾心已久,又主动请旨陪你出征的女人,怎么能够下得了这样的狠心呢?   当然了,她也知道,作为一军主帅,遇到这样的威胁,若是因私而战败,这的确也很难交代。可他当真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射杀了自己的王妃,这样的人,真的不可谓不冷血。   即便是周锦朝没有亲自看到那一幕,她此刻都觉着有些毛骨悚然。   见周锦朝怔怔的样子,书萱忙打自己嘴巴道:“都怪奴婢多嘴了,小姐,这事儿您听了就好,切不可放在心上。否则若是太太知道了,那还不直接把奴婢撵出府邸。”   周锦朝安抚得对她笑笑:“瞧你这没出息的,你家主子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吗?”   “哦,对了,那未来的大姐夫呢?人怎么样?”   才说完,只听她又道:“你干脆把你知道的都说一次性说给我听吧。”   不怪周锦朝不了解宫里的形势,实在是她还小,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或者是府邸的其他姐妹会和皇家沾惹什么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姐姐即将成为大王妃。   她虽然不能够阻止什么,可还是心里有些忐忑。   书萱斟酌了下,半晌之后,才缓缓道:“大皇子的生母就是如今的贤妃娘娘,这您是知道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是先皇后所生,是宫里唯一嫡出的皇子。至于三皇子,其实是淑妃娘娘所生,只是因为宫里的宁贵妃膝下无子,很小的时候三皇子就记在了宁贵妃名下,也因此,淑妃娘娘现在更疼爱后来生的七皇子。”   “宫里宁贵妃居首,有协理六宫之权。妃位的话,按理说该有贤良淑德四妃,不过现在除了永寿宫的贤妃娘娘和长春宫四皇子的生母良妃娘娘,还有淑妃娘娘之外,另一个妃位尚在空悬中。而妃位之下,便是近来很得圣上宠爱的德嫔娘娘了,满京城的人都说,德嫔娘娘所出的六皇子最是温婉尔雅,就是在朝堂,都有很高的评价呢。六皇子和四皇子虽然都很爱读书,可四皇子根本就是书痴,对朝堂之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可不比六皇子的八面玲珑。”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五皇子,是已故的端嫔所生,自小就和三皇子亲近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呢。每次三皇子行军打仗,五皇子都会追随。”   “而剩下的几个皇子,都还小,最小的不过才三岁。离出宫建府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爱你们 ☆、旨意   东府大老太太寿辰三日之后,宫里终于来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锦淑聪颖贤惠,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特册封为恪王继妃。”   阖府上下的人一听这这旨意,都不由得呆住了。恪王爷?这,这圣上真的是给大皇子极大的恩宠啊,这出宫建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封号,这次却直接赐了封号。   这些年,大皇子和太子殿下明争暗斗,早有朝臣上折子奏请圣上加封大皇子亲王之尊,可圣上一直都压着这些折子。这次,虽然离亲王之尊还差那么一些,可到底是有了封号,这已经足以让朝堂的人心里忍不住琢磨了。   东府大老太爷曾经是太子太傅,又素有清名,自打致仕之后,更是过起了闲散日子。可现在,这么一道旨意下来,这即便是大老太爷心里不犯嘀咕,那东府的几个老爷呢?永安侯府如今可是恪王爷的岳家,太子殿下虽然是正统嫡出,可这些年是愈发受到圣上的忌惮了。这,即便是他们不想踏入这党争,现在怕是也难啊。   作为恪王爷的岳家,他们自然要给王爷一个交代。可这若是做的好了,可称之为从龙之功,可若是不小心揣测错了圣意,站错了队伍,可就真的玩完了。   是以,一直以来老狐狸一般的大老太爷此刻已经是忍不住额头冒起了冷汗。   为官之道,他比旁人都看的透彻,也因为这样,他平平安安的活到了这个岁数。可他那几个儿子,如今正是意气风发,兴致昂扬的时候,他能约束住他们,和他一样绝不参与党争吗?   大老太爷已经老了,他看着眼前这儿孙满堂的,其实根本已经不求再多了。要知道,这条路,稍有不慎,那真的是再无回头的可能啊。   近几年,朝堂多有传言,太子殿下和圣上早有嫌隙,这些,大老太爷只是一笑置之。在他看来,与其说是嫌隙,他更担忧的是,面对愈发得意被尊为储君的太子殿下,身子渐渐衰老的圣上,会是什么心思。   举国皆知,太子殿下这东宫之位已经做了足足三十多年了。而圣上,却显然并未有任何退位的意思。这换做是谁,谁心里没点想法啊。   可有句话说的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天家无父子,圣上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看着太子殿下威胁到自己皇位的。   或许也因为这个原因,恪王爷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荣宠。当然了,依着大老太爷看,除了这样原因之后,圣上约莫也是想试探试探,朝堂诸位大臣和诸位皇子的态度。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到时候真是一道难题了。   幽兰院   鎏金梅花纹饰香炉中飘出缕缕香雾。   对于萧氏来说,淑姐儿即将成为恪王妃的事,她心里虽也有忧心,可到底隔了一房,她也插不上手。此刻,让她更犯愁的一件事是,嫣姐儿月底及笄的事儿。   秋姨娘真的很老实,这些年除了晨昏定省给萧氏请安之外,从不故意拿乔,或者是故意碍萧氏的眼。就是这会儿,坐在下首的秋姨娘不过是堪堪坐着椅子的三分之二。   这般安分守己,老老实实,萧氏自然满意,也乐得抬举她。可这次她瞒着二老太太找她谈及嫣姐儿之事,她真的气的险些晕过去。   “秋姨娘,嫣姐儿是我们三房的庶长女,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你当真是糊涂的很,这若是庚帖什么的都被老太太和那什么远房亲戚给交换了,你就是找地儿去哭,你也回天无力。”   秋姨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也有几分后怕,她出生本就卑、贱,这些年依附于太太,自然也是想给嫣姐儿谋一门好的婚事。可嫣姐儿毕竟是庶女,老太太若有那样的心思,她就怕求情不成,这事儿还闹腾的老太太那远房亲戚知道了,对嫣姐儿更是不好。   直到那日嫣姐儿回来之后,说自己不如五小姐看的清明,把五小姐训斥她的话都说给她听,她才晃过神来。细细思量一番,她差点因为自己的瞻前顾后胆小怕事连累了嫣姐儿的婚事,更让老爷和太太跟着她没脸。   这后院一大摊子的烂事儿,秋姨娘以为只要自己没董氏那般折腾,在太太这里自然是有她的体面的。可那一瞬她才恍惚过来,她这样的愚蠢在太太眼里,那可真真是天大的罪责了。   这不,东府老太太生辰之后,她紧赶着就往萧氏这里来了。   “都是妾身愚钝,不能给太太分忧不说,还差点连累了嫣姐儿。”   萧氏轻轻拿着茶盖撇着茶杯里面的浮沫,听她这么一说,半晌长长叹息一声:“罢了,你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我最是清楚的。这些年,嫣姐儿敬重我这个嫡母,和朝姐儿也亲如姐妹。单凭这个,我也不能够委屈了嫣姐儿,不是?”   “依着我的意思,倒不如把她许给我娘家兄长的庶长子明哥儿。虽说是庶出,可这孩子,风度翩翩不说,在学问上极其有见解。我那嫂子也是见过嫣姐儿的,知道嫣姐儿知书达理,性子温婉,想必也有此意的。”   “嫣姐儿这些年虽然没养在我名下,可也得我多年教养,我暗暗捉摸,觉着与其嫁到别的府邸去,不如嫁给明哥儿。加之我那嫂子闺阁之时就是好性子,断然不是那种故意拿捏儿媳之人。嫣姐儿嫁过去,或许不可能那么大富大贵,可这心气儿起码是顺的。”   “太太……”秋姨娘怎么都没想到萧氏竟然有这样的打量,她当即就忍不住哽咽了。   “太太,我给您磕头了,妾身这辈子当牛做马,都会感念太太的恩德的。”   说话间,秋姨娘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萧氏笑着让琥珀拉她站起身,抿嘴笑了笑道:“原先我想着等嫣姐儿及笄之后,再和你说这些的,现在说,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   “哦,对了,月底嫣姐儿及笄礼,主宾人选是大太太的娘家嫂子,许氏。至于赞者,我思来想去,要不就请我娘家三嫂吧。这番一来,老太太就是想拿捏嫣姐儿的婚事,也没那么简单了。”    ☆、药罐子   直到秋姨娘恭敬的退出去,萧氏都还在感叹:“这秋姨娘,这些年是规矩本分,可有时候却也有些愚笨。”   韩嬷嬷浅笑的给她奉上一杯茶,“奴婢倒觉得秋姨娘是个明白人。这些年,她从不争宠,可后院的姨娘中,老爷也颇给她脸面。更别说四小姐如今还有太太照拂。”   萧氏轻轻抿了一口茶,略微顿了顿之后,她浅浅勾了勾唇角,“嫣姐儿这孩子毕竟是我们三房的长女,虽然是庶出,但这些年也尊我这个嫡母,和朝儿又如亲姐妹一般,我哪里能够睁眼瞎子似得,看老太太那般折腾她。纵然外人不说我什么,我这心里,又怎么能够心安。”   韩嬷嬷上前缓缓的给她捏着肩膀,道:“太太说的是,当年五小姐出生之后,奴婢还以为四小姐这里会坐不住,生了别的心思。可这么多年看下来,这孩子的心性,是真好。”   闻言,萧氏微微挑眉,缓缓道:“只是老太太向来觉着自己在西府是说一不二,我这番出手干涉,少不了又有的闹腾了。”   说罢,她看了韩嬷嬷一眼,又淡淡道:“董氏那边,近几日可还安分”   韩嬷嬷满是嘲讽道:“自打被老爷踹了那么一脚之后,这董姨娘似是真的被吓着了。这大热的天儿,她却总喊冷,听说那炭炉都弄着了。”   “愚蠢!”萧氏不屑的暗骂一声,这大热的天儿,屋里本就闷热,再弄个炭炉子,这个季节哪里有上好的银丝炭,不过是去年剩下的陈货罢了。她不怕把自个儿闷出病来,也不想想肚子里的孩子,经得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可虽然这么想着,萧氏也没大方到让人去提点董氏。董氏若自个儿想作死,那可怪不得别人。   “太太,奴婢听闻,昨个儿夜里五少爷似是又不好了,五太太连夜请了郎中进府。”   韩嬷嬷口中的五少爷正是五太太苏氏的嫡子骞哥儿,自打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子愈发差了。谁不知道她们西府这个药罐子少爷。   说起这个,五太太苏氏倒也是个可怜人。五老爷纨绔不堪,她根本就不寄希望于五老爷了,只想守着唯一的孩子过下去。谁能够想到,老天爷竟然和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五少爷当年病重那会儿,五老爷竟还在外面寻、欢作乐,那一日是老太太的寿辰,三太太想要去外面请郎中来,可她哪里不知道,老太太定会觉着晦气。这不,就派人去找五老爷来。没成想,整整一夜,都没能够等到五老爷的身影。后来才听人说,五老爷那晚高价拍下了怡红院花魁相陪。   这之后,五少爷身子就时好时坏的,时下男子都精于骑射,可五少爷,那羸弱的身子,根本想都不敢想。也因为这个吧,老太太刚开始心底还有些愧疚,觉着是自个儿耽误了宝贝孙子,可后来,这样的想法就淡了。一个药罐子,以后能不能够延续香火,真真是说不准的。反正五老爷身子好,只要给自家儿子多弄些人去侍奉,还怕再没个孙子。   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受了诅咒似得,五房现在除了五少爷和七小姐之外,这些年竟是再也没人生养。为着这个,老太太急啊,可她又不能够训斥五太太,谁不知道五太太这些年对于五老爷在外面的那些风、流事儿,还有老太太隔三差五往儿子身边塞人,她眼眸都不抬一下。   “你去拿三千两银子给五太太送过去,若这个郎中不经用,不如再寻别的。”   西府这些年一直都由萧氏掌家,萧氏又和苏氏从未有什么嫌隙,是以,也愿意出手帮衬一下。   对于萧氏的财大气粗,韩嬷嬷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倒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实在是,五房那边真的是无底洞,五太太与世无争,从不干涉五老爷,每次往她那里送去的银两,又有多少被五老爷给强行拿走了呢?   这人啊,若是自个儿立不起来,谁又能够一直相帮。   太太和五太太妯娌的确是融洽,可这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锦朝午睡后过来给萧氏请安,恰巧就听到了屋里的谈话。   “娘亲,是五哥哥又不好了吗?”周锦朝着急道。   因为五少爷病弱的身子,加之五房的那种不堪,五少爷整个人也变了,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府邸侍奉他的下人,都怕他。   可也怪了,周锦朝却是那个例外,可以时常往五少爷住的荣安院去。   其实在周延骞未出事前,周锦朝和他并不怎么亲近,根本比不上和宸哥儿,祺哥儿。   直到有一日,是五太太苏氏的生辰,她去给五太太请安。从五太太那出来之后,她鬼使神差的不知怎么竟然走到了周延骞的荣安院。   她永远都记得周延骞疯了似得拿着拐杖把书房里面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周锦朝听丫鬟们窃窃私语,才知道是当时暂居府邸的老太太远房侄儿的嫡子差人给五少爷送来了戎装和马鞭,说是一起去郊外赛马。   这几乎就是戳中了周延骞心底的最痛,周锦朝看着如疯子一般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思,周围的丫鬟小厮都对他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她竟然想都没想,就冲进了书房,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五哥哥!”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延骞恼怒的瞪她一眼,不过更多的,他其实是诧异。   他和朝姐儿并不相熟,就连他的庶妹珍姐儿见到他的时候也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可却有人可以在他如此疯狂的时候,就这么执拗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在周锦朝的眸子中,他看到了执拗,看到了坚持,可唯独没有他最害怕的怜悯。   这是周延骞第一次审视起自己这五妹妹来,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半晌之后,周延骞终于是颓败的坐在了地上:“好了,你松手吧。反正也没什么可砸的了。”   熟料,周锦朝环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了屋子南角的棋盘上。   “五哥哥,你没把棋盘给砸了,看来五哥哥很喜欢下棋的。可妹妹棋艺却着实拿不出手,不如五哥哥教我下棋吧。”   就这么,周锦朝就经常黏在了周延骞的身后,荣安院中,总能够听到她五哥哥,五哥哥的叫声。   就连周延骞,什么时候听不到她的声音,都觉着空落落的,院子里似乎一下子就少了些什么。   此刻,永安侯府巷口拐角处的一辆马车里,卫翊眼眸一片深邃,他一下下的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   一旁的五皇子卫湛满是诧异的看着他:“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周延骞在永安侯府根本就是个病少爷,怎么三哥竟为了他把莫大夫都暗中召回京城了?”   卫翊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心底暗道,你自然不知道了,周延骞虽说是个药罐子,可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堪称谋士。   上一世,可是成为了他身边最得力之人,比起当时被称作天下第一谋士的韩敬北,他才算是真正的能人。又因为体弱不堪,根本没人猜到,他竟然会被他所重用。 ☆、命中相克   五太太苏氏因为儿子这身子,这些年一直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怕有个什么不好。而这次,她神色比往日更是复杂,之前相熟的大夫过来只是开了几服药,摇了摇头就离开了。大夫这般态度,苏氏哪里不明白,儿子这是到了大限了。这不,这几日更是夜不能寐,偷偷哭了好多次。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日的功夫,西府竟然传出是五小姐和五少爷天生相克。   苏氏原先只觉着是有人故意嚼舌根,可细细想想这些年朝姐儿和骞哥儿走这么近,她又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朝姐儿身上真的有什么和骞哥儿犯冲,折了骞哥儿的命数。要知道,在朝姐儿出生之前,骞哥儿的身子一直都健康得很。想及此,苏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这厢还犹豫着呢,那边二老太太已经不知哪里找了算命婆子过来,把朝姐儿和骞哥儿的生辰八字一看,立马就一脸凝重的样子。   苏氏急的看着那婆子,“可是真有什么不好?”   苏氏向来是不屑于这种歪门邪道的,可这会儿她只能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要儿子能够好好的,让她做什么都行。   那婆子在两张符纸上写下骞哥儿和朝姐儿的生辰,用诛砂笔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画了些什么,在众人正诧异的时候,只见她端起案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却没下咽,而是直接喷在了两张符纸上。要说也奇了,朝姐儿那张符纸只是湿了一些,可骞哥儿那个,竟然立即就生了火,没一会儿,就燃烧成了灰烬。   在座的人心底见此心底都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这水火相克,怎么好端端的,骞哥儿那个竟然就燃起来了呢?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说法。   苏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烧成灰烬的符纸,仿佛,那符纸就和骞哥儿的命一般。   那婆子见她满脸的惊吓,嘴里念了几句咒、语,这才转身走到苏氏身边,沉声道:“当年师傅说我一生天赐三道神符。今个儿这算是用了第二道神符。”   “根据五少爷的生辰算下来,五少爷福运深厚,能够活到78岁。可如今却赢弱不堪,可五少爷并非那种前世作恶之人,寿命却如此,原因无他,正是府邸五小姐和五少爷命中相克,才损了五少爷的寿命。听老太太讲,五太太为了祈祷五少爷平安,月月给寺庙续香火钱,这般行善积德,是好,可若是想续阳寿,却是徒劳。”   可以说,这婆子的每句话都说到了苏氏心坎儿上,只见她目光难掩急切道:“那您说说,怎么才能够保骞哥儿平安,扭转这种厄运呢?”   那婆子看看苏氏,再看看老太太,似是斟酌几秒,缓缓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五小姐和五少爷命中相冲。”   话音刚落,坐在上首的二老太太突然猛地一震手中的拐杖,怒道:“我早就说那根本就是个小孽障,早该把她送到庄子去的。可你倒好,为着点儿萧氏平日里的照拂,愣是把我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真是个蠢货,眼皮子也太浅了。若不是今个儿有高人在,我孙儿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被二老太太这么训斥着,苏氏当即就掩面哭泣出声,她只当平日里骞哥儿最疼朝姐儿这个妹妹,可从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这样。她的心情复杂极了,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现在该怎么办了。朝姐儿是三太太的嫡女,她难道能够要求三太太把朝姐儿送到庄子上不成?   见五太太只知道哭,二老太太不由得沉了脸,心底暗骂道:“这扶不上墙的东西,都这会儿了,竟然还无动于衷。”   二老太太满是怨念的瞪了她一眼之后,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请三太太过来。哦,对了,还有朝姐儿,一并让她过来吧。”   闻言,苏氏眼中闪过一些的慌乱。   二老太太自然是看到了,为了防止她一会儿又做烂好人,二老太太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气、喘吁吁道:“这会儿了你还犹豫不决,你难道想看着骞哥儿就这么没了吗?不知所谓的东西,看到你就来气!我告诉你,我孙儿若是没了,看我不让老五休了你!”   被二老太太这么训斥着,苏氏哪里敢说什么。确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想着一会儿三太太来,她这心里就不由有些心虚。   这些年,和萧氏妯娌之间,她陈了她好多情。不说别的,就是前个儿送来的三千两的银子,都还热乎着呢。还有朝姐儿,府邸上上下下诸多兄弟姐们,也唯有她能够让骞哥儿记挂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若是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把朝姐儿送到庄子上,他不认她这个娘亲,都有的是。   想到这些,苏氏更是为难不已。   望湘阁   “姨娘,你先睡一会儿,我往祖母那里去一趟。”   寿安堂的动静周锦妙没一会儿就知道了,此刻,她难掩心底的激动,迫不及待的就想看看周锦朝的狼狈。   董姨娘满是忧心的看着她:“妙儿,姨娘求你了,你别去。老太太的心思,是想拿捏住太太。这麻烦,你更该躲得远远的。”   说着,董姨娘忍不住拭起泪来。   周锦妙哪里能够让她说动,烦躁道:“好了,我只是去看看,又不会做什么。姨娘若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我日后就不往姨娘这里来了。”   果然,这话一出口,董姨娘紧紧咬了咬嘴唇,到底也没再拦着。   往寿安堂去的路上,周锦妙简直是乐开了怀,见她这神色,元梅诧异道:“小姐,因为这几日的传闻,太太已经发卖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丫鬟。您说,这次太太真的会甘愿把五小姐送到庄子上去吗?”   周锦妙闻言,嘴角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五姐姐和五哥哥命中相克,这已经不是单单我们三房的事情了,还关系到五婶。五婶虽然不想故意为难太太和朝姐儿,可她若是脑子清楚,就该知道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大意的点点收藏哦,嘻嘻 ☆、傻眼   二老太太坐在檀木红椅上小憩的功夫,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三太太和五小姐来了。”    二老太太这才缓缓睁开眼,淡淡道:“那还杵在外面做什么?是要显得我这老婆子又故意苛责她们娘俩吗?”    二老太太这话无疑是给五太太些警醒的。她相信,今个儿只要五太太不糊涂,萧氏是逃不过这个坎儿的。   “三太太,五小姐。”守门的婆子恭敬的掀开锦帘,只是看着萧氏之时,几不可查的微微摇了摇头。   周锦朝虽被萧氏牵着手,可那婆子和萧氏的互动,却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先还诧异呢,这几日府邸那些流言蜚语,娘亲不过是发卖了两个丫头,这可不像是娘亲的性子。此刻看来,娘亲怕是早就留了后手了。   “朝儿,莫怕,有娘亲在呢。”   萧氏见她盯着那守门的婆子,还以为是小孩子家被吓着了。要知道此刻这寿安堂宁静的气氛,莫说朝儿了,就是她,都觉着有些压抑。   听着萧氏这话,周锦朝甜甜的笑笑:“娘亲,朝儿不怕。”   说话间,萧氏笑盈盈的牵着她的手就走了进去。   萧氏几不可查的环视一周,老太太自不用说,一脸的算计,而五太太苏氏,却是目光躲躲闪闪的,竟是连和她对视一眼都没那个勇气。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女请祖母安。”   端坐在上首的二老太太脸色难看的看她一眼,并未叫起。   屋子里瞬间凝滞的可怕,就在五太太斟酌着该不该起身缓解眼前这尴尬,却见老太太一把把手中的佛珠给甩在了桌子上,眼神满是冷肃道:“萧氏,我平日里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道,你生的这孽障竟然连累了骞哥儿。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早知道她就是个妖、孽!”   让二老太太诧异的是,萧氏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瑟瑟发抖,惊慌不已,只见她缓缓站起身,一脸的诧异道:“母亲,您说什么呢?我看您是糊涂了。朝儿和骞哥儿平日里最是亲近,这哪里来的连累一说。母亲莫不是因为这几日府邸那几个嚼舌根的污了您的耳朵。”   见萧氏这般镇定,二老太太更是一阵恼怒,只见她一把把方才那婆子用的符纸丢在萧氏面前,骂道:“历来这府邸忌讳这些歪门邪道,可你看看这个!”   一边说着,二老太太冷冷的瞪了一眼哪算命婆子。   那婆子早已经被二老太太给收买了,此刻自然是心一横,故作凝重的上前道:“三太太,我知道您怜惜五小姐,可您不能砸了我这招牌吧。您这永安侯府庙是大了些,可我也认识京城其他贵族太太,我岂敢招摇撞骗?”   “您就是找其他算命的来,但凡道行深的,一看就看得出五小姐和五少爷八字不宜。这可是要命的事儿,您总不至于因为怜惜自己的女儿,而不顾五少爷的性命吧。”   婆子这话让一旁的五太太也不由得站起来身,只是到底因为心虚,她哭哭啼啼的就跪倒在了三太太面前:“三嫂,朝姐儿的命格贵重,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先让朝姐儿避一避。等骞儿这儿一有好转,到时候不用三嫂说,我主动去吧朝姐儿接回府邸来。就当弟妹求你了,骞儿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   萧氏皱眉看着苏氏,说实话,她对苏氏真的是失望之极。   顿了顿之后,她突地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被她盯着直心虚,“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怎么,难不成你还敢和我动手不成?”   萧氏嗤笑一声:“母亲,瞧您说的,我平日里最是尊敬您,哪里敢乱了规矩。只是,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儿媳斗胆问母亲一句,这算命婆子,是母亲从哪里请来的。她如此胡乱攀咬,儿媳想探听下她的底细,这不为过吧。”   二老太太身子一僵,有些琢磨不透,这萧氏在打什么主意了。   见二老太太不说话,萧氏突地笑了出来,只见对身旁的韩嬷嬷点了点头,韩嬷嬷会意,恭敬的退了出去。   “萧氏,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眼底还有没有我这老祖宗了!”二老太太又急又诧异。   萧氏根本就连眼神都不给她一个,她温柔的摸了摸周锦朝的头,笑道:“朝儿,来,咱们坐下,先喝杯茶。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就在大家诧异的当口,只听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   “什么?她竟然真的跑到永安侯府了?”   “真是丢我韩家的脸面,这不知良耻的东西,看我不抓她回去!”   “哼!我只当她在寺庙青灯常伴,没想到竟然买通了守门的姑子,做起了这坑蒙拐骗的行当,若让侯爷知道这贱\人竟然曾是我韩家的二夫人,这脸面,真心是丢尽了!”   “我早就说了,当时出了那等丑事,直接沉塘就是了,可二哥还念着夫妻情分,现在好了吧,都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外面的喧嚣声并未有人刻意的制止,是以,屋子里的人多多少少是听到了一些。   什么?这算命婆子难道另有身份?   就连二老太太此刻都泛起了嘀咕。   没一会儿,一个身着八叶桃花锦绣比甲的妇人和一个明显比她年长几岁,着藕荷色比甲和同色襦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请老太□□。”   “今个儿冒昧来府,实在是有些唐突,还请老太太见谅。”   细细听这妇人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来人竟然是户部侍郎韩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   让众人更大跌眼镜的是,方才那算命婆子,竟是是韩家二爷和离的二夫人任氏。   “老太太,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今个儿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贱人根本就是疯了,四年前就已经是神神叨叨的,为了这个,还害死了府邸一个庶出的小姐。我家二爷心慈,和离之后就把她送到了庵堂,希望她能够潜心悔过。哪里知道,她死性不改,竟然收买了庵堂的姑子,暗中做起了这勾、当。”   “我这就押这贱、人回去,若是给府邸带来了麻烦,我和三妹改日再来府邸赔罪。” ☆、暗讽   怔仲间,那算命婆子已经被堵了嘴强给押下去了。   二老太启唇想说些什么,可这会儿,她还能说什么。她真想扇萧氏几个大嘴巴子,她虽然老了,可并不愚蠢,今个儿韩家来拿人,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而且永安侯府和韩家素来没有什么来往,萧氏又是怎么知道这算命婆子竟然是和韩家二爷和离的韩家二太太呢?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韩家还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来要人,这不是自打韩家的脸面吗?二老太太真的有些琢磨不透了,那韩家虽说不是功勋世家,可也得顾及着点儿脸面吗吧。她们大可以等着韩二太太从府邸出去之后,堵在巷口偷偷把她给绑回去,这样也不至于让外人知道,这疯疯癫癫的婆子竟然是那等身份。   下一瞬,二老太太脑海中闪现过一个惊人的揣测,难不成,有人在暗中帮着萧氏?不怪二老太太这么想,实在是这事儿真的处处透着玄机。   见二老太太阴着脸不说话,萧氏浅笑着站起身,恭敬的福了一福:“今个儿闹腾了这么一场,母亲想必也累了吧。那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先退下了。”   顿了顿,她意有所指的又开口道:“母亲,您身子不好,这府邸上上下下的事儿,便少操心为好。纵然您念着阖府上下大小事,那您身边的嬷嬷,也该劝着您一些,否则,若是为着这些事儿一次次伤神,岂不是儿媳的罪过。”   “你!”对于萧氏的指桑骂槐,二老太太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这萧氏素来对她恭顺,向这样明里暗里的讽刺她,却是头一次。   一旁,五太太苏氏眼尖,忙上前安抚着二老太太,“母亲,的亏今个儿韩家来人了,否则,儿媳哪里还有脸见三嫂。原先我也疑惑着,这算命婆子不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可听安嬷嬷说,这人道行很深,我也就没来得及多想。”   侍立在一旁的安嬷嬷听着这矛头竟然指向了自己,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老太太,您明察啊。奴婢,奴婢也是忧心五少爷的身子,这才想找人来府邸看看。奴婢真的没有故意害五小姐的心思。”   安嬷嬷是二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萧氏自然也没想过,经过这事儿就把她给从老太太身边除去。可对于这个在老太太身边乱嚼舌根,经常出些馊主意的老奴,萧氏自然不能够如此轻易就放过。   何况,眼前不是她要为难安嬷嬷,恰恰是五太太苏氏来借着这个来向她赔罪。   果然,二老太太还未开口,就听苏氏冷哼一声:“我就说了,母亲素来慈爱,怎么可能想起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原来是有你这刁奴在。这些年,我只当你在母亲面前颇说的上话,颇得母亲器重,觉着你是个知轻重的。可今个儿这事儿,故意构陷主子,你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母亲身边侍奉!”   不要看苏氏平日里不愠不火的,可她并不傻。这会儿她算是回过神来了,二老太太就是利用了她关心则乱把她当枪子儿使了。都怪她一时糊涂,差点儿就铸成大错。想想这些年三嫂是怎么待她的,与其说她是仰仗着自己五太太的身份在这个府邸才能够立足,不如说都是有三嫂的照拂。   就算是亲姐妹,也大抵不过如此了。何况还是隔了一房的妯娌。苏氏当真是羞愧极了。   见苏氏如此不中用,二老太太气的一把推开她,怒极道:“反了你们了不成?滚,都给我滚出去!”   见她着恼,苏氏也没再触这个霉头,要知道安嬷嬷是侍奉在二老太太身边的红人,也因为这个,府邸里和她沾亲带故的可不少。固然,她们不能够拿安嬷嬷怎么样,可那些倚仗安嬷嬷在府邸混的风生水起的人,这些,可就容易了。   萧氏和她对视一眼,显然也想到一块去了。   这若是和安嬷嬷沾亲带故的下人都被处罚了,试问以后这府邸上上下下的人,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巴结安嬷嬷,谁还敢替她办事儿。   见她们不说话,二老太太只当她们被她给震住了。   没一会儿,萧氏和苏氏一前一后的从寿安堂出来,一出门,苏氏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萧氏面前:“嫂子,这些年,管家之事,我是丁点儿都插不上手。非但帮不了你,因着骞哥儿的身子,还总是让三嫂帮衬。今个儿妹妹是糊涂了,只想着骞哥儿身子能好,却没想到,会限朝姐儿于那般境地。三嫂,方才我说的那些糊涂话,做的糊涂事儿,您能不能看在骞哥儿和朝姐儿自有交好的份上,别往心里去。否则,妹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三嫂了。”   苏氏的娘家是皇商,可嫁出去的姑奶奶,哪里还敢得娘家的帮衬。而她手头的嫁妆,也都被五爷败的差不多了。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正所谓关心则乱,萧氏从不认为自己悲天悯人,可她此刻也忍不住想着,若她是苏氏,会否今个儿也会做这样的糊涂事儿。   “罢了,你起来吧。让下人们看到,像什么样子。”   萧氏虚扶她一把,看她瞬间红了眼眶,她忍不住开口道:“听说神医莫大夫近些日子要往京城来,你得空去拜访拜访吧。莫大夫性子孤僻,常年又不在京城,可若真的能求他医治,你还怕什么。”   闻言,苏氏暗暗叹口气:“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听人说,莫大夫三不医,看不顺眼的病人不医,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医,非死之人不医!好多人好不容易得见真容,却大多失望而归。我这番去,怕是连莫大夫的门都入不得吧。”   萧氏轻拍她的手,宽慰道:“这莫大夫性子古怪,说不准和骞哥儿一拍即合也有的是。”   苏氏噗嗤一笑,知道萧氏是故意打趣她,让她宽心,“那我就去试试,三嫂,你信我,我再不会向今个儿这般糊涂了。”    ☆、母子生分      昭和宫   淑妃邵氏这辈子最引以为荣的就是这副姣好的面容了,这自打侍奉在圣上身边,宫里美人来来去去,可即便是这几年,圣上也时不时的往她宫里来。   只是,虽然圣眷优渥,她也不免有些烦心事儿。想她刚入宫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位,好不容易生下了三皇子,可连孩子的面儿都没见着几次,就被圣上发话养在了宁贵妃名下,连玉蝶都给改了。宁贵妃温氏一族是圣上的母族,这些年,圣上虽说不格外倚重,可到底是不一样的。早些年啊,她还动些心思,想让三皇子和她亲厚一些,可几年之后,她早已经歇了这个心了。   三皇子生性淡漠,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和他比起来,淑妃当然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七皇子。   因为有宁贵妃在,淑妃是鲜少插手三皇子的事儿的,否则,宁贵妃岂不是要说她以母妃自居,少不得又折腾些有的没的。可前些个儿圣上不经意间提及了老三的婚事。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可淑妃却不能够不揣测圣心。   难道圣上是责怪她对老三关心不够?   仔细想想,三王妃去了也有些年了,老三府邸现在的确是尴尬。按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是圣上都这么说了,淑妃自然得关心关心。   这不,趁着今个儿三皇子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便让身边的总管太监去传话往她宫里来一趟。   要说这些年太子和大皇子明里暗里的争斗,淑妃都是看在眼里的。更因为她多年圣眷不衰,对圣上的心思,琢磨更深一些。原先啊,她也没什么太多想法的,可看圣上对太子和大皇子猜忌愈发深,她这心里不由得也就泛起了嘀咕。   尤其是七皇子也慢慢长大了,又深得皇上宠爱,这原本没有的野心啊,也就慢慢的滋生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是不希望因为老三妃位空悬多年惹圣上不快的。   可想到老三的性子,淑妃又不由得面色有些凝重,有时候还真像外面说的那样,像块石头又臭又硬。   作为生母,淑妃找他谈谈他继妃的事儿,也是情理之中。可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母子并不亲近,她这心里,总是免不了心虚。   昭和宫的宫女们也都习惯了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之间迥异的气氛,这会儿,都屏气凝神,愈发小心翼翼了。   “儿臣给淑母妃请安。”   看着跪在地上恭敬却又显得生分的三皇子,淑妃暗暗叹息一声,招手让他起身。   “翊儿,母妃今个儿找你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云氏也去了有些年了,偌大的后宅中,没个主母,又怎么成?何况你也大了,皇家子嗣尤为重要,这个道理你该是明白的。”   卫翊一身暗紫色白兰底纹锦衣,腰系白玉腰带,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套一羊脂玉发冠,此刻他身子笔挺,修眉如剑,正色道:“儿臣常年在军中,并未急着纳继妃。还请淑母妃见谅。”     此刻若是七皇子,即便是不同意,也是嘴里带蜜的把淑妃哄的团团转,是断然不会向三皇子一般,如此淡漠的拒绝。看着这样的他,淑妃不由得又暗暗叹息一声,这儿子虽说是亲生的,可到底和她不亲近。   她知道,即便是她巧舌如簧,即便是她以孝顺之名压下去,也不能够让他退一步。   看着这样的三皇子,她怨恨宁贵妃的同时,也不由得觉着三皇子让人寒心。明明她才是他的亲母妃,他如今也长大了,都出宫建府了,私底下还这样生分,到底和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儿子不一样。虽说没有隔了肚皮,可这母子情分,却是没了。   “翊儿,母妃何曾逼你做过什么事儿。可这继妃一事,岂容儿戏。哪怕是你和母妃说说,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撇开出生,母妃也定让你父皇如你愿。”   闻言,卫翊眼眸深处闪过一瞬间的浅笑,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他重生了是不假,可那小丫头如今才不过八岁,他可不得多等等?   见他低垂着眼睑淡漠的愣是不松口,淑妃终于是有了一种无力感。仔细想想,也是,这些年宁贵妃也没少张罗此事,可他现在还是孑然一身。罢了,既然宁贵妃都管不了的,她就是再烦心,又哪里能够让他动容呢?   淑妃叹气,摆手道:“罢了,那就再过些日子吧。今个儿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了。”   这些年,他们母子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若不是有事儿提点或者是三皇子依着规矩来她宫里请安,是断然不会有过多寒暄的。   淑妃也不是没想过做些改变,可看着他一脸恭敬,生人勿近的样子,再多的想法也都消散了。   这厢,卫翊才从昭和宫出来,长长的宫道上便见五皇子卫湛脚下生风的向他跑来:“三哥,淑妃娘娘找你说什么了?不会还是为了给你纳继妃的事儿吧?”   五皇子自小就亲近自己这三哥,可以说,兄弟之中属他们两人亲厚。是以,也只有他敢如此调侃三皇子了。   卫翊故作严肃的虚打他一拳:“你小子长本事了,竟敢调侃起我来了?”   五皇子哈哈笑着躲过,不过却仍然不死心,只见他凑近三皇子,嘿嘿道:“三哥,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妥了。刚开始那韩家是怎么都不肯出面去永安侯府拿人的,这不,多亏我恩威并施,三两下就把韩家的人给摆平了。三哥,你说,你准备怎么赏我啊?”   卫翊终于难忍笑意,笑着踹他一脚:“赏你一脚,这够不?”   五皇子故意哎呦一声,不过言语间仍不忘嬉笑:“三哥,那周家丫头可才八岁啊,你该不会是有那恋什么什么癖吧?”   “口无遮掩!”卫翊低斥着。   见他这神色,五皇子哪里还敢不收敛收敛,只是他还是有些诧异:“三哥,那丫头长得是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小美人胚子,可静安寺你才是第一次见她啊,怎么就对她起了心思了呢?”   “这些年,虽然京城不少世家大族都对您避之如蝎,可也有不少人家上赶着把女儿往你身边儿送,这里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少啊。可三哥你愣是看都不看一眼,这可真是怪了。”   闻言,卫翊抬头看着京城这四方的天,眼眸前所未有的深邃。   五皇子看他一眼,虽然还是满腹疑问,可再没敢开口说什么。   要知道,被三哥暴打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发疯   幽兰院   萧氏凝眉站在窗前,透过窗棂,外面树影娑娑,可这一切却并未看在她的眼里,方才寿安堂那一场闹剧,让她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韩家的人怎么偏偏就这么巧来府邸寻人了呢?更让她心底忍不住犯嘀咕的是,前几日寿安堂那边有所动静的时候,她已经派人盯着二老太太的一举一动了。也是在这个时候,那韩二夫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起初她以为,是底下的人这次办事格外得力,可出了这等丑、事,但凡要脸的人家都是竭力遮掩的,像这样明晃晃的来拿人,于韩家而言,那自然是少不了一些流言蜚语。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们能够这样做呢?想到这些,萧氏觉着自己的头都大了。   “太太,您就莫要多想了,奴婢早就说过,五小姐福泽深厚,这次能够化险为夷,定是老天爷在庇佑。”   韩嬷嬷浅笑着扶她走向一旁的檀木椅。   韩嬷嬷素来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这不,她这话一出口,萧氏顿时觉着轻松很多,轻笑道:“也是,总归是没让老太太得逞。”   韩嬷嬷笑着给她递上一杯茶:“老太太如此算计,就是老爷回来,断然这心里会有些想法的。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老太太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愈发让老爷和她离了心。”   萧氏轻抿一口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丫鬟琥珀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太太,不好了,五少爷不知怎么知道了方才寿安堂的事情,这会儿在祠堂闹起来了。”   “你慢慢说,骞哥儿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么就往祠堂去了?”萧氏一时间也给吓傻了。要知道,这祠堂重地,岂容人胡来。   琥珀颤着声音道:“奴婢原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五太太身边的丫鬟确实是这么说的。五太太急的都快给五少爷跪下了。”   这边,周锦朝让丫鬟们备了玫瑰酥,榛子糕,还有鸡丝银耳粥正准备往荣安院一趟。自打五哥哥病了以来,她早就琢磨着去看看五哥哥了。可又怕扰了五哥哥的静养。   这不,刚想往正房去和萧氏说一声,才到门口,就听到了琥珀惊吓不已的话。   “朝儿,走,你五婶现在肯定措手不及了,你和骞哥儿最是要好,你帮着你五婶劝劝他。”   虽然已经从琥珀慌乱不已的言语中猜测到事情肯定闹大了,可当萧氏看到祠堂满地狼藉的时候,还是被吓得脚下都踉跄了下。   祠堂重地,平日里除了祭祀,年节祭拜之外,就是婚丧嫁娶,或者是有重大事务商议才往这里来,可见祠堂是多么庄严神圣的地方。可这会儿,供奉的那些瓜果,还有香炉,案桌椅子,都乱糟糟的撒了一地。   可周延骞此刻显然还在气头上,眼瞅着扬起拐杖就要往祖宗牌位扫去。   跪在地上的五太太苏氏看他这样,大叫一声,跪爬上前就猛的拽着他的腿:“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娘知道娘做错了,不该让你五妹妹受那样的委屈。可你是娘唯一的儿子,娘千错万错,都只是想让你平安。”   见她哭泣连连,周延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了,可视线中除了可悲之外就只剩下讽刺了:“母亲,这些年老太太多少次为难朝儿,这些,难道您都看不到吗?儿子不信娘是个忘恩负义的。可今个儿这事,儿子真的看不懂您了,明明知道老太太心里的龌、龊和阴谋,您却还配合着老太太,就为了儿子这条贱、命吗?若是这样,儿子这贱、命不要也罢!”   说着,他狠狠的就拍打这自己的胸、脯,原本就已经是虚弱不堪的他,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击打,五太太的尖叫还未出口,就见他噗的吐了血。   殷、红的血迹在他洁白衣服的映衬下,别提有多骇、人了。   周锦朝见此,什么都来不及想,跌跌撞撞的冲上前,一把就抱住了他。   “五哥哥,你别这样。你不是答应过朝儿吗?有朝一日要带朝儿去郊外骑马,还要和朝儿一起去看游龙比赛。五哥哥,你答应过朝儿的,朝儿不许你反悔。”   说着,周锦朝早已经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五哥哥喜怒无常的性子,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可今个儿闹腾成这样,却是让她都震惊不已。她真的难以想象,一会儿二老太太来了,会怎么处罚五哥哥。   这些年,因为五哥哥羸弱的身子,二老太太本就已经没怎么在意这个嫡孙了。眼前五哥哥又闯了这祸,二老太太岂能轻易绕过。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周延骞强撑着嘴角的笑意,才帮周锦朝擦去泪水,就见二老太太气势汹汹的被众人簇拥着赶来了。   “孽障!孽障!”   二老太太哪里承受的了这些,当即差点儿没晕过去。   只见她阴沉着脸,拿着拐杖狠狠的就往周延骞身上打去。周锦朝下意识的想要护着他,可周延骞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的把她护在怀里,挡下了这一切。   “糊涂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若不是我来早一些,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把祖宗牌位都给砸了?”   二老太太唯有五老爷一个亲生儿子,是以,即便是她再怎么不喜欢骞哥儿,可也不能够否认,他在这西府是独一无二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了那么个小孽障,他竟然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她这还没拿朝姐儿怎么着呢,他就敢如此不知所谓,若她真的把朝姐儿送到庄子上,他难不成要打她这老祖宗不成?   越想,二老太太就越气,尤其是看着被周延骞拼命护着的周锦朝,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她和萧氏愈发相似的脸,二老太太终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孽障,早知道你就是个祸害,说,你到底给你五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连祖宗都不顾了?”   原本在一旁被吓傻的萧氏听着二老太太这话,可就不依了。   她缓步走上前,直直的看着二老太太,沉声道:“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朝儿和骞哥儿如亲兄妹一般,您这么说,可就是故意要坏了朝儿的名声了。”   说着,她缓缓跪在地上,哽咽道:“儿媳自知这些年不得母亲欢心,可朝儿还不过八岁,母亲何必如此事事针对她。”   二老太太怎么都没有想到,萧氏这个时候竟然摆出这么一副架势,她气急的刚想大骂她一顿,就听周延骞一声冷笑。   “祖母,时至今日,我仍然尊称您一声祖母。可您扪心自问一下,这些年,若不是有三伯母内外操持,您能过这么养尊处优的日子吗?整个西府受三伯母的照拂,而您呢?却丁点儿都看不到,反倒是愈发刁钻。受着这样的供奉,您怎么就能够心安理得呢?”   “五妹妹又做错了什么?让您费尽心机的总想把她撵出府邸,若早知这样,当初又何必舔着脸面去东府老太太那里商谈过继一事。孙儿是不孝,可孙儿即便是这破败之身也知道是非黑白。”   一直以来,二老太太都自恃自己是西府的老祖宗,即便是有些人暗地里嚼些舌根,也没什么。今个儿,被自个儿的亲孙儿如此撂了脸面,她这脸面都要丢尽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孽障给押回去!”   二老太太几乎是歇斯底里道。   周围的小厮战战兢兢的上前就想强拉周延骞,熟料,才靠近,就一个凌厉的耳光甩下来:“滚!就你也配碰本少爷!”   曾经无数次的听府邸的人说五哥哥是个疯子,周锦朝都一笑置之。可此刻,她真的觉得五哥哥是疯了。   “五哥哥,你身子不好,朝儿扶你回去,好不好?”   “五哥哥,你不是最疼朝儿吗?你说过的,最见不得朝儿不开心了,就让朝儿扶你回去吧。”   “我让厨房的人做了玫瑰酥,榛子糕,还有鸡丝银耳粥,你不是最爱吃这些吗?”   让众人诧异不已的是,大家还以为周延骞还会闹下去的时候,却见他因为周锦朝这短短几句话,竟是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只是,和二老太太擦身而过的时候,周延骞意有所指的丢下一句话,道:“今个儿这事儿,祖母若是气不过,那就罚孙儿一人。若是朝儿有什么不好,孙儿也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不知规矩的事儿来。”   似是被他浑身的冷意和眼底的淡漠给震住了,二老太太竟然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当一切都归为平静之后,二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一片的狼藉,伸手就给了苏氏一巴掌:“你这贱、人,看你生的好儿子。我告诉你,我不让老五休了你才怪!”   苏氏一巴掌也被打懵了,可事已至此,她只觉着恍惚。   “母亲,我知道您当初看上我,看中的不过是我那些羡煞人的嫁妆。您是可以让老爷休了我,可老爷的名声外面谁不知道,试问母亲,您去哪里找和儿媳这么蠢的继室呢?” ☆、拿捏   二老太太何曾这么没脸过,被安嬷嬷搀扶着回到寿安堂的时候,仍然是愤懑难消。   周锦妙方才也见识过了那一幕,这会儿,正轻轻的帮二老太太顺着气儿,“祖母,您可不能气病了,这府邸大大小小的事情若是少了您,可不更让太太得逞。”     二老太太这会儿本就在气头上,听周锦妙这么一说,自然是格外的对她的心思:“还是妙儿疼惜祖母,我倒要看看了,今个儿这事儿,到底她们想怎么翻过去。”   想到祠堂那满地的狼藉,二老太太气哼哼道:“骞哥儿是我的孙儿不假,可经此一事,我再没这样的孙儿。这等不肖子孙,若不从族谱里除名,地下的列祖列宗岂不怪我治家不严。”   周锦妙听老太太这么说,心里一阵窃喜。   她就看不惯五哥哥喜怒无常的样子,他仗着自己是西府老太太唯一正儿八经的嫡孙,没少给她没脸。   可此刻她又不能够表露的太明显了,老太太的心思最难以揣摩,别到时候,心里生了悔意,倒是她的不是了。   “祖母,您就消消气。何必和五哥哥置气。五哥哥那性子,这府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要妙儿说啊,五哥哥固然有错,可真正要命的,还不是五姐姐?妙儿可是听说,五姐姐没出生前,五哥哥和祖母很是亲近,时常还来寿安堂陪祖母用膳呢。可有了五姐姐在,五哥哥愈发的脾气古怪了。难道祖母就没有想过,这里面,五姐姐有教唆之嫌?”   二老太太闻言,微微怔了怔,可仍然是气难平。   她倒不是真的存着心思把骞哥儿从族谱中除名,她就是想摆摆姿态,让府邸的人看看,她这个西府的老祖宗,到底谁还敢触犯她的威严。   “那孽障,亏得你还为他求情,我看,这府邸根本就是庙太小,哪里容得下他。”   周锦妙脸色微微变了变,故作娇憨道:“祖母,妙儿只是随口一说,自然不会质疑祖母的决定。只是,若祖母真的想把五哥哥从族谱中除去,五婶那里,定是得大闹一场了。”   二老太太冷哼一声:“这不知所谓的东西,她要闹就让她闹去吧。只要你五叔也同意了,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二老太太之所以这么自信,实在是她再了解不过自己的亲儿子了。   五老爷周世远就是个吃喝玩乐的主,早些年吧,对于苏氏,他还是有一丝情分的。毕竟,她那么庞大的嫁妆,五老爷想要花天酒地,自然是少不得从她哪里花言巧语的拿银子。   至于唯一的儿子骞哥儿,五老爷本就纨绔,自然也不会有儿子必定要比老子强的想法。尤其是骞哥儿身子成了这样之后,他更觉着,吃喝玩乐就好了,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要知道,及时享乐这四个字,可是很有深意的。   因为这样的性子,五老爷真的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都听二老太太的。在他看来,只要从二老太太口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会有错,自然都是为他着想。何况,二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拿些体己钱,就冲着娘亲这么疼他,五老爷定也不会拆二老太太的台。   二老太太是存心要教训骞哥儿,而今天这事儿,又不得不牵扯到周锦朝,这二老太太好不容易瞅着机会能够立立威严,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祖母,这东西两府虽然分了家,可您想把五哥哥从族谱中除名,东府那边,少不得要插手的。这,这若是东府那边不同意,可不就为难了?”   周锦妙这些话倒也不是无中生有。就说永安侯这个爵位吧,那是东府的大爷袭的爵,而他的嫡长子周延柏如今也是侯府的世子爷。   加之现在东府又出了一个未来的王妃,东府自然是不乐意西府的这些破事儿牵连到东府的名声。   可二老太太倔强的很,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东府对她的指手画脚了。从这点儿上来看,周世骞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当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舔着脸面被三房供养着,而这其中也少不了东府的照拂,可纵然这样,她还总是不领情。反倒是更嚣张跋扈了。   “骞哥儿今个儿这是把祖宗的祠堂给砸了,这事儿,他们想插手,那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周锦妙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就是,祖母,要妙儿说,即便是东府老太太过来当说客,您也不能够轻易松口。否则,别人还不得说,您这西府的老祖宗永远都被东府老太太压着。”   周锦妙这话说的真是戳到了二老太太多年来的心病。   只见二老太太脸色更不悦了,愤愤道:“这次她休想!”   荣安院   周延骞回来之后,就咳嗽不已。   看着他强忍着咳嗽,不想让她忧心,周锦朝更难过了。   “五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朝儿想让五哥哥好好的,要好好的陪着朝儿。”   周延骞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放心吧,五哥哥不会有事的。五哥哥还要好好的护着朝儿呢。”   对于周延骞来说,这就是一个承诺,而且是一生的承诺。   周锦朝看他一眼,想到方才的事情,有些害怕道:“五哥哥,祖母今个儿肯定生了很大的气,你说,祖母会不会……”   说着,周锦朝顿了顿,似是被自己脑海中那个想法给吓住了,竟是没勇气再说下去。   周锦朝对于封建礼教的理解,砸祠堂这事儿几乎是最大逆不道了。若是二老太太想把五哥哥从族谱中除名,这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些,她身子一僵,眼圈红红的。   周延骞却是不以为意:“老太太若是想把我撵出去,那我离开就好。”   “难不成我还在意死后能不能葬在祖坟不成?”   “呸!呸!”   听他这晦气的话,周锦朝忙呸呸两声:“五哥哥,什么死不死的,朝儿再不想听这个字。”   看着这样的她,周延骞竟有些怔怔出神。   记忆中,她还是那个扎着双花苞,咯咯咯笑着,身上总是充满阳光的小丫头。   曾几何时,就在这荣安院中,他在案桌前独自对弈,外面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口望过去,可不是朝儿正和他院中的几个丫鬟在扑蝴蝶。月白色的衣裙,在大片芍药的衬托下,更显纯净。那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小脸蛋,虽然带着稚气,可眉眼间的笑意,却是那么的动人心弦。   可眼前周锦朝,却是已经出落的愈发伶俐了,不同于一般世家大族小姐的温婉,他的五妹妹是那么的耀眼夺目。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觉着媚、俗,反倒是更显高贵,那纤细的腰身,一头青丝梳成双平鬟,头发上两朵镶百合纹饰珠花,真正是灵动却又不失光芒。   “好,五哥哥再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再犯错,那就罚五哥哥吃花生酥好不好?”   周锦朝腮帮子鼓鼓,哀怨的看着他:“五哥哥太坏了,明明知道自己对花生酥过敏,还故意这么说。”   周延骞笑笑,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没有说话。   本想就这么浅笑的看着她,可几分钟之后,他就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看着因为疼痛眉头微蹙着的他,周锦朝轻轻拽着他衣袖,喃喃道:“五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朝儿不许你有事。”   这日,五老爷仍然是玩乐到要宵禁了才回府,依着往常,他兴许就睡在怡红苑了。可今个儿,二老太太却派人给他传话,让他无论如何,今个儿得回家。   对于老母亲这样的反常,五老爷虽然还留恋这莺莺燕燕,可到底不敢忤逆,按捺着心里的不舍还是回去了。   他没想到的是,今个儿他不在,那逆子竟然犯浑,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他周世远也很混蛋,也没少糊涂,可也从未敢砸祖宗的祠堂。   “老五,娘知道你膝下唯有这么一个嫡子,虽然身子一直都不好,可你也疼的紧。可今个儿他如此犯浑,你说说,难不成你也想护着他?不顾祖宗家法?”   周世远跪在地上,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尤其是二老太太那阴沉的眸子下,他更是没了主意:“那母亲的意思是?”   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二老太太通通都看在眼里,只见她猛的一撂手中的佛珠,一字一顿道:“如此不肖子孙,若不从族谱除名,我这老婆子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若你父亲知道,也会骂我治家不严。”   “什么?从族谱中除名?”五老爷一下子就懵了。   他顽劣不堪,从不过问府邸的事情,可怎么都没有想到,母亲竟然会打这样的主意。   他唯有骞哥儿一个嫡子,从族谱中除名,他如何舍得。   何况,骞哥儿身子本就不好,这若被赶出府邸,整个京城的人怕是都会知道的。到时候,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他如何承受。这不是把他逼到绝路吗?   “怎么?你觉得他这般放肆,从族谱中除名,是娘亏待他吗?”二老太太冷冷道。   五老爷忙磕头道:“儿子万万不敢这么想。只是,骞儿身子不好,这,这若是……”   见他这副犹豫的样子,二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你怕什么,你还年轻,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子嗣,说不准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晦气的儿子堵在这里,有碍你的后嗣。”   “到时候,苏氏也肯定得离开这府邸,她一走,娘亲就给你弄个貌美如花的继室,说不准咱这五房的风水自此就好了呢?” ☆、感慨   “老爷,你说这事儿闹的。淑姐儿和恪王大婚这事才落定,咱西府就闹出这么一出,东府那边这会儿该是也闻着些风声了。”    周世安一回来,都没来得及往寿安堂去请安,就被萧氏的人从二门给直接请了过来。   依着他对发妻的了解,这么急匆匆,肯定是有要事的。可怎么都没有想过,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周世安此刻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对于骞哥儿,他自小就很看重这个侄子的,虽说他身子羸弱了些,可骞哥儿的聪慧,就是宸哥儿也不及。更不要说他那一手好棋艺了,周世安曾和他对弈过一次,自诩棋艺精湛的他却被骞哥儿杀了个片甲不留。俗话说棋如人,可周世安这些年看下来,愣是没琢磨透这个侄子。   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可周世安暗中打量着,总觉着他这侄子,是个能人。就说今个儿这砸祠堂的事情,虽说疯狂了一些,也放肆了些,可除了刚开始的震惊之外,他现在倒是觉着,若不这么做,倒不像是骞哥儿了。   看周世安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萧氏满是疑惑道:“老爷,您怎么还能笑出来呢?这次的事儿可还牵涉着朝儿呢,说真的,妾身现在心里都憷的慌,这若真的闹大了,怕是连带着朝儿也受了委屈。”    不怪萧氏心里惊涛骇浪的,她自小就被很好的教养着,做什么事儿几乎都脱离不了那些条条框框,今个儿骞哥儿砸祠堂这事儿,在她眼中无异于是惊世骇俗。与其说她怜惜这个侄子,倒不如说,她害怕老太太对朝儿动了什么心思。   五爷毕竟是老太太亲生的,那骞哥儿也是老太太唯一的嫡孙,别看这会儿气势汹汹,说不准到时候雷声大雨点儿小也有的是。可若让老太太息怒,可不得细细掰扯这事儿的起因。平日里朝儿没什么把柄落在二老太太手中,她都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这次二老太太还不借着此事好生作妖一番。   萧氏怎么可能不担心。   听她这么一说,周世安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笑道:“老太太想平息此事,你就笃定这最后的委屈得朝儿受?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咱这侄儿,骞哥儿什么性子,这次老太太算计朝儿不成,他就敢把祠堂给砸了,依着他的性子,会为了自保而眼睁睁的看着朝儿被老太太拿捏吗?”   周世安这话可把萧氏给说糊涂了。可半晌之后,她眼睛一亮,略带惊喜道:“是啊,妾身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出。人都说老太太是个倔脾气,可骞哥儿,那才真正是行事出其不意。”   说着,萧氏颇有些感慨道:“老太太也真是的,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儿,却要这般折腾。这事儿即便能平息下去,祖孙情分,还剩多少呢?骞哥儿因为身子不好,一直都未下场,就是我看着,都不免心生怜惜啊。”   周延骞今年十六岁,却从未参加过科考。要知道这科考虽然不考骑射什么的,可如果没有一个强壮的身子,也是很难撑下去的。十年寒窗,家里是可以好吃的好喝的,连大夫也能够随身侍奉左右。可一连几日的考试,铁打的身子或许都有些撑不住,更何况是骞哥儿这样的。   三皇子府邸   作为三皇子贴身侍卫的魏亭,这几日真的有些纳闷了,怎么突然间,主子竟然对永安侯府起了关注。   难不成真的是如五皇子所调侃的那般,主子对永安侯府那小丫头动心思了?   不过此刻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因为今个儿永安侯府可是生了大事儿,把他都给搞迷惑了。   这永安侯府西府的二老太太竟然要把自个儿的嫡孙从族谱中除名?   这样的事儿,就是放眼整个京城的,都是不小的八卦吧。   可让他更诧异的是,主子听了这事儿之后,竟然只是眼帘低垂,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似是丝毫的惊讶都没有。   魏亭怔了怔,终于忍不住疑惑道:“主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啊?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闻言,卫翊转身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京城有关永安侯府五少爷的风言风语还少吗?提及他,多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这样的人,纵然是老天爷都怕是琢磨不透他的性子。”   “今个儿,不过是砸了个祠堂,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听主子这么一说,魏亭倒是觉着颇有道理,可他总觉着还是有些不对劲儿。   见他这神色,卫翊暗暗叹息一声。上一世,周延骞成为他麾下幕僚的时候,是在五年之后。那时候,因为他对他的赏识,曾有一些人暗中嘀咕,说这样的不肖子孙,不堪重任。可他却一笑置之。在他看来,周延骞这样的人,最是简单不过。甚至可以说,他是至纯之人。他的真性情,旁人又怎么能够看得见。   当年父皇下了废太子旨意之后,满朝震惊,除了恪王之外,其他皇子也是蠢、蠢、欲、动。而他和五弟也早已结成一、党,卷入了储位之争。父皇或许看出了点儿什么端倪,或许没有。可他的猜忌心却让两人都没逃得过圈禁,而五弟为了保他,想要把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揽了。   这个时候,若不是周延骞在背后运筹帷幄,最终曝出恪王暗中勾、结江湖术士对太子殿下施以厌胜之术,而他和五弟也是遭恪王故意构陷,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废太子一事父皇猜忌心一天比一天深,朝中文武百官,不知道牵扯了多少。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可此事一出,却是一下子让父皇重新开始审视起眼前的局势来。   他原本就存着利用废太子的事情,来试探试探他这些儿子,还有朝中重臣。可以说,他也是有些悔意的,毕竟太子是他一手教导长大的。这些年固然有些嫌隙,可到底,他觉着自己是个慈父。   更何况,废了太子,那又扶谁来坐上这储君之位?   而那些参恪王的折子很好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至于这段时间牵连到的皇子,他自然也没有为难他们。   虽说是重活一世,卫翊却并不觉着自己轻松很多。昨个儿去御书房给父皇请安,父皇还是那个父皇,那老谋深算的眸子,仍然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卫翊并没有自信到,因为重生,就掉以轻心。甚至是因为重生,他发觉了其实好几件事情都有了变数,就比如,他和周锦朝的相见,竟然早了八年。而周延骞被逐出府邸,也显然提早了。   若这些事情都脱离了之前的轨迹,那么其他事情呢?想到这些,卫翊更觉着自己不能够掉以轻心。   没坐上那个位子之前,他每一步仍需谨慎。   “主子,这恪王妃可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您说,会不会因为这个,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这虽说离恪王大婚还有段日子,可这永安侯府也算得上是恪王的岳家了,如此大的事,恪王难保不觉着自己脸上无光,暗中把这事儿给平息了。”   闻言,卫翊的眸子沉了沉。   周延骞这么一个谋士,这一世他也是势必要得到手的。可若是恪王介入,若因此周延骞和恪王有了什么交集,为他所用,这就坏了。   想及此,他抬眸看向魏亭,似笑非笑道:“我听你说,似乎永安侯府那不成器的五老爷在宁和胡同置了外室?”   “可不是,而且那外室肚子都有几个月了,为了这个周世远还特意找了牙婆,买了好些下人侍奉着。”   说完,魏亭突然意识到什么,笑道:“爷,您问这个,难不成是想借此把周世安的老底也给揭了?真是妙计,这么一闹腾,恪王纵然是想掩人耳目,也不可能了。”   卫翊挑挑眉头,意味深长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嘛,你日后就知道了。”   这边,苏氏好不容易盼着周世远从二老太太那里回来,可还没开口问问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被周世远一巴掌给打的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那里。   苏氏紧捂着脸,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哽咽道:“老爷,妾身知道是妾身教子无方,可我们就骞哥儿一个孩子,老爷难不成真的忍心看他被逐出府邸吗?”   周世远一把把她踹开,气冲冲道:“你让我说什么?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还有脸让我和母亲请罪?”   “你这不下蛋的鸡,我说我这几日怎么这么倒霉呢,去赌了几把,次次都输,原来都是你们娘俩给我带来的晦气!”   看他这态度,苏氏如何想不到,定是二老太太给了他什么甜枣。一时间,苏氏觉着又是痛心,又是懊悔。   自个儿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了呢?   她早知道的,自打她傍身的嫁妆慢慢没了之后,周世远便愈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更不用说二老太太了,这西府一半的财产都给了三房,她必定早就琢磨着让周世远休了她,给他娶一个得力的继室。这么一来,她又能够吸血虫一般的吸干那继室的血了。   可纵然心里都一清二楚的,此刻她还不得不求着他,她这辈子唯一求的也就是骞哥儿能够平平安安的,她难以想象,若是被逐出府邸,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日子。   骞哥儿那病弱的身子,折腾的起吗?   “老爷,妾身这么多年从未求过您什么,可妾身真的没法子了,骞哥儿可是我们的亲骨肉,这若是从族谱中除名,日后那可是死了都不能葬在祖坟,难道,您就忍心看着他当孤魂野鬼吗?”   “我倒没什么,哪怕是直接拿张草甸裹了,可骞哥儿不一样,他是这侯府的五少爷,是你的亲儿子。”   苏氏以为自己这样的苦苦哀求该是能够触动他一些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二老太太方才的允诺,还有周世安置在外面已经有了身孕的外室,他对于骞哥儿这个病儿子,虽说也有些不忍,可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忤逆二老太太。   他这人还挺迷信的,这之前他一直也琢磨着,为什么十几年了府邸他就这么一个病儿子呢?今个儿老太太算是点醒他了,或许就因为有他们母子在,才有碍他的子嗣。 ☆、麻烦   “不知所谓的老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东西两府本就一墙之隔,何况西府那边二老太太根本就没想遮遮掩掩的,这不,没一会儿那边的动静就都传到了大老太太耳中。   若是换做大老太太年轻那会儿,定是二话不说就往西府找二老太太掰扯的。她的朝儿到底怎么碍着她的眼了,这些年愣是这么多的小动作。   当然了,她心疼周锦朝的同时,气的是骞哥儿竟然也糊涂了,竟然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把祖宗祠堂都给砸了,这放在哪家,能够轻易糊弄过去。   大太太更是险些晕厥过去,这淑姐儿和恪王爷的婚事才刚落定,而下个月初便是贤妃娘娘的生辰。贤妃是她嫡亲的姐姐,这次特意的传话出来,说是寿辰那日,让她带着淑姐儿和府邸的其他姐儿们往宫里给请安。   大太太自然是知道的,姐姐这是想提前让淑姐儿见见宫里的主子们。   可偏偏这个时候,西府竟然闹出这等丑、事。   这么大的事儿,不用想,不出明个儿京城上下定传的沸沸扬扬了。这到时候恪王爷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对淑姐儿心生不满呢?   想到这些,大太太懊恼的都快搅烂手中的帕子了。   “母亲,这可怎么办?”大太太忧心忡忡道。   大老太太心口何曾不是堵的慌,听着大太太这话,她低斥道:“你慌什么慌?淑姐儿和恪王大婚的旨意已经下了,难道,圣上还会收回旨意不成?”   “至于下月初贤妃娘娘的生辰,就依着之前说的,你带着淑姐儿,宁姐儿还有朝儿往宫里去。我早就告诉你,越是出了事儿越不能够自乱阵脚,你怎么就一点儿长进都没呢?”   若换做往日,被大老太太这么训斥,大太太脸面上多少会挂不住的。可这会儿,她也觉着自己有些沉不住气。淑姐儿是个温柔的性子,她这当娘的这里忐忑不安的,岂不是让她又多心。   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也只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瞧着大太太终于明白了,大太太暗暗叹息一声:“西府那边的事情,你也别搅合,这从族谱中除名的事可非同小可,即便如今分了家,也得掰扯个把月?你呢,只管顾着淑姐儿的婚事就好,这事儿可切不可出错,让别人看了笑话。”   大太太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几丝血、色,“还是母亲思虑周全,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多少连累了朝姐儿,这贤妃娘娘生辰那日,儿媳还带朝姐儿进宫吗?母亲千万别觉着儿媳是想撇开朝姐儿,只是宫里的规矩大的多,贵人又多,朝儿还这么小,又有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怕是到时候姐儿们一起吃茶玩乐的时候,有人因此奚落朝姐儿。”   “正因为这样,才更要带朝儿进宫,这虽说分了家,可到底朝儿是西府唯一的嫡女,你越是避嫌,越让外面的人揣测我们东西两府不合。这样一来,岂是你愿意看到的?我们永安侯府可丢得起这个脸面?”   大太太忙讪笑道:“瞧瞧,儿媳这眼界就是不如母亲。”   大太太话虽这么说着,可她哪里不知道,大老太太心里多少是存着心抬举朝姐儿的心思。要说啊,为了这个事情,大太太也吃味过。谁都说她的淑儿是最得大老太太的恩宠,可这朝姐儿,却是大老太太最挂心的。   昨个儿折腾了一天,周锦朝明显是倦了,这日竟是偷了懒,赖着不想起床了。   萧氏原本也忧心她昨个儿受了惊吓,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这不闻着西湘房这边的动静,她亲自就过来了。   轻轻摸了摸周锦朝的额头,她喃喃道:“倒是不热。”   看她这样,周锦朝撒娇的埋在她怀里:“娘亲,朝儿只是有些懒散,您别担心。”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和娘亲撒娇。这若别人看到了,岂不羞羞。”   周锦朝噗嗤一笑:“哼,谁爱笑谁就笑去吧。”   如此孩子气的话让萧氏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可几句话之后,周锦朝就变得格外的沉静,萧氏哪里不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宽慰道:“娘亲知道你担心你五哥哥,要说也奇了,你三婶拜访莫神医多次无果,可今个儿一大早,莫神医那边竟然打发身边的小厮送了药来,人家都说莫神医脾气古怪,你五哥哥的行为虽说是大逆不道,可或许就阴差阳错的投了莫神医的脾性呢?”   “娘亲私心想着,若因为这个你五哥哥身子能够好一些,也算值了。你三婶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怎么活啊。”   “真的吗?莫神医真的肯救五哥哥?”周锦朝嗖的一下爬起身,难掩兴奋道。   人都说莫神医是在世华佗,在他手中连阎王爷都得让一步。   可是兴奋之后,周锦朝又想到了二老太太,见她微蹙的眉头,萧氏未等她开口,便道:“至于你祖母那边,你伯祖母伯祖父总会插手的。你也莫太忧心了。”   提及东府,萧氏突然对着身边的韩嬷嬷道:“你瞧我,这记性是愈发不好了。还不快把大嫂让秀衣坊给朝儿做的几套新衣拿进来。”   闻言,周锦朝满是诧异的看着萧氏:“大伯母给我做新衣服了?这又不过年不过节的?”   萧氏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下月初是贤妃娘娘的生辰,贤妃娘娘喜欢热闹,这不让你大伯母带着几个姐儿往宫里去。你是西府的嫡女,你说,怎么可能落了你?”   “我竟然要进宫?”周锦朝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的时候,她腿竟然有些软。   要知道□□那些穿越剧宫廷剧她真的没少看,真真是生命不息斗争不止。可以说,下意识的,她对这个地方是排斥的。她可不想招惹什么麻烦。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不想招惹麻烦,麻烦越是要冲她来。   萧氏看她怔怔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忙笑着宽慰道:“这宫里规矩虽大,可朝儿只要乖乖的跟着你大姐姐,把规矩做全了,也就是了。” ☆、嫉妒      大太太差人给周锦朝送新衣的事儿,让周锦妙真的是羡煞了眼。当然了,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她更多的是不解。   凭什么,凭什么出了这样的丑、事,大太太都能够丝毫不介意的带周锦朝入宫?   周锦妙从没有觉得周锦朝这么高人一等过,也因此,她这心里愈发不平了。   董姨娘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丫鬟从她的梳妆匣中拿出了一串珊瑚绿松石珠花,笑着缓和气氛道:“这珠花姨娘珍藏多年,原本还想着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当嫁妆的。今个儿,便拿给你去玩吧。”   没错,这珠花周锦妙念叨好久了,可这会儿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珍惜,反倒是极其的碍眼。   她满脸的不屑,气急的一把推开董姨娘的手,“姨娘,你以为我只是羡慕五姐姐比我多了新衣,比我多了首饰吗?”    “贤妃娘娘说让大姐姐带府邸的姐妹们往宫里请安,我是庶出的,又隔了一房,我也原本没做这样的念想。可五姐姐,这次的事情她难道不应该避嫌,偏偏大伯母却是瞧不见似得,依旧给她这种体面。我就是气不过,大伯母就是对我看不上眼,宁愿带着五姐姐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难不成,就因为我是妾生的,就上不得台面。这若是细细计较起来,那贤妃娘娘,不也算是妾室。”   纵然知道女儿心大,可这般的口无遮拦,也着实是把董姨娘给吓坏了,她一把捂了她的嘴,胆战心惊的看了看四周,低斥道:“糊涂东西,宫里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够嚼舌根的?贤妃娘娘贵为妃位,又是恪王爷的生母,这等恩宠,岂容你这般放肆!”   周锦妙努努嘴,哀怨的看着董姨娘:“姨娘,这里又没别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说了什么,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何况,我难道说错了吗?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若真的论起身份,也居于皇后之下,不是吗?”   见她如此油盐不进,董姨娘真的是觉着好生的懊悔,她只怪自己平日里太纵着她,否则怎么可能养成这般胆大妄为的性子。   “我告诉你,你这几日在房里抄经卷,别招惹那些有的没的。”董姨娘自觉自己管教不力,这会儿只想着莫在这个时候生事儿。   “姨娘好大威风,竟然想拘着我了。”周锦妙非但不怕,反倒是满满的讽刺道。   董姨娘自然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妾室的身份,这若是真的论起来,妙姐儿是这府邸的半个主子,可她,算的了什么呢?   虽然早就清楚自己的处境,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不留余地的刁难,董姨娘当即就白了脸,掩面哭了起来。   这些年,周锦妙没少冲董姨娘发怒,却也没和今个儿这般,如此伤她的心。周锦妙也觉着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讪讪道:“姨娘明知道我现在在气头上,还招、惹我。姨娘,这大姐姐成了未来的恪王妃,那咱们永安侯府就是皇亲国戚了。我早就听闻宫里气势恢宏,姨娘要不去求求祖母,让祖母发话让我也随着大姐姐往宫里瞧一瞧。”   原先因为她前几句话还有些宽慰的董姨娘听到这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见她不说话,周锦妙还以为有谱,她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却见董姨娘一把把桌上的茶盏给推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气急道:“我告诉你,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你祖母纵容你,可你怎么就半点儿都不心虚。这宫里,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见董姨娘动怒,周锦妙心里愈发气不过了,她忍不住嘀咕道:“那为什么大伯母还带着二姐姐去,二姐姐也是姨娘生的,难道她就比我高贵?”   董姨娘是真的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手指颤抖的指着她:“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点儿脑子。姨娘是怎么成为你父亲的妾室的,这别人不知,你不知?大太太低看我们,这咱只能受着。难不成,你非得争这口气不成?这不是更让人笑话吗?”   周锦妙被她骂的都有些懵,半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姨娘,原来你也是这么看低我。”   她气的直跺脚,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就往外面冲去。   香蝶壮着胆子开口道:“主子,这,这可怎么办?”   董姨娘头痛的抚了抚额头,无力道:“这几日派人看着她些,别真惹出什么事儿来。”   这厢,周锦妙从望湘阁出来,郁闷的就往后花园去散心了。没想到,竟然隔了老远就看到了周锦嫣。   “四姐姐,你这是又在采集露水了。”周锦妙阴阳怪气道。   周锦嫣笑笑,没有说话。   看她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周锦妙故意意有所指道:“四姐姐,你知道吗?贤妃娘娘生辰那日,大伯母要带五姐姐去呢。四姐姐和五姐姐素来亲近,怎么竟然没替四姐姐美言一句,也让四姐姐往宫里见识见识?”   自己这样的挑拨离间,周锦妙总觉着换做任何人都总会有些不悦,可眼前的周锦嫣却是轻笑一声,缓缓道:“我可没妹妹心眼儿多。妹妹若是想去,那就去求大伯母啊,怎么反倒是来这里发牢骚了?”   对于她这样的绵中带刺,周锦妙顿了一顿:“四姐姐,你真以为太太想撮合你和她娘家大嫂的儿子,是太太在抬举你吗?那萧家毕竟是太太的娘家,这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你以为太太会为了你,和娘家大嫂翻脸?这里面的计较,不知道是四姐姐太愚蠢,还是怎么,你难道从来都不想想吗?”   对于周锦妙的再次挑衅,周锦嫣微微眯眼:“我不比妹妹的九曲十八弯,劳妹妹惦记了。只是,看着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奉劝妹妹一句,人都有私心,可若心太大了,别到时候反倒是成了笑话。”   手,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四姐姐最是温婉,可今个儿这一看,倒是得五姐姐真传,愈发伶牙俐齿了。”    ☆、第33章 一更 西府如今这般闹哄哄的,萧氏这心里也烦躁的很,不仅放了话下去,谁若是敢乱嚼舌根,直接发卖出去,就连周锦朝都被拘在房里写起了字帖。 西厢房临窗案桌旁,周锦朝想到要往宫里去给贤妃娘娘请安,这眼皮就不由得跳个不停。一旁的丫鬟书萱以为她是被拘着了,低声道:“小姐,要不奴婢陪您玩踢毽子吧。奴婢觉着太太也不是故意拘着小姐,只是不想让小姐这个时候往五少爷那边去,让老太太又生别的什么心思。” 这话即便是书萱不说,周锦朝也是知道萧氏的心思的。她倒不是真的为了避嫌,实在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心,反倒是给五哥哥带来麻烦。 正说着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是丫鬟们的问好声:“四小姐安好。” 闻着是周锦嫣来了,周锦朝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往门口迎去。 她自幼和周锦嫣亲近,这几日府邸这么多的事情,她也有几日没和四姐姐好好聊聊了。 见她亲自来迎自己,周锦嫣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你呀,难怪太太总说你习字没有定性呢?这若换做六妹妹,即便是爹爹进来,她也要把手头的字帖写完的。” 见她提及周锦妙,周锦朝诧异道:“四姐姐,怎么,听你这话,难不成妙姐儿又惹姐姐不快了?” 周锦嫣摇摇头,让身后的丫鬟把今个儿采集的露水递上前,漫不经心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方才刚巧在后花园和六妹妹偶遇。” 说着,她看了周锦朝一眼,斟酌几秒,又道:“看六妹那样子,似乎是对大姐姐带你往贤妃娘娘那里请安,心里很是不平。” 周锦朝冷哼一声:“她向来就掐尖儿要强,自然是想得这份体面了。自打大姐姐被圣上指婚之后,我冷眼瞧着,六妹妹这心愈发大了。这说不准就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得宫里贵人的眼呢。” 听着周锦朝这话,周锦嫣微微一怔,半晌之后颇有些感慨:“她若真有这番心思,那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她姿色是不错,若不巧遇到宫里的哪位皇子,被瞅中了,那也是有的。可如此一来,算怎么一回事儿,这传出去那也是她不检点,且不说给爹爹脸上抹黑,即便是她真的如愿侍奉了哪位主子,那也不过是个随便摆弄的玩意儿罢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说着,周锦嫣突地想到什么,脸色竟然瞬间变得苍白。 周锦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到底怎么了,就见周锦嫣倾身向前在她耳侧低语几句。 “什么?姐姐这话可当真?”周锦朝也是受到不小的惊吓。 周锦嫣低低嗯了一声,小声道:“我也是前几日往东府大姐姐那边去的时候,听底下的婆子嚼舌根。大姐姐如今成了恪王妃,恪王又和太子殿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自然不少人心里存着揣测。我想,兴许六妹妹也闻着了什么风声,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圣上虽然对太子殿下多有猜忌,可这些年的恩宠却是不假。若她真的侍奉在太子殿下身旁,太子殿下又是储君,做这么一个赌注,倒也不失为险中求富。” 周锦朝嗤笑一声:“依着爹爹的性子,若她当真做出如此丑事,直接搅了头发弄到庵堂当姑子也有的是。何况,爹爹还得顾及着东府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为所欲为。” 周锦嫣点点头,“你说的是。可太子殿下喜欢幼、女,床笫间又多有癖、好,六妹妹生的本就明艳,仔细装扮一番,投了太子殿下的眼也不一定呢。否则,她为何这么想往宫里去,贤妃娘娘寿辰,太子殿下就是和恪王爷再不和,看圣上近些日子对恪王的恩宠,也会表示表示的。加之六妹妹又同样出自咱永安侯府,太子殿下或许图新鲜,或许图出一口气,真的做出什么,谁敢拦着呢。” 不怪周锦嫣如此忧心,这会儿寿安堂,周锦妙早已经在费尽心思的哄着二老太太,让她也往宫里开开眼了。 被周锦妙哄着,二老太太心都要化了。尤其是这几日一堆的烦心事儿,她更觉着她的妙姐儿最是贴心。 可她想往宫里去,二老太太多少觉着她有些胡闹。 这屁大的点儿孩子,往那里凑什么热闹呢?见着人就得跪着磕头请安,还不如府邸舒服呢。 见二老太太皱眉不说话,周锦妙偎依在她腿上,撒娇道:“祖母,大伯母就是偏心,她们东府三个姐姐都去,为什么咱西府,就只带五姐姐一个呢?” 这若是别的什么事儿,二老太太也就应下了。可大太太孟氏,那泼、辣的性子,早就因董姨娘和老三的事情,心里很是不屑于她当年的做法。这会儿,又怎么可能带妙姐儿往宫里去呢? 二老太太就是再能够折腾,那也知道宫里的贵主是得罪不起的。 想及此,二老太太眉毛一皱,低斥道:“胡闹!既然你大伯母带其他几个姐儿们去,那自是宫里贤妃娘娘的意思。你这乱掺和什么?” 被二老太太这么一训斥,周锦妙当即红了眼睛,软软道:“祖母,祖母也不疼妙儿了吗?” 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 二老太太本就心烦,加之这事儿根本不是她舔、着脸就能够让大太太答应的,她这心里更不痛快了,当即就冷着脸狠狠把周锦妙训斥了一番。 “你这不知所谓的东西,愈发是没规矩了!平日里只当你最是孝顺,今个儿为着这入宫一事,怎么,你要我这老婆子舔、着脸去求你大伯母不成?” 二老太太越说越来气,直接就一把推开她,“还不给我滚出去!真是,这真是不知道中什么邪了,这段时间就没件顺心的事儿。” 周锦妙当即就懵了,委屈的拿帕子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见她如此没规矩,二老太太哥哥生气了:“瞧瞧,这就是我宠在手心的孙女儿,现在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一旁的安嬷嬷宽慰道:“老太太又何必和六小姐置气呢?要奴婢说,也是大太太思虑不周,不能容人。” 二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安嬷嬷是在宽慰她,她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张嘴啊,愈发会哄人了。我是老了,可没老糊涂了。我就是再疼爱董姨娘和妙姐儿,当年那事儿闹的的确也不好看。又怎么能够让她在贤妃娘娘那里丢人现眼呢?” “到时候打的可不是她的脸面,而是我这老婆子的。” 幽兰院 萧氏在这西府耳目众多,寿安堂这边的动静,这不此刻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 这孽障竟然敢求着二老太太让她往宫里去!一听到这,萧氏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为月底就是周锦嫣的及笄礼了,在西厢房姐妹两人玩笑一番之后,两人就一同往萧氏这里来了。 这会儿,周锦嫣手中正拿着绣花册子,上面都是萧氏娘家大嫂喜欢的花样。 “虽说这事儿有些早,可这及笄礼之后,好多事情也该备起来了。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虽说不妥,可若能够早点儿得了长辈的欢喜,这对你终归是好的。” 周锦嫣面上一红,她这心里其实还是挺忐忑的,虽说看太太这架势,似乎她的婚事老太太是插不上手的。可想到老太太那性子,她还是觉着眼前这些总有那么些不真实。 生怕什么时候,就来个当头一棒。 萧氏正想开解她几句,韩嬷嬷便匆匆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这糊涂东西,这都能求到老太太身边儿去!” 萧氏猛的一拍桌子,满眼的愠怒道。 周锦嫣和周锦朝相视一眼,周锦朝率先开口道:“母亲,可是为了贤妃娘娘寿辰那日入宫的事情?” 一听这话,萧氏一阵讶然,“怎么,那孽障也在你们姐妹跟前埋怨了?” 周锦嫣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的看着萧氏,没办法,只能把后花园姐妹两人的对话说给了萧氏听。 纵然萧氏克制的很好,此刻,也险些摔了桌上的茶盏。 “这不知所谓的东西,竟也学会了挑拨离间。” 屋子里顿时静的可怕。 周锦朝轻咬嘴唇:“娘亲,我看六妹妹的确是愈发没规矩了,不如找个嬷嬷来早些教导着她,否则,这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丢的可是我们三房的脸面。” 萧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觉着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妙姐儿那性子,已经是学歪了。她虽说是当家太太,可她的训斥她更是听不进去。倒不如,真的找个教养嬷嬷来,给她立立规矩。 不过如今这府邸正是多事之秋,她也不想因为妙姐儿而让二老太太再和三房有什么嫌隙,这不,想着嫣姐儿和朝儿也大了,不如就一块请几个嬷嬷来,一同教导。 周锦朝听她这一说,顿时满头黑线,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见她满是哀怨的看着萧氏,可怜兮兮道:“娘亲,求饶过。” 看她这撒娇卖萌的样子,一旁的周锦嫣被逗得噗嗤一笑。 萧氏也是无语了,笑骂道:“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得商量。” ☆、第34章 二更 眼瞅着没几日就是嫣姐儿的及笄礼了,再加上还要给姐儿们找教养嬷嬷,萧氏已经够忙乱的了,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二老太太还非得掰扯把骞哥儿从族谱中除名的事儿。她这次也没瞒着东府,直接就让人请了东府大老太太和大老太爷过来,那样子似是这事儿尽快就要有个定论。 对于二老太太如此行事,萧氏倒是想劝着她一些,可二老太太那阴沉的脸,她就怕这越劝二老太太越固执。 思前想后,萧氏和三老爷周世安商量,到时候见机行事,若真不成,那怎么着也不能让二老太太把骞哥儿真的逐出府邸去,这西府难不成还真的连个病人都留不得? 于东府而言,此事尽快的平息那自是最好的。圣上才给淑姐儿指婚,下月底又是贤妃娘娘的生辰,这事儿拖太久,于侯府的名声,恐是无益。 因着这事儿,大老太太私底下没少埋怨大老太爷,说若不是因为当初把三爷过继给西府,那现在西府这些烂事儿,他们也不至于如此施展不开。毕竟老三如今是二老太太的嗣子,这事儿若是处置的不妥当,二老太太不定怎么为难三房呢。 东府这边自然是劝和的,当然了,砸祠堂这事儿也不能轻易揭过,可骞哥儿那身子,动用家法是不可能的,这不,大老太太和大老太爷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了,不如罚骞哥儿去寺院思过,这么一来,那可不是不用碍二老太太的眼了? 可听他们这么一说,二老太太当即就黑了脸,阴阳怪气道:“果真不是你们东府的事情,你们就这么轻飘飘想要糊弄过去。” 听着这话,大老太太撇了撇眉毛,有些愠怒道:“骞哥儿身子不好,年轻气盛些也是有的。你想想,这骞哥儿若真的从族谱中除名,百年之后那是连祖坟都进不得的。他可是你嫡亲的孙儿,你真舍得?老五现在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老太太几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奈何二老太太就是个难缠的主,面上竟然丝毫的动容都没有。 看二老太太如此固执,五太太苏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哀求着五爷周世远道:“爷,你可就骞哥儿这么一个儿子,就当是我求你了,求你说句话吧。” 熟料,早已经被二老太□□抚好的周世远嫌弃的一把甩开她,冷哼道:“如此逆子,不要也罢。还有你这毒妇,这言语间的意思是诅咒我这辈子再也生不出儿子来了吗?我告诉你,等骞哥儿从族谱除名之后,你也给我滚!” 一旁的萧氏如何能够看得过去,忙上前扶了苏氏起来。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萧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着周世远道:“五弟,这父子之情,那斩断骨头都是连着筋的。你当真如此狠心?” 周世远虽说被二老太太宠的愈发不成样子,可对于萧氏这个三嫂,他多少是有些发憷。她行事间雷厉风行的样子,他也是见过的。这会儿,几乎是被萧氏一句话堵的脸上讪讪的。 见儿子满脸心虚,二老太太猛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萧氏扔去,饶是萧氏躲得快,身上也还是被浸湿了。 大老太爷只觉着头痛欲裂,他猛的站起身,嫌弃道:“好啦,孙儿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就没看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说罢,甩袖子就离开了。 大老太太见状,知道这老东西是沉不住气儿了,这些年她知道大老太爷更是看不上二老太太的行事,今个儿能在这里掰扯这么久,已经是他足够有耐心了。 可大老太爷可以潇洒的离开,她却不行。当然了,她心里也是恼火的很,觉着二老太太愈发乖张了,怎么能够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对萧氏呢?这架势和乡村毒妇有什么区别。 正想开口缓和下局面,却见守门的小厮慌乱的跑了进来。 “老太太,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个妇人,还挺着肚子。说,说……” 那小厮结结巴巴的,明显是受了惊吓。 二老太太看他这样,厉声道:“你倒是说啊!” “说是来寻五老爷的。” 二老太太当即就怔在了那里。 在场的人也都把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周世远身上。 这若是没错的话,原来五爷在外面养了外室,还闹大人家的肚子,这会儿又被人给找上门来了。 旁人还有看戏的心思,苏氏却像是个泼妇直接上前和周世远撕、扯、开了。 “我就说了,是什么让你连给骞哥儿说句好话都不肯,原来,这是外面的小贱、人怀了你的种了!” “周世远,你还是不是个东西!这些年,除了母亲给你的那些丫鬟,我也没少安排人侍奉你。你寻花问柳也就算了,竟然做出这等丑事,你根本就是个混蛋!” 周世远原本还纳闷呢,这怎么就找上门来了?他不是已经给她置了宅子,好生伺候着了。可这会儿,被苏氏这么一闹腾,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竟是和苏氏扭打了起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懵了,若不是周延骞突地出现,冲上前护着苏氏,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今个儿一大早,周延骞就被苏氏安排人困在屋里,不准出来。一来她怕周延骞身子弱,受不了这刺激,二来,她觉着若二老太太当真铁了心,她也不想让儿子多受这样的屈辱。 这会儿,见儿子竟然来了。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那些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他们拦着你吗?” 周延骞替她拭了拭泪,眼睛一眯,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周世远道:“今个儿不需要祖母把我从族谱中除名,我主动脱离宗族,自此和你再无干系!” 说完,他转身安抚的握紧苏氏的手,淡淡道:“娘,你会支持我的,是吗?” 苏氏也不知道是真的绝望了还是对这西府深恶痛绝了,她竟是暗暗叹息一声,看着周世远道:“罢了,既然如此,我和骞儿今个儿就搬出府邸,自此再也不用碍谁的眼了。” “不过周世远,这可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恰恰相反,是我不愿意再迁就你了。” 这些年,苏氏委曲求全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今个儿这番话一出,她却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肆意。这一刻,她不想再详谈脱离宗族之后,她和骞儿以什么为生,也不想再去忧愁,到底如何面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此刻,她只想尽快的远离眼前这样的肮、脏。 二老太太怎么都没有想到,苏氏会有如此惊人的举动,她竟敢如此羞、辱老五。 她颤抖的手直指着她,怒极道:“你这不知所谓的东西,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试试!” 在二老太太如此震怒下,换做往日,苏氏早就认错了。可这会儿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府邸的这些年,她尊她,敬她,在出嫁之前她早就知道,婆婆比不得亲娘,又因为她只是个商户之女,比不得他们这些功勋世家,可她却是敢说,就二老太太这作威作福的样子,就是外面穷的叮当响的那些人家都不会像她这样。 “我说,我要和周世远和离。” “你!”二老太太气的几乎要拍桌了,可还没来得及,她就眼前一阵眩晕,直接倒在了地上。 今个儿闹的这么一出,周锦朝真的替二老太太觉着寒碜。还有五爷,竟然还弄大人家的肚子,被人追上门,这传出去,谁不得戳他们西府的脊梁骨啊。 可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他的,何况周世远原本也没想抵赖,虽然有些埋怨她不请自来,可他还是做主把那女人安顿下来了。 萧氏怕污了她的耳朵,严令底下的人不许乱嚼舌根。可这事儿越是遮遮掩掩,流言就越多。 对于这些流言,周锦朝暗暗叹息一声,她此刻更担心的是五哥哥。 “娘亲,五哥哥今个儿就走吗?这怎么办啊?娘亲可要帮帮五哥哥。” 想到五哥哥就要离开,周锦朝真的很伤心。 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够拦着他。如今这府邸,依着他的气性,怎么还可能再呆下去。 “你呀,也别伤心。我和你爹爹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在宁罗巷口置了宅子。那宅子离莫神医的宅院又近,也算是娘亲唯一能做的了。” “娘亲,真的吗?您真是太好了!”周锦朝兴奋的偎依在她怀里。 见周锦朝难掩喜悦的样子,萧氏宠溺的捋了捋她耳侧的头发,“朝儿,一会儿你别去送你五哥哥了,否则不是徒增伤感。等这段时间过去,娘亲许你往你五哥哥那里去玩。你明白娘亲的意思吗?” 周锦朝虽然有些难过,可也觉着依着五哥哥的性子,肯定不想她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这么想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拉钩,别到时候娘亲耍赖不让我出去。” 萧氏佯装身子的拍她一下,“你这孩子,愈发没大没小了,等教养嬷嬷来了,看不好好给你立立规矩。” ☆、第35章 三更 “五婶这么一走,往后真是苦了珍姐儿了,你说着若是老太太给五叔寻的继室是个跋扈小心眼儿的主,可怎么着啊?” 周锦嫣一边打着络子,一边感慨道。 听着她这些话,周锦朝微微蹙了蹙眉,按照这个二老太太那作势,这次给五叔寻继室,肯定最看重的还是人家背后的嫁妆,若真这样,那四姐姐的忧心,倒也不无道理。 同是西府的姐妹,虽说周锦朝和珍姐儿并不如和周锦嫣走的近,可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唏嘘不已。 “若五婶在,别的不说,绝不可能在珍姐儿的婚事上拿捏她。哎,现在也只盼咱这未来的五婶是个好的,否则,珍姐儿当真是为难了。” 如周锦朝和周锦嫣担心的那般,珍姐儿因为五太太离开府邸一事,哭的眼睛都肿、的像核桃。 淳姨娘也是忧心忡忡,“原以为太太性子温顺的很,今个儿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呢?这可让我的珍儿怎么办?” 母女俩哭的伤心,可除了哭之外,她们什么都阻拦不了。 想当年,淳姨娘也是得过五老爷几个月的恩宠的,只可惜,这有了身孕之后,五老爷就被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给勾走了。淳姨娘也不是没有试着挽回五老爷的心,可这女人韶华易逝,她哪里能够和外面那些嫩的能够掐出水儿来的姑娘相比。 “老太太刻薄,这府邸上上下下都知道。可姨娘千算万算,没料到竟然太太竟然会和老爷和离。这真是为愁死人了。” 周锦珍拿着帕子擦了擦脸,颤声道:“姨娘,你说这事儿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说着,她眼中满是愤恨道:“都怪那个孔氏,若不是她今个儿闹上门来,太太一定不会走的。看我不过去撕碎她的嘴!” 周锦珍气急的想找那孔氏的麻烦。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倒是得意,没被爹爹纳为妾室,就舔着脸住在府邸,她真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淳姨娘忙安抚着她,“你爹爹既然让她进了这府邸,那自然是抬爱她的。何况,她肚子里如今还有着身孕,更是一等一的尊贵。我告诉你啊,别去找她麻烦,若是被你爹爹知道了,看不和你急。” “这孔氏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够插得上手的。我们还是祈祷祈祷,未来的太太是个和善的人吧。” 周锦珍满是惆怅的看着淳姨娘,哽咽道:“姨娘,这些年有太太在,我们可以不争不抢。可眼下这境况,姨娘难道还沉得住气吗?姨娘不是说当年爹爹也是很宠您的,这姨娘若是能够把爹爹的心在抓在手里,以后,即便是太太进门,咱们母女俩也是有依靠的。” 淳姨娘何尝不想,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着自己没那能耐了。 可有句话说的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觉着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可五老爷又是个贪鲜的主,这若是想留住他,那定是得独辟蹊径。 不由得,淳姨娘想起了自个儿身边的丫鬟安春。 这些年,她一直都没给身边的丫鬟开脸,可这安春长相出挑,人又机灵,若是有她帮衬,那她有极大的信心,肯定能够把五爷服侍的服服帖帖的。 此刻,淳姨娘已经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她只当自己是个被人玩、弄的玩意儿,也得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赚了前程来。 是夜,淳姨娘借着给五老爷送夜宵的当口,自个儿好生装扮一番,又带了安春,就往书房去了。 结果如淳姨娘算计的那般,在书房里,三人就颠龙倒凤一番。五老爷真是食、髓知、味,虽说这样的三人行他也玩过。可他这些年都玩的是那些年轻的,哪里体会过淳姨娘给他带来的这种震撼。就是和才懂人事的安春比起来,五老爷都觉着淳姨娘这风韵犹存比较得他的心意。 翌日一大早,五老爷就派人赏了好多首饰给淳姨娘。 闻着这动静的时候,周锦朝正帮周锦嫣选着及笄之后的小字。这小字一般都是长辈赐的,不过萧氏提前拟了几个,总觉着要让嫣姐儿喜欢才行,就让周锦朝先问问她的意思。 两人心有灵犀的是,在几个备选小字中,两人竟然都觉着雅菡这两个字不错。 雅,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 菡,有幸福欢乐之意。 挑选好小字之后,周锦嫣就开始试及笄礼那日的礼服了,真不是说假的,这礼服一穿,更衬得周锦嫣容貌和气度出挑。红色织暗花吉祥纹锦缎,绣月兰花的绣鞋,东珠木兰纹饰耳坠,还有红宝石串珠头花,周锦朝从没有觉着,四姐姐竟然如此美的出尘。 周锦嫣虽说是庶出,可萧氏却从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这让周锦嫣十分感动。她知道,有些家族庶出的女子的及笄礼,含糊而过也有的是。可萧氏却从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反倒是处处为她考量,她知道,太太这是借此来抬她的身份,好让她嫁过去之后,也没人敢因为她庶出的身份而怠慢她。 周锦嫣感动的眼眶都红红的,抓着周锦朝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五老爷赏了淳姨娘的消息恰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周锦嫣微微蹙眉道:“淳姨娘肯为珍姐儿如此盘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这是既盼着淳姨娘能够复宠,让珍姐儿不必那么艰难,又怕等新太太进门之后,她这般得宠惹了新太太的眼,反倒是不好。” 周锦朝的视线在周锦嫣身上转了转,笑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多和七妹妹亲近亲近,多宽慰宽慰她。至于旁的,哪里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 因为周锦朝要往宫里去,萧氏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找来一个得力的教养嬷嬷教她规矩,这不,左思右想,只能和大太太开口,想劳烦淑姐儿的教养嬷嬷几日,给女儿说说宫里头的规矩。 那姚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在她的教导下,周锦朝也觉着大姐姐颇有皇家风范。 虽说知道被姚嬷嬷教导肯定是苦不堪言,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失了规矩,然后惹一身麻烦。 于是,周锦嫣周锦朝还有周锦妙就从这日开始一同学起了规矩。 萧氏原以为女儿会撒娇抱怨几句,可让她诧异的是,从头到尾她竟然没喊一声苦。 萧氏只当女儿懂事了,她哪里知道,周锦朝这是怕啊,她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失了规矩,更怕丢了自个儿的小命。 那些宅斗文和宫斗小说不就那么写的吗?宫里的贵主捏死她这样的人,就好比踩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周锦朝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些魔怔了,要知道她可是永安侯府的嫡出小姐,这条命还是值那么点儿钱的。 反观一旁的周锦妙,心里却是恼怒极了。她又不随着五姐姐往宫里去,她没这样的体面,怎么却要遭这样的罪? 周锦妙觉着萧氏就是故意为难她的,就是让教养嬷嬷好好借此管教她。 因为心里存着怨气,她又是那种不知收敛的性子,那哀怨和嫌弃生生就显露在脸上了。 而这一切,姚嬷嬷都尽数看在了眼底。来永安侯府这么多日子,她对于西府这董姨娘和六小姐,也是有所耳闻了。原先她还存着疑惑,可此刻瞧着周锦妙这姿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阖府上下的小姐都不喜欢她了。 姚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之前还曾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呢,纵然如今出宫做了教养嬷嬷,那也是很有威严的。既然这六小姐不懂规矩,那么,她就得好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站直了,别耷拉这着头。” “还有这里,再挺一些。” 姚嬷嬷手中拿着戒尺,虽说下手不会太重,但在场唯有周锦妙被她接二连三的指点,这让周锦妙面子上如何下的来。 她当即就动了怒,嚷嚷道:“姚嬷嬷,你不过是我们侯府请来的教养嬷嬷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侍奉主子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动脚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了?” 见她如此气势汹汹,姚嬷嬷倒也沉得住气,微微勾了勾唇角,沉声道:“六小姐,想当年老奴也是侍奉过太皇太后的。这宫里的贵主也教导过不少,却唯有六小姐一人似乎不满意我的教导。” “可既然太太把你交给老奴□□,那我自然不能够含糊。六小姐,今个儿你若还不知道收敛收敛自己的气性,这中午的饭,不吃也罢。” “你!”周锦妙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可姚嬷嬷却一丝都不退让,周锦妙气急的跺跺脚,一把甩掉手中的帕子,就想甩手走人。 熟料,才没走几步,就被两个壮硕的婆子给堵了回去。看这架势,周锦妙如何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萧氏早已经安排好的。无奈,她只能够退回去。 一下午,周锦妙真可谓是苦不堪言,更让她气不过的是,周锦嫣和周锦朝竟然丝毫都没有怨气,这厢一对比,真是显得她小家子气,无理取闹了。 ☆、第36章 入宫 “她!她怎么敢!” 那日苏氏众目睽睽之下甩下的那些话,二老太太这几日都觉着有些恍惚。这事儿若是萧氏做的,她倒也不觉着诧异,可偏偏是平日里温顺不已的苏氏。她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通苏氏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尤其是一想起那日东府大老太太看着她的时候那种嘲弄的眼神,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不,一气之下竟是病了。 二老太太懊恼的倚靠在大引枕上,几日的功夫,脸色苍白了许多。 屋里满满的扑鼻而来的药味,二老太太原本就因为当年把西府一半的财产给了三爷一事耿耿于怀,心气不顺落了心慌的毛病。因着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不顺心,她这次发作的比往年都要厉害。 见状,安嬷嬷忙找了郎中来。 “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老生给您看病也有些年头了,总说让您宽点儿心,这病由心生,哪里需要为着别的什么事情这般不顾自个儿的身子。” “这药方还是依着从前的方子开的,不过这次多加了些百合,老太太尽管吃着,好生将养着,也就无碍了。” 郎中的话二老太太哪里会不懂,可这气儿哪里由得了她。这后院原本一个强势的萧氏已经足够堵她的心窝子了,这会儿又添了一个苏氏。 这真真是在打她的脸。 “主子,您这心悸的毛病也不是一两日了,也都怪奴婢,不能够帮主子分忧。”安嬷嬷一边侍奉着老太太的汤药,一般有些自责道。 听她这么说,二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一眼,暗暗叹息一声:“这后宅那么多的妖、孽,哪里是你的错。只是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几日总是梦魇,你知道的,自打老爷去了之后,从未进过我的梦中。可这几日却夜夜都来,可老爷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直直的看着我。你说,老爷该不会觉着我这事儿做的不妥,也在怨怼我吧。” 许是因为病了,二老太太难得的有这样的感慨。 安嬷嬷闻言,拿着汤勺的手猛的一颤,也觉着有些忐忑。 “主子,奴婢愚钝,可主子若真的觉着有些不妥,那不如退一步。毕竟五少爷是老太爷唯一的嫡孙,老太爷在地下念叨着,这如何能够安息。” 听着安嬷嬷这话,二老太太莫名的也有些心虚。二老太爷还健在的时候,是很疼骞哥儿的,人都说抱孙不抱子,老太爷为了逗骞哥儿玩,竟是直接把骞哥儿架在脖子上。虽然已经隔了这么多年,可二老太太回想起当年院子中老太爷和骞哥儿那欢快的气氛,她都还觉着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想着这些,二老太太声音不由得有些低哑:“这事儿又如何能怪得我了,这不肖子孙连祖宗的祠堂都给砸了,这放在其他府邸,也是滔天大罪。你看看这些年西府成什么样儿了,三房独大,五房不争气。这若不是因为骞哥儿身子羸弱,顶不起这个门户,哪里会这般光景。骞哥儿如今被逐出府邸,或许外面人会非议我这当祖母的狠心,可名声这事儿,难道比子嗣还重要?这当务之急给老五瞅一个合适的继室,绵延子嗣,这才真正对得起祖宗。” 二老太太既已这么说,安嬷嬷自然唯有奉承的份儿。 她是了解二老太太的性子的,这即便是私底下觉着有些后悔,也断然不会拆自己的台。 “过几日你就找烟袋巷口的陈大姑来,她对京城未出嫁的小姐该是最清楚的。这个时候,可少不得她出面。” 二老太太口中的陈大姑,可不是那种媚、俗的带着大红花,嘴角一颗痣,浓妆艳抹逢人就撮合的老妇人。这陈大姑虽然揽的也是这生意,可那气度,谈吐,言行举止,那和侯门深闺的当家主母也没多大的区别。是以,和京城的贵妇人都有不错的私交。 其实怎么说呢,要说私交,这也的确是有点儿抬举她。可她这身份经常出入于各大侯府,每家都有未出阁的闺女,未婚嫁的哥儿,这若是从她嘴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岂不是就坏了。也因此,大家都乐意给她个薄面。 “主子,您就放心吧,有这陈大姑在,五爷的事儿必让您满意。不过,不知主子这次,是想给五爷娶个侯门世家的小姐,还是……” 说着,安嬷嬷故意顿了顿。 二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她是在侧面的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毕竟老吃喝玩乐的名声在外面也算是京城人皆知了。这侯门贵族除非是庶出不受宠,或者是丧母的长女或许可能有这方面的心思。别的尊贵的嫡出小姐,那就做不得这样的妄想了。 二老太太倒也不觉着有什么,依着她的心思,这只要嫁妆多些,好生养,恭顺些,这就够了。 二老太太这算盘打得是好,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次病的竟然格外的厉害,这一拖就拖过了嫣姐儿的及笄礼,直至贤妃娘娘生辰这日,她还卧在病榻上。 对于二老太太身子抱恙,萧氏自然是流水般的药膳补品往寿安堂送。 几个姐儿们和哥儿也日日往寿安堂磕头请安。 这不,一眨眼就到了贤妃娘娘的寿辰。 这日,天才微亮,周锦朝就被折腾起来,这次周锦朝是一点儿都不瞌睡了,其实昨个儿她几乎就没怎么入睡,辗转反侧总觉着心慌慌的。 “朝儿,一会儿入宫之后,你紧跟着你大姐姐就好,贤妃娘娘是个和善之人,不会为难你们几个孩子的。” “你大伯母给你挑的这浅黄色百蝶花卉襦裙正衬你的朝气,还有这对手镯,我才听说是闺阁的时候,贤妃娘娘给你大伯母的。可见,你大伯母,是真的疼你。” 周锦朝微笑的点点头,偎依在萧氏怀里,撒娇道:“娘亲,今个儿从宫里出来之后,我想吃水晶丸子,酱汁野鸡,栗子烧鱼还有玫瑰饼。” 听她这话,萧氏噗嗤一笑,拍拍她的脊背:“好,娘亲提早就给你备下。” 等周锦朝都装扮妥到了垂花门的时候,东府的几个姐姐也陆续过来了。 打头的是淑姐儿,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对襟比甲,下面是月白色锦绣襦裙。因为姚嬷嬷的教导,今个儿淑姐儿愈发的沉稳大方了。浑身上下竟是一丝的怯意都没。 站在她身侧的宁姐儿和云姐儿,也都穿了新衣。同样是大方得体,在周锦朝眼里,二姐姐温婉,三姐姐明艳,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而比起几位姐姐,八岁的周锦朝不免有些孩子气,不过也因为这样,让人觉着不失童真和纯净。 “朝儿,一会儿你同大姐姐一起乘车。”周锦淑很喜欢周锦朝这个妹妹,一见她来了,就难掩笑意道。 “当然好啦,要知道朝儿最喜欢大姐姐了。”周锦朝甜腻道。 周锦淑笑着勾勾她的鼻子,言语间难掩宠溺道:“你呀,这嘴就和吃了蜜一般,一会儿见到贤妃娘娘,别紧张,就像现在这样,贤妃娘娘肯定会喜欢的。” 说完,周锦淑拉着周锦朝就往马车上走去。 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宫廷,周锦朝下意识的攥紧了周锦淑的手。 看她这样,周锦淑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其实周锦淑也是蛮紧张的,自打圣上赐婚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入宫。可姚嬷嬷说,越是紧张,就越不能够表露出来。她是当恪王妃的人,万不可被人看了笑话。 贤妃娘娘生辰,宫中不仅设宴,今年圣上还特意让内命妇,外命妇往永寿宫请安。如此荣宠,可是当年贤妃娘娘最受宠的时候也没有过的。 要知道宫里如今还有宁贵妃在,这等荣宠,大家都不由得揣摩着,圣上这是要抬举恪王爷来和太子殿下制衡。 前朝这些牵扯,周锦朝根本不关心,说准确一些,她此刻只想着贤妃娘娘的寿辰上,千万不能出错。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厢她们才刚到永寿宫门口,便见其他府邸的几个贵女在那里嘀咕什么,这会儿周锦朝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费尽心机的想在一会儿的寿宴上拨头筹,得了贤妃娘娘的眼。 想到自己琴棋书画不过尔尔,周锦朝不由有些脸红,忙低垂下了眼睑。 因为淑姐儿是未来的恪王妃,大太太和贤妃娘娘又是嫡亲的姐妹,这情分自然是不同的。她们没等多久,就被贤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嬷嬷迎了进去。 “诸位皇子也在,娘娘交代了,王妃一会儿莫要拘谨,都是一家人,这日后更是少不得往来。” “什么?竟然其他皇子也在?”周锦朝微微一怔,可又觉着,这也在情理之中。 贤妃娘娘如今的盛宠,如此重要的日子,怎么能够不过来请安呢? 周锦朝紧随着周锦淑的脚步走进去,恭敬的磕头请安。 可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着不远处有一双深邃的眸子,自打进来之后,就一直紧紧盯着她。 “这便是朝儿吧。一看便是个伶俐的孩子。来,往本宫身边儿来。” 贤妃娘娘笑眯眯的看着她,满目的喜爱。 周锦朝原先的紧张也因为贤妃这慈爱的样子消散了许多。 她缓缓站起身,可却在抬眸的那一瞬间,撞在了一双乌黑的眸子里。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呢? 周锦朝清澈的大眼睛里面有过一闪而逝的震惊,这,这不是那日在静安寺逮了自己现行的那男子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是宫里的某位皇子?! 想到这,周锦朝顿时觉着后背凉飕飕的。 ☆、第37章 生辰宴 因为有卫翊若有若无的注视,周锦朝觉着方才初入宫时候的忐忑和慌乱这会儿竟然是更甚了。只是,此刻她又不能够表露出分毫,这若是失了分寸,她失了颜面是小,让大姐姐和大伯母难堪,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好在,贤妃娘娘并未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随手赏了她一对紫荆花赤金耳钉之后,便把周锦淑叫到跟前,絮叨起来。 贤妃娘娘因为这些年也帮着宁贵妃协理六宫,今年圣上又如此让内务府置办她的寿宴,因此没一会儿永寿宫便聚集了前来恭贺的外命妇,内命妇。 只可惜,这会儿这永寿宫就是再热闹,一会儿还是得往保和殿去的。这宫里宁贵妃虽说身子抱恙许多年,可贤妃若真敢在自己的永寿宫如此打眼,那就是真的不把宁贵妃放在眼中了。 难不成宁贵妃也屈尊来永寿宫恭贺她的寿辰不成? 对于这些妃嫔间的明争暗斗,周锦朝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因为方才卫翊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让她总觉着浑身冷飕飕的。 好在,皇子们也不会在永寿宫呆多久,礼节性的问好之后,就往保和殿那边去了。 这会儿,周锦朝也知道了这人便是养在宁贵妃膝下的三皇子,那个生母是如今的淑妃,可却自小就被抱养在宁贵妃宫里,和淑妃娘娘生了很大嫌隙的三皇子。 当然了,他也是那个立了赫赫战、功,从来都是喜怒不行于色,甚至因此还被圣上责骂他喜怒不定的三皇子。 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周锦朝下意识的觉着自个儿还是躲着远远的为好。 贤妃娘娘的生辰在保和殿设宴,宁贵妃身子抱恙,可今个儿却也来了。虽说宁贵妃常年卧病在榻,可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觉着苍白。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眸子,那隐隐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冰冷,她就这样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肤如凝脂,在诸多妃嫔中,是那么独特的存在。 “贵妃姐姐今个儿这气色瞧着好了许多。”贤妃居于诸妃之首,今个儿又是她的大日子,她原还想着宁贵妃身子抱恙,若是不来,今个儿那就更美了。熟料,她还是来了。 看着她端坐在诸位妃嫔上首,贤妃这心里滋味着实是不好受。 可想到她还有大阿哥,而宁贵妃膝下的三皇子虽说屡立战、功,可那冰冷的性子却一直都不得圣上欢心,她也就觉着平衡了许多。 对于这绵里藏针的话,宁贵妃淡淡瞥了她一眼,缓缓勾勾唇角:“妹妹生辰,本宫如何能不来。。” 贤妃拿着酒杯的手僵了僵,刚想反唇相讥,却在这时,太监的唱和声响了起来:“圣上驾到!” 闻着这声音的时候,周锦朝刚剥开一颗荔枝轻咬一口,看大家都黑压压跪在了地上,她也忙恭敬的跪了下去。 周锦朝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心惊胆战,当那一抹明黄从她眼前飘过的时候,她仍旧觉着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好在这寿宴原本也和她这么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关系,她又坐的远,自然就更无人注意她了。 可当她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准备当个小吃货就好的时候,周围侍奉的宫女竟然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酒水,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那宫女显然也没预料到出这么大的事儿,当即吓得噗通就跪倒在地上,脸色都苍白了。 见着惊慌失措的宫女,大太太孟氏这脸上也不怎么好看,可这个时候,到底也只能暗恼:“二丫头,你带你五妹妹出去换身衣服,一会儿直接回府邸就好,莫折腾的过来了。” 好在大太太心细,来之前每个姐儿车里都备了些衣服,这会儿倒是真的用着了。 “大伯母,不用了,我有书萱陪着就好。”这周锦宁难得的入宫,又到了婚嫁的年龄,一会儿若是能够在寿辰上展露才艺拨了头筹,不定有多少人踩破永安侯府的门槛儿呢。周锦朝可不能坏了二姐姐的大事。 孟氏仔细一想也是,叮嘱她几句道:“一会儿自会有太监领你们出宫,莫要东张西望。” 周锦朝轻轻点头,就这样缓步离开了宴席。 只是,才刚走过一个抄手游廊,不远处,周锦朝竟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锦朝下意识的就顿住了脚步,想要转身避开他。可还没来得及这么做,那人就已经回眸,撞在了她的视线中。 撇到他眼中难以捉摸的笑意,周锦朝莞尔一笑,也只能硬着头皮缓步走上前,恭敬的欠了欠身,“臣女见过三皇子。” 说这话的时候,周锦朝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是忍不住的生了冷汗,她紧紧攥着手,暗暗嘀咕着这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偏偏又撞见了他呢? 她就这样低垂的眼睑,丝毫都不放放肆,可等她腿都要麻了的时候,他竟然还未叫她起身。 混蛋! 她这才刚腹诽一句,却见卫翊噗嗤一笑,随即便是起身向前,俯身在她耳侧吐气如兰道:“竟敢腹诽爷,你算是头一个。” 这意味深长的话让周锦朝浑身一个机灵,直道见鬼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偷偷骂他呢?难道他是妖怪,会读心术不成? 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卫翊嘴唇微勾起,终于叫她免礼。 跟着周锦朝的丫鬟书萱和那引路的小太监此刻都吓得匍匐在地上,要知道三皇子可是个喜怒不定的主,看这情景该是三皇子在这里喝酒,被他们给扰了兴致了。 这,这真是天大的罪过。 小太监当即告罪道:“三皇子恕罪。” 闻言,卫翊皱皱眉,冷冷道:“那还不快滚!” 小太监哪里想的了那么多,当即就落荒而逃了。 那跪在地上的书萱也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了,可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待她不薄,她绝对不能够丢下小姐一个人。 微风吹过,不知道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还是身上湿了的衣服,周锦朝忍不住颤抖了下。 卫翊见她浑身一瑟缩,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狈。 他当即皱了眉,微眯着眼睛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锦朝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敷衍道:“是臣女不小心洒在衣服上的。” 卫翊哪里看不出她眼中的敷衍,哼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突然低语的说了一句:“阿妩,你知不知道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和上一世是一模一样。” 周锦朝隐隐的听见了些什么,可又听得不大真切。 在她还没来得及多想的时候,只见卫翊摆摆手,道:“罢了,爷没这闲工夫和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周锦朝竭尽全力掩饰着眼神中的哀怨:“那您方才在做什么?难道是逗我玩吗?” 看她恭顺却又偶尔露出的爪子,卫翊笑着打了个响指,瞬间身后出来一个太监。 卫翊笑着交代道:“送五小姐出宫,记着,别出了什么岔子。”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周锦朝总觉着这太监有些诡异。尤其是看过那么多宫斗权、谋小说的她,下意识的就不由得遐想起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那大胆的想法的时候,突然见眼前卫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周锦朝当即就有一种猫捉老鼠而自己就是那只老鼠的危机感,忙欠欠身,就落荒而逃了。 看着她慌乱离开的背影,卫翊勾勾唇角,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自言自语道:“阿妩,本王有的是时间等你长大,这一世,你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 出宫的路上,周锦朝都可以感觉到自己衣服上的冷汗,书萱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上马车,就拍着胸、脯道:“小姐,难怪人家说三皇子喜怒无常,阴冷不定呢。今个儿,奴婢真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书萱一边帮周锦朝换着衣服,一边唏嘘道。 周锦朝此刻也是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可她想的更多的是这三皇子的反常。似乎,那一次在静安寺,他就格外的注意自己。 尤其是那看着她的目光,真的很让人难以捉摸。 周锦朝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觉着三皇子对她有什么想法,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才八岁,她安慰自己说,或许是因为她在静安寺那大胆的举动,让三皇子起了故意捉弄她的心思了吧。 可,可这人也真的太小肚鸡肠了。她不过是教训自家庶妹,他至于这么接二连三的吓她吗? “小姐,也难怪自打三王妃去了之后,三皇子府邸连个继妃都没有,这换做是谁,谁不得被吓死啊。虽说三皇子在诸位皇子中最是风度翩翩,可被那冷冷的眸子一扫,那点怦然心动早就烟消云散了。” 周锦朝深表赞同,她拿过案几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沉声道:“的亏大姐姐不是被指婚给三皇子,否则,有这样的枕边人,不得时时小心翼翼的揣摩着他的心思。一个拿捏不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锦朝这言语间说的当然是已故的三王妃,她真的难以想象,当三皇子的箭射在她胸口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 她难道不会后悔或者是怨恨吗? 还是说,她真的爱三皇子爱到死在他手里都甘之如饴。 ☆、第38章 迁怒 幽兰院 对于周锦朝初次入宫,虽有大太太在,可萧氏这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还是悬着。 这左瞅右瞅,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也该回来了。正吩咐膳房提前备下朝儿爱吃的菜肴,却见丫鬟琥珀进来传话说,五小姐回来了。 萧氏闻言立即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忙问:“那大太太和诸位姐儿们也都回来了?” 琥珀摇了摇头,满腹诧异道:“回禀太太,奴婢听守门的婆子说,就五小姐和身边的贴身丫鬟书萱。” 听着这话,萧氏心里猛地一咯噔,这大太太孟氏素来最是妥当的,怎么会让朝儿一个人回来呢?难不成,是失了什么规矩? “太太,您别慌,五小姐虽说平日里淘气一些,可最知道轻重的。” 一旁的韩嬷嬷瞅着萧氏这神色,忙宽慰道。 说话间,周锦朝已经走进来院子。 萧氏忙起身走到门口,这一看,她瞬间白了脸,今个儿入宫之前朝儿可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周锦朝见萧氏苍白的脸色,忙笑吟吟道:“娘亲,不过是一个宫女不小心把酒水洒在了女儿衣服上,没别的什么事儿。” 闻言,萧氏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心底却是有些暗恼。这怎么着,大太太也不该让她的朝儿一个人回府吧。虽说宁姐儿和云姐儿也到了婚嫁的年龄,自然是想借着贤妃娘娘寿辰好生表现一番,可朝儿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够放心让她一人出宫呢? 看萧氏这神色,周锦朝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嘀咕。忙笑嘻嘻的偎依在她怀里,喃喃道:“娘亲,其实大伯母说让二姐姐陪我一同出宫的。只是,朝儿觉着二姐姐也难得进宫,不想扰了二姐姐的兴致。” 见女儿如此懂事,萧氏欣慰的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你呀,能如此懂事,娘亲也就放心了。” “娘亲已经让膳房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宫里规矩多,你应该饿了吧?” “不想吃了,没什么胃口。”周锦朝嘟囔道。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萧氏嗖得就把目光看向了书萱。 书萱哪里经得住这眼神,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周锦朝还没来得及拦着她,她已经把今个儿遇到三皇子的事都说了出来。 萧氏静默半晌,开口道:“虽说扰了三皇子的雅兴,可也算不得冲撞。” 可话虽这么说着,萧氏这心里还是觉着有些不对劲。这三皇子最是阴晴不定,对京城的贵女们更淡漠的很。怎么今个儿竟然有些捉弄朝儿的意思。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是一闪而逝,反正三皇子这样的人,谁又能够揣摩透呢?总归,别招惹上这样的人,就是了。再说,朝儿如今不过八岁,三皇子妃去了这么多年,圣上也该给他指个继妃了,哪里会和她的朝儿有什么牵扯。 “娘亲,五哥哥都离开府邸有些日子了,朝儿想明个儿出府去看五哥哥。”周锦朝从桌上随手拿了一个橘子,一边剥着一边道。 萧氏笑着点头,“好,好。到时候让宸哥儿和祺哥儿和你一块去。” 周锦朝亲昵的搂着她的胳膊,“有四哥哥陪我去就好,这几日爹爹不是严查六哥哥的功课吗?这六哥哥若是因为这次出府落了功课,被爹爹责罚了,肯定又来捉弄我了。” 萧氏听了,噗嗤一笑,也不知道是因为龙凤胎的关系还是怎么,朝儿和祺哥儿这两孩子,要好是要好,可总是嬉笑怒骂,互相没少捉弄对方。这样的吵吵闹闹,萧氏原先还总觉着有些担忧,可这些年看下来,其实真心给府邸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尤其是她这个女儿,她最是放心的。别看有些小机灵,其实心思却有些深。就好比今个儿没让宁姐儿陪着她出宫这事儿,可见这孩子心思比较重,想的周全。可对于她这样的懂事,萧氏虽然觉着轻省,却又总觉着这样沉重的心思在这么一孩子身上,总有些为之过早。 “娘亲,你怎么出神了?”见萧氏难得的神游九霄,周锦朝孩子气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见她这孩子气的举动,萧氏噗嗤一笑,感慨道:“这转眼的功夫,朝儿都这么大了。真不知道以后朝儿……” 说着,萧氏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周锦朝的聪慧自然知道她在想她以后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竟然闪过了卫熠那似笑非笑的样子。 周锦朝的心猛的瑟缩一下,忙摇了摇头,想甩掉这诡异的感觉。 在萧氏这里用了晚餐之后,周锦朝便往西厢房去了,或许是因为今个儿宫里规矩太多,神经绷的太紧,她这会儿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这不,才枕着枕头,就睡着了。 周锦朝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可院子里丫鬟匆匆的脚步声,让不由得有些诧异。 闻着她这里的响动,书萱忙上前扶着她坐起身,又放了一个软垫在她身后,“吵着小姐了吧。” 周锦朝拿过一旁案几上的水轻抿一口,诧异道:“外面什么声音啊,出了什么事儿了?” 书萱启唇轻声道:“是二姑奶奶连夜回府了,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事儿。自打二姑奶奶出嫁之后,之前住的涟漪院便锁起来了。虽说平日里也少不得有人去收拾,可自然还是有些疏漏的。这不,太太开了库房,差人往涟漪院去,看看有什么缺的。” 周锦朝一怔:“你是说二姑母回来了?” 对于这个二姑母,周锦朝只有年节的时候才会见着,不过在她印象中,二姑母性子温婉,真不像是从二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也从没有端着小姑子的身份,为难过娘亲。 这二姑母嫁的是直隶总督张怀许的嫡次子,原先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奈何二姑母出嫁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有身孕。因着这个,这阖府上下提及二姑母的时候,言语间总是有那么些忌讳。 “小姐,说出去您或许不信,这次二姑奶奶回府,竟然是有了身孕。可这真是奇了,这既有了身孕,怎么还折腾的连夜回娘家了呢?而且这之前,连老太太都没得着二姑奶奶有身孕的消息。您说着奇不奇怪?” 此时的寿安堂 二老太太一脸的震怒,“这老东西,竟敢如此害你?” 二姑奶奶周敏芳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连个女儿都没有。她原先还端着,总觉着年龄小,总有机会的。可这等啊等,还是一次次的失望。 这不在婆婆没开口给夫君房里塞人之前,她就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 这丫鬟也算是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哥儿宝哥儿,这自然是养在她名下的。有了这哥儿,她心里虽然也急,可终归是不那么慌了。可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斗得过婆婆,她知道婆婆背地里总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也知道婆婆早就有想法抬举自个儿的亲侄女。 她本就温顺,也不想为着这事儿让夫君觉得她是个善妒的,只能点头答应。 要说这表小姐真是能生养,才两年的功夫,就给老爷添了两儿一女,更不要说有老太太的偏疼,在府邸那几乎是横着走的。谁还把她膝下的宝哥儿放在眼里。甚至是因着这事儿,宝哥儿的生母宋姨娘还和她生了嫌隙,觉着是她把孩子养在膝下才让宝哥儿如此尴尬。 府邸主母弱姨娘强,这样的酸楚,二姑奶奶别提有多心虚了。可她也没断了声嫡子的念想,四处求医,幸得苍天庇佑,她肚子里终于有了动静了。老爷也高兴坏了,虽然她因为怀着身孕,不方便侍奉老爷,可老爷还日日往她屋里,亲自喂她喝汤药。 对此,她自是欢喜。直到前个儿她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汤药,桌上恰巧放着一支银簪,一瞬间这银簪竟是全黑了。 这会儿,她才终于恍惚过来,这些日子婆婆流水般的往她房里送汤药,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这若是没了,她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二姑奶奶满是惊惧,这不左思右想,只好回娘家避一避了。 若是个姐儿,她也认了。可若是个哥儿,那可是老爷的嫡子,她就不信她没法子翻盘。 “娘,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敏芳抽泣出声,眼圈红红的,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二老太太眉头一簇:“你别慌,你看娘明个儿不堵上门去,让京城人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肮、脏事儿!” 周敏芳闻言忙抓着她的手,脸色苍白道:“娘,您可不能胡来。这若是真的撕破脸了,女儿在府邸更是为难了。” “都是李氏那贱、人,好好的表小姐不做,偏偏要来做妾,亏我当初还待她那般好。” 正说着呢,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董姨娘闻着风声,急匆匆赶来了。 她得二老太太怜爱,这周敏芳连夜回府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如何能够不来。 董姨娘没想到的是,她这同样是由表小姐当了妾室的贱、人,更让周敏芳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刚进来,周敏芳就愠怒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她甩去,董姨娘几个月大的肚子,哪里经得住这惊吓,脚下一个不稳,竟是生生的摔倒在了地上。 ☆、第39章 小产 这晚的寿安堂灯火通明。 周敏芳在看到董姨娘摔倒的那一瞬间,心底也是咯噔一下,尤其是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襦裙,她一时间也怔在了那里。 二老太太也没料到竟然生了如此大的意外,狠狠瞪了一眼二姑奶奶之后,忙让人请大夫去了。 “你这糊涂东西!”二老太太气急的看着她,可到底是自己娇养长大的闺女,她又能如何责骂她。 何况,她如今肚子里还有着身孕,情绪本就不稳。尤其是此刻那苍白的脸色,想来也是被吓着了。 闻着里面董姨娘啊的一声痛呼声,周敏芳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可她嘴上仍然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错。 “这如何怪的了我?谁让她自以为是的就往寿安堂来,连句通传都没有,真真是不懂规矩。” 瞧瞧,这越说越离谱了,二老太太气的险些晕厥过去,“你和董氏毕竟也有姐妹情分,你怎么能说出这话来呢?” 周敏芳嘲讽的勾勾唇角:“她初投奔来时,我也当她是府邸的表小姐,不介意和她亲近。可她心太大了,好好的正经娘子不做,偏偏来做妾室,女儿就是看不过去。” 二老太太突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听听,你这是怨怼我呢。这董氏成了老三的妾室,阖府皆知是我的主意。你真是愈发口无遮拦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吃里扒外的表小姐,一个个的都是下、贱、东西。娘若是真觉着自己这亲侄女比女儿重要,那女儿也不再这碍您的眼了,这就回去。反正在哪里都不讨人喜欢。” 虽说是气话,可也算是说出了周敏芳的几分心声。她这辈子最不能听的就是表小姐这三个字,婆婆那里让她不顺心就罢了,偏偏娘亲这里,也这般抬举这种小贱、人。这天底下就是因为有娘亲这样不嫌事大的婆婆,才让后宅如此不宁。 见她哭的伤心,二老太太如何不知道这些年她心里的疙瘩。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好啦,你这孩子,怎么倒吃味起来了。娘是抬举董氏一些,可怎么可能比得过自个儿的亲闺女。我知道你因为后宅那些烦心的事儿连带着厌恶董氏,可她又有什么错呢?这府邸,你五弟不争气,娘如何能看着三房得意。原先娘指望着董氏这肚子里若是个哥儿,也能够拿捏住三房,你怎么就不明白娘的苦心呢?” 周敏芳看着二姑奶奶,好半晌才道:“娘,这董氏即便生了儿子,那也是庶子。您真的觉得能够拿捏住三哥?娘说我糊涂,我看娘才是真的糊涂。三哥终归是东府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咱西府终归也倚仗着东府,如今淑姐儿又成了恪王妃,娘这般折腾,不是伤了两府的情分吗?” “为了抬举一个姨娘,为了自以为是的那点儿小心思,您这真有些本末倒置了。” 被亲生女儿这么念叨,二老太太不由得有些语塞。可这些年,她这执拗的性子如何能够容许别人质疑她。 她当即就愠怒道:“好了,娘这岁数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孩子看的清楚?你呀,不当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 她还想再说几句,却听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响,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老太太忙抓着周敏芳的手站起身,目光急切道:“怎么样?可是保住了?” 那大夫摇摇头:“姨娘这肚子里的孩子本就危险,而且,老生若是没看错的话,姨娘早有滑胎之象。” 闻言,二老太太暗暗叹息一声,轻声道:“也是这孩子福薄,这自打怀上之后,看生了多少事儿。” 二老太太自然得把这事儿从二姑奶奶身上摘干净,否则这若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永安侯府出嫁的二姑奶奶把三房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这不说别的,于二姑奶奶的名声也不好。何况,还有张家在。这若是被张家老太太闻着什么风声,岂不是被她拿捏住。 “老太太,姨娘这次伤了身子,就是好生调养,怕是以后再无生育的可能的。” 大夫这话让二老太太险些没站稳。可这又怪的了谁?当务之急是稳住董姨娘,可不能够让她胡乱攀咬,坏了二姑奶奶的名声。 “娘,我……” 二姑奶奶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严重,此刻才真的有些慌了。 二老太太看她一眼,宽慰道:“好了,你也怀着身子,都折腾这么晚了,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受累。先回去休息吧。董氏这里,娘亲自会安抚的。” 二姑奶奶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进去,当然了,她也不想进去。这事儿她固然做的有错,可董氏难道就是无辜的吗?若不是她上赶着给三个当妾,如何会惹了她的嫌弃。 董姨娘醒来的时候,屋里有着很浓重的檀香味。 脑海中,恍惚而过的是她方才摔倒的那一幕,她下意识的用手肘想要撑着身子的。 孩子?孩子呢? 她忙摸向自己的肚子,下一瞬,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终于是忍不住的哭泣出声。 坐在她身侧的二老太太看她这悲伤的样子,拿着帕子轻轻的帮她试了试额头的汗水,宽慰道:“这孩子福薄,你也别多想,好生静养着就好。” 董姨娘身子猛地一僵,什么叫做孩子福薄,她明明是被周敏芳推倒在地上,才没了这孩子的。 “如儿啊,你是我的亲侄女,这些年姑母对你如何,你心里当是有数的。若不是有姑母护着你,萧氏岂不是有千百种法子拿捏你。” 董姨娘不是傻子,她突地冷笑一声,看着二老太太道:“姑母,您自然是疼惜我的。可我的孩子,他有什么错?明明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出生了。”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事儿到此为止,一切都是你不小心自个儿摔倒在地上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明白姑母这话的意思吧。” 二老太太也不愿意撕破脸面,可她不能够让自个儿的宝贝女儿被架在风头浪尖上。 “姑母,如儿明白。如儿在府邸这么多年,都靠姑母照拂,日后也需要姑母看顾。如儿不会乱说话的。” 董姨娘的话说的很慢,可二老太太却并未多想,只当她是伤心过度。 平心而论,这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能这么懂事,这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 昨夜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二老太太的确是想掩人耳目,可又如何能够瞒得过萧氏的眼睛。 不过对于这事儿,萧氏倒也不会和二老太太唱对台戏,反正这事儿也和她没什么利害相关,董姨娘还因此没了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也再难有身孕,虽说此事二姑奶奶的确是鲁莽了一些,可却也让萧氏松了一口气。 “朝儿啊,你姑母好不容易回府,一会儿你和娘亲往涟漪院一趟,改日再往你五哥哥那里去,可好?” 周锦朝本就不是小孩子心性,尤其是今个儿一大早,她明显的感觉韩嬷嬷走路都带风,她不由得思询着,昨个儿夜里难道又有什么事儿了? 见女儿稚气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疑惑,萧氏也没瞒着她。 “真的?”周锦朝下意识的开口道。 萧氏轻轻点头,剥了一个荔枝递给她:“你姑母后院那李姨娘也是由表小姐抬了妾室的,生了两子一女,又得张家老夫人照拂,你姑母心里自然是不顺心的,也因此心里瞧不上董姨娘。” “那董姨娘岂能轻易罢休?”周锦朝的声音颤颤的。她是真的觉着有些诧异,纵然董姨娘得老太太多年恩宠,可这次比较是二姑奶奶害的她没了孩子还再无生育的可能,如此大的打击,她真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萧氏闻言,突的嗤笑一声:“这事儿换谁,谁真的能够一丝的怨怼都没有呢?何况,还有你六妹妹在,这若是被你六妹妹知道了,不定怎么闹腾呢。” “到时候就有得老太太头痛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懊悔自个儿当初收了这打秋风的侄女。” 周锦朝深吸一口气,想起周锦妙的性子,她也觉着这次有好戏看了。 周锦妙是最盼着董姨娘这肚子里的孩子的,这突然生了意外,她比谁都急。 即便是为了讨二老太太欢心,她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吧。 董姨娘当晚就被抬回了望湘阁,董姨娘往寿安堂去的时候,周锦妙还因为她上赶着去讨好二姑奶奶而和她有了几句口角。 谁不知道她这二姑母看不惯她们母女,小的时候她面对二姑母的时候,总是讪讪的低垂着头,因为二姑母那眼神中的厌恶,让她总觉着羞、辱的很。 可这都嫁出去的姑奶奶了,她凭什么还舔着脸皮去讨好她。 反正她不要这么作、践自己。 若是这世间有后悔药,周锦妙肯定会陪着董姨娘,她相信,若是有自己,必不会生了这意外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40章 颠倒黑白 想到这措手不及的意外,周锦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姨娘,我若真的有个弟弟,以后,他若是仕途有望,那我和姨娘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这事儿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了了的,二姑母害我们没了依靠,害姨娘受了这样的痛苦,如何能够老太太的一句话就选择息事宁人呢?” 董姨娘也不想生生忍了这委屈,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自打她来到这个府邸,什么不是仰仗着老太太的。而且这些年她也看出来了,老太太尖酸刻薄,心胸狭隘,若真的撕破脸,因此连累了二姑奶奶的名声,二老太太活、剥了她们母女的心都有。又如何还会看顾她们。 她已经是老爷的妾室了,出了这小小的后院,她还能往哪里去。何况,妙姐儿也大了,过几年也就及笄了,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没办法和老太太对着干。她没有兄弟可以依靠,也没有强势的娘家,说白了,除了二老太太之外,她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妙儿啊,你当姨娘就不恨吗?可你二姑母是老太太唯一的嫡女,这自小更是捧在手心。这番回娘家来,定是和张家生了什么嫌隙的。这出嫁的姑奶奶的还能长住娘家不成?老太太总得为二姑奶奶考量的,若此事声张出去,二姑奶奶可不被她婆婆自此拿捏住了。到时候,你是爽、快了,可我们的处境只怕是会更坏。” 周锦妙丝毫都听不进去董姨娘的话,她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就一下子所有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凭什么做错事儿的人是二姑母,老太太还要为了掩人耳目非让姨娘说是她自己摔倒了。如此颠倒黑白,这也太欺负人了。 即便是老太太向来很疼惜她,可她真的还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姨娘经此劫、难再也不能生育了,这让她真的变得很被动。 若是有了个弟弟,她离及笄怎么说还有好几年,出嫁更是远着呢。等弟弟长大之后,有了好的前程,于她也是助益。她如何能够甘心一夜间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周锦妙心里暗忖,若这次是董姨娘不小心连带了二姑母肚子里的孩子,她们又是什么样的处境?想必这会儿早就被直接撵出府邸了。可凭什么二姑母还能够那么嚣张,在府邸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见她不说话,董姨娘脸色微霁,还以为她多少听进去自己说什么了。可周锦妙是谁,她这心里若是憋了火,哪有轻易算了的。 她自然不会真的嚷嚷着满城风雨,可若是她偷偷给二姑母的婆婆捎口信过去,张家为了自家名声考虑肯定也不会张扬,可若二姑母想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执掌后宅,那也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这婆媳本就尊卑有别,加之张家老夫人本就抬举自个儿的亲侄女,这若是再抓住了二姑母的把柄,岂不是一辈子都能够拿捏住她。若真是这样,那也算是为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报仇了。她就盼着她能够一辈子蹉跎,一辈子在张家老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边,周锦朝是和萧氏还有周锦嫣一起去的涟漪院。 进去的时候,二姑奶奶正在抄着一份经卷。见她们来了,忙笑着放下手中的笔,浅笑着迎过来。 “二姑母安好!” 周锦朝和周锦嫣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 昨个儿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萧氏能够带着两个孩子来来她这里来,这份情,周敏芳自然是承的。 周敏芳笑着看着周锦朝称赞道:“朝姐儿真是出落的愈发伶俐了,上次见还是个懵懂的小孩子呢。” 说完,又浅笑的看着周锦嫣道:“还有嫣姐儿也是,一看就是温婉端庄,也不知道谁能娶了我们嫣姐儿回家,这真正是一桩美事呢。” 周敏芳其实是故意奉承萧氏的,她虽然已是出嫁的姑奶奶,可娘家好些事儿,也都是知道的。她如此说,不过是让萧氏高兴。毕竟,她也有所耳闻,萧氏打算把嫣姐儿嫁到自个儿娘家去。 如此抬举一个庶女,这事儿换在别人身上她难保会觉着她惺惺作态,可萧氏,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何况,嫣姐儿还是这么懂事的孩子。一看教养就是极好的。 其实周敏芳是羡慕萧氏的,她知道嫂子和娘亲打擂台多年,可过了无数招,娘亲都没占了上风。这究其原因,萧氏能耐是一回事,可在周敏芳看来,她膝下如今有两子一女,这如何能够不腰杆儿硬。换做是她,倒是想和婆婆斗呢,可这没有生养之功,她拿来来的这种底气。婆婆没因为这个说她犯七出休了她都有的是。 要说萧氏比她还长几岁,可眼前萧氏的风韵却是她不及的。同样是后院有一个碍眼的表小姐,可萧氏却能够过的比她好。周敏芳不免有些心生感慨,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借着此次为张家续上了香火,那么她也不至于处处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嫂子,这原先是我该往你那里请安的,这怎么能让嫂子亲自过来呢?” 周敏芳其实是真的觉着失了些礼数,加之老太太和萧氏这些年的嫌隙,她这夹在中间,脸面上颇有些过不去。 萧氏笑笑,“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虚礼。更别说你如何还怀着身孕,这更是应该好生将养着身子。” 提及孩子,周敏芳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未出阁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蹉跎这么些年,直至有了这孩子,她才终于有了些期盼。可董姨娘这事儿,这若是传出去,她想都不敢想外面会如何对她议论纷纷。即便是她生了个哥儿,这辈子也终将是被婆婆拿捏住的。 这可怎生是好? 萧氏笑着看身后的韩嬷嬷一眼,韩嬷嬷会意,赶忙把太太嘱咐的东西呈上来。 周敏芳一看,竟是小孩子穿过的衣服,她不由得有些眼圈红红的,她是知道的,萧氏拿的这是宸哥儿和祺哥儿尚在襁褓时的小衣,是为了给她带些福运的。 “嫂子,还是您想的周到。这,这若是我真的生了个哥儿,到时候亲自让他给您磕头请安。” 一边说着,她忙拿出一支点翠镶蓝宝石金簪还有一薄金镶红玛瑙簪子一一递给周锦朝和周锦嫣。 她这次回来的匆忙,身边也就这些体己的东西,也只能勉强充作见面礼了。 萧氏笑着打趣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着两孩子故意上你这讨赏来了。” 周敏芳也被她逗笑了,睨她一眼,道:“故意的又如何?这两孩子我打小就喜欢的紧。等日后出嫁啊,姑母肯定给你添些压箱底的东西。” 周敏芳都这么说了,周锦朝和周锦嫣自然也不好推辞,笑着道:“谢谢姑母。” 打量着萧氏这眉眼弯弯的样子,周敏芳只盼着借着她特意送来的小衣,这胎真的是个哥儿,日后怎么说也能够有个依靠了。 在涟漪院吃了会儿茶之后,周锦朝和周锦嫣便出来了。昨个儿董姨娘的那意外,两人知道二姑母是想和萧氏聊些体己话的。 周锦嫣这会儿都还恍惚的很,感慨道:“这之前就是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竟然是生了这样的意外。老太太那里怕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了。这毕竟是姑母失了手,若真传出去,还不毁了姑母的名声。” 周锦朝点点头:“可我寻思着,六妹妹那要强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呢?这事儿啊,还有的闹腾呢。” 闻言,周锦嫣嗤笑一声:“老太太身边从来都不缺乏争宠的人。若她不想得老太太的眼,那还有七妹妹在。如今这五房又生了这样的意外,七妹妹若趁此取代了六妹妹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也有的是。” “老太太是宠着六妹妹,可毕竟二姑母才是老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容许六妹妹玩什么心机呢?这又不是别的事情,可以纵容她。” 四姐姐这些话让周锦朝真的颇有些感慨。同样是庶出,可心性儿不一样,其实就很大程度的决定了未来的道路。 可这样的心性,周锦妙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的。她可是被老太太给惯坏了,根本就是做事不计后果,只想着争一时之气。 “二姑母这次回来,看着架势怕是要在府邸待产了。你说,我们送什么东西给二姑母好呢?要不秀个百子戏婴的小衣,也算是一片孝心。” 周锦朝是知道周锦嫣的针线极好的,可这百子戏婴,一听就是极大的工程。她听着就眼皮打架。 “这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四姐姐,过几日你不就要跟着母亲学掌家吗?这伤了眼睛可不好。要不我帮着姐姐一起吧,虽说我绣工不怎么,可是可以帮姐姐画图纸啊?” 周锦朝最怕这些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有长辈过寿此类的事情了,一到这时候就得提前备了礼,而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也只能够自个儿动手做了。 可对于周锦朝来说,就头痛的很。她倒不是真的不会绣,只是觉着有些时候挺厌烦的。 不过好的是,她身边的书萱还要几个丫头绣工都是极好的,一般她也就是绣个荷包什么的,其他的她偶尔就偷偷懒了。 ☆、第41章 噩梦 “你,你根本就没有想过给永安侯府留一线生机,我早该知道的,我怎么会这么傻,觉着你会因为我而给周家留条活路!” 画面中的女子看上去似是病了很长时间,许是因为身子虚弱,她似是拼劲全身力气才吼出了这句话。 站在女子面前的是一抹模糊的身影,可那一袭明黄的长袍,仔细看去,竟是有龙盘绕。 被女子这么一吼,他定住了脚步,脸色变了又变,一字一顿道:“你让我给周家一条活路?我也想给。可周家长房竟然勾、结恪王,当年差点儿害的五弟被父皇圈禁长达十年。那阴冷的九蜂夹道,这口气我如何能够轻易下咽!” “周家和恪王暗中勾、结,意图谋、逆,如此滔天大罪岂是朕说放过就放过的!” 那女子听着这话,自嘲的勾勾唇角,可下一瞬,她却歇斯底里道:“既然你如此嫉恨周家,那为什么不把我也直接杀了。哦,对了,你还可以直接废掉我?赐我一条白绫!” 话还未说完,就听男子一声怒喝:“住口!阿芜,你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朕有千百种法子让周家老祖宗永不瞑目。阿芜,周家有悖、逆之心,你贵为朕的皇后,最好安分一些。你知道的,朕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画面一转,还是同样的宫殿,那却是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自缢了!” 殷虹的鲜血,把周锦朝吓的啊的一声大叫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怎么会?怎么自己竟然会梦到这样诡异的梦境呢? 永安侯府!周家! 梦中两人的对话此刻还清晰的萦绕在她的耳侧,周锦朝被吓得此刻已经是浑身的冷汗。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穿越来的,怎么会有这么清晰而又骇人的梦境呢? 若她没有看错,画面中那一袭明黄色长袍男子的轮廓好像三皇子,而那女子,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他还叫她阿芜,突地,周锦朝浑身一个寒颤,她不由得想起上次入宫遇到三皇子,他在她耳侧意味深长的低语一句。那个时候,他似乎也在叫她阿芜,可她只当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这样的认识让她牙齿都在发颤。怎么会这样?自己一定是做梦了,而且梦还没醒。 她一定是被三皇子给吓着了,梦里才会有如此诡异的画面。 这么想想着,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当她啊的一声呼痛之后她终于是忍不住的哭泣出声。 怎么办?这梦若是真的,那不是说她身上还残存着原主的记忆吗?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整整的八年她从未发现过这样的异样,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三皇子之后呢? 难道,是原主暗中警示她,远离三皇子。还是说,她托梦来让自己拯救周家。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守夜的丫鬟书萱闻着里面的动静,忙掀开帷帐,屋里只点了一小盏灯,可昏黄的烛光下,周锦朝那苍白的脸色还有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让她忍不住心理咯噔一下。 周锦朝抓着身下的锦被,怔怔的看着书萱,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你给我拿杯水吧。” 书萱依言忙倒了一杯水,又伸手在她身后垫了一个引枕,低声道:“小姐,不怕的,梦醒了就没事儿了。” 周锦朝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杯子,指尖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她此刻还清楚的记得画面中那女子身上的哀伤和绝望,她多么想这只是一场梦,而她只是局外人。可她不是小孩子了,这样让人惊心的梦境,她如何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刻,周锦朝又是恐、惧,又是困惑。今个儿她从涟漪院给二姑母请安之后,因为和四姐姐说好要给二姑母绣百子戏婴的小衣,她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面琢磨着这百子戏婴怎么画才更好一些?折腾了这么一下午,她觉着很是疲倦,这晚就提前安寝了。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个骇、人的梦境。 周锦朝此刻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她甩了甩头,多么想把脑海中那画面给甩掉,可她越是想要逃避,画面中那诡异的气氛就越是让她觉着胆战心惊。 书萱看她浑身发抖的样子,哪里敢耽搁,忙吩咐丫鬟从雪去回禀给太太。 小姐是太太心尖尖儿上的人,这若是小姐真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她们的罪过。 萧氏这边闻着风声,忙披了衣服就往西厢房来了。 见宝贝女儿这脸色苍白,抑制不住发抖的样子,她吓得忙上前把她搂在怀里:“不怕,不怕。娘亲也做过噩梦的,醒来了就没事了。” 感受着萧氏的温度,周锦朝终于是忍不住的哭泣出声。 周锦朝素来皮的很,小时候淘气即便是跌倒了也鲜少哭的,这会儿这么一哭,萧氏这心都要碎了。 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道:“朝儿,不怕,今个儿娘亲陪你一起睡。” 周锦朝咬了咬嘴唇,天知道她多想把那诡异的梦境说给她听,可她又怎么说呢?她若是说了,娘亲不得以为她是个妖、怪。 “书萱,去把安神香点上。今个儿你就不必守夜了,这里有我在。” 因为有萧氏在,周锦朝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可她却再也睡不着。 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周锦朝突然想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了。这样的念头她其实好多年都没有想过了,可今天,却格外的希望自己仍然在原来那个世界。 她不想穿越,不想被这样诡异的梦境弄的心神不宁。 可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想到这些,她又是满眼的泪水 萧氏替她掖了掖被子,轻轻搂她的怀里,温柔道:“朝儿,是不是你二姑母和董姨娘的事情,吓到你了。” “也是娘亲考虑不周到,你还是个孩子,不该让你这么早见这些肮、脏的。” 周锦朝紧紧的偎依在她怀里,没有说话。 翌日一大早,周锦朝睁开双眼的时候,恍惚了好一会儿,可该死的是昨夜那梦境竟然还未从她脑海中消失。 萧氏早已经起身了,特意吩咐厨房备了银耳莲子羹来,见她醒来,忙笑着上前摸摸她的头发,“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萧氏言语间的忧心让周锦朝微微愣了愣,她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微笑的点了点头。 她不想让萧氏担心,这个世界上萧氏可以帮她所有的事情,可唯独这个,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别说萧氏了,这事儿若是没发生在她身上,她也绝对不信的。 她可不想让人当做被鬼附身了。 书萱伺候着她洗漱穿衣之后,看着镜子中自己一身玫瑰紫千瓣牡丹纹上衣,米分色襦裙,她微微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若那梦境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呢?她不知道上一世整个周家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更不知道自己最亲近的娘亲,爹爹,还有几个哥哥,是否安好。可那人说周家意图谋、逆,和恪王勾、结,这样的罪责周家该是一个都逃不过吧。否则,原主也不会含恨自缢而亡。 自打穿越以来,周锦朝觉着自己根本不需要为什么事情担心。可此刻,她觉着自己身上格外的沉重。 若没有这个梦境,她可以继续没心没肺的。可偏偏,这个梦境是如此真实。 周锦朝想了又想,该如何让周家躲过这样的劫难。可她一个八岁的小孩,人微言轻,她能做什么呢? 不过对于三皇子卫翊,她觉着自己还是躲着他远一些为好。若是她躲着他,会不会就会比上一世好一些呢? 萧氏亲手喂周锦朝吃了银耳莲子羹之后,安抚她再好好的躺一会儿。昨个儿折腾那么一遭,她这心里现在也还提着心呢。 她看的出来,她的朝儿还是有什么心事。 “主子,您莫不是担心董姨娘那失了的孩子让小姐遭了晦气。” 韩嬷嬷侍奉萧氏这么久,自然能够揣测出主子的心意。 萧氏虽不愿意这么想,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什么脏东西能够让朝儿受如此惊吓。 这孩子,自小也没过这样的状况的。 “我想着明个儿带朝儿往静安寺一趟。顺带着也替董氏的孩子点盏长明灯。” 韩嬷嬷点点头,“也好。五小姐这么小,若真有什么脏东西,得提早化了的好。” 寿安堂 因为二姑奶奶回府闹的这么一遭,本该前几日就往府邸来的陈大姑今个儿才上门来。 “这郭家大姑娘长什么模样?性子如何?怎么都拖到二十了竟还没出阁呢?” 陈大姑笑:“老太太不知,这大姑娘是丧母长女,原先是说了一门亲事的,可那家的哥儿竟是中途改了主意,娶了霍家的三小姐。因着这事儿,这大姑娘也就更不好出嫁了。可老太太,这郭家大姑娘的生母您知道是谁?那可是江南大族吕家。这吕氏当初嫁到郭家,那嫁妆就百台呢,这手底下商铺,茶庄,当铺,庄子,那就是放在京城也是羡煞人的。” “老太太既请我给五老爷相看合适的续弦,这郭大小姐,可是没得挑的。” 二老太太呵呵的笑了笑,可心底终归还是不怎么如意。虽说这郭大小姐的嫁妆是很丰厚,可,可丧母长女,加之还被人退过婚,这,这别人不要的女人了,她宝贝儿子凭什么收了? 这陈大姑也是人精,看二老太太这敷衍的笑容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心底暗暗嘀咕道:“哼!这五老爷什么人,满京城谁不知道啊。你真当你儿子是宝贝啊,还想去高门大户的贵女,谁家瞎眼了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第42章 败露 这边,陈大姑才刚准备离开,却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走进了寿安院。 这婆子正是二门守门的管事常嬷嬷。 见她匆忙的走进来,陈大姑十分有眼色的就告辞了。她长日里游走在这些高门贵族中,不用想,定是出了什么肮、脏的事情了。 她原本也不欲理会,可她前脚才刚踏出寿安堂,就隐隐听到里面那婆子提及了什么二姑奶奶和董姨娘。 陈大姑也无意听墙角,带着自个儿的贴身丫鬟便离开了。 可才刚走到二门,却听几个丫鬟在嚼舌根。 “要说这董姨娘也真是可怜,都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却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可不是,这老太太也当真是心狠,平日里总说自己怎么疼着董姨娘这个侄女儿,可这次这事儿,还不是护着二姑奶奶。”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董姨娘再怎么也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出来了,哪里能和二姑奶奶相比。莫不说是二姑奶奶害的她没了孩子,就是一尸两命,那老太太也绝对会把二姑奶奶给摘出去的。” “好啦,好啦,别说了,这常嬷嬷才刚走,若是被她发觉我们在嚼舌根,可就不好了。” 陈大姑怎么都没有想到,自个儿往永安侯府走这么一遭,竟然不小心听到如此大的秘密。 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早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这若是她没听错的话,是永安侯府的二姑奶奶害的董姨娘没了孩子? 这即便是坊间那些说书的,也不敢这么编啊。 这边,二老太太听了常嬷嬷的话,险些就给气晕过去。 这不知所谓的东西,竟敢安排人偷偷往张家递消息。亏她这些年把她捧在手心,可现在看来,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下、贱、胚、子。 “还不快把那孽障给我弄过来!” 二老太太除了震怒之外,更多是一种失望。她不明白了,她难道对董氏母女俩不好吗?这些年,若不是有她的庇佑,她们能过这么逍遥的日子。 可这妙姐儿,当真是心大。竟敢如此忤逆于她。 这董姨娘没了孩子,二老太太心里也是难过的。可原先的难过在听到周锦妙竟然敢偷偷往张家传话,想毁了二姑奶奶的名声,这所有的难过就全部成为了愤怒。 二老太太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冷,愤愤道:“作孽啊,亏我这些年掏心掏肺对她们,为她们谋划。可她们竟敢是背后捅我刀、子。” 安嬷嬷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可周锦妙那性子,她又觉着,这事儿倒真像是她做出来的。 “老太太,六小姐年幼,兴许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呢?” 若是换做往常,二老太太兴许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消了一半的火了,可这次她却冷哼一声:“她是年幼,可这些年她那小心思,比谁都多。原先为了对付萧氏,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次,她竟敢把手伸向她的亲姑母。如此狼心狗肺,真是白瞎了我这些年那般宠着她。” 望湘阁 周锦妙安排自个儿身边的贴身丫鬟买通厨房一个出去采买的嬷嬷往张家递信之后,她好不得意。 这出府采买的嬷嬷,平日里出入府邸再正常不过了,谁会怀疑到她身上呢?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这婆子的儿子嗜、赌成、性,惹了一屁股的债。这个节骨眼上,她多么想为儿子谋一个好的营生,在她看来,最好就是能够来这府邸做个管事,可二老太太怎么才能给她这样的恩典呢?她左思右想,正头痛着呢,没想到竟然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二姑奶奶害的董姨娘没了孩子,这阖府上下,谁能没闻着点儿风声呢。原先这和她也根本没什么关系,她这当奴才的,不过是过过耳罢了。谁能够想到,六小姐身边的丫鬟竟然暗中收买她,想让她往张家传消息。 这嬷嬷是个机灵人,当即就诚惶诚恐的应下了,可周锦妙不知道的是,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她等着借此来在你二老太太面前邀功呢。 二老太太那边派人过来的时候,周锦妙正在修剪着瓶中的牡丹花,闻着外面的动静,她当即就身子一僵。 外面这架势,她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她派人往张家通风报信的事儿露馅了。 这会儿她才有些后怕起来。 “六小姐,老太太有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话的是寿安堂的闵嬷嬷,之前见着她的时候那可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如此不留情面,让周锦妙着实是心里更慌了。 这边的动静住在隔壁厢房的董姨娘哪里会不知道,她脸色苍白的蹭着丫鬟的手忙赶过来,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嬷嬷,这是怎么了?” 那嬷嬷讽刺的笑笑:“奴婢只是老太太手下办事的,只知道老太太让六小姐过去。别的什么,姨娘若是好奇,不如问问六小姐。” 董姨娘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伸手拽了拽周锦妙的袖子,慌乱道:“妙儿,你和姨娘说,你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周锦妙被这么一拽,突地就哭了出来,无措道:“姨娘,妙儿只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了。姨娘可得替我向老太太求情,我不是故意要让人去张家报信的。” 像是说服自己似得,她重复道:“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下一瞬她突地话锋一转,直指着一旁的丫鬟元梅道:“姨娘,女儿都是被这贱、婢怂恿的,女儿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害二姑母的心。您一定要让老太太相信我。” 被莫名推倒风头浪尖上的元梅瞬间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六小姐,奴婢尽心尽力侍奉您,您怎么可以……” 闵嬷嬷见这还没到寿安堂呢,这边就已经撕开了。她嘲讽道:“好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太自会有判断。六小姐还是和老奴走吧。否则,老奴只能够不客气的把六小姐绑过去了。” 一路上,周锦妙和董姨娘内心都慌乱的很。尤其是愈发临近寿安堂,她们的脸色就越苍白了。 董姨娘是知道二老太太的忌讳的,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宝贝的紧。可以说,这次妙儿真的是犯了大错了。 可她根本无暇多想,已经被带到了寿安堂。 一进门,她想都没想就跪在了地上,“姑母……” 二老太太那冷肃的目光直接越过董姨娘落在了周锦妙的身上,她怒极道:“你这孽障!说说,我到底怎么亏待你了,让你竟有如此胆子算计你姑母!” 周锦妙早已经是瑟瑟发抖,她跪爬在地上哽咽道:“祖母,都是妙儿懵了心了,可是祖母,您一定要相信我,若不是这贱、婢在我耳边嚼舌根,我也不会受了蛊、惑的。” “祖母,您是看着妙儿长大了,妙儿纵然是怜惜姨娘失去的孩子,可妙儿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去害二姑母。” 饶是她这么说,二老太太神色还是铁青,“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这向来都是你说什么身边的丫鬟就做什么,怎么这次反倒是反过来了,丫鬟们有多大的能耐能够怂恿你做这事儿?” 周锦妙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可此刻她只能够打死不认。 她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连祖母都不信我,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要直冲冲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见她这么闹腾,二老太太气的险些给晕过去。 周锦妙当然没真正撞上去,身边的婆子怎么可能那么没眼色,若这真的撞上了那可是她们这些婆子的失职。 瞅着这时机,董姨娘跪爬过去,拽着老太太的腿,满是伤心道:“姑母,妙儿才不过七岁,她年纪小受不了丫鬟的挑拨那也有的是。您当真不疼妙儿了吗?她虽说不是您一手带大的,可您最是疼这孩子的。” 说着,她低垂着眼睑,落寞道:“如儿这辈子怕是只有妙儿这么一个孩子了。姑母就当是怜惜如儿,饶恕妙儿这一次吧。” 提及董姨娘肚子里没了的孩子,二老太太终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可这次的事情这是那婆子因着私心给挡住了,若没有呢?那张家老夫人若是知道了,那岂不是女儿这辈子都要被她拿捏住。 哦,不,她怎么可能这么善良。她势必要借着这事儿让姑爷和女儿和离。到时候,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生生把女儿给逼到绝路吗? 二老太太想到这些,就感觉一阵冷风吹来。 董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二老太太缓了脸色,可一瞬间她眼眸中的冷意竟然是更甚了。 这? 董姨娘正想开口,却见老太太冷冷道:“今个儿这事儿,任她想指摘谁,你当我是瞎子,任由你糊弄吗?” “这次若不好好的惩戒她,以后还不生了闯更大的祸。” 董姨娘一下子就懵了,“姑母,求您就再给妙儿一次机会吧。” 二老太太板着脸冷冷道:“妙儿自小在这府邸娇生惯养,养的她心都大了。不如让她去庄子上思过些日子。” ☆、第43章 凤血签 幽兰院 昨个儿周锦朝梦魇的事情,周锦嫣听着的时候,指尖也是止不住的轻颤。 秋姨娘日日往太太那里晨昏定省,也觉着是董姨娘失了的那孩子让周锦朝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周锦嫣深吸口气,一大早抄了几卷佛经,拿着就往幽兰院去了。 她和周锦朝自幼就姐妹情深,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忧心的。 见她特意抄了经卷,萧氏满意的笑着,很是欣慰,“你这孩子,定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吧。” 周锦嫣笑笑:“女儿原本平日里也不嗜睡,闻着五妹妹这边这动静,哪里还能够睡得着。” 说话间,周锦嫣轻轻握了握周锦朝的手,方才她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周锦朝脸上的疲倦和那种苍白,看的出她真的是被昨个儿那噩梦给吓着了。 她下意识开口道:“五妹妹,你若是还害怕,不如把昨个儿那梦境说给四姐姐听听。这说出来,就不那么害怕了。” 闻言,周锦朝竟然有些瑟瑟发抖。 她为难的轻轻咬了咬嘴唇,她该告诉她什么,难度她可以说,永安侯府因为谋、逆之罪被满门抄斩,她贵为皇后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最终落得自缢而亡。 更让她难以开口的是,她细细想着这段时间和三皇子的接触,她不得不怀疑,这三皇子怕是重生的。否则,他为何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为何会刻意接近她。 想到他看着她时那嘴角似笑非笑的笑容,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见她这般神色,周锦嫣这心里也忍不住的咯噔一下,她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萧氏浅笑的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和朝儿自幼就要好,一会儿便一同往静安寺去吧。” 萧氏眼中的忧心虽然掩饰的很好,可周锦嫣却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点了点头,回道:“母亲说的是,有佛祖庇佑着……” 这还没说完,就见丫鬟琥珀神色慌张的进来回禀道:“太太,方才从寿安堂那边传来消息,老太太要把六小姐送到庄子上去。” “哦?”萧氏闻言,有着明显的诧异。 这可真是怪了,二老太太素来宠着周锦妙,怎么可能如此责罚与她呢? 难不成是因为二姑奶奶害的董姨娘没了孩子,周锦妙私底下有了什么小动作?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氏心里一阵讽刺,这真是自个儿作死了。这自打董姨娘没了孩子之后,二老太太那边流水般的赏赐往董姨娘那里去,安抚和警告的意味如此明显,妙姐儿看不出来了,难道董姨娘也是个瞎子不成? 不过对此萧氏倒是乐见其成,她早就说过,就周锦妙这掐尖好强不知收敛的性子,即便是她这个当嫡母的不出手,二老太太也总有一天会容不得她。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萧氏沉思的当口,琥珀已经把周锦妙买通厨房常嬷嬷给张家老夫人递口信的事情说了出来,周锦朝惊讶道:“六妹妹当真是胆大,连厨房的嬷嬷都敢收买,也难怪老太太会如此震怒,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 而一旁的周锦嫣却是轻轻叹口气:“经此教训,她总该长长记性了。若这么一直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以后的苦头,只怕会更多。” 这边,董姨娘在二老太太面前苦苦哀求都不能让二老太太有丝毫动容,没法,她只能够求到萧氏这里来了。 萧氏是不愿意给她这个脸面的,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董姨娘,她低声喝斥道:“那孽障如此糊涂,可不是你这当姨娘的平日里太过纵容她?你想想,若是张家老夫人得知了这消息,连累的仅仅是二姑奶奶吗?” 萧氏的话让董姨娘脸上讪讪的,她当然知道,周锦妙这小心思兴许会连带着东府老太太也没脸。这恪王爷和嫣姐儿眼瞅着就要大婚了,却出了这样的事儿,这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东府跟着没脸吗?上次骞哥儿砸祠堂被从族谱中除名的事情现在外面还纷纷扰扰的,这会儿又来这么一遭,这东西两府少不了要因为此起冲突。 可她即便是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她还能怎么做呢?她再也不可能有身孕了,这辈子她就唯有妙姐儿这个希望了。怎么能够让老太太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这传出去,不是坏了女儿的名声。 这小小年纪的就生了谋、害姑母的心思,被逐到庄子上悔过,虽说别人不知道,可东府那边如何能够瞒得过,以后,婚事怕也要被拿捏了。 想到这些,董姨娘也顾不得自个儿的脸面了,竟是和村姑泼妇一般的歇斯底里的苦苦哀求起来,之前因为她是二老太太的侄女,二老太太宠着她,她总不怎么把自个儿当妾室,总觉着自个儿比秋姨娘她们高一等。可这会儿,她一切都豁出去了。 萧氏也没想到她会这般闹,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好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还嫌自己脸上光彩的很吗?” 被萧氏这么一喝斥,董姨娘脸上也讪讪的,可她还能怎么办。 她再没可能有身孕了,这几乎是判了她的死、刑。她若还不好好守着妙姐儿,她这辈子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看着之前因为老太太的庇佑平日里没少恃宠而骄的董姨娘如此狼狈,萧氏也说不上自个儿是什么心情。 她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可却也仅此而已。她和董姨娘原本就不在一个战、斗水平上,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自个儿的威胁,又怎么会为了她费尽心思的让自个儿脏了手呢? 有些人,不用你挖坑,她们自个儿就会摔了大跟头。所以说啊,董姨娘真心不是聪明的人,她总说秋姨娘循规蹈矩的,卑微的很。可现在看来,她这个什么都争,什么都抢,自认为比秋姨娘懂得谋划的人,却是最惨的那一个。 萧氏不由得皱眉,也不想和她再浪费时间,“好了,既已是老太太下了命令,就先让妙姐儿在庄子上住一段时日吧。” “你若是不放心,自然可以陪着妙姐儿去。” 看着萧氏那讽刺的笑容,董姨娘神色更加不定了。 没一会儿,董姨娘踉跄的脚步从幽兰院走了出来。 看着她萧索的背影,韩嬷嬷意味深长道:“太太,这董氏算是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因着这事儿和老太太离了心,这即便是她百般哄着老太太宽了心,心里这根儿刺是永远的种下了。”萧氏嘲讽的勾勾唇角,没有说话。 经董姨娘这一闹腾,她们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周锦朝懒懒的倚靠着车窗,对董姨娘方才那般闹腾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去。她现在满脑子的都还是昨晚那噩梦。 她正心烦意乱着呢,身子猛地一晃。 萧氏也差点儿撞在窗上。 赶车的婆子素来都是稳重的,这事儿倒也是第一次。 萧氏正掀开帘子想看看怎么了,却见外面的仆妇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三皇子恕罪!” 闻着这声音,萧氏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才准备下马车,却听外面一阵马蹄声响起,三皇子和侍从早已经飞驰而去。 没等萧氏开口,那仆妇战战兢兢回话道:“太太,宁安巷口那边程家在办喜事,奴婢就想着避过那条巷子,没想到,竟然不小心冲撞了三皇子。奴婢惶恐。” 要说这仆妇是怎么知道眼前这人是三皇子的,那就得从两年前三皇子西北大战凯旋而归说起了,那一日满京城的人几乎都聚集在宁安巷口,恭贺三皇子回京。 巧的是,当时这婆子也赶车出府办事,恰巧就遇到了这盛况。 萧氏闻言,点了点头:“三皇子想必也是看出是永安侯府的马车,原本就不欲为难。罢了,继续赶车吧。” 和萧氏的云淡风轻相比,周锦朝却抑制不住紧张的紧紧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萧氏和周锦嫣都还只当她是方才马受惊她这会儿还没晃过来,安抚她几句之后,就没说什么了。 静安寺 周锦朝跪在佛像面前,循规蹈矩的磕头。好半晌之后,她这压在胸口闷闷的感觉才终于是消散了一些。或许这佛祖真的是有灵性的,她的心也终于在这会儿跟着平静了下来。 萧氏常往静安寺来,便对弘毅大师把周锦朝昨晚梦魇的事情说了一遍。 弘毅大师瞥不远处跪着的周锦朝,神色竟然变得有些许的凝重。 “大师,可是有什么不好?”萧氏急道。 弘毅大师略微低垂着眼睑,半晌之后,回答道:“不如让五小姐求次签吧。” 萧氏不疑有他,忙招手让周锦朝过来。 看弘毅大师慈悲的笑容,周锦朝双手合十,和大师见过礼。这才执起竹筒,轻轻摇晃一下。 当签掉落出来的时候,周锦朝浅笑的拿起那竹简,恭敬的递上前。 签诗分上签、中签、下签三种,每种又分上、中、下三等,共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 这些周锦朝之前就在书上看到过,可却是头一次求签。 若是往日,她对于这样的占扑只带着玩一玩的心态,可或许是因为昨晚那噩梦吧,她此刻心里竟然隐隐有些紧张。 弘毅大师拿过她手中的竹简,眼眸深处有一闪而过的微微吃惊。 “大师……”一旁的萧氏早已经是按捺不住了,有些忧心道。 弘毅大师故作淡定的上下打量着竹签,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让手没颤抖。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凤血签有多久没现世了,五十年?上一次求得这签的昭懿皇后当年的宁国公姚家因被圣上猜忌,牵涉入夺嫡之争,而满门抄斩。昭懿皇后虽说并未被废,却郁郁而终。 时隔五十年,凤血签重现于世,看来朝堂又有的动、荡了。 ☆、第44章 檀木佛珠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此签既可说是上上签,却也可能是下下签,一切当看天意。” 弘毅大师这话说的萧氏脸上莫名其妙的,可周锦朝却是知道,大师并未有任何的危言耸听。上一世,原主贵为皇后,这对于永安侯府,是极大的荣宠。可最终却是那般结局,这又何尝不是天意。 可周锦朝却并不想认命,既然她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她就要好好的保护她所爱的人。 可到底该怎么改变上一世的命运呢?这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东府大伯父他们暗中支持恪王,惹得三皇子忌惮,若是她可以阻止这一切,是否就可以挽救周家呢? 从大师这里离开之后,周锦朝就随着萧氏往后院禅房去了。 因为弘毅大师那意味深长的话,萧氏眉头微蹙。 周锦朝思忖片刻,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檀木椅上,低语道:“娘亲,您也别多想,女儿平日里只是在闺阁中,又招、惹不上什么人,何况又有娘亲在,肯定会好好的。” 闻言,萧氏的面色微微有些缓和,可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宽心。 这弘毅大师虽说是得道高僧,可或许除了拜佛之外,她还应该做点儿什么。 她向来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可这次遇到了她的朝儿身上,她就不得不慎重了。 就当是求个安心。 她记得离静安寺不远处一个庵堂有个算命婆子,这婆子的符水听说能够驱邪治病,上次镇国侯府三小姐久病不愈,据说就是喝了这符水好了的。 打定主意之后,萧氏就准备留了周锦朝和周锦嫣两人在禅院抄经卷,带着韩嬷嬷往山下那庵堂去。 周锦嫣是知道太太的心思的,因为给五妹妹求符水这事儿就是秋姨娘的主意。 原先她也想着陪着五妹妹在这里抄经卷,可想了想她还是觉着该陪着太太往山下一趟。虽说现在老太太因为二姑奶奶的事情最近也没怎么和太太过不去。可若是被老太太的人知道太太私下里去给五妹妹求符水,这多少是有些不好。 可她陪着太太就不一样了,她是庶出,到时候大不了咬定这符水是她要的。老太太还能真的揪住不放不成。 萧氏见她要陪着她,一阵愕然之后也琢磨出她的心思了。 她宽慰的拍拍她的手,笑道:“这样也好。” 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周锦朝铺开宣纸,心里微微有些复杂。 她知道是她让娘亲和四姐姐担心了。 就这么写了半个时辰,周锦朝手腕真有些酸痛了。 书萱见状,低声道:“小姐,这茶水也凉了,奴婢再去添点儿。” 周锦朝微微点头,目光却停留在自个儿方才抄的佛经上。 这里的人都相信只要虔诚的抄经卷然后供奉在佛祖面前,定能够得到佛祖的庇佑。 之前周锦朝觉着这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可现在她琢磨着也多写一些。 才刚执起笔,却听一抹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字迹还算工整,不过这力度,就有些勉强了。” 压迫感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周锦朝只感觉自己手指一颤,差点儿就落了笔。 恰在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覆上了她的手,两人贴的如此之近,耳畔都能够感觉到他呼吸的温度。如此危险的气息,让周锦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呼吸一窒,努力的平稳着自己的心绪,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微微福了一福,极其恭顺道:“多谢三皇子赐教。” 见她低垂着眼睑,浑身满满的排斥,卫翊眼眸一深,竟是有一种微微的愠怒。 可他也知道,是自己太冲动,有些吓着她了。 之前永安侯府的马车冲撞了他,原本这是一件小事,他根本不必要放在心上。 可偏偏这小人儿掀开帘子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似是看到魔、鬼一般,花容失色的赶忙松开了手。 自己有那么让人害怕吗?能够把她吓成这样? 卫翊越想越觉着心里不舒服,这不,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用看周锦朝也知道卫翊板着脸,满脸愠怒的看着她,或许是因为想到了那个噩梦,或许是因为他给她极大的压迫感,她竟然忍不住在他面前红了眼眶。 卫翊负手站在那里,一下下的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看她强撑着眼里的泪水,他一时间有些觉着慌乱。 罢了,罢了,是他有些仓促了。 他只是想看她一眼的,没想到倒是惹的她伤心了。 若是换做上一世,他肯定要安慰她一番的,可此刻他又害怕自己突如其来的亲昵再次的惊吓到她。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分一秒,终于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周锦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脯。 可才起身的那一瞬间,她却看到书桌上竟然多了一串檀木手串。 方才这桌子上并未有这手串的,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卫翊留下的。 此刻她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可她的手却忍不住的拿起了佛珠,饶有趣味的拨弄了两下。 让她诧异的是,这佛珠上雕刻的不是寻常的貔貅,仙鹤,却是黑压压的蝙蝠。 如此诡异的雕刻周锦朝差点就把串珠落在地上。 可最终,她还是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一颗颗的摸过上面的雕刻。 当她看到其中一颗珠子上竟是有隐隐的字迹的时候,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是金刚经?还是法华经呢?周锦朝知道有的人家极其的奢侈,专门请雕刻大师在小小的佛珠上雕刻整篇的经书,以求佛祖庇佑。 周锦朝低头细细的看去,透过花纹,她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其实是一个芜字。 周锦朝顿觉手脚冰凉,心更是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卫翊,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姐,这佛珠真好看,是不是弘毅大师特意派小师傅给您的啊?” 周锦朝心情复杂的看着手中的佛珠,点点头。 眼下周锦朝也只能够这么含糊过去了,她倒是想把这佛珠给丢了,眼不见为净。可人家都说三皇子最是阴晴不定,若是被他知道了,她岂不是又凭白招惹是非。 罢了,就这么说吧。就当真的是弘毅大师给她送来的。否则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佛珠,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暮色时分,萧氏和周锦嫣终于是回来了。 看着萧氏拿给她的汤药,周锦朝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符水。看着萧氏忧心的面容,周锦朝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朝儿,莫怕,这汤药虽说看着骇人些,可一点儿都不苦的。” 一旁的周锦嫣也浅笑着宽慰她道:“是啊,五妹妹,你若是不相信,四姐姐先喝一口给你看。” 她才说完,周锦朝就伸手拿过碗,尽数饮尽。 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娘亲和四姐姐真的安心。 “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萧氏果然是欣慰的摸摸她的头。 不过看到她手腕上那串佛珠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微的愕然。 周锦朝笑着解释道:“娘亲,这是弘毅大师派人送来的。” 闻言,萧氏感慨的笑笑:“弘毅大师果真是有心。韩嬷嬷,一会儿离开之前再添些香火钱。” 这晚,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了。 才到二门,琥珀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太太,二老太太要把六小姐送到庄子上,董姨娘从幽兰院离开之后,竟是脱簪请罪,这会儿已经跪在老太太那里几个时辰了。” “哦?她倒真有胆子。”萧氏微微蹙眉。 琥珀低声道:“这董姨娘才失了孩子,身子如此弱,她这是让老太太对她心生怜惜呢。可老太太震怒,让您往寿安堂一趟。这安嬷嬷派人来了几次,听说您往静安寺去了之后,老太太更生气了。” 萧氏微笑的点点头,看着周锦朝和周锦嫣,浅笑道:“也罢,便一同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吧。” 萧氏哪里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在故意为难她呢。在董姨娘这件事情上,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若是迎了老太太的意思,把周锦妙送到庄子上去,那么不仅让董姨娘对她心生怨怼,老太太以后说不准还说是她狼心狗肺,容不得人。 可她若是替周锦妙说话,这更是触了老太太的眉头。 想到这些,萧氏不由得苦笑。 这老太太也真是的,荒唐事没少干,如今都牵涉到二姑奶奶了,她也不知道稍微的遮掩一下。这么气势汹汹,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萧氏去的时候,果然董姨娘一身素衣,身上一点儿的妆饰都没有。 看她来了,急的上前就想扯住她的腿。 萧氏嘘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笑:“董氏,你这才失了孩子,身子还没将养好。这跪在冰冷的地上都几个时辰了,你是要让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指责老太太铁石心肠吗?” 董姨娘听了她这话,吓得浑身一颤,忙解释道:“妾身万万不敢有此心思。妾身就妙姐儿这么一个女儿,只求老太太宽恕,再给妙姐儿一次机会。” “太太,这之前都氏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对老爷心存不轨,当初就不该懵了心。妾身后悔了,可妾身知道悔之已晚。” 这是萧氏第一次听董姨娘如此流露心迹,她闻言不由得敛了敛神,面无表情道:“好了,这些话你不必和我说。” ☆、第45章 唏嘘 “府邸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眼里却只有朝姐儿一个,萧氏,你就是这么掌家的吗?” 萧氏才进去,二老太太的责难就来了。 萧氏笑着给二老太太请过安,轻启朱唇浅笑道:“母亲,看您说的,媳妇这不想着您素来疼爱妙姐儿,是妙姐儿不懂事一时惹了您不快罢了。这哪里能够想到,您是真的要把妙姐儿送到庄子上去的。” 此言一出,二老太太当即就变了脸色。这萧氏,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她根本就是专门给她找不痛快的。 看二老太太愠怒,萧氏缓缓坐下,轻抿一口茶,又道:“听闻今个儿陈大姑来府邸了,陈大姑经常游走于侯门贵族中,不知这次给五弟相中哪家的贵女了?” 二老太太懒懒的抬了抬眼眸,“说是郭家的大姑娘。” 萧氏见二老太太提及这郭家大姑娘,脸色有些讪讪,故作惊讶道:“难道是郭家大爷的嫡长女,生母是吕氏的那个?” 二老太太还未开口,萧氏一片了然道:“若真是郭家大姑娘,这陈大姑倒是真上了心了。吕氏当年出嫁时可谓是十里红妆,吕家的嫁妆那可是羡煞了好多人的眼呢。” 二老太太哪里听不出萧氏言语间的讽刺意味,她这是在阴阳怪气的说她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连没怎么打过交道的陈大姑都能够如此准确的揣摩中她的心思。 二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老五虽然平日里糊涂贪玩些,可这郭家大姑娘若是丧母长女也就罢了,偏偏还被人退过婚。这一个污、点,老五岂不委屈?” 周锦朝:“……” 她真心觉着二老太太忒不要脸了,周世远是个什么的东西,除了吃喝玩乐流、连花、丛,他还能做什么?郭家大姑娘是瞎了眼才会给他做续弦呢?你这倒好,竟瞧不上人家。 萧氏拿帕子轻轻拭了拭嘴,显然也被二老太太恶、心坏了。 顿了顿之后,她哭笑不得道:“此事的确得谨慎些,这事儿媳妇也插不上手,全看母亲的意思了。” 二老太太的脸瞬间变得有红,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真想把萧氏那虚伪的笑容给撕碎。 萧氏波澜不惊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跪在院子里的董姨娘,转移话题道:“瞧瞧,媳妇这记性是愈发不好了,竟只顾着和母亲唠家常,忘了董姨娘还跪在外面了。” “母亲,这董姨娘是您的侄女,妙姐儿又承欢在您膝下多年,您想怎么处置,媳妇都无意义。今个儿这天色也晚了,您纵然不怜惜董姨娘,也该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不是?” 二老太太原本是想为难萧氏的,依着她对萧氏得了解,如今董姨娘落得如此境地,换做任何人都该落井下石的。她就是要借着这一点斥责她平日里的宽容大度都是装的。 她没想到的是,萧氏竟是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就像是自己是局外人,所有的事情都全听她处置。这样的态度,让二老太太真是气的暗暗咬牙。 不用去看董姨娘,二老太太也知道她此刻有多狼狈。毕竟是自己的侄女,她自然也是怜惜的。何况,有这董姨娘和妙姐儿在,多少能够恶心萧氏一下。这若是都赶到了庄子上,岂不是让萧氏得意。 想及此,二老太太叹息一声,“罢了,这段时间还嫌事儿不够多吗?就让妙姐儿罚跪祠堂,抄经卷抵过吧。若再有下次,看我不把她搅了发送到庵堂当姑子去!” 既然老太太已经这么说了,萧氏自然无异。恭敬的行了礼之后,便带着周锦嫣和周锦朝退了出去。 二老太太终于是憋不住的讥讽道:“这萧氏真是愈发惹的我窝火了!” 安嬷嬷轻轻给她捏着肩膀,低声道:“老太太,毕竟还有二姑奶奶那事儿,您还是稍安勿躁,若是不小心连累了二姑奶奶,您岂不是更懊恼。” 二老太太冷哼道:“若不是为了这个,你当我方才会一直忍着没发作。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朝姐儿,对我这祖母和萧氏一样,不过是表面上的恭顺。一个一个的,学的规矩都喂狗了!” 安嬷嬷抿了抿唇,看了眼仍然在院子里跪着的董姨娘,缓缓道:“主子,奴婢是让人打发董氏回去,还是……” 二老太太皱眉:“罢了,让她进来吧。若没了她,这后院萧氏可是独大了。” 董姨娘在外面跪了这么久,二老太太终于肯见她了。她喜极而泣的匆匆就走了进来。 不必老太太开口,她哽咽的就扑倒在了老太太的怀里,这一下倒是让二老太太想起她初来府邸,日日在她身边侍奉,哄她开心的那些时日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那些光景还是别的什么,二老太太这憋在肚子里的火顷刻间都成了感慨:“别人也就罢了,竟然是我最疼爱的妙儿背后使这小心思。你说,能不让我动怒吗?” 董姨娘偷偷觑了二老太太一眼,知道二老太太这是心软了,她忙梨花带雨道:“姑母一定要相信妙儿,她不懂事,那元梅又是个主意大的。而且如儿今个儿才知道,这元梅和幽兰院韩嬷嬷的远房侄儿眉来眼去的。姑母,若说着元梅为了讨得太太的眼,撮合她和韩嬷嬷的远方侄儿,这也有的是。她这么一鬼话连篇,岂不就把妙儿带沟里了?” “你说什么?”二老太太也没料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牵扯。 董姨娘也没办法了,她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似得,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姑母,如儿不敢造谣生事。若不是今个儿妙儿惹了这么大的祸,我也不敢往这方面联想。可姑母,妙儿自小就在您身边侍奉,跟着您学规矩,她有多大的胆子存着害二姑奶奶的心思啊?” 一句话真是把二老太太给问住了。 是啊,董姨娘失了孩子她是伤心,可周锦妙也犯不着为了这个来失了她这祖母的恩宠。这些年,为了在她身边固宠,这孩子也是费尽心机,怎么可能没得计较呢? 二老太太想来想去,觉着定是萧氏使了什么诡计,专门来陷、害她的宝贝女儿的。 若不是这样,她今个儿为何偏偏往静安寺去了。她就是为了避嫌。 还有方才,她那置身事外的态度,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二老太太越想越气,伸手就把桌上的杯子给甩在了地上,“混账东西,差点儿就让她蒙混过关了!” 见二老太太震怒,董姨娘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若是她还有身孕,生个哥儿。她自然是要敬着萧氏的。可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她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二老太太。她知道当年那事儿萧氏就和吞了只苍蝇一般,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好心的放过她的。 既然如此,她只能够好好的抱紧二老太太的大腿。 失了孩子,她愈发认定二老太太才是她唯一的倚仗。 幽兰院 “娘亲,方才董姨娘声泪俱下的,我看她的演技是愈发厉害了。” 萧氏掩眸浅笑一声:“她失了孩子,以后再也不可能生育了。在这府邸,她若还想挣些什么,除了二老太太,她还有别的人选吗?” 周锦朝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吃了一小口,“那是二姑母害的她没了孩子,她难道一点儿都不恨?” 萧氏叹口气:“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除了老太太,她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所以啊,这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给别人当妾。卖身契这一签,一辈子哪里还能够上的了台面,即便是为自己谋划,也只能够依附于别人。” “娘亲,方才在寿安堂听到的那位郭家大小姐,她也当真是可怜,母亲早逝不说,还被人退婚。女儿不用想也知道她有多艰难。” “哎,若是一辈子都能够待字闺中也好过嫁给五叔这样的人吧。” 萧氏低斥道:“胡说什么?这她就是想一辈子不嫁,那也逃不过人言可畏四个字。” “何况府邸的哥儿大婚之后,她这么一个小姑子仍然留在府邸,哪里像话。” 闻言,周锦朝紧紧抿着唇,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萧氏见此,暗暗摇了摇头,“当年那吕氏带着那么庞大的嫁妆嫁到郭家,平素里和几位妯娌那也是要好的。只是,那郭家大爷看上了外面戏班子的一个花魁,这本来已经很难看了,没想到还有了身孕。吕氏性子刚烈,又对郭家大爷是真的心生爱慕,一气之下就吊梁自缢了。哎,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唏嘘。” “她这一死倒是轻松了,可留下来的儿女,岂不是要让人拿捏。若她还在,郭家大姑娘何以至此。” 萧氏的话让周锦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那晚那个噩梦,她是知道原主最终是自缢了的。 不知道,她和卫翊那个时候有没有孩子。 想到这些,周锦朝委实觉着娘亲的话在理,死是最容易,最好的逃避方法。她不知道这一世她能不能够扭转这样的命运,可她知道,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去死的。 ☆、第46章 礼佛 二老太太和董姨娘如何作妖,周锦朝现在都只是听罢就算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该怎么才能够避免永安侯府被抄家,这才是要、命的大事好不好? 若你们知道有朝一日现在的锦衣玉食都会成为过往不说,还得丢了性命,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理会后宅那些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事情啊。 再说的准确一些,丢了性命那倒算是两脚一蹬双眼一闭,一下子清净了。可侯府这些女眷,一般都是要被流放或者是被卖到教坊司的,那可真的就和地狱差不多了。 想到这些,周锦朝暗暗咬牙,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些,她不过是这后院一个人微言轻的八岁孩子,她能做什么呢? 朝堂之事,岂是她一个小孩子家可以阻碍的。 想到这些,周锦朝真心是愈发烦躁了。她想着,若是能够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就好了,可为什么,偏偏就那么一个噩梦呢?她即便是想和那些重生女主比照原先的轨道避开那些毒、手,也不可能了。 她现在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小姐,您是不是觉着老太太对六小姐的处罚太轻了?”作为周锦朝身边的贴身丫鬟,书萱一大早就发觉小姐的情绪不怎么好,她思寻着,应该是六小姐的事情惹小姐心里不痛快了。 这老太太当真是太偏心了,明明六小姐都做了如此不堪的事情,竟然还把她留在府邸,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膈应太太吗? 闻言,周锦朝微微抬眸,淡淡道:“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呢?妙姐儿一直以来都是老太太的心头好,这次即便是犯了老太太的大、忌,老太太也不可能就此把她们母女打发去庄子上的。否则,她不是更不好拿捏娘亲了?” “小姐能这么想奴婢就放心了。”书萱浅笑的给她斟满茶,深吸一口气,又道,“二姑奶奶都回府这么些天了,张家那边竟然一直都没来人。也亏得二姑奶奶能坐得住,这落在外人眼中,不仅仅是我们永安侯府面子上不好看,那张家也会觉着难堪吧。” 书萱这心里的嘀咕正戳、中了二姑奶奶的烦心事。 她原先是大意了,只想着好好的护着肚子里的孩子,让孩子平安出生。 她总想着夫君肯定是怜惜她的,估摸着这时间,也该来府邸宽慰她,和她说好话,要接她回去了。可这左等右等,她愣是没看到一丝的迹象。 自打她嫁给夫君,她虽说不是夫君心尖尖儿上的人,可也是相敬如宾,夫君不该到这会儿都不来接人啊? 二姑奶奶这帕子都要给搅碎了,难道是那老太婆在夫君面前说了什么? 还是说李氏那小贱、人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二姑奶奶愁啊,她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可她这么不清不楚的一直住在娘家,张家却一点都没表态,这不是让她骑虎难下吗? 她原先存着私心,若夫君过来接她回府,趁着这机会,她可以把张家老太太害她一直都没有身孕的事情告诉夫君,夫君是个稳重的,不似那些愚孝之人,到时候肯定会给她做主的。 她哪里能够想到,她竟然把自个儿给弄、的进退两难了。 和二姑奶奶所忧心的那般,这几日,二老太太也不怎么能坐得住了。 这二姑奶奶刚回府告诉她那些肮、脏事儿的时候,她恨不得去撕碎那张家老太婆的脸,也真的是生了气,气势汹汹说大不了这孩子就生在侯府,还怕了他们不成? 可这孩子毕竟是姓张,生在永安侯府这算怎么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这几日府邸上上下下已经有不少人在嚼舌根了,不定怎么戳她宝贝女儿的脊梁骨呢。 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姑爷这一直都不来,不是让宝贝女儿下不了台阶吗? 二老太太左想右想,可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让姑爷来。她总不能够求着让他们那边接人吧。她若真的做了,她这老脸也就真的别要了。 “娘,这可怎么办?夫君一向都是拎得清的,我这么一离府,他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二姑奶奶急的都要哭了。 “好了,也怪你自个儿做事太不计较后果。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是你走之前和姑爷通口气,也是好的。可你,就这么直冲冲的跑回来了。不定姑爷听了那老、妖、婆的话想压压你的性子,这会儿还不知道那老、妖、婆谋害你的事情呢。” 这后宅的弯弯绕绕,二老太太可是看的最是清明。 二姑奶奶听她这么一说,是真的被吓着了。她一瞬间更加无措了。 “那该怎么办?要不我派身边的丫鬟偷偷给夫君递信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二老太太是不想让二姑奶奶这么做的。这和她舔着脸面让张家来人有什么区别。 她犹豫了下,缓缓道:“还是再等些时日吧。我就不信,我们不顾及永安侯府的脸面了,难道张家也不要面子了吗?何况,现在你大伯可是恪王爷的岳丈,那张家老爷子虽说是直隶总督,可如今朝、堂这动静,他不会一点儿嘀咕都没有的。他若真坐得住,那就是不把咱永安侯府放在眼中,更不把恪王爷放在眼中。” 二姑奶奶一愣,低声道:“真的会这样吗?” 二老太太轻轻抿了口茶,幽幽道:“如今京城谁不知道咱永安侯府是皇亲国戚,这张家若这么拎不清楚,最终处境只会更尴尬。” 提及这个,二老太太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往东府给你大伯母请安吧?” 二姑奶奶有些奇怪母亲怎么提及了东府那边的大老太太,要知道,和大老太太妯娌这么多年,母亲是最讨厌和东府走动的。 怎么? 看她眼中的诧异,二老太太伸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她额头一下,叹息道:“你呀,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呢?淑姐儿是未来的恪王妃,你可是她的姑母,你这往东府这么一走动,张家能不闻着动静?你呀,别人不来,你就不会创造机会给他施压让他来?” 被二老太太这么一提点,二姑奶奶终于是破涕为笑,“娘,还是您想的深远。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这么着吧,一会儿我让朝姐儿和嫣姐儿也陪着我过去。” 见她这么说,二老太太终于是有些欣慰:“还算不是笨到底,知道把五丫头带上。” 提及周锦朝,二姑奶奶看了看二老太太,犹豫着开口道:“娘,我看朝姐儿是个好孩子,三嫂也是和拎得清的,您没必要非和他们过不去,不是吗?” 二老太太眼睛一瞪:“好了,这不中听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娘难道不知道轻重?” 每每提及这个,二姑奶奶总是触霉头,她顿了顿也就没再继续。哎,这婆媳之间的矛、盾,她也的确是插不上手。 幽兰院 听说二姑奶奶有意和她还有四姐姐往东府那边去,周锦朝忍不住感叹这二姑母也不算是太笨,竟然想着这么一个好法子了。 周锦朝其实是想和东府好好走动走动的,可一直都没有好的理由。如今二姑母倒是给了她机会了。 她知道大老太太爱礼佛,她私心想着若是能够让大老太太主动把她留在东府,或者是说,每日让她往东府那边去陪她一起礼佛,是不是能够稍微做些什么呢? 毕竟东府那边才真正是和朝堂走的近的,她这一直束在西府,她即便是想做什么,也都是分、身乏术。 她其实想过和大伯父透透话,给他一些警醒。可她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来大伯父肯定也把她当做妖、孽了。 这真真是急死人了。 一行人往东府老太太那里去了的时候,大老太太手中转着檀木佛珠,一见她们来了,脸上尽是慈爱。 “伯祖母。”周锦朝笑嘻嘻的给大老太太请安之后,就黏在了大老太太身边。 虽然周锦朝和大老太太很是亲近,可像现在这样黏、着她,倒是让大老太太微微惊了一下。 “伯祖母,朝儿前哥儿做了噩梦,好怕好怕的。娘亲带朝儿往静安寺去拜了佛,可朝儿还是觉着害怕。” 这事儿,大老太太也有所耳闻,这会儿看着周锦朝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容,还有那眼中的胆颤,她顿时更是心生怜惜:“好孩子,不怕,有伯祖母在,什么妖、魔、鬼、怪休想近了朝儿的身。” 一旁的二姑奶奶因为二老太太和大老太太之间的隔阂,本来就已经有些尴尬了。更不要说她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顿时更觉着心虚。 听周锦朝这么一说,她立马开口道:“大伯母素爱礼佛,我看不如让五丫头在伯祖母这静安堂陪您抄抄经卷,供奉供奉菩萨。” 大老太太早就存着心思想让她的朝姐儿陪着她住些日子了,可因为有二老太太在,她又怕反倒是让朝姐儿为难。这会儿,这几日是二姑奶奶提出来的,她略一思忖,笑着点头道:“也是,五丫头平日里顽劣一些,也趁机可以压压她的性子。” 闻言,二姑奶奶嘴角的笑容讪讪的,愈发谦逊道:“瞧大伯母说的,小姑娘家的,活泼些最惹人欢喜的。” ☆、第47章 张家来人 东府伯祖母对周锦朝的宠溺,周锦妙自小就知道。可即便是这样,当她知道从今个儿起周锦朝会日日往东府在大老太太那里抄经,她这心里还是有些微妙。 永安侯府如今不同于往日,那可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她不免觉着这是大老太太疼惜周锦朝这个亲孙女儿,特意借此来抬举她。 反观她,同样是抄经卷,她却是被二老太太责罚,这么想着,她气急的就甩了手中的笔,眼中满是愠怒。 这自打二老太太责罚周锦妙之后,董姨娘几乎是时时的看着她,生怕这个时候再生什么意外。 原先朝姐儿往东府的事情她是不想让妙姐儿知道的,可这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好了,这大老太太毕竟是朝姐儿的嫡亲祖母,自小不就宠着朝姐儿,你这时候怎么倒吃起味来了?” 闻言,周锦妙轻轻咬了咬嘴唇,不甘心道:“同样都是嫡亲的祖母,可西府这边,我和姨娘却处处受制于老太太。二姑母害的您没了孩子不说,老太太还想把我送到庄子上去,若不是姨娘苦苦哀求,这会儿女儿说不准受什么罪呢。” “姨娘,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明白了,老太太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母女俩不过是老太太用来恶、心太太的棋子罢了。最终其实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说着,周锦妙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董姨娘被她说的也是满目的惆怅,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说真的,她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若当初不是被老太太怂恿,做了哪些苟、且,她说不准现在是哪家的正经娘子。即便是不那么富裕,可总归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堪吧。 因为当年那事儿,整个永安侯府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谁不再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她是连表面的风光都没有,就靠着每月那点儿月例,说实话,她当初真是懵了心了才会犯这样的错。 可想归想,她现在又有什么法子呢?太太那里,她是不可能和秋姨娘一般的。东府那边,她更是攀不上。 她也唯有继续在二老太太那里委曲求全了。 她之前不谙世事,这会儿终于是晃过神来了,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如今心头头等大事就是不想让宝贝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只要能够做人家的正经娘子,哪怕是不如永安侯府这般,又如何呢? 可这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周锦妙她本就自恃清高,是绝对要在姐妹间活出个名堂来的。 淑姐儿是未来的恪王妃,嫣姐儿太太也有意把她许给自个儿娘家大哥的庶子,朝姐儿如今有了东府老太太照拂,以后肯定也是名门贵妇。唯有她,做什么错什么,偏偏府邸还没个人可以给她做主。 偏她是个要强的,又怎么能够让自己在诸多姐妹中过的最落魄呢? 她急急的看着董姨娘,沉声道:“姨娘,您要巴着老太太,这妙儿不管,也管不着。可您也得得点实惠,不是?” “您嘴甜,多讨些老太太的赏,女儿也能够行事间便利一些。” 这话说的董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周锦妙,“好孩子,姨娘知道你自小就主意最大。可你不能胡来啊。” 周锦妙呵呵笑了笑:“姨娘,瞧把您吓得,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我只是想让您多点护身的钱财。” “哎。”董姨娘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够暗暗叹息一声。 “姨娘,这几日给我做几件新衣吧,讨巧一些的。哦,还有记得给我多打几串珠花。” 听着这话,董姨娘心里越发是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安慰自己说是妙儿这几日受了委屈,任性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幽兰院 得知周锦朝要在东府大老太太身边,萧氏实在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阿弥陀佛,娘亲早就想着让你和你伯祖母还有东府几个姐儿们多多走动走动,之前因为有老太太在,总不好走动太多。这次,倒真心是承了你二姑母的情了。” 周锦朝翻着大老太太给她的经书,笑道:“二姑母如此行事,女儿也有些诧异呢。不过她如今这处境,也唯有多和东府走动走动了。娘亲,您说张家那边真的会来人吗?” 萧氏莞尔一笑:“张家虽说是直隶总督,可也不可能放任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吧。肯定会来人的。保不准,明个儿就过来也有的是。” 周锦朝冷哼一声:“这夫妻间如此算计也算是无语了。连自个儿的枕边人都算计,真是悲哀。” 萧氏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这女人家总不如男人洒脱。 她知道她的朝儿心气儿高一些,可这也是她忧心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街头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若她的朝儿一直是这样的态度,以后为难的也只会是她。 想了想,她一字一顿道:“朝儿,这夫妻之道,岂是那么简单的。婚嫁之后,做了当家主母,自然不比闺阁中轻松,上要侍奉公婆,下要教导子女,还得和夫君相敬如宾。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想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可时下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宫里,那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又岂是都能够在意的。” “你若真放在心上,那才是为难你自己。朝儿,你记住了,后院这些姨娘不过是个物件。即便是入了男人的眼,也不过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罢了。” 周锦朝轻笑的偎依在萧氏怀里,喃喃道:“娘亲,女儿也就是偶尔发下牢骚,哪里会不知轻重。若真是值得爱的人,那他自会尊重我。若不是,那女儿守着孩子,抓住该抓住的东西,必定不会让娘亲忧心的。” 若说之前周锦朝还对爱情有些遐想,自打那日那噩梦之后,她仿佛就一下子想通了。她要做的是好好的守住永安侯府,其他的,她觉着顺其自然就好。 上一世,三皇子不是原主的良人,这一世,她只想着乖乖的,不去惹他。 她有时候也不免想,上一世原主贵为皇后,那永安侯府便是后族,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更加遭三皇子的猜忌呢?若真的是这样,她更是不能够和三皇子有什么牵扯了。 是不是她只要小心的绕开他,就能够好一些呢? 寿安堂 二老太太难掩愠怒的看着二姑奶奶,“你呀,去就去了,何须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难不成你不这么做,那大老太太还会把你赶出来,故意为难你不成?” 二老太太觉着自个儿真的是颜面尽失。 二姑奶奶笑着给她捏着肩膀,“娘,这又多大点事情。说句您不爱听的,那大伯母才是朝姐儿的嫡亲的祖母,她抬举朝姐儿,以后若是得了一门如意的婚事,于咱们西府也是一桩美事。” “这次回来,女儿瞧着朝姐儿愈发伶俐了,真真是个小美人胚子。真等她及笄那会儿,不定出落成什么样儿了。到时候定是红娘怕是要踩破咱西府门槛儿了。” “既然如此,您何须和朝姐儿生了嫌隙,您宽厚些,这孩子心善,自然也是念着您的好的。说的更远一些,五弟若娶了继室,生了儿子。您还不得为儿孙的前程谋划,又何须总因为一些小事和三房过不去呢?” 这些话二姑奶奶说过好多次了,可第一次,二老太太有些若有所思。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嘀咕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怕有朝一日她百年之后,老爷会怪她。 可让她和萧氏低头,她又实在是心里憋着口气。 二姑奶奶看了眼二老太太,什么也没说,静静的给她捏着肩膀。 她知道,娘亲是个执拗的,好些事情,她也只能够点到为止。 翌日一大早 周锦朝才吃了早点,便听说张家那边来人了。 “二姑爷正往寿安堂那边去呢。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为难姑爷。” 周锦朝笑笑:“这人是二姑母求来的,老太太就是面子上再挂不住,也肯定会适可而止的。” “只是不知道,二姑父这次会不会接二姑母回张家。” 如周锦朝所说的,二老太太虽说面色有些不悦,可也没真的为难二姑爷去。 这不,从寿安堂出来之后,就直接往涟漪院去了。 二姑奶奶方才就闻着消息了,这会儿早已经是如坐针毡。 已经打发了丫鬟去寿安堂瞧着了。 这左等右等,终于是看到了夫君的身影,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忍不住就搂着二姑爷哭了起来。 瞧着她哽咽的搂着自己,二姑爷张徐山微微蹙了蹙眉,他只当是妻子和娘亲有了些矛盾,生气回娘家了。 是以,对于妻子如此任性又利用永安侯府东府那边给张家施压,他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不喜的。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二姑奶奶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纠结,她缓缓抬眸,终于是忍不住把那日骇、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相公可以怨我,可我是什么样的人,相公难道看不清吗?这些年,我是那种拈酸吃醋扰的后院不宁的毒、妇吗?” “我知道母亲看重李氏多一些,她于嗣有功,我除了恨自己不争气,又怎么会刻意为难她。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这才有了身孕,就有人想毒、害我。” ☆、第48章 委屈 张徐山面上一冷,神色格外凝重的看向周敏芳,被他这么看着,二姑奶奶突然觉着有些心虚,这一瞬她突然有些摸不准自个儿的枕边人了。 难道,夫君是觉着她故意拿乔,往东府那边去给张家故意施压生气了? 周敏芳正要说什么,却见张徐山缓缓松开她的手,沉声道:“你既怀了身孕,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就非得跑回娘家吗?” 果然,夫君是动怒了。 二姑奶奶有些心急的抓着他的手,忙道:“我这不也是被吓坏了吗?” 说着,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摸向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难掩喜悦道:“爷,你摸摸看,这孩子多乖。难道你不想让这孩子平平安安降生吗?” 一句话说的张徐山嘴角一僵,忍不住低声训斥道:“你这什么话?我看你有了孩子之后,有些一惊一乍了。” 二姑奶奶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她猛的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受伤道:“夫君,你还是不信我。你难道觉着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吗?我仗着这肚子里的孩子,故意给李氏使绊子,也让母亲跟着难做。我是这样的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二姑奶奶一直注意着二姑爷的表情,嫁给他这么多年,她怎么会看不出他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怀疑。 二姑奶奶突地怔在了那里,忍不住哽咽道:“是啊,你又怎么可能信我。这些年你宠着李氏,她名义上是后院的姨娘,实际上和当家主母又有差别?可我总觉着,这些年你我相敬如宾,你总该是了解我的。” “好了,你怎么又往这上面扯了,这关李氏什么事。” 二姑爷明显有些心烦。 来之前,母亲把他叫到身边,很是训斥了一番。说是若不是他平日里太给周氏脸面,她也不会如此任性的就往娘家跑。这倒也罢了,还故意给张家施压。这都出嫁的姑奶奶了,还敢这么肆意妄为,莫不是她觉着嫁到他们张家低嫁了不成? 还是说,如今永安侯府出了个恪王妃,她就觉着腰杆儿硬了,觉着自己是皇亲国戚,有底气了。 “我今天来就是接你回去的,你怀着身孕,莫不是要我张家的还在在永安侯府出生,传出去像是什么话。” “你回去之后,好生安胎即可,后院的事情,自有母亲打理。” 二姑奶奶等了他这么久,她做过无数种设想,她觉着他得知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肯定会宽慰她一番,可眼前竟是如此讽刺。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自嘲的笑了笑,猛的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怎么?这是要把管家之权从我手中夺去,好给了李氏那个贱人,是不是?母亲真是打的好算盘。”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二姑爷是真的动怒了,他皱眉厉喝一声:“周氏,你看看你,如此口无遮拦,哪里还像是从前的你。亏的我走之前还在母亲面前护着你,说你都是因为怀着身子,有些敏感。现在看来,哪里是别人要害你,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愣是把别人的好心往歪处想。” “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府邸上上下下谁不看护着你。母亲怜惜你,怕你累了身子,生了什么意外,这才发话暂时代管中馈。母亲年事已高,却为了怕你受累而勉强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你非但不感恩也罢了,还如此曲解母亲的好意。我真是看错你了。” 一席话说的二姑奶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她上下打量了二姑爷一番,终于是哭了出来:“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见她使小性子,张徐山气的险些没出上气来,他袖子一甩:“好,你若真想这样,这孩子,那到时候就姓周好了,我张家,是不会认的!” 甩下这句话,他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二姑奶奶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静安堂 见自个儿宝贝孙女儿有模有样的抄着经卷,大老太太很是宽慰。 抄到一半儿的时候,却见周锦淑来了。自打圣上赐婚之后,周锦淑和其他侯府之间的走动便多了。这不,前几日太子妃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在东宫摆赏花宴,邀她和府邸几位姐妹一起去。 周锦淑做事很是稳重,左思右想觉着还是带朝姐儿去比较好。 毕竟,朝姐儿还是个孩子,二妹妹三妹妹她们,都大了相看婚事的年龄了,这样冒然往东宫去,若冲撞了贵人,可不坏事儿。 太子殿下贪恋美色,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什么麻烦。 大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也觉着这般安排甚好,“也是,太子妃娘娘贤良淑德,你们妯娌间往后的走动只怕会更多。” 说着,大老太太笑着看着周锦朝,缓缓道:“朝儿平日里养在深闺,也是时候带她出去多认识些人。” 大老太太和周锦淑浑然没发觉周锦朝此刻的异样,不管是对东宫还是对三皇子,她的态度是,能躲则躲。她可不想和这些皇子们有什么牵扯。 这么想着,她黏在老太太怀里,撒娇道:“朝儿手头的经卷才抄了两卷,朝儿可不可以不往东宫去啊。” 大老太太摸摸她的头:“你这小东西,知道你最不爱受拘束。可这只是个赏花宴,不比贤妃娘娘生辰那日规矩多。” 大老太太既已这么说,周锦朝还能说什么。哎呀,她多想做一个养在深闺每日里吃吃喝喝的女儿家,不用考虑那么多烦心的事情。 前几日她写信往五哥哥那里去,还说明个儿去看五哥哥呢。现在,只能够再拖几日了。 这日午膳大老太太留了饭,从东府回来之后,周锦朝便感觉西府这边气氛有些怪。 怎么了?难道是二姑父没顺利把二姑母接回去不成? 才想着呢,就见前面的抄手游廊处出现了萧氏和韩嬷嬷的身影,看那方向,该是要往涟漪院去的。 周锦朝想了想,快步追了上前。 萧氏的神色有些凝重,见她来了,才露出些笑容,“你伯祖母留了饭,定都是你这小东西最爱吃的吧。” 周锦朝嘿嘿的朝萧氏笑了笑:“娘亲可真聪明。” 萧氏见她耍宝的样子,噗嗤一笑:“你呀,自打那日做噩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没心没肺。不过娘亲倒是放心了,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娘亲也就开心了。” 周锦朝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让娘亲担心了,她紧紧抓着萧氏的手,喃喃道:“娘亲,你放心,朝儿一定会好好的。” 萧氏欣慰的点点头,看着不远处涟漪院的放心,忍不住感慨道:“今个儿你二姑父往侯府来,原先想着定会顺利接你二姑母回去的。哪知,听说两人大吵了一顿。” “你二姑母平日里性子温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闹的如此大动静。” 说话间,已经到了涟漪院门口。 见萧氏来了,周敏芳身边的丫鬟忙急着迎了她进去。 一进门,周锦朝就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眼圈红红的周敏芳。 长辈们的事,周锦朝自然没有插嘴的份。 可萧氏却不一样,见她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萧氏这心里也不好过。 虽说吧因为二老太太的关系,她和二姑奶奶没那么亲近,可也不忍看她如此伤感。 “这好端端的,姑爷不都来了吗?你怎么倒和他置起气来了?” 一听这话,二姑奶奶便是锥心的痛。 她紧紧握着萧氏的手,哽咽道:“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原以为他知我,懂我。却没想到,他竟然怀疑是我为了算计李氏,故意说有人要害我,甚至是用此来离间他和老夫人。” 这话一出口,萧氏也有些意外。 当初萧氏嫁过来的时候,二姑奶奶已经是和张家订了亲。这亲事,还是二老太太百般挑来的呢。可谁能够想到,竟然会成这样。 “你呀,许是你多心了,男人不比我们后宅妇人,对于后院这些事情又懂多少呢?又有多少会放在心上。只想着妻妾和睦,家宅和乐。你若真的因为一两句不顺心的话伤了身子,伤及肚子里的孩子,那才是不值当呢。” 二姑奶奶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可她就是忍不住的生气,她倒不是气张家老夫人背后算计她,她气的是,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明。 她从不是那种招惹是非的人,又岂会在这件事情上骗他。 想到这些,她更是悲从心来,看着身侧坐着的出落的愈发伶俐的周锦朝,她突地抓着她的手,喃喃道:“这女儿家的婚事最是重要的。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没选好,最后苦的也只是我们女人。” “在闺阁的时候,还能够撒撒娇,任性任性,可嫁做人妇之后,又怎么能说一个不字呢?” “朝儿,这男人长的再风度翩翩,家世再好,再会甜言蜜语,若是没有担当,只会让我们女人流干泪水。” ☆、第49章 太子殿下 “祖母,都是妙儿糊涂,妙儿发誓以后再也不敢这么任性了。祖母自幼就怜惜妙儿,这次就原谅妙儿好不好?” 周锦妙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恭敬的给二老太太奉上茶。 二老太太这心里哪里能够没怒火,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感情也不是说没就没的。 犹豫半晌,她终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见状,周锦妙面上一喜,笑盈盈的枕在她膝上,喃喃道:“祖母,听说明个儿大姐姐要带五姐姐往东宫参加赏花宴。祖母,贤妃娘娘生辰那日,妙儿就没那个福分往宫里去,这次,祖母可不可以做主让大姐姐带我去宫里长长见识呢?” “你!”二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种莫名的愠怒。 周锦妙忙起身跪在地上,急着解释道:“祖母,您先别生气。妙儿承认妙儿这么做,有些私心。可妙儿也是为咱西府考虑。三叔是伯祖母过继来的,伯祖母又那般抬爱五姐姐。可五姐姐日后婚嫁再好,难道能够真的把您当做亲祖母。怕是到时候更是要厚此薄彼,越发恭敬东府那位呢。” “可妙儿不一样,您是妙儿的亲祖母,又是姨娘的姑母,这辈子妙儿都是敬重您的。可即便妙儿有心,在这后院中,不得出去露露面儿,到时候即便是有祖母护着,能嫁的也不过是些纨绔子弟。祖母,东府已经有一个恪王妃了,妙儿不敢痴心妄想自己也能够有如此荣宠,可祖母,恪王虽然颇得圣上的恩宠,但又如何能够和东宫太子殿下相争。太子殿下尚在襁褓就被立做太子,又得圣上亲自教导,即便是父子间生了些嫌隙,可太子殿下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必定还是独一无二的。哪里是恪王爷能够取代的。” “东府那边虽然不想站队,现在必定已经暗中站在了恪王那边。若以后恪王爷登基,那咱西府也跟着风光。可若不是呢?那时候,岂不是太子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咱西府只怕到时候也脱不了劫难。” 一席话说的二老太太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这些年她养尊处优,对于朝堂那些争斗倒是当真没有放在心上。可今个儿听周锦妙这么一说,她突然觉着甚有道理。 是啊,东府出了一个恪王妃,她这西府,可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及此,二老太太神色微微有些忧虑的看着周锦妙,有些琢磨不透道:“话虽这么说,可你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可不要因为那点心思,节外生枝,反倒是惹了一身麻烦。” 周锦妙笑着看着二老太太,有些娇羞道:“祖母,妙儿自知身份没有五姐姐尊贵,也不敢妄想得到多大的荣宠。可若是妙儿多往宫里走动走动,若是遇到哪位贵人,岂不是能够多一重保障。即便到时候东府出事,那妙儿也不会忘记祖母的。” 闻言,二老太太拿着茶杯的手猛的一颤,险些就杯子给掉在地上。 周锦妙这话虽说说的隐晦,可她哪里能够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寻不出来。 她这般急急的向往东宫去,方才又提及恪王爷和太子殿下那一番言论,只怕是这心里打的主意大着呢。 二老太太不免有些担心,可又觉着若是能够得了太子殿下的眼,那的确是一重保障。 可这在宫里和太子殿下有了苟且,若太子妃娘娘震怒,这可如何是好呢? 到时候一个闹不好,岂不是连命都丢了。 看着二老太太眼中的忧虑,周锦妙安抚她道:“祖母,您忘了,太子妃娘娘最是贤良淑德,东宫那些太子婕妤,太子良娣,还有侍妾那么多,太子妃娘娘又怎么为难我一个。太子殿下贪鲜,这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何况太子殿下是储君,他想要一个人,谁又能够干涉呢?即便是传到圣上耳中,也早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周锦妙这些话让二老太太颇有些意外,在她心里,周锦妙还是个孩子,平日里掐尖要强一些,却从未想过,她思虑如此之深。 她暗暗觉着心惊的同时,忍不住沉吟道:“罢了,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那么,我这派人往东府那边一趟。” “只是,到底是委屈你了。祖母原先还想着让你做正经的当家主母,别落得和你姨娘一般。” 看着二老太太口是心非的样子,周锦妙强撑着嘴角的笑容道:“祖母,若真的事成,那东宫自然有东宫的好。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若妙儿扔能够守住太子殿下的恩宠,嫔位,妃位,那也有的是。到时候,西府那边可不就要看您的脸色,倚仗于您了。” 二老太太答应的有些勉强,她就怕到时候生了什么事儿。 可想着周锦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即便是折了,也没什么。可若真的能够如她所愿,西府也跟着受益。 她暗暗压下心里的不安,当即就打发身边的安嬷嬷往东府那边去了。 一日一大早 “小姐,奴婢觉着您穿着那大红色细碎洒金缕花牡丹纹比甲肯定更好看,您怎么就给了六小姐了呢?” 周锦朝一身月白色窄袖上衣,绿色襦裙,简洁的珠花,虽说也很美,可却中规中矩,人群中极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的。 看着书萱眼中的疑惑,周锦妙微微勾勾唇角,“六妹妹特意求了老太太有了这个恩典才得以往宫里去。我又怎么能够压她一筹呢?否则依着她的多心,又的心里不痛快了。” 虽理是这个理,可书萱还是替自家主子觉着不平:“小姐当她是自家姐妹,可六小姐却根本就没把您放在心上。明知道那衣服是太太给您做的新衣,她竟然一丝婉拒都没有。” “好了,不就是一件衣服,你这丫头倒比我都心疼。” 周锦朝见她愤愤不平的样子笑骂她一句。 书萱努努嘴:“奴婢就是看不惯她事事掐尖好强的样子。” 书萱还想说什么,却听外面的丫鬟传话道:“小姐,六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书萱暗暗嘀咕一句:“看吧,奴婢一点儿都没说错,平日里她哪里会这么殷勤的往小姐这里来。这一得了好,嘴脸就这般难看。” 说话间,周锦妙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看的出她特意梳了妆,脸上的胭脂也格外的用心。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竟然给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见此,周锦朝微微蹙了蹙眉,有些觉着不妥。 可想到周锦妙这个性子,她又忍着没有开口。她若是说了,只怕她嚷嚷着得说她总是见不得她的好了。 寒暄几句之后,两人就动身了。 周锦淑早已经到了垂花门,见周锦妙穿的那么艳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也只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才如此费尽心机的想借此出风头吧。 若是换做别人,周锦淑难免出口训斥一番,可一个隔了房的庶妹,本就低贱,又是那样的性子,她也就闭了嘴。 毕竟,西府老太太都已经求到东府这边了,她这个时候开口,多少有些落西府老太太的面子。 东宫 “太子妃姐姐,这牡丹花真是美极了,宁儿想弄几株往府邸去,太子妃姐姐觉着好不好嘛。” 说话的是宁安郡主,甄亲王的掌上明珠,因为得圣上的宠爱,自小就出入于宫中。 这边,周锦妙是第一次入宫,心里虽说难免有些紧张,却想装的沉稳大方,不让人小看了去。 宁安郡主早就已经注意到她了,那一身艳丽的装扮,她第一眼就觉着好笑极了。 太子妃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淘气鬼,讨东西都讨到东宫来了。” 宁安郡主笑笑:“宁儿想亲自弄几株来,要不就让周家六小姐陪宁儿去摘吧。” 听着这话,周锦妙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什么叫做让她陪着去摘花,这不是把她当做丫鬟了吗? 在场的人在宫里耳濡目染,哪里不知道是宁安这小丫头又淘气了。可谁都没有想过要帮周锦妙。毕竟,区区一个庶女,装扮的如此艳丽,这等小家子气,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大家可以置若罔闻,周锦淑却不可以。这毕竟是自家姐妹,当然不能够让人兴致勃勃的看笑话。 这么想着,她笑着看着周锦朝道:“朝儿,你也去陪陪郡主,你们岁数差不多,肯定能玩到一起的。”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不免对周锦淑高看几眼,一句话便把郡主对周锦妙的奚落揭过了。 可没想到的是,宁安郡主性子孤傲,没一会儿便甩开两人,往湖心亭去了。 周锦朝正准备和周锦妙说回去吧,却听耳侧传来呵呵的低笑声。 回眸之际,便见一抹身着明黄色锦衣的男子以一种玩味的姿态摸着下巴开口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倒是挺可爱的。” 周锦朝想都没想就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也因为这样的战战兢兢,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反而愈发对大胆的看着他的周锦妙生了兴趣。 周锦朝真心想把周锦妙一掌给拍死,这高耸的宫墙之内岂是想象中那么好的,这会儿终于是有些恍惚过来,为何周锦妙会如此精心装扮了。 “殿下。” “乖,别怕,本宫还会欺负你不成?” 一阵低吟浅笑之后,周锦朝抬起头来,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这才起身准备回去告诉大姐姐,下一瞬她就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三皇子?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 周锦朝不知道,卫翊在户部领了个差事,方才是给太子殿下送信笺来的。 没想到,却看到这么一幕。 “你这丫头,倒也不算蠢。”卫翊笑着看着她。 “三皇子,民女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周锦朝恭敬的说完,就想侧身而过。 熟料,才迈出一步,就被卫翊给拽住了手腕。 “你知道我这二哥最大的嗜好是什么吗?”说着,他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道:“还好你不算蠢,否则,我这二哥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这弱小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活着离开。” ☆、第50章 太子婕妤 这边,两位妹妹出去这么久,还未回来。周锦淑便有些担忧。 正犹豫着该怎么和太子妃开口,却见周锦朝神色有些苍白的走了过来。 看她这样子,太子妃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颤,不着痕迹的给身边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 “朝儿,妙姐儿呢?这宫里规矩多,她怎么没和你一块回来。” 周锦朝轻轻捏捏她的手,在她耳侧低语着把方才遇到太子殿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锦淑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没一会儿,太子妃打发出去的那嬷嬷神色匆匆的走了回来,在太子妃耳侧回禀道:“主子,方才殿下往后花园去了,恰巧那周家六小姐得了殿下的眼,这会儿正……” 话还未说完,太子妃眼神一凌,有些愠怒的险些没把手中的杯子给砸了。 可她还必须端着,自家爷是什么脾性,自打她入宫,她就日渐清楚了。这个时候若是喧哗闹的场面不好看,最终失了颜面的还是自家爷。 这么想着,她强撑着嘴角的笑意看着周锦淑道:“宁儿这丫头平日里就顽劣的很,没想到竟是和周家六小姐投了缘,你也别急,晚一些的时候,本宫自会派人把人送回去的。”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这都是太子妃掩人耳目的说法。 不过,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凭生好奇心,闲谈一会儿之后,也就都告辞了。 从东宫出来,周锦淑再也忍不住暗骂道:“这下、贱、东西,原来竟是一早就存着勾、搭太子殿下的心思,否则,怎么会装扮的那般妩、媚。” 周锦朝捏捏她的手,低声宽慰道:“朝儿当时都吓坏了,也想拦着六妹妹,可六妹妹自小就主意多,我若是强拦着她,只怕会闹的更厉害。若是因此落人口舌,岂不是徒增流言蜚语。” 周锦朝这些话多少是让周锦淑有些宽慰,她这些日子得教养嬷嬷教导,浑身上下不经意的就流露出一种威严,她斟酌半晌,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说晚些时候会把人给送回来。这意思很明显了,即便是今个儿太子殿下和六妹有了什么,那也只是太子殿下一时兴起。” “真是个下、贱胚子,这宫里哪里有不漏风的墙,她又是那般掐尖好强的性子,这事儿又有的折腾了。” 周锦朝默默点了点头,也觉着着实是为难的很。 按理说今个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妃面子上肯定也不好看。可太子妃娘娘却能够荣辱不惊,说出那般的话来。可见,东宫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了。周锦妙存着心思想在这东宫有一席之地,可也要看太子妃娘娘肯不肯给。 这该如何是好呢? 也不知道那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性子,若这次周锦妙真的得了他的眼,他亲自发话,是不是情况就不一样了。可不管什么样的结局,总归这事儿即便是她真的做了太子的侍妾,永安侯府面子上也不好看。 因为这样的插曲,大老太太气急的一甩手中的佛珠,嘴唇都忍不住的颤抖道:“那孽障,那孽障竟敢!” 若之前大老太太还刻意给二老太太留些颜面,那么这次,她如何还能够忍得住,气呼呼的就往寿安堂来了。 二老太太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见她这般气冲冲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可她又得强撑着,不想被大老太太看轻了去。 老东西,你还有闲情逗弄这小畜、生! 大老太太太冷冷的看她一眼,气急道:“也是我糊涂,昨个儿你派人来和我说让妙姐儿往东宫去,我只当你是想抬举抬举她。却没想到,你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 “你这毒、妇,这些年还没闹腾够,竟纵容她闯出这般祸事来!你对得起地下的二弟吗?” 被她这么不留余地的训斥,二老太太面上也不好看,她嗤笑一声,嘲讽道:“嫂子,你何须如此动怒。况且,你这说的什么话,听你这言语间的意思,怎么像是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 “我纵然有那天大的本事儿,也不可能料到这番入宫妙儿会遇到太子殿下,一举得了太子殿下的眼吧。” 这不知所谓的东西,大老太太猛的一震手中的拐杖,怒骂道:“都这会儿了,你这老东西还在这里和我装糊涂。你贪心些没什么,可妙丫头可才不过八岁,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虽说东宫那位宫里宫外早有流言蜚语,可若是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圣上真的动了怒,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这下,二老太太才终于是有些怕了。 是啊,她虽说不怎么关心宫里的事情,可圣上的性情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若因为妙丫头这事坏了太子的名声,圣上岂不是要怪罪。 想到这些,二老太太突然有些站不稳,她喉咙里面仿佛是装了铅一般,颤声道:“嫂子,您别吓我。这事儿,真的会这样吗?” 大老太太恨其不争的瞪她一眼:“等那孽障回来,你若是还拎得清,就该直接搅了头发,送到庵堂当姑子去,再不能这么让她任意妄为。” 二老太太一阵脸色苍白,才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见安嬷嬷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太太,六姑娘回府了。宫里还传了话来,册封六姑娘为太子婕妤,不过碍着姑娘年纪尚小,说是等及笄之后再入宫。” 二老太太难掩惊喜的猛的站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嬷嬷恭敬道:“是东宫的总管太监梁公公来传话的,想来不会有错。” 大老太太看她窃喜的样子不由的冷哼一声,甩下话道:“你我妯娌这么多年,我也奉劝你一句,好生看着那孽障,别再生了什么事端。不是每次都能够这么化险为夷的。” 大老太太这厢才气冲冲的离开,二老太太就按捺不住的往望湘阁去了。 周锦妙身上一件玫瑰紫千瓣菊纹比甲,米分色襦裙,哪里还是早上入宫时那番装扮。 她该是才沐浴过,浑身散发一种淡淡的幽香。 只是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不过是个孩子,初经人事难免有些承受不住,她的脸上难掩苍白。 见二老太太来了,周锦妙哽咽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祖母,妙儿没有辜负您的希望。您听到了吗?等妙儿及笄之后,就是东宫的太子婕妤了。” 董姨娘却不如周锦妙这般乐观,她根本不知道这祖孙俩是打的什么主意。 想着她才这么小就承宠,她忍不住觉着脸上臊、得慌。 当年她和老爷那些事儿,都多少年了,还有那么多人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她的宝贝女儿怎么偏偏就不长记性,愣是想入宫当妾呢? “好了,董氏,这些年你的眼界怎么还这么狭隘。都比不上一个孩子。” “妙儿是庶出,即便是有我给她相看一门好的婚事,那也不过尔尔。可若成了太子婕妤,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依着妙儿的姿色和聪慧,妃位也指日可待。你眼皮子素来浅,可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再糊涂。” 董姨娘还是有些恍惚,可二老太太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看着周锦妙颈侧那青青紫紫的,不免有些心疼:“孩子,你自幼主意就大,姨娘也知道你心比天高。事已至此,姨娘还能说什么呢?左右都是盼着你好的。可太太那里,这会儿怕是要气疯了。” “你这什么话?我们西府什么时候都得看萧氏的眼色了?”二老太太一瞪眼,满目的不屑。 二老太太再没有如今这般得意了,她感慨着这些年算是没有白疼六丫头,竟然有如此福分。 她暗自思寻着,一会儿让安嬷嬷开了库房,把好的首饰好的布匹往这里送来。 哦,对了,她还得偷偷派人往怡红苑一趟,那里教养嬷嬷听说对床、笫间这事儿最是有新意,若得她教导,妙丫头想要固宠,那自然也就容易了。 当然了,琴棋书画也不能落了去,反正有这怡红苑的嬷嬷在,她就不信了,她的妙儿不能够出人头地。 她的妙儿才这般小的年纪就生的如此好,一举得了太子殿下的眼,若再长开些,岂不是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到时候,东府那老不死的,还敢这般气势汹汹的来怪罪她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幽兰院 萧氏的脸色深沉的可怕,依着她的心思真想把周锦妙直接沉塘,也好过这样丢人现眼。 可宫里都发话了,她也只能够按捺不动。 女儿家的名节那般重要,可她却利用这个算计来自己的前程,想到这些,萧氏就觉着自己之前是小看了这周锦妙。 “娘亲,六妹妹玲珑心,既然这条路是她选的,那我们还是不插手的好。” “只是,今个儿这事儿,大姐姐心里肯定是气急了。自个儿的庶妹成了东宫的妾室,这说出去,岂不是要丢大姐姐的脸面。” 萧氏心里一沉,愠怒道:“她铤而走险选的这条看似繁花似锦的道路,谁知道是不是一条绝路呢?朝儿,娘亲就不信了,一个如此不知羞、耻的东西,还真的能够前程似锦。” ☆、第51章 私德有差 东府 大老太太自西府回来之后,还是忍不住气呼呼的。 大老太爷一双深沉的眸子,幽幽的喝着茶,没有开口。 一旁的周锦淑也忍不住暗恼道:“若是换做她人,早就该沉塘了,偏偏东宫那位也跟着糊涂了。” 话音刚落,只听久久没有开口的大老太爷意味深长道:“看着苗头,这不久怕是要变天儿了。” 一句话说的周锦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就连大老太太都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了大老太爷身上。 大老太太细细品着自家老爷这句话,下一瞬,她猛的感觉浑身一震寒颤,竟是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慌的感觉。 看她这样,大老太爷徐徐开口道:“这妙丫头才多大,圣上竟然由着太子殿下这般折腾,等真有那么一日,那就是十足十的罪责,弹劾的折子一上去,铁板钉钉,那就不单单是一桩风流事,而是关乎太子殿下的私德问题了。” “爷爷,您这话的意思难道?” 周锦淑饶是沉稳端庄,此刻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这若真如爷爷所揣测的这般,那岂不是恪王的机会来了? 放眼如今的京城,除了恪王能够和太子相争之外,其余皇子又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这么想着,周锦淑也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忧心。 身为恪王妃,她避无可避的让永安侯府也牵扯到了储位之争中,可既然王爷认定了这条道路,那她这个王妃,也只能够坚定的站在他身侧。 周锦淑的挣扎一一落在了大老太爷眼中,大老太爷原本因为朝堂那些争斗,早已经致仕,这些年养花弄草就想留的一片安宁。可今个儿宫里传出的深意,他也不由得觉着隐隐的有些兴奋。 若太子真的倒了,恪王上位。那永安侯府便是皇后娘娘的母族,这,这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可这样一条道路,让人钦羡的同时也代表着如影随形的危机。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永安侯府显然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如今想要中庸,那也是绝无可能了。 看看大老太爷的脸色,周锦淑有些犹豫道:“爷爷,既然圣上有这番意思,您难道由着妙姐儿这般蹦跶,到时候太子私德有差,妙姐儿也连带着让咱永安侯府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这可如何是好。” 若真的有朝一日恪王荣登大宝,作为后族的永安侯府,那也应该是家风严苛,而不是惹入这么一桩解释不清的风流韵事中。 这些年,东府很是给西府面子,可如此紧要光头,难不成还真的让西府拖后腿。 大老太爷长长叹息一声:“老三虽为西府的嗣子,可毕竟是妙丫头的父亲。我会找他来谈的。到时候,妙丫头惯用的丫鬟也都会被打发走。” 是夜 三老爷周世安才从回府,便见大老太爷身旁的长随安伯等在那里。 “三老爷,老太爷有请。” 自打成为西府的嗣子,这可是大老太爷第一次差自己身边的人来拦了他。 周世安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大老太爷如此急匆匆的。 当他听说这桩丑事的时候,差点儿就没背过气去。 大老太爷看他一眼,微微叹息道:“圣上的心思现在越发难以捉摸了,呵呵,好一个太子良娣,若真让那不长眼的东西沾沾自喜,你说你说圣上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们永安侯府暗中和恪王勾、结,以此来败坏太子殿下的私德。”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圣上没往这方面想,如此苟且之事,咱永安侯府难道就真的装糊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闻言,周世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心里厌恶董氏,可妙姐儿他只当她只是掐尖好强一些,她毕竟是庶出,在府邸这般地位,多心些也是有的。可他没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他不是傻子,只当这件事不管是如何,他都必须有动作。 “伯父放心,我这就回去把这孽障杖毙!” 大老太爷嗤笑一声:“杖毙?!我看你是糊涂!太子殿下的女人,你就生生给打死了?这传出去,又徒增多少流言蜚语?” 周世安忽的怔了怔,喃喃道:“那伯父的意思是?” 大老太爷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就说她自知冲撞了太子殿下,受之有愧,自个儿搅了头发在府邸庵堂中修行。” 听着这话,周世安忽的理解了,是啊,如此一来,那就不算是妙丫头居心叵测的想勾、搭太子殿下,而她之所以没有自戕,却是因为她既被临幸,那这条命已经不算是她的。 她唯有剃发修行,孤灯常伴,才能够赎罪。 大老太爷凝视着周世安,自打这孩子被送到西府之后,大老太爷虽然有意抬举他,可又碍着二老太太那点儿小心思,他也不好让她太没脸。 可如今看她愈发糊涂,他觉着自己是时候提点提点老三了。 否则,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替二老太太收拾多少烂摊子。 这边,周锦朝才睡下,便听外面呼啦啦的一些响动。 没一会儿,书萱低眉敛目的走了进来。 侍奉她这么久,她何曾见过书萱如此战战兢兢,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书萱颤声道:“小姐,方才,方才老爷动了大怒,让人直接搅了六小姐的头发,关在了后院的庵堂,说是一辈子都不准六小姐出来。” 虽说书萱早就看不惯周锦妙那争风好强的样子,可老爷如此雷厉风行,还是把她给吓了一跳。 “怎么会?”周锦朝刚想问怎么会这般,可还没开口,脑海中突然闪过些什么。 是啊,如此苟且之事,这可不是说你承了宠,就真的成为贵人了。她年纪尚小,太子殿下因为被御史弹劾,那也有的是。 圣上虽说是老了,可并不糊涂。 可不知道经此之事,圣上对永安侯府会不会生了嫌隙。 父亲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把妙姐儿关在庵堂吧。 这一刻,周锦朝觉着浑身发冷原本一个好好的后院的娇小姐,却一下子成为了朝堂争斗的炮灰,这不过是一夜间的事情。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翌日醒来的时候,明显的两个黑眼圈。 萧氏忙让丫鬟拿了热毛巾帮她敷着。 却在这时,只听外面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传来:“太太,求太太见妾身一面,妾身求您了!” “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才这么小,却要过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太太,您最是和善,怎么忍心看妙姐儿受这般苦?” “太太,妾身给您磕头了!只要您肯在老爷面前美言一句,妾身这辈子再无他想,往后妾身给您当牛做马,不敢有任何怨言。” 萧氏嘴角隐隐含笑,帮周锦朝夹了一只黄金脆皮虾,似乎对外面的动静一点儿都不在意。 周锦朝只觉着讽刺的很,周锦妙那般费尽心机,她怎么都没想到吧,竟然会如此结局。 若是她安分一些,以后哪怕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可能真的低嫁到哪里去。 可她非得这么折腾。 “昨个儿你伯祖父把你爹爹叫去东府了。”萧氏突的开口道。 “是因为伯祖父说了什么,爹爹才如此处置六妹妹吗?” 虽然是这般揣测的,可周锦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永安侯府东西两府,若是淑姐儿没成为恪王妃,咱西府这边再怎么不堪,你伯祖父也不可能为此让二老太太没脸。可圣上对太子殿下的猜忌愈发严重,偏偏这种猜忌既是试探,又存着不忍。底下的臣子,可不就得多些揣摩。” “你几个伯伯如今都在朝堂当差,这若是因为办差不好断了仕途,那也罢了。可如今永安侯府如何能够独善其身,这个时候只能够慎之又慎。” 萧氏作为内宅妇人,对于朝堂之事也有些摸不准。她也存着疑惑,圣上真的会废太子? 可周锦朝不一样,那晚那噩梦,她知道未来的走向。 她轻轻叹息一声,觉着异常的沉重。 伯祖父以为这般就能够摘清自己,就能够让圣上少一些猜忌,可他哪里会想到,日后荣登大宝的会是三皇子呢? 人人都说,朝堂唯有恪王能够和太子殿下相争。 可三皇子,军功赫赫,又极其会用人,上一世他已经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这一世,只会比上一世更早。 想到这些,周锦朝心头猛的一跳。 那日在东宫他那意味深长的笑意,自打相遇之后,他对自己那种意味深长的靠近,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呢? 前世原主那般悲惨,难道,他后悔了? 可但凡能够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又有多少能够遵循自己的心呢?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一世他对站在恪王这一边的永安侯府,又有多少的容忍度。 ☆、第52章 哭闹 寿安堂 “这个逆子,我还被闭眼呢,他就敢这般肆意妄为,当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二老太太气急了,她自然知道是昨个儿东府把老三叫了去,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更是气不过。 既已成了西府的嗣子,竟然因为东府那边的三言两语就和她对着干,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她可对他有养育之恩,可他却如此不孝,这等不孝子,要他还有什么用处! 因为心里存着怒火,方才周世安往她这里请安之时,她想都没想便气冲冲的给了他一记耳光。 周世安恭顺的跪在地上,恭声让她注意身子。 可这样的话更是让二老太太心里翻江倒海似得,觉着这逆子就是故意要寒蝉她。 “好!在你眼里既然没我这个母亲,那不如回东府去,什么嗣子,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这话二老太太心里没少嘀咕,可也是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的说。 周世安闻言,低着头,苦口婆心道:“母亲,您平日里疼着妙儿,儿子岂能不知。可她太糊涂,您是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朝堂那些门道。这若是惹了圣上的猜忌,不用说是西府的老祖宗了,若是入了贱籍,连带子孙是小,您养尊处优这些年,受的了那种苦楚吗?” 二老太太狠狠瞪他一一眼,气极反笑道:“周世安,这话也是东府那老太婆教你说的吧?你当我是吓大的?” 那日东府老太太往她这里来,她原先的确是有些心虚的。可她的妙儿及笄之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婕妤了。这摆明的是东府见不到的她得意。 等太子登基之后,若妙儿颇得盛宠,她这西府的老祖宗岂不是更得意。 那老太婆铁定是未雨绸缪,要断了她的锦绣前程,才这般当个搅屎棍的。 不由得,二老太太更是激动了,她只觉着周世安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白的霸占了她西府一半的财产,却丁点儿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怕是他心里一直尊的还是东府那两位生他养他的人。 有了这些计较,二老太太如何能够轻易让此事揭过。 还没等周世安再开口,就见二老太太伸手气急的指着他,声音愤慨道:“你既不把自己当做西府的嗣子,愣是要和我对着干。好,那这嗣子,你就别当了,一会儿就把东府老太爷和老太太叫过来,看他们怎么掰扯这事儿。” 果然,二老太太这些年根本没把他当做儿子,亲疏有别,这些年早就已经不待见他了。 周世安这些年其实也一直都隐忍着,此刻,他更多了一种自嘲。 他总告诫自己说不要和二老太太计较,二老太太年事已高,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可时间长了,谁也会觉着心寒的。 静静跪在那里半晌之后,周世安什么都没说,落寞的就走了出去。 本就气愤的二老太太更是被气的跳脚,对着安嬷嬷愤愤道:“你是死人不成?没听见我方才的话?还不去东府那边请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来!” 安嬷嬷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凝重起来,她斟酌几秒,小心翼翼觑了二老太太一眼,低声道:“主子,此事非同小可,之前已经有五少爷那一事了,这若是再起了风波,外面不免有人说老太太您不慈。” “三老爷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些年其实也是敬着您的,也碍着您在,除了逢年过节的,他也鲜少往东府走动。就连五小姐也是因为二姑奶奶一句话才得以在静安堂陪大老太太抄经卷的。老太太,如今西府已经是一团乱,您这个时候动怒,奴婢觉着,多少有些不妥。” 二老太太虽然行事间很是泼辣,可她也知道,西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于她的名声也有碍。 还有老五是个不争气的,若老三真的回了东府,那么这西府大大小小的开销,她一个老太婆怎么可能搞的定。 老五只会败家,让他养家,只怕是比杀了他都难。 二老太太觉着头痛极了,恨周世安行事狂妄的同时,更恨自个儿儿子不争气。 但凡有老三的哪怕是一半的好,也不至于整个西府都依仗着三房。 二老太太揉了揉额头,暗暗叹息一声:“走,陪我去看看妙丫头。这丫头,,自小就掐尖好强,现在不定有多委屈呢。” 见二老太太退了一步,安嬷嬷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再拦着她。 在安嬷嬷的搀扶下,二老太太走向了南面的庵堂。二老太太虽说爱礼佛,可碍着这庵堂离她的寿安堂有些远,平日里鲜少往这里来。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这庵堂可以说是被荒废了。 果然,远远的,二老太太就看到前面一片的杂木丛生。竟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守门的婆子见她来了,恭敬的给她请安。 “老太太。” 二老太太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连我你也敢拦着?” 那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三爷发了话,若您进去了,就把奴婢一家子遣出府去。您可怜可怜奴婢,奴婢在府邸十多年,若离开府邸,那是断无生路的。” 二老太太刚想开口训斥,就听里面一阵哭叫声传来:“祖母,是您来了吗?祖母,妙儿好怕,您快放妙儿出去,好不好?” 里面的周锦妙被强行搅了头发就丢在了这里,可这地方阴森森的让她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她痛苦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能够这么狠心。 听着里面的哭诉声,二老太太一把踹开那婆子,就直冲冲的往里面走去。 可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锁竟然是被铁水给封死了。 莫名的,二老太太突然有些觉着寒颤。老三竟然做到如此程度,这几乎是出乎她的意料。 “祖母,父亲派人封了这里,现在唯有祖母能够救妙儿出去了。祖母,我现在是太子婕妤,以后若能够得了恩宠,一定让太子殿下给您诰命。祖母,妙儿不要被关在这里,妙儿好不容易有了好前程,您怎么忍心看着妙儿这样毁掉呢?” “来人!把门给我撬开!”二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一声厉喝。 可才开口,却见萧氏和周锦朝缓步往这边走来。 萧氏施施然的给二老太太行礼道:“母亲,您怎么往这边来了,五弟那边可是生了大事儿了。” 那萧氏看似尊敬的目光中却隐隐的露出一种不屑,二老太太见此,气急的一把就想推开她:“老五能有什么事儿?萧氏,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够糊弄我,让我罢手!” 周锦朝看她一眼,转着手腕上的檀木串珠,喃喃道:“祖母,是真的,娘亲没有骗您。方才五叔身边的长随急匆匆的回来,说是五叔喝花酒,和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起了冲突,却失手将那花魁给打死了。” 闻言,二老太太踉跄的险些摔倒在地上。 打死人了! 怎么会? 老五虽说平日里混账事干的不少,可这可是桩命案,这! 二老太太气的差点跺脚,可下一瞬,她突然笑了笑,嘲讽道:“不过是一个花魁,本就是风尘女子,死就死了,怕什么?也值得你这般急匆匆的赶来?” “萧氏,你莫不是存心想看我笑话的?” 萧氏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她缓缓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母亲,那花魁不是一般的花魁,可是格外得兵部侍郎家公子怜爱的。兵部侍郎萧家又和御史田家结亲,这事儿若是被御史给弹劾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揭过的。” “您别忘了,如今咱永安侯府虽说是皇亲国戚,可恪王和太子殿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您说,东宫那边若是揪着不放,五弟岂能够讨着好?” 萧氏并不是危言耸听,二老太太自然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周锦妙,急匆匆就往东府那边去了。 现在,唯有求到东府老太爷那里了。 见二老太太踉跄离开的背影,萧氏勾了勾唇角道:“朝儿,你祖母早就存了心不想要你父亲这个嗣子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娘亲也心烦了,做了西府的媳妇这么长时间,其实娘亲真的挺羡慕你大伯母二伯母他们的。你伯祖母慈爱,断然不会做为难儿媳的事情。” 周锦朝心里猛地一咯噔,看着萧氏道:“娘亲,您这么说,难不成伯祖母和伯祖母也有意让爹爹回去。” 萧氏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我这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可你瞧瞧这接二连三的混账事,若你祖母再拎不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你也大了,你四哥哥也要到了相看婚事的年龄,可西府这么乌烟瘴气,总归是让娘亲心里憋的慌。” 若是能够回东府那边,那就太好了。 周锦朝虽不觉着自己真的能够做什么,可总好过被约束在西府,在这里干着急。 才沉思着呢,却听里面一阵拍打声传来:“太太,是您来了吗?妙儿给您跪下了。您最是宽容慈爱,求您给妙儿一次机会吧。” “六小姐情绪一直都是这样吗?”萧氏看了眼身侧的婆子。 “回太太,六小姐不吃不喝,一直都在哭。这番下去,怕是会出事。” 萧氏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你就告诉她,她再敢哭闹,不知所谓,我就真的让人给她点了点了戒疤。” 周锦朝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氏,不由的低呼道:“娘亲!” 萧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她是潜心修佛,以求心安。她自以为聪明,为自己赚了好前程。可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朝儿,你记住,没有谁会伤害你,除非你主动把自己送上去让人作践。” ☆、第53章 惊马 五老爷这事儿还真是被东宫那边给盯上了,东宫非但揪着这件事不放,御史那边还把五老爷这些年的混账事一件件的都查了出来。 一下子,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永安侯府这个惹是生非的五老爷。 二老太太恼羞成怒,觉着是东府那边压根就没把周世远的事情放在心上,压根就没去打点,才致使局面越来越难堪。 想到自个儿宝贝儿子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她这心里就更不悦了。 “弟妹,你这么想,可就太让人寒心了。你若平日里多教导老五一些,约束着点儿他,何以闹到今天这个状况。”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你当只是死了一个花魁那么简单,如今永安侯府可是和恪王牵扯在一起的,东宫能不死死的揪着,让恪王没脸?” 二老太太不是愚蠢妇人,心里自然也是有些计较的。可她就是觉着大老太爷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此事牵涉的是东府的哪个老爷,她就不信事情会是这般难堪。 大老太爷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嘀咕什么,他气急的猛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吹胡子瞪眼道:“我这东府若真生了这事儿,那我才是真的撒手不管,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大老太爷这么一番动怒,二老太太觉着脸上讪讪的。 “那您就不管了吗?老五虽说顽劣一些,可到底是我和二老太爷唯一的亲骨肉,若他在地下知道了,那日后能够瞑目?” 虽说平日里二老太太没少嫌弃三房,可这会儿她竟然只认五房,大老太爷就算是再沉得住气,此刻也觉着心里堵得慌。 她这话要把老三往哪里放? 她如今还是有求于人呢,就能够如此奚落老三,那关起门来,岂不更让老三为难。 为着这事儿,大老太太私底下没少埋怨他,当年就不该让老三当了西府的嗣子,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却要在西府受那样的委屈,哪个娘亲能够看得过去。 之前吧,大老太爷虽说也心疼,可总觉着事已成定局,岂能反悔。可这会儿,他是真不想让老三再这般委屈了。 京城也有嗣子除名的事情,可那都是坐罪除名,想想就有些棘手啊。 二老太太压根没把老三当做继承人来养,却让老五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肆意妄为,想到这,大老太爷几乎有些压不住心里的暗火。 二老太太根本没有注意到大老太爷的眼神,她这会儿正忧心五爷的事情,御史这般弹劾,他之前的差事多半是不能做了。可她的宝贝儿子,她岂能够看着他灰溜溜的,这般落魄。 这局面她势必要掰回来的。 二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她这才思寻着该怎么办呢,就见安嬷嬷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太太,不好了,五爷,五爷出去饮酒,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惊了马,把腿生生给摔断了。” “你说什么?!”二老太太猛的站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大老太太也有些发呆,寻思着这事儿难道真是天意,连老天爷都看不惯老五的糊涂了。 这边,淳姨娘也急坏了,这些日子她颇得五老爷的宠爱,二老太太也让她多劝着五老爷些,别这个时候出去徒增人的笑柄。 可她怎么肯能真的拦得住五老爷,她这正发愁着呢,谁能够想到就生了这么个意外。 五老爷醉醺醺的就这么被抬了回来,嘴上不住的呼痛,因为那痛楚,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嘴唇都发白了。 “儿啊,你怎么这样了?” 二老太太踉跄的过来的时候就撞见这一幕,她几乎是不敢走上前。 “老太太,老生已经为五老爷看过了,可这次的意外伤及了经脉,怕是要落下残疾了。” 听着这话,二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在五老爷身上:“不,不会的。我的世远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能落了残疾呢?” “你这庸医,肯定是你自己医术不精,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 二老太太就这么一番发怒就让人把郎中给赶出府去了。 萧氏闻着消息,和周锦朝一块匆匆的赶了过来。 可才进门,便见二老太太发疯的朝她扑来。 二老太太就这么气急的推了她一把,气呼呼道:“你满意了,你终于满意了?老五若真的落了残疾,那整个西府就是老三的了。” “萧氏,你是特意过来看笑话的,是不是?” “可是我要告诉你,即便老五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这西府也成不了老三的。他这嗣子,休想霸占了西府去!”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一声嘲讽的声音:“母亲,您竟然是这么想我的?” 说话间,周世安走了进来,可他眼中满是自嘲。 “母亲,我听闻五弟出了事儿,这么急巴巴的赶来,还特意去骞哥儿那边传话,让他和苏氏回来一趟。可没想到,我在您心里,竟然这般狼子野心。” “这些年,我知道自己不是您亲生的,只不过是西府的嗣子,是以,好多事情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个儿听母亲这么说,我能够明白,其实母亲早已经不想要我这个嗣子了,不是吗?” “既如此,那我给五弟挪位置?您该满意了吧。” 甩下这句话,周世安便满脸恼怒的离开了。 二老太太气急反笑,哈哈道:“这西府的家业原本就该是老五的,我告你,你挪位置我不拦着你,可你手中那一般的家产,你休想带走!” 萧氏听了直笑:“母亲,西府一半的家业,您以为还剩下多少?” “这些年,整个西府上上下下的开销,哪一个不是我们三房当冤大头。就说五弟在外面喝花酒,寻乐子,我暗中补贴了苏氏多少。” “我家爷有能力,即便没有您所谓的西府一半的财产,日子也落魄不到哪里去。至于您,您就好生的当您的老祖宗吧。” 萧氏其实是故意这么刺激二老太太的,她早就不想看这西府的乌烟瘴气了。 之前,她藏着没说,是害怕周世安觉着她计较。 可这次,老爷既然发话了,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二老太太刷的脸色苍白,看看,这一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当她看到淳姨娘哭哭啼啼的时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她一记狠厉的耳光:“你这贱、人,不是让你看着老五吗?你这没用的东西,我要你何用?” 二老太太满腔怒火的就要让人把淳姨娘给卖到勾栏去。 周锦珍哭着跪倒在地,紧紧拽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祖母,您饶了姨娘吧,父亲是什么性子,姨娘怎么可能拦得住。” “祖母,您若真的生气,就打珍儿吧,可求您不要为难姨娘。” 老五成了这样,又和三房撕破了脸,二老太太这会儿才终于是有些受不住了。 安嬷嬷忙扶着她坐在檀木椅子上,缓缓道:“老太太,要不让人把五少爷和苏氏接回来吧。如今这个样子,五少爷怎么说也是五老爷的唯一的儿子。” 安嬷嬷心里思忖着,这会儿再不把五少爷给接回来,那二老太太才是更难堪呢。 二老太太嘴角微微颤抖,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你亲自去,我就这么一个亲孙儿,这会儿他怎么能够不在。” 幽兰院 虽说长辈不管做了什么,晚辈都不该置喙。可对于二老太太差人去请骞哥儿和苏氏回来这事儿,周锦嫣也难免忍不住有些感慨:“老太太就这么一个亲孙儿,骞哥儿却被她那般作践。既已把骞哥儿逼成那样,族谱中都除名了,这会儿即便是去请,骞哥儿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回来。” 周锦朝那簪子挑着眼前的烛火,微微点头道:“可不是,若是换做别的人或许还可能回来。可五哥哥,肯定不会的。他那般执拗的性子,再加上当初闹的那么难堪。我看即便是老太太去请,也未必请的动。” 周锦嫣绣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听说老太太责骂淳姨娘,还要把淳姨娘卖到勾栏去。若不是珍姐儿苦苦哀求,这会儿说不准早就自缢了。” “这老太太也真是的,为什么半点儿都拎不清。” 说罢,她看了周锦朝一眼,斟酌着开口道:“朝儿,今个儿父亲在老太太面前撂了话,你说,这作准吗?” 对此,周锦朝也是有些迷惑。 她单手支着下巴,喃喃道:“我倒是想尽快的搬出去,哪怕是在外面重新置宅子,也好过整日的耳边不得清净。” “我都有些羡慕五哥哥了,离开了西府,日子过得肯定很逍遥。听说他格外和莫神医志趣相投,经常一块下棋呢。” “还有,五哥哥怕喝苦药,有时候忍不住偷偷的就想要倒掉,可每次都能够被莫大夫逮个正着,你不知道有多搞笑。” “五哥哥身边的长随还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五哥哥在莫神医面前,那真是哪里还敢有少爷脾气。” 周锦嫣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妹妹说的可是真的?要这么说,我也有些羡慕呢。” 果然,如两姐妹所想的那般,二老太太碰了个满脸灰。 “你回去告诉老太太,我已从族谱中除名,娘亲也和父亲和离,就别什么麻烦事儿都找我们了?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几日,别弄的彼此都难堪了。” 二老太太想过依着骞哥儿的性子,他会借此端起来。 可虽然早已经有这个预感,她还是忍不住的气的想要跳脚。 二姑奶奶如今身子也愈发重了,又因为上次二姑爷走之后,便再没有请她回去,她心里也不快的很。 若是从前,她还劝着点儿二老太太,可这会儿,她也忍不住叨唠起来:“娘,你看看,这干的什么糊涂事儿?” “承蒙圣上恩典,咱永安侯府现在可是皇亲国戚。可您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看不惯三房,看不惯世安这个嗣子。现在好了,弄的进退两难了吧。” “您怎么就拎不清呢?西府若没了三房,您还能够过这养尊处优的日子。就靠不争气的五弟,他不败家就算了,还能够顾及得了您?” “五弟是您亲生的,您宠着他些,这没什么。可您也太厚此薄彼了,萧氏是个贤良的,老三也是个孝顺的,这些年,可曾因为您的刁难给过您没脸。可曾巴巴的往东府去讨大伯母和大伯父的眼。他这孝顺不是装出来的,可心里难免也有些怨气。您倒好,非但不反省自己,现在是愈发的拎不清了。您瞧瞧您这锦绣云鹤镶金丝比甲,没了三房,您一年能置办多少件新衣。” 一席话说的二老太太脸上讪讪的。 可还是嘴硬的反驳道:“那老三若是把西府一半的财产还回来,我又岂能过得落魄了去。你五弟是不争气,可他经此教训,肯定会长记性的。而且骞哥儿若是能够回来,他那聪明劲儿,若是肯从商,那绝对是一顶一的好。” 二姑奶奶真心是有些无语了:“娘,那也要骞哥儿肯回来。您当初做事不计后果,现在好了吧,京城上上下下不知道现在怎么看您的笑话呢。” ☆、第54章 冲喜 周世安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站在静安堂不远处的垂花门下,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记忆中自打娶妻之后,他再没有像小时候那般,受了委屈就来这里。可今个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又站在了这里。 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觉着有几分自嘲。 他心里不是不怨二老太太,可内心深处,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那般小的自己丝毫都没有反抗能力,就做了西府的嗣子。 东府几位兄弟,唯有他落得这般难堪。 他知道东府老太太是疼惜他的,也因为她眼眸深处流露出的担忧和关切,周世安无论受多大的委屈,也都不至于太过心寒。他知道,这永安侯府还是有人怜惜他的。 可今个儿二老太太那番话,让他再也不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些年他过的狗窝囊,连带着让萧氏也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萧氏贤惠大方,虽从不在他面前抱怨,可他如何不知道,背地里二老太太给了她多少的委屈。 哦,对了,还有他的朝儿,这些年对二老太太尊着敬着,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二老太太非但不念及朝儿的好,还处处想为难朝儿。一桩又一桩的事情,让他如何不心寒,如何还能够自欺欺人的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如今他在翰林院领着职,他也不是非要西府那一半的财产,这些年二老太太不就因为这个心理耿耿于怀吗?既然如此,他都不要了,连带着这母子情分,也都要不起了。 “三爷,老太爷差我过来,让您往进去呢。” 来人是大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叶嬷嬷。 周世安目光闪烁,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难怪惊动了大老太爷。 他刚想开口说自己只是无意间走到这里的,却见叶嬷嬷暗暗叹息一声,“三爷,您还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会往这里来。您不知道,老太太是多么的揪心。” 闻言,周世安眼中闪过几分诧异。 怎么,难道伯祖母都知道 看他这副神色,叶嬷嬷缓缓道:“三爷,您不要怪老太太和老爷。当初您做了西府嗣子一事,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是强忍着痛,那个时候二老太爷眼瞅着就要不好了,老太太这里若一直都不松口,传出去未免让人觉着我们东府乐见西府子嗣凋零,说的不好听点儿,少不得有人会说老太太就是借此想让西府绝后。” “您走之后,老太太日日差人去打听您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您可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就是大爷,三爷,四爷,又有谁能够和您比?只是,碍着二老太太在,老太太也不好做的太过,害怕因此让二老太太生了芥蒂,和您离了心。” “这之后啊,二老太太生了五老爷,大老太太就更是懊悔了。也不是没有想过把您要回来,额当初那白纸黑字,这么做了更是有口说不清。这一拖就拖到现在。” 周世安明显的震了震,半晌之后,他似是想通了什么,大步就往静安堂走去。 西府那边的混账事,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早就闻着了风声,是以,对于周世安今个儿在外面那般徘徊那般挣扎,两人也都猜出了几分。 给两位老人家请安之后,周世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有意在外面重置宅子,手中那西府一半的财产,也都尽数还回去。 大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落了泪,“我的儿,娘亲知道你这些年委屈了。若不是顾忌着娘亲和你爹爹的颜面,你何须这般委屈自个儿。西府那些肮脏事儿,娘亲也看不过去了。这次,娘亲就给你做这个主,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让你在外面置宅子的道理,给那糊涂东西当了这么多年的孝顺儿子,她不稀罕,可我稀罕的很。你哪里也别去,直接往东府来,看那老妖婆敢吭一句不敢。” 大老太爷微微摇头,觉着大老太太有些口无遮拦。 这二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大老太太这么多少有些不好。 哪知,看他这样,大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极道:“怎么?你摇什么头,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不成?她那般肆无忌惮的做了一件又一件没谱的事情,还不容人说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若再敢拦着,我就和老三一块往外面去住,你就继续在这里当老好人吧。” 大老太太这话可不是威胁人的,她气的脸都有些苍白了,此事再也不容大老太爷含糊,这次她已经铁定心要给老三做主了。 被大老太太这么一吼,大老太爷轻轻叹息一声:“你说你,发什么火,我说过不给世安做主了吗?罢了,就依你的,反正这些年我也没愧对地下的二弟,即便是等我百年之后,他也不能说我什么不是。儿子,我给他了,可恨的是他西府明显是逗我玩。我还没老眼昏花到继续让人作践我儿子的地步。” 大老爷这话可谓是一锤定音,大老太太颤着站起身,摩挲着周世安的鼻子,脸颊,哽咽的终于是哭了出来:“这些年,昭宁院娘亲一直都让人留着,日日派人去打理,娘就盼着有那么一日,你还能够回来。你小的时候,娘亲是一点儿苦头都舍不得你吃,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撞糊涂事,倒让你成了兄弟几个中,最委屈的那一个。” 自打周世安过继之后,大老太爷和大老太太名义上只是他的伯祖母和伯祖父,言语间也从未有任何的过失,可今个儿大老太太却忍不住了,那作妖的老太婆做事糊涂,她哪里还需要给她留脸面。 这事儿,即便是说到御前,那老太婆也休想占一丝的理。 对于当年的旧事,周世安也颇有些感慨,尤其是听大老太太这么一说,母子两人早已经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大老太太行事雷厉风行,直接就打发自己身边的叶嬷嬷带着十几个仆妇往西府去了。 这么大的阵势,就连萧氏都直接懵了。 周锦朝正和周锦嫣打着络子,周锦朝急的站起身,直接就把撑着的线给搅成了一团。 没一会儿,书萱难掩兴奋的走了进来,“四小姐,五小姐,是东府那边来人了。说是以后我们三房就直接往东府住去,听说还是老爷之前住过的昭宁院。” 周锦嫣忍不住拿帕子掩了嘴,那呆呆的样子显然是被吓住了。 周锦朝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可是真的?怎么之前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书萱笑了笑:“莫说是小姐您觉着诧异了,就连太太,我看方才都险些没站稳。” “二老太太太让人心寒了,方才那番话,想必大老太太也闻着了。老爷毕竟是大老太太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做西府的嗣子,所有的委屈想必都看在眼里呢。这之前,大老太太无话可说,也碍着二老太太的面子。可二老太太那般叫嚣着说老爷走可以,可必须把手中那一半的财产留下,这大老太太如何还坐得住。再不为三爷做主,岂不就真的闹了笑话。” “这事儿即便闹到族里,那二老太太也占不了好的。这些年她是怎么苛责我们三房的,她当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子不成?” 这边 二姑奶奶才陪着二老太太勉强用了些午饭,方才周世远醒来了一会儿,知道自己腿落了残,要死要活的闹了一场,被二老太太一巴掌给打的终于平静下来。 瞧儿子这般境地,二老太太是真的委屈。 她宠在手心里的儿子,怎么就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了呢? 这会儿,她是恍惚过来那日陈大姑说的那门亲事,其实也没那么入不了眼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那家的姑娘愿不愿意嫁她的老五。 正烦着呢,就听说了幽兰院那边的动静。 二老太太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好半晌之后,她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气急的嘱咐安嬷嬷道:“去,你直接去告诉那老东西,三房走可以,可西府一半的财产,他休想独吞。” “白纸黑字的转让书她必须给我个交代。” 都这会儿了,她竟然只想着这个,二姑奶奶急的都要哭了。 “娘,您还真让老三往东府去啊。方才我劝您那么多,您怎么愣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呢?” 二老太太一把砸了桌上的茶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愤愤道:“那老三本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母慈子孝我可是装不来。与其让他在这里碍眼,不如讨点实际的。你五弟现在这般境况,若有了这些钱财,他也有所指望,不是?” “哪怕是去和郭家大小姐说亲,那咱也不会低人一等。” 二姑奶奶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直突突的跳个不停,“说亲?娘,您不是不满意那郭家大小姐是丧母长女,又被人退过亲吗?” 二老太太怒骂道:“你五弟这样,难道不该冲冲喜吗?何况,他如今是真的落了残,郭家大小姐那么多的嫁妆,人家不挑咱就好了,哪里还能容许我们来挑。” ☆、第55章 大婚 五老爷摔断了腿,东府那边又前所未有的强硬,二老太太几日的功夫竟是苍老了许多。 不过左右昨个儿夜里东府老太太已经打发人把老三手中当初那西府一半的财产都送来了,白纸黑字的,这事儿终归还是如了她的意。可当她看到上面的数额时,二老太太险些没喘上气来。 见她这样,二姑奶奶可谓是苦口婆心的劝慰了她一番,她才暗暗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二丫头说的没错,这些年西府所有的开支,几乎都是三房所出,她倒也不怕舔着脸面去和大老太太掰扯,可大老太太什么脾性,就怕到时候她细细的把每一笔都掰扯开来,到头来她还得往里面倒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二老太太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手中的纸被她紧紧的攥着,却格外的碍眼。 二姑奶奶定了定脚步,温声道:“没几日就是恪王和淑姐儿的大婚之日了。娘,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闹的太大,于您也无益。这亲戚间,面子总归还是得多少留一些的。” 二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好了,我心里有数,你当我是老糊涂了。” “你有这功夫在这里说我,可你看看你的肚子,姑爷这是真不准备接你回去了?” 二姑奶奶眼眸深处闪过丝丝惆怅,对于二姑爷,她自然是懊恼的。可张家一直都没动静,她也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回去。 可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让人看她的笑话。 面对处心积虑的婆婆和李氏那个贱人,她就怕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什么意外。 二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她的考量,顿了顿之后,她叹息一声,“罢了,就好生呆在府邸吧。你回去受那份委屈,娘如何能看得过去。” 说着,二老太太突然顿了顿,微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张家不认就不认的吗?到时候若真闹开了,我不遣身边的人往张家去,我直接上门质问质问张家老爷,让街坊也评评理,看看谁没理。” “四姐姐,你瞧那边的牡丹多美。” 如大老太太所言,昭宁院三进的院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平日里经常有下人们打理。 “是啊,可见伯祖母这些年心里有多挂念爹爹。”周锦嫣微微感慨道。 周锦朝抓了一把小铜钱给了书萱,抑制不住欢喜道:“四姐姐,这次搬家也算是乔迁之喜了吧。只是碍着西府那边,娘亲和爹爹的意思,一家人吃顿家宴就好。不过这哪里够啊,今个儿我做主了,赏给丫鬟们一些钱,让他们也粘粘喜气。” 周锦嫣笑笑:“就你鬼主意多。” 说着,她顿了顿,犹豫了几秒,才又开口道:“虽说能住到东府,我很欢喜。可之前毕竟是一墙之隔,逢年过节才往东府这边走动。不知道几位伯母和姐姐心里会不会多想。” 闻言,周锦朝顿了顿,觉着周锦嫣的话甚至有道理。是啊,这次搬家,大伯母派身边的嬷嬷欢欢喜喜的问他们有没有缺什么,若是少了什么,尽管开口。可大伯母毕竟是东府的当家祖母,他们三房这么一来,大老太太又这么怜惜他们,大伯母心里怕也是有些想法的。 “大伯母性子直率,即便是有什么,也不会背后动什么手脚的。想来娘亲心里会有数的。” 周锦嫣点点头:“原是我想多了,太太聪慧,即便是有人想挑什么事儿,怕也不可能的。” “只是我心里还有一事,六妹妹这次并未随着我们往东府来。之前我还觉着董姨娘会趁着这次搬家和老爷去求情,可冷眼瞧着,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周锦朝嗤笑一声,不屑道:“四姐姐,你还看不出来啊。董姨娘心思深沉着呢。这次搬家,她没给六妹妹求情,却主动留在西府,说是想要照看六妹妹。她这是不想往东府来,做小伏低。” “在西府,她虽说是姨娘,可毕竟是老太太的侄女,得老太太怜惜。她哪里舍得委屈自个儿受人冷眼。” 周锦嫣眼中满是诧异:“难不成她以为爹爹不再是西府的嗣子了,老太太就能够做主把妙姐儿放出来?” “那看不懂形势又自作聪明的东西,真和老太太一样的脾性。左右是闺阁的姑娘家,还未及笄,你看着吧,几年的功夫,老太太肯定会把这件事翻过去的。” 听周锦朝这么一说,周锦嫣终于是恍惚过来。是啊,妙姐儿这事儿虽说很难堪,可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都会淡忘的。只要她自个儿不做死,老太太又肯给她一条活路,也不至于一辈子都老死庵堂。 对于周锦妙,周锦嫣和周锦朝都没有任何的落井下石,她们更盼着她能够吃一堑长一智,别再没头没脑的做些蠢事儿了。 这边,萧氏看着手中的礼单,神色有几分的忧愁。 韩嬷嬷见状,宽慰她道:“老爷手中那一半归还过去之后,咱们三房的确是有些紧张了。太太可是觉着给淑姐儿的贺礼不够,怕失了面子?” 萧氏笑笑:“也不是,左右当初出嫁时候娘家陪嫁的庄子,商铺,茶庄每月都有些进项。现在倒也不至于为这个发愁。只是这初来东府,行事间难免得谨慎一些。若是让大嫂多心了,那不是徒增麻烦。” 韩嬷嬷给她递上一杯茶:“主子,您就放宽心吧,之前在西府的时候,大事小事您可是事事操心,如今得了闲,时不时的帮大太太打打下手,其实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说的萧氏顺心多了,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骂一句:“你呀,愈发会哄人开心了。一切啊张口闭口都是老太太又如何如何了,现在难得的耳根子清净,我哪里会有不舒心的。” “就盼着几个孩子能够平安的长大,婚嫁如意。我哪里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 韩嬷嬷笑着附和道:“就是,眼瞅着四少爷也大了,也到了相看婚事的年龄。再过几年啊,五小姐也差不多了。重要的事情还不就是这几件,其他的,谁爱折腾谁折腾去吧。” 说着,韩嬷嬷想到什么,低语道:“听说那位派人去找陈大姑去了。” 萧氏撇撇嘴:“那郭家大姑娘虽说是丧母长女,又被人退过亲,可若嫁给老五,说实话,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白白可惜了。” “哎,也是命。奴婢倒觉着郭家大姑娘兴许会点头。她那样的境况在哥哥嫂嫂手中讨生活,能不艰辛吗?若是个聪慧而又强悍的,嫁过来也未必就真的受了气去。” “郭家大小姐经过这么多的事情,都没自怨自艾一脖子给吊死,看得出是个乐天知命的。” 如韩嬷嬷所说的一般,郭家大姑娘当真是点头了。 听说郭家公中备了礼,可人郭家大姑娘一句就给驳回去了:“这几年叨扰哥哥嫂嫂的清净,我已是十分的愧疚,哪里还有脸要这些。” 一句话说的温温婉婉的,可却是给了郭家一大巴掌。 可见,平日里郭家大姑娘受了多少冷言冷语。 听说当时郭家大太太脸涨得通红,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因为这样的传闻,周锦朝对于这个郭家大小姐有了几分好奇心,不过还没来得及打听,已经到了淑姐儿和恪王的大婚之日。 恪王大婚自然是由礼部主持。喜庆的锣鼓声响起的时候,周锦朝和几位姐姐正在淑姐儿的闺房中。 饶是平日里再稳重,周锦淑此刻也有些紧张。 她和恪王只是在贤妃娘娘生辰那日见过一次,便再无见过了。她知道如今他出宫建府,府邸已经有几个侧妃。她更知道自己不能够拈酸吃醋,可对于未知的未来,她多少是有些紧张。 恪王和她相差那么多的岁数,她只知道他和东宫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想来是个有手腕的。只是不知道,他私底下脾气会不会也很大。 抠着手上长长的护甲套,她一时间竟然有些神游了。 一旁的几个姐妹见她这样,忍不住嘴角都勾起了笑容。 只可惜这样的姐妹情深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恪王大婚自然不比寻常百姓家,皇家规矩多,永安侯府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失了规矩。 这次婚宴在侯府设内外宴五十席,特意请了升平署学艺处备了伶乐。外宴怎样一番热闹,周锦朝是看不到的。因为女眷们都集聚在内院。 几杯酒下肚,不知道是眼前的景象太繁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锦朝觉着人有些恹恹的。 如今所有人都说永安侯府圣眷优渥,甚至有人揣测,日后荣登大宝的那位说不准就是恪王。 可谁又能够想到,越大的荣宠代表着以后越多的猜忌和刁难。 周锦朝并不知道上一世大姐姐是怎样一番处境,可不用想她也知道,定会极其艰难。 她贵为皇后都没能够让永安侯府逃过劫难,大姐姐只怕是比她更卑微,遭受了更多的苦楚。 朝堂上风云诡谲,谁能够想到,现在众人奉承巴结的恪王,到头来只是个阶下囚。 反倒是三皇子,笑到了最后。 ☆、第56章 幕僚 很快就到了周锦淑回门的日子。 身为皇家儿媳妇,那便是阖府最尊贵之人了。看着眼前低言浅笑的周锦淑,大太太孟氏那别提有多宽慰了。 女眷们在一起闲聊一会儿之后,大家便都知趣的借口离开了。 大太太紧紧把淑姐儿的手握在手中,斟酌了下,低声道:“王爷脾性可好?” 虽然问的隐晦,可周锦淑哪里听不出,娘亲是在问洞房花烛夜王爷可疼惜她。 顿时,周锦淑脸上染上了红晕,娇羞道:“娘亲……” 大太太瞪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看女儿眼中光彩熠熠,她也知道,王爷对女儿是极好的。 可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 寻常人家都还有三妻四妾,更别说偌大的王府了。虽说她知道女儿是个端得住的,可这儿女情长,谁又说的准呢。 她轻轻拍拍周瑾淑的手,叮嘱道:“圣上指婚,你能够和王爷情投意合,娘亲也就放心了。你素来就是个省心的,娘亲或许不该多嘴。可若是不说,娘亲这心里又忐忑的慌。” “你和王爷相差这么大的岁数,又在妙龄,王爷自然怜惜你。可你这当家主母还和别的侯府不同,你是王妃,更得大方贤良。就是宫里的宁贵妃虽说协理六宫,那也不可能一个人霸着圣上的恩宠。你当务之急,是有个孩子。只要生个小皇子,你这地位,自然就不同了。” “现在诸位皇子府中都还未有个哥儿,你若先得了,那便是皇长孙,兴许,还可能是皇太孙也不一定呢。” 皇太孙?! 周锦淑指尖猛的一颤。 大太太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端庄沉稳的女儿,伸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开口道:“王爷和东宫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若不能荣登大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你爷爷虽然没说什么,可这哪里是他选谁的问题,咱永安侯府,已经是恪王的同盟了。那不久的将来,你便会入主中宫,贵为皇后。” “你说着子嗣之事不大?” 说着,大太太轻轻咬了咬唇,又道:“平日里你的饮食多注意些,倒也不怕王府那些侧妃动手脚,怕就怕宫里哪位贵主,见不得王爷得势,更见不得你这里出个皇长孙。” “你进退有度,温婉大方,宫里贵主看着都疼惜你,可这里面的算计多着呢,切不能够着了别人的道。” 听着大太太这些话,周锦淑目光微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沉声道:“娘亲,女儿都知道了。您说的这些话,女儿定会谨记在心的。” 淑姐儿大婚之后周锦朝终于是瞅着时间能够看五哥哥去了。 萧氏知她早就按捺不住了,也没拦着,叮嘱随车的婆子一番之后,就由着她去了。 “书萱,咱们先去玲珑坊那边转转,若是能够淘几本孤本来,五哥哥肯定会很开心的。” 书萱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忍不住腹诽道:“小姐,我看是你想偷溜去玩会儿吧。” 周锦朝一点儿都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她嘿嘿一笑,直接就吩咐赶车的婆子往玲珑坊去。 玲珑坊其实是一个市集,里面能够淘到好多的好东西。比如字画,灯具,笔墨什么的。 周锦朝看的认真,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漂亮的西洋钟。 “小姐,您真是好眼光。这钟可是洋人的玩意儿,整个玲珑坊,我敢说就我这个铺子有。你若是喜欢的话,一百两便宜卖给您,怎么样?” 周锦朝浑身穿的精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老板也是个贼的,能不多忽悠点儿钱吗? 哪只,周锦朝皎洁一笑,伸出食指摇了摇,一锤定音道:“三十两,我看最多也就值这个价了。你若是不卖,那就自个儿珍藏着吧。” 那老板顿时欲哭无泪,“小姐,这可是上好的东西,物以稀为贵,您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我忍痛割爱,五十两如何,五十两可不能再少了。” 周锦朝岂能够被他糊弄过去,一丝都不上当:“不行,就三十两。” 四目相对间,只见土地等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手指在那灯上轻轻一点,格外爽快道:“这灯是挺别致的,五十两,这个我要了。” 这真是让周锦朝不得不炸毛,哪里来的混蛋啊,方才再有那么几秒老板肯定三十两就把这东西给她了。 她猛的回头就恶狠狠的朝那个罪魁祸首瞪去,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撞在了卫翊那双浅笑的眸子中。 冤家路窄,怎么这么倒霉,在这里都能够遇到他啊。 似是听到了她的嘀咕,卫翊低声一笑,气死人不偿命道:“五小姐,你瞪我干嘛,你若格外喜欢这玩意儿,难不成还会在乎多拿二十两银子?” “可见,并不是非他不可。” 见他修长的手指还故意漫不经心的摩挲着钟的边缘,周锦朝觉着自己都要气吐血了。 可是不行,她不能够失了分寸。 她是温婉的淑女,理智点儿她该避开她的,哪里能够再去招惹他。 这么想想着,她莞尔一笑,慢慢开口道:“三皇子说的是,本就是一个寻常玩意儿,您若是喜欢,那我岂能够夺人所爱。” 卫翊瞥了她一眼,说真的,她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格外的戳中了他的心。 似乎比起上一世,他更在意这小丫头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笑着就把手中的钟递给了她。 这厮到底在玩什么啊? 周锦朝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可对面的人却异常的执拗,有一种她若是不接,她就别想走的意味。 周锦朝暗暗咬牙,强撑着嘴角的笑容伸手接过。 卫翊噗嗤一笑:“原来你真喜欢这西洋的小玩意儿啊。” 周锦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却在这时,卫翊猛的凑近身,吐气如兰道:“小东西,拿我的东西,可是要还的。到时候,可不会这么简单的让你逃掉了。” 周锦朝才刚想琢磨这话的意思,就见他甩袖离开了。 一旁的书萱早已经是双腿发软,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喃喃道:“小姐,你也太厉害了,怎么连三皇子的东西您也敢抢。” 知道和她解释不清,周锦朝懒懒的翻了翻眼,无力道:“好了,走吧,五哥哥也该等急了。” 多日没见周延骞,周锦朝第一眼就觉着他气色好了许多。可见,莫神医的医术那是十分了得的。 见她傻笑的看着自己,周延骞上前宠溺的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丫头,怎么样,可想五哥哥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周锦朝就有些眼圈红红的,她哽咽的伸手捶了他一拳:“你还说,你还说。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都不会去看我啊。” 一番嬉笑怒骂之后,周锦朝已经窝在周延骞的书房里吃吃喝喝起来。 “五哥哥,你真不准备回去啊,五叔躺在床上听说要死要活的,老太太好不伤心。” 周延骞连眼皮都没抬:“没事,很快不是郭家大姑娘就进门了吗?哪里用我去碍眼。” 周锦朝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提及了淑姐儿大婚的事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她格外的信任周延骞吧,她突地脱口而出道:“五哥哥,你说,以后会是哪个皇子坐在那个位子上啊?” 一瞬间,整个书房都静的可怕。 周锦朝一下子也傻眼了,有些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周延骞微微顿了顿之后,上前打量了周锦淑两眼,嗤笑一声,道:“不管是谁,总之不会是恪王。” 周锦朝顿时像是抓住了什么,猛的站起身:“你怎么这么说?” 周延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宠溺的对她笑笑:“小孩子家,谈及这些朝堂之事做什么?你只需要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好了。其他的,都有五哥哥在呢。” 周锦朝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 上一世,三皇子能够登上那个位子,幕僚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而五哥哥自幼就聪慧,虽说身子羸弱些,可绝对不是庸庸碌碌之人。 哦,对了,她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五哥哥喜欢看一些邸报了,或许,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早已经是雄心壮志。 想及此,周锦朝脸色微变。 她脸色苍白的看了他一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起初周延骞还只当周锦朝小孩子家的是他方才口气有些严厉,把她给吓着了。 可仔细一看,却又并不像。 可刚想开口,周锦朝便哽咽的扑倒在了他的怀里,“五哥哥,你会一直都保护朝儿吗?” 周延骞心中一动,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一字一顿道:“当然,不管什么时候,朝儿在五哥哥心里,是最重要的。” 周锦朝紧紧攥着他的袖子,沉思半晌,突地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可她又害怕五哥哥当她是疯子。毕竟这个时代,借、尸还、魂的事情,谁又能够相信呢? 还有五哥哥,她宠爱朝姐儿,若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朝姐儿,他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 想着这些,周锦朝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身子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第57章 阵法 周锦朝单手支着下巴,透过雕花窗棂,看着外面幽静古朴的小院,真别说,五哥哥这日子实在是太悠闲自得了。 许是因为她来了,苏氏倒是把周延骞特意的叫了去,想必是想劝他可以随周锦朝一同往府邸一次,怎么说,五老爷都是他的爹爹。 父子即便是再有深仇大恨,也断然不能够让他落了不孝的名声。 百无聊赖的随意翻了翻一旁书架上的书之后,周锦朝突地来了兴致,对着书萱道:“我瞧着那后花园一片竹林,该是五哥哥精心布置过的。你且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书萱知道五少爷最是宠自家小姐,加之这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院,也就没多想,点了点头。 这边,周锦朝越走越觉着心头一阵诡异,眼前的竹林看似简单,可她却似乎总在原地徘徊。 她急忙转头环顾四周,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抹大胆的猜测。 现代的时候,她很爱钻研一些有关阵法的书,可她从未想过,她会真的的遇到。 她的脸上顿时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 伫立片刻,周锦朝在心里掐算着眼前这阵法。若她没看错,此阵法名为七星阵,参照北斗七星之形布天下的阵法。竹林根据此七星随机改变方位,若不懂阵法之人进来,很可能就真的被困死在这其中了。更让人觉着震撼的是,这表面的七星阵其实还辅以九杀、阵,是一个极、凶的阵法,九人一组,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另外一人居中站立,但凡有人闯入其中,那暗藏在这里的影子绝对会一招让其毙、命。 周锦朝微微眯了眯眼,眼前这一些更让她觉着五哥哥身上满是谜团。 难道,他现在已经投入三皇子的麾下了吗 还是说,这里面另有玄机。 此刻,竹林不远处的一石桌前,魏亭眼中闪过满满的惊讶:“主子,看五小姐这架势,竟然没被这阵中阵给困住,原以为这阵法除了布阵者无人能解,没想到,五小姐竟然是如此奇人。” 卫翊显然也震惊不小。他一下下的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上一世时的种种。 可记忆告诉他,眼前的周锦朝,原本上一世要聪慧很多。 难道是,上一世自己并未真正的了解她吗? 想及此,卫翊微微蹙了蹙眉。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依着着情景,用不了多久,五小姐就会进来了。若是看到您在这里,会不会惹了什么麻烦?” 卫翊凝神片刻,沉声道:“估摸着这会儿周延骞也该赶过来了,他若知道自己步的这阵法在周锦朝眼中却如此不堪一击,你说,是会觉着很诧异还是觉着很挫败。” 果真,如卫翊所说的那般,当周锦朝正欲走向竹林深处之时,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周延骞揽在怀中。 他眼中难掩焦急:“朝儿,你没事吧?” 天知道方才他得知她往这里来的时候,是多么的着急。 这阵法是他所布,正因为如此,他更了解其中的凶险。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朝儿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好在,她无恙。 可宽慰之后,他更多的便是诧异,朝儿所在这方位,几乎离走出这阵法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了。这是巧合,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凝神看着周锦朝,眼中满是研判。 周锦朝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就仿佛她戳破了他的秘密一般,斟酌几秒,她突地撒娇道:“五哥哥,你忘了你书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朝儿穷极无聊的时候也会拿出来翻一翻,没想到,今个儿还真用上了。” 这样拙劣的谎言自然是瞒不过周延骞的,可他并未再说什么,他只需要知道眼前的人是他最宠爱的五妹妹,这就够了。 见他没再揪着此事,周锦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拽拽他的衣袖,喃喃道:“五哥哥,那我们回去吧。我都想念五婶做的盐酥鸡了。” 闻言,周延骞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可才到正院,就见书萱急匆匆的跑过来,她微微福了一福,急道:“五少爷,您终于回来了,方才,方才老太太来了。下人们拦不住,这会儿正在里面呢。” 什么,竟然是二老太太来了? 她大概也是没法子了,才如此屈尊上门来求五哥哥回去吧。 不由得,周锦朝看了一眼周延骞,她看的出五哥哥对于此事是不开心的,当初被那般气势汹汹的赶出府邸,如今又来求人。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 听她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周延骞却突地噗嗤一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也学人家叹气了。” 周锦朝努努嘴:“五哥哥,你还有空打趣我,老太太什么性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她吧。” 其实对于二老太太,周延骞真的谈不上恨,毕竟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不堪的老妇人。之前是碍着爹爹的关系,碍着孝道,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已经被从族谱除名,他唯一的感觉就只剩下了荒唐二字。 她怎么就笃定她只要屈尊来求他回去,他就一定会欣喜若狂的随她呢? 如此死皮赖脸的就为了自己那么一点儿私利,当真是可笑极了。 这边,二老太太等了好久,只以为周延骞是故意晾着她,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怒火,可想到自己今个儿来的目的,她也只能够选择隐忍。 闻着脚步声传来,她突地按捺不住激动的就走上前,一副慈爱的样子就想要伸手抓着孙儿的手。 “您还是回去吧,否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周延骞冷冷的避开,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二老太太脸上一阵阵难堪,可她并不气馁。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突地哽咽道:“骞儿,祖母知道上次的事情伤了你的心了,可如今你爹爹成了那般处境,你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嫡孙,我们哪里离得开你。” “想必你也知道,你三叔他们如今已经回了东府。我们西府人单力薄,祖母左思右想,唯有你能够有资格主事。这血缘关系哪里是说断就能够断的。就当是祖母求你,你随祖母回去吧。” 如此死皮赖脸的求他,倒也是让周嫣骞有着不小的诧异。 他冷笑一声,有些讽刺的看着二老太太,似笑非笑道:“我若没听错,不日之后,郭家大小姐就要过门了吧。你让我回去主事,那母亲呢?你要把她置于何地?” 二老太太早有准备,她为难的看了一眼苏氏,斟酌几秒,脸不红心不跳道:“苏氏,我知道你是个温顺贤惠的。那郭家大小姐那么多的嫁妆,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那即便是没了三房,我们也能够依着往日的开销过活。你已和老五和离,可若是你想留在府邸,我必定有法子让郭氏尊你,敬你。她那太太的身份只是名义上的,你和世远这么多年,我还能够亏待了你不成?” 二老太太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周延骞眉宇间早已经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猛的怒喝一声,“够了!你不要脸,我娘亲还要脸呢!” “今日之后,你若再敢往这里来,就不要怪我让下人拿扫帚轰你们出去!还不快滚!” 二老太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都恍惚了,她说错什么了吗?她没有啊。 她明明已经很深明大义的为苏氏考虑了,为什么骞哥儿还如此生气呢? 可根本没时间让她多想,周延骞已经让下人来赶她们出去了。 二老太太忍不住怒道:“苏氏,骞儿如今正是风华正茂,你甘心他就随你窝在这一个小小的院落中。你儿子的前程,你也不要了吗?”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为着自己心里那么一点点的委屈,就对骞儿的前程不管不顾,常言道为母则强,可你,当真是愚蠢至极!” 随着二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远,苏氏的神情有着难掩的挣扎。 见此,周延骞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娘,儿子的前程儿子心里自有定数。儿子说过,自那日从族谱除名开始,儿子就和永安侯府没有任何的瓜葛。” 周延骞这番话让苏氏忍不住哽咽道:“好了,知子莫若母,娘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她笑着朝周锦朝招招手,“好了,闹腾了这么一番,朝姐儿也该饿了吧。” “我记得三嫂也喜欢我做的这盐酥鸡,一会儿回去你带点,让三嫂也尝尝。” 是夜 周锦朝把二老太太往五哥哥那里的事说给了萧氏听。 “这次这纠葛,早已经冷了骞哥儿的心了,她觉着骞哥儿会因为永安侯府的名头而随她回府,可有句话说的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骞哥儿现在这逍遥的日子,我瞧着都比在府邸好的多。” 烛光闪闪,周锦朝却是恍惚了一下。 若五哥哥真的已经是三皇子的幕僚,那她觉着或许只有五哥哥能够救永安侯府了吧。 可五哥哥会愿意吗?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上一世,站在恪王这边的永安侯府势必会遭到卫翊的忌惮,这些五哥哥应该也会知道。可他还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辅佐他,难道他真的对永安侯府的安危一丝都不关心吗? 周锦朝觉着自己真的有些糊涂了,她是真的不知道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 ☆、第58章 提了心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到郭氏进府了。 对于五老爷这续弦,东府只派人往西府送了礼,并未有太多的寒暄。 二老太太紧蹙着眉,她知道老三回到东府之后,东府必然和她离了心,可眼前这形势还是让她觉着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老三虽说不算是她亲手养大的,可也做了西府这么多年的嗣子,大老太太这样做,简直就是要把她当做陌生人。 这不,碍着心情不好,她看着正在给自己敬茶的郭氏就更是不怎么欢喜了。 老五若是没出事,哪里容得她这样的丧母长女,又被退过婚的女人入门。 郭氏笑意嫣然的端着手中的茶,并未因为二老太太的冷眼而有任何的胆怯和委屈。 见她嫣红的指甲,二老太太心头不由得觉着有些碍眼,当然了也想着借此给她立立规矩,这入门的媳妇,可再不是深闺里的姐儿们了。 二老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番,端着架子道:“看你这染的指甲,平日里可见不常在长辈身边侍奉膳食。” 她这么说,就想让郭氏顺势乖巧的说是她错了。 可等了好半晌,却并不见郭氏有任何的言语,反倒是把茶递给了身后的嬷嬷。 在二老太太还未叫起的时候,她已经神态自若的站了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觉着逾越道:“母亲,您不觉着这颜色很好看吗?如此亮丽,媳妇倒是再也挑不出比这更衬我肤色的颜色了。” 二老太太眉头一皱,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猛吸一口气,刚想发作,可还没开口,郭氏乖巧道:“母亲,昨个儿夜里,爷折腾的晚了些,一大早就嚷嚷着腿不舒服了。我让人熬了药,这会儿也该到时候侍奉爷用药了。母亲若是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就先退下了。” 几句话说的二老太太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郭氏竟会如此伶牙俐齿。 可她却不能够发火,昨晚是人家洞房花烛夜,她难道应该怪郭氏不知分寸,累了她宝贝儿子吗? 这若传出去,不定有人会传老五非但是腿残了,连那方面也有了障碍。 见二老太太没说话,郭氏轻轻一笑,就退了出去。 二老太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幽幽离去的背影,一口气差点儿没出上来。 她早知这郭氏不同寻常,她只当她许她进门,她对她会感恩戴德。毕竟,若不是她家老五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谁会同意娶她进门呢? 只怕只剩下做妾,或者是嫁给鳏夫了。 她原本想着借此来给她立规矩,她定会忍了所有的委屈,敬她这个婆婆。就比如方才,她明显是想摆她一道,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噎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是娶了儿媳妇了,还是娶了个姑奶奶?” 二老太太气的都把手中的佛珠给摔了。 不出半个是时辰,郭氏撂了二老太太脸面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永安侯府。 萧氏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有点儿对郭氏另眼相待了。 二老太太要给老五续弦一事,萧氏本不怎么关心,可没想到郭氏竟然如此有趣,这日后可有的乐呵了。 “娘,你不知道,今个儿珍姐儿找我来玩,神采奕奕的。说有郭氏这继母,淳姨娘终于是放下心了。” 淳姨娘的心思是很好理解的,原先郭氏未入门她摸不准她的品性,可不急巴巴的想得了五老爷的恩宠。可自打五老爷腿落了残之后,二老太太险些就把她给卖到勾栏去,她哪里还敢在在五老爷面前晃悠。可不就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可郭氏入门第一日就如此强势的不给二老太太面子,可见是个通透的,是个有气性的。如此一个当家太太,那定更不屑于为难庶女了。因此,淳姨娘这心终于是放在了肚子里。她只要默默的呆在这后院,不惹事,太太肯定不会为难她的,更不会拿珍姐儿的婚事拿捏她。 这一点,淳姨娘是真的感谢二老太太的,她入府这么多年,从不觉着二老太太做对过什么事儿,可郭氏入门显然是再对不过了。 阖府上下的人可是头一回见二老太太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没一个站在二老太太那边,大家只觉着,三房离开西府之后,这西府若是有郭氏这么一个当家太太,也是不错的。 屋子里暖烘烘的,萧氏听周锦朝这么一说,笑着递给她一个玫瑰酥,“二老太太这次若再拎不清,以后生的气只怕会更多。” “哦,对了,朝儿,你近几日听到你六妹妹那边的动静没?” 周锦朝摇摇头:“朝儿也觉着诧异极了,依着二老太太的性子,董姨娘只需哭一哭,定会急急的就把妙姐儿给放出来了。可听那边的嬷嬷说,六妹妹每日都还在诵经。” 说着,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喃喃道:“难道二老太太再打别的什么主意?” 可还没来得及摸清楚二老太太的心思,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圣上派禁军把东宫妃封起来了。 一时间,永安侯府上上下下心里各有心思。 大太太孟氏虽然严禁底下的奴才乱嚼舌根,甚至是发话,若谁敢不守规矩,顶着永安侯府的名头在外面耀武扬威,就别怪她直接把人给发卖了。 可不管怎么,孟氏眼中那种隐隐的兴奋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周锦朝还听人说,当宫里传出这消息时,孟氏正在窗前逗鸟,当时她整个人几乎是喜极而泣。 若不是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扶着她进了屋,只怕这事儿更有的传。 东宫被封,萧氏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她虽说不怎么了解朝堂之事,可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也因为这个,她有些觉着忐忑,圣上这次难道真的存了废太子的心了? 可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那永安侯府岂不是在风头浪尖上了。 可不管怎么,以太子和恪王如今的水深火热,她也只能够往好处去想。 “娘,爹爹有没有和您说,圣上为什么会把东宫给封了?” 不怪周锦朝强烈的好奇心,她只是觉着大太太太乐观了,太子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废? “听说圣上这几日身子微恙,太子虽日日侍奉汤药,夜里却仍然是夜夜笙歌。圣上骂他不是纯孝之人,还说太子早就存了心思盼着他去了,好早日荣登大宝。” 周锦朝听了这一句,差点直接骂太子脑子进水了。 圣上垂暮之年,正是猜忌最深的时候,他这种做法,圣上不动怒才怪。 因为东宫被封这事,萧氏突地就提了心。她私底下甚至是暗暗感慨过,朝若若是能够再大些就好了,早早长大,早日的婚嫁。即便是到时候恪王败了,连累了永安侯府,也不至于罪及出嫁女的。 可也因为这个原因,萧氏更不知道到底哪家的少爷合适了。若嫁入高门,若永安侯府没出事,恪王真的有一日荣登大宝,那自然没人敢给朝儿没脸。可她怕的就是那万一,永安侯府这娘家若倒了,被问了罪,只怕是现在有多荣宠以后朝儿就有多难过。 京城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也有因此怕被连累而直接把人给沉塘的。 萧氏越想越觉着得高门不是个好法子,可低嫁,她又觉着委屈了她的朝儿。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后悔撮合嫣姐儿和娘家那门婚事了,其实细细想想,父亲自诩清流,从不涉及党、争,加之父亲桃李满天下,在文人墨客间可谓有极强的影响力。到时候,定能够庇佑朝儿的。 看萧氏脸上的忧愁,周锦朝忍不住道:“娘,你在想什么呢?” 萧氏伸手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感慨道:“娘只是盼着朝儿能够快快长大。”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周锦朝却是懂了。 萧氏这般正惆怅着呢,却接到了昔日好姐妹孔氏的帖子。这孔氏如今是甄亲王继妃,平日里逢年过节的,萧氏都会派人送了礼去,从不会是失了分寸,可也不会让人觉着她舔着脸皮想去套近乎。 闺阁之时再亲密,这嫁做人妇,情分自然也就淡了。没想到,这老王妃的八十岁寿辰,孔氏竟然给她下了帖子。 这真是让她惊喜至极。 细细琢磨着,孔氏比她出嫁的要早,膝下似乎有三个儿子,若是朝儿能够…… 不怪萧氏往这方面想,甄亲王可是铁帽子亲王,如今已经是历经几朝了,可谓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可甄亲王府却从不涉及党、争,儿孙辈中也皆是领着俸禄过着闲散日子。虽说如今定不比之前显赫,可也因为这样,萧氏觉着若是朝儿的婚事上能和甄亲王府邸结亲,是最好不过的。 这晚,萧氏便把这事儿说给了周世安听。 虽说朝儿如今年纪还小,可时下连娃娃亲都有呢,只要朝儿能够得了甄亲王府的眼,其他都不是问题。 周世安沉默良久,缓缓道:“听说老甄亲王养了一些戏子,日日的饮酒作、乐,有这样的长辈,孙辈们就怕也是顽劣之人。” ☆、第59章 沾光 无论眼前行事如何紧张,作为一个侯门娇女周锦朝这几日都被萧氏拽着不停的试衣服,试首饰。 “朝儿,娘觉着这件月白色牡丹纹饰比甲更好一些,你的意思呢?” 周锦朝笑着偎依在她怀里,“哪件都好了,朝儿又不是没有陪娘亲参加过寿宴,那次贤妃娘娘生辰,朝儿也没失了分寸,不是?” 萧氏宠溺的摸摸她的脸颊,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可这心情哪里能够一样,贤妃娘娘生辰说穿了就是去给淑姐儿当陪衬的,可甄亲王府老王妃寿宴,她是存着别的心思的。 她想把这些说给朝儿听,可她又怕说了之后朝儿过分拘谨,倒是弄巧成拙了。 可这样的欲言又止周锦朝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她身上没有原主多少的记忆,她不确定上一世,原主是否和甄亲王府的哪位公子谈婚论嫁过。 想到甄亲王府,周锦朝不得不说萧氏是个聪明人。仔细瞅瞅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又有哪一个比甄亲王府合适呢? 可她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娘亲做了最坏的打算,想让她能够全身而退。她理解娘亲的苦心,可素未谋面之人,就堵她能得了老王妃的眼就暗中定了这桩婚事,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可她又想要避开卫翊。想到上一世原主自缢身亡,她就忍不住的心悸。 三皇子上位她觉着这是注定的,而这一次他会对永安侯府手下留情吗?她真的猜不透。 可她若是能够和甄亲王府有了婚约,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尽力的保护着娘亲。可两个哥哥,该怎么办呢?身为永安侯府的成年男子,是不可能不被问罪的。 这么一想,周锦朝又觉着其实甄亲王府也不是两全之策。 看周锦朝静默着没有说话,萧氏再一次感慨自己这宝贝女儿真的是太通透了。 犹豫了下,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朝儿,娘亲知道你这孩子自小就比别人心思成熟。娘也不瞒着你了,如今朝中这局势,表面上看现在是恪王意气风发,可储位之争,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自己赢了呢?” “你两个哥哥,娘亲即便是有心,也无力给他们谋后路。可你是女孩子,若是能够提前订了婚约,到时候总能够让娘心里宽慰一些。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看你大伯母那般得意,可她越得意,我这心里却越慌的很。储位之争一步错,步步错。娘亲不得不提前替你考虑一番。” “如今甄亲王府的继妃孔氏闺阁时和娘亲很是要好,这些年虽然没往常亲厚,可到底情分是不一样的。若她肯帮衬,也算是能够让娘亲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因为这些话,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周锦朝紧紧抓着萧氏的手,哽咽道:“娘亲,一切都是命数。若真到了那一日,永安侯府真的出了什么事,您又如何让女儿独自面对那残忍的一幕。” 萧氏笑着摇摇头,眼中含泪:“不,朝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娘都需要你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幸福的。” 说着,萧氏暗暗叹息一声:“娘这几日总在想,若是圣上没把淑姐儿指给恪王,那定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人都说,我们永安侯府几房都沾了大房的光,可这种光,娘亲宁愿没有。起码这日子过得踏实。” “娘亲甚至有些后悔,嫣姐儿那桩婚事,若你能够嫁哪一个表哥,到时候有你外祖母在,有你舅舅疼惜,定比任何的出路都强。可嫣姐儿这边已经差不多说定了,娘亲做不出那等不善之事。” 周锦朝微微一愣,还真没有想到萧氏竟然会有这般的想法。 可更是让她前所未有的体会到娘亲的用心良苦。 “娘亲,韩嬷嬷不常说朝儿运气很好,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多事情顺其自然即可。” 听着这话,萧氏微微一笑,“你啊,竟说这孩子气的话。娘亲倒是想顺其自然了,可如何能够真的不管不顾。” “等你日后当了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知道了,这心啊是永远都操不完的。” 甄亲王府给萧氏下请帖的事儿让秋姨娘说不出自己到底心里是什么滋味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盼着五小姐能够得了甄亲王府的眼,她这人安安分分这么多年,可人却特别的敏、感,她就怕太太心里面有了什么计较,致使嫣姐儿和萧家的婚事生了什么变数。 毕竟,在她看来,嫣姐儿这门婚事是极好的。而这门极好的婚事不正是太太想为五小姐所谋吗? 永安侯府现在在风头浪尖上,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会和萧氏一般急着为五小姐谋后路。 见秋姨娘紧锁眉头,一旁正做着香囊的周锦淑诧异道:“姨娘,这几日你怎么总是叹气,如今东宫那般局势,大太太高兴成那样,整个永安侯府也都一片喜庆,你怎么反倒是瞧着像是有心事一般?” 秋姨娘看了看周锦嫣,忍不住感慨着,她的嫣姐儿温婉,大度,从容,可唯独就是想问题总想不了那么深。 这些年太太待她极好,处处为她谋划,也难怪她没有和别的庶女一般,惶恐,敏、感。 可这样的性子,她总觉着有时候会吃亏。这不,迟疑了下,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嫣儿,这几日你去给太太请安,太太神色可好?” 周锦嫣皱皱眉,有些诧异为什么秋姨娘会这么问。 “还和以前一样啊,不过听韩嬷嬷说,太太这几日睡觉不怎么安稳,这不女儿就思寻着给太太做个安神香囊。” 闻言,秋姨娘神色微凝,半晌之后,缓缓开口道:“嫣儿,那你可知道甄亲王府老王妃寿辰那日,太太准备带五小姐去?哦,对了,太太还特意给五小姐做了新衣。” 周锦嫣噗嗤一笑:“姨娘,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心里不舒服吧。” 可话音刚落,她却突地又觉着不会是这样,她最了解姨娘的,姨娘断然不会因为太太只带朝姐儿去参加甄亲王老王妃的寿宴而心理不平衡。 秋姨娘的视线在周锦嫣身上下打量几下,才又开口道:“自打东宫被封之后,整个永安侯府都沾沾自喜。可我敢说,太太却是芒刺在背。姨娘是个内宅妇人,这些年又依仗着太太生活,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即便是这样,娘也知道,储位之争有多么凶险。永安侯府现在看着是显赫,是前所未有的荣宠,可毁灭也只是在旦夕之间。” 秋姨娘的话让周锦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若说之前她还只是倾听秋姨娘说,那么这会儿,她终于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太太这般重视甄亲王府老王妃的寿辰,是想替朝姐儿早点把婚事给相定了。 而太太之所以会把目标放在甄亲王府,无疑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 周锦嫣不是愚钝之人,一下子就摸准了问题的关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朝姐儿是太太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太太想给她的不只是一个庇身之所,而是赌她一辈子的幸福。 可不管怎么想,没有哪一家比太太的娘家萧府更加妥当。萧家是书香门第,朝姐儿又自小得萧家老太太的宠爱,萧家那几个舅舅也同样把朝姐儿当做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疼爱。若朝姐儿能够嫁回萧家,那太太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忧心的。 而现在,她生生的把这机会给抢走了。 周锦淑突地不敢再想了,她不知道这几日自己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太太看她的目光会不会有一些的挣扎。 见女儿苍白的脸色,秋姨娘知道她想明白了。 “姨娘,太太慈善,肯定不忍心我受这样的委屈的。其实除了初时之时的慌乱之外,细细想想太太这些年对我的好,若朝姐儿真的没被甄亲王府看中,那我也该主动回了和萧府的婚约。太太这些年待我不薄,我不能够因为自己,而让朝儿没有退路。” 秋姨娘嗖的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休得胡说!人各有命数,你顾及了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能够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五小姐,那姨娘也断然不同意。” “你感恩太太这些年对你的怜惜,姨娘如何不是。可相比五小姐,姨娘更不能看着你断了自己的后路。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这些年隐忍不就是为了让你婚嫁好一些,你若是生了什么意外,还让姨娘怎么活。” 想到未来的困境,秋姨娘额头都忍不住冒了冷汗出来:“嫣儿,姨娘知道你识大体,可你也得为姨娘想一想,不是吗?” ☆、第60章 宁安郡主 三皇子府 “主子,明日甄亲王府老王妃寿辰,您过去吗?” 卫翊转着手中的白玉石球,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异色。 魏亭纳闷的觑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了,主子这样的沉默,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了,反正甄亲王府一直都不涉及储位之争,莫说主子了,就是东宫那位还有如今意气风发的恪王,也都没想过往甄亲王身上打主意。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听说永安侯府三太太准备带五小姐去参加寿宴。那萧氏和甄亲王继妃孔氏有交情,若萧氏有意借此来让五小姐投了甄亲王府老王妃的眼,可不就坏了? 作为主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他这些日子总算是琢磨出来了,主子对永安侯府五小姐,不像是偶尔的逗乐那么简单。 卫翊垂着眼睑,思绪不由的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恪王没这么早就得势,太子也没这可快就被幽禁,所以说,他是在周锦朝及笄之后,一次贵妃娘娘的生辰宴,贵妃娘娘见朝儿格外的乖巧又温婉,做主把她指给他做继妃的。 对于这样的指婚,他并不反对,毕竟他大她那么多。他还记得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在贵妃娘娘生辰宴几个月之前的一次秋猎中,恰巧她也随着永安侯府的世子爷去看热闹,恰巧一只小兔子从朝儿身边窜过,甄亲王府世子爷甄池自恃自己技艺精湛,嗖的一声箭就这么射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时他恰巧路过,想都没想就把她提溜在了自己的坐骑上。哪知没换来她一句谢谢,却是恼羞成怒的狠狠的瞪着他。 “快放我下来!” 可以说这样的挣扎让他微微蹙了蹙眉,可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心。要知道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云氏又是被他亲自射死,京城好多贵女见了他就和见了鬼一般。可眼前的周锦朝虽然在挣扎,那也只是单纯的觉着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有些不好,眼神中并未有对他任何的畏惧之心。 也因为这样的感知,他那个时候微微有些晃神,可下一瞬,他只觉手背一痛,这小丫头竟然不怕死的咬了他。而且是丝毫都没有口下留情,手背上都留下了她的齿痕。 从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给他这样的触动,从没觉着一个女人能够这么有趣。 就是重活一世,他都忍不住去看自己的手背,虽然上面干干净净的,可他总还是记得她当初留下的那些痕迹。 他从未想过这一世会有什么变数,他觉着只要自己等她长大就可以了。可现在,萧氏竟然存了和甄亲王府联姻的心思。 这一点,他是真的没料到。 甄亲王世子,哼,真是可笑。他的人他也敢染指! 看着主子身上陡然散发出的浓重的杀、气,魏亭再一次感慨自己方才根本就是瞎着急嘛,有关五小姐的事情,主子哪里可能坐得住。 因为是甄亲王府老王妃的寿辰,是以淑姐儿也收到了帖子。 自打淑姐儿大婚之后,除了回门那日,这还是周锦朝第一次见她。 “大姐姐,朝儿怎么看你好像是胖了。” 周锦朝当然知道胖是女人话题的大忌,她只是有些怀疑,大姐姐是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了。 果然淑姐儿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满目的幸福,她亲昵的摸摸周锦朝的头,笑道:“你这小丫头,眼睛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一旁的萧氏也十分替她感动欣喜,只听她关切道:“这月子尚浅,可得好生注意着。吃的,喝的,还有平日里用的东西,更是得慎之又慎。” 听萧氏这么说,淑姐儿倒是有几分惭愧了。 她有身孕的消息她只偷偷递消息给了大太太,如今这风头浪尖上,她总不想太张扬。她以为,萧氏多少会怪她竟然还瞒着她,可眼前的萧氏却丁点儿都没有介意,还如此关心她。 “三婶的叮嘱淑儿一定会谨记在心的。” 说着,她看来一眼一旁的周锦朝,和萧氏低语道:“三婶,朝儿这孩子聪明伶俐,人又讨喜,定会被长辈喜欢的。” 淑姐儿是知道萧氏的心思的,她并不觉着有什么,毕竟没到最后一刻谁不提着心呢。 其实她更是如此,也因为这样,她愈发要求府邸上上下下的人谨言慎行,切莫让人觉着张狂。 淑姐儿如今是恪王妃,自然是被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初始的寒暄之后,甄亲王继妃孔氏便拉了萧氏的手,坐在一旁絮叨起来。 远远瞧着,真如当初尚在闺阁之中一般亲密。 萧氏也颇有些感慨,“孔姐姐,这多年未见,孔姐姐竟还和当初那般美。” 这倒不是奉承的话,甄亲王府日子过得逍遥,这满京城谁不知道。 孔氏笑着睨她一眼:“你惯会哄我开心。” 说着,看着一旁满是灵气的周锦朝,忍不住开口道:“这便是朝儿吧,和你小时候那可是一模一样。” 被孔氏点名的周锦朝恭敬的想她行礼问安。 见她如此乖巧,孔氏是越看越喜欢。 却在这时,只见远处一抹红色身影,晃神的功夫,宁安郡主已经亲昵的埋在了孔氏怀里。 “母妃,宁儿听说三哥哥今个儿会来,宁儿想去外面接三哥哥,好不好嘛?” 闻言,孔氏再一次忍不住满头黑线,你说这真是邪门了,宁儿她自小就宠在手心,就是皇太后也喜欢的紧,经常会接她入宫小住些日子。或许也因为这样吧,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 这侯门贵族的女孩子没几个能和她玩到一起的,倒是三皇子卫翊,她每次都像个小跟屁虫似得。 她是没指望她这混世小魔王能够变成贞静温婉的闺中女子,可总还是觉着她这样顽劣实在是不像话。 “你三哥哥此番来是给你祖母拜寿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宁安郡主努努嘴:“母妃,宁儿肯定不会闯祸的。” 说着,她的眼睛贼溜溜的转了转,看向一旁的周锦朝道:“母妃若是不信,就让朝妹妹陪我去迎三哥哥,好不好?” 孔氏倒不记得她怎么就和朝儿认识了,刚想开口问,就听宁安郡主道:“母妃忘了,上次太子妃姐姐弄的赏花宴,朝妹妹也去了的。” “我还和朝妹妹逛后花园来呢。” 听着她这句话,正喝着水的周锦朝险些没被直接呛住。 什么叫做逛后花园啊,她怎么不记得两人交情那么好啊! 既然宁安郡主已经这么说了,孔氏再拦着也不好。何况,她看女儿和朝姐儿如此亲近,不由得就想到了她和萧氏小的时候。 “好,好,我应了还不成。只是你可记住了,不可在你三哥哥面前淘气。” 话才说完,宁安郡主早已经按捺不住的直接拉了周锦朝的手往外跑出去了。 对于这位宁安郡主,其实那日从东宫回来之后,她听说了她不少趣事。宁安郡主被甄亲王府所有人宠着,这并不稀奇。让她诧异的是,宁安郡主从小就喜欢骑马,还格外爱戎装。 之前她只以为她性子就是如此。可今个儿看她如此急匆匆的想来迎三皇子,她不免有些揣摩到些小女孩的心思。 很显然,宁安郡主心里卫翊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面人,相反是她心中的英雄。 或许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心里就住了这么一个大哥哥,想要快快长大,陪在他身边了吧。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周锦朝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可宁安郡主哪里容得她停下,直接就拽了她往门外走去。 “郡主,你慢点儿,我都要快喘不过气儿来了。”其实情况也没周锦朝说的这么严重,她只是不想随她去迎三皇子,那场面怎么想怎么觉着别扭。 见她气喘吁吁的,宁安郡主这才发觉自己走得的确是快了些,毕竟她这体力,一般人是比不上的。 她每每让府邸的丫鬟小厮陪她玩,最终都会把这些人累的趴下。 “你啊,真该多锻炼了。娇滴滴的,一点儿都不好玩。” 宁安郡主这么说,可见其实是有些喜欢周锦朝的。否则,若是那种不入她眼的贵小姐,她是一个字都不屑于多说的。 周锦朝抬眸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朝她这边缓缓走来。 下意识的,她猛的低垂了头。 见卫翊来了,宁安郡主哪里还管的了她,惊喜的就朝卫翊跑去:“三哥哥,你上次答应宁儿要陪宁儿去骑马的,你是小狗,说话不算话。” 对于这小跟屁虫,卫翊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不过她虽然骄纵一些,却比京城那些毫无性格的贵女们入眼多了。 他什么都没说,似笑非笑的看着一旁努力想缩在龟壳中的周锦朝。 见状,宁安郡主急道:“三哥哥,我这次可没欺负人。是她体力太不好了。要不这么吧,三哥哥,下次你教导我和朝妹妹一块骑马吧。” 这当然是借口了,宁安郡主的骑术已经是极好了。她这么说,还不就是想多霸着某人一些。 周锦朝怎么都没想到,宁安郡主竟然还有这么一招。 她险些就给晕厥过去。 这厢正犹豫着该如何婉拒,却见卫翊嘴角挂着笑,意味深长道:“也好。” ☆、第61章 君臣 这日从甄亲王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 萧氏从一离开甄王府神色就像是有什么心事似得,马车上也恍恍惚惚的。 难道和甄亲王府接亲的事情那边并未有任何的意思?周锦朝不由得心底琢磨着。 今个儿折腾这么久,萧氏早已经有些疲乏了,母女俩一起简单的用了晚膳之后,萧氏便打发周锦朝回去了。 一旁的韩嬷嬷看主子眉宇间的惆怅,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可是这里面还有什么计较?” 萧氏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羊脂玉镯子,喃喃道:“我看孔姐姐挺喜欢朝儿的,就连给老王妃拜寿的时候,老王妃都特意赏了朝儿。可中途的时候,孔姐姐身旁的嬷嬷来了,在孔姐姐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孔姐姐明显脸色变了变。这不,走之前也没能有个准话。” “不过我估摸着,此事大概是不成了。” 韩嬷嬷闻言,也有不小的惊讶。 “主子,左右五小姐还小,说不准还能够瞅着比这更好的婚事呢。” 萧氏点点头,也只能够这么宽慰自己了。原本这事儿也不能着急。 深深吸一口气之后,萧氏看了一眼窗外,就准备安寝了。 可才准备站起身,就见周世安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老爷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世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里侍奉的丫鬟。 顷刻间的功夫,屋里就只剩下了他和萧氏。 这些年,萧氏哪里见过他这般神色凝重,忙紧张的看着他。 见萧氏不明所以的着急的样子,周世安这才坐下,可说出来的话却仍然是把萧氏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我方才才从老太爷书房过来,说是一个时辰前,有人往宫里送了密信,白纸黑字的写着太子殿下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行皆因为中了巫蛊之术。” “圣上震怒,派身边的近侍张公公往东宫彻查。可此事即便不查,所有的矛头都已经指向了恪王。圣上废太子的心思本就难以揣摩,可恪王的党羽这些日子上了不少弹劾太子的折子,虽没有言明要让圣上废太子,可落在圣上眼中,怎么可能不引圣上猜忌。” “宫中有不少皇子联名要给太子求情,可却被恪王暗中给阻拦了,这原本也可大可小,可今个儿这事儿一出,恪王真的不妙啊。” 萧氏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她觉着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上了,“那可怎么办?这,这会连累到我们永安侯府吗?” 周世安暗暗叹息一声,他觉着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半晌之后,他缓缓道:“谁知道呢,圣上猜忌心本就重,即便这次恪王能够顺利脱险,也和圣上离了心了。可永安侯府已经是恪王的岳家,即便有心抽手,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这天下,不落入太子殿下手中,那便只可能是恪王,还会有别的人选吗?可这次恪王若是败了,很难起复的。等太子登基之后,首遭劫难的就是恪王,接下来,就是我们永安侯府了。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逃不掉的。” 萧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此刻她真的是五味陈杂。 想到今个儿甄亲王老王妃寿辰上孔氏的变化,她突地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若恪王这次落了下陈,甄亲王府又怎么可能跟他们结亲。太子脾性暴躁,又易怒,到时候若真的迁怒到了甄亲王府,即便他是铁帽子亲王,可太子若有心刁难,也很麻烦的。 萧氏的心里从未有过这么乱过,她慕的恍惚过来,在淑姐儿成了恪王妃的那日起,在圣上指婚的那一瞬间,永安侯府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这可该怎么办呢? 这边,周锦朝是翌日才得到消息的。 “主子,听说大太太昨个儿躲在屋里哭了一夜呢。你说,这可怎么是好?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大小姐才有了身孕,真是太可怜了。” 见身边侍奉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周锦朝不由得有些感慨。此刻她所感受的氛围,想必只是上一世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吧。 看着桌上的紫砂茶壶,周锦朝的思绪不由得飘得好远。 恪王不会这么容易就倒,如今就乱了阵脚,还太早了。 她觉着当初圣上指婚,其实就早已经料到了永安侯府会有这一日,可见,在这位掌权者手中,这些世家不过是为他实现平衡之术罢了。 别人都说永安侯府成了恪王的岳家,就是皇亲国戚了。恪王又一日比一日风光,以后永安侯府更是要得意。可仔细看看,这里面的胆战心惊,可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 因为有那个噩梦,周锦朝知道永安侯府最终的结局,也知道那个荣登大宝的人是谁。可因为没有原主全部的记忆,她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就好比隔着重重迷雾,她即便是竭力的想看清雾后的每一幕,想要避免上一世的悲剧,也是毫无施展之力。 周锦朝原先准备让院子里的额丫鬟去打探打探外面的消息,可这根本不需要打探,这日还不过晌午,恪王被圈禁在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永安侯府。 圈禁?!对于这两个字周锦朝一点儿都不陌生。可却把永安侯府上上下下给吓坏了。 “你大伯母听说直接就病倒了,只可怜了你大姐姐,刚怀了身孕就遇到这种事儿,想必也被吓坏了。这月子尚浅,胎儿本就不稳,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损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几乎是毫无准备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用说,大太太孟氏心里有多苦了。 就连宫里的贤妃娘娘,听说都脱簪请罪了。 “我原先就觉着少和皇家招惹的好,可你大伯母野心那么大,宫里又有贤妃娘娘在,她怎么肯让淑姐儿嫁给寻常的功勋贵族。可如今这样,还不如趁早就别起那样的心思。哎,真不知道这日后可怎么办。” 看着萧氏,周锦朝很理解她如今的忐忑。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可因为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反倒是没有预想中那么恐惧了。 周锦朝微微笑了笑,宽慰她道:“圣上仁慈,虽说是圈禁,可恪王只是被拘在府邸。等什么时候圣上的火气过去了,一切就多好了。毕竟是圣上的儿子,圣上又怎么可能真的下狠手。” 萧氏拍拍她的手,暗暗叹息一声:“现在也只能够这么想了。你父亲说,圣上或许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念头,只是已到垂暮之年,对太子生了忌惮罢了。诸位皇子中,唯有太子由他亲自教导长大,怎么可能说舍弃就舍弃。” 说着,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娘如今只能求菩萨保佑,我们永安侯府能够平安无事。若诸位皇子中能够出一个卧虎藏龙之人,最终得以荣登大宝,那该多好。最起码不会向太子一样,把永安侯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永安侯府的人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整整六个月之后,恪王才终于得以自由。可明显的,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而太子殿下,听说在御前愈发谦恭了。可又听说,私底下他性子却变得更古怪,经常因为一件小事就杖毙贴身的奴才。 让众人诧异的是,这次风、波中,良妃娘娘所生的四皇子卫陌,突地得了圣上器重。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有意把宁安郡主指给他。 一下子,一直默默无闻的四皇子突地被推到了众人的视线中。四皇子的生母是良嫔娘娘,之前不过是宫里卑微的宫女,偶得圣上临、幸,又因为有了身孕,才得以侍奉在圣上跟前。 宫里诸位贵主,良嫔娘娘绝对是最尴尬的存在。 可现在,偏偏是她的儿子,得了圣上的青睐,这如何不让人心里梗的慌。 何况,大家都难以想通,圣上到底看中了四皇子那点。难道就因为他温婉尔雅,会做人? 可任由大家再怎么奇怪,四皇子不仅仅是节节高升,良嫔娘娘还升了妃位,当真是好不得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和大太太孟氏的失意郁闷相比,萧氏却觉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奢求别的,只希望日子能够平平静静的,就足以。 甄亲王府 宁安郡主几乎是摔了一地的东西。她不知道了,为什么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皇伯父竟然一点都不顾及她的心思,愣要把她指给四哥哥。 四哥哥温文尔雅,是很好。可她心里唯有三哥哥一人。 她知道京城好多贵女不喜欢三哥哥舞蹈弄棒的,不喜欢他整日冷着一张脸,可她就是觉着三哥哥浑身都好。 “娘亲,宁儿不想嫁,宁儿还这么小,宁儿这就去求祖母。” “糊涂东西!这岂能容你胡闹!” 孔氏也伤心的很,可她如何不知道,圣上这意思,根本就是倒了一个恪王,又刻意的扶持一个四皇子。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诸位皇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第62章 别无选择 大太太孟氏看着嬷嬷拿上来的汤药,是半点儿都没力气吃下去了。 陆嬷嬷扶着她坐起身,又在背后垫了一个引枕,缓声劝道:“主子,这都几个月了,您一直都这副样子,郎中也说了,多少得吃些东西身子才有力气。” 谁知,孟氏听了这话,顿时眼圈就红了。 恪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几乎是把她给逼疯了。如今虽然一切都平静了,可她这心里还是慌的很。 这次的事情圣上都没查出什么把柄就把恪王给圈禁了,可见在圣上心里,就是再怎么器重恪王,他心中最中意的还是太子殿下。经此一事,听说恪王整日喝的酩酊大醉,之前所有的斗志竟是都没有了。 原以为她们永安侯府出了个恪王妃,恪王又日渐荣宠,他们也能够跟着沾点光。可现在看看,这条路哪里是这么好走的。在皇权面前,你平日里的荣宠就是再多,可只需要圣上一个眼神,一切就都化为灰烬。 孟氏知道,这次的事情对恪王的打击很大,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打击了。原来之前所有的恩宠都是假的,根本就是为了平衡太子殿下。 “太太,大小姐没几日就生产了,您若不放心,要不就看看?”陆嬷嬷知道孟氏的心病,是以才这么说。 可这样的想法都只是奢望了,如今这形势,她这番往恪王府走动,总归是不怎么好。 只可怜了她的淑儿,自小就是她最得意的女儿,她原先想着她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现在却是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皇家儿媳妇本就不好当,这几个月除了惊吓之外,妯娌间不定受了多少的白眼吧。 这么好的女儿,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偏偏她还无能为力。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当初姐姐说有意把淑儿指给恪王做王妃,她只觉着姐姐格外的抬爱她,觉着是淑儿的福分。哪里晓得,稍有不慎,会弄得如此难以收拾。 爵位,荣宠,一切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比不过平安二字。 三日之后,终于传来消息,说是淑姐儿生了个哥儿。只是因为早产,娘胎里么又受了折腾,御医说有早夭之相。 这事儿传到孟氏耳朵里,她再也管不了别的,就要往恪王府去。 还是大老太太思量的周到,让她把宁姐儿和周锦朝也带了去。 这几个孩子自小就姐妹情深,这次说些体己话,总比孟氏那般哭哭啼啼的好。 一行人到了恪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才到门口,就见侍奉在淑姐儿身边的姚嬷嬷迎了上前:“王妃早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太太,您随老奴往这边来。”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周锦淑的气色不是很好,可当她看到几乎是消瘦成纸人一般的大姐姐时,周锦朝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太太,我家主子这些日子几乎是什么都吃不下。圈禁这些天,虽说没克扣什么东西,可心里受了惊,主子哪里由得了自个儿。” “下人也都战战兢兢的,老奴就是说破嘴,却宽慰不了主子一二。” “方才奴婢侍奉主子吃了药,可才吃下,就给吐了。太太,您一定得好好宽慰宽慰主子,这若是一直这么郁结于心,可让哥儿怎么办。” 薄被中,周锦淑明显在沉睡中,孟氏跌跌撞撞的走上前,难掩激动的捉着她的手。 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周锦淑微微睁开了眼,看到面前的人是孟氏,她突地就哭了出来。 周锦朝和周锦宁一时间也是红了眼圈,屋里浓重的中药的气息,几乎是让她们呼吸都困难。可这些日子,大姐姐竟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过的。这得多难熬啊。 “儿啊,都怪娘亲,若当初娘亲没动那个心思,劝住了娘娘,兴许现在就……”大太太看着眼前消瘦到不成的周锦淑,只感觉眼前都昏昏沉沉的。 周锦淑终于是缓过气儿来,她暗暗叹息一声:“娘,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哪怕爷只当个闲散王爷,那也总比再这样战战兢兢的要好。” “可是……”说到这,周锦淑突地一阵哽咽,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微微顿了顿之后,她看向了一旁的周锦宁和周锦淑。 她强撑着嘴角的笑容,缓缓招了招手,哽咽的让她们上前。 “大姐姐……”周锦朝没忍住,直接就扑倒在了她的怀里。 周锦淑宠溺的看着她,喃喃道:“都是姐姐不好,把朝儿吓坏了吧。莫怕,莫怕。” 周锦朝微微抬眸,看着她,颤声道:“大姐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教导朝儿,说再大的困难都得挺过去吗?姐姐还说,自小就不喜欢药味,既然这样,那姐姐就赶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姐妹一起去逛庙会,一起去寺庙上香。” 饶是周锦淑心里再难过,此刻听到这么一番话,她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是啊,若是有机会,她还想和几个妹妹一起,像往日那般欢快。 又和两姐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周锦淑就让姚嬷嬷带她们下去吃茶了。不用想,大姐姐肯定还有贴心要和孟氏说。 见两人出去,周锦淑突地就跪在了孟氏面前,把孟氏都吓了一大跳。 “淑儿,你这是做什么?” 周锦淑浅浅的笑笑:“娘亲,女儿这次怕是真的不好了。这几日也全靠药掉着这口气。女儿不孝,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听着这些话,孟氏猛的站起身,质问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一旁的姚嬷嬷。 姚嬷嬷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瞬间就老泪纵横。 周锦淑轻笑出声:“娘亲,你别怪嬷嬷,都是我让她瞒着的。我这番情况,府邸又有诸位侧妃在,就怕有人吃里扒外,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现在是没力气和他们斗了,可我去了无所谓,我的陵哥儿可怎么办?” 说着,周锦淑突地就落下泪来。 孟氏这个时候怎么还可能什么端倪都瞅不出,她顿了顿,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淑儿,哪个女人动了胎气身子不虚,你也别往绝路上想,这兴许还有什么法子呢。” 熟料,周锦淑摇了摇头,重重的叹息一声:“娘,这整整七个月的时间,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撑不住了。我已经和王爷商量过了,就当是为了让我宽心,就让朝姐儿替代我,侍奉在王爷身旁。” 孟氏是真的愣住了,朝姐儿,这孩子过年之后不过十岁。这也太小了吧。 周锦淑苦涩的笑笑:“若是我还撑得过去,我怎么会丢下我那可怜的孩子。可我自个儿知道,我早已经被掏空了,迟早有那么一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别的什么都不怨,我只能够尽可能的替陵哥儿谋个出路。府邸诸位姐妹,宁姐儿和云姐儿虽说长朝姐儿几岁,可到底不如朝姐儿合我的心意。而且王爷也说了,经此一事,他会替我守孝两年,也能够让圣上对他降低些防备。” “朝姐儿这孩子别看平日里有些淘气,可关键时刻最是稳得住。而且人又不失凌厉,唯有她才有资格取代我。” 即便是再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孟氏此刻也明白淑姐儿的意思了。可她又觉着十分的尴尬。朝姐儿可是三太太的心肝宝贝,她怎么肯呢? 恪王妃,这表面上是风光,可经此圈禁一事,谁不想和恪王府脱的干干净净的。她太了解她那三弟妹了,她绝对不可能让朝姐儿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的。 周锦淑自然也想到了,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喃喃道:“我也是疼惜五妹妹的,可这次我只能对不起她了。此事,娘亲你只需要和祖父祖母商量,三婶或许会不同意,可若是祖母祖母把三叔的工作做好了,朝姐儿也只能够走这条路。” “我走了之后,我所有的嫁妆都是朝姐儿的,娘,我对不起朝姐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待她,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的待她,好吗?” 孟氏猛的把她搂在怀里,她早已经是浑身颤抖不已,“淑儿,你知道吗?娘多希望你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可娘知道,娘若是不答应,你会怨娘一辈子的。你放心,娘一定会办到的。哪怕是这辈子都欠你三婶的,娘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恪王府出来的时候,周锦朝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大伯母,您放心吧,大姐姐福运深厚,一定会没事的。” “朝儿已经想过了,明天往静安寺一趟,替大姐姐和陵哥儿祈福,佛祖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孟氏见她如此懂事,不由的想到了方才淑儿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暗暗叹息一声,亲昵的拍了拍周锦朝的手,“好孩子,你大姐姐若是知道你如此用心,她肯定会很欣慰的。” 见孟氏拉着她的手,周锦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要知道孟氏虽然平日里待她很好,可也鲜少会这般亲昵。 可她也没躲想,只以为是孟氏今个儿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失常的。 ☆、第63章 嘲讽 静安堂 大老太太手中的茶盏险些就落在地上,原就知道淑姐儿损了身子,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孟氏红着眼圈,哽咽的跪在地上,“母亲,淑儿这般,只当是她自己命不好。可陵哥儿呢?若不是挂念着陵哥儿,淑儿此刻怕早就撒手人寰了。虽说前些年三房和我们东府隔着远些,可淑儿和朝姐儿姐妹情分那是众人都看到的。淑儿就这么一个心愿,就请母亲成全她吧。若您这里不点头,淑儿即便是去了,也不会安息的。” 一旁的大老太爷暗暗叹息一声,对于自己这孙女儿,他也有些惋惜。可这个时候她打着主意,着实是让人难以抉择。 老三过继给西府这些年,他这当父亲的,一直都觉着心里愧对他们。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若是告诉他们要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去做续弦,这岂不真的寒了他们的心 可如今永安侯府是怎么都不可能和恪王府撇清了,若生了个姐儿,那倒不必要如此费心。可却是个哥儿,还是圣上的皇长孙,这真的是让他心里着实是犹豫不定。 恪王这次栽了大跟头,可朝堂动向,不到最后一刻谁有说得准呢? 而且这个时候若是他们保持缄默,没如了淑儿的意,恪王会如何做想。是否会和永安侯府离了心,觉着永安侯府不堪大用,还没怎么着就急着撇清自个儿。 大老太太见大老太爷这副神情,有些急道:“老头子,老三才回来不久,你该不会真的要……” 说着,她突地哭了出来:“我自小就疼爱淑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难受的很。可朝儿是三媳妇唯一的嫡女,自小就宠在手心,莫不说她不肯了,就是我也觉着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何况,朝儿才多小。这不是为难她吗?” 孟氏就知道大老太太最疼爱三房,可如今这节骨眼儿上,她真的是觉着委屈极了。 她也顾不了别的,猛磕了三个响头,几乎是歇斯底里道:“母亲,媳妇这些年从未求过母亲什么,这是媳妇第一次求您。照这形势,淑儿能再挨过一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了,您向来宠她,难道您就忍心看她不能瞑目吗?” “朝儿那般懂事,她会体谅淑儿的用心的。淑儿也交代了,她去了之后,她所有的嫁妆,都是朝儿的。就是我,我也会把朝儿当做自个儿的亲闺女对待,绝对不会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大老太太这个时候已经是老泪纵横了,她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去把老三叫来吧。” 最终还是大老太爷发话了。 大老太太眼皮子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老太爷。 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只见大老太爷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先看看老三的意思吧。” 这边,周世安得大老太爷召见,皱了皱眉。 萧氏看了看他,忍不住开口道:“这个时候,找你过去做什么?” 周世安摇摇头:“八成是恪王的事情吧。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听他如此说,萧氏也不好再问什么。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心慌慌的,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近段时间除了恪王被圈禁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大事了。 可下一瞬,她突地神色一变,是啊,她怎么忘记了,今个儿大太太带来宁姐儿和朝儿往恪王府去探望淑姐儿。 这才刚回来,老爷就被大老太爷叫了去。 这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劲儿。 她忙让人把周锦朝叫了来。 “娘亲,您这么急急的叫我来……” 周锦朝才开口,却被萧氏一把抓住了手,急切道:“朝儿,今个儿去见你大姐姐,你大姐姐气色可还好?” 想起淑姐儿,周锦朝就不由得有些伤感。 “大姐姐人消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的很。我们去的时候,是大姐姐身边侍奉的嬷嬷来迎我们进去的。” 萧氏眼皮一跳,突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进去的时候,你大姐姐在做什么呢?” 周锦朝有些纳闷的看着萧氏,一五一十道:“大姐姐正睡着呢,是大伯母上前在锦被中抓了她的手,她才醒来的。” 萧氏努力的想让自己不要那么慌乱,可此刻听到这样的话,她哪里能够不急。 淑姐儿身子弱到如此程度,这真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顿了顿之后,她带着韩嬷嬷就直冲冲的往静安院去了。 此时的静安院 周世安险些站不稳,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种格外凝重的气氛。 可再怎么,他也没想到大嫂竟然打朝儿的主意。 “三弟,就当是大嫂求你,大嫂跪在地上求你,好不好?” 周世安此刻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孟氏:“大嫂,此事非同小可,岂是我能够答应的。” “淑姐儿生了这样的意外,我也很痛心。可你不能够让朝儿往这个坑里面跳,这未免太自私了。我知道你疼淑姐儿,可朝儿也是我们捧在手心的,你如何能忍心让我们做这样的决定。” 孟氏知道周世安的性子,原本也没想着这么快他就松口。 “三弟,你虽做了西府这么多年的嗣子,可如今也回来了。淑姐儿和朝儿就如亲姐妹一般,这虽隔了房,可我相信朝姐儿是个好孩子,她若是知道她大姐姐这么为难,肯定会点头答应的。”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声厉喝,“就是她答应!我也不答应!” 萧氏就这么气呼呼的闯了进来。 看着孟氏一脸心虚的样子,萧氏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想让三爷松口。 她突地嗤笑一声,环视一周,视线最终又落在了孟氏身上:“大嫂,这些年你我妯娌间从未有过争执,我也一直尊敬你这个大嫂。可今个儿这事,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怎么有脸说出来?” “哦,对了,这么大的事你只让三爷一人来,你是笃定只要三爷松口了,这事儿就定了吗?” 萧氏是丁点儿都没给孟氏留面子。若不是因为大家是妯娌,她真想狠狠的扇她几巴掌,让她看看,她做的是不是人事。 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孟氏看着一脸愠怒的萧氏,哭泣道:“弟妹,我知道你疼惜朝儿,可就算是为了我们永安侯府,你难道真的能够袖手不管?” 萧氏几乎是被这样的歪理给气笑了。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叫做为了永安侯府,现在她恨不得永安侯府再不要招惹朝堂之事,她怎么可能把朝儿往火坑里推。 亏得孟氏还能舔、着脸面说这些违心的话,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见萧氏油盐不进,孟氏又把视线落在了周世安身上。 她缓缓站起身,步步逼近周世安,一字一顿道:“三弟,大嫂知道你一向都是最顾大局的。若不是淑儿身子骨不争气,我也不会舔、着脸面开这个口。可此事,淑儿已经和王爷商量过了,王爷也是答应的。” 这会儿萧氏算是听懂了,孟氏这表面是在求三爷答应,其实这里面不无威胁的意思。 她忍不住嘲讽的看着孟氏,咄咄逼人道:“大嫂这话是无论我们答不答应,朝儿都必须得嫁了?怎么,大嫂难不成再去贤妃娘娘那里哭一鼻子,让贤妃娘娘吹些枕旁风,把朝儿指给恪王?” 萧氏犀利的目光下,孟氏理了理她的衣襟,她已经是豁出去了,她哪里还顾得了别的,她只要想到淑姐儿时日无多,却唯有这么一个心愿,她就什么都想不了了。 就当是她对不起萧氏,对不起老三。 “这话我可没说,可三弟妹若非要这么理解,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萧氏笑笑,看着大老太太,突地跪在地上,沉声道:“既然大嫂如此相逼,那么我也唯有一句话,若想把朝儿拉去给恪王做续弦,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就让外面的人看看,大嫂是怎样一副玲珑心,为了逼迫三房的侄女给自家姑爷做继室,活活逼死了三房太太。” 萧氏如此倔强是孟氏早已经预料到的,看她此刻一步都不能退。 气氛一时间又变得格外的沉重起来。 “三弟妹,王爷懂得疼人,性子又好。再加上有淑儿的情分,对朝姐儿只有好的,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受丁点儿委屈的。朝儿又那般聪慧,这日子过得自然是如意。三弟妹不如问问朝儿的意思,可好?”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氏这几乎是挖坑让朝儿跳了。 朝儿如何说个不好。 孟氏当真是好盘算,到时候必定以孝道和姐妹情分来压朝儿。 “大嫂,做人不能懵了心,朝儿是我三房嫡出的闺女,可以却让她一个小孩子经受这些。你口口声声说朝儿会幸福,哦,不对,或许在你心里,朝儿还捡了便宜。可我告诉你,别说淑姐儿的嫁妆了,你纵然给再多的东西,我也不稀罕。” “我宁愿让她搅了头发直接去庵堂做姑子也绝对不会如了你的意。” ☆、第64章 归朝之日 静安堂那边那么大的动静,饶是萧氏不想让此事污了周锦朝的耳,隔日一大早此事也传到了她的耳中。 娘亲发了大脾气,而大太太却一丝的退让都没有,还有几分威逼的意思。 这不,周锦朝一大早往萧氏哪里去的时候,明显的感觉萧氏精神不济,大大的黑眼圈,一看昨个儿夜里定是一宿没睡。 “朝儿,你别怕,你大伯母盘算的再好,娘也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话虽这么说,可萧氏还是觉着委屈极了。素来她觉着淑姐儿是个不错的孩子,平日里也乐得见她和朝儿姐妹情深。可就是这样的她,突地就给了她这么当头一棒。萧氏这些年也算得上精明,这会儿又怎么能够让大房给她这样的难堪。这府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朝儿是她的眼珠子,她岂有松口的道理。 可看这形势,大太太那边似乎是打定主意了。萧氏真的气的想扇她几个耳光。你心疼你家淑姐儿不假,可一定要这么祸害人吗?你家淑姐儿是你的心头肉,那我的朝儿就活该你们这么作践? 就因为宫里有个贤妃娘娘?! 想到这,萧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有周锦朝在一旁宽慰,萧氏纵然再没有胃口,也多少是用了一些。 “娘亲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昨个儿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你爹爹撂了话,若他敢糊涂的点头,那么我和他也算是真的完了。” 对于爹爹,周锦朝倒没有太多的担心。虽说是个读书人难免有些迂腐。可爹爹自小疼爱她的紧,大太太如此行事已经是让爹爹凉了心了,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胡乱的点头。 在萧氏头痛至极的时候,卫翊这边也闻到了些风声。 好个恪王,要说之前兄弟两人虽说明面儿上没有什么过节,可此刻听着这消息,卫翊简直是如鲠在喉。 什么时候他的东西,也容得他来遐想了。要说这卫翊就是护短的很,他从未想过要这个时候把老大压的喘不过气儿来。可他竟敢染指他的东西,真真是其心可诛。 在宫里浮沉这么多年,又重生一世的卫翊是不会把恪王放在眼里的。可此刻他却是真的被激怒了。 “魏亭,贤妃和朝中重臣暗中信件来往一事,你说父皇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感觉呢?” 一边说着,卫翊一边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魏亭愣了愣,诧异道:“主子的意思,是准备这个时候出手?” “可您之前不是说,这张牌我们可以留到之后再用吗?” 卫翊噗嗤一笑,声音无比轻柔道:“我是想让老大再得意些日子的,可谁让他这么不自量力,竟然敢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既然这么爱惹是生非,那么,就怪不得我了。” 魏亭这会儿是终于明白了,王爷真是被踩到痛处了。可既然王爷这么喜欢永安侯府五小姐,为什么不赶快让圣上指婚呢?之前永安侯府的三太太还有意和甄亲王府结亲,这才多久,又出了个恪王,哎呀,五小姐要不要这么招蜂引蝶啊。这若不赶快定了婚约,他岂不是还得为这事儿不停的跑腿。 主要还有王爷,他难道就不怕小主子中途被人劫了去啊。 似是知道魏亭的脑回路一般,卫翊唇角微微勾起,喃喃道:“急什么,小丫头还小,就让她再玩几年吧。” 永寿宫 贤妃懒懒的靠在引枕上,玩弄着手上长长的护甲套,半晌之后,她幽幽道:“那五丫头本宫也是见过的,是讨喜的很。可才多大点儿孩子,更别说要为周氏守孝两年了。堂堂一个王爷,竟然有了这样的应允,这不是让人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吗?当真是糊涂的很。” 听着主子那不耐烦的语气,一旁的高嬷嬷压低声音道:“该是顾虑到哥儿吧,否则,王妃也不会做这番打算。为母则强,这临了了总该强撑一口气想有人能够护着哥儿。” 贤妃摇了摇头,突地有些愠怒道:“她心急本宫不怪她。可这也太孩子气了。她若真的去了,自然有圣上指婚,本宫这个时候为了这点儿小事去求圣上,难免圣上不会多想。这件事情啊,本宫越是不掺和,越是能够少惹圣上猜忌。她倒好,偏偏给本宫找麻烦。” 贤妃其实不无道理,这次恪王的事情让她几乎是颜面尽失。她这蛰伏些日子,这个时候就又出去蹦跶,当她是傻子啊。 顿了顿之后,她又开口道:“何况御医不也说了,那孩子有早夭之相。这养大养不大还另说呢。” 贤妃不是不疼那个孩子,可宫里浮浮沉沉这多年,他是知道的,圣上是最见不得孩子病怏怏的了。早些年,圣上夭折了几个皇子,这几乎是圣上的心病。所以说啊,淑姐儿那皇长孙,到现在圣上都没亲自赐名。可见,并不讨圣上的喜。 为了这么一个已经失了圣心的孩子,贤妃觉着自己犯不着跑到圣上面前去惹他心烦。 见主子如此默然,高嬷嬷低头沉吟片刻,也觉着甚是有理。 从这点来看,孟氏真的不如自家主子聪慧,否则,为什么如今主子位列四妃之一,又生了恪王,而孟氏只是永安侯府的大太太呢。 高嬷嬷正想奉承几句,却听外面一阵乱哄哄的,正想出去喝斥几句,却见圣上身边的近侍高公公来了。 贤妃微微皱眉,还和之前一样寒暄道:“公公亲自来,可是圣上要召见本宫?” 哪知,张公公根本就没往日的寒暄,尖着嗓子直接道:“孟氏听旨!” 贤妃立即觉着有些不对劲,可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听张公公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妃暗中与朝臣私、通信笺,结党营私,弄权后宫,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朕念其于嗣有功,今褫夺其封号,贬为贤嫔。” “臣妾冤枉!”贤妃下意识的就要喊冤,可张公公的眼神中却满是嘲讽之色。 “本宫要见圣上,本宫氏被冤枉的。” 见她仍然在垂死挣扎,张公公嗤笑一声,冷冷道:“贤嫔娘娘,圣上是最讨厌后宫玩弄权术的,圣上没让大理寺彻查此事,已经是很顾及恪王的面子了。您若这般无理取闹,真的惹了圣上震怒,怕是连这区区嫔位也保不住了。” “看在这些年您对老奴也算是尊敬的份上,老奴奉劝您一句,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 丢下这句话,张公公就离开了。 贤妃这会儿才终于晃过神来,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那些信笺她和那些朝臣已经达成默契,阅完即焚,怎么会被弄到圣上面前去呢? 是会要如此落井下石,到底是谁? 贤妃紧紧握紧手,指甲都几乎要陷入了掌心。 半晌之后,她咬牙切齿道:“老四,是啊,我怎么忘了他了。他好不容易取代了老大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这些日子可谓是得意极了。这些年,本宫一直都没把贱人放在眼中,可不声不响的,她儿子得了圣上的眼,她又从德嫔升为了德妃。” “这跑得了和尚跑步了庙,这口气本宫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咽下的。” 永安侯府 和萧氏那一番争执之后,大太太心里颇有些不对味。那萧氏凭什么敢反抗她。这不,正准备派人往宫里给贤妃娘娘传话,可宫里却传出了消息,说是贤妃娘娘御前失仪,被贬黜了。 “怎么会?怎么会?” 孟氏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姐姐素来谨慎小心,这次的事情之后,姐姐更是谨言慎行。怎么会御前失仪呢?” 绝对是别的什么事儿圣上厌弃了她。 原本孟氏还存着心思,等过几个月形势可能会明朗一些,恪王还有起复的可能。可这个消息一来,她是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后宫是女人的天下,可也和储位之争牵连甚深。贤妃娘娘侍奉圣上这么多年,最终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可见,是真的惹了圣上震怒。 接二连三的事情,圣上还会给恪王机会吗? 虽然孟氏并未得见过几次圣颜,可她是知道的,经此一事,恪王能够保住如今这王爷的封号,已经是极好了。就怕,事情会更坏。 和孟氏的惊天霹雳相比,萧氏别提有多得意了。 就连晚饭都觉着格外的香。 可她左想右想,总觉着这事儿顺利的简直是让人觉着不可思议。 可任她想破脑袋,也不敢往卫翊身上想,她只当是老天爷也见不得孟氏那般跋扈,才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她当头一击的。 圣上的喜怒无常,贤妃被贬黜为嫔,难保不连带到恪王。如此一来,恪王再无起复的可能,那他们永安侯府,岂不是也安全了。 从没有什么时候萧氏如此开心。 这些日子,她屡屡想到永安侯府掺和到储位之争的事情中就觉着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 可圣上今个儿这旨意,却似乎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已经和皇位失之交臂的恪王,日后或许也只是个闲散王爷。这简直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周锦朝却感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不由的想到了上一次娘亲想和甄亲王府结亲的事情,若一件事情可以说是巧合,那么加上这次,还可以当做是巧合吗? 虽然周锦朝并未自恋到觉着卫翊非她不可,可次次都能够如此化险为夷,这真的不得不让她多想。 “经此一事,看大太太还怎么嚣张。平日里奴婢还觉着大太太待小姐极好,可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太让人寒心了。还有大小姐,怎么能背后使绊子呢?这摆明了就是欺负人骂。” 提起这事儿,书萱还是有些气不过。 周锦朝笑得睨她一眼:“好啦,事情不是过去了吗?总归这次之后,有几年的功夫我们能够耳根子清净些了。” “只是大姐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多伤心。” 提及周锦淑,周锦朝不是不怨,毕竟这事儿她做的真心不厚道。若不是背后有人相帮,即便是娘亲在这里顶着,又能够顶多久。 可周锦朝也多少能够了解她的点儿心思。 她这么做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罢了。如此说了,也当真是讽刺极了。 因为信任,所以就要陪上她的一生的幸福。可见,古人的脑回路真的是很让人匪夷所思的。 可还没容她多想,翌日一大早,就听周锦淑去了。 “你大姐姐心气儿原本就高,这几个月胆战心惊,再加上贤妃被贬一事,有这结果,其实也不意外。” 萧氏虽说有些感慨,可想到她和孟氏打的那主意,她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恶心。 时光荏苒,一转眼周锦朝已经十五岁了。 嫣姐儿月底就要大婚了,这几个月一直在做自己的嫁妆。 几年的功夫,说来也是过得极快的。当年贤妃被贬黜之后,没隔半个月,恪王被褫夺了封号,真真是成了个闲散王爷。 如今,四皇子取代了恪王,册封端王,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西南边、境侵、扰,三皇子带、兵征、战四年,捷报接二连三的传来,圣上大喜,封他为赫王,今日便是归朝之日。 周锦朝永远都记得,在他出征之前,他对她说的那句话,等他大胜归来之日,会请旨让圣上赐婚。当时周锦朝都被吓坏了,虽然有前世那一点点的记忆,可她还是觉着震惊不已。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排斥。 她看得出,他是把她放在心里的。甚至是,对她心存怜惜。否则,不会为她如此费尽心机。 此刻,周锦朝和周延骞坐在茶楼里,看着下面赫赫然的人群,周延骞笑道:“今个儿可是得喝、酒庆祝一番,不过五妹妹,你可不能多喝,否则某人可扰不过我。” 不知道卫翊和周延骞说了什么,这些年,周延骞没少帮他传信。哦,还有时不时的西南的一些小玩意儿。 周锦朝很幸运有这么一个人默默的守护着自己,轻轻抿了一口茶后,她浅笑道:“我看是五哥哥少喝些才好。否则被莫神医知道了,看他不揍你。” 提及莫神医,周延骞还真是有些心虚。 环视一周,他拍拍胸、脯,“朝儿,你别吓我,那老东西没来吧?” 才说着呢,只听外面一阵锣鼓声,周锦朝下意识的望去,长长的队伍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身铠甲的卫翊。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的目光嗖的就看向了她。 周锦朝下意识的握紧手,突地有些无措。 她和他之间真的挺莫名其妙的,明明没见过几次,可就是他临行前那莫名其妙的话,还有时不时的信笺和小玩意儿,竟然就让她心底起了波澜。 “朝儿,你知道吗?很早的时候我就看出了王爷对你的心思。” “本朝重文不重武,可我却觉着王爷铁骨铮铮。这天下,只会是他的。” 这是周延骞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她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见她这样的神情,周延骞微微蹙了蹙眉:“朝儿,那支凤血签,你还记得吗?” 闻言,周锦朝浑身猛的一颤,这件事她谁都没有和说,五哥哥怎么会知道呢? 周延骞顿了顿,眸子愈发深沉,半晌之后,他才沉声道:“所以说,朝儿,一切都是注定的。幸运的是,王爷待你的心思,有时候连我都给惊到了。” 看着浑身高贵不知道有多耀眼的周锦朝,周延骞微微一笑,缓缓又道:“朝儿,五哥哥鲜少见你这么聪明却又淡定若水的女孩子,也难怪王爷会如此用心。” ☆、第65章 木头美人 “五妹妹,走了。一会儿王爷还得往宫里去一趟,你还是先往我那儿去吧。” 周锦朝嘴角微微一勾,眸子深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顿了顿,她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周锦朝哪里不知道五哥哥是什么意思,这说不准三王爷早就已经叮嘱好了,让她在五哥哥那里等着和他见面。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对于她来讲,真的很难以形容。就比如四年前他出征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掐指算算,两人其实并未有太多的交集,甚至是她也从未对他流露过任何的倾心之意。可以说,从始至终,都是他时不时得招惹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愣是扔给她那么一个承诺,即便是这些年偶尔回想起来,她都觉着很是匪夷所思。 见她摇头,周延骞有些疑惑:“你这小丫头,王爷这些年虽说不在京城,可总是想着法子的逗你开心,你倒好,人都回来了,却还推脱不去见他。你可知王爷会有多伤心。” 周锦朝努努嘴:“那些小玩意儿又不是我强迫他给我的。” 这话周锦朝说的都不由得有些心虚。 周延骞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了然的开口:“朝儿,你怕什么。这几年你可没少往我那里去。何况那片竹林,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你还怕别人发现不成?” 周锦朝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犹豫间,又听周延骞道:“好了,五哥哥就替你做决定了,咱这就走。” “真不知道你扭捏什么,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对你如此用心,我可不觉得你还能够再遇到这样的人。哦,当然了,即便是有,有王爷在,自然也兴不起什么浪。” 周锦朝自知自己说不过他,唯有跟着走的份儿了。 这边,方氏见她来了,掩饰不住的开心。 “朝儿,来,和三婶往屋里去,三婶今个儿给你做了玫瑰酥和凤梨糕。” 见自家娘亲如此亲昵的样子,周延骞微微一笑,跟着也要进去。 熟料,才迈开一步,就被苏氏给推了开来:“你这孩子,我和朝儿有贴心要说,你进去凑什么热闹。” 周延骞一愣,哪里还揣摩不透苏氏的心思,想着这些年苏氏给他看过数张女孩子的画像,他又觉着太阳穴微微痛了起来。 “娘,别又是你找那陈大姑要的女孩子的画像吧。我已经说了,我一点儿都不着急。” 见他如此吊儿郎当的样子,苏氏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在乎周锦朝在身边,她恨铁不成钢的掐了儿子的胳膊一下,佯装生气道:“你不急,可我能不急吗?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你不知道,外面都有人说你有那癖好呢。” 听到这,周锦朝噗嗤就笑了出来。 三婶真逗,为了让五哥哥早点成婚,都把这话给撂出来了。 看着周锦朝没心没肺的笑容,周延骞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可并未有丝毫表露在脸上。 对于自己的五妹妹,若说前些年他并不敢确认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可这几年的相伴,他知道,自己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对于他来说,有些感情,唯有紧紧的藏在心里。她是他最宠爱的五妹妹,这一点,即便没有王爷,他也不敢有任何的逾越。 可这样的做一个局外人,他甘心吗?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他只是觉着,若能有王爷这样一个对五妹妹如此用心的人守护在她身边,他也就安心了。 看着儿子那目光,苏氏这当娘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早些年,她或许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也或许,她瞧出些什么了,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儿子对朝儿是哥哥对妹妹的宠溺。 偏偏这些年看下来,她如何能够再看不透。 儿子这是失、心、疯了。 朝儿是个好孩子,若是有和朝儿这样的女孩子,她自然愿意有这么一个儿媳妇。 可朝儿和儿子,是兄妹啊。虽说隔着一房,可也不能够有任何的逾越。 这血缘的牵连,让儿子半步都动不得。 儿子的为难和挣扎,还有那种故作潇洒让苏氏很是心疼,她总想着,若是他能早日的娶妻,有了妻子,日后再有了孩子,他的心也就淡了。 可儿子太过执拗,这些年那么多的女孩子,愣是没一个能入了他的眼。 有莫神医在,儿子的身子康健许多,只要不自个儿作死,莫神医的话,活到八十岁没问题。原本这辈子苏氏什么都不求,只求儿子能够健健康康的,别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人约莫都是贪心的,儿子没了病痛之苦,她便奢望更多。 “娘,你给我看的那些都是些木头美人,我还想心情舒畅几年呢。” 一旁的周锦朝起初是笑而不语,这厢听到他称那些京城的贵女为木头美人,终于是忍不住的调侃道:“五哥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要你这么说,京城世家贵族的女孩子没一个能入你的眼了。” 说着,她故作哀怨道:“哎呀,还好我是你的五妹妹,否则,岂不是也入不了五哥哥的眼睛了?” 她揶揄的样子实在是逗得很,连苏氏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愈发会贫嘴了。” 说着,狠狠瞪了周延骞一眼,拉着周锦朝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周延骞看着和苏氏相视一笑走进屋的周锦朝,嘴角也忍不住微微露出了笑容。 若是可以,他多么希望朝儿能够和他一块生活,一直这么快快乐乐的。 可这些,早在命定之初,已经没有丁点儿的可能。 屋里,周锦朝看着苏氏拿上来的画像,嘴角略过几丝笑意。 哎呀,其实也不怪五哥哥那么想了,画像中的女孩子漂亮是漂亮,可都似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苏氏静静的凝视着周锦朝,斟酌半晌,还是决定开口了:“朝儿,你五哥哥自小就纵着你,你说的话他肯定听的进去的。” “你看他丝毫不自个儿的事情放在心上,这女孩子还一直待字闺中不成?等年龄适合的婚嫁了,他这不又得耽搁几年。” 周锦朝一愣,苏氏的心思,她很了解。可这些话,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说。 她也不愿意看到三婶为了这事儿伤身,可五哥哥素来就桀骜不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在她心里,五哥哥这样的人,值得最好的。是以,她并不想因为她的一句话,让五哥哥做了自己不愿意的决定。 这个时代,盲婚哑嫁已经很可悲的。若再不是一个自己顺心的人,这可多可悲。 见她犹豫,苏氏沉吟片刻,猛的抓着了她的手,为难的开口道:“朝儿,这姻缘的事情也靠的缘分的。哪里都能够靠这几张画像就一口否定的。三婶着实是喜欢内阁大学士萧府的三小姐。” 话还未说完,周锦朝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说她的三表姐吗? 什么时候,三婶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外祖母家了。 苏氏含笑的看着她,丝毫没有掩饰道:“萧家是书香门第,自诩清流。看你娘亲那般,我就知道萧家的小姐差不了。” “我呀,不求别的,就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照顾你五哥哥。三婶也一年比一年老了,还能有多久的活头。” “呸!陪!”听她如此不吉利的话,周锦朝不赞同的呸呸两声。 苏氏噗嗤一笑,知道这孩子是真心的担心她。 顿了顿,她轻轻拍拍她的手,“萧家三小姐温婉贤淑,我也不是强迫你五哥哥就真的依着我的意思来。可总归得见上一面,你说是不?” “若是能够两情相悦,岂不是更美。” 两情相悦,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听到这样的话,连周锦朝都有些莫名的感慨。 不由得,她想起了卫翊。出征前那莫名其妙的话,她或许可以自欺欺人,可四年来隔那么远他对自己的用心,她当然也是感动的。可这样的感动,却不足以让她倾心。他是注定要登上那高位的人,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她即便是贵为皇后,又如何? 若她最初就是这个朝代的人,那么她肯定不会犹豫,反而会觉着是莫大的荣宠。 可偏偏她遇上了穿越大神,她不知道什么叫做举案齐眉。或许是真的因为四年来他对自己的用心让她心里起了涟漪,才有更多的奢求了吧。 和别的女人去分享一个人,想一想,就觉着内心有些落寞。 可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帝王会只有一个女人,这说出去都是个笑话吧。 就连她都觉着,是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了。 失神间,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五哥哥身边的丫鬟来传话了:“五小姐,少爷说了,让您往竹林一趟。” 周锦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过下一瞬也就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苏氏轻轻笑了笑,缓缓起身:“那三婶,我先过去了。” ☆、第66章 心疼 见到周锦朝的那一瞬间,卫翊的纯净不自觉的缓缓上扬。 和他恰恰相反的是,看着卫翊那双越发幽深的眸子,周锦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顿了顿,她微微福了一福,“王爷吉祥。”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卫翊一脸你在逗我玩的表情,四年的离别,你见到本王就这番表现? 周锦朝却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实在是两人其实之前也并未有太多的来往,即便是这些年他带给她的那些信笺和小玩意儿,她是喜欢,有时候也会因为他心里面所写而忍不住笑出声。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更觉着此刻微微有些慌乱。 见他久久没叫她起身,周锦朝心里猛地一咯噔,不会吧,该不会是她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吧。 这么想着,她不着痕迹的抬眸想看看他,却在这一瞬间,恰巧撞在了他的视线中。 嗖的一下,周锦朝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了红晕,就连颈侧都有些红红的。 见此,卫翊终于不在那么冷着脸,上下打量她一番,他忍不住感慨道,他的小丫头,终于是长大了。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太久太久。 “好了,这私底下又没有外人,何须这么多的虚礼。” 说着,他伸手捉着她的手,就把她给拉了起来。 周锦朝下意识的指尖一颤,原本想挣扎一下的,可对上他那凌厉的眸子,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敢动。 “我差人给你带回来的那些小东西,你可喜欢?” 周锦朝正准备开口,只感觉一阵眩晕,自己已经被卫翊给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而坐在石凳上的卫翊,故作威胁的看着她,似乎她只要说错一个字,他就会好好的惩罚她。 周锦朝努努嘴,忍不住腹诽道:“四年没见,真是愈发强盗行径了,哼!” “你又在骂本王了吧。”卫翊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突地勾着唇角道。 周锦朝不着痕迹的想从他身上站起来,在听着他这话的时候,她突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卫翊是真的被她给逗乐了,他噗嗤一笑,伸手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喃喃道:“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吗?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便会真正的陪伴在本王身边。” 说着,他还饶有趣味的伸手点了点她的嘴唇。 这个时候,周锦朝能说什么,对于如此强盗行径的他,她还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吗? 如今四王爷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朝野间都恭敬的称他为贤王。东宫那边,虽说收敛了许多,可也是正统嫡出,这样两方势力,真的是不容小觑的。 这之前吧,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周锦朝并不担心。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心竟然渐渐的偏向了他,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想及此,她轻轻咬了咬唇,抬眸看着他,低声道:“你要多加小心。” 看似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卫翊却是懂了,而且,他给外的开怀。 这些年,周延骞作为他身边的幕僚,他很是赏识他。而对于那个位子的志在必得,他也没有让周延骞对小丫头藏着掖着。他当然想过,这样的他会不会吓着她,可此刻她的叮嘱,让他一下子心里暖暖的。 他抓着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咳嗽声,只见魏亭为难的拿着药箱站在那里,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看他手中的药箱,周锦朝突地想到什么,她猛的站起身,微微有些急切道:“你受伤了?” 卫翊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无大碍的,本王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可才说完,便听一旁的魏亭拆台道:“王爷中了毒箭,莫神医叮嘱要多将养些日子。可王爷愣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这不,伤口又裂开了。” 卫翊狠狠瞪他一眼,他可不想吓坏他的小丫头。 “我来帮王爷上药吧。” 说着,周锦朝就要扶着他往屋里走去。 卫翊哈哈一笑,一把搂着她:“一点儿小伤而已,哪里到了要人扶的地步。” 周锦朝却是知道的,肯定不会和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否则,魏亭也不会着急成这样。 屋里,周锦朝伸手帮卫翊除掉身上的外套,直到脱到里衣的时候,也没停顿半晌。 看着这样的她,卫翊却心头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的小丫头如此担心她,这样的认知让他觉着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周锦朝可顾不得他心里的小九九,看着眼前骇人的伤口,她突地喉咙一阵哽咽。 若她没看错,这伤口离心脏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稍偏一些,他可能就回不来了。 战场上,那也恶劣的环境下,这样的伤口足以致命,而他,非但不好好养着,还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这真是不要命了。 周锦朝不由得就有些愠怒,她微微蹙眉,眼睛看都没看他一下,伸手拿过棉棒蘸了酒精就给他擦拭起来。 卫翊龇牙咧嘴一下,后知后觉的恍惚过来,他的小丫头生气了。 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太难以形容了,在她的手再一次触摸到他的伤口的时候,他猛的抓住了她,“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一些,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周锦朝没说话,只是直接挣脱开他的手,处理伤口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啊呀!” 卫翊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了,这丫头,当真是半点儿都不手软啊。 “朝儿,你生气了?”卫翊明知故问。 周锦朝抿嘴没有说话,看她这样,卫翊宠溺的捏捏她的脸颊,宽慰她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这日周延骞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 正准备往萧氏那里去请安,却见几个丫鬟在那里低语着什么。 周锦朝微微蹙眉。 几个丫鬟发现她的存在,忙噗通跪在了地上。 “小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周锦朝也无意为难她们,淡淡开口道:“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为首的丫头咬咬牙,低声道:“听说二老太太今个儿把六小姐放出来了。太太得知这消息,生了一整天的气。” 妙姐儿被放出来来? 若不是今个儿这事儿,周锦朝几乎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当年妙姐儿被搅了头发关在了庵堂里,二老太太虽然也动过心思把她放出来,可接二连三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年,董姨娘也不是没有哀求过老太太给妙姐儿恩典,可西府如今是郭氏当家,自然是不可能给她这个体面的。 是以,周锦朝此刻是真的很诧异。 董姨娘到底说了什么,让二老太太如此不管不顾,愣是要给妙姐儿这个恩典。 待到萧氏屋里时,韩嬷嬷正不轻不重的给萧氏捏着肩膀。 见她回来了,萧氏终于露出几丝笑容:“今个儿赫王大胜归来,外面热闹的很吧。” 周锦朝笑笑,“的确是聚集了好多人,大家都想瞻仰下王爷的威严。” 说着,她倒了一杯茶,递给萧氏,“娘亲,六妹妹那里,可是二老太太又动了什么心思?” 提及西府,萧氏神色间不由得有些疲倦,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无奈道:“那董氏的心思,再好猜不过了。” “如今外面人都说四王爷圣眷优渥,可不可否认的是,太子殿下的位置仍然稳固。二老太太冷眼旁观这么多年,这会儿怕是要暗中把六丫头送到太子殿下那里去,想借此来压我们东府一筹。” 周锦朝愣了愣:“当初六妹妹那荒唐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难不成还记得六妹妹?” 萧氏闭闭眼,复又睁开:“说是昨个儿五老爷在外面吃花酒恰巧遇上了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的,太子殿下看着妙音阁一个歌女,就提及了六丫头。想来,对于六丫头,太子殿下还是有些印象吧。” 听着这些话,周锦朝愈发诧异了:“那静安堂那边,真的准备插手不管吗?” 萧氏冷哼一声:“自打恪王落寞之后,你祖父和祖母好多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会儿怕是真的懒得插手吧。” “尤其是还牵涉到太子殿下。圣上这些年一直都未真的废太子,或许真的正统嫡出,日后荣登大宝的人只会是他。我们永安侯府何必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去惹了太子殿下心烦。只怕是将来登基之后,无数的罪责压下来,是真的没有后路了。” “若六丫头真的再次承宠,或许将来多少能说上一句话吧。” 周锦朝突地觉着有些讽刺,妙姐儿对太子殿下而言,不过是一个随意把玩儿的物件儿。 静安堂那边默不作声,真的是押错了。 可她又没有立场去阻止,二老太太那执拗的性子,她根本是无能为力。 罢了,任她们蹦跶去吧,有些事情若真是自己选的,那别人也无能为力。 ☆、第67章 惹人嗤笑 安嬷嬷拿着手中的药膳,脚步匆匆的走进寿安堂。 远远而来的药味,让二老太太微微蹙了蹙眉头。妙丫头那事儿这些年一直都梗在她心头,董姨娘无数次的在她跟前求情,她愣是没跨出那一步。可董氏那一番话她却细细想了多年,朝堂的动向她也是冷眼瞅着,什么四王爷受宠,朝臣皆称称赞他为贤王,这些到底是表象罢了。毕竟,四王爷生母如今的良妃出身着实是卑贱,不过是个宫女。 宫里母凭子贵,圣上纵然再糊涂,也不至于真的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一个人身上吧。 何况,东宫这些年倒也算是安稳。多年前就已经有传言说圣上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可这些年过去了,太子殿下还不稳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思寻着这些,二老太太忍不住腹诽几句。也因为这个,她觉着再犹豫下去,怕是要错失良机了。更不用说,老五那日回来,竟然说太子殿下偶尔提及了妙丫头。 就凭着这个,她真的不能够再置若罔闻。 “主子,您莫不是后悔了?”安嬷嬷一进门就看到二老太太那微蹙的眉头,这些年她也诧异着呢,三房都搬回东府那边儿去了,按理老太太也改把六小姐给放出来的。可老太太愣是没点头。董姨娘苦苦哀求,就是自己看了都觉着怜惜的很。 她还以为老太太这是真的对六小姐不管不顾了,可昨个儿却出人意料的让人把六小姐给放出来。 她这当奴才的,瞅着这些痕迹,心下着实是有些不解。 看安嬷嬷这神色,二老太太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内宅妇人,前些年全都仰仗着东府生存。这几年因为三房回了东府,两府真正算是撕破了脸,是以,她也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愣是没向东府低头。而是全权的把西府的事情交到了五太太郭氏手中。 也算她没看走眼,郭氏那庞大的嫁妆,那稳重的行事,人都说她比之萧氏,都要伶俐几分。 当然了,看着郭氏做大,成了这西府真正的女主人,二老太太心里也是挺不是滋味的。可不管如何吧,这关起门来,总还是西府的人。总比在东府那老婆子面前丢脸了的好。 而且郭氏这人吧,虽不完全得她的心,可她给老五生了两子一女,又主持中馈,没让西府弄成一团糟,明面儿上也尊她这个婆婆,就念着这些,二老太太也只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六丫头的事情,郭氏却是和她生了嫌隙,怨不得她这么不理解,其实二老太太也有些琢磨不透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可不管如何吧,她总想赌一把。 二老太太目光闪烁,看着安嬷嬷,感慨道:“郭氏不理解我的用心,我也没这个功夫和她计较。我自来都是爱面子的,她主持中馈这些年,西府仰仗的是她外面那些铺子,茶庄带来进项。人说出去,都说我们西府的亏了她。” “我这老婆子虽说老了,可没瞎,也没聋。就这么下去,外面那些人不定怎么说我们西府一身的铜臭味。还得靠着一个女人才能立起来,实在是让我面子上亏的很。” “若太子殿下没有提及妙丫头,我可能也不会有这心思。可你也听老五说了,隔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竟然还记得妙丫头,这就值得寻味了。我们只要偷偷的把妙丫头安置在太子殿下身边,若是得了荣宠,等太子殿下荣登大宝,我们西府可就是另一番情景了。你说不是?” 安嬷嬷恭敬的奉上药膳,微微顿了顿,接话道:“主子思量的周到,奴婢哪里敢妄言。只是五太太那里,为着这事儿今个儿早上都没给您来请安。这般置气,如此下去怕是不好。” 二老太太知道安嬷嬷的忧心,若说西府置气离了萧氏,没能乱了套,可这个时候若是没了郭氏,那真的再也难找出合适掌中馈的人来了。她年岁已高,也不想看府邸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她又疼爱老五,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和郭氏僵着。 “好了,这些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只是现在关键时刻,若是真的错失这个机会,以后怕是后悔都来不及。郭氏这些年的辛苦我也都看在眼里,可她这么辛苦却没个玲珑心,有些时候也得眼睛睁大一些,善于捉住机会,她就是个死心眼儿,我说再多也无用。就等着妙丫头得宠之后,让她自打脸吧。” 说着,二老太太接过安嬷嬷手中的药膳,拿着勺子轻轻抿了一口,瞬间唇齿间尽是苦涩。 看着碗里乌黑的药汤,她敛目又道:“若这次真的成了,以后有了诰命,不知道东府那位会是个什么表情。” 闻言,安嬷嬷心头突地一紧,她不知道怎么了,她总觉着心里慌的很。 六小姐性子执拗,多年被关在庵堂老太太都没发话吧她放出来,也没给些安抚。她并不觉着六小姐会真的感念主子的恩典。 可这些话她当奴才的又不好说,就怕这个时候泼老太太一头冷水,更让老太太觉着她是故意的离间六小姐和她。 望湘阁 董姨娘一双手颤抖的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周锦妙。 想到这些年自己只能够隔着窗户看女儿几眼,她不由得有些晃神。 好在是,现在终于一切都过去了,她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女儿能够好好的。 “妙儿,姨娘知道姨娘没用,这些年在老太太面前苦涩多回,都没能让你早日的解脱出来。可这些已经成为旧事了,这次老太太肯放你出来,可见她还是怜惜你的。” 怜惜?! 周锦妙漫不经心的咬了口橘子,嘴唇微微有几分自嘲的看着董姨娘。 看着她这眼神,董姨娘心里一阵瑟缩,喃喃道:“妙儿,你也别怪老太太。当年那事儿,是东府你伯祖父施压,否则老太太也不会这么狠心的。” 真是个蠢货!周锦妙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苦。若换做三太太萧氏,朝姐儿出了这样的意外,她肯定有法子善后的。可悲的是,她是从董氏肚子里出来的。就因为老太太把她放出来,她就能够忘记过往的一切,如此感恩戴德。 她经历的那些难堪,夜夜的无助和孤寂,内心的不甘和愤恨,哪里这么容易就忘记。 “过不了多久,朝姐儿也要及笄了吧,姨娘,你可听说三太太为朝姐儿相看了哪家没?” 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懑,周锦妙淡漠道。 这个,董姨娘还真是被问住了。 她看了看周锦妙,心里觉着一塌糊涂。这些年她一心都挂在女儿身上,哪里顾得了别的。何况,自打太太和老爷回到东府之后,东西两府就鲜少来往了。更何况,她身份尴尬的很,是以也鲜少有人在她面前说些什么。 想及此,她脸色有些讪讪道:“甄亲王府世子那次你约莫是知道的,这之后,便是你大姐姐弥留之际,想让四小姐做四皇子的继室。后来因为贤妃娘娘被非处,四皇子也跟着被问罪,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之后,也就再没闻着什么风声。” 周锦妙冷哼一声,眉宇间满是嫉妒:“太太还是那般护着朝姐儿,肯定是要细细谋一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的。” 提及婚事,董姨娘不由得就有些犯愁。 依着她的心思,她希望女儿能够离开京城,哪怕是嫁个书生,也好过和太子殿下有什么牵扯。 之前若说她还有些野心,可这些年她也想明白了,妙儿卑微的出身还有当初东宫那荒唐事,太子殿下哪里可能真的对她好。即便是这个时候再起了兴趣,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老太太那边的意思,该是要把妙儿安置在外面,就这么和太子殿下不明不白的。这样的事情,比别家安置外室都要上不得台面,董姨娘私心觉着不好。 可她又怕她多说,惹了妙儿不高兴。 见董姨娘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周锦妙自然已经揣摩出了她的心思。 她眉目间一阵厌恶,是得,她最见不得就是她这不争气的样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她以为她总该是有些变化的。可非但一点儿都没有,反倒是愈发的立不起来了。 “姨娘心里也看不起我。”周锦妙突地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 董姨娘也没料到她会突地使性子,吓得身子都一瑟缩。 犹豫了下,她揽着她的肩膀,哽咽着开口道:“姨娘知道姨娘不中用,不能帮你什么。锦衣玉食谁都想,可若是能够找个读书人,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当个正经娘子,也未尝不可。” 周锦妙抿抿嘴,不屑道:“姨娘想说的就是这些?” 被她这么冷眼看着,董姨娘突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暗暗叹息一声,“姨娘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可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惹人嗤笑。” ☆、第68章 凌帝 就这样二老太太不顾永安侯府的脸面,偷偷摸摸的就准备把周锦妙往太子殿下身边送。 这些年,二老太太的混账事是丁点儿都没少做,原先以为三房回了东府,她多少是收敛了一些,可现在看来,根本是愈发的爱贪小便宜,丝毫都不知道这么做有多么的危险。 周锦妙在庵堂礼佛,这事儿半分都做不得假的。的确,太子殿下这些年是稳坐东宫的位子,朝臣看着境况也对他极为尊敬。可一码归一码,若想借着把妙丫头去博太子殿下的二重,好奢求有朝一日西府能够有无限的荣宠,这也太心大了些。 大老太太大为恼怒,她脸上都臊得慌。当着几位太太的面儿,很是嘀咕了一番。 大太太孟氏自打淑姐儿走了之后,身子就不好了。更不要说贤妃娘娘被废除,恪王也被褫夺了封号,京城孟家哪里还有往日的光彩。这不,性子也不像之前那么风风火火了,就是妙丫头这事,她也觉着和自己没多大的干系。 倒是二太太沈氏看了萧氏一眼:“这妙丫头终归是三房的庶女,如今三弟早已经不是西府的嗣子了,二老太太哪能有如此龌龊的心思。要我说啊,三弟妹真该让妙丫头知道什么叫做嫡母的威严,拿捏一个庶女,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萧氏听得出沈氏这是生气了,其实细细想想也是,永安侯府这些年好不容易慢慢的平静了,偏偏因为那孽障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府邸未婚嫁的姐儿还有几个,沈氏原本就没想要沾妙丫头的光,又怎么可能对这是置若罔闻。 萧氏原先是不想理会这事儿的,毕竟有人自个儿作死,谁都拦不住的。可此刻,她也不好在装傻充愣,“二嫂这话在理,不过董氏毕竟是二老太太的侄女,而且听说是太子殿下主动提及的妙丫头,我这若强行处置了妙丫头,就不知太子殿下会如何做想。” 话音刚落,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萧氏这话算是戳中大老太太的心思了,为了府邸的名誉,妙丫头就该沉塘一了百了。可有太子殿下在,她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这是这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做才妥当,二老太太已经把妙姐儿打扮好,派来丫头婆子送到了柳安巷口的一处宅院中。 闻着这消息,几位太太都深呼吸一口气,却再没提及该怎么处理这事。 既然二老太太已经如此执拗的连脸面都不顾及了,她们这会儿也万万没有插手的道理。 不用想妙丫头住的那宅院,肯定已经和太子殿下通过气儿了,为了这么一个恬不知耻的东西,此事也只能暂且先遮掩起来。 为着这事儿萧氏觉着自己面子上很是过不去,郁郁寡欢几日。不过好在有嫣姐儿的婚事要忙活,她也没真的对此耿耿于怀。 御书房 九龙盘旋的座椅上,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手中的密信。 一旁的张公公神色微敛,头低到不能再低。 鼻尖萦绕的龙诞香让他感觉到几丝恍惚,正战战兢兢着呢,只听啪的一声,接下来便是如冰一般冷酷声音缓缓传来:“朕继承大统以来,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而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朕冷眼数年,望其有所改正。却不想,太子暗中派人窥视朕的衣食住行,让朕如何包容。自太子幼时,朕便谆谆教训,无奈太子愈发乖张,早已暗中潜谋大事,朕治平之天下,如何付于此人。故而痛下决心,将其废斥。” 张公公的眉头猛的一颤,开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他这神情,凌帝眼神一凌,暗暗叹息一声:“你这老狐狸,是有什么想说的?” 张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都要吓死了,“奴才只是一个阉人,不敢妄议朝政。” 凌帝嗤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朕也知道这废太子旨意下去,会是怎样一番动静。” 凌帝一边说着,一边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半晌之后,又道:“朕这么多儿子中,若说让朕最得意的,当属太子。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而老大,刚愎自用,性子急躁,朕不否认当初让他和太子打擂台,是故意为之。可如今他这闲散王爷,也未尝不是朕给他留的一条生路。” 生处高位多年,凌帝鲜少表露自己的内心。这样的他,愈发让张公公觉着不安了。 见他吓得脸色苍白,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样子,凌帝闭了闭眼,轻笑着开口:“你这老东西,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朕了吧。瞧把你吓的,若说这宫里,能听朕说这些话的,也只剩你一个了。” 凌帝都如此说了,张公公若是再装糊涂,就真的不配当凌帝这么年的近侍了。 斟酌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方才四王爷亲自送了宵夜来,皇上,这夜已深了,您是否用一些。” 凌帝就喜欢张公公这聪明劲儿,他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他,笑骂一句:“你这老东西,愈发会装糊涂了。” 说着,他眸子一深,冷冷又道:“这些年,外面那些人都称老四一声贤王。朕当初把宁儿指给他,也不无抬举他的意思。可这人太八面玲珑,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也按捺不住早已经暗中广结党羽,实在是让朕寒心。” 这会儿,张公公是真的有些摸不准凌帝的心思了。 天家无父子,特别是这些皇子们,随敢保证他们就没任何的野心呢?那身上就不会留有皇家的血液了。 当然了,侍奉了凌帝这么多年,张公公也是能够揣摩出凌帝一些心思的。虽说如今良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在宫里好不得意。可比较出身摆在那里,侍奉圣上的时候不过是个卑贱的浣衣局洗衣服的宫女。别说什么四皇子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她能够母凭子贵。他还是了解圣上的,对于良妃的出身,圣上压根是看不上眼的。 可若太子被废黜,四皇子又没那个可能,那最后坐在这个高位的人会是谁呢? 不由得,张公公也有些晕乎乎了。 话说卫翊凯旋而归入宫谢恩之后,便和凌帝讨了假,过起了闲散的田园生活。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明面儿上了,宫里的丁点儿的动静,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此刻他神色清冽,眸子格外的阴沉。 一旁的魏亭却是难掩激动:“王爷,我们需不需要添把火,让太子再无起复的可能。” 卫翊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机会还是让给老四吧。这会儿他不定多得意呢。” 听了这话,魏亭突地明白过来:“还是王爷思虑的周到。现在越是出头,越是会被人捉住把柄。” 因为有上一世的经历,卫翊其实对于那个位子,倒也没那么心急了。他太了解他的父皇了,猜忌心格外的重,这个时候,以静制动才是上上策。 正如卫翊所想的那般,宫里传出废太子旨意还不过数日,就有无数弹劾太子的折子顷刻间涌入了凌帝的御书房。 甚至有人还列举了太子的十大罪责。 “混账,这混账东西,当朕是死了吗?” 凌帝怒不可歇,一丝的怀疑都没,就把矛头指向了四王爷。 是以,这日四王爷被罚跪在御书房外面的事儿,没一会儿就传遍了京城。 这还不算最尴尬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圣上竟然骂良妃出身微贱,四皇子不忠不孝,不堪大任,最后还剥了四皇子的爵位甚至是停了他的俸禄,让其在府邸思过。 一下子,京城的形势好不紧张。 永安侯府 周锦朝手中捧着一本书,可心思却根本不在书卷上。 宫里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自废太子旨意传来,也没见妙姐儿回府,不用想,她已经成为一颗弃子。 也不知道卫翊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有所动作了呢? 毕竟太子和四皇子皆已经失势,如今京城谁还能够忽略这个赫赫战功的赫王呢? 圣上不会因此对他也有些了什么猜忌吧。 此时的御书房 凌帝负手而立,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把视线落在他多年未曾正视过的卫翊身上。 许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凌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走路都有些不稳。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卫翊一身正气,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凌帝都微微有些晃神。 垂眸盯着他一会儿,凌帝沉声道:“太子被废,老四被幽禁。老三,朕问你一句,你可曾对这个位子,有过念想。” 卫翊唇角微微勾起,有些讽刺的开口:“父皇今个儿特意召儿臣入宫,想必已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又何必这般试探儿臣。” 果然,果然,凌帝脚下一个踉跄,有些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看着卫翊:“这些年,你屡立战功,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丝毫野心都没呢?是朕太轻看你了。” “朕竟是想不到,太子刚被废,这禁军,九门,皆已经落入了你的手中。想必十二省的驻军,也早已经为你所用了吧。” ☆、第69章 礼遇有加 见卫翊那讳莫如深的眸子,凌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无数次的设想过这江山社稷会交到哪个皇子手中,可对于老三,他只觉着他太过喜怒无常,不懂得奉承恭维,这样的人,即便有赫赫战功,也难以让他真正的审视他。 一瞬间,凌帝像是苍老了数岁,他紧紧攥着手,方才的滔滔怒火现在都变成了深深的无力。 最终,他缓步走到卫翊身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似是叹息一声道:“好,你有好手腕,这等谋略,就是当年的朕都不及。” “这个天下,朕给你。只是在这之前,朕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 还未等凌帝开口,却见卫翊猛的抬眸,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一字一顿道:“父皇若是想问儿子会如何处理诸位皇兄,那儿子也有一个问题想问父皇。” “你说!”凌帝冷冷道。 卫翊丝毫的迟疑都没有,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父皇可曾记得,当年荣登大宝,是如何对待诸位皇叔的。” “你!”虽然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可听到他如此不留余地的话,凌帝还是觉着胸口堵得慌。 可细细想想,为帝王者,又有哪个不是踏着血流走到这一步的。就说当年,他七个皇兄,除了闲散的老三之外,其他的贬黜的贬黜,赐死的赐死。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他该是最了解的。 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最后的劝慰他一句:“太子,老大,老四牵涉在储位之争中,你心存忌惮,朕明白。可你们毕竟是兄弟,若是可以,还是留一条生路为好。” 久久都未听到卫翊回话的凌帝最终猛的叹了口气,漫步走到御桌前。 几分钟的时间,宫殿里面静的骇人,而这一刻,卫翊已经等了太多年,当他伸手接过凌帝甩过来的圣旨时,眼眸里有着难掩的兴奋。 即便是重生一世,对于皇位,他一直都势在必得。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诸位宗亲贵族,朝臣皆被传到了御书房。 让大家诧异不已的是,圣上竟然当众传位于赫王,而他,即日起移居太和宫,成为本朝第一个太上皇。 这一刻,虽然大家心里满是疑惑,可却无人敢质疑。圣上年事虽高,可并不糊涂。谁敢在这个时候说圣上决策有误呢?只是面对新帝卫翊,大家心里都顿时七上八下的。 这位冷面王爷本就不好亲近,又多年军营生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尤其是曾经参与党争的世家大族,无一不战战兢兢。谁都知道,新帝继位,定会处置异己。而到底哪家被列在新帝的黑名单上,这谁敢打包票呢? 而比诸位大臣更加自危的废太子,恪王,四皇子,此刻心中更是浓浓的不甘心。 他们争斗这么多年,谁能够想到,父皇会突如其来的把皇位交给老三了呢?这,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是老三逼迫父皇这么做的。 可这些话,说出来他们都不信。方才在御书房,父皇神智清明,又怎么可能被要挟呢? 永安侯府 大老太爷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是赫王?” 大老太爷自恃自己老谋深算,可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赫王笑到了最后。 大老太太看他这样,心里也愁得很,这京城谁不知道赫王爷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又常年在外征战,这样的人,当真是不好揣摩他的心思。 尤其是他的雷厉风行,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的,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恪王和废太子争斗的那么激烈,永安侯府也是暗中参与其中的,不知道新帝会不会对此早已经心生嫌隙。 这古往今来,但凡新帝登基,那都是踩着亲兄弟的骨骸往上走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朝臣了。 如今纵然再怎么风光,也抵不上新帝的一句话。 大太太孟氏更是脸色苍白,姐姐贤嫔被废黜,又是恪王的生母,娘家势必会被新帝所不容。 这倒也罢了,就连永安侯府,也牵涉在了里面。她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为了一己之私,害人害己。 若当初没有把淑儿嫁给恪王,那么永安侯府又如何会牵涉到党争之中。而且淑儿也不会郁郁寡欢而死。 怎么办,怎么办,她膝下还有两个儿子。孙儿最大的才不过四岁。到时候若被问罪,他们一个都逃不掉的。 孟氏真心觉着自己要疯掉了。 可这个时候,九门封闭,各家都想全身而退,哪里会和永安侯府再有什么瓜葛。都恨不得躲得远远儿的。 和孟氏一样,三太太萧氏也如坐针毡,这感觉就仿佛是有一把刀子架在头上,可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娘亲,这是膳房的张嬷嬷炒的栗子,方才朝儿看您一口都没吃,要不尝尝这个吧。” 周锦朝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早已经剥好的几个栗子递给萧氏。 萧氏紧紧抓着周锦朝的手,突地有些哽咽道:“朝儿,要不娘亲送你回你外祖母家住些日子吧。” 萧氏如此说是有她的打量的,萧家是书香世家,萧老爷子的学生遍布天下。若是这个时候把朝儿送到娘家,让爹爹从学生中寻一个不错的后生,也算是勉强能够保住朝儿。 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唯有这个了。 祺哥儿他们,皆是成年男子,她根本做不得他想,唯有听天由命了。 周锦朝轻轻拍拍萧氏的手,浅笑的开口道:“娘,您就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这不宫里丝毫的动静都没吗?” 萧氏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宽了心的,她真的是恨死大房了,若不是他们存着私心,如今也不会这样。到时候,人家管你是大房二房,还是什么,都是一块问罪的。想想就觉着委屈的很。 她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她的几个孩子。 见萧氏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周锦朝轻咬一口栗子,想了想,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侧低语道:“娘亲,这话我只告诉您一人,其实五哥哥,这些年一直都是赫王的幕僚。所以,您大可以宽心。” 萧氏猛的身子一僵,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周锦朝知道,有些事儿她是解释不清楚的。 斟酌了下,她低语道:“娘亲,有些事情你不懂,不过这事儿我真的没有骗您。当年五哥哥被撵出府邸之后,偶然得到了赫王的赏识。” 萧氏奇怪的看着她,她虽说是一个内宅妇人,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定不会像朝儿说的这么简单。 即便她说的是真的,可她也只是说了其中的冰山一角。 她努力的回想着这些年的一切,想要知道她的宝贝朝儿到底隐瞒了她什么,可绞尽脑汁,她仍然是一无所获。 见她这样,周锦朝就是再不想惹她伤心,此刻也不能够瞒着了。 她给对韩嬷嬷使了个眼色,等屋里的丫鬟都退出去之后,她突地站起身,跪在了萧氏面前。 萧氏被她弄得愈发糊涂了,她声音颤颤道:“朝儿,你这是做什么?” 周锦朝轻轻咬了咬嘴唇,努力想要自己的声线平稳,可还是掩盖不住她的心虚:“娘亲恕罪,朝儿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有些事,朝儿也没想到的。” 萧氏更是一脸急色。 周锦朝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了一丝红晕,想了想,解释道:“娘亲,您还记得当初贤妃娘娘生辰,女儿陪大姐姐往宫里去吗?” “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赫王。” “还有那次去静安寺上香,也偶遇王爷。” “女儿只当王爷是一时兴起,也没在意。直到王爷出征之前,王爷说等他回来,他会请旨让圣上指婚。” 说着,她不由得脸色更红了,“还有,这些年,女儿时常往五哥哥那里去,其实是王爷不时的有书信来,还带些好玩的东西。” 果然,萧氏一脸的震惊。可诧异过后,她又不由得想到了那次去静安寺上香,马车不小心冲撞了赫王,当时车里的朝儿那拘谨的样子,现在想想,是她太大意了。 她是知道她的朝儿的,不可能和男人私相授受,可赫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那个时候朝儿才多小,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丫头呢? 萧氏愈发混乱了。 顿了顿,她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说,王爷说回来之后会让圣上指婚?” 周锦朝突地紧紧抱住她的腰身,整个人偎依在她怀里,喃喃道:“娘亲,我知道这件事情在你看来真的太疯狂了。可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女儿向您保证,王爷对女儿一直都很礼遇有加。从未有任何的逾越。” 看着久久没说话的萧氏,周锦朝顿时是百感交集。她知道她不能够以现代人的思维来要求萧氏,可她真的不想娘亲再日日的担忧,那她也太不孝了。 “朝儿,此事你可还告诉其他人?”半晌,萧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缓缓道。 周锦朝摇摇头:“没有,这件事情除了五哥哥,就娘亲一个人知道。” 萧氏眼眸深了深,紧紧把她搂在了怀里。 ☆、第70章 承诺 “太太,若真如五小姐所说,您还是往好一些地方去想,怎么着,也总比之前那最坏的打算要强。” 韩嬷嬷见萧氏神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宽慰道。 新帝登基,京城各大世家都战战兢兢的,而和恪王牵涉甚深早已经撇不清的永安侯府,这个时候,五小姐所说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转机。 韩嬷嬷只当,自家主子不是张扬之人,对五小姐更是捧在手心,怕她受了丁点儿的委屈。若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放心五小姐和宫里那些主子有什么牵扯。可偏偏,宫里那位却是动了心思,这又岂是能改变的。 若换做大太太,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喜极而泣了。可萧氏不一样,她从未想过她的朝儿有朝一日会入宫,先帝宫中诸位妃嫔,斗了这么多年,起起伏伏,又有谁真的得意到哪里去了呢?她真的不想她的朝儿进入那吃人的地方。 想想都觉着浑身不住的颤抖。 见她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韩嬷嬷也知道这事儿只能够主子自个儿慢慢想明白,否则,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五哥哥,你这么急急地找我出来……” 新帝登基,诸位皇子间又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周锦朝不用想也知道卫翊这些年定是都快要忙晕头了。是以,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后院闲的养养花,弄弄草。 这不,她才刚修剪过几株兰花,就听闻五哥哥有急事找她,这会儿正在府邸后门等着呢。 周锦朝也没多想,带着书萱就走了出去。 周延骞一件青紫色锦衣,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挽着,眼睛亮亮的,给人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周锦朝知道,身为谋士的五哥哥这几日肯定是格外得意的,可她又不由得有些诧异,不知道五哥哥有没有为永安侯府忧心过。 这话还未问出口,周锦朝便觉着有些不同寻常。离五哥哥几步之遥的地方,竟然有一辆马车。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心底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又不想冒冒失失,让五哥哥看了笑话。 看她这故作矜持的样子,周延骞哈哈一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五妹妹,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周锦朝顿时满头黑线。 才刚要开口,就见马车帘子掀开,一双含笑的眸子直直的撞在了她的眼底。 也不是周锦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她总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他不该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偷溜出来找她。 哦,不,不应该是偷溜,应该是明目张胆的来,他现在可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谁见了他不战战兢兢,生怕脑袋不保。 见她神色变了又变,卫翊缓步走下车,不用想也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他也想过过几日再来见她,可他愣是有些等不及。尤其是疲惫的时候,他更想把她拥在怀里,狠狠的宠爱。 “怎么,见到我傻了都?” 我?!他没有在她面前自称朕,这让周锦朝还是有不小的感动的。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应该很忙吧,我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 卫翊哪里不知道她这些天的小日子过得悠闲,也因为这样,他更觉着她太没心没肺了。难道她就丁点儿都不想他吗? 想及此,他故作惩罚的掐了掐她的脸颊:“你这小东西,日子过得倒比我都悠闲自得。说,这些天想我了没?” 周锦朝鼓鼓腮帮子,哀怨的看着她,腹诽道:“您都当皇帝的人了,可不可以不要这逗我玩了啊,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卫翊的目光瞬间变得满是宠溺,他一把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笑着开口:“明个儿,宫里的张公公会来宣旨。朝儿,我早就等不及了。真想现在就让你在我身边。” 周锦朝噗嗤一笑,不由得有些得意,哼,你想得美,我肯是看过大姐姐四姐姐出嫁的,指婚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活,繁琐的流程,哪里能够让你这么容易就得逞。 似是知道她的小心思,卫翊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我等你这么多年,左右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日子。反正你迟早是我的。” 听着这话,周锦朝有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可想到后宫佳丽三千,她又觉着有些不爽。她真的不愿意和那些女人分享他,可他又是九五之尊,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见她突地沉默,卫翊和她十指紧握,静默片刻,突地强迫她正视着他。 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周锦朝突然有一种流泪的感觉。 她自欺欺人的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哦,对了,我一会儿还要陪娘亲往大伯母那里去,就先……” 可看着他格外深沉的眸子,这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摇了摇头,哽咽道:“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相信我。若是你不再信我了,那么请放我出宫,答应我,好吗?” 一句话说的卫翊心猛的一瑟缩。这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可她现在却很不安。 他不难猜出她言外之意,她知道自己避免不了后宫的斗争,知道花无百日红,知道新人胜旧人,所以才这样说的。 可她错了,他有了她,又哪里需要其他什么人。 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是他重重谋划得来的,不需要忌惮任何世家大族的眼色,更不需要用一个女人来拉拢他们。 他和废太子,和恪王不同,他多年行军,不屑于这样做。想来这段时间他雷厉风行的手段,诸位朝臣也都是知道的。这个时候,若谁敢对他的后宫指手画脚,那么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若他连这个都不能够随心所欲,那么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连家事朝臣都要管,这也太没劲儿了,不是? “你不要胡思乱想,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什么人的。” 闻言,周锦朝满是震惊的看着他,可又觉着他不过是哄她开心。 “你这什么眼神,难不成爷还会骗你不成?除了已故的云氏之外,爷这些年可是一直都洁身自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锦朝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卫翊如此严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或许也因为这样吧,她愿意相信他。他和她才刚开始,若是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了,以后又怎么办呢? 周锦朝浅笑的点点头:“我信你,这总可以了吧。” “好啦,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娘亲要担心了。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给你惹麻烦。” 卫翊叹口气:“亲我一下,就让你回去。” 周锦朝勾勾唇角,在他以为他就要得逞的时候,却感觉脚上一痛,这丫头竟然就这么咯咯笑着离开了。 真是被他宠的愈发不知规矩了,还敢踩他,这世界上怕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胆子了。 一旁的周延骞恨不得自己真成了隐形人,假装看不见的抬眼看向了天空。 卫翊瞪他一眼:“朕看这丫头这些年跟你在一起,才这么疯疯癫癫的。你可知罪?” 周延骞觉着自己真的冤枉极了,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啊,“皇上,五妹妹最是矜持的了,唯有在您面前,才偶尔抽抽风。” “你没瞧错?” 大太太孟氏险些晕厥过去,新帝登基,她和自家老爷已经等着问罪了,只是没想到,三房竟然有如此大的造化。 新帝是什么性子,什么时候朝丫头竟然和他牵扯到一起去了? 这不说别的,哪怕是入宫作个嫔妃,也能够救永安侯府于水火之中啊。 想了想,她准备往三房去和萧氏套套近乎,可刚准确起身,身边的姚嬷嬷急急的就阻止了她:“夫人,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得端得住才好。五小姐若真是有福分的,那您自然跟着沾光。可宫里现在这不还没旨意吗?若只是主子们一时兴起,您这么大肆张扬,岂不是到时候百口莫辩。您忘了西府那六小姐了。” 孟氏是个精明的人,知道自己有些慌乱了。 她其实也不想在萧氏面前放低姿态,想她姐姐当年还是四妃之一呢,就永安侯府如今这形势,她即便是入宫,最高是个嫔位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是以,她也犯不着巴巴的就去讨好萧氏。 这个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的淑儿。若当初自己没懵了心,没有被姐姐怂恿,淑儿也不至于是这个结局。依着淑儿的品行,依着她的容貌,妃位是跑不了的。 可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她现在是回天无力了。 孟氏暗地里真的恨不得打自己一耳瓜子,当初京城那么多世家大族说新帝暴怒,喜怒无常,如何如何的。她就不该也随波逐流。若当初她能够有先见之明,该有多好啊。 所以说啊,这人啊,不能够总是被外面的流言蜚语左右。 翌日一大早,周锦朝才用完早膳,就听宫里来了传旨的公公。 萧氏握了她的手:“朝儿,娘亲知道你性子要强,可这世上,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更何况是圣上。你切不可和圣上孩子气,惹圣上生气。” “娘不求别的,只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第71章 为难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今周氏,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特册封为皇后,即日起入主中宫,钦此。” 大太太孟氏傻傻的看着周锦朝接过圣旨,其实在场的除了萧氏之外,其他人皆是一副震惊至极,还未回过神的样子。 一旁的大老太太瞬间是老泪纵横,看着浑身散发贵气的周锦朝,这提了数月的心终于是放松下来。 一行人恭送张公公离开之后,大老太太终于是按捺不住,踉跄着脚步,难掩激动的轻轻拍了拍周锦朝的手:“我的朝儿,我的朝儿……” 看大老太太激动成这般,大太太自知以后这府邸的荣耀皆倚赖在朝姐儿一人身上了,这不,一丝的犹豫都没,上前便奉承起来:“娘,瞧您激动的。我早就说了,朝姐儿这么一个伶俐的孩子,生的又是极好,婚嫁定是羡煞旁人的眼睛的。” 周锦朝自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大太太的台,其实这世上谁没有点儿自己的小心思呢?而且这些年,大太太主持中馈,对他们三房也总是照拂的。当初大姐姐提议让她给恪王做继妃一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早也已经放下了。 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手中明黄色的圣旨上,眸子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圣旨上的九龙暗纹,真的难以让她忽视一点,用不了多久,她便要离开府邸,往那深宫去了。 不由的,她想到了那日卫翊和她说的话,她其实是愿意相信他的。他从来都是最注重承诺的,可是,新帝登基,今个儿这册封皇后的旨意想必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的。那些世家大族,如何坐得住。 和东府大老太太她们的兴奋相比,二老太太却觉着脸上讪讪的。早知道这朝丫头是有大造化的,那她当初哪里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哎,真是没想到,这朝丫头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丝毫都不掐尖好强,怎么就得了如此大的荣宠。 她的视线有些隐晦不明的上下打量着周锦朝,这一刻她心里算是知道了,这辈子西府注定要在东府之下,再不可能有什么转机了。 因为心乱如麻,她趁人没注意,灰头灰脸的便回了西府。 这边,大太太紧紧抿着嘴唇,如今朝丫头成了皇后娘娘,她不得不思寻着该不该开这个口,保全自个儿那命运多舛的外孙。 恪王被褫夺封号,新帝登基,可想而知恪王府是时日无多了。古往今来,牵涉到储位之争中的皇子,有哪个能够落得好的。 不管怎么样,总该尽力保住那孩子的。否则,她的淑儿在地下也不会瞑目的。 可想到当年她和淑儿暗中对朝丫头的算计,她又觉着心虚的很。人家如今是皇后娘娘,心里有没有嫌隙,这还不定呢。她这么巴巴的凑上去,若是人家刨根究底,提及的当年那龌龊,岂不是让她自打脸。 姚嬷嬷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禁开口道:“主子,五小姐最是心慈,何况当那事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又是五小姐的长辈,兴许五小姐真的会和圣上开口呢?” 孟氏瞅了她一眼,这此一时彼一时,什么在长辈,如今这永安侯府谁敢在朝丫头面前摆长辈的谱,就说方才,大老太太不愣是要给朝姐儿行大礼吗?若不是朝姐儿拦着,说怕折煞了她,那整个府邸的人,都得给这位皇后娘娘行大礼。 想到这些,她心口不由的闷闷的。哎,昨个儿她还想呢,朝丫头最多也不过是个嫔位,不过是新帝图几日新鲜罢了。可人直接就成了中宫娘娘,这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不由的,她有些羡慕她这样的好运气。她的淑儿,怎么就没能这般呢?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探探萧氏的口风,她是个拎得清的,只要让她松口,朝丫头肯定会出力的。” 这边,萧氏早已经把大太太的小心思看在了心里,其实这些日子她虽说提着心,可也琢磨了不少的事情。 人都是最现实的,说的再准确一些,都是迎高踩低。即便是亲戚也不例外。 谁都知道,自打淑丫头去了之后,孟氏这心里唯一最挂念的也就是王府那孩子了。萧氏体谅她的怜惜,换做是她,她也会存着这样的心思的。 可这事儿毕竟没摊在她身上,她眼下担心的是她的朝儿难以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惹了圣上的不快。 想到这些,萧氏就觉着自己不得不提点提点她的宝贝女儿。 见萧氏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周锦朝不免一笑:“娘,您就别担心我了,女儿自小就不是软弱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萧氏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呀,什么时候都是娘的孩子,哪里有不担心的时候。” “没出嫁前,担心府邸这些破事儿弄的你心神不宁,出嫁之后,又得担心……” 说着,萧氏不由的顿了顿。 后宫佳丽三千,依着她的心思,她其实是不愿意她的朝儿入宫的。那个位子虽说耀眼夺目,可却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朝儿,如今唯一能够让娘欣慰的,便是你这中宫之位。若是为嫔为妃,那更是为难。” 屋子里瞬间变得很安静。 四目相视间,周锦朝紧紧攥着萧氏的手,喃喃道:“娘,我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信我的。若是不信了,那一切也就没意义了。女儿不敢说自己一定会圣眷不衰,可您相信,女儿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也断然不会牵涉到永安侯府,让长辈们忧心。” 萧氏听罢,这心里顿时是百感交集。她的朝儿,真的是太懂事了。 叹了口气,她拿了一个玫瑰酥递给她,缓解气氛道:“尝尝这个,等你入宫之后,怕是很难吃到了。” 周锦朝笑笑:“娘,瞧您说的,这入宫了又不是永远都见不着面儿了。朝儿若是想您了,即便朝儿不方便随时出宫,那您也可以入宫看我啊。” 说着,她轻轻咬一口玫瑰酥,那嘴角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像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萧氏噗嗤一笑,拿着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是,就和朝儿说的一样,若是想娘亲了,娘亲便入宫看你。” 正说着呢,琥珀进来传话道:“太太,大太太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呢。” 见到大太太,琥珀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她虽说是当奴婢的,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也是能够揣摩到一些。 萧氏的脸上虽说没有惊吓,可大太太连今个儿都等不及,这就让她觉着她太心急了。 “朝儿,一会儿你别轻易许诺什么。后宫不得干政,这个道理,你大伯母会体谅的。” 周锦朝笑笑,点了点头。 说话间,孟氏施施然走了进来。 “弟妹,我这般冒冒失失的来,没打扰你们娘俩说话吧。” 所谓睁眼说瞎话,约莫就是大太太这样的了。 她笑盈盈的和萧氏寒暄道。 “大伯母。” 周锦朝浅笑的站起身,依着往日那般,对她微微欠了欠身。 见此,大太太嘴角的笑容更甚了。 只是下一瞬,她却猛地跪了下来。 她心里真的很苦,原先还想着先探探萧氏的口风,可既然都和朝丫头撞上了,她也只能够豁出去了。 周锦朝故作惊讶的后退一步:“大伯母,您这是做什么?” 大太太脸上满是羞愧:“朝儿,大伯母知道,当年那事儿,是大伯母和你大姐姐懵了心,伤害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吧,千万不要怨恨你大姐姐。” “当年恪王府多事之秋,你大姐姐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为孩子留个后路。” “那孩子是你大姐姐豁出命才生下来的,虽说体弱多病,可也算是堪堪挨了这么多年。大伯母知道你最是心善,大伯母不敢拿别的事儿烦你,可这个,求你看着你大姐姐的面上,在圣上面前求求情,保他一命吧。” 周锦朝还未开口,萧氏早已经是按捺不住了,她忙要扶了孟氏起来:“大嫂,您这是做什么,都把孩子给吓坏了。” 可任由她怎么拉,孟氏是铁定了若周锦朝不松口,她就要跪在这里不起了。 萧氏不由得怒气就涌了上来:“大嫂,您又何苦在这里为难朝儿。古往今来,后宫不得干政,您还嫌永安侯府的麻烦不多吗?” “圣上还未大婚,您就急巴巴的拿这事儿去叨扰圣上,若是别的也就罢了,那可是恪王的儿子,这天下,谁敢保他?!” “储位之争有多激烈,他又是皇长孙,您觉着朝儿有这个胆子和这个体面去和圣上求情吗?您太高看朝儿了。” 孟氏看萧氏像是护犊子似得护着周锦朝,她突地脑袋生疼。 她怎么就没发觉萧氏会如此强势,如此伶牙俐齿呢? ☆、第72章 大结局 这场谈话因为大老太太的到来,不得不终结。 见一脸怒气的大老太太,大太太孟氏不由的鼻子一酸,可她知道她再不能多说什么,她之前仰仗着娘家,仰仗着宫里的贤妃娘娘,姐姐被废黜之后,她再不济也靠着膝下的几个孩子,她有与嗣之功,大老太太不会不给她脸面的。 可今个儿她在这里苦苦哀求,想让朝丫头给外孙一条生路,这已经是触及到大老太太的底线了。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萧氏浅笑着上前扶着大老太太就要坐下。 大老太太敛了敛神,恨恨的又瞪了一眼大太太,明显余怒未消道:“这糊涂东西,竟然跑这里来,这般不通透,我如何放心把府邸大大小小的事情再交给你。” “母亲……”孟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难掩哽咽的看着她。 到底是孟氏这些年也无大错,对自己也算是孝顺,看她这样,大老太太最终还是几不可查的暗暗叹息了一声,半晌才看着萧氏道:“此番这旨意一下,必会有不少的拜访帖子。可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堂之事,可万万不可碰。娘知道你素来都是最稳妥,最聪慧的,朝儿这丫头,这些日子少不得你多提点。” 听着这话,大太太才算是潘然悔悟,是啊,现在京城多少人战战兢兢,想全身而退。可正是如此,朝丫头才更应该端的明白。她这样不管不顾的在这里为难她,是自个儿糊涂了。 没一会儿,大太太搀扶着大老太太便离开了 周锦朝虽并未自小教养在老太太身边,可此刻心里也有些感慨。尤其是她知道,依着大老太太的性子,只怕此刻已经不单单把她当做孙女儿来,而更多的是皇后娘娘。 萧氏凝视着她的眸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不怪你祖母这么想,聪慧如你,以后面对的事情只会比这更多,宫里更是险象环生,切忌心思过重,否则为难的只是你自己。” “娘亲,朝儿知道了,朝儿一定会谨记在心的。” 这么又过有两个月吧,终于到了大婚之日。原先依着惯例,她该是在闺房中绣嫁妆的。可卫翊却怜惜她,不想让她受这个苦,特意遣了宫里的嬷嬷,如此一来,永安侯府即便是有人想说什么,也断然不敢开口了。 可以说,这次大婚都是内务府一手操办的,周锦朝更是不用怎么费心。 闲暇的时候,卫翊会差宫里的公公给她送些好玩的东西,比如鹦鹉啊,小猫啊,整个永安侯府的人这算是看出来了,圣上对咱们这五小姐,真真是上了心的。 见此,永安侯府上上下下更是有干劲儿了,整个府邸可谓是张灯结彩,一派的显赫雍容。依着祖制,府邸姐儿们出嫁,公中都是有定数的。可这次,大老太太额外的拿了体己,足足比淑姐儿出嫁的时候,多了三倍不止。 可谁都不会在这个事情上计较,就连孟氏,也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觉着这再正常不过的。以后永安侯府便是后族了,所有的荣宠皆系在朝丫头一人身上,可不得大肆操办。 女方这边可谓是十里红妆,而宫里来的聘礼,更是闪瞎人的眼睛。内务府的人可都是人精,原本依着老祖宗的规矩,这帝后大婚,操办流程没个一年半载的,那可是说不过去的。可新帝明显就是等不及,想早点儿抱得美人归。是以他们可不更加上心。 这不,纳彩,问名,纳吉之后,宫里的聘礼就被送到了永安侯府:“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金茶筒一、银茶筒二、银盆二、缎千匹、文马二十匹、闲马四十匹、驮甲二十副。另有赐后父后母黄金百两、金茶筒一具、银五千两、银茶筒一具、银盆一具、缎五百匹、布千匹、马六匹鞍辔具、甲胄一副、弓一张、矢一菔、朝服各二袭、衣各二称皆冬一夏一、貂裘各一领、上等玲珑带一束;赐后弟缎四十匹、布百匹、马二匹鞍辔二副;赐从人银四百两。” 除了这些,宫里诸位贵主,自然也少不了赏赐。新帝登基,可宫里还有太上皇在,那些太妃们可不得绞尽脑汁的来备礼。别的倒也没什么,让人诧异的是,之前的宁贵妃,如今的母后皇太后赏赐的那金玉良缘的一对羊脂玉镯子,那是真真的美极了。 这么一相对比,圣母皇太后差人送来的如意簪,就显得很普通了。 也因为这样的对比,已经有不少人暗中揣测,说是咱这位圣母皇太后,对未来的皇后娘娘,心里不是那么喜欢呢。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难揣测。毕竟当初新帝是养在宁贵妃身边的,连玉蝶都给改了。这太后娘娘素来就和新帝淡漠的很,只顾着疼爱自己的小儿子。这久而久之,离了心也是有的。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萧氏不由得也提了心。 “朝儿,你此番入宫,若太后娘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管如何,面儿上可不能够不敬太后娘娘。不管怎么说,也是圣上的生母。” 对于萧氏的担忧,周锦朝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她素来待人宽厚,也懂得善待自己。她才不会愚蠢到亲自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中呢。 而且,依着卫翊和这位的嫌隙,到时候或许都不需要她出面。 入宫这日,天还未亮,周锦朝就被折腾起来了。 其实昨个儿晚上,周锦朝并未怎么睡着,也不知道怎么了,辗转反侧,觉着恍惚的很。 尤其是昨个儿萧氏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神情往她手中塞了几本画册,她顿时就秒懂了。 没吃过猪蹄还没看过猪跑,那么多的穿越小说也不是白看的。可当她翻开书,看着那张张画面,她不得不感慨,也真是难为古代人了。小黄、书竟然比她当年看的小本子都要激烈。 因为早就已经受过无数小本子的熏陶,这书没几分钟她就给翻完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想到她和卫翊会这么纠缠在一起,她还是有些心浮气躁,整夜都没能合眼。 萧氏看女儿大大的黑眼圈,还以为她被吓着了。想到当年自己出嫁前那会儿,是挺紧张的。 想及此,她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浅笑的看着她。 今个儿永安侯府百年的大好日子,出嫁的姐儿们还有姑奶奶也都早早回府了。 周锦朝和周锦嫣最是亲昵,这不,闺阁里,周锦嫣看着一脸喜气的五妹妹,高兴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五妹妹,美的简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也难怪那位会如此急匆匆的想让她入宫。 让人诧异的是,云家姑娘也来了。 听着丫鬟的通报,周锦朝顿时是满头黑线。 这,这该不会是是来撂场子的吧。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之前那三王妃是出自云氏一族。 没一会儿,云家两位小姐就进来了,果真,看到浑身贵气的周锦朝,两人的眸子深了深。不过两人还算涵养不错,没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等这两人离开之后,周锦嫣有些紧张兮兮的看着周锦朝,低声道:“五妹妹,这两日我听到些传闻,说是云家想让那位六小姐往宫里去侍奉圣上。原先这话不该这个时候说的,可我斟酌着,还是得让妹妹知道。” 让人诧异的是,周锦朝并未有任何的不快,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圣上同意了吗?” 看她眉间的艳丽,周锦嫣摇了摇头:“眼下是没有,可当年那三王妃也是圣上的嫡妻,圣上登基,尊淑妃为圣母皇太后,宁贵妃为母后皇太后。想想当年早逝的三王妃,不久之后肯定也会有封号的。” “云氏一族若揪着这个,让你做小伏低,忍了这不痛快,那真有的计较了。” 不得不承认,虽说早已经安慰过自己,不该计较这些的。可此刻,周锦朝还是有些微微的不痛快。 她没有见过那位三王妃,更不知道当年亲自死在卫翊手中,她是什么感觉。可不可否认,她先于她认识卫翊,先于她成为卫翊的嫡妻。说的再清楚一些,等卫翊百年之后,皇陵中不可能没有她的陪伴。 而她,虽说荣宠,可也逃不过一个继妃。 看她神色讪讪的,周锦嫣不由得有些怪自己多嘴,她有些急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五妹妹,瞧我这张嘴,明明大喜的日子,倒是惹你伤心了。可是五妹妹,我真的没有一点坏心思,我就怕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更是伤心。” “好啦,四姐姐。我还不知道你,你若不是真心待我好,又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事已至此,周锦朝也不想为着这事儿为难自己了。毕竟,那位已逝的云氏,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而且,内心深处,她也有些佩服她,那样心甘情愿的死在了心爱男人的手中。 要爱到哪种深度,才能够这样不畏生死呢? 周锦朝原本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又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女人去争呢? “娘娘,凤舆到了。” 盖上红盖头,一身大红礼服的周锦朝就这样被身边的嬷嬷扶着,缓步走了出去。 给长辈最后一次行了跪拜礼之后,她真正觉着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一切似乎都这么不真实,凤舆一直到老乾清门,不知是从哪个贵人手中周锦朝恍惚的接过一个苹果,之后还有宝瓶,这才被人搀扶进了乾清宫,跨过火盆,之后才到了坤宁宫。 周围的鼓乐声让周锦朝觉着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直到一双坚定的手紧紧牵住了她。 感受着对方手心的微微汗渍,周锦朝难掩眼中的诧异,若不是头顶的大红盖头,她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猜想,卫翊竟然也紧张了? 就这样行了跪拜礼之后,周锦朝被他牵着回了内室。 这才坐下,周锦朝就感觉到身下硬梆梆的,不用想肯定是早有嬷嬷在上面洒了花生桂圆之类的坚果,寓意是早生贵子。 上一世,周锦朝从未感受过出嫁,此刻,她终于知道,每个女孩子到了这一刻,都会紧张的。 哎,脖子好痛,这头上的首饰也戴的太多了点儿,哦,还有那红盖头,也压得人有些不舒服。 正这么想着呢,只听卫翊一声浅笑,轻轻便掀开了眼前人儿的红盖头。 虽然早已经知道她是那么的美,可此刻,卫翊还是忍不住的心颤。 他的朝儿,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能够让他有如此感觉。 这是这段时间她第一次见到他,看着他眼中掩盖不住的笑意,周锦朝心里也暖暖的。可下一瞬,却听肚子咕咕一叫。 “好丢人啊。” 周锦朝正想把整个人都埋在锦被里。 “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见他眉头微蹙,周锦朝忙一把拽着他的手,喃喃道:“不怪嬷嬷们的,你知道的,今天好多事情,若是……那样会不方便的。” 看她如此羞涩,卫翊才恍惚想明白什么。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让自己饿着啊。” 说着,卫翊便从身旁的点心中拿了一个给她。 似是被眼前的喜庆气氛感染,周锦朝觉着这玫瑰酥异常的香甜。 和普通百姓婚礼一样的是,一会儿卫翊还得出去和宗亲贵族喝酒,想到这些,周锦朝轻轻推了推他,“该出去了,要不,别人会多想的。” 卫翊饶有趣味打趣道:“多想什么?朝儿你这小脑袋里是不是早就等不及了?” 周锦朝腮帮子鼓鼓的,伸手就要捶他,可看周围嬷嬷们吓得突地跪倒一地,她只能够讪讪的收回手。 卫翊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突地轻身向前,在她耳侧吐气如兰道:“朕知道朝儿早想对朕动手动脚了,没事儿,一会儿朝儿有的是机会。” 啊啊啊,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 这还是之前那个高冷的卫翊吗? 说出去只怕是没有人会信吧。 在周锦朝哀怨的眼神中,卫翊哈哈笑着终于走了出去。 一旁的书萱看自家主子脸上忍不住的红晕,上前道:“娘娘,奴婢看着芙蓉糕也挺好的,您要不要来一块。” 许是折腾了一天,她真的有些累了。周锦朝也不知道卫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只感觉迷迷糊糊间,有人除去了她身上的衣服。 一切都是这么的水到渠成,周锦朝渐渐的恢复了意识,只是耳侧那羞人的声音,还有身上这人的不管不顾,让她真的险些觉着自己会晕厥过去。 难怪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对比此刻,还真是这样。 周锦朝也不知道这厮到底折腾了多久,等她最终终于撑不住晕过去的时候,她恍惚记得她坏心眼的用长长的指甲在他后背挠了一把。 翌日,当她看到自己浑身青青紫紫,想要控诉某人的时候,却同样看到某人身上没一个地方完好的时候,只能够心虚的低垂了眼睑。 “啊啊啊,肯定是这厮撩、拨的,否则,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暴、力。”周锦朝忍不住腹诽道。 卫翊根本就没给她任何的装鸵鸟的机会,一把抱着她,就往内室去了。 周锦朝哪里看不出他的坏心思,虽然浑身充满警惕,可最后,还是抵不住,等两人整装出来往正阳宫去的时候,她觉着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太上皇住在正阳宫,自打退位之后,听说吧摆弄起了自己的花花草草。平常鲜少召见人的。 不用想也知道,对于几乎是被儿子逼退位,这老头其实挺心塞的。可不管如何,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诸位儿子中,他真的太忽视老三了。而恰恰是这个儿子,有一种王者之气。就好比当年的他一般。 他养尊处优多年,这国家若是交给老大或者老二,也只是残存百年。可若是有老三,北边那蛮子,南边那些不安分的东西,肯定不在话下。而且他知道,儿子的野心很大,绝对不会安于现状,这大周朝的国土,绝对会在他手中壮大的。 有这样的期许,他再怎么觉着心塞,也难以否认,这儿子还是很得他的心意的。 是以,当两人往正阳宫请安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折腾两人,还给了不少的赏赐。 从正阳宫出来之后,便是寿康宫和寿安宫了。 母后皇太后如预想的,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根本就是拿她当孩子看。而寿安宫那位,就有些冷艳高贵了。 虽说脸上挂着笑,可那诡异的气氛,让周锦朝浑身都忍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想到日后每日都得往这里晨昏定省,周锦朝真的了解到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 对于周锦朝这声幕后,邵氏很百感交集。她知道儿子和她不亲近,可没想到,他竟然会丁点儿都不知会她,就指定周氏为皇后。 这当真是不孝。 依着她的心思,她娘家那沅丫头是个不错的,足以担得起这中宫之位。 可这儿子压根就没给她丁点儿的机会。她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让沅丫头入宫,让老三看看,可还没瞅着机会呢,他那已经是一锤定音。 更让她气闷的是,太上皇竟然冷眼旁观,更没有预料中的干涉和训斥。 因为正阳宫这样的态度,她就是想往太上皇那里去哭诉,她没理由了。 而且太上皇自打退位之后,鲜少召见她们这些之前的妃子,或许人老了,更喜欢鲜嫩嫩的东西,所以正阳宫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也不可能舔着老脸往那边去争宠。 “娘娘,奴婢觉着您还是退一步的好。若您强行想把沅姐儿指去侍奉圣上,只怕又惹圣上不快了。” “更别提现在还有寿康宫那位,圣上每日虽说都往两宫晨昏定省,可却时不时的在寿康宫用膳。而我们寿安宫,却是从未有过的。宫里惯是迎高踩低的,没得因为沅姐儿再和圣上离了心。” 曲嬷嬷这话不无道理,作为宫中的老嬷嬷,她其实看的很清明。圣上不是一个好怒弄的,也不是那种愚孝的。自个儿主子虽说是圣上的生母,可这些年母子之间的嫌隙,那几乎是无法补救的。若自家主子再作死,那真的是相当的不明智。 邵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提那温氏还好,这一提,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太上皇还未退位前,她再大也不过是居于贵妃之位,可如今竟然和她平起平坐。这得多大脸啊。 当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真的呕的险些没喘上气儿来。 她知道儿子素来抬举温氏,更尊温氏,可这样不是乱了规矩吗? 这已经很让她不快了,偏偏又来了一个周氏,这么一个不合心意的儿媳妇,一双眼睛里面虽说恭敬,可当她是睁眼瞎,一看就知道是个乖觉的。 若这个时候还不给她立立规矩,这宫里,谁还尊她这个太后。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不为难自己。她就不信了,儿子还能够真的为这事儿打她的脸不成? 是以,不消半个月的功夫,等周锦朝这日依着惯例再来给她请安的时候,便见她身侧站了一个甜美娇艳的小姐。 海棠花锦绣褙子,粉色襦裙,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给她身上增添了蹭蹭光晕。 “儿媳给母后请安。” 邵氏还是那副冷艳高贵的表情,漫不经心的道:“起磕吧,难得你有心,还日日往本宫这里来。” 周锦朝笑笑:“母后这什么话,圣上以孝治天下,儿媳岂有不来的。” 听听,这不是存心的膈应她吗? 什么以孝治天下,若没有寿康宫那位,她或许还没这么火气大。可偏偏那碍眼的东西,总是和她对着干。别当她不知道,听说她时常的和周氏摆弄花花草草不说,还让小厨房弄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若不是还有她在这杵着,别人还以为她才是正经婆婆呢。 邵氏抿了抿嘴:“本公主知道你素是知规矩。也知道你是个好的。可有些话本宫不得不提点你几句。古往今来,后宫佳丽三千,皇家子嗣为重。可这大婚都多久了,除了你这个皇后,皇帝身旁竟是再无别人侍奉。这可说不过去了吧。” “纵然皇帝没这个心思,可你是皇后,该知道轻重。否则,不仅仅是朝臣,这天下都得非议皇帝难消美人恩了。你说,本宫说的在理吗?” 这才新婚燕尔,就急不可耐的往儿子身边塞人,这等作势,周锦朝哪里看得过去。 可她知道,自己若这个时候和她硬着来,最终为难的是自己。 她怎么说也是太后,自然好多事情她辩不过她,索性她也就不想了,反正她也阻止不了这女人留在宫里,不过至于临幸不临幸,这可不是她能够管得了的。 见周氏温婉的应下,丝毫的推诿都没有,邵氏终于是露出了些笑容。 坤宁宫 周锦朝懒懒的把自个儿埋在美人榻上,无聊的翻着手中的话本。 卫翊下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你倒是比朕都悠闲呢。” 卫翊一把把她提溜起来,搂在怀里,难掩笑意道。 周锦朝轻轻的揉了揉他的眉头,想到前朝那么多繁琐的事情,他近来肯定极其的辛苦。 “那些不重要的折子就交给别人去看,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卫翊轻轻把她的手抓在手里,咬了咬:“知道你心疼朕,要不,你来帮朕看折子?” 周锦朝嘴角的笑容一顿,忙推辞道:“这可不行,否则,除了善妒之外,我又得多一条干政的罪责了。” 这话虽说是揶揄的口气,可了解她那么深的卫翊如何察觉不出一丝端倪。 默了默,他眼里闪过一些危险的气息:“可是朕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 周锦朝把玩着他的手指,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 却不料,卫翊是个心急的,直接就怒视一旁的书萱。 他是知道的,这丫头自小就侍奉在朝儿身边,好多事这丫头可是最清楚的。 书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有几分替自家主子委屈道:“今个儿娘娘往寿安宫请安的时候,遇到了邵府的小姐,太后娘娘的意思……” 话还未说完,便被卫翊冷冷的打断了:“好了,朕知道了。” 周锦朝轻轻偎依在他怀里,喃喃道:“不要生气了,其实这个,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 “母后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卫翊却是有些嘲讽的开口:“她哪里是想让自己的侄女入宫这么简单,她恨不得这后位都是邵家的。” 周锦朝轻轻叹息一声:“其实母后也说的对,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是我,是我难为你了。” 话音刚落,周锦朝觉着自己腰间一痛,害的她差点儿都没站稳。 卫翊似乎是要把她给看穿:“你真大方到要和别的女人分享朕了?” 周锦朝神色恍惚了下,心里更是忍不住的委屈了,明明这麻烦是他惹来的,他却在这里凶她。 不由得,她的眼眶就红了:“你欺负我。” 看她这样,卫翊心都软了。 也知道是自己吓着她了。 “别怕,都是朕的不是。朕不该凶你的。以后甭管什么女人,你都不要理会,朕自会处理的。” 虽说早就有他的承诺,可他一直都谨记在心,言行如一,周锦朝自然是感动的。 若说初入宫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在太后娘娘的为难下,她有些心虚,那么此刻,她知道,她不会后悔入宫,更不会后悔嫁给他。 寿安宫 卫翊紧紧攥着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邵氏:“母后,儿子已经告诉过您,在娶周氏的时候,儿子已经有了决策,日后这后宫,唯有她一人,再不会有别的什么人。” 被儿子这般怒视着,邵氏真心觉着他是中了邪了。 她猛的一拍桌子:“我知道,你登基之后,不管这宫里宫外都唯你马首是瞻,朝臣即便是有微词,也不敢多言。可你是皇帝,子嗣为重,何况,你这么宠着周氏,不是纵容永安侯府这个外戚吗?” 卫翊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用这个来激他,他有些嘲讽的看着她:“这个,母妃自不用担心。儿子既然敢坐在这位子上,就有能力守着它。” 看他眸子中的冷淡,邵氏的心猛的瑟缩一下,她紧紧攥着手,言语犀利道:“你,你这是在恨我,恨本宫当年对你那般淡漠。” “可是当年,本宫位卑言轻,即便是想护着你,也有心无力。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 “可你,却渐渐和本宫离了心,寿康宫那位,若不是当年她有那个心思,会让我们母子生分到如此程度。而你,非但不怨怼她,反倒是那般抬举她。她到底有什么能耐,享受如今尊荣。” 看着激动的她,卫翊微微勾了勾唇角:“母亲,温母妃是什么样的人,儿子心里清楚。不需要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儿子只一句话,后宫之事,您莫要插手。您知道儿子的性子,最不喜别人左右,更不喜别人给自己喜欢的人委屈受。您若是聪明,您还是人人敬仰的皇太后,若您一直都想不通,那么朕只能够选择让母妃去别宫的院子里荣养了。” 听着这话,邵氏险些晕厥过去,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撂了如此狠话。 她顿时是百感交集,静默半晌,她突地温柔道:“母妃知道,因为母妃的缘故,你不想和你外祖家走近,这点儿母妃不能够为难你。母妃可以让人把沅丫头接回去,可别的世家大族的小姐,你总该看看吧。” 听了这话,卫翊险些失笑,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母妃,您还是不了解儿子。儿子说了,不管任何人,儿子都不要。儿子再说清楚一些,儿子的子嗣,只会出自周氏。” “好,很好,我看你是懵了心了!”邵氏怒极了,若换做往日,她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可是今日,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整个天下的王,九五之尊,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你这话你敢娶正阳宫和你父皇说吗?还是,你敢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说!”邵氏气的身子都颤抖不已。 卫翊微微一笑:“母妃多虑了,其实早在登基那日,祭祖的时候,儿子已经告诉过列祖列宗了。” “并未有母妃所想的雷鸣电闪,何况,即便是有,儿子只信自己,不信天。” 丢下这句话,卫翊就甩袖离去了。 邵氏直接就哭泣的倒在了地上:“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怎么会?” “他恨我,他竟然真的恨我。” 一旁的曲嬷嬷低声宽慰道:“主子,奴婢早就说过,咱这位小主子,不一样。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而且奴婢看,皇后娘娘其实也是个好的。进宫这些日子,从未有过恃宠而骄。娘娘您何必真的为了这个和圣上闹僵?” “他这是不孝,你直接给内务府发话,让他们按着选妃的议章,就说哀家懿旨,半个月后举行选秀。” 见她这般执拗,曲嬷嬷心都要提在嗓子眼儿上了:“主子,您这不是逼圣上吗?” “圣上那性子,可不是好拿捏的。” 邵氏淡淡瞥她一眼:“按哀家说的做。此事,哀家是干涉定了。” 邵氏没想到的是,半个时辰之后,竟是从乾清宫传出了旨意。 竟然说永不选秀,后宫唯有中宫后位,此生不再纳任何妃嫔。 皇嗣皆由周氏所出,若周氏五出,百年之后,帝位则贤而立。 一时间,可谓是震惊朝野。 邵氏纵然心有不甘,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根本是无能为力了。 此时的坤宁宫 周锦朝也没想到,卫翊竟然会如此宣召,她紧紧的搂着他,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 “朝儿,以后这天下,只会有你一人和我并肩而立。” 他眸子闪耀,周锦朝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