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穿西装的男人 作者:万灭之殇 穿西装的男人的内容简介…… 【重生,强强,年下】【现代社会架空】 社会由十二个区构成,最底层地狱般的十二区,最顶层天堂般的一区。癌症末期,特工之王选择一枪崩了自己,醒来重生到一个不得不依附一区贵族生活的过气明星身上,三十多岁的“高龄”早就该被抛弃,却同时成为三个贵族饲主的“宠物” 西装革领之下,是名为情感的残酷战争,坚信自己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的男人究竟会如何? 穿西装的男人的关键字:穿西装的男人,万灭之殇,年下,西装,重生,强强,制服 ==================   第一卷 王的重生   前言 背景及人物简介      【本文背景】   一个现实社会的平行世界,沿用如奢侈品品牌、武器等,但背景会发生变化。   本文社会由十二个区类似金字塔构成,其中位于最底端的十二区最为贫穷落后且混乱,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一区为类似现代大都市的文明富裕社会。   【本文配对】   非1V1,年下,强强,叔受   【人物简介】   泰瑞尔:冷血无情的特工之王,游走在一区与十二区之间的危险男人却被意外诊断癌症末期,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后重生在“铭尘”身上。   铭尘(重生前):出生十二区的贫民,依靠选秀节目一炮而红的人气偶像,过气后成为贵族寡妇的情人,寡妇过世后被何家三兄弟占据,迷恋何鸿雪,为了何鸿雪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后在绝望和良心的愧疚之中服用大量安眠药过世。   铭尘(重生后):他仍然是人人惧怕的特工之王,对整个世界麻木而阴冷,仿佛一个天生的感情绝缘体,在灵魂重生在这个身体上以后,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时不时的涌入脑海之中,他强烈的感受到了来自“铭尘”的感情,渐渐地开始分不清他到底是泰瑞尔还是铭尘,或者早已经变成了同一个人。   何鸿雪:何氏家族现任掌门人,掌握家族内一切财务与权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除去血亲,对重生前的铭尘只有利用,对重生后的铭尘又爱又恨,刻意压抑和漠视的情感总有爆发的一天。   何文宣:何氏家族二把手,超出年龄的冷静与成熟,何鸿雪最得力与忠诚的助手,万事以大哥何鸿雪为主,“死而复生”后的铭尘让他第一次有了为自己而活的念头。   何文瀚:何文宣的双胞胎弟弟,嚣张跋扈的何家少爷,暗恋铭尘的同时又憎恨这个男人对大哥何鸿雪的痴迷,嫉妒何鸿雪的同时又惧怕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不懂得如何表达爱所以一直欺负铭尘,在铭尘自杀苏醒(重生)后,表面上好像没什么变化,却开始越来越多的维护和保护这个男人。      第一章 “失忆”的男人      眨了眨眼睛,男人正面朝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他不喜欢的针水味儿,输液袋挂在床头的架子上,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地顺着细长的针管输送进他的血管里,微微的有些刺痛感。   很轻微,是可以忽略的疼痛。   有痛感,证明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这不可能。   癌症末期,自我了断,选择一枪崩了自己。   嘿,他可是做了一辈子的特工,能用枪崩了一只到处乱飞的苍蝇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脑袋,说出去有谁能信,堂堂特工之王近距离给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枪竟然没把自己打死。   噢!多么可笑的笑话!傻子都不会信!   男人再一次肯定,他不可能还活着,这是对他专业技能的一种侮辱!   他的脑袋完好无缺,没有裹着白纱布也没有变成灿烂的满天飞的烟花,身体有一些虚弱,口干,手脚冰凉,中上腹部疼痛,是中毒后的症状。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带毒的玩意儿,以他的经验来看,没有什么能比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来得无痛又快速和世界说再见。   或许只有一种解释。   男人环顾着这间并不像病房的病房,撇去房间里的各类医疗器材来看,这房间更像是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客房。   死后穿越?   死后重生?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坐了起来,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一直守在旁边打瞌睡的护士小姐终于反应了过来,匆匆忙忙的按下了通话按钮,对着电话另一头的医生焦急的喊道:“医生,铭尘先生醒了!”   铭尘?哈,果然不是他,只是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一点耳熟。   微微握了握双拳,男人靠在了病床的枕头上转了转酸痛的脖子,这身体一定昏迷了好一阵子,肢体僵硬,胃部传来饥渴感。   医生和几名护士很快赶到并且客客气气地对他进行检查。   安眠药过量,难怪他的胃部这么难受,他们一定给这身体进行了洗胃治疗。   “铭尘先生,我们已经通知了何先生,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您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请不要担心。”   虽然醒过来的男人看起来极为平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情绪,或者应该换一种说法,狭长的清澈眼眸里一片宁静,没有一点点名为情绪的波纹存在。   “何先生是我的什么人?”男人平静的对医生问道。   他注意到医生在提到“何先生”时候下意识的恭敬语气,医生使用了“他们”这个复数词,不只有一个何先生,这几位何先生不但身份不一般而且和他关系匪浅,否则医生不会第一时间通知这几位何先生们。   “铭尘先生,您、您不记得何先生了吗?”医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谁是铭尘先生?我的名字吗?”男人客气的说道,“麻烦给我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最好可以包括我的人际关系网,有任何问题吗?”   医生似乎被吓到了,直愣愣地呆呆看着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好的。”   作为一个失忆病人,冷静得过分了。   “麻烦再给我一份今天的报纸。”他得确认下现在的时间。      第二章 重生老白脸      铭尘,男,三十六岁,单身,无儿无女。   年轻时候是有名的偶像明星,空有一张脸的绣花枕头,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   音色不错但没有唱歌的技巧和实力,外形不错却是个没有演技的花瓶,曾经靠着包装和宣传红透半边天,过了二十八岁以后事业节节败退,更为年轻英俊的偶像明星很快取代了铭尘在娱乐圈里的位置。   习惯了奢侈生活的草包老偶像为了维持他的富裕生活给一个豪门寡妇当了小白脸,铭尘三十四岁的时候漂亮寡妇死在了另外一个年轻小伙的家里,死因是饮酒过度。   好吧,至少他问过医生他的身体还算健康,没有什么癌症也没有什么关于那方面的病症。   从他三十六岁依然紧致漂亮的皮肤来看,这位老白脸为了干好情人的工作可谓煞费苦心,无论是身材还是皮肤都保养得极为不错,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人这位过气偶像老白脸的私人生活未免有些混乱。   铭尘,也就是他,现在正躺在一栋豪宅的私人病房里,宽大柔软的床足够三四个成年男人在上面欢快的翻滚,正对面是九十寸的超大型液晶电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有专业的护理人员随时在旁边看着。   这就是豪门的生活,奢侈又滋润,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昨天晚上有个兔崽子爬上了他的床,一路驾轻就熟的和他来了一发。   铭尘扶着有些酸痛的老腰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锁骨和脖子上的一颗颗红草莓,不对,应该说是蔓越莓了。   他瞥了眼虚掩着的浴室门,里面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做特工这一行每时每刻都要像只猫一样提高警惕,有半点动静立刻竖起全身的毛来,刺激又紧绷的生活让他们很难去放松下来享受感情生活,他可是见过不少同行倒在各色美人的香窝里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凡事总是有取有舍,自从他登上了特工之王的宝座之后送上门来的美人不计其数,为了不让自己的一世英名败在床上,他度过了好几年的禁欲生活,这在减少危险的同时也有利于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近乎苛刻的对待感情生活不代表他是一个X冷淡,或者是对X生活没有任何需求,恰恰相反,在X生活方面他有着极高的要求,如果没办法满足他的要求还不如不要。   宁缺毋滥,他是一个偏执的完美主义者,还有点儿强迫症,干他们这一行的大多都有奇奇怪怪的毛病。   昨天夜里吃过药以后他就睡了,带有催眠效果的药是他以前从来都不会碰的,但现在他是铭尘,不是特工之王,没人会在半夜突然冒出来朝他的心脏来一刀或者是朝他的脑袋来一枪。   噢,当然了,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半夜爬上一个病人的床,扒光了他的衣服和他酣畅淋漓的来了一发。   铭尘忍不住啧了一声,那年轻小子就像是一个电动马达一样带劲。   从对方对他身体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和这匹小烈马存在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应该不是一天两天,起码有一段时间了,要不然那小子也不会每一次碰他都是直接冲着最敏感的地方去。   漂亮寡妇已经去世两年了,这两年里他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这奢华的王宫里的?   大概猜到了答案,他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是个堕落的男人。   浴室的水声停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在腰间围着浴巾的年轻男子赤着脚走了出来。   黑色短发,英俊硬朗的脸,结实的胸膛,六块腹肌,目测一米八六的身高,像一只年轻老虎一样眼睛里充斥着藏不住的凶猛。   双手抱在胸前,年轻的老虎靠在浴室门口看着铭尘,微抬着下颚如同注视着被他捕获的猎物,笑得轻蔑又嚣张:“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一样,是真失忆了?”      第三章 毛头小子      随意挂在腰间的浴巾随着年轻男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跨步一飘一飘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去,漂亮的人鱼线露了一半,铭尘微微挑了挑眉,淡然自若地欣赏着这漂亮的年轻身体。   年轻真是好啊,想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也是健壮得跟头小野牛一样,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多余的赘肉,腹肌能当搓衣板用,走在大街上不是有星探搭讪就是有模特公司的经纪人递上名片。   “你在看什么?”   走到了床边,单腿跪在了柔软的床上,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手指并不算温柔地捏住了铭尘的下巴迫使后者微微扬起头来。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一个眼睛里燃着火焰一样咄咄逼人,一个深邃轻柔得仿佛秋天的海水。   一边充满雄性气息的粗黑剑眉高高挑了起来,年轻男人弯下腰捏着铭尘的下巴一脸奇怪地打量起面前过于沉静的男人,左看看右看看,啧了一声笑了起来:“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平时这么被我看着早就吓得钻被窝里去了,今天居然敢和我对视,呀,铭尘,你出息了啊。”   吓得钻被窝,“我”以前有那么弱吗,好歹也是个明星啊,虽然是个过气的。   “你叫什么名字?”冷静的问了一句,铭尘往后微微一靠挣脱开了对方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他怕自己忍不住朝面前的毛头小子挥出一拳。   冷笑了一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样,年轻男人在旁边站直了,抱在胸前的双手微微鼓起漂亮的肌肉线条,健康的浅古铜色皮肤像是抹了一层蜜蜂一样。   “失忆演得不错啊,你当年要是把精力都花在演技上也不至于跑这儿来当小白脸不是?啊,不对,应该说是老白脸了,再过几年你都要四十岁了。铭尘,你现在知道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玩起自杀来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对不在乎的人,不管他是哭是闹还是跑去跳海跳崖是不会有人心疼的,啧啧啧,你怎么就这么蠢呢,要是稍微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混成现在这种样子。”   哎呀臭小子,昨晚那么猴急又热情,今天一大早就摆起谱来教训起人来了,果然是二十出头的臭小子没一点收敛,嘴巴这么毒开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拉了拉被子,铭尘一脸状况外的样子看着年轻男子,平平静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铭尘,别装了,吃安眠药玩自杀差一点把自己玩死,现在又来装失忆,像你这种没一点自爱的男人谁会疼你?”   臭小子嚣张归嚣张,说的话倒是没错,看起来“铭尘”以前是个有点儿不自爱的人,不过也是,要是真自爱也不至于给人当小白脸了。   看铭尘还是没什么反应,年轻男人眯起眼睛来故意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何鸿雪你也不记得了?”   摇头。   “你叫何鸿雪?”   年轻男子狐疑地瞅着一脸天真无辜的铭尘,心里嘀咕道,居然连他大哥的名字都没反应,要真是装的这演技也太好了。   “何文瀚。”像一只目中无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年轻雄狮,高高地抬着下颚,年轻男子指了指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咧嘴一笑,“你叫铭尘。”   “哦。”低头的瞬间一抹狡猾的笑意一闪而逝,铭尘拉了拉被子指着自己锁骨上的小红莓问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双手抱在胸前压低了上半身,何文瀚笑得不怀好意。      第四章 三件套与风衣      穿着白色丝绵睡衣的男人打开自己卧室更衣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跟中了美杜莎的魔法一样石化了。   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衣,橱。   满眼花花绿绿的颜色让这间长方形的更衣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万花筒,你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名为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童话故事里的世界,抽象的、波普的、几何的,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编织花纹的图案遍布在每一件名牌衣服上。   看看这衣橱,随便翻一下就是奢侈品品牌,奢侈品中的贵族Chanel,Prada,LV,Dior,Gucci,CK等六大蓝血品牌的衣服饰品占据了更衣间的半壁江山,剩下的则被Dolce&Gabbana、Givenchy,GiorgioArmani,Valentino,Versace,Hermes,Lanvin,Burberry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牌子填满。   “我一定要把这些昂贵的孔雀羽毛都丢出去。”   贵的不一定就是适合自己的,三十六岁的男人穿上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会让铭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孔雀,他甚至怀疑这间更衣室的原主人是不是把钱都花在了购买奢侈品上,才会在这个本应该享乐的年纪还给人做老白脸。   他翻过自己的银行卡,很不幸的,上面的金额让铭尘感到非常失望,尤其是作为一个服务了豪门世家近十年的男人。   冲镜子里的自己瞅了一眼,铭尘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一定是个自卑的男人,才会喜欢用昂贵的奢侈品来武装自己,死亡对你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解脱。”   他总不能一直穿着睡衣,在衣橱里好好挑选一番总能选到一套顺眼的西装,保养得极为漂亮的修长手指在衣服上轻轻划过,如同一个正在审阅队伍的国王,衣橱里的每一件西装都是他的战士。   “你应该感到庆幸,我会让你的下半生像一个真正的明星和贵族一样潇洒漂亮。”手指突然停了下来,男人轻轻勾住了其中一件没有商标的西装,“就是你了。”   低压的浅云,潮湿的柏油马路,屋外被细雨淋湿的树木泛着油绿,隔着玻璃窗都能感觉到屋外侵入皮骨的寒冷。   这种天气就应该缩在家里的壁炉前盖着一条羊毛毯子,抱着一只蠢猫或者是蠢狗,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可可读一本让人昏昏欲睡的书,而不是被一个毛头小子拖着到外面用餐。   穿戴整齐,铭尘稍微打了个哈欠扶着扶手从楼上走了下来,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他就看到了何文瀚的身影,那个高大威武的臭小子穿上了整洁的西服套装,有模有样,活像是一只披上了名为“绅士”皮的虎狼,衣冠楚楚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名为“猛兽”的心。   听到了铭尘下楼的声音,等得不耐烦的何文瀚转过身朝男人望了过去,目光在触及到铭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有两团火在眼睛里跳跃着一样,何文瀚舔了舔嘴角,盯着铭尘的样子就像是在打量他今天的晚餐:“花蝴蝶,你那些漂亮的翅膀呢?”   标准的黑灰色英伦风三件套,这种糟糕的天气里最适合在三件套外面再加上一件有型有款的同色系长风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绅士而又优雅,优雅而又……禁欲十足。   “我们可以走了吗?”无视了何文瀚的戏谑,铭尘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当然。”手掌轻轻抚平铭尘的衣领,质地优良的料子在掌心留下温暖舒适的触感,何文瀚上前一步暧昧地贴近了男人的脸颊,低语道,“你是故意选择这套衣服的吗?”   “这套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吗?”铭尘反问道。   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何文瀚挑了挑眉,低沉的笑声里藏着一丝别有意味:“这是何鸿雪送你的。”   “和你一个姓。”   何文瀚几乎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满脸惊讶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你真把他给忘了?”   “我应该记住他吗?所有人我都忘了。”铭尘平静的说道。   所以这个何鸿雪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他特别记住呢?   “他是我大哥。”何文瀚凑近了男人轻轻嗅了嗅,眼睛一亮,“我喜欢你身上喷的香水。”      第五章 何氏双胞胎      淅沥沥的冷雨打在车窗上留下一条条水痕,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建筑与人行道上打着伞的路人都成了一块块在雨水里变得模糊的色块。   黑色的,灰色的,深蓝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冷色调的,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银色匕首。   年轻的躯体如同一轮正午的烈阳一般,稍稍一靠近就能让人感受到火热干燥的气息,何文瀚凑近了男人,他的下巴抵在了铭尘的肩膀上,嘴唇几乎就要碰到男人微凉的耳廓。   “你在想什么?”   从上车开始,铭尘整个人就陷入到一种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隔离之中,安静而不发一言,始终望向的深邃眼眸里透着一股何文瀚从没有见过的冷峻。   明明这个男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甚至于昨天夜里他还亲吻过这男人的全身,现在却觉得他和铭尘相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明明坐在同一辆车子里,他们之间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条穿越不过的银河。   头一次,何文瀚对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男人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他想知道铭尘在沉思些什么。   “生命的意义。”仍然望着窗外,语调低沉的男人吐露出五个字,简简单单的词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股浓郁的优雅气息,像是一座历史悠久藏在树林深处的图书馆,又像是葡萄庄园里被庄主珍藏在地下酒窖木桶里的红酒,醇香而冷冽。   奇怪,这男人什么时候说话的语调变得这么抑扬顿挫了?   何文瀚几乎是立刻发出了嘲笑的笑声,他搂住了男人的肩膀,盯着铭尘的侧脸说道:“铭尘,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疯了?”   “每个人都有老去和死亡的一天,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不怕老不怕死,”视线从窗外移开,铭尘缓缓转过头望向了身边才刚刚开始享受这世界的年轻男人,一边的嘴角向上扬起微小的弧度,他看着何文瀚这张英俊的脸蛋,优雅温柔的语调仿佛在诵读诗歌一样悦耳,“所以我们才更应该珍惜当下,不是吗?”   手掌蒙住了铭尘的额头,何文瀚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感叹道:“难道真的是脑子坏了?不过身体没坏就行,说真的,虽然你年纪大了,但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个人。”   凑近了男人,何文瀚低声笑着轻轻嗅了嗅铭尘身上的香水味,冷冽得像今天的雨,又藏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靠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   戴着白手套举着黑伞的酒店服务员匆匆忙忙地大步走过来替他们拉开了车门,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人感觉非常糟糕,皱了皱眉头,铭尘还是跟着大步走在前面的何文瀚进了酒店直奔顶楼而去。   生日派对?   整个酒店的顶楼都被包了下来,走廊通道上摆满了写着祝福话语的花篮:祝吴鑫生日快乐。   吴鑫是谁?   何文瀚大步大步地往前走连回头看铭尘一眼都没有,看着这年轻人的背影,铭尘大概可以判断出平时他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有身体上的关系,但在感情上估计连最普通的朋友都称不上,或者这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少爷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人去看待。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铭尘微微眯起了眼睛,一个年轻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一个和何文瀚长相极为相似的年轻男人。   带着责备的语气,那男人盯了眼吊儿郎当的何文瀚:“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双胞胎?”铭尘挑了挑眉,如果说何文瀚像火,那么旁边这个冷着脸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冰山,浑身都透着冷冽,和稍显孩子气的何文瀚一样,那双深邃冷静的眼睛里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   “忘了给你介绍,我的双胞胎兄弟,何文宣。”冲铭尘眨了眨眼睛,何文瀚笑得轻浮。      第六章 你是谁      “何文瀚,你在搞什么?”名为何文宣的男人轻皱了一下眉头,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铭尘身上时闪过一丝异色。   何文瀚抢在了铭尘开口前说道:“当然是来参加吴鑫的生日派对了,你看。”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精美的邀请函,何文瀚故意在他们三个人面前把邀请函打开,铭尘一眼就看到了邀请函上写着他的名字,以及作为邀请人的吴鑫。   “吴鑫亲自邀请了我们的小尘尘,小尘尘怎么可以不来呢,毕竟吴鑫可是大哥力捧的明星,要是不来的话多不给大哥面子啊。”一把搂住了铭尘的肩膀,何文瀚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一个人自顾自的大步往前走根本都没有回头看铭尘一眼,现在一口一个小尘尘肉麻得要死。   铭尘一直默不吭声,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失忆的病人,与其多说多错不如安安静静听着,尽可能的从几个人的对话里搜集信息。   何家的老大何鸿雪,老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何文宣和何文瀚,听何文瀚阴阳怪气的语气,这个大明星吴鑫应该和他有点关系。   “何文瀚,我知道你讨厌吴鑫,别在这里闹脾气了,把铭尘带回去!”何文宣冷声训斥道。   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何文瀚搂住了铭尘的肩膀微微扬起下颚,冷笑道:“他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不会出什么事情有什么好担心的,吴鑫不是想让铭尘过来吗,那就如了他的愿啊。”   眼看着何文瀚要和何文宣吵起来,一直被忽视的铭尘不得不轻轻咳嗽两声,掰开了何文瀚搂住自己肩膀的手,和两个男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从何文瀚手里抽掉了那张属于他的邀请函。   何文瀚和何文宣同时望了过来。   “我想喝一杯香槟。”   说了一句话,铭尘穿过何文翰和何文宣中间,将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以后进到了派对里,随手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服务员手里拿过一杯冒着气泡的香槟。   屋子里摆满了鲜花,香槟色的桔梗花,多头紫色小玫瑰,长型粉色渐变大玫瑰,双色金鱼草蓝色巨型绣球,橙色洋牡丹和紫罗兰尤加利,整个生日派对被布置得如梦如幻浪漫至极。   还好自己没有花粉过敏症。   小饮了一口香槟,铭尘打算去给自己找一点吃的,在走向自助餐台的过程里,屋子里渐渐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男人。   屋子里萦绕着Maroon5的歌声,欢快的,浪漫的,甜蜜的。   I“mhurtingbaby,I“mbrokendown我受伤了啦宝贝,我心碎了一地呀Ineedyourloving,loving我需要你的爱,你的爱Ineeditnow   我现在就要你的爱   ……   再美好的歌声也拦不住旁人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铭尘吗?听说他前阵子又闹着自杀了,怎么还有脸来吴鑫的生日派对啊,真是不知道羞耻。”   “你说什么呢,这老男人要是有羞耻心就不会一天到晚的赖在何家了。”   “这男人活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够失败的了,以前靠女人养,现在靠男人养,打扮得再光鲜也就是一出来卖的。”   似乎完全不怕被铭尘听到,三四个人凑在一起一边时不时地朝铭尘瞟两眼一边发出嘲笑的声音。   站在自助餐台前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到甜点区拿了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小钢球,打开盒子拿起一颗巧克力送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不远处一个服务员抬着六七杯香槟朝这边走过来,脚下没注意的服务员一脚踩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巧克力小钢球,顿时重心不稳整个人朝一旁正凑在一起说话的几个人摔了下去,几杯香槟洒得到处都是,惊叫声和谩骂声不绝于耳,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铭尘随手把小盒子塞进了口袋里继续在长长的自助餐台旁边挑选食物,刚刚拿起一小瓶酸奶酪的时候,一个男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不吃这些高热量的食物。”瞥了眼铭尘手中端着盘子里的三文鱼沙拉,男人握住了铭尘拿着酸奶酪瓶子的手,带着命令的语气,“回去,铭尘。”   瞥了眼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铭尘往后一缩脱离了对方的禁锢。   “你是谁?”礼貌而有距离的微笑。      第七章 老男人不好惹-上      “你是谁?”礼貌而有距离的微笑,瞥了眼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铭尘往后一缩脱离了对方的手掌。   他在观察这个男人的反应,是会和何文瀚一样露出惊讶又可笑的表情,还是……   “何鸿雪。”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男人只是看着他,平平静静的说出了三个字。   异常的平静啊,不愧是能够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成为何氏家族掌门人的男人。   “你好。”礼貌而客气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实际上对现在的铭尘来讲,何鸿雪也的确是一个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一手抬着装着三文鱼沙拉的餐盘,一手握着他加了坚果的酸奶酪,铭尘从何鸿雪身旁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无数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好像他才是今天生日派对的主角一样。   不过今天生日派对的主角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铭尘朝桌子旁边坐着的两个人看了一眼,两个人立马拿起酒杯走得远远的,好像铭尘是一个瘟神一样。   完全无视了四周的所有人,抬手朝服务员招了招拿来一杯新的香槟,自得其乐地吃着盘子里的沙拉。   没有人打算走过去和铭尘说上两句话,铭尘也没有主动和他人攀谈的样子。   “何文宣,你刚刚看到了没有,铭尘那个家伙居然完全把何鸿雪当成空气了,要是以往何鸿雪站在他面前,那老男人早就两腿发软恨不得跪下去。”一手勾搭着双胞胎哥哥的肩膀,何文瀚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他看着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男人,别有意味的沉声道“原来真的失忆了啊。”   没有回话,何文宣在看了铭尘两眼以后朝何鸿雪望了过去,对于铭尘的错身而过何鸿雪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就像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抬着酒杯和几个朋友站在一起闲聊。   何鸿雪何尝不是把铭尘也当成了空气呢?   眼看着何鸿雪和几个客人朝阳台的方向走了去,何文宣丢下一句警告的话语也跟着走了过去:“别太任性了。”   “明明只是比我早出生了那么几分钟而已,一天到晚只知道教训人。”盯着何文宣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坏笑,何文瀚微微眯了下眼睛,大步朝今天生日派对名义上的主角走去。   一块鲜嫩的三文鱼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简简单单的动作在这个明显被排挤的身上却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优雅和自然,在外人的世界是铭尘被排挤,在铭尘的世界又是谁在排斥谁呢?   目光透过剔透的香槟杯朝不远处勾搭着一个白西装男人的何文瀚望了过去,注视着两个男人对话的嘴型,铭尘默默在心里重复着两个人的对话。   【恭喜你又老一岁啊,吴鑫吴大明星,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因为铭尘的出现把你的风头都抢了吧?】走到了白西装男人的身边,何文瀚故意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留下一抹嘲讽的笑意转身离开和旁边的名模勾搭了起来。   这个何文瀚,还真是对谁嘴巴都这么毒,讲话都那么难听。   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直到何文瀚走开以后吴鑫才抿起了嘴唇,握着酒杯的手背突出明显的青筋。   【那个老男人不是吃安眠药病危了吗,怎么还没死!】脸上是笑着的,上下翕动的嘴巴里却低声说着恶毒的话语。   【这老男人又要耍什么花招,我看他今天就是来砸场子的,吴哥,我们过去给你出气,教训教训他!】几个狗腿在旁边跟着附和。   【傻不傻,今天是我生日你们还真想让他砸场子?过去和他套套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吴鑫训斥道。   动作优雅地举起酒杯小呷了一口,舌尖舔舐过唇角的酒液,铭尘收回了视线,两个踩着红底高跟鞋身穿绑带短裙小礼服的女人朝铭尘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手勾着名模的细腰,不远处的何文瀚含了一口威士忌回头瞥了一眼。      第八章 老男人不好惹-下      人还没到身上的香水味儿先飘了过来,眉头微挑,铭尘缓缓呼出一口气,今天虽然是细雨淋淋的阴冷天,可这满屋子弥漫的花香已经足够让人感觉到温暖,扑面而来的coco小姐香水浓郁得能让人窒息而亡。   “铭尘,身体好些了没有,你说你有什么想不通的怎么就自杀了呢,要是有什么烦恼的话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们,身边有人分担烦恼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   浓妆艳抹的两个女人直接坐在了男人的对面,话其实说得挺好听,只是这表情未免太浮夸了一些。   “我很好,谢谢关心。”男人礼貌而客气的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疏离。   背负着打探任务的两个女人可不会心甘情愿的就此离开,就跟没听到铭尘的话一样,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自话自说。   “亲爱的,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好,我知道最近流传着一些关于何先生打算……丢弃你的闲言碎语,但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是吗?”齐肩发的女人耸了耸肩补充了一句,“虽然一旦被何先生抛弃了,你就不得不离开何家漂亮的豪宅,甚至是不得不离开一区。”   这个社会被分割成了如同金字塔结构的十二个区,最底层的十二区最为贫穷和混乱,常年充斥着犯罪、饥饿和病痛。   与之相反,富裕、安定而祥和的一区就仿佛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出生在一区的富贵家庭里,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跨越区域去到更好的地方生活。   普通人想要到达一区生存下来,要么凭借自己的能力脱颖而出获得一区的认可,要么就只能依附在一区贵族的身上。   不管是现在的他还是对面坐着的两个漂亮女孩儿,能够在这里享受音乐、美食与鲜花,全靠他们身后的一区贵族,这也意味着一旦被饲主抛弃,安稳、富足且无忧无虑的生活也将同时结束,没有价值的人没有在一区生存的资格。   像铭尘这样早年依靠美貌依附贵族生存的男人,随着年纪的增长终将会被饲主抛弃。   像何家三兄弟这种不仅有权有势还有外貌的一区贵族从来都不会缺少年轻貌美的新鲜猎物,其实在他看来,过了三十多岁还能一直待在何家已经算是一种奇迹了。   铭尘小呷了一口香槟,他发誓这间屋子里有无数的人想要取代他进入何家。   “噢,真可怜,像铭尘这样上了年纪什么都不会的人离开了一区该怎么生活呢,说不定会被送到十二区,”另外一个金发女孩儿发出矫揉造作的声音,“简直太可怕了,听说十二区经常饿死人。”   “铭尘以前就是十二区的人吧?好可怜啊,好不容易才爬到天堂,最后还是要回到地狱般的十二区吗?”齐肩发的漂亮女孩儿闪着一双充满无知的、戴着美瞳的眼睛看着男人。   想从铭尘脸上看到什么,被她们一唱一和的无聊对话吓到的恐惧神情,还是面临被饲主抛弃以后的绝望?   手中的酒杯轻轻搁在了桌子上,中低沉的嗓音仿佛大提琴华丽的乐声一般柔滑:“十二区不像这里有取之不尽的美食和各类美酒,一区没有人会挨饿,在十二区没有几个人可以饱肚子,你们见过那里的河吗?”   “十一个区的污染水全都被排放到十二区,河流里没有一条活鱼,河面上都是垃圾和尸体,土地也是被重度污染过的根本种不了庄家,饿了怎么办呢?”铭尘看着两个女孩儿,声音平静却有着某种魔力,“他们喜欢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儿,如牛奶一般丝滑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美味,鲜嫩的肉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用火烤一烤就是一道美食,先从小腿开始……”   还没等铭尘说完,两个漂亮女孩儿就吓得赶紧跑了。   跟小兔子一样胆小,铭尘正准备抬手让服务员给他来一杯香槟,不远处的何文瀚拿过话筒对众人说道:“嘿,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第九章 宠物与饲主(一)      何文瀚招了招手,几个服务员把一台机器给抬了上来。   拍了拍机器,何文瀚看着众人说道:“这是一台最新的测谎仪,我们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提问者点名在场的任意一个人接受真实谎言的测试,被点名的人只要接受挑战就可以得到提问者提供的奖品,如果被点名的人拒绝接受挑战,其他人可以申请继续参与挑战。”   奖品十分诱人,名牌包包,名牌首饰,还有房子、跑车甚至是游艇。   一开始就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恨不得被提问者选中,生日派对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火热。   真是一群无聊的人和无聊的游戏。   一区的一个名牌包足够让一个十二区的家庭幸福美满生活一辈子,在这里却满足不了任何一个人,这就是现实。   铭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解开了戴在手腕上的腕表,手腕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特别图案,一对黑色鹿角图下面有一行小字:NO。1   每一个区的人都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身份识别码,一块小小的芯片被埋进了手腕的皮肤下,数字代表着你所在的区域,图案则意味着你来自某个家族,在铭尘看来,这更像是一个宠物铭牌。   鹿角是何家的家族图徽,这个标志表明铭尘是来自一区何家的人,当被何家抛弃之后,芯片和图案都会被洗去。   只要有标志图案在的一天,他就是被何家饲养的宠物,无论去到哪里都可以通过埋在手腕里的芯片被找到。   常理来讲,一个贵族可以拥有无数宠物,而一个宠物只能有一个饲主。   那么他现在的饲主是何文瀚吗?   铭尘朝不远处虽然笑得大大咧咧却总是透露出疏离的年轻人看了一眼,二十出头的年纪,何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照理来说何文瀚这种外表优异出身不俗的小霸王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会把一个三十多岁能当他叔叔的男人放家里养着。   不过也无所谓,看起来不好亲近的凶恶之徒不一定不好控制,看起来温和善解人意的也不一定就可以控制。   何文瀚是吗?   嘴角扬起一丝几乎难以觉察到的浅笑,铭尘重新将手腕上用于遮盖标记图案的腕表戴上。   “铭尘!”   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一抬头就对上了何文瀚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   铭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朝何文瀚走过去的时候一边在心里思考一个问题,总感觉何文瀚对他这个宠物的态度很奇怪,不仅仅是何文瀚,何文宣和何鸿雪也一样。   对付何文瀚这种自大狂傲的毛头小子不能硬来,得顺着对方的意才行。   “回答一个问题就给你一件奖励,前提是不能说谎。”何文瀚直接摊开了一本时尚杂志,指着上面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说道,“想要什么自己选。”   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包包其实挺有设计感的,只是和他的外表并不是很搭。   铭尘在测谎仪前面坐了下来,他伸手把杂志合了起来,看着何文瀚说道:“我想要另外的奖励。”   何文瀚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喜欢买衣服?说吧,是打算要车子还是游艇?”   铭尘摇了摇头:“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男人顿时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打量着铭尘,四周的人很快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完全没想到铭尘作为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宠物,居然敢向饲主提要求,估计都觉得铭尘疯了。   铭尘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何文瀚,他打赌这个年轻气盛的家伙一定会答应他。   “有点意思,好!”      第十章 宠物与饲主(二)      两个人都和测谎仪进行了连接,只要回答的问题里有说谎的可能性,测谎仪就会发出警告。   何文瀚第一个提问,他注视着一脸平静的男人问道:“你对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都已经说过失忆了还接二连三的问他关于过去的事情,何文瀚很在乎他有没有失忆这件事?   铭尘摇了摇头,坦然的说道:“醒来以后全都不记得了。”   测谎仪毫无反应。   四周发出窸窸窣窣的低声窃语,隐约还能听到“失忆”两个字,看起来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铭尘死里逃生以后已经完全失去了关于过去的记忆。   今天生日派对的主角吴鑫特别盯了铭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讶异。   “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难道连一个人都不记得了?”何文瀚追问道。   铭尘看了眼测谎仪,微微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留到待会儿问,现在该我提问了。”   何文瀚大喇喇地往后一靠,一副你随便问的架势。   “我为什么会吃安眠药自杀?”铭尘直接问道。   “你想知道?”何文瀚挑了挑眉,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一旁的下属朝四周使了几个眼色,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识趣地退到一边,又好奇的时不时朝铭尘和何文瀚看过去。   这会儿只剩下铭尘和何文瀚两个人待在测谎仪旁边了。   何文瀚伸手轻轻捏住了铭尘的下巴,他冷冷一笑,说道:“你真想知道?”   没等铭尘说话,何文瀚盯着看起来有些迷茫的铭尘继续说道:“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你最不该爱上的男人,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的人,明白了吗?”   所以作为宠物的“铭尘”是爱上了饲主以外的人?但怎么想也应该是何文瀚宰了他这个红杏出墙的宠物,而不是他自己吞安眠药吧,毕竟从何文瀚话里的意思来看,“铭尘”爱的那个男人并不爱他。   “他是谁?”铭尘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迷茫。   “他是谁很重要吗?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改变那个人不爱你的事实,难不成你还想再吃一次安眠药?下一次或许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把你救回来了。”松开了捏住铭尘下巴的手,何文瀚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你所说的那个人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爱上过什么人,在醒来以后完全没有见过那个人的踪影,这证明你说的很对,我以前确实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知不知道名字也没有什么意义。”   尽管铭尘曾经有过对抗测谎仪的训练,但这番话他并没有撒谎,测谎仪安安稳稳的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不知道是不是铭尘的错觉,总觉得他说完这番话以后何文瀚脸上的表情明显要比来的时候轻松多了。   值得玩味。   “我爱的人是你吗?”铭尘看着何文瀚好奇的问道。   何文翰先是一脸惊讶的模样,后来又换上了好笑的表情,他眯起眼睛来看着男人:“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别傻了,不管你爱上什么人,没有人会爱你的,懂吗?”没有等铭尘的回答,何文瀚冷冷看着男人,话语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意,“作为一个被饲养的宠物,你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资本谈爱,谁会去爱一个三十多岁的被玩坏了的老男人。”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子说变脸就变脸,说出一些伤人的话来。   脑子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样泛起尖锐的疼,铭尘轻轻扶住了额头,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起来:【有意见吗,铭尘?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宠物,现在,去文翰那里】视野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除了脑子以外胸口也疼得厉害,陌生的情绪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吞没了他。   铭尘暗骂了一声,隐约看到了何文瀚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神色,也可能仅仅是一种幻觉。   他坠入到黑暗里。      第十一章 宠物与饲主(三)      新的生命,新的身份,还有新的身体。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伴随着一个健康身体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情绪体验。   像一个习惯了在烈日沙漠里行走的猎人被扔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像一个从来都没有尝过辣椒的人生吞了一口辛辣的绿色芥末;像一个眼里只有黑白颜色的人突然被扔进了染坊五颜六色的大染缸里;作为一个游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习惯了麻木与冷漠的人,铭尘发誓,他在昏倒的那一刻体验到了他上辈子积攒了几十年都没有的剧烈情绪,陌生而刺激,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脑子已经清醒了,人还是习惯性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做特工时留下来的习惯根深蒂固地刻在骨子里。   他缓慢呼吸的同时用气味分析自己所处的环境,淡淡的雨后花园的味道,这是他房间里的味道,不是病房。   除此之外四周非常安静,除了偶尔从脸颊上拂过的凉风以外感受不到任何除他以外的人类呼吸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带着怒意的吼声。   是何文瀚,还有谁在外面?   “他还没有彻底康复需要休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任性,不要乱来!何文瀚,安静一点,铭尘还没有醒。”   温柔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熟悉,让他想一想,应该是……何文宣?   明明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性格上却走了两个极端,听何文宣的语气多少对他还有一些关心。   大概沉默了有那么两三秒,何文瀚的语气虽然还是透着不耐烦,在音量上已经比之前收敛多了。   “看着都已经没事了,谁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就晕过去了。”   在听到了何文瀚的这句话以后,有沉重的带着烦躁情绪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一会儿铭尘就听到有人推开房门的声音。   没必要再装睡了,铭尘睁着眼睛半靠在床头和走进来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我们吵醒你了?”   和何文瀚拥有近乎一模一样的外表却截然不同气质的年轻男人,沉稳的脚步以匀速朝床边走过来,何文宣看起来是一个性格温和平静的人,没有何文瀚那样外露的侵略性,是一个很容易从第一印象就博得他人好感的男人。   “没有,我刚才就已经醒了。”铭尘轻轻摇了摇头,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虚弱一些,何文宣看起来是一个比何文瀚更容易讲话的人。   何文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男人,脸上带着温柔亲近的像春风一样浅而温暖的笑容,他从床头拿起一杯水递了过去:“先喝口水,吃的一会儿就送过来。”   真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双手接过了水杯,铭尘低头喝水滋润喉咙的时候发丝和耳廓处传来一阵轻柔的抚触,有一些不清不楚的暧昧。   瑟缩地一颤,他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何文宣。   缓缓收回了手,何文宣略带歉意地含笑道:“差一点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文翰说我是他的宠物。”   温柔儒雅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好对付,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具体是什么性格,靠着仅有的线索大致摸索描绘出这身体主人的性格轮廓,铭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些无辜和可怜。   正因为自己是男人,所以知道示弱这一招对大部分的男人都很有效果。   “理论上来讲他并没有说错,”何文宣轻轻握住了铭尘的左手腕,铭尘的手腕上有何家的家族图徽,他解释道,“这是你属于何家的标识,以后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面没必要称呼自己为宠物,你叫铭尘,是一个人。”   “你属于何家,属于何家的主人何鸿雪,属于何文瀚。”平静温和的声音叙述着事实,没有一丝保留和委婉。   一个言谈举止温柔得体的男人,不一定就是个心软的男人。   何文宣看着铭尘迷茫的眼睛:“也属于我。”      第十二章 宠物与饲主(四)      “你醒来的时候我应该过来的,只是这段时间刚好在忙其他的一些事情耽误了几天,刚好何文瀚又故意把你失忆的事情隐瞒了下来,这一个月由我来照顾你。”   四个身着制服的仆人推着餐车走进了卧室,何文宣示意其他人都出去,他自己一边把餐桌放到床上,一边平静地叙述着他需要让铭尘了解的一些事情。   “你的口味应该没有变吧?”何文宣温柔地看着铭尘,浅浅一笑,把餐车上还热的食物抬到了铭尘面前的小餐桌上。   新鲜的草莓、蓝莓和苹果等水果,一杯牛奶,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养胃粥。   “这段时间里不能喝酒,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营养师给你搭配了适合养胃的食谱,再怎么嘴馋这段时间也要忍一忍,知道吗?”   跟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何文宣坐在床边看着男人,看起来何文宣并不打算离开。   好吧,养胃养胃。   喝了一口异常醇香的牛奶,铭尘拿过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咬下去以后草莓香甜的汁液在齿间弥漫开来,他舔了舔溅到嘴角的草莓汁儿,抬头就看到何文宣一直盯着他的深邃目光。   “你刚刚说的是,我也属于……你?”铭尘一脸的迷茫,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就像一个真正的失忆患者那样,对四周的一切都格外迷茫而警惕,缺乏安全感。   “我们三兄弟的母亲是一个受过伤的可怜女人,在父亲过世以后她一直都有些神经质,八年前你作为她的情人来到这里,几年前她去世以后你就一直留在了何家,别担心,我们都很喜欢你。”何文宣伸手轻轻抚了抚男人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带有安抚的意味。   “你是说我是你们母亲的……”铭尘心里嘀咕了起来,对何文宣他们来讲,他算是一个污点一样的男人,这些人为什么不在他们母亲去世以后把他轰出去或者宰了,而是收为了宠物?   说不定“铭尘”自杀是因为受不了这三兄弟的羞辱也不一定,他暗暗想着。   “这已经过去了,我在这里告诉你只是因为你失忆了,平时的时候不要提好吗?”何文宣指了指还冒着热气的粥碗,“你先吃东西,我慢慢告诉你。”   “作为我们的人,你一个月和一个人待在一起,这个月本来应该是由何文瀚照顾你,但是那个鲁莽的家伙连自己都照顾不了,鉴于他那天在生日派对上所做的事情,这一个月由我来照顾你,下个月按照正常顺序,你会跟着何鸿雪。”   说完了,何文宣微笑着说道,态度真诚:“你的身份虽然是我们三个人所饲养的宠物,但我们并不希望你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宠物,铭尘,我们是你值得信任的朋友。”   朋友可不需要陪睡。   “一时半会儿要接收这些信息对还没有康复的你来讲可能有些困难,这是我整理的简单资料,”何文宣把一本薄薄的资料放到了床头柜上,“上面写的很详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但是最好在这一个月内看完并且记住,这对你一个月以后和何鸿雪在一起有好处。”   铭尘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着。   “别担心,也不要紧张,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会尽力帮你的,好吗?”轻轻握住了铭尘的手,何文宣的目光沉静,声音里仿佛有一种让人想要相信并且依赖的魔力。   “开心一点,你这两天先在家里休息,等身体好多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嗯?”温柔的笑着,何文宣轻轻揉了揉铭尘的头发,明明他们两个人里何文宣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弄得好像铭尘才是应该被照顾被疼爱的那一个。   好吧,他现在是个需要被人照顾被人养着的……宠物?   其实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还不错,铭尘闭上眼睛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何文宣温厚的掌心,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第十三章 宠物与饲主(五)      还真是一个细心又体贴的男人啊。   刚才还像一只迷茫温顺的大猫,这会儿已经靠坐在阳台上,一边喝着下午茶一边优哉游哉地翻阅起何文宣递给他的资料,清澈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让人看了心疼的迷茫神色。   翻开这本附上了图片的资料,铭尘差一点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有够详细的。   资料翻开的第一页简单详细的介绍了一区到十二区的情况,以及饲主和宠物之间的关系,这些都是铭尘早就知道的信息,他直接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开始介绍何家,也就是铭尘的三个饲主。   为首第一个自然是目前何家的族长何鸿雪,资料上还配了何鸿雪的一张图片方便铭尘认人。   何鸿雪,二十六岁,兴趣爱好比较广泛,跑车、滑雪、跳伞、攀岩、格斗、击剑等运动都十分擅长,除此之外也喜欢品酒和下棋。   既然资料是写给铭尘这个“宠物”看的,除了简单的介绍以外,资料上更多的是关于何鸿雪生活上的一些习惯,比如说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起床,七点半出门锻炼身体,八点半回到家里洗澡,九点钟吃早餐。   何文宣特别进行了标注:【不管几点钟起来,你需要陪何鸿雪一起吃早餐】如果何鸿雪在书房办公,铭尘必须和何鸿雪待在书房里,书房非常的宽大舒适,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看书,可以戴上耳机看电视,也可以在书房里用于休息的矮榻上休息,总之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前提是待在书房里并且不能发出噪音影响到何鸿雪办公。   “神经病。”铭尘挑了挑眉继续看了下去,总而言之关于何鸿雪的注意事项可以归结为四个字:服从命令。   第二页就轮到何文宣了,铭尘注意到何文宣的兴趣爱好里有一项是……烹饪和烘焙?   没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何文宣只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可以重新慢慢了解。   第三页是何文宣的双胞胎弟弟何文瀚,拽兮兮的一张配图。   热爱一切运动,擅长格斗武术,性格外向并且嚣张傲慢,是个不折不扣的一区危险分子,有时候做事情没有分寸。   需要注意的事项是,尽可能的服从何文瀚并且表现得温顺一些,不要和何文瀚对着干,如果他做了过分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何文宣。   何文宣特别写了一句:【他其实并不坏,适当的撒娇和示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以上:你拥有拒绝任何一个人在你房间过夜的权力。   “这家伙以前一定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微妙信息被前任特工之王一一捕捉,很快就翻完了何文宣给他的“生存手册”,铭尘略有些不适地捂着肚子,果然昨天晚上不应该喝那两杯香槟酒。   现在这个身体虽然又健康保养得又好,但是无论在体能、力量和爆发力上都差得太远了。   养老虽然也不错,但他可不想后半辈子被几个贵族兔崽子玩死。   铭尘轻轻握住了埋有芯片的左手腕,算了,就这么走人也没什么意思,难得被老天眷顾重生了一次,就让他以现在的身份过一次和以往不同的生活。   那就看看,他们谁能玩得过谁。      第十四章 惩罚(一)      铭尘对何文宣这一类人有一定的了解,只要不触及何文宣的原则和底线,大部分时候很多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   他不会对你动感情,吝啬于给予他人自己的真实情感,但会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一点大概和何文瀚刚好相反,何文瀚恰巧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看似不好相处的人。   表面上大多数人会容易喜欢上更为礼貌有绅士风度的何文宣,但如果深处下去的话,其实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何文宣这一类让你感觉不到他真心的人,不是一个会和人交心的完美男人,这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伪装。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你懂得和这一类人相处,你们之间会相处得非常舒服。   铭尘已经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了两天,按照何文宣给他的资料来看,这间卧室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世界,他可以拒绝任何一个人在他房间里过夜,不过第一天的时候何文瀚却在他房间里睡了一晚上。   何文瀚不可能不知道铭尘的这个特别权力,从何文宣这两天的态度来看,铭尘的这个小小的权力并不是摆设。   正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铭尘把手里的资料放到垫子几下:“进来。”   “这是身体检查的单子,除了需要养养胃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何文宣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体检单。   这两天铭尘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一来是胃不怎么舒服,二来待在房间里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安静思考,期间何文宣也提议过要不要出去到饭厅一起用餐,但是被铭尘找借口拒绝了。   他当然不可能永远缩在卧室里不出去,何文宣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谢谢。”铭尘接过了体检单,其实作为饲主何文宣大可以不必对他这么体贴礼貌,不过铭尘也没有蠢到以为他可以为此忽略他们之间饲主和宠物的关系。   紧挨着铭尘坐了下来,何文宣自然而然地搂住了男人的腰,不带情欲地在铭尘头发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一个月里他是属于何文宣的,如果何文宣愿意可以命令甚至强迫他做任何事情,但这个男人还是极大限度的尊重他的身体健康和意见,没有强迫他晚上一定要去何文宣的房间,只有一些小小的亲昵举动。   以他的眼光来看,何文宣会是一个优质的非常不错的床伴,铭尘心里倒也没有怎么排斥接下来的日子要和何文宣怎么过。   “下午何鸿雪回来了,一起吃饭,嗯?”何文宣仍然是温柔的语气,铭尘听出来何文宣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待在房间两天两夜了,是时候该离开卧室在何家走一走了。   他只是一个地位看起来还行的宠物,不是何家的少爷。   这种时候如果拒绝何文宣的话,对方不一定会强迫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何文宣会不太开心。   铭尘点了点头,小声应了一声。   铭尘的顺从让何文宣脸上洋溢起温暖的笑容,奖励似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男人柔软的头发:“洗个澡,换套衣服,然后和我一起下去。”   “明天早上我有事要出门,今天晚上你睡我房间,然后明早和我一起走,行李我会让仆人收拾好,有什么要带的和他们说一声。”   “我们要去哪里?”铭尘问道,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和何文宣第一次出远门了。   何文宣浅浅一笑,凑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应该担心一下今天晚上吗?”   再怎么绅士温柔,脱下了这身代表地位与财富的定制西装,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是铭尘的饲主之一。      第十五章 惩罚(二)      这阵子屋外总是阴冷阴冷的,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天边连一抹浅淡的阳光都找不到,黑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压在城市上空,随时都会有一场大暴雨砸在地上。   安了地暖的屋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尽管是在家里用餐,何文宣还是让仆人给铭尘准备了一套西装,平纹针织的元素为肌肤营造出色的柔软触感,休闲舒适的面料搭配正装西装为剪裁的做工,优雅的气质自然流露。   穿过一面是画壁一面是窗户的长廊,在仆人的带领下到了楼下的饭厅,铭尘到的时候何家三兄弟都已经到齐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长餐桌首席的何鸿雪,灰色基调的三件套修身正装西装,看着装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到家里。   优雅沉稳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散着一股内敛的贵气与霸气,对于铭尘的到来并没有任何的反应,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头也不抬。   这是铭尘第二次看到这个男人,他默默在心里加了一个注释:S级别难对付的男人。   何文宣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把铭尘安排在了他自己的左手边坐下,铭尘的斜对面是坐在何鸿雪右手边的何文瀚,这是自从那天生日派对以后铭尘第一次再看到何文瀚。   在何文宣还没有起身招呼铭尘的时候,铭尘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何文瀚直勾勾冲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带了一丝挑衅的侵略意味,仿佛下一刻就会变身成一头猛虎朝他扑过来一样。   大宽领的竖条纹休闲西装,随性敞开的白色衬衣搭配深海蓝水玉点的装饰围巾,和走沉稳贵气路线的何鸿雪不一样,何文瀚是一个从骨子里就透出野性却又失品味的男人。   “上菜吧。”放下了报纸,何鸿雪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   “没有其他人了?”铭尘随便看了看,餐厅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是坐着的,其他人全部都是站着的,不是仆人就是随处可见的保镖。   一般来讲,一个宠物只能有一个饲主,一个饲主可以拥有无数个宠物,只要你养得起。   “你还想见谁?”何文瀚微微扬着下颚,挑衅地咧嘴笑道。   一旁的何文宣温声解释道:“忘了和你说,现在家里只有我们四个人。”   “那其他像我一样的人呢?”铭尘问道,总不可能家里只有他一个宠物吧,这里可是有三个正年轻的贵族男子。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何鸿雪似乎是抬头看了铭尘一眼,。   “家里只有你一个。”何文宣说道,“吃饭吧。”   铭尘也就是随口一问,何家不一定只有他一个宠物,但是听何文宣的话,至少能住进何家的只有他一个。   没有再说话,铭尘默默吃着可口的饭菜,餐桌上的其他三个人则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起来,对他这个宠物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并没有聊工作上的事情,三兄弟大多数时候都在聊生活上的一些琐事,而大部分时间都是何文瀚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大聊特聊,无外乎雪茄、咖啡和美人这一类一区贵族经常谈论的话题。   “最近公司来了一批新人,年纪刚刚好,细皮嫩肉的,有乖巧的也有性格火辣的,何文宣,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挑两个,省得你出门孤零零一个人。”   何文瀚像是故意说给铭尘听一样,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时不时的看铭尘两眼,虽然后者自始至终都在自己一个人默默吃饭连话也没有插过一句。   抿了一口红酒,何文宣平静的说道:“不用了,明天我带铭尘一起走。”   “真不去看看?人长得好看而且技巧也很不错,我挑出来的人可比你旁边那个在床上像死鱼一样的老男人好多了。”何文瀚故意盯着铭尘,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我是一条死鱼,你这小混蛋干嘛第一天晚上就摸进我房间动手动脚。   “我吃饱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铭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讨厌现在这个心理动不动就容易受到影响的身体,明明知道何文瀚这个混小子是故意针对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彻底不想吃了。   “我送你回去。”何文宣没有阻止铭尘,坐在他们对面的何文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跟我来。”说话的人是几乎保持沉默的何鸿雪。   他到底应该听谁的?铭尘朝旁边的何文宣望了过去,后者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何文宣的态度,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既没有阻止何文瀚对他的言语攻击,也没有对何鸿雪的话有任何异议。   铭尘在心里冷冷一笑,何家三兄弟都不值得信赖。      第十六章 惩罚(三)      两个贴身保镖随时随地都跟在何鸿雪身边,家里每一个区域都有固定的仆人,走廊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屋外楼下隔上几步路就能看到几个职业保安。   身体还没有彻底康复,体能只达到了原本十分之一的水准,身体肌肉的锻炼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空有技巧不足以让他应付突发情况。   能看到并且使用的武器极其有限,比如说牙签或者是水果刀,对“铭尘”这个身份没有彻底摸清,从现有的情况来看,“铭尘”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宠物。   保守起见,还是以失忆为幌子留在何家见机行事,暂时和这几个兔崽子玩一玩游戏也不错。   这是一间半敞开式和书房相结合的咖啡屋,自然、古典、浪漫、摩登的风格完美结合,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体现自然元素的树枝作为装饰,挂在树枝上的水滴灯点亮了房间,还有随处可见的红木书柜和银色烛台。   两个保镖站在了门外,铭尘随着何鸿雪走进了这间别致而又古典浪漫的咖啡屋。   “随便坐,这里也是你的家。”何鸿雪拿过一瓶咖啡豆,盖子一打开就溢出一股迷人的咖啡浓香。   一杯好的咖啡,百分之六十靠最好的精品咖啡豆,百分之三十靠烘焙,百分之十依赖手冲技巧。   对富足的人来讲,品咖啡是一种生活的享受与乐趣,对贫困的人来讲,大概就是解渴也嫌苦吧。   “单品还是?”   “摩卡。”他喜欢甜一点香一点的,铭尘在附近找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了下来,随手翻开摆放在旁边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把咖啡豆研磨成咖啡粉,92摄氏度左右的热水,由内回旋往外先湿润咖啡粉,闷10秒,再重复一回圈,做完这一套动作以后滴下来的咖啡正好是一杯115ml左右的量,一杯浇淋手法的浓咖啡就好了,搭配巧克力糖浆、熟牛奶和搅拌奶油之后,就是一杯香醇可口的摩卡咖啡。   “我不知道一个人失忆了连口味也会变。”何鸿雪手里抬着两杯咖啡,一杯摩卡,一杯康宝蓝,在铭尘对面坐下后男人把摩卡放在了铭尘面前。   “我以前喜欢喝什么?”铭尘问道,这应该是他和何鸿雪的第一次单独交谈。   “玛琪雅朵。”   一杯摩卡所含的热量要比一杯玛琪雅朵高上不少,就像以前的铭尘基本上不碰热量太高的食物,现在的铭尘却无所顾忌,在营养师的允许范围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丝毫不在乎食物含的热量。   “死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太在乎热量这种东西了。”铭尘实话实说,他也的的确确算是死过一次的人,生命有限,及时行乐。   何鸿雪看了铭尘一眼,态度不冷不热,平静得像一杯无滋无味的水。   “文宣会离家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跟着他,他应该把你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清楚了。”何鸿雪让人拿过来一个盒子,他把盒子递给了铭尘,“有什么事情就电话联系。”   里面是一部手机,铭尘开机以后发现通讯录里只存了三个人的电话号码:何鸿雪、何文宣和何文瀚。   很好,现在他有一部手机了,这大概是他目前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   “以后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提前离席。”何鸿雪说道。   特意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铭尘表面上还是低着头声音微弱地应了一声。   “惩罚是必须的。”   惩罚?铭尘抬头望向何鸿雪,后者靠在椅背上,保持着沉稳与冷静,带着命令的语气:“站起来。”   犹豫了那么两三秒,铭尘微微抿着嘴唇听从何鸿雪的命令站了起来。   “往后退五步。”   铭尘往后退了五步,孤零零地站在烛灯月色一般清冷的光里。   “脱掉鞋袜。”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铭尘俯下身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和袜子,光脚站在了褐色的木地板上,双足在深色地板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白皙,脚背上隐约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圆润而修长的脚趾头乖巧的并在一起。      第十七章 惩罚(四)      目光淡然地落在男人的双足上,何鸿雪改变了姿势,单手摸着下巴,与之前的冷沉相比多了一分慵懒与放松。   脱掉了鞋袜之后,接下来是外套和领带,铭尘也照着做了。   “裤子。”   直到何鸿雪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铭尘没有像之前那样顺着男人的意,他朝半敞开式书房咖啡屋门口的两个保镖看了一眼,两个保镖就像两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他们站着。   这就是何鸿雪的惩罚,一种对他故意的羞辱。   有那么一瞬间,铭尘在心里思考他拒绝何鸿雪命令可能带来的后果,以他对这些一区贵族的了解,后果估计不太好,以他现在的情况,反抗并且拒绝接受惩罚最终逃跑的成功率大概为……零。   见铭尘迟迟没有动作,吞咽下一口香醇的咖啡,何鸿雪慢条斯理的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转过头来看一眼。”   这算是一种安慰吗?带着毒的糖衣炮弹。   手指按在了裤子的暗扣上,铭尘解开了纽扣,挂在腰胯上的西裤掉落下去在脚踝和小腿处堆积,他把裤子踢到了一边,现在身上只剩下白衬衣和藏在白衬衣底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底裤。   喉结上下滑动,何鸿雪盯着男人的同时一口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铭尘的身旁,绕着男人走了一圈,凑近了铭尘轻轻嗅了嗅,何鸿雪的声音优雅而带着质感的丝滑:“下午刚刚洗完澡?”   “嗯。”   何鸿雪往铭尘的腰上轻轻拍了拍:“都脱了。”   身体瞬间一僵,是对何鸿雪冷酷惩罚的厌恶,更是惊讶于这个身体潜意识里的顺从,铭尘暗暗一惊,从这身体近乎本能的反应来看,何鸿雪以前没少玩这种游戏。   和从前的顺从相比多了一分明显的挣扎和犹豫,手指已经勾在了裤边却还是迟迟没有动作,比起脱衣服这种无所谓的事情,铭尘更烦恼于这身体对何鸿雪的过分依顺,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身体越是顺从,心理上越是抗拒。   从来都只有征服,从来都没有归顺。   “是要自己脱,还是让人帮你脱。”何鸿雪站在铭尘的面前,冷冷静静地看着男人。   微微抿着嘴唇,铭尘闭了闭眼睛,手指粗鲁地扯开了白衬衣的扣子,一颗颗精致的手工贝壳纽扣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以了吗?”身边散落着衣服,铭尘冷冷问道。   何鸿雪依然身着三件套一丝不苟,和铭尘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手掌轻轻贴在了铭尘的肩膀上,缓缓下滑至脊背,巡视一样地上下打量着男人的身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何鸿雪的手掌顺着脊背下滑,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铭尘敏感地轻轻颤了一下,迅速往旁边躲开看着男人。   “文宣说过我这一个月跟着他。”   傻子才看不出来何鸿雪想干嘛,铭尘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想单纯的羞辱他作为惩罚,至少一开始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何鸿雪明显想要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他应该也和你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重点是什么。”   绝对的服从。   “我不想这样。”   铭尘往后退了一步,何鸿雪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铭尘的手腕,也不管对方怎么挣扎直接把人甩倒在褐色的木地板上。   想要爬起来,肩膀被死死按压在冰凉的深色木地板上,后面传来了何鸿雪居高临下的冷声话语。   “任何人都不能反抗我的命令。”   空气里仍然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搅拌奶油的甜味儿,还有装点在书房里的浆果、柑橘味和佛手柑的余味。   趴在地板上的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死死咬着下嘴唇压制住想要反击的冲动。   没有温柔,没有安抚,只有最直接的惩罚。   这个游戏的代价有一点大,但一开始的劣势并不意味着他最后不会是胜利者。   他会记住今天。   他会记住何鸿雪。      第十八章 惩罚(五)      【有意见吗,铭尘?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宠物,现在,去文翰那里】这是他第一次头痛昏迷时钻入脑子里的一句话,从语气和声音来分析,说这句话的人应该就是何鸿雪了。   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其实铭尘对于男人和男人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抗拒,他虽然洁身自好,但并不算顽固保守。   重生以后第一次遇到了何文瀚,那个毛头小子虽然是大半夜跑他房间里,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乱来,仔细回想起来也算得上是有耐心,够温柔也有足够的技巧。   看起来是个喜欢乱来的家伙,但那天晚上并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一个看起来蛮横无理的何文瀚,一个表面温柔如水实则冷漠的何文宣,一个喜欢掌控一切过分霸道的何鸿雪。   他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铭尘”会吞安眠药了,心理脆弱一点的人估计受不了这三兄弟的折磨。   咖啡屋里迷人的香味久久不曾散去,喝了半杯的摩卡已经凉了。   身边散落着衣服,何鸿雪在“惩罚”过后直接走了,把铭尘一个人丢在了冷冰冰的褐色地板上。   身后隐约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远远的时候带着几分匆忙,待近了的时候就变得轻缓了起来,带着一分小心翼翼,踩在地板上的足音微弱。   空气里有淡淡的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何鸿雪的香水味。   是何文宣。   仍然装死一样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地板上,铭尘发誓他现在看起来一定糟糕透了,身边是散了一地的衣服,散乱的头发搭在额头上遮挡了视线,身上还脏兮兮的,何鸿雪那个王八蛋完事儿了就直接走了,把他当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不管不问。   走到了他身边的男人半蹲了下来,似乎想要伸手轻轻抚一抚铭尘的头发,铭尘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蜷缩得更厉害,几乎把自己抱成了一团,脸也埋进了双手里,像一只受惊的鸵鸟。   “我带你回房间,会着凉的。”   柔软而带着温暖体温的衣服盖在了铭尘的身上,尽量放柔了声音的何文宣一手绕过男人的膝盖,一手握住了肩膀,很快把铭尘从地上横抱了起来。   没有再挣扎也没有拒绝,被抱起来的男人尽量蜷缩在衣服的包裹里,头埋进了何文宣的胸怀里,很温暖,有一股淡淡的橡木的味道,像秋天里的银杏树林,清爽怡人。   如果是从前的“铭尘”大概会迷恋上这个男人,不是发自内心的爱,仅仅是喜欢这份在何家难得的宁静,但太过于依赖往往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懦弱,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手紧紧地抓着何文宣的衬衣,心脏有加快跳动,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也足够了。   很好,何文宣对他并不是完完全全没有感觉,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在何文宣心里的重要性大概只占了百分之一那么大一点。   今天的事情可以稍加利用,怜爱和愧疚也是敲开心门的敲门砖之一。   并不是很长的外套只能勉强包裹住铭尘的身体,即使蜷缩起来,男人的两条又细又长的小腿还是露在了外面,随着何文宣的走动时不时地晃荡两下。   路过的仆人都很识趣地低着头没有看铭尘和何文宣一眼,显然这种情况对他们而言并不是第一次了,何家并没有完全剥夺他的尊严,无论是何鸿雪保镖的全程远远站着背对,还是仆人的低头视而不见,勉强算是给了他那么一丁点儿的尊重。   铭尘大概摸清了他在何家,或者说他在何鸿雪心里的地位。   这个家最终还是何鸿雪一个人做主,所有的规则也都由何鸿雪一个人缔造。   感觉到何文宣的脚步突然放慢了,一直埋在男人怀里的铭尘微微偏头朝外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正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地看着他们。   是搞出今天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何文瀚。      第十九章 惩罚(六)      只是看了何文瀚一眼,铭尘就重新把脸埋进了何文宣的怀里,说起来今天要不是何文瀚故意在餐桌上挤兑他,铭尘也不会受到何鸿雪的惩罚,理论上是这样。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何文宣很快恢复了平稳的脚步抱着铭尘从何文瀚身边经过,经过的那一瞬间铭尘即使不回头都能感觉到何文瀚钉在他身上那灼热的复杂目光。   没有回前两天住着的卧室,何文宣按照之前说的那样把铭尘抱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整个浅色调的房间以自然元素布置为主显得格外温暖舒适,就像远离人群和城市的森林,安静而优美。   何文宣并没有把铭尘丢下不管,也没有吩咐仆人来帮忙,自己一个人把人抱进浴室洗干净了,裹上浴巾擦干了又抱回到卧室的床上。   “喝杯牛奶再睡吧。”   留下一句话,何文宣暂时离开了卧室,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杯新鲜的温牛奶,刚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也已经靠坐在床头,换上了睡衣睡裤,手里攥着被子乖乖坐着,明明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莫名的让人很想去保护,想去摸一摸脑袋。   “谢谢。”接过了何文宣递过来的牛奶,铭尘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这人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一下子又被何鸿雪弄得快碎了一样。   就算是为了给铭尘一个警戒,和以往相比,何鸿雪今天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何文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这个不该有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喝完就睡吧。”   何文宣的声音仍然很温柔,像秋天石隙里流淌过的泉水,清澈而又悦耳,仿佛神话故事里拥有魔法的精灵,轻灵的咒语里含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魔法。   但铭尘知道这不是魔法,何文宣在牛奶里放了有助睡眠的药物,很快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趴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身体,温暖结实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把他拥入了怀里,安稳和温暖。   即便是镜花水月一般的幻象,也足以让人有一个好梦。   【放我走吧,文宣,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待在何家,我不想再看到何鸿雪……】【离开了何家你能去哪里?回到十二区?你是从十二区出来的,你知道那里是什么环境。铭尘,你在这里已经待了那么多年了,离开了何家没有人能保护你,没有人可以照顾你,你已经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了】猛地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的男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太过于真实的梦。   或许也不是一个梦,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涌入他的脑海里,鲜活得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这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坐了起来,他仍然穿着昨天睡下时候的睡衣睡裤,仍然是在床上,但这张床已经不是家里何文宣卧室里的那张床。   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密闭打不开的窗户外是大海一般波澜壮阔的白云层层叠叠,不远处有阳光洒在云海之上泛起浪漫的光。   他在一艘飞机上,他和何文宣已经离开何家了。   未来的一个月,只有他和何文宣。      第二十章 重回故地(一)      【我们的人气巨星吴鑫在刚刚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之后,将他筹备已久的生日巡回演唱会的首站设在了C城,根据前线报道,吴鑫先生已经于昨天抵达我们C城……】昨天?那不是刚好和他们一样同时间抵达了C城,这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关了电视,铭尘赤脚踩在房间柔软的地毯上,他走到了更衣间里,身上的睡衣脱下来落在了脚边,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衣架从中挑选出一套舒适的运动服。   何文宣包下了这栋超五星级酒店的顶楼两层房,他们住在同一间房里,复式设计的宽敞房间看起来就像是家一样,有拥有无敌海景的舒适卧室,有设备先进的私人影院,有位于空中花园里的露天健身房和游泳池,有书房、客厅和厨房。   他可以到私人影院里看一天的电影,可以去空中花园健身之余再喝一杯咖啡,也可以叫上按摩师在卧室里享受身体的放松,就算是一整天待在房间里也不会觉得闷。   何文宣在他的床头特别摆放了一张留言卡,上面写着如果他有任何需要就按铃呼叫房间的管家。   今天早上他还睡着的时候何文宣就走了,当然了,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只是到目前为止何文宣并没有碰他的意思。   换了一身运动装,镜子里的男人英姿挺拔别有一股清俊的气质,铭尘并没有他这个年龄段大部分男人的油腻和身材走样,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气质,在三十多岁这个年龄段里都算得上是出彩的。   “铭尘先生,您要出去吗?”   出了房间,除了门口守着的两个保镖以外,私人管家也在门外守候着,铭尘一出来,经过专业培训的管家便给男人行了一个礼。   吃完早餐以后时间还早,他并不是很想在屋子里一直待着,铭尘看着旁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说道:“健身房。”   说完铭尘就朝电梯的方向走,整层楼都是他们的人,基本上每隔几步路就有一个保镖守着。   管家跟在铭尘的身后:“您的房间里就有健身房……”   还没有说完,铭尘突然转过头冷冷看了这位年轻管家一眼:“我去哪里需要得到你的允许吗?”   “……当然不是,我只希望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   “我有问题问你的时候你就回答,其余时间保持安静,明白?”   “……是,先生。”   男人冰冷的眼神让管家心里微微一颤,在铭尘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那一瞬间这个人的气场甚至比何文宣还要强悍,让人下意识的无法违背铭尘的命令。   “很好,现在带我去酒店的健身房。”铭尘说道。   他又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为什么要一天到晚地待在房间里,那还不得闷出病来。   乘坐电梯来到了酒店的公共健身房区域,铭尘直奔跑步机而去,戴上耳机听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跑步的频率由慢渐快不断变换,他需要增强自己的体能,这让他终于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汗湿的头发,白里透红的皮肤,短袖里藏不住的线条漂亮的手臂肌肉,从跑步机上跳下来的男人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将头发全部向后捋起的一瞬间四周无数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如果不是旁边有两个保镖跟门神一样站着,估计早就有人上来搭讪了。   “何先生刚刚来电话了,他让我向您说一声抱歉,中午没办法回来陪您吃饭。”管家一边跟在铭尘身边走着,一边小声说道。   “嗯。”铭尘冷淡的应了一声,有何文宣没何文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那个男人吃饭的时候基本不说话。   “您是要在房间用餐还是餐厅?”   “去外面。”      第二十一章 重回故地(二)      C城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暖风徐徐。   两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靠在了一家装修得很有腔调的餐厅门口,从副驾驶位子率先出来的保镖拉开了车门,健身过后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海军风休闲西装的男人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舒适的乐福鞋踩在石子路上,铭尘抬头看了眼这家他从前经常来的餐厅——斑马餐厅。   推开挂有【正在营业】字样的木门,迎面就能看到黑白条纹的斑马雕塑,这间装修别致的小餐厅在中午只坐着零散的两三桌人,铭尘习惯性地朝靠窗的位子走了过去。   一杯红酒,一份香煎小羊排,一份巧克力甜点。   独自一个人享用午餐的同时也喜欢透过窗户望着窗外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铭尘有时候喜欢从每一个人行人身上细节去分析对方的性格和身份,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小游戏,有趣的同时也可以锻炼自己的观察和逻辑推理能力。   “斑马餐厅的香煎小羊排是这里的招牌菜,吃起来还不错吧?”   纯正的没有口音的磁性嗓音,铭尘缓慢回过头的第一眼看到了站在桌边男人的西装袖扣,铂金镶嵌蓝宝石,一个注重细节且品位不俗的一区贵族。   “的确不错。”   “你是第一次来吗?我是这家斑马餐厅的常客,但以前从没有见过你。”说话的男人不请自来的坐在了铭尘的对面,独特的银色头发在中午温暖的阳光里看起来十分亮眼,大约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自带一股锐利的气质。   怎么会呢,你肯定认识我,不对,应该说是认识以前的“他”。   没有立刻回答面前这位英俊小生的问题,铭尘抬起精致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酒杯,轻嗅红酒的醇香之后小饮了一口,动作优雅而自然。   “碰巧路过。”铭尘简简单单的说了四个字,他好奇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声音就像透明器皿里装载着的红酒一样醇厚迷人,“恕我直言,请问你是布莱克家族的人吗?”   年轻男子眼睛一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C城的市长布莱克先生有一头特别的银发,我听说布莱克家族的人都和市长先生一样有着同样的发色。”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C城的人。”年轻男子淡淡笑了笑,一个服务员送上来一杯红酒,一杯和铭尘喝的一模一样的红酒。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年轻男子的酒杯,铭尘说道:“我的确不是,虽然昨天才刚刚来到C城,但以前也来过这个漂亮的花园城市。”   “C城的市长布莱克在上个月去世了。”年轻男子平静的叙述着,一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铭尘。   “抱歉……”铭尘说道,他当然知道老布莱克已经死了,那老家伙的脑门上吃了他的一颗子弹开出了一朵血花来,他要杀的人从没有活下来的。   嘴上提着布莱克之死的年轻人看起来可没有一点悲伤的地方。   “不需要道歉,能为了一区为了C城牺牲是布莱克家族的荣幸,我只是好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会不知道。”年轻男子好奇的看着铭尘,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优雅又透着狡猾的狐狸。   能宰了布莱克也是我的荣幸。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因为生病的关系几乎没有接触到外界,最近身体康复了一些以后才有出来透透气。”铭尘淡淡的说道。   “身体没问题了吗?我认识C城最好的医生,如果有任何需要请一定让我帮忙。”这个银发男子热情而诚恳的说道。   “谢谢,现在已经好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卢卡斯,”年轻男子微笑着指了指这家餐厅,“斑马餐厅的主人。”   一块鲜嫩的小羊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铭尘举起酒杯,唇角微微一勾:“非常不错的餐厅。”   “斑马餐厅偶尔也会有一些独自出行旅游的客人,我曾经和一个独自出行的人聊过,他说这是一个自我修复的过程,找回自己的力量,不再虚弱,不再无助,任何人都帮不了他,只能独自面对。”卢卡斯饶有兴趣的看着铭尘,“你也是独自一人?”   铭尘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是独自一个人来到C城。”   “但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些独来独往的旅客很像,不依附任何人,悠然自得,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卢卡斯似乎坐下来就不想走了,这让铭尘觉得有一些烦,既然这家伙看出来他和那些独来独往的旅客很像,就应该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斑马餐厅的主人换了,他也不再是泰瑞尔了,以后都没有必要再来这家已经变了味道的餐厅。   餐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嘴角,铭尘抬手示意买单。   “这单我请了。”卢卡斯大方的说道,“不打算坐下来喝一杯再走吗?”   卢卡斯看着铭尘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让人难以看清的兴趣,若有若无。   “谢谢招待,我很希望可以留下来和你多聊一会儿,但是我有点事情得回去了。”既然卢卡斯大方请客了,铭尘也就没有拒绝,不过对于留下来再喝一杯就算了,他没有对着不感兴趣的人勉强自己喝酒聊天的习惯。   男人站了起来扣上西装的纽扣,每一个礼仪的细节处都堪称教科书级的完美。   没有勉强铭尘留下来,卢卡斯也跟着站了起来,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男人左手腕上的奢侈名表:“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如果我们有缘下次再见的话。”铭尘浅浅一笑,“我请你喝酒。”   说罢,铭尘大步离开了这家他再也不会踏足的斑马餐厅,没有回头看一直盯着他背影不放的卢卡斯一眼。   ……   卢卡斯……   卢卡斯·布莱克,老布莱克的小儿子,他曾经在老布莱克的家里见过卢卡斯,印象里只是一个喜欢躲在门背后偷偷看他们说话的小毛孩儿,在几年前被老布莱克送到了A城学习,也正因为这样躲过了一劫。   对于家门被灭这件事情,卢卡斯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悲伤,当初最不起眼的小孩儿原来是最棘手的那一个吗?   不过卢卡斯怎么会突然买下这间并不算起眼的斑马餐厅呢?   算了,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午饭过后,铭尘坐车在C城里四处随意转了转,看似不经意的乱逛,每一个地方都是他曾经去过的。   从斑马餐厅到C城博物馆,从C城博物馆到森林公园,最后坐在森林公园里一家安静的咖啡屋里,以新的身份走过曾经走过的路,仿佛在和过去说再见。   一定是受到现在这个身体的影响,居然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傍晚渐渐来袭,时光不会因为你的惆怅而停下脚步。   夕阳的余晖透过绿色森林的缝隙洒落在广袤无垠的湖面上,泛起一片宝石般的波光粼粼,何文宣找到铭尘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铭尘独自一个人半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着湖面,孤寂的身影在木板铺成的地面上投下一片寂寥的阴影。   脚踩在搭建在湖面上的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何文宣走到了铭尘的身旁,圆桌上置于鲜花旁喝了半杯的咖啡已经凉了,天空中有回巢的飞鸟划过。   “我们回去吧。”何文宣轻声说道,手搁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回去哪儿?”铭尘望着远方,眼里泛起的迷茫和空洞蓦地让人有些揪心,他淡淡的说道,“我想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可以停靠在安全的港湾里,飞鸟倦了便归巢,出游的孩子累了便会被大人领会家里。   无论是泰瑞尔还是铭尘,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他从没有一个所谓的“家”可以让自己在累了倦了的时候安心休息。   不同的是从前生性麻木不仁,现在却该死的变得多愁善感。   “我小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何文宣突然开口,他看着男人说道,“一起走走吧。”      第二十二章 重回故地(三)      斜阳在湖面上铺上了一层潋滟的光,好似洒满了细碎的水晶,公园里的游人三三两两,大多都已经回家了。   一艘柳叶般的小舟在湖面上推开一圈圈水纹,凉风徐徐,吹起坐在船头男人的几缕黑色碎发,手指随意捋了捋头发,铭尘迎向湖风闭上了眼睛,轻柔的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丝丝痒意。   “还在因为何鸿雪的事情生气?”   身后传来了何文宣的声音,铭尘睁开眼睛眺望远处岸边茂盛的绿林:“可以不提他吗?”   这么好的风景,就不要提一个煞风景的人了。   “他其实没那么坏……”这话才刚刚说完,铭尘就捂住了耳朵,何文宣轻声笑了笑,“好了,不提他。”   “有一年小学暑假的时候,我和文翰被送到了C城参加夏令营,文翰从小到大就是个能吃能喝的家伙,晚上肚子饿了就跑这湖里抓鱼,结果差一点被淹死。”看着男人平静的背影,何文宣说起了何文瀚小时候的糗事,“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怕水。”   见铭尘始终没什么反应,何文宣不免有些失落:“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你没必要故意逗我开心。”回头看了眼何文宣,铭尘转过身来,低头脱掉了鞋袜,把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靠着何文宣坐了下来,两条腿伸进了湖水里。   轻轻晃动的双腿在湖水里激起白色的浪花,铭尘偏头望向旁边气质温润的男人:“我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也是何鸿雪那天的目的,即使是失忆了,也要清清楚楚的记住他自己的身份,再怎么特别,也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宠物。   何文宣一瞬间哑口无言,他静静地盯着铭尘看了好一会儿,夕阳的光打在男人的侧脸上,光影相交,在远方背景的衬托下仿佛一幅优美的油画。   安静而孤独。   熟悉又陌生。   “别做傻事。”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何文宣伸手轻轻揽住了男人的肩膀。   “担心我再自杀一次?”挑了挑眉,铭尘瞥了眼何文宣,一脸好笑的说道,“自杀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不管是吃安眠药,还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一颗子弹。   “何文宣,你在过去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吗?”铭尘好奇的问道。   摇了摇头,何文宣看着男人在湖水里晃动的小腿说道:“如果是为了一时的刺激和冲动,没有。”   他更喜欢让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就像他自己的人生,从小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好孩子,好学生,好弟弟和好哥哥。   何文宣很满意他自己现在的生活。   “读书的时候呢,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有没有和人打过架?有没有逃课?有没有和朋友夜不归宿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铭尘不死心的问道。   何文宣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何文瀚会做的事情。”   同样是双胞胎,一个过于沉稳安静,另一个却暴躁危险。   “那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指的是类似心跳加速那种感觉。”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今天在城里乱逛的时候看到很多恩爱的情侣,坐在湖边喝咖啡的时候就在想,我以前有没有爱过一个人,”铭尘看着何文宣,“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可笑?但只是……突然就很想知道爱和被爱是什么感觉。”   淡淡一笑,铭尘回过头望着远方,喃喃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喜欢我什么。”   “小心——”   一阵大风吹来,小舟突然摇晃了一下,坐在船边的男人一个不稳直接栽进了湖水里。   “铭尘!”何文宣大声喊道,那男人一掉进湖里就不见了。   深吸了一口气,何文宣紧跟着跳进了湖水里,才刚刚跳进去,刚才还消失不见的男人就浮出了水面。   只是才松了一口气,何文宣就见铭尘转身朝岸边的方向游了过去。   这家伙……   “何先生?”保镖站在小船上。   看着游得越来越远的男人,何文宣转身朝铭尘追了上去,湖心离岸边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将要落下的夕阳渐渐收起洒落在湖面上的光网,视野里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总是够不到。   何文宣加快了速度,终于在抵达岸边之前追上了铭尘。   从后面一把抓住了铭尘的小腿,用力一拽的同时奋力向前一游,抬头就对上了铭尘的笑脸,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夕阳余晖下的男人显得格外显眼,四周的风景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说了不会自杀就不会做蠢事,只是在想既然都掉进湖里了为什么不干脆游一会儿。”铭尘笑着说道,“你以前做过这种事情吗,在公园的湖里游泳?”   “没有。”   “稳重虽然也很好,但是偶尔大胆尝试一些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情也不错,你还那么年轻,别活得比我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要无聊。”一边说着,铭尘一边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整片天空,整个湖,整个公园,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是吗?”何文宣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冲何文宣笑了一下,铭尘继续往岸边游去,何文宣跟在铭尘的身后,直到一起上了岸。   像两个落汤鸡一样,站在岸边的两个男人浑身都湿透了。   “我敢打赌你从没有这么狼狈过,”爽朗的笑声里透着幸灾乐祸,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铭尘上前轻轻抱住了一脸无奈的何文宣,在男人的耳边轻声道,“谢谢你陪我。”   愣了一下,何文宣微笑着回抱住男人:“今晚就住这里吧。”   ……   临时在湖边的别墅里住了下来,公园的大门已经关闭了,一轮皎洁的月牙悬挂在树梢,在平静的湖面上倒映明亮,无人的小舟静悄悄孤零零地停在湖边。   别墅里的灯照亮了四周,透明的落地窗内,刚刚烹饪好的美食摆满了餐桌,芬芳的鲜花点缀其间。   已经换洗好的何文宣按下了古董点唱机的开关,轻柔浪漫的音符缓缓逸出。   “需要这么正式吗?”   听到了声音,何文宣朝声源望了过去,一个头发半干的男人斜靠在门边看着他,身上挂着一件酒红色的绸缎睡衣,长长的睡衣下隐约露出小半截细长的小腿,踩着拖鞋的铭尘走过来直接坐在了餐桌前。   看起来是真的饿了,铭尘吃得津津有味,不管是心情还是状态明显比白天的时候好上很多。   “今天玩得开心吗?我知道C城有几个不错的地方,明天可以让管家带你到处逛逛。”银色的精致刀叉切割下一块嫩牛肉,何文宣说道。   “说实话一个人挺无聊的,你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嗯,明天早上没什么事情可以留下来陪你,下午有一个茶会,晚上有一个小型晚宴,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舌尖轻轻舔过嘴角,铭尘看似随意的问道:“我是不是不方便去?”   何文宣抬头看了眼男人,嘴角微微一扬:“你当然可以去,只是你以前并不喜欢参加类似的社交活动,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但是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没有办法顾及到你。”   “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去脑子变成了弱智。”铭尘低头吃了一口牛肉,鲜香的肉汁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可以帮助我回忆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何文宣手上切割牛肉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铭尘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就像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晚餐过后何文宣先回了书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里面做什么。   等何文宣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仍然穿着睡衣的男人靠坐在卧室的床头,没有开电视,安安静静地在床头灯下捧着一本书看得格外入神。   “你喜欢这本书?”   被惊扰了一样,铭尘抬头望向朝他走过来的何文宣:“抱歉,动了你的书。”   “没关系,是我打扰你看书了,”坐上了床,何文宣挪到了铭尘的身旁看了眼页数,铭尘已经读了几十页了,他微微一笑,“你喜欢?”      第二十三章 重回故地(四)      “闲着无聊就看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挺好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本书借我看几天怎么样?”   何文宣点了点头:“嗯,喜欢的话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谢谢。”礼貌的感谢,铭尘抿起嘴唇淡淡一笑,放了一张书签后把书放到了床头柜上,把枕头放好躺了下去,今天又是健身又是游湖的,现在的身体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有些累了。   只开着微弱的夜灯,何文宣很快也跟着躺了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没有办法立刻入眠,“铭尘?”侧身望着背对着他睡在一旁的男人轻轻喊了一声。   “嗯?”已经有些睡得迷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慵懒无力,半眯着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倦意,因为动作而微微敞开的睡衣领口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白皙的胸膛,锁骨下是一片小小的阴影。   没有说话,何文宣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肩膀把人轻轻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感觉到怀里男人的突然一僵,何文宣揉了揉铭尘的后背心,贴着男人的耳边低语道:“我不碰你。”   只是却搂得更紧了。   “睡吧。”   抬头疑惑地看了何文宣一眼,铭尘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僵硬的身体也随之慢慢放松了下来,无处摆放的双手环住了何文宣的腰。   感受到何文宣一下又一下抚着他头发带有安抚意味的轻柔动作,埋在何文宣胸怀里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自信浅笑。   ……   在铭尘的记忆里,他和其他人同床共枕直到清晨的次数屈指可数。   做他们这一行的人注定要与警惕随行,人在陷入睡眠时身体的机能也降至了最低点,无论是警惕心还是谨慎性都大幅度下降,你甚至都不知道你在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几句梦呓就出说出了重大机密,更甚者交出了自己性命的弱点。   能让你同床共枕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对双方彼此都代表着一种信任。   对何文宣来讲,铭尘并不是一个需要过多防备的男人,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何文宣醒来的时候铭尘就醒了,尽管闭着眼睛,对方细微的动作仍然在第一时间如同警钟一样在心里敲响,习惯性地闭着眼睛佯装还在睡觉,铭尘嘟囔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何文宣抱得更紧了,就像是抱着一个舒服的抱枕一样。   他想看看何文宣会不会推开他,会过上多久才会把他推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何文宣似乎是微微动了一下,一直被铭尘压着的手臂慢慢抽了出来,但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铭尘闭着眼睛大半张脸都埋在对方的怀里,仍然假装还在睡觉,过了一会儿,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挪开。   十分钟吗?比他预想中的要久。   正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的时候,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柔的触碰,仿佛蜻蜓点水一样浅尝而止,散乱而微微敞开的睡衣被人又拉开了一些,窗外的风钻进衣服领子里在皮肤上留下微凉的湖水气息,紧接着便是散落而下的亲吻,流连在肩颈之间带来些许的痒意。   这份羽毛一般的轻柔在锁骨四周流连了片刻之后往睡衣衣领下更深的地方而去,再迟钝的人也该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铭尘往后挪了挪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领子,还有些迷蒙的睡眼对上了何文宣泛起阵阵涟漪并不算冷静的双眸。   “早。”平静的说出一个字,何文宣抱住了男人的双肩欺压过来,吻上了铭尘的嘴唇,比刚才更深更缠绵的亲吻,“早安吻。”      第二十四章 交易(一)      似乎还是一副没弄明白的样子,铭尘任由何文宣吻了他,又迷蒙地看着男人离开床走向了浴室,直到何文宣消失在视野里,眼里的迷糊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双手杵着身侧坐了起来,手指擦过残留湿润的嘴唇,铭尘低头看了眼自己散乱的衣服领子嘴角微微一勾,或许比想象中更好。   早餐的时候何文宣并没有对自己早上的行为做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从饲主和宠物的关系来讲,作为饲主的何文宣对身为宠物的铭尘已经算是非常的尊重和克制了,以铭尘的角度来看,他并没有理由去询问何文宣早上行为的意义。   何文宣对他做任何事情都是被允许的,尤其是床上的那些事情。   一开始以为何文宣对他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没什么兴趣才一直憋着没动,今天早上何文宣的举动倒是让铭尘突然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有趣的事情。   虽然自从重生以后铭尘就再也没有穿过花花绿绿的名牌衣服,出门前何文宣还是亲自帮铭尘挑选衣服,一套稳重优雅,符合铭尘个人气质的高级定制西装。   站在了铭尘的前面,何文宣将他亲自挑好的领带给男人系好。   “以后每天都会有早安吻吗?”铭尘突然开口问道。   “不喜欢吗?”何文宣并没有抬头看铭尘,往后退了一步观察着男人的着装,似乎还在思考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这让铭尘有一种他是个洋娃娃的错觉。   “不讨厌,”铭尘又问道,“那晚上呢,也会有晚安吻?”   “不错的主意。”脸上带着满意的浅笑,何文宣朝铭尘伸出手,“走吧。”   乘车离开了森林公园,穿过了几条街道以后前后几辆轿车缓缓驶入了C城的一家私人会所内。   戴着白手套的黑衣人将车门打开,在下车以后便立刻有黑衣保镖撑着伞到身旁来,还没到门口的时候,会所内立刻有人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待何文宣进入会所,铭尘跟在何文宣的身侧随着男人和身后浩浩荡荡的两排保镖进入了会所。   只针对会员开放的高级私人会所设施非常完善,就算是待在会所里三天三夜估计也不会腻味,何文宣倒没有一进来就把铭尘甩开。   “我要去见一个人,你想跟着我还是留在外面随便逛逛?”   铭尘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机会,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他巧妙的问道:“我待着不会有问题吗?”   “当然不会。”何文宣笑了起来,“跟我来吧,如果觉得烦了就和我说一声。”   铭尘点了点头,他跟着何文宣来到了会所的一间茶室里,进去的时候满溢茶香装修古典别致的房间里已经有其他人了。   一个身穿旗袍颈带翡翠珠链,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极具风情的女人站了起来,看到跟在何文宣身后的铭尘时眼里的惊讶神色一闪而逝,尽管只是一瞬间还是被铭尘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个女人认识他。   “何先生。”笑起来宛若一朵富贵的牡丹花,挽着发髻的女人笑吟吟地向何文宣优雅至极地行了一礼,那双会说话的秋水眸子望向了何文宣身旁的男人,“铭尘先生已经康复了吗?”   声音温婉自带一股风情酥人骨头,一个惹男人喜欢让女人嫉妒的女人。   铭尘才刚刚要开口说话,何文宣抢在他之前说道:“基本没事了,只是记忆有所损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铭尘,这位是牡丹夫人。”   人如其名,富贵而美丽。   “很高兴认识你,牡丹夫人。”铭尘浅浅一笑,温润优雅,举止大方得体。   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明显有着疑惑的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眼眸里所有的疑问都藏了起来,不着痕迹地特意看了铭尘一眼,回以清媚动人的微笑:“铭尘先生请随意。”      第二十五章 交易(二)      悦耳悠扬的古筝琴音涤荡人心,一杯清茶散发沁人心脾的清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女子坐在帘外轻抚古筝。   何文宣和牡丹夫人面对面地坐着,一边品茶一边谈论事情,铭尘自得其乐在一旁寻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了下来,顶级茶艺师亲自为他煮茶斟茶。   品上一口香茶的时候,铭尘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前几个月的时候,C城布莱克家族被泰瑞尔血洗,全家上下一百多个人没有一个活下来,市长老布莱克也死在了素有特工之王的泰瑞尔手下,远在A城做生意的布莱克小公子成为了布莱克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牡丹夫人亲自替何文宣倒上一杯香茶,低声道:“原本以为布莱克小公子撑不起布莱克的家业,C城其他家族也在对布莱克家族的财产虎视眈眈,但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布莱克小公子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不但掌控了布莱克家族,也抵御住了来自其他家族明里暗里的抢夺。”   何文宣平静的说道:“何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掌控C城的合作者,我们并不在乎这个人是谁,只是鉴于之前一直联系的老布莱克已经死了,我们需要和现在的C城控制者小布莱克重新建立关系。”   “小布莱克的性格难以捉摸,表面上看起来绅士优雅,实际上是一个狠厉有手段的男人,不像老布莱克那样对金钱钟情沉迷,小布莱克并不是一个只用钱就可以摆平的对象。”牡丹夫人从身侧拿过一张纸递送了过去,“这是小布莱克在地下市场颁布的一张秘密通缉令。”   含着一口茶香缓缓将茶水吞咽下肚,铭尘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垂着眉眼的男人听到何文宣的声音。   “泰瑞尔?小布莱克想要找到杀了布莱克家族一百多人的特工之王泰瑞尔?”何文宣顿了一下,似乎是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继续说道,“通缉令上写着不能伤害到泰瑞尔,一定要活的人,这很有趣,小布莱克看起来并不像其他所想象的那样痛恨泰瑞尔。”   “不管小布莱克出于什么原因要抓到泰瑞尔,就我现在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泰瑞尔自从屠杀布莱克家族以后就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牡丹夫人把一个信封递给了何文宣,铭尘大大方方地看着,何文宣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他很熟悉的东西,虽然离得远,但他还是认出来那是什么——他的化验单,或者说是泰瑞尔的化验单。   癌症晚期,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何文宣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单子放回了信封,牡丹夫人起身替何文宣斟茶,一边柔声道:“如果化验单是真的,泰瑞尔大概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想要抓住泰瑞尔并不容易,付出的代价也过于巨大。”   她抬头看了眼何文宣:“要拉拢小布莱克的话需要用其他方面入手,他喜欢男人,但是又不喜欢可以让他轻易得手的男人,越是难以追求的男人越是能吊他胃口。”   修长的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碧翠的茶杯,何文宣抬起茶杯小小饮了一口:“我有准备。”   “一般的男人勾不起小布莱克的兴趣。”   “那如果是以高冷著称的大明星呢?”   “何先生的意思是……吴鑫?”微扬的尾音透露出牡丹夫人心里的些微讶异,她微笑着说道,“何先生舍得吗?我的意思是……何鸿雪先生舍得吗?”   何文宣看起来十分平静,对于牡丹夫人的疑问毫无惊讶神色,他淡淡道:“这是我大哥的意思。”   “吴鑫先生当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吴鑫先生那里没问题吗?毕竟何鸿雪先生之前那么照顾吴鑫先生。”   “现在是他回报何鸿雪照顾的好机会。”何文宣说道,“他现在在楼下这个位置的房间里。”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晚上的晚宴会安排吴鑫先生和小布莱克认识,那么牡丹就先行离开了。”缓缓起身,牡丹夫人突然朝铭尘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微笑着说道,“祝您早日康复。”   “谢谢。”不动声色的微笑着,铭尘站起来目送牡丹夫人离开。   “吴鑫,这个名字很熟悉,是那天过生日的那个吴鑫吗?”看着牡丹夫人离开,铭尘突然问道。   何文宣挥了挥手示意茶室里的人都离开,悠扬的琴音断了,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朝铭尘走了过去:“是他。”   “他是何鸿雪的人?”   “他是何鸿雪一手培养出来的大明星,”走到了男人身旁,何文宣看着神色复杂的男人关切问道,“怎么了,铭尘?”   眼里带着几分忧虑,尽管极力保持着冷静,铭尘仍然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紧张神色:“我是不是和吴鑫一样,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随地都可以被牺牲。”   铭尘直勾勾地看着何文宣,眼里的清明和认真让何文宣微微愣了一下。   “不,你永远都是何家的人,也只是何家的人。”何文宣轻轻抱住了男人,嘴唇几乎碰到了铭尘的耳垂,沉声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铭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那么敏感,他能明显感觉到耳垂迅速升高的温度,更别提还看到何文宣盯着他耳垂带了几分趣味的眼神。   “不要给我过高的期望,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顿了一下,铭尘看着何文宣淡淡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其他人进来屋子和何文宣谈事情,大多都是一些生意账务上的汇报,无聊又枯燥,铭尘在帘子背后的矮榻上躺了下来休息。   一边听着帘子外面何文宣和其他人无聊枯燥的谈话,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刚才的女人。   在他还是泰瑞尔的时候就听闻过牡丹夫人的名字,外表大方美丽的女人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恰恰相反,牡丹夫人最早应该是来自十二区的贫女,因为长得漂亮被卖到了十二区成为一区贵族的宠物。   尽管只是一个宠物,牡丹夫人却打出了自己的名声,甚至拥有超出大部分一区人的地位。   美貌,智慧,以及一颗狠辣的心。   最早被拐卖到一区的牡丹夫人现如今从被害者转变成现在加害者的身份,一区现存的宠物里有三分之一由她经手。   除了从最为贫穷混乱的十区、十一区和十二区挑选宠物卖到一区以外,如果你看上了某个人想让他成为你的宠物却又没办法抢夺的话,只要给出一定的价格,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牡丹夫人都会想尽办法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宠物。   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在第一眼看到他和何文宣在一起时略带紧张的讶异,在听到他失忆以后的趣味和放松,以及最后离开时的复杂眼神。   铭尘抬起自己的左手,佩戴在左手腕上的豪华腕表下是他身为何家宠物的标识。   从前的“铭尘”真的是因为生活才迫不得已才成为漂亮寡妇的情人?   真的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因为贪图奢侈生活才成为何家三兄弟的宠物?   铭尘缓缓闭上了眼睛,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关于他这个身体的过去,值得好好探究一番。   何文宣口中所说的: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一句简简单单带着甜味儿的安抚的话,还是对何文宣他们来讲,他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牡丹夫人,牡丹夫人……   一个关键的人物。   何文宣的确很忙,忙到几乎没什么时间和铭尘说上两句话,继续留下来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何文宣既然敢让他留下来就不会介意让他听到谈论的工作,到目前为止除了牡丹夫人让铭尘有所收获,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太多的收获。   吴鑫还在楼下的这个房间吗?   正想着的时候听到了帘子隔壁的动静,有人离开了房间,有人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没打算装睡,曲起一条腿半躺在矮榻上的男人拿下了耳机的同时也对上了绕过帘子走过来的何文宣。   “都处理完了?”铭尘才刚刚说完话,何文宣就压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交易(三)      “还没有。”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气,何文宣一条腿跪在矮榻上,双手压着铭尘的肩膀把想要起来的男人又给压了回去。   “还有一些账目需要核对,今天大概没什么时间陪你了。”何文宣双手压着铭尘的肩膀,手指在衬衣上留下按压的褶皱,握着手臂以一种暧昧的速度往下滑直至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嘿,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儿还需要人陪,论年纪的话我才是比你大的那一个。”低头瞥了眼被何文宣握住的双手,铭尘浅浅笑着抬起手环上了何文宣的腰,他微微抬头注视着对方的双眼,此刻的目光应该温柔得像是一潭山林里的碧绿泉水,“你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这算是一种关心吗?   眼里的疲惫散去了不少,何文宣堆积在嘴角的笑意渐浓,他握着男人的肩膀俯下身吻了上去,即使明显感觉到铭尘身体微微的紧绷也没有停下来。   “这就是我的休息。”   一个长长的,湿哒哒的亲吻。   身后的门轻轻关闭,离开了房间的铭尘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他被何文宣啃得发红的嘴唇,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道旁的垃圾桶里。   吻技不错,但略显无聊。   离开了何文宣以后,铭尘在几个兼具保护和监守任务保镖的陪同下来到了会所的一处网咖,报上了何文宣的大名,铭尘得到了一间十分舒适的私人房间和一套十分不错的电子设备。   坐在电脑前,男人输入了两个字:铭尘   想要获取信息最快的捷径就是网络,但不一定你想要的资料就一定可以从网络中获取,比如现在看着跳出窗口里少之又少的几条旧新闻,铭尘就知道关于“他”的资料绝大部分都已经从网络中删除了。   不必去猜想是谁抹除了关于“铭尘”这个已经过气很多年明星的资料和新闻,很多人在成为一区贵族宠物的时候经常会被饲主删除一些必要的网络资料。   这很正常。   但这里可是一区,一区一个城市里的高级会所。   瞥了眼紧闭着的房门,铭尘快速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要破解密码提高网络资料阅读权限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已销毁】   三个大红字跃入眼帘,铭尘微微眯起了眼睛,即使是一区的贵族也没办法查阅关于“铭尘”的资料,何家把他的相关资料销毁得十分干净。   这并不常见。   查看历史网页信息,信息已销毁。   登陆网络共享系统,信息已销毁。   登陆网络各大娱乐论坛,相关信息已销毁。   清除得干干净净,连恢复都恢复不了。   一眨眼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铭尘确认关于他的旧时资料确确实实被彻底销毁,除了知道他从前是个明星以外,更多具体的可查询资料完全找不到。   这不但不常见,甚至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他可是泰瑞尔,这世界上没有他想找又找不到的资料。   打开网页——搜索二手市场——登陆匿名账户开启收购模式,要求:XXX年至XXX年之间的所有娱乐刊物。   瞥了眼屏幕上“发布成功”的字样,铭尘很快退出了系统并且清除了自己的使用痕迹。   离开网咖后看似随意的在会所里乱逛了起来,走着走着听到一个半敞开着大门的大厅里传来了某个年轻男人发火骂人的声音。   铭尘朝大厅走了过去,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一脸愤怒的大明星吴鑫直接把手里的话筒砸向了一旁的伴奏人员。      第二十七章 交易(四)      “对不起,吴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会注意的!”抱着小提琴的伴奏人员弯着腰低着头,脑门儿上被话筒砸出了一个红红的印记,紧张得话都说不清。   “下次?你他妈还想有下一次?!”抬起脚来,吴鑫朝着伴奏人员的肚子就是一脚狠狠踹了出去,眼看着伴奏人员被揍倒在地上蜷缩起身子不敢反抗的样子,旁边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默不吭声不敢多说一句话。   即便是心里有求情的想法也不能表现出来,和吴鑫这个正当红正被捧的大明星对着干无异于找死,没人想丢掉这份让他们平平安安生活在一区的好工作,没人敢说吴鑫一句话。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么暴躁可不好。”双手插在裤袋里,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斜靠在门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宽而平的肩膀犹如衣架,窄腰以下笔直得如同被刀削过,透着帅气的利落与干净。   本来还想继续揍人的吴鑫看到突然出现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注意力瞬间从可怜的伴奏人员身上转移到了门边的铭尘身上。   迅速收起了脸上的暴躁和怒意,吴鑫微微抬起下颚略有些鄙夷轻视地看着铭尘:“是你啊,病没有好的话不是应该好好待在精神病院吗?”   真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淡淡一笑,铭尘直接无视了吴鑫话语里的恶毒攻击,抬腿走进了排练大厅,闲庭散步一般的左右看了看,看着基本布置好的大厅说道:“这里就是今天晚宴举行的地方吧,你是表演嘉宾?”   并没有看吴鑫一眼,铭尘走到靠近舞台的圆形餐桌旁,抬手轻轻拍了拍椅背,手搭在椅背上悠然自得的坐了下来,朝一旁的服务员招了招手:“一些新鲜水果,谢谢。”   “和你有什么关系?”双手抱在胸前,吴鑫朝一旁的经纪人使了个眼色,经纪人很快把排练的工作人员都赶出了大厅,不过一会儿功夫大厅里只剩下三四个人。   “我打扰到你排练了?真可惜,我还想在正式表演之前看一看你们的排练。”   服务员端来了果盘,铭尘浅浅一笑,拿起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轻轻咬了一口,这个男人沉稳优雅的气质和吴鑫印象里有些敏感可笑的铭尘相差太大,要想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几个简单动作就能办到的。   至少在吴鑫的眼里,现在的铭尘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敏感的男人。   如果是以前,铭尘只会躲着,而不是故意找上这个难缠的对自己始终抱有极大恶意的大明星,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出现在吴鑫面前。   “你这是自杀未遂开始自暴自弃了?就算是失忆了,总该记得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何文宣带你出来,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真的是出来散心游玩的吧?”吴鑫冷笑道。   吃了一颗甜美多汁的草莓,铭尘一脸淡然:“我想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这大概也是你今天很生气的原因?的确,对于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来讲,幻想破灭的确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铭尘端着果盘站了起来,故意皱了皱鼻子:“听说小布莱克在某些方面有一些特别的嗜好,”他同情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吴鑫,“祝你好运,噢,对了,那天忘记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悠然自得地端着还没吃完的果盘离开了大厅,对于身后死死钉在了他后背上的充满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二十八章 交易(五)      吴鑫对铭尘的敌意过于强烈,这让人有一种铭尘是吴鑫对手的错觉。   为什么是错觉?毕竟在铭尘的眼里,吴鑫远远算不上他的对手,不过是生活里偶尔会出现在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自以为能绊倒他,实则他随脚一踢就能踢得老远。   虽然只是一颗小石子,但他见过太多狂妄自大的人因为疏忽大意而死在过于弱小的人手里,每一个潜在的威胁都不容忽视。   黑色的衬衣外是一件和西裤同色的玛莎拉酒红西装外套,何文宣似乎很热衷于为他挑选衣服,白天是一套,晚上参加晚宴的时候又是一套。   盛在酒杯里的酒红,是优雅温润,细品醇香的醉人酒酿;穿在身上的酒红,是强烈的成熟韵味,奢华的贵族气质;在男人眼里的酒红,是子弹穿过头颅时的烟花四溅,滚烫而粘稠。   红唇微启,冰凉的透明器皿缓缓倾入酒红的醇香,华灯下的男人安静得与世隔绝,一身优雅奢华的玛莎拉酒红却又在一片黑西装里显得格外耀眼,仿佛年华盛放的气焰,又像斜阳渐远的纪念,一抹未尝便醉的绝色。   所谓的晚宴,大概就是带着打扮漂亮的宠物与伴侣亮一亮相,找不同的人聊聊天拍拍照吃一吃东西,在微醺过后倒在纸醉金迷的夜色里不省人事。   从进入被水晶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大厅开始,铭尘就感觉到了来自四周带着或者探索、或者好奇、或者艳羡、或者爱慕等等的目光,在过去的大部分时候身为一个特工,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尽量不引人注目。   比如打扮成一个相貌平平的服务生,又或者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富商。   但现在,作为一个饲主身边的宠物他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就算他自己想低调也低调不了,站在何家身边的人永远都会成为瞩目的焦点,而既然已经备受瞩目,就打扮得光鲜亮丽彻底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在想我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理所当然坐在主桌位的何文宣凑近了男人的耳边低语,过于暧昧的动作更像是某种宣示主权的小动作。   何文宣一直知道他身边这个男人有独一无二的魅力,而这份难以言说的吸引力在铭尘失忆之后突然就从他人难以发现的隐秘,成了肆无忌惮的招摇,看看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大厅里还有几个人没把目光投向这个男人?   “我做错了什么吗?”铭尘当然知道何文宣是在开玩笑,但这并不妨碍他佯装出一副被惊吓到的小心翼翼的敏感的样子。   那双始终明亮清澈的眼睛所流露出来的些许细微敏感与惊恐,让这个看起来成熟又优雅的男人莫名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息,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想的,但至少此时此刻何文宣的心突然有些痒痒。   从何文宣带铭尘来到C城,尽管每天夜里都在同一张床上休息,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亲吻和浅尝而止的抚触,他已经够克制了,也差不多可以了。   这一点何文宣很清楚,铭尘更了解。   “只是一个玩笑,你今天看起来……”何文宣看着男人浅浅笑了笑。   “我看起来怎么了?”听到“玩笑”两个字以后,眼里的紧张慢慢消散开来,大概是这几天和何文宣相处得还算不错,对比何文瀚和何鸿雪,铭尘在何文宣面前总是显得更为放松。   “很……”   何文宣微笑地看着男人,总是看似温柔无害的眼睛里闪着星辰的光一般,在他向铭尘说出后面的话之前,附近的人群明显变得躁动了起来,今天晚宴的主角正朝着主桌,也就是他们这一桌人走过来。   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模样,沉稳中自带一股锐利的气质,仿佛一头银色的狼,步伐沉稳有力,坦然接受着来自身旁臣民的顶礼膜拜却不曾看他们一眼,小布莱克,最年轻的C城市长正大步走来,嘴角噙着一丝上流贵族特有的高傲而又名为礼貌的微笑,一一和主桌上的宾客打招呼。   第一个理所当然是何文宣,小布莱克在和何文宣寒暄过后望向了何文宣旁边的男人,银发的年轻男人堆积在眼角的笑意似乎浓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次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出乎意料,小布莱克开口对铭尘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他们以前认识。   “卢卡斯-布莱克?我早该猜到的,铭尘。”他伸出手,并且在和小布莱克相视一笑的同时对一旁的何文宣解释道,“谁会想到在路边餐厅里遇到的餐厅老板,竟然会是C城大名鼎鼎的市长呢?”   身为一个聪明的宠物,你最好不要让你的饲主认为你背着饲主在外面和其他人有所接触。   并没有立刻放开铭尘的手,聪明的小布莱克挑了挑眉,故作惊讶的笑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中的要……”   “我以前很差劲吗?”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小布莱克的手,铭尘苦笑着朝何文宣看了看。   “我想布莱克先生的意思是,你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优秀。”亲昵地搂上了铭尘的腰,何文宣搂着男人坐回了座椅上。   目光不经意地在何文宣搂着铭尘腰的手上一瞥而过,小布莱克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的确如此”之后陆续和主桌上的其他人打过招呼,随后坐在了何文宣的旁边。   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C城新市长以他自己的方式狡猾地应对着周边的人,仅仅是最开始的时候打了个招呼,铭尘安安静静品尝面前的一道道美食,安安静静的听着旁边几个大人物的谈话。   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小布莱克既没有表现出拒绝的坚硬态度,也没有表露出对于合作的热情,这个年轻的市长知道自己的价值,而他想要更多的利益,从想要和他合作的何家那里得到。   这个游戏里没有他可怎么行?   吞咽下口中的嫩牛肉,铭尘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他朝正在谈天论地的小布莱克望了过去,看起来仅仅是对于发言者的一种尊重,小布莱克在扫过众人的时候目光在铭尘身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   一切藏在轻松氛围下的暗潮涌动很快被舞台上主持人的热情所转移,今天的表演嘉宾该出场了。   ……   大明星出场了,有着巨星头衔加成的吴鑫迅速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铭尘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有不错的外表以外,吴鑫的台风和唱功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红。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艺人都被捧,但能不能捧出来还得看自己的本事。   对于这颗小小的石子,铭尘翻阅过有关吴鑫的资料,和“铭尘”一样来自非一区的贫困区,天生美貌的年轻男子靠着自己的美貌一步步闯入到一区,成了今天名利双收的大明星,甚至背后还有何鸿雪的撑腰。   他在过去见过许多各种各样的人,有像吴鑫这样利用自己外貌一步步往上爬的人,也有同样拥有出色外貌最终却落得惨淡下场的可怜人。   在这个充斥着不公平的时代,出色的外貌可以是一件披荆斩棘的利器,也可以是招来祸端的一个被诅咒的礼物。   拥有出色的外貌却无法保护自己的人,只会是一个悲剧。   因为惧怕成为他人的宠物就自我毁容;   因为出色外貌而又生性懦弱的人只能一次次被欺负,直至从他人眼里的白月光成为站在红灯路口随意贩卖自己的人偶;吞药自杀的“铭尘”属于哪一种?至少他可以肯定,不会是像吴鑫这样为了生活而能够不择手段的人。   看着舞台上魅力四射的吴鑫,男人突然有一些眩晕,有了第一次的体验以后他很快明白这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在涌入他的脑海。   舞台上的吴鑫变成了一个名为“铭尘”的年轻男人,有着独一无二干净气质的年轻男人拥有比身边浓妆艳抹伴舞更为出色的外貌,性感却又因为过分干净的气质而显得禁欲感十足,仿佛天生为舞台而生,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了下来,唯有他成为了唯一的一颗会发光的星星。   用力闭了闭眼睛,晃过神来的铭尘拿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回想起最初打听到的有关“铭尘”的信息,因为没有实力而渐渐被人遗忘最后淡出娱乐圈?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二十九章 交易(六)      四周响起的掌声让铭尘回过神来,看到舞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却又始终保持着冷漠和高傲的大明星,一股诡异的蠢蠢欲动在心底弥漫开来。   他想要登上那个舞台,心里却又有另外一个名为“排斥”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   嘿,他知道这个身体曾经属于谁,但现在既然已经属于他了,他虽然会尊重“铭尘”的一些想法,但最终的控制权仍然在他手里。   他并不喜欢犹犹豫豫的怯懦胆小,既然想要再一次登上舞台那就去好了,不必考虑杂七杂八的原因,没有任何的必要。   他在心里对不知道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的“铭尘”说道:还有什么比心死更可怕呢?既然你的心已经死了,现在就由我来控制。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肆意而为。   “难以想象,我曾经作为一个艺人站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的。”和其他人一样望着舞台上闪耀光芒的吴鑫,铭尘看似随意的笑着说了一句,他偏头望向身边的何文宣,“那应该是好多年以前了吧?”   “原来铭尘先生以前也是一名艺人吗?”目光在舞台上的大明星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听到了男人声音的小布莱克立刻一脸好奇地看着铭尘,“抱歉,我对娱乐圈了解的比较少,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什么好道歉的,事实上对于过去我基本上忘得干干净净,不过在我还是一个艺人的时候,布莱克先生应该还在上学。”手里端着红酒杯,铭尘浅浅而笑,流光下优雅至极的成熟男人很难让人想象这个人在舞台上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布莱克一脸遗憾地说道:“真是太可惜了,如果铭尘先生现在还在娱乐圈的话,我想以你的风采身姿大概会是独一无二的巨星,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让我欣赏到铭尘先生的表演?”   小布莱克大胆的说出了同桌一行人心里的想法,这些人里有不少以前就听闻过铭尘这个人,但是在大多数人眼里大概也就是一个“何家的宠物”这样的简单概念,谁会花时间精力去研究一个只能依附饲主存在的宠物呢?   唯一的好奇点也就是不明白,何家年轻英俊被一区单身姑娘们视为白马王子的三兄弟,为什么依然把一个三十多岁的宠物留在家里,要知道在铭尘这个年纪的宠物,绝大部分早已经被抛弃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铭尘一直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今天在场甚至有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略有些特殊的宠物,在看到这个身穿酒红色西装的成熟男人时,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年过三十也一直能待在何家。   鲜花固然美好,韵味十足的红酒更值得品尝。   “他才刚刚康复没有多久,不如等……”何文宣谢绝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铭尘一反常态的说道:“或许可以试一下。”   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来自何文宣的目光,铭尘佯装没明白对方目光的含义,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手背:“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小布莱克先生想看,我也想知道自己曾经站在舞台上会是什么感觉,只是如果唱得不好还需要各位见谅。”   何文宣并没有思考太久,望向铭尘的目光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铭尘以为何文宣多少会表现出不同意的样子,但这个男人很快就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事实上我也……很想再看一看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一句话。   铭尘向何文宣的方向微微倾身侧过脸颊露出了自己修长的脖颈,这是一个带有被驯服的温顺举动,把自己最为脆弱的脖颈显露给拥有自己一切的饲主,极大的满足了身为饲主的控制欲与虚荣。   不管这个成熟的男人引来了多少人的注意与好奇,此时此刻,仅仅属于何文宣一个人。   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旁的小布莱克含着浅浅的微笑,看着何文宣抓住了铭尘的脖颈,在那修长得仿佛天鹅的颈子上落下温柔的亲吻。      第三十章 交易(七)      已经表演完毕的大明星被安排在了主桌用餐,并没有和今天的目标小布莱克坐在一起,而是隔了几个位子坐在和小布莱克几乎是面对面的座位上,这让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即便刚刚的表演获得了全场的掌声,吴鑫看起来仍然有些兴致缺缺,被外界冠以“高冷”的人气大明星有任性的权力,在某种程度上也被何文宣所允许,小布莱克不是一个会喜欢过于热切的男人,越是难以得到的人就越是能激发他的兴趣。   吴鑫今天晚上的任务很简单,惊艳亮相,以及保持住自己的高冷。   冷漠里有一半是装的,有一半却是真实的,作为从出道开始就被何鸿雪看上的男人,吴鑫有足够幻想的资本,这些年里何鸿雪砸钱砸资源捧他,没有让他陪其他男人做过任何亲密的事情,这让这个有些飘飘然的大明星天真的以为他在何鸿雪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直到今天,直到牡丹夫人出现在他面前,直白且严肃的告诉他这次来到C城的目的。   所有天真且美好的幻想被残酷严肃的现实砸成了碎片,他原以为他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但现在看起来这些不过都是吴鑫单方面的自以为是,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力,更没有任性的机会,牡丹夫人的一番话很快让他从骄纵到近乎忘了自己身份的愚蠢中清醒过来。   何鸿雪可以轻易捧他上天堂,也可以在下一秒就送他入地狱,没有价值的人无法留在何鸿雪的身边,而现在正是吴鑫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   失落、愤怒、绝望、无可奈何之后的妥协?   或许都有。   抬头朝坐在对面的小布莱克望了过去,吴鑫却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这个同样英俊帅气甚至略带了些邪气的银发男人正满眼兴致地看着灯光黯淡的舞台,原本排斥而又绝望的心情在瞬间被一种名为“嫉妒与憎恨”的猛兽所吞噬。   他随着众人的视线朝他刚刚展现过迷人风采的舞台上望了过去,灯光渐起,妖娆的红在一个男人的身后如火焰般在黑色的幕布中燃起,渐渐显露出身影的男人在迷幻的光影中第一次开了口。   开口的一瞬间,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为黑色抹上了一层名为“迷幻”的酒红色泽。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   【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   黑色的衬衣衣袖卷起露出半个手臂,修长干净的手指缠绕在衣领下解下了第一颗纽扣、第二颗纽扣……   视线无法控制地被那手指所吸引,解开了黑色衬衣纽扣时露出的若隐若现的白皙令人遐想连篇,那该死的慵懒动作却在你被吸引时戛然而止,犹如抓心挠肝般难受。   一首韵味悠长的老歌曲,没有丰富的经历与情愫又如何能展现?嗓音诱惑低沉,迷幻红光下的男人动作寥寥,神形内敛,反倒呈现出禁欲般的妖娆诱惑。   雾里看花一般的若隐若现,近在眼前却又无法紧握在手里,直至尾音已消失在了安静里的夜色里,似乎仍然没能从那禁欲的诱惑中苏醒,亦或者不愿意就此放开。   音符已经停止,站在舞台上的男人似乎仍未从歌声亦或者是某种氛围中清醒过来,闭着眼睛,仿佛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何文宣站了起来,还没有迈出一步的时候一旁突然有人大步走向了舞台,看到那个冷着一张脸的年轻男人时何文宣愣了一下。   “文翰?”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出现的何文瀚跑上了舞台,一把握住了铭尘的手腕,半拽半拖的把人直接带出了大厅,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   “抱歉,失陪一会儿。”轻皱的眉头稍纵即逝,永远都保持着儒雅冷静的何文宣微笑着致歉后也跟了出去。   吴鑫看了看何文宣的背影,又看了看盯着何文宣离开背影一脸趣味的小布莱克,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缓步走到了何文宣之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布莱克先生,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第三十一章 只有我能伤害你(一)      广阔的舞台向两边延伸仿佛巨人的怀抱,从头顶倾泻而下的聚光灯好似天堂的光,荧光棒挥舞的海洋是神话故事里的梦幻,那些疯狂的喊叫声与从舞台下投掷上来的鲜花淹没了他。   这是属于“铭尘”的记忆,深埋在已经积灰已久的心底,偶然登台的一次随性表演,熟悉的舞台与听众吹起了那层堆积在角落里已经被遗忘数年的灰尘,黯淡的灰尘下是藏在“铭尘”记忆深处最为珍贵的宝藏,不敢回想是胆怯于接受如今失去最初舞台的残酷现实。   曾经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悲剧。   沉浸在“铭尘”记忆与情感中的男人仿佛坠入到一片星光璀璨的深海里,他透过这身体看着另一个人的记忆,体会着另一个人的荣耀与绝望。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尚未来得及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深海里清醒过来时,便被人半拖半拽地带出了大厅,一路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凌乱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银色通道里,世界仿佛被扭曲了一样不停地旋转移动,铭尘用力闭了闭眼睛试着让自己从深陷的梦境泥潭里挣脱出来,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被谁带走了,直到人被塞进了一辆车子的后座里,脊背触碰到黑色的高档皮椅,他直视着上方,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视野里。   “何文瀚……”   呢喃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铭尘现在感觉很糟糕,就像是喝了整整一大瓶的高浓度酒精一样头晕目眩,又或者是磕了药一样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被包裹在一层与世界隔离的水膜里,何文瀚的声音却穿透了这层水膜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双透着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用眼刀子把他的皮肉割开一样,何文瀚双手紧紧拽着男人解开了两个扣子的衣服领子,黑色衬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何文瀚声音颤抖着大声咆哮,那双发红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狼一样,尽管铭尘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要生气。   “你他妈在干什么!你刚才他妈的在干吗?!”   嘴唇动了动,还没有发出半个音节就被何文瀚粗鲁地堵住,他听到了缠绕衬衣纽扣的银线被扯断的声音,那些精美的雕刻贝壳纽扣凄凄惨惨地掉落在他身上和旁边的皮椅上无人理会。   衬衣被撩开,何文瀚低头啃咬着他的肩颈和锁骨,仿佛一头饥渴了数天的恶狼,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整个人都活吞下去。   他微微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无力地握着何文瀚压下来的肩膀,一些属于“铭尘”的并不太好的记忆开始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或者应该说是灵魂?   混乱的影像依然是“铭尘”的视角,他看到自己的双手被人用红色的编织绳捆绑在了银色的床头,惊恐不安的男人呼吸急促且心脏跳动加快,他使劲儿拽了拽被捆绑住的双手却毫无办法。   【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   他听到自己啜泣着苦苦哀求的声音,何文瀚的脸出现在他视野里,冷酷而愤怒,带着他所看不明白的悲恸与怒火。   下颚被用力捏住,骨头都发出了不堪折磨的声音,何文瀚的眼睛里藏了很多很多话要告诉他,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愤怒的咆哮。   【你这个垃圾!骗子!你以为你在何鸿雪心里是特别的吗?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你他妈就只是我们何家的一个宠物,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唔嗯——”   抓在何文瀚肩膀上的双手收紧,猛地从混乱影像里清醒过来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何家的男人都喜欢这么直接粗鲁,之前一个该死的何鸿雪,现在何文瀚也是这样,要不是他刚才陷入了记忆混乱里,早就一脚把这个乱来的兔崽子踹飞了。   视线越过了趴在自己身上发疯的何文瀚,铭尘透过车窗看到了虽然赶了过来却没有车钥匙的何文宣。      第三十二章 只有我能伤害你(二)      这根本就是强X。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大概可以想象“铭尘”遭遇过多少次和今天一样的糟糕事情,这个身体在本能地发抖,在排斥,却又下意识的隐忍,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可怕的身体习惯。   何文瀚在车厢里趴在他身上疯了一样的糟蹋他,他透过窗户看着车外打不开车门的何文宣,这是很复杂的一种场面。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车窗碎玻璃。   在车窗被砸碎的那一瞬间像个疯狗一样的何文瀚整个人都覆盖在他身上,电动马达一样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是在保护他不被碎玻璃割伤?   有趣,一个一边在伤害他,却又本能保护他的男人。   “你发什么疯!”何文宣的声音里很少会流露出过多的情绪,铭尘虽然看不清车外何文宣的样子,至少可以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来这男人现在很生气。   何文瀚被何文宣给拽出了后车厢,衣裳不整的铭尘微微颤抖着双手提起自己掉落到膝盖位置的西裤,他其实可以平平静静的完成这个举动,但现在还是表现出一副受惊的可怜模样更能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他听到了争吵和打斗的声音,大概过了几分钟车门又被关起来了,铭尘抬头朝打开了驾驶车门坐进来的男人望了过去,是何文宣。   “坐好。”已经恢复往日平静的男人往后丢了件外套,铭尘沉默不语地抓起还带着何文宣体温的外套,靠近自己这一边的车窗突然发出被拍打的声响,他偏头就看到了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何文瀚。   何文宣没有任何回应,发动车子,离开,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意外,铭尘披着何文宣的外套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朝后飞驰而过的城市夜景,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他们又回到了森林公园湖边的那栋别墅里。   车子停在了车库里,车灯熄灭,何文宣拉开了车门,朝铭尘伸出手:“我抱你。”   “我可以自己走。”他摇了摇头,扶着车门走了出来,脚刚刚踩到地面就软了下去,黏糊糊的还带着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裤腿在脚踝上留下一条条红痕。   何文瀚的粗鲁毫无疑问的带来了身体上的创伤。   何文宣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腰把人横抱了起来,直接朝屋子里走了去。   回头朝地面上偶尔滴落下的红色小圆点看几眼,这一次他比上一次还要糟糕,何鸿雪至少知道轻重,何文瀚就像是要真的杀了他一样毫无节制粗暴至极。   气氛太过于诡异,铭尘蓦地轻声笑了起来:“好像从我醒来以后总是让你这么抱着,以前也是这样吗?每次受伤以后,你都会照顾我。”   低头看了眼好像已经恢复过来的男人,何文宣的视线在触及到铭尘眼角笑意的时候神情也变得柔软了下来。   “你还有精神开玩笑?身体疼吗?”   “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会不疼呢?陪我说说话分散下精力,就不会觉得有多疼了。”再重的伤都受过,只是这种特别的伤还真的是第一次,真的不想有第二次了。   铭尘闭上眼睛偏过头,脸颊贴在了何文宣的胸口上微微喘着气,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淋浴间里,温热的水从肩膀上流淌下去包裹着他的身体,就像上一次一样,这一次依然是何文宣亲自动手帮他清洗。   “能站得住吗?”   “我没有那么脆弱,只是有点被吓到,现在已经好多了。”背对着何文宣,铭尘双手撑在透明的墙上,雾气慢慢爬上了透明的玻璃墙,淋浴室外的镜子里映出了站在他身后拿着花洒替他清洗的年轻男人。   “你弟弟是不是很讨厌我?我感觉他想杀了我,或许我活过来对他来讲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只是唱了首歌就让他那么生气。”后背贴在了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玻璃上,铭尘望着眼前的男人,“你们不应该救我。”   “别这样讲。”缓缓叹了口气,何文宣手里握着花洒,源源不断的热水从喷头里流淌出来洒在地上哗哗作响,他随手把花洒挂在了一旁,上前一步搂住了铭尘的腰,手掌覆盖着男人的脊背。   何文宣说道:“你以前是一个艺人……”   “他不喜欢艺人?”谁还会在乎一个宠物的出身?   “不,恰恰相反,有一件事情是你以前都不知道的,但我觉得现在应该告诉你。”   以前的铭尘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曾经很喜欢你,在你还是一个艺人的时候。”温柔地轻轻抚着男人的脊背,何文宣说道,“在小的时候,我见过他偷偷听你唱的歌,手机屏幕也是你的照片,虽然他从没有承认过,但我想他以前一定很喜欢你。”   所以这是一个因爱生恨的例子?   小时候喜欢崇拜的高高在上的偶像,转眼间成了自家低贱的宠物,附加在偶像身上的梦想与爱也随之破灭。   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   ……   “他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放肆,这件事情我会和何鸿雪说一声。”   披着睡衣靠在床头,双手捧着温牛奶的铭尘看着坐在床边的何文宣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单独和何文瀚说说话。”   “你确定?”何文宣不太相信的看着男人,毕竟在以前铭尘对何文瀚可是怕得很,能不见到就不想见到,能避着就尽量避着。   虽说铭尘现在失忆了,但亲耳听到这个男人居然主动要和何文瀚见面,何文宣还是感到一些惊讶。   抹除了关于过去的记忆之后,铭尘看起来还是铭尘,但偶尔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逃避不是办法,两个月以后我还得单独面对他一个月不是吗?如果不能在这之前把一些事情说清楚的话,这段时间里我大概会一直惶恐不安,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皱了皱眉头,铭尘抬头望向了何文宣,看起来仍然有些虚弱的男人在暖色的灯光下少了一些凌厉多了几分憔悴的美。   发白的脸色,发红的唇色,湿润的眼角,被欺负过后仍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神,那些清澈里却出现了名为脆弱的裂痕。   这是平时看不到的铭尘,让人想要搂进怀里亲吻,想要那湿润的眼角发红。   不管在一起几年了,何文宣猛然发现他仍然会对着这个在外界看来已经不适合当宠物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有反应。   “我以前一定很依赖你。”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杯,铭尘主动握住了何文宣的手,只是看起来明显动了情的年轻男人并没有立刻猴急地凑上来。   相反,何文宣眼里的热情正慢慢地一点点地减弱。   “因为我会照顾你?”何文宣淡淡笑了笑。   “因为你会陪我在湖里游泳。”轻声一笑,铭尘松开了握着何文宣的手,低头轻轻扶了扶额头,“希望我今天没有破坏了你和小布莱克的事情。”   事发突然,原本计划今天晚上和小布莱克有一个餐后酒会的何文宣也因为何文瀚的突然出现而临时打乱了计划,但如果再让他选一次的话,他想他还是会选择追出去。   “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凑近了男人,何文宣单手搂上了铭尘的后脑勺,手指穿梭在男人柔软的头发里,在铭尘的唇边落下轻如鹅毛的一吻。   将要离开的时候一双手搂住了何文宣,铭尘微微倾身在何文宣唇上亲吻了一下。   最近的生活略有些压抑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想动手,至少现在不行。   看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英俊、多金、温柔,简直就是无数女孩儿眼里的白马王子。   “你确定你可以?”何文宣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手指轻轻揉捏着男人的肩膀,肩部柔软的睡衣被他揉捏得满是褶皱。   空气里弥漫着沐浴后的淡淡清香,混杂着马鞭草和牛奶的味道,以及男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荷尔蒙气息。   他需要一个让自己酣畅淋漓的夜晚。   带有魔性的手指轻轻探入到何文宣的睡衣里,指腹下是属于年轻男人紧绷结实的腹肌,手指描绘着腹肌漂亮的轮廓,他凑到了何文宣的耳边,下巴抵着年轻男人的肩膀。   “你确定你不要?”在何文宣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喃喃的说着话,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残留着几分虚弱,仿佛一只猫爪在轻轻挠着心,“这一个月里,我是属于你的,只属于你。”   不是何鸿雪,也不是何文瀚。      第三十三章 只有我能伤害你(三)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那么免费的事情吗?重新获得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生命,还真是遭了不少的罪。   像是有一只温驯的动物,大概是鹿之类的,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后颈、肩膀和蝴蝶骨。   酥麻酥麻的,有些痒痒的。   他听到了水滴的声音,透明澄净的水滴顺着木制的屋檐从半空中坠落,打在了一片翠绿色的细长的叶子上开出一朵晶莹的水花来,细小的水流顺着枝叶的脉络流淌,这水滴尝起来一定是甘甜的。   “我想喝水……”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侧身躺在床上的男人无力的呢喃了一句。   “你身体很烫,”紧贴着他后背的年轻人伸手覆盖着他的额头,很快听到了沉沉的一句,“发烧了。”   窗户半敞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一片翠绿的森林仿佛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不停的有雨打在树叶上和湖面上,仿佛一曲清新的小调。   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水,吃过药的男人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铭尘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傻,谁会用退烧贴这种玩意儿。   在作为泰瑞尔的很多个生病的岁月里,大部分时候他都躲在一个偏僻的山村小镇里,伪装成一个失意的流浪汉或者是失去所爱的独行者,就和现在一样,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或者下雨的阴冷天,或者是烈阳暴晒的干燥天。   自己给自己看病,自己给自己吃药,只要几天就能熬过去。   舒适温暖的床,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一个人用温柔而担心的目光时刻看着你,对泰瑞尔来讲这样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梦里。   “别这样看着我。”缓缓呼出一口气,一直望着窗外的男人颇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的何文宣,“我只是发烧了。”   仅此而已。   “只是?你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了,昨天也有我的责任。”皱起的眉头里藏着明显的自责,何文宣有些懊恼昨晚和铭尘的那些事情,尽管他很温柔也很有耐心,心里也在考虑着要适当,但铭尘并不打算放过他,糟糕的是他任由自己沉迷在对方的诱惑里。   事实就是,铭尘仍然没有彻底康复,这男人却极好的把这一切都掩饰了。   “别对我这么体贴温柔,在对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人总是特别敏感脆弱,你对我越好,我越是怕自己依赖你。”铭尘静静地看着窗外,发烧让他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整个人都被一种羸弱的氛围所包围,眼角都变得格外温柔了起来。   黑色的发,白里透红的皮肤,有棱有角的五官,无论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始终带着一股有距离感的干净。   “万一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办?越多的痴心妄想,只会有越多的失落受伤,我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同样糟糕的事情不想再有第二次。”嘴角微扬,铭尘望向了何文宣,目光平静得仿佛窗外的湖面,即使细雨纷纷漾起一丝丝水纹,也撼不动湖水一分一毫。   “为了我,也为了你,何文宣,不要对我动一丝一毫的真感情,你可以对我温柔,对我体贴,但是千万千万不要爱上我。”眉眼舒展开来,铭尘抿着嘴唇扬起一丝浅浅的有些无奈的笑容,“我怕自己爱上你。”   不,应该是。   就算你爱上了我,我也不会爱你。   沉默了大概有那么十几秒,何文宣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有些道理虽然大家都明白,但有时候却需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你以为的和真正的现实之间总有偏差,铭尘需要让何文宣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摊开了所有的事实之后,所有的体贴和温柔都将变得理所当然,你以为你能分清楚来自本身教养的温柔体贴,但或许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份“温柔体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自己真正的感情。   等你发现的时候,这份细微的情感已经犹如病毒一般侵入到你的血肉皮骨里,仿佛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无药可救。   铭尘微笑地看着何文宣:“你来安排。”   ……   何文宣陪了他一个早上,等他退烧以后就出门了,昨天匆忙离开了晚宴打乱了何文宣的计划,今天估计有那个男人忙的了,这意味着何文宣今天大概会回来的有点晚。   铭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是何鸿雪给他的,手机里存了三个人的电话。   “何鸿雪……何文瀚。”   最终选择了何文瀚的名字,铭尘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森林公园,咖啡屋。   今天一直在下雨,暴雨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绵绵的细雨就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无论怎么拉扯都没有尽头,不停地下,从早上到中午也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咳咳——”   坐在湖边咖啡屋屋檐下的男人拉了拉绕在脖子上的米色羊绒围巾,这天一下雨就冷,昨天还是穿着衬衣的天气,尽头就得披上厚外套戴着围巾了,湖边尤其冷。   雨水淅淅沥沥地不停落在湖面上,仿佛一首透着微凉的小夜曲,空气格外清新,即便是下雨天也仍然有人举着雨伞在湖边散步,寥寥数人,让铭尘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尽管他也从未在意过。   咖啡屋今天收到了几本破旧的杂志,都是好多年前的娱乐杂志,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乐意去翻弄这几本看起来破破旧旧已经有些年头的杂志,这几本杂志整齐地摆放在铭尘的面前,他手里正拿着一本,翻开的页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行标语:当红不让——铭尘!   一个辉煌的过去,现在看来却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不管你曾经有多红多么辉煌,不过几年的功夫,更新换代之后渐渐被人遗忘,渐渐被虚假的消息所掩盖事实。   那些曾经声称爱你一辈子的人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你,或许早已经成家立业转移了重心,或许早已经把当年对你的那份浓烈的爱转移到了时下更为年轻的艺人身上,或许仍在苦苦守候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你要一直站在外面我也不介意。”   把已经看完的一本老旧杂志放到了一旁,铭尘头也不抬地拿起另外一本,封面人物就是当年的他,只是标题却从“当红不让”变成了“十年后,谁能记得你”。   酒驾撞人被逼当众道歉,耍大牌遭遇媒体抨击,公司力捧新人而他面临雪藏的危机,上一年还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转眼间就被全世界所抛弃。   这就是“铭尘”所谓的隐退,整个事业都毁了。   “你在看些什么垃圾?!”面前摆放在桌子上的书本被来人打落在地上,有几本掉进了一旁的湖里,被雨水打湿之后缓慢地沉进了湖水里。   “何文瀚,我给你一个机会。”没什么反应,铭尘仍然翻看着手里的杂志,看着杂志上是如何描述一桩桩“他”犯下的错误,如何辱骂嘲笑“他”,如何断言“他”会消失在娱乐圈。   写这篇恶毒报道的人已经预见了“铭尘”的未来,被雪藏,被封杀,彻底退出娱乐圈,十年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事实也的确如此。   带着一身湿冷气息的年轻男人不屑地发出鄙夷的笑声,居高临下地看着给他发了短信的男人,何文瀚冷声笑道:“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少年时期痴迷男艺人的小粉丝?”铭尘终于抬头,他瞥了眼脸色瞬间冷下来的何文瀚,明显感觉到对方即将要爆发的如同海啸般的怒火,也仍然淡然地坐在原位上,淡淡的说道,“强,暴并且羞辱你曾经深爱过迷恋过的偶像是什么感觉,何文瀚?”   看着何文瀚几乎说不出话来却死死盯着他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铭尘暗暗在心里笑了起来,看起来男神变成宠物这个事实很是给了何文瀚不小的心灵伤害啊。   “我知道你恨我,就像我也恨你一样。”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恨我?!”瞬间睁大了眼睛,何文瀚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牛一样一把拽住了铭尘的衣服领子,瞬间就把男人给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反应不小,“我也恨你”这四个字的威力这么大?   眼角余光瞥见附近盯着他们的几个保镖,铭尘猜想应该已经有人通知何文宣了,只是那个男人再怎么快也不可能立刻赶过来,几个保镖也不敢对何文瀚动手。   “我恨你,何文瀚。”   说出了这句话以后紧紧拽住他衣服领子的力量瞬间变大,喉咙被收紧的围巾和衣领卡住稍微有些呼吸困难,又是在屋子里洗冷水澡,又是在湖边吹冷风,现在是这个身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闭嘴!”   蓦地笑了,快要不能呼吸的男人过于平静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何文瀚,就像是在说:就算我死了,我也恨你。   男人眼底嘲讽的笑意让何文瀚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直到被他拽住的男人突然闭上眼睛往下倒去的时候才赶紧松开了手。   “铭尘——”      第三十四章 只有我可以伤害你(四)      “铭尘”有没有真正向这几个男人表达过他真实的情感?以他的猜测,大概没有。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森林冷雨一样的味道,山谷森林,荒无人烟,四周弥漫着雾气,脚下是湿润的泥土,看不清的不远处仿佛有流水的声音。   不是何文宣的气息,也不是何文瀚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宽阔的肩膀,笔直的后背,修剪整洁的黑色头发,以及黑色的衬衣。   他眨了眨眼睛,就像雾气被雨水冲刷干净一样,视野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背对着他的男人随手将一本书放到了一旁,铭尘瞥了一眼,是他收集回来的娱乐杂志,正是那一本以“铭尘”为封面尽情污蔑羞辱他的旧杂志。   “你不应该看到这些。”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转过身来。   “我只想对自己的过去多一点认识。”双手撑在身体两侧,铭尘慢慢坐了起来,窗外有微凉的风吹进来,没有如镜子一般的湖,也没有翠绿的森林,他并不在森林公园的湖边别墅里。   没有看到何文宣也没有看到何文瀚,对于睁开眼睛就看到何鸿雪这个麻烦的男人,铭尘稍感意外。   “人们总是羡慕上帝的全知全能,但这其实也是一种负担,知道的越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只会徒增烦恼罢了。”何鸿雪看起来十分平静。   “文宣给我的册子里并没有写明,我不可以唱歌。”看似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脖子,铭尘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仍然对昏迷前的记忆心有余悸,感谢这身体的虚弱让他不用装晕就直接晕了。   “你弟弟恨我,他想杀了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要救我?”铭尘看着何鸿雪,试图从对方平淡无波的眼睛里看出那么一点点破绽,“我只是一个不再年轻的宠物,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在意。”   从凳子上起身,何鸿雪缓步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他端详着男人有些虚弱苍白的脸,铭尘看起来比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又瘦了一些,男人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和他对视。   当何鸿雪伸手握住了铭尘的脖子时,铭尘闭上了眼睛仿佛随时准备好被掐死,脸上一片毫无生机的死灰色,只要想象自己是癌症晚期就行了,虽然不是那么逼真,但凑活着用也够了,他又不是真的想被掐死。   何鸿雪的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脖子,手指绕到了后颈抓住了他的头发,下巴被迫扬了起来,很快就感觉到轻柔的亲吻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我会在意。”安抚似的亲吻着男人的脸颊,何鸿雪搂上了铭尘的腰,后者重新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何鸿雪,眼睛里是明显的不相信。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微笑着在铭尘额头上亲了一下,何鸿雪转头望向门的方向,“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个年轻高大仿佛一头猎豹一样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板着一张脸,先是飞快地看了眼被何鸿雪搂在怀里脸色苍白的铭尘,随后望向了何鸿雪,眼里不自觉地泛出敬畏的神色。   “哥。”何文瀚站在门口。   “走过来一点。”何鸿雪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何文瀚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   “不可以再对铭尘动粗,不可以再让他受伤,不可以再恐吓他,能做到吗?”   看了眼铭尘,何文瀚点了点头:“嗯。”   “现在,向他道歉。”何鸿雪说道,见何文瀚皱着眉头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他微微压低了声音,“文翰。”   “知道了。”又往前走了两步,何文瀚朝铭尘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说道,“对不起。”   无论饲主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向宠物道歉。   铭尘没有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一个饲主向他道歉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如果再不识趣拒绝的话大概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现实里可没有那么多的童话故事。   “如果他再对你动粗,或者是恐吓你,告诉我。”何鸿雪轻轻抱住了铭尘,动作真是温柔,“我会保护你,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只有我可以伤害你。      第三十五章 作为一名特工(一)      道歉,然后走人。   铭尘不知道何文瀚去哪儿了,从那天早上给他道歉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家伙,听何文宣偶然提过,大概是被何鸿雪发配到其他城市办事去了,短时间内那个有些暴躁的年轻人大概是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又搬回了森林公园湖边的别墅,安静,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是一个适合休养的好地方。   清晨六点半,公园的大门还没有开,森林公园里只有偶尔巡视的保安路过,换上跑鞋的男人独自一人在森林公园的林间跑步,这两天何文宣和何鸿雪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呼——”   跑了足足二十公里,随着林间慢慢被晨曦的光所弥漫,满头大汗的男人渐渐放慢了速度散步在林间,铭尘在道路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随手往椅子底下摸了一下,一个被人用胶带纸黏在椅子底下的小盒子。   胶带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铭尘靠在长椅上把玩着手里的小铁盒,小铁盒上有一个小小的密码盘,在密码盘上输入了六个数字以后小铁盒发出“咔哒”一声打开了:五颗包裹着红色液体的胶囊,五颗包裹着蓝色液体的胶囊,以及一枚纯手工打造的玫瑰金黑陶瓷尾戒。   把胶囊放进了带有拉链的外衣口袋里,铭尘把尾戒套在了右手上,起身随手把空荡荡的铁盒子丢在了林子里的地上,铭尘把喝剩下的水浇在了铁盒子上,银色的铁盒很快融化成一滩混进了泥里。   回到别墅的时候,管家已经站在了门口,一边递上干毛巾一边说道:“您订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送到我房间。”   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澡,裹上浴袍的男人踩着拖鞋回到卧室的时候他买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原封不动地放在了屋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一个个精美的礼盒看起来就像是他的生日到了一样,何鸿雪应该不会介意他买了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拿过一个垫子坐在了地上,一边听着歌的男人一边开始动手拆起了包装精美的礼盒。   一支来自ConwayStewart的奢华钢笔,少见的拉杆上墨,由于是特别定制的,笔尖处还刻了铭尘的名字,除了用来写字以外也有其他用处,比如作为激光切割器。   一套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弹西装,一块兼具红外探测等多功能的奢侈腕表,一套除了点火之外还能用作炸弹的精品打火机,一盒带有迷幻作用的手工雪茄等。   还有一块方便携带的极薄平板电脑。   很好,非常好。   铭尘拿起手机拨打出号码簿上的第二个名字——何文宣。   手机响第二声的时候对方就接通了电话。   “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刚刚吃完早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另一头传来了何文宣温柔的声音。   “刚刚晨跑回来,我买了一堆东西,希望你们看到账单的时候不要太生气。”轻声笑了起来,铭尘按下了免提键,手机放在了一旁的床上。   【尽情买你喜欢的东西,至于账单,文瀚会买单的】“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自己花钱花少了,”电话另一头隐隐传来何文宣的低笑声,手指解开了腰间的带子,铭尘脱下了浴袍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挑出了一套西装,“你们今天回来吗?”   【额……大概还要耽搁几天,觉得无聊了?我可以派人去接你,这边的环境还不错,能玩的地方也很多】何文宣略带歉意的说道。   “何鸿雪在旁边吗?”套上黑色的底裤,铭尘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衬衣套上,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他身上和衣服上,把白衬衣都照得通透明亮。   【没有,你找他吗?】   “和他待在一起我会有压力,”轻轻叹了口气,一边把衬衣纽扣扣上,一边笑着说道,“别告诉何鸿雪。”   【我不会】隐隐发出低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做一个上流贵族宠物该做的事情,比如说去海边度假酒店住最昂贵的套房,品尝五星大厨亲自烹饪的美味佳肴,享受最顶级的私人按摩,坐坐游艇,开开沙滩车,晒晒太阳之类的。”   【听起来很棒,去告诉管家你的需求,他会给你安排的】“当然。”拉上裤子的拉链,铭尘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手机旁边的DM广告宣传单:巨星吴鑫光耀红树林奢华度假酒店。      第三十六章 作为一名特工(二)      一个漂亮的黄金岸边面积有限,早在最初开发这片黄金海岸的时候占据一线海景的地盘就已经被几大顶级度假酒店所瓜分,这也意味着长达几公里黄金沙滩边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家度假酒店。   “我预约的按摩几点开始?”   干毛巾擦着头发,从酒店套房阳台私人泳池里起来的男人张开双手任由一旁低着头的仆人给他穿上浴袍。   一边跟着铭尘走进屋里,管家一边答道:“下午两点,先生。”   “我先回房休息,按摩师到了让她直接来我房间。”   “是,先生。”   下午两点,卧室的房门被准时敲响。   “请进。”正坐在床上看电影的男人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着装正规的按摩师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屋子里燃着放松神经的熏香,浴袍褪到了腰的位置,卧室按摩间里的男人面朝下趴在舒适的按摩床上,一双柔软的手涂抹精油力道有轻有重的按揉着他的肩颈。   “听说你是这一带按摩手艺最好的按摩师。”闭着眼睛,过于舒服的男人懒洋洋的说道。   “谢谢您的抬举,先生。”大约四十岁上下保养得不错的女按摩师回道。   “海岸中心红树林酒店里的那个大明星肯定也很喜欢你的服务。”睁开了眼睛,铭尘双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女按摩师似乎是愣了一下。   他看着女人,绅士一般的微笑:“不如和我聊一聊关于大明星的事情?”   “……抱歉先生,我必须得为顾客——”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女按摩师充满惊恐的眼瞳里映出一把对准了她喉咙的银色匕首。   “嘘——安静,”男人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银色匕首,一道银色的光在半空中划过,在床边燃烧着的熏香蜡烛的灯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掉了,“给你两个选择,从我这里拿走一笔丰厚的报酬,或者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   ……   身价不菲的大明星身边随时都有保镖寸步不离,铭尘要接近吴鑫其实并不难,但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红树林大酒店私人按摩室,换上浴袍的大明星板着一张脸慢慢悠悠地踩着拖鞋走了进来,淡淡瞥了眼他熟悉的女按摩师,说道:“今天多帮我按一下腰。”   “是的,先生。”站在一旁的女按摩师面带微笑,凑近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袖子底下的手指尖微微有些发抖,吴鑫并不会对一个熟悉的面容平凡的女按摩师过多关注,直接就躺在了按摩床上闭上了眼睛。   女按摩师走到附近点起精油熏香,像往常那样替吴鑫做着按摩,不过一会儿大明星就睡着了。   “他已经晕过去了。”女按摩师微微颤抖着双手,一脸可怜地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男人,“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求求你了,能不能放过我?”   “嘘——”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铭尘勾了勾手指示意女按摩师过来,在对方颤巍巍地走过来时精准地击晕了女人。   “你好啊,大明星。”华丽低沉的语调丝绸一般柔滑冰凉,铭尘抬腿跨过倒在地上的女按摩师坐到了吸入掺了迷药的精油熏香的吴鑫身旁,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小小的红色液体,捏住了吴鑫的下颚将液体倒了进去。   将瓶子收好,铭尘抽出一块方巾在吴鑫鼻息间挥了挥。   昏迷的大明星在将要醒来的那一刻,铭尘一把蒙住了对方的嘴巴,乔装打扮过戴着面具的男人紧紧压住了受惊的大明星,手里一把袖珍的枪对准了吴鑫的太阳穴。   “嘘——不要喊也不要叫,我的枪比你的嘴快,知道吗?”      第三十七章 作为一名特工(三)      吴鑫用力点了点头,铭尘放开了对方以后吴鑫果然没有大喊大叫,大明星先是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知道生死的女按摩师,眼里飞快地闪过一分惊恐之后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戴着白色面具的陌生男人。   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吴鑫颤抖着声音小声说道:“别、别杀我,如果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别杀我,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   姿态优雅的男人两腿交叠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铭尘静静打量着吴鑫,声音平静而低沉,不带一丝感情犹如利刃在冰面上划过:“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喂你喝了一瓶药,你可以放心,那瓶药并没有任何毒性,只是里面存放了一些可爱的纳米机器人,它们现在在你喉咙里安安静静的待着。”   “只要我愿意,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都可以让这些可爱的纳米机器人飞进你的呼吸道里,”眼看着吴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铭尘仍然像是一个冷血的机器人一样语气平静的说着话,“你会感受慢慢窒息而亡的痛苦。”   “我不认识你……”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吴鑫看起来又是怀疑又是害怕得不行。   “你不需要认识我,亲爱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支钢笔,铭尘按下了钢笔上隐藏着的按钮,吴鑫脖颈处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有红色的点出现,并且越来越大,吴鑫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困难,在吴鑫被吓到喊出来之前铭尘停止了他的恶作剧。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都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吴鑫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敢大声说话。   “别紧张,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不会杀了你,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面具下的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钢笔。   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吴鑫整个人都懵了,他被动地用力点了点头,紧张又害怕地盯着铭尘手里能决定他生死的钢笔。   “几天以前牡丹夫人曾经和你见过面,她让你做什么?”并不想浪费时间,铭尘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见吴鑫有一丝犹豫,铭尘微微抬了抬下颚,“还想再试一次吗?”   吴鑫含着眼泪立刻说道:“去陪布莱克先生,她让我去陪布莱克先生!”   “你对牡丹夫人认识多少?”铭尘继续问道。   吴鑫摇了摇头,一边低声抽泣着,一边轻声说道:“我、我对她并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她虽然是个宠物但却掌控了一区三分之一的宠物买卖,为了帮雇主得到想要的宠物,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说一说她的手段。”   “威胁引诱和绑架,如果是难对付一点的,会有其他手段。”以为对方是牡丹夫人的仇人,吴鑫绞尽脑汁想着关于牡丹夫人的事情,“如果目标是不愿意妥协的明星,她会让团队造谣抹黑明星,设局之类的,总之彻底败坏这个明星的声誉让他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就算不答应她的要求,也会因为退出娱乐圈没有了影响力,即使被人绑架也没人知道。”   “我也是受害者,如果你想找牡丹夫人,求求你别伤害我,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吴鑫哀求地看着男人。   “只要你好好听话,我就不会杀了你。”手肘杵着椅子扶手,手指撑在下颚上,铭尘继续说道,“别自作聪明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或者是试图把你气管里的纳米机器人取出来,没有我的特制解药,随便乱来的话可是会爆炸的。”   “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起身缓缓走到了吴鑫身旁,铭尘抽出方巾捂住了吴鑫的口鼻,后者很快闭上了眼睛重新晕倒在床上。   下午四点半,吴鑫突然睁开了眼睛。   女按摩师一脸微笑地看着他:“吴先生,按摩疗程已经结束,我先回去了。”   “结束了?”一脸的茫然,吴鑫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握住了自己的脖子,女按摩师收拾好东西弯腰鞠躬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屋子里一片平静,残留着迷人的淡淡熏香。   “呼……只是一个梦。”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 身为一名特工(四)      把身上伪装的衣服揉成一团扔进了洗手间的垃圾桶里,出来的时候铭尘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像一个度假游客该有的样子,浅色的休闲凉鞋,同色系的休闲裤和一件迷人的牛仔衬衣。   举手投足之间就是一幅行走的画报,离开了红树林酒店以后并没有立刻回去,戴着墨镜的男人独自一个人行走在人烟渐少的黄金沙滩上,海浪亲吻着他踩在细沙上的脚趾,仿佛在邀请他投入大海的怀抱。   面朝波光粼粼的大海,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海风,铭尘随手捋了捋被海风吹乱了的刘海。   夕阳,大海,沙滩,英俊成熟的男人,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镜头记录下的每一刻都是一幅能刊登上杂志的大片,浪漫的,迷人的,诱惑的……   咔嚓咔嚓,是快门疯狂按下的声音。   前一刻还在镜头里的男人突然一眨眼就消失了,藏在椰树背后抬着相机的年轻人放下相机朝沙滩远处看的时候,还没发现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是在偷拍我吗?”   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扛着相机就要跑,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人从后面击中了侧腰,整个人疼得瞬间倒在了地上。   铭尘半蹲下来一把夺走了年轻人手里的相机,一边快速翻看着照片一边说道:“拍的不错,你是专业的?”   往后翻到了几张有趣的图片,铭尘微微抿了抿嘴唇,余光瞥了眼一脸纠结的狗仔,笑着说道:“专业偷拍明星的狗仔?”   相机里除了他在沙滩漫步的几张照片以外,还有几张吴鑫的图片,看起来这个狗仔应该是过来专门偷拍吴鑫的。   “啊……我不是故意要拍你的,只是散步的时候看到了你,觉得非常的好看就忍不住拍了几张,我发誓,我没有任何恶意,真的是真心觉得你在沙滩和大海的背景下太好看了。我虽然是一个偷拍明星的狗仔,但这也是为了生活,我骨子里还是热爱摄影,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说了一大堆,年轻的狗仔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所以能把我的相机还给我吗?”   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铭尘把相机丢给了狗仔:“拍的不错。”抬起头来对上了狗仔的时候却发现一脸惊讶的看着他,眼里又有几分怀疑和不确定的神色。   “有什么问题吗?”铭尘微微眯了眯眼睛。   “啊啊啊……你居然都删掉了!”低下头去,狗仔看着相机哀嚎了起来,“一张都不留给我!”   没再理会鬼哭狼嚎的狗仔,铭尘淡淡笑了笑很快就转身离开,直到这个男人彻底走远了以后,狗仔才有停下来,傻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刚刚那个男人是铭尘吗,他居然还在一区?”   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酒店,吃过晚饭的男人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房门反锁。   戴上了耳机,打开电脑,耳机里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   走到窗户边拉起了窗帘,吴鑫有些不适地轻轻抓了抓耳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鼓起的小包,海边的小虫子实在是烦人。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布莱克先生,你的冷淡可真是伤了我的心。”仿佛银河一般漂亮顺滑的银白色绸缎睡衣垂在大明星的身上,高开叉的衣角随着他的走动被扬起,藏在长睡袍下的修长双腿若隐若现。   两腿交叠靠坐在酒红色皮椅上的银发男人缓缓呼出一口雪茄烟,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捏着雪茄轻轻抖了抖烟灰,身段妖娆的吴鑫在烟雾弥漫的视野里更显诱人,即使是一个异性恋的男人也会止不住叹息他的美。   何鸿雪的审美一向都很好,小布莱克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不管是吴鑫,还是那个……像陈年红酒一般醇厚迷人的男人。   “你很漂亮。”小布莱克的视线徘徊在吴鑫的身上,仿佛在欣赏一幅美丽的雕塑艺术品一般,带着欣赏的目光,也仅仅是欣赏的目光,这双冰冷如寒潭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名为欲望的存在。   朝吴鑫勾了勾手指,小布莱克拍了拍他自己的腿。   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赤着脚的男人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小布莱克的身边,缓缓坐在了小布莱克的腿上,一只手环上了他的腰。   “我猜这是何鸿雪第一次让你出来陪人,对吗?”手探进了吴鑫的睡衣里,小布莱克低声说道,看着吴鑫一瞬间有些僵硬的神色,他低低笑了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喉结上下滑动,吴鑫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笑得僵硬,这是大部分宠物在过了盛宠期之后必然会遭遇到的处境,被主人当做商品拿出去交换利益。   能离开何鸿雪吗?不能。   即使他现在是风光一时无两的大明星,有无数大导演数不清的本子等着他挑,可一旦离开了何鸿雪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何鸿雪对他的宠爱和栽培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这个事实吴鑫早在牡丹夫人找上他的那一刻就彻底明白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是铭尘。   明明铭尘才是待在何家最久的人,那个男人早就应该被抛弃,吴鑫一直以为只要铭尘死了就该轮到他进到何家,可那个该死的老男人居然活了下来。   他不想成为一个废弃品,一旦和何鸿雪以外的男人发生了关系,何鸿雪不会再碰他一根头发,再也没有希望了。   “如果我不尽力服侍你,何鸿雪会生气的。”双手圈住了小布莱克的脖颈,吴鑫望着抱着他的银发男人。   小布莱克当然也很好,但这个男人明显不爱他。   “除非你不需要我的服侍,我才能离开。”手指轻轻摩擦着小布莱克肩膀上质感极好的西装面料,吴鑫弯下腰凑近了男人的耳边,低声的话语仿佛沙子在夜里流淌摩擦,“何家非常重视和布莱克先生的合作,您不需要勉强自己,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看上的人,或许我可以帮您转达何鸿雪。”   吴鑫不想变成一个炮灰,不想被小布莱克看上。   “上次我和您提过的交易,当然了,像我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资格和您做交易,但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看上的男人,何鸿雪身边的其他男人,我可以替您去转达,”吴鑫带了几分卑微的哀求,“您只需要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何家的人。”   只要别碰他。   微微扬起了唇角,小布莱克指了指旁边:“不介意帮我倒杯酒吧?”   “当然。”从小布莱克的身上起来,吴鑫暗暗压抑着心里的期盼,走到桌旁拿起酒杯的时候听到小布莱克的声音。   “那个叫铭尘的男人,他以前被何家用来做过交易没?”   手握紧了酒杯,吴鑫往加了冰块的酒杯里缓缓倒入金色的醇香液体,翻滚在酒杯中的冰块映出他冷冷的脸色:“没有。”   “有趣。”声调微微提高,小布莱克看着吴鑫瘦削的背影,一个没有吴鑫年轻的宠物,已经过了三十岁的年纪不但没有被拿出去交换利益也没有被抛弃,的确非常的有趣。   双手交叉在一起,小布莱克继续问道:“铭尘是何文宣的人?如果这么多年都没有让外人碰过,我很怀疑何文宣会不会愿意让出他喜欢的男人。”   铭尘是不会被让出来做利益交换的人,难道他就应该被让出来?无形中被小布莱克拉低了位置的吴鑫暗暗咬着牙,带着几分不服气的转过身,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将酒杯送到了小布莱克的手里。   “他和我一样不过是何家养的宠物,我只属于何鸿雪一个人,但铭尘,”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屑和鄙夷,吴鑫跪坐在了椅子旁,手轻轻搁在了小布莱克的膝盖上仰头看着男人,“他只是何家三兄弟随意玩弄的玩具。”   ……   随意玩弄的玩具?吴鑫不想自己被当做牺牲品,这是想把他推出去?   冷冷一笑,还在监听吴鑫和小布莱克谈话的铭尘突然警惕地一抬眼,冷静而快速地取下耳机切换到电影页面。   “咔哒”一声,门外的男人打开了被铭尘反锁的门。   何文宣站在了门外,手里抱着一束红玫瑰,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一瓶红酒。      第三十九章 你会如何选择(一)      “一个人在看电影?”听到铭尘放在床上笔记本电脑里传来的声音,何文宣顿时就笑了,“为什么不出去喝杯酒或者是看个表演,酒店晚上有很不错的表演节目。”   “那我不是就错过了你的玫瑰花和红酒?”合上电脑放到了一旁,铭尘朝何文宣走了过去,“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回来,算是给我一个惊喜?”   还是惊吓?   把红酒放到了一旁,何文宣递送玫瑰的同时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人,凑在了铭尘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马鞭草沐浴清香瞬间扫尽了一身的疲惫。   “想见你。”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很漂亮的花,谢谢。”轻轻嗅了嗅玫瑰迷人的花香,铭尘走到一旁将玫瑰花放好,拿出两个杯子来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红酒。   晃荡在透明器皿中的红色液体隐约映出了走到铭尘身后的男人,何文宣圈住了铭尘的腰,在男人的后颈上落下细碎的亲吻,空气里萦绕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浪漫曲调,悠扬的女声仿佛在描绘着一部夜幕下被爱恋抹上了蜜糖的爱情电影。   他们的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半还要多,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铭尘拿起酒杯,转过身背靠在柜台上,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面前眼里含着浓情的年轻男人:“我打算问你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这样的话我可以选择不听不回答吗?”何文宣淡淡笑了笑,低头抿了口杯中的红酒,双眼始终定格在铭尘的身上,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   “我想不可以。”一手抬着酒杯,靠在酒柜上的男人一手轻轻拉扯着何文宣的领带,“你以前爱过什么人没?别告诉我,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以前没有恋爱过。”   何文宣回答的很爽快:“有过,读书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笑着摇了摇头,何文宣说道:“只有谈过恋爱,毕业就分开,并没有爱情故事里描述得那么令人怦然心动。”   “不打算交一个稳定的女朋友?你也差不多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吧。”正在单手解着何文宣衬衣纽扣的男人突然被一把握住了手,低着头的铭尘抬头对上了何文宣冷却下来不少的视线。   “的确是煞风景的问题。”何文宣放下了自己手里酒杯的同时也拿走了铭尘手里的。   “怎么了?你们早晚都会结——”被紧紧搂住,后脑勺被按住,汹涌而来的亲吻把铭尘未说完的话都堵在了被摩擦的嘴唇之间。   直接把人抱到了床上,何文宣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和衬衣,双手撑在铭尘的身体两侧,他低头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不要提结婚的事情,不管是在我还是其他人的面前。”   “算是一个忠告?”   何文宣看着男人反问道:“你想结婚了?”   结婚?当然不,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结婚过安稳日子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是未来,也不管是泰瑞尔还是铭尘,他不会属于任何人,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就放弃属于自己的生活。   说到底,他可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啊。   “大概是年纪大了,就想有一个安定的生活。”浅浅的笑容里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无奈,铭尘伸手轻轻抚碰着何文宣的脸颊,“很抱歉说了这么多煞风景的话,只是这几天脑子里都是你和牡丹夫人的对话,一个宠物一旦被其他人碰过了,被当做交易品送出去就很难再被饲主重视。”   “虽然我不觉得我这个年纪还有作为利益交换品的价值,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吴鑫的事情如果是自己遇到的话……”铭尘望着何文宣,眼神波动,深邃的眼睛里暗藏几分脆弱的惧怕,“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你忘了我那天和你说过的话吗?你是独一无二的。”俯身亲吻着男人的肩颈,何文宣轻轻解开了铭尘的睡衣腰带,手缓缓探了进去,带着几分来自内心深处的急切,“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像吴鑫那样被送出去。”   是吗?我也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低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身上的年轻男人,铭尘缓缓吸了一口气,轻轻抱住了何文宣的脑袋。   “我相信你……”      第四十章 你会如何选择(二)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床角边上,安静而温馨,温柔和煦的海风带着几分湿润轻轻拂在脸颊上。   铭尘趴在了何文宣的胸膛上,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阳光的沐浴下透着半透明的光泽,他细细描绘着何文宣的眉眼五官,指尖划过脸颊轻碰嘴唇,一直闭着眼睛的年轻男人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指,抓在手里亲了亲。   眼里含着和阳光一样温柔的笑,何文宣抬手轻轻揉了揉铭尘有些散乱的头发,仿佛一只慵懒的大猫趴在他身上,想揉一揉脑袋,顺一顺猫毛。   “早。”微微仰起头,在铭尘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一个像枫糖一样清甜的早安吻。   “已经不早了,你今天不用工作?”手指在何文宣的胸膛上画着圈圈,铭尘缓缓趴在了年轻人的身上,任由对方带着温柔与爱惜的轻揉他的肩膀和手臂,对比起接触过的何鸿雪和何文瀚,何文宣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情人。   英俊,温柔,有时候还会有点小幽默,在床上该细心体贴的时候不会凶猛蛮横,该强悍用力的时候也不会吝啬展现自己傲人的体力。   只是这颗心,并没有完完全全在他身上。   铭尘静静听着何文宣平稳的心跳声,和何文宣在一起其实挺不错,至少目前来看一切都很享受。   “除了今天晚上会在红树林酒店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其余的时间都是你的。”   “真的?”双手趴在何文宣胸膛上,铭尘笑着眯了眯眼睛,“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今天要做些什么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何文宣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就传来了震动的声音,铭尘淡淡笑了笑,自觉地从何文宣身上滚了下去:“接电话吧。”   裹上睡袍慢慢走向了卧室靠落地窗的按摩浴缸,背对着何文宣脱下了睡袍跨进了浴缸里,抬头的时候看到何文宣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看着他,男人微笑着朝何文宣送去一个飞吻,靠在浴缸里舒展开四肢放松开来。   “嗯,什么事?”一边接着电话,何文宣一边从床上下来,就这么朝浴缸的方向走了过来,才走了大概五六步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微妙。   “我知道了,他怎么说?”何文宣静静停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了铭尘一眼,对着电话另一头应了一声以后很快把电话挂断。   晃了晃浴缸里的水,铭尘问道:“所以又有工作?”   “一点点的小麻烦。”随手把手机丢到了一旁,何文宣跨进了足够容纳三四个人成人的圆形按摩浴缸里,他抓过浴缸边上摆放着的小瓶精油往水里全部倒了进去,一边滑到了铭尘的身边,手上残留的精油系数涂抹在男人的身上。   轻轻按揉着男人柔韧的腰,何文宣低头亲吻着铭尘的肩膀,一边凑在男人耳边低声说道:“这是何鸿雪第一次把吴鑫送出去,只是结果并不算让人满意,小布莱克昨天晚上没有碰吴鑫,在喝了一杯酒以后就回去了。”   “正人君子?”话才刚刚说完就被何文宣咬了一下耳朵,轻哼一声的男人抱住了何文宣的肩膀,“咬我干吗?”   “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人君子?这是何鸿雪交代下来的任务,和小布莱克的友谊能巩固我们在C城的利益,除了我们以外,也有其他家族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想要趁机拉拢小布莱克。”   双手顺着腰侧往下滑了去,何文宣亲了亲男人微翘的鼻尖。   “吴鑫那边有说什么吗?或许吴鑫只是接受不了被用作利益交换的事实……”抓着何文宣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在年轻男人的皮肤上留下了几条浅红色的指压痕迹,铭尘轻哼了一声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样软了下去,轻轻咬着他的下嘴唇。   浴缸里的水微微晃动,击打在浴缸边缘溅落出不少水花在地上。   何文宣亲吻着男人的脖颈,仿佛清晨雨露里采摘下来的玫瑰精油令人心旷神怡的同时又不免迷醉其间,注视着沐浴在晨光里仰起头闭着眼睛的男人,何文宣突然在想如果铭尘躺在玫瑰花铺成的海洋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场景。   “留到晚上的时候再谈工作。”而他现在,只想细细品尝这个被阳光、清水以及红玫瑰香氛包裹着的男人。   属于他的,铭尘。      第四十一章 你会如何选择(三)      “我根本没有用力!也没有想杀了他!谁知道他身体那么弱一下子就晕过去了,这不公平,凭什么要为了一个铭尘就把我送这儿来,哥、哥——”   “该死的!”   瞥了眼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何文瀚紧紧握着手机抬起手来就要把手机给砸地上,想了半天又恨恨地把手机丢在了床上。   “亲爱的,我们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呢?”浴室的门打开了,只穿着一件宽大白衬衣的名模美女毫不吝啬地秀出她漂亮的大长腿,拍摄杂志大片一样在浴室门口凹出一个迷人的姿势。   “滚!给我滚出去!”美女的诱惑丝毫勾不起何文瀚的半点兴致,一声怒吼吓得名模慌慌张张地捡起地上的超短裙赶忙跑了出去,谁会傻到去得罪莫名其妙在生气的何文瀚。   “操!”   双手用力捂住了脸,何文瀚咬牙切齿地念着某个男人的名字:“铭尘!铭尘!”简直是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男人推倒在床上撕烂了衣服,让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我恨你”的男人嘴里除了叫声就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铭尘冷冰冰看着他的样子,“我恨你”三个字如同解不开的魔咒一般萦绕在他耳边不停歇。   一把抓过了手机,何文瀚拨通了电话:“喂!出来吃个饭。”   一小时以后。   “难得你会想起来主动约我出来吃饭,说吧,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身上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和何文瀚差不多大的年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自己点了一杯咖啡,静静看着坐在他对面正在低头狼吞虎咽的某个阔少。   “有那么明显吗?”拿过纸巾用力擦了擦嘴巴,何文瀚皱着眉头看了眼郑博面前的咖啡,“知道我心情不好也不陪我喝杯酒?”   “我还在上班,何少爷。”拍了拍自己别在腰上的枪,郑博拿起咖啡杯小呷了一口,何文瀚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心情不好”四个大字,这倒是让郑博有些好奇,这位何家的少爷可是很少会遇到憋屈的事情。   “我猜一定是你哥又骂你了。”和何文瀚几乎从小玩到大,郑博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何文瀚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除了何鸿雪,能让何文瀚一脸憋屈又没地方发泄的,也就只有何文瀚的大哥何鸿雪了。   郑博并不是很喜欢何鸿雪,尽管那个男人对他很礼貌客气,但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太过于危险。   “我以为你会好奇为什么我会跑到E城来,”喝了一大口酒,何文瀚挑了挑眉一脸烦躁的说道,“我猜何鸿雪一定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该死的老男人把我发配到E城来。”   他抬起头来看着郑博,认真严肃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正在对法官进行控诉的受害人:“他一定是疯了对不对?!何鸿雪居然让我向一个宠物道歉!”   “是铭尘?”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郑博挂在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和僵硬,而何文瀚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我现在不想听到这个老男人的名字。”双手捂住了耳朵,一边说着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自己却又主动提了起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抱怨和不理解,“除了那个老男人还会有谁,铭尘那个家伙居然敢和我呛声,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的身份!”   “铭尘和你吵架了?”郑博笑着说道,“我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生气骂人。”   印象里是一个十分安静的男人,有些孤僻不喜欢见人,总是客客气气的看起来脾气很好。   “那家伙失忆以后就变了很多,一开始还算变得可爱,后来简直就是可恶。”想起了就恼火,何文瀚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简直无法相信,铭尘他居然敢说他恨我!那家伙居然敢那么跟我说话!”   “恨你?”以为只是普通的吵架,但没想到争吵的内容竟然已经上升到了“恨”这个字上,郑博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小口,抿了抿嘴唇,观察着何文瀚脸上恼怒不已的表情,说道,“能让他那种性格的人说出这句话,何文瀚,你该不会是对他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吧?”   嘲讽的笑出声来,何文瀚往后一靠,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拜托,他只是一个宠物,我就算杀了他也是合法的。”   “从法律上来讲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不是普通的宠物。”郑博淡淡看了眼何文瀚,“你哥不会让你那么做的,最初他只属于何鸿雪不是吗?”   就算何鸿雪把铭尘让了出来,铭尘归根到底也是何鸿雪的人,何文瀚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他大哥并不喜欢别人乱动自己的东西。   “或许仅仅是你对铭尘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何鸿雪的忍耐范围,还不明白吗文翰,铭尘虽然只是一个宠物,但他是何鸿雪的人,就算要动铭尘也只能由你大哥出手,你越界了,触犯了你大哥的权威,仅此而已。”   “是那家伙先惹我的,我哪里知道他身体那么弱动不动就晕倒。”何文瀚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推脱责任,但是这重要吗?   放下了咖啡杯,郑博叹了口气,委婉的提醒道:“就像你说的,铭尘仅仅是一个宠物,你不觉得你在他身上放了太多的精力和感情吗?”   何文瀚本来就不该放太多精力在铭尘身上,从开始坐下来到现在,何文瀚已经提到了“铭尘”太多次数。   不管是抱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意本身就是一种感情,如果你不去关注一个人,是根本不会为之浪费一丁点儿感情的。   “如果你看他不顺眼,为什么不干脆无视他?”郑博看着何文瀚,“或者你还是放不下他,就因为你读书的时候……”   “停停停,不要老提过去。”这让何文瀚感到头疼,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喃喃说道,“或许你是对的,我没必要在意一个老男人。”   “想要转移注意力的办法有很多,要不要来帮个忙?”郑博问道。   何文瀚睁开眼睛:“噢,我没听错吧,我们的大治安官居然也会主动请人帮忙,说吧,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   “关于特工之王,泰瑞尔。”   ……   直到仆人通知他该吃午饭的时候,铭尘才有懒洋洋地从卧室里出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到了酒店别墅的楼下餐厅,脚步突然放缓了下来,铭尘站在楼梯拐角的位置看着坐在餐厅里正在看报纸的男人。   何鸿雪抬头看了眼穿着睡衣睡裤十分休闲的男人,微微扬起唇角:“文宣一会儿就到。”   三个人的午餐吗?   铭尘慢慢走了过去,何鸿雪仍然在低头看报纸,一边看一边出声说道:“文翰今天又给我打了电话,他还在抱怨我为了你把他发配到E城的事情。”   所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铭尘坐到了沙发上,和何鸿雪保持在一个不会看起来特别远,但也绝对不近的距离。   “他会更恨我。”   何鸿雪翻过一页报纸:“你觉得他恨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和他过去是什么样子的,或者是有什么矛盾,但从我醒来到现在所看到的听到的还有经历的事情来看,他的确很讨厌我。”   “恨也是一种感情。”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铭尘平静的说道。   何鸿雪突然转移了话题:“最近和文宣相处得怎么样?看起来你们过得很不错。”   “他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偶尔带一些小幽默,博学多才,和他待在一起就算只是聊天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铭尘看起来像是不觉得扬起了唇角,他抬起头来突然注意到何鸿雪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有一些说不清的怪异。   何鸿雪看着他问道:“你喜欢他?”   “没人会讨厌何文宣这样的男人。”铭尘实话实说,他在何鸿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讽刺,非常快速的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把你照顾得很好。”何鸿雪说话的时候铭尘稍微拉了拉衣服领子,领口下隐约可以看到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或许不仅仅是很好。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低头避开了何鸿雪注视的目光,铭尘的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就好像他已经听到了何鸿雪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只是一个宠物,不要妄想太多。      第四十二章 你会如何选择(四)      起身朝铭尘的方向走了过来,黑色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何鸿雪站在了铭尘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此刻正低着头没有看他的男人。   手指轻轻捋了捋铭尘搭在额头上的刘海,何鸿雪双手捧着男人的脸颊迫使后者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我上次吓到你了是吗?”   眨了眨眼睛,铭尘没有说话。   “希望你能明白并且理解,惩罚和奖励都来自于既定的规则,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超出规则就可以。”何鸿雪微微弯下腰注视着男人,他的目光看起来很真诚,“你没必要害怕我。”   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铭尘突然朝某个方向望了过去,要说的话在脱口的时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文宣?”   何鸿雪自然而然地放开了铭尘,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回来了?”   三个人吃了一顿菜肴美味却又格外安静的午餐,这一次铭尘没有再中途离席,直到何鸿雪离开了他都坐在座位上。   “我可以起来了吗?”看着何鸿雪上楼的背影,铭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小声问道。   “当然可以。”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怜惜,何文宣笑得有一些无奈,他当然知道铭尘在担心和害怕什么,何鸿雪总能轻而易举地在一个人身上烙下无法抹除的印记。   视野里的男人在听到他的这句话以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些紧绷的肩背也缓缓放松了下来,铭尘看着何文宣半开玩笑的笑了笑:“我还是喜欢单独和你在一起。”   至少和何文宣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铭尘承认他是刻意装出来的小心翼翼,符合何鸿雪的需求,也能激发何文宣心里对他的疼惜,尽可能的降低他们对他的警惕心,如果可以潜移默化地分化何鸿雪和何文宣之间的兄弟感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需要一点点比较刺激的助推剂。   “我们中午出去吧。”铭尘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但他知道何文宣明白他的意思,房间里有何鸿雪,而他不想和何鸿雪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何文宣识趣的没有多说话:“想去哪儿?”   “去看画展吧。”这是他喜欢的,也是何文宣喜欢的,共赢。   “好。”何文宣果然一口就答应了,“换好衣服过后我们一起去看画展,然后晚上的慈善晚宴……”   铭尘微微扬起唇角:“我想你缺一个舞伴。”   “我有最好最棒的舞伴。”自然而然地搂上了铭尘的腰,何文宣笑着说道,“看完画展以后,或许可以顺便去买一套衣服?”   为什么不呢,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说不定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   ……   宠物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些,就像是随身携带的一个包或者是一块表那样,尽管挂着“慈善”的名头,你仍然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装着极为暴露衣服的漂亮宠物在你眼前走来走去,大部分人都不介意在任何一个公共场合炫耀自己的新宠物。   黑色的鞋子,黑色的笔挺长裤,扣到脖颈处的暗纹白衬衣,黑色的西装,以及一条孔雀蓝的领带,似乎是只要能包裹的地方都包裹了个严严实实,铭尘淡淡瞥了眼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年轻宠物们,大概有不少人会把他错认为是一个优雅而英俊的上流贵族,而不是一个和他们一样地位的宠物。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何鸿雪和何文宣不管站在哪里都会有人主动上门寻求搭话,但他们身边也同样随时随地都围绕着几个保镖把所有试图接近的人全都拦在了外面,看起来何鸿雪和何文宣今天并不打算在慈善晚宴上浪费太多精力。   他们的目标人物只有一个。   坐在座位上,铭尘抬起混合着冰块与马丁尼的透明器皿朝舞台上出现的男人望了过去,一身白色打扮的小布莱克仿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冰雪国王,俊美而冰冷,高傲而目中无人地坦然接受着来自C城子民们的目光崇拜。      第四十三章 你会如何选择(五)      C城市长小布莱克的讲演拉开了慈善晚宴的序幕,美酒,佳肴和今晚的大戏——慈善拍卖,但那是贵族们的游戏,身为宠物的铭尘只需要好好的坐着,好好的吃东西,好好的欣赏表演,等着何文宣结束工作以后带他回去。   前来助兴的大明星吴鑫第一个登上舞台,作为嘉宾他只需要在舞台上表演一首歌曲就算是为今天的慈善晚宴有所贡献,对在座的其他人而言吴鑫是来表演节目的明星,对他们这一桌的人就有些微妙了。   拿起面前的酒杯小呷了一口,铭尘漫不经心地淡淡扫了眼坐在主桌上的小布莱克等人。   小布莱克昨天晚上没有收何文宣送的“见面礼”,无论如何今天的慈善晚宴上何文宣和何鸿雪多少都会有所动作,既然待会儿有一个拍卖会,想必何文宣并不介意拍下一样小布莱克喜欢的东西,既能投其所好,也能给今天的慈善晚宴主人小布莱克一个面子。   何家并不缺钱,继承了全部遗产的小布莱克同样如此,没人能比铭尘更了解布莱克家族的财产了。   比起金钱的诱惑,看得到却得不到的更能吸引小布莱克,似乎这是布莱克家族的一个通病。   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何文宣和何鸿雪都有在和小布莱克谈笑风生,台上的吴鑫似乎成为了一个华丽的背景被忽略了,铭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何鸿雪大概不会料到在外大受欢迎的大明星吴鑫对小布莱克居然毫无吸引力。   他感觉得出来小布莱克对他的好奇和兴趣,就像是他当年第一次拜访布莱克家族的时候,还在上学的小布莱克躲在门背后悄悄地偷看坐在客厅里的泰瑞尔,那些一笔一划刻印在童年纸张上的印记一生一世都无法抹除,这大概是泰瑞尔对小布莱克的影响。   你是对泰瑞尔感兴趣,还是对铭尘感兴趣?   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男人姿态优雅地靠在椅背上,就像他当年在布莱克家客厅里那样,一模一样的优雅坐姿,一模一样的冷淡表情,一模一样的品尝着一杯马丁尼。   目光不经意地和望向自己的小布莱克在半空中接触,铭尘在唇角勾抹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仿佛一抹在你面前一闪而逝的星尘,难以捉摸。   “今天的晚宴是不是很无聊,铭尘?”小布莱克并没有就此移开目光,他看着男人微笑着主动搭话。   “菜肴很美味。”铭尘淡淡笑了笑,客气又疏离,不管是在知道小布莱克C城市长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改变过他对人的态度。   小布莱克顿时就笑了:“来吧,和我跳一支舞,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整理衣服站了起来,小布莱克一副准备邀请铭尘共舞的姿态,作为主人的小布莱克理所当然的拥有今晚第一支舞的特权,这是一个绝大部分人都渴望得到的机会。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今天晚上是文宣的舞伴。”铭尘委婉的说道,身为宠物的他可没有忽视旁边饲主和其他男人共舞的权力,他接受与否很大程度上要看何文宣和何鸿雪的态度。   选择权不在他,铭尘望向了旁边的男人。   “只是一支舞而已,放心吧,我会把他完好的送回来,就借我一支舞的时间,嗯?”小布莱克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他是今天的主角,今天晚宴的主人,小布莱克知道何文宣不会因为一个铭尘就拒绝他。   他们都知道。   “去吧,玩得开心一些。”何文宣淡淡笑了笑,如果他为了一个宠物而断然拂了小布莱克的面子才是真的疯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   小布莱克走到了铭尘的身旁,就像一个真正的绅士那样弯下腰礼貌地递出邀请的手,如此大礼,为什么不接受呢?   他自坦然平静地接受,不一惊一乍,不欣喜若狂也并不受宠若惊。   眼角余光之间,隐约瞥见何鸿雪停留在他身上的短暂的目光。      第四十四章 你会如何选择(六)      唯一的舞台,独一无二的灯光,他们是全场所瞩目的焦点。   现场的乐队拉奏舒缓浪漫的乐曲,富有节奏的鼓点,身姿曼妙的男人漫步在光影之中,每一次舞步的划出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成熟的葡萄酒香甜。   包裹在黑色西装里的男人,是大提琴沉吟的深沉低柔,黑天鹅绒的幽晖隐芒,林间清风的舒爽温润,离得极近,却又显得极为不真实。   轻轻搭在腰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小布莱克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铭尘刻意拉开彼此距离的冷淡回应。   蓦地一笑,小布莱克专注地望着眼前与自己共舞的男人,比他们第一次在斑马餐厅遇到时更近的距离,近得可以看到铭尘眼角淡淡的笑纹,一个并不算年轻的男人,一个在不知不觉中勾动着他心弦的男人。   “我知道今天的晚宴对你来讲一定非常无聊,邀请你跳舞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没想到你会接受,更没想到你会跳得这么好。”小布莱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溢美之词,“我敢保证,你的舞步会被收入教科书里。”   “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跳得很差劲吗?”手搭在小布莱克的肩膀上,铭尘微微扬起唇角,一个鼓点的落下,他的步伐随之划动。   “你这么讲的话我大概要跪下来请求你的原谅了。”半开玩笑的笑着说了一句,小布莱克直勾勾地看着始终面色淡然的男人,在搂着铭尘旋转舞步的时候目光淡淡扫过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何家两兄弟,意味深长的说道,“说一句可能有些冒昧的话,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年何鸿雪为了得到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铭尘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布莱克:“我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小布莱克淡淡笑了笑,语气虽然略带歉意却没有多少真诚在里面,更像是故意说出这些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因为好奇对你的过去稍微调查了一下。”   铭尘看了眼小布莱克,后者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舍得让除了我以外的人碰你一根头发。”   虽然是笑着的,眼里倒还透出几分有那么一回事儿的认真神情。   “谢谢你的欣赏。”铭尘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浅笑,听了小布莱克的那些话以后仍然过分平静得让人心痒痒。   比想象中的更难看透,仿佛一座高山上独自屹立的一棵雪松,被云雾与白雪所环绕,近在眼前一般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触碰到一片树叶。   喉头滑动,小布莱克舔了舔嘴唇,微微握紧了抓着铭尘的手,干燥而又柔软的手掌,白雪一般干净而又微凉的手指。   “铭尘,有兴趣和我玩一个游戏吗?”舞曲从中调滑至尾声之际,小布莱克突然提议道。   “那要看有没有玩的价值了。”没有退却也没有紧张的犹豫,铭尘的回应快得让小布莱克感到欣喜。   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何鸿雪打算拉拢我,以我对他的价值,我想他并不介意用一些有价值的事物来作为利益交换。”突然贴近了面前的男人,聚光灯下的小布莱克几乎是暧昧地贴着铭尘的胸口,一直握着男人的手也改为紧紧搂住了铭尘的肩膀。   小布莱克看着面前始终过于冷淡的男人:“你觉得他会同意把你送给我吗,嗯?”   一个并不容易回答的问题,一个正好让铭尘感兴趣的游戏。   铭尘也很好奇,何鸿雪和何文宣会把他送给小布莱克吗?   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回答小布莱克的问题,直至音乐的尾音减弱,他才有慢慢悠悠的开了口:“所以你指的游戏是这个,一个打赌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一边说着,小布莱克朝何鸿雪他们的方向微笑着招了招手,“我猜他们会同意让你和我过夜,你呢?”   “布莱克先生你可真是让我失望。”双手抵在小布莱克的胸膛上,铭尘缓缓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没料到铭尘居然会这么说,小布莱克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是吗?”   “我原本以为你会想出一些有趣的游戏,但是这个……请恕我直言,非常的俗套且无聊,”铭尘微笑着说道,“不如你来猜一猜,你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意思?小布莱克还没反应过来铭尘说的是什么,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疼,铭尘打了他一巴掌。      第四十五章 你会如何选择(七)      一个是打扮光鲜亮丽却身份低贱的宠物,一个是今天慈善晚宴的主人C城的新任市长。   优雅浪漫的第一支舞才刚刚停下音乐,铭尘出乎意料的一个巴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个宠物当众出手打了有权有势的上流贵族,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而现在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不单单是其他人,小布莱克也实实在在的被惊到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仍然冷静得不像话的铭尘,他被打了,他刚刚被铭尘打了一巴掌。   再怎么对铭尘感兴趣,小布莱克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威望受到质疑和损害,他大概已经在脑子里想了一百一千种怎么折磨铭尘的办法,或者是以此来要挟何鸿雪和何文宣。   没有就此离开,铭尘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脸色难看的小布莱克的衣服领子,凑近了男人的耳朵,他一边看着冷着一张脸朝自己大步走来的何文宣,一边低声对小布莱克说了一句话。   松开了小布莱克的衣服领子,铭尘转过身朝着反方向大步离开。   “铭尘!”朝男人喊了一声,何文宣皱了皱眉头在小布莱克身边停了下来,“布莱克先生,你没事吧?”   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还有些滚烫的脸颊,刚才还一脸震惊的小布莱克蓦地一笑:“当然,我很好。”   何文宣迅速朝铭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何鸿雪追了出去,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他得留下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   没有离开酒店,何鸿雪找到铭尘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西装外套被微凉的夜风吹到了屋顶花园的喷泉里已经被完全淋湿了,一条黑色的领带在他的视线里随着风缓缓飞到了地上。   弯下腰捡起领带,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黑色领带,何鸿雪将冰凉顺滑的领带缠上了自己的手掌,踩上屋顶花园的台阶走上了红树林大酒店最佳的观景台,被鲜花围绕的观景台上,几个保镖看到何鸿雪以后自动让开了路。   何鸿雪挥手示意保镖都下去,巴洛克风格的观景台上,白色衬衣男人的身影在椭圆形的修剪花园门后隐约可见。   何鸿雪穿过了椭圆的绿色花园门,夹杂着大海气息的夜风吹得铭尘的头发有些散乱,那个男人背对着他,坐在高而宽的白色巨墙上,尽管那堵围墙像是城墙一样宽厚,但越过墙壁之后就是看不到底的高空。   盘腿坐在墙上,铭尘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说了句并不容易让人发笑的冷笑话:“用领带勒死我不如朝我后背踩一脚让我摔死来得快。”   那堵墙有差不多一米五高,何鸿雪看着男人的背影,没有生气也没有紧张,平平静静的仿佛在和一个老朋友闲聊:“想喝酒吗?”   铭尘回头看了眼何鸿雪:“你这一次打算怎么惩罚我这个不听话的惹了麻烦的宠物?”   “我看起来有那么的蛮不讲理吗?”走到了墙边,何鸿雪朝铭尘伸出手,“下来,嗯?”   没有立刻伸出手也没有彻底拒绝,铭尘低头看了眼何鸿雪伸向自己的手掌:“我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   突然一把抓住了铭尘的衬衣,何鸿雪用力之下搂住了男人的腰瞬间把人从墙上拽了下来,跌落下来的男人在一番天旋地转之间落入了何鸿雪的怀抱。   后背抵在了观景台宽大舒适的白色沙发背上,铭尘微微喘着气望着仍然一脸平静的何鸿雪。   他很好奇何鸿雪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如果还是像上次那样乱来的话,这一次他可不会同意。   幸运的是这一次何鸿雪没有再乱来,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铭尘的身上,何鸿雪把男人夹在了自己的胸膛与沙发床之间。   “小布莱克说了什么让你那么生气的揍他。”安抚似的轻轻握了握男人紧绷着的肩头,何鸿雪问道。   “有什么意义吗?”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铭尘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论他说了什么,他仍然是C城的市长,仍然是布莱克家族的掌权者,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一个低贱的宠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小布莱克一巴掌,如果必须要用糟糕的方式去道歉,我宁愿你现在就把我从高空丢下去。”   停顿了一下,铭尘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不会道歉。”   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不管你们怎么对我,我也不会道歉。   顽固的像一头牛。   “在道歉和死之间,你会怎么选?”   铭尘笑了,他拉了拉身上还残留着何鸿雪体温的外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对准太阳穴,扣下扳机,砰地一声,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   “我知道自己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资格,看在我待在何家那么多年的份上,”他拉起何鸿雪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让我死的痛快一些。”   只需要一颗子弹穿透心脏。   “我不会让你死的。”从何鸿雪口中说出来的话突然变得很慢,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慢速键一样变得迟钝了起来。   铭尘记得这种感觉,来自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再一次开始涌入他的脑海,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以后他已经可以很好的在记忆涌入的同时保持自己的理智。   大概在以前的某个时候,何鸿雪说过一句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铭尘,你是我的人,你的命也是我的,知道吗?】冷酷无情的话音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我一直以为你爱我,至少是爱过,何鸿雪,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像一个傻子?我是有多蠢才会一直以为你爱我,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恨我……】只有心死了的人才会想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渐渐恢复的铭尘静静看着眼前俊美的年轻男人,“铭尘”是个傻男人,何鸿雪也是个狠心的男人,只是如果何鸿雪真的恨“铭尘”,为什么当初不让“铭尘”彻底死了。   恨到想让人死都死不了,活着一直受罪?   这个世界可没有无端端的恨意,何鸿雪,你在恨什么?   “文宣在哪儿?”避开了对方的视线,铭尘偏头朝何鸿雪身后望了去,他没有看到何文宣,那个家伙十有八九在收拾他造成的烂摊子。   “你想要见他?”何鸿雪把铭尘压得更紧了一些,他们几乎是鼻尖碰着鼻尖,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带着醇香迷人的酒意芬芳,散在冰凉的夜里冷冰冰的。   “我想要见他。”始终避开何鸿雪的目光,铭尘点了点头,自己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见何文宣。”   他就那么看着通往观景台的台阶,好像下一刻何文宣就会出现在那里,仿佛只有何文宣的出现才能让他变得平静下来。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何文宣在今天所扮演的角色曾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一个现在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是铭尘对于这身体过去的一种推测,何鸿雪短暂的沉默和自己在说出这番话后类似于报复的快感让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铭尘”在过去一定爱惨了何鸿雪,面前的这个男人或许曾经是“铭尘”心里的保护神,是“铭尘”坚持活下去的动力,直到有一天终于看清了何鸿雪的真面目,所有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在瞬间崩塌,愤怒和悲伤都没有任何感觉。   致命一击,心死了,“铭尘”这个人也从此不存在了。   真是个可怜又善良的男人,“铭尘”不但把身体留给了他,甚至连一部分记忆和情感也强行植入进他的脑海里。   他想报复何鸿雪,这个清楚的认知让铭尘感觉到了久违的激动,就像他当年第一次拿起枪杀人的时候,兴奋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或许变得多愁善感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在发抖。”何鸿雪把铭尘的肩膀握得更紧了。   “我要见何文宣,他在哪儿?”试图把何鸿雪推开,铭尘故意说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何鸿雪始终紧紧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抵在沙发背上,那力道几乎让铭尘觉得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   何鸿雪的反应比想象中来得大,铭尘很想再刺激刺激何鸿雪,看看这个狡猾又聪明的男人会有什么反应,可惜的是何文宣还真的来了。   “文宣?”   做戏做到底,铭尘明目张胆的推开了何鸿雪,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投入了何文宣的怀抱,何鸿雪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掉落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孤零零地无人问津。      第四十六章 你会如何选择(八)      何文宣朝屋子里看了最后一眼,铭尘背对着门的方向脱去了身上的衬衣,随着男人肢体的舒展,手臂与肩背的肌理画卷一般舒展开来。   反手把卧室的门合上,何文宣转身离开了卧室,他顺着复式楼的旋转楼梯走到了楼下客厅,客厅里点着一盏明亮的灯,何鸿雪双手背负在身后屹立在落地窗前站着。   “他有说为什么打小布莱克吗?”何鸿雪并没有回头,落地窗映出了男人平静的面容,和他身后渐渐接近的何文宣。   “没有,他看起来并不想说。”   在距离何鸿雪五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何文宣注视着他大哥宽厚的背影,似乎从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站在何鸿雪的身后,听从何鸿雪的每一个吩咐,每一个命令,尽心尽力办好何鸿雪所嘱咐的每一件事。   何鸿雪撑起了整个何家,何鸿雪所决定的事情从没有任何错误。   这个理念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一直在何文宣心里根深蒂固,他从不怀疑也不担心何鸿雪的决策,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履行好何鸿雪吩咐下来的事情。   只是现在站在这里,面对待会儿可能要说出来的话,何文宣突然有些心神不定。   并没有在铭尘为什么打小布莱克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何鸿雪直接问了另外一个关键人物:“小布莱克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亲眼目睹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何文宣感到松了一口气,一个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了他的心上,何文宣看着何鸿雪的背影说道,“小布莱克特别叮嘱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何鸿雪问道。   “别对铭尘生气。”   “别对铭尘生气?”手里把玩着一根雪茄的男人突然停顿了下来,纯手工制作的雪茄在他的手指间像笔一样翻转,何鸿雪转过身来望着一脸平静的何文宣,两兄弟在目光交错的瞬间早已经意会了彼此眼里的信息。   他们都知道小布莱克是一个性格古怪的男人,骨子里流淌着扭曲的征服血液,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何鸿雪以为以高冷著称的吴鑫多少会让小布莱克有一些兴趣,糟糕的是小布莱克居然完全对吴鑫没兴趣。   这并不正常,除非小布莱克在遇到吴鑫之前就遇到了另外一个让他更有兴致的人。   何鸿雪并不想让一次简单的交易变得复杂起来,但现在整件事情似乎正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还有呢,小布莱克还说了什么?”何鸿雪继续问道。   “他想邀请铭尘到家里做客两天,”何文宣还是说了出来,“只有铭尘一个人。”   何鸿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随手把雪茄扔在了桌子上,他坐在了客厅的棕色皮沙发里,手指轻轻在沙发上飞快地点了点:“这件事有告诉铭尘吗?”   “还没有。”   “他想要铭尘。”这是一句肯定句,沉默了大概两三秒以后何鸿雪把问题丢给了何文宣,“这个月里他是属于你的,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   把铭尘给小布莱克两天顺利换来小布莱克的支持,亦或者是寻找其他的办法。   理论上何文宣的确可以自己做这个决定,仅仅是理论上。   何文宣说道:“他是你的人。”   归根结底,铭尘一开始是属于何鸿雪一个人的,如果不是那天何文瀚喝醉了做出那些事情来的话。   何鸿雪曾经做出过一个在外人看来理所当然,对某些人而言却格外残酷的选择,看到现在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铭尘时,何文宣偶尔也会在想,当初铭尘吞药自杀他是不是也是凶手之一。   “你自己决定。”起身拍了拍何文宣的肩膀,何鸿雪仍然把这个选择题丢给了何文宣。   当年在亲人和铭尘之间,何鸿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兄弟,何文宣也是这样。   现在呢?这一次仍然得由何文宣自己来做决定。      第四十七章 你会如何选择(九)      在书房里喝了一杯酒的时间里又翻阅了一遍小布莱克的资料,何文宣回房间的时候铭尘已经洗完澡穿着浴袍靠坐在床头看电视。   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换着台,看到进来的何文宣,铭尘淡淡看了眼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一边继续换台一边平静的说道:“我不会向小布莱克道歉的。”   坚决的态度就像是在说,我宁愿死也不会低头认错。   “他是不是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何文宣坐在了床边,抬手轻轻搂住了男人的肩膀。   “我很想揍他。”   然后他就揍了,就是这么简单。   “你以前胆子可没有这么大。”何文宣笑了起来,顺势抱住了身旁的男人,他凑近了铭尘颈间深深吸了口气,鼻息之间满满的都是铭尘淡淡的沐浴冷香。   把铭尘送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何文宣抱紧了这个仍然英俊而富有魅力的男人,是错觉吗?总觉得失忆过后的男人像是在冰冷的海水里被浸过一样,浑身都透着疏离的冰冷气息,迷人的,令人疑惑的,却又想时时刻刻抱在怀里不愿意松开手。   他贪恋这个男人的气息和体温,贪恋铭尘的每一寸皮肤和肌理,想念着掌心下身体的紧绷与柔软。   每一天清晨醒来都怀抱着这个男人,满足得仿佛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候。   如果铭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宠物,何文宣会毫不犹豫地把铭尘送出去,但就像是他曾经和铭尘说过的一样,对他来讲,铭尘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明显,也格外重要。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轻轻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铭尘双手揽上了对方的后背,“我给你惹了大麻烦你还笑得出来?”   “对,你不但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还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双手按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把人压进了柔软的白色大床里,何文宣静静看着深陷白色被褥之中仿佛任由他宰割的男人,半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几缕柔软的刘海搭在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子底下隐约可以看到前几天晚上他在铭尘身上留下来的痕迹。   他很少会在一个人的身上留下印记,但他现在只想在铭尘保养得很不错的皮肤上留下发红的痕迹,像一颗颗娇艳欲滴的红草莓,透着迷人的香甜可口。   “你不会放弃我的,”微微歪了歪脑袋,一脸自信的铭尘握住了何文宣的手腕,从他那饱满的嘴唇里溢出来的声音像极了大海深处人鱼的歌声,诱惑着水手走向没有归途的大海深处,“你会保护我的,何文宣,你会这么做的。”   笃定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某个藏了魔法的咒语。   他会找到其他拉拢小布莱克的办法,其他让小布莱克的目光从铭尘身上移开的办法。   “你今天应该是我的舞伴。”何文宣把铭尘从床上拉了起来,虽然今天铭尘是作为何文宣的舞伴到的慈善晚宴,可惜的是铭尘把他的第一支舞献给了小布莱克而不是何文宣。   何文宣无法不去回想聚光灯下在舞池间随意挥洒优雅与迷人舞步的男人,就像是有一条小毛毛虫趴在他的心脏上不停的扭来扭去,今天和铭尘跳舞的人应该是他。   “我能信任你吗?”铭尘低头看着自己被何文宣抓起的手腕,何文宣拉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搂住了他的腰,以及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   搂着男人腰的手微微收紧,何文宣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乎不存在,胸膛贴着胸膛,微小的舞步在足下蔓延开来,每一步都缠绕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仿佛他们的脚下不是地面而是一池带着甜味儿的浓郁巧克力。   “你可以把自己交给我。”   凑在铭尘耳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何文宣在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一种莫名的情感填满了他的心脏。   身体突然感觉到一阵重量,何文宣偏头看了眼整个人几乎投进了他怀里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起来,他松开了铭尘的手,改为紧紧抱住面前的男人,仿佛要把铭尘给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今天晚上,应该是第一次何文宣意识到现在的铭尘更为信赖并且依靠他,而不是何鸿雪。      第四十八章 感情的陷阱(一)      感情本来就是一种差别对待。   对待亲人更为信任和保护,对待朋友更为亲近和相信,对待爱人也是如此。   如果自己的另一半对待自己都没有对待普通朋友那么好,是谁都会心生怨愤与不满,只是这个度要掌握好,不能一味的迎合满足,也不能毫无区别。   油画一般的在远处水天相交的海平线上涂抹最初的浓艳,黎明的阳光带着晨露的微凉与清透,洒在了男人狭长的眼尾上留下一抹岁月馈赠的难以诉说的风情。   【慈善晚宴——市长小布莱克的第一支舞】   阳光沐浴里仿佛半透明的修长手指捏着新鲜的报纸一角,铭尘注视着今天C城市报的头版头条。   新任市长小布莱克所主持的慈善晚宴圆满举办,占据了半个版面的大图里是小布莱克与一个男人的亲密拥抱,图片里的男人背对着镜头没有能看到脸,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布莱克眼里的浓情蜜意,看起来仿佛一对爱侣在共舞。   没有一个字提到了小布莱克被铭尘打了一巴掌这件事情,如果说是因为不想出丑的话,又为什么故意把他们跳舞时候的图片搬上报纸,小布莱克应该为这件事情而生气,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只是今天的报纸一出来,估计当天看到了那一幕的人都会大吃一惊,紧接着好奇心满溢,小布莱克打算做什么?   “你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坐着?”   “我应该紧张害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铭尘今天不打算去外面晨跑,昨天晚上稍微喝多了一些酒也睡得晚了一些,何文宣和他在床上很合得来,各种方面。   没有毛头小子的毛躁和粗心,何文宣是个十分体贴细心的男人,也愿意照顾到铭尘方方面面的情绪。大概是年纪大了,铭尘现如今在那方面的事情上并不会特别主动,他更愿意躺着享受服务,当然偶尔也会给予一些回应来增加情趣。   身上穿着长至脚踝的酒红色睡袍,坐在靠阳台沙发上的男人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这似乎是铭尘惯有的坐姿,优雅而含蓄,阳光亲吻着他白皙干净的赤足,就像是两块薄薄的玉片被光晕包裹着。   视线在男人的脚踝上稍作停留,何鸿雪在距离铭尘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空气里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大概是从阳台外的空中花园里飘进来的,铭尘就靠坐在靠近阳台的复古红棕色皮椅里,仿佛一幅安安静静的油画。   “如果是以前的你,首先你不会打小布莱克,其次惹了祸以后会自责慌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何鸿雪看着男人。   “那只能说明以前的铭尘,首先不知道爱惜自己,其次没有安全感,自责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铭尘微微偏头冲何鸿雪露出浅笑,该说的昨天晚上他已经和何鸿雪说过一遍了,现在没有重复的必要。   噢,不对,或许可以补充这么一句。   “文宣可以保护我。”铭尘说道,“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他从何鸿雪的目光里看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嘲讽,以前的铭尘难道没有信任过何文宣,没有对何文宣抱以希望过?如果真的有效果,就不会有后来的自杀。   可他不是以前的铭尘啊。   特工的一门课程是如何引诱任务目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铭尘不会动用这项能力,事实上身为泰瑞尔的时候他也很少对任务目标进行引诱,但只要他出手了就不会失败。   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无论这种感情是爱还是恨。   他看着何鸿雪,笑得很温和,很满足,很幸福:“我相信他。”   “你是爱上他这个人,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依靠他就能保护你自己?”微微眯起了眼睛,何鸿雪饶有兴致的问道。   “其实在失忆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我这个年纪还能做宠物的人其实并不多,如果觉得腻味了你们大可以在我失忆以后把我随便丢到哪里去,而不是一直这么带在身边甚至悉心照顾。”   铭尘没有回答何鸿雪的问题,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当着何鸿雪的面说出来。   “喜欢我的身体?比我年轻漂亮的人多得是;觉得我有趣?就我所知我以前一点也不有趣甚至会故意穿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来抗议……”挑了挑眉,铭尘大概已经知道为什么他的衣橱里最开始都是一些难看的大牌衣服,只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而已。   “小布莱克告诉我,最开始我是你的人,”铭尘看着男人语气像是在刻意强调,眼神却始终很平静,“你一个人的宠物。”   何鸿雪手指轻轻摩擦着下颚,视线停留在逆光下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光晕的男人身上,穿着睡袍的男人就像一幅油画里有着隐形翅膀的大天使,圣洁的而带有距离感,让人生出一股想要弯下腰亲吻脚背的冲动。   “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你们会把我送给他。”偏头避开了何鸿雪的视线,铭尘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紧接着那张干净成熟而带有某种禁欲感的脸庞便融化了一般露出安心的笑容来。   何文宣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份还热腾腾的早餐。   ……   “你太宠他了。”   多少有留意到最近何文宣对铭尘的态度,但何文宣竟然会一大清早就自己出去给铭尘买早餐,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还是让何鸿雪有些吃惊。   也不知道应该惊讶于铭尘竟然会主动要求何文宣买早餐,还是何文宣竟然就答应了铭尘有些任性的要求。   两兄弟坐在一起吃早餐,铭尘带着自己那份跑楼上去了,何文宣大概是想和铭尘一起吃早餐的,但他也清楚何鸿雪肯定会有事情问他。   淡淡笑了笑,何文宣的回应非常平静:“他需要照顾,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这也是我的职责。”   昨天夜里在何鸿雪和何文宣之间,铭尘选择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何文宣的怀抱;回到房间以后是属于两个人的美酒与漫舞;清晨是那个男人懒洋洋地趴在何文宣身上,轻描淡写开玩笑一样的问了何文宣一句:如果我说我想吃隔壁街的牛腩面,你会亲自帮我买吗?   何鸿雪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毕竟他的弟弟一直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绅士。   “我听铭尘说你不会把他交给小布莱克。”   “之前调查过有关小布莱克的信息,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泰瑞尔的踪迹,尽管从各个方面显示的信息来看泰瑞尔应该是患了绝症已经去世了,但看小布莱克的样子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文宣说出了他的解约方案,“比起铭尘,小布莱克对泰瑞尔更感兴趣。”   何鸿雪说道:“如果泰瑞尔还活着,那个男人会是个大麻烦;如果泰瑞尔已经死了,以泰瑞尔的行事作风想要找那个男人的尸体并不容易。”   甚至有可能连尸体都没有。   “碰巧文翰那边有一些关于泰瑞尔的消息……”话音一顿,何文宣望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男人,“铭尘?”   穿着睡袍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的地方,铭尘抱歉的说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有什么事情?”何鸿雪问道。   似乎犹豫了一下,铭尘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有事情慢慢谈,我先上去了。”   “等一下。”从餐桌前站了起来,何文宣在铭尘离开之前走到了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早餐买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歪了歪脑袋,铭尘浅浅笑了笑。   何文宣蓦地一下笑了,不知道是因为铭尘今天有些任性又主动的举动,还是对方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块儿。   “小布莱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回过头对何鸿雪说了一句,何文宣握住了铭尘的手,带着男人往楼上去了。   看着一起上了楼仿佛一对热恋中情侣的两个人,何鸿雪神色有些复杂,铭尘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何文宣更为亲近,何文宣却比以前对铭尘更为用心。      第四十九章 感情的陷阱(二)      卧室面朝大海格外宽敞的阳台上,铭尘和何文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一大碗牛腩面足够他们两个人分了,何文宣甚至还额外买了一些牛腩、卤猪蹄和粥,非常丰盛又格外美味的一顿早餐。   铭尘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大部分时候都在听何文宣说话,偶尔感兴趣或者好奇的问一句。   “泰瑞尔有一个外号:特工之王。”   这不是何文宣第一次和铭尘一起吃东西了,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连吃汤水面都能吃出一股优雅的味道来,何文宣突然发现,过去的那几年里他对铭尘的了解其实并不深,也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仔细而安静的观察对方。   过去的铭尘是个随时随地都散发着“不要靠近我”气场的男人,一个不喜欢外出的男人,一个尽可能避开他们所有人的男人。   “既然他是一个特工那为什么还要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或者是受什么秘密机构指使?”铭尘好奇的问道。   小布莱克这条漏网之鱼想找他做什么,报仇雪恨?看起来不太像,那些和小布莱克接触时细微的细节渐渐构成了一张初具雏形的蜘蛛网,铭尘隐约有一种直觉,但他从来都不是贸然断定的人,还需要继续观察。   何文宣摇了摇头:“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名义上虽然是一个特工,实际上对政府的忠诚度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泰瑞尔是个很有分寸同时又能力超群的人,政府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关于泰瑞尔这个人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但是自从出事以后他就失踪了,以那份检查单上的信息来看,泰瑞尔绝症晚期活不过三个月,这或许是他发疯的原因之一。”   “听起来是个既危险又神秘的男人,我们能找到他吗?”铭尘喝了口苹果汁。   “如果泰瑞尔不想被人找到就没人可以找到他,没有必要一定帮小布莱克找到泰瑞尔这个人,”仅仅是向小布莱克表达善意而已,并不值得何文宣为此付出过大的代价,他继续说道,“碰巧文翰那边也有泰瑞尔的消息,他后天就到。”   突然抬头看了看铭尘,何文宣体贴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见他,到时候你可以暂时到森林公园的湖边别墅住两天。”   泰瑞尔的消息?铭尘感兴趣的是这个。   铭尘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我也不可能避开他一辈子。”   微笑着低下头,渐渐洒满城市与海面的阳光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波光粼粼,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既定未来的隐忍。   “我很抱歉……”握住了铭尘的手,这大概是何文宣第一次说出道歉的话,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对铭尘说谎,现下的情况是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的。   何文宣改变不了何鸿雪制定下的规则,改变不了一个星期以后铭尘就要从他身边离开的现实,更改变不了铭尘以后还得周而复始徘徊在他们三兄弟生活里的事实。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过去的几年一直都是这样,以后我也可以适应的,对不对?”铭尘笑了笑,但他们都知道就在一个多月以前铭尘才刚刚从地狱的门口被抢救回来。   铭尘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估计过不了几年你们就该腻味了,答应我,如果我老了,至少不要把我丢到街边去,嗯?”   “当然不会,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何文宣握着铭尘的手更紧了,他宁愿面前的这个男人对他发火,或者是像以前那样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故作幽默。   执起男人的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脸颊,何文宣双手捧着铭尘的手亲吻着男人的指尖,一下又一下,仿佛花蜜一样沁入心脾的那种甜,让人因若有似无的清香微微颤抖,最后会留恋唇边的那股甜美,再三回味。   急诊室,病危通知,何文宣仍然记得那天自己赶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外亮着的红灯。   重症病房里的男人长时间的昏迷,隔着透明的玻璃只能看到铭尘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安详得好像只是陷入了一个充满美好的睡梦里。   何鸿雪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医院,何文瀚一天到晚都守在病房外面,何文宣说不清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一种陌生的、迟来又迟钝的淡淡悔意。      第五十章 感情的陷阱(三)      “文翰明天早上到。”   涂抹了精油的手指轻轻按压在男人的腰背上,恰到好处的力道让趴在床上的铭尘禁不住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铭尘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今天中午的时候何鸿雪就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而之前被发配到了其他地方的何文瀚又因为小布莱克的事情要回来了。恰巧知道了一些关于泰瑞尔的消息?铭尘很好奇何文瀚在过去的几天里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泰瑞尔扯上关系。   后颈酥酥麻麻的,闭着眼睛休息的男人微微偏头往后看了一眼,何文宣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亲吻着他的后颈和肩背,虽然和何文宣在床上很合得来,但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沉溺于欢爱中的男人。   “今晚要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掺了巧克力糖浆的冰沙,铭尘翻过身来贴上了何文宣的肩窝,何文宣顺势把男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轻抚着铭尘的手臂和后背,亲吻着额头和长长的眼尾。   铭尘继续说道:“我有一点累了……”   沙沙的声音软软的,融化了的巧克力糖一样。   “在健身房待了一早上,下午又去游泳池,不累才怪了。”似乎是爱上了亲吻男人的甜蜜感觉,何文宣像是吃糖一样小口小口地亲吻着快要在他怀里睡着了的铭尘,被弄得痒痒的铭尘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满的嘟囔了两声。   何文宣笑得更开心了,稍稍逗了逗铭尘以后很快就收手了,他向来是一个知分寸懂进退的理智型男人。   手指轻轻抓了抓铭尘松软的头发,何文宣在男人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么努力做什么?”   “不知道一个男人过了三十岁以后身材很难保持吗?你整天给我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多运动一下的话一定会变胖。”懒懒抬起眼皮看了何文宣一眼,铭尘很快又闭上眼睛缩进了何文宣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懒洋洋的寻找猫窝的大猫。   “累了就睡吧。”何文宣拉过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房间里只剩下床边的夜灯还开着,微弱的蓝色灯光让房间仿佛浸在了大海里一样。   “你确定?”身为一个男人,铭尘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何文宣想做什么,对方是他的饲主,只要何文宣愿意,根本不需要对他有所顾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现在,何文宣选择了退让和忍耐,这个家伙可是正值男人最精力旺盛的时期。   “你想我现在抱你吗?”浅浅一笑,何文宣拍了拍男人的背,柔声道,“睡吧。”   “对我这么温柔,我怕自己忍不住爱上你怎么办。”铭尘闭着眼睛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那可是飞蛾扑火……”   爱上我吗?   “铭尘?”何文宣轻轻喊了一声,依偎在他怀里的男人没有什么反应,竟然是睡着了。   飞蛾扑火吗?   何文宣轻轻叹了一口气,铭尘倒是睡着了,他却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并不是没有存在宠物爱上饲主,或者是饲主爱上宠物的先例,只是他们家的这种情况太过于复杂,爱从来都是自私的,舍不得分给其他人一分一毫,理智如何文宣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有思考过“爱”这个议题吗?大概有,但总是刻意回避。   何鸿雪对铭尘有爱吗?如果完全没有,也不会一直把铭尘留在何家,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把铭尘弄到手,但如果说有,为什么又愿意把铭尘让出来,为什么在铭尘急救的那几天完全看不到人影。   何文瀚呢?他的孪生弟弟,虽然看起来总是爱欺负铭尘,但铭尘在重症病房那几天又没日没夜的守在外面。   没有谁能比何文宣更了解他的孪生弟弟。   何文宣低头望着怀里已经进入梦乡呼吸平稳的男人,何文瀚对铭尘不能说爱但一直都有解不开的结,越在意越是去伤害,距离越来越远,误会越来越深。   自己明明可以解开何文瀚和铭尘之间的误会和伤害,最终却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仅仅是担任铭尘受伤后安抚与保护的角色,这是一种明知故犯的自私情感,一种明明看到了在萌芽却又刻意回避的情感。   “你真的会爱上我吗?”何文宣轻轻拨弄着铭尘柔软的头发。   睡了的男人回以平稳的呼吸声。      第五十一章 感情的陷阱(四)      晨跑回来的时候卧室空无一人,书房的门是闭着的。   简单的冲了一个热水澡,披上一件居家的长睡衣,取一些新鲜的咖啡豆磨成粉,手冲一杯醇香的咖啡,动作迅速流畅的男人端好新鲜冲调好的咖啡,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有等里面回应就把门推开了。   这几天下来一直都是这样,何文宣喜欢在早餐后在书房里待上一两个小时,铭尘则从某天开始会去书房里给何文宣送上一杯自己冲调的咖啡。   就像前几天一样,铭尘端着咖啡杯走进了书房,何文宣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桌背后,而是在书房靠窗的地方坐着,有一个和何文宣几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年轻男人坐在何文宣的对面。   更为嚣张狂妄的气质,更为凸显个性的服饰,何文瀚和何文宣的中间仿佛隔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是这对双生子截然相反的性格与灵魂,一个是能把人灼伤的火,一个是能让人溺在其中的水。   在推门走进书房的那一刻,铭尘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佯装没看到何文瀚,他径直朝何文宣走了过去,弯腰把咖啡放在了年轻男人手边的小桌子上,浅浅一笑:“没加糖没加奶。”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铭尘才刚刚直起身就被何文宣握住了手,在何文瀚的注视里,何文宣执起铭尘的手亲吻了男人的手背和指尖。   “谢谢你的咖啡。”何文宣轻轻握了握男人的手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目睹这一幕的何文瀚就差当场翻白眼了,斜靠在座椅里抬高了下巴,瞅着铭尘抬高了声音说道:“喂,我的那杯咖啡呢?要加糖加奶!”   “没有。”转过身淡淡看了眼何文瀚,铭尘单手杵着何文宣的座椅后背,长长的睡袍袖子里缩出一颗不起眼的小磁铁,不动声色的把小磁铁贴在了座椅后背不起眼的地方。   没想到居然会被铭尘一口回绝,何文瀚瞪大了眼睛一副马上要从座椅上跳起来的样子:“你这个家伙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文翰-------”何文宣皱了皱眉头。   “你已经提醒过我了不是吗?”嘲讽似的留下一句话,态度冷淡的男人直接转身离开了书房。   何文瀚气得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不满地对何文宣说道:“你看看他现在的态度,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淡淡笑了笑,何文宣端起铭尘亲自泡的咖啡小饮了一口,醇香弥漫在唇齿之间,连胃部都变的温暖了起来。   不满地撇了撇嘴,何文瀚侧身从手包里把一个文件袋拿了出来丢在了桌子上,指了指文件袋说道:“收集的资料都在里面了,小布莱克会感兴趣的。”   何文宣拿过文件袋翻阅着里面的资料,何文瀚手指摩擦着下颚和嘴唇,冷嘲热讽的出声说道:“小布莱克是眼睛瞎了吗,居然会看上铭尘那个老男人,吴鑫哪里不比铭尘好。”   接到何文宣电话的时候何文瀚不说吃惊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该吃惊小布莱克居然盯上了铭尘,还是印象里总是逆来顺受的铭尘居然敢出手打小布莱克。   “既然你不喜欢铭尘,铭尘也不喜欢你,我可以向鸿雪申请解除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一边一张一张地细细翻看着资料,何文宣一边面无表情的平静说道:“没必要委屈自己。”   没有立刻回话,翘着二郎腿的何文瀚瞥了眼何文宣手边喝了半杯的咖啡,募得一笑:“我是讨厌他,不过何文宣,你不觉得铭尘失忆以后变得可爱多了吗?能让小布莱克看上也是一种本事,我们的铭尘可是越来越出息了。”   整理了一下资料,何文宣把文件都放回了资料袋里,起身将资料袋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低头盯着牛皮纸袋沉声道:“鸿雪让我告诉你一声,将功补过,你可以回来了。”   语气很平静也很正常,怎么听着就是有点不对劲呢。   手指摩擦着下嘴唇,何文瀚看着他双生哥哥的背影,双生子对于另一方总是格外敏感,具体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何文瀚相信自己的直觉,何文宣似乎是有点不太喜欢他回来?   “我可终于自由了,你慢慢工作,我出去喝杯咖啡。”故意看了眼铭尘给何文宣泡的那杯咖啡,一拍双手,何文瀚笑着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大步就朝书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上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何文宣的声音:“别再闹了。”   “放心吧,我可不想再被发配到那些破烂地方去,”何文瀚笑着回头看了何文宣一眼,“更何况这次过来可不止我一个人。”   ……   悠扬的琴声从屋外的空中花园里传来。   白色的琴键,是润滑香浓的白巧克力。   黑色的琴键,是醇厚韵味的一杯黑咖啡。   修长的白皙手指,是绘画音符的行云流水。   晨雾萦绕着温暖的阳光,残留在枝叶上的露水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几只蝴蝶扑腾着翅膀轻轻落在花瓣上。   郑博循着琴声推开了通往空中花园的透明玻璃门,穿过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花园,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仰头看到了琴音的来源,逆光中一身白衣的清瘦男人仿佛一根直挺挺的玉雕一样坐在透明水晶的钢琴前。   琴声停了,觉察到访客的白衣男人朝郑博的方向投下目光,那是一双在逆光下仍然能够让你感觉到他存在的眼睛,安静而深邃,让人想起了秋冬时节幽谷山林里平静一片的湖泊。   像神话故事里高高在上的天神,圣洁而清冷,美丽而不可触碰,以及说不出来的……危险?   “抱歉打扰到你了。”郑博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那个男人。   “没关系,我一个人在这里其实很无聊。”合上琴盖,铭尘起身站了起来,顺着楼梯走下了台阶,随着光影的变幻,郑博也慢慢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温柔优雅的声音仿佛大提琴弹奏的乐曲,成熟英俊的男人挺拔高挑,有着不俗的外貌与气质,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会发光的存在。   “你一定是何文瀚的朋友吧,一区大名鼎鼎的治安官,”男人微笑着朝面前的陌生人伸出手,“你好,郑博先生。”   “你是……铭尘?”直到这个男人开口说出了他的名字,郑博才有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竟然就是几年前他偶然见过一次的铭尘。   何文瀚大学毕业那一年他到何家做客,偶尔碰到了当时已经在何家的铭尘,郑博很难把眼前优雅镇定甚至带了一丝危险意味的男人和他印象里那个沉闷忧郁而又敏感的铭尘看做是一个人,尽管铭尘的五官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多少变化。   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场,简直是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以前见过?抱歉,我失忆以后对以前的事情和人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听管家说和何文瀚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好朋友,会在这个地方出现的而我不认识的人,我想一定就是你了。”铭尘微笑着说道,他看起来温文儒雅,风趣有利,扬起唇角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   郑博暗暗心惊的同时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和平静,和铭尘握了握手以后说道:“我们以前只是见过一次,很高兴再次见到您,铭尘先生。”   “不要用‘您’这个称呼,太客套了,”铭尘笑着说道,“而且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老。”   “那也不要称呼我为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吧。”郑博说道。   “那一起喝杯咖啡吧,郑博。”   侍者为两个人送上了现磨好的两杯拿铁,郑博坐在铭尘的对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正流畅优雅地细细品尝着咖啡,这让郑博想起了他的礼仪老师。   真的变了很多,一个人是怎么从几个月前的抑郁自杀到现在的自信内敛?这种例子郑博以前从没见过。   “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我和以前是不是变了很多?”   铭尘的话让郑博有些尴尬地低头转移了视线,他喝了一口咖啡,微笑着说道:“听起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和以前变了很多。”   “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铭尘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能坏也不能说好,每一个阶段都有他的价值。”   这番话从郑博口中说出来让铭尘想起了何文宣,同一个类型的男人,理智而聪明。   “很有道理。”铭尘淡淡笑了笑,目光望向了郑博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年轻男人正迈着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第五十二章 感情的陷阱(五)      “郑博,不打算去看看你的房间吗?行李我让人给你搬过去了。”走到花园里的第一句话就是找借口让郑博离开,明明是对郑博说话,何文瀚说话的时候却一直盯着坐在藤椅上铭尘目不转睛。   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铭尘,又看了看始终把目光停留在铭尘身上的何文瀚,郑博放下了咖啡杯站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何文瀚的肩膀,开玩笑一样的说道:“何文瀚,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晚上请你喝酒!”终于把视线转向了郑博,何文瀚冲老朋友一阵挤眉弄眼,郑博一阵无语,这家伙明摆着是想打发自己走。   突然想到了什么,郑博在离开前对安安静静坐着的铭尘说道:“铭尘,晚上也一起来喝酒吧,何文瀚请客。”   “好啊。”男人微笑着一口答应。   “那晚上再见。”   “嗯,再见。”铭尘笑着点了点头。   郑博前脚才离开,何文瀚立马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郑博刚才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也不说话,微微抬着下巴,就只是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那目露凶光的模样像是要把铭尘给用目光一口一口吃掉一样。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铭尘翻开今天的报纸慢慢看着,偷偷安装在何文宣书房里的窃听器并没有让他得到想要的信息,何文宣和何文瀚的对话更多的是关于“铭尘”这个人,而不是“泰瑞尔”。   这多少让铭尘觉得有些麻烦,今天大概要趁着何文宣不在的时候去一趟书房,只是何文宣不在书房的时候总喜欢让他待在身边,很难有脱身的机会。   “你看再久也伤不到我一根头发。”眼前的何文瀚是一个机会,铭尘一边看报纸一边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居然还会给何文宣泡咖啡,何文宣看起来很温柔体贴对不对?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你不会傻到以为他会喜欢你吧?”话说完以后何文瀚暗暗啧了一声。   明明来之前想过要和铭尘和好的,至少也是稍微缓解一下他们之间互相敌视的尴尬气氛,可是看着铭尘安安静静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刺激这个男人,一想到刚才的铭尘彻底无视自己却和何文宣你侬我侬的摸样,就更是生气恶心得吃不下东西,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的很。   从以前就是这样,故意说难听的话刺激铭尘,好像只有这么做铭尘那双死寂一片的眼睛里才会偶尔流露几分真正的情绪,但后来那双眼睛里的颜色越来越少,越来越浅,大概在某一天的时候只剩下黑白灰,然后有一天突然闭上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重症病房里。   “故意用一些恶毒的话来刺激我,和那些在学校里故意捉弄女生来博取注意的小男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你不是一个心智发展不健全的小孩,我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铭尘平静的看着何文瀚,“你看起来很蠢。”   “你----------”   “明明是同样的脸,人和人之间的差别为什么那么大。”铭尘放下报纸站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刻也不想和何文瀚多待,他看着一脸烦躁的何文瀚,说道,“如果你想教训我也不用等太久,说不定过两年何鸿雪想通了就会把我赶出何家,然后你就可以拿一把枪对着我的太阳穴来一发子弹。”   何文瀚皱了皱眉头,跟着站了起来;“我又没有想杀了你!”   铭尘怎么会认为他想杀了他?   “那是打算当众脱光我衣服羞辱一番还是……”   “你他妈在想些什么!”何文瀚忍不住打断了铭尘的话,在铭尘心里他居然是这种形象的人?   “不是吗?”铭尘蓦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很讨厌我,讨厌到恨不得亲手掐死我。”   爱与恨都是一种感情,越是强烈就越是在乎。   铭尘当然知道何文瀚没有真的想杀了他,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无法相信曾经在心里高高在上的男神成了如今低贱而又自暴自弃的宠物,还是幼稚的想通过这种办法来赢得他的注意?   在何文瀚开口之前,铭尘说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不管你是打算继续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我,还是试图把我推进大海里淹死之类的,我都不在乎。”   “什么意思?”何文瀚有些没弄懂铭尘这番话的含义。   “意思就是,我不在乎你。”   这句话够简单也够直白,何文瀚不会傻到听不明白铭尘这句话的意思,就算是听不明白,他也能从铭尘脸上的冷淡表情里窥见几分。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打算理自己了?   铭尘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冷漠的态度,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无论是过去高高在上的巨星还是变成宠物后的抑郁失落,都和现在的铭尘丝毫不沾边。   “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铭尘。”何文瀚冲男人的背影大声喊道,他突然觉得这个熟悉的男人变得很陌生。   所有的自以为是和自我催眠所产生的迷雾,都被铭尘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刀子切开,驱散了迷雾后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真相与现实。   “以前的铭尘已经死了。”   不曾回头,男人径直大步离开了花园。   ……   何文宣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铭尘,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看起来明显有心事的男人的肩膀:“怎么了?”   眉头微蹙,像风吹皱了的平静湖面上泛起的一波波水纹,浓眉下的一双澄净的双眸里映出了何文宣关心的神态,铭尘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开了口。   “刚刚遇到何文瀚了,我和他说了一些比较过分的话,他刚才已经气得离开了,我在想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听完铭尘的话,何文宣松了一口气似得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文翰又惹事了,我比你更了解我那个双胞胎弟弟,能让你对他说出一些过分的话,他应该也对你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吧?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他。”   “我不想和何文瀚闹得那么僵,但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他毕竟是你弟弟,所以我就想或许可以来找你。”铭尘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上前一步抱住了何文宣,似乎只有这样能让他感觉放松下来,带了几分歉意的说道,“希望我没有麻烦到你。”   很快就回抱住了男人,何文宣轻轻揉了揉铭尘的背:“我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和他谈一谈。”   铭尘说道:“那我在书房等你。”   告别了何文宣,铭尘光明正大的进了何文宣的书房,慢条斯理地走到了之前何文宣和何文瀚说话的地方,他随手往椅子后背上一抹拿掉了早上偷偷放的微型窃听器塞进口袋里。   在书房里慢慢悠悠的溜达了一圈以后随便挑了一本书拿在手里,铭尘坐到了何文宣的书桌后,书本摊开在书桌上,还没有看上几行字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他往后靠在了舒适的皮椅上。   管家推门而入,将几份精致的甜点摆放在了书房的小桌上:“何先生为您准备的,您慢慢享用。”   鞠了一躬后管家离开了书房,铭尘瞥了眼那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蓦地笑了笑,何文宣还真是一个贴心的男人啊。   手放在了书桌的抽屉拉手上,微微用力,没有拉开,抽屉锁住了。   画面回到铭尘和何文宣拥抱的那一瞬间,搂住身体的手,划过口袋时不被人注意的小动作。   抿唇浅笑,铭尘翻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把小小的钥匙,酒店房间的书房抽屉钥匙何文宣并不会特意收起来,很多时候都只是随意塞进口袋里,要拿到这把小钥匙对铭尘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把门反锁起来,男人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把随身携带的小储存盘放进了书房的留声机里,然后才又走回书桌后坐下来。   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咔嗒一声,抽屉开了,一份被牛皮纸包裹的文件静静躺在抽屉里。   靠在黑色皮椅的椅背上,两腿交叠的男人动作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牛皮文件袋,将一张张资料取了出来。   “该死的--------”看到资料的一瞬间,向来隐忍平静的男人居然忍不住骂了一声出来。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铭尘压制住心里的怒气,拿出手机将资料一张一张全部拍了一遍,迅速整理之后将资料原封不动的放回了抽屉里。      第五十三章 感情的陷进(六)      “是他让你过来的?”眉眼一挑,坐在客厅里喝闷酒的何文瀚一边的嘴角吊的高高的,像一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野豹似的,倨傲的仰着脑袋,语气倒是不自觉的放软了几分,“算他识相。”   “他说了什么把你气的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何文宣坐在了自己孪生弟弟旁边的高脚凳上,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没什么”皱了皱眉头,何文瀚升了个懒腰从位子上跳了下去,“我去找郑博了。”   “喂,不打算和我喝一杯?”何文宣一把拉住了准备开溜的何文瀚。   嫌弃的看了何文宣一眼,何文瀚磨磨蹭蹭的又回到了座位上:“先说好啊,我不想听教训的话。”   “听我的教训总比听大哥的好吧?”何文宣笑了一下,捏住小酒杯喝了一口,他盯着自己手里小小的透明水晶杯说道,“知道你不喜欢铭尘,不要求你对他多好,但是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处处针对他。”   “啧,你以前也没这么袒护他啊,”何文瀚坏笑一声,凑过去撞了撞何文宣的肩膀,眯着眼睛说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使了什么魔法,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整个人都被他给迷住了,今天早上肉麻的不行啊,吻手礼都出来了。”   “他一直是一个不错的人,你可以试着多了解他。”   何文瀚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铭尘失忆以后倒是真的变了不少,以前就是个闷葫芦,闷就闷吧还喜欢和人处处作对看到就烦,现在居然能吧小布莱克给迷住了,呵”   现在呢?像拨开了云雾后被雨水清洗得干净明亮的森林,像挣脱了黑色泥沼之后的柳暗花明,像一只束缚自己已久的蚕茧终于破开壳露出了漂亮的翅膀。   每一次,每一次何文瀚看到那个男人,都觉得铭尘身上有一股越来越浓郁的吸引人的气质。   说起小布莱克,何文瀚厌恶的撇了撇嘴角:“可惜小布莱克当时没在C城,不然早该和其他人一起被泰瑞尔给杀了,那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正因为布莱克家族的其他继承人基本被泰瑞尔给宰光了,失去了竞争对手的小布莱克彻底掌控了家族的权利,如果布莱克家族还有其他继承人的话,何家至少还能从中挑拨作梗对小布莱克进行压制和平衡,可现在小布莱克彻底掌权,何家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选择暂时和小布莱克结盟。   天知道何文瀚有多讨厌小布莱克,不对,何文瀚讨厌每一个布莱克家族的人,没有一个正常人。   何文瀚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对于布莱克家族专门圈养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做宠物这种事,他只觉得恶心。   “如果泰瑞尔是因为布莱克家族买卖幼年宠物的事情血洗布莱克家族,看起来泰瑞尔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冷酷无情。”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何文宣回忆着早上看过几眼的资料,喃喃道,“没想到泰瑞尔还有一个亲生姐姐,这个资料足够让小布莱克放弃铭尘了。”   从客厅出来,何文宣直奔书房。   手握在门把手上拧不动,何文宣微微挑了挑眉,铭尘把门反锁了?   “铭尘,你在里面吗?” 何文宣轻轻敲了敲门,没一会门内发出些许声响,紧接着门就打开了,铭尘站在书房里微笑着看着他。   “怎么把门锁起来了?”何文宣往书房里探头看了看,里面似乎只有铭尘一个人。   “有个小礼物送给你。”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铭尘握着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何文宣的外衣口袋里,一脸神秘的凑到何文宣耳边低语道,“我回房换下衣服。”   小礼物?何文宣伸手往口袋里捞了捞,除了一把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书房抽屉小钥匙以外还有一个多出来的小物件,何文宣拿出来了那个长方形的小物件,是一个MP3.   回到书房,找到一副耳机链接了MP3,何文宣按下了电影键,悦耳的钢琴音从耳机里徐徐流淌,不一会,一个成熟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随之想起,仿佛一杯醇厚芬芳的美酒,在他的耳边低吟浅唱。   缓缓闭上了眼睛,何文宣静静听着铭尘特意为他录制的歌,那低沉迷人的声音仿佛一股温暖的清泉萦绕着他的胸膛。   有些事情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比如被大治安官查出了特工之王泰瑞尔并不是孤身一人,而且他的家人还活在这个时间上,但也仅仅如此,要找到泰瑞尔很难,要找到被泰瑞尔一直藏起来的家人更难。   但这并不代表铭尘会喜欢现在的情况,谁泄露了消息,谁背叛了他。   “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一个治安官,威风凛凛,飒爽英姿,最重要的是除了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还能保护其他人。”   夜色微醺,C城的某家高档酒吧里,铭尘如约和郑博他们在一起喝酒,何文宣去见小布莱克了还没回来,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当然还有何文瀚在场。   “或者是成为一名特工,像电影里的那样。”补充了一句,已经喝了两三杯酒的男人从最开始的寡言少语到现在的话越来越多,在郑博和何文瀚看来铭尘只是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没人会阻止铭尘说话,无论是郑博还是何文瀚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但是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可能了,你说对吗,何文瀚?”   眼光潋滟似水波,一开始走进酒吧就对何文瀚冷淡的男人明显喝醉了,没等何文瀚说话,铭尘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体一歪就靠在了坐在他身旁的何文瀚肩膀上。   旁边的郑博看着靠在何文瀚肩膀上已经半醉了的男人,问道:“要送他回去吗?”铭尘的酒量比他想象中的少很多。   “我没醉…”一边嘟囔着,铭尘一边伸手就抱住了何文瀚。   贴着手臂的身体散发着酒醉带来的高温,即使隔着衣服布料也能够感觉到铭尘灼热的体温,手放在了铭尘肩膀上的时候没有选择把人推开,何文瀚顺势搂上了铭尘的肩膀,一脸嫌弃的说道:“酒量这么差就少喝几杯,就你这酒量还相当特工,直接被人几杯酒就放到了。”   在铭尘喝的不省人事之前,何文瀚还是把人给抬进自己车里了。   醉是醉了,幸好铭尘并没有吐的到处都是,只是跟要睡着了一样整个人懒洋洋的。   “看你平时吃的也不少,怎么这么轻。”实在是懒得把走路东倒西歪的男人给浮起来,出了酒店电梯,何文瀚干脆直接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郑博拿着东西跟在后面,见何文瀚直接抱着铭尘往自己房间去了,说道:“不送他回房间?”铭尘住的地方就在他们楼上而已。   “何文宣还没回来,我没他们房间的钥匙。”一边说着,何文瀚一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在房门关闭之前传来了何文瀚的声音“晚安!”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门关了。   走到了何文瀚的房门口看了看,郑博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打开了他对着何文瀚房间门的房门,突然想到了什么,郑博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文宣吗?铭尘刚刚和我们出去喝醉了,文翰把他抱回自己房间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过来一下。”   “嗯,不客气,再见。”   挂断了电话,郑博推门进了自己的卧室,关门前看了眼何文瀚一直紧闭的房门。   另一扇房间后,何文瀚打横抱着男人穿过客厅直接把人送进了自己的卧室,喝醉了的男人不像白天那么可恶,没有态度冷漠的无视他的 存在,那张唇形漂亮的嘴里也没有吐出刀子一样锋利的词汇,乖乖的躺在床上,眼神迷茫地看着某个地方。   坐在床边脱了铭尘的鞋袜和外套,何文瀚往男人身边凑了凑,低头看着明显有些迷迷糊糊地铭尘。   何文瀚慢慢伸手过去轻轻捋了捋铭尘的头发,才刚刚碰了没有几秒钟,躺着的男人就像一头大猫似得闭上眼睛往他手掌心上蹭了蹭。   募得一下就扬起了唇角,何文瀚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顺了顺铭尘的背,喃喃道:“你平时钥匙也有这么乖巧该多好,整天和我对着干能不惹人生气吗?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脾气暴躁了一些,但是你就不能乖乖的低个头服个软吗?”   “啧,你还真睡上了,一身的酒味…”自言自语的说出一番话后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何文瀚皱着眉头正打算帮铭尘把衣服脱掉的时候,一直半眯着眼睛的男人突然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皱着眉头呢喃出声“不要…”   “干嘛,我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就算是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不要什么不要。”嘴里这么说着,何文瀚还是松开了捏着铭尘衬衣纽扣的手。   轻轻抚平了男人眉宇间的褶皱,他自言自语说道“我又那么可怕吗?”      第五十四章 感情的陷阱(七)      卧室里灯光昏暗,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得到呼吸声,两个穿着衣服的男人拥在一起躺在大床上,这就是何文宣开门时看到的画面。   静静看了那么半分钟,何文宣最终还是合上了何文瀚卧室的门离开了。   铭尘这一生最恨的是什么,是背叛。   他已经醒了,被层层暖色窗帘遮住的窗户隐隐露出儿抹淡青色的光,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这个时间点大概是早上六点多的样子,在他身后双手缠绕着他腰的男人还在呼呼大睡,时不时地蹭蹭他的头发。   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铭尘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帘缝隙里渗出来的冷光,青灰色的光透着晨曦将至的最后一抹清冷,昨天晚上故意伪装不理会何文瀚而一直和治安官郑博聊天,铭尘多多少少还是从郑博的话里套到了一些他想要的信息。   政府并没有放弃对泰瑞尔的调査与追缉,毕竟那个男人危险而又不可捉摸,在屠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以后,泰瑞尔三个字对一区的权贵们而言大概就是“死神”一般的存在,那个男人能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而全身而退,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闯入你的家门?   何文瀚的朋友,治安官郑博正好负责对泰瑞尔的调査,这位年少有为的聪明治安官选择从泰瑞尔身边的人去搜寻线索,以前一区政府没有办到的事情郑博办到了,还真让郑博给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是因为郑博太过聪明,只是这其中有人背叛泰瑞尔。   身后渐渐有了动静,铭尘很快闭上眼睛假寐。   何文瀚昨天晚上也喝了不少,准确的来说是喝了不少闷酒,一晚上铭尘儿乎把他当空气理都不理只顾着和郑博喝酒说话,这会儿稍微有一些宿醉的症状,头有一点点晕但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胸口被填满了棉花糖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充实。   静静注视着怀里还没有醒过来的男人,何文瀚回忆起昨天夜里他把铭尘抱回来以后的情景,睡着的男人看起来全无防备,长长的睫毛,长长的眼尾,极为漂亮的唇形,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的鼻尖。   是一个即使三十多岁了仍然能从身上感觉到年轻与干净气息的男人,是一个明明看起来很成熟却让人想要欺负的同时又想宠爱疼惜的男人。   “我并不是真的想一直这么欺负你,但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生气就越想欺负你,我知道自己很幼稚,但这都是你的错知道吗?是你让我变得这么幼稚。”莫名其妙的对还在睡觉的男人说起了话,何文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大哥曾经教过我,如果一个人让你心疼的同时又不属于你,那就毁了他。”   这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何文瀚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铭尘的肩膀,喃喃道:“有时候看着现在的你觉得熟悉又陌生,陌生的像是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一样。”   铭尘的那句“以前的铭尘已经死了”就像一根顽固的针一样一直扎在他脑子里,看不到,取不出来。   “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突然想到了什么,何文瀚从床上蹦了下去,十多分钟以后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腰上围着个浴巾,头发还湿淋淋的明显只是随便擦了擦。   抬起手臂来嗅了嗅,何文瀚很满意他现在身上的味道,作为双胞胎,他和何文宣从小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把对方区分开来,性格是一方面,穿衣打扮和生活习惯又是另外一方面,在香水和沐浴用品的使用上他们从不用一样的东西。   特意用何文宣惯用的马鞭草沐浴乳洗了个澡,何文瀚觉得自己闻起来就像是何文宣,他把头发往后捋了捋,看起来也很像何文宣。   钻进了被子里,何文瀚动作利索地直接脱掉了铭尘的长裤,双手一边解着男人经过了一晚已经皱巴巴的衬衣的纽扣,一边在铭尘的颈间和锁骨上亲吻了起来。   掌心下的皮肤像白色的牛奶巧克力一样丝滑,何文瀚只是不停地亲吻着这个男人,回忆着铭尘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点刻意的撩拨轻揉,没过上一会儿铭尘就皱起了眉头,侧过身想要躲开大清早骚扰他睡觉的不明生物,何文瀚紧紧抱着不给铭尘逃脱的机会。   像是陷入了梦魇中一样,难受的嘟囔了两句以后,宿醉的男人最终还是被何文瀚给“吵醒了”,虽然早在一个小时以前铭尘就已经清醒了,这会儿他还是得装出一副宿醉的样子来。   “干嘛……别闹……”瑟缩的想要往枕头底下躲,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男人无力地抬起手试图把身上的重物推开。   “你爱我吗?”何文瀚捧住了铭尘的脸颊,低头亲吻着男人柔软可口的嘴唇,“铭尘,看着我,告诉我,你爱我吗?”   “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尚未清明的眼睛里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孔,铭尘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把眼前的男人看清楚一些,“你在说什么?”   何文瀚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捋了捋铭尘有些凌乱的柔软头发,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你爱我吗?”   无论是微笑还是温柔的目光看起来都和何文宣很像,但是仔细一看的话可以发现嘴角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眼底的温柔里也藏着一分说不清弄不明的紧张。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看起来已经被闹醒了,铭尘双手握着何文瀚的肩膀借力让自己往上挪了挪,一脸不明白的看着何文瀚。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呢?”抓住了铭尘的双手,何文瀚低头亲吻着圆润干净的指尖,铭尘有一双非常非常漂亮的手,握在手里的时候手指总会下意识的软下来,柔弱而又顺从。   他喜欢铭尘的手指,喜欢铭尘的手腕,喜欢柔软的头发,喜欢长长的眼尾,喜欢微微翘起的鼻尖……   “……何文瀚,你在玩什么?”   被他握在手里的双手咻的一下滑走了,何文瀚抬起头对上了铭尘带着儿分警惕又充满疑惑的双眼,他的心里翻腾着惊涛骏浪,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温柔的样子。   “认不出我了?我是何文宣。”像是要故意让铭尘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何文瀚亲了亲男人的耳朵,溱得很近,“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就算你擦了马鞭草的香水,你也还是何文瀚。”把人推到了一边,何文瀚这点小心思铭尘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佯装宿醉带来的头晕目眩,铭尘侧躺在床上微微皱着眉头,手扶着额头看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没想到居然被铭尘一眼就看出来了,何文瀚搂着男人的腰把人抱了起来,拿起一个枕头塞到铭尘后背让人躺靠在床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何文宣?”何文瀚确认自己明明伪装的很好,虽然平时大部分时间他和何文宣都在有意无意的把彼此区分开来,但小时候也有过互相伪装成对方的时候,除了大哥何鸿雪以外,他们可是骗过了不少人,可现在铭尘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让何文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要知道在以前,铭尘这个家伙可是不止一次把他错认为何文宣。   “你会把咖啡错认为是可可吗?”铭尘左右看了看,他嗓子有些干哑,视野范围内并缉有看到一个乘着水的杯子,不远处的柜台上放着一台胶囊咖啡机和一个电水壶。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看起来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跌倒的男人试图走过去去给自己倒一杯水。   “你要去哪儿?”生龙活虎的何文瀚两三步就追上了铭尘,一把搂住男人的腰把人又抱回了床上,“洗澡?”   “我想喝杯水,当然洗澡也是……”低头看了眼自己,铭尘嫌弃地皱了雏眉头,他一直都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好好待着。”留下了一句话,何文瀚走到按摩浴缸旁拧开了开关,又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坐在床边递给了铭尘,“喝吧。”   双手接过了水杯,铭尘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整个过程里何文瀚一直盯着他看,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喝了整整一杯水,铭尘呼出一口气把杯子递给了旁边的何文瀚。   “你以前可是经常把我和何文宣认错,怎么现在突然一下子就能认出我们两个了?”   “不知道,”铭尘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或许我以前只是想故意气一气你们,洗完澡我想再睡一会儿……”   铭尘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何文瀚的卧室:“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回房间。”   “你可以睡在这里。”何文瀚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五十五章 感情的陷阱(八)      喝了一杯水,洗了一个澡,大概是还没从宿醉里恢复过来,铭尘一沾到床就把自己裹进了舒服的被子里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样子估计会一直睡到中午饭的时候。   又在床边看着男人待了一会儿,何文瀚亲了亲铭尘的额头,换上衣服离开了卧室,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卧室的门给锁了起来。   听到门锁声的刹那,前一刻还睡得香沉的男人立刻睁开了眼睛,何文瀚估计要到靠近中午的时候才会回来,卧室的门锁着除了何文瀚估计其他人也进不来。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铭尘抓起折叠在矮凳上的浴袍随便套上,很快在屋子里翻找了起来,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导师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何文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心谨慎,何家的人果然都不好对付。   重新躺回了床上,铭尘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过上几天他和何文宣的一个月时间就到了,对于何文宣和何文瀚他基本上心里有数,真正难对付的只会是何鸿雪,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了眼手腕上属于宠物的标记,铭尘轻轻按了按皮肤下隐隐可以感受到轮廓的芯片,他得想办法把这个玩意儿取出来,不然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何家的人找到。   缓缓闭上了眼睛,铭尘拉起被子给自己盖上,要说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可以安安心心的放任自己睡一个好觉,他这一个月都快把上辈子失的眠给不补上了。   ……   何鸿雪有想过自己的两个弟弟是否会试图夺权呢?   何文宣或者是何文瀚是否有过对何鸿雪太过于专制的不满呢?   “泰瑞尔应该和你是差不多的年纪,除了知道他是来自十二区以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朋友或者是家人,我想知道他底细的人大概都被他暗杀了。”何文瀚提着盛满鲜榨芒果汁的水晶壶,香甜可口的果汁缓缓倒入铭尘面前的杯子里。   “他既然是一区的特工,那为什么会找不到他?”铭尘佯装不解的问道。   自从那天宿醉过夜之后,何文瀚对铭尘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糟糕了,算不上多好,但至少现在是一个可以讲理的人。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理论上政府可以依靠芯片找到泰瑞尔的踪迹,每一个特工的脖子上都被植入了追踪芯片,如果强行取出的话芯片会启动应急措施产生爆炸,那样的话特工也会跟着没命。”何文瀚解释道,一边指了指铭尘的左手腕,“就像你手腕里的芯片一样。”   不同的是考虑到特工会有砍断手来逃脱的可能性,每一个特工都必须在脖子的地方植入芯片,而一般的宠物则只是在手腕的皮下进行植入。   “但泰瑞尔毕竟是特工之王,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何文瀚耸了耸肩,铭尘看起来对泰瑞尔似乎很好奇,这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天晚上在酒吧喝酒的时候何文瀚就发现铭尘对特工很好奇,理所当然的,自然会对身为特工之王的泰瑞尔感兴趣了。   何文宣和何文瀚交给小布莱克的关于泰瑞尔的资料成功换取了小布莱克的支持,这一趟出来,何文宣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等他们回到何家的时候铭尘和何文宣的一个月时间也到了。   离开C城之前,小布莱克在府邸为何文宣一行人设宴送行,这是继上次的慈善晚宴之后铭尘第一次见到小布莱克。   何文宣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如果不愿意去可以待在酒店,铭尘的态度很简单,他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刻意避开?铭尘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小布莱克的家里,尽管在不久以前他才刚刚送了小布莱克一个耳光,当着所有人的面。   从洗手间回来的图中,铭尘在走道里看到李小布莱克的身影,当仆人刻意把离宴会厅最远的洗手间指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找上他。   “布莱克先生。“铭尘坦坦荡荡的走上前和这个正靠在墙壁上看着他的男人主动打了招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铭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冷静坦然的男人,小布莱克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你可是第一个敢打我的外人。”   “泰瑞尔不算吗?”铭尘的这句话一出来,小布莱克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小布莱克还记得那天在慈善晚宴上铭尘和他说过的话:如果是泰瑞尔打你还会生气吗?   “你认识他?”小布莱克紧紧盯着铭尘,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条伺机捕获猎人的狼,“泰瑞尔不是一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   不但不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还不是一个大嘴巴的人,泰瑞尔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其他人,如果不是碍于何家的关系,小布莱克早就把铭尘给抓来了。   眼底的精光透着迫不及待的好奇和某种抓狂,铭尘却刚好相反,眼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因为小布莱克的逼问而显现出半点紧张,镇静得让人感到莫名的兴奋,想要打开铭尘的脑袋看一看,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又藏了些什么。   小布莱克一直在盯着铭尘看,这个男人和泰瑞尔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同样的坐姿,同样优雅得体的动作细节,以及同样让他无法不受吸引的冷静与危险。   “他在哪儿?”小布莱克想要找到泰瑞尔。   铭尘说道:“没人能找得到他,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想要找到泰瑞尔,除非那个男人愿意让你找到他。   小布莱克已经蠢蠢欲动了很多天,每一天都盼着可以看到铭尘,下意识的觉得在铭尘身上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一些信息,却没有想到铭尘竟然真的认识泰瑞尔。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救过我的命。”顿了一下,铭尘稍稍打量着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小布莱克,“为什么你还要找他?他应该和你说过,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要单枪匹马的闯入布莱克家族屠杀掉上百人的确不容易,但如果是布莱克家族内部出了奸细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告诉我,他还活着吗?”小布莱克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一样,强烈的渴望着铭尘可以给他一个答案。   “是。”   某种意义上,“泰瑞尔”的确还活着。   听了铭尘的回答,小布莱克就像是把身上的千斤巨石甩掉了一样松了一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郑博正在寻找泰瑞尔的踪迹,但是他现在不方便出现,有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铭尘走上前一步,他静静看着小布莱克,缓声说道,“泰瑞尔需要你。”   如果不是小布莱克对泰瑞尔穷追不舍的兴趣,就不会有何文宣拿给小布莱克的那份资料,如果铭尘没有看到那份资料,他就不会知道竟然有人在他死后背叛了他。   无论是谁背叛了他,都必须付出沉重而惨烈的代价。   轻轻拍了拍小布莱克的肩膀,铭尘在离开之前低声说道:“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今天的对话。”   会有小布莱克和治安官郑博替他调查时谁泄露了他私人的消息,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取出他身上的芯片,毕竟铭尘并不想砍断他自己的一只手。   芯片是何家的人植入的,就只能由何家的人来取出。   就像当年身为特工的时候,是谁给他植入的芯片,就找谁帮他取出来。   一旦爱上了一个人,会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情,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有感情的人注定拥有弱点,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如果连他都受到感情的影响,又何况是其他人呢?不管是何文宣、何文瀚还是何鸿雪,都有属于他们各自的弱点。   “铭尘”会是何鸿雪的弱点吗?他很好奇,既然当初何鸿雪费尽心思只为了得到“铭尘”,后来又为什么轻易的把“铭尘”让出来。   坐在回家的飞机上,铭尘杵着下巴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他开始慢慢回忆和何鸿雪的每一次接触,那个男人的眼神,那个男人的动作,那个男人的心思,渐渐的让他想起了一个名为“泰瑞尔”的人。   某种程度上,何鸿雪和泰瑞尔认识的一个男人很像。   一样的谨慎小心,一样的冷漠狠辣,一样的聪明危险、曾经的“铭尘”在某个阶段大概曾经是何鸿雪的弱点,显而易见的是,何鸿雪并不打算让一个人成为他自己的弱点。   铭尘大概可以了解何鸿雪心里在想什么,就像他曾经对那个与何鸿雪十分相似的男人很了解一样。   泰瑞尔可以对付的人,铭尘也可以。      第五十六章 感情的陷阱(九)      “你已经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了。”   推门而入,何文宣手里担着一块柔软厚实的浴巾走进了自己卧室的浴室里,靠窗和浴池里坐着一个正在看着窗外城市夜景发呆的男人,铭尘回头看了眼何文宣。   几个小时以前他们从C城回到了何家,铭尘一回来就直奔浴室,往常最多泡一个小时的男人今天却一直待在浴室里没有动静。   “水都快凉了。”坐在浴缸边,何文宣探了探水温,抬手轻轻捋了捋铭尘的头发,“有心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双手抱着膝盖,铭尘看起来有一些焦虑和紧张,微微咬着下嘴唇,他回过头一直盯着窗外看,几滴水顺着头发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滑落至下巴积蓄成一颗沉重的水滴砸在平静得水面上打乱了水中人的倒影。   “我不会去任何地方,我就在何家,你每天都能看到我。”何文宣试图给铭尘一些安慰,这是他们两人一个月的最后一天,按照最初所制定的规则,从今天晚上开始铭尘不会再和何文宣待在一起。   后面的这一个月,铭尘是属于何鸿雪的。   铭尘抬头静静的看着何文宣,似乎在思考何文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的期望但就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确定那一抹期望的情绪是否真的存在过。   何文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   “给我一些忠告吧。”微微扬了扬唇角,笑得有些勉强的男人握住了何文宣搭在浴缸边的手。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何文宣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液,他把铭尘从快冷掉的水里抱了起来用浴巾裹起来,柔声在男人耳边低语道:“尽量听他的话,何鸿雪不喜欢人违背他的想法,尽量和他待在一起,如果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得征求他的同意,除此之外没什么好怕的。”   “他虽然有时候比较严厉,但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讲话,更何况我一直都在,不管遇到了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何文宣轻轻抱住了男人,“我一直都在,铭尘。”   ……   铭尘没让何文宣送他,一来有些按时点到即止,过了会有反效果;二来他今天演戏演的够多了,又不是真的很怕何鸿雪那个家伙。   没有何鸿雪的参与,这个游戏还叫游戏吗?   “你不必过去了。”   停下了脚步,铭尘望着不远处靠在墙壁上的年轻男人,双手抱在胸前姿态帅气的靠在墙边,何文瀚冲铭尘咧嘴一笑:“何鸿雪今天晚上不回来,你可以回去找何文宣,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指了指自己,何文瀚冲铭尘眨了眨眼睛。   “我当然也可以回自己的房间。”双手放进裤包里,铭尘说道。   “这么早就会自己的房间待着,你是打算洗个澡躺床上看电影吗?老人家的生活真是够无趣的。”何文瀚勾了勾手指头,“不想知道一些关于特工之王泰瑞尔的事情?真实的人和故事可比特工电影有趣多了。”   何文瀚在故意示好并且试图缓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晚上九点半,换上了一套全黑西装的铭尘和何文瀚一起坐坐加长型的黑色豪华轿车里,靠在窗户边看了眼在夜色里渐渐变得远去而模糊的何家豪宅,铭尘刚刚偏过头一杯酒就递送到了他的眼前。   “谢谢。”铭尘靠在舒适的米色皮椅里,宽敞的空间足以让他的两条长腿自由伸展。   斜坐在他对面的何文瀚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暗夜里的帝王,全黑的笔挺西装搭配奢侈的金属小配饰,悉数梳理朝后的头发让何文瀚立体英俊的五官展现得淋漓尽致,和何文宣相比,何文瀚身上有一种丛林之王的霸气和野性,更多了一分难以藏住的危险。   拨弄着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何文瀚的长腿伸过去故意蹭了蹭铭尘的小腿:“就这么跟我出来。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坏事?”   “说得好像你以前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坏事一样。”含入一口酒,味蕾在瞬间被浓烈所刺激,微微皱了皱眉,铭尘还是吞咽了下去,何文瀚给了他一杯过于醇香的烈酒。   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似是被火灼烧着一般热。   “看着窗外像什么呢,想何文宣?”放下酒杯,何文瀚取出一根雪茄点上,忽明忽暗的星火燃烧着烟叶。   摇了摇头,铭尘喃喃道:“在想昨天晚上做过的一个梦。”   “有没有梦到我,嗯?”何文瀚抬了抬下巴故意笑着问道。   “你猜。”偏过头继续望着窗外,铭尘慢慢品尝着何文瀚给他的这杯浓烈而苦涩的酒,何文瀚只以为这个男人还在为接下来一个月和何鸿雪的相处而苦恼。   铭尘昨天晚上的确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他很久都没有见过的故人。   车子行驶了有大概一个小时,在铭尘差点在车上瞌睡的时候何文瀚喊了一声“到了”,他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车外齐刷刷地站了一排黑衣白手套的保镖,铭尘和何文瀚一从车上下来,两边排成道的保镖齐刷刷地低头喊道:“三爷,铭尘先生。”   “什么铭尘先生,要叫嫂子。”何文瀚一把搂上了男人的腰,笑得嚣张又放肆。   “嫂子!”还真听话。   忍不住白了旁边的何文瀚一眼,铭尘说道:“你是想让你以后的妻子恨死我吗?”   直接往铭尘脸上亲了一口,何文瀚不容分说的说道:“我乐意。”   真是个霸道的家伙。   何文瀚就这么搂着铭尘进了会所,铭尘问道:“不是说要给我看比特工电影还要精彩的真人真事?”   “别急,我何文瀚可从来都不会骗……你。”何文瀚笑着冲铭尘挤了挤眼睛。   走道的两旁隔几步路就是一个职业保镖站岗,被擦得反光的黑色大理石道路尽头,两个守在门外的持枪保镖拉开了大门,铭尘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人。   “又见面了,铭尘先生。”一袭银色鱼尾长裙流泻在地上宛若银河搬璀璨迷人,美人鱼一般风情万种的女子款款迎来,朝何文瀚鞠了一躬,“三爷。”   “牡丹夫人。”铭尘浅浅一笑,不经意地朝女子的手腕上瞥了一眼,牡丹夫人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牡丹花色的宽手链,把身为宠物的标记给遮住了。   看到牡丹夫人的时候铭尘大概知道何文瀚带他来看什么了,一共有十名差不多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在房间里排成一排,稚嫩的脸上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镇定,铭尘瞥了眼几个人的手腕,无一例外,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画有一个骷髅的孩子,都是从十二区来的孩子,十二区里罪犯的孩子。   十二区的人是最为低贱的存在,十二区罪犯的孩子更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不公的命运打上了耻辱的印记,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不是不可能,一区的贵族们总会给其他十一个区一点点希望,这么一点点的希望足以压制住每个区潜在的暴民。   铭尘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他腕表下刻着的宠物标记,他现在看起来应该和一个一区的贵族没什么区别,听牡丹夫人和何文瀚给他讲述一区特工的来源,被誉为特工之王的泰瑞尔当你就是从十二区里来的,一个最为低贱的十二区罪犯之子。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安安静静的听别人口中的“泰瑞尔”,每一年一区都会从每个区里选出一到两名特工进入一区工作,十二区当然也有一个名额。   十二区的候选人一共有十名,最终只有一个人可以脱颖而出。   “他把其他九个人都杀了,只剩下他一个,泰瑞尔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区的特工。”何文瀚啧了一声,笑着对铭尘说道,“是一个狠辣的家伙对不对?”   “泰瑞尔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心是冷的,血也是冷的,他可以为了任务不择手段,”何文瀚继续讲述着有关泰瑞尔的趣闻,虽然很多都被流言蜚语给加工夸张化了,但也有很多都是事实,“上一代的特工之王就是死在泰瑞尔的手里,那可是泰瑞尔的老师,也有传闻其实也是泰瑞尔的爱人。”   何文瀚偏头看着一直处于沉默中的铭尘,他笑着说道:“被我说的这些事情吓到了?还想做一名特工吗?”   “如果泰瑞尔真的得了绝症,一代特工之王最后死在了病魔的手里,说不定是上天对他的惩罚。”铭尘笑了笑。   “现在还不知道那家伙是活着还是死了,不过小布莱克那边刚刚送了我们一些关于泰瑞尔的消息。小布莱克想要找到泰瑞尔可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报仇,”何文瀚压低了声音,凑在铭尘耳边说道,“泰瑞尔手里有一个反叛者名单。”   “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正说到关键的地方何文瀚就把话打住了,他指了指面前的这一排孩子,对铭尘说道,“从里面挑一个出来,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铭尘指了指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她。”   --------------------------第一卷-END-------------------------------------      第二卷 狩猎游戏   第五十七章 你属于我(一)      他很少做梦,偶尔出现的梦也不是那么令人愉快,毕竟梦是人现实生活的一种折射,而他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从他有意识开始,他的世界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往往充斥着黑色灰色和血红色。   无论是幼年时和妈妈姐姐在一起的监狱生活,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一区后穿着笔挺西装游走在各个地方的特工生涯。   在过去的一生里能在他的内心日记里留下名字的人并不多,他甚至都不记得他妈妈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混账老子是谁。   能记住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十相依为命的姐姐,一个是把他带进一区的导师。   泰瑞尔就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又冷血无情的男人。   铭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他这种十恶不赦的坏人上帝早已经给了他惩罚,在最好的年纪遭遇突如其来的绝症,一生双手沾了数不清的人的鲜血,最后也以那双手结束了他自己的生命,但现在他还活着。   为什么要让他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过来,是上帝不打算让他死的那么痛快故意让他重生成一个低贱的宠物来受罪,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铭尘离开了房间。   昨夜的梦仿佛就在眼前。   【你一开始就打算把活下来的机会给我,对吗?你完全可以丢下我不管自己离开,就算你因为救我死了,我也不会感到内疚。】【泰瑞尔……别对自己太苛刻,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去信任和爱一个人,比如愿意为了你死的我。】【都快死了还那么多废话,别忘了你第一天教了我什么。感情只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我学会了你教我的每一样东西,可你呢,我最亲爱的导师,你爱上我就是你最大的弱点,如果你没有爱上我就不会为我挡子弹,你现在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快死了。】【我愿意为了你死,感动吗泰瑞尔?我知道就算我不说让你好好活下去的话,你也会好好的活下去,这么想想还真是有点不爽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咳咳!】【……别说话了,我都不知道你的血那么多,流都流不完。】【你这家伙是巴不得我立刻两眼一闭吗?抱紧一点泰瑞尔,我觉得有点冷,大概真的很快就要死了,虽然我知道你没有真的爱过我,但好歹我也睡了你好几年,死了也不算亏。】【……】【我都快死了你都不流两滴眼泪,不行,我得在死之前说几句诅咒的话才可以,以后一定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出现,但是下一次……下一次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会逃走了……】都是傻瓜。   用力闭了闭眼睛,铭尘站在书房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何鸿雪今天早上回来了。   门内很快响起何鸿雪的声音,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字“进”,干净利落,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到劈砍而下。   铭尘缓缓把门推开,走进去的时候只是把门虚掩着没有彻底关起来,何鸿雪就坐在书架旁的书桌后,腰杆挺直微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把笔杆子飞快的在文件上进行批改。   何鸿雪和他很像,一样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一样的自私狠辣,一样的不择手段。   在他打量并猜测对方的时候,何鸿雪有没有和他做着一样的事情?   有没有渐渐发现死而复生的铭尘和以前的不一样?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出手打了小布莱克,在小布莱克的地盘上当众出手打了当天的主人不是一个宠物应该有的行为。”何鸿雪一边说着,手里的钢笔落下沙沙沙的声响,书房的窗户拉起了窗帘,只有一缕微弱的光斜射进来打在了何鸿雪黑亮的头发上。   钢笔在白纸上拉下一个干净利落的尾巴,沙沙声停了,何鸿雪把玩这手里的钢笔,抬起头来望向了铭尘:“过来。”   “又是惩罚吗?”铭尘蓦地笑了一下,人还是朝何鸿雪走了过去。   没有回答铭尘的话,何鸿雪拉扯自己的深灰色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透着一股凌厉的寒气,“上一次的惩罚大概吓到你了,这一次不会了。”   手臂缓慢地将书桌上的文件推到了一旁,何鸿雪浅浅一笑:“我有快一个月没碰你了。”   ……   每天早上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是属于何文宣和何鸿雪的单独会议,分开两地的时候两兄弟会在书房里进行视频会议,在何家的时候何文宣都会在早上去书房找何鸿雪,今天也是一样。   或许,也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第一眼看到书房的门虚掩着,何文宣就知道书房里肯定还有除了何鸿雪以外的人,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一些奇怪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内传了出来,暗哑低沉,像是拉紧了的大提琴琴弦。   “够了……”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何文宣却又一种自己身处盛夏夜的幻觉,每一个毛细孔都被闷热的气流所灌注,漆黑一片的夜晚里藏在诡秘森林里的迷路人在呻吟哭泣,喉咙似是有猛火在灼烧,干哑得厉害。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里藏着艰难地忍耐,但很快又被撞击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声声绝望的哭泣与哀求。   背靠在墙壁上,何文宣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因为过度用力闭眼而微微颤抖,着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在书房外面听到何鸿雪和铭尘的声音,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低泣着的可怜的求饶声。   昨天晚上的时候,何文宣还在听铭尘给他特别录制的MP3,那个男人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仿佛是一个历经沧桑的吟游诗人,每一次恶低吟浅唱都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仿佛铭尘就在他的身边,凑在他的耳边,还带着特有的体温与气息。   他想亲吻铭尘长长的眼尾,像脱掉那个男人的衣服将干净的温水洒在铭尘身上,想用柔软的毛巾擦拭铭尘湿淋淋的头发,想看着对方对他笑,想抱着那个男人……   “哈啊——”   凄厉的颤音,像断了弦的小提琴,像乱了琴键的钢琴,像折断的树枝。   他的脚底像是生了根,枝叶缠绕突然走不动了。   书房里一片寂静,突然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就像是耳朵的开关被人给关上了。   这算是什么惩罚?   头脑一片空白的男人缓慢而小心翼翼的呼吸着,身体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完全失去了控制,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和脚趾,灵魂出窍一样只剩下呼吸的本能。   并不仅仅是他而已。   慢慢睁开了眼睛,地点已经从书桌转移到了黑色镂空书架后的软垫上,身下不再是硬邦邦的书桌,而是软软的垫子。   何鸿雪趴在他的身上,胸膛与后背缓慢地起伏,和他一样,正在慢慢平复剧烈运动过后所带来的氧气缺乏。   上一次被弄得这么凄惨是什么时候?不是很何文宣,何文宣是个在床上很温柔体贴的男人,记忆里应该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一次任性的任务,生气的导师,破烂的阁楼里散发着霉臭味,炎热的高温,让他哭喊求饶的惨痛经历,整整两天两夜的高温不退,那个一脸生气却又无奈愧疚的导师,就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说一些自以为幽默的话。   自从重生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多的回忆起他的导师,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何文宣就在外面。”何鸿雪凑在他的耳边,“在外面听着我们两个人所做的事情,听着我是怎么让你又哭又喊的,但是他不会进来,永远都不会。”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何鸿雪轻声问道。   铭尘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也不大想回答何鸿雪的无聊问题,即使答案非常简单。   “何文宣保护不了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手指轻轻抹去了铭尘残留在眼角下的泪痕,何鸿雪沉声道,“就算我当着他的面做刚才的事情,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何鸿雪凑在铭尘耳边低语道:“不要试图调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这是一句警告。   “或许下一次的惩罚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从软垫上起来,何鸿雪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了原本的书桌后,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何文宣进来了,那个男人果然一直都在门外。   躺在软垫上,铭尘透过镂空的书架望着隔壁正在向何鸿雪汇报工作的何文宣,斯文干净,儒雅英俊。   有那么一瞬间,大概只是那么一会儿,他还是会有一些遗憾和失落的。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第五十八章 你属于我(二)      “要出远门?”何文瀚现实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那铭尘怎么办,哥,你总不能带着那么大一个拖油瓶到处跑吧,不如把他交给我看着,我保证不会恐吓他也不会伤他一根头发。”   “你就这点小心思了。”何鸿雪瞥了何文瀚一眼,他这个弟弟总是喜欢欺负铭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管是他还是何文宣其实心里都明白何文瀚对铭尘一直很喜欢,不停的欺负那个男人只是在幼稚而粗暴的想要得到铭尘真正的注视。   他们知道,但他们从不明说。   以前的铭尘总是排斥何文瀚,何文瀚一次次的使用极端的手法来逼迫那个男人,越是那样铭尘就越是排斥和厌恶,这种情感关系早晚都会毁了两个人,而最先崩溃的必然是还承受着其他压力的铭尘。   何文瀚对铭尘态度的转折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在C城何文瀚把铭尘弄晕了那一次,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一样,站在窗外始终看不清屋子里的何文瀚终于得以看清他和铭尘之间的虐恋情深。   这个霸道又狂妄的男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看似危险贪婪的同时又极为容易满足,只需要铭尘给何文瀚一点点回应,尝到了甜头的何文瀚就如同追逐猎物的猎豹一样紧追不舍。   “你和我一起去。”何鸿雪说道。   何文瀚顿时啧了一声,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那铭尘怎么办,还是把那个男人丢给何文宣看着?”   “铭尘和我们一起走。”何鸿雪抬起头就看到何文瀚那张准备要笑得脸,他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你嫌弃他是拖油瓶,我会自己看着的。”   话是这么说,就你对铭尘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到时候还不是得交给我看着,何文瀚扬起了唇角,问道:“什么事情还得劳烦我们两个人亲自出马?”   “小布莱克和郑博那边都传来了消息,泰瑞尔手里有一份反叛党的名单和详细资料,如果我们可以拿到那份资料。”何鸿雪微微眯了眯眼睛,冰冷的眼里似是闪过一道刀光,嘴角向上勾抹一丝志在必得的浅笑,“就等于掌控了那些人的弱点,这是一把对抗皇室的好武器。”   ……   一双干净的赤足踩在舒适的凉席上,靠在窗户旁吹着空调的男人悠然自得的把玩这手里的手机,鉴于何鸿雪那所谓的惩罚,铭尘这两天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怎么到处走动。   手指按下了删除键,小布莱克发来的信息被一键删除。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你有名字吗?”铭尘突然开口问道。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小女孩儿,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明的野小子。   这是何文瀚送给铭尘的小特工,准确的来讲是一个连特工大门都没有摸到边的小玩具,正跪在地上收拾行李的小女孩听到铭尘的话以后立刻挺直了腰背,紧张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折断了一样,一板一眼的认真回答:“瘦猴子,先生。”   瘦猴子,这算是什么名字?   “我在十二区的时候,他们管我叫小杂种。”手机丢到了一边,铭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儿,的确瘦的像只小猴子,他简单的比划着说道,“后来在吃饭的时候我用一双筷子戳穿了他的眼睛,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管我叫小杂种了。”   “依云。”铭尘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叫这个名字,如果你不想再回到十二区过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乖乖听我的话,不要试图背叛我,知道吗?”   “嗯!”依云用力点了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从凉席上下来,铭尘走到小女孩儿身边温柔的摸了摸意依云因为营养不良而干枯发黄的头发:“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唯一的亲人。”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何文宣的声音:“铭尘,在吗?”   打开了房门,铭尘对着门外的男人笑了笑,回头对小女孩说道:“行李晚上再收拾,你去睡个午觉吧。”   应了一声,小女孩低着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房间。   “何文瀚送你的小女孩?”何文宣淡淡看了眼小姑娘匆忙离开的背影。   “嗯,还有些怕生,不过很乖也很听话。”铭尘让出一条路来示意何文宣进来,“何鸿雪让我明天和他一起离开。”   他背过身朝屋子里走去,还没走上两步后背就贴上了温暖的胸怀,一双手臂从后面绕过他的腰。   “出去好好照顾自己。”   沉默了片刻,铭尘犹豫地握住了何文宣搭在他身上的手,笑着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连自己都不会照顾。”   “这次去的不是一区也不是二区,七区的治安在中等偏下水平,去到外面记住不要离何鸿雪太远,尽可能和他待在一起,不要乱跑。”   何文宣就这么贴着铭尘的背,一字一句的叮嘱着,铭尘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小时候有一个人也和他说了类似的话。   【紧紧跟着姐姐知道吗?千万不要乱跑,乖,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缓缓闭了闭眼睛,铭尘低声说:“我以为你会一起去。”   “抱歉,我得留下来。”始终得有一个人留在何家,何文宣没有给自己找太多的借口, 他能感觉到铭尘话语里淡淡地遗憾和失落,忍不住收紧了抱住男人的双手,何文宣突然不敢去看此时此刻铭尘脸上的表情,怕看到这个男人失望,更怕看到铭尘强忍着失落的情感对自己笑。   需要说“对不起”吗?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铭尘虽然失忆了,但一直都是一个心里有一面明镜的聪明人,过于敷衍的话并不会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任何好处,铭尘需要的也不是一句道歉。   “等你们这一次回来,我会和何鸿雪谈一谈。”   “谈什么?”   何文宣紧紧握住了铭尘的手,一字一句的在男人耳边沉声道:“你,铭尘,只属于我一个人。”   望着前方,铭尘在回握住何文宣双手的同时最近微微扬起一个难以觉察的弧度,是不是应该多谢何鸿雪故意刺激何文宣呢?   ……   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五区……十一区、十二区。   这个世界自从某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被人为的划分为十二个区,胜利者成为世界的皇族并且制定了十二个区的规则,一区内享受和平与富足的皇族与贵族,二区内安乐而幸福的富豪与高级人才,依次顺延,直至战后被丢弃在大洋中心充斥着犯罪与贫穷的孤岛十二区。   现在的十二区,除了有当年战后遗留下来的败军更有无数从其他十一区发配遣送的失败者与犯罪者,你能想到的最恶劣的人和事那里都有。   从一区的机场通过身份检查之后,他们乘坐的飞机将离开一区的上空直接飞往第七区,一个不算富裕也不算太混乱的中等发展地区。   何鸿雪在飞机上给众人开了一个小会,为了暗中行事方便,他们这一次出来是以一区投资人的身份来到七区,但是在能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尽量不暴露身份。   铭尘数了一下,这次出来的主要人物总共有四个,何鸿雪、何文瀚、郑博和他,加上彼此身边的人和保镖大概十多人的样子,以何家的身份地位来看,这一次出来的人并不多,看起来何鸿雪的确是打算低调行事。   “这是第一个线索。”只有他们四个人的飞机会议室里,郑博将一个人的图片资料投影在屏幕上,一直充当背景的铭尘随着其他人一起望向了屏幕,屏幕上显现出一个男人的照片,左眼上一道狰狞的竖疤痕,看起来大概三十五六的样子,成熟而野性,就像一头经历过无数厮杀的丛林猛兽,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泥土的血腥味儿。   “奥沙利文,八年前就职一区特工,后来辞职回到了七区,现在是七区的一方势力主。”郑博看了看众人,说道, “也是泰瑞尔当年的同事之一。”   突然有人说道:“他和泰瑞尔是好朋友吗?”   何鸿雪淡淡看了眼出声的铭尘,说道:“泰瑞尔没有朋友,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那你呢?”铭尘就只是看着何鸿雪,平平静静的问,看不出有丝毫特别的意思。   一直斜靠在椅子上没个坐相的何文瀚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铭尘,有看了看何鸿雪。   “你觉得呢?”何鸿雪反问道。   “铭尘,那你觉得我有朋友吗?”何文瀚也跟着问道。   铭尘摇了摇头:“不知道,但看起来我好像没什么朋友。”   他看着屏幕上的刀疤男,奥沙利文,他们也有八年多没见了吧。      第五十九章 曾经的搭档(一)      在一区你是拥有名望与权力的上层贵族,不说跺跺脚,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吓得对方胆战心惊,但来到了第七区,不管你是一区的上层贵族甚至是皇族,也得遵循第七区的规则。   强龙难压地头蛇,即便何家在一区呼风唤雨,来到了第七区却连见奥沙利文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丝毫不给面子,奥沙利文拒绝了来自何鸿雪的正式见面邀请,也拒绝了治安官郑博的见面请求,对此他们一行人毫无办法。   但既然何鸿雪都亲自到了第七区,又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和一区满大街跑的名车豪车不一样,七区的路上偶尔才能看到一辆豪车,经过特殊改良过的防弹车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中产车子没什么区别,行驶在七区的道路上并不会吸引旁人的过多注意。   上一次来第七区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八年多前,他和奥沙利文一起到第七区执行任务,他们一起杀了人,在奥沙利文的老家里喝了酒,在夜里的阳台上吹着冷风展望未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朋友”。   铭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第七区城市风景,和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当年的道路坑坑洼洼,现在的城市道路十分平整;当年的街道上很少能看到执勤的警察,现在几乎每条街都能看到正在巡逻的警察。   那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破坏王,在这八年的时间里真的有在尽心尽力的建设他的家乡。   想要见奥沙利文那个顽固又自傲的家伙,走正道亲自上门拜访估计只会吃闭门羹,但要见奥沙利文也不是没有办法,郑博和第七区的治安官交流了信息以后得到了一个可以找到奥沙利文额途径。   “奥沙利文居然会喜欢钢琴。”也就是车厢足够宽敞才容得下何文瀚那双大长腿,翘着个二郎腿,总是坐姿格外霸气嚣张的男人一脸厌烦地摘下了耳机,他果然一点都不会喜欢这种如同催眠曲一样的古典乐。   即使八年前已经从一区特工组织退役,奥沙利文的凶悍残忍仍然广为流传,能和有着特工之王称呼的泰瑞尔成为搭档的人,在外人眼里大概就是怪物级别的存在。   泰瑞尔的行事作风是狠辣阴险,他的脑子大概比大海最深的海沟还要深不可测,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在注视你的时候有没有心里暗中算计。   奥沙利文则刚好相反,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并不喜欢泰瑞尔过于阴险心机的行事作风,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行事粗暴的男人居然会心醉于古典钢琴。   “我可不会弹钢琴。”何文瀚双手一摊,笑着对坐在他旁边的郑博说道,“接下来就靠你了,从三岁开始就学习钢琴的钢琴大师。”   “郑博那么早就学钢琴了?”铭尘好奇的问道。   “他妈妈可是著名的钢琴家,某人小时候的愿望可是做一名钢琴家,我说的对吗?”手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老同学,何文瀚笑着挑了挑眉,毫不吝啬的对郑博的钢琴技艺一番夸奖。   被何文瀚一番夸奖,郑博带着谦虚的说道:“其实铭尘钢琴弹得也很好。”   “你就夸他把,他钢琴水平顶多中等,我这可不是在故意损,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何文瀚对铭尘还不了解吗,早在读书的时候何文瀚就暗暗喜欢铭尘了,怎么可能不清楚铭尘弹钢琴的水平。   郑博看了看何文瀚,又看了看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出声反驳的铭尘,上次在C城酒店的时候他听过铭尘在花园里弹奏过钢琴,水准绝对不只是中等而已。郑博并没有对何文瀚的话想太多,毕竟铭尘只是一个宠物,不管铭尘钢琴弹得多好,何文瀚总不能拿一个宠物和他相提并论。   宠物始终是宠物,无论一个人的教养再好,在上流社会的眼里,铭尘也只是一个宠物,仅此而已。   没有说话,铭尘只是一笑而过,出身这个世界最底层的铭尘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也看得开。   ……   不是演奏大厅,甚至根本就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音乐殿堂。   “确定是这里?”双手抱在胸前,何文瀚仰着头打量着面前位于城市郊区看起来格外简陋的小咖啡馆,木头搭建的咖啡馆外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字:木头人。旁边还有一个咖啡杯的标识。   “确定是这里,地址不会错的。”郑博又确认了一边地址,说道,“根据七区治安官给我的消息,木头人咖啡馆里有一名钢琴师和奥沙利文认识,每个月都会有人接这名钢琴师到奥沙利文的地方进行演奏。”   “我们先进去。”何鸿雪大步走上前,其他人也随即跟上。   铭尘抬头看着咖啡馆的招牌,手突然被人抓住,何文瀚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发什么呆呢,记得跟紧我们知道吗?”说着就拉着铭尘跟了上去,一旁等着何文瀚的郑博看了眼铭尘,随后几个人一起走进了咖啡馆。   他们走进咖啡馆的时候何鸿雪正在和一个人交谈,大白天的咖啡馆里并没有几个客人,屋子里有浓郁的咖啡香,混着泥土和木头的天然芬芳,铭尘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一股慵懒而自由的味道,却又隐隐藏着一股不被人觉察的淡淡烟丝儿味,粗暴而又凌厉。   “弹钢琴。”还没等铭尘他们过去,何鸿雪就折了回来,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   “啊?”何文瀚一脸不解,“弹什么钢琴?”   何鸿雪简单解释了一下,显然并不是只有他们想透过咖啡馆的钢琴师接触到奥沙利文,按照这里的惯例,想要见到奥沙利文必须得先通过钢琴师的考核,只有钢琴弹得好,钢琴师才会愿意联系奥沙利文那边,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这个时候自然就该郑博出手了,何鸿雪等三个人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一开始和何鸿雪说话的咖啡师给他们三个人泡了一壶咖啡。   “你们不是第七区的人把。”拉了把到凳子过来,咖啡师很自然的在何鸿雪旁边坐了下来,他微笑地看着何鸿雪等人的衣服袖子,感叹道,“一颗袖扣都可以买下十个这样的咖啡店了,我猜你们绝对是从前三区来的。”   “除了是咖啡师以外,我想你就是可以联系到奥沙利文的钢琴师把?”铭尘看着有些书卷气的年轻男子说道,“很漂亮的手指。”   格外看了铭尘一眼,钢琴师笑着直接承认了:“猜对了也不能给你们开方便大门噢,毕竟如果我带过去的人钢琴弹得不好的话,奥沙利文可是会生气的。”   这个时候郑博已经坐在了小木屋咖啡馆里唯一的一架钢琴前全神贯注的认真弹琴,钢琴师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一边给铭尘等人倒咖啡,一边说道:“你们的朋友钢琴弹得可真好,我敢打赌第七区没有人的钢琴技巧比得上他。”   何文瀚扬了扬下巴:“这么说我们通过了?”   “抱歉,我没办法让你们见奥沙利文。”钢琴师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这不可能,既然你都说他的钢琴技巧比你们第七区任何一个人都好,也就是说他比你弹得还好,为什么见不到奥沙利文?”何文瀚一脸的不满,咄咄逼人的语气并没有把眼前这个小小的钢琴师给吓倒。   钢琴师遗憾的说道:“这和技巧没有关系,奥沙利文有他自己的欣赏口味,他弹得很好,但不是奥沙利文喜欢的类型。”   “或许你们可以换一个人试试。”钢琴师突然笑着望向了铭尘,说了和铭尘刚才对他说过的一样的话,“很漂亮的手指。”   何文瀚在一旁跟着起哄:“没准儿铭尘可以呢,亲爱的,我也很久没有听你弹钢琴了。”   何鸿雪只是喝着咖啡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今天何文瀚在车上的那番话,铭尘不会知道以前的“铭尘”钢琴弹得并不怎么样,现在的很多行为可以用失忆去解释,但是一个人突然之间钢琴水准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以何家人的精明就算不怀疑他也会多一个心眼儿。   就算“死后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没几个人会相信,铭尘也不想让何鸿雪他们对他产生过多的警惕心。   不管是何鸿雪还是何文瀚都不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软弱无害的宠物,这种固有的态度会让他们下意识的对他放松警惕,而一旦何鸿雪他们对他产生了怀疑,哪怕只要一点点,以他们的观察力,只要认真起来就会渐渐发现他的不对劲。   反正他也想见一见奥沙利文,不如帮一帮何鸿雪他们算了。      第六十章 曾经的搭档(二)      “如果把枪对准你的脑袋,你也不会带我们去见奥沙利文吗?”铭尘问道。他的话单从文字上看有威胁的意味,从铭尘嘴里说出来却显得十分无害。   “你看,想要见奥沙利文的人那么多,但我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钢琴师笑得很无奈,想必之前也有愚蠢的人试图以武力解决问题,最后的结局怎么样不知道,但至少钢琴师还完好无损的活着。   钢琴师话音刚落,铭尘就继续问道:“你们是情侣?”   钢琴师先是楞了一下,眼里闪过几分复杂的情愫,有一些被人说中要害的害羞,也有一些无奈和遗憾,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钢琴师……”   “普普通通的钢琴师可不会被奥沙利文那样的男人看上,他愿意接见你给他推荐的钢琴师,而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钢琴师,这本身就是对彼此的一种了解和信任。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过去给他推荐了多少钢琴师,但现在看来你仍然是他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钢琴师。”   铭尘的一番话说得钢琴师目瞪口呆。一旁的何文瀚扬起了一边唇角就差吹口哨了,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何鸿雪也不说话,只是从刚才的默默品尝咖啡到现在注视着铭尘和钢琴师之间的谈话。   “音乐是感情的一种抒发与寄托,让我猜一猜,奥沙利文想要找的其实并不是钢琴师,而是能够让他通过钢琴回忆某种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情感。”铭尘微笑着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弹奏最后一个琴音,郑博的钢琴演奏就此结束。   余音绕耳,他们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片刻之后,钢琴师蓦地笑了起来,也没有说铭尘猜测的是对是错,问道:“那你觉得,他所回忆的情感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钢琴师自己都不知道,铭尘看出了钢琴师眼里对答案的渴望,他浅浅一笑,视线朝咖啡屋的某个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左眼有一道明显而又老旧的疤痕,比起在照片里看到的更为英俊沉稳,仅仅是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周身的气势仿佛连绵的山峦一般让人无法忽略。   曾经的毁灭之王,奥沙利文。   嘴里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香烟,奥沙利文淡淡扫了眼何文瀚等人,目光在铭尘身上稍作停留之后最终望向了何鸿雪,蓦地扯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我这里可没有一区想要的东西。”   “泰瑞尔。”何鸿雪只说出了三个字。   钢琴师的双手弹奏出美妙的乐章,舒缓的旋律中流露出淡淡地忧伤,冥想的柔情,悲伤的咏诵,孤独的旅人,是寒冬雪夜里的一轮明亮月光,孤高清冷,独自咏叹着他人所读不懂的慢慢倾诉。   奥沙利文闭上眼睛静心倾听来自钢琴师的演奏,仿佛在品味着乐曲中所流淌出来的每一个情绪,须臾,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语气冷淡:“我已经八年多没见过哪个该死的混蛋了,你们来找我也没用。”   “泰瑞尔自从屠杀了布莱克家族上百人以后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很可能已经死了。”郑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边观察着奥沙利文脸上的神情,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奥沙利文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这些顶级特工都曾经经过专业训练,控制脸上表情的能力比影帝影后还要厉害。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拿出火柴点燃了一根香烟,奥沙利文狠狠抽了一口,他缓缓吐出白白的烟雾,视线穿过弥漫的白雾落在了斜对面一言不发专心聆听众人讲话的铭尘身上。   何鸿雪看起来不是一个喜欢絮絮叨叨的人,每次开口都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重点:“你和泰瑞尔做搭档那么多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泰瑞尔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姐姐,还活着。”   奥沙利文没有立刻回话,何鸿雪把一个牛皮纸袋推到了奥沙利文的面前:“你可以打开看一看。”   低头瞥了眼文件袋,奥沙利文嘴里叼着烟,双手解开文件袋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把文件袋还给了何鸿雪,这一次他总算有点兴趣了:“你们从哪里拿来的?”   “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交易。”何鸿雪可没那么慷慨大方,奥沙利文想要知道这文件是从哪里来的,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想要的。”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奥沙利文吐出一口烟雾,带了几分嚣张的讽刺,轻声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我又想要什么。”   这两个人是在说绕口令吗?铭尘暗暗观察着奥沙利文,这个家伙在第七区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和八年前相比模样并没有变多少,气质比以前沉稳了一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统治着茫茫大草原的雄狮,脸上还残留着年轻时的赫赫战绩。   见到老熟人的感觉很奇怪,尽管在八年前他和奥沙利文一见面就像是冰火交锋一样,铭尘还是有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点很高兴可以再见到这个不算朋友的“老朋友”。   认识并且了解泰瑞尔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奥沙利文说道。   何文瀚说道:“泰瑞尔有存活亲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早晚都会有人找到泰瑞尔的姐姐,我们只想找到泰瑞尔的姐姐并且问她一些简单的事情。““那家伙可从没有和我提过他有一个姐姐。”啧了一声,奥沙利文将冒着星火的烟头摁灭在铺了一层咖啡渣的烟灰缸里,自言自语的骂了起来:“泰瑞尔就是一个冷血的混蛋,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渣……”   我有那么不堪吗?铭尘微微撇了撇嘴角。   “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应该感到欢喜鼓舞,但那毕竟是泰瑞尔,”奥沙利文望向了钢琴师弹奏钢琴的方向,“我很难相信那个家伙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转过头来,眼里露出能把人割伤的精光,奥沙利文说道:“我可以帮你们找泰瑞尔和他的姐姐,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博问道。   “泰瑞尔归我,不管他是活的,”奥沙利文沉声说道:“还是一具尸体。”   双方的合作就这么在一个简陋的小咖啡屋里达成了,仅仅是口头协议,何鸿雪不会傻到信任奥沙利文,奥沙利文也不会蠢到相信何鸿雪他们的每一句话。   表面上是暂时的联盟合作,私底下却各有各自的心思,这个游戏因为有了奥沙利文的加入而变得越来越有趣。   离开了小咖啡馆以后,奥沙利文邀请何鸿雪一行人到他的家里做客,一方面是尽地主之谊,一方面也是隐藏起何鸿雪等人的踪迹,就像何鸿雪所说的那样,想要找到泰瑞尔的人并不少,尤其是被挑战了权威的皇室,早就恨不得把泰瑞尔给抓起来当众极刑。   “泰瑞尔心思缜密,这么多年来政府都没有查出他有活着的亲属,现在却在泰瑞尔失踪以后突然被人泄了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豪华而保守森严的王宫里,奥沙利文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长袍,露出来的手臂结实有力肌肉虬结,犹如毁灭者一般的强劲双手此时却怀抱着一只胖乎乎的大猫,温柔的挠着猫毛。   傍晚的凉风从池面上吹拂而来,喷泉在半空中洒落女神的白色裙摆,美女,仆人,黄金,宝石,王宫……奥沙利文还真是过着皇帝一样的生活。   “骗了别人那么多年的泰瑞尔原来也有失手的时候,某一个他所信任过的人背叛了他,出卖了他,把泰瑞尔最至关重要的秘密泄露了出来。”奥沙利文挠了挠怀里大猫的脑袋,“我得知道是谁泄露了泰瑞尔有一个姐姐这件事?”   这个消息最早是从郑博那边得到的,铭尘曾经试图从何文瀚身上找线索,可惜并没有太大的收获,他也不好直接问郑博。   幸好,奥沙利文所问的,恰好也是他想知道的,不愧是他曾经最好的搭档。   “资料是匿名收到的,不过和资料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封信。”郑博把这封信放到了桌子上,“或许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封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奥沙利文腾出一只手拿起这封信,念出了信上的话:“神终将降惩罚于魔鬼。”      第六十一章 曾经的搭档(三)      “神终将降惩罚于魔鬼,这句话应该是线索,有什么发现吗?”显然郑博他们研究了以后也是毫无线索,只能寄希望和泰瑞尔认识的奥沙利文能发现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或许寄信来的家伙只是一个虔诚又狂热的教徒,泰瑞尔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遇到教堂会把教堂给炸了。’奥沙利文耸了耸肩,把信丢回了桌面上,‘那家伙不信神也不信魔,只信他自己。’   ‘一个和泰瑞尔认识但同时又憎恨泰瑞尔的人,选择匿名而不是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个人应该不会和泰瑞尔太过亲近,不知道泰瑞尔的姐姐在哪里。’何鸿雪将信连带着信封拿了起来,他看着信上打印出来而不是手写的字说道,‘甚至不知道泰瑞尔是死是活才会那么谨慎。’   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必然有一定的目的,寄信的人试图通过暴露泰瑞尔所在乎的人来惩泰瑞尔,偏偏选在全世界都在通缉泰瑞尔,而泰瑞尔又生死不卜的时候。   “还真是一个懦弱的叛徒。   铭尘正在心里排查可能的叛徒人选时,那封信被递到了他的面前,何鸿雪看着他说:‘你今天能把奥沙利文先生给引出来,说不定能从这封信里找到什么线索。’   ‘铭尘是吗?’奥沙利文以一种看似略带挑剔又带着趣味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人,他注意到了铭尘手腕上藏在腕表下偶尔显现出一角的印记,‘像你这么聪明的男人,屈居他人身下做宠物未免有些可惜了。’   ‘聪明?他可是一个傻男人。’何文瀚大言不惭的笑着说道,‘离开我们,他可活不下去。’算不上多么挖苦的话,却有几分彰显所有权的意味,聪明如奥沙利文这么会接收不到来自何文瀚的某种带有警告意味的暗示。   一笑而过,奥沙利文继续挠着他怀里的大猫咪,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落在了铭尘的身上。   ‘我之前已经反复查看过很多遍,也找到了专业的办案人员进行分析,出手的人十分谨慎,我们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郑博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专业人员都没能找出来的线索,难道铭尘一个失忆的低贱宠物还能找出来?   郑博是个彬彬有礼的人,但在骨子里从没有把铭尘放在心上,他们现在是在办很重要的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何鸿雪非得把铭尘这个拖油瓶带在身边,但既然对方是何鸿雪,郑博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何鸿雪所说的铭尘把奥沙利文引出来,郑博只是当作何鸿雪在炫耀这个看起来优雅英俊的宠物,今天弹钢琴的人是他不是铭尘。   ‘没有线索就是最好的线索,寄件人考虑周密,能让专业人员查不出来特别的地方,这个人对政府机构十分了解。’铭尘只是扫了一眼信封就把信放回了桌子上,‘说不定寄送信件的人本身就是在政府里工作,或者是和政府有密切联系的人。’   何鸿雪摸了摸下巴。   郑博说道:‘泰瑞尔本身就是一个特工,认识泰瑞尔的人可能会是政府里的人的概率很大。’他觉得铭尘说了一句废话,这算什么发现?   ‘我之前听你们提过,泰瑞尔在屠杀了布莱克家族之后还是之前,把很多知道他相关信息的人也给暗杀掉了。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如果这个人还在一区为政府工作的话,这个还活着并且知道泰瑞尔背景的人应该和泰瑞尔有什么特殊关系,泰瑞尔才会放这个人一条生路。’直接无视了郑博,铭尘继续分析了下去。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聪明,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何文瀚眼睛一亮,抬手就搂住了坐在他旁边男人的肩膀凑了过去,盯着铭尘左看右看,像是要把这个男人的脑袋给掀开一样。   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铭尘一脸状况外的样子:‘我只是随便猜了一下。’   瞥了眼何文瀚勾搭着铭尘的手,郑博的嘴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线。   ‘铭尘说的很有道理,寄送信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一区的某个特工,或者是某个为政府工作的人,奥沙利文先生觉得呢?’何鸿雪问道。   ‘今天也不早了,不如各位先回去休息,这个线索我的慢慢理一下头绪,毕竟我和泰瑞尔有那么多年没见。’奥沙利文说道。   没有人有异议,他们一行人来到第七区下了飞机以后就直奔咖啡馆,今天不适合动脑也不适合动脚,只适合待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缓解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   ……   坐拥王宫一般豪宅的奥沙利文给何鸿雪等人安排了今天晚上的住处,虽然奥沙利文也为铭尘安排了客房,但何鸿雪并没有让铭尘踏进那间属于他自己的客房一步。   ‘跟我来。’何鸿雪只对铭尘说了这句话。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发生过两次关系,但今天晚上的确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过夜,从铭尘的角都来看是这样。   跟着何鸿雪到了房间里,那个男人十分简单的吩咐了几句,铭尘可以先去洗澡睡觉,至于何鸿雪自己,则是进了房间就直奔客房配套的小书房里。   奥沙利文可真是个会享受的家伙,即便只是客房也装修得豪华精致,在浴缸里享受了一个令人放松的沐浴之后,铭尘套上睡衣回到了卧室里,仍然不见何鸿雪的踪影,那个工作狂应该还在书房里。   卧室里只有一张足够三四个男人在上面翻来翻去的大床,铭尘靠坐在床上,他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子。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大多数时间他是和何文宣待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过夜,和何文宣在一起的时候铭尘大部分时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宠物面含微笑不会强迫他,彬彬有礼得像一个真正的绅士,夜里会搂着他,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温暖而又有安全感。   他竟然有些还念何文宣温柔的怀抱,这种事情放在半年前对他来讲只会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笑话。   缓缓闭上了眼睛,铭尘回忆起那封信上的话:神终将降惩罚于魔鬼。   他现在不就是正在接受命运之神的惩罚?糟糕的开头并不一定会有一个糟糕的结尾。   昏昏欲睡之际,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这把半眠状态的铭尘吓了一跳。   ‘我吓到你了。’床铺空白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何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他轻轻握住了铭尘的肩膀,柔软的指腹散发着淡淡的冰凉。   ‘这应该是你失忆以后我们第一次过夜。’握着男人肩膀的双手缓缓下移,直至握住了铭尘的手腕才停了下来。   何鸿雪贴着铭尘的后背,说话时喷洒的热气在铭尘的后颈上形成一小片高温地带,和何文宣给铭尘的温柔和安稳感觉完全不一样,何鸿雪就像是一片天空,看起来广漠而又美好,但你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阴天什么时候出太阳。   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男人。   何鸿雪说出他名字的时候,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咬进嘴里咀嚼着:‘你今天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失忆能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面吗,铭尘?’   ‘毕竟我是你选的人。’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或许也可能是你以前从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是吗?呵呵。‘何鸿雪轻声笑了笑。   这家伙到底还睡不睡觉,何鸿雪还年轻能熬夜,铭尘可不想过多的耗损他现在这个身体,到他这个年纪就应该早睡早起,好好保养和爱护自己。   其实就一句话:他困了。   铭尘懒得理会何鸿雪,就算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又打算对他玩什么惩罚,他也要闭上眼睛睡觉。   ‘我困了……’软软的迷糊的一句话,铭尘闭上了眼睛不再吭气。   何鸿雪没有再对他做什么过于亲密的事情,或许是做了一个梦,半真半假,他隐约听到何鸿雪似乎说了一句话:我以前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吗,那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铭尘?   铭尘只想给何鸿雪一个讽刺的冷笑,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以后就会知道的。      第六十二章 重返十二区(一)      早在何鸿雪脱他衣服的时候铭尘就醒了,即便和何文宣同床共枕了快一个月,即便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夜晚枕头边多出来一个人,在灵魂里生根的警惕心并没有因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就此消失。   轻薄的丝绵睡衣被人缓缓掀开拉至胸膛的位置,微凉的手指仿佛一股凉风一般掠过他的侧腰,带起青草拂动般的痒意,细致的描绘着他的腹部。   “何文宣……别闹了……”被弄得痒痒,铭尘皱着眉头轻轻颤了一下,嘟囔着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幼稚很狗血的办法,但往往也是一个最有效的测试方法。   刚才还在轻抚他腰腹的手突然一下子就用力在他侧腰捏了一把,又酸又疼,铭尘一下子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旁边冷着一张脸的何鸿雪,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掀开衣服露出来的侧腰,白皙的皮肤上多出来一块淡红色的捏痕。   “叫我的名字。”   “何鸿雪,你……”   整个人都压了上来,后背陷入了柔软的大床里,仿佛是棉花糖铺成的海洋,当嘴唇触碰到柔软却又强悍的力道时铭尘稍稍愣了一下,尽管和何鸿雪已经有过两次身体上的接触,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一个很快很用力的亲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何鸿雪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给他留了一个背影,“起床来,懒猪。”   神经病。   铭尘摸了摸自己被咬开了一个小口子的嘴唇,谁他妈是懒猪了?   早餐时间喝粥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破了口子的嘴唇,铭尘轻轻哼了一声,端起杯子喝果汁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何文瀚故意吹了声口哨。   “我说哥,你好歹温柔一点嘛。”何文瀚暧昧地看了看两个男人。   感觉有人在桌子底下蹭他的腿,铭尘低头瞄了一眼,不客气的狠狠踢了一脚,这一次轮到何文瀚哼哼了。   “你这家伙……”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何文瀚狠狠瞪了眼铭尘,后者一脸无辜专心吃早餐,理都不理看都不看何文瀚一眼。   一旁的何鸿雪没吭气,何文瀚也不敢乱来,更何况这里还是奥沙利文的地盘,只能对着踢他的铭尘干瞪眼,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他这才对铭尘态度稍微好一点,这个老男人就蹬鼻子上脸了,越来越无法无天。   “泰瑞尔是个城府心机很深的男人,就算我曾几是他的搭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交过朋友,又交了哪些朋友,甚至对他的过去也知之甚少,”拿过餐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奥沙利文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说道,“不过有一个线索可以提供给你们参考。”   “什么线索?”郑博问道。   虽然目前可以把线索人物范围锁定在一区和政府相关的人身上,可是泰瑞尔向来行动缜密,和泰瑞尔相关的人也几乎被泰瑞尔消灭了个干净,想找到他线索人物完全没有头绪。   “泰瑞尔来自十二区,在我接到命令要和他搭档的时候曾经派人暗中调查过他的身世。”奥沙利文耸了耸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谁都知道那家伙很危险,多了解他一点至少能让我安心一些。”   彼此彼此,我也调查过你的背景。铭尘低着头只顾吃自己的早餐,粥太烫了,他把粥推到了一边,给自己拿了一堆颜色鲜艳漂亮的水果。   奥沙利文瞥了眼正在小口小口吃草莓的铭尘,继续说道:“泰瑞尔最早是出生在十二区的监狱里,后来被送到孤儿院,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在十二区以心狠手辣出名。”   顿了顿,奥沙利文说道:“虽然那所孤儿院已经在一场火灾中被烧毁了,但也不是每一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人都死了,你们或许可以到十二区找一找线索。”   奥沙利文朝旁边额助手勾了勾手指头,婀娜多姿的美女助手将几份资料分别发给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这是我当年收集到的一些关于泰瑞尔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看。”摸了摸下巴,奥沙利文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泰瑞尔当年从十二区到一区是被一个人带过去的,那个人就是泰瑞尔的导师,没有人知道他导师的名字和背景。”   奥沙利文发出了一阵讽刺的轻笑:“虽然他的导师可以说是因为泰瑞尔而死的,但那个男人的确曾经是泰瑞尔最为信任的人。”   该说的线索奥沙利文都给了,剩下的就要靠何鸿雪他们了。   “十二区是最为混乱危险的地方,我劝你们最好准备好了再过去,带上该带的人。”奥沙利文伸出手指朝铭尘的方向指了指,“不想有人在那边出事的话,可以把人暂时寄放在我这里,要是不放心的话就送回你们的养老一区去。”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一个拖油瓶一样。心里虽然不满,表面上铭尘还是望向了身边的何鸿雪,轻声说道:“我待在你们身边只会拖累你们,不如把我送回去?”   何鸿雪还没开口,何文瀚就笑着说道:“我看你是想回去找何文宣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你天天和何文宣打电话。”   拍了拍胸脯,何文瀚说道:“怕什么,到了十二区我保护你。”   既然何文瀚都这么说了,铭尘也不好说什么,他挑了挑眉,嘴巴一撅:“好吧,不过到时候我要是拖后腿了你别生气就是。”   何鸿雪没吭气就是默认了何文瀚的话,既然出来的时候把铭尘带出来了,就不会又让铭尘再回去。   早餐过后,何鸿雪一行人就开始准备前往十二区,作为暂时的盟友,奥沙利文亲自把何鸿雪他们送上了飞往十二区的飞机。   仿佛一只腾飞的白色巨鹰,飞机在蓝色的天空中划开一条细长的白线。   “你可不能就那么死了,泰瑞尔。”闭了闭眼睛,奥沙利文转身坐进了轿车里,脑海里闪现过那个名叫铭尘的宠物的身影。   奥沙利文闭着眼睛用力摇了摇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那个叫铭尘的男人某些言谈举止和泰瑞尔很像。   ……   十二区,一个充斥着混乱、贫穷和犯罪的人间地狱。   任何一个从十二区出来的人都不想再回去。   飞机下方是碧蓝而广漠无边的海洋,海水如同一堵天然的墙壁隔绝了十二区与外界的联系,那个孤零零的小岛不仅仅是泰瑞尔的故乡,也是铭尘的家乡。   和出生最底层的泰瑞尔不一样,铭尘至少是生活在一个十二区里还算不错的家庭,虽然十二区总体贫困,铭尘的童年也算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来了,一场世界性的选秀比赛让铭尘从此离开十二区成为了一名被光环所笼罩的明星。   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而那时候的特工泰瑞尔和大明星铭尘还是全然没有交集,处在平行线上的两个人。   现在的他是泰瑞尔还是铭尘?不能否认“铭尘”对他的影响,重生的不仅仅是泰瑞尔,或许还有“铭尘”这个人。   他们的记忆和情感渐渐糅杂在一起,成了现在还活着的铭尘。   躺靠在舒服的飞机躺椅上,戴着耳机听着轻音乐的男人望着窗外茫茫无边的大海,有了小布莱克的帮忙弄清楚“铭尘”和何鸿雪的过去就方便多了,他最近也越来越多的“回忆”起这个身体的过去。   爆红的明星,因为拒绝来自一区贵族的追求而遭遇大规模的抹黑封杀,横空出世的完美绅士出手相助,成功俘获了大明星的爱情。   在何家,“铭尘”只是一场母子对决中的牺牲品,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的牺牲品。   何鸿雪从一开始的阴谋算计虚情假意,何文宣绅士风度下的冰冷漠视,何文瀚由爱生恨的扭曲暴躁,最终把“铭尘”逼上了结束自己生命的绝路。   自己的命只能由自己掌控,自己的路也只能由自己去走,任何时候都不能天真的去指望其他人不是吗?   戴在头上的耳机突然被人摘了,何文瀚那张和何文宣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放大在他的视野里,满脸嚣张的年轻男人迫使铭尘看着他,故意坏笑着说道:“马上就要到十二区了,你怕不怕?万一我们把你丢在十二区,你可就再也回不到一区了,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啊,在十二区可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聪明嚣张却又幼稚至极,放在以前要说对铭尘有真感情的,还真就是眼前这个在外界看来对铭尘最坏的何文瀚了。   他现在连何文宣都拿下了,还会拿不下区区一个何文瀚?      第六十三章 重返十二区(二)      “虽然知道你是故意吓我的,我还是在想你会不会把我丢在十二区然后自己回去。”铭尘看着何文瀚,格外认真的问道,“你会吗?”   何文瀚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铭尘的问题,他咧嘴一笑在旁边坐了下来,嚣张地挑高眉毛:“怕的话就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双手托着腮,铭尘侧过身就这么看着何文瀚,轻轻眨了眨眼睛:“与其把我丢在十二区自生自灭,当初不救我不是更方便?”   铭尘蓦地笑了:“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那么坏。”   何文瀚难得的没有立刻接话,他撇了撇嘴,翘着个二郎腿搓着自己的下巴:“你怎么老觉得我恨坏,我本来就不坏,这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何文瀚瞅了眼旁边的男人,信心满满的嘟囔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伤你一根头发。”   铭尘笑了一下:“好吧,你这句话我可记住了。”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在一个阴沉的雨夜里抵达了这个天气多变的小岛。   乌云弥漫在岛屿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夜里的十二区从天上往下看的时候黑沉沉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亮,就连唯一的机场也是破旧不堪的。   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潮湿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从文明世界穿越到了莽荒的原始森林,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原始的,粗暴的,剥离了文明外壳后赤裸裸的人性与自然本能。   铭尘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有那么一点点冷,也有那么一点点被唤醒了身体里躁动不安的本能,一件厚实的大衣被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何鸿雪站在了他的旁边握住了他的手,那男人直视着前方低声道:“怕什么,这是你出生的地方。”   何鸿雪拉着她往前大步走,两个保镖在旁边给他们撑着雨伞,何文瀚和郑博则跟在他们身后。   在十二区的落脚点和第七区奥沙利文的王宫别墅相比,大概就是地上和天上的区别,屋外的大雨稀里哗啦的下个不停,砸在玻璃上就像是枪林弹雨落下来一样,郑博站在窗边敲了敲窗户。   “整栋楼的窗户都安了防弹,十二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走在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打中脑袋一命呜呼,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能单独行动。”郑博刻意看了眼还披着大衣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铭尘。   奥沙利文有句话说的没错,像铭尘这样的男人来到十二区无异于是把一只肥羊丢进了狼窝里,郑博搞不明白为什么何鸿雪非得把铭尘带着。   铭尘自己一个人裹着大衣缩在靠近壁炉的沙发里玩手机,对旁边几个人的小会议不闻不问,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在给谁发信息呢?”何文瀚凑了过来。   铭尘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从沙发上下来:“今晚我睡哪儿?”   “给我看看。”铭尘越是不给看,何文瀚就越是想看,蛮横的家伙一把抢走了铭尘手里的手机,瞄了一眼后一脸嫌弃地把手机丢给了铭尘,“隔那么远都要用手机和何文宣说晚安,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晚安?”   “先休息,明天早起。”何鸿雪看了眼铭尘,“跟我来。”   楼外二十四小时随时有人持枪守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一个永远都看不到太阳升起的黑暗国度,偶尔响起的也只有枪声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尖叫声。   何鸿雪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发呆的铭尘:“你先睡。”   不管是和一区的何家还是第七区的奥沙利文住所相比,他们在十二区的房间实在是简陋的不行,房间里只有一张两米宽的床,墙壁上也没有悬挂着名画或者是高清电视,幸好房间还算干净,倒是在脱离了奢华之后有一种真正的小家的味道。   只开了一边的床头灯,何鸿雪又把奥沙利文给他们的资料拿出来研究,这几张纸何鸿雪在飞机上已经看过不止一遍了。   铭尘原本让小布莱克故意放出泰瑞尔手里有这份名单消息的时候,只是单纯想钓出那个背叛了他的人,没想到何鸿雪居然会这么上心,想要借此联盟和皇室作对的人来扩大自己的势力。   铭尘侧身躺在床的另一边望着何鸿雪,他印象里何家一直都是皇室那边的人,怎么到了何鸿雪这里就变成和皇室作对了,不对,准确的来讲应该是何家的上一代是战队皇室。   是什么原因让何鸿雪改变了 立场,甚至不惜亲自到十二区只为了能够找到增加自己对抗皇室砝码的办法。   “睡不着。”何鸿雪低头看着资料。   “嗯。”铭尘干脆坐了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说道,“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会有一些怪怪的地方,虽然十二区是我的故乡,但对过去已经没什么记忆的我来讲,这里也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的老家在十二区的偏远郊区,虽然是十二区,但幸运的是你出生在一个小村子的族长家里。”   铭尘问道:“这些事过去的我告诉你的?”   “对。”   “能和你讲自己家里的事情,过去的我一定在某个时间段里信任过你。”   何鸿雪抬起头来,他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现在呢?”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铭尘笑了笑,何鸿雪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以前的铭尘难道没有给过何鸿雪痴心和真爱?事实证明一味的讨好何鸿雪只会让对方看不起并且轻视自己。   真话是什么,假话是什么,很明显了不是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何鸿雪没想到铭尘会直白的说出来,和记忆里习惯隐忍的“铭尘”不一样,经历过生死后的铭尘变得比以往直白多了,无论死情感还是意见的表达也比以往更多。   “奥沙利文给的那份资料我也看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和发现。”铭尘打算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对何鸿雪这种利益至上的男人,大家推开来利益交换可比谈感情来得有效得多。   “哦,你有什么发现,说来听听。”何鸿雪看着男人。   “有一个条件,在这一个月里你不能再对我进行所谓的惩罚。”   以往百依百顺的男人竟然开口提了条件,何鸿雪微微眯了眯眼睛:“我要怎么确定你给的意见值得我答应你的条件。”   “在咖啡馆里是我引出来奥沙利文,我不觉得我提出来的条件很苛刻。”铭尘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聪明,足够优秀的人才能赢得旁人的注意与尊重,暂且不论何鸿雪对他有没有感情又是什么感情,现阶段他会让何鸿雪注意到他的价值。   何鸿雪对“铭尘”的感情并没有很深,至少在铭尘的观察里,何鸿雪对“他”的感情就算有也不纯粹,多了一些他还没有弄明白的复杂情愫在里面,不是爱,是另外的感情。   更像是……又爱又恨?   这到是个不错的发现。   沉默的盯着铭尘看了两三秒,何鸿雪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说说你的发现。”   “奥沙利文给的这份资料里提到了当年的孤儿院被大火烧毁了,但是那所孤儿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他并没有提到,由于十二区的特殊关系,奥沙利文没能找到和孤儿院相关的太多信息。”铭尘指了指资料上的一张孤儿院废墟图片,“但是你看这里。”   何鸿雪顺着铭尘所指看了过去,铭尘的指尖指着图片上被烧毁后的孤儿院废墟,说道:“这里有一块破损的雕塑碎片,你觉得它看起来像是什么?”   何鸿雪很快找到了铭尘所说的那块碎片,并不起眼地躲藏在一堆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废墟里,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保护神的雕像。”   “孤儿院里有一个教堂,或许那就是泰瑞尔喜欢在任务的时候把教堂摧毁的根源所在。”就像是一个导师一样,铭尘给出他发现的线索,编织好一条条通往他设好陷阱的道路,他看着何鸿雪英俊的侧脸,心里大概在想着这个男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进陷阱里。   “不错的发现。”何鸿雪难得的夸奖了一句,“你很细心。”   重新躺回了床上,铭尘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自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但现在,我不想做一个拖油瓶。”   “你有在健身?效果很不错。”一股热气暧昧的洒在了铭尘的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手隔着单薄的睡衣轻轻触碰着他的腰腹。   “为了健康,医生的建议。”睁开眼睛看了躺在自己旁边的男人一眼,铭尘往何鸿雪怀里蹭了蹭,大大方方的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睛,“晚安。”   看着像一只大猫一眼钻进自己怀里自顾自睡觉的男人,何鸿雪稍稍愣了一下,即便他出手教训过铭尘,这个男人也没有在怕他对吗?   “晚安。”轻轻捋了捋男人的头发,何鸿雪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第六十四章 重返十二区(三)      雨还是下个不停。   天阴沉沉的涂满了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的层层叠叠好像马上就会张大嘴把整个十二区的人给吞了。   坐在防弹车里,铭尘透过窗户望着这一片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的地方,低矮破旧的平房,屋檐下燃烧的垃圾桶旁是神色颓靡衣着肮脏的人围在一起取暖,偶尔因为路过的车子而两眼放光,那眼睛里有贪婪和狡猾,也有狠辣和愚蠢。   就像一群鬣狗,骨子里只剩下活下去的凶残本能。   十二区的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存的不易,也更为珍惜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到了心死绝望的地步是绝对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铭尘”是因为绝望而自杀,泰瑞尔呢?曾经的特工之王不想让自己死在其他人手里,也不想让自己的生命被病魔夺去,死在自己手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一直很好奇,在第七区咖啡馆的时候你是怎么把奥沙利文给引出来的。”安安静静的车厢里,郑博突然出声问道。   “大概只是一个巧合。”铭尘看着年轻的治安官笑了笑。   是啊,只是一个巧合,在何文瀚他们看来也的确是个巧合,铭尘可从没有和奥沙利文接触过,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奥沙利文其实本人就在咖啡馆里,歪打正着,只能这么解释。   何鸿雪看了眼旁边的铭尘,以往很少会加入到对话里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从钢琴曲入手分析奥沙利文的情感,这的确是你办到的事情。”   “想不到我们家铭尘感情这么细腻啊。”何文瀚跟着说了一句,咧嘴一笑,年轻的男人一边打理着面前的武器,一边说道,“奥沙利文那种男人居然也会喜欢情感细腻的落寞钢琴曲,你们说他以前是不是被哪个女人伤到了心,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或许吧。”铭尘淡淡一笑,他看着何文瀚摆放在面前的一把把武器,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能给我一把枪防身吗?”   “擦枪走火可是会伤了自己的,宝贝儿,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何文瀚摆弄着面前的武器,他拿起一把小手枪在铭尘面前晃了晃,眨了眨眼睛,“不过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把枪。”   铭尘当做没听见。   何文瀚这都是第几次在铭尘这里吃瘪了?眼见铭尘不搭理自己了,这人又凑了上去,稍稍软了声音改口道:“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就把武器给你。”   “有没有武器你都会保护我的,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所以要不要武器也没有什么关系。”一派镇定冷静,铭尘微笑着看着何文瀚,嘴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酒心软糖。   “你这家伙……”   凑上前去朝着铭尘唇形漂亮的嘴巴用力亲了一下,何文瀚得意地舔了舔嘴唇:“那换我亲你一下也可以。”   铭尘捂着嘴唇瞪了一脸得意地何文瀚一眼,一旁的郑博神色略有些僵硬地扭头望向了窗外。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他冷硬的出声道:“到了,都别闹了。”   郑博和何鸿雪率先下了车,何文瀚笑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武器:“自己选两把拿着玩。”   铭尘也不客气,迅速拿了一把枪和一把匕首装在了自己的身上,反正除了何文瀚给的武器以外他自己也有准备。   车门一打开就是一股被雨水淋湿的泥土味儿,空气里混杂着某种动物的粪便气味,准备等人都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泰瑞尔曾经待过的孤儿院已经成了一片长满杂草的废墟,从一区到十二区,像是人类社会倒退了上万年那么久。   远离市区的孤儿院废墟荒无人烟,杂草丛生,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腐朽气味,残留着的大树还存留着火灾时留下来的扭曲身影,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树枝畸形生长,苟延残喘。   远处的森林像是被涂了浓重的墨色,在 雨水浇淋的水雾里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阴森暗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鬼地方简直可以直接拍恐怖片了。”自己抬着一把伞,踩着黑色铆钉长靴的何文瀚使了个眼色名片包的保镖陆续散开来,形成一个圆形防御网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听说一场大火把孤儿院烧了个干净,还有不少人被活活烧死在里面,啧啧,或许我们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某块被烧焦的骨头。”   原本这地方已经够阴森恐怖了,何文瀚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这种时候何文瀚总不会忘记故意调侃铭尘两句,他瞅了眼和何鸿雪站在一起的铭尘,压低了声音,阴森森的说道:“怕不怕待会儿从背后冒出个小孩子趴你背上。”   “你忘了我也是差点死掉一次的人了?”平平静静的回了一句,铭尘自己拿了一把伞率先走进了这片杂草丛生的废墟里。   靴子踩在碎石头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雨水混杂着黑色的泥土让人联想起一潭潭的深色血水。   距离孤儿院被烧毁已经有十几二十年了,想要在这片废墟里找到点什么线索看起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既然何鸿雪他们来到了这里,铭尘自然会让他们有所收获。   穿过一片废墟之后有一块专门被围起来的地,一个个低矮的土丘排成一排,尽管土丘上长满了茂盛的野草也能从土丘前破烂的木头上看出来,这都是一个个坟地。   郑博皱了皱眉头,不太舒服的说道:“这地方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地狱。”   关于这一点铭尘表示同意,不管是现在的废墟还是从前完好的孤儿院,这里的确是一个地狱,而他大概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雨水和泥土的气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当这里还是一片花园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面朝远方,深呼吸,告诉自己,总有一条他会离开孤儿院,离开十二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尽管几个人四散开来,但无论是何鸿雪还是何文瀚都没有离铭尘太远,这地方虽然看起来荒无人烟但毕竟是十二区。   举着黑伞的男人孤零零的站在雨里,身后是低矮的坟墓和远处泼墨一般被雨水淋得模糊的远山与森林,铭尘就站在那里,像一幅画,像一个快要融进这幅画里的人,仿佛一眨眼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等何鸿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铭尘的身边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腕。   “怎么了?”铭尘不解的看着何鸿雪。   不远处何文瀚的喊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诡异的眼神交流,松开了握着男人的手,何鸿雪淡淡看了眼铭尘:“别乱跑。”   看着转身朝何文瀚大步走去的何鸿雪,铭尘挑了挑眉,轻声道:“我可没乱跑,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何文瀚抓到了一个人。   外表看起来大概有五十六岁的样子,灰白稀疏的头发干枯黯淡,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充斥着恐惧与胆小,穿着一件破烂的雨衣抱着头蹲着地上。   “是守墓人吗?喂,你叫什么名字?”嫌弃对方又脏又臭,何文瀚离得远远的,眉头都皱成了远处的山峦。   那老人双手合十不停地朝何文瀚求饶,嘴里呜呜呜的。   郑博上前查看了一会儿,回头对众人说道:“是个哑巴,舌头被人割了,伤口很整齐,出手的人玩的一手好刀。”   放开了老人,郑博说道:“我们不会杀你,就问你几个几个问题,你回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明白了没?”   老人像只被雨淋湿了的老鼠一样瑟缩着脑袋,满脸惊恐地看着何鸿雪几人不点头也不摇头,还是和刚才那样呜呜呜的求饶。   “不会还是个聋子把?”何文瀚皱了皱眉头,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老人的脑袋,“点头我就开枪,摇头我就放了你。”   老人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何文瀚翻了个白眼把枪放了下来:“还真是个又聋又哑的废物。”   “有人过来了。”何鸿雪看着远处说了一句。   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一边挥着手大声喊这说明,隐隐约约大概是四个字:“不要杀他。”      第六十五章 重返十二区(四)      简陋破烂的老旧房屋里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沙发和几把凳子,连个能让人好好坐着的地方都没有,住惯了好地方的几个人宁愿站着也不想坐下来。   “我这里没什么、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你们的。”头发花白的男人看着何鸿雪他们身上与四周格格不入的西装,大概是有一些紧张,他说话断断续续吞吞吐吐,但好歹是个没有聋也没有哑巴能说话的人,“你们、你们是来找泰瑞尔的?”   何文瀚问道:“你知道泰瑞尔?”   “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个地方,看你们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这里的人,除了泰瑞尔,没什么理由会让你们这样尊贵的人到这样一个早已经被人遗弃的地方来。”头发花白的男人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聋哑人,眼里露出淡淡的伤感,说道,“我和他是这里的守墓人,很多年以前,我们是孤儿院的老师。”   “他也是?”郑博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聋哑人,沉声质问道,“我刚刚看了,他的舌头是被人人为割掉的。”   “我们是在火灾里幸存下来的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舌头就已经被人割了,人也疯了。”守墓人看起来十分伤感,“等哪一天我死了,就没人能照顾他了,整个孤儿院里的老师,只有我和他活了下来。”   “泰瑞尔有一个姐姐,她在哪儿?”何鸿雪沉声质问道,他并没有兴趣听这个守墓人去怀念过去。   守墓人摇了摇头:“他是个孤儿,没有……”   一把枪对准了守墓人的脑袋,何文瀚调侃的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废了你的双腿,你觉得你是会失血而死,还是病死,或者是饿死在这里?”   一旁的铭尘安安静静的站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如果谁能给他一把干干净净的椅子就更好了。   “我只是、只是一个守墓人……”   “泰瑞尔已经死了,他有姐姐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你现在不告诉我们,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过来,你现在不说是死,就算我们走了,下一波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何鸿雪是一个很会说话的男人,几句话下来守墓人脸上已经有了动摇的神色。   铭尘和其他人一样望着守墓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好像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如果泰瑞尔死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背叛他,忘记曾经所许诺下的誓言。   就像是一颗核桃卡在了喉咙里,守墓人张着嘴巴犹豫了半天以后才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泰瑞尔真的死了吗?”   “他涉嫌谋杀,已经被一区政府秘密处死。”何鸿雪的谎话张口就来,关键这人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格外有说服力。   “……他还是死了。”守墓人意味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背叛的城墙一旦有人推下第一块砖,再小的缺口都会引发连锁效应,铭尘看得出来守墓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泰瑞尔的确有一个姐姐,但是那场大火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泰瑞尔和他的姐姐。”守墓人眼露悲伤,“真是一对苦命的姐弟。”   何文瀚不耐烦的说道:“先离开这里,我可不想一直在这种又冷又臭的地方站着。”向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把他带走。”   “等、等一下!”守墓人连忙说道。   “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怕什么?”   “还有他!”守墓人不想把聋哑老人一个人丢在这里。   何文瀚嫌弃的啧了一声,何鸿雪还是让人把两个老人都带回了他们的住所,就像何鸿雪说的那样,除了他们意外也有其他人在找泰瑞尔,待在自己的地方要比待在外面安全得多。   回来以后何鸿雪倒是挺好心的给两个老人吃上热饭,看着两个老人瘦骨嶙峋的样子别说吃好了,估计平时连吃饱都难。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会留下来做守墓人?”   正低头吃饭的守墓人听到声音以后抬起头来,最开始的时候守墓人就看到了铭尘,只是这个看起来优雅温柔的男人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没有开口讲话,人看起来很温柔,声音也十分悦耳,让他想起了曾经品尝过的浓情可可。   “既然泰瑞尔已经死了,那这些话我现在也可以说出来了,是泰瑞尔命令我留下来做守墓人的,如果我离开了孤儿院废墟就会亲自杀了我 。”守墓人可怜的望着旁边埋头吃东西的聋哑人,浑浊苍老的眼睛里闪动着回忆过往的光,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一台即将报废的收音机。   “整个孤儿院的老师只剩下我和他,其他人都死在了那场火灾里,那是泰瑞尔对这个地方的报复,他恨这里,恨这里所有的人。”   在第十二区的这栋严格把守又有防弹玻璃的小楼里,守墓人在憋了几十年以后终于在泰瑞尔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把埋葬了几十年的过去说了出来。   自己经历是一回事,听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此时此刻从守墓人口中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出现在泰瑞尔的耳朵里。   “泰瑞尔的母亲是在监狱里把他和他姐姐生下来的,他们是一对龙凤胎,但是没人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毕竟那是监狱,一个肮脏混乱的地方。”吃饱喝足了,守墓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步入暮年的老人,开始絮絮叨叨的回忆过去。   所幸泰瑞尔这么一个腥风血雨的男人的过去,换做是其他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这里可没人愿意听一个垂暮之年的守墓人絮絮叨叨个没完。   “母亲病死在监狱里以后,他们就被送到了孤儿院,这里是十二区,就算政府在这里建盖了孤儿院收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孤儿,这里也是十二区。”守墓人不停重复着十二区的概念,任何罪恶的事情在这里都是习以为常的。   “泰瑞尔的双胞胎姐姐在孤儿院里用尽她所有的力量保护了她的弟弟。”守墓人嘟囔着说道,“美貌也是一种罪过。”   何鸿雪我的:“孤儿院里是不是有一个教堂?”   这个问题还是昨天夜里铭尘从废墟照片里发现的线索。   守墓人点了点头,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何鸿雪,似乎很惊讶这个男人居然知道早就被烧毁几十年的孤儿院里还有一座教堂。   “我救治过他的姐姐,那个可怜的孩子……”守墓人哀伤的叹道,“或许这就是他杀了其他人却没有杀我的原因,泰瑞尔的姐姐总是在教堂里祈求上天保佑,她是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女孩儿,但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   “和总是开朗活泼的姐姐相比,泰瑞尔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孩子,就算被其他孩子打野从没有出声。”原本就爬满皱纹的额头上因为皱眉而变成了一片年老的沟壑,守墓人回忆着过去继续说道,“在十二区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一开始孤儿院里有小孩失踪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失踪的小孩有的被发现在湖里,有的是从高墙上摔下去……”   “是泰瑞尔杀的?”郑博问道。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些小孩无一例外都欺负过泰瑞尔,几个小孩而已,孤儿院里没人会在意,这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孤儿,直到后来开始有老师失踪……”守墓人颤动着他那皱巴巴的嘴唇,“祈求上天并不能获得拯救,只有自己才能就自己。”   “孤儿院里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变得很恐慌,没人知道凶手是谁,也没人怀疑过泰瑞尔,那孩子看起来安静又胆小,”守墓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声音颤抖,“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等孤儿院里的人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泰瑞尔总能先一步制服对手,孤儿院没有了,这个堪称童年噩梦的地方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漫天的大火里是被卷入地狱的惨叫声,守墓人永远都忘不了那将天空映得一片通红的大火。   没有证据证明是泰瑞尔毁了孤儿院,但也只有那个男人能干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   “一个小孩不可能自己变得那么厉害,当时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泰瑞尔,可能年纪要比泰瑞尔大一些。”何鸿雪问道。   守墓人摇了摇头:“当时孤儿院里只有老师,但除了我们两个人以外都在那场大火里死了,不过那时候经常会有孩子偷偷跑出去玩,有一次泰瑞尔彻夜未归还被揍了一顿。”   费力地皱着眉头,守墓人说道:“当时在孤儿院旁边,靠近森林的地方被围了起来,那里有人在打猎,那些人不像是十二区的人,我们这些十二区的平民根本就不被允许过去。”   铭尘静静地听着,目光偶尔落在守墓人旁边的聋哑老人身上。      第六十六章 狩猎游戏(一)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窗外浓重的雨夜,醇香的咖啡弥漫着灯光温馨的房间,三个男人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闪动。   “我已经派人连夜出去打听孤儿院旁边森林狩猎的事情,最快明天早上就能有消息。”郑博抬起杯子小呷了一口咖啡,呼出一口温暖的热气,“十二区虽然又贫穷又落后,但是这里有不少原始森林和动物,偶尔也会有其他区的人组织到十二区狩猎,这种活动一般都会有备案。”   “如果当时有一区的人在孤儿院附近,而泰瑞尔接触到了一区的人,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学会了很多同龄人不会的技能,说不定就是那个人把他带出了十二区。”修长有力的手指揉搓着下巴,何文瀚斜靠在椅子上,他皱了皱鼻子,笃定的说道,“我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奥沙利文所说的泰瑞尔的导师。”   从十二区到一区,晋升特工之王,掌控十二个区里暗中潜藏的反叛者名单,假设泰瑞尔的导师是一名在一区身份地位不低的人,甚至是和皇室有关联的重要任务,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来到十二区第一天就有所收获,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找到其他线索。   “先休息,等消息。”何鸿雪站了起来,吩咐完事情以后直接回到了他的房间,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服但没有铭尘的身影,浴室的门关着,磨砂玻璃上被蒙了一层浓重的雾气。   缓缓走到了门边,何鸿雪握着浴室的劣质门把手将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浴室里的柔光伴随着热气像散落的碎金子一样倾泻了出来,水声似乎停了。   他握着门把手将门往里缓慢的推,浴室里热气弥漫,藏在白雾里背对着门的男人若隐若现,铭尘转过身来,透过朦胧的雾气对上了何鸿雪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何鸿雪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那一瞬间的奇怪目光很快就消失了,就像浴室里的热气一样渐渐消散,他还是饲主何鸿雪,他也还是何家的宠物铭尘。   拿着干毛巾擦了擦半湿的头发,铭尘看着何鸿雪:“你们聊完了?”   “嗯。”靠在门边,何鸿雪语气冷漠的说道,“过来。”   他可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语气。   铭尘随手把毛巾丢到了一旁,心里虽然不大乐意还是走了过去,反正他也正准备出去,浴室里太闷了。   “很听话。”手一伸直接搂住了铭尘的腰,何鸿雪凑过去在男人的颈间嗅了嗅,铭尘有让女人都羡慕的皮肤,不是特别白,但却白的干净健康,像是有一层羊脂玉一样的柔光铺在皮肤上一样。   无论是肌理分布还是身体的骨骼都堪称完美,每一个细节都很美,一个在身体美到细节里,又在言谈举止间优雅到细节的男人,“如果不是一直看着你,我大概会意味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何鸿雪搂着男人的腰把人推进了浴室里,后背撞击到墙壁的时候铭尘微微皱了皱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何鸿雪低声道:“你答应过我这一个月里不会再有惩罚。”   “这不是惩罚。”眼里闪过一丝冷酷的狡黠,何鸿雪把男人控制在墙壁和自己的怀抱中间,呢喃着温柔的亲吻这么差还带着温暖湿气的颈间,低沉沙哑的声音是一杯加了浓情巧克力与冰块的威士忌,冷而灼烧胸腹,欲望蠢蠢欲动。   指尖划过后腰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栗,何鸿雪抵着铭尘的下颚大力地舔舐着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对这个身体早已经了若指掌,他精准地触碰每一个能让铭尘无法冷静下来的地方,被困在他怀里的男人却没有像记忆里那样很快丢盔弃甲。   身体虽然在诚实的给予反应,铭尘睁着的眼睛里却没有何鸿雪所预想的动情,平静得如同森林深处的湖水,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刚刚燃起的情欲瞬间被灭了一大半,何鸿雪双手捧住了铭尘的脸颊。   “看着我。”他命令道。   铭尘眨了眨眼睛,平静得眼里映出何鸿雪渐渐冷下来的俊容。   气氛突然变得又冷又尴尬,何鸿雪有一种自己在单方面发情的错觉,而铭尘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当记忆与现实出现偏差,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和理解。   以前的铭尘爱何鸿雪吗?这无疑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立刻回答的问题。   现在呢?   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以后,是不是连曾经付出的感情也随之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死缠着自己,铭尘再也不会总是用或深情或受伤的眼神看着他,这应该是他所高兴的事情,面对对自己失去感情以后的额男人,再也不会觉得烦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拯救了两个人沉默的尴尬,何鸿雪看了铭尘一眼,丢下一句“待在屋子里”转身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浴室。   压迫感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铭尘走到一旁拿过毛巾擦了擦自己脖子上被何鸿雪舔过的皮肤,他靠在浴室门边看着刚刚打开房门的何鸿雪。   “守墓人死了!”门外是何文瀚的声音。   何鸿雪迅速和何文瀚一起离开了房间,到是没忘记把房门给关上。   双手抱在胸前,铭尘靠在墙壁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扬起了唇角,死了吗?   ……   守墓人死了,就在他们防御重重的小楼里,这让所有人瞬间提高了警惕心。   “那个聋哑老人把守墓人杀了。”   小小的房间门口,郑博拿枪对准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聋哑老人,晚饭时候还好好的守墓人正趴在地上动也没动一下,暗色的地毯被猩红浸湿了一大片,房间里还活着的聋哑老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水果刀,上面沾满了血。   “他怎么会突然把照顾了自己几十年的人给杀了?”何文瀚紧皱着眉头,这事情发生的太过匪夷所思,他看着那个胆小如鼠不停发抖的聋哑老人,分析道,“那家伙看起来又紧张又害怕,该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病吧?”   “就算有什么精神病,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个时候犯病?”何鸿雪朝旁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先把他抓起来。”   刚才还是跟一只老鼠一样的聋哑老人见有人走了过来,突然之间红了眼睛,凶狠狂躁地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不停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   这样可靠近不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裹着外衣的名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好奇地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看,那聋哑老人嘶吼着突然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砰砰砰——”   几声枪响,刚刚冲到门口的聋哑老人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倒了下去。   朝枪口吹了一口气,何文瀚把枪收了起来,朝一旁被他紧紧搂住的铭尘笑了笑,“被吓到了?”   瞪大了的眼睛里慢慢都是惊恐和紧张,“第一次”看到杀人场景的铭尘立刻紧紧闭上眼睛靠在了何文瀚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何文瀚的手臂,似乎被吓得不轻。   “怕什么,有我在呢。”何文瀚正想揉一揉趴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的男人的头发,一旁的何鸿雪伸手就把铭尘给拽了过去。   “让你待在房间里,你下来做什么?”冲铭尘低声说了一句,何鸿雪回头对何文瀚说道,“剩下的事情你们两个处理一下,我先带他上去,有线索了到我房间来。”   “……哦。”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何文瀚还是应了一声,谁让对方是何鸿雪呢。   看着被何鸿雪拽着手臂带走的铭尘,何文瀚烦躁的啧了一声,对旁边的郑博说道:“何鸿雪又不喜欢铭尘,你说如果我让我哥把铭尘送给我怎么样?”   “他现在不是你的吗?”似乎是愣了一下,郑博转过身侧对着何文瀚,微微抿起的嘴唇拉成了一条冷硬的线。   “并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何文瀚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属下进去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一边熟练的吩咐人对楼房进行排查和清理。   “你一个人的和你们兄弟三个人的有什么区别吗?”郑博狐疑的看着何文瀚,突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铭尘了吧?”   “只是想把喜欢的玩具占为己有。”何文瀚一脸你想太多的表情,“拜托,他只是一个宠物。”   郑博暗暗松了口气,最好是这样。   何文瀚和铭尘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真的喜欢上铭尘还会等到现在?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第六十七章 狩猎游戏(二)      “吓到了?”   回头看了眼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男人,何鸿雪拿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慢慢走了过去,铭尘看起来很平静,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平静湖面下的一丝丝的波纹。   “谢谢。”双手接过了杯子,铭尘低头喝了两口牛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那两个人都……?”   比铭尘更冷静的是何鸿雪,明明在楼房里刚刚死了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在何鸿雪的眼皮子底下,但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冷静的不像话。   一个很不好对付的家伙。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坐在了铭尘的旁边,何鸿雪抬手轻轻抚着男人的脊背,以一种温柔而缓慢的力道驱散铭尘紧绷肌肉里的紧张感和不安。   “但他们就在楼下……”铭尘皱了皱眉头,他低着头看起来充满困惑和烦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额头,“抱歉,我只是一时半会有些接受不了。”   “没人会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就轻松接受,喝完牛奶就睡觉,我一直都在房间里。”何鸿雪难得的温柔,抚了抚铭尘的肩膀,他在男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看起来有些惊慌的铭尘会莫名的让人产生怜爱感,尽管这家伙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就是这种冷静优雅下最为真实的脆弱才更为吸引人。   喝完了一杯牛奶以后铭尘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睡意,他看着何鸿雪问道:“我能挨着你吗?”   “你昨天晚上不是还抱着我?”嘴上这么说,何鸿雪直接伸手把铭尘揽进了自己怀里,后者稍稍愣了一下以后还是伸出双手抱住了何鸿雪,铭尘的脑袋靠在了何鸿雪的肩膀上,似乎这样可以让他感觉到安全。   整个人很快就靠在了何鸿雪的胸怀里,铭尘搂着对方的腰喃喃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杀过人吗?”铭尘的声音很小,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平静了很多,“何文翰刚刚开枪打了那个发疯的人,一开始觉得有一些被吓到,后来想想,如果当时何文翰行动不那么迅速的话大概会有人受伤。”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就算手里有枪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何文翰那样扣动扳机……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办到。”   有一些脆弱的,矛盾的,惶恐而又善良的男人,莫名地勾起了何鸿雪心里的某根弦,他侧过身把铭尘压在了柔软的被褥里,亲吻着男人蒙了一层细密汗水的额头和微微颤抖着的眼睑。   何鸿雪轻轻咬了咬男人柔软可口的耳垂:“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你得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除了为自己负责,还必须为每一个在乎你的人负责。”   “……会有人在乎我吗?”铭尘蓦地一下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和无力,他眼神失焦地看着房间里的某个地方,苦笑着喃喃道:“你们至少有家人兄弟和朋友,而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何鸿雪停下来轻轻捊了捊男人的头发,柔软而顺滑。   “既然没人在乎,就更应该在乎和珍惜自己。”铭尘闭上眼睛靠近了何鸿雪的怀里,“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不会再轻易作践自己的人生,毕竟只有一次,能死而复生一次,不代表下次还会这么幸运……”   “这样想很好。”何鸿雪亲了下男人的额头。   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何鸿雪从床上坐起来,铭尘就这样趴在他的腿上紧紧搂着他的腰,他给铭尘拉上被子,这才说道:“进来。”   何文翰和郑博进来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暖和谐的画面,铭尘安安静静地紧紧抱着何鸿雪的腰,何鸿雪则伸出一只手搂着男人的肩膀试图让铭尘放松下来,气氛莫名的温暖,画面莫名地透着一股自然惬意。   看起来不像是饲主和宠物,更像是……一对情侣。   何文瀚盯了眼何鸿雪怀里的男人,一旁的郑博很快回过神来说道:“两个人都死了,守墓人是被聋哑老人用水果刀捅死的,聋哑老人的眼睛发红,脾气暴躁,虽然还没有彻底查出来是不是中了什么药,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聋哑老人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身为治安官的郑博见过不少案子,他继续说道:“市面上有一种药剂能让人发狂,中了药剂以后会激发人体最为残暴嗜血的本能,将一切负面情感扩散到最大,如果没有极强的控制力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牛一样,红着眼睛只想把身边的人都杀了。”   “这种药剂只有相关部门才有,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换一个说法,这种药剂最常见的是用来训练特工。”郑博深深吸了一口气。   “特工?”何鸿雪皱了皱眉,问道:“楼里有什么发现没?”   何文瀚说道:“全部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的药物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门窗也没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太过于诡异了,难道是他们之中有奸细?   如果聋哑老人中了毒,那是谁下的药?   铭尘故意收紧了抱着何鸿雪腰的双手,小声说道:“会不会有下毒的人还在这里?”   “怕什么,这楼里绝对没有其他人,那聋哑老人中的毒也可能是来之前被人下了毒。”何文瀚笑着说道:“要真怕的话,要不要今天晚上我留下来和大哥一起陪你,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给你当一晚上的左右护法,嗯?”   “安全起见,今天晚上我们在一个房间里休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何鸿雪。   话才刚刚说完,何文翰就飞也似的蹦到了床上,掀开被子把一直抱着何鸿雪的男人给拽了过去。   “刚洗完澡啊,香喷喷的。”抱着男人闻了几下,何文翰毫不客气地就往铭尘脸上亲了几口。   “何文瀚,别闹。”铭尘有些尴尬的偷偷看了眼还在房间里的郑博。   脸色不太好的年轻治安官沉声道:“你们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的。”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他是你朋友,你就让他这么离开了?”铭尘把何文瀚推开了一些,那男人又跟着凑了过来,就是死皮赖脸的要贴着他。   “拜托,他可是郑博,一区堂堂的大治安官,他能照顾好自己。”何文瀚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你堂堂何家三少爷需要我的关心?”   “我这里很需要你的关心。”邪邪一笑,拉着铭尘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某个地方放。   “何文瀚,你——”   何鸿雪看了何文翰一眼:“别闹了。”   这句话比任何遥控器都有效,撇了撇嘴,何文瀚耸了耸肩膀放过了铭尘,自己三两下把外套脱了紧挨着铭尘靠坐在床上。   刚才还吊儿郎当的男人就跟变脸似的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然而手还是搂着铭尘的肩膀,何文瀚说道:“看来事情不好办啊,才刚刚开始就出人命。”   “你觉得郑博怎么样?”何鸿雪问道。   铭尘被夹在中间,对话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听两个人的语气似乎对郑博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   “我和郑博从小一起长大,他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人,但没人是值得完完全全信任的,放心吧,我平时会盯着他的。”平时和郑博走的很近的何文瀚毫无压力的说出了这番话,他揉了揉鼻子往后靠在床头,继续说道:“其他的和郑博说的一样,那个聋哑老人应该中了特别的药剂才会发疯伤了守墓人。”   “如果有人要杀守墓人,在我们去之前就可以轻易杀了他们,偏偏在我们找到守墓人以后才动手……”何鸿雪沉吟了片刻,“即使守墓人死了,对我们也没什么用。”   所以究竟是谁暗中出手,又是为了什么杀了守墓人。   铭尘左右看了看两个人,何鸿雪和何文翰故意避开郑博却当着他的面随便讨论,这看起来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他越是没办法离开何家。   “泰瑞尔……会不会还活着。”铭尘小声的弱弱说道。他拉了拉被子看起来有些紧张,“或许他在暗中偷偷看着我们。”   “如果能把他引出来也不错。”何文瀚哈的笑了一声,“我可还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呢,听说那家伙不但心狠手辣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可惜没几个人见过泰瑞尔真正的样子,特工都很擅长易容和伪装。”   “那岂不是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都不知道他就是泰瑞尔?”铭尘说道。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如果他还活着,那也是一场不错的游戏。”眼里闪着锐利的光,对于这位神秘的特工之王,比起恐惧的情绪,何鸿雪似乎更为期待和泰瑞尔有一次真正的交锋。   或许这场交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了。      第六十八章 狩猎游戏(三)      隔天一早,天还没有亮何鸿雪和何文瀚就已经起来了,尽管这两个男人并没有把铭尘叫醒,天生的警觉性在身边的人有所动作时就把铭尘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昨天夜里虽然是三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太过于亲密的事情,铭尘感觉得出来何文瀚总是抱着他不安分的蹭来蹭去动作下的欲念,但整整一晚上何文瀚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是尊重他?简直天方夜谭,何文瀚对他的态度比以前好了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而已。   与其说尊重他还不如说何家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即便是看起来性感的何文瀚也能压抑住他自己的欲望,保持精力和体力。   离开卧室的一刹那铭尘就感觉到了一些和昨天不一样的地方,眼角余光瞥见了安放在走道上的摄像头,铭尘的眉眼因为浅笑而舒展开来。   整栋小楼在一个夜里都装上了监控设备,铭尘走到楼下的时候包括郑博在内的三个男人都已经坐在了客厅的皮沙发上,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铭尘,何鸿雪朝男人招了招手,铭尘没什么理由不走过去。   何文瀚的目光在铭尘身上兜兜转转,直到铭尘走到何鸿雪旁边的时候被何鸿雪拉着手腕一把拖进了怀里抱着,才搓了搓下巴慢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   手轻轻揉着铭尘的膝盖,何鸿雪平静地说道:“没有记录?”   “嗯,十二区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没有记录,可以说是消失了,也可以说是被销毁了。”这件事情太过于反常了,郑博沉声道:“如果守墓人没有撒谎的话,只怕当初在孤儿院旁边狩猎的人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人。”   拥有让十二区销毁相关信息记录权力的人会是谁?何鸿雪的目光里流露出的不是挫败和失落,而是另外一种掺杂了某种情绪的锐利与喜悦。   想要在何鸿雪那双总是充斥着冷漠的眼睛里寻找到一丝一毫真实的情感总是极为困难,为什么没有消息记录这件事情会让何鸿雪难得的流露出真情实感?   今天的铭尘是心情愉悦的,尤其是一大早就对何鸿雪有了新的发现。   大概是因为昨天夜里守墓人被人杀死了,今天出门的时候何鸿雪没有和往常一样把铭尘带上,也可能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适合带铭尘出去,总而言之铭尘被留了下来。   每天早上铭尘都会在洗完澡以后对镜子里的自己一番打量,除了审视身体锻炼的成果以外也在更努力的去了解这一具属于他的躯体,肢体语言是一门值得人苦心钻研的课程,“铭尘”有老天爷赏赐的一副优秀皮囊,不好好利用可就浪费了。   他的眼尾很漂亮,长而微翘,抬眼的时候天生自带能让人想要满足他一切要求的怜爱气息,低眉的时候安静而优雅,直视你的时候又沉稳而坚定。   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努力的人,缺少的是努力的天才。   “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吗?”何鸿雪他们打算出门的时候,铭尘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夸张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微微抬眼。   身为一区治安官的郑博不可能留下来,和十二区官方打交道由郑博出面最好,而何鸿雪显然也没有留下来陪铭尘的意思,最后只能由何文瀚留下来,虽然并不仅仅是为了陪铭尘。   小楼里只有一台收不到几个台的灰色外壳电视机,电视开着,放着一些无聊的节目,这让铭尘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再无聊再老旧的节目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人的欲念越小就越容易满足。   “我不太明白,既然很多地方我都不方便去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出来?”   铭尘和何文瀚待在了防守严密的小楼里,白天的十二区到处都充满着犯罪与混乱,这里既没有可以让他们享受午后的咖啡厅,也没有一个安全而又风光绮丽的公园能让他们消磨时光。   屋外的雨终于停了,只是却起了大雾。   十二区的天气就是这样,总是充斥着雾霾和阴雨,压抑的仿佛人间地狱,活着的人不是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就是渐渐被生活逼迫成了疯子。   “我不觉得何鸿雪喜欢我,这很令人困惑,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干净白皙的双手随意搭在膝盖和沙发扶手上,眼角余光掠过坐在他斜对面两腿搭在茶几上的年轻男人,铭尘低垂下眼帘,喃喃道:“和何鸿雪待在一起让我感觉很奇怪……”   “你就那么在乎他对你的感受和看法?”手指摩擦着下颚,何文瀚微扬着脑袋斜睨着男人。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很多时候我都不太能理解你们对我的态度,死而复生的铭尘已经变了,但你们还是过去的你们。”铭尘望着何文瀚,他的眼神清澈透亮,像一潭沉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质,“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没有等何文瀚回答,铭尘自己就低头笑了起来,自嘲地说道:“我差点忘了,身为饲主的你们没必要在乎一个宠物的感受……”   “喂,别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把你吓到了?”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何文瀚坐到了男人的身旁,难以自制地伸手搂住了铭尘的肩膀,只是才刚刚碰到了铭尘的肩膀,后者突然就往后靠试图避开他。   那双眼尾狭长的大眼睛看着他,清澈明亮的像是一片片锋利又漂亮的破碎水晶,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真实感,仿佛梦魔在何文瀚耳边低语:“你讨厌我甚至恨我,是不是因为我变了,不再是你小时候印象里所喜欢的偶像。我的变化毁了你童年时候最美好最单纯的梦,所以你恨我讨厌我甚至想毁了我这个污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铭尘你脑子没病吧?”   “我很抱歉。”   “……”   他轻轻抱住了何文瀚的脸,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对方,眼眸的目光像从雪山流下来的水,干净剔透,真挚而隐含情动:“我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从一个万人拥戴的明星变成现在这样,但我知道我当年的变化一定让很多和你一样曾经喜欢过我的人伤心愤怒甚至是绝望,不知道以前的铭尘有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一声抱歉。”   “替以前的铭尘和你们说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铭尘轻叹一声,额头贴在了何文瀚的肩膀上,“我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拥戴过我的人,甚至差一点连命都失去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能继续失去的了,昨天夜里的事情突然让我明白,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一秒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我不想再虚度光阴,不想再有所失去,不想在死的时候有所遗憾。”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有一个有意义的新生活,你也该向前看,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眨了眨眼睛,何文瀚捧起了铭尘的脸颊看着男人,这个男人不再和以前一样眼睛里总是充斥着伤心和绝望,也没有那令人生气不悦的颓废懦弱,他仿佛看到了儿时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大明星,聚光灯下是唯一闪亮的存在,仿佛一颗耀眼夺目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回答我一个问题,铭尘。”何文瀚收敛起了他惯有的不正经,面上严肃认真的问道:“你还爱何鸿雪吗?还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做任何事情仍然无怨无悔吗?”   “如果他不爱我,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继续耗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   “最好是这样。”何文瀚蓦地笑了一下,他轻轻捏了捏铭尘的下巴,“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小的忠告,如果你真的想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爱上何鸿雪,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回应,知道为什么吗?”   铭尘摇了摇头。   “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说。”   “如果我说,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让你绝望自杀,你还想继续知道吗?”何文瀚继续问道。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吃一次安眠药。”铭尘笑了一下,“洗胃可一点都不舒服。”   何文瀚微微勾了勾唇角,拇指轻轻摩擦着铭尘的脸颊,迟疑了片刻,沉声道:“你只是一个替身。”   “一个替代品。”   听到这个答案,铭尘意外的显得很平静,他苦笑着说道:“难怪有时候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只是我不明白,他可是何鸿雪,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得不到的人吗?”   “你以为我哥为什么那么恨皇室,除了有一些最主要的原因以外,”何文瀚凑到了铭尘的耳边,低声说道:“大概也抢走了能让他心动的那个男人。”      第六十九章 狩猎游戏(四)      午后稀疏的阳光透过防弹玻璃斜射进白色的空旷走道里,靴子踩在地上发出雷雨般的声响像是要把本来就不多的阳光给踩碎了,何鸿雪偏头望了望窗外被大雾弥漫的死气沉沉的十二区,脑海里突然闪过今天早上起来时躺在他身边还在睡觉的人。   头靠在他肩膀上,手挽着他的臂膀,眼睛闭着,安安静静的好像窗外的雾,很美,很温柔,却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和何鸿雪并肩走在一起的郑博说道:“陈警官当年负责过孤儿院的烧毁案子,他的老师和我父亲有过交情。”   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何鸿雪目光直视前方。   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散乱的文件到处都是,屋子里一股浓浓的劣质香烟味儿,头发斑白的警探仍然有一双明亮正直的眼睛。   “抱歉,我这里很少会有客人过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陈警官笑着揉了揉头发,背过身去蹲在抽屉旁开始翻找资料。   何鸿雪淡淡扫了眼乱糟糟的办公室,横七竖八摆放着文件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相框,相框里有陈警官一家人的微笑合影,当年的英俊警探,如今也已经成家立业。   “我想泰瑞尔还活着。”陈警官从抽屉里把几份已经生灰的文件给抱了出来。   何鸿雪问道:“很多证据表明泰瑞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那么肯定他还活着?”   “守墓人和聋哑老人的事情就是证据。守墓人和聋哑老人都是以前孤儿院的老师,他们一个人曾经把泰瑞尔受伤的姐姐抱出来送到了医院,一个曾经给关禁闭的泰瑞尔送过一瓶水,这让他们两个人都得以在那场火灾里幸存下来。”   陈警官说出来的话让何鸿雪和郑博都吃了一惊,郑博惊讶的问道:“你知道泰瑞尔有个姐姐?”   “我当然知道。”眼底划过一丝苦笑,陈警官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他在椅子上随意坐了下来,看了看郑博又看了看何鸿雪,“泰瑞尔的姐姐被送到医院以后是我帮忙照顾的,他们是一对可怜的姐弟,但同时,泰瑞尔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能理解他的愤怒,但作为一个警官我没办法认同他的做法。”   “既然你早就知道泰瑞尔有姐姐,为什么之前一直瞒着不说?”何鸿雪皱了皱眉。   “泰瑞尔,特工之王,你觉得他会让知道他过多私人信息的人活着吗?守墓人就是个例子,让守墓人他们活下来是念在孤儿院时小小的情分,可一旦背叛了那个男人,伤害到了那个男人的利益,他就像是一个死神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身边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陈警官将一份资料打开来,他低着头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现在愿意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能对付得了泰瑞尔。”   “你把他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不怕他杀了你?”何鸿雪淡淡瞥了眼被陈警官拿在手里的资料。   “癌症末期,我活不了多久了。”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陈警官偏头望向书桌上摆放着的全家福相框,“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我知道的关于泰瑞尔的事情,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的家人离开十二区。”   “我可以答应你。”何鸿雪点了点头,这对于他来讲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十二区的人来讲却是一生都难以达到的梦想。   “泰瑞尔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比所有人都聪明,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早熟。”陈警官低头看了眼自己拿在手里的资料,他紧紧捏着资料把纸都捏出了好几条皱褶,用力闭了闭眼睛妥协一般的,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何鸿雪和郑博。   苦笑了一声,陈警官低头用力捏了捏眉心:“他曾经和我说过,他会跟他的姐姐米娅离开十二区,很多人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他却办到了。”   “他是通过杀死其他候选选手进入到一区的,我很奇怪他一个孩子为什么可以一个人就杀了那么多人,是你教他的那些技能?”郑博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问道。   “我可没有那么厉害,泰瑞尔曾经和我说过一些事情,他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会偷偷跑出去,在孤儿院旁边的狩猎场,他曾经偷偷的告诉我,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陈警官说道。   一直没有吭气的何鸿雪紧紧盯着资料上那张早已经发黄的照片,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将那张具有年代感的发黄照片拿了起来,照片上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孩子,稚嫩年轻的脸上有着一双异常冷静冰冷的眼睛,像是两把发着寒光的利刃能把人的灵魂都割碎了。   何鸿雪指着照片上的少年说道:“他就是泰瑞尔?”   “对。”陈警官点了点头,“只剩下这唯一的一张。”   “怎么了?”看何鸿雪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郑博好奇地问道。   “我曾经见过他,成年以后的他。”何鸿雪注视着照片里的少年,低声喃喃道:“在皇宫。”   “有时候为了执行任务,这些特工会经常伪装成各种身份的人。你们得非常小心他,他最危险的地方不是他那出色的身手和聪明的脑袋,甚至不是他那颗冰冷狠辣的心。”陈警官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认真的说道。“泰瑞尔非常擅长控制并且玩弄别人的情感,他是个天生的演员。”   “如果你们见到了他,不要相信他任何一句话。”   “泰瑞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了他的人,陈警官那边的意思,他打算牺牲自己来引出泰瑞尔,如果我们找到了泰瑞尔就能知道那份所谓的反叛者名单是真是假。”   郑博和何鸿雪下午就回来了,他们两个人简单地把见到陈警官的事情告诉了何文瀚,至于旁边坐着默默听着的铭尘,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宠物。   “不觉得很巧吗,泰瑞尔得了癌症,曾经和他有过接触的陈警官也得了癌症。”坐在沙发上的何文瀚翻阅着郑博他们带回来的有关泰瑞尔的资料。   泰瑞尔在孤儿院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名字,泰瑞尔也的确有一个姐姐,名字是米娅,档案上详详细细的写着,因为一场高烧而烧坏了脑子成了一个傻子。   “十二区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说把没有父母的孤儿用于某些医学实验,陈警官曾经救过泰瑞尔和他的姐姐米娅。”郑博并不是很舒服地皱起了眉头,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阴暗面,但没人想要直视这些让人感到难过的事实。   趋利避害,不过是人类的本能。   总而言之,何鸿雪他们打算把陈警官带在身边一起继续调查,如果泰瑞尔还活着肯定会知道陈警官背叛了他,那个男人大概会像陈警官说的那样,像杀死守墓人那样杀死又一个背叛者。   “要活的。”何鸿雪把泰瑞尔少年时期的照片拿在手里盯着,叮嘱道:“如果泰瑞尔出现了,一定要活的。”   何鸿雪注视着泰瑞尔少年时期照片的目光和神态都被铭尘尽收眼底,他实际上和何鸿雪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对于这个危险男人的性格也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除了想要找到泰瑞尔以外,何鸿雪的目光里有着另外一些让人感兴趣的情绪波动,那种强烈到让人无法忽略的势在必得。   看得出来何鸿雪今天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泰瑞尔有关的事情上,以致于铭尘晚上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不必像前几天那样和何鸿雪待在一个房间里。   夜晚将房门关好,男人懒洋洋地躺在舒适的床上,虽然和何文宣他们待在一张床上的感觉不错,但果然他还是最喜欢一个人待在床上的自由自在。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是何文宣发来的信息。   【晚安,铭尘。】   “晚安,何文宣。”轻笑一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男人关闭信息以后把手机放到了一旁,起身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浴室里并没有安装监控摄像。   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铭尘坐在马桶盖上拿起干净的衣服,往衣服的袖子里塞进一小排细小的银针。   是时候玩一些刺激的了。   你们想找到泰瑞尔,你们就能找到泰瑞尔。   “你在想什么,何鸿雪?”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何鸿雪拿着泰瑞尔少年照片的神态,铭尘微微眯了眼睛,他并不记得他以前见过何鸿雪。   何鸿雪喜欢过的在皇室的人会是谁呢?这才是让人好奇的一点。      第七十章 狩猎游戏(五)      离开浴室的时候,刚刚洗过澡的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躺靠在他床上正拿着他手机玩的何文瀚。   “我说你和何文宣是怎么回事,每天晚上还要道声晚安才睡觉,要不要这么腻歪。”   “你来这里做怎么?”把手里的衣服折叠好放在靠窗的沙发上,铭尘随手往后捋了一把半湿的头发,回过身的时候,刚才还盯着手机看的年轻男人已经把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头发和脸上。   冲铭尘轻佻地眨了眨眼睛,何文瀚笑着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头发半湿的样子可真是性感到骨子里去了。”   “有。”   “谁?”何文瀚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铭尘笑着指了指何文瀚:“你刚刚不是说了?”   “明天要早起,我得睡觉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沐浴过后的男人透着几分慵懒但并不温暖,半湿的头发和还透着水汽的皮肤让他浑身都笼罩在一股干净的清冷气质里,像是从冰冷海水里走出来的海神,美丽却透着一股无法触碰的无声威严。   “我们一起睡。”何文瀚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脱衣服。   颇为无奈的站在床边,铭尘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霸占了他床位的年轻男人,这是属于他的卧室,原则上他可以一个人好好的待在房间里。   “我困了,不想闹了,何文瀚。”   “行了吧,快过来,别把我看成是一个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野兽,我已经和何鸿雪说过了,我今天晚上过来不碰你,就只是陪你睡觉,这里可是十二区,前两天还死了人,你一个人晚上肯定睡不着。”   从床上利索地跳了下去,何文瀚一把抱住男人直接把人打横抱上了床,动作有些粗鲁,把人放下来的时候倒是挺温柔。   铭尘才刚刚躺在了床上,又被何文瀚给饱了起来靠在床头,那男人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头发没干还不能睡觉,不然容易头疼。”   你怎么就知道我晚上会睡不着而不是睡得很香呢?   铭尘浅浅一笑,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何文瀚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火炉一样,坐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何文瀚身上如同太阳一般的热度。   这个年轻气盛又霸道嚣张的聪明男人无疑是喜欢“铭尘”的,这种喜欢其实很简单也很纯粹,甚至还有一些过于热情的偏执,身在局内的人看不明白,局外人却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重点。   何文瀚和“铭尘”看不明白,何鸿雪和何文宣难道看不出来何文瀚对“铭尘”的复杂感情?   但不管是何鸿雪还是何文宣都没有站出来,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不想让何文瀚和“铭尘”这样一个小明星待在一起,无论是什么原因,至少现在看来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郑博知道的话怎么办?他那么在乎你,你却半夜偷偷跑到我房间里来。”手指轻轻捏了捏眉心,犯困的男人缓缓靠在了何文瀚宽厚的肩膀上。   一双好的肩膀不仅能撑起衣服还能把整个人的精神气给撑起来,毫无疑问何家的人都有一对又平又宽的好肩膀,像河面上的两座巨山一样能够给予人港湾一般的安全感。   “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铭尘说道。   “你看得出来?”何文瀚有些惊喜的笑了起来,语气里的自大和自傲简直快要把房间给填满了,“啧,铭尘,原来你一直都有在注意我啊。”   “我眼睛没瞎,智商在线。”   郑博对何文瀚的特殊只要不是笨蛋都能多少感觉得出来,无论是郑博望向何文瀚时候的眼神,还是在何文瀚和铭尘靠近时所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嫉妒与不悦,全部都说明了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身为治安官的郑博为什么要帮何家,仅仅是因为他们以前是同学和朋友?   “你知道他喜欢你对吗。”虽然是提问的话,铭尘的语气里却透着几分肯定。   “我们能不提别人吗?亲爱的。”手环住了铭尘的腰,像只过分帅气高大的大型犬一样,何文瀚凑在了男人的颈间小心翼翼的舔舔啃啃,就像铭尘是一块甜美好吃的草莓芝士蛋糕。   “他家世优越,长得也很不错,你和他在一起可不会吃亏。”铭尘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喜欢被弄得身上都是口水,侧开身体往旁边稍稍拉开了和何文瀚之间的距离,铭尘说道:“你现在完全就是仗着别人喜欢你在任性妄为。”   “我可没有要求他喜欢我。”   才刚刚拉开了距离,何文瀚又粘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腰,在铭尘的耳边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轻声笑了起来:“我喜欢的是你啊。”   很容易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话,玩笑一般的表白还真是有够别扭的,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吗?   “喜欢我?现在的我?”铭尘微微扬起了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确定?”   “不相信我的话?”和铭尘卯上了,何文瀚拉着男人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口上:“你可以听听它的声音,听听它对你说的话。”   这可一点都不浪漫,给了何文瀚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铭尘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睡觉。”   何文瀚贴着他的背,难得的,安安静静地抱着他没有再乱动也没有废话讲个没玩没了。   在十二区,阳光是奢侈而罕见的。   空旷的山野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碎石,稀疏零落的树木在雾霭中若隐若现,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在冷风里独自摇曳,湿润的空气里有着淡淡的动物粪便的味道。   偶尔的时候,铭尘也会梦到自己小时候在十二区的影像。   瘦小的男孩从孤儿院的狗洞里钻了出来,赤着脚不停地朝着森林的方向奔跑,好像背上会长出一对翅膀飞起来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人间地狱,迫切的渴望着雾霭背后温暖阳光的拥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导师,说是导师,其实也就大他几岁而已。   【哟,这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小猫咪,饿了吧,过来……这是我今天刚刚打到的兔子,很可爱对吗?给你两个选择,放了这只可爱的兔子,或者是你把它宰了吃掉,你会怎么选,嗯?】【把它吃了。】【原来是一只有爪子的小猫咪啊,哈哈。】   【你们在做什么?】   【狩猎游戏,小可爱。】   【狩猎游戏?】   【对啊,狩猎游戏……】   “我不用去吗?”天蒙蒙亮,铭尘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何文瀚搂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落下一串酥麻的亲吻。   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何文瀚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道:“你得待在这里亲爱的,外面很危险。”   “为什么?”   “这是一个狩猎游戏,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碰到泰瑞尔。”走到了浴室门口,何文瀚回头冲铭尘眨了眨眼睛,他看起来有一些兴奋和跃跃欲试,“能和一个有名的特工交手的话感觉也不错,我可不一定会输。”   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铭尘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狩猎游戏吗?就是不知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何文瀚从浴室出来,铭尘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穿衣服的背影,说道:“会不会很危险?万一泰瑞尔想杀了你们呢?那个男人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魔。”   “你在关心我吗?”套上了黑色的T恤,精壮高大的年轻男人走到了床边,何文瀚注视着铭尘脸上隐隐的担忧神色,他坐下来伸手捧住了铭尘的脸颊:“喂,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你不会死的。”皱了一下眉,铭尘叹着气主动抱住了何文瀚:“别说这种话好吗,虽然我以前的确很讨厌你,甚至很恨你,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这楼里,前几天才刚刚死了人,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你不知道那一幕对我的冲击力有多大。”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没什么回应,铭尘疑惑地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何文瀚?”   “你才是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嘴里嘟囔着,何文瀚扶住了男人的肩膀,直接把人压进了床里,亲吻啃咬着铭尘的嘴唇,没有技巧,也没有蛮力,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纯粹的亲吻,一个人最为原始的本能。   “我当然会好好的活着回来了,”何文瀚坏笑着轻轻咬了咬铭尘的耳朵,“别把我想的那么弱,我可是要保护你的男人。”   铭尘浅浅一笑,长长的眼尾向上扬起迷人的弧度:“记住你说的话。”      第七十一章 狩猎游戏(六)      “泰瑞尔喜欢狩猎游戏,这大概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从猎物到猎人之间的转变会让他觉得有趣。大部分特工的首要目的是完成任务,为了避免出现纰漏或者意外基本上是速战速决,但泰瑞尔和任务目标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猫和老鼠,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玩弄人心,心理折磨。”   几辆防弹吉普停靠在荒凉的郊外,陈警官抬手扒开了拦在他面前的树枝,他走在最前面,何鸿雪他们跟在他的身后,林间的小路上满是杂草和枯树枝。   放眼望去,整片林子似乎只有他们几个人。   “你很了解他。”何鸿雪隔着衣服碰了碰自己腰间的手枪,所有的子弹都被替换成了麻醉弹,如果泰瑞尔真的会出现的话,这些麻醉弹能派上用场。   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陈警官眺望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小木屋,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离开了十二区没几年一区就出现了泰瑞尔这个特别的特工,我听说过几个他经手的任务,他的行事作风向来很有个人风格,他毕竟是我认识的小孩。”   以前闭口不谈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现在呢,他已经活不久了,为了家人他愿意付出自己短暂的生命。   陈警官带着何鸿雪他们来到了他往年在林中打猎所建的小木屋,破旧的木门推开后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陈警官进去点亮了煤油灯。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木屋,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工具,墙上挂着一张兽皮。   “这片林子很适合打猎,在以前的时候经常有其他区的人到这里来,但是自从泰瑞尔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区的人来到这片林子。”陈警官冲双手哈了口气,他蹲在床边掀开了床单和被子,把床上的木板推开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我当时负责协助安保工作,虽然上级和对方都没有透露过具体身份,不过我发现了这个,你们是从一区来的,或许明白这是什么。”翻出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木盒,陈警官把它放在了屋里唯一的一张破桌子上,粗糙的双手打开了木盒,何鸿雪他们凑了过去,几个子弹壳躺在盒子里。   郑博拿出了一个子弹壳,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玫瑰图案,一旁的何文瀚也从盒子里拿出了一颗废弃的子弹壳。   何文瀚挑了挑眉:“看起来泰瑞尔的导师很有可能来自皇室的皇族。”   何鸿雪打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子弹壳,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子弹壳却几乎没有生锈的痕迹,做工精致并且刻有代表皇室的玫瑰花。   何鸿雪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子弹来自哪里,谁能想到还在十二区的时候泰瑞尔就已经和皇室有所关联了呢。   最初只是想寻找那份名单的相关线索,没想到开了一个头以后竟然挖出了越来越多的秘密。   奥沙利文曾经说过,泰瑞尔导师的死和泰瑞尔关系很大,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如果泰瑞尔手里真的有那份名单,那无疑是因为泰瑞尔和皇室走得很近。   皇室,特工,任务。   猛地想到了什么,何鸿雪紧紧握住了他掌心里的子弹壳。   “滴滴——滴滴——”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何文瀚立刻接起了电话,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道:“停车的地方,有人袭击了保镖。”   “是泰瑞尔。”陈警官瞬间绷紧了身体,像是有一根根看不到的细针在一下下扎着他的脑子,他知道泰瑞尔会出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泰瑞尔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男人已经加入到这场狩猎游戏里,意味着对方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不把猎物消灭,泰瑞尔是不会停止狩猎的。   即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仍然无法完全控制住内心的恐惧。   “走!”何鸿雪立刻大步离开了木屋,其他人也随即跟上。   他们的车子停在了林子外的大路上,有三个保镖留在了那里负责看守,其余人跟着陈警官一起来到了林子中的小木屋里,等他们沿路返回的时候留守的三个保镖都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几个保镖立刻戒备的持枪对准了四周,将何鸿雪他们团团保护了起来。   “一枪毙命,精准到可怕的枪法。”郑博蹲在了其中一个保镖的身旁,他伸手轻轻按了按尸体脖子上的皮肤,“死了没多久,伤口只有脑袋上的枪伤,不会让人感到疼痛的瞬间死亡,很符合泰瑞尔的行事作风。”   “他有什么风格的行事作风?”何文瀚问道。   陈警官在一旁轻声说道:“优雅,狠辣,果决。”   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差了一些,陈警官轻轻吸了一口湿润的冷空气,他看了眼四周说道:“或许他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一个恶劣的男人,喜欢看别人陷入恐慌的样子。”   “你觉得他会再次动手吗?”何鸿雪问道。   “暂时不会,他会给我们一些反应的时间,或者说他想让我们渐渐陷入到恐惧的情绪里。”陈警官走到一辆防弹车旁边蹲了下来,“车胎被打爆了,地上有油渍,他把油箱里的油给放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没办法再使用这几辆车。”   距离何鸿雪他们的住所需要开车六七个小时,而距离最近的小村镇也要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车子坏了手机可没坏,打个电话会有人来接我们的。”何文瀚晃了晃手机,敌在暗他们在明,对方可是一个专业特工,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朝着他们的脑袋来一枪,何文瀚并不想看到自己的脑袋开花。   这边何文瀚才刚刚说完要打电话,旁边就响起了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何文瀚瞅了眼拿出手机来的何鸿雪。   接起了电话,何鸿雪似乎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说了几句话以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游戏开始了。”何鸿雪莫名其妙的说出一句让其他人不理解的话。   “该不会是泰瑞尔给你打电话了吧?”何文瀚问道。   “铭尘不见了。”男人一脸平静的说道。   郑博愣了一下,一旁的何文瀚顿时高高地吊起了眉毛:“什么!怎么回事,铭尘怎么不见了?”   何文瀚过于明显的反应让何鸿雪多看了两眼,他低头打开了手机上的跟踪定位装置,一边利用宠物自带的芯片搜寻铭尘的位置,一边沉声道:“留守的保镖全被下了药迷晕了,铭尘不见了。”   “谁是铭尘?”这个名字没听过,陈警官好奇的问道。   郑博自然而然的回道:“一个宠物。”   只是一个宠物而已。   “难道是泰瑞尔把铭尘绑架了?”何文瀚暗骂了两句该死,随后立刻产生了怀疑:“那家伙就算是特工之王也未免太厉害了,怎么可能突破楼里的防御系统进到屋子里,并且把所有人都给迷晕?”   “内奸?”何文瀚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定位到铭尘的位置了。”何鸿雪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其他人,地图上亮着一个红色的点,代表了铭尘所在的位置,不是在距离他们六七个小时路程的城里,也不是更远的地方。   郑博望向了这片林子的深处,喃喃道:“如果定位系统没有错的话,铭尘就在这片林子里。”   “泰瑞尔打算做什么?”这里的人就只有陈警官对泰瑞尔比较熟悉,何文瀚心情不太好的问。   “一个游戏,他想让我们去找铭尘。”何鸿雪淡淡看了眼明显有些急躁的何文瀚,他一直知道何文瀚对铭尘有一些放不下的执念,本以为这几年下来何文瀚会慢慢减淡对铭尘的感情,但从现在何文瀚的表现来看不但没有减淡反而更在乎了一样。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死亡陷阱!”陈警官低声咆哮了起来,“我们不能去他让我们去的地方,很有可能我们一个都回不来,我们应该立刻联系你的人离开这里,我是他的猎物,他早晚都会自己找上门来。”   泰瑞尔自己找上门来和他们主动去泰瑞尔要求的地方,这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那如果我们回去不管的话,铭尘呢,泰瑞尔会把铭尘怎么样?”何文瀚微微眯起了眼睛。   陈警官冷静了下来:“一个失败的诱饵没有任何价值。”   “陈警官说得对,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回去,没必要为了一个宠物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搭进去。”郑博附和道。   没有理会这两个人,何文瀚望向了还没有表态的何鸿雪:“哥,你的意思呢?”      第七十二章 狩猎游戏(七)      “脉搏正常,铭尘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通过距离测算他离我们并不是很远,也就是说铭尘很有可能和泰瑞尔在一起。”何鸿雪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空,“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既然喜欢玩狩猎游戏……”男人拿出放了麻醉弹的手枪,嘴角勾抹一丝浅笑,沉声道:“那我们就陪他玩。”   “不愧是我哥。”何文瀚朝郑博和陈警官扫了一眼,“不想跟上来就自己想办法回去。”   “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我们最好不要走散了,早就听说过泰瑞尔的大名,我也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见何文瀚态度坚决,左右想了想,郑博还是决定跟着何文瀚他们。“如果泰瑞尔还带着铭尘,他们应该不会走太快。”   陈警官看了眼众人,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怂拉着,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结局,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那走吧,我对这片林子很熟悉,有我在泰瑞尔就算想偷袭也不容易。”   一行人迅速整理装备,除了何鸿雪、何文瀚、郑博和陈警官以外,他们身边还有六名实枪荷弹的随从。   三名保镖在前面开路,三名保镖殿后,何鸿雪他们则走在中间。   身为铭尘饲主的何鸿雪和何文瀚手机上都装有铭尘芯片的定位装置,除了能够定位以外也能看到实时的脉搏频率以此来推断铭尘的安危情况。   “都把通话器戴上,通话器上安装了定位装置,文宣会负责监控我们几个人和铭尘的位置,如果走散了或者是发现什么情况记得及时说话。”将一个挂耳通话器安装在耳廓上,何鸿雪再一次叮嘱道:“一般情况下尽量使用麻醉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子弹。”   “还有一点,我要活的。”何鸿雪淡淡扫了眼众人,命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意味。   “那个叫铭尘的宠物呢?”陈警官问道。   没等何鸿雪开口,一旁的何文瀚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要活的。”他对着耳麦冷冷一笑:“你说对吗,何文宣?”   他们的耳麦里传来何文宣沉稳平静的声音:   【我会尽全力协助你们,铭尘离你们并不远,不过系统显示他身上的定位装置受到信号干扰,虽然可以定位但是无法太过精确,定位范围只能锁定在一公里以内。】“铭尘现在仍然在移动,距离你们大概五公里的距离。”远在一区的书房里,何文宣双手交叉几个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平静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然而男人的眼睛里早已经被焦躁的情绪所充斥。   几个月以前铭尘在重症病房的时候他没有太大的感觉,即使那个男人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单,谁能想到几个月以后的现在,仅仅是听到铭尘失踪的消息就足以让向来冷静的何文宣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冲到十二区亲自寻找铭尘的踪迹。   他不敢过多的去思考此时此刻铭尘的处境,仿佛只要稍稍想一想就要立刻掉进一个看不到底的黑色坑洞里一样,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一股名为恐惧和绝望的冰冷缠绕在他的心脏四周。   不能有事,铭尘你一定不能出事。   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根根青筋突起在手背上。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需要那个男人。   铭尘不需要任何人,也不依赖任何人,他虽然向来独来独往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不擅长交际的男人,或者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或者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其余的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   没有何文瀚,没有何文宣也没有何鸿雪,一个人待在林子里的感觉很棒。   他不会被那几个男人束缚太久。   到了。   在林子里急行了数公里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的是一间被碧绿的爬山虎几乎覆盖的石头小屋,铭尘走上前扒开了叶子,后面是一道已经生锈的铁门,门上没有锁,但是门的左上方有一个密码锁的电子窗口。   “第一个游戏,让我们来猜一猜密码是多少。”浅浅一笑,铭尘捡起一块石头在门上写了一行字,随后在电子窗口输入密码打开门进了石头小屋。   在他进去没有多久以后,何鸿雪他们也跟着定位装置来到了这间石头小屋前面。   “这是什么?”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危险以后,何文瀚走到了小屋前:“一道门和一个密码锁,门上写着一行字:胜利日。”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何鸿雪问旁边的陈警官。   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陈警官走上前和何文瀚一起看着门上的字,这间石头屋子从外面看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面积却用上了密码锁,难道铭尘和泰瑞尔就在里面?   “我以前没来过这儿。”陈警官抬手敲了敲门,“看起来是挺厚的一堵安全门,门上的字应该是泰瑞尔留下来的,如果定位装置没有错的话,你们的人已经被泰瑞尔带进去了。”   “胜利日是密码的提示词,这个胜利日指的是什么?”郑博研究着门边的密码锁,“没想到十二区还有这样的地方,这个密码锁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里面或许有密室也不一定。”   何鸿雪的耳机里传来了何文宣的声音:【试试一区皇族定下胜利日的日期。】上一次世界大战胜利之后,胜利者将世界划分为十二个区,作为能够品尝胜利果实的一区皇族,他们定下了一个庆祝大战胜利的胜利日。   “试试皇族胜利日的日期。”何鸿雪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旁边的保镖抬枪对准了石头小屋的门,他自己也把枪握在了手里。   点了点头,何文瀚走到密码盘旁将胜利日的日期数字依次输入,旁边的郑博和陈警官警惕的站在两旁,咔哒一声,输入密码之后门真的开了。   陈警官上前将门推开,紧绷的神经在看清门后的楼梯时稍稍放松了下来,他握着手枪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一个地下室。”陈警官走到了楼梯口往下望了望,楼底下灯火通明十分明亮,能看到绿色的盆栽摆放在底下,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里面应该很久没有人进去了。”   留了两个保镖在门外看着,其余的人依次通过门背后的楼梯下到了地下室。   里面很干净,甚至很漂亮。   灯光明亮,绿色的植物生长茂盛,只是看起来明显有很长的时间没有修剪过了,枝叶过于繁密且花坛里堆满了腐朽的落叶,自动喷水器仍然在良好运行,它们能保证这些地下植物健康的生长,当然也包括这些日光灯。   小花园旁边是透明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是一个客厅,整洁干净,曾经应该住过人,但现在里面没有一点点人的气息。   “我从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陈警官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着,简洁却又奢华的地下房屋是他这样的十二区平民从没见过的,但对于何鸿雪他们来讲却并不陌生。   “看看这些打磨得漂亮的地砖、摆放的古董花瓶和沙发,估计全都是从一区运输过来的,这里曾经是某个一区贵族或者应该说是皇族的地方。”何文瀚打量着四周,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泰瑞尔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网打尽?如果我们死在了这里,他也不能活着出去。”   “摄像头。”郑博突然盯着一棵树说道。树杈上固定着一个摄像头,这个时候镜头正对准了他们。   何文瀚立刻哀嚎了起来:“他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这可不公平。”   突然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十二个区建立开始,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公平可言。】几个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握紧了枪围成一圈警惕的看着四周。   “你是泰瑞尔?”何鸿雪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他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固定在屋檐下的小音响。   【不要紧张我的朋友们,我并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也没有杀人取乐的兴趣。】从音响里传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的沙哑,似乎是对方刻意变声造成的效果。   “铭尘呢,他在哪儿?”何文瀚大声问道。   【呵呵,你很担心他?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宠物,为了一个宠物涉险值得吗?】特有的声线和特别的语调听起来仿佛是华丽的舞台剧旁白,低沉冰冷而又华丽,仿佛是一曲死神的咏叹调。      第七十三章 狩猎游戏(八)      “值不值得和你没关系,你打算一直做个缩头乌龟不出来?啧,我还以为特工之王有多厉害,没想到也是一个躲着不敢出来的胆小鬼。”何文瀚放肆的大声说道。丝毫不忌惮泰瑞尔的威名。   【激将法对我没用,孩子,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你们想要的都在这里,但是有一定的风险和代价,当然了,你们也可以安全的离开,但是这个叫铭尘的男人你们大概永远见不到了,自己选择把。】音响里男人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音乐,舒缓而浪漫。   “很有可能是个陷阱,这里不比外面,这个地方几乎可以说是泰瑞尔的地盘。”上一次郑博听了何文瀚他们的意见,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没打算把自己的命送出去,况且还是为了一个该死的宠物。   林子里空间空旷,陈警官对这一片也还算熟悉,可这个地下室他们不仅不熟悉看起来还到处都是陷阱。   率先下了决定的人居然不是何文瀚,向来沉着冷静的何鸿雪第一个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何文瀚和其他四个保镖随即跟上,陈警官看了眼一脸犹豫的郑博随后也跟了上去。他现在的命是属于何鸿雪的。   “简直是一群疯子。”郑博咬了咬牙,对着耳机郁闷的说道:“文宣,你应该劝劝他们。”   【增援队伍已经往你们那个方向赶过去了,预计一个小时以后就能抵达,如果你不想和他们进去可以在外面等。】何文宣的回答可不是郑博想要听到的,何家的人简直一个比一个疯狂,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如果我死在了里面,记得帮我报仇。”看着何文瀚的背影,郑博叹了口气还是很快跟了进去。   一共八个人,何鸿雪他们四个外加四个保镖,暂时还没有人牺牲。   房间里舒缓的音乐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但只要想到有一个叫泰瑞尔的危险男人正在盯着他们就让人难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客厅里非常整洁干净,原主人应该是个有小洁癖的人,何鸿雪并没有急着往里走,他让人守住四周,自己在客厅里转了起来。   在电视机的旁边,何鸿雪找到了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少年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照片,何鸿雪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少年和之前陈警官给他的泰瑞尔少年时期照片里的人是同一个,他把少年泰瑞尔的照片从相框里拿了出来,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傲娇的猫。   嘴角微微勾抹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浅笑,何鸿雪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有什么发现没?”何鸿雪转身问道。   “这里有盘DVD。”何文瀚半蹲在电视机旁,他左右找了一会儿,按了几个按钮以后电视机开了,电视里有了画面和声音。   只在照片上出现过的少年泰瑞尔出现在了电视机里,屏幕稍微有些晃动,看起来应该有人拿着手持摄像机正对着泰瑞尔拍。   “是泰瑞尔。”陈警官立刻认出了电视里的人。   耸了耸肩,何文瀚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看了起来。   【笑一下,泰瑞尔。】拿着摄像机的年轻男子轻声笑着,被拍的少年板着一张脸,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去,手里拿着一本书低头看着,似乎并不想理会旁边的神经病。   【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听话,泰瑞尔。】年轻男子叹着气,故意把摄像机朝泰瑞尔的脸推了过去。   【你可真是有够无聊的。】看了镜头一眼,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冷静的少年冷淡的转过头去。   “他们是在打情骂俏吗?”何文瀚摊手问道。可惜没人回他话。   【泰瑞尔,这种态度对你的老师可不行,我是你的导师,对吗?】画面里出现的声音让何鸿雪微微皱了皱眉头,泰瑞尔居然真的有一个导师,而这个人就是拿摄像机的年轻人,听声音不会比泰瑞尔大上几岁。   正当他们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画面里的少年很不耐烦的直接一巴掌拍到了摄像机上面,画面中断了。   “陈警官,你能听出来录影的人是谁吗?”郑博问道。   陈警官摇了摇头:“不,我应该没见过这个人。”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在找到位于墙角的摄像头时对着它大声问道:“泰瑞尔,这是你想让我们看到的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你们想要找的都会在这里找到。】音响里再一次传来了泰瑞尔那华丽而沙哑的嗓音。   【想知道我的导师是谁吗?往里走,你们会找到答案的。】地下室的监控室里,铭尘淡淡看了眼屏幕上离开了客厅打开另一道门的何鸿雪众人。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他们走散了。   离开客厅进入到一个走廊里的时候身后的门就自动关了起来,紧接着脚底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来,几个人瞬间就掉了下去,幸运的是他们的通讯器还能用,也还能和何文宣联系。   【还有半个小时增援队伍就到了,所有人都安全吗?】何文宣问道。   “我们很好,虽然掉下来的时候有一点疼不过没人受伤,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在底下看到了什么。”何文宣扶了扶架在耳廓上的耳麦,他两眼放光的看着四周,忍不住兴奋的笑了起来,“是一个武器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冷兵器,剑、枪,还有刀,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冷兵器收藏室。”   除了何文瀚以外,同时掉下来的还有郑博和一名保镖。   【小心一点,从铭尘的位置来看泰瑞尔应该离你们不远。】何文宣说道。   “你应该这么说,我离铭尘并不远。”何文瀚走到旁边拿了一把剑,沉甸甸的十分有份量,他熟练的耍了个剑花,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地方收藏的冷兵器可都是一些好家伙。”   “这里有一道门,但打不开。”那边何文瀚优哉游哉的在房间里乱逛,这边郑博已经在到处找出口了,门是找到了,但是门边同样有一个电子密码锁,他尝试着输入胜利日的日期,但是显然这道门的密码和入口的并不一样。   【一个小小的提示,密码就在房间里,你们慢慢找吧。】房间里响起了泰瑞尔的声音。   “你到底想做什么,把我们引来这里就为了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何文瀚发现自己很讨厌这个叫泰瑞尔的男人,神神秘秘人影也看不到一个。   【难道不是你们先来找我的吗?】   铭尘并不打算要了何文瀚和郑博他们的命,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杀人狂魔,最重要的是何文瀚还有用处。   冷兵器收藏室足够把何文瀚他们困住一会儿了,铭尘将目光转移到监视器里的何鸿雪等人身上,他今天的目标可不是何文瀚,而是何鸿雪。   何家最麻烦的人就是何鸿雪,“泰瑞尔”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再干掉一个何鸿雪应该没关系吧?   铭尘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另外一边,何鸿雪他们在确认了何文瀚等人的安全以后继续往里走。   “文宣,怎么样了?”何鸿雪问道。   【还有二十分钟增援部队会抵达,注意安全。】“嗯。”何鸿雪继续问道:“铭尘的位置?”   【受到对方的信号干扰,只能确定铭尘还在地下室里,脉搏正常,人应该没有受伤。】何文宣时刻都在盯着屏幕上属于铭尘的脉搏信号,那个数字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没办法不去注意。   只要数字是正常的,就证明铭尘是安全的。   “又一个房间。”和何鸿雪在一起的陈警官走在最前面,走过通道的房间微微敞开着,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非常宽敞明亮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四周是古朴的书架和沙发,非常的温馨漂亮。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们讲话,泰瑞尔,你想让我们发现什么?通过你设置的种种线索找到你,还是找到你导师的答案?奥沙利文这个人你还记得吗?他告诉我,是你杀了你的导师。”眼角余光瞥了眼墙壁上的摄像头和音响,何鸿雪并不打算鲁莽的继续往前,泰瑞尔在和他们玩游戏,他也不会放弃这个和泰瑞尔对话交流的机会。   【你觉得呢?】果然能听到他们讲话。   何鸿雪走到了钢琴旁,他翻开了钢琴上的乐谱,沉声道:“你的导师是一名来自一区的贵族,准确的来讲应该是一名皇族。”话语一顿,何鸿雪在钢琴前坐了下来,“传闻国王和十二区的女人有一个私生子,不被承认的王子,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在几年之前彻底没有了消息。”   “他就是你的导师。”      第七十四章 狩猎游戏(九)      “国王这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只有一双儿女,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继承人,十二个区里只有一个真正的王子,大众所知道的也只有一个王子。没有人知道国王曾经在十二区和另外一个女人存在过关系,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存在于黑暗中的王子。”何鸿雪微微扬着下颚,明亮灯光下透着一股寒意的干净手指翻动着钢琴上的乐谱,冷静而锐利的目光扫过微微泛黄的乐谱,手指按下了这一架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触碰过的钢琴琴键。   黑白的琴键,冰冷沉重的曲调,仿佛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无声吟唱。   远离繁华的森林,雾霾弥漫的阴天,无法触碰的阳光,形单影只的足迹。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坐在这里,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弹奏自己的曲调。   何鸿雪知道的东西可比铭尘想象中的多太多了。   “对布莱克家族的屠杀,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来到这里,你想要什么,泰瑞尔?”弹奏着钢琴的男人轻声问道:“无论你想做什么,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你也只是一个人,为什么不尝试和我合作?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听起来很诱人。   “我想要你的命。”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浅笑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直紧绷着神经警惕四周的郑博大喊一声:“小心!”手中的麻醉枪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开枪。   “砰——”   这可不是麻醉枪的声音。   黑白的琴键被子弹穿透,碎裂的木头在空气里弥漫木头碎屑,爆破的声响刺得耳膜阵阵发疼,何鸿雪滚到了一旁,身手灵敏的躲在了钢琴背后,书架背后的人影一闪而逝,何鸿雪立刻拿着枪跟了上去,轻声喝道:“追上他!”   书架倒了下来,摆放在书架上的一本本厚重的牛皮书卷砸了下来挡住了视线,何鸿雪立刻喊道:“小心!”   “砰砰——”推倒书架的男人趁乱朝后开了两枪,何鸿雪在反击的同时连忙弯下了腰,来不及反应的两个保镖应声跌倒,一枪毙命,连一声喊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经断了气,凌厉的枪法和最开始越野车旁几个保镖被击中时候的一模一样。   的确是泰瑞尔,亲眼看到身边的人倒在了旁边才让何鸿雪他们深刻的意识到特工之王的存在。   书架背后有另外一扇门半敞开着,逃脱的男人早已经离开钢琴房跑了进去,何鸿雪背靠着墙壁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陈警官握着手枪压低身子一个翻滚到了门口,扣下扳机朝里就连开了三四枪。   噼里啪啦,是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   极为空旷的一个房间,摆满了一面面数不清的镜子,仿佛一个被放进了现实的万花筒。   “你以前并不认识我,你自己也说过你并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为什么一定要要了我的命?”何鸿雪和其他人互相掩护之下快速进了镜子屋,各自寻找了一块镜子躲藏好,太多的镜子虽然很容易让他们暴露目标但同时也可以分散泰瑞尔的注意力。   这是何鸿雪很不明白的一点,泰瑞尔的确不是随便开枪的人,但刚才那一枪就是冲他来的,要不是他躲闪得迅速,只怕现在早就没命了。   那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或许我只是看你不顺眼。”屋中里传来了那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突然之间,镜面里闪现出一个男人黑色的身影,亲眼见证自己两个同伴死掉的保镖绷断了他的神经,握着枪疯狂朝着那男人的身影开枪射击。   “砰——”   一声闷响,暴露了自己位置的保镖倒在了地上。   就是现在,陈警官趁机开枪,碎裂的玻璃,闪过的人影,泰瑞尔避开了陈警官的麻醉枪。   背靠在镜子背后,戴着面具的铭尘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做了一个长长的缓缓的深呼吸,脉搏的跳动频率必须保持在平稳的数据之内才不会引起何文宣的注意。   “陈,你的枪法比以前差了不少,如果是以前的话说不定你可以碰到我的衣服角。”铭尘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在镜子后面移动,要说他比何鸿雪他们的优势大概就是他对镜子屋的熟悉度要比其他人高多了。   “泰瑞尔,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杀人,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不再是从前无助的小男孩,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闭了闭眼睛,陈警官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叹息和歉意,他离开了镜面掩护,在何鸿雪的眼神制止下缓缓走到了镜子屋的中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张开了双臂,一直握在手里的麻醉枪从他手中脱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面八方的镜子里,都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我很抱歉我没能在以前给你足够的帮助,我很抱歉背叛了你,你现在就可以用一颗子弹结束我的生命,但是拜托了,给我几分钟,只要两分钟的时间。”陈警官看着四周试图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微微喘着气说道:“有人泄露了你姐姐的事情,除了我们之外还会有其他人试图找到你,找到你所在乎的人。”   “你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对吗?你仍然爱着你的家人,就像我也爱着我的家人,很抱歉我因为我的家人背叛了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用力闭上了眼睛,陈警官跪在了地上,恳切地低声哀求道:“我没有其他选择,癌症末期,我已近活不久了,没有我的照顾我所爱的妻子和孩子在十二区根本没办法生存下去。你也有家人,有在乎的人,泰瑞尔,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但是拜托你……希望你不要把对我的怒气发在我的妻子和孩子身上,放过他们。”   闭着眼睛的男人低下了头,已经做好了被随时杀死的准备。   铭尘忍不住笑了,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铭尘将银针放进了随身携带的一支特制钢笔里。   【求求你们放过我弟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求求你们了……】脑海里蓦地回想起一些过往的回忆,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铭尘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一片冰冷的澄净。   钢笔对准了房屋中间的陈警官,按下开关。银色的细针没入脖颈。   身体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中年男人倒在了地上。   空旷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淡淡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陈警官,何鸿雪背靠着镜子沉声说道:“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导师?”   “想要我手里的反叛者名单,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对皇室是忠心不二么?”   言下之意,何鸿雪暗地里对皇室展开调查也是合情合理,以何鸿雪的能力查到皇室还有一个没有名份的王子也不是什么没办法办到的事情。   “奥沙利文说你杀了你的导师,但事实上你并没有杀他。”何鸿雪观察着四周的镜子。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铭尘轻声一笑,盯了一眼自己的腕表,何文宣他们的援兵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因为你对布莱克家族的举动。对皇室私生子的绞杀行动是由老布莱克负责的,如果真的是你杀了你的导师,又为什么要对布莱克家族下手。”顿了顿,何鸿雪微微皱眉,“只是我不明白,如果你要报仇的话为什么不对皇室下手而是对布莱克家族下手,你对布莱克家族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皇室的注意,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何鸿雪不明白的是如果泰瑞尔要报仇为什么要打草惊蛇,这并不符合泰瑞尔谨慎缜密的性格。   “我以为你已经拿到了那份化验单。”铭尘淡淡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陈警官。男人大大方方地从镜子背后走了出来:“所谓的特工之王泰瑞尔已经死了。”   “那你是什么?”何鸿雪注意到了男人脸上的面具,他暗暗握紧了手里的麻醉枪。   “嘿,我都已经出来了,你还打算一直躲着?”轻蔑一笑,男人张开双手,每一个步伐都透着优雅,有力而沉稳,仿佛他的脚下都是他的领土,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杀你,不会伤害你,甚至可以帮你治疗身上的病,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如同闪电一般从镜子背后闪出,何鸿雪扣下手中扳机。   “砰——”   鲜红的血迅速渗透了裤子。   麻醉枪刺入铭尘手臂的同时,铭尘的子弹也射中了何鸿雪的腰腹,剧烈的疼痛掺杂着子弹穿过皮肉带来的灼烧痛感。   中了麻醉枪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撑住,增援人员到了!】何文宣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第七十五章 狩猎游戏(十)      剧烈的眩晕感差一点让铭尘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视野迅速变得模糊不已,整个人就像是被丢进了浓烈的酒精里,踉踉跄跄的从侧门离开了镜子屋,铭尘紧紧咬住了牙,这个身体的抗药性还是差了一些。   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药剂,铭尘迅速将解除麻醉的药剂注射进自己的血管里,眩晕感有稍微减少了一些,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自己彻底恢复清醒。   一边大步往前走着,铭尘一边按了按自己的手腕,脉搏跳动的频率在迅速升高,何文宣应该已经看到相关的数字了。   何鸿雪受了伤只能在原地待着,这个时间点何文瀚应该已经找到离开冷兵器收藏室的密码了。   将面具摘下,铭尘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在只需要等着何文瀚把他找到就行了。   毕竟,谁会相信他是泰瑞尔呢?   宠物的身份,也不是只有坏处。   “何文瀚!”郑博大步跟在了向前冲的年轻男人身后,焦急的喊道:“你等一下,里面可能还有陷阱,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冲进去,增援队伍已经到了!”   “泰瑞尔中了何鸿雪的麻醉弹,就算他神通广大能力超群也不可能不受影响,增援队伍来了那个特工只能想着逃跑,如果我连一个受伤的特工都对付不了我还是何文瀚吗?”丝毫没有放慢脚下的速度,语气着急的年轻男人打开对讲机沉声问道:“何文宣,铭尘的心跳怎么回事?”   【刚才突然一下子升高了不少,现在虽然减低了不少但还是超出了普通人的正常水平。】“交给我吧,我会找到他的。”暂时关闭了麦克风,何文瀚转身对郑博说道:“你去找我大哥,他被那个泰瑞尔给打中了。”   “你也知道他是你大哥,为什么你不去照顾你大哥却要去找一个宠物?难道在你心中一个低贱的宠物还没有你大哥来得重要?何文瀚,你到底怎么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积压已久的种种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郑博根本不明白何文瀚怎么会对铭尘的态度有了那么大的改变。他不是不知道何家有铭尘这么一个人,可是从前何文瀚不说对铭尘态度一般,那根本就是态度差到了极致,甚至也总是在他耳边提及铭尘的缺点。郑博一直以为何文瀚看不起甚至是讨厌铭尘,可如果何文瀚讨厌铭尘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那个男人。   这不合道理,郑博也不明白为什么何文瀚和铭尘之间的关系会突然在几年之后变成现在这样。   “你是在指责我吗?”何文瀚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老朋友,他冷冷一笑:“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长,作为朋友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事,我想作为我的朋友,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何文瀚甚至带着几分警告的沉声道:“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情,就算是我的哥哥也不行!”   更何况还是你?   郑博知道何文瀚想说的是什么,他不了解何文瀚?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正因为太了解何文瀚他才知道何文瀚不顾生死去救铭尘意味着什么。   他大概……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亦或者是根本无法接受。   “我是在担心你!何文瀚,我从不奢求你给我一点点回应,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在你担心铭尘的时候还有人在担心你的安危!”一直藏在心里的,憋着的话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郑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就算是跑上几公里也不会喘成这样,现在却心跳的比跑上几公里还要快。   没有得到任何预期的回应,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何文瀚给予的回应仍然是不停的往前走。   “如果今天被绑架的人是我,你会像现在这样不顾安危的去救我吗?”看着何文瀚远去的背影,郑博背靠着墙壁绥绥跌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   刀割到了肉会疼,在没有被刀子割伤之前“疼”这个概念存在于脑海里的只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字,只有真正被刀子割伤那一刻才明白“疼”这个字的意味。   就如同道理都懂,只有自己切身体会的时候才能理解。   何文瀚可以等增援人员到了再一起去找铭尘,但他已经不想再失去那个男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请。   不到面临失去的时候不会懂得珍惜,不走到今天这一步,何文瀚也不知道铭尘对他那么重要,重要到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只想尽快找到那个男人。   “铭尘!”推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门,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喘着气的何文瀚大声呼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有手机上显示的铭尘的脉搏频率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虽然脉搏频率不太稳定,但至少证明那个男人还活着。   到底在哪里?   “你这家伙到底在哪儿?怎么搞的,脉搏跳动频率怎么越来越不正常了?”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了眼前长长的走道,何文瀚在拐了一个弯以后终于看到了他想要找的男人。   “铭尘——”   透明的玻璃房里灌满了水,挣扎在里面的男人仰着脑袋极力去呼吸渐渐被水淹没的空气,只怕再过上一会儿整个玻璃房里都会被水淹没。   “该死的!”心脏骤然加快了跳动,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何文瀚用力拉了拉玻璃房的门,门被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玻璃房里的水越来越多,眼看着铭尘就快要坚持不住被水淹没了头颅,何文瀚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枪对准玻璃房扣下扳机。   砰砰砰的枪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如同海水倾泻一般,玻璃房里的水朝外面涌了出来,连带着被关在玻璃房的男人一起冲了出来。   被水冲到了一旁的何文瀚抹了把脸,两三步就跑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男人身旁。   “喂,铭尘,你没事吧?”何文瀚连忙把湿透了的男人给抱到旁边用力拍打着脊背,铭尘吐出了几口水紧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慢慢清醒了过来,微微抬头对上了何文瀚担心的视线。   “……我没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铭尘望着何文瀚便露出了虚弱又安心的笑容,大难不死的男人无力的抱住了何文瀚,下巴搁在了何文瀚的肩膀上,尽管在极力平复心情却难以掩饰声音里的轻轻颤抖:“我以为我会死,我以为我真的会被淹死在这里。”   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男人的脊背,何文瀚亲吻着铭尘冰凉的脸颊,温柔的呢喃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就会保护你,好好的从一区来到十二区,回去的时候也要好好的,没人能从我何文瀚这里抢走我的人。”   真是霸气的宣言,希望回到一区以后你还能记住你今天的话,没人能从你手里抢走你的人,如果对方是你的亲人呢?你还会这么说吗?   是会妥协,还是放弃?   铭尘浅浅一笑,任由何文瀚紧紧的抱着自己,仿佛是怕自己会突然消失一样。   趴在了何文瀚的背上,浑身无力半是昏迷的铭尘被何文瀚背出了地下室,郑博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他们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趴在何文瀚背上的铭尘身上。   何鸿雪中了子弹已经被直升机率先带走了,泰瑞尔虽然开了枪但并没有要了何鸿雪的命,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鸿雪都得在家养伤了。   同样活下来的还有中了麻醉针的陈警官。泰瑞尔没有下手杀死这个背叛了他的中年男人,陈警官死或者不死对泰瑞尔都没有太大的意义,癌症晚期,陈警官也活不了多久了,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应该和家人度过。   所谓冷血无情的特工之王,也并不是完完全全没有感情。   远在一区的书房里,听到十二区传来的最新消息的何文宣放下了他那一颗一直被吊着的心,何鸿雪虽然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何文瀚和郑博完好无损,被绑架的铭尘除了精神虚弱需要休息以外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问题只有一个,泰瑞尔不见了。   整个地下室都搜索了一遍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就像是突然之间从人间蒸发了,明明那个男人还中了何鸿雪的麻醉弹。   何文宣静静看着屏幕上已经趋于平稳的属于铭尘的脉搏频率,安心下来的眼神里残留着一丝小小的不解和疑惑。   被绑架后铭尘的脉搏频率很平稳,非常的平稳。      第七十六章 所有权(一)      “何鸿雪伤势稳定没什么大问题,铭尘有一些惊吓过度,打了针以后现在还在睡觉,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等铭尘醒了我会让他给你打电话,别担心,啊!”   挂断了和何文宣的通话,何文瀚把手机装好,端起放在一旁的粥碗轻轻推开了房门。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休息?”何文瀚反手把门关上。   刚刚在电话里还在“睡觉”的男人已经醒了,坐在靠窗的皮椅上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铭尘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返回一区的飞机上了。   听到了何文瀚的声音,铭尘回头看着那个年轻男人朝自己慢慢走过来,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何文瀚把手里的粥碗放在了小桌子上:“趁热喝了吧。”   “谢谢。”铭尘的声音轻得像是窗外漂浮在空中的薄云,他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任何一个人经历了差点被淹死的经历以后都不会活蹦乱跳。   眉宇间始终萦绕着淡淡的乌云,铭尘双手端起了粥碗,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新鲜可口的海鲜粥,喷香的糯米在唇齿间释放温暖人心的原始香甜,他慢慢咀嚼着,慢慢吞咽,看起来既小心翼翼又透着缓慢的优雅。   释放柔弱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何文瀚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但他真的觉得铭尘生病虚弱的时候能把他的心融化了。   单手撑着下巴,何文瀚就这么一直盯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直到铭尘抬眼小小地瞪了他一下。   “干嘛,我这么看着你你不好意思了?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你也可以一直盯着我看,嗯?”一边说着,何文瀚炫耀似的拍了拍他那黑T恤都遮不住的结实胸肌,挤眉弄眼,看起来心情非常的好。   这家伙是吃了兴奋剂还是酒喝多了?   喝了两口海鲜粥暖了暖胃,铭尘微微偏头眼神专注地注视着何文瀚,直到轮到何文瀚被盯得受不了。   “干嘛,爱上我了?”某人嘚瑟地挑了挑眉。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铭尘淡淡笑了笑,他低头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粥,冒着热气的海鲜粥散发着喷香的气味。   “因为失忆的关系,其实我并不太记得上一次吃安眠药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但是在地下室的时候……被关在玻璃房里,眼看着水越来越多,从脚底蔓延至腰,从腰渐渐淹没到下巴,那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手里搅拌着海鲜粥的银色汤匙从手指间脱落了下来,铭尘轻轻叹了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   他闭着眼睛,声音里还残留着心有余悸的微微颤抖:“我真的以为我会被淹死,空气一点点从肺里消失……”   “别想了。”何文瀚一把握住了铭尘瑟瑟发抖的肩膀,后者睁开了眼看着何文瀚,像一尊快要碎裂开的玻璃雕像,看得何文瀚莫名其妙的心脏收紧。   还在对地下室里那一幕耿耿于怀的并不仅仅是铭尘,亲眼看到铭尘差点被淹死的人还有何文瀚。   上一次何文瀚看到的只有在重症病房里生命垂危的铭尘,但是这一次,那个男人就在他的视线里,隔着一堵玻璃墙,仿佛随时都会被死神给淹没。   直到现在何文瀚仍然有一些心有余悸,如果他当时跑慢了那么几分钟,只怕到时候看到的不会是还活着的铭尘,而是一具漂浮在水里的……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已经没事了,我说了会保护你就会保护你,你好好的从一区来到十二区,现在也会好好的回到一区,回到我们的家。”何文瀚顿了顿,他站起来走到了铭尘的身旁直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好吗?”   和一个多月以前的何文瀚相比,现在的何文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嘴唇微微颤抖着,铭尘闭上眼睛直接扑进了何文瀚的怀里,紧紧抱着身旁的男人,连声音都变得哽咽了起来:“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从一开始就很明白,也没有奢求过可以得到特别的待遇……可我还是好怕你们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怕我会一个人死在那里。”   如果铭尘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身为饲主的何文瀚何必冒险去救这个男人。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何文瀚,或许从一开始,在他心里,铭尘就是与众不同的。   不管期间这几年怎么折腾怎么故意逆反,忘不了还是忘不了,越来越在乎越来越喜欢也是事实。   他曾经有多过分,现在就有多心疼。   也算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欢铭尘,打心底喜欢这个男人。   铭尘话里的后怕让他说不出来的心疼,他们想让失忆后的铭尘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现在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何文瀚并不觉得开心。   铭尘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被标记上了宠物身份的人都不会有安全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饲主伤害和抛弃,又怎么可能会有安全感,又怎么可能会坚定的认为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呢?   孤立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在想什么?   大概有一些小小的期盼,但很快又在心里否决掉,绝望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   从铭尘睁开眼睛开始,何文瀚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好得不得了,虽然在此之前何文瀚对他的态度比起最开始的无比恶劣已经好了很多,但现在的温柔举动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何文瀚的双胞胎哥哥何文宣。   何文宣本来就是一个温柔斯文的人,何文瀚这样一个狂放不羁的人居然也跟着温柔了起来,还真是别有趣味。   陪他喝完了粥,等他睡着了以后何文瀚才离开房间,放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现在就有多后悔。   变的不仅仅是铭尘,这几年下来何文瀚也已经成熟了不少,感情的世界并非少年时期的非黑即白。   在卧室休息了一会儿,铭尘想,他还是应该去看一看何鸿雪。   作为宠物,他理应去看一看身为饲主并且还在受伤中的何鸿雪。   作为铭尘,他为什么不去看一看他的杰作呢?   轻轻推开了门,铭尘见到了躺靠在床上正在闭目休息的何鸿雪,衬衣敞开着,能清楚的看到在腹部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   脸上维持在略微担忧的表情,实际上心里早就笑开了的男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还没有走上两步,何鸿雪就睁开了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铭尘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何鸿雪,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对方身上的伤。   稍微有一些后悔,当时应该把枪再往下一点点,最好能把何鸿雪打得再也硬不起来,虽然这会儿何鸿雪连走路都困难。   何鸿雪抬手轻轻拍了拍床边,尽管身上还有重伤,声音仍然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沉稳而有力:“我从文翰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身体没事吧?”   铭尘摇了摇头,走到了床边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来救我。”   何鸿雪头偏朝了一边:“我不是刻意去救你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活着回来了不是吗?”云淡风轻的一笑,铭尘并没有介意何鸿雪的话,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何鸿雪是不是为了救他才进了林子里的地下室。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何鸿雪身上,何文瀚是双保险之一,事实证明确实有效果。   “你们抓到泰瑞尔了吗?”铭尘问道。   何鸿雪摇了摇头:“你见过他的样子没?”   两个人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互相说着话,大概是何鸿雪有伤在身的关系,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爱用气势去压铭尘。   “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个透明玻璃房里。”铭尘盯着何鸿雪腹部的伤,微微皱了皱眉:“疼吗?”   手轻轻按在了腰腹部的伤口上,何鸿雪似乎在回忆什么,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回去休息吧。”他对铭尘说道。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出去了。”铭尘站了起来。   “等一下……”何鸿雪突然又喊住了男人。铭尘疑惑地回头看着何鸿雪。   何鸿雪拉住了铭尘的手,轻轻握了握,很软,握在手里很舒服。   “给文宣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我会的。”   铭尘离开了何鸿雪的房间,嘴角微微一扬勾抹出一丝冷笑。      第七十七章 所有权(二)      很安静,很祥和,也很温暖怡人。   徐徐的凉风沁人心脾,鸟语花香,回到了一区家中的何家族长并没有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躺靠在靠窗的椅子上,何鸿雪手里拿着一叠从十二区林中地下室里搜出来的照片,除了有少年泰瑞尔的单人照,还有几张泰瑞尔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两个人微笑地看着镜头,看起来就像是天生一对的情侣。   一叠照片面朝下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何鸿雪用力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浆糊一样乱七八糟的,难得的机会却让泰瑞尔给逃跑了,但比起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他,似乎心里更担心那个男人身上的病。   癌症末期。   如果泰瑞尔没有撒谎的话,应该是和十二区的陈警官一样癌症末期,正因为看不到前方的希望才走入了癫狂的绝路,这也是泰瑞尔为什么毫无预兆的对布莱克家族下手。   泰瑞尔等不到以后了。   那个男人现在还活着吗,如果活着还能活多久,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的问题。   有些事情是何鸿雪本身都没有预料到的,记忆里安静得仿佛秋天一片落叶的男人,那个优雅而又干净的男人,不但没有死,竟然就是特工之王泰瑞尔。   说是惊喜还是惊吓,大概一半一半。   “咚咚咚------”敲门声。   “进来。”何鸿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也稍微注意下自己的身体。”看到坐在窗户旁边的兄长,何文宣手里拿着药和水杯走了进来,一边吐槽了起来,“我也是没想到以你的性格居然会冒险带人去林子里,还进了完全陌生不知道是不是陷阱的地下室。”   听出了何文宣话里小小的埋怨和关心,何鸿雪微微抿起了唇角,接过何文宣递过来的药和水杯,仰头一口把药片给吞了进去,喝了两口水润润了喉咙,慢慢开了口。   “让你担心了。”   “不容易,你也有让我担心的时候。”何文宣笑了起来,从小到大何鸿雪一直是他们三兄弟中的带头人,何鸿雪是何家的领导人,更是他们兄弟几个人中的核心人物。   “十二区森林里的地下室我还在派人搜索,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物品或者线索被发现,”眼角余光看了眼何鸿雪放在小桌子上的照片,何文宣继续说道,“没有泰瑞尔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另外一个离开地下室的出口,看起来我们的特工之王像是凭空消失了,或许有另外的出口,只是还没有发现。”   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那几张照片,何文宣第一时间让人把照片送了回来,以免后面有人插手十二区的地下室搜索。   任何和“泰瑞尔”扯上关系的事情都会牵动各方神经,尤其是在那个疯狂的男人几乎毁了布莱克家族之后。   何鸿雪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一下了。”   “你就好好养伤,相关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何文宣说道。   以往交代完事情以后何文宣一般不会过多停留,但今天的何文宣看起来有一些反常,和何文宣一起长大的何鸿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何文宣今天的不同。   “怎么了,有心事?你可不是会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人,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不想你在我面前还有所迟疑。”何鸿雪说道。   “我的确有一件事情,一直计划等你们从十二区回来就和你谈谈。”沉吟了片刻,何文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安安静静看着他的兄长,说道,“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要求过什么,也没有向你要过任何一件东西,为了我自己,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几个兄弟,我心甘情愿愿意为之付出努力。”   何文宣说的并没有错,在何鸿雪的记忆里,何文宣和何文瀚虽然是双胞胎,但性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很小的时候何文宣就已经习惯依靠自己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不要求什么,也不会有不公平的想法。   不想何文瀚,总是会缠着他们两个要这个要那个。   “今天坐在你对面的人,我只想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弟弟,”稍稍顿了顿,何文宣眼里流露出认真的情绪,“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   “真是难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你亲自开口和我要东西了,”何鸿雪轻松愉悦的笑了起来,“小时候我就一直盼着有一天你能像文瀚那样和我这个哥哥要东西,我知道你很成熟很聪明也很有分寸,但偶尔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可以看到你作为我弟弟的一面。”   “说吧,,想要什么,我很好奇是什么宝贵的东西让你愿意开口。”   何文宣一直是一个有分寸懂进退的人,现在既然开口了,何鸿雪就知道这样东西是他可以给得起的。何文宣向来如此,对自己的兄弟照顾有加却从不会要求什么,有时候真是完美得过分,也让身为哥哥的何鸿雪这么多年来在心里有一些愧对何文宣。   “铭尘。”   “铭尘!”   “……你干嘛?”   午后的花园里,躺在树荫绿地上正在午休的男人被吓了一跳,铭尘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英俊面孔横在他上方。   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还在犯困的男人轻轻揉了揉眼睛,脸颊在身下的薄毯上蹭了蹭,跟赶苍蝇似的随意挥了挥手:“别闹了,让我睡会儿。”   “好好的房间不待着你跑到这里来睡,想着凉呢?”在铭尘旁边坐了下来,何文瀚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又闭上了眼睛的男人身上。   何文瀚趴在了铭尘的旁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铭尘的侧脸和身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一排长长的睫毛像是画家的刷子一样静静躺着,似乎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描绘出一幅优美的画作来。   视线移到了铭尘看起来格外柔软的淡粉色嘴唇上,何文瀚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像记忆里幼儿园时候吃过的软软甜甜的棉花糖。   闭着眼睛,何文瀚撅着嘴巴就要亲上去。   “何文瀚……”   遭到了阻拦。   手掌挡住了何文瀚,铭尘叹了口气,有这个家伙在他是没有办法好好睡觉的了。   “干嘛,亲一下都不行?”抓住了铭尘拦着自己的手,何文瀚低头就猛亲了几下,像一只偷了腥的大猫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这家伙是吃错了药了吗?   浅浅一笑,铭尘抬手轻轻摸了摸何文瀚的脸颊,喃喃道:“你突然变得这么好,我有一点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叫做突然变得这么好,我一直都很好,只是你以前眼瞎没看到我的好,幸好你这个人还不算太笨,及时发现了我何文瀚的好。”   厚着脸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一番话来。何文瀚往铭尘身边凑了凑,淡淡的青草味儿混杂着泥土与花香,斑驳阳光下清风仿佛一阵阵无形的雨洗涤着身心。这天气惬意得让人昏昏欲睡。   铭尘只是笑着,温柔而内敛。   何文瀚突然有些看呆了,好像在以前就没有一次认认真真观察过铭尘的模样。   他静静的,细细的,打量着身旁男人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似乎是被何文瀚过于专注的眼神盯得受不了,铭尘不太自然地微微低头逃开了何文瀚的视线,有些说不清的害羞举动像一阵飘着柳絮的风拨弄着何文瀚的心弦,有一些痒痒的。   轻轻在铭尘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何文瀚抬手把身旁的男人给抱进了怀里,让铭尘枕着他的臂弯。   “不和你闹了,睡吧,我们一起睡。”   闭上了眼睛,铭尘自然而然地躺靠在何文瀚宽广的胸怀里,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腰,依靠着肩膀,似乎很快又睡着了。   温柔地顺了顺男人的头发,何文瀚静静看着在他怀里睡着的男人。   安静而美好,突然让他想起了儿时最不屑的童话故事,突然想让时间就此停滞下来。   胸口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感塞得满满的,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偏头看了看铭尘打在他身上的手,何文瀚轻轻勾起了男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缠上,有些幼稚而孩子气地让彼此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紧紧握住。   满意地咧嘴一笑,何文瀚低头在铭尘嘴唇上亲了一口:“你是我的。”      第七十八章 所有权(三)      夜很美,繁星满天,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花香。   这种天气适合待在卧室的阳台上,一杯红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让夜色将自己洒满。   何鸿雪打乱了铭尘今天的赏夜计划,这一个月他这个宠物虽然是归属于何鸿雪,但鉴于何鸿雪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呢,看起来也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回到一区以后铭尘几乎每天都是待在自己的卧室。   对于这种生活铭尘很满意,但今天晚上却被告知得去何鸿雪的卧室一趟。   他大概猜到何鸿雪为什么找他。   何鸿雪坐在卧室靠窗的书架旁,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低头写着什么,即使身上受了伤还在每天处理工作,还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男人。   何鸿雪抢在铭尘前头说了话,他低着头一边写一边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铭尘在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两腿交叠,双手轻轻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说了一句并不算幽默的话:“只要不是惩罚就行。”   “这么记仇?”何鸿雪似乎是嘴角微微一扬,抬头淡淡看了男人一眼,并没有立刻埋首继续工作,他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从上而下的打量着男人。   挺直的脊背,放松的双手,修长的双腿,暖橘色灯光下的铭尘仿佛全身都镀了一层华贵而优雅的光晕,仿佛一次安眠药带来的自杀让这个男人彻底重生了。   “我不担记仇,还睚眦必报。”开玩笑的说了一句,铭尘扬起唇角的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柔软温和,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凌厉只不过是眨眼即逝的幻觉而已。   “先不谈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现在就算是我想做点什么也不方便。”何鸿雪继续埋首奋笔疾书,房屋里的另外一个男人让他想起了泰瑞尔,不管是坐姿还是神态。   只是泰瑞尔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影响不够多也不够深刻,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又在铭尘身上找泰瑞尔的踪迹还是开始把两个人混淆在一起。   何鸿雪本能地抗拒着继续在铭尘身上找寻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昨天的时候文宣单独来找我谈了一些事情,在以前他几乎没有和我开口要过任何东西,但是昨天他亲自开口和我要了一个人。”   钢笔在纸张上留下唰唰唰的声响,何鸿雪继续说道:“文宣和文瀚是我的亲弟弟,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他们对我更重要,这些年文宣也对何家做了不少的事情,他的请求,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会不答应。”   笔尖划出一个漂亮的尾巴,在纸上签上了自己名字的何鸿雪将钢笔用笔套套好,他把写好的文件拿起来示意铭尘过来。   “他要的人是你。”何鸿雪冷静地看着铭尘,语气平淡的说出了一个不由铭尘拒绝的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文宣的人,这里是一份解除你和我之间宠物关系的协议。”   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眼里带着疑惑的铭尘倾身接过了何鸿雪递过来的文件,他快速扫了眼协议上的描述说明,除了解除他和何鸿雪的关系以外,作为决策者的何鸿雪也同时解除了铭尘和何文瀚之间的宠物饲主关系。   现在的铭尘只是何文宣一个人的宠物。   不错,这是他想要的结果,虽然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快了。   “有什么问题吗?”何鸿雪缓缓靠在了柔软舒适的椅子背靠上,腹部隐隐传来墙上带来的阵痛。   “没有。”铭尘摇了摇头,犹豫着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一个月一个月的……”   “对。”   何鸿雪说出肯定的答复以后,铭尘眼中渗出抑制不住的淡淡喜悦,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样,眉眼也变得舒缓了。   就那么高兴?手肘抵着椅子扶手,何鸿雪单手托腮地看着铭尘:“文宣很喜欢你,不要让他失望,对他好一点,何家可以给你一个无忧无虑的下半生,不会亏待你的。”   铭尘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铭尘疑惑地看着何鸿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又喊住了他。   “做好你分内的事情,手不要伸太长,也不要试图分裂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看到铭尘眼里的疑惑和淡淡委屈,何鸿雪蓦地有些胸口一闷,他仍然保持着威胁冰冷的语气把后面的话说完,“话不好听,但这是为了你,也为了我们所有人好。”   直到铭尘已经离开了,那股胸闷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刚才那个男人坐过的椅子上空空荡荡的,何鸿雪看着空空的椅子有些发呆,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用力揉了揉。   莫名的胸闷与失落。   “要抓到你并不容易,对吗?”何鸿雪望着摆放在书桌相框里的照片,青年时期泰瑞尔的学生相,天真俊美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双藏了恶意的眼睛。   何鸿雪果然还是有所警惕,威胁的话他都懂,但是那又怎么样?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请自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卧室门的一刹那铭尘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何文宣,何文宣穿得像是一个马上要去走红毯的国际大明星,英俊儒雅,气场十足。   桌子上摆放着一束昂贵的彩虹玫瑰,旁边自然少不了一瓶尚未开封珍藏多年的酒酿。   “今天是什么日子?”铭尘顿时笑了,其实如果何文宣愿意去追求一个人的话,凭着这个男人优秀的外貌身形和漂亮的双商,只怕没有几个人可以招架得住。   何文宣就像是什么呢,像每个象牙塔少女所憧憬的白马王子,像电影里女主角所暗恋爱慕的完美情人,像末日世界里浑身发着光的救世天神。   何文宣抿起了唇角,他没有说话却又故意看了眼铭尘拿在手里的协议书。   “为了这个?”铭尘一步一步地朝何文宣走了过去,优雅却又透着几分高傲,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踩着何文宣的心脏,痒痒的。   终于在这个男人距离自己不到三步距离的时候,何文宣上前敞开双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铭尘的耳边响起了何文宣满足的叹息声,他发自内心的浅浅一笑,抬手轻轻回抱住了何文宣:“我还有一点恍惚,你知道吗,何鸿雪告诉我你向他提要求的那些事情时我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做,那么快……”   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何文宣一点也不介意。   何文宣喜欢这个被他抱住的男人话里的迷糊,又有那么一点点过于明显的心疼,这种过于敏感而小心翼翼的感情已经超出了“喜欢”的范畴,这一点在铭尘他们还在十二区生死未卜的时候何文宣就察觉到了。   “谢谢你。”   “不要说什么谢谢,我不是什么好人,由何鸿雪主动提出要你的要求很简单,我想霸占你,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   非常直接的告白,好吧,铭尘也不太了解这算不算告白,不过这番过于霸气直接的话语倒是让他看到了何文宣撇除温和之外的另一个性格。   “我现在不是你的人吗?”铭尘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协议书,语气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只属于你一个。”   终究他们现在的关系仍然是主人与宠物,这可不是铭尘想要的。   但他也不能把何文宣逼得太紧,铭尘还没有蠢到认为可以立刻让何文宣解除他的宠物身份,这就像是一个狩猎游戏,步步为营,慢慢引导,直到猎物跌入他的陷阱。   在何文宣开口说话之前,铭尘很快就把藏着暗示的话题引开,他走到旁边把玫瑰花抱了起来,低头轻轻嗅了嗅:“在我有限的记忆里,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鲜花。”   抱着怀里的一大束玫瑰,铭尘打量着何文宣,微微眯起了眼睛就差吹口哨了,揶揄道:“西装,玫瑰,红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向我求婚。”   “如果我真的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何文宣笑着问道。   “哈,关于这个问题,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能回答你。”   铭尘的话刚刚说完,卧室的门突然又被人推开,何文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眼珠子在铭尘和何文宣两个人身上打转,咧嘴笑道:“这谁的玫瑰花,何文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铭尘,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一边说着,何文瀚就走过来抓住了铭尘的手腕把人往外面拖,才刚刚走了两步,何文宣拦住了他。      第七十九章 所有权(四)      “干嘛,他今天是我的。”见何文宣拦住了自己,何文瀚就跟抢玩具似的,孩子气的直接把旁边的铭尘牢牢抱在了怀里,铭尘睁着眼睛看了看何文瀚又看了看旁边的何文宣,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对孪生兄弟的好戏才刚刚开场,铭尘只需要看戏就够了。   何文宣没有说话,直接把铭尘拿在手里的协议书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狐疑地看了眼何文宣,何文瀚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还是死死抱着铭尘没放,咧嘴笑道:“回来再看,放心吧,铭尘好好的跟我离开,回来时绝对不会让他少一根头发受半点委屈。”   说着又要把人带走。   “何鸿雪改写了宠物协议,从现在开始铭尘不再是你和大哥的宠物。”往前一步拦在了何文瀚的面前,何文宣直接把协议摊开来放在了何文翰的眼前,稍稍放柔了声音,劝道:“好了文瀚,把他放开。”   “这是什么东西?!”何文瀚一把抓过了协议书快速扫了一眼,死死盯着何鸿雪的亲笔签名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的确是何鸿雪的字。   “文瀚,你先把我放开。”被何文瀚死死抓着的铭尘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身旁这个年轻男人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   “我去找何鸿雪问清楚!”何文瀚拽着铭尘的手腕就往门口大步走,铭尘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微微皱着眉头露出有些疼的隐忍表情。   几次劝说无果,何文宣大步上前直接把何文瀚抓着铭尘的手给掰开:“先把他放开!”   何文宣是温柔,但并不是软弱无能。   “没事吧?”何文宣把铭尘拉到了自己身后,关切地问道。   “没事。”铭尘轻轻摇了摇头,被何文瀚握过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何文宣顿时有些愧疚,扭头对何文瀚沉声道:“人是我向何鸿雪要的,铭尘现在只属于我一个人。”   似乎是气到极致给气笑了,何文瀚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样冷笑了一声:“你们是在耍我吗?”   往后退了两三步,狠狠瞪了眼何文宣,何文瀚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见何文瀚暂时走了,何文宣转身拉着铭尘到一旁坐下来,轻轻捧着男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了起来,朝发红的地方吹了吹,轻声说道:“我去拿药酒给你揉揉。”   “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我又不是什么玻璃娃娃。”笑着摇了摇头,铭尘把手缩了回去,看着卧室的房门蹙起了眉头,担心地问道:“文瀚好像很生气,需要去看看吗?”   “他应该是去找何鸿雪了,随他去吧,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顽固又自大。不过何文瀚他最怕的人就是何鸿雪,只要何鸿雪说的话他是不敢反抗的。”   何文宣伸手轻轻抱了抱铭尘:“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好霸气的宣言,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铭尘说道。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说的?在我面前你没必要保留。”   “我看何文瀚好像真的很气,就算他迫于何鸿雪不得不接受现实,只怕平时也不会很开心。”抿着嘴唇微微顿了顿,铭尘看着何文宣提议道:“不如我们暂时搬出去住一段时间,等何文瀚冷静下来再考虑搬回来?”   何文宣点了点头,铭尘说的有道理,何文瀚的脾气那么大,要是天天待在一个屋檐底下也不知道要有多尴尬难受,他更不知道何文瀚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到铭尘的事情来。   “我先安排一下,这两天你收拾下行李,过两天我们就搬出去,这件事情我会和何鸿雪说的。”何文宣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没想到被你先说出来了。”   铭尘抿唇浅浅一笑,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忧虑,问道:“不过……何文瀚那边需要我过去和他聊聊吗?他看起来很生气,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破坏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何文瀚的性格就是那样,从小就被我和何鸿雪宠着让着,什么都想要,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也不是完完全全没办法沟通的人,等他想通了,有了新玩具也就过去了。”   “那我呢,我是你的玩具吗?”铭尘微微偏头看着何文宣,眼睛里的光像深夜里月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与小小的期盼。   何文宣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你不是,从来都不是,以后也不是。”   ……   一个家里,长子总是被赋予足够的期待与责任,最小的那一个总是被长辈所疼爱包容,往往是中间的那一个容易被人忽略。   看似完美温柔的何文宣比何鸿雪和何文瀚更需要他人的注意,即使心里没有争抢的意思,也不会拒绝或者反感。   “明天我会和何文宣一起搬出去,我觉得在离开之前还是应该过来亲自和你说一声。”   铭尘站在泳池旁,阳光下的何文瀚就像是一条健壮勇猛的大鲨鱼,划开层层的白色水花到了岸边,双手撑在岸边整个人从水里跳了出来,湿淋淋地站在了铭尘的面前。   暗暗叹了口气,铭尘转身从仆人的手里拿过干毛巾递了过去。   何文瀚一把握住了铭尘的手:“你真要和何文宣离开?”   比起前几天的怒火冲天,现在的何文瀚看起来冷静多了。   铭尘蓦地一笑,扒开了何文瀚的手,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仆人先下去:“还记得我失忆后我第一次和你们三兄弟一起吃饭的事情吗?”   转过了身,铭尘慢慢走到了躺椅上坐了下来,看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面喃喃道:“就是那天,何鸿雪带我离开以后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家里我看起来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不能违抗任何命令的宠物。”   他抬头望着何文瀚:“这也是你们传输给我的想法,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总会本能的选择保护自己,你觉得身为宠物的我应该有什么想法?面对何鸿雪的时候,身为亲人的你能抵抗他吗?”   “何文瀚,我只是一个宠物。”   有些话没有明说的必要,但铭尘相信何文瀚能听懂。   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宠物,铭尘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明星变成何家一个人的宠物,到后来你们三个人的宠物,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我一直不敢去回忆过去,能让一个人绝望到自杀的记忆像毒药一样可怕。”声音轻轻颤抖着,铭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也是一个人,我会开心,会伤心,被绑架的时候会害怕,差一点被淹死的时候会恐惧,我也想过得开心一些。”铭尘苦笑了起来,自嘲道:“毕竟都差一点死了两次,我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命,给我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明明是准备好的台词,等铭尘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眼眶已经变得湿润,这不是属于泰瑞尔的情感,更像是来自于这身体藏在内心深处最可悲的渴望。   咸涩的液体顿时从眼眶里满溢而出,铭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对我好的时候我很开心,但这同时又很可怕你知道吗?我甚至连和你们平等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可能上一秒你们还在对我笑,下一秒又会像那天晚上的时候把我扔在冰凉的地上随意羞辱。”   “……铭尘。”何文瀚半蹲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试图伸手擦拭男人脸上的眼泪。   偏头避开了何文瀚的触碰,用手指抹去了自己脸颊上的泪痕:“抱歉,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仿佛要崩溃的情绪。   “一个宠物,竟然在奢求被饲主公平对待,甚至是对自己动真感情,一定很蠢对吧?”低声一笑,铭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一脸无措的何文瀚说道:“你上次送我的小特工,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依云,明天我会带她一起离开。”   “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铭尘转身离开。      第八十章 步步为营(一)      人类的感情最让人着迷的一点大概就是它的不可控性。   让人又爱又恨。   浴室里盈满了白色的雾气,铭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擦去了一片覆盖在镜子上的水雾。   一个星期以前他和何文宣一起搬出了何家,现在住的地方远离市区背靠大海,漂亮的别墅屹立在半山腰上,看日出,看云,看海,看日落,日子悠闲安逸的像是儿时短暂而又虚幻的梦,甚至还有一个爱自己的伴侣。   多美好啊,仿佛温水煮青蛙一样渐渐让人迷失在这似乎永远都醒不过来的美梦里。   铭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他缓缓将手抬起静静打量着手腕上的宠物标识,何文宣似乎没有解除他们之间饲主与宠物关系的打算。   那个看似温柔的男人同时也有着超出常人的智商,铭尘有一些拿不准何文宣是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暗暗提防他,还是怕他脱离了宠物的身份之后没办法掌控自己。   想要通过挑拨何家三兄弟的关系尽快让他摆脱宠物身份已经不是一个最有效的办法,何文宣过于感情细腻,何文瀚虽然看似冲动但有何鸿雪的威压在也不会乱来,最让铭尘感到烦人的,还是何鸿雪那天和他的谈话,明显是觉得他可能会破坏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   何家三兄弟的感情比铭尘想象中的要牢固,要有进一步的发展不能只依靠何家三兄弟,铭尘也不会只有这一招。   披上银白色的绸缎睡袍,铭尘离开了浴室,躺靠在床上的何文宣微笑着朝他张开了手臂。   就像过去的一周一样,铭尘自然而然的靠在了对方的怀抱里,身后的年轻男人双手缠绕着他的腰,轻轻握着他的手掌和手指摩擦,试图让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交融在一起。   比起所谓的恩爱情侣,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对老夫老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与美好氛围。   “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说一下。”躺靠在何文宣的怀里,铭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慵懒迷人的大猫,如果不是手腕上的宠物标识,这个男人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一个养尊处优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功人士,而不是一个脑子空空靠出卖身体与灵魂而活的玩偶。   “嗯?”   “每天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我打算在城里开一家咖啡馆,但是要办营业执照得先征求你的同意才可以。”铭尘轻轻碰了碰自己手腕上的宠物标识,身为一个宠物,他的所有权是属于何文宣的,不管是他的人还是其他什么。   没有何文宣的同意,他就像是一个被束缚住了手脚的人,根本没办法做太多的事情。   他知道何文宣会同意的,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何文宣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是我的疏忽,明天早上我就让人帮你去办手续,铺面员工都准备好了吗?”   自从搬出了何家以后,家里基本上就只有他和铭尘两个人,除去何文宣以外能陪铭尘说话的还有一个叫依云的小姑娘,其他也没有什么人了。   这一段时间何鸿雪有伤在身处理不了太多的事情,何文瀚还在耍脾气生闷气,在何文宣和铭尘离开何家的当天也跑了出去,一下子几乎全家的工作都压在了何文宣身上,每天等他处理好事情回来,铭尘都差不多睡了,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这个男人。   心里本来就怀着愧疚,铭尘提的要求对何文宣来讲太过于简单,何文宣几乎没什么考虑就直接答应了铭尘开咖啡店的要求,凭借何文宣的人脉和财力,铭尘想要在哪儿开咖啡馆都行,开多少家都没问题。   铭尘只要一家,一家就够了。   何鸿雪收到一条短信,在十二区被泰瑞尔放过一马的陈警官去世了,癌症末期。   整个早上他都坐在书房里发呆,摆放在他面前的是从十二区地下室里搜索出来的可能会带来线索的重要物品,但其实除了一些照片以外也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了,泰瑞尔不会傻到把太多线索留给他去挖掘。   那个男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那个男人是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还是被病痛所折磨?   凭空消失了一样,整个世界都找不到泰瑞尔。   何鸿雪拿起手边的手机又翻看了那条发来的短信,如果泰瑞尔现在的确是身患癌症,那个男人要活下去就必须依靠治疗和药物,可即便他已经尽最大能力对各个医院诊所实施调查监控也没能找到任何关于泰瑞尔的踪迹。   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何鸿雪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一个陌生的来电。   犹豫了大概三四秒,何鸿雪按下了接听键,他没有出声,但是当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开口时他瞬间绷紧了脊背。   【枪伤好了吗?何先生。】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是地下室里泰瑞尔所故意改变声调发出的声音,带着颗粒般的质感,仿佛一粒粒的沙子流淌在暗夜的长河里,汇成了一条华丽的深色绸缎。   “泰瑞尔?”何鸿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声音平的像打磨过的冰面,“中了我的麻醉弹还能逃走,我终于见识到了特工之王的厉害之处,只可惜你走得太快,不然或许我们两个人可以慢慢互相了解。”   微翘的尾音掺杂着几分不正经的轻笑,听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挑逗的意味在里面。   【谢谢你的夸奖,我们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间或许很快了,在此之前不如在电话里聊聊天?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通过电话跟踪我的位置。第一,我会在你锁定我位置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你难道不想我以后给你打电话了?】何鸿雪的确想追踪泰瑞尔的位置。   “真是难得,一个想杀了我的人竟然会主动打电话和我聊天。”犹豫了片刻何鸿雪放弃了电话追踪,泰瑞尔说的没错,仅仅是依靠电话追踪是找不到那位特工之王的,更何况听泰瑞尔的意思,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以后还会给他打电话。   【如果我想杀了你,你现在应该是睡在停尸房里而不是好好的在家里和我聊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了表达我的善意,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一个问题,你猜测的那个人的确是我的导师。】何鸿雪不但没有想到向来独来独往的泰瑞尔会给他打电话,更没想到这个危险的男人竟然会主动释放善意,尽管只是那么一点点的不知道真假的善意,毕竟泰瑞尔在不久之前还在他的腰腹上开了一个洞。   “我很高兴你愿意主动联系我,我也愿意给予我的真诚和许诺,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和我合作?我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医疗救治。”   【……等一下,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得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暂时还死不了,何鸿雪先生,不要那么严肃认真,也不要一开口就是提工作上的事情,如果你打算和我合作,为什么不试着先成为朋友呢?即便不先成为朋友,也可以尝试着互相了解,对吗?】泰瑞尔的声音带着迷人的颗粒感,像一颗颗磨碎了的钻石颗粒在你耳边洒落下来,酥麻骚动着你的心脏,拉扯着你的神经。   互相了解?   去了解泰瑞尔?   这句话甚至比得到那份秘密名单跟让何鸿雪来的心动,即使他无法抑制地怀疑这会是一个很大的圈套。   “听起来很不错,我想没有人会对一位传奇特工的人生不好奇,能够亲耳听到你的声音,通过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去了解你的人,这是一个奢侈的机会。”   【你可真会说话,何鸿雪先生,那么这个话题就先由我来开启吧。让我想一想,不如我们聊一聊彼此的童年怎么样,关于我的童年,想必刚刚去世的陈警官已经告诉了你不少,你也亲自参观过我童年时待过的十二区孤儿院,那么你的童年呢?作为一区世袭贵族的长子,你的童年是在长辈的期待中倍受压抑的度过,还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一路走过来?】“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我能理解你对我的戒备,那么还是我先来随便谈一谈我的过去吧……】   第八十一章 步步为营(二)      他的童年其实异常简单,在监狱里出生,四岁的时候母亲生病死了,他和相依为命的姐姐米娅一起被送到了孤儿院。   在他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次米娅因为从厨房里偷吃的而被打了一顿,两个人被关了禁闭,受伤的米娅高烧不退,即便后来有了陈警官的帮忙让米娅活了下来,聪明的米娅却从此因为烧坏了脑子变成了傻傻的米娅。   【下一次轮到你了,别让我失望,何鸿雪】   铭尘挂断了电话,取出了手机里的芯片折成两半丢进垃圾桶里,他喝了口水缓解因为变声而给嗓子带来的压力。   “咚咚咚——”   “进来。”   一个小女孩儿轻轻推开了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屋子里的男人,小声小气的说道:“先生,有一位客人点名要您给他泡咖啡。”   浸过水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溜溜转了转,微微歪了歪脑袋,被铭尘取名为依云的女孩偷偷说道:“是何文瀚先生,但是他让我不要告诉您。”   铭尘淡淡笑了笑,依云刚刚被领回来时候瘦的像猴子一样,压根儿不像是一个小姑娘,在一区养了一阵子换上漂亮裙子以后倒是变得漂亮了不少,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让人喜欢的灵气。   “乖孩子。”铭尘起身走了过去,将一封信递给了小女孩,他和蔼地轻轻揉了揉依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头发,像一个父亲一样柔声道:“我去外面,你去送信。”   仰起头来眨巴着眼睛,充斥着浓浓信任与依赖的依云用力点了点头,将铭尘给的信收好,从男人书房里的另外一道门离开了咖啡厅。   看着依云离开的背影,铭尘温柔的浅浅一笑,真是一个好孩子。   在何文宣繁忙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会乘车来到这间并不是特别靠近城市的咖啡厅里呆着,到了傍晚或者晚上的时候,何文宣就会开车亲自接他回去。   而中间的这段时间,属于他自己。   整个咖啡厅的装修风格以森林为主题,大片大片精致而昂贵的木椅,悬挂在墙壁上代表着何家的巨大鹿角,矮树上挂着的别致小灯,其实仔细看的话,这间咖啡屋的装修风格和何家的书房有一些相似。   “我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家里。”   何文瀚斜坐在咖啡屋的深色木桌上,嚣张的大长腿踩着椅子,手工定制的皮鞋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双手抱在胸前抬着下巴打量着铭尘的咖啡屋。   “何文瀚,我的客人呢?”铭尘扫了一眼,咖啡屋里除了他们以外只剩下几个站在一旁面露紧张无措的服务员。   “我就是你的客人。”从桌子上轻松跳了下来,迈着大步子走过来的男人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在何文瀚的身上铭尘总会轻易联想到最为原始的动物世界。   何文瀚在吧台旁拉过一把圆凳坐了下来,他盯着铭尘,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喝过你亲自泡的咖啡,给我泡一杯。”   “好。”   手磨新鲜烘培好的咖啡豆,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按着酒红色的手磨机,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很快溢出了浓浓的咖啡香味。   将咖啡豆研磨成粉,铭尘的水也烧好了,取出电子秤,在咖啡滤杯上放上滤纸,特制的手冲壶浇湿了咖啡滤纸……   每一个过程都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看铭尘那双漂亮修长的手,看那男人将泡咖啡都泡出了一种高雅的艺术。   单手撑着下巴,何文瀚发现自己竟然看铭尘手冲咖啡看得有些呆住了。   “好了。”铭尘把一杯单品咖啡递到了何文瀚的面前,他自己在操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听说你最近都没有回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得天天待在家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最简单的黑咖,想象中的苦涩并没有立刻侵蚀他的味蕾,混合着巧克力香醇的花香快速弥漫着他的唇齿,何文瀚微眯了眯眼睛,向来喜欢喝酒的他挑了挑眉:“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咖啡好喝。”   “你喜欢就好。”铭尘浅浅一笑,仿佛一阵带着冷香的秋风轻拂过面颊。   看看这个男人,优雅而内敛,虽然三十多岁了却仍然保持着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的漂亮身材,光滑有质感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何文瀚甚至能回味起手指触碰铭尘皮肤时那绝好的触感。   稍微有些后悔,他还没有好好的和失忆后的铭尘缠绵过一次就被何文宣把人给抢走了。   何文瀚并不是一个笨蛋,作为何文宣的双胞胎兄弟,他能感觉的出来何文宣对铭尘的喜欢,只是他还是失算了,原本以为何文宣那种温吞如水的家伙不可能会轻易爱上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在何家待了好几年的宠物,谁知道何文宣居然亲口向何鸿雪提出要得到铭尘的要求。   不管何文瀚再怎么不爽,这一次他没办法再任性。   “那你喜欢我吗?”何文瀚看着铭尘,那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把铭尘给吃进肚子里去。   “以前谈不上喜欢,现在谈不上讨厌。”   “这个回答可真是让人伤心。”   铭尘笑了,云淡风轻的说道:“在一区流传最广的笑话,难道不是宠物爱上饲主吗?”   何文瀚笑着舔了舔嘴唇,他突然伸手握住了铭尘的左手腕,拇指轻轻摩擦着男人手腕上隐约可见的宠物标识。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摆脱宠物的束缚重新回归自由人的身份?”呢喃着,何文瀚轻声说道。   “如果说没有就太虚伪了不是吗?”被何文瀚握着的手臂缓缓缩了回去,铭尘浅浅一笑,像一片落叶轻飘飘的左右摇摆着滑落,他拉了拉衣服袖子盖住自己手腕上的宠物标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会觉得失落吗?”何文瀚饶有趣味地看着男人。   “我尽可能的去享受每一天的生活,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法解决的烦恼上只会让我觉得很难受,但那对于改变现实毫无帮助。”   铭尘看了眼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咖啡厅外面的黑衣保镖,无奈地叹道:“你毁了我今天的生意,咖啡厅才刚刚开业没多久,我需要回头客。”   “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回头客。”何文瀚伸手过去覆盖住了铭尘的手背,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何文瀚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我可以是你一辈子的回头客,就在这里,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你是在和我练习怎么调情吗?”铭尘看起来不大相信何文瀚的话,或者说根本没有当真,这种类似于告白的肉麻话从何文瀚嘴里说出来感觉可真是太怪了。   何文瀚咧嘴笑了笑没有回话,他轻轻执起铭尘的手背落下一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   “我尽量。”   “你会信任一个救过你的人吗?比如说那个把你从水屋里救出来的何文瀚,即使他曾经很坏的对待过你。”   这算是什么问题?   铭尘静静看着何文瀚,似乎在思考这个嚣张又狂妄的年轻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尽管如此,片刻之后铭尘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想我会。”   “这就够了。”何文瀚满意的笑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缩回了手,铭尘好奇的问道。   “一个并非一区土生土长的人,解除了多年的宠物身份之后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很难在一区立足,而在失去了饲主的倚靠之后很容易被一些盯上的势力所伤害,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何文瀚反问道。   “这个问题的前提应该是,我能解除宠物的身份。”铭尘笑了,无奈却又认命,“或许再过上个三五年,等我老了以后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何文瀚看着铭尘,不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如果和一区的人结婚,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谁会和我这样的男人结婚?”偏过头去,铭尘已经不再想和何文瀚继续讨论这个令人绝望的问题。   宠物始终是宠物,被饲主玩弄过的玩具而已,整个一区愿意和宠物结婚的饲主寥寥可数,大多数人更愿意和自己地位相当的人成立家庭,巩固双方的势力。   “我会。”何文瀚站起来一把拉住了铭尘。   铭尘愣了一下,回过头几乎是震惊的看着何文瀚,眨了眨眼睛渐渐回味过来何文瀚的话,他苦笑着说道:“别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你可以认为我在开玩笑,在故意逗你,”何文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我等你的答复,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让你摆脱现在的身份。”      第八十二章 步步为营(三)      提前在咖啡厅的门上挂上了〖休息〗的牌子,铭尘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桌旁,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配上一块芝士蛋糕,精致的天鹅绒盒子就这么静静地摆放在他手边。   蛋糕被吃了一个小小的角,咖啡喝了三分之一。   两指打开了精致的小小的天鹅绒首饰盒,一枚镶嵌了钻石做工极佳的银色戒指躺在里面,铭尘拿起戒指,银色的戒面在灯光下透着迷人的华光。   以往给他送花献殷勤的人不少,但这还是铭尘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戒指。   何文瀚对他的感情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超出了他的预料,在铭尘的计划里何文瀚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一枚可以稍加利用的棋子,他试图让何文瀚推动他和何文宣之间的感情变化,倒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一上来就出了大招,连结婚戒指都准备好了。   不过这也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叮铃——”   悬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铭尘抬头朝门的方向望了过去,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的何文宣站在那里,温文尔雅,气宇轩昂,迈着稳重的步伐朝他走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我给你买了东西,打开看看。”坐在了铭尘的对面,何文宣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见铭尘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他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了?”   抬眼看了看何文宣,铭尘的目光里明显有几分犹豫。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说的,嗯?”眼角余光瞥见了铭尘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何文宣发现桌子上有一个被打开过的小首饰盒,他认得这个盒子上的标识,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一般的一区贵族也不会舍得买这家的首饰,随随便便都是上百万的价格。   铭尘不是一个喜欢首饰的男人。   “有人送你这个?”何文宣拿起了摆放在桌子上的天鹅绒首饰盒,开玩笑地笑着说道:“咖啡厅才开了几天就有人给你送礼物,我在想是不是需要多带几个保镖在你身边跟着,免得到时候被人把你给抢走了。”   见铭尘还是心事重重没有露出丝毫笑容的样子,何文宣意识到或者送礼的人并不简单,铭尘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在何文宣开口问之前,铭尘缓缓张开了手心,一枚漂亮的戒指躺在他的手心里:“下午的时候,何文瀚来过一趟。”   何文瀚送的?戒指?   “他给你的?”何文宣问道。   铭尘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告诉你,文瀚下午来的时候给了我这个,还有一些话,直到现在我还有些……难以置信。”   抬头看了眼何文宣,铭尘的眼里明显有疑惑和不解,以及更多的淡淡惊讶。   犹豫了几次之后,铭尘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他向我求婚。”   一区并不禁止同性组建家庭,两个男人或者女人结婚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饲主向同为男性的宠物求婚那可就是难得的大新闻了。   何文宣一直都知道何文瀚其实对铭尘有真正的感情在里面,但那份感情有多少,有多重,那就是他无法猜测的事情。   他承认,他并不是一个乐于把自己喜欢的人和事物给自己弟弟的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已经给过何文瀚很多了。这一次,从他打定主意向何鸿雪要铭尘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不会把铭尘让给任何人。   “那你的回答呢?”何文宣平静地问道。他舒缓的语气和温柔的态度能让看起来有些紧张的铭尘稍稍松口气。   “我不想骗你,说实话,听到何文瀚的那番话的时候我的确……心动了那么一下。”自嘲一样的苦笑了起来,铭尘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戒指,“只要和何文瀚真的结婚了,这意味着我可以从此摆脱宠物的身份,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和自由,即便将来离婚,还能得到一笔不错的家产。”   抬头笑了一下,铭尘叹气道:“很诱人不是吗?等我老的那一天,即使离了婚,那笔离婚资金也足够我安享晚年了。”   可是身为宠物呢?   宠物一辈子都依赖着饲主,一旦被饲主抛弃就没有几个人能够活下去的。   “那你爱他吗?你喜欢何文瀚吗?”   “一个宠物谈感情是件很可笑的事情,这话听起来可能有一些过于现实,但我毕竟不是生活在梦里,而是活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里,自从从十二区回来,那些我在十二区看到的、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更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缓缓闭了闭眼睛,铭尘手里的银色戒指掉落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银环旋转着圈,躺在了桌子上。   他低头轻轻扶住了额头,叹息的声音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伤痕:“我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不是不想爱,只是不敢爱。   这大概是每一个宠物心里最为清楚的一点。   “铭尘。”温柔的声音带着几许飘荡在风中落叶般的疼惜,何文宣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他握住了铭尘的双手,几乎可以感受到铭尘此时此刻内心的煎熬与挣扎。   理智在告诉铭尘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结婚,毫无疑问这是可以解决他现实问题最为有效的办法,甚至是绝大多数宠物所奢求的美梦,但与此同时也挣扎在悬崖边一样不愿意放任自己越陷越深,渐渐失去自我。   这是铭尘想要让何文宣得到的讯息。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答应了何文瀚,你就能摆脱现状,那为什么不干脆答应他?”   “我不知道……我今天很乱,也很累。”铭尘听起来仿佛要哀求何文宣停止问下去一样。   “即使何文瀚真的想要你和他结婚,我也不会同意。”何文宣将银色的钻戒放进了首饰盒里,他把首饰盒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铭尘单手扶着额头没有说话,眼睛闭着,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塑。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心里也有过和何文瀚一样的想法,但我不想强迫你,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何文宣轻轻搭上了铭尘搁在木桌上的另一只手,柔声道:“尝试着喜欢我,甚至是爱上我,如果宠物的身份像蚕茧一样束缚了你,给了你压力,那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和我在一起。”   何文宣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忍住,他并不在意铭尘宠物的身份,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解除他自己和铭尘之间宠物与饲主的关系,只是十二区的一些疑问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铭尘了,对于这个男人的过去他一清二楚,或许是他多虑了,铭尘仅仅是铭尘,他到底在怀疑铭尘些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铭尘似乎不太敢相信何文宣话里的含义,即使他隐约觉察到何文宣想要对他表达什么。   脱离宠物的身份,这是铭尘的目的,但并不是最终目的,第一步,仅仅是这个狩猎游戏的第一步而已。   “过两天等我把最近的工作解决了,我们去办理手续,解除你的宠物身份。”何文宣微笑着抬头扫了眼这间别致的咖啡屋,“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拥有公民身份的一区人,有自己的咖啡屋,并且……”何文宣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笑得温柔又帅气:“还有我这么一个英俊又潇洒的男朋友。”   “男朋友?”铭尘眨了眨眼睛,慢慢回味着何文宣话里的意思,“解除我的宠物身份?”   “我们就像普通人那样老老实实的交往,谈恋爱,我不是你的饲主,你也不是我的宠物。”何文宣轻轻叹了口气,“我期待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何文宣的眼神坦承而带着几分淡淡的期盼,仿佛有无数的星火在眼底深邃的湖中跳跃,其实铭尘早几天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何文宣不会让他套着宠物的身份太久,只是一直不明白何文宣在犹豫什么,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铭尘低头浅浅一笑,向来温柔沉稳的男人看起来竟然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和紧张,他叹道:“这可真是……感觉很奇怪。”   “所以我算是你的初恋吗?”何文宣笑着把铭尘拉了起来轻轻抱住,轻轻蹭了蹭,在男人的耳边低声呢喃:“……我爱你。”   铭尘稍微愣了一下,并没有表演的成分。   他闭上眼睛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我不值得任何人去爱。      第八十三章 步步为营(四)      和泰瑞尔那完全和幸福搭不上边的童年相比,何鸿雪的童年要幸福得多,如果要比较的话,大概就是地狱和天堂之间的区别。   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倚靠在窗旁,静静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绿地草坪,轻声细语地向电话另外一头的男人讲述着他的过去。   何鸿雪是何家的第一个孩子,在他的记忆里,童年像清晨阳光下的花园,空气里弥漫着花的清甜芬芳,有爱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有刚刚出生的两个可爱弟弟,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很顺利。   他时常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看着父亲处理工作,他的父亲总会时不时地向他投来和蔼疼惜的温柔目光,手把手地教他写字,将家族的祖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在周末的时候,他的父亲会带他们三兄弟出门游玩,去郊外野餐,去公园划船,去体育场看比赛……   一切都很好,直到在一个下雨的夜里,父亲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没有提到过你的母亲,为什么?】   耳机里传来了那个男人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何鸿雪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在套我的话吗,泰瑞尔?”   另一头传来泰瑞尔低低的浅笑声。   【呵呵……需要这么戒备吗?还是你觉得做了那么多年特工的我会没有调查过你的过去,比起简单直观的文字,我更期待从你的口中听到你亲自讲述过去,你的声音,你的呼吸,你的情绪……都很吸引人。】“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你有着相同的目的。”   【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亲人也不能完全相信,请允许我举一个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例子,比如你的母亲。】“我的母亲背叛了她的家庭,而你背叛了你的导师,你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那是因为你擅长欺骗他人,你只相信你自己。”何鸿雪轻言淡语的反击了几句。   【别把我说的像是一个天生的欺骗者,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一个魔术师,我手里有无数张的牌,每一面都是我,你选择你想看到的我,而我展现给你我想要让你看到的牌……】话音突然一顿,何鸿雪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浅笑着说道:【抱歉,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应该结束了,下次继续,好吗?】“谁来了?”何鸿雪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朋友。】泰瑞尔坦诚的回答了何鸿雪的问题。   “他在照顾你吗?”在何鸿雪的认知当中,泰瑞尔仍然是个有病在身的人,即使每一次通话的时候对方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疾病的人。   【可以这么说。】   “这个时间点,你们打算一起吃饭?是朋友,还是爱人?”何鸿雪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接近下午六点钟,一个出现在泰瑞尔身边的人,是约好了一起吃饭?   【……你对我身边的人很感兴趣,还是对我的感情生活感兴趣?】对方带着几分浅笑的揶揄。   “或许都有,或许下一次我们可以谈一谈彼此的感情生活。”何鸿雪轻轻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缓慢而故意咀嚼在唇齿之间,造成了一种模糊而升温的暧昧:“泰瑞尔……”   电话另一头的铭尘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看了眼窗外刚刚打开车门下来的何文宣,他挂断了电话,和上一次一样将手机芯片取出来折断扔进垃圾桶里。   不过一会儿,何文宣就敲响了铭尘的门。   “你在做什么?”推门而入的瞬间,何文宣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铭尘系上了黑色的围裙,手上戴着手套,右手还握着一把看起来极为锋利的尖刀。   “今天我下厨。”嘴角是止不住的小小得意,铭尘晃了晃手里银光闪闪的尖刀,锋利的刀刃看起来要把空气给割成碎片一样。   “你还会下厨?”何文宣笑了起来,故意说道:“需要我先买一点胃药吗?”   给了何文宣一个小小的白眼,铭尘拿着刀转身走进了客厅旁边的厨房,何文宣赶忙在后面跟上:“就算是毒药我也愿意吃。”   “你居然敢看不起我的厨艺,能吃到我亲手做的菜的人可没有几个。”铭尘系着黑围裙站在半开放式厨房里,手里拿着尖刀小心翼翼而又熟练地将牛肉上的牛筋剔除,回头看到何文宣捧着脸颊杵在一旁看着他,铭尘忍不住浅浅一笑,声音温柔的像一杯红酒,迷人又醇香:“去洗个澡,然后吃饭。”   点了点头,何文宣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先亲我一下。”   铭尘眯了眯眼睛:“捅你一刀要不要?”   立马撇了嘴,何文宣无奈的摊手:“你真是……越来越暴力了,不会是犯罪电影看多了吧?”   “快去!”铭尘笑着,一脸不耐烦地念道。   看着何文宣跟投降一样举着双手离开了,铭尘这才又叹着气摇着头回过头来继续处理他那带血的牛肉,果然每一个男人都是这样吗?一旦陷入了爱情里就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有些无理取闹又任性的可爱。   ……   切下一块鲜嫩的牛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汁液瞬间弥漫了唇齿,何文宣吃过不少大厨亲自烹饪的牛排,但仍然想说铭尘亲手做的牛排是他吃过最好吃的。   “你居然一直隐瞒了自己会下厨这件事。”何文宣的表情看起来再满足不过了,他叹息着摇起了头,“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表达我现在的感受,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牛排,一切都很棒,不管是牛肉还是汤。”   “你确定是我隐瞒而不是你一直没发现?”铭尘举起红酒杯,浅浅一笑。   轻轻叹了口气,何文宣也跟着举起了酒杯,烛光下的目光情动如繁星闪烁,几分惋惜,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感叹的庆幸:“现在还不算晚。”   水晶杯轻轻碰出清脆的声响,一顿美味的浪漫晚餐过后,满足的不仅仅是胃。   夜晚的海面上吹来凉凉的风,柔软细腻的沙子在脚下留下一串串足印,卷起了裤脚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双鞋,铭尘走在前面微微仰头看着繁星遍布的灿烂夜空,何文宣跟在后面,踩着铭尘走过的路,踏着对方的每一个足印。   他们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开开玩笑,好像可以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也没有尽头。   沙滩上夜灯的暖光打在他们的头顶上,走累了的男人将鞋子放到了一旁,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夜灯底下望着远方漆黑一片的大海。   何文宣看着铭尘的侧脸,他有些迷失在这个男人深邃的眼神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繁星密布的夜空,又像是浩瀚无边的大海,就在他的眼前,他的身边,却抓不住这个男人的思绪。   “你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也是这么盯着人看的?”   铭尘突然偏过头来打断了何文宣的思绪,这么一个问题让何文宣有些无奈。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谈其他人吗?”   铭尘一副懂了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其他人?也对,像你这么英俊又温柔体贴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和其他人交往过。”   “快告诉我,你是在吃醋?”何文宣笑着搂上了铭尘的肩膀。   “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至于吃醋?很抱歉,铭尘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   “和我在一起时候的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时候的你,会有什么不同?”铭尘微微往何文宣身边靠了靠,呢喃道:“有时候我也会好奇,你喜欢我什么?用现在的记忆来看我们刚刚认识没几个月,但事实是我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   为什么以前的时候不喜欢,现在却突然喜欢上了?   手指拨弄着男人的头发,何文宣低头看着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的男人,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以前错过了,但至少现在和以后不会错过。”   听到了这个回答,闭着眼睛的男人微微扬起了唇角。   “明天和后天我都不在家,得去处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很抱歉不能陪着你也不能带你一起去。”   “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小孩,从年龄上来讲你才是小的那一个。”睁开眼睛看了何文宣一眼,铭尘笑着说道:“你总是在照顾别人,照顾这个家,照顾我。”   铭尘轻轻抚上了何文宣的脸颊:“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被你依赖的那个人。”      第八十四章 步步为营(五)      黑裤白衬衣的单调打扮,一条极具设计感的金属流苏腰带让戴着黑超墨镜走来的男人瞬间时尚感爆棚,宽肩细腰大长腿,何文宣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和他拥有相似五官的孪生弟弟,比任何一个天王巨星都更有明星范儿。   稍有不同的是,以往何文瀚很少单独来往,身边总是有他记不住面孔的俊男美女,今天却是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我猜一定是铭尘告诉了你。”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何文瀚一把摘掉了墨镜,双手趴在桌子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孪生哥哥,“特意约我出来,是为了铭尘对吧?”   何文瀚啧了一声,满眼疑惑地打量着和他比起来格外儒雅斯文的何文宣:“先申明,我可不是故意要和你抢人,但是何文宣,你是抽的什么风突然要把铭尘要过去?过去的几年里,你对铭尘都是不咸不淡,你对他什么态度和感觉我虽然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清楚,但起码我的眼睛没瞎。”   “铭尘曾经求过你对不对?”咧嘴一笑,何文瀚指着何文宣说道:“但是你根本没有理会他,甚至在铭尘吃安眠药自杀进了重症病房的时候,你也能不急不缓地处理一切事情。”   “你根本不爱他!”何文瀚几乎是笃定地大声说道。   幸好何文宣早就把餐厅给包了下来,就算何文瀚喊再大声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到。   面对何文瀚的吼声,何文宣只是慢条斯理不缓不急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天鹅绒首饰盒,他把首饰盒放在了桌子上,缓缓推到了何文瀚的面前,这才又慢慢开了口。   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爱他?说实话从你嘴里听到‘爱’这个字我有一些惊讶,文瀚,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我。”   “这么多年了,你交往过的男男女女不少,但是没有一次是认认真真的,现在却突然告诉铭尘你想和他结婚……”顿了一下何文宣看着何文瀚沉声问道:“他现在是失忆了,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回想起来他为什么会自杀,到时候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然何文瀚从没有考虑过,他愣了一下,紧接着蹙起了眉头:“你打算威胁我吗?”   “这不是威胁,我只是把潜伏的问题说出来而已,你自己清楚在过去的几年里你对他的伤害有多大。”深吸了一口气,何文宣认真甚至是严肃的说道:“我不能把铭尘交给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很怀疑你对他现在的好和喜欢能持续多久,我不想再看到你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糟糕事情再发生。”   何文瀚的气势瞬间就被何文宣的几句话给压了下去。   何文宣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了何文瀚的要害上,何文瀚从没有也不打算把过去的事情告诉铭尘,包括当年铭尘还只是属于何鸿雪一个人的时候,他是怎么对铭尘施暴,平时又是怎么折腾那个男人,以及……铭尘的确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吃了安眠药。   人总是本能的趋利避害,何文宣如果不提,何文瀚只会一直把这些事情给隐瞒下去。   “你能确定你不是一时兴起只想随便玩一玩?你能确定以后不会再对铭尘动粗?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在我们家虽然只是一个宠物,但他始终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看着何文瀚不服又一脸纠结的样子,何文宣继续劝说道:“你应该和我一样了解何鸿雪的性格。”   “我知道!我知道!”何文瀚深吸了一口气,怨愤地瞪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我总是说不过你,我也不想去过多解释什么,但这一次我不是随便玩一玩,以前的那些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脑子被狗吃了,难道就不能允许我用以后去补偿他?”   向来嚣张狂妄的贵公子难得的痛苦的扶住了额头。   何文瀚闭着眼睛,手指扶着额头,他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沫:“何文宣,我不想失去他……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我不能把他给你,也没办法和你分享同一个人,铭尘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具。”   如果是以前,何文宣大概会心软。   但是现在,对于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他从来都不会退步。   “待会儿我会回家找何鸿雪解除铭尘和我的宠物与饲主的关系,何鸿雪不会喜欢我们两个人为了一个男人而出现争执,如果你真的为铭尘好,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也不要闹到何鸿雪那边。”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气,那就公平竞争好了,等铭尘解除了宠物的身份之后我会和他正常交往,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就自己去争取,我不会限制你和他的往来,只要铭尘愿意,只要你不背后耍阴招。”   这是何文宣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何家三兄弟最不允许出现的情况就是兄弟争执,一旦他们两个真的为了铭尘出现了问题,何鸿雪不会坐视不管的,不管是何文宣还是何文瀚都很清楚何鸿雪的性格。   何鸿雪当初因为何文瀚对铭尘的施暴而愿意把铭尘让出来,现在也可以为了避免兄弟之间的矛盾而做出其他事情,这就是为什么何文宣在回家之前要把何文瀚约出来单独见面的原因所在。   能考虑到这一点,何文瀚知道何文宣是真的对那个男人动了感情。   “好!”何文瀚蓦地咧嘴笑了。孪生兄弟,相似的五官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从小到大相互扶持的同时也在暗中较劲,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同时看上一个男人。   “我不会让你。”何文宣微笑着说道。   “我也不会客气。”瞥了眼桌子上的首饰盒,何文瀚拿起来晃了晃,挑衅地沉声道:“我结婚的时候会请你当伴郎的,何!文!宣!”   养了大半个月的伤,何鸿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前阵子辛苦你了,搬出去以后过得怎么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何鸿雪望着坐在他对面有好几天没见的何文宣。   “家有家的好,外面有外面的好,房子就在大海边上,每天看日出日落还挺浪漫的,倒是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何文宣笑着说道。他偏头看了看屋外的夜空,这还是他搬出去和铭尘住以后第一天在外面过夜。   平时没有太大的感觉,今天出来以后,发现自己竟然很想回去,想那个男人。   不知道今天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的铭尘会不会觉得无聊,那个男人现在在做什么?突然之间中了毒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回过神来,何文宣注意到何鸿雪拿着手机一直在低头看:“这么晚了还在忙工作?”   何鸿雪只是一笑而过,把手机扔在了一旁:“特地回来总不会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吧?”   “的确是有件事要提前告诉你,我打算解除我和铭尘之间的饲主宠物关系。”何文宣开门见山的直接把他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文宣,我还不了解你这个弟弟吗?如果不是你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你不会亲自开口和我说,既然都已经被你那么重视了,又怎么可能让铭尘一直保持着宠物的身份。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和我说这件事情,事实上隔了半个多月才听到你和我谈准备解除铭尘宠物身份这件事,我还觉得晚了一些。”何鸿雪轻声一笑,继续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铭尘他现在是你的人,不过文瀚那边你准备怎么对付?”   在何鸿雪擅作主张把铭尘给了何文宣以后,何文瀚也来找何鸿雪闹过,只是被何鸿雪给打发走了。   “他的性格那么倔,不给一次面对面的比赛他是不会放弃的,解除铭尘的宠物身份以后何文瀚可以尝试去追求铭尘,不过我想以他那过于自傲自大的性格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何文宣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但是……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我没必要替你担心多余的事情。”何鸿雪向何文宣伸出了手,“但是别忘了我们三兄弟当初共同许下的誓言。”   何文宣一把紧紧握住了何鸿雪的手:“我知道怎么做。”      第八十五章 步步为营(六)      从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这是泰瑞尔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上的第一堂课。   铭尘半眯着眼睛困倦地靠在何文宣怀里,身上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在轻轻按揉他的肩膀和腰背,温暖而体贴,细心而周到。   平心而论何文宣的确是铭尘所遇到过的最为绅士温柔的一个男人,他能感觉到何文宣对他春风一般细腻温暖的感情,也能感受到何文宣的每一个贴心举动。   这个男人有认真坚持的时候,却几乎从不为了私欲勉强他,以前不知道,但在铭尘和何文宣认识的这段时间里确实如此。   何文宣就像一个藏在大海深处的精美贝壳,外壳看上去坚硬而美丽,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仿佛没有自己的感情,完美到失去了真实感。   打开了贝壳以后,会发现里面不但有一颗柔软的心,也有一个透着迷人光泽珍珠般的灵魂。   “累了吗?”何文宣亲吻着男人汗湿的额头,铭尘不是一个在亲密事情上特别会主动的男人,准确的来讲几乎就没有主动的时候,有时候这让何文宣觉得这个习惯把衬衣纽扣全部扣起来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禁欲感。   他当然会去尝试并且真正的尊重铭尘,但他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绅士,他不会让铭尘知道,看着这个男人系着白色或者黑色围裙站在厨房里的时候,他想做的不是品尝美味佳肴,而是脱掉围裙下的每一件衣服,就那么把铭尘压在案板上做一些儿童不宜的事情。   不过也只是想一想,以铭尘稍带洁癖的性格大概不会喜欢他那么做的。   “嗯……”懒懒地应了一声,铭尘背过身让何文宣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他并不是很热衷于床上的事情,无论是和何鸿雪还是何文瀚有限的几次都不算特别愉快,但也不会厌恶身体上的接触,一半是对现在身份的暂时妥协,还有一半的原因,何家三兄弟仅仅从外貌上来看可不是“优秀”两个字能概括的。   就当做是他有那么一点点外貌协会好了,总之,不会特别排斥,在彼此愿意的基础上有身体接触也是另外一种生理上的享受,而何文宣在床上无疑是个够体贴也够力量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稍微不好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好几天同床共枕却没有亲密接触,这男人有时候太过于热情,热情得他几乎想要燃烧自己的理智。   “睡吧,我明天没什么事情,早上睡个懒觉,下午的时候会让人到家里来。”何文宣轻轻握着男人无力垂落的左手,指腹摩擦着铭尘手腕上的宠物标识,“一个小小的手术,不会疼,就当做是一个小小的午觉,醒来就好了。”   没什么回应,何文宣探头看了眼,铭尘似乎已经累得睡着了,眼角泛着淡淡的红,尽管是个比他年龄大的成熟男人,却总会无意识的流露惹人怜爱的脆弱气质。   想保护他,不让这个男人再受一点点伤害,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即便铭尘就依偎在他怀里,却总是觉得这个男人会突然消失一样。   “晚安。”何文宣闭上眼睛亲吻着男人的后颈。   麻药的药效正在渐渐褪去,意识从黑暗中慢慢苏醒。   耳边似乎是医生和何文宣交谈的声音,隔了一层水膜一般缺少真实感,慢慢的,慢慢的,声音渐渐消失,安静得仿佛无人的世界。   躺在床上的男人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门关着,按照普通的麻药持续时间他还得睡上一会儿,何文宣他们应该都已经出去了。   铭尘抬起他的左手腕,一开始刻印在手腕上的何氏家族标识已经没有了,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一个宠物,而是一个拥有自己独立身份的一区人。   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块藏在手腕皮肤下的芯片已经被取出来了。   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男人重新闭上眼睛睡了下去。   束缚在魔鬼身上的枷锁,已经没有了。   何鸿雪正在看着何文宣发来的关于解除铭尘宠物身份的短信的时候,一个陌生来电突然出现。   在那一瞬间,何鸿雪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血压升高,身体的温度正在直线上升。   他按下了接听键。   【嗨。】   仿佛一颗石子被上帝投进了地狱最为阴冷的湖里,泛起一圈圈的纹理,灵魂要被拖拽进去了一般,死死抓着湖边的石头不放才能避免沦落。   【为什么不说话?】没有听到何鸿雪的回应,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温声问道。   “喜欢玩游戏的猫,你是不是打算和我玩一个游戏,时不时的电话是不是你游戏中的一个环节?”   何鸿雪喜欢泰瑞尔的声音,喜欢那个神秘又危险的男人静静讲述不为人知的故事,这对他而言很有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吸引力,比这世界上最容易让人上瘾的毒品更容易让人沦陷。   每一次在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都有警铃在作响,每一次都抗拒不了泰瑞尔声音的诱惑而接起电话,明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在设下陷阱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   【这得你自己来做决定,你自己想,自己思考,自己选择,而我呢?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没办法给你解惑。】“你听起来有一些虚弱,发生什么事情了,泰瑞尔?”   他们就像是普通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何鸿雪,请不用替我担心,有一个很爱我的男人在旁边照顾我,他会把我照顾的很好,方方面面。】“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何鸿雪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那你爱他吗?”   【他是个不错的人,温柔,体贴,英俊帅气,这种男人没有几个人不喜欢,我也是这样一个轻易落入俗套的人。】何鸿雪忍不住笑了:“但是从你的语气里我没有听出来你对他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可真是个感情上的骗子,泰瑞尔。”   【从你的语气里为什么我听到了嫉妒?你在嫉妒什么,何鸿雪?你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男人,出色的外貌,狠辣的手段,聪明的才智,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有时候甚至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再见面,总有机会的,对吗?好吧,让我们结束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你对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情很惊讶吗?我们来谈一谈我过去的感情生活。】“是和你的导师?”   【除了他还有谁呢?请不要把我想象成一个朝三暮四处处留情的人,我的导师,也就是那位皇宫私生子,他是一个聪明的混蛋。私生子的身份听起来并不好听,但他本身是一个阳光又积极的人,自大又强大,对一个生活在十二区的小可怜来讲,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他是可以带我离开十二区的人。】“你会想念他吗?”   【他去世以后我有很多年都没有梦到过他,回到十二区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关于我和他的事情,你想听吗?比如他教我格斗和武术,教我枪械和剑术,那段时间对我和他来讲其实都算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泰瑞尔突然沉默了片刻,随后语气平静的说道:【十八岁的时候,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我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从那天开始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变得混乱,师徒不像师徒,朋友不像朋友,情侣不像情侣。】何鸿雪问道:“他爱你吗?”   【能为了一个人丢掉性命,我想是的。】   “但是在此之前你根本不信任他,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然而直到他死了以后你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唯二爱你的人。你的姐姐因为你而生病,你的导师因为你而失去了性命,泰瑞尔,你会觉得惋惜和后悔吗?后悔在你导师活着的时候没有认真回应过他的感情,所以才对布莱克家族实施了残忍的报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戳在了泰瑞尔的痛处,然而何鸿雪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只是低声笑了笑。   何鸿雪真的很聪明,铭尘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会像何鸿雪这样简单直接地说中他的心思。   铭尘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对何鸿雪说道:“下次再聊了,何鸿雪。”   “如果还有一个像你的导师那样爱你的人出现,你还会再次把对方推开吗?”何鸿雪并没有就此结束谈话。   “我期待这个人可以出现。”   铭尘挂断了电话,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大概过了几分钟以后房门敲响了,他的小特工依云轻轻推开了门。   “先生,准备出发了。”      第八十六章 订婚典礼(一)      这是铭尘第一次以公民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何文宣的宠物出席活动,他的世界不能只有何文宣一个人,那迟早会把一个人给逼疯了,适当的扩大朋友圈能让他交到可以一起说话的朋友,也能更快的融入何文宣的工作和生活,而不仅仅是让两个人的关系停留在肤浅的表层。   以前的铭尘极少出来参加活动,以至于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铭尘以前是何文宣的宠物,这倒是给他省了不少的麻烦,对身份的歧视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即便你摆脱了宠物的身份也不会有几个人真心尊重你。   然而这份来自于他人的尊重是何文宣给不了铭尘的,当然了,铭尘也不需要任何人施舍他所谓的尊重,要赢得他人的赞赏与尊重只能靠自己。   人类崇拜强者,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里更是如此。   何文宣偏头往不远处围坐在一桌的几个男男女女望了过去,几个年轻的贵族少男少女手里端着盛满醇香的水晶杯,仿佛一个个象牙塔里的学生一样围坐在一个成熟优雅的男人身旁。   今天出门的时候铭尘别出心裁地戴上了一幅无度数的金丝框眼镜,这让本来就安静优雅的男人多了一份高贵的书卷气,虽然不知道铭尘在说着什么,但即便是远远的看着也足以让人入迷了。   原本还担心铭尘会不适应社交场所,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这个男人总是能带给他惊喜,他以前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才会一直没有去挖掘这个男人的好?   “不打算引荐一下吗?”坐在何文宣对面的年轻男子早就发现何文宣今天晚上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地朝不远处望过去,这可和平时的何文宣不太一样啊。   看着朋友揶揄的目光,何文宣苦笑着摇了摇头:“以后有的是机会。约翰,订婚典礼定在了什么时候?真是没想到学生时代的花花公子,居然会是我们中间第一个订婚的。”   和何文宣坐在一起聊天的人名为约翰,是何文宣和何文瀚大学时候的同学,在学生时代约翰一直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几乎每一个学期都能看到不同的俊男美女出现在约翰的身边,本以为这个花花公子会是他们中间最晚结婚的那一个,没想到居然成了最早订婚的一个。   “下周六,请一定出席。”笑得灿烂的约翰朝铭尘的方向看了一眼,朝何文宣眨了眨眼睛:“记得带上你那迷人的男朋友。”   何文宣顿时笑了起来:“好。”   夜晚的凉风吹得云好似一层薄薄的乌纱,轻柔飘渺,时浅时浓,点缀着一颗颗明亮如钻石的繁星。   坐在回家的轿车里,铭尘微微抬起头望着夜空上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辰,手边传来温暖的触碰,他回过头对上了何文宣带着浅笑的目光。   “今天玩得还开心吗?我看你好像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何文宣说道:“都和他们说什么了?我跟他们一晚上都围着你,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年轻的男女都是几个贵族家族里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少爷小姐。”   铭尘笑着凑近了何文宣,眼里带着狡黠的光,小声说道:“我告诉他们我去过十二区,把十二区还有其他区的一些事情稍微加工一下,就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透露半点关于泰瑞尔的事情。”   何文宣才刚刚想问就得到了铭尘让人安心的回答,他就这么一直看着铭尘堪称精致的侧脸,像远方的山峦,蒙了一层神秘的雾。   “怎么了?”见何文宣一直盯着自己看,铭尘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你不认识我了,何文宣?”   “只是觉得我对你的了解太少太少……”何文宣轻轻缠绕上男人微凉的手指,这个男人就在他身边,每天醒来睁开眼睛都能看到,在他怀里,在他手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明白铭尘。   “我们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了解。”铭尘笑着说道。   何文宣微笑着紧紧握住了铭尘的手,他还记得刚刚苏醒时失去记忆时看起来有些茫然和无措的铭尘,无论是失去的记忆还是身份的关系都让这个男人没有安全感,如果是这种缺失的安全感让铭尘给自己套上了保护的外壳,他愿意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剥开这个男人身上的壳。   “我知道你很好,很温柔,很体贴……但是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的放松,放开自己的情绪,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铭尘疑惑地看了眼何文宣,蹙起眉头来,笑着说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在勉强自己?今天我玩得很开心,真的,没有一点勉强。”   “那好,我现在得和你说一件事情,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回答我。”   铭尘点了点头。   何文宣继续说道:“下周六我一个朋友订婚,我想带你一起过去参加订婚典礼,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铭尘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   “以男朋友的身份。”何文宣看着铭尘,眼睛仿佛车窗外繁星密布的夜空,透着期待的美丽眸光。   “噢——”略微惊讶的轻笑了一声,铭尘偏头看着身旁英俊儒雅的年轻贵族,以何文宣男朋友的身份出席好朋友的订婚典礼,就等于是把他正式介绍进何文宣的朋友圈。   铭尘知道何文宣喜欢自己,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甚至是认认真真的以结婚为目的的和他交往,尊重他,而不是把他当做是一个宠物。   铭尘想起了何鸿雪在电话里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还有一个像你的导师那样爱你的人出现,你还会再次把对方推开吗?】没有回答何文宣的话,铭尘闭上眼睛轻轻靠在了年轻男人的肩膀上,静静地轻轻地嗅着何文宣身上淡淡的马鞭草沐浴清香。   等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喜欢的人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像,所有的美好都不过是童话故事里人鱼的泡沫。   到了那一天,何文宣,你还会记得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吗?会后悔喜欢过我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吗?   “怎么了?”突然感觉到铭尘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微微有些吃痛的何文宣抱住了男人的脊背,虽然被铭尘抓的有些疼,心里却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这整整一个晚上没有比现在更让何文宣觉得高兴的了,在这一瞬间,仿佛拨开了始终萦绕在面前的浓重的迷雾,看到了,触碰到了藏在浓雾后的名为铭尘山峦的一片小小绿叶,鲜活的在自己指尖,颤颤巍巍。   “只是有一些……高兴。”铭尘淡淡笑了笑。   “约翰的未婚妻是皇族吗?”   咖啡的醇香弥漫在清晨的客厅,美味的煎蛋撒上黑胡椒,铭尘亲自下厨给他们两个人制作了一天开始最重要的早餐。   咬了一口黑土司,铭尘听何文宣给他讲着下周六他们即将参加的订婚典礼。   “约翰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一直都不傻,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订婚。”何文宣喝了口果汁,笑着说道:“和他订婚的可是来自皇室的小公主玛格丽特殿下,这对于约翰日见衰败的家族而言非常重要,这样想的话约翰和玛格丽特公主殿下订婚也就理所当然了,更何况玛格丽特公主虽然比约翰大几岁,但一直都是皇室有名的美女。”   铭尘点了点头,语带好奇的问道:“玛格丽特公主出身高贵,长得也很漂亮,只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订婚呢?那天在宴会上我听人提到过玛格丽特公主,这些年追求玛格丽特公主的人并不少。”   很少会有一个皇室公主直到三十以后才结婚,玛格丽特并不缺少追求者,然而这些年却没有一个男人成功和玛格丽特交往过。   突然想起了什么,铭尘走到了客厅的照片墙旁,上面除了挂有他和何文宣的照片以外也有何文宣小时候和学生时代的照片。   “文宣,谁是约翰?”铭尘看着其中一张来自何文宣的大学毕业集体照,“下周六和你一起参加订婚典礼,我不想连主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个。”何文宣走过来指了指站在后排的那一个年轻男子,气宇轩昂,高大挺拔。   铭尘看着照片上学生时代的约翰,喃喃道:“文宣,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朋友约翰和泰瑞尔的导师有一点像?”      第八十七章 订婚典礼(二)      有一点像,仅仅是外貌上的一点点。   但要和真正的那个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至于神态气质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只是仅仅从照片上来判断,那个叫约翰的花花贵族公子的确有那么一些相似,而仅仅是这么一点相似,也足以让约翰成为情场上风靡万千的王子。   “欢迎光临!”站在门口笑得甜甜的依云朝刚刚走进来的客人鞠了一躬,黑色的跑车停在门外,来人脸上又是戴着墨镜又是戴着口罩,仍然掩饰不住紧张和慌乱的不停地在咖啡厅里四处张望。   今天咖啡馆的人并不多,早上还是晴好的天,下午突然就风云突变下起了很大的雨,大多数人更愿意待在温暖的家里而不是冒雨出来喝一杯咖啡。   依云跟了过去,小声小气地礼貌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她最近长圆润了不少,看起来可爱又甜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甜甜的酒窝,像个精美的瓷娃娃一样惹人喜欢。   “咳咳!我……约了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就像是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一样。   “啊,我知道了,这位先生楼上请。”圆圆的眼珠子溜溜转了转,依云亲自把这位包裹严实几乎看不到模样的客人带上了楼,基本不对外开放的楼上是咖啡厅的会员专用VIP包厢,环境雅致,私密性更好。   被依云带到了楼上的客人进了其中一间包厢,门轻轻推开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已经坐在里面了,依云看了一眼,将门轻声关上。   “怎么今天把我喊出来了?”把墨镜和口罩摘了下来,皱着眉头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确认这里还算安全以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坐在旁边慢悠悠喝着咖啡的俊美男子没好气地说道:“吴鑫,别闹了,我下周就要订婚了,我们这时候要是见面被其他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你想怎么办?”吴鑫冷笑了一声,长长的眼尾斜睨上挑,“约翰,你忘记你之前和我说的话了,你亲口说过你爱我,而且只爱我一个人。”   来咖啡厅的神秘客人竟然就是下周马上要和玛格丽特公主结婚的约翰,见吴鑫眼里带着愠怒,约翰很快软下了语气,赶忙坐在了大明星的身旁轻轻拉住了对方的手。   “我很抱歉吴鑫,我不是故意对你生气的,只是再过几天就是我和玛格丽特公主殿下的订婚典礼,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不想出任何问题。”约翰放软了声音恳切地解释道:“你也知道你有多么亮眼多么的有魅力,更何况还是闻名世界的大明星,身边总有无数的追求者紧紧跟随,一旦被拍到你和我在一起,我们两个人都会受到影响。”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吴鑫轻轻咬着下嘴唇,眼角微红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他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约翰,眼里的柔情能把人给融化了,“可是一想到你马上要和一个女人订婚,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想承认,可是约翰,我想我是在嫉妒,在害怕你真的爱上了玛格丽特公主。”   “毕竟她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公主,而我呢,我只是一个不被人尊重的戏子。”   “求求你别说这样的话,亲爱的吴鑫,你是我心里最宝贵的一颗明珠。”约翰抱住了吴鑫,怜爱的安抚着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爱的只有你一个,玛格丽特虽然是个公主,但是你不知道她脾气有多糟糕,简直就是个阴晴不定的老巫婆。”   约翰望着前方,眼神渐渐变得严肃,他紧紧皱着眉头,仿佛他正忍耐着某种煎熬一样,厌恶的说道:“你是没有见过那个巫婆,她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你得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   家族中道败落,生意失败,约翰早已经不是大学时代的富贵花花公子,表面的奢侈之后是日益衰败的家族和岌岌可危的地位。   一旦家族败落,当年的贵公子在失去了金钱与地位之后的遭遇根本无法想象,这是高傲又自大的花花公子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只要我和玛格丽特那个女人结婚了,我就能拥有她的财产和地位,我将是皇族中的一员。”约翰展望着他那美好的未来,似乎只要和玛格丽特结婚了,他就能踏入天堂的大门,永久的拿到一张金色无限额的信用卡。   “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吴鑫。”看着怀里俊美动人的大明星,想象着被成千上万人所爱慕追求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像猫咪一样温顺,约翰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荣满足感充斥,迫不及待地亲吻着吴鑫的额头和嘴唇。   “亲爱的,我好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别这样约翰……别……约翰,约翰,吻我……”   书房里,瞥了眼监控器内少儿不宜的画面,铭尘将画面切换回咖啡厅,看了眼旁边眼睛都看直了的依云,抬手轻轻在小姑娘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孩子不可以看。”   “哦……”依云低着头吐了吐舌头,揉了揉被铭尘弹过的额头,小声问道:“先生,因为爱一个人而去欺骗另外一个人是可以的吗?”   “这不叫爱,叫自私,在以后的时间里你可以看到很多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帜来伤害你,以爱的名义而去做那些自私自利的事情,所有的借口都是懦弱之人给自己的行为寻找支撑。”   淡淡看了眼监控器,铭尘喃喃道:“半小时以后让人去清理一下。”   “咦,这么快吗?”依云嘟囔了两句。   “未成年的少女!”起身站了起来,铭尘伸出手指又戳了戳小女孩的额头。   害羞地低了低头,见男人站了起来,依云赶忙走过去将外衣和雨伞递了过去:“先生您要出去吗?外面雨下得很大。”   拿过外套披上,铭尘透过窗户望着窗外朦胧的灰色雨天,喃喃道:“要去见一个朋友。”   街角的古朴书店墙壁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胭脂色的不知名的小花串联在其间成了一幅天然的艺术画展。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了书店门口,副驾驶位上的保镖下车将车门打开,黑色的靴子践踏起白色的小水花,银发的男人抬头看了眼面前复古文艺气息浓郁的小书店,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待在外面,自己走上前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叮铛——”   小布莱克抬头看了眼,门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屋子里弥漫着历史的味道,古朴的书本一本本地塞满了书架,淡淡的熏香令人感到些许温暖,身上的寒气瞬间都被驱散了不少。   偏了偏头,小布莱克隐约看到了坐在尽头藏在书架中的男人身影。   将雨伞放在了门口,小布莱克理了理衣服,双手搭在身前,微微挺胸,轻声道:“请问,我能进来吗?”   “当然。”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温和的声音。   左右看看这间别致的复古小书屋,小布莱克缓缓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的男人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温暖烛光下的男人带着金丝框的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看得专注又入神,逆光下的身影有些朦胧又模糊,仿佛被圣光所笼罩。   无声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布莱克渐渐接近了男人。   “停下。”在距离男人大概五六步的时候,对方说的两个字。   小布莱克停了下来:“你究竟是谁……”   “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了吗?”男人翻过一页书,仍然在看书。   微微眯了眯眼睛,小布莱克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我很喜欢你,铭尘,但你得知道,我并不是你的手下,明白吗?”   他抬起腿试图往前走,更接近这个男人:“泰瑞尔在哪……”   刚刚踏出的脚步还没有落在地上,一股强悍的力道猛然袭上了他的胸口,小布莱克的脊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红色的、深棕色的、黑色的书本下雨一样地砸了下来。   一瞬间的杀意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小布莱克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带了几分惊恐地直勾勾望着眼前的男人。   冰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脖颈,似乎他的脖颈是一块酥脆的饼干,只要对方轻轻捏一下就会发出断裂的声音。   和他记忆里的铭尘完全不同,没有温和,没有儒雅,没有隐忍。   一个残酷冰冷而又高傲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以猎人打量猎物的眼神冷冷看着他,轻蔑而又透着残酷的声音:“我说过,停下。”   “现在,跪下道歉。”      第八十八章 订婚典礼(三)      “我觉得你今天可能会抢了约翰的风头。”何文宣满是赞赏地望着从楼上徐徐走下来的男人,一袭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将男人衬托的极为高挑修长,黑西装的v领口缝制了一层孔雀绿的编织边,搭配同色系的孔雀绿宝石袖口,精致而又不会显得沉闷。   “我比较担心万一玛格丽特公主看到你以后反悔订婚该怎么办。”微笑着来到了何文宣的身旁,铭尘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男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何文宣朝铭尘伸出手臂示意对方拉住他的手臂。   淡淡看了一眼,铭尘笑着大步往前走,手在背后朝何文宣勾了勾手指。   何文宣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苦笑着跟了上去,这个男人自从脱离了宠物的身份之后变得越来越……让人欲罢不能。   约翰和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定在了一个小岛的梦幻城堡中举行,几乎整个一区有名望的贵族皇室全都受邀参加两个人的订婚典礼,从市区搭乘直升机到小岛至少也要两个多小时,大部分的客人为了方便舒适大多还是选择乘坐豪华游艇前往小岛。   “铭尘,你还带着她啊?”   乘车到了港口登船的时候,铭尘刚刚走上了游艇就看到何文瀚趴在围栏边上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杯冷饮,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咧嘴笑着,阳光下露出一口白得反光的大白牙。   “以前瘦得跟只猴子似的,现在居然被你养的这么漂亮,看不出来这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手指拉下墨镜,何文瀚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跟在铭尘背后的依云,被何文瀚看的有些紧张,依云怯生生地往铭尘身后躲。   轻轻拍了拍依云的肩膀,铭尘示意小女孩先把行李放进船舱里。   “别吓到依云了。”何文宣随后也登上了船。   这次除了何文宣以外,何文瀚和何鸿雪都会前往约翰和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平时感情就挺好的三兄弟自然是一同乘坐豪华游艇一起前往小岛,几个小时的行程里,他们又一次难得的待在了一起。   这对铭尘来讲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何文瀚虽然会时不时的逗铭尘两句或者是朝铭尘的方向多看几眼,但不知道是不是何鸿雪在场的关系,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对他的兴趣。   知道何文翰这算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铭尘却在心里有另外一种考量,何家三兄弟的感情并不是他现在可以轻易破坏的。   并不是很喜欢太阳的铭尘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何鸿雪他们正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喝着冷饮,几个人不知道在谈什么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拿过耳机戴上,铭尘靠坐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关于过去的回忆。   倔强而不听话的小孩,被暴揍了一顿后像一块破旧的抹布一样被丢在了阴暗潮湿的禁闭室里,饥饿,寒冷,疼痛,黑暗……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温暖的烛光,有干净的木头小方桌,小桌子上摆满了妈妈亲手烹饪的烤鸡、烤土豆和面包牛奶,屋子里传来姐姐清脆的笑声,妈妈和爸爸坐在他的旁边和对面轻声笑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他的脚边有一只看起来很蠢很可爱的狗摇着尾巴。   只是一个梦罢了。   醒来后没有笑声也没有温暖,只有一只瘦小的老鼠在他脚边啃着他破烂的鞋子。   耳边舒缓的音乐突然消失了,铭尘睁开眼睛对上了何鸿雪的视线。   手里拿着耳机,何鸿雪在铭尘旁边坐了下来,从动作来看,何鸿雪的枪伤应该已经好了。   “怎么不出去,一个人待在这里听音乐?”何鸿雪拿着耳机凑到耳边听了一会儿,舒缓而优美的女声吟唱,空灵而遥远,他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原来铭尘的音乐品位不错。   “你们三兄弟难得聚在一起,我不想打扰到你们,更何况我去了也没什么话能说的。”这还是上次离开十二区以后铭尘第一次看到何鸿雪。   何鸿雪脸上的表情很淡,几乎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文宣解除了你的宠物身份。”   “嗯。”铭尘点了点头,便头朝窗外的男人看了过去,恰巧何文宣也在回头看他,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眼里一闪而逝的关心,铭尘嘴角扬起宽慰的笑容,一边说道:“对于过去是什么样子的,既然忘了就忘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我很幸运可以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遇到文宣。”   回过头来,铭尘看着身旁的何鸿雪,说道:“我知道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有些复杂,毕竟……”他停顿了片刻,改口道:“总而言之,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和我在一起也很满足,这就够了。”   “会恨我吗?”打量了男人片刻,何鸿雪问道。   像是有些惊讶一样抬起头来望着何鸿雪,铭尘在反应过来后蓦地笑了一声,微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只是很羡慕你。”   “羡慕我?”何鸿雪没想到会收到这种回答,他眯了眯眼睛,随口问道:“羡慕我什么?”   “有值得信任的家人,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你的未来和人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那么年轻却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在以后,你还能找到自己所喜欢的人结成伴侣,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一个爱你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轻声呢喃着,铭尘看了眼旁边的何鸿雪,微笑着说道:“其实有时候你还挺讨厌的。”   “你讨厌我是正常的。”何鸿雪看起来很平静,铭尘的喜欢和讨厌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铭尘望着何鸿雪,这个男人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在这层冷静的外壳下藏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呢?这是他的好奇,也是来自“铭尘”强烈的疑问。   “我曾经是不是爱过你?”铭尘平静的问道,就像他问的是关于一个陌生人的感情问题,而不是他自己的。   这种有些诡异的感觉让何鸿雪有些奇怪,却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那么多,铭尘现在是何文宣的人,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那个人。   “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何鸿雪微微的感到些许愧疚,尽管他向来是一个以家族和自身利益为主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情感和精力同情他人。   或许是因为铭尘已经算是半个何家的人,他才会对铭尘感到愧疚,大概是这样,何鸿雪心里这样想着。   得到回答的铭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微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过去的感情有所留恋,所以应该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文宣说过,希望我可以放下过去重新认识你们,当然了,这对我来讲是有一点困难,也有一些不可思议,不过不尝试的话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希望有那么一天……”铭尘偏头望向了窗外坐在甲板上聊天的双胞胎兄弟,喃喃道:“我可以真正的加入到你们三兄弟之间的谈话里。”   铭尘已经离开了,以稍微有点晕船需要回房休息为理由。   何鸿雪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他偏头望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铭尘让他觉得熟悉的同时又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陌生感,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说清楚。   像一场模糊的迷雾,像一层无法戳破的水膜,像隔了一层窗户的灯影。   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在想着那个男人的时候,何鸿雪微微皱了皱眉头。   “铭尘人呢?”何文宣走了进来。   “说是有点晕船回房间了。”抬头见何文宣一直看着自己,何鸿雪蓦地一笑:“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只是从铭尘的角度来看,他大概需要一些时间慢慢去适应和调整自己的心态。”何文宣在何鸿雪旁边坐了下来,将手里的冰啤递了过去,刚才在外面聊天的时候,他拜托了何鸿雪一件事情,让何鸿雪和铭尘稍微谈一下,只希望可以尽快消除那个男人心里的障碍。   有一些事情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却从不会说出口的,铭尘毕竟和他们三兄弟都有过关系,要想立刻让他们几个人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相处,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事情。   “怎么突然之间就爱上他了?”何鸿雪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他了。”何文宣望着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喃喃道:“我不是很清楚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想失去他。”      第八十九章 订婚典礼(四)      “只是订婚典礼就去办得如此盛大,到了结婚的时候无法想象会是一场何等奢华的盛宴。”   豪华游艇停靠在了一排依山傍水而建的海边别墅旁,靠近别墅的游艇码头带来了不少便利,下了船以后直接就可以步行到住宿的地方。   站在码头上,铭尘微微仰头望着这一栋栋联排别墅,山脚海边都是供客人们住宿的豪华别墅,奢华美丽的海岛王宫建在了山顶上,站在山脚下抬起头远远就能看到那一栋格外显眼的白色建筑,在一片绿海之上仿佛是雪山的雪顶一般,梦幻而又纯净,宛如天堂。   “如果是你自己举办订婚典礼的话,你有想过具体的细节没,或者是心里有一个大概大概的想法?”手里提着一个米白色的手工竹节包,何文宣拉着铭尘的手往别墅的方向走。   自己的订婚典礼?   铭尘稍稍思考了片刻,老实回答道:“这个还真没有考虑过。”   一个人不可能总是处于伪装之下,有时候他是“铭尘”,有时候他是“泰瑞尔”,更多的时候是两者的结合,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清。   他曾经渴望过一个美好的家庭,有过一个美丽的梦同时又无比的理智和清醒,深刻地明白拥用一个所谓的家庭对自己而言有多么的困难,本能的趋利避害,本能的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毕竟他从来不是什么缺了别人的爱就不能活下去的脆弱存在。   不管是订婚典礼还是结婚典礼从没有想过,就像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会有人愿意爱他,会有人值得他去爱。   对他人的怀疑与不信任,是植入在童年根深蒂固的癌细胞,早已经在经年岁月里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所谓的订婚也好,结婚也罢,都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别墅总共有三层,一楼带小花园和露天游泳池,房间充足,足以容纳他们几个人和随身携带的保镖。   订婚典礼定在了晚上八点,时间还充足,铭尘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休息整理。   像何文瀚那样闲不住的男人一来就换上泳裤在游泳池里肆意炫耀他那让人惊艳的身材,铭尘站起来把窗户关上,楼下总是传来何文瀚爽朗的笑声和水声,他最近稍微有一些疲惫,也大概是慢慢的年纪上来了,比起到处乱蹦更喜欢待在房间里睡个下午觉。   “是不是有一些晕船?”何文宣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巧看到铭尘正准备躺床上,见男人有似乎有一些气色不佳,关心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脱下西装换上舒服的睡衣,铭尘让自己陷入了柔软的被海里,何文宣走过来坐在了床边,温柔地理了理男人的头发,轻声道:“嗯,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你不需要一直这么陪着我。”   “你不喜欢我陪着你吗?”何文宣蓦地一笑,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铭尘差一点在十二区失去了生命,才会一直心里不太安稳,总觉得这个男人会突然离自己而去一样。   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不是铭尘的。   铭尘抿起嘴唇勾抹出一个温柔好看的嘴角弧度,他伸手抓住了何文宣的一只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喃喃道:“我喜欢你陪着我,但又不敢太喜欢。”   “为什么这么说?”手掌轻轻覆盖在铭尘的眼睛上,何文宣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替男人缓解乘船带来的疲劳。   “人是有依赖性的动物,骨子里天生的懒惰当还是孩子的时候依赖父母,从孩子转变成独当一面成人的过程是痛苦而艰难的,这个转化的过程往往需要一个催化的点,比如家庭负担的压力或者是进入社会后所面临的生活压力。”   “在没有遇到一个催化点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愿意改变自己固有的生活,比起自强自立更愿意依赖他人,就像温水煮青蛙,而你就是我的温水……”铭尘呢喃着,轻轻握住了何文宣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他睁开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身旁的年轻男子,“我怕自己太过于依赖你,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会不得不面对一个转变的痛苦过程。”   何文宣有些无奈的笑了,他俯下身亲吻着男人的额头和鼻尖:“你考虑的也未免太多太远了,因为怕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困局就禁止不前,我能说是因为你太过于缺乏安全感,还是已经开始在意我了呢?”   半蹲下来,何文宣双手趴在床边微笑地注视着铭尘,声音像窗外从树上掉落下来的一片叶子,这双温柔的眼眸是远方隐约可见的大海:“你爱上我了吗,铭尘?”   “我大概是醉在你的温柔里了。”朝何文宣伸出手,铭尘浅笑着说道,“陪我。”   “不担心我以后离开你了?”   铭尘故意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拉着何文宣的手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身旁:“你永远都离不开我,何文宣。”   ……   睡午觉很舒服,但睡过头了也有一个坏处,人容易变得虚弱无力。   在乘车前往山顶的白色王宫之前,醒来后洗了个澡的铭尘决定到海边走一走再吹吹海风,他带着依云来到了海边,五点多的海边还是一片明亮,但海水已经有了退潮的迹象。   走过的柔软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足迹,依云提着小水桶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时不时的把捡到的漂亮贝壳给他看一看,紧接着又跑开来。   走累了就坐下来,抱着膝盖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海水冲刷着细腻的沙子,留下一层层翻滚着的白色泡沫,待海水退下时这些白色的泡沫又纷纷裂开消失。   海风吹起他散落在额头的刘海又缓缓落下,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一些骨子里的自傲,一些别扭的关心。   “喂,你不冷啊?”   肩膀上一暖,一件厚实的外套被披在了他的身上,铭尘偏头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紧身灰色T的何文瀚在他旁边坐下来,双手搭着膝盖,一脸无聊地望着远方天水相接的地方。   “本来身体就弱,又是晕船又是吹风的,你想生病吗?”何文瀚偏头看了铭尘一眼,咧嘴一笑,“干嘛一直看着我,关心你的人是我不是何文宣,你失望了?”   “谢谢。”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服,铭尘自动无视了何文瀚带着醋味儿的话。   “和你说话怎么就跟用力一拳打在了水面上一样无力,”啧了一声,何文瀚伸手就搂住了铭尘的肩膀,“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铭尘瞥了眼何文瀚搂住自己肩膀的手,并没有避嫌的立刻推开这个年轻男人,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只是还有点晕船后遗症身上没什么力气。”   “你真打算和何文宣在一起?”何文瀚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岛上连在一起的山峦沟壑一样,“我明明和他长得一样,到底哪里不如他?就因为我没有他温柔,没有他体贴?”   “我同样也可以对你很温柔很体贴,那么做的话是不是也会喜欢我,嗯?”何文瀚望着铭尘,向来不正经的男人难得的正经十足,“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铭尘。”   “我看你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自己了吧,因为想讨好我就故意对我很温柔体贴,那并不是真正的何文瀚不是吗?”铭尘轻轻推开了何文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低头望着这个年轻的男人,说道,“文宣和你是双胞胎,从小到大你们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一直在暗地里互相竞争。”   “即便你们不是故意的,无形之中我也成了你们之间的竞争品,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鸿雪和何文宣把你宠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的孩子,直到现在为止你仍然是一头没有成年的幼兽。”铭尘微笑着轻轻抚了抚何文瀚的头发,说道,“你需要成长,何文瀚,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而是你能因此变得更好。”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对,我喜欢文宣,不仅仅因为他足够温柔体贴,而且我所看到的是真正的何文宣,一个成熟儒雅的男人。”   顿了顿,铭尘低声喃喃道:“在两个兄长的庇护和威严下你可以过得很好,但也仅此而已。”   成长需要一个催化剂,一头幼兽试图成为王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挑战权威,在何家谁代表着权威呢?铭尘很期待看到何文瀚的变化。   “我们该回去准备参加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了。”铭尘转身朝不远处的依云招了招手。      第九十章 订婚典礼(五)      安静的夜里,空气异常的潮湿而闷热,位于山顶顶端的白色王宫灯火辉煌,仿佛一颗被大海女神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一般耀眼美丽。   公主殿下的订婚王宫有多么的奢华已经不必再用文字去叙述,从小到大就生长在富裕环境里的一区贵族们早已经对这般的奢侈繁华有所习惯。   那些美丽而弥漫芬芳的锦簇花团,那些吊在树稍上精致的夜灯,那些穿梭在人群中来往递送美食的服务员所,有人都在草坪上等待着订婚典礼的开始。   手里一杯香槟,铭尘和何文宣他们待在一起,不时的有人会过来找何家的人聊天说话,在一区,何家三兄弟的地位身份算得上是重量级的存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自然不会有人放弃亲近拉拢的机会。   当然了,也难免会遇到熟悉的人。   “好久不见,铭尘。”c城的市长小布莱克穿着一袭白色的西装走了过来,特有的银色头发让他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显眼,外面一件白色长西装,脖子上一条宝石蓝的长围脖,充满贵族气质的同时又多了几分艺术气息。   “好久不见,布莱克先生。”铭尘浅浅一笑,礼貌客套,止于表面。   狭长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光亮,小布莱克意味深长地抿起了嘴唇,叹气道:“如果你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该多好,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如此遗憾了,毕竟要从文宣手里抢人可是一件找死的事情。”   “文宣你说对不对?”看了铭尘一会儿,小布莱克开玩笑的轻声笑着转向了旁边的何文宣。   “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豪放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何文瀚舔了舔嘴唇,看了眼铭尘以后,笑着冲小布莱克说道,“更何况如果真的有第二个铭尘,那也应该是我的。”   “别把我当成话题讨论。”铭尘有些无奈的说道,幸好他们旁边的人并不多,不然被人听了去就有些尴尬了,弄得好像他多么迷人多么受欢迎一样。   草坪左右两边的乐队突然停止了弹奏乐曲,不过一会儿就改变了曲风,在座的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订婚典礼要开始了。   尽管一个个人都在微微仰着头等待着从王宫阳台上出来的玛格丽特公主与约翰,但显然公主殿下的订婚典礼并不能阻止底下的人继续各自交流。   喝了一口金色的香槟,小布莱克轻声问道:“你们有泰瑞尔的消息吗?”   “自从从十二区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个男人的踪迹,”何鸿雪沉吟的片刻,月光下的眸光深邃得仿佛海岛四周夜色下的大海,他低沉着声音,说道,“他还会再出来的,每一个背叛他的人都必将会受到惩罚,那是他的行事原则,泰瑞尔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   从十二区回来,他们知道了年轻的泰瑞尔长什么样子,知道了那个神秘而又危险男人的导师是来自于皇室不被承认的私生王子。   长达几个月的时间,泰瑞尔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只有何鸿雪知道那个男人偶尔会给他打电话谈论彼此的事情,这有一点像学生时代的书信交友,在电话里倾诉彼此的过去与感情,在何鸿雪将自己几乎从未对他人说过的故事告之泰瑞尔的时候,他也在慢慢了解着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这件事情只有何鸿雪一个人知道,即使是何文宣和何文瀚他没有告诉过。   在如同中毒一般渴望着对那个男人更为了解的同时,也在默默地试图从中分析出泰瑞尔这种行为下的目的所在。   是为了试探他?了解他的故事以此来掌握他的弱点?亦或者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在何鸿雪渐渐了解泰瑞尔的同时,那个男人也在慢慢了解他,这个事实有时候让何鸿雪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兴奋,即便是在深夜里都难以让人安静入眠。   泰瑞尔到底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这一切都是一个未知的疑问。   何鸿雪仰头望着阳台上正在互相拥抱的约翰和玛格丽特公主,沉声道:“泰瑞尔很有可能会在今天出现。”   在这个略显封闭的小岛上,有太多来自贵族皇室的客人,这当中很有可能有背叛了泰瑞尔的那个人,如果泰瑞尔选择这时候动手就简单多了。   “你们认为是谁背叛了泰瑞尔呢?”何文瀚瞅着手里捧着鲜花一脸幸福的大龄美女玛格丽特公主,又看了看旁边难掩兴奋的约翰,他想起了来之前在海边铭尘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在何文宣和何鸿雪的照顾之下,他是一个长不大的享受着来自兄长们庇护的“孩子”。   任性而自私。   约翰在上学的时候也是一个和他一样肆意妄为的花花公子,何文瀚还记得他们那时候一起喝过酒时说过的话,这辈子都不会走入婚姻的坟墓,这个世界那么炫彩多姿,为什么要给自己画上婚姻的牢笼。   现在呢,当年和他一样的约翰转眼就和玛格丽特公主订婚了,在不久的将来还将正式结婚成为一个丈夫,或许很快会成为一个父亲。   “今天的客人很多,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很难知道泰瑞尔盯上的人会是谁,甚至我们连泰瑞尔会不会出现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太过于狡猾,并不一定会亲自现身。”订婚典礼已经结束了,见今天的主角约翰正高兴地朝他招手,何文宣说道,“你们留意一下四周,我得先过去一会儿。”   何文宣回头对旁边的铭尘,声音自然而然的变得温柔了几分:“我很快回来。”   “去吧。”铭尘伸手和何文宣轻轻拥抱。   尽管有些担心泰瑞尔会不会突然出现,今天毕竟是玛格丽特公主和约翰的订婚典礼,何鸿雪他们没办法把自己的人手带进王宫,王宫到处都是来自皇室的保卫,他们所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猜测的结果。   在草坪上玩了一会儿,铭尘起身去洗手间,何文瀚也跟了去。   “约翰也是你的朋友,你怎么不和文宣一起过去?”一边走着,铭尘一边和何文瀚聊了起来,约翰和何鸿雪不怎么熟悉情有可原,但他记得约翰可是和何文宣是同学,这意味着约翰和何文瀚也是同学。   双手插在裤包里,何文瀚挑了挑眉,说道:“大概是觉得见我让他感到尴尬,我们在大学的时候一起喝过酒,一起发过誓这辈子都不结婚,结果才毕业没几年这家伙就和玛格丽特公主结婚了。”   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什么人,何文瀚走近了铭尘,拉着男人的手臂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玛格丽特虽然长得不错,但那个女人可是比约翰大了好几岁,约翰大概是觉得见我不好意思才没有喊我过去,毕竟何文宣是那种表现得十分得体的绅士,不会给约翰难堪的。”   “听你的意思玛格丽特公主并不是约翰喜欢的类型,所以他和公主殿下订婚大概是家族的意思?毕竟他们的结合算得上是强强联合,在一区,或者说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只有强强联合才能保证家族的地位稳固和不断强大。”铭尘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何文瀚凑了过去,笑着说道:“怎么,担心何文宣以后也突然和一个皇室结婚?”   “大势所趋。”铭尘回了四个字,看起来十分平静,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不能改变就只能去接受。   “真正强大的家族并不依靠联姻,真正强大的人也不需要依靠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何文瀚斜睨着旁边的男人,沉声道,“在海边的时候你说我是一个在何文宣和何鸿雪庇护下长不大的人……”   身体突然被轻轻推到了墙壁上,铭尘望着突然贴近自己的男人。   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如同猎豹一般的年轻男人用他的獠牙轻轻磨蹭着他颈部的柔软皮肤,在他耳边的声音和今天的空气一样闷热而潮湿。   “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至于我是不是一个成熟的有自己想法的男人,你以后会知道的,铭尘。”   静静地看着何文瀚,两个人在无声中用目光交流,空气闷热而粘稠,连目光都变成了缠绵的河流。   楼外突然是一道雷电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好像快下雨了,我想我们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微笑着轻轻推开了何文瀚,铭尘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他能感觉到何文瀚一直盯着他的后背,视线仿佛带有热度的红外线。   将格子间的门关上,铭尘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一条未读信息:节目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删除了信息,铭尘拿出一支钢笔,轻轻按下。      第九十一章 订婚典礼(六)      闷热的夜,潮湿而令人窒息般的呼吸困难。   窗外,一道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沉闷的雷鸣如同大炮的轰鸣将空气撕裂。   暴风雨来得猛烈而急促,豆大的雨滴砸落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森林里四处飞溅的子弹,溅落在地上的是一朵朵玫瑰般的艳丽血花。   “雨下得可真够大的,别去草坪了,何鸿雪他们应该已经进大厅了,我们直接去大厅。”不由分说的一把握住了铭尘的手,何文瀚拉着男人大步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自己走在外侧替铭尘挡住了从外面飞溅进来的风雨。   这个小小的贴心举动让铭尘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吭声,任由何文瀚这么拉着自己往前走。   “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走太久,铭尘渐渐放慢了速度眯起眼睛朝远处看着,暴风雨肆虐的草坪上有人奔跑着来来往往,一些实枪荷弹的保卫人员也围在那边,看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铭尘和何文瀚小跑着跑了过去,刚才还兴致高昂有说有笑的宾客们站在屋檐下躲着雨,有的正急匆匆地往大厅里走,有的还站在外面满脸疑惑与惊讶的互相说着什么,铭尘隐约听到了“从屋顶上掉下来”、“是个明星”这样的话。   “麻烦各位先让让!”有人大声吼着。   浑身湿淋淋的警卫人员抬着一个担架从草坪上走了过来,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铭尘朝担架上浑身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看了一眼,被何文瀚拉着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对方,眼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怎么是吴鑫?”铭尘回头望着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惊讶的何文瀚。   “走。”皱了皱眉,何文瀚紧紧拉着铭尘跟上了警卫人员进了王宫大厅。   急匆匆的警卫人员将伤者迅速抬上了楼,铭尘和何文瀚进到大厅里的时候何文宣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铭尘松开了被何文瀚握着的乎走上前,何文宣轻轻抓住了男人的乎臂:“不要走远。”   何文瀚双乎抱在胸前看了眼两个人没吭气,他朝四周看了看,尽管组织者在极力安抚客人们的情绪,也安排了新的歌舞节目来转移客人的注意力,但有人的意外受伤仍然破坏了这个本应该浪漫完美的订婚典礼,气氛总有些怪怪的。   比起谈论公主与贵族的订婚典礼,人们更乐意对大明星吴鑫的受伤随意猜测发散,更有人担惊受怕的暗中传播着自己的紧张与恐惧。   “我看到了吴鑫,吴鑫怎么了,他满身都是血,文宣,发生什么事情了?”铭尘问道。   “先跟我过来。”   何文宣一行人离开了大厅也上了楼,进了一个私密的客房之后四周很快变得安静下来。   将门轻轻掩上锁了起来,何文宣回头对铭尘和何文瀚说道:“你们走了没多久就开始打雷闪电,玛格丽特公主安排客人们进大厅休息,但是参与此次订婚典礼歌唱表演的吴鑫得等到客人们全部离开以后才能离开。”   “舞台设在了王宫的一边露天阳台上,暴风雨下的很大,大家忙着躲雨也没有过多注意到还在淋雨唱歌的吴鑫,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吴鑫突然就从阳台上掉了下来。”   何文宣简单的把铭尘他们离开时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吴鑫从阳台上摔了下来?”何文瀚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背上翘着一条腿,沉声道,“就算下雨天地滑好了,阳台又不矮,吴鑫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去,更何况那个家伙爱自己爱的要死,首先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   玛格丽特公主和约翰的订婚典礼上出了这种事情,没有几个人会担心吴鑫到底是死是活,外面的宾客在肆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将吴鑫的事故绘声绘色的编织成一个带有阴谋诡计的故事,而对何文宣他们来讲,这是一次不小的麻烦。   吴鑫是何鸿雪的人。   出了这种事情,重要的不是吴鑫会不会活下来,而是给玛格丽特和约翰的订婚典礼造成了糟糕的影响。   何文宣点了点头,说道:“何鸿雪已经跟过去查看了,文翰你和铭尘先待在这里,现在外面有一点乱,以防万一最好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等下我也去。”铭尘从沙发上起来。   何文瀚伸手一把将男人给拉回了沙发上,挑眉道:“干吗,不敢和我待在一起怕我吃了你啊?”   “我只是想帮忙。”无奈的摇了摇头,铭尘说道,“吴鑫毕竟是我认识的人。”   “吴鑫?你是不知道吴鑫他以前……”何文瀚的大嘴巴还没有说完就被何文宣瞪了一眼。   “好吧,那你跟着我。”   铭尘和何文宣他们赶到的时候,何鸿雪正在和一个年轻的英俊男子说着话,铭尘认出了那个年轻的男人,从十二区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的大治安官郑博。   见他们过来,郑博站了起身,先是和何文宣点了点头,视线在铭尘身上掠过之后停留在了何文瀚的身上。   “那家伙怎么样了?”何文瀚冷淡的问道。   “幸好王宫里有专业的医疗队,吴鑫虽然摔得不轻但暂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郑博说道,他又看了眼何文宣和何文瀚旁边的铭尘,见何家三个人都没有让铭尘避开的意思,他继续说道,“但是医生也说因为摔到了脑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还有,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个。”   郑博将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透明盒子拿了起来。   “里面什么都没有。”铭尘眯着眼睛看了看,盒子里空空的什么都看不见。   语气完全称不上友善,郑博冷淡的说道:“你当然看不见了,这是纳米机器人,被人植入进了吴鑫的气管里,通过在一定距离内的操控可以令人室息,吴鑫够幸运,搂下来的时候因为强烈的震动得以呼吸,只是因为摔伤和长时间的呼吸闭塞脑部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现在完全不知道吴鑫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郑博对铭尘虽然算不上友好但也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态度,但好像从在十二区开始,郑博是越来越看不顺眼铭尘。   何文宣轻轻握了握铭尘的手,后者淡淡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只有在一定距离内才可以控制这些被安装在了吴鑫气管里的纳米机器人,也就是说想要谋杀吴鑫的人是今天在场的人。”何鸿雪扫了一眼众人,说道。   目光突然触及到一旁沉默不语的铭尘,铭尘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脸上时而闪过疑惑的神情。   何鸿雪开口道:“铭尘,你有什么发现吗?”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铭尘望了过去,似乎有些惊讶何鸿雪会喊自己的名字,铭尘微微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铭尘不太确定的看了看旁边的郑博。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郑博冷声道:“我先出去看看。”随后大步离开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用力甩上。   “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铭尘看起来有些无奈,一脸的苦笑。   “下次做的隐蔽一些。”何鸿雪变相赞成了铭尘让郑博避开的行为。   何文宣看着铭尘说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之前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来过我的咖啡店,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他的原因是那天外面下着雨咖啡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那个男人包裹得很严实,戴着墨镜和口罩,还开了一辆很漂亮的黑色跑车。”铭尘说道,“后来依云带这位客人去了楼上的包厢。”   看了一眼众人,铭尘继续说道:“吴鑫当时就在包厢里,而且……”   “而且什么?”何文瀚问道。   “欲言又止,”铭尘小声说道:“店里的服务员去楼上收拾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痕迹,我想……那个奇怪的客人似乎是和吴鑫发生过一些亲密的关系。”   说起来的时候铭尘的表情有些尴尬和嫌弃,那可是他精心布置的咖啡店,可结果竟然有人在他的店里做那种事情。   “吴鑫和那个人有见过你吗?”何鸿雪问道。   铭尘摇了摇头:“吴鑫来的时候我没有在店里,后来听依云提才知道吴鑫来了咖啡店,至于那个神秘的客人当时是依云接待的他,不过因为那个人的打扮很奇怪,我当时把那个人的车牌号码给记了下来。”   何鸿雪和何文宣相互看了一眼。      第九十二章 订婚典礼(七)      “在看什么?”   双手掐着腰,走路一晃一晃的何文瀚故意撞了撞铭尘的肩膀,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还在昏迷不醒的吴鑫,几个穿着白袍的医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在给受伤的病人做着检查。   “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看到他不知生死的躺着还是会有一些同情。”铭尘望着病房里的吴鑫说道。   病房的门口站着几个实枪荷弹的保卫人员,如果有人想杀了吴鑫的话,在得知吴鑫没有死以后说不定那个凶手还会再次出现,而对何鸿雪他们而言,只有吴鑫醒了才知道是谁在吴鑫的气管里安装了纳米机器人。   “人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多余的同情。”撇了撇嘴角,何文瀚手一伸搂住了铭尘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着走。   订婚典礼的盛宴还在继续,先前的事故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插曲,很快被美酒与音乐所覆盖,空气里飘荡着女人的香水味,混杂着男人的雪茄烟。   奢华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王宫大厅,裙摆宛如盛开的鲜花一般在旋转,轻声笑语,是如梦如幻的天堂美景,是每一个孩子儿时的梦。   “文宣他们呢?”手指轻轻拂过大厅二楼上微凉的玉石扶栏,铭尘抬头看了看大厅上方高高的透明屋顶。   天气睛朗的时候,阳光从特别设计过的玻璃屋顶上折射下来形成五彩的光,仿佛天堂的圣光降临一般圣洁而美丽,置身其中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身体轻盈,灵魂都被洗净了的错觉。   这里不仅仅是贵族皇室们所热衷的度假胜地,更是一区特工们所喜爱的休息场所,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再怎么冷酷的人也无法将人类的情感全部抛却,他的那些同事们,曾经所认识的某一个人,就喜欢在清晨站在王宫的大厅里,任由五彩的阳光将自己沐浴,心灵得到短暂的休息与安宁。   真是自欺欺人。   “管他们做什么,这会儿他们忙着呢,等忙完了自然会出现。”站在了铭尘的面前,何文瀚难得的展现出他自己优雅绅士的一面,姿势标准地向铭尘做出邀请的动作,“今天晚上不跳一支舞不合适吧?”   的确不合适,毕竟是这么好的一个日子。   旋律在足下似行云流水般划过,舞步是优雅弹奏的大提琴,华美而不夸张,内敛而又光芒四射。   何文瀚环抱着男人柔韧的腰,掌心下的皮肤轻轻摩擦精致的西装面料,微微的痒,撩动人心,窗外仍旧是电闪雷鸣不平静的一夜。   “何文宣说过,我可以和他一样公平竟争。”凑近了男人,何文瀚轻声在铭尘耳边低语,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空气里的潮湿与闷热,“或许你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重要。”   铭尘禁不住笑了:“你这是在背后说何文宣坏话吗?”   何文瀚无辜地努了努嘴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觉得我说得对就听,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不听。”   真是一个无赖。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何文宣结婚了……”铭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文瀚给打断了。   “我会抢婚。”某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看似开玩笑的话里却被铭尘听出了几分认真。   从小被何文宣和何鸿雪两个哥哥照顾的同时也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压制,何文瀚的骨子里从来都不缺少叛逆和狂妄,这是一头被锁在了牢笼里的困兽。   “我有些担心……”铭尘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四周。   “有我在担心什么?”   “那个想要杀了吴鑫的人可能就在附近,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大家看起来都很正常,但在这些人里有一个是残忍的杀人犯。”   “有一个残忍的杀人犯?”何文瀚蓦地一下就笑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干净,亲爱的。”   一曲完毕,何文瀚始终跟在铭尘的身边,知道这个男人今天肯定不会离开自己半步,铭尘也就干脆和何文瀚一起在附近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聊天吃东西了。   “你觉得那个杀人犯今天还会出现吗?如果他知道吴鑫没有死的话。”抿了一口红酒,铭尘问道。   何文瀚回答得很爽快:“我想他不会,至少是不会冒险去动吴鑫。”   “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真的有人要杀吴鑫,那个人既然可以有办法给吴鑫植入纳米机器人,当时就可以直接对吴鑫下手,而不是在今天这样一个特珠的日子里动手。”何文瀚轻易的发现了其中的重点。   “你说的很有道理,难不成那个人是故意在今天下手?”手掌撑着下巴,眉头微微皱着,铭尘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今天的安保非常严格,稍有不注意说不定就会暴露身份,那个人选择在今天出手难道是想破坏玛格丽特公主殿下和约翰的订婚典礼吗?”   铭尘望向了何文瀚,他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问道:“你觉得呢?”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男人。”何文瀚咧嘴一笑,抓起男人的手就在对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这猝不及防的小动作让铭尘有些无奈的一笑。   两个人待了没多久以后何鸿雪他们就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铭尘所提供的车牌号来自一家租车行,但是随着何文宣他们的顺藤摸瓜很快发现了其他的线索——约翰曾经租过这辆跑车。   “今天是约翰和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却有人差点摔死,玛格丽特公主现在已经气疯了,那个一生追求完美的女人现在正在歇斯底里的发疯,”缓缓呼出一口气,何鸿雪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相信文宣会安抚好她的。”   所以何鸿雪这是把脾气最好的何文宣给丢在玛格丽特公主和约翰那里了?   何文宣是约翰最好的朋友之一,受伤的吴鑫又是何鸿雪的人,今天的事情纵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家的人也很难甩甩袖子直接走人。   双手捧着一杯热可可,丝毫不怕热量过高的男人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角落里,置身事外的铭尘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让他感到暖和的热饮,心里思量着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别墅好好睡一觉,至于其他的烦恼就留给何家人慢慢解决吧。   何鸿雪和何文瀚两兄弟还在讨论吴鑫和约翰的事情,对于吴鑫和约翰勾搭上这件事情,何鸿雪看起来并不算特别惊讶或者在意,真正让这个男人在意的是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吴鑫植入了纳米机器人,这意味着很有可能有人暗中控制吴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吴鑫毕竟又是何鸿雪的人。   如同一张纷繁复杂的蜘蛛网渐渐铺展开来,重要或者不重要的角色都在无形中被牵扯。   “你觉得玛格丽特公主知道约翰和吴鑫的关系吗?”何文瀚问道,他偏头朝不远处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喝着热可可,玩着手机的男人看了一眼,铭尘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聊。   “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更何况还是玛格丽特,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表现在表面,不过刚才我过去的时候,约翰有主动问过我们吴鑫的伤势怎么样。”手指摩擦着下颚,何鸿雪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道,“这一点倒是印证了铭尘在咖啡店看到的事实。”   约翰和吴鑫有扯不清的关系,从约翰难以掩饰的紧张和关心来看,说不定约翰和吴鑫并不仅仅是随便玩一玩那么简单。   对于这一点,何鸿雪倒是微微有一些讶异。   “玛格丽特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约翰不想让玛格丽特知道他和吴鑫关系的同时,大概还喜欢着吴鑫。”   低沉的话语里透着几分狡黠,一个小小的计划已经开始在何鸿雪的脑袋里生根发芽。   “铭尘,”何鸿雪突然喊了那个男人,铭尘抬头望了过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窗外闪过一道雷电,“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擂鼓敲击在了耳膜上,缓缓吸了一口气,何鸿雪压制住心里莫名其妙的悸动,继续说道,“你在咖啡店看到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   “嗯。”铭尘点了点头。   迅速避开了铭尘的视线,何鸿雪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在场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约翰需要和玛格丽特公主殿下结婚。”何鸿雪意味深长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九十三章 订婚典礼(八)      闪电划过夜空似是撕开了夜幕,闷雷声仿佛来自异世界怪兽的低吼。   暴风雨不断,窗外一片漆黑,潮湿的空气里飘来了大海的味道,有一点凉,有一点腥。   舌尖舔舐过残留在嘴唇上鲜红色酒液,铭尘从窗外收回了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时针指向了十一,分针指向了四,秒针还在转动。   “困了吗?先回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吧,外面风太大了,下山的话会有危险。”见铭尘在看手表,何文宣体贴的询问铭尘是否需要先去休息。   手里一颗圆圆的钢珠糖果在指间转动,铭尘浅浅一笑,他看了看大厅里仍然有不少沉浸在音乐与舞蹈中的宾客,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看这雨下了多久,雨下得这么大客人们想要回别墅好像有点困难,不管是船还是直升机都没办法出行吧。”   又是一声雷鸣,在雷声炸开的同时,铭尘手里的钢珠糖果也从指尖滑落到了地上,不远处一个服务员正抬着两杯红酒朝他们走过来。   “嗯,暴雨天里直升机是没办法起飞的……”何文宣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脚下踩滑的服务员,翻倒的红酒杯,发出刺耳尖叫声的美女服务员,以及一个匆忙站起来扶住了美女服务员却被泼了一身红酒的绅士。   整整两杯红酒都洒在了铭尘的身上,女服务员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谁都知道今天来到王宫的客人非富即贵,只需要客人的一句话他们就得失去这份宝贵的工作。   “没事,真的没事。”微笑着反过来安慰着女服务员,铭尘放开了差点摔倒的女服务员,看着地上的碎玻璃说道,“收拾一下吧。”   “没受伤吧?”何文宣很快走到了铭尘的身边查看,幸好只是被洒了红酒,没有被酒杯给伤到。   铭尘摇了摇头,苦笑着低头看着自己被染上了酒红的“白衬衣”叹道:“粘糊糊的不好受,我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离开了大厅再次回到之前的休息室里,铭尘挡住了想要和他一起进卧室的何文宣,何文宣笑着说道:“好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可能会在屋子里待一会儿,如果你们要回去了来找我好吗?”铭尘说道,“没必要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你们今天晚上要忙的事情很多。”   “嗯。”何文宣应了一声,叮嘱道,“待会儿记得把门反锁起来,不是我们的话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真像个妈妈一样喜欢唠叨,铭尘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王宫的服务员提来了一套备用的西装,虽然无论是面料还是样式都没有铭尘身上的那套高级定制漂亮,但起码是干净的。   微笑着何文宣道别,拿了换的衣服后把卧室的门反锁了起来,铭尘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温柔安静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的细腻与脆弱被冷硬的坚冰所取代,慢条斯理地将脏了的衣服脱下来丢在了地上。   男人按下了房间里的播放器,优美的女声吟唱仿佛来自于森林女神的仪式唱咏,庄重却空灵。   赤着脚走进了浴室,花洒里流淌的水花将男人的头发沾湿,顺着他线条优美而又带着凄美感的长颈滑落至脊背上的蝴蝶骨上……   手掌抹开了浴室镜子上被蒙了一层的水雾,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的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轻摩擦着下颚,铭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除了一个标志着他来自一区的身份数字,身体里已经没有了那块小小的芯片。   花洒仍然源源不断的流淌着热水,铭尘转身离开了浴室将备用的西装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手指轻轻摩擦着微凉的衣服面料,动作利落的将这套连衬衣都是黑色的纯黑色西装穿在了身上。   素白的手指将袖扣扣好,并不简单的定制钢笔放进了外衣口袋里,走到了床头,坐在床边的男人抬起一条腿踩在床边,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捆绑在了小腿上,套上黑色的袜子,穿好皮鞋。   他起身走到了休息室里供客人使用的小保险箱旁半蹲了下来,输入密码后随着清脆的“咔哒”一声保险箱开了,一把冷硬的黑色手枪从保险箱里滚落了出来。   窗外,暴风雨依旧。   何文宣来的时候,约翰正和何鸿雪他们坐在一起。   暴雨噼里啪啦地拍击着窗户,何文瀚没个站相的靠在窗户边,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抬着下颚,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冷酷的微笑。   何鸿雪靠在身后的书桌旁,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平平静静。   “文宣!”见何文宣进来了,一脸焦急的约翰连忙站了起来,近乎哀求地看着何文宣,语气急促的说道,“你得帮我,你得帮帮我。”   “别急。”温和的笑容是最令人无法防备的冷漠,何文宣踏着稳健的步子走到了何鸿雪和何文瀚的中间,看着面前的三兄弟,约翰瞪大了眼睛,失落地跌落回了沙发上。   约翰低着头,双手用力揉了揉脸颊,低吼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不甘:“我简直是蠢到了家才会觉得你们会帮我!”   今天是他的订婚典礼,原本应该高兴度过的一天却从吴鑫出事故开始变得麻烦不断,更大的麻烦就站在他的面前。   从何鸿雪口中听到吴鑫的名字时约翰愣了一下,随后这几个曾经是他朋友的男子很快展现了他们冷酷的一面,如果何鸿雪他们告诉了玛格丽特公主约翰和吴鑫的特珠关系,可能约翰的结婚梦就要破碎了。   这对家道中落急需皇室援助的约翰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约翰很快明白了何鸿雪他们的目的,这几个斯文败类想要借此威胁他,勒索他,甚至是控制他。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帮你,但是约翰,你得和我们合作。”何文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望着他的老朋友,一字一句的说道,“吴鑫被人植入了能够控制他呼吸的纳米机器人,而那个人现在就在这个王宫里,那个神秘的男人想要毁了你的订婚典礼,他还想杀了吴鑫,你对吴鑫有感情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约翰几乎是吼了出来,瞪着眼睛喊道:“我当然爱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让他难受的糟糕事情。   听到吴鑫出事的一瞬间他几乎想要立刻去查看那个男人的伤势,可他还得在玛格丽特的面前压制住自己的真实情感,现在他和吴鑫的事情还被何鸿雪他们知道了,他感觉自己一片混乱,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约翰充满不信任的看着面前的何家三兄弟,像一只被困住的野狼一样冷冷看着何文宣他们,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伤害了吴鑫以此来要挟我?”   “如果我们想要要挟你没必要在你和玛格丽特公主殿下的订婚典礼上动手脚,谁都知道吴鑫是我大哥的人……”被约翰瞪了一眼,何文瀚撇撇嘴,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我们没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也没有理由杀了吴鑫。”   何鸿雪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破坏你和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而那个人很有可能知道你和吴鑫的关系,约翰,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没有,或者你有什么仇家?”   何鸿雪的这番话把约翰给吓到了,一想到会不会有人暗中想杀了自己他就紧张得不行,刚才得气焰也顿时弱了下来。   约翰紧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但很快又改口道,“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以前花了一些,大概有得罪过某个女孩或者男孩的家人,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会是他们吗?”   这个回答让人苦恼,看样子约翰连自己得罪过谁都不知道。   只是没那么简单,想想看,有一个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控制了吴鑫,能够无声无息的混进玛格丽特公主的订婚典礼,那个人有可能是客人中的一员,也有可能是某个服务员。   趁机控制约翰是一个目的,但何鸿雪最终还得找出潜在的敌人。   “到目前为止有客人离开王宫没?”何鸿雪问道。   “郑博那边确认过,因为暴雨的关系没有客人离开王宫,他已经把所有的出入口都控制住了。”何文瀚皱眉道,“客人、服务员各种工作人员加起来有几百人,就算我们知道那个家伙就在王宫里也很难知道他的身份。”   “等。”何鸿雪只说了一个字。   “等?”约翰一脸的疑惑。   “那个人应该还有动作,不会那么简单。”何鸿雪想了想,问道,“玛格丽特公主现在在哪里?”   约翰丧着脸:“她还在生闷气,今天的事情把她给气坏了,玛格丽特本来就是一个脾气糟糕的女人。”   忍不住埋怨着自己的未婚妻,觉察到自己流露了太多的真实情感,约翰赶忙改口道:“她在房间里砸东西。”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何文宣接起了电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      第九十四章 订婚典礼(九)      何鸿雪的猜测是对的,那个身处暗处的人在今天晚上还会有所行动,在他们等了三个小时以后,那个人是行动却已经渐渐有了效果。   何文宣放下了电话,沉声道:“外面正在传是公主玛格丽特谋杀吴鑫。”   约翰立刻挺直了脊背,急躁的问道:“玛格丽特要杀了吴鑫?!”就像真的是玛格丽特真的要杀了吴鑫一样。   傻子都能看出来约翰对玛格丽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何文瀚撇了撇嘴角心里多了几分不屑,厉声喝道:“闭嘴,别添乱!”   何文宣继续说了下去,几个小时以前吴鑫突然从阳台上掉了下去,这件事情成了宾客们的谈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猜测与谣言的传播速度堪称病毒,不知道是有人无意还是故意散播是玛格丽特公主谋杀吴鑫,等何文宣的人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这个并没有确切证据的谣言几乎传遍了所有人。   这其中有几点很值得人怀疑,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虽然何鸿雪他们忙于其他的事情,但是中间也有一段时间是待在大厅里,怎么那么巧,这些私底下流传的谣言偏偏把他们给避开了。   还有一点,谣言的重点不是吴鑫和约翰的特珠关系,更多的着墨于玛格丽特公主。   因为嫉妒吴鑫这个低贱的大明星和自己的未婚夫搞在了一起,向来高高在上的冷傲公主受不了这个刺激,故意让吴鑫在下雨天里继续演唱,故意让吴鑫在自己的订婚典礼上从阳台上掉落,谁会想得到追求完美的玛格丽特公主会破坏自己的订婚典礼。   短短的几个小时里,玛格丽特从孤傲美丽的公主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残忍的嫉妇,可怜又可悲,被未婚夫欺骗抛弃,失了尊严与身份。   “是冲着玛格丽特来的。”何文瀚烦躁的啐了一口,他们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那个暗中使坏的家伙根本不是冲着约翰或者他们来的,玛格丽特,是玛格丽特公主!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离开了书房,约翰大喊了几声“你们要去哪里”,没有得到回复后也赶忙踉踉跄跄是跟上。   何鸿雪他们几个人来到了玛格丽特公主殿下的房间门口,门外站着一排实枪荷弹的保膘将他们几个人给拦了下来。   “抱歉,公主殿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即使约翰这个公主未婚夫就在旁边站着。   “啊啊啊——”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至极的尖叫声。   何鸿雪二话不说推开保膘拉开了玛格丽特的房门,房间里乱七八糟一片,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和杂乱的书本,看起来就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一个三十多岁身穿长礼服的美艳女人双手捂着耳朵背靠着沙发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发出尖叫声和胡言乱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玛格丽特?”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约翰连忙跑了上去试图安慰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玛格丽特猛地抬起头看着闯入她房间的几个人,花了眼线的眼睛里泛着恐惧的光。   “何鸿雪……何鸿雪……你来得正好,快来保护我!快让人来保护我,有人想要杀了我!”根本不理旁边的约翰,见到何鸿雪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玛格丽特爬起来就朝何鸿雪冲了过去,紧紧抓住了何鸿雪的手臂。   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嫌弃,何鸿雪低头看了眼死死抓着他手臂的女人,冷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公主殿下?”   “他来了,他来了……”死死咬着涂抹了玫瑰色唇膏的下嘴唇,玛格丽特一边紧紧抓着何鸿雪不放,一边紧张地看着四周,“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那个该死的魔鬼,那个该死的贱人!”   “他是谁?”何文宣问道,他虽然和玛格丽特公主不是很熟,但玛格丽特平时给他的印象是冷静而高傲聪明的一个女人,究竟是谁会让向来追求完美的玛格丽特完全不顾形象害怕成这样。   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与此同时,这个人的名字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泰瑞尔,”闭了闭眼睛,玛格丽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涂抹粉底的精致脸蛋微微抽搐,混杂着仇恨与恐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是泰瑞尔!”   果然是那个男人。   心里竟然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像蚂蚁在胸口上爬动,何鸿雪保持着他的冷静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泰瑞尔?”   玛格丽特欲言又止,何鸿雪见状朝何文瀚使了个眼色,何文瀚随即转过身把约翰和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怎么保护你?”何鸿雪轻轻扒开了玛格丽特抓着他手臂的手指。   指甲上镶嵌着钻石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自己的长裙又理了理自己稍显乱的长发,玛格丽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这个女人很害怕,发自内心的恐惧。   即便泰瑞尔“名声在外”也不至于让玛格丽特害怕成这样,人人都知道老虎会吃人,却没有几个人会在没有看到老虎的情况下就吓得浑身发抖,除非这个人曾经被老虎咬伤过。   玛格丽特认识泰瑞尔。   泰瑞尔的姐姐,在泰瑞尔“死”后被泄露出来的消息,皇室成员,约翰,一个和泰瑞尔导师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一个一个的线索慢慢在何鸿雪的脑海里汇成了一幅鲜明的画,泄露泰瑞尔家人消息的那个皇室成员,是玛格丽特公主。   泰瑞尔的目标是玛格丽特公主。   “文翰,通知郑博对所有客人、工作人员进行身份确认,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别打草惊蛇。”何鸿雪立刻着手安排起来。   何文宣故意说出唬人的话来套话:“玛格丽特殿下,您还打算继续隐瞒您和泰瑞尔的关系吗?”   “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玛格丽特抬高了她的下巴。   再怎么害怕也要维持着自己的骄傲,玛格丽特还不知道她在外面已经被传成了一个狠毒的嫉妇,何鸿雪突然明白了泰瑞尔那个男人的恶趣味,你越是珍惜什么,就越是把你所珍惜的极尽破坏。   而这仅仅是开始。   “我们出去吧。”何鸿雪转身就要离开,见他们要走了,玛格丽特立刻慌了神,急忙喊道:“我命令你们留下来!”   “我们有权力不听您的吩咐。”态度冷漠的男人没有停下走向门口的脚步,他并不喜欢这个高傲的女人,连带着某种原因,也不喜欢玛格丽特在说出“泰瑞尔”三个字时恶毒仇恨的样子。   在何鸿雪的手刚刚碰到金色的把手时,玛格丽特终于放低了态度:“拜托,请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泰瑞尔他会杀了我。”   何鸿雪转过身无声的看着女人,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在巨大的恐惧之下玛格丽特还是妥协了。   “他就在这里。”玛格丽特似乎很害怕窗户,声音颤抖着说道。   “他在哪里?”   玛格丽特指了指被推到一旁的餐车,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那里。”   何文宣大步走过去直接掀开了餐车上的银色盖子,餐盘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雪白色的蛋糕,通体雪白的蛋糕上用红色的颜料写下了一行字:订婚快乐。   右下角是一个人的签名:泰瑞尔。   “你确定是泰瑞尔本人写的?”何文宣问道。   “我认识他的字迹。”玛格丽特紧张得在房间里左右来回走动,轻轻咬着手指,喃喃道,“别问我怎么认识他,他是一个特工,为皇室服务。”   后面的这句话倒像是心慌之余心虚又多余的解释。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何鸿雪继续问道。   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窗外突然的一声雷鸣把玛格丽特吓得剧烈得颤抖了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以为他死了……”   “是你泄露了关于泰瑞尔家人的消息,对吗?”一旁的何文宣替玛格丽特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被说中的女人用沉默作为回应。   何鸿雪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完全猜不到泰瑞尔那个家伙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所有的逻辑套在泰瑞尔那个男人的身上都是不合逻辑,但既然玛格丽特是泰瑞尔的目标,那他们就只要守着……   “咚咚咚。”   是敲门声。   “谁?”何文宣出声问道。   “不打算给我开门吗?”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优雅几分戏谑的冷笑。   何鸿雪和何文宣同时掏出枪来对准了房间的门,泰瑞尔就这么亲自送上门来?      第九十五章 订婚典礼(十)      门锁传来“咔嗒”的声响,玛格丽特慌慌张张地躲到了何鸿雪的身后,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的一瞬间,这个女人尖叫了起来,疯了一样地喊道:“快杀了他!开枪啊!”   何鸿雪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枪,比起推开门的男人更紧惕旁边近乎歇斯底里的玛格丽特,正想开口让玛格丽特安静下来的时候,来人的一句话顿时让玛格丽特吓得不敢动弹。   “好久不见,玛格丽特。”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而已,却像是按动了玛格丽特身上的某个开关,公主整个人都害怕的蜷缩在何鸿雪背后再也不敢吭气。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漆黑,略微紧身的西装让他看起来像是从科幻电影里走出来的无机质生化人,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衣,甚至连领带和覆盖在脸上的面具都是黑色的。   带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松松地握着一把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何鸿雪,男人的身后是无声无息到了一地的王宫保镖。反手将门关上,泰瑞尔冷淡的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微笑着说道:“别那么紧张。”枪口往下移,泰瑞尔想一个普通朋友那样关心的问道:“身上的枪伤好了吗?”   “托你的福,没有变成半身不遂。”何鸿雪冷静地打量着这个把自己包裹严实的男人,潮湿的空气里不知不觉混杂了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铜丝缠绕在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拉就会断裂掉一样。   泰瑞尔脸上戴着一个特制的黑色面具,眼睛的部位是猩红色的镜片,但即使如此,你也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盯着你打量的,如同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   “下一次我会尽力。”恶趣味的朝何鸿雪的腰腹下方比划了一下,泰瑞尔望向了一旁的何文宣,“把枪放下来,或者你们想试试谁的子弹更快,别那么紧张我的朋友们,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们这么傻傻的站着。”   出于礼貌,泰瑞尔首先把枪收了起来,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看清。   何鸿雪和何文宣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枪放了下来,一旁的玛格丽特小声道:“你们在做什么,疯了吗,为什么不杀了——”胸口蓦地一凉,玛格丽特慌慌张张的低头避开了泰瑞尔望向她的视线,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始终紧挨着何鸿雪,半是命令半是哀求的低声道:“你们会保护我的,你们得保护我。”   “请殿下放心。”敷衍了一句,何鸿雪重新望向泰瑞尔,那个神秘有危险的,自称癌症晚期的男人买着他那双迷人的大长腿跨过地上破碎的台灯,在他们的视线里慢慢悠悠的找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交叠在一起,双手随意搭着椅子的扶手,有雷电在男人的身后掠过,一瞬间将夜空找的一片明亮,又在瞬间陷入漆黑的暴雨中。   黑色的皮手套划过光滑的木沙发扶手,泰瑞尔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曾经待过这个房间,”他指了指房间中央那张圆形大床,“也在那张床上睡过,和我的导师。”嘴角轻轻一勾。“你真是不知羞耻,泰瑞尔!”玛格丽特气得全身发抖。   “羞耻?你指的是一个公主爱上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还是身为一个公主却故意脱光了衣服站在一个特工面前试图勾引?”下巴微扬,泰瑞尔轻声笑着,玛格丽特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这么被抖了出来。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没关系,接吧。”泰瑞尔对何文宣抬了抬手指。狐疑地看了男人,何文宣接起了手机,是何文瀚打过来的。脸色一变,何文宣对着泰瑞尔沉声道:“你把我们的谈话广播了出去?”   大厅里的所有人,刚才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包括泰瑞尔亲口所说的关于玛格丽特的秘密。公主顿时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的死死盯着泰瑞尔:“你在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泰瑞尔,”完全没有理会抓狂的玛格丽特,泰瑞尔微微侧身,单手杵着下颚,姿态慵懒而轻松自然,好像这里是他的家,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想各位都能听到我的声音,在王宫的某些地方,我安装了能把所有人埋葬在这里的炸药……”   ……   【我想各位都能听到我的声音,在王宫的某些地方,我安装了能把所有人埋葬在这里的炸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让前不久还在大厅里享乐的宾客纷纷害怕的一片慌乱,开始有人试图逃离王宫。   【只要有一个人离开了王宫,我就会让人按下按钮,所有人都得死,我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并不介意各位陪葬,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回忆一下布莱克家族】将要跑到门口的人立刻被旁边的客人给拉扯住,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了起来,谁都知道布莱克家族的惨案,谁都不曾想到泰瑞尔会出现在这里,在大厅里的何文瀚和郑博连忙安排安保人员将局势稳住。   【不过……】   “这个泰瑞尔到底在搞什么?”何文瀚左右四周的看,沉声道,“这地方真的藏了炸药?”   “先听听看他到底想做什么。”郑博说道。   泰瑞尔的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不过…我并不想伤害各位的性命,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们,那就是我们美丽而高贵的玛格丽特公主,玛格丽特公主殿下,您愿意拯救您的族人与子民吗?】房间里,泰瑞尔微笑的望向了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你不能这么对我,泰瑞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心脏,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玛格丽特哀求地看着男人,她无法想象这个残酷的男人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你答应过肖恩,你答应他会照顾我!你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求你了……拜托……”捂着脸低声哭泣了起来,玛格丽特跌坐在地上。   何鸿雪再一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泰瑞尔:“炸药放在了哪里?这一次的子弹可不是麻醉弹,泰瑞尔。”   仍然是保持轻松优雅的姿势,泰瑞尔缓声道:“你们可以去找,请随意,想要对我开枪也随意,我并不介意你们给我陪葬。”   不在理会何鸿雪,泰瑞尔微微歪着脑袋望着玛格丽特,猩红色墨镜的目光透着冷漠与绝情:“肖恩已死了,玛格丽特。”   “你答应过他!你答应过他!”玛格丽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她越来越恐惧,眼前一身漆黑的男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狰狞的笑着,看着她,要撕碎她的灵魂,将她推进无边的地狱里。   “别哭,我的玛格丽特,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会自己动手。”   狡猾而残酷的男人。   何鸿雪和何文宣静静注视着泰瑞尔和玛格丽特,这是他们第一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个被称为传奇的魔鬼,就在他们的眼前,优雅而冷冽,骨子里的残忍与冰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迷人,就像丛林里一朵美丽的食人花,摇曳着美丽的外表吸引所以路过的猎物,而当你一旦靠近就会被残忍的吞噬。   蓦地笑了起来,面具下的泰瑞尔微笑着,声音温柔的仿佛秋天里清凉宜人的湖水:“离开房间,到大厅里,水晶吊灯的底下,我高贵而骄傲的公主,取下你的皇冠,脱下你的长裙,你的未婚夫约翰正在那里等你。”   双手撑在扶手上站起身来,泰瑞尔在何鸿雪和何文宣的注视下缓缓走向了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玛格丽特身前,他弯下了腰,抬手轻轻捏住了玛格丽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满是被泪水灌满的仇恨与恐惧。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记住我今天给你准备的订婚礼物,”泰瑞尔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脸颊,“我的……小玛格丽特。”   “你会有报应的泰瑞尔……你会有报应的!”玛格丽特嘶声哭喊着。   报应?   所谓的报应,他已经经历过了。   突然一把拽住了玛格丽特的衣服领子,泰瑞尔直接把惨叫着的女人拖到了门外:“玩的开心,玛格丽特。”   砰地一声,关了门。   往面具上的某个按钮按了一下,泰瑞尔关闭了和大厅广播的通话连接,他望着屋子里的何鸿雪和何文宣:“喝杯咖啡吧。”      第九十六章 订婚典礼(十一)      往房间里的胶囊咖啡机塞上三颗胶囊咖啡,按下了开关按钮的男人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咖啡,胶囊咖啡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窗外的暴雨没有停下的迹象,来自大治安官郑博的队伍已经将王宫重重包围。   泰瑞尔简简单单的几句“炸药”“同归于尽”让人不敢轻易乱来,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泰瑞尔而是其他随便什么人的话,大概宾客们的紧张与恐惧会减少一些,但这个人毕竟是泰瑞尔,众所周知的对c城布莱克家族进行过屠杀的魔鬼一样的男人。   没人知道泰瑞尔是不是真的在王宫里埋藏了炸药,没人愿意用生命冒险去怀疑泰瑞尔的话。   “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羞辱背叛了你的玛格丽特?现在王宫已经被护卫队包围,你可以在十二区的地下室逃走一次却逃不了第二次,外面都是军队的人,泰瑞尔,你插翅难飞,不管你再怎么厉害,也始终是一个人,不是神。”   位于山顶的海岛王宫,窗外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悬崖峭壁,被狂风掀起的海浪疯狂地拍打着岩石,是最佳的观景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你觉得我会在意吗?”男人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何鸿雪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细细咀嚼一般,带着故意的戏谑与暖昧,“何,鸿,雪。”   何鸿雪注视着男人,被包裹在黑色西装下的特工几乎没有露出半点皮肤来,是一种防御的手段,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为什么不拿下你的面具?”   “你想见我?”戴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划过脸上的黑色面具,泰瑞尔侧过身将泡好的两杯拿铁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何鸿雪走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直至走到了何鸿雪的面前,仅仅一步的距离。   即使隔着冷硬的面具,仿佛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张开手臂就能揽入怀中。   “你不会想见到我面具下的样子,何鸿雪。”从面具里传出来的沙哑声音带着几分浅笑,泰瑞尔将手里的一杯咖啡递了过去。   “为什么?”何鸿雪接过了泰瑞尔递过来的咖啡杯,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对方带着冰凉触感的皮手套,像是有一根冰针轻轻的在他指尖上扎了一下,又痒又疼。   收回了手,泰瑞尔却又向前走了半步,几乎是贴在了何鸿雪的耳边发出一阵低低的浅笑:“怕吓到你。”   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是咋了下眼睛的功夫,前一刻还几乎贴在了何鸿雪身边的危险男人已经迈着他的长腿转身朝一旁的何文宣走了过去。   看着男人痩削高挑的背影,何鸿雪沉声问道:“吓到我?我见过你的样子,泰瑞尔。”   “自从癌症以后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他这也不算是撒谎吧?   泰瑞尔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何文宣一直和他和何鸿雪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多数时候都在保持沉默,那双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泰瑞尔的身上,就像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冷静,等待,观察,伺机而动。   但他从来不是猎物。   “别那么紧张,你们一直都想找我谈一谈不是吗?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泰瑞尔看了眼屋外的暴风雨夜,“雨下得可真大。”   “我知道你们不是百分百相信我的话。”将咖啡递到了何文宣手里的瞬间转身大步朝床的方向走了过去,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坐在了床边,弯腰,伸手在床底摸了一下,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炸弹。”泰瑞尔拨弄着盒子上的密码锁,随后晃了晃手里的黑色金属盒子,“像这样的炸弹遍布在王宫的每个角落,可能是每一间客房的床底下,或者是衣柜里,可能在大厅餐桌底下……”   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到了窗户旁,泰瑞尔打开了玻璃窗的锁将窗户推开,夹杂着冷雨的风咆哮着灌入房间里,冰凉的黑色面具上沾上了一颗颗的水珠,泰瑞尔走到了外面随手将手里的黑色炸弹盒子从窗户的阳台上丢下了悬崖。   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半,回到房间的男人反手将通往阳台的的落地玻璃窗合上。   “这个房间没有炸弹了,其他的房间……就不一定了。”泰瑞尔有意无意地朝何文宣的方向瞥了一眼。   何文宣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担忧,泰瑞尔在落地窗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腿交叠,神态悠闲,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下颚。   何文宣实在担心铭尘吗?   还真是……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你手里有一份反叛名单。”何鸿雪看着男人,问道,“是真的,还是你放出的假消息?”   “这里有很多……很多关于这个世界,这个地方,这个皇室的秘密。”修长的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泰瑞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飘荡在弥漫咖啡香味的房间里仿佛也变的香醇起来,“你们想听什么,反叛者的名单?十二个区,那么大,那么多人,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对这个世界的制度不满,对坐享荣华富贵的一区不满,对高高在上的皇室不满。”   “你们是一区的人,是既得利益者,对这个世界对这个皇室还有什么不满的?”泰瑞尔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为了替父亲报仇?”   “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和我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泰瑞尔,我知道你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向皇室下手,为什么不和我们结成联盟?”   这是何鸿雪一直搞不明白的一点,泰瑞尔似乎对他们一直有所防备,尽管在不停的试探,却始终不愿意表达出合作的意愿。   面具下的男人微扬唇角:“联盟?你们放心我?”   一个擅长欺骗的男人,如同毒蛇一般可能随时反咬你一口的男人,所谓的联盟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和我都知道,也明白,我们之间没有结盟的可能性,不过……”话音一转,泰瑞尔低声笑着,那声音就像是从遥远森林里吹来的风,混着湖水的冰凉,“不结盟并不意味着是敌人,我想看一看,你们要做什么,会做什么,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   泰瑞尔往窗外看了一眼:“我想我该离开了。”   这个男人起身站在了落地窗旁,后背贴着玻璃:“炸弹会在零点的时候被启动,祝你们好运。”   落地窗户被轻易的推开,一身漆黑的男人在瞬间和夜色融为一体,从阳台上冲刷进来的暴风雨击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泰瑞尔——”何鸿雪试图走到那个男人身边。   “不见了。”何文宣大步冲了过去,阳台上空无一人,暴风雨肆虐的夜里能见度极差,根本不知道泰瑞尔是去了哪里。   往外面看了一眼完全找不到泰瑞尔的踪迹,何鸿雪沉声道:“还有半小时,快把人都撤离,离王宫越远越好!”   何文宣站在阳台上看了眼隔壁房间里这里不到两米距离的阳台,正思索着的时候,何鸿雪的一番话立刻把他打醒,现在可不是留下来破解泰瑞尔怎么逃走秘密的时候。   心里有一个名字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何文宣一边又用电话联系何文瀚等人把人都疏散出去,一边大步跑向了名铭尘休息的客房。   门口仍然有保镖守着,并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出来过。   “铭尘!”   何文宣冲进了房间,和屋外的混乱杂乱相比,屋子里显得既安静又舒适,空气里飘荡着悠扬的音乐,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雨水味。   满脑子都是铭尘的年轻男人来不及去觉察这些细微的细节,冲进了客房卧室的何文宣找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男人,外面的世界乱成一团,铭尘却在轻柔的音乐里睡得安稳香沉,胸口蓦地就柔软了一下,何文宣赶忙跑过去掀开被子。   突然被掀开了被子的男人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严肃紧张的何文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何文宣用身上的大衣裹了起来。   被子底下的男人光着一双腿,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白T。   “文宣,怎么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男人被动的被套上衣服,被直接抱起来就往屋外跑,铭尘抱着何文宣的肩膀有些搞不懂状况。   “王宫马上要被炸毁了。”   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何文宣带着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的男人和其他保镖一起迅速从侧门离开,何文瀚早已经开着车等候在那里,一行人迅速撤离了王宫,在暴风雨里往山下的方向驶去。   “轰隆——”   巨大的声响不是来自于雷电,那纯白的王宫在一声又一声的巨响中轰然倒塌,整个漆黑的夜都被照亮了。   铭尘靠在车窗旁望着远处山顶熊熊燃烧的大火,今晚最美的礼花。   订婚快乐,玛格丽特。      第九十七章 第二卷(完)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暴风雨肆虐的海面上海浪翻滚咆哮,恶劣的天气里无论是船只还是直升机都难以出行,在大雨中仍然熊熊燃烧火焰的白色王宫早已经变成一堆破烂的废墟。   因为拥挤而发生踩踏事故,因为惊恐而颤抖着哭号,因为愤怒却又无处发泄的怒火。   天堂一般的小岛在转瞬间让铭尘有一种回到了十二区的错觉。   从山顶直接下来回到了别墅里,这里有温暖的毯子,有热乎乎的食物,也有层层保护的安全防御,整个小岛都被封锁了起来,一而再再而三遭受泰瑞尔羞辱的皇室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泰瑞尔给挖出来。   穿着睡衣,裹着毯子,铭尘坐在落地窗旁望着岛上跑来跑去的搜查队伍,杯子凑到嘴边小小的喝了一口温水,一想到此时此刻大概在发疯的玛格丽特,再一次被他打了一巴掌的皇室,这个男人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先生,您还不睡吗?”   依云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双小手安安静静地交叠在身前,何家三兄弟把铭尘送回来以后又出去了,只怕是在没有找到泰瑞尔之前都不会回来。   “你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儿。”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铭尘一个人,男人闭上眼睛往后仰起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衔着淡淡的微笑。   即便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到被大雨冲刷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迷人。   凌晨两点半,距离王宫爆炸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两批队伍分别从山顶和山下以包抄的方式同时进行搜山,截至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更没有发现泰瑞尔的踪迹。   用力闭了闭眼睛,何鸿雪沉声问道:“玛格丽特殿下怎么样了?”   “注射了镇静剂以后睡着了,不过……她的精神状况不大好。”何文宣平静的叙述道。   玛格丽特本人并没有遭受到太多身体上的伤害,然而对从小到大如同明珠一般被捧在手里的高傲公主而言,在几百个贵族宾客的面前丧失颜面,被迫脱去衣服和未婚夫约翰在众人面前发生关系,这当着他人面将骄傲与自尊揉碎的行为比用刀子割伤身体来得伤害更深更大。   这就是泰瑞尔的恶趣味所在,抓住你的软肋,然后狠狠插上一刀。   对高傲的玛格丽特而言,这比死了更让她难受。   要的不是让玛格丽特死,而是让这个背叛了他,或者说从来就不忠诚过的人被痛苦所折磨,所束缚。   “救援队伍要早上等风浪平静一些以后才能赶到,到目前为止,文翰和郑博那边并没有传来找到泰瑞尔的信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那个男人就像是变成了空气一样完全找不到。”何文宣轻轻皱了皱眉,说道。   在十二区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森林里的地下室掘地三尽几乎到处都挖过来了,可是根本就没有找到第二个出口,但泰瑞尔还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算上这一次都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何文宣猜测道:“他一直佩戴面具没有以真面目出现过一次,我怀疑他会不会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以此来躲过追捕。”   再怎么厉害,泰瑞尔也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何文宣的话倒是提醒了何鸿雪,泰瑞尔的确有可能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如果泰瑞尔伪装成某个贵族或者保镖的话很容易躲过他们的搜捕。   “传令下去,明天一早所有离开小岛的人都必须经过身份检测才能离开。”何鸿雪眯起了眼睛。   每一个一区人的身上都有一个代表了一区身份的识别码,通过和总系统的对比能立刻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泰瑞尔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却改不了自己的血液和基因,如果泰瑞尔真的混在人群里,只要通过识别系绕就能立刻检测出对方的身份。   所有的人都在紧张而忙碌的工作着,何鸿雪站在临时指挥室的窗口望着屋外的黑夜,雨势渐渐小了,山上的火光也慢慢湮灭,这个夜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视线不经意的掠过不远处灯光熄灭的海边别墅,何鸿雪的脑海里蓦地跳出了铭尘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闭着眼睛将脑海里铭尘的影像甩了出去。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何文瀚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些东西。   “这是在王宫废墟后的悬崖上找到的,一件破损的黑西装。”戴着橡胶手套,何文瀚把他们找到的一套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虽然看起来被大火烧得皱巴巴的,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件西装几乎没有太多的损伤。   “防弹西装,看起来还有防火防水的功能,如果泰瑞尔跳下了悬崖不可能在半空中把衣服脱下来再跳下去。”自以为说了个不错的笑话,何文瀚咧嘴一笑,接着分析道,“按照你们给的线索,这套黑西装应该就是泰瑞尔的,你们说,他把衣服脱了是为什么?”   “换上另外一套可以让他伪装身份的衣服。”何文宣沉声道,他越来越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泰瑞尔没必要在离开玛格丽特订婚房间以后还把衣服脱了,只有一个可能,那个男人趁乱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混在人群里试图离开这里。   现在小岛已经被重重封锁,即便泰瑞尔内部有人接应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飞走,完完全全可以肯定,泰瑞尔现在就在小岛上。   隔天一早,海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不管你的身份多么高贵的宾客,都得一个一个的排队通过身份识别系绕之后才能乘坐轮船离开小岛。   穿着黑色长大衣的铭尘站在海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仿佛身体里的脏东西都被洗干净了一样,被大雨冲刷了一夜的空气清新而干净,海边堆积着断裂的树枝和昨夜被海浪冲到海滩上的珊瑚礁尸体,靠近岸边的海水也是一片混浊,估计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慢慢变回原来的清澈干净。   仪器对左手手腕上的一区标识进行扫描,身份确认,通过。   提着行李,通过了身份识别系绕确认的铭尘带着依云登上了他们来时的豪华游艇,船还不能开走,何鸿雪他们仍然在紧盯着每一个排队的人,和宾客名单进行一一对照,试图把藏在人群里的恶魔给揪出来。   换上舒适的拖鞋,船舱内温度怡人没必要再披着厚重的大衣,穿着一套米色家居服的男人坐在船舱客厅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仍然在排队等待离开小岛的宾客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昨夜的噩梦,对在一区享受惯了和平与富裕的贵族而言,泰瑞尔大概就是一个让他们夜不能寐恶魔般的存在。   恐惧害怕他吧,越怕越好,让这些恐惧如同病毒一般在人群里弥漫开来,这个世界的皇室并不是无法撼动的。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何鸿雪他们回来了。   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需要小小的休息,回到船舱房间里洗了个澡,几个人坐在一起享受这个特别清晨的特别早餐。   “铭尘,你可真够厉害的,外面都乱成一团了你还在屋子里睡觉。”听何文宣讲了把铭尘抱出来的经过,又饿又累的何文瀚不忘打趣这个男人来获得难得的愉悦。   “睡着挺好的,不然白白被吓一顿。”轻声一笑。   说话的人居然是何鸿雪,铭尘抬头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男人,怎么突然对他友善起来了。   是因为何文宣对他的态度?   懒得去深究何鸿雪,铭尘对旁边的何文宣问道:“人找到了没?”   “暂时还没有。”何文宣轻轻握了握铭尘的手,柔声道,“你和依云先待在船上,估计要到下午才能离开了。”   铭尘点了点头,何鸿雪他们就着铭尘开启的话题聊了下去,王宫里的炸弹都是被人事先藏好的,能够提前进入王宫的人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甚至有可能会是皇族。   泰瑞尔在皇族中的联系人显然不止玛格丽特公主一个,那个危险的男人甚至不只有一个帮手,皇族内部出了叛徒,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大概就是地震一样的效果,不但会让皇室颜面无光甚至还可能引起民间震动。   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辈子,泰瑞尔不会放过皇室,关于这一点,只怕皇室本身也知道。   何鸿雪已经可以预见在不久的未来,皇室,一区,乃至于这个世界可能会发生的震动。      第三卷 爱与欺骗   第九十八章 我爱你      死神一般,阴影一样藏在你的身后,抓不住,摸不到,连一点线索都无法抓住。   再一次的,泰瑞尔逃走了。   再一次的,泰瑞尔狠狠打了皇族的脸面。   向来平静的一区似是暴风雨的前夜,闷热而压抑,暗潮涌动。   一只蝴蝶轻轻振动翅膀,一场预知的龙卷风将席卷整个世界。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哗啦啦地朝蓝色的天空中飞去,惊得凉风呼呼作响。   蓝天白云之下,是坚不可摧的王城,是外人难以踏足的皇族圣地。   扶着王座的双乎止不住地颤抖,一条条凸起的青筋浮在了保养极好的白暂乎背上,狰狞而突兀,手指死死扣着扶乎仿佛要把银色的扶乎给捏成粉末一般。   长发的男人因为怒气而胸口上下起伏,居高临下,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皇室贵族,在底下分别于两边站成两排,沉默不语,面无表情,静静承受着来自于这个世界统治者的训斥与谩骂,低沉的怒斥声是冰火交融的风浪,劈头盖脸地往你身上浇,这样失去了冷静的绕治者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如果说第一次布莱克家族的屠杀尚且还能控制住情绪,这一次玛格丽特公主订婚典礼的混乱与皇族丑闻的泄露足以让他们的王暴跳如雷。   这个时候保持安静就够了。   没人想跳出来招惹麻烦,尽管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抓住泰瑞尔就能得到王的赏识与嘉奖,然而那毕竟是泰瑞尔。   一次布莱克家族的惨案足以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心生胆寒,更何况连玛格丽特公主都被泰瑞尔给弄疯了。   “亚瑟。”头戴王冠的长发男人口中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陛下。”黑色的皮带束缚在腰间,一袭笔挺军装的男人踩着一双黑色长靴站了出来,靴子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余音回响在格外安静的王宫之中。   “你曾经和泰瑞尔交过乎,抓捕泰瑞尔的任务由你来完成。”微微扬起下颚,头戴王冠的长发男人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名为亚瑟的人,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三个月的时间,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抓住泰瑞尔!三个月以后,如果你带不回泰瑞尔——”   “就永远都不用回来了,明白吗?”   “是,陛下!”冷静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大声答道。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不少人纷纷暗自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就是人人自危,在确认泰瑞尔被逮捕之前,恨不得每天都待在防卫重重的家里,出行必须保镖围个七八层,这都巴不得离泰瑞尔越远越好,谁会没事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上赶着替王去抓捕泰瑞尔。   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布莱克家族,但就是这个时候,居然有一个人跳了出来。   “陛下,请给我一个帮助陛下抓住泰瑞尔的机会,给我一个替父亲母亲替兄弟姐妹替我们布莱克家族报仇的机会!”   银色头发的俊美男子,来自c城的新任市长小布莱克,布莱克家族唯一的血脉继承人。   冰冷的眼中深藏着刻骨的仇恨与怒意,小布莱克毫无畏惧地死死盯着那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的长发男人,他咆哮的声音里是仿佛能把大山都撼动的决心与怒火:“陛下,请让我协助亚瑟大人一起逮捕泰瑞尔!”   一旁不远的地方,何鸿雪从始至终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冷静静的站着,仿佛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都毫不关心。   小布莱克和何鸿雪目前处于结盟的关系,这件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何鸿雪和小布莱克商量要赶在皇族找到泰瑞尔之前抓住那个男人,他们都知道小布莱克并不是真的要报仇。   之所以要和何鸿雪商量加入抓捕泰瑞尔行动,这件事情并不是小布莱克自己决定的,这件事情只有小布莱克和铭尘两个人知道。   毫无意外,王同意了小布莱克的请求。   即便三个月以后他们没有能够抓到泰瑞尔,以小布莱克身为布莱克家族唯一血脉这个事实,王也不会对小布莱克进行太重的惩罚。   这一点何鸿雪想到了,这一点铭尘更是早就想到了。   小布莱克望着即将与之合作的亚瑟,何鸿雪望着小布莱克的背影,窗外的地面上一只白鸽振动翅膀飞向蓝天,在那天空中划过一条又一条的白线,广漠的蓝天之下,是弥漫着咖啡豆醇香的一双素乎。   手握着木柄摇动乎工磨豆机,颗粒均匀的咖啡粉在空气里肆意弥漫醇香。   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坐在花园里的男人静心享受着美好而温暖的阳光,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人觉得舒服得呢?   “希望你不要被气死。”声音里透着愉悦,靠在躺椅上的铭尘朝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举起咖啡杯。   阳光,花园,凉风,安静。   如此安逸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一样死死缠着他,稍不注意就会中了这圈套再也不想爬出来,毕竟此时此刻他所享受的一切,是某个叫泰瑞尔的男人在童年时梦寐以求的渴望的生活。   微微一暖,身上多出了一床薄毯子,闭眼休憩的男人在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何文宣略带歉意的温柔目光,仿佛有一阵带着花香的暖风拂过他的脸颊,轻柔而美好,像是记忆深处来自于母亲的轻抚。   何文宣替铭尘拉了拉披盖在身上的薄毯:“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坐在躺椅旁,何文宣凑过去亲吻着男人的颈子和耳垂,总是温柔地轻揉铭尘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花蜜一般的清甜爱意。   “如果我爱上你怎么办……”轻轻的叹息,铭尘往何文宣身上靠了过去,脑袋枕在对方的肩膀上,他双手缠上了何文宣的腰。   “那就爱我好了。”轻声笑着,何文宣轻轻搂住了主动往他怀里靠的男人。   看着倚靠在自己身旁的铭尘,何文宣嘴角勾抹起一丝无奈又满足的浅笑,尽管他们现在住在一起,尽管铭尘并不会拒绝他的亲吻和拥抱,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靠过来,但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铭尘没有拒绝他,却也没有主动接受过他。   有时候他会有一种强烈的疑惑和未知感,铭尘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团雾,即便身在其中也摸索不到铭尘真正的想法。   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防备心理,尽管铭尘从未开口说过,甚至表现得很温柔很温顺,但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隔阂与防备,何文宣早就已经觉察到了,有时候他甚至会猜测铭尘是不是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了。   心里有一些慌乱,也有一些愧疚,但何文宣从来都不是拘泥于过去的人,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未来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可以选择用余生去爱这个男人,把他所有的爱都给铭尘,只给铭尘一个人。   “我等不到三个月。”   “嗯?”听到了何文宣的声音,铭尘抬起头来,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即便是一杯咖啡下肚也无济于事,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讲什么。   何文宣二话不说就抱住了铭尘亲吻着男人,一个缠绵而又细腻的吻,比花蜜还要清甜,比咖啡还要醇香,四目交接的一瞬间,无形的火花在空气里肆意炸裂。   手指尖轻轻地颤动,铭尘抿了抿嘴唇,背靠在躺椅上握住了何文宣结实的手臂:“怎么了?”   “最近的一系列事情都很不对劲,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讲,泰瑞尔的出现让其他一些对一区对皇族不满的区域开始有了骚动,如果在三个月内再抓不住泰瑞尔的话,只怕一些地方会有暴动出现,尽管威胁不到一区……”   何文宣轻叹一口气,额头贴上了铭尘的,喃喃道:“一区现在也不安定,贵族皇室里还有没有被发现的泰瑞尔的联系人,谁都可能是敌人,谁都可能会是下一个布莱克家族。”   “你怕了吗?”铭尘问道。   “我只怕你受到伤害。”何文宣拥抱住了男人,铭尘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会保护我的。”   “对,我会保护你的。”轻声笑了起来,何文宣在铭尘耳边呢喃着,“我爱你,铭尘我爱你。”   铭尘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靠着他。   何文宣可以等,等到铭尘回应他的那一天。      第九十九章 破裂的关系(一)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   一袭黑色的修身军装,身穿长靴的冷峻男人双手背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靠在墙角低着头的长发女人。   “玛格丽特,这就是你爱上肖恩的结局,你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肖恩,而肖恩呢,他把你告诉他的一切都告诉了泰瑞尔那个男人。”苍白的手指轻轻抬起了女人的下巴,亚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真是个可怜又愚蠢的女人。”   亚瑟半蹲了下来,凑在了玛格丽特的耳边沉声道:“告诉我,泰瑞尔的姐姐在哪里,我会把泰瑞尔带回来,他不会再伤害你。”   一脸麻木失神的女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光亮。   尽管暗潮涌动,人们的生活依旧。   何文宣给铭尘额外安排了一些课程,比如射击和枪支,其实自从十二区回来以后何文宣就一直想让铭尘学一学如何使用枪支,一区虽然很安全,但现在看来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一个人的命与其依靠别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来得踏实,多学一样技能就多了几分安全。   只是最近需要忙的事情比较多,何文宣本身对枪械的熟练度只能算得上是一般,最后只有让最熟悉精通的何文瀚来教铭尘了。   “你这是什么打扮?”   来到了射击训练馆,铭尘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何文瀚认为他的打扮不合适。   “有什么不对?”   铭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球鞋加运动套装,非常正常的打扮。   双手抱在胸前,穿着紧身黑色T的何文瀚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结实的漂亮肌肉,高傲的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在铭尘身上来回打量,何文瀚嫌弃地啧了一声,摇头道:“说你不对就不对,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呐,把这套换上再过来!”何文瀚转身把叠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丢给了铭尘,不耐烦的指着更衣间说道,“还想不想学射击呢,快去快去!”   急哄哄地把铭尘推进了更衣室。   铭尘微微挑了挑眉,玩枪还要穿什么特定的制服不成?他这么一个枪械大师居然还要何文瀚这个小毛头来教他了。   心里吐糟着,铭尘还是拿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把门关上,他把手里的衣服打开来,差一点就笑出声来,那个何文瀚啊。   几分钟以后,换好衣服的铭尘从更衣室出来了,何文瀚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黑色的贴身背心将男人平时裹在西装里的好身材显露得一觉无遗,平坦而结实的腹部,漂亮的手臂肌肉,男性荷尔蒙如同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水味儿肆意弥漫开来。   何文瀚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铭尘手臂上形状明显的漂亮肌肉问道:“你这几个月干嘛了,怎么身材比以前还棒。”   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肌肉的地方有肌肉,对着这笔直的长腿,纤细柔韧的腰,因为健身而格外挺拔的身形,何文瀚现在还真是很想来一“枪”。   “握着这里,对,就是这里……”   站在了铭尘的身后,胸膛几乎是紧紧贴着对方的后背,何文瀚的下巴轻轻搁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手臂之间的皮肤在调整持枪姿势的时候不停的发生摩擦。   尽管嘴里一直在教导着铭尘如何开枪,何文瀚的心思却没怎么放在教学这上面。   铭尘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香,是青草混着柠檬被清风带来的气息,又夹杂着一点淡淡的仿佛纯白玫瑰的冷香。   “是这样吗?”铭尘有一点瞌睡,何文瀚根本没有认真教他,这家伙随便枪玩得不错但明显心不在焉的敷衍他,哪里有贴得这么紧教人开枪的。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不断升温的暖昧气氛,何文瀚挑了挑眉:“我可没有让你开枪啊,宝贝。”   不过……   “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何文瀚啧了一声,居然被铭尘给打中了靶心。   “我想何文宣是让你来教我开枪,不是来对着我发情的吧?”   把枪放在了一旁,铭尘往前一步脱离了何文瀚的怀抱,他转过身低头朝何文瀚的某个地方瞄了一眼,刚刚就是这玩意儿一直抵着他,非常的不舒服。   双手杵着旁边的桌子轻轻一跳坐了上去,铭尘盘腿坐在桌子上,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一脸疑惑地看着何文瀚:“你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啊?看你这样子……今天不用你教我了,你自己出去找人解决一下吧。”   与其让何文瀚来教他玩枪,他还不如回去睡觉。   “我对你比较欲求不满。”明明知道铭尘和何文宣现在跟热恋似的整天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何文瀚仍然毫不客气的用他那赤裸裸的眼神盯着铭尘,肆意传达着他对这个男人的渴望与欲望。   故意盯着铭尘暖昧地舔了下嘴唇,何文瀚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男人,没有立刻说话,就只是盯着铭尘,专注而认真。   被何文瀚过于炙热的眼神盯得受不了,铭尘轻轻吸了一口气侧过头避开了对方跟X射线一样具有穿透力的目光。   “我回去了。”   “我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一把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腕,何文瀚看着铭尘,声音缓慢而轻柔,仿佛在倾诉一个故事,“当我还在读书的时候,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你所谓的喜欢是对我施暴吗?文翰,我不想提过去,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态度是什么,但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回忆,也不想知道。”   轻轻拉开了何文瀚紧紧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铭尘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眼墙壁上挂钟所显示的时间:“一起散个步吧,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铭尘走在前面,步伐缓慢而稳定,脚下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斑驳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肩背上,像一幅会动的油画,价值连城,却不属于自己。   长久的沉默之后,何文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是不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了?”   “做梦的时候偶尔会梦到一些,很少,支离破碎。”   铭尘在一棵树下的绿地上坐了下来,算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何文瀚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情。   何文瀚不知道铭尘所说的“很少”究竟是包含了哪些记忆,但不管是多还是少,即便只有一点点,现在回想起来也足以让他觉得心痛和后悔的。   “别告诉何文宣,也别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不想让你们感到担心,”笑了一下,清风中的笑容干净清透,连带着他人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铭尘继续说道,“其实早在我刚刚醒来没几天,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你们的宠物以后,我就对自己的过去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所以偶尔回想起一些不太开心的过去时也接受的比较容易。”   “更何况你和文宣现在对我很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铭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不过来吗?”   柔软厚实的草地是最舒服的毯子,铭尘往后轻轻躺在了草地上,何文瀚也走了过来,躺在他的旁边。   “那何鸿雪呢?”何文瀚仍然提了铭尘没有提到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为什么提他?”铭尘问道。   “……你以前爱他,爱过他。”何文瀚沉默了片刻,声音里透着挣扎和懊悔,“看着你为了何鸿雪糟蹋自己,我就很生气。”   生气到故意伤害铭尘。   又幼稚又可悲又可怜。   何文瀚是担心他现在还爱何鸿雪?心里的小念头冒了出来,铭尘顺着何文瀚的话说道:“那是以前,我不想再回忆过去,你也应该往前看,至于何鸿雪,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喜欢过一个叫铭尘的男人。”   侧过身,铭尘望着何文瀚:“我只是他的替身,他爱着的另有其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在得知了这个真相以后因为受不了被欺骗的现实才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不应该把自己的生命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   何文瀚似乎被铭尘的这番话给惊到愣住了,何文瀚的变化铭尘看在眼里,果然何鸿雪一直都在瞒着何文瀚。   “你和文宣对我都很好,我现在很满足,也很幸福。”铭尘微笑着轻轻抱住明显在故意压制住怒气的何文瀚,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呢喃着这句话,何文瀚回抱住了铭尘,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轻轻蹭了蹭男人的脸颊,然而这一切何鸿雪从没有和他提过。      第一百章 破裂的关系(二)      “先生!先生!”   铭寒坐在阳光书房里看书的时候,两条腿跟小鸟一样细的女孩抱着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朝他飞奔了过来,声音焦急而急迫。铭尘缓缓放下书看了眼依云怀里脏兮兮湿淋淋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又瘦又小的小野猫,有一条腿血淋淋像是被什么咬过一样好像断了。   “多余的仁慈是不需要的。”嘴里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依云恳求的小模样,铭尘还是伸手过去 “把它给我。”   “谢谢先生!”   也不知道依云从哪儿抱来的小野猫,又瘦又小,一条腿血淋淋似乎是被狗或者是其他动物给咬了,撕裂的伤口都露出森白的骨头来。   将脏兮兮的看起来一脸可怜的小野猫抱了回去,铭尘给小野猫打过麻药以后清洗了身体和伤口,上了药以后用白纱布把伤腿给包扎了起来。   处理伤口这种事情对他来讲再熟练不过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以了。”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铭尘微笑着将乖巧的小野猫送到了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依云怀里。   依云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野猫,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高兴的星光在闪动,看着这样的依云,铭尘不禁扬起了唇角,他的姐姐也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在小的时候也有过一只瘦小的野猫陪着他们,只是孤儿院并不允许词养宠物,院长把那只小野猫挂在了院子里,高高的挂着。   铭尘轻轻摸了摸小野猫的脑袋,叮嘱道:“它有些营养不良,回头找营养师给它配一些吃的。”   依云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捧着珍宝一样轻轻抱着怀里瘦小得可怜的小猫,轻声说道:“先生,您别看它又小又病的,我刚刚找到它的时候它在和一只大狗打架,虽然那大狗连大人都能给咬死,但小家伙可没有逃跑,面对大狗可凶了。”   蓦地笑了起来,依云笑得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高兴的对铭尘说道:“先生,我看着它的时候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把它给抱回来了。”   “什么熟悉的感觉?”   “大概就是……无论怎么样都想要活下去吧。”依云笑得甜甜的。   铭尘微笑着抬手轻轻抚了抚依云的小脑袋。   何文宣并没有养宠物的习惯,家里突然多了一只小猫总不能说是依云带来的,铭尘就说是自己捡到的,看着可怜就带了回来,平时的时候依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结果这只小野猫也就由铭尘带着了。   小小的,轻轻一捏就会被捏碎一样。   生命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很顽强。   低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腿上埋头大睡的小野猫,铭尘轻轻顺着猫的毛。   “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听到何文宣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铭尘差一点就想挑眉了,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话就不会说出“善心”两个字了。   “善良?”铭尘微微抿着嘴唇摇头笑了笑,“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不想变成一个善良的人,每一个人都得对自己负责,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所走的路,自己将会面临的命运……”   顺势往后靠在了何文宣的怀里,铭尘侧过头在男人的脸颊上摩擦过自己的嘴唇,柔软的,像花瓣一般。   “选择成为士兵,就要有死在战场上的觉悟;选择离家出走,可能就再世回不来;选择去爱上一个人,除了被爱被回应以外,就要有被欺骗被拒绝的准备。”   手指轻轻抚上了何文宣的脸颊,铭尘任由身后的男人揽住自己的腰,亲吻着自己的耳廓,仿佛轻柔的羽毛,又像是一阵从梧桐树上吹过的凉风。   玛格丽特选择了背叛他,而他只是让玛格丽特知道背叛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保镖或者士兵,从他们选择这份工作的开始就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了死神。   而他呢,他也有自己的选择,无论以后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不会去后悔,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真是越来越着迷了。”无奈地叹息,何文宣语气里的爱意早已经浓烈得如同掺了金酒的百利甜巧克力,铭尘的身体,铭尘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仿佛酒精与麻醉剂一样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他仿佛从铭尘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却令人神魂颠倒。   “啊——”   惨烈的叫声令人耳膜发疼,屋子里的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三爷,何三爷,绕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被揍成猪头的中年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混着脸上的血迹和青肿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浑身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着,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坐在对面的冷酷男人磕头,额头上早已经一片血迹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伤可以好,脑袋掉了就真的活不了了。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背叛铭尘并且故意给他下圈套的?”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银扣的靴子每一次踩在地上都发出轻轻的金属碰撞声,冷酷无情的声音华丽而低沉,一步步朝跪在地上的男人走过去,何文瀚随手从身边手下的手里拿过一把黑得锃亮的手枪。   “三爷,三爷我真的没……啊啊啊啊!”   一阵杀猪似的叫声,从消声枪里发出的两颗子弹准确地击碎了中年男人的膝盖,从今天开始,这个人再也没有办法用双腿走路。   冷冰冰的枪口对准了哭号不停的中年男人脑门儿上,何文瀚冰冷的视线让中年男人只敢咬着牙哼哼。   “你是铭尘当年的经纪人,他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你最清楚,所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背叛了他,”每一个字都是死神的发声,“下次碎了的,就该是你的头骨了。”   在疼痛与恐惧的双重折磨下,中年男人终于崩溃一般地哭号着大声喊了出来,“牡丹夫人!是牡丹夫人!”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何文瀚皱了皱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嫌弃地瞥了眼被吓得尿裤子的中年男人,朝旁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把中年男人带了出去。   “早点说不就得了,真是个蠢货!”   何文瀚转过身抬了抬手,冷声道:“走。”   他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牡丹夫人了。   一排黑色的骄车停在了一家会所的门口,显眼而又无比的嚣张,来到了前一次带铭尘来的会所,何文瀚率领着自己的属下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会所。   会所内的人一看是老顾客何文瀚纷纷热情地凑上前,这一次却被围在何文瀚身边的保膘冷漠地推开。   “把牡丹夫人叫过来!”一名黑衣保镖冷声命令道。   一袭牡丹旗袍加身,婀娜多姿的女人才刚刚踏入房间就感觉到了今天气氛的不一样。   房间的两边站满了何文瀚的黑衣保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生化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无形中让人感到压力重重。   仍然是没有个坐相,翘着二郎腿的何文瀚一身黑色皮衣,鞋子上的金属装饰在灯光下闪着冰冷刺眼的光。   “何三爷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想看一看新货色,还是上次送您的小姑娘闹出什么麻烦来了?”脸上保持着妩媚迷人的浅笑,牡丹夫人如以往那般扭着她的水蛇腰朝何文瀚走去。   何文瀚只是冷冷打量着她没有回话,就在牡丹夫人走到了房间中间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砰地一声关了起来,牡丹夫人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身材魁捂的黑衣巨双将门口给堵了起来,一瞬间,被重重包围的她显得格外显眼。   “何三爷,这……”再笨也觉察到不对劲了,更何况还是历练江湖那么多年的牡丹夫人,只是她不明白何文瀚今天怎么火气那么大。   “不如来谈一谈……当年铭尘从一个明星变成我母亲情人的事情,嗯?”笑得温柔,何文瀚身体前倾,手肘抵在了翘起腿的膝盖上,眼瞳里映出女人一瞬间僵硬下来的笑容。      第一百零一章 破裂的关系(三)      何鸿雪有些静不下心来,这已经是他从进书房后的第三次忍不住看手机了。   自从玛格丽特的订婚典礼事件之后泰瑞尔没有再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曾经尝试过回拨泰瑞尔的电话,毫无例外,无人接听,再查的时候已经无此号码。   至于小布莱克那边也暂时没有传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入秋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立体的阴影,无心工作的男人单手撑着额头,思绪被秋风吹向了过往存于脑海中无法抹灭的梦。   第一次见到泰瑞尔是在父亲的葬礼上,突然失去父亲的长子被迫承担起整个家族的重担,一切都来得过于让人措手不及,冷漠肃穆的外表下是失去父亲的痛苦与挣扎,然而再如何悲痛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是何鸿雪,他是何家的长子,无论他是不是一个孩子都必须肩负起家族的重任,在外人和弟弟们的面前,一丝一毫的脆弱都不能表现出来。   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以上洗手间为由悄悄躲起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哭一哭,擦干了眼泪他还是何家坚毅顽强不苟言笑的长子。   一个男人,年轻的,优雅的,冷漠的。   【你是谁?】   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在失去了强大的父亲的支撑之后浑身都是锋利的刺,对每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亮出自己那可笑的獠牙,试图以此虚张声势。   【应该我问你是谁,你这孩子是怎么跑这里来的?】没有那让人觉得恶心的同情,冷漠的男人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听到同伴的呼唤,男人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就喊了出来。   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男人突然就走了过来,微微弯下了腰,用他的领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送你的。】微微扬起的唇角,斑驳阳光下温柔如水的眸光。   当时的泰瑞尔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一个小举动,给了一个承受巨大痛苦的孩子多大的慰藉。   就像何鸿雪也不知道,当时在他眼里温柔如水的男人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泰瑞尔。   轻皱着眉头,轻声的叹息是直到现在也无法说出来的过往,何鸿雪拉开了抽屉,当年被打成蝴蝶结的领带仍然被他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突然之间眼眉一挑,何鸿雪在抬头的瞬间恢复了他的冷静,随手将抽屉关上,书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何文瀚带着一身快要把四周空气燃烧起来的无形火焰站在门口。   还没有等何鸿雪开口,他那脾气暴躁的弟弟反手把门用力关上,巨大的力道带来巨大的声响,整个书房像是地震一样晃动了一下。   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无形的压迫感宛如热浪一般席卷而来。   何鸿雪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何文瀚这么生气的样子了,还没有等他开口询问何文瀚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生气,何文瀚已经率先开口向他质问。   “是你让牡丹夫人贿赂铭尘的经纪人,合伙起来让铭尘身败名裂的对不对?”   “是你故意对铭尘表现出迷恋的样子,让那个老女人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铭尘,她才会故意让铭尘以情人的身份留在何家来试探你,是吗?”   “是你骗了铭尘的感情,让他为了配合你的计划让那个老女人消失……”   一步一步,何文瀚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何鸿雪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满是怒意地死死盯着何鸿雪。   从小到大,这大概还是何文瀚第一次敢这么瞪着何鸿雪,看上去就像是……恨不得把何鸿雪给撕碎一样。   粗重的呼吸,过于愤怒让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枷锁,低沉而沙哑:“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颤抖的声音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被最信任的兄弟欺骗后的窒息般的无处发泄的愤怒。   何鸿雪想过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晚,也没想到会是铭尘自杀失忆以后。   “你先冷静下来。”他尝试着和何文瀚交流沟通,但对方显然不想和他坐下来好好喝茶说话。   “冷静……你一直都是一个冷静的人,值得我信任的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对铭尘的感情,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瞒着我……”何文瀚几乎想要笑出声来,一个人愤怒到了极点以后真的会变得冷静下来。   何鸿雪那么聪明那么了解他,这个家伙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多在意铭尘,却还是故意接近铭尘,利用铭尘,甚至最后差一点杀了那个男人。   他是一个帮凶,一个愚蠢之极的帮凶。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他最在意的那个男人。   “你什么都知道了?”何鸿雪的语气里透着一分淡淡的无奈,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听到铭尘自杀的消息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铭尘活着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何鸿雪给不了铭尘自己的感情,而铭尘和何文瀚之间的纠葛如果理清了,痛苦的人只会是他的弟弟何文瀚。   说他私心也好,冷酷也罢,铭尘病危的时候何鸿雪从没有去看过那个男人一眼。   如今发展成这样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当初和铭尘最为平淡的何文宣竟然爱上了失忆后的铭尘。   之所以那么爽快的答应了何文宣的要求,一来是何鸿雪不会拒绝第一次向他提要求的何文宣,二来铭尘和何文宣在一起对他们兄弟三人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道呢,何文瀚仍然对铭尘念念不忘,现在居然还知道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   “你是不是打算隐瞒我一辈子?”何文瀚简直快被气笑了,何鸿雪看起来还是那副老样子,冷静又冷漠,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你知道铭尘对我的意义,放任我对他的误解,对他的伤害,你是我的哥哥,如果你看到了我走错路的地方为什么不提醒我?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砰地一声,拳头用力砸在了书桌上硬是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坑,死死握着拳头的男人怒吼出的声音像是那一夜暴风雨席卷而来的惊涛巨浪。   “你还把他给了何文宣……”何文瀚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沉声怒道:“何鸿雪,你有把我当你弟弟吗?”   “何文瀚,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你会那么喜欢铭尘……”   “你这是承认你一直瞒着我了?”   “文翰……”何鸿雪皱起了眉头,人也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试图伸手去抓何文瀚的手臂。   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何鸿雪的触碰,何文瀚抬着下颚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大哥,就算一开始何鸿雪没把他对铭尘的感情当真过,那后来呢?   毕竟何鸿雪那么了解他,明明知道是他心里一直喜欢甚至是爱着的男人,这些年来却始终装作不知道,看着铭尘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看着他一天天备受折磨。   “铭尘自杀的那天……”突然变得冷静了下来,何文瀚只是看着何鸿雪,这个他曾经绝对信任且仰慕的兄长,语气平静得仿佛结了冰的湖面,“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恨自己以前的偏执和愚蠢,恨何鸿雪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欺骗,恨这些年来和铭尘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一次次的错过从没有和那个男人真正说过那么几次话。   如果他早一点试着和铭尘互相了解,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   一步错,步步错。   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么样,铭尘已经和何文宣在一起了,他错过了和铭尘和好的最佳时机,即便何鸿雪和何文宣都知道他对铭尘的感情。   他是真的很爱那个男人,可那又怎么样?   想想过去他因为偏执和暴躁而做的那些蠢事,何文瀚知道那是自己的脾气和性格造成的,可为什么当时无论是何鸿雪还是何文宣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他?   即便什么都不说不提,为什么明知道他喜欢铭尘那么久了,却还从他身边夺走了那个男人?   只有他够蠢够信任何文宣和何鸿雪,才会真的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呢,尽管心里一直抱有不平却始终没有克制着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渴望,他念着兄弟情,他们对他有兄弟情吗?   “文翰!”   “我想静一静。”   冷漠的丢下一句话,何文瀚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第一百零二章 破裂的关系(四)      再坚固的堤坝,一旦有了裂缝就埋下了他日崩塌的隐患。   再牢固的关系,一旦有了破裂的痕迹就无法再恢复成从前。   手里拿着一把小剪刀,铭尘提着一个小木桶半跪在花园里,细心地给花园里的树木花枝修修剪剪,看到不好的枯枝烂叶就剪掉,这就是和人的成长一样。   时间是一把锋利无情的剪刀,你不应该长出来的倒刺,夺走生长营养的歪枝桠,都会被不动声色的剪掉,对着镜子里血肉模糊的自己反省,然后长大。   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这些疼痛带来弥足珍贵的经验,让你足够有能力掌控这艘命运之轮的方向。   开往哪里,开向何方,哪里有什么,会遇到谁,谁又会等着你?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花丛间愈见清晰,渐渐靠近,微微下撇的嘴唇是严肃的表情,略有些絮乱的快速步伐裹挟着并不友好的足风。   将手里的小剪刀放进旁边的小木桶里,穿着园丁服的铭尘在花丛中站了起来,他的四周都是一片又一片带刺的白玫瑰花海,位于其中脱下了笔挺西装的男人显得格外清冷又充满文艺忧郁气质。   “文宣今天出去了,没有在这里。”铭尘对朝自己走来的冷峻男子轻声说道。   他当然知道何鸿雪是来找谁的,毕竟那么的怒气冲冲,看来何文瀚已经去找过何鸿雪了,能把何鸿雪气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不容易。   令人愉悦。   风扬起的时候,几片雪白的玫瑰花瓣从铭尘的身前摇曳飞落,当嘴角扬起一个浅浅弧度的时候,仿佛下了一场无形的白色花雨,将所有的怒气都浇灭。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越来越接近铭尘,那股子因为何文瀚而起的火焰也在慢慢灭了火苗,当穿过花海来到了这个男人的身前时,只剩下几颗零星的火星在发着红光。   “我不是来找他的。”何鸿雪看着面前的男人越来越恍惚,脑海里泰瑞尔的形象和铭尘突然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重叠。   白色的花海在风中摇曳弥漫清香,优雅而略带了几分颓靡气质的男人仿佛一颗带毒的罂粟花,凄美而冷漠至极。   就像是王城皇宫的那个花园里,他躲在梧桐树后悄悄看着,看着那个男人也是提着小木桶,戴着手套,拿着小剪刀,虽然做着园丁的伙计,却仿佛在创作艺术一般令人无法移开眼。   同样的白色玫瑰花海,同样的……   “鸿雪?”   不知不觉中竟然出神发呆,何鸿雪轻轻皱眉,抬眼看着面前略有些担心自己的铭尘,他的回应却脱离了冷静的范畴武装上了几根尖锐的刺:“别这样叫我。”   “抱歉。”似乎是有些遗憾,铭尘浅浅一笑,改了对何鸿雪的称呼:“那……何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   何先生这个称呼同样令人感觉怪异,何鸿雪上前一把握住了铭尘的手腕,并不算温柔地沉声道:“我有事要和你谈一谈。”   说着就把人拽着往外走。   还没有走上一步就感觉到铭尘的不愿意,何鸿雪回头疑惑地看着男人,这时候附近花丛里传来了像是婴儿一样的细弱叫声,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一样,带着焦急的情感。   “稍等一下。”铭尘看了眼仍然被何鸿雪握着的手,又往脚边的花丛里看了看,顺着铭尘的视线望了过去,何鸿雪发现了一只又瘦又小的猫。   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有些过于瘦弱,不过一双圆眼睛却是十分透明还挺有精神。   “你养了猫?”何鸿雪松开了铭尘的手腕,打量着那只不停冲他叫唤像是在示威一样的小猫咪,“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养这些小猫小狗。”   “捡到的,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取掉了手套,铭尘弯下腰把因为紧张而浑身紧绷的小猫咪给抱了起来,手指轻轻顺着竖起毛来的小野猫的软毛。   似乎是舒服得不行,尽管还在不放弃地冲对铭尘有些粗暴无礼的何鸿雪叫唤着,那声音却越来越软,直至后来撒娇似的叫唤了几声,舒舒服服地趴在了铭尘的怀里,不一会就被彻底的驯服了。   “走吧。”冷冷看了一眼,何鸿雪将要转身的时候突然瞥见了小猫腿上的蝴蝶结,就像是视线被那朵漂亮的蝴蝶结给黏上了一样,带着复杂又疑惑的目光一直盯着小猫腿上的蝴蝶结看。   “被一只狗给咬了。”铭尘随口解释了一句,蝴蝶结有什么特别的吗?何鸿雪怎么跟看到什么一样一直盯着看。   “你打的蝴蝶结?”眼里的复杂疑惑神色渐渐收敛消失,何鸿雪问道。   “嗯,很奇怪是吗?”铭尘浅浅一笑,“文宣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很好看不是吗?”   没有回话,何鸿雪转过身朝花丛外走去:“走吧。”   抱着怀里温顺的小猫咪,铭尘跟着何鸿雪离开了布满白玫瑰的花海。   何鸿雪看起来有些来势汹汹,一般这种情况下不说是提心吊胆,起码也应该正襟危坐,但铭尘显然都不是前两种。   不管何鸿雪曾经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今天又要来做什么,铭尘仍然是一副闲暇惬意的悠然姿态,坐在紧贴着窗户的内嵌沙发里,让温顺的小猫咪趴在他的腿上,任由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他的背和头发。   逆光下的男人与猫,像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也不说话,铭尘就只是替怀里的小猫顺着毛,即使他面前坐着的人是何鸿雪。   何鸿雪突然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铭尘表现得太过于轻松自然了,并不是那个男人一定要臣服于他的威望之下,而是铭尘所表现出来的淡然闲适十分自然,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这种闲适自然往往需要一个人对自己足够的自信。   这和骨子里透着一股自卑善良的“铭尘”有些不一样。   或者说,是非常的不一样。   目光停留在了铭尘怀里那只小猫腿上的蝴蝶结上,何鸿雪再次开口的时候虽然语气依旧平静,但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怒火。   “过去的事情回忆起来多少了?”何鸿雪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很零星的一些,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一盘坏了的录像带,画面并不连贯。”铭尘依然专注着他怀里的猫,手指在逆光下泛着半透明的暖光,“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过文宣,也不想告诉他。”   铭尘抬起头望向了何鸿雪,平平静静的说道:“他总是那么关心我,我不想让他感到担心,最近你们都很忙不是吗?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很多,虽然他很少和我提,但我看得出来。”   “所以你一直都没有讲你恢复了部分记忆的事情,那文翰是怎么知道的?”何鸿雪的目光有些被铭尘那不安分的手指吸引,白皙而干净,修长而骨节分明,像一根根羊脂玉,透着淡淡的温柔光晕。   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怀里的猫毛,几根软软的猫毛浮在男人的手指上,就像是飘在了他的心尖儿上,痒痒的。   微微皱着眉头,愁绪爬上了铭尘的眉间,他有些苦恼地轻轻摇了摇头,呢喃道:“我不太明白……文翰为什么一直对我有一种说不清的坚持,我的年纪比他大,甚至也不是才刚刚认识,他过去那么讨厌我,为什么现在又一直缠……”   铭尘望向了何鸿雪:“他怕我还爱着你。”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是你的一个替身不是吗?”铭尘抿起嘴唇笑了,很释然的一个微笑,偏头望着窗外的风景,说道:“现在有一个人爱着的是一个名叫‘铭尘’的人,而不是试图从我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   “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回忆……现在就很好,一切都很好,我不想骗文翰,也不想让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我只想尽快把关系理清而已。”   所以他告诉了何文瀚他恢复部分记忆的事情。   “一个谎言只会衍生出更多的谎言,我告诉了文翰真相,告诉他我和你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而我也不会再对你产生任何感情。”铭尘一脸不解的疑惑,狭长的眼眸望着那个男人:“是不是文翰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会再对你产生任何感情。   这句话说得自然又快速,听起来就像是发自肺腑的话语。   铭尘说的都很对,那这种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感又是怎么回事?   何鸿雪看着小猫腿上的蝴蝶结,他的思绪似乎也被人拉扯捆绑成了一个结。      第一百零三章 破裂的关系(五)      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突然涌现,但几乎是立刻又被何鸿雪给按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呢?   从铭尘踏入何家的那一天开始,铭尘几乎就没有脱离过他们的视野,平时身边也几乎都有人跟着,他是疯了才会冒出泰瑞尔会是铭尘的想法,这根本不可能。   但是……   为什么他们从没有怀疑过铭尘呢?   如果铭尘也和吴鑫一样被泰瑞尔暗中控制了呢?这个问题他们竟然从没有思考过。   “何先生?”铭尘小声地喊了一声,何鸿雪一直盯着他的猫看而且明显在发呆,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铭尘有些看不透何鸿雪的思绪,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眨了一下眼睛,何鸿雪抬头看了铭尘一眼:“最近尽量不要和文翰接触,他心情不是很好,你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的性格,他暴躁起来我也很难去控制他。”   铭尘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完了?他还以为何文瀚和何鸿雪吵过一架以后,这个格外重视兄弟的何家老大会冲过来找他对峙或者发发火什么的,毕竟刚才在花园里的时候何鸿雪看起来的确很生气。   但现在就这么完了?仅仅是问了他一些事情,还提醒他最近不要和何文瀚接触?   “这段时间和文宣相处得还不错吧?文宣很少对一个人这么认真,我想这一次他是动真格的。”何鸿雪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坐着和铭尘闲聊了起来。   开始对他产生怀疑了?   铭尘浅浅一笑,说道:“他很好,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无论是外形还是品格,风度翩翩大方帅气,温文儒雅博学多识。他太过于优秀,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有些缺乏安全感,这种奇怪的感觉和他没有关系,只是来源于我的不自信而已。”   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忧愁,铭尘低着头喃喃道:“他还年轻,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男人,我现在看起来还好,但是再过几年呢?毕竟我比他大了好几岁,毕竟我的出身并不光彩,有时候会有很多问题困扰着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每一次是呼吸里都像是阴沉的秋天吹起微凉的风,话语里听不到自卑的情绪,更像是一个吟游诗人在咏叹一个过于客观的残酷事实。   铭尘的声音很好听,何鸿雪在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都没有沉下心来认认真真去聆听过。   “我想这并不是我的多虑,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拉长的尾音里带着一丝轻如鹅毛的叹息,随着微凉的风左右摇曳着飘落到地上,留下一丝无痕的轻颤。   目光看似无意地轻轻掠过何鸿雪,铭尘毫无预兆地丢下一句话:“即使他向我求婚。”   渐入梦境的男人猛地被从温暖的海水里捞了出来一样,浑身湿淋淋的只剩下微凉刺骨的冷静,何鸿雪微微皱眉:“文宣要和你结婚?”   “我还没有答应他,看起来……他也没有和你提过,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尤其是……”铭尘的眉头皱成了远方的山峦,“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让人尴尬,你是文宣的哥哥,如果我和文宣结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家人,文翰也是。”   铭尘蓦地笑了起来,轻叹道:“但我们根本不可能成为家人。”   眼里飞快地闪过几分挣扎,铭尘微微抿着嘴唇轻轻把怀里的小猫放到了一旁:“结婚不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放不下何家,放不下你们。”   “你很清楚。”铭尘的清醒倒是让何鸿雪有些欣赏,从第一次所谓的惩罚开始,何鸿雪就发现了这一点,失忆后的铭尘甚至要比从前聪明得很多,现在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但我也不想失去他。”铭尘带着求助的视线望向何鸿雪,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喉结因为卡在喉咙里犹豫的话语而上下滑动,他轻声道,“我一直……一直都想找你谈一谈这个问题,你能来我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说这些我也很高兴,毕竟你是文宣最为信任的家人。”   对何文宣和何文瀚而言,何鸿雪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   “你爱他吗?”何鸿雪问道。   “我不想失去他。”这是铭尘的回答。   说完这句话以后,铭尘避开了何鸿雪的视线偏头望向了窗外,轻声呢喃道:“这个世界……懂我的人并没有几个,我想文宣大概会是其中一个。”   你觉得我会懂你吗?这一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何鸿雪压在了喉咙里,最终并没有说出来。   何鸿雪留在了铭尘和何文宣靠近海边的家里,这还是何文宣和铭尘搬出来以后,何鸿雪第一次亲自登门造访。   晚饭之后,何鸿雪和何文宣两兄弟出来到海边散步,铭尘也在,只是一个人远远地走在前面,怀里抱着那只特别粘人的小野猫,像是故意把单独聊天的空间留给何鸿雪和何文宣。   一个体贴又聪明的男人。   “文翰的事情我听说了。”对于何鸿雪亲自登门拜访,何文宣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只是在回家的时候看到何鸿雪和铭尘待在一起时微微的有一些担心,他并不想去想他不在的时候何鸿雪和铭尘说了些什么。   尽管他现在和铭尘在一起,但是何鸿雪对铭尘的某种冷漠和偏见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幸好他回来的时候何鸿雪和铭尘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气氛也算融洽,这倒是让何文宣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任何人再去伤害铭尘,但也不想和何鸿雪产生任何矛盾。   “他会生气很正常,这里面有我的过失,但是现在……我们改变不了过去,我没想到他对铭尘的执念那么深。”何鸿雪望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在沙滩上留下来的一段深浅不一的足迹,海风把他的话语吹成了碎片,一片片地洒在了冲上沙滩的白色水花里。   何鸿雪收回了落在铭尘足印上的视线,他偏头望向了身边的何文宣,伸手搭上了他好兄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们需要给文翰一点时间,如果他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更好。”   “我知道你也很难办,但在这件事情我不会有任何让步。”何文宣难得的用坚持的语气说话,何文瀚错过了铭尘那是何文瀚自己的事情,如果他就此妥协,对不起的人不仅仅是自己,更对不起铭尘对他的信任。   在何鸿雪面前没有太多隐瞒的必要,何文宣更愿意实话实说,他不会给铭尘让给任何一个人,那对铭尘不公平。   不说惊讶是不可能的,虽然早就从铭尘那里知道何文宣居然有和铭尘结婚的打算,然而自从何文宣亲自向他要了铭尘以后,这是何鸿雪第二次感受到何文宣对铭尘的坚持。   铭尘是怎么办到的,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牢牢抓住了何文宣的心,这可是何文宣。   一丝顾虑不免爬上了何鸿雪的心房,那一种难以捉摸的对于潜在危险的敏感。   何鸿雪想开口提醒何文宣多注意一下铭尘,甚至想让何文宣把铭尘带去医院进行身体检查看看是否有什么异状,只是现在看何文宣对铭尘的感情这么深,他如果贸然说出来的话只怕会让何文宣有些不满。   何鸿雪简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因为顾忌铭尘而无法对何文宣直话直说。   “吴鑫醒了没?”何鸿雪问道,自从上次的玛格丽特小岛事件以后,当时晕死的吴鑫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始终没醒过来。   何文宣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明天有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毕竟我们都和泰瑞尔有过近距离的相处,最好还是彻底检查一遍比较好。”何鸿雪看着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的铭尘,那男人瘦削的身影在夜灯下拉得长长的,他喃喃道,“把铭尘也带上。”   暂时的话,还是采用委婉的办法比较好。   “最近的话让铭尘别去咖啡厅了,如果要外出最好把保镖带够,小布莱克那边应该快要传来消息了。”何鸿雪说道。   何文宣朝远处的铭尘喊了一声,那男人走得太远了一点,一旦离开他的视野就有些不放心,铭尘听到了何文宣的喊声,抱着猫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他们。   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何鸿雪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一旁的何文宣微笑着说道:“我希望铭尘可以和你们好好相处。”   “我没问题,但今天稍微和他单独聊了一会儿,他对我还是有一些防备和戒心。”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何鸿雪稍稍停顿片刻,说道,“最近这几天我会一直待在你这里,一来如果文翰找过来我可以和他谈谈,二来……我想我可以试着化解我和铭尘之间的尴尬。”   近距离的,多观察那个男人。      第一百零四章 互为试探(一)      身体检查,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拿着手里的体检表,何鸿雪在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的有些失落,是他猜错了吗?   铭尘的身体检杏报告里显示这个男人的健康状况良好,或者应该说不但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还显示出铭尘的各个身体指标都非常的棒,尽管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和一个健康的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几乎没什么差别。   身体这么好让何文宣也吃了一惊,但更多的还是欣慰和高兴,毕竟在几个月以前铭尘还是一个身体尚未恢复有时候走路看着都会晕倒的人。   “那是你照顾的好。”铭尘毫不吝啬对何文宣的夸奖。   “是吗?那你可得让我照顾一辈子才行,好好抓牢了,嗯?”   何文宣笑得满足又幸福,望着铭尘时候的眼神充满了何鸿雪在过往很少看到的放松与愉悦,一瞬间,何鸿雪因为何文宣的幸福而感到幸福的同时又有些不安,无论铭尘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这段时间里他都得和铭尘好好相处。   如果铭尘有问题,那得在何文宣中毒太深之前割断两个人的关系,以免何文宣受到太大的伤害。   如果铭尘没有问题,那看起来这两个人以后十有八九会结婚,何鸿雪更是要处理好他和铭尘之间尴尬的关系,总不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今天在家里吃饭吧,我去准备吃的,你们慢慢聊。”铭尘起身说道。   准备吃的?   何鸿雪愣了一下,有些小惊讶的问道:“你亲自下厨?”   “我先过去了。”铭尘只是抿唇一笑,旁边的何文宣毫不客气地炫耀夸奖起铭尘的厨艺来,如果今天来的人不是何鸿雪而是其他人,何文宣根本不合得让外人品尝铭尘亲自下厨烹饪的菜肴。   看着尽管在尽量抑制自己的喜爱之情,然而还是将骄傲溢于言表的何文宣,何鸿雪有一种陌生的惆怅感。   半开放式的厨房,坐在客厅里就能看到那个忙碌在厨房里若隐若现的身影,这是一个接近交流的好机会。   脱下了外套,卷起了衬衣袖子,何鸿雪站在了半开放式厨房的外面看着正在准备切菜的男人,留意到旁边有人的铭尘偏头看了眼何鸿雪,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扬起了唇角,笑得温柔而又恰到好处,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透着一股微凉的清甜。   “晚餐很快就好。”铭尘说道。   “我来帮忙。”何鸿雪走进了厨房,他看着被铭尘放在了砧板上的蔬菜,说道,“我来切菜吧。”   何鸿雪来帮忙?   铭尘往客厅里看了一眼,何文宣正在打电话,这么说来何文宣是默认何鸿雪来帮忙了?为了化解他们之间的尴尬,还是另有目的?   这短短的一两秒钟里,无数的念头在铭尘脑海里飞快地闪过,看着朝自己走过来得何鸿雪,铭尘轻轻眨了眨眼睛,捏着切菜菜刀的刀背,将手柄的方向对朝何鸿雪递了过去:“那麻烦你把胡萝卜切成丝。”   “没有问题。”何鸿雪握住了刀柄。   厨房里响起一阵快而清脆的落刀声,正在熬汤的铭尘回头望着正在把胡萝卜切丝儿的何鸿雪,何鸿雪用的一手好刀,手起刀落,每一次下去都是几乎相同宽度的胡萝卜丝儿,刀法堪比专业厨师。   “何先生也会下厨吗?”铭尘回过头继续煮他的汤,一边拿着勺子慢慢搅着,一边问道。   “叫我鸿雪就行了。”   “但前两天不是……”   “你也知道那是前两天,如果以后你和文宣在一起了,我想我们就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客套生疏。”何鸿雪直接把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给说了出来,与其给一个模糊的答案,不如直接说出来让彼此都能了解到彼此的真正想法。   这就是何鸿雪的作风,想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与其让铭尘胡思乱想,不如直接表达出他来帮忙的目的。   借着做饭这个话题,何鸿雪继续聊了下去:“不仅仅是我,事实上我们三兄弟都会做饭,但要说手艺的话其实一般般,学会在郊外丛林里生火做饭是一项必备的生存技能。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下厨?”   “不太清楚,大概是以前,失忆以后第一次进厨房慢慢摸索着突然就会了,后来没事的时候又自己学了一阵。”铭尘说道。   “你的刀法很好。”何鸿雪突然说道,听起来像是夸奖。   铭尘偏头朝何鸿雪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已经切好了胡萝卜丝儿,正低头看着他之前切好的土豆丝儿,每一根土豆丝儿的宽度近乎一致,论刀功比何鸿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在试探自己吗?   眼里并没有半丝慌乱,铭尘微笑着说道:“谢谢。”   悠然自得,大大方方,继续在厨房里忙碌他们的晚餐,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不自然。   开始弥漫香味的厨房里,同一时间似乎也夹杂着一股无形的拉扯交战,你一句我一言,互相交流,暗中试探,是一场看不到硝烟的高乎过招。   铭尘不可能伪装一辈子,他并不介意,和何鸿雪玩一个小小的试探游戏。   以往的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何文宣并不是一个小鸡肚肠的男人,丝毫没有因为何鸿雪的到来打扰到他和铭尘的二人生活而表现出任何不满。   恰恰相反,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何鸿雪在一起吃饭了,两兄弟聊得非常开心。   抬起酒杯小饮了一口,铭尘抿了抿嘴唇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一直在一边吃饭一边听何鸿雪他们两个人聊天。   何文瀚和何鸿雪的分化矛盾已经产生,破裂的关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弥补愈合,这个时候的何文瀚大概恨死了何文宣和何鸿雪两个人,他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何鸿雪和何文宣对何文瀚的欺骗,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欺骗就是欺骗,没有任何借口。   那何鸿雪和何文宣呢?   铭尘吃了一口香浓的芝士土豆泥,他只需要完成导火索的任务就行了。   无可避免的,何鸿雪和何文宣谈到了何文瀚,他们现在有多聊得来就会有多头痛何文瀚的事情,以前是三兄弟,现在却变成了三缺一。   “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和文翰说了那些话……”   “这和你没有关系,铭尘。”听到了铭尘略带愧疚的话语,何文宣立刻安慰起男人,他伸手轻轻覆盖在铭尘的手背上,说道,“有一些事情确实是我们和文翰因为沟通不够而产生了一些误会和矛盾,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内疚也不要自责,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体贴温柔呢?铭尘看着何文宣不由得扬起唇角点了点头,隐约注意到何鸿雪在暗暗打量他的目光,佯装什么都没留意到的铭尘开口道:“我想帮忙。”   “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文翰的性格你多少也了解一些,那个家伙任性起来我和文宣都很难对付。”何鸿雪说道。   一旁的何文宣也跟着附和道:“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没有那么脆弱,”铭尘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何文宣是把他当成一个瓷娃娃了吗?还是他看起来像是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我当然知道文翰的性格,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有信心去说服他,”铭尘朝旁边的何鸿雪望了过去,继续说道,“鸿雪刚才在厨房里和我说过,以后我们可能就是一家人了,除了你们以外,文翰也会是我的家人。”   “别把我当成一个外人,我想融入你们的生活,不仅仅是作为被保护的人,也想贡献出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你们解决问题。”铭尘认真且诚恳的说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文翰单独聊一聊,他现在对你们有误会和偏见,或许我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但是……”何文宣仍然有自己的疑虑和担忧。   眼珠子在何文宣和铭尘之间转了转,何鸿雪开口道:“那就让铭尘试一试吧,不过为了安全考虑,我和文宣会在附近看着。”   何文宣微微一愣,没想到何鸿雪竟然赞同了铭尘的想法,仔细一想以后也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如果铭尘成功了,那对他们来讲都是一件好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互为试探(二)      何鸿雪很想看一看,铭尘是不是有那个能力化解他们和何文瀚之间的矛盾。   一方面是在心里对铭尘的怀疑越来越多,一方面何文瀚这个家伙的确让他和何文宣有些束手无策,如果铭尘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铭尘一直是文翰心里的一个关键点。   对何文瀚,何鸿雪也有自己的愧疚在。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虽然残酷,但如果铭尘真的足以影响到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何鸿雪大概会想办法让铭尘消失。   爱情和亲情,哪一个比较重要?   如果可以双全,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要看铭尘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选择的。   坐在咖啡厅的屋外,何鸿雪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望着屋子里坐在一起的何文瀚和铭尘,为了以防一万一,今天他和何文宣都有过来,只是并没有进去只有在外面看着而已。   “我有一些奇怪为什么你会答应铭尘。”目光穿过玻璃注视着屋子里的铭尘,每一次看着那个男人的时候何文宣都会感到一种舒服的平静。   缓缓收回了停留在铭尘身上的视线,何文宣将目光留在了坐在他对面的何鸿雪身上,从一开始何鸿雪主动要求留在他和铭尘家里促进彼此感情化解矛盾的时候,何文宣就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这种诡异归根结底来自于他对何鸿雪的了解,他所认识并且了解的何鸿雪可不是一个乐于助人并且善解人意的男人。   即便何文宣很清楚何鸿雪向来重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在乎他们,可那毕竟是铭尘,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而是铭尘,一个对他们三兄弟来讲很特别的男人。   “逃避不是办法,我们可以等文翰气消了,可如果他一直执拗的生气怎么办?我想这一次文翰不会轻易原凉我们,即便是道歉了,也不意味着可以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任何一种方式都不是十全十美,任何一种方法也都会带来无法避免的伤害,划痕即便弥补得再完美也无法掩盖划痕的事实。   何鸿雪也一直头疼何文瀚的问题,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兄弟几个人更应该团结在一起而不是各自出现矛盾和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化解我们和文翰之间的问题,大概也就是铭尘了。”何鸿雪说道。   何文宣没有回话,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   如果,如果铭尘真的说服了文翰原凉他们,那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铭尘对于文翰的重要性呢?   何文宣不愿意去想这个容易让他陷入亲情与爱情之间的问题,铭尘他不想失去,而文翰也是他唯一的双胞胎兄弟。   屋子里,和屋外隔了玻璃的两个人并不用担心他们的谈话会被何鸿雪他们听到,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彼此的面前,铭尘今天点了一杯巧克力摩卡,他喜欢在天凉的时候吃一些甜的东西,那会让他有一种满足感。   “他们让你来找我的?”这的何文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指的是何鸿雪和何文宣,看起来“他们”的欺骗把何文瀚伤的不浅,不过想想也是,谁让何鸿雪和何文宣都各自藏了私心呢?即便是互为信任的兄弟,太过于聪明的几个男人同时也是极有自己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说是……自我?   信任彼此,却不会依附对方。   “我不可以来找你吗?”铭尘微笑着反问道。   有些嫌弃地朝屋外坐着的何鸿雪和何文宣淡淡看了一眼,何文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还带着两个保镖?”   “你应该知道在你和鸿雪吵架以后,他们是不会放心让我单独见你的。”   “鸿雪?你们现在这么熟了?”何文瀚小哼了一声,没多少生气的意味,倒是听出来一点点吃味的情绪。   尽管心情不大好,但何文瀚对着铭尘的态度和语气都还算是比较轻柔,铭尘甚至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愧疚情绪在里面,何文瀚不是很愿意直视他,是因为愧疚心理而不敢面对他?   大概是从小都有两个哥哥照顾缺乏妥协的经验,何文瀚在示弱和表达情感方面远不如何鸿雪和何文宣来得圆滑厉害,这也是为什么在过去几年里,何文瀚竟然一直都没有和铭尘好好谈过一次心。   一个被宠坏了的自私小孩,即使反省也需要一点时间,更需要一个“老师”。   “你还在闹脾气,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我应该原凉他们吗?”何文瀚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现在对面坐着的不是你,我很想掀桌子走人。”   “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们欺骗了你?如果是因为欺骗,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骗你吗?”身体微微前倾,铭尘双手搁在木桌上,说道,“何鸿雪没想过你对我会有这么大的执念,毕竟我当年只是一个明星,一个被人看不起的戏子……”   何文瀚打断了铭尘的话,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别这么说自己,如果是为了让我原谅那两个家伙,不值得,这种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和我说,而不是把你推出来。”   尽管何文瀚身上缺点不少,但与此同时身上的优点也很多。   “好吧,我不给他们两个人找借口和理由。”随手理了理头发,铭尘说道,“我大概会说一些你不想听的话。”   “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好像就没有说什么我想听的话。”何文瀚小小的吐糟了一句。   铭尘忍不住扬起了唇角,轻声的一笑很快就化解了刚刚一瞬间僵持的气氛。   “我清楚你们兄弟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很好,这就是为什么得知被他们欺骗以后你反应这么大的原因所在,但在你们成为兄弟之前,你们首先是独立的一个个体不是吗?”铭尘觉得自己像是在欺骗小孩子。   并不,他只是把一个事实说出来,仅此而已。   至于何文瀚以后会怎么想,那是何文瀚自己的事情,他无法控制一个人的思绪,最多也就是……引导。   铭尘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窗外的何鸿雪和何文宣,他在心里暗暗微笑:你们会后悔让我单独和何文瀚见面的,一定。   “身为大哥的何鸿雪更为独断专行,即使他非常重视你和文宣,但是他已经习惯不过问你们两个人的意见就自己做决定,你觉得鸿雪是在欺骗你吗?我想与其用‘欺骗’这两个字,不如改用‘自我’更合适。”   欺骗和自我有什么不同?   欺骗,至少何鸿雪还有考虑何文瀚,而自我,听起来就像是何鸿雪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何文瀚的想法和感受。   这是一句带有欺骗性的残酷的话语,用在何鸿雪身上却很合适。   本来就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的兄弟关系,似乎已经如同将要崩塌的大楼一样开始晃动起来了。   何鸿雪当然很了解何文瀚,可仅仅是了解有什么用,如果何鸿雪完全没有把何文瀚放在心上,“欺骗”的意味倒是浅了,但“不在乎”和“不上心”这些字眼就开始冒出来了,这些字眼带来的伤害没有“欺骗”那么凶猛强烈,却像是无形无色的慢性毒药一样等你觉察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   见何文瀚的神色有些复杂,铭尘轻声说道:“毕竟鸿雪那么忙,或许根本没有留意到你当初对我的不同。”   “你应该试着和他多沟通,多交流,不能总是想着他了解你。我的意思是,他当然了解你,但前提是他有时间和精力。”安静的注视着何文瀚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铭尘继续说道,“至于文宣,别忘了你们可是双胞胎兄弟。”   “双胞胎兄弟……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何文瀚冷笑了一声。   “对,双胞胎兄弟,尽管你们性格迥然不同,但实质上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彼此内心的人。如果换做你是文宣,你会怎么选择呢?”假设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前提,铭尘仿佛一个织梦大师一般,给何文瀚编织出一张令人难以觉察出陷阱的网来。   铭尘注视着何文瀚的表情:“是自私的占有,还是慷慨大方的让给自己的兄弟?”   关于这个何文瀚尚未回答的问题,在现实里何文宣已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复——占有。   至于是自私还是多方考虑,对他们来讲还重要吗?   铭尘只需要让何文瀚明白一个道理就够了——人都是自私的,即使对方是你最信任的兄弟。      第一百零六章 互为试探(三)      “我们都是有自己感情和私欲的普通人,谁也不能要求对方必须是一个博爱无私的人,我相信鸿雪和文宣都很信任你这个弟弟,但偶尔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私欲,在不伤及彼此的前提下因为一念之差而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这其实很正常。”   “你能做到万事都以何鸿雪和何文宣为先吗?或者说,你能保证吗?”   铭尘把一个残酷的现实摊开来,何文瀚会生气和难受是因为他对何鸿雪和何文宣的信任遭到了伤害,如果欺骗他的人仅仅是一个不相关的人,或许何文瀚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这就是铭尘的解决办法。   何鸿雪过于自我的霸道性格,何文宣那小小的私心选择,都可以成为撬开裂缝的最佳工具,原本能够慢慢化解的问题,也可以在他的手里被发酵到无限大。   一刀一刀的,慢慢切割开这三兄弟几十年来坚不可摧的信任关系。   “所以呢?”深邃的眼瞳里是慢慢破裂的信任,铭尘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着何文瀚的耳膜,整个人的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所谓的信任根本就不存在,铭尘说的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然而这些话除了铭尘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开口告诉他。   但这就是事实,从他得知何鸿雪和何文宣骗了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应该明白,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不再是小时候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互相依靠与信任的三兄弟。   环境已经变了,人心更是如此。   “即使你不原谅他们也不能改变现状,无论如何你们仍然是兄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亲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并不值得为了一个叫铭尘的人而破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低头的瞬间抿起唇来淡淡一笑,铭尘小小舔了一口摩卡上淋了巧克力酱的奶油,“你刚刚问我,我为什么回来找你,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何文瀚的注意力很快从刚才铭尘的那些话里被吸引过来:“你有什么私心?”   “为了活下去。”勺子舀起一朵奶油递送进口中,清甜香醇的滋味仿佛是一朵在口中化了的白云,铭尘十分平静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如果你和何鸿雪,和何文宣因为我而发生了争执,甚至是危害到你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我不觉得我能活下去。”   手指轻轻捏着银勺动作停顿了下来,铭尘低头看着被他喝了半杯的巧克力摩卡。   “我们都很了解你大哥的性格,你们是他的弟弟,而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一个被使用过的不再有任何价值的替身,他在我自杀病危的时候不闻不问,可以因为文宣一句话就轻易把我送出去,对他而言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大概就是……一件尚且有价值的物品?”   铭尘微笑着轻轻摇头,自嘲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   “他就是这样一个混蛋,只要是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他。”何文瀚又想起了何鸿雪对他这么多年来的欺骗,仅仅是因为何鸿雪认为他不可能会爱上一个戏子,就不曾过问他的感受直接把铭尘拿去利用。   “文宣在乎你。”何文瀚眉头微皱,他了解他的双胞胎哥哥。   “文宣在乎我,鸿雪在乎文宣,你大哥现在对我好仅仅是因为文宣在乎我而已。可如果因为我一个人让你们兄弟三个人之间产生了矛盾,即便文宣在乎我,何鸿雪也不会任由我这个潜在威胁留在世界上。”   铭尘的话里透露出这个男人格外清醒的头脑,越是清醒,说出来的话就越是平静,却显得更为可悲而真实。   “他可能会悄悄杀了我,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在失去了所谓的爱情以后你们难道还能把亲情也扔了吗?何鸿雪太了解你们了,人面对现实总是难免屈服,你可以觉得是我多想,但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我不得不多想。”   铭尘低声喃喃着,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无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脆弱和惶恐:“你很好,文宣也很好,但我很怕……很怕某一天突然又遭遇到所谓的惩罚。”   他抬头望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何文瀚:“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救不了我,何文宣也救不了我,我只能尽可能的依靠自己,你可以认为我不信任你们,但我只是很清楚的明白,和你们的兄弟情相比,我铭尘始终是一个外人。”   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人。   这不能怪铭尘,在得知了被欺骗的真相以后何文瀚能更清晰的体会到铭尘心里的惶恐不安,如果何鸿雪打算对付铭尘,就像铭尘说的那样,基于他和何文宣对何鸿雪近乎百分百的信任,铭尘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或者何文宣。   但那是以前。   何文瀚现在有自己的想法。   何鸿雪和何文宣值得信任却不能完全去相信,这就是铭尘的话带给他的感悟,如果不是屋外还有那两个家伙看着,何文瀚现在只想狠狠拥抱面前的男人,告诉他自己能保护他。   “这些话你和何文宣说过没有?”   铭尘摇了摇头:“你应该了解你的双胞胎哥哥,他会安慰我,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何文宣对何鸿雪的信任是外人无法破坏的,铭尘还没有那么蠢直接说出来。   “你还真是了解他。”何文瀚半是嘲讽的笑了一声,“那你还打算和他在一起?”   这个话题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再继续说下去就显得过于刻意,铭尘喝了一口咖啡试图转移话题:“你喜欢以前的我多一点,还是现在的我多一点?”   何文瀚眯了眯眼睛:“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区别吗?”   “你觉得没区别吗?”铭尘好奇的问道。   “你就是你,不管是以前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何文瀚双手趴在了桌子上认真而专注地盯着男人,完全不管屋外的两个人是不是在看着他,他就只是看着铭尘,像是要把这男人给吞进肚子里一样,“我都喜欢。”   都喜欢吗?   以后的我也会喜欢吗?   铭尘笑着说道:“不愧是双胞胎兄弟,你和何文宣一样真会讲话。”   不用等太久,很快你们会看到另外一个不一样的铭尘,希望到时候你们还能记得你们说过的话。   别后悔。   铭寒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道:“咖啡也喝了,甜点也吃了,该聊的也聊了,待会儿一起吃饭吧,我们四个人。”   应该算是,暂时和解?   “如果你们再骗我,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何文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愿意和何鸿雪、何文宣和解了。   晚餐之后三兄弟又聚在一起喝酒,聊了些什么铭寒并不感兴趣,分裂的种子已经被他亲手埋在了何文瀚的胸口里,和谨慎又冷静的何文宣不一样,作为双胞胎弟弟的何文瀚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和自我。   那家伙就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猛野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野心。   从今天以后他们三个人仍然是兄弟,但一些微妙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改变。   “先生,这是您的信。”依云乖巧地站在男人身旁,小声说道。   朝屋外在花园里喝酒的三个男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铭尘转过身从依云手里接过了一封尚未开启的信封,他走到了壁炉旁将信封扔进了火堆里,自己坐在旁边打开信纸快速扫了一眼。   嘴里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亚瑟?”   在火光映照下的男人脸颊上泛起一层微红的光晕,温暖的温度却爬不上铭尘微凉的脸颊,这个男人看起来仍然冷静的可怕,即便是壁炉的火焰也无法让他变得温暖一些。   随手将信纸扔进了火堆里,铭尘坐在躺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差不多了,时间差不多了。   “告诉他,可以开始了。”男人沉声道。   “是,先生。”      第一百零七章 互为试探(四)      铭尘找到那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猫咪的时候,那只并不喜欢和人亲近的小野猫正乖乖窝在何鸿雪的怀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倒是有点儿委屈的模样。   “你在找它?”何鸿雪轻轻捏着怀里小野猫的小爪子,小野猫嗷呜了两声表达不满,但仍旧没有能够脱离何鸿雪的禁锢。   “腿快好了吧?”何鸿雪低头看着被铭尘打了一个漂亮蝴蝶结的猫咪小伤腿,轻轻碰了碰,小野猫不悦地嗷呜了两声,探着脑袋往下望了望,离地面太高了没敢跳,还是只能气鼓鼓地待在何鸿雪怀里。   “恢复得不错,这几天已经可以自己下地到处跑了。”铭尘微笑着说道。   自从何文瀚勉强算是和何鸿雪他们“和解”以后,何鸿雪似乎就没有离开回到何家的打算,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待在他和何文宣的家里。   铭尘知道何鸿雪在观察甚至是试探自己,这个男人还是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几天下来,我发现我对你的了解真的很少,”话语一顿,何鸿雪说道:“文宣今天有点事情会晚一些回来。”   “他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想吃什么?我来弄晚餐。”   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晚霞水染颜料一般的色彩弥漫了天际,微凉的风透过半敞开的窗户扬起透明的窗帘,温柔的夕阳洒在了两个男人的肩膀和头发上。   何鸿雪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眼窗外,“不必了,我们出去吧。”他笑着说道:“我请客。”   难不成还是我请客吗?铭尘笑着点了点头:“好。”   豪华游艇,私人厨房,海上风景,二人世界。   这一顿晚餐吃得有滋有味更有情调有浪漫,有奢华有品位。   除了彼此对面坐着的,并不是电影中这般浪漫场景里应该有的恩爱情侣。   从海中捞起的鲜鱼在厨师的烹饪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冒着气泡的白葡萄酒在夕阳的侵染下也有了鲜红的颜色,仿佛有温柔的火苗在酒中游弋。   鲜嫩的鱼肉入口即化,迎面轻拂的海风惬意宜人,大片大片的日落余晖洒在海面上泛起碎宝石般的波光粼粼。   “这应该是我吃过最浪漫的一顿晚餐了。”端起酒杯将白葡萄酒送入口中,铭尘舒服的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在这天水相交的美景里放松了下来。   何鸿雪开玩笑的说道:“我应该送文宣一本浪漫手册。”   抿起了嘴唇的男人在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铭尘微笑着说道:“文宣是一个有一些浪漫但并不算特别浪漫的男人,他的温柔和体贴更多的是体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里,你能感觉到他是真实的,而不是像电影里的大众情人一样浪漫得脱离了生活。”   “他听到你的评价应该会很开心。”   一旁的侍者上前来为铭尘倒酒,何鸿雪挥手示意侍者退下,他站起来拿起酒瓶亲自帮铭尘快空了的酒杯倒入佳酿。   何鸿雪重新坐了下来,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继续说道:“像我们这样拥有巨额财富的人对所有接近的人往往很难放下戒心,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怀着真心或者是其他目的来接近你,看不到摸不到的真心不如确切的数字来得真实。”   扬起了嘴角,何鸿雪微笑着说道:“做生意要比交朋友容易,交朋友又要比谈感情来得更容易一些,无论是对我还是文宣来讲,谈一段真正的感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可遇不可求吗?   铭尘不禁笑了一下,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这透明的玻璃器皿,晶莹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水渍,铭尘透过玻璃酒杯望着对面的男人。   “而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感情还得需要双方的同时付出,如果仅仅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就像是以前的“铭尘”,单方面的付出,得到的只有何鸿雪残酷的利用。   说出这番意味深长的话的时候,铭尘笑得云淡风轻,何鸿雪却有一种一股冷风在自己颈后轻轻吹过的感觉。   差一点忘记了这个男人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过去的记忆。   有没有可能,会因为憎恨自己以前对铭尘的利用和冷漠,从而和泰瑞尔合作来对付他呢?眨眼的时间里,何鸿雪心里闪过无数猜想。   “我必须对我从前做过的一些事情向你道歉。”再次开口的时候,何鸿雪一说话就是道歉的话语,“我很抱歉,铭尘。”   似乎有些惊讶何鸿雪居然会亲自给自己道歉,铭尘在微笑之余也不免暗暗感慨,从前的“铭尘”会想到有一天何鸿雪这样冷酷的男人也会向一个卑微的宠物道歉吗?而这样的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正的“铭尘”已经不在了。   “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欠我的,”铭尘微微张了张口,试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鸿雪。”   稍显亲昵和怪异。   “如果不是你当年的投资,我不会迅速成名成为一个当红明星,而就算不是你,像我这样来自十二区没有任何背景的小明星也会被其他一区的权贵富豪掠夺。”铭尘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压了压自己的情绪,他望着平静美丽的海面沉声道:“我知道有一些明星沦为玩物后的下场有多可怕有多糟糕。”   简直是形同地狱。   回过头来,铭尘微笑着说道:“现在我想了想,或许当年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更多的大概是一个来自十二区的小明星对安全感的渴望。”   “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纸醉金迷的奢华一区,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极为虚幻,所有的财富与名气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倾覆,这个时候……”铭尘笑着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何鸿雪,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一个英俊又多金的贵族男人从天而降,太具有迷惑性了不是吗?”   “无可救药的爱上,像一个陷入沼泽的人一样死死拽着救命绳不敢松手,现在冷静下来以后会头想想,很多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算是委婉的表达现在对何鸿雪已经没有半点所谓的爱情了?   铭尘现在和何文宣处于交往之中,从前又痴迷过何鸿雪,现在说出这番话不管是真是假明显是要切割开他们两个人理不清扯不开的关系,这对他们三个人都好,很好。   只是这种莫名的胸闷是怎么回事?   “那对文宣呢?是真的爱他,还是依赖于他对你的保护,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何鸿雪问了一个略带攻击性的问题。   铭尘没有立刻回答何鸿雪的问题,他半撑着脑袋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与大海,喃喃道:“你想听真话还是谎话?”   “你觉得呢?”何鸿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端起酒杯的同时视线仍然锁定在铭尘身上。   “说实话……我不知道。”似乎是有些喝多了,铭尘的脸颊在大海的凉风里泛着微微的红,他拿着酒杯仰起头来就是一口气全部喝完,轻轻的叹息,低声的呢喃:“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愿意和他在一起,和他……做爱。”   嘴角蓦地一勾,目光里开始染上醉意与迷蒙的男人看着一直盯着他看的何鸿雪,他就像是一只优雅美丽的猫露出了几分狡猾的笑,说道:“对文宣……我想我大概是喜欢的,喜欢他俊美帅气的外形,喜欢他的温柔体贴,你有一个非常棒的弟弟。”   沉了一半的落日浸在铭尘身后的大海里,夜色与落日的余晖交融在一起涂抹在天水交接的地方成了一幅油画,微醺的男人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长长的眼尾,一个英俊却风情万种的男人。   仿佛是从大海深处游来的美人鱼,并不需要开口唱出一个字,仅仅是在那里坐着就足以让出海的水手不愿意归家,永远的,沉沦在大海深处。   “呃……我的意思是,你也很好,其实我以前并不是很喜欢你,尤其是刚刚醒来的时候,你总是不苟言笑,在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还做了很过分的事情,那一次真的吓到我了。”大概是喝多了,铭尘说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胆。“我不会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吓得哭出来,这可真是太难看了!我居然说出来了……不过,不过说出来以后感觉好多了。”   “有不开心的,不舒服的事情就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告诉文宣,也不会生气。”何鸿雪要做的事情仅仅是不停地给铭尘倒酒,然后听这个男人抱怨他,甚至是数落他的不是。   难受地皱了皱眉,醉醺醺的男人半撑着额头眼神迷蒙,嘴里委屈地嘟囔着:“太疼了,你弄得我很疼……”      第一百零八章 互为试探(五)      手指不经意地抖了一下,何鸿雪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海风很凉,能让他稍微清醒一些。   听到醉了的铭尘嘴里委屈的说着那些涉及到身体接触的“惩罚”时,相应的画面和声音也开始在脑海和耳边回放,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尤其是当何鸿雪发现他竟然微微的有些身体兴奋的时候。   “铭尘?”   对面的男人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整整一瓶白萄萄酒被喝得干干净净,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寥落的几颗星辰挂在天边,夜里的大海更多的是一片漆黑而不是神秘浪漫。   “嗯……”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迟钝的回应了一声。   起身走到了醉酒的男人身旁,何鸿雪轻轻握住了铭尘的肩膀摇了摇,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更温柔一些:“铭尘,你喝醉了,我们先进去,外面风大。”   “回去……好。”迷迷糊糊的说着话,铭尘就像是一个电量快要耗尽的机器人一样慢慢悠悠地费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下一秒踉踉跄跄地往旁边倒。   稳稳接住了差点倒在栏杆上掉进大海里的男人,何鸿雪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的铭尘,他干脆把人给横抱起来抱进了船舱里。   躺在舒服而又宽敞的沙发上不愿意起来,铭尘裹着何鸿雪披盖在身上的毯子似乎是睡得香甜,安静而又安稳。   “铭尘?”坐在一旁,何鸿雪低头看着已经睡着的男人,尝试着轻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和意料中的一样,没有反应。   手背探了探铭尘因为酒醉而微微发热的脸颊皮肤,那一瞬间的滑腻仿佛一颗水果糖融化在了口中,即便是离开了对方的脸颊也仍然有清甜的滋味久久不曾散去。   这颗水果糖大概还是含酒精的。   像是做噩梦一样突然动了一下,铭尘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不太舒服的呻吟眉头也是紧紧皱着,轻柔的声音仿佛易碎的玻璃一样带着令人心颤的脆弱:“我想喝水……”   “等下。”   何鸿雪很快给铭尘拿来了一杯水,刚刚还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靠在了沙发的角落里,他走过去坐在了一旁把水杯递到了铭尘的嘴边,看着对方摇摇欲坠的样子,干脆伸手轻轻搂住了铭尘的肩膀控制住对方软下去的身体。   铭尘小口小口地喝了小半杯,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嘴里说着谢谢。   “果然是喝多了,怎么样,身体哪里不舒服?”何鸿雪随手侧过身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到了一旁,腰上突然一紧,微愣之余回头就看到铭尘靠在他肩膀上环住了他的腰,像一只撒娇的大猫一样轻轻蹭着他的肩膀。   有火在肩膀上燃烧一样,热度从肩膀开始朝身体慢慢蔓延。   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故意的?   何鸿雪故意放冷了声音:“铭尘,你在做什么?”   每一个字跟冰渣子似的,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文宣……”丝毫不受影响,铭尘还是依然抱着何鸿雪蹭来蹭去,只是嘴里呢喃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把他错认为是何文宣了?   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近得可以闻到铭尘身上淡淡的混合了大海与白玫瑰的香水味,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身体轻微的摩擦。   何鸿雪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试着让自己莫名其妙升高的体温降下去,满满的一口气却全是属于铭尘的气息,有淡淡的香水味儿,有淡淡的白葡萄酒的清香,还有铭尘身上特有的冷香。   头脑是冷静理智的,心跳和体温却并不服从他的命令仿佛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在草原上奔腾。   简直是疯了。   意识到自己怪异变化的何鸿雪只觉得有一道天雷劈中了自己的脑袋,反反复复告诉自己铭尘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在外形上和泰瑞尔略有相似的男人,但此时此刻加速的心跳,变得浑浊的呼吸,以及快要将他燃烧成灰烬的体温却和那一年他偷偷注视泰瑞尔时候的自己近乎一模一样。   就像是回到了父亲葬礼的那一天,就像是他躲藏在王宫里注意到泰瑞尔的那一天。   清晰且明确的心跳加速。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何鸿雪死死盯着怀里似乎是又睡着了的男人,铭尘就是铭尘,无论是血液化验还是其他各项身体检查都表明铭尘仅仅是铭尘,不是其他什么人,更不是泰瑞尔。   可为什么……   紧紧闭上了眼睛,何鸿雪用力抓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的心脏,那颗心仿佛马上就要冲出他的胸膛在半空中炸成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   再次睁开眼睛,何鸿雪神情凝重地握住铭尘的肩膀把人从自己怀里抽离出来,轻轻放在了沙发上。   突然失去了温度与依靠的男人不适地皱了皱眉头,双乎摸索着拉住何鸿雪的一片衣角,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忍不住了想要把铭尘搂进怀里安抚的冲动,何鸿雪的脑袋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涌入到脑海里,他究竟是仍然爱着可望不可即的泰瑞尔,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对铭尘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他一直都很清楚,过去对铭尘的刻意利用和冷漠里夹杂了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自己对铭尘产生感情,甚至是铭尘病危的时候都没有去看过那个男人一眼。   如果铭尘死了,他大概只会略有遗憾的同时松一口气。   在记忆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泰瑞尔,才是何鸿雪一直渴望接近甚至是占有的男人,如同大天使一般高高在上,美丽而又威严。   不想自己对当时还不知道身份的泰瑞尔的感情受到半点污染,以至于刻意去伤害铭尘。   虽然对铭尘不公平,但何鸿雪从来都不需要去考虑一个宠物的想法,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可现在算什么?   他对铭尘产生了心动的感觉,明显到难以忽略。   何鸿雪知道自己对铭尘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否则也不会刻意疏离甚至是冷漠伤害,但和内心深处对泰瑞尔的感情相比仍然是天壤之别。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越来越浓烈,直到今天突然之间就喷发出来,再也掩盖不住。   恍然大悟的同时,更多的是令人疯狂的挣扎。   何鸿雪低头看着拉住他衣服一角睡得很安心的男人,所谓的试探,却得到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你对我做了什么?铭尘。   “他喝醉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灯亮着,何鸿雪怀里抱着裹着毯子彻底睡死了的铭尘,之前就已经通过电话知道铭尘喝醉了的何文宣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过来,视线始终落在铭尘的身上,一边伸手从何鸿雪怀里把人给抱了过去。   “我先送他上楼休息。”直到把人抱得稳稳的,何文宣才有抬头看向何鸿雪。   何鸿雪点了点头,怀里的重量和温度倏然消失之后整个人都莫名的情绪低落,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信号。   控制自己收回了一直盯着何文宣抱着铭尘离开的背影,何鸿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飞快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入秋的海边在夜里透着凉意,何鸿雪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心里的一股火焰给融化了。   冰冷的水从头上浇淋而下的时候内心终于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这不可能……”   “该死的!”   崩腾的情绪才刚刚平复下来,脑海里又开始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在豪华游艇上的一幕幕,坐在他对面沉浸在金色夕阳中如油画一般美好的男人,安静而优雅,那些细微的小动作,抬眼一瞬间的神情,低头时显得格外下扬的眼尾。   他就像是一台坏了的机器,控制不住猛然开闸的感情奔腾涌泄。   所谓的试探是故意接近,接近并且尝试着去了解那个男人,不断的对话,不断的相处,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那个名为铭尘的男人。   一层层此前故意隔开的玻璃纸被撕开,越来越了解,越来越明晰,撕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终于触碰到了些许真正的铭尘。   以及,真正的自己。      第一百零九章 火车上是旅途(一)      何鸿雪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是何文宣看到何鸿雪的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夜里的海边还是有一些冷的,尤其是最近渐渐入秋以后更是如此,何鸿雪怎么就突然洗了一个冷水澡?   “麻烦你带他回来了。”何文宣把心里的疑惑藏了下来,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是我没注意让他喝多了。”淡淡看了何文宣一眼,何鸿雪低头坐在了沙发上,问道,“铭尘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他向来都是一喝多了就容易犯瞌睡,明天好好睡上一天就好了,”何文宣在附近坐了下来,好奇的问道,“铭尘平时对酒还是挺自制的,今天聊什么了居然喝那么多。”   把铭尘抱上去的时候何文宣闻了闻,那男人身上都是一股白葡萄酒的味道,估计不只是喝了一杯两杯,何文宣还是第一次在铭尘身上闻到那么浓的酒味,虽然回来的时候就接到何鸿雪打来的电话说铭尘喝醉了,但也没想到铭尘会喝那么多。   这两个家伙今天都聊了什么,居然喝了那么多,何鸿雪也没有制止一下铭尘。   “一些过去的事情,把所有可能潜伏的问题都一次性摊开来,”见何文宣表情凝重地看着自己,何鸿雪轻声一笑,说道,“别担心,一切都很顺利,喝酒壮胆,把所有憋在肚子里不敢说的话一次性倒出来,这是一件好事情。”   喝酒壮胆?把不敢说的话一次性说出来?   从小到大,就算是他和何文瀚也很少会对何鸿雪发出抱怨的声音,何文宣简直不敢想象铭尘对着何鸿雪吐槽埋怨的样子。   在何家,何鸿雪就象征着一切。   见何鸿雪态度轻松似乎并没有因为铭尘大胆说出来的话而生气,何文宣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了,小布莱克那边有消息了没?”何鸿雪话音一转,把话题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比如泰瑞尔。   “亚瑟已经查到了泰瑞尔姐姐的大概所在,一个星期以后就会带人秘密出发。”何文宣说道,他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让铭尘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办事。   与皇室对抗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尽管他们一直以来都掩饰得很好,早晚也有暴露的一天。   但这些都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为了远在天国的父亲,更为了他们何家。   伤害他们以及挚爱的人,无论对方是谁,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准备一下,我们也去。”何鸿雪沉吟片刻,说道,“把铭尘也带上。”   何文宣顿时愣了一下 “把铭尘也带上?”   他们这一趟出去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泰瑞尔,还有一个很难对付的亚瑟,要知道上一次的时候泰瑞尔还差点要了铭尘的命。   何文宣可不想让那天遭遇过的可怕事情再发生一次。   “这次你、文翰和我都一起出去,让他一个人留在一区并不安全”见何文宣一脸紧张凝重的神色,何鸿雪打趣的说道,“难道你觉得我们三个人保护不了铭尘一个人?”   何鸿雪这么讲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前提是三个人都是真的在乎那个男人,并且愿意全心全力地去保护铭尘。   何文宣自己不用多说,看文翰的样子也应该会,只是对何鸿雪……何文宣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了,他知道何鸿雪对铭尘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不过有他和文翰也够了。   “好,我会去安排的。”   商量完了事情,何文宣重新回到了房间里,铭尘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温暖夜灯下的男人露出让人心醉的侧脸睡颜,安静而又祥和,像油画里休憩中的大天使。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使,那在何文宣心里,这个人一定是铭尘。   “晚安,我爱你。”   关了灯,何文宣轻轻拥着男人入眠。   原本醉酒深眠的男人却在一片漆黑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透着澄净与清醒,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度假。   这是何鸿雪给出的理由,属于今年的一躺秋季家族旅行。   整个何家都在上下忙碌着,他们将离开一区前往第三区度过整整一个秋天,除了何家三兄弟以外铭尘也会跟着去,只是这一次他是以何文宣男朋友的身份同行,而不是所谓的……旅行宠物。   并没有人告诉铭尘这一趟所谓的度假其实另有目的,是不想让他过多的担忧还是故意隐瞒,这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至少在表面上,铭尘还是将这一趟出行认为是为了缓和何家三兄弟的关系。   没有选择乘坐飞机,去第三区最佳的出行办法是乘坐火车,沿途旖旎的山水风光是你在飞机上所看不到的绝美风景,听说有一段路火车两排满满的都是被秋风染红的枫树林,黄的红的层层叠叠在一起,漫山遍野,壮美而浪漫。   这个季节前往第三区旅行度假的人并不少,设施完善而奢华的旅行火车早已经被订满,何家一行人自然是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贵宾车厢,独属于他们一家人的一节车厢。   干净而整洁的火车站里,即将启程的火车前是排队依次上车的一区旅客,满载着笑容与期盼的旅客们有的是一对情侣出行,有的是恩爱的老夫妻,更多的还走老老小小一家人。   铭尘他们有独属于自己的贵宾通道,快速而方便。   行李早已经被送上了车厢,他跟在何鸿雪的身后踏上了前往第三区的旅行火车,这一节的车厢留出了一条单独的通道供其他车厢的客人来往,其他的空间都属于他们。   火车分了上下两层,有可以供人休息的卧室,也有用来娱乐的观景室、小酒吧和小电影院等等,即便是不去其他公共车厢也可以玩得很开心。   但是铭尘会乖乖地待在他们是这一节车厢哪儿也不去吗?   当然不会。   “我想到处随便看一看。”   一上车何家三兄弟就聚在了一起,一般这种情况下铭尘都会自己去看看电影或者看看书之类的,他很识趣的尽量不参与这三兄弟之间的谈话。   “找个人陪着你。”何文宣说道。   “不要走太远。”这是何鸿雪的话。   “别乱跑,想去哪儿我待会儿陪你去。”何文瀚也在同时说道。   三兄弟同时回应了铭尘,这个场面还真是有一些……有趣。   铭尘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听谁的:“我会带上保膘,不会走太远的, 你们待会儿可以到前面的车厢来找我。”   一句话回应了三个人,铭尘微笑着说道:“那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看着铭尘离开了,何文瀚撇了一下嘴角,对何鸿雪笑着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会关心铭尘?”   话里藏了一根鱼刺一样。   何文宣默默看了眼两个人没有想要参与这个话题的兴趣,以往的话何鸿雪几乎都不会理会铭尘,更不会在乎那个男人是要去哪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不仅仅是今天,在过去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几天里,何文宣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何鸿雪开始慢慢的关注铭尘,从一些细微的行为话语里也能感受到对铭尘的关心,并不是敷衍的感情,敷衍和真心实意的区别何文宣能分辨的出来。   而这些变化都是从那天夜里铭尘酒醉后开始的。   那天那两个人出海谈了些什么?何鸿雪说是解开了过去的矛盾,铭尘只是在醒来是第二天问他何鸿雪有没有生气,他记得他似乎是酒醉的时候骂了何鸿雪。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何鸿雪并没有生气,不但开始慢慢的关注甚至也会偶尔对铭尘流露出关心的举动。   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情,至少说明何鸿雪和铭尘的关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但何文宣却突然发现在拥有了那个男人以后,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可以对其他人对铭尘的示好视而不见。   即便是何鸿雪和何文瀚,竟然也开始……产生了他无法忽略的排斥感。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亚瑟和小布莱克也在这辆火车上……”何鸿雪故意无视了何文瀚带着冷嘲热讽的话,如果是在以前,何文瀚极少会故意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而何鸿雪也不会允许何文瀚挑战他的权威。   但这一次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何鸿雪就当做是何文瀚心里的气还没消。      第一百一十章 火车上的旅途(二)      行驶中的火车如同行进中的社会缩影。   整个世界被分成了十二个区,随处可见的等级分明,即便是一辆火车也被人为分成了三个等级。   诸如何家这样的权势贵族所占据的上等车厢,富裕却缺少权势的富豪们即使家财万贯也只能待在二等车厢,以及聚集了大量普通平民的三等车厢。   一等车厢的区域内,除了各自拥有的豪华车厢以外也有公共区域,比如说餐厅和其他一些娱乐场所。   装修别致的餐厅里并没有几个人,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客人都在房间里整理行李,铭尘坐下来要了两杯果汁,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依云。   “待会儿照我说的做。”铭尘轻声说道。   依云捧着果汁一边喝着一边点了点头,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城市风景,火车才刚刚启动没有多久,他们还没有离开一区的城市。   从一区到三区,这是一趟长达五天的火车旅行。   铭尘打量着坐在他对面小女孩的穿着,大片大片精致的蕾丝所缝制的白色裙子,一开始瘦是像个猴子的小丑娃娃在他的培养下已经成了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依云有一双十分迷人的眼睛,大而有神,仿佛丛林中的精灵一般,虽然年纪还小却隐约有了几分女人的风情在其中,瓷白的皮肤,修长的四肢,可以预见这个小姑娘长大以后会变得多么漂亮迷人。   现在就很好,亚瑟一定会喜欢上依云的。   楼梯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和计划中的一样。   铭尘背对着楼梯口的方向看不到是谁上了楼,坐在他对面的依云睁着一双晶莹别透的眼睛望着来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吓到了小女孩的人一样,依云有些瑟缩地低下了头,多么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铭尘仍然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铭尘?”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惊喜地喊了他的名字。   被叫了名字的男人有了转头去看的理由,铭尘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头银发的小布莱克,那个英俊而有几分邪气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真的是你,难怪我觉得这背影这么熟悉。”小布莱克热情地迎了上来,在小布莱克的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冷漠的男人。   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笔挺的军装,表情冷冰冰的就像是一个移动的人形雕塑,听到小布莱克的声音以后才冷冷扫了一眼铭尘,并没有把铭尘放在眼里的感觉,似乎比起铭尘来,这个男人更喜欢把视线停留在依云的身上。   “布莱克先生,你们也是去三区旅游吗?”铭尘微笑着站了起来,同时望向了小布莱克旁边的冷漠男人,“这位是?”   “这位是亚瑟将军,我们这一次出来可不是为了度假,而是有其他的一些事情要办,”简单地介绍了身边的亚瑟,小布莱克对亚瑟说道,“亚瑟,这是铭尘,还有他可爱的小随从依云。”   小布莱克眯起了眼睛,一边打量铭尘身边的依云一边笑着说道:“才一阵子不见,依云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布莱克先生,亚瑟将军。”   乖巧的小女孩提起长裙给两人行礼,怯生生的声音稚嫩而透着女孩特有的脆弱,像是清晨悬挂在绿色枝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就没有拿正眼看过铭尘,名为亚瑟的男人毫不掩饰他对依云的兴趣,绕有兴致地看着被他看得有些害怕的依云,问道:“叫依云是吗?和天上的白云一样纯白可爱的小女孩,今年多大了?”   依云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旁边的铭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莹别透好似两块天然的无价宝石,低着头怯生生的回答道:“回将军,十三岁。”   “十三岁……很好。”嘴里重复着,亚瑟朝依云走了一步,抬手就朝小女孩伸了过去,“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可真是巧了,我和文宣他们也是去三区,听说那边秋天的风光堪比仙境。”往依云身前垮了一小步,铭尘微笑着挡住了亚瑟伸过来的手。   冷漠的将军终于抬眼正视这个挡在了他前面的男人,英俊而优雅,一双含着温柔的眼睛,长长的眼尾带来一抹撩人的风情,皮肤光滑白皙而有光译,身上有一股经年岁月里沉淀下来的迷人气质。   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可惜亚瑟并不是特别钟爱成熟的男人。   “你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一定比这小女孩还要可爱。”语气里透着淡淡的遗憾,亚瑟朝铭尘伸出了手,直视着男人的双眼沉声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铭尘,一只来自何家的金丝雀。”   金丝雀?   铭尘淡淡一笑,抬手轻轻触碰过对方的指尖便收回了手,点到即止的礼貌:“很高兴认识你,亚瑟将军。”   “铭尘现在是和何文宣交往吧?”一旁的小布莱克暗示道,“我可是听说何文宣有向你求婚的打算,真是可惜,我好像没有机会了啊。”   至少得让亚瑟知道,铭尘现在已经不是何家的宠物了。   “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去了。”铭尘这就打算带着依云离开餐厅,才刚刚走了一步,一只手就拦在了他的面前,亚瑟看着他:“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吧。”   依云双手搭在身前站在铭尘的旁边,低着头默不吭声,亚瑟偶尔朝她看过来的视线让这个小女孩有些紧张和害怕。   “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火车旅行,听说从一区到三区走这条路能在沿途看到不少壮美的风景。”   铭尘坐在亚瑟和小布莱克的对面,小布莱克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注视着铭尘,而旁边的亚瑟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着铭尘旁边的依云。   就和铭尘印象里的一样,亚瑟还是那个喜欢小孩子的恶劣又恶心的家伙。   “这一路的风景的确很不错,不过除了何文宣以外何鸿雪他们也在吗?我以为你会和何文宣两个人单独出来。”小布莱克说道。   听到了“何鸿雪”三个字,亚瑟终于把视线从快要发抖的依云身上收了回来,漫不经心是说道:“何鸿雪也在吗?虽然在王宫里经常能看到,但是和何家人说话的机会却很少,这一次五天五夜的火车旅行倒是一个可以交谈的好机会。”   “三区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要让身为c城市长的你把C城丢下,坐这么久的火车去三区。”铭尘对小布莱克问道。   “我并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不过这件事情还真是不能告诉你。”小布莱克回以歉意的微笑。   亚瑟突然眯起了眼睛,冷漠地打量着铭尘,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和一个人很像。”   “我和一个人很像?”铭尘不解的说道,“亚瑟将军有朋友和我很像吗?”   “也不能说是朋友,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你长得和他有一些轻微的相似,”亚瑟盯着铭尘,一双狭长的眼睛好似翱翔在天空中的鹰隼,锐利而透着残酷的光,“只是一点点。”   铭尘笑得温柔而无害:“是吗?如果能有机会看到他就好了,能让亚瑟将军记住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亚瑟蓦地一下就笑了起来,看着铭尘意味深长的说道:“他的确不是一般的人,说不定在三区你真的可以遇到他。”   楼梯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个男人从楼下走了上来,铭尘和亚瑟同时朝楼梯口的方向望了过去,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同时站在一起绝对是一道令人赏心忧目的风景线,而这条风景线还拥有压人的宛如连绵山峦一般的气势。   “同时看到何家三兄弟,真是难得。”亚瑟站了起来,迎面望向了何鸿雪他们三个人。   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亚瑟和小布莱克,何鸿雪微微一愣之余眼底闪过好奇的光,微笑着大步走了过来:“亚瑟将军,布莱克先生,真是巧啊,你们该不会也是来度假的吧?”   目光故意暖昧地在亚瑟和小布莱克身上来回移动,何鸿雪一脸“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儿”的表情。   铭尘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收到暗示的依云忙小跑着跑到了何文宣的身后站着。   “你们慢慢聊”铭尘微笑着说道,“我和文宣到别的地方转一转。”   “走吧。”心领神会的何文宣上前就拉住了铭尘的手,和亚瑟等人告别以后带着铭尘和依云离开了餐厅。   何文瀚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第一百十一章 火车上的旅途(一)      离开餐厅以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车厢,铭尘早早地安排依云去休息。   “亚瑟将军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依云,我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虽然依云只是文翰送给我的一个随从,甚至连一个宠物都不如,但她还小,她太小了。”   站在车厢二楼的走道上,铭尘看起来有些焦虑地看着何文宣:“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对方是一个身份地位尊贵手握兵权的一区将军,只要亚瑟开口要人,一般人不会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小随从而去得罪一个权势滔天的将军。   “我不应该带她出来。”铭尘开始责怪自己。   “没事的,我不会让亚瑟带走依云,别这么担心,也不要责怪自己好吗?”铭尘过于激烈的反应稍稍让何文宣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曾经的铭尘不也是利益交换下的牺牲品吗?   这个男人只是不想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悲剧发生在依云身上,心痛之余更多的还是怜惜,即使铭尘对过去缄口不谈,过去发生在他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仍然对这个男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上前一步搂住了男人,何文宣把铭尘围在了车窗与自己的胸膛中间,轻轻抱住,暧昧而温柔地亲吻着对方的下颚与脸颊,低声安慰着铭尘:“依云很安全,她不会被用作利益交换,她是你的,只有你可以决定她的未来。”   “……谢谢。”   焦虑的情绪在何文宣不断的轻抚与亲吻下渐渐消散在了空气里,双手贴上了何文宣熨帖平整的衣服,铭尘轻轻搂住了年轻男人的腰,慢慢的,慢慢的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直至他的后背和车窗毫无缝隙,直至何文宣滚烫而结实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   何文宣很尊重铭尘,大多数时候只要铭尘不同意,何文宣很少会强迫对方和自己发生关系,而恰巧铭尘看起来又是一个在那方面不会太主动也没有太多需求的男人。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在夜晚更多的是相互拥抱着入眠,至于更亲密一些的事情其实很少发生,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能说何文宣不爱铭尘不想要这个男人吗?   上帝啊,如果可以的话,何文宣想要每一天都让这个男人红了眼眶在他怀里抽搐着哭泣,喜欢是一种放肆,一旦爱上却变得克制。   数日来都不曾有过的亲密接触几乎快要把何文宣这个正当壮年的年轻男人给憋疯了,鼻息间满满的都是铭尘的气息,淡淡的冷香,进入秋季以后这个男人爱上了白玫瑰的清香,只要凑在铭尘身旁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纯白的玫瑰洒满。   身后的窗外飞掠而过的城市风景是大大小小模糊的色块,任由何文宣啃咬着自己的肩颈,铭尘紧紧攀上了年轻男人宽厚的肩膀,衣服的摩擦带着细微的声响。   “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亚瑟开口和你们要人怎么办?”一只手探入了他的西装里,滚烫的掌心贴着他薄薄的衬衣,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的铭尘暗暗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才有把轻呼声给憋了回去。   在情爱方面,铭尘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需求。   可能是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禁欲,他很少主动要求过什么,即便偶尔也看得出来何文宣对他的欲望,也仗着何文宣的体贴温柔,仗着这个男人爱他疼他而故意无视对方炙热又滚烫的眼神。   讨厌何文宣吗?   并不。   就像他之前和何鸿雪说过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勉强自己的人,也不是因为何文宣对他好才和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关系。   他不讨厌何文宣,恰恰相反,何文宣其实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铭尘喜欢何文宣这种会在方方面面顾及到他的男人,和何文宣待在一起很舒服,各种意义上是……舒服。   “那就让他滚……”   紧贴着男人衬衣的手绕到了铭尘的腰后,带着巨大的摩擦力往下移动,过于直接甚至粗暴的举动让铭尘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喜欢被人温柔的对待,骨子里被深埋的暴戾之血却也偈望着与强者的碰撞,无数次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早已经麻木的心性在灵魂深处叫嚣着被粗暴的对待。   牙齿轻轻咬上了何文宣的肩膀,再用力收紧。   铭尘带给何文宣的疼痛激荡着年轻男人的兽性,有火焰在掌心燃烧一般,随意的触碰便是灼热的高温。   撕开了何文宣温柔斯文的完美伪装面具,这个年轻优雅的男人会展现出什么样的真实面貌来?   铭尘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只是在脑海里想一想就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你还会爱我吗?   或者是发现真相后愤怒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撕扯他的衣服,啃咬他的皮肉,拆掉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无法解恨。   今天你有多爱我,以后你就会有多恨我。   珍惜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吧,何文宣。   即使在情动时候也依然保持着高度冷静的男人觉察到了从楼下而来的脚步声,仍然任由何文宣亲吻抚摸着自己,铭尘并没有把何文宣推开的打算,至少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合适呢?   当然是等楼下的人走上来以后。   来了……   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衣裳不整的男人匆匆忙忙地抓紧了自己已经被褪到臂弯处的衣服,铭尘低头避开了走上楼来的何鸿雪和何文瀚的视线,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大步离开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给关了起来,把后知后觉的何文宣一个人给留在了外面。   何鸿雪自动把视线转向窗外,何文瀚挑高了眉,故意吹了声口哨,冷笑着揶揄道:“真是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知道何文宣你竟然也会有这么激烈的一面,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了你和铭尘的……”故意顿了一下,何文瀚低声笑道:“走道狂欢?”   淡淡看了眼故意和自己针锋相对的何文瀚,何文宣不缓不急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恢复成之前的整洁优雅,除了有几缕头发搭在额头上以外,压根儿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亚瑟看上铭尘的小随从了。”等何文宣整理好了衣服,何鸿雪才有转过头来。   并不算意外的一句话,谁都知道亚瑟有一个特殊的癖好。   “不能给他。”何文宣的语气很坚决。   何鸿雪看了眼何文宣,何文宣向来是一个懂得利盖权衡的人,即便他们根本不必在乎亚瑟,有时候碍于面子也会稍微犹豫一下,但何文宣今天却回答得格外果断。   是因为铭尘吗?   脑海里一瞬间回想起刚才在何文宣身下衣裳不整的那个男人,何鸿雪暗暗咬紧了牙关,一个平缓的呼吸以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拒绝他的。”   三兄弟突然之间就没人讲话了,三个大男人站在空荡荡的走道里,耳边是几乎听不见的火车行进声,车轮碾压铁轨的声音、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都被坚固的车皮与车窗所隔离,他们的耳边只有彼此尴尬的呼吸声。   气氛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何鸿雪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各自休息吧。”说完直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何文瀚瞅了眼被何鸿雪关上的房门,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何文宣的身边,双手抱在胸前轻轻撞了撞他双胞胎兄弟的肩膀:“喂,你有没有发现大哥最近有点怪?”   “怎么了?”何文宣眼皮跳了一下,不只是他,原来连何文瀚也觉察到何鸿雪的不同了?   这几天何鸿雪是表现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在面对铭尘的时候。   “你没发现何鸿雪最近老是盯着铭尖看吗?那家伙以前可是只把铭尘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基本上人在面前都不会给两个正眼,”何文瀚看着何文宣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喃喃道,“可是最近何鸿雪总会时不时地朝铭尘看两眼,刚才上来时候的表现也很奇怪……”   “你在说什么?”瞪了何文瀚一眼,何文宣冷声道,“以前大哥只是把铭尘当外人,现在铭尘是半个何家的人,他关心铭尘很正常。”   笑了一声,何文瀚背靠在墙壁上双手抱在胸前:“那我关心铭尘也很正常咯?”   “当然。”看了何文瀚一眼,何文宣故意走到了铭尘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何文宣直接走了进去。   何文瀚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空荡荡的走道里隐约响起了两个字:虚伪。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车上是旅途(四)      最可怕的战斗是什么?   不是看得见的真刀真枪,而是藏在肚皮下的人心叵测,每一句话都可能带来无数种的发展,每一个举动的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一张小小的餐桌,也可能演变成一个小小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往往更为腥风血雨。   “早上喝杯新鲜的果汁,一整天都会有一个好心情。”   何文瀚亲自给铭尘倒了一杯果汁,也只有给铭尘一个人倒了果汁。   “尝尝这个香肠,这是三区的特产之一,搭配特有的酱汁非常好吃,你肯定会喜欢。”   又把香肠切成了一片片放在了铭尘的餐盘里,何文瀚今天对铭尘是格外的体贴细致,这还是他们印象里那个有点儿霸道自我的何文瀚吗?   铭尘看起来有些被小小的惊到,尽管如此,面对何文瀚的殷勤举动他还是表现出了欣喜和感谢。   整整一个早餐的时间,何鸿雪和何文宣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何文瀚不是给铭尘送纸巾就是帮那个男人递送食物,从餐桌上的三区特产聊到天南地北,这太过于反常了,何文瀚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   “谢谢,不过有点太多了,”铭尘讪讪一笑,将盘子里一半的香肠都叉到了旁边何文宣的盘子里,“我好像有一点点不是很适应火车旅行,早上的话还是吃清淡一点比较好。”   “会晕车?”一个声音随即问道。   铭尘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何鸿雪,他苦笑着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有一点,不过不是很严重。”   “早知道你会晕车就坐飞机去三区了。”何文宣有些愧疚的说道,在座的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铭尘会晕车,五天五夜的火车长途旅行才刚刚开始第一天而已,如果后面铭尘真的晕车了,后面是那几天可够铭尘熬的了。   铭尘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晕车,抱歉。”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那吃完早餐就回房间休息吧,我让医生过来给你开点药。”一边说着关心的话语,何文瀚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铭尘搁在餐桌上的手,这个举动让其他人都稍微愣了一下。   会不会太亲昵了些?   下一刻,何文瀚就紧跟着握住了何文宣的手,笑得温柔又无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们现在也算是半个家人了,以后就不要说什么谢谢对不起了,既然是半个家人,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   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   顿时有些忍俊不禁,铭尘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他的平和,前一刻的微微诧异在听到何文瀚的话以后融化成暖心的笑容,尽管他心里很明白,何文瀚是故意的,偏偏这家伙所作所说让何文宣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谢……”差一点又说了谢谢,及时把后面的话给吞了进去,铭尘笑得满足又愉悦,丰润的嘴唇微微抿起猫一样的弧度,脸颊上是浅浅的酒窝,一个优雅中透着一股暖人清甜的男人,从窗外斜射而入的阳光温暖而于净,这一瞬间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于净又美好。   这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啊。   见何鸿雪他们都在看着自己,铭尘微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你们慢慢吃。”   “我送你回去。”何文瀚紧跟着也站了起来,拿起一块三明治直接塞自己嘴里,对着还在发愣的何鸿雪和何文宣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就坐着吧,我吃饱了。”   说完直接搂着铭尘的手臂把人往楼上带,被推上了楼梯的男人匆忙中朝何鸿雪和何文宣挥了挥手:“那我先回房间了。”   话才刚刚说完,人就被半推半抱的直接消失在了另外两个人的视野里。   “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明知道何文瀚是故意的,那家伙向来就是这种性格,何文宣却没办法像以往那样无视甚至是理解,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是不想被其他人碰,强烈的占有欲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嫉妒和不悦。   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何文瀚明白,铭尘以后会是他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碰来碰去。   何鸿雪喝了一口咖啡,低头随意翻看着杂志:“何文瀚是个任性的人,但铭尘不是。”   何文宣朝何鸿雪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了何鸿雪正在认真翻看着的杂志上,那只是一页奢侈腕表的广告图片,并没有任何值得研读的文字。   何文瀚不对劲,连何鸿雪都不对劲。   “你这么扶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孕妇。”   一手搂着腰,一手扶着手臂,何文瀚差不多把铭尘整个人都拦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只是有一点点晕车,而且还是装出来的,这家伙是把他当一个八十岁的老大爷了吗?   “是我的孩子吗?”突然下子就把铭尘给推到了火车的窗户上,何文瀚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浅笑凑近了看起来有些虚弱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在铭尘颈边轻轻嗅了嗅,干净白皙的颈子因为铭尘的偏头避开而拉得紧绷修长,伴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想要用牙齿在上面留下印记,轻轻咬一口,像是冰冻过的雪梨一样清甜可口。   “别闹了。”抬手把何文瀚给轻轻推开,铭尘有些难受地靠着窗户缓缓吐了一口气。   “很难受吗?”何文瀚也没有再逗弄欺负这个男人,半搂着把人送进了属于铭尘自己的房间。   正在屋子里打扫卫生的依云看着何文瀚和铭尘,轻声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我来照顾他,你出去吧。”   何文瀚把依云给打发了出去,扶着铭尘让男人靠坐在了靠窗的舒适躺椅上。   “床头的柜子里有晕车药,帮我倒一杯水。”铭尘说道。   把晕车药和水都送到了铭尘的身边,何文瀚拿过一个柔软的大垫子坐在了铭尘的身边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个男人把药吃进去以后接过喝刺下是水放在了一旁。   “真是个脆弱的男人,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养在家里,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捧在手心里。”虽然是打趣的语气,何文瀚看起来还挺认真。   “我看起来很弱吗?”铭尘低头看着何文瀚,很认真的问道。   “有规定弱的人才值得人怜惜疼爱吗?想要爱惜一个人,和对方是强是弱可没有任何关系。”何文瀚轻声笑着,拉过铭尘的一只手把玩着,这么纤长干净的手指如果沾染上了脏东西或者是拿来干粗活那得多让人心疼啊。   “你躺着休息,我帮你按一下手上的穴位,可以缓解身体的不舒服。”   也不知道何文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铭尘笑着说道:“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可不止这些,你以后可以慢慢了解,但是要小心一点,越了解我可是会越喜欢我,我怕你爱我爱得不可自拨。”何文瀚就这么坐在旁边,拉着铭尘的一只手替对方轻轻按揉,力道适中,非常舒服。   铭尘嫌弃地撇了撇嘴角:“你不也不了解我吗?在我渐渐了解你的时候,你也在慢慢了解我,这是一个双方都互相了解的过程。”   话音一转,铭尘开口问道:“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亚瑟将军很厉害吗?”   “他是国王身边的得力战将之一,一个既冷酷又无情的家伙,如果遇到他的话尽量离他远一点,虽然亚瑟向来对过了十八岁的人没有任何兴趣,但那家伙完完全全和好人不沾边,下辈子大概也不是。”   “对过了十八岁的人没有任何兴题?难怪那天他一直盯着依云看……”铭尘心有余悸的说道,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那可都是些孩子。”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在亚瑟那种人的眼里都不过是一些牲口罢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来都不把平民认为是人,而即使是低于自己等级的普通权势,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奴隶而已。   像亚瑟这样的人在一区少吗?   或者应该换一种说法,像亚瑟这样的人在一区贵族里太过于常见,你能想到最黑暗最恶必的一面都能在这些衣冠楚楚的贵族身上找到,在金钱与物欲已经无法刺激到神经时只会寻求更大的刺激。   何文瀚见过,铭尘当然也见过,比任何人都见得多。   他躺靠在窗旁望着火车外的风景,铁轨远方是平如镜面的清湖,再往远一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片看不到边的漫山遍野的枫叶,红的黄的,层层叠叠,波澜壮阔,仿佛是撩原是大火将要吞噬整个世界。   第一颗火苗,将会被埋在三区的土地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车上的旅途(五)      五天五夜的火车旅行铭尘基本上都是待在房间里,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何家三兄弟轮流照顾这个会晕车的可怜男人。   人太多了铭尘觉得又闷又乱,没人陪着又觉得无聊,白天的时候基本上总有一个人单独和他在一起,这一段时间是属于铭尘和这个人的聊天时间。   一对一的聊天是一个很好的互相了解的方式,尤其是当你虚弱无力的时候,对方不会要求你每一句都接话,你大可以慢慢倾听,借由身体虚弱的原因放肆的……套话?   “我好像给你们添麻烦了。”   双手接过了何鸿雪递送过来的拧檬汽水,铭尘一脸歉意。   “不管这辆火车装修的有多豪华,它也仅仅是一辆空间有限的火车,去到另外一个车厢亦或者楼上楼下都没有太多的区别,我们从窗外看到的风景都是一样的,”双手杵着膝盖坐在了铭尘的旁边,何鸿雪背靠在椅子上望着车窗外,“又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铭尘浅浅一笑,顺着何鸿雪的视线朝窗外望了过去,漫山遍野的枫树仿佛波涛起伏的火色海洋,他们就像是躲藏在一条鱼的肚子里,穿梭在这片火红的海洋里。   “穿过了这片枫树林就是二区了,当穿过二区的平原能看到起伏的山峦时我们就到三区了,到了三区先休息几天让身体恢复过来,我们有很充足的时间在三区慢慢享受。”手里一杯红酒,何鸿雪以一种放松舒缓的语气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就让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个能用自己的气场去影响到他人的男人。   “一区、二区、三区……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再被强行分割为十二个区会是什么样子?”铭尘问了一个很大胆的问题,一个在一区几乎不会有人尝试的问题,一个会让人觉得愚蠢又可笑的问题。   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何鸿雪会怎么回答?铭尘很想听一听这个在一区坐拥权势的聪明男人的看法。   “一个有趣的问题。”挑了挑眉,何鸿雪单手撑着下巴,“阶级和歧视存在于这个世界和这个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也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不管你承认与否,穿梭在一区里的商业高管不会多看路边扫地的工人一眼,而人们潜意识里更喜爱美好的人和事物。”   “即使区与区之间的围墙被推倒了,这个世界所固有的弱肉强食规则也不会被改变。”何鸿雪小饮了一口红酒,看着铭尘问道,“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是承认何鸿雪口中残酷的现实,还是天真是认为推倒十二区之间的围墙以后才是世界的真理?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扬唇一笑,铭尘反问道,换句话说,你对我了解多少?   何鸿雪微微皱起眉头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不过片刻之后他放弃似的摇了摇头,坦诚地轻叹道:“我不知道。”   何鸿雪看着铭尘,不仅仅是不知道铭尘会怎么回答,这个男人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却像一团朦胧的白雾一样,显得格外不真实。   看不透铭尘的心,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想法,当铭尘问出“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的时候,何鸿雪的脑袋里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成了一条游弋在大海中的饥肠辘辘的鱼,而一个名为铭尘的男人坐在小船里,将一条鱼饵轻轻抛在了海里,诱惑着他游过去。   他想知道铭尘的回答,就像鱼想吃掉那条鱼饵,即使鱼饵的背后可能藏着一支尖锐锋利的鱼钩。   “我的回答……我的回答……”重复呢喃着,铭尘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很轻柔,也很自然。   “我的回答是,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十二个区还是一个畅通无阻的世界。”铭尘的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何鸿雪却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对这个世界以至于对所有人的疏离感。   何鸿雪问道:“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让你牵挂的人?”   “除了你的家人以外,这个世界还有让你牵挂的人吗?”铭尘望着窗外,深邃却清透的双眸让人想起北方最清冷的湖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是吗?”似乎对何鸿雪的这句话很感兴趣,铭尘回过头好奇的望着男人,“在你心里,以后谁会让你在意?”   “我的伴侣。”   铭尘的眼睛亮了一下,语气里透着几分疑惑:“伴侣?”   他是真的没想到何鸿雪居然会回答出“伴侣”这两个字。   “父母先一步离我而去,何文宣和何文瀚他们以后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唯一可以陪我走到最后的人不是只有另外一半了吗?”何鸿雪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这番话从何鸿雪口中说出来让铭尘微微有些讶异。   他以为何鸿雪会是一个虽然冷酷却格外看重亲情的人,何文瀚和何文宣两兄弟也应该是何鸿雪最为重视的人,就铭尘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来看也确实如此。   何鸿雪的答案却是另一半。   “我说的话很奇怪?你一直看着我。”   “我只是……有些无法想象你未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这么讲,我看起来不像是会爱上一个人的样子?”眉眼都舒展开来,何鸿雪难得的笑得温柔又带了几分狡黠,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有刻板的冷漠印象。   爱吗?   铭尘坦白说道:“说实话吗?我其实很好奇你会不会爱上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子的表现,”顿了一下,铭尘继续问道,“你觉得你将来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大方温柔,还是活泼可爱?”   “这么好奇?”何鸿雪笑着问道。   “如果不方便讲的话……”   “成熟而优雅。”何鸿雪看着铭尘,目光专注,一字一句的说道,“像一团出现在梦里的白色迷雾,看得到却碰不到。”   “姐弟恋?”铭尘笑了,这个家伙难道是因为从小缺失母爱所以才喜欢成熟的女人?   何鸿雪也笑了,他晃了晃透明器皿里的红酒,酒杯凑到了唇边,眼底闪过一丝光,沉声道:“为什么不能是男人?”   这句话可真是……意味深长。   “总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会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你的父母会离你而去,慢慢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选择独自承受孤独,亦或者是拥有一个能陪自己天长地久的伴侣,你会怎么选?”何鸿雪问铭尘。   “陪自己天长地久的伴侣?”铭尘喃喃道,“首先也得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我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很理智很冷酷的人,没想到也会对爱情有憧憬。”   “很理智,很冷酷,或许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让自己失去理智与冷酷的人。”何鸿雪深深看了一眼铭尘。   有些促狭地低头避开了何鸿雪意味不明的眼神,铭尘问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个你认为会成为你伴侣的人,你会怎么办?”   “不会再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再?   真是一个值得玩味的字。   “何先生不允许我离开我们的车厢。”依云半跪在地上低头整理行李,连续几天的火车旅行终于快要到三区了,她回头看着不知道是真的晕车还是假的晕车的男人,“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做?”   “什么也别做,好好度假休息。”   慵懒的男人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天空一碧如洗泛着迷人的蓝,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仿佛一块宝贵的蓝宝石。   尽可能的享受现在难得的平静,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或许他会怀念火车旅途中这不长不短的五天。   “马上就到三区了。”一个男人轻轻将门推开,温柔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凉爽的秋风,何文宣走向了铭尘,轻轻的抱住这个让他心疼怜惜的男人,“回家的时候我们坐飞机,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了。”   ……回家?   铭尘闭上眼睛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他从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回家呢。   火车窗外,是在此起彼伏的山峦中渐渐显现城市风貌的三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多角关系(一)      有的人喜欢在拍卖会上设局,知道你喜欢一样古董就会叫几个托在拍卖会上和你竞争叫价,原本只是一般喜欢的古董也会因为旁人的竞争而为了一口气花更高的价钱买下来,这大概就是很多人的普遍心理。   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是不会主动去珍惜,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   依云站在火车车厢的贵族专用餐厅里,火车很快就要抵达三区了,听说火车上的甜点非常好吃,她过来帮铭臣带一些回去,等铭臣身体舒服了就能尝一尝这辆火车上的美味甜点。   几个打扮年轻漂亮的年轻女子坐在餐厅里发出一阵阵风铃般悦耳清脆的笑声,她们身上佩戴着价值连城的名贵珠宝,每一条裙子都是裁缝师花了数月峰值出来的高级定制,仿佛一朵朵从雪里生长出来的花,名贵而娇艳。   “不羡慕那些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吗?”   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依云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依然是一袭黑色的军装,亚瑟站在一旁浑身透着冷漠。   “亚瑟将军。”依云连忙低头问好。   “你打算当一辈子随从吗?你的主人有爱他的人陪着他,而你老了以后却依然孤身一人,这一生就那么过了,你喜欢这种生活吗?亦或者是,你渴望富裕而自由的生活吗?每天早上有人替你整理床铺,帮你穿衣服……”亚瑟看着依云,低沉沙哑的声音里每一字都透着诱惑。   亚瑟替依云描述着一个天堂般的生活,喜欢钢琴吗?那就去弹奏钢琴,会有世界上最好的钢琴老师亲自教授;想要漂亮的衣服吗?会有世界上最好的裁缝师替你缝制独一无二的礼服;想要一个生日派对吗?你想要的都会有…   “对不起,我得回去了,亚瑟将军再见。”拿到了打包好的甜点,依云怀抱着牛皮纸盒转身就往铭臣他们的车厢跑。   亚瑟微微眯了眯眼睛大步跟在依云身后,乌黑的发,雪白的裙,火车光影中匆忙又慌乱的脚步,习惯了温驯服从的宠物,偶尔的一只透着坚毅的小猫也颇为有趣。   “亚瑟将军。”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挡住了亚瑟的去路,再抬头看的时候依云已经没有了踪迹,眼底闪过不悦,亚瑟嘴角扬起一丝不流于表面的轻蔑冷笑。   “原来是铭臣啊,这几天怎么一直呆在房间里,都没有见到你。”   铭臣浅浅一笑,对亚瑟的冷漠注视视而不见,轻声说道:“过去几天稍微有点不舒服,”他望着窗外,“火车马上到站了,出来透透气。”   “亚瑟将军,我先回去了,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铭臣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为了一个小小的随从宁愿去得罪一个将军,何家的人很在意你,铭臣。”亚瑟突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气中透着的危险让人想起了夜里带毒的黑蝎子,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   “谢谢。”扬唇一笑,铭臣直接转身离开,平稳放松的步伐丝毫不受亚瑟威压恐吓的影响。   冷哼一声,亚瑟转身大步离开,他是一个有耐心也玩得起的人。   ……   车轮前进的速度渐渐放缓,位于山峦中的盆地城市映入眼帘。   一个不是那么现代都市化,却美的安逸的三区休闲城市。   群山环绕,气候温暖而湿润,空气清新得像是被雨水洗刷过一样,铭臣靠在车窗旁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干净的空气,以后要是老了来这里养老估计也挺好的。”   干净而宽敞的街道两旁是一件件别有特色的小店,几乎每一家的外面都摆放着颜色各异的花花草草,仿佛是被艺术家亲手描绘的艺术之城,清新而文艺。   “好啊”何文宣顺势搂上了铭臣的腰,和男人一起看着窗外格外清新的城市夜景,他轻轻蹭了蹭铭臣的耳朵和脖子,低声笑道:“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以后常来。”   一个箱子,两个箱子,三个箱子…   整整两车的行李都被卸了下来,一个一个的被拎进了他们在三区的住所。   深浅不一的湖水泛着不一样的颜色,有绿的仿佛是猫眼石一样的晶莹剔透,有秋天般的枫红浪漫,也有蓝天般的澄净如画,水面上倒映着湖边矮山的林木风光,即便是坐在湖边发呆一整天也不会腻。   除了想来任性的何文翰以外,何鸿雪和何文宣还没有在别墅里呆上一会儿就离开了,作为从一区来的大人物,不管再怎么低调也会有人发现何鸿雪他们的存在,与其让拜访的人来到别墅里打破宁静,不如干脆去别墅之外的地方。   铭臣能理解吗?他当然能理解   白色的画纸,被水漾开的颜料,一笔一笔,勾勒出湖光山色。   “还有什么是你会但是我们都不知道的?”何文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铭臣身后,这个年轻男人看着坐在湖边画画的铭臣。   白衬衣黑裤子,赤着脚的铭臣并不介意偶尔被擦增在自己身上的彩色颜料,专心致志的,在画纸上留下他眼前的风景。   “你猜?”男人微笑着简单回了一句。   并没有回头,铭臣手里抬着颜料盘注意力仍集中在画纸上,何文翰虽然对画画并不擅长,也没有像何鸿雪那样有收集名画的习惯,但生在一区的贵族的环境里就算不了解也会被迫去接受各类信息,总之一句话,铭臣的画并不是普通水平。   “我猜啊,这也太难了。”在铭臣身边盘腿坐了下来,何文翰看着被铭臣轻松握住的画笔,说道,“你会烹饪下厨,会弹奏钢琴,现在还会画画……我猜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你不会的事情。”   铭臣看了旁边的何文翰一眼,一边描绘着天空的颜色,一边扬唇笑道:“哦?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我永远都学不会的?”   缓缓靠近了铭臣,何文翰看着男人阳光下格外纤长的一根根睫毛,在铭臣耳边低语道:“杀人。”   绘画的动作稍有停顿,铭臣偏头望向了旁边的何文翰:“……你杀过人吗?”   “如果我回答杀过,你会怕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人,你会怕我吗?”铭臣微笑着反问。   何文翰差一点就笑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因为铭臣杀了人就怕这个男人,不过……还真是想象不出铭臣发狠地一面。   “你在勾引我,铭臣。”何文翰突然说了一句。   “你总是那么自信吗?何文翰?”画笔轻轻在小水桶里划了一下,铭臣继续专注于他的画。   缓缓地靠近,嘴唇几乎要碰到铭臣的耳垂,沙哑低沉的声音是令人多巴胺迅速上升的引诱,带着浅笑的笃定语气:“你不只是在勾引我,你还在引诱何鸿雪。”   “听起来我可真是个坏男人。”铭臣浅浅一笑,并没有对何文翰的话做过多解释,“那你打算怎么办,是打算让何鸿雪和何文宣发现我这个坏男人的本质,还是打算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把我丢到湖里弄死或者是……”   “我可没有在开玩笑。”   尽管语气里带着笑意,却透着更多的严肃认真。   铭臣终于还是放下了画笔望向何文翰:“所以你是真的认为我在勾引你们,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还记得那天你和我聊天时说的话吗?人的本质都是自私的,对自己爱的人宽容谅解,对恨的人恨不得扒皮拆骨,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有自己的私欲,从来都不会是普度众生的人,更何况……”   手指划过铭臣的脸颊直至下颚,恋恋不舍地离开,何文翰看着男人,喃喃道:“有时候错过了就可能后悔一辈子,一个委屈自己的选择也不一定会让自己和别人幸福,更有可能让更多的人陷入悲剧。”   何文翰突然凑上前在铭臣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是愣住的男人: “别委屈自己,铭臣。”   看着已经起身离开的何文翰,铭臣募得很想笑,这个家伙是在对他用心理战术吗?   那就玩一玩好了,在离开以前,尽情的玩一玩。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角关系(二)      没有人。   轻轻推开了铭尘卧室的门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晚归的何文宣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浅浅一笑,铭尘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难道是在他的房间里?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何文宣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打扰到卧室里某个男人的休息,只是在推开了卧室的门以后却发现原本应该睡着了的男人居然还醒着。   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四十,靠坐在床边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在床头灯下安静地看着,听到了从门边传来的声响,铭尘回头望向了脸上有些惊讶的何文宣,浅浅一笑:“回来了?”   “怎么不先睡?”何文宣之前就给铭尘打过电话,让这个男人今天早点休息,他和何鸿雪可能会晚一点才回家。   “这是我们到三区的第一个晚上,我想等你回来。”轻轻叹了口气,铭尘半是自嘲的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晚。”   突然皱了皱鼻子,铭尘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他微皱起眉头看着何文宣,“怎么喝了那么多?”放下了手里的书本,铭尘朝何文宣走了过去,走得越近何文宣身上的酒味就越浓,甚至于除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以外还有一些……香水味?   “我去洗个澡,你别过来了,我身上不好闻。”大步往旁边的浴室走过去,何文宣似乎不想让铭尘离他太近。   站在了原地,铭尘看着何文宣大步走向浴室,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三区这个地方可不像这里的湖光山色那么干净美好,铭尘大概猜到了一些何鸿雪他们今天遇到的人和事,只是闻到何文宣身上酒精与香水味时所产生的厌恶感要比想象中更浓重一些。   看了眼传出水声的浴室,铭尘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转身离开了卧室。   接近凌晨三点的度假别墅里一片静谧,走道里只有几盏微弱的夜灯指引道路,铭尘轻轻拉了拉自己的睡袍,浅蓝色睡袍下白皙的赤足轻轻踩在深色的木地板上,他扶着楼梯的扶手往隐约可见光亮的楼下走去。   “还没喝够吗?”铭尘将腰间的腰带系紧,坐在吧台边独自一个人喝酒的何鸿雪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铭尘正在整理睡袍的衣服领子,一片干净白皙的肩颈皮肤很快就被浅蓝色的柔软料子给掩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在大步走路的时候才会在睡袍下露出一截纤细有力的脚踝与小腿。   仰起头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喝光,何鸿雪眯起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铭尘:“这么晚还不睡,在等何文宣回来?”   “只是有点担心你们。”铭尘在何鸿雪的旁边坐了下来,男人拿过酒瓶和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威士忌,在何鸿雪的注视下仰起头就喝了大半杯。   蓦地一笑,长长呼出一口气的铭尘突然往何鸿雪身上嗅了一下,距离太近,近得可以看到铭尘灯光下被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以至于铭尘说了什么何鸿雪都没有留意到。   “你刚刚说了什么?”何鸿雪问道。   “果然不是错觉,你们身上有香水味。”铭尘低头看着何鸿雪染了酒味、雪茄与香水味的深蓝色西装,像是不确定一样又凑近了闻一闻,和好闻不沾边的味道让铭尘不适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有再说话,铭尘没有太多表情的坐在吧台前给自己倒着威士忌,自己喝着自己倒的威士忌。   应该安慰这个男人然后解除铭尘对他们的误会吗?但这种事情好像应该由何文宣来做才对。   并没有看到何文宣,何鸿雪轻皱着眉头一把握住了铭尘抬着酒杯的手:“酒量那么差就不要再喝了,何文宣呢?”   “我没资格干涉他,对吗?”看起来已经有些微醺,被疲惫、困倦和醉意困扰的男人紧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扶着额头。   铭尘在想什么,是开始怀疑何文宣还是已经开始对这段才刚刚开始的感情动摇了?   “我带你回房间。”放下了酒杯,何鸿雪站起来搂住了铭尘的肩膀试图把人从吧台旁带走,精神不振的男人由着何鸿雪拉着自己的手臂。   铭尘脚下突然踉跄了一下猛地往地上倒下去,何鸿雪连忙一把抓住差点掉倒的男人,但两个人还是接连掉在了地上,后背贴着地面,胸口被何鸿雪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一次他真的不是故意摔倒的,真的只是因为等何文宣等得困了又累了,何鸿雪怎么这么沉,这家伙还不打算起来吗?   “额…”疼得轻哼了一声,心里嘀咕的铭尘睁开眼睛就陷入了何鸿雪大海一般深邃的眼神里,太近了,近得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铭尘并不喜欢何鸿雪现在身上的味道,尤其是那股属于女人的浓烈香水味,甜腻得让人有些反胃,庆幸他晚上的时候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鸿雪?”被压得难受,铭尘轻轻推了推何鸿雪的肩膀,虽然他很想直接一脚把这个一直压着他的家伙踹开。   楼梯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铭尘?”   何文宣带了一丝惊讶地站在那里,眼瞳中映出在地板上看起来是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渐渐回过神来,何鸿雪不急不缓地从铭尘身上起来,顺势把倒在地上的男人给抱了起来,刚才系好的睡衣带子几乎是松散开来,随着铭尘的动作露出一片胸膛和腿来。   低头把睡衣整理好重新系上腰带,铭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何文宣。   二楼上传来了一声口哨声,何文瀚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二楼的扶栏上,一脸戏谑地笑看着底下的三个男人。   “喂,大半夜的你们几个人在底下玩什么呢,”何文瀚故意用玩笑语气的说道,“拍电视剧啊,这么狗血的三角恋。”   “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抬头看了眼幸灾乐祸巴不得把事情闹大的何文瀚,铭尘低头理了理睡袍往楼上走去,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何文宣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   柔声问道:“摔疼了吧?”   “酒量不好还喝酒,要是在楼梯上摔着了可不就是摔疼了那么简单了。”手往铭尘腰上一抱,在何鸿雪和何文瀚的注视下,何文宣干脆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转身走上了楼梯。   抱住了何文宣的肩膀,在楼梯拐角的地方铭尘朝何鸿雪看了一眼,那男人也在看着他,眼神深邃的像是远方星空下的大海。   是真的摔着了。   手肘上擦破了一小片皮,压根儿算不上什么伤,何文宣还是拿来了药用酒精和棉花。   半跪在床边,轻声说道:“有点疼,你忍一忍。”   酒精擦拭过伤口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铭尘眼皮都不跳一下,只是低头看着半跪在他旁边替他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男人。   “你们今天去哪儿了?”铭尘轻轻理了理何文宣还湿着的头发,这年轻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烟酒或者是香水的味道。   “和三区这边的度假区主人吃了一顿饭。”在伤口上贴好了白纱布,何文宣手杵着床铺坐在了铭尘的身旁,凑近了男人想要亲一亲对方,铭尘沉默着往后微微避开。   “有喝酒,有抽烟,但是绝对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伸开双手直接把铭尘抱了个满怀,何文宣轻笑着把人压在了柔软的床上,一边亲昵地亲吻着男人的耳垂,一边轻声说道,“你是吃醋了吗?我好高兴看到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可是并不想让你误会。”   “我相信你不会在外面乱来,我也能理解你,只是……”   何文宣抓着男人的双手,亲吻着铭尘圆润的指尖:“只是什么?”   “你们总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文宣,我想融入你的生活,想要了解你,并不想像一只金丝雀一样总是被保护在笼子里。”抬手轻轻抚上了何文宣的脸颊,铭尘轻声道,“下次能带上我吗?”   何文宣顿时愣了一下,这表情太过于明显。   “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会让你觉得尴尬?”   铭尘说出来的话可是差一点把何文宣给击倒了,何文宣连忙摇头否认,叹气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很好,好得让我不想让外界伤害到你一分一毫。”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你保护,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我是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如果你一直都是像现在这样以爱的名义拒绝让我靠近,拒绝让我了解真实的你,了解你真实的生活,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融入你的生活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多角关系(三)      “带铭尘去赴宴?”何文瀚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可思仪地看着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双胞胎兄弟,“何文宣,你疯了是不是,你知道那鬼地方是什么样子。”   “我也是没有办法。”何文瀚的暴躁和惊讶是预料中的反应,何文宣也有自己的无奈,他想让铭尘去吗?他当然不想让那个男人去接触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但昨天晚上的铭尘异常固执,从他们相处以来也从没有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吵过,何文宣不想和铭尘吵起来。   他很明白自己昨天晚上的晚归以及身上暖昧的香水味已经让铭尘有所不满了,解释一次铭尘可以信他,第二次第三次呢?只要他还在一区的一天,只要他还在何家的一天,无论再怎么控制也没办法彻底不参加所有的社交活动。   铭尘太过于聪明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何文宣所爱的一点,却也因为这样他根本就不可能去糊弄那个男人。   “让他看到这个世界更多肮脏恶心的一面,”何文瀚冷冷说道,“你确定你这是为他好,还是你失去自我判断是无能妥扮”   “够了文翰,铭尘他来自十二区,他看到的肮脏事儿不会比你和我少,更何况……”淡淡看了眼何文瀚,何文宣把差一点说出口的话又给吞了回去,沉声道,“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你刚刚想说什么,何文宣,我们是双胞胎兄弟,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吧?你想说什么,我以前对铭尘做的那些事情本来就很肮脏恶心是不是?”何文瀚蓦地一声冷笑,微微抬起下颚斜睨着他的双胞胎兄弟,“但是你也别忘了,你当年不也对铭尘的恳求置之不理吗?”   “何文宣,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咧起了嘴角,何文瀚挑衅地说道,“沉默也是一种帮凶。”   咄咄逼人的话语里透着完全藏不住大概也是完全不想藏的火药一般的敌意,从前一阵子开始何文瀚就经常在说话的时候冷嘲热讽,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彻底直白的说出来,每一个字都是一枚攻击力极强的子弹。   何鸿雪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你们在吵什么?”   “你觉得昨天夜里,向来身手矫捷的何鸿雪为什么会跟着跌倒压在铭尘身上?”走到了何文宣身旁,何文瀚凑在男人耳边快速低语了一句,在何鸿雪来到之前得意的笑着转身离开。   何文宣冷冷看着何文瀚离开的背影。   “文翰的气还没消,别和他一般见识。”走到了何文宣的身旁,何鸿雪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肩膀,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何文瀚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何文瀚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这种不受控制并不会突然显现出来,但何鸿雪能明显的感受到这种变化。   何文瀚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信任他和何文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能希望他们以后可以慢慢弥补关系。   “聊什么了?”何鸿雪问道。   “铭尘让我带他出去,不能总是把他放在家里不接触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但是……”何文宣仍然有他的担忧,他尝试着和何鸿雪聊一下,但没想到何鸿雪的回答来得如此爽快。   “那就去吧。”   何文宣稍稍愣了一下,他以为何鸿雪多多少少会有所犹豫。   何鸿雪解释道:“你得知道铭尘和我们一样是男人,他甚至比我们还要大上好几岁,你没办法把他当金丝雀一样养在家里,从铭尘决定挣脱开宠物枷锁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他不会甘于充当一个被完全保护的人。”   即使已经脱离了宠物的身份,何文宣却仍然把那个男人当成一个宠物去疼爱保护,这就是铭尘会生气的原因所在。   何鸿雪的一番话点醒了何文宣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心生感慨,何鸿雪比他了解铭尘。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何鸿雪笑着问道。   “你说的很对,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自己认为是好的去对待铭尘,却忘了铭尘自己的感受。”唇边扬起惯有的和煦笑容,何文宣说道,“对了,昨天晚上,铭尘还有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何鸿雪摇了摇头,说道:“没说什么,今天晚上你把他带上,不管到时候会看到什么事情,我会帮忙照看的。”   何文宣点了点头,直到何鸿雪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以后才有深深叹了口气,无力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当然知道何文瀚离开前和他说的那番话是故意的,可就算知道是故意的也没办法否认那些话对他产生了影响。   毕竟,他了解的人不仅仅是何文瀚,还有何鸿雪。   船划开了水面,一圈圈的水纹朝四周漾开来,铭尘坐在前往篝火晚会的船边低头看着清澈如镜的湖面。   “我是不是很任性?”铭尘突然问道,他看着湖水中倒映出来的人影,何文宣一直在他旁边坐着,紧挨着,看着他。   “我喜欢你的任性。”   真是一个嘴巴很甜的男人。   微微抿起了嘴唇,笑得像一只猫一样,铭尘朝何文宣张开双手,后者识趣地立刻拥了过来把人抱紧在怀里。   “话说得这么满,小心以后后悔。”浅浅一笑,铭尘任由自己靠在了何文宣的怀里,视野范围内的不远处,他们距离岸边越来越近。   来参加篝火晚会的人并不少,除了何家的三兄弟以外,铭尘还见到了一些“老熟人”,比如说和亚瑟一起来办案的小布莱克,以及三区的一方霸主白魔艾瑞克。   “他的头发是天然白的吗?”   夜幕下,篝火在摇曳,身着华服的客人们围绕着篝火欢声笑语,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到现在为止铭尘并没有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正拿着香槟酒的何鸿雪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到铭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旁边,他顺着铭尘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个男人似乎对白魔艾瑞克很感兴趣。   “不是。”从吧台又拿了一杯香槟,何鸿雪把酒杯递给了旁边的铭尘,示意对方坐下来。   “艾瑞克以前有过一个妻子,可惜他的妻子后来得了病一病不起,在强行生下孩子以后就去世了,艾瑞克伤心得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何鸿雪往篝火广场上扫了一眼,何文宣和小布莱克站在一起似乎是被缠住了,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一眼。   铭尘幽幽叹了口气:“真是个痴情的男人,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像艾瑞克这样会如此深爱妻子的男人。”   目光从艾瑞克身上落到了一个站在艾瑞克身旁的小女孩身上,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乌油油的头发,黑耀石一样的大眼睛,就像每一个青春期里有些叛逆的孩子一样,眼睛里透着对这个世界的冷漠和叛逆,冷冰冰地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小女孩的视线不经意地和铭尘在半空中不期而遇,铭尘微微扬起了唇角,轻轻一瞥以后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对妻子的爱悉数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女儿是艾瑞克最珍贵的宝藏。”何鸿雪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女孩,被迫待在父亲艾瑞克身边的小女孩正往他们这边看着,她在悄悄注视着铭尘。   何鸿雪刚想说小女孩是不是对铭尘感兴趣,就听到铭尘开口问道:“不过艾瑞克为什么有个外号叫白魔,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外号。”   “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好,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以及好人。”   对自己的妻子好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对自己的女儿好却不是一个好父亲,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铭尘不解地看着何鸿雪。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何鸿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铭尘挑了挑眉:“这么神秘不能现在告诉我?”   轻轻叹了口气,何鸿雪往铭尘身边挪了挪,两个人像是在讲悄悄话一样凑到了一起。   “艾瑞克本人暴躁喜怒无常,而且在那方面有特别的癖好。”何鸿雪贴着铭尘的耳朵轻声说道。   特别的癖好?铭尘疑惑地看着何鸿雪,还在等何鸿雪给他详细说一说的时候,就见何鸿雪使了个眼色,等铭尘顺着何鸿雪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刚才还和艾瑞克在一起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两排身穿圣洁白袍的男女依次走进了篝火广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触即发(一)      一尘不染的洁白长袍下是随着步伐隐约可见的白皙赤足,跳跃的火光下踏着极具仪式感的步伐走入到广场内,围绕着篝火,仿佛一个个等待举行神圣仪式的神职人员,高贵而圣洁。   “这些是什么人?”铭尘看得一头雾水,今天不是篝火晚会吗,这些人是来表演的还是做什么的?   看起来像是神职人员,但披散的头发和赤裸的双足又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情色意味。   “身上有香水味的人。”   香水味?   铭尘微微皱眉,轻快的音乐变了调,诡秘而暗含挑逗意味,一袭纯白长袍的年轻男女扭动起身体,仿佛在夜风里摇曳扭曲的火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清甜可口仿佛是一颗颗新鲜的果子,饱满多汁,等待他人的摘取。   先前才被铭尘认为是好丈夫的白魔艾瑞克面无表情地撕碎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袍女孩儿的衣服,冷峻的面容上是一双几乎要喷射出火焰的眼睛。   漫天都是被撕碎的白色长袍,前一刻还是神圣仪式感极重的现场,在眨眼之间就陷入了沉迷情色的地狱一般,四处都是男女不分的搂搂抱抱。   一瞬间觉得有些反胃,铭尘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去看广场上三三两两互相凑在一起的混乱场面。   何鸿雪很淡定,似乎是已经见惯了这些场面,他仍然悠然自得地喝着酒:“艾瑞克很爱他的妻子,但自己有一个特珠的癖好,沉渴在情爱里不可自拔,最开始可能只是一两个,自从病重的妻子去世以后不管是为了忘却伤痛还是刺激,艾瑞克爱上了这种……集体活动。”   见铭尘一直看着自己,何鸿雪忍不住轻声一笑,挑眉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以前有没有玩过?”   “没有。”铭尘笃定的丢下了两个字。   “你这么确定?”何鸿雪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们要是真的喜欢这种游戏,就不会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把我放在何家了。”轻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铭尘偏头朝已经变得无比混乱的广场看了一眼,皱眉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艾瑞克不喜欢有人中途离场,不过……我可以送你到旁边的客房休息。”何鸿雪笑着说道,“这就是文宣不想让你看到的。”   “事实证明我也没有那么不堪一击不是吗?”铭尘试图寻找何文宣的身影,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看到他和何鸿雪在一起就安心的把他丢在这儿了?   小布莱克也没有看到。   何鸿雪亲自送铭尘离开篝火广场,附近远离了混乱与淫靡的别墅十分安静,大部分的客人都留在了篝火广场上玩闹取乐,别墅区内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保镖几乎没什么人,那股浓郁的香味也渐渐散了,鼻息间只剩下夜晚的凉意。   在把铭尘送到别墅以后何鸿雪又回去了,即便不参与到游戏里也得留在篝火广场,至于是为了给艾瑞克面子还是另有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铭尘并不关心。   何鸿雪离开时叮嘱铭尘留在别墅客房里不要乱走。   何鸿雪前脚刚走,铭尘就已经消失在了客房里。   夜幕下的凉秋透着沁人心脾的微凉,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湖水的气息,远方的篝火映亮了天的一边,鞋子踩在沾着露水的绿草上时总会沾上几根断裂的草。   一个因为自己出生而失去母亲的孩子,一个从小就缺失母爱的孩子,一个处于青春期却没有人能够倾诉疏导的孩子。   铭尘见过很多这样的孩子,包括他自己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他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在怨恨什么,在渴望什么。   “会着凉的。”铭尘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坐在台阶上赤着双足的小女孩身上。   如同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发现附近有人的小女孩猛地回过头望向了出声的男人,视线在触及到铭尘的时候稍稍一愣,眼里的警觉和敌意渐渐减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朝远方的火光看了一眼,又充满疑惑地看着铭尘,眼底是压制不住的好奇心和戒备。   铭尘朝远方望着,喃喃道:“我并不喜欢那个游戏,那很……无趣。”   歪了歪脑袋,铭尘看着小女孩微笑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于一个肮脏的游戏吗?”   女孩始终盯着铭尘看,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出声问道:“你知道?”   “麻木,堕落,失去了灵魂。”铭尘一步一步朝女孩走了过去,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艾瑞克最珍爱的女儿,从对方明亮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我可以坐下来吗?”   “铭尘?”   何文宣推开了别墅客房的门,屋子里的灯虽然亮着却没有见他想要找的人,今天晚上在篝火广场上一直被小布莱克给缠着脱不了身,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有暗中和小布莱克联系,但是那家伙今天晚上也太缠着他了,分身乏术根本没办法有多余的时间去照顾铭尘。   等他终于脱身以后铭尘已经被何鸿雪给送了回来,这本来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屋子里并没有人,何文宣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多么急躁,这里毕竟是三区艾瑞克所掌控的区域,普通人很难进来,除了无比混乱的篝火广场以外其他地方既安静又安全。   尽管如此,何文宣在找不到那个男人以后还的离开了客房在别墅外找寻铭尘的踪迹。   “铭尘?”   何文宣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绝大部分的客人都还在篝火广场,路上除了偶尔路过的几个保镖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铭尘去哪儿了?一般情况下那个男人不会乱跑的。   “我在这里。”   不远处的树丛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何文宣忙大步跑了过去,扒开了树丛以后看到坐在湖边石头上的男人。   看到铭尘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何文宣朝男人走了过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湖边风大,你穿这么一点衣服会着凉的。”   “在屋子里待着闷,就出来散散步透透气,”抿唇一笑,铭尘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结束了?”   “还没有,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何文宣走到了铭尘的身旁轻轻抱住男人,下巴蹭了蹭铭尘微凉而光滑的脸颊,“今天的那些,你都看到了?”   “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不是吗?”铭尘把何文宣推开来,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笑着说道,“你应该去洗个澡,我们回去吧。”   铭尘转身往外走去,何文宣正想跟上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旁边草地上的一个烟头。   铭尘几乎不抽烟,刚刚是谁在这里吗?   何文宣微微一愣,看了眼背对着他往外走的铭尘,他弯下腰往铭尘刚刚坐过的石头上摸了摸,手指抹过铭尘旁边的石头,指尖是淡淡的温度。   “文宣?”迟迟不见何文宣跟上来,铭尘回过头朝还站在湖边的年轻男人喊了一声。   “来了。”眼底的疑惑一闪而逝,何文宣跟上了铭尘的步伐,他很快跑到了铭尘的身边,维持着平日里惯有的温柔,体贴的说道,“刚才是一个人吗?虽然这里挺安全的,不过以后出来还是带个保镖吧。”   何文宣看着身边的男人,等着这个男人给他的回答。   铭尘浅浅一笑:“嗯,下次我把你带上。”   “我就是你的保镖。”表面上的平静难以压制心里的异样,在他来之前确实有一个人和铭尘待在一起。   何文宣并不介意铭尘和谁待在一起,但他没想到铭尘会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昨天铭尘说过想要了解他,想要接触他的真实生活的时候何文宣心里是感动的,在铭尘试图了解他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在积极的了解对方。   从真正交往的那一天开始,每多一点了解就爱得更多一点。   他们走在无人的安静的小道上,心里有事情的何文宣没有主动开口说话,铭尘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闲暇惬意地慢慢走着。   他们离得很近,肩膀挨着肩膀,但是每走一步,何文宣都有一种铭尘离他越来越远的可怕感觉。   快要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何文宣终于忍不住抓住了铭尘的手腕,后者被微微吓了一跳,一脸好奇地看着何文宣。   “怎么了?”铭寒好笑的问道,何文宣这是干嘛,突然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副认真的模样。   有些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何文宣突然发现自己在面对铭尘的时候总会失了理智。   何文宣张开双手想要抱住眼前的男人,铭尘笑着挣脱开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回头看了眼有些茫然若失的何文宣:“喂,说好了先洗澡的。”   看着已经走进屋子里的男人,何文宣在原地稍稍愣了一会儿,胸口空空荡荡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触即发(二)      相处得越久,并没有越来越了解。   他像是走入了一个美丽而幽深的森林里,越走越深,越来越看不清这森林的样貌,却又越来越无法离开,想要一直一直走下去,渴望拨开云雾探究这森林的真实相貌。   或许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等着他,也可能一路上有一个又一个隐秘的陷阱,藏匿在森林里词机而动的猛兽,无数双紧紧盯着他的在夜里发光的眼睛。   何文宣猛地睁开了眼睛,呼吸急促,胸膛上下起伏,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铭尘?   手往旁边探去,空荡荡是一片什么都没有,身边的位置是凉冰冰的,昨夜被他抱在怀里的男人看来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坐起来双手用力揉了揉脸颊,何文宣深吸一口气试图把噩梦积压在胸口的低压驱散开来,窗外晨曦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木制的地板上,他从床上下来赤着脚朝窗户边走了过去。   拉开窗帘的一条缝隙,天边泛着鱼肚白,整个清晨都被蒙上了一层微凉的灰色,湖面上弥漫着半透明的薄薄的雾气,一艘小船慢慢悠悠地飘在湖面上,两个男人在船上坐着,似乎在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清晨的湖面上气温并不高,何文瀚只穿了一件紧身的T恤,手里拿着吊杆,旁边的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脸笑容的铭尘。   一条鱼被何文瀚从湖里钓了起来,铭寒赶忙伸手去帮忙,即使隔得很远隔着玻璃,也能听到那两个人轻松愉悦的笑声。   淡淡看了一眼,何文宣转过身将窗帘拉好。   咚咚咚咚--   厨房里时不时地传来轻快整齐的切菜声,系着围裙的男人不急不缓地在厨房里处理着早上从湖里钓出来的鲜鱼,这是他们今天的早餐。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视线从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着的铭尘身上移开,何文宣端起面前苦涩的黑咖抿了一口。   “干嘛?”坐在不远处看着书的何文瀚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只是随便问问。”   昨天晚上在湖边发现那个烟头是何文瀚经常抽的牌子之一,恰巧何文宣在昨天的篝火晚会里并没有看到何文瀚的身影。   懒懒地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何文宣,何文瀚蓦地一下笑了起来,戏谑地打量着他的双胞胎兄弟,颇有几分挑衅意味的笑着说道:“我干吗要告诉你?”   “何文宣,你上一次问我去哪里了好像是……几岁的时候来着?”何文瀚眯起了眼睛,何文宣可不会无缘无故关心他去哪里了,朝厨房里正在熬鱼粥的男人看了一眼,何文瀚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咧嘴笑道,“你是不是怀疑我昨天晚上和铭尘在一起,嗯?”   没有直接回答何文瀚,何文宣一脸淡漠:“我们来是有任务的。”   “你不觉得话题转移得太僵硬了吗?”差点就笑出声来,何文瀚靠在沙发背上仰着下颚,“你怀疑我昨天晚上和铭寒待在一起?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和他也待在一起吗?在你因为宿醉而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和他在清晨风光美好的湖面上一起钓鱼。”   话语里是丝毫不想掩饰的炫耀和敌意,何文瀚微笑着看着何文宣:“铭尘没告诉你他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对吗?”   既然都被发现了,何文宣也没有继续掩饰的意思,他直接问道:“那你昨晚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你猜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何文瀚突然又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昨天晚上和铭尘待在一起的人是……我们的大哥呢?”   一边说着,何文瀚一边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户外跑步回来的何鸿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厨房里,和铭尘笑着说着什么,何文宣是耳边传来了何文瀚低沉的声音。   “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的大哥何鸿雪最近越来越喜欢和铭尘聊天说话了?”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何文瀚走到了何文宣身旁轻轻拍了拍他这双胞胎兄弟的肩膀:“真难得啊,我们自信满满又淡定无比的何文宣……居然也开始心慌了,呵呵。”   无视了何文瀚的挑衅,何文宣朝厨房的方向望了过去。   “昨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来。”用汤匙舀了勺粥,铭尘凑近了吹了吹,直接转过身递送到了何鸿雪的面前,一脸的坦然,“尝一尝味道怎么样。”   微微一愣,何鸿雪还是张嘴喝了下去,铭尘满眼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差了点什么?”   “很好喝,很鲜又没有腥味儿。”   “是吗?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粥了,这鱼是我今天早上和文翰一起坐船去湖里钓的。”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铭尘将熬粥的锅从灶上端了下来,拿出几个小碗来依次往里面盛粥。   何鸿雪问道:“怎么没和文宣一起去钓鱼?”   “他昨天晚上有点喝多了,早上多睡一会儿比较好。”把两碗鲜鱼粥递给了何鸿雪,铭尘笑着说道,“麻烦端过去了?”   休整了两天,这是他们来到三区以后第一次出游。   群山环绕,湖水清澈如镜,最美的莫过于不同地方呈现不同颜色的湖水宛如一块块晶莹别透的彩色宝石,镶嵌在这片瑰丽的大地上。   这么美的地方,昨天夜里却被一群污秽的人给玷污了。   换上了一套便于出行的衣服,踩着运动鞋的铭尘将袖子卷到了手肘的位置,隐约露出藏在袖子底下漂亮的肌肉线条。   一行人乘坐小船沿着河流往下流的方向欣赏两岸的风光,到了一片竹林的时候就停靠在岸边,一起下了船在幽深的翠竹林里漫步游玩。   手里拿着一台摄影机,铭尘走走停停时不时地拍拍照,他抬着摄像机透过镜头看到了在林子里的另外一群人。   “看,是亚瑟和小布莱克他们。”铭尘回头望向旁边的何文宣等人。   何文瀚挑了挑眉:“亚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何鸿雪和何文宣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收到小布莱克送来的消息,难道是亚瑟隐瞒了小布莱克自己出来的?   在何鸿雪他们发现亚瑟一行人的时候,那位将军也发现了何鸿雪他们,当然了,还有和铭尘在一起的依云。   “亚瑟将军是来竹林里游玩还是办案的?”何文瀚率先走了上去,他左右看了看,注意到亚瑟身后跟着是一群人无不是装备精良,哪里像是来游玩的。   不过这些人跑竹林里来找什么?   何文瀚看了眼亚瑟身后属下身上的配枪,笑着说道:“难道这个幽静的竹林里还藏了什么需要亚瑟将军亲自出马的大人物不成?如果是的话,我想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真巧啊。”悠悠说了一句,亚瑟的目光在铭尘等人身上来回打量,确定何鸿雪等人确实是来游玩以后,亚瑟淡淡回道,“有什么大人物能比何家的人厉害呢?”   “好久不见,小可爱。”朝躲在铭尘身后的依云微笑着,亚瑟转过身对身后的属下命令道,“往这边。”   “你们慢慢玩。”留下一句话,亚瑟并不打算继续和何鸿雪他们浪费时间,就在昨天的时候亚瑟接到了来自小布莱克最新找到的线索,泰瑞尔的姐姐极有可能就藏在艾瑞克所统治的这片区域里,只是艾瑞克作为三区的一方地头蛇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亚瑟并不清楚泰瑞尔私底下有没有和艾瑞克有联系。   原本打算先暗中查找线索,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何鸿雪一行人,不管是巧合还是意外,不管是艾瑞克还是何家的人,每一个都不值得信任。   才刚刚走了没几步,亚瑟发现何鸿雪他们居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不走修建好的道路吗?”亚瑟回头冷冷看了眼何鸿雪。   向来冷峻的何鸿雪厚着脸皮一脸镇定的回道:“走林子里更有意思不是吗?亚瑟将军请继续,不用理会我们,只是……刚好顺路而已。”   这么巧遇到了,何鸿雪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既然亚瑟已经开始怀疑他们,那就干脆厚脸皮的跟着,难不成亚瑟他们还会把他们赶走不成?   毕竟想赶走也没有办法。   铭尘在一旁突然很想笑,何鸿雪这个人表面上看着镇静又冷漠,实际上却有点儿狡猾和……无赖。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触即发(三)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竹林里穿梭,放着修建好的平整道路不走偏偏要走林子里的小路,亚瑟他们前行的速度非常快,就像是要故意把何鸿雪他们给甩开一样。   这哪里是出来度假游玩的,分明是出来锻炼身体的吧?   慢慢的铭尘和依云等人就开始落了速度,和前方的人渐渐拉开了距离,何鸿雪和何文瀚带着人在前面紧紧跟着,何文宣回头见铭尘走得慢了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累的话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何文宣扶住了已经有些气喘的男人。   从早上开始这天就见不到什么阳光,茂密的竹林里阳光几乎被竹叶给遮了个干净,坐下来以后四周一片静谧,安安静静的有些阴凉。   呼出一口气,铭尘接过了何文宣给他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依云和另外的三个保镖也在附近坐下来休息,往前看,何鸿雪和亚瑟他们早已经走得远远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你们不只是来度假的吧?”   地上铺了本来用于野餐的垫子,铭尘和何文宣坐在一起,依云他们在休息了一会儿以后把背包里的食物拿出来了一些。   铭尘突然的一句话让何文宣愣了一下,铭尘看着旁边的年轻男人,微笑着说道:“不会以为我没看出来吧?”   还真是瞒不住这个聪明的男人,何文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抬手拂掉了铭尘肩膀上的一片落叶。   注视着何文宣体贴温馨的小举动,铭尘说道:“那天参加篝火晚会的时候。如果只是单纯度假的话没必要和艾瑞克走那么近,刚才和亚瑟的偶遇算是验证了我的猜测,毕竟……你们三兄弟一起来到三区如果只有度假一个理由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   何鸿雪刚才偶遇亚瑟之后的态度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会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你们还在找泰瑞尔吗?”铭尘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是那么危险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泰瑞尔呢。”   这个问题让何文宣有些难以回答,见何文宣有口难言的样子,铭尘笑着说道:“不能说就不说了。”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打算留下来吗?”铭尘看了眼何鸿雪他们离开的方向,说道,“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或者是拖油瓶,担心文翰他们的话你可以跟上去,我和依云可以先回去在住的地方等你们。”   “今天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何文宣说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很抱歉……这趟出行本来应该是不错的度假,但是……““别这么讲,我们以后有的是出来度假的机会。”   依云拿着一个摆放着削好水果的果盘走了过来,向小女孩儿说了一声谢谢,铭尘把水果盘接了过来,他微笑着拿起一片切好的梨递送到了何文宣的嘴边,说道:“口渴了没,先吃点水果。”   何文宣轻轻咬住了铭尘送到他嘴边的梨,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溢开来,铭尘往何文宣身边靠了靠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似乎是有些困倦地睁不开眼睛,很快就几乎是整个人都倒在了何文宣的怀里。   “铭尘,怎么了?”觉察到不对劲的何文宣赶忙抱住了男人。   “很困……”呢喃着,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旁边传来了倒地的声音,依云和几个保镖也陆陆续续的跟着倒在了地上,危机感和眩晕感同时涌了上来,何文宣连忙死死咬紧牙关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快速从身上拿出了一针药剂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将针简里的液体悉数推入血管里。   食物里被人放了药,往往也意味着旁边有埋伏。   “何文宣不愧是何文宣,心思缜密,细腻温柔,居然连解毒剂都是随身携带。”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五六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领头的手里拿着枪抵在了何文宣的后脑勺上,咧嘴冷笑道:“你们不应该掉队的。”   枪托用力砸了下去。   后脑勺剧烈的疼痛,何文宣暗暗骂了一句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被人用力砸过的后脑勺直到醒来的时候都泛着一阵一阵的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何文宣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栓住,被人丢在了一个狭窄的小山洞里,四周除了他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铭尘?”   何文宣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不管是埋伏他们的人还是铭尘和依云他们全都不见了踪影,暗暗骂了一声,何文宣低头左右看了看,身上的武器和通讯器材全都被搜走了,那些人可真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他留下来。   提前设局埋伏,会是谁把铭尘他们给带走了?   “亚瑟……”   何文宣记得那几个黑衣保镖。   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难以想象亚瑟为什么把铭尘带走却把他给留了下来,更不知道那家伙会对铭尘做什么事情,何文宣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背靠着四凸不平的山洞岩壁,一片锋利的刀片从袖子里滑了出来。   “好像有些不对劲。”何文瀚压低了声音在何鸿雪身旁说道。   亚瑟一直在带着他们快速往竹林深处走,看起来像是打算把他们给甩了,可看走的方向却渐渐从深处往外围走,现在几乎可以看到出竹林的路了。   渐渐放慢了前行的速度,亚瑟一边走一边看着附近的何鸿雪等人,他冷冷一笑:“玛格丽特公主订婚典礼上的事情让你颜面无光吧,何鸿雪,明明泰瑞尔就在那个小岛上,你们却无能的连他的半根头发都没有抓到。”   “我能理解你迫切的想要抓住泰瑞尔以此来挽回自己在一区的威望和地位,但是你一直跟着我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我们可以联手,亚瑟,你知道泰瑞尔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何鸿雪并没有生气,亚瑟的几句话还不至于激怒他,一个人一旦被激怒了,往往也容易暴露自身的弱点。   冷静,是一件无坚不摧的盔甲。   “他是我的。”脚步停了下来,亚瑟冷冷看了眼何鸿雪,他们已经走到了竹林的尽头,竹林外是几辆早已经等候着的黑色汽车。   眼底蓦地溢出一丝狡猾的笑容,亚瑟朝何鸿雪和何文瀚挥了挥手:“再见。”紧接着全部人都登上了车子奔驰而去。   “这可真是太不对劲了。”跟了大半天那家伙居然直接开车走了,更糟糕的是那些车明显是提前就等在竹林外面,何文瀚再笨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亚瑟提前布置好的。   “那天小布莱克和你怎么说的?”何鸿雪皱了皱眉,他拿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一边对何文瀚问道。   “小布莱克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亚瑟从玛格丽特公主那里得到了泰瑞尔姐姐的下落,可以肯定泰瑞尔的姐姐被泰瑞尔安置在了三区,甚至就在这片度假区里,亚瑟也在一边和艾瑞克周旋一边寻找泰瑞尔姐姐的具体下落,但是……他可没有告诉我亚瑟今天会突然出现在林子里。”   他们本来以为亚瑟已经知道了泰瑞尔姐姐的具体位置,如果亚瑟真的知道了泰瑞尔姐姐的具体位置一定不会半途而废就这么乘车离开了。   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亚瑟和他们玩了一个游戏,可亚瑟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会来竹林出游的并且还提前把车停靠在竹林外的?   一个个未知的问题简直让人脑袋大,何文瀚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是小布莱克反水了还是他们当中出了奸细?   “文宣和铭尘他们出事了。”何鸿雪突然沉声道。   何文瀚看了眼何鸿雪手里一直无人接听的手机,猛的反应了过来:“亚瑟故意让我们跟着他走,好让何文宣和铭尘掉队?”   何文宣不一定会掉队,但从体力各方面来讲,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铭尘绝对会掉队。   亚瑟是针对铭尘和依云。   “我去联系小布莱克。”何文瀚柠紧了眉毛,亚瑟敢动铭尘一根头发他非得杀了那个混蛋。   “如果铭尘他们被绑架了应该走不了太远。”何鸿雪沉声道,“其他人跟我沿路返回!”      第一百二十章 一触即发(四)      低矮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灰白的世界。   寒风冷冽,冰凉的海水是刺骨的疼痛,被挤压的肺部快要爆炸一般是室息的痛苦,铁锈味儿在口腔里肆意弥漫,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一个男人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从水里提了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渴望让氧气填充他的肺部,伴随着每一次的剧烈喘息是寒风在呼吸道里刮下一条条带着腥味儿的血痕。   【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不允许再有下一次,泰瑞尔】按着他的头,再一次把他按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冰凉的水从头顶浇淋而下,顺着长长的睫毛像是水帘一样淅淅沥沥地低落,铭尘轻轻眨了眨眼睛,冰凉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把头抬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尚且模糊的视野里。   “等不到你自己醒过来,不介意我用这种办法叫醒你吧?”一袭黑色的军装,亚瑟捏住了铭尘的下巴,看着被冷水淋湿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遗憾的微笑,“你少年的时候一定很美,真是可惜了,真的是太可惜了,虽然现在也很好看,但是……我还是更喜欢青涩的果子。”   “文宣在哪里?”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亚瑟捏住自己下巴的手,铭尘试着动了动,他被捆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不远处是一张简陋的小床,依云静静地躺在上面似乎还没有醒,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看到何文宣的影子。   不过铭尘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眼熟的人。   银色头发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半蹲在了铭尘的身旁咧嘴笑着,用痴迷而喜悦的目光看着他,手指犹豫着,轻轻地搭在了铭尘的膝盖上。   “何文宣把你和你的小随从送给我们了。”从自己怀里拿出了干净的手绢,小布莱克轻柔地替男人擦拭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一边缓慢地低声说道,“宠物始终是宠物,被玩腻了以后与其随便扔掉不如送人送个人情,你说是不是,铭尘?”   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小布莱克笑得冰冷又残酷。   “他不会的……”铭尘微微颤着声,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里没底气。   “做了那么多年的宠物,你不会还是这么天真吧?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爱上,会等你年纪大了再爱上?铭尘,你也是男人,你应该最了解男人这种生物,爱的永远都是年轻漂亮的,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本让何家的人疼你怜惜你呢?”   亚瑟毫不客气地打击着男人,冷声道:“不过随你吧,你爱怎么安慰自己都无所谓,毕竟事实已经无法改变,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如果拒绝回答问题,那就……抱歉啦。”   铭尘有些害怕地左右看了看,颤声道:“你想问什么?”   “何鸿雪他们来三区是不是为了找泰瑞尔?”亚瑟问道。   这家伙是真的把他当笨蛋吗,这么敷衍的骗他?心里默默吐糟亚瑟对他的蔑视,铭尘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男人不是吗?他们只是告诉我这一次是出来度假的,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开会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我在场。”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和依云吧。”铭尘轻声道。   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铭尘身上浪费时间,亚瑟朝小布莱克使了个眼色:“他就交给你了。”   微笑着轻轻拍了拍铭尘的脸颊,亚瑟起身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躺在床上的依云,眼底抹过一丝惬意。   他低头看着铭尘,话语里满满是都是冷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   话才刚刚说完,亚瑟突然就眼睛一闭往旁边倒了下去,小布莱克抱住了倒下去的亚瑟。   脸上的迷茫和脆弱渐渐消失,拨开了迷雾后露出了男人原本的真实相貌,眼底只剩下了冷漠和残酷,铭尘自己松开了身上的绳子站了起来,淡漠地看着被小布莱克抱住的昏迷的亚瑟,勾了勾唇角:“你说的很有道理。”   铭尘朝小布莱克使了个眼色,后者将昏迷的亚瑟半拖半抱地移动到了房间里的小床上,刚才一直昏迷不醒的依云很快睁开了眼睛,像一只灵敏的小鹿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三两步跑到了铭尘的身边。   依云看着昏迷不醒的亚瑟,好奇地眨了眨她那双澄净明亮的大眼睛:“先生,杀了他的话可以让我动手吗?”   “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往后捋了捋自己潮湿的头发,男人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长眉下透着锋利光芒的双目。   铭尘望向了房间的门口,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个有些紧张和兴奋的小女孩站在了门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铭尘身边的依云,小女孩和依云短暂的对视后朝铭尘走了过来。   “艾莉。”铭尘微笑着朝小女孩,白魔艾瑞克唯一的女儿轻轻招了招手,“别怕,过来。”   依云看了看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又看了看铭尘,艾莉缓缓走到了铭尘的另一边,她的脚上踩着一双洁白的小高跟鞋,长长的黑发,白白的裙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依云是透着灵气的精灵女孩,艾莉更像是从小就生活在黑暗高塔里的阴郁公主,被束缚着,被捆绑着,无法挣脱。   “我要怎么做?”眼底燃烧着冰冷的蓝色火焰,艾莉看到了小床上昏迷不醒的亚瑟,小布莱克正在解开亚瑟的衣服,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恐惧,声音也变得微微颤抖,“这些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别害怕,我不会让肮脏的人弄脏你。”铭尘微笑着轻轻拉起了艾莉的一只手,稚嫩而又纤细,仿佛清晨沾着露水的花枝,轻轻一折就要断了一般。   铭尘又拉起依云的一只手让她们搭在一起,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半梦半醒时分来自遥远世界的低声呢喃:“她会帮你。”   缓缓松开了两个女孩的手,铭尘朝旁边的小布莱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退离到了房间的门口,铭尘轻轻将门合起,直至关起门来的那一刻,屋子里的两个女孩仍然互相好奇地看着,双手牵在一起。   “你怕吗?”依云微笑着歪了歪脑袋,“你没必要这么做,你可是一个贵族小姐,等你以后长大了,你父亲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男人,你会结婚,生孩子,成为一个妻子和母亲。”   “然后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会和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一起玩弄其他的男孩女孩,回到家里抱着我,亲吻我,告诉我,他爱的仍然是我?”艾莉轻轻眨了眨眼睛,“铭尘说过,不会让肮脏的人弄脏我。”   她望向房间的窗户,窗外有一只小小的麻雀站立在枝头,扑腾着翅膀,飞向苍白的遥远的天空。   “那才是我是未来。”   小布莱克打开了一间房,比刚才的房间更为舒适漂亮。   一张铺满了血红玫瑰花瓣的圆床被摆放在了房间的正中间,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窗外本来就微弱的阳光,整个房间都透着奢靡的暗色调。   “是什么味道?”铭尘推开门走了进去,随意地四处走动。   “按照您的吩咐,是催情香水。”小布莱克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半步,卑微的声音是对男人病态的臣服与迷恋。   铭寒淡淡看了眼和他相比显得格外狂热的小布莱克,冷淡的一个眼神示意小布莱克把门关上。   一个严重的无药可救的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一边朝床的方向走过去,铭尘一边将身上的黑色T撕开了一个口子,动物是可以训养的,那人类呢?   人也是可以训服的。   本质上,人和森林里的野鹿有什么区别呢?   在受到伤害的时候,本能地以动物的方式来寻求安全,当人们想要活命时也是最容易受骗的时候。   被家族抛弃边缘化几十年的小布莱克,被铭尘亲手屠戮的布莱克家族,如今成为了布莱克家族首领的小布莱克不过是一只被铭尘训服了的离了铭尘就无法活下去的奴仆。   崇尚英雅故事,何尝不是自身软弱者对于强者的一种崇拜,一种渴望被保护的心理。   当十二个区的绕治者再也不能给予民众足够的威压时,当这个世界出现了另外一个“恐惧”人物的时候,统治与被统治的平衡关系也将注定被打乱。   “拖住何文宣,把何鸿雪引到这里来。”   想要维持住爱情与亲情的平衡?不打破平衡还有什么乐趣。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触即发(五)      演技超群的演员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泪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体温与汗腺。   催动情感与身体需求的药剂不会被用到现实的演戏里,那毕竟都是虚假的,谁也不会在镜头下假戏真做。   每一个特工都会经受过相关药剂的抗药性训练,泰瑞尔当然也不例外。   他这个身体的抗药性很差,只能用意志力来保持住自己的头脑清醒,慢慢的感受着飘浮在空气里的药剂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入他的肺部,流进他的血脉里,燃烧着,轻轻地挠动着,如同坠入一个燥热的沙漠里,渴望被雨水浇淋。   细密的汗水渐渐遍布在额头上,很快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滚烫的汗水所浸湿,生理上的渴求是那么的剧烈,然而心理上却始终保持着冷漠的镇静,有时候这让铭尘觉得有些恶心,只要是无法挣脱身体,就无法彻底脱离人的情感与欲望。   他仍然会在身体的触碰里感觉到舒服与满足,只是失去理智的次数并不多。   算算时间,何鸿雪也该找到这里了。   正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房间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早已经在药物作用下被汗水淋湿的男人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微微抬眼朝推门而入的男人望了过去,汗水模糊了视野,铭尘眯起了眼睛直到对方大步走近了的时候才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是何鸿雪,小布莱克应该成功把何文宣暂时支开了。   “铭尘?”   被药物影响的身体不仅仅是皮肤变得极为敏感,连听觉也变得敏感了起来,属于自己的名宇被带着焦急关切语气的念了出来,像是两条滑腻腻的蛇钻进了耳朵里,舔舐着他腕弱的耳膜,痒得让人差点就呻吟出口。   在铭尘开口以前,何鸿雪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突然的凉意侵袭,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微凉的空气刺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疼,身体都禁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别……别碰我。”铭尘黯哑的声音把何鸿雪吓了一跳。   “我带你出去。”手才刚刚碰到了铭尘的肩膀,指尖传来的滚烫和汗水的滑腻感几手是瞬间刺痛了何鸿雪的神经。   闹热的空气里透着熟透了的果子的甜腻味儿,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股湿哒哒的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有火在烧灼着他的神经和理智,倏然间跌入了一个潮湿闷热的原始丛林里,被施了法术一般变成了一头饥渴难耐的野兽,急切的想要撕咬面前可口的猎物。   肩膀上突然传来的轻微刺痛让铭尘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一低头就看到何鸿雪匍匐在他肩膀上肆意啃咬。   身体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气,掺杂了花香与水果般香甜的空气猛烈地灌入到肺部,剧烈的药效在身体爆炸开来,铭尘在瞬间眼前一白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等他重新抓住了理智的绳索的时候,何鸿雪已经在拉扯他的裤子了。   嘿,这可不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何鸿雪!”挣扎着喊出了男人的名穿,在铭尘的计划里,这个向来沉稳冷酷的男人应该可以压制住空气里的催情药剂,何鸿雪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经过相关药剂的抗药性训练。   照着剧本走,应该是何鸿雪想要把他带出去,他拉扯着这个男人,何文宣在适当的时机出现。   他是不介意和男人发生关系,但也没有到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地步,只是在完成既定计划目标的同时略有牺牲而已。   至于真的和何鸿雪做那种事情,抱歉,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何鸿雪明明可以用理智压制住欲望,这个家伙不是向来讨厌他吗?虽然后来对他的态度有一些古怪和暧昧,但以铭尘对何鸿雪的了解,何鸿雪心里向来是亲情大于个人感情,以他现在和何文宣的关系,何鸿雪理所应该选择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把他扒了个精光。   “何鸿雪--”   这混蛋他妈往哪儿摸呢?   别碰--   该死的,还碰!   “何……”   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嘴巴里,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瞬间扣紧了身下皱巴巴的几乎被汗水淋湿的床单。   虽然剧本演得过了可以说是能得到一个更好的效果,然而铭尘只想骂人。   这还是镇静冷漠的何鸿雪吗?   这个匍匐在他身上极力讨好他、挑逗他、掠夺他的男人仿佛是被爱神给控制了一样,击打着冲天的战鼓在他身上开拓疆土,势必留下一朵朵血红玫瑰般的印记。   指尖都在颤抖,终于还是忍不住紧紧攀上了何鸿雪的肩背,报复一般地留下一条条猩红的抓痕。   “看着我。”   紧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映入视野的是尚且带着一丝清明理智的何鸿雪,不完全是被药物控制,和对方对视的一瞬间铭尘就知道何鸿雪是故意的。   铭尘曾经和何文瀚说过,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私心。   何文宣是这样,何鸿雪原来也是这样。   铭尘心里有一个疑问。   何鸿雪,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铭尘?”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这时候却显得尤为尴尬。   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铭尘?泰瑞尔?   紧紧抱着何鸿雪的肩膀,跨坐在男人身上的铭尘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文宣,那个温柔又细腻的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从担忧和紧张明显转变成了震惊和无法掩饰的心碎。   真是够尴尬的。   身体猛地一颤,铭尘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虚弱无力地看着天花板,单纯的生理上的快感在消失以后只有让人想要干呕的恶心感,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趴在床边一阵干呕,铭尘想这会儿何鸿雪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这个男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僵了一下。   但很快的,何鸿雪还是用干净的被褥把他给包裹了起来。   终于舍得把他带出去了?   铭尘有些头晕和难受,他大机知道自己被何鸿雪给抱了起来,这个何家的大当家似乎没有把他还给何文宣的打算,径直抱着他就要离开房间。   身体突然颤料了一下,这股力量来自外界并不是他本身,铭尘微微睁开眼,一丝猩红滴落在他眼前,他抬头看了眼,何鸿雪的嘴角破了皮,这用力的一拳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打的。   铭尘并不是很想看何文宣此时此刻的表情,对于这个温柔细腻的男人,他不会否认自己对何文宣的感情。   “你们打够了没有?要打滚到一边去打,也不看看铭尘现在的样子。”   赶来的何文瀚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浑身都是火药味的何鸿雪和何文宣,干腕把铭尘给抱了过来。   四个人,这下子都来齐了。   药物的副作用,干呕,犯恶心,身体乏力。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着?”何文瀚坐在床边,拿着一块柔软的干毛巾给躺靠在床上脸色不佳的男人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手里握着一杯白开水,铭尘低头喝了几口,小布莱克到底是用了什么劣质的催情剂,副作用这么大,到现在都恶心得难受。   静静地看着铭尘,何文瀚突然冒出来一句:“何鸿雪喜欢你。”   “你说得对,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以为何鸿雪和何文宣的关系更好,毕竟他们两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互为信任的关系,但是看看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何鸿雪从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对何文宣也是一样。”   蓦地一声冷笑,何文瀚轻轻拍了拍铭尘的肩膀:“他很虚伪不是吗?如果从一开始就喜欢你,这几年的折腾算什么,当初又何必答应何文宣,说到底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喜欢从他人手里夺走挚爱以此来显示他在何家绝对的威望……”   “我和何文宣并没有任何区别,何鸿雪可真是一个……冷酷的男人。”   轻轻在铭尘的头发上落下一吻,何文瀚看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男人,放温柔了声音:“好休息,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容,是真是假都有些分不清了,铭尘缓缓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了一旁,他就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地把曾经紧密连在一起的三兄弟切割成能把人划伤的碎片。   所谓的兄弟情已经四分五裂。   “我把何文宣叫进来?”   “我不想见他。”   他和何文宣也回不到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与欺骗(一)      阴冷冷的天,灰压压的云。   乌鸦鸣叫着扑腾着黑色的翅膀划过惨白的天空,泛黄的树叶断裂开旋转着飘落到清澈的水面上。   “先生?”   依云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她往后看了看,何文宣背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一言不发,在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时候眼神忧郁地朝缝隙看了过去,眼底翻滚着无数压抑的情绪。   铭尘不愿意见任何一个人,从回来的那一天以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不是没有人尝试过进去,但除了依云以外无一例外被挡在了外面。   “我先进去,您看可以吗?”依云小声地对何文宣说道,眼睛瞪得大大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同情和心疼,这几天只要有时间何文宣都会在门外边守着,可是这个男人既不说话又没有尝试闯进房间里的打算,沉默的守护在门外。   铭尘难道会不知道何文宣一直在门外?他们都知道。   依云不是很了解大人们的感情,尤其是这些复杂的掺杂了爱与欺骗的情感,简直浓稠复杂得像是巧克力和酒混合在一起,有甜密也有苦涩辛辣。   何文宣是一个很好的人,这个英俊温柔体贴的男人也是真心爱着房间里的那个无情的人,有的时候依云也会觉得遗憾,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十二区里也见过各种各样肮脏冷酷的男人,没有一个像何文宣这么好。   “去吧。”点了点头,何文宣的声音很低也很微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秋天般的怨绪里,似乎在一夜之间,包裹在身上几十年完美的面具支离破碎,已经没有了伪装的力气。   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依云提着饭盒进了铭尘的房间,反手轻轻将房门关了起来。   “先生,今天有您最爱喝的汤。”   房间客厅里,依云将饭盒里的餐盘依次取出摆放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摆放好饭菜后像往常那样到书房里找铭尘,书房大概是铭尘最爱待着的地方了。   书房的门半敞开着,才刚刚走到书房门口依云就听到了铭尘的声音。   那个男人穿着干净的有些发白的衬衣,背对着房门站在书房的窗户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他还在外面?”   依云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双手交叠在身前轻声道:“是的,先生。”   想了想,依云又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何文宣已经在外面守了三天了,您确定不见他吗?”   “你想让我见他?”平稳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外人所想象的脆弱更没有伤痛。   铭尘就像是一张白纸,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被掩盖了颜色还是从来就没有过颜色。   依云犹豫着最后还是大胆说了出来:“我只是觉得……他很喜欢你。”   “所以呢?这个世界上喜欢我的人不只有他一个。”转过身来,铭尘坐在了旁边的黑色皮椅上,动作优雅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雪茄盒,熟练地拿出一根雪茄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回想起门外何文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眼前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的铭尘,依云默默想,这样会不会过于残酷了呢?   同情是同情,然而她能信任的人仍然只有铭尘一个,也只会站在铭尘这一边。   “艾莉怎么样了?”那个抽雪茄的男人问道。   铭尘是会抽烟,也会喝酒,但平时基本不会主动去碰雪茄和酒,在依云的印象里铭尘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在医院里,一切都很好,艾莉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儿,她知道怎么做。”顿了一下,依云抿起嘴唇微笑着说道,“艾瑞克已经气疯了,他以为亚瑟真的胆子大到碰了他唯一的女儿,虽然亚瑟逃跑了,但是艾瑞克现在已经封锁了所有离开三区的交通工具。”   一切都在计划里。   屠戮了一个布莱克家族也会有第二个布莱克家族,如果当初不是癌症来得快而突然,铭尘不会选择那么快的让布莱克家族给他陪葬。   亚瑟也是一样,死了一个亚瑟也会有第二个亚瑟出现。   他了解亚瑟,亚瑟却不知道他的存在,这就是铭尘现在最大的优势,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整个三区都乱了。   人人都知道白魔艾瑞克有多么疼爱他的女儿,如同珍宝一般棒在手心里的艾莉却被何鸿雪他们发现在亚瑟的房间里,衣衫凌乱,被糟蹋过的布娃娃一样沾着血迹。   这不符合逻辑,亚瑟虽然有糟蹋孩子的癖好但并不是一个蠢货,他不可能会去碰艾瑞克的女儿艾莉。   何鸿雪站在医院里,被艾瑞克的保镖给拦在了外面,尽管当初是他救出的艾莉,但艾瑞克现在不会允许任何人见他受到伤害的女儿,何鸿雪根本没有和艾莉对话的机会。   从目前收到的消息来看,艾莉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愿意见任何人也不愿意开口说一个字,这就没办法从艾莉口中得知艾莉是怎么会出现在亚瑟的房间里。   再一次无功而返,何鸿雪只能离开医院。   进了停靠在医院外的车子里,何鸿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回去。”   “还是没能见到那小女孩?”何文瀚坐在何鸿雪的对面半眯着眼睛。   “不只是没能见到艾莉,连艾瑞克都见不到,那个家伙大概是疯了,毕竟那是他连一根头发都舍不得碰断的女儿整个三区都在找亚瑟,谁知道艾瑞克一旦找到亚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何鸿雪望着窗外的大街。   来的时候,这里是充满文艺气息的花园城市,繁花似锦,阳光灿烂,浪漫悠闲。   现在,大街上四处可见荷枪实弹的黑衣人,挨家挨户搜查亚瑟的踪迹,紧张恐慌的气氛像无形的病毒在整个三区蔓延开来。   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出太阳了,整个三区一直都是冰冷阴郁的天气,这股阴冷仿佛是要侵入到人的骨头里一样。   亚瑟难道没有联系过艾瑞克吗?亚瑟当然有联系过艾瑞克,也亲口说明他根本没有碰艾瑞克的女儿艾莉,更不知道那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房间里。   但这些都没有用,艾莉身上的伤是最无法辩驳的证据,艾瑞克难道会去相信亚瑟而不是相信他的女儿?   即便这件事里漏洞百出,然而面对受伤的女儿,艾瑞克的理智早已经被丢到了天边。   小布莱克也联系不到,不知道那个家伙是和亚瑟在一起逃避艾瑞克的追捕还是去了哪里,何鸿雪他们现在既联系不到小布莱克也不知道亚瑟的下落,艾瑞克关闭了整个三区和外界的联系,即使一区觉察到不对劲也暂时进不到三区来。   他们正在亲眼见证一场可能掀起巨大风浪的变故,何鸿雪无法掩盖心里那一股强烈的直觉,亚瑟的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泰瑞尔,是你吗?   手指轻抚着嘴唇,何文瀚冷冷盯着正在出神的何鸿雪:“你那天明明可以控制住自己,为什么要对铭尘做那种事情?”   嘴角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直到现在何鸿雪都能尝到被何文宣揍了一拳以后嘴里弥漫的铁锈味儿,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这还是他们兄弟之间头一次打架。   后悔吗?并没有。   他从不做后悔的事情。   “想做就做了。”回答得够直白。   何文瀚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气得发疯,为铭尘,也为他们的兄弟情,可现在他除了冷笑以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太多的情绪了。   “想做就做?何鸿雪,什么时候你的感性也大于理性了”他还不了解何鸿雪是什么人吗,何文瀚眯起了眼睛,“等到别人把铭尘抢走了,等到铭尘爱上了其他人的时候你才发觉你喜欢那个男人,别告诉我是这个理由。”   “理由是什么重要吗?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喜欢他,想要他。”   丝毫不觉得承认有什么羞愧的,何鸿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对铭尘的渴求。   “即使何文宣已经在和铭尘谈结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铭尘直到现在也没有见何文宣。”   不仅仅是现在,即使是以后铭尘和何文宣再在一起也彻底恢复不到从前了。   看着何鸿雪平静的脸庞,何文瀚蓦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沉声道:“不愧是何鸿雪,任何想要的你都不会放弃,不会给任何人。”   “竟争是公平的,又是不公平的。”   然而他想要的,从不会让给其他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爱与欺骗(二)      三天,差不多了。   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坐姿堪称端庄的男人轻点手机屏幕删掉了和小布莱克来往的邮件。   他朝窗外苍茫的天望了出去,那天出了事情以后何鸿雪就把他们从度假区转移到了市区外围靠近公路和机场附近的公寓,嗅觉敏锁如何鸿雪应该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在三区发生的变故,白魔艾瑞克强行关闭了一区和三区的所有交通往来,一区的皇族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艾瑞克会找到亚瑟的人,一个接一个,送他们上天堂。   谁也不会放过。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远方似乎传来了教堂的钟声,白色的鸽子放飞在天空中,点唱机里飘出华美的女中音吟唱。   这时候应该来一支舞,一杯酒,一支雪茄,听庄重的交响乐在天空中绽放礼花。   枪声,哭号,鲜血,混乱,死亡。   “你看起来很好。”   并不算令人太过于惊讶的声音,铭尘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映出站在书房门口打量着他的年轻男人。   没有说话,铭尘只是注视着何鸿雪。   前三天的时间里何鸿雪都没有出现在公寓里,这是依云传递给他的信息,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在外调查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能是暂时避开和何文宣见面以免两个人再一次打在一起。   何鸿雪瞥了眼书桌上摆放在水晶烟灰缸里剩下一半的雪茄,眼帘微抬,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从什么时候开始抽雪茄的?”   铭尘还是不说话,嘴角微微扬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这和平时何鸿雪他们所看到的铭尘全然是不同的感觉,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大概会让人觉得变了一个人。   已经不打算在他面前伪装了吗?何鸿雪举步朝男人走了过去,浅笑着问道:“我们的孩子还好吧”   “我们的孩子?”终于有了回应,铭尘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你那天不是吐了吗?”   真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笑话。   “我不知道你还会讲冷笑话。”   何鸿雪跟着回道:“我不知道你还会演戏。”   顿了一下,已经走到了书桌前的何鸿雪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紧盯着一脸悠然自得的铭尘,这个男人哪里像是受了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见人的样子。   看看铭尘现在的样子,悠然自得的抽着手工雪茄,心情不错的听着古典吟唱,对于何鸿雪的突然出现可没有表现出半点厌恶或者紧张。   没有焦虑,没有脆弱,没有恐慌。   只有淡定,沉稳,优雅。   那双透着安静的双眼是令人摸不透的无尽黑夜,何鸿雪想见铭尘,他并不后悔那天对铭尘所做的事情,他喜欢这个男人在他身下抗拒的声音和举动,喜欢铭尘在他动作下每一个情不自禁的表情。   还有现在,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兴奋,急速流动的血液几乎要冲破他的血管,疯狂涌入他的心脏。   快要炸了。   所有想象中铭尘可能会有的反应全都没有出现,然而此时此刻铭尘所表现的一切看起来又像是理应如此。   “泰瑞尔?”带着强烈的怀疑,何鸿雪的口中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一个魔咒一般的名字。   “你为什么对泰瑞尔那么执着,仅仅因为他手里有你想要的反叛名单,还是有其他原因?”单手撑着脑袋,铭尘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从容淡定。   “你知道的事情还真多,铭尘。”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铭尘离开了书桌,他从何鸿雪的身旁走过,目光流连在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   “你对泰瑞尔好奇吗?”   “你喜欢我吗?”   “你想要得到我吗?”   来到了何鸿雪的身后,铭尘缓缓伸手,冰凉的手掌轻轻贴在了何鸿雪的后背上,微微用力向下压,他的胸膛贴近了何鸿雪的后背。   指尖感觉着来自何鸿雪身体的呼吸,铭尘轻笑着凑近了何鸿雪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低声的呢喃是毫不掩饰的来自地狱的诱惑:“你想知道我和泰瑞尔的关系吗,何鸿雪。”   故意地加重了对年轻男人名字的语气,前几天还是温柔安静的天使一般的男人,转眼间褪去了虚伪的面具后是极近优雅的邪恶与危险。   一把握住了铭尘纤细有力的手腕,何鸿雪反手将身后故意挑逗他的恶魔压在了书桌上,尽管居高临下却没有全然占据优势,即使身处下位,铭尘也依然气势不减,从容淡定且一脸玩味地打量着何鸿雪。   就像一个发现了秘密的孩子,笑得纯真又开心。   “你爱上我了,何鸿雪。”   话音刚落,铭尘突然眼神一变,刚才还是轻松掌控局面的男人在何鸿雪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影帝级的表演。   “你放开我--”一眨眼又变成了从前的铭尘,眼神脆弱得令人心碎。   心底猛然升起的保护欲与怜惜的情感让何鸿雪有一种想笑的冲动,这家伙的演技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何鸿雪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铭尘和泰瑞尔一样擅长伪装,一样擅长玩弄人心。   “何鸿雪!”   听到了身后何文宣愤怒的吼声,何鸿雪连反抗都没有直接被何文宣给用力推到了一旁的书架上,后背一阵阵地发疼,被猛烈撞到的书架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本本的书本。   铭尘俨然一个受害者的样子,倔强地紧紧闭着嘴唇皱着眉头,双手却死死抓着何文宣的衣服不放。   “不要再靠近他!”朝着何鸿雪吼了一声,何文宣把铭尘从地上抱了起来,后者顺势就抱住了何文宣的肩膀,身体微微颤抖着没有说一个字却成了今天最大的赢家。   没有再理会何鸿雪,何文宣抱着铭尘离开了书房,在经过房门的时候,铭尘抬起双眼朝何鸿雪看了一眼。   何鸿雪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所舍着的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挑衅。   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何文宣现在不会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直到现在何鸿雪才醒悟了过来,铭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破坏了他们三兄弟之间牢不可摧的关系,尤其是他和何文宣,大概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闹到这种地步。   活了这么多年,何鸿雪头一次发现自己被人耍了,而且是狠狠地耍了。   谁会相信他的话?   直接告诉大家,铭尘是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对象,而且这个男人极有可能和泰瑞尔有不一般的联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何文宣估计会第一个过来狠狠给他一拳。   铭尘很会利用一个人的悔恨与赎罪心理,沉浸在没能保护好铭尘和被兄弟背叛情绪里的何文宣是铭尘最强大的保护者。   “你在开玩笑?”何文瀚的反应完全在何鸿雪的意料之中。   “铭尘来我们何家好多年了,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你现在告诉我铭尘其实是一个阴险狡猾的男人,故意设计离间我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   何文瀚看何鸿雪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何鸿雪应该感谢何文瀚不是直接扭头就走。   他们三兄弟现在待在同一栋公寓里,只是何文宣完全不会让他接近铭尘半步,或者说每一次见面何文宣冷漠的眼神就跟一把刀子似的警告着何鸿雪不要靠近。   幸好,何文宣仍然是一个不会被情绪压倒理智的人。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底线,不会去真正伤害到我们三兄弟。”何鸿雪说道,“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亚瑟那件事情里有很多值得探究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艾瑞克的女儿艾莉为什么会出现在亚瑟那里,和依云在一起。”   尽管依云是何文瀚送给铭尘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依云现在是铭尘的人。   的确,如果说铭尘真的是背后动手脚的那一个,很多疑问就能得到解答。   “因为铭尘破坏了我们固有的虚伪的兄弟关系,所以你现在打算杀了铭尘是吗?”何文瀚蓦地笑出声来,他看着何鸿雪,“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何鸿雪。”   只是,不一定会有人相信何鸿雪的话。   “文翰!“何鸿雪喊住了起身离开的弟弟,沉声道,“你不相信我?”   “我已经信了你二十多年了。”嘴角勾抹一丝嘲讽的冷笑,何文瀚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爱与欺骗(一)      “你在看什么?”   轻柔的声音仿佛一片被染红的秋叶轻轻落下,在空气里划过,无痕无踪。   何文宣走到了站在窗户旁看着屋外的男人身后,双手绕过对方的身体轻轻抱住,脸颊贴在了铭尘的肩背上,呼吸着,嗅着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海水的香味,掺杂着于净的衣服面料上的烘干味。   他顺着铭尘的视线望向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中落下来,即使隔着窗户玻璃也能嗅到空气里潮湿的泥土味儿,有落叶堆积在一起的腐朽气息,有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滴落。   苍茫的天,潮湿的大地,被打落的花瓣混在泥水里失了颜色。   “手太凉了。”   触碰到了铭尘微凉的双手,何文宣转身去拿遥控器调房间里空调的温度。   屋子里会变得暖和会,有人随时随刻在身旁保护他,有热腾腾的美味的食物,夜晚有温暖柔软的床,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文宣会信任他,保护他,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而有的人呢,则不得不奔波逃避,养尊处优的将军联系不到自己的大部队只能屈居在冰冷潮湿的水泥房里,每时每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里,可能半夜睡得好好的却被枪声惊醒。   来自艾瑞克的追捕让亚瑟不得不疲于奔波,两拨人以圆心和外围为基准,朝中间一步一步展开地毯式的捉捕行动,捉索范围越来越小,亚瑟被抓到的几率也越来越大。   亚瑟比谁都明白,一旦被艾瑞克抓到必死无疑,一个疯子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   在无法和艾瑞克正面对抗又离不开三区的情况下,亚瑟会怎么办呢?   铭尘淡淡看了眼冰冷潮湿的窗外,转过身的时候恰巧何文宣手里拿着一床薄毯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总把我当小孩来照顾。”铭尘拿走了何文宣手里的薄毯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并不是很想听何文宣道歉的话,这一点何文宣也知道,但尽管这个年轻男人已经在极力掩饰心里的后悔和愧疚,铭尘也能从何文宣的身上感觉到愧疚的情绪在蔓延,何文宣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安慰他,疼爱他。   铭尘突然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把一把刀插在自己身上,还是插在何文宣身上更让何文宣来得痛苦。   “你以后想去哪里?”何文宣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以后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这个语气……   “那何家怎么办?”铭尘很认真的问道,“你能抛下自己守护了二十多年的何家和我离开一区?”   如果说之前他们几个人还能当做以前的事情没发生过,暂且和平的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发生了那天的事情以后就算铭尘愿意回一区的何家,只怕何文宣也不会愿意再让他回去待在有何鸿雪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铭尘并没有考虑过,认真来讲,他这一次出来就没打算再回到一区。   但何文宣并不知道铭尘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个男人还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即便现在何文宣和何鸿雪有了矛盾,这对兄弟也不可能兵刃相向,对何文宣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何鸿雪,远离暴风眼一般的一区。   “我的后半辈子是属于你的,都是你的。”   铭尘其实可以想象他和何文宣以后的生活,他们可以去一个偏远却美丽的地方,建盖属于自己的房屋,可以养些一马,一群羊,一些其他的小动物。   也可以在小镇上开家酒吧,一家画廊,或者是一个餐厅。   安稳快乐的度过下半生,没有阴谋,没有血腥,也没有死亡。   这曾经是铭尘儿时所向往的生活,一个美好温馨的家,一个深爱自己的人。   但有些重要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比如说母亲,比如说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晚上的时候,从浴室出来的何文宣听到了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响,铭尘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安静地靠坐在床头读书,而是表情凝重地盯着电视机看。   【本台收到最新消息,国家护卫队已由一区出发,请各位三区居民在近期尽量减少外出,三区指挥官将竭尽全力保证三区人民……】“是亚瑟和小布莱克,他们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到泰瑞尔,我和依云被迫分开了……”铭尘低声喃喃着,“我没能保护好依云。”   “我也没能保护好你们……”何文宣走了过去。   “不要说任何抱歉的话,依云很好,我也很好。”轻轻叹了一声气,铭尘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子示意何文宣过来。   这几天他们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休息,但晚上的时候何文宣并没有睡在铭尘旁边而是独自一个人在附近的沙发床上。   这就是何文宣,一个心思细腻又温柔体贴的男人,他会陪着铭尘,却也会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除非铭尘愿意让他过去,否则他不会越过那条安全线。   “我感觉很不好,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心乱,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铭尘轻轻靠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握着对方结实的手臂,手指轻轻地摩擦着何文宣手背上和指尖上的皮肤。   “现在暂时没办法,艾瑞克封锁了所有离开三区的交通。”   那个任性的一心想为女儿复仇的父亲几乎让整个三区的贸易交通崩溃,但艾瑞克也不是一个纯粹的疯子,估计就在本周以内艾瑞克就会赶在国家护卫队的人抵达之前找到亚瑟,失去了属下的亚瑟无论个人能力如何强大也敌不过千军万马的围攻。   即便艾瑞克杀了亚瑟,一区的皇室也不可能对艾瑞克下击杀的命令。   艾瑞克不管是不是一个疯子都对三区太过于重要,这个家族早已经在三区扎根落地多年,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和妻子的爱情故事更是为这个疯狂的男人增添了一抹悲情的浪漫色彩。   何文宣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时事新闻,他轻轻楼住男人亲吻着铭尘的额头:“动乱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很快我们就可以安安全全的回家,收拾好行李去世界各地旅行,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养马。”   “那我们就养马,我可以教你骑马,我们一起去大草原,那里满眼都是碧绿的草地……”   “何文宣。”   “嗯?”   “你爱我吗?”铭尘抬起头看着男人。   “爱你。”   他继续问:“以后呢”   “以后也一样。”   “不管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   “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的。”铭尘扬起了嘴角,轻轻楼住了何文宣的脖子,又重复着呢喃了一边,“我会记住的……”   一件又一件接踵而来的烦心事已经让何文宣连续几晚都没有睡好,但今天睡得格外香沉,耳边听着铭尘的声音就渐渐入了梦乡,仿佛沉入了蓝色的海底一般,失重的身体渐渐下沉,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铭尘?”   一股强烈的室息感让何文宣猛地睁开了眼睛,心慌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急切地把手伸向了旁边,手指没有碰到任何物体,只有空空的一片。   心里咯噔了一下,何文宣从床上爬了起来,铭尘会不会是半夜起来喝水或者是在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铭尘的身影。   拿起一件外衣披上,何文宣离开了卧室,客厅里没有,那个男人经常待着的书房也没有。   心越来越慌,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铭尘?!”何文宣大声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他低头看了眼手腕,现在是凌晨四点,铭尘不在家里会去哪里?   听到了喊声的何文瀚也从房间里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看着一脸焦急的双胞兄弟:“怎么了?”   “铭尘不见了。”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何文宣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何文宣转头朝依云的房间跑了过去。   何文宣用力拍打着依云的房间,没过多久依云睡眼迷蒙地楼着眼睛开了门,何文宣直接冲进了小女孩的房间里。   “依云,铭尘呢,你看到他没有?!”   依云先是愣了一下,喃喃道:“先生?我没有看到先生啊,他不是和您在一起吗?”   “铭尘不见了……”自言自语了一句,何文宣转头跑出了依云的房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幕后黑手(一)      车子停在了楼下,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匆匆忙忙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大步跑进了楼里,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个人影猛然袭来,揪住了何鸿雪的衣服领子把他用力撞在了墙壁上。   “铭尘呢?!”   脊背一阵阵地发疼,何鸿雪冷冷看了眼一脸质问语气的何文瀚,真接双手握住对方的肩膀一个用力把人推开,何文瀚踉踉跄跄地连着退了好几步才有勉强稳住身体,一抬头就对上了何鸿雪冷锐的视线,刚才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一头。   抬手轻轻拂了拂被何文瀚抓皱的衣服领子,何鸿雪反手把一旁的门关上,沉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铭尘不见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凌晨五点十分。   “何文宣人呢?”   “他带人出去找铭尘了,”微微喘了口气,何文瀚压着心里的怒意满是怀疑地打量着过于平静的何鸿雪,“人真的不是你带走的?”   看也没看何文瀚一眼,何鸿雪径直上了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大半夜的把铭尘带走?”   何文瀚向来是一个脾气暴躁冲动的人,但骨子里这个何家人依然是理智大于感性,冲动归冲动,何文瀚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傻子。   但不能否认铭尘对何文瀚的影响比何鸿雪想象中的要大也要多,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以前的何文瀚嚣张归嚣张但绝对不会顶撞他,现在何文瀚不仅会顶撞他甚至还会动手了。   可谁让他以前骗了何文瀚呢,只是铭尘很巧妙的抓住这一点并且把这一个关键点彻底放大了。   他当初真是中了铭尘的魔才会让那个男人去说服何文瀚,不过是一颗包了毒的糖。   “你那天可是亲口说过,你要铭尘。”何文瀚跟着何鸿雪上了楼,何鸿雪直接进了何文宣和铭尘的房间四处查看着。   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旁,何文瀚冷冷注视着何鸿雪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公信力。   “我是要他,但不会大半夜的把铭尘带走”何鸿雪回过头淡淡看了眼何文瀚,语气里的直接和自信毫无保留,“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他带走,不会像小偷一样半夜偷人,明白吗?毕竟我是何鸿雪。”   “你的自傲有时候可真是让我觉得讨厌。”   “谢谢你的讨厌。”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何鸿雪打开衣柜看了眼,铭尘的衣服都好好的摆放在里面,不管是浴室还是书房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铭尘是被人绑走的。   何鸿雪可是还记得那天铭尘对他挑衅的笑,他相信铭尘的每一个举动都有一定的目的,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但何鸿雪也无法否认他心里其实是在担心铭尘的,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铭尘是自己离开而不是被人绑走。   “如果我告诉你,铭尘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的,你信吗?”又回到了卧室里,何鸿雪走到床头坐在了床上,他眯了眯眼睛拿起了摆放在床头的杯子。   杯子里还有三分之一喝剩下的牛奶,何鸿雪拿着杯子凑到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没有任何异味。   “我得说实话,我现在很难相信你的话。”何文瀚走了过来,他看了眼何鸿雪手里的杯子,挑了挑眉,“你觉得铭尘在杯子里下了药让何文宣睡着,然后自己离开?他一个人在陌生的三区能去哪里,我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你逼他的?”   何鸿雪拿起床头的电话直接让人过来把剩了牛奶的杯子拿走做化验,他侧过身轻轻抚摸着已经变得冰凉的床铺,沉声道:“你就那么自信铭尘没有骗过你?”   “每一个人都是怀有自己目的的自私的……”顿了一下,何鸿雪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从何文瀚身边大步走过,“你现在这么护着他,信任他,万一哪一天发觉他骗了你,何文瀚,你会怎么做?”   何文瀚转身跑出了卧室,站在二楼看着已经走到了一楼朝门口大步流星而去的何鸿雪:“你要去哪里?”   “去找铭尘,既然你们两个人现在不相信我,我们也没必要一起行动。”   离开了公寓,何鸿雪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车子里,发动车子的同时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跳出来的信息:已找到亚瑟的行踪。   凌晨五点,半夜里的温度不到十度,冷风咻咻地吹着寂静的城市街道。   几盏路灯仍然将道路照得明亮,几个喝醉酒的男男女女在灯光下扭曲着身影大声嚷嚷着,歪歪扭扭地走着路。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礼帽,身材高挑的男人形单影孤地走在宽敞而平坦的道路上,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关着门,摆放在门口和窗台上的花朵在秋风里瑟瑟发抖。   “嘿!有钱吗,你有钱吗?”   几个年轻的男女嬉笑着朝男人走了过去,三三两两地挡住了男人的路,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没有成年的小年轻明显是喝醉了,低着头要去看压低了礼帽男人的脸,一边伸手过去:“喂,身上带钱了没有,拿一些给我们,你长得可真不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喝酒,嗯?”   没有说话,铭尘从礼帽底下露出一只眼睛来,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随手往旁边一扔,几张带了数字的纸被风一吹就往远处飘了去,几个小年轻嬉笑着朝被风卷走的钞票跑了过去,忙不迭地在地上捡了起来。   才走了没有两步,铭尘又被刚刚那个小年轻给拦了下来。   “把我当乞丐打发吗?把钱都拿出来,全部!还有这衣服,衣服也脱下来。”看着男人的衣服挺不错,小混混伸手就要去抓铭尘的肩膀。   动作快得看不清,一个黑色的坚硬的冰冷的物体抵在了小混混的脑门上。   “抱、抱歉…我马上走,我马上就走!”   “滚。”冰冷的声音从喉咙溢出。   “快走!快走!”   刚才还嚣张的几个小混混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进了三区城市的阴影里,像一群巧遇到狮子的狼狗,狼狈而又慌张。   快速收起了枪,铭尘双手放进口袋里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就在他走进巷子里没多久,一个瘦高的阴影出现在了街边,眼底抹过一丝狠厉,亚瑟跟着铭尘走进了那条黑漆漆的潮湿的小巷子里。   没有人。   不像街边有路灯,狭窄而阴暗的巷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人。   这可难不倒亚瑟。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夜视镜戴上,亚瑟紧紧握着手里的枪,这才有警惕地走进了巷子里,视野里并没有一个人影,铭尘不知道去了哪里,偶尔出现的一只猫把亚瑟吓了一跳,他暗暗骂了两句继续往里走,紧张的气氛让他绷紧了神经。   走了一会儿以后仍然没有见不到人,在巷子里有一道铁门没有上锁,亚瑟靠在了门边并不急着进去。   大约过了不到五六分钟,一队身穿黑衣的特工精英和亚瑟汇合。   靠着这一批精挑细选出来的特工,亚瑟他们这几天才能一直躲避开艾瑞克天网一般的搜索。   从那天醒来发现自己被算计到逃出来的这几天,亚瑟根本联系不上小布莱克,为什么那天会突然之间晕过去,是谁在背后算计了他。   是小布莱克?   是何鸿雪?   那些家伙是故意引他到三区然后除掉他?   不管是谁,亚瑟不会善罢甘休。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铭尘独自一人离开了何鸿雪他们的公寓想要做什么,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他抓到铭尘。   给旁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亚瑟在等待两个特工率先进到楼里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有跟着进去,巷子是个死巷子,铭尘不见踪影只能是进到这个楼里。   会是个陷阱吗?   就算是个陷阱亚瑟也要进来,亲眼看一看是谁在背后故意算计他。   留了一部分人守在外面,亚瑟和几个属下走进了这栋楼里。   漆黑的楼道里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他们轻微的脚步声,走到了大概三楼的时候,一间屋子的门半敞开着,里面流泻出灯光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亚瑟带着人靠在了门边,当他渐渐听清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时,整个人的脸都煞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幕后黑手(二)      漆黑的楼道里空无一人,屋子的门半敞着,靠在外面能依稀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亚瑟熟悉这些人声音,他向来是一个记忆力极佳的人,这里每一个人的声音他都能辩别得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但这些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尤其是里面还有本应该死了的人。   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亚瑟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听着屋子里几个人的谈话,越听脸色越难看。   “皇室早晚会对你下手,我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   “泰瑞尔,我有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会害了你自己,我亲爱的导师,忘记你曾经教过我的话了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把他当兄弟,你确认他把你当兄弟?”   “他不会杀我。”   “只是现阶段而已,他现在忌惮你的实力不会动手,可是想一想,谁会喜欢一个实力强大的私生皇子在自己身边即使你承诺过不会抢夺他的皇位,以他的猜忌心你觉得他会信你吗?一旦被他找到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   “泰瑞尔……”   “我可以帮你,只要我们两个人联手,我们可以除掉你的兄弟,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   难道泰瑞尔的老师还没死?   亚瑟心里暗暗吃惊,给旁边的几个属下使了个眼色,四个特工点头示意,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把扛着的机关枪拿在了手里,同一时间冲到了房间门口对着房间里就是一阵疯狂扫射。   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耳边只能听得到砰砰砰的剧烈声响,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儿,在连续疯狂扫射直到子弹耗尽以后四个特工才有停了下来。   房间里的灯泡都被打碎了,漆黑黑的一片,亚瑟等人重新戴上了夜视镜,谨慎的将军示意两个特工先进去,直到听到安全的口号以后才有走进了屋子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子弹留下来的窟窿,玻璃窗户碎了满地,视野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搜!”亚瑟抬了抬手,沉声道。   几个特工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四处搜索了起来,只是依然没有发现泰瑞尔等人的踪迹。   “啊--“   接连几声子弹没入身体的闷声响,亚瑟身边的几个保镖捂着胸口直接倒在了地上,亚瑟见状连忙压低了身体滚到了窗户底下的墙边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枪。   有狙击手在楼对面。   一群特工刚才的扫射倒是帮狙击手解决了窗户玻璃带来的障碍,亚瑟紧紧握着手枪的手背凸起一根根青筋,这个行事方式分明是泰瑞尔惯有的恶趣味。   “每一次训练,每一次比赛,亚瑟,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没有一次赢过我,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听声音不像是泰瑞尔的声音,可是这个让人讨厌的语调,自傲又居高临下的语调,亚瑟再熟悉不过。   除了泰瑞尔还会有谁呢?   门口守着的特工很难进来,楼对面的狙击手时刻把枪口对准了门口,只要有人进来就会开枪。   亚瑟往四周看了一眼,进来的人里只有他还活着,泰瑞尔的声音是从一个贴在墙角上方的音响里传出来的。   “泰瑞尔,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都没脸出来见人了?连说话都要用变音器。”   忽然,亚瑟左手边的墙壁亮了起来,强烈刺眼的光让亚瑟本能地眯起了眼睛,他摘下了夜视镜把枪口对准了发光的地方,待视线清晰以后看清了那面墙壁,准确的说那是一面防弹玻璃。   玻璃上一片白光,随即慢慢的出现了图案,一个戴着面具完全看不清样子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   “泰瑞尔?”确认那面墙壁只是一个防弹屏幕以后,亚瑟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好久不见,亚瑟。”戴面具的男人回应了亚瑟的话,看起来对方应该是在实时连线,这房间里有摄像头。   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真没想到你居然暗中和何鸿雪他们勾搭在一起,泰瑞尔,你想做什么,摧毁这个国家,为那个男人报仇?”   一个小布莱克,一个何家,泰瑞尔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   谁会想到被泰瑞尔几乎灭族的布莱克家族,竟然还会和泰瑞尔背地里勾结在一起。   看似匪夷所思的荒诞的事情,偏偏就能发生在泰瑞尔身上,亚瑟现在只想笑,果然还是又一次的输给了这个混蛋吗?   从一起进特工训练营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赢过这个男人一次。   屏幕里的男人身处一片漆黑之中,一盏孤零零的灯悬挂在他上方,男人仍然是姿态优雅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铭尘满不在乎的一笑,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的回答亚瑟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呢,这很有趣不是吗?”   “你这个恶魔。”   “这个称呼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对我说过了。”   “不,第一次见面我叫你婊子。”亚瑟恶意地冷冷一笑,一个和导师勾搭在一起的婊子。   言语攻击真的对铭尘没有任何杀伤力,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然后我狠狠揍了你一顿,差点把你踢废了,对吗?”关于过去的回忆还真是怀念啊,铭尘单手撑着下巴,“作为一个你口中的恶魔,我会让你在看到今天的第一缕曙光之前闭上眼睛的。”   低低笑了起来,亚瑟稍稍喘了口气,看着屏幕里连一片皮肤都看不见的男人。   “你可从来都不是不敢见人的样子,泰瑞尔,为什么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是因为癌症?啧,该不会你现在已经变得很难看了吧,如果我今天要死了,那就在我死之前让我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死,我也会笑着闭上眼睛。”   “我会满足你的,亚瑟。”   至于是笑着死还是其他表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铭尘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艾瑞克应该要到了。”   “你想借艾瑞克的手杀了我?我只是无数特工中的一个,死了一个我还会有第二个亚瑟出现,国王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像你和我这样的人,泰瑞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已经阶级固化太久,不是你一个人能轻易搅动。”   顿了一下,亚瑟看着男人沉声道:“即使你联合了何家和布莱克,你以为国王没有暗中监控他们?他远比你的导师更为精明,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是亚瑟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一个现实,国王不会因为他们的死就对三区下手,稳固各区之间的阶级关系,稳固自己的无上权威,这才是国王和皇族所关心的重点。   从始至终,他们不过是一区的杀人工具,死了就死了,坏了就坏了,即使亚瑟已经是将军。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铭尘会不知道?   他知道。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艾瑞克。”铭尘低声喃喃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亚瑟愣了那么一两秒,紧接着突然就大声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如同一个疯子。   “你是一个疯子,你真的是一个疯子,泰瑞尔,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死多少人吗?”   艾瑞克,三区暗地里的最高绕治者,独霸一方的庞大家族势力即使是皇族也会有所忌惮。   亚瑟深知自己背上了侵犯艾瑞克女儿的罪名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即便一区的护卫队抵达三区,他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死,为了维持住一区和三区之间的平稳关系,国王会亲手把他送上绞刑架。   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泰瑞尔的手里。   他以为泰瑞尔只是单纯的想要为那个男人报仇,只是想设计杀了他,可这个家伙的真正目标不是他,而是艾瑞克。   来自一区的护卫队,正在赶来的艾瑞克,亚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只是泰瑞尔手里的一条鱼饵。   泰瑞尔要借护卫队的手杀了艾瑞克。   “变革总是伴随着冲突与战争,从你选择参军的那一天起就选择了死亡,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亚瑟。”   窗外有一支军队将大楼团团围住,白头发的艾瑞克正在赶来,来自一区的护卫队已悄悄接近。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铭尘看了眼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摄像头,他缓缓走到了摄像头的面前,取下了戴在手上的黑色皮手套,白皙干净的手指轻轻触碰脸上的面具。   “记住我的脸。”手指捏着面具,取了下来。   屏幕里的亚瑟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微笑着死亡,从地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的瞬间,一颗子弹从楼对面飞过来穿透了他的脑袋。   “再见,亚瑟。”   我们地狱里再见。   “别动。”   直起身来的男人朝黑暗的一角斜睨了一眼,手里握着枪的何鸿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幕后黑手(三)      铭尘不急不慢地关掉了摆放在面前的摄像机,他缓缓转过身望向了从阴影中走出来拿枪指着他的何鸿雪,这人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自己并且发现了他的踪迹的,何家的掌门人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但是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即便是面对死亡也不会有一丝慌乱,冷静优雅到让人抓狂,这样的男人有多么优秀你就有多么爱他,有多么无法掌控就有多么恨他。   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腥风血雨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   何鸿雪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握着枪的手保持平稳,亲眼目睹戴着面具的泰瑞尔拿下面具以后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有一种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的错觉。   就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一瞬间无法呼吸的同时头也彻底晕了。   他猜测过泰瑞尔和铭尘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是铭尘被泰瑞尔绑架的时候被泰瑞尔控制了,铭尘身上那些和泰瑞尔相似的动作习惯会不会是故意用来迷惑他的,可是在一千一万种的猜测里可没有一条是泰瑞尔是铭尘的猜测。   如果铭尘就是泰瑞尔,那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将得到最为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为什么在十二区守墓人会莫名其妙的死在他们防御重重的屋子;比如说为什么在十二区森林里的地下室里,被麻醉弹击中的泰瑞尔为什么会凭空消失;比如说……为什么他会对铭尘有心动的感觉。   但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铭尘,一个人可以伪装易容成另外一个人,但自身的基因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在铭尘的身上,泰瑞尔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觉得呢?”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铭尘朝何鸿雪身后看了看,微笑着说道,“只有你一个人吗?你最信任的兄弟们呢,他们去哪里了?”   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还真是让人生气。   “从一开始你就想挑拨我们兄弟三人之间的关系。”何鸿雪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一点了,“你的演技可比你当年当明星的时候好太多了,从外表看起来你是铭尘,但看起来又像是泰瑞尔,你到底是铭尘还是泰瑞尔?”   铭尘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仔细想一想,应该是铭尘自杀醒来以后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的。   只是当时不管是谁都没有太过在意一个自称失忆的铭尘,一些和从前不一样的行为举止也可以用失忆做解释,等何鸿雪渐渐觉察到铭尘和以往变化太多的时候,何文宣都已经对铭尘产生了认认真真的情愫。   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暗中测试过,但是直到上一次铭尘公然对他挑衅的时候,何鸿雪才发现铭尘确实有问题。   现在的铭尘已经不是当初可以任凭他随意处置的男人,就像现在的何文宣和何文瀚也不是当初完全信任听命于他的兄弟。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设好的局,这个设局的男人就站在他眼前。   “泰瑞尔已经死了。”   淡淡瞥了眼何鸿雪手中对准了自己的冰冷枪口,铭尘指了指房间里连接亚瑟所在的屏幕:“我很高兴有人可以陪我一起见证这个颠覆的开端。亚瑟死了,很快艾瑞克也会死在那里,当天亮的时候整个三区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所拥护的艾瑞克被来自一区的护卫队给杀了。”   优雅地转过身,铭尘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说道:“平衡的关系会被打破,对于其他地区的绕治者而言这将会被他们认为是来自一区的一个警告,国王可以杀了三区的权力者也可以处死其他地区的绕治者,这种不安而愤怒的情绪就像是看不见的无法阻止的病毒一样蔓延开来……”   平静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兴奋,仿佛一个充斥着无声硝烟的战场已经被摆放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还是铭尘吗?   一个疯狂至极却又冷静至极的男人,骨子里的歇斯底里令人指尖微颤。   “你真是一个疯子。”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你的父亲报仇?”铭尘微笑着停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开始揭何鸿雪的伤疤,“所有威胁到皇室绕治的人都必然要被除去,你父亲所爱的女人不过是皇室派遣的特工,本应该爱你们的母亲却是一个冷血杀手,她杀了你们的父亲,试图暗中控制何家。”   停了一下,铭尘打量着何鸿雪:“告诉我,你下定决心动手除掉你生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铭尘,我们有一点是相似的,比如说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就不会手软。”   何鸿雪毫无预兆地扣下了板机,子弹从枪口中旋转着飞出穿透空气精准地没入铭尘的腿里,鲜血从子弹带来的伤口里归归流出,伤痛的腿部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在差一点跌倒的同时身体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铭尘冷眼朝身后的何鸿雪看了一眼,不再冰冷的黑色枪口正抵在他的后腰上。   一股热气暧昧地轻轻喷洒在铭尘的后颈上,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铭尘微微抿起嘴唇扬起唇角,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带动身体微微颤动:“为什么不直接冲着心脏或者是脑袋来一枪,心狠手辣的何鸿雪舍不得杀我吗?”   何鸿雪微微收紧了揽住铭尘身体的手,低沉沙哑的声音和今晚冰凉的夜色格外相配:“不想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就不要乱动。”   枪口移到了后背,抵在了铭尘的尾推骨上,何鸿雪把人押到了墙边:“双手放在墙壁上。”   手在铭尘身上上下摸索,何鸿雪拿掉了铭尘身上的枪,单手把弹夹取出来以后丢在地上一脚踢到了墙角边。   任由何鸿雪拿掉了自己身上的武器,双手放在墙壁上,铭尘微微偏头朝后看了一眼,浅笑里几分勾人的戏谑:“你硬了。”   听到了这句话,何鸿雪故意贴近男人顶了顶。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被我耍了很生气吧,何鸿雪。”   小腿上的西装面料湿乎乎的,粘粘的非常不舒服,没能得到止血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猩红色的液体,干脆把额头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铭尘缓缓呼出一口气,何鸿雪是故意的,故意打他的腿让他跑不了,故意不止血能让他有多虚弱就有多虚弱。   这家伙不会放过他的,铭尘也不指望何鸿雪会让他见到何文宣或者是何文瀚。   “我现在只想操你,狠狠地操你。”   过于露骨直白的话音里夹杂着喉结上下滑动吞咽唾味的声响,愤怒和欲望混杂在一起成了一剂浓烈的猛药。   腿上的伤,腰后抵在尾推骨上故意顶他的枪口,那些带有侵略性的话语仿佛一颗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他的身体,过于刺激的感觉让铭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绝望的、疯狂的、陷于生死之间的原始欲望。   微微弯下了腰故意轻轻蹭了蹭何鸿雪,铭尘偏过头看了眼西装裤都没办法掩盖某个地方的何鸿雪,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里尽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戏谑:“硬成这样,待会儿何文宣上来了可怎么办。”   既然没办法逃走,与其被何鸿雪抓住不如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混蛋。”隔着西装布料用力顶了一下,何鸿雪抬手就朝铭尘的后颈上用力敲了下去,伸手把晕过去的男人给抱住。   才刚刚把铭尘给敲晕了,屋子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何文宣果不其然的出现在了门口。   “何鸿雪?”似乎惊讶会在这里看到何鸿雪,但不管再怎么和何鸿雪有矛盾,一看到熟悉的大哥何文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枪,一眼看到了被何鸿雪抱在怀里昏迷不醒的铭尘,何文宣连忙大步冲了过去。   “他怎么了?”   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一脸焦急紧张的何文宣,何鸿雪沉声道:“我顺着亚瑟的踪迹找到了铭尘,他受伤了,你快把他送到医院去。”   二话不说,何文宣连忙把昏迷不醒的男人给抱了起来转身就离开,走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还半跪在阴影里的何鸿雪,眼底闪过一丝担心:“你受伤了?”   “小伤,你赶快带他去医院吧。”   犹豫了一会儿,见何鸿雪慢慢站了起来似乎的确没什么问题,何文宣才有说道:“那你小心。”   直到何文宣抱着铭尘离开了,何鸿雪才有彻底站起来靠在墙壁上松了一口气,暗骂了一句拉开了自己的裤子拉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幕后黑手(四)      “你昨天是怎么解决的?”   靠坐在病床上,腿受伤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报纸低头翻看着,亚瑟死了,艾瑞克也死了,整个三区都乱了,铭尘的心情非常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是吃了何鸿雪的一颗子弹腿受了伤暂时没办法下地也不用着急。   站在门口的何鸿雪缓缓将门合上,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还沾有露水的白玫瑰走了进来,一边将鲜花放进花瓶里,一边说道:“以后会加倍的要回来。”   “是吗?真是可惜没看到你自己动手的精彩画面。”   铭尘翻过了一页书,窗外楼下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他抬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何鸿雪也抬起了头,目光停留在了铭尘的身上。   苍白的冰凉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打在了铭尘的侧脸上,干干净净的五官都被笼在了一层薄薄的光晕里,像一张泛白的速写纸,轻描淡写,勾勒柔和却又棱角分明的线条。   浓墨浸染过的刘海柔软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嘴唇是淡淡的粉红,狭长的眼尾因为困倦而微微下垂,看起来虚弱而无力。   想去亲吻他的额头,他微微翘起的鼻尖,那双饱满而柔软的嘴唇。   “腿还疼吗?”何鸿雪强制性的让自己的目光转移到铭尘包裹着的伤腿上,铭尘绝佳的演技有一半要归功于铭尘过于无害的外表,尤其是当那个男人直勾勾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你的时候,温暖而无害,仿佛金秋九月带着果香的暖风。   下意识的想要去亲近,想要和他聊天,想要靠近他。   直到你彻底信任他以后才会发现,这些假象背后都是一把把冰冷而眸利的刀子。   “你闻到了没有?”铭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惬意而满足的微笑,轻柔的声音是拂过小雏菊的风,“是新世界的气息。”   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离病床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的位置,何鸿雪抬头瞥了眼安置在墙角的摄像头,与其说是监控不如说是何文宣生怕铭尘再突然失踪而设下的保护措施,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个摄像头的存在何鸿雪才能被允许单独和铭尘见面。   何文宣总是很关心铭尘,很信任这个男人。   “你是怎么和何文宣解释你昨天夜里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何鸿雪问道“如果我昨天凌晨没有赶到,你是不是会在艾瑞克死以后离开三区。”   离开何文宣,离开他们所有人。   “突然间肚子有点饿了……”   “铭尘,还是我应该叫你一声泰瑞尔?”眼前的男人似乎完全没听他的话一直在自话自说,何鸿雪看着一脸无辜微笑的铭尘,几乎可以想象监控器后面何文宣的心情。   何鸿雪嘴角扬起的微笑有一丝僵硬:“你可真是一个残酷的男人,我和何文宣一起长大,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清楚我这个兄弟,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的人。你很厉害,你真的很厉害,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心。”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一旦何文宣发现了你的真面目,他会有多么的受伤,多么的痛苦,你真是一个残忍的男人。”   “你还没有告诉他吗?”铭尘浅浅一笑,把书本放到了一旁,终于肯认认真真的和何鸿雪说话了,“还是你有自知之明,文宣现在已经不会信任你了。”   艾瑞克和亚瑟的死带来的是三区的巨变,现在不仅仅是机场和火车被封死,甚至连通往外地的公路也被封住。   这里看起来像是要打战一样,四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每一个来自一区的人都被视为是奸细和敌人,即便是何鸿雪他们现在在三区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幸好他们在三区仍然有自己的势力,可以暂时躲避在安全的区域里免受打扰。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没办法立刻回到一区,而铭尘随时都有可能会逃走。   何鸿雪陷入到一个两难的境地里,是暂时隐瞒何文宣直到把铭尘带回一区,还是冒着不被何文宣信任的可能去告诉他的兄弟这个残酷的真相。   “同样的问题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联手的打算?”在码格丽特订婚的那个小岛上,这个问题何鸿雪已经问过铭尘一次了。   微微歪了歪脑袋,铭尘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你们何家人可一个个的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你如果了解泰瑞尔,不会不知道泰瑞尔是一个……十分记仇的男人。”   “你承认自己是泰瑞尔了?”何鸿雪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在心里何鸿雪已经认定铭尘就是泰瑞尔,然而这一切根本无法用科学去解释。   “泰瑞尔已经因为绝症死了。”   “那你是谁?”   “我是铭尘啊,何鸿雪。”铭尘微笑着看着男人,干净清澈的眼神有一瞬间让何鸿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泰瑞尔的影子也依稀看到了过去的铭尘。   就像是,两个人糅杂混成了一个人。   死而复生?   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指望铭尘告诉他答案在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这个狡猾而富有心机的男人指不定在心里计划着什么,毫无疑问铭尘还有其他同伙,仅仅只是靠何鸿雪一个人的话,何鸿雪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困住这个危险的男人。   “好好养伤,我们会一起回家的。”   故意加重了“一起回家”四个字的语气,何鸿雪起身打算离开铭尘的病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铭尘身上找到半点破绽。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他离开病房看到一直守在外面的何文宣时更强烈了,何文宣戴着耳麦,监控室里的人会随时向他报告刚才在病房里所发生的一切,除了对话。   只有视频监控,并没有声音监控。   深深吸了一口气,何鸿雪大步朝何文宣走了过去,沉声道:“让人看好铭尘,我有话和你说。”   “何鸿雪,你在说什么?”   何文宣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三区变成这样的幕后黑手是铭尘,何鸿雪的意思是铭尘杀了亚瑟又杀了艾瑞克,所以才导致三区和一区的关系恶化。   那可是铭尘。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我只是说出我想说的话,至于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何鸿雪重申道:“我再说一次,铭尘已经变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已经不是从前毫无攻击力的铭尘。”   “文宣,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不信你和铭尘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觉察,他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走到了眉头紧锁的兄弟面前,何鸿雪抬手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肩膀:“不管我们兄弟几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和矛盾,回到一区以后再慢慢解决,铭尘由你看着,提醒你一句,看好他,我想铭尘并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到一区。”   那些细微的细节,那些曾经让人感到疑惑的地方。   不是没有,也不是没有觉察到。   只是对任何一个人来讲,总是更愿意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人,本能地逃避那些让人感到恐慌的事实。   “不想去餐厅吃饭的话,我在这里陪你。”   何文宣把铭尘从病床上抱了下来,坐在靠窗的位置,餐桌上摆放着两个人的晚餐,他一边摆放着餐盘,一边说道:“我们可能要在三区稍微待上几天,晚上的时候会离开这里去一个适合你养伤的地方,等你的腿伤差不多稳定了我们再回家。”   “你不问我,昨天夜里为什么会离开吗?”   “我在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何文宣将一双筷子整齐地摆放在了铭尘的碗上。   铭尘很平静的说道:“我是自己离开的。”   “有人威胁你?”   “不是,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你要去哪里?”   “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何文宣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生活吗?”   “不,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只是……很多时候我依然觉得自己像是依附着你生活,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铭尘看着何文宣,那双眼睛仍旧清澈动人,伴随着迷人的嗓音,盅惑人心,“文宣,你愿意放我走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   铭尘打断了何文宣:“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我自己的世界。”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谈好吗?你也看到了,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在妥协的同时也尽量保留自己的意见。   铭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何文宣,他低下了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纯白的鹅毛:“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何文宣低头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的晚餐,片刻后站了起来:“那……有什么事情你再喊我。”他端起属于自己的盘子离开了铭尘的房间。   直到何文宣离开了房间,铭尘才有抬起头来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口米饭塞进口中,一张小小的纸条被藏在了盛米饭的碗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离(一)      “我以为你爱何文宣。”   铭尘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何文宣的事情瞒不过其他人,对于何文宣而言大概是难以接受的现实,对何文瀚而言,略微惊讶的同时似乎又有一些惊喜。   这个男人毕竟不是一般人。   “留在何文宣的身边,就算他以后有了新欢,你下半辈子也不愁吃不愁喝,可以过着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所艳羡的生活。而一旦离开他,你会缺少一个保护你的男人,断了经济来源,如同一只羔羊独自步入危险的丛林里。”   四个小轮子碾压在花园平坦的小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膝盖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才刚刚做完手术没几天的男人暂时还不能下地行走,他们已经从三区的私人医院转移到了远离市区的郊外。   尽可能地避开战乱和纷争,一个安静而又防卫森严的疗养胜地,位于半山腰上的别院群山环绕,从半山腰上步行下山需要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到处都是狭窄的小路和陡峭的石阶,最便捷的一条道路是分别乘坐两次缆车可以直接抵达山下的小镇。   何鸿雪可真是挑选了一个好地方。   手指轻轻敲打着完好的一条腿的膝盖,铭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怡人,时值秋天,远处一片片金黄与枫红的树叶堆积在一起,放眼望去好似山火在燃烧一般。   “不管是你还是何文宣,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只无害又弱小的羔羊,这种潜意识里的偏见是长达数年一天天积累下来的。所谓的尊重,不是一天两天的呵护就能彻底改变,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何文宣,离开你们所有人。”   轮椅停了下来,铭尘看着从背后到了他前面半蹲下来的何文瀚。   “我说对了,是吗?”   “你有时候真是聪明得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铭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对一个人长达数年的印象很难在环境不变的情况下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改变,归根结底铭尘地位的改变来源于何文宣的喜爱,而恰巧何文宣是一个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为理智和细腻温柔的男人。   “如果今天换做你是何文宣,你会放手让我离开还是把我留下来?”铭尘问道。   何文瀚半蹲在男人身前,低下头在男人的伤腿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抬起头微笑着说道:“我并不是很想骗你,更何况你这么聪明对你说谎话也没什么用。”   “我会把你留下来。”   “即使我不愿意?”   龇了龇牙,何文瀚站起来重新推着铭尘的轮椅在花园里散步,轻声笑着说道:“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把你留下来。”   “真是自私啊。”   “这不叫自私,这叫做直视并且坦然接受自己的内心,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爱的话,又怎么可能去爱别人。”何文瀚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坦然的说道,“以前的我就是过于别扭,不愿意直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得多谢这几个月以来铭尘、何鸿雪和何文宣给何文瀚上的裸,至于是好是坏,铭尘懒得去想。   “先生!三少爷!”   稚嫩的声音透着兴奋和雀跃,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的依云像一只白色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朝他们的方向飞奔了过来,不远处有两个黑衣保镖跟在小女孩的后面。   何鸿雪不会放弃监视他们,作为铭尘身边的小保镖,依云这个小女孩也被何鸿雪列入监控目标。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情绪总是很容易相互传染,铭尘喜欢依云脸上的笑,纯粹又干净。   “我在山上捡了一些野菜,这些野菜都是我在十二区的时候经常摘来吃的,没想到山上也有,先生,这些野菜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蔬菜,但是味道非常好!”依云一边把菜蓝子里的野菜给铭尘和何文瀚看,一边笑着说道,“我问了山上的人,这些野菜他们自己也会弄了吃,待会儿我去问问大少爷和二少爷,看看晚上的时候能不能把这些新鲜的野菜炒了。”   铭尘显得格外有兴趣:“这些野菜我当年在十二区的时候也经常拿来做菜,仔细回想起来也有好多年没有碰过了。”   他看着依云裙子上的泥点子,哭笑不得的说道:“不过你是跑去哪儿找野菜了,身上弄得这么脏。”   “从这里过了桥一直走的半山腰上有好多野菜,那里有一个悬崖看着还挺可怕的,我听山里的人说悬崖下面是一个山中清湖,那里面的鱼特别好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手指伸过去轻轻戳了戳依云的额头,铭尘笑着说道,“既然那里有个悬崖以后就不要过去了,万一失足摔下去怎么办。”   然而傍晚的时候,依云摘的野菜并没有被摆上餐桌。   看不见的虫子在树间低鸣,山上有电视也有网络,只是铭尘的手机不见了,他试图和何文宣要过他的手机,得到的回答是手机不见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安静,安安心心的养伤,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即使何鸿雪在刻意阻止铭尘和山里其他人的交流,铭尘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何文宣试图和铭尘探讨伤好以后回一区的事情,但是铭尘的态度依然很坚决,他不会陪何文宣回一区,一旦伤好了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旅行。   在书房里和山下的人交流过目前三区混乱情况以后,何鸿雪在出来的时候看到何文宣一个人在屋外坐在竹椅里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喝酒,以何文宣的性格,何鸿雪猜测何文宣早晚会同意铭尘任性的要求。   不对,应该说是撒谎的要求。   一边是铭尘,一边是何鸿雪,两个人两个不同的说法给何文宣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惑和矛盾,何鸿雪不指望何文宣会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他只需要何文宣对铭尘有了提防之心就够了。   他弟弟向来是个聪明人。   “我以为你会用美人计让何文宣更为信任你。”   何鸿雪靠在门边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铭尘独自一个人坐在棋盘前自己和自己对弈,低着头,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既认真又专注。   浸在皎洁月光里的男人穿戴着一身山里人的特有服饰,身上是一袭月白长衫,手腕上戴着一枚何文宣送的玉镯,配着那淡墨描绘的长长的眼尾,脱下了西装的男人倒也别有一番古典韵味。   不指望铭尘会回话,何鸿雪走到了棋盘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己执起白棋放了下去。   以前的时候铭尘还会装一装演一演,自从那天回来以后铭尘表现得十分冷淡,不管是对何文宣还是他们中的其他人,何鸿雪猜想这才是铭尘真正的样子,或者说这个男人大部分时候会表现出来的真实的一面。   那发自骨子里的冷傲,对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冷漠,仿佛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层冰冷而厚重的冰墙,把自己和其他人强行隔离开。   致命的诱惑。   对他们这些从小就接受弱肉强食教育的人而言,强大而美丽的生物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铭尘表现出来的属于泰瑞尔的特质越多,不管是对何鸿雪还是对其他人,就越是容易被吸引,被迷惑。   “美人计?我应该谢谢你的夸奖。”冷冷淡淡的回答。   “我猜你在思考怎么从这里逃走,亚瑟身边有你的人,那个人是小布莱克对不对?没人会想到布莱克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会是惨案凶手的帮凶,你暗中让小布莱克一边和我假意合作,一边又和亚瑟站队,我们都被你算计了。”   “你很生气?”铭尘笑了一下。   “不,我很兴奋,对于泰瑞尔的传闻一直都是听说,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别人对你的评价,聪明而强大。”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男人,何鸿雪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真切感,“难以想象我竟然还艹过你。”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话,铭尘很乐意接受何鸿雪的夸奖。   “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微微皱了皱眉,铭尘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你拙劣的棋艺对比起来,你在床上的技术更是糟糕透顶。”   在铭尘开始减少掩饰的同时,何鸿雪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要脸,穿得像个绅士,说话就是个痞子:“这说明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谢谢你的批评,下一次我会努力让你舒服到尖叫。”   “下一次……”铭尘瞥了眼何鸿雪曾经被他打中的小腹,手指再往下挪了挪,指着某个部位,“我会瞄准的。”      第一百三十章 逃离(二)      躺靠在了长椅上,铭尘像是睡着了一样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温热的流水从上而下浇淋在他的头发上,将白色的透着淡淡香味的泡味涂抹在了铭尘的头发上,十根手指轻柔地按楼着这让何文宣喜欢的头发,黑色的,柔软的,顺滑而又明亮。   腿上有伤自己不方便洗澡,这几天都是何文宣亲自给铭尘擦洗,交流变得少了,相处时候的气氛却没有比些前相差太多,就像这凉秋里温热的水,总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一丝慰藉与温馨。   雾蒙蒙的热气充斥着整个浴室,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手掌轻轻覆上坐在他前面男人潮湿的肩背,手指缓慢地向下滑,指尖是属于铭尘的体温和皮肤的纹路,留下一条一条浅浅的水痕,滑至后腰的位置时停了下来。   “我舍不得你离开。”从背后抱住了男人,何文宣的额头抵在了铭尘的后颈上,如果不想待在一区,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   对,何文宣就是爱上铭尘了。   不管是看到铭尘受伤时候的心痛,还是听到铭尘想要离开自己时一瞬间的无措和窒息感,何文宣知道自己爱上了铭尘,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铭尘刚刚想开口的时候,何文宣又在他耳边说了话,低沉的声音里少了儿分平时的温润,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里都带着轻微的颤音。   “我想给你你想要的自由,但同时又想给你安全,我想让你快乐,但归根结底我想和你在一起……”顿了一下,何文宣似乎是缓缓吸了一口气,“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敢问出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又有多少真正的感情。”   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仅仅喜欢他对他的好。   在此之前,何文宣从不怀疑铭尘对他的感情,即便这个男人总是喜欢把感情藏得很深很深,他也一直坚定的认为铭尘对他是有感情的。   直到今天,直到铭尘突然开口要离开他,不是失落于铭尘离开他的想法,而是失落于自己并没有给铭尘足够的安全感,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有多深呢?   “我不能去想象没有你的生活,别对我这么残忍,铭尘。”   但生活本来就是残忍的。   “我当然喜欢你,只是喜欢作为一种感情并不是一个万能的借口,我离开你的时候也会想念你,而不管我离开你多远多久,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改变。”   铭尘偏头微笑着望向何文宣:“你呢,如果我的离开会让你感到痛苦,那你以后还会喜欢我吗?”   “你真是一个……狡猾的男人。”何文宣有些哭笑不得,他对铭尘的感情当然不会改变,但铭尘总有办法把他试图表达的意思给歪曲。   他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不分开。   他却说,不管离得多远我们的感情也不会变。   和往常一样,何文宣再一次在铭尘面前败下阵来。   沐浴以后给铭尘受伤的腿换了药,何文宣一层一层地缠绕上白纱布,铭尘的身上很干净,几乎看不到什么斑斑点点或者是伤疤,他已经在寻思着等回到一区以后用最好的药物给铭尘治疗伤腿,不想让铭尘在腿上留下任何伤疤。   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棒住了他的脸颊,何文宣抬起头就看到了铭尘注视着他的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有一些无奈,眼底闪着淡淡的火光。   “别这样,你已经连着好几天愁眉不展了,你如果真的爱我的话就应该相信我。”铭尘捧着何文宣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擦着年轻男人光滑的皮肤。   “我能相信你吗?”   “你当然可以相信我,我现在对你说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句都是真的,”铭尘微微倾身凑到了何文宣的耳边,低语的声音带着沙沙的质感,仿佛沙漠里在夜色中吹起的冷风,“我还会回来的,我们还会见面,在那个时候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我,真正的我。”   何文宣轻轻楼住了铭尘的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吗?”   “我需要独自一个人去寻找真正的我……”   铭尘轻轻抚着何文宣的头发,他望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那外面大概又冷又潮湿,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人都睡了。   “有时候我也会感到迷茫,对于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我需要离开你,离开你们所有人。”   顿了一下,铭尘低头用下巴抵着何文宣的脑袋,喃喃道:“我需要回到我的位子上,去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份,再一次确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要回到哪里?”何文宣顺着铭尘的话问道,“别告诉我你要回到十二区,我宁愿你重新去做明星。”   铭尘的话听起来话里有话,何文宣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又想起了何鸿雪和他说过的那些事情。   不可能完全当做没听到,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   犹豫着想要问出口的问题却已经提前得到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答案。   “铭尘?”   何文宣总是对一些危险的武器格外敏感,当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时,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我不想对你开枪。”   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冰冷的枪,铭尘将枪口滑至何文宣的胸口,他握着枪的手都能感觉到何文宣跳动的心脏。   嘴角悬挂着一丝略带歉意的浅笑,铭尘抬手轻轻抚了抚何文宣的脸颊,声音儒雅而温柔:“文宣,我需要你送我出去。”   “这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炸弹。”   “……你从哪儿拿到的?”   “我有自己的办法拿到炸弹,也有办法离开这里。”把枪收了起来,铭尘将一个金色的手镯牢牢套在上了何文宣的手腕上,他拉着何文宣的手看了看微笑着说道,“这是我特别让人定制的,你戴着还蛮好看的。”   他偏过头在何文宣脸颊上亲了一下,后者突然抱住了他咬住了他的嘴唇,一个带有情绪发泄意味的吻,像是暴风雨夜里击打在花枝上的冰冷的雨水,压抑而充斥着挣扎的痛苦。   铭尘没有拒绝这个吻,任由这个男人啃咬着他的嘴唇。   铭尘用枪抵着何文宣的心脏为这个男人戴上特制的会引发爆炸的手镯,整个过程安静得仿佛世界都被海水沉浸,他的手没有抖动一下,何文宣也没有说一个字。   仿佛这一幕早已经在意料之中。   所有美丽的泡味一个个的破灭,在自己的眼前,真实得残酷。   回顾过去其实一直都有很多令人值得怀疑的细节,何文宣没看到吗?他都看到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把这些小小的一个又一个的破绽全都堆积在心底不起眼的角落,用一层又一层的油布覆盖着。   看着铭尘用枪指着自己,冷静而温柔地为自己戴上能要了他命的手镯,铭尘很平静,何文宣也很安静。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会真的放你走?”何文宣看着眼前的男人。   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被咬破皮的嘴唇,铭尘笑了,像开在夜色里的一朵白昙花,很美,很冷,一瞬即逝:“单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靠任何一个人都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就算你愿意放我走,何鸿雪也不会答应。”   “我还是喜欢你的何文宣,”铭尘在何文宣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白天还在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的男人已经可以忍着伤痛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低头掩盖了眼底一闪而逝的不适,铭尘朝何文宣勾了勾手指,“就像我说过的,这一次离开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看在你以前照顾我的份上,我很乐意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你。”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我是谁的人。”见何文宣还是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铭尘颇有些不耐的说道,“坐着做什么,过来扶着我,你应该带我离开这里了,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想杀了你,何文宣。”   “你不是铭尘吗?”何文宣还是过去扶住了这个爱逞能的男人,“我可以用轮椅推你出去,别担心我会耍小动作,我还不想在失恋以后就被毒针毒死,这太憋屈了。”   铭尘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喜欢何文宣面对惨淡现实时候的幽默,虽然听起来很可怜。   “我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铭尘让何文宣扶着自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普普通通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不该这么平淡的秘密,听起来就像在说,嘿,何文宣,屋外有一只小虫子。   一点也不有趣。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逃离(三)      “我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人,毕竟我们并不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或许就不会显得很惊讶,你说对不对?”   与其让别人告诉何文宣真相,铭尘似乎更愿意自己亲口把真相摊开在何文宣的眼前,不是何鸿雪也不是何文瀚,偏偏选中了何文宣,他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算是偏爱的一种表现吗?大概是。   腿伤还没有好的男人走起路来十分平稳,脚步落在地上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虽然让何文宣扶着他也仅仅是搭了把手,无论是从轻柔无声的脚步还是平静沉稳的态度来看,铭尘都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人。   何文宣的大脑还在处于真空状态,被动接受着来自铭尘传递的每一个信息,不管是动作还是话语。   “这听起来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我之前被诊断得了绝症,癌症晚期,寿命不超过三个月,准确的来讲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会饱受病痛的折磨而死去,与其失去尊严的死在敌人手里不如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铭尘朝旁边的何文宣看了一眼,打趣着说道:“你知道朝自己太阳穴开一枪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何文宣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他甚至于没办法去想象铭尘自杀时候的场景,只需要一点点的联想,胸口就窒息得难受。   “好吧,那我们略过这个话题。”   他们从楼上来到了楼下,屋子里点着微弱的灯光,几个守夜的保镖看到是他们以后并没有动,何文宣挥了挥手示意保镖不用跟上来,他们就和平时一样自然地离开屋子。   屋外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脚底下的路,四周吱吱吱的都是不知名小虫子的叫声,山里的风格外冰凉,像冷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地剐着脸颊上的肉。   何文宣微微拧着眉头,他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铭尘身上:“下山的路需要走三个小时,全都是陡峭的山路,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进山沟里,来往山下的索道已经停止运行,钥匙在何鸿雪的身上,没有他的钥匙是没办法乘坐缆车下山的。”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为铭尘担心一样。   “你不打算阻止我离开吗?”   何文宣不免苦笑:“我阻止了你就不会离开吗?你还是会千方百计的离开。”   反正都是离开,就让何文宣亲自送铭尘离开,安安全全的离开。   这可真是个肉麻的话题,手轻轻抓紧了何文宣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铭尘一边走一边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是铭尘又不是铭尘,是泰瑞尔又不是泰瑞尔,大概是一个……全新的人。”   铭尘突然笑了,听起来像是半是开玩笑,却透着一股并不好笑的认真。   “一开始你们对我做了那些混蛋事的时候,我只想用刀子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要消化铭尘传递的这些信息有些困难,何文宣尽量让自己只接受这些信息最表层的意思,至于深层次的含义并不适合现在去思考。   “……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我们所有人。”何文宣扶着铭尘走到了屋外,他们一直往外走,尽管夜很黑几乎看不到路,铭尘却很有目的性地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地迈出步伐。   每走一步,铭尘就会离他远一点,最终这个男人会真的离开他。   不再是需要他呵护的铭尘,甚至于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幽默而又温柔的男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不再是恩爱的即将订婚的情侣,何文宣或许会看到属于铭尘的另一面,仿佛这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冰冷而残酷。   “我享受征服的过程。”   需要何家的人替他解除这个身体宠物的身份,也不介意偶尔利用一下何家,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留着何家可以一直膈应皇室,比如说这三兄弟其实很有趣。   “我们之间只存在征服的感情?”像是一桶冰水直接朝心脏浇淋了下去,何文宣冷得想要浑身发抖。   从最初铭尘用枪指着他的心脏到现在,一开始震惊到麻木的心情已经渐渐缓了过来,爱情真的是很可怕的一种感情,甜密的时候宛如身在天堂,每一天都是浸泡在清甜的花蜜里一般满足而又惬意;痛苦的时候像是钝刀子割肉,疼得你心脏抽搐难以呼吸。   这简直比用刀子在何文宣胸口上开了一个口子还要来得疼。   一开始是麻木,反应过来以后慢慢的越来越疼,越来越疼……   “我以为你会好奇我的身份。”铭尘说道,但显然何文宣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们的感情上。   何文宣扶着铭尘的手微微加大了力道,在这个过程里铭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何文宣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在极力克制内心波澜起伏的剧烈情绪。   铭尘所说的每一个字,所做的每一件事,对何文宣而言都是一种直面而来的冲击。   “你就在我的旁边,我能触碰到你,看到你,闻到你身上的淡淡香味。”   至于铭尘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何文宣更在意他看到闻到碰到的这个真实可见的男人,和他们之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复杂感情。   “我不在意你的身份,我在意的是什么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   “你在意的是什么?”铭尘故意问道。   何文宣不免苦笑:“我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完全都是假的对吗?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对我的感情也不都是假的。”   “这么自信?我是一个堪称卓越的演员。”   “时间会证明一切。”何文宣也不多做解释,短短的一句话里却是这个男人把握十足的笃定,除了温文尔雅以外,何文宣从来都是一个坚定自我的男人。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他们已经离房屋有一段距离了,四周荒无人烟,几颗星星寥落地悬挂在天边。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有很多乌云,前两天的时候在夜里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月亮,想和你一起赏月的计划泡汤了,不过没关系,有遗憾才会有希望。”   再往前就是悬崖了,何文宣放慢了脚步,他轻轻楼住了身边的男人,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个能随时随地要了他性命的手镯。   越是熟悉的人就越是对对方有一种发自本能的直觉。   铭尘就要走了,这个男人会离开他,在他们朝夕相处了这几个月以后,这个习惯在夜晚靠在他肩膀上看书,会在清晨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睡觉的男人会从他身边消失。   说是会有下一次见面,是什么呢,几天以后,几个月以后,还是几年以后?   不能去想,一想就不愿意放手。   “你真是个残忍的男人,铭尘,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残忍的男人。”   想开口让这个男人留下,话还没有嘴边又咽了回去,何文宣并不是完全了解铭尘,但也不是完完全全不了解这个男人,铭尘骨子里的固执在以前会让他有些头疼,现在就更是如此。   挽留的话说不出口,人却始终抱着铭尘不愿意松手。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等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铭尘依然会躺在他的身边,依偎着他,闭着眼睛,安稳而香沉的睡着。   不远处传来了人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隐约有手提电筒的光在闪烁,夹杂着何文瀚和何鸿雪的呼喊声。   渐渐近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铭尘不会在原地等着何文瀚和何鸿雪他们追过来。   轻轻推开了何文宣,铭尘留下了一句话“不要动”,只有短短的三个字,随后自己一个人朝悬崖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沉稳的毫不犹豫的坚定步伐。   他眼睁睁地看着铭尘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只要一眨眼这个男人就会突然消失在眼前。   即便知道是毫无用处的话,也还是控制不住的说了出来。   “别走--”   铭尘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他最怕的就是离别的时候过于伤感,这种既悲情又浪漫的画面并不适合他。   再往前一步就没有路了。   铭尘停了下来。   “谢谢你的外套。”他微微偏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在何鸿雪他们赶来之前,铭尘消失在了何文宣的眼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逃离(四)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铭尘离开?”   “我有趴在悬崖边上看过,没有他的身影,逃走的路线应该是早就布置好了。”   “你就让铭尘那么走了,但是你手腕上藏有毒针的手镯还是戴在你身上。”   何鸿雪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看着何文宣有些恍惚失神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以他对泰瑞尔的了解,那个男人绝对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离开,尤其是放任铭尘和何文宣待在一起,铭尘想要逃离这里有的是办法。   有一些残忍,却也没有办法。   他和何文宣说再多的话都抵不上铭尘亲自在何文宣面前暴露来得有效,他了解他的弟弟,过去有多么爱那个男人,有多么信任铭尘,现在就有多么的受伤。   从小到大,上一次看到何文宣恍惚失神还是他们三兄弟失去父亲的时候吧。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嘴里呢喃着,何文瀚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铭尘居然是三区事件的幕后黑手,而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何鸿雪现在头疼得厉害。   “文翰……”   “什么也别说,”何文瀚转身就往外走,“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文翰……”   何鸿雪刚刚站起来就被何文宣给拉住了,何文宣摇了摇头:“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有事和你谈。”   现在和何文瀚说什么那个家伙都听不进去,何鸿雪不是很担心何文宣,何文宣会自己去调节,但何文瀚真的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人,偏偏现在何文瀚连他都不信任了,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压得住何文瀚。   “铭尘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何鸿雪又坐了下来,屋外一片漆黑,他们并没有派人去追踪铭尘的下落,那个男人既然想离开就有办法离开,更何况何文宣手腕上还有一个致命武器。   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古色古香的度假房屋里除了少了一个人以外并没有任何改变。   啊……   不对,是少了两个人。   回来的时候发现铭尘身边的小保镖依云早就不见了,早就该想到的。   既失落于铭尘的离开,又隐隐盼着和那个男人的下一次见面。   打开了一瓶酒,何鸿雪夹起几颗透明的冰块放进玻璃酒杯里,透明的液体滚入酒杯里将冰块冲刷得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说他是泰瑞尔,绝症也是真的,自杀以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铭尘……”何文宣用力闭了闭眼睛,他低着头双手捂住了脸揉了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以便更好的回忆起不久以前铭尘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耳边除了回想起铭尘的声音以外,那个男人说话时候的神情也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   “给。”何鸿雪站在了何文宣面前把一杯酒递了过去。   “谢谢。”缓缓吸了一口气,何文宣仰头一口喝掉了半杯烈酒,冰冷刺激的酒精在胃里翻滚,整个脑子都像是被冰水淋过一遍一样,清醒里带着针刺一般的刺痛感。   何鸿雪坐在了何文宣的对面:“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当时有一些蒙,从他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停止了运转,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做什么,当时听铭尘说了那些话以后也只是觉得……对,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可思议。”何文宣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他说话时候的神态我记得很清楚,不像是在故意撒谎捉弄我。”   “你觉得呢?”何文宣抬头望向何鸿雪征求对方的意见,他还是有一些没有缓过来,自己又连续喝了几口酒,没一会儿酒杯就空了,何文宣起身给自己重新把酒杯倒满。   一阵沉默之后,他的身后传来了何鸿雪带着疑问的声音。   “灵魂穿越?”   何文宣转过身,背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你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相信灵魂穿越这回事。”   “我的确不相信,但如果铭尘说的都是真的……”何鸿雪沉吟道,“这得有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可以。”   “我们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吗?我看连铭尘自己都弄不明白。”何文宣摇了摇头,“要不是他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冷冽又霸气,我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得了臆想症之类的。   “说不定这世界上有这种技术呢?”   “有可能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我们回到一区以后可以先击找当时给铭尘做手术的医生具体询问一下情况。”何鸿雪并不是很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他向来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两兄弟在一个混乱的夜晚里暂时达成了共同目标,这漫漫长夜虽然难熬但天总是会亮的,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何文瀚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何鸿雪给何文瀚留了言,并不指望何文瀚会回复他,果不其然一直到他们回到一区,何文瀚也没有给回过一条留言。   “没人能欺负得了何文瀚,他少欺负几个人就算不错了。”   理了理衣服领子,何文宣和何鸿雪并肩走在何家的走廊里,极为宽敞的走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形的博物馆,无论是墙壁上华美的壁画还是摆放在走廊里的古董花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才有了如今的何家,先祖们的肖像画悬挂在墙壁上,一代又一代,直到他们的父亲。   路过父亲肖像画的时候何鸿雪停下来看了一眼,他发誓过,任何企图伤害何家的人都必将遭受惩罚,而任何伤害过何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走吧。”何文宣轻声说道。   极为宽敞明亮的书房里,何家的御用家庭医生已经等候在那里,何鸿雪和何文宣进来的时候几个医生纷纷低头行礼。   “随意坐,有一些小事情想和你们随便聊一聊。”随意抬了抬手,何鸿雪和何文宣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几个医生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两兄弟的对面。   何家的人身体都很好,平时几乎没什么病,也就是例行身体检查的时候才会和几个家庭医生见面。   才刚刚坐了下来,何文宣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扫了眼对面的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我记得我吩咐下去的是要把当时所有为铭尘治疗的医务人员叫过来。”   “人不齐?”何鸿雪并不是很情愿的问道,他当时没想管铭尘的死活,也不是没有想管,准确来讲是故意让自己忽略铭尘,没去见过铭尘一次,自然也不知道当时有几个医务人员。   “当时是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还有一个……助手?”何文宣带着质疑的目光望向了其中的主治医生。   被何文宣那么一盯,主治医生一下子就慌了,何文宣看着温文儒雅,眼神却凌厉得仿佛能击穿你的灵魂。   “他已经回三区了。”主治医生慌忙解释道。   “谁回三区了?”何鸿雪问道。   “娜娜,张娜,我导师唯一的女儿,她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同时也是个科学家,几个月以前来一区做科研。”主治医生解释道,“娜娜是个很好的医生,本来铭尘就算被救活了成为植物人的概率也很大,但是娜娜把铭尘给救活了。”   主治医生试探性的问道:“铭尘先生呢,他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他恢复得很好,非常好,“何文宣和何鸿雪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位张娜小姐的事情,铭尘想亲自谢谢她。“原本只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情找医生谈谈,可没想到居然会让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些线索。   那位救了铭尘性命的名为张娜的年轻女子目前只知道生活在三区,父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十年前父母外出度假庆祝结婚纪念的时候失踪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主治医生对张娜的了解并不多,距离张娜上上一次来到一区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几个月之前会突然来到一区,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帮忙治疗铭尘,而偏偏那个女人又生活在三区。   “没想到才刚刚离开了三区又要回去。”   何文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的是张娜在三区的联系地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永生(一)      漂亮的玫瑰金手镯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迷人的光,即使是一支致命武器也带有铭尖强烈的个人风格,手镯设计简洁,雕刻在内测的玫瑰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绽放开来,只是吐露出来的不知道是花香还是致命的毒针。   手指轻轻地摩擦着被死死扣在了自己手腕上得致命手镯,何文宣靠在汽车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山峦,起起伏伏是一条条不规则的绿色线条,萧瑟的凉秋里枝叶枯黄,尚且带着绿色的树叶也是浓绿得一片暗沉,待阳光落下时就如同染了墨一样都是深秋的暗色。   连连绵绵,看不到尽头的无昼黑夜。   汽车开了整整一天一夜,司机换了四个,出来时干干净净的车子上布满了泥浆和灰尘,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身体都是僵硬的。   活动了下手脚,何鸿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四十六分,一路赶时间的他们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习惯了长时间优越舒适的生活,突然一下子又累又饿,只是比起找个能住的地方洗澡吃饭,他们更想立刻找到张娜。   三区是个多山的地方,很多小地方根本没办法建机场,公路绕着大山蜿蜒扭曲,不算很远的距离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抵达,绕来绕去能把人给绕晕了。   放着一区优越的生活不过跑到三区这种偏僻的小镇子里来,何鸿雪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位名为张娜的女科学家。   “就是这里了。”何文宣低头确认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   何鸿雪打量着面前的房屋,一栋漂亮的小洋房黑漆漆的一片,大概是听到了屋外车子发动机的声响,屋子里亮起了灯光,一个人影出现在二楼窗户的后面,躲在窗帘背后朝底下看着,露出一双带着警觉和疑惑的眼睛。   “你们找谁?”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十分钟以后。   穿着珊瑚绒睡衣的中年女人站在自动咖啡机前,咖啡机亮着灯咕噜咕噜地运作着。   虽然这里已经算是三区比较偏远的地方,但是再怎么偏远也属于地位和物质条件相对上层的三区,屋子里该有的电器一样不少,木制的沙发上铺上了柔软而温暖的垫子,知道何鸿雪他们是从一区来的以后,女主人很热情地欢迎何鸿雪和何文宣到家里做客。   蓝色的灯熄灭,醇香的热咖啡从咖啡机里流进白瓷杯子里,咖啡的香味很快在客厅里弥漫开来,何文宣猛然之间有一些恍惚。   爱喝咖啡的铭尘现在在哪里,这个时间点那个男人是睡了还是像往常那样靠在床头看书,有没有其他人陪着他……   忍不住的去想,越想就难以抑制思念的蔓延,心脏被人攥紧了一样难以呼吸。   “你们要找张娜啊。”女主人声调提高的声音即时解救了何文宣,身材丰腴的女主人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手里抬着两杯热咖啡走了过来,一边说道,“三个月以前她就搬走了,毕竟她是那么聪明漂亮的女人,我就知道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这种小地方。”   女主人絮絮叨叨的讲起了很多关于张娜的事情,其中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一些毫无价值的猜测,所幸从一堆废话里何鸿雪他们还是找到了有用的信息。   张娜不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几年前带着一队人来到了其个位于三区的偏远小镇,说是这里环境好就带着亲戚过来疗养,顺便在附近找寻材料做科研,同时也有在小镇上开了一个小诊所,因为张娜的医术很好,小镇上的人不但没有排斥这群外来人,一直以来也有多加照顾。   “她的亲戚在这里疗养,你们见过她的那位亲戚吗?”何鸿雪问道。   女主人点了点头,颇为惋惜的说道:“当然了,张娜经常带着她的那个可怜亲戚出来散步,她说那人是她的姑姑,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长得挺好看,可惜小的时候因为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傻子。”   何鸿雪和何文宣顿时互相看了一眼,谢绝了热情单身女主人留宿的邀请,何鸿雪和何文宣在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以后就离开了屋子。   屋外湿冷的寒风有助于让人保持头脑清醒,何鸿雪和何文宣在镇子里找了一个小酒店住了下来,虽然比不上家里但东西还算干净。   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两人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边吃着迟来的晚餐,一边就刚才的收获聊了起来。   “和张娜在一起的所谓的姑姑应该就是泰瑞尔的姐姐,或者说……铭尘的姐姐。”   种种迹象和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事实,张娜和泰瑞尔认识,甚至有可能一直在帮泰瑞尔照顾他唯一的亲人,而张娜曾经插手了“铭尘”的手术并且成功让“铭尘”死而复生,只是醒来以后的人却是有着泰瑞尔灵魂的铭尘。   是一个巧合,还是一个阴谋?   “张娜离开以前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里,现在线索断了要找到她可不容易。”何鸿雪沉吟道,“很有可能她现在和铭尘他们在一起。”   要找到铭尘就更不容易了。   “要找到铭尘不容易,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何文宣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口中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小布莱克。”   一辆轮椅被推着进了飞机头等舱,空姐见状立马上前想要帮忙,整个头等舱都被包了下来,为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是她们的职责。   推着轮椅的银发年轻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就可以了。   将轮椅推到了座椅旁,小布莱克弯下了九十度腰,一旁的空姐略微惊讶的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手压在银发男子的头上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男人坐在了座椅上以后,小布莱克半蹲了下来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铭尘的鞋面,他抬起头仰视着男人,后者靠坐在椅子上朝空姐招了招手要来了菜单。   独自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铭尘抬起红酒杯小饮了一口,窗外是翻滚着的如同白色海浪一般的云海,金色的阳光洒在翻滚着的云海上,仿佛置身于神圣的天堂。   用天堂形容也没有错,毕竟这架飞机就是飞往一区的,被整个世界形容为天堂一般的地方。   眼神突然一变,铭尘眼角余光朝左手边斜睨了过去,一个人影来到了他的旁边,他微微抬起眼朝来人看了一眼,微笑着扬起了唇角:“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张娜。”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两只眼睛都死死盯着铭尘,张娜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个陌生而优雅的男人有着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面孔,然而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泰瑞尔。   铭尘朝漂亮的年轻女人举了举酒杯,微笑着说道:“你成功了,坐下来吧,我们有很多话聊对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娜坐在了铭尘旁边的位子上,她接过了空姐递过来的红酒仰头就一口喝光。   喘了口气以后看着铭尘说道:“我没想到我会成功,只是一个大胆的尝试…”目光描绘着眼前男人的眉眼和轮廓,她一下子就宽慰地笑了起来,“很高兴再见到您,真的很高兴,泰瑞尔。”   “以后还是叫我现在的名字吧,毕竟泰瑞尔这个人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铭尘朝旁边看了一眼,示意几名空姐和保镖都暂时离开。   有一些疑惑在见到张娜的时候就得到了解答,所谓的灵魂穿越或者是重生并不完全是个巧合,铭尘很庆幸自己在十年前救了张娜这个小女孩,虽然他当时并不是怀着拯救小姑娘的目的才救了张娜,然而谁能想到如今居然是张娜让他活了下来。   以另外一种方式,另外一个身份。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铭尘问道。   “没有,除了你和我以外没有人知道。”张娜看着男人,眼睛里有情绪在波动,她小声的问道,“这会和我父母失踪有关系吗?你觉得……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   “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但可以给你一个可能性较高的答案,我猜你的父母还活着,找了那么多年完全找不到你父母的踪迹,很大的可能是他们被人抓起来了,而抓他们人的目的就是你父母所留下来的那些资料。”   铭尘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如果有足够的材料,足够的技术,就可以永远活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永生(二)      当年把张娜救下来,除了因为姐姐的关系对女性有一种天生的怜爱以外,铭尘也想从张娜身上寻找到张娜父母失踪的关键点,毫无疑问张娜的父母极有可能是被一区的皇室所绑架,问题就在于为什么要绑架张娜的父母。   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铭尘翻看着张娜父母留下来的资料复印本,这并不是铭尘第一次阅读这些资料,书本上还留有他的注解和笔记。   每一个掌控世界的当权者都不愿意轻易放开手中的权力离开这个世界,在历史的书籍里也记录着不少关于权力者企图寻找长生不老办法的传说,那些关于女巫或者是某种魔法的妖魔神话故事在历史的轨道里随处可见。   如同鸟儿一般自由地翻翔在天空,与永远年轻的生活下去,这似乎是亘古以来人类恒久不灭的两个话题。   现实里可没有那么多的神话故事。   “通过DNA来读取记忆……”   手指摩擦着书页上的一行字,铭尘缓缓念了出来。   是拥有泰瑞尔记忆的铭尘,还是占据了铭尘身体的泰瑞尔?   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没有解答的必要。   铭尘现在只想知道如果皇室里有人掌控了通过基因读取的方式来获得“永生”,那个人会是谁,有多少人知道,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可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高兴的发现。   “最终还是你救了我。”   一次又一次。   起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书桌上的月饼,铭尘浅浅一笑,又是依云那小丫头悄悄放的吧。   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铭灰色的长外套,铭尘拿过一顶帽子戴在头上离开了书房,窗外悬挂着皎洁圆月的天空中有彩色的礼花绽放星火点点,瞬间映亮了整个夜空。   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夜风吹起他的衣服一角,从男人身边欢快走过的小孩儿手里提着用竹纸扎成的漂亮彩灯,有的是可爱的免子灯,也有古色古香描绘着花鸟虫鱼的方形花灯,四周的人影渐渐模糊虚幻,眼前有两个人影慢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认了出来,是小时候的他,和他的导师。   【给你】英俊倜傥的青年把一只小免子灯递到了少年泰瑞尔的手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愣了一下,少年泰瑞尔随手把小免子灯塞进了青年手里,自己一个人大步往前走。   【喂,你怎么这么不可爱啊!好歹有一点十四岁的样子,泰瑞尔,你不会是在害羞吧?臭小子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小免子灯可是我亲手做的……】嘴里念叨着,青年大步朝已经走远了的少年泰瑞尔追了过去,两个人很快被淹没在人群里失去了踪迹。   铭尘想要跟上去,他穿过虚幻的人群,在河边看到了“铭尘”和何鸿雪。   是记忆碎片?   两个人的记忆碎片。   他慢慢走了过去。   【这是……送给我的?】   可爱的小桔灯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得年轻铭尘的脸颊淡淡的红,清澈干净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受宠若惊,像每一个陷入爱河里的普通人一样,浑身都是幸福的柔光。   【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个……谢谢你……不过真是没想到像你这样身份的人居然也会做彩灯】【小的时候我经常给我两个弟弟做彩灯,文宣喜欢古色古香的纸灯,上面描绘着花鸟;文翰呢,喜欢南瓜灯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灯……】何鸿雪轻轻握住了年轻铭尘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在河边低头说笑着,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喜悦的笑声。   他走到了那两个人刚刚待过的树下,手扶着树干闭上了眼睛,和记忆碎片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存在于记忆里的细腻情感,年轻时候的铭尘那满满的幸福和喜悦,年轻时候泰瑞尔对导师矛盾抗拒下的忍耐。   “铭尘。”   该死的幻觉还没有结束?   “铭尘--”还在喊他。   男人猛然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伸手朝面前的来人扣了过去,一脸笑容的何鸿雪连忙挡住了铭尘的锁喉,压低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一丝惊喜:“真的是你。”   这个是真正的何鸿雪。   “腿好了?”紧紧握住了铭尘的手,何鸿雪低头看了眼男人的腿,看起来应该是痊愈了,上一次开枪的时候他有故意避开铭尘的腿骨。   “你来做什么?”淡淡瞥了眼被何鸿雪握着的手,铭尘毫不客气地掰开了何鸿雪握着自己手腕得手指,他朝四周扫了一眼,虚幻的人群已经变回了现实世界,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算不算是缘分,我们又见面了,铭尘。”何鸿雪也看了看四周,浅笑着问道,“就你一个人?”   “你觉得我需要保镖吗?”铭尘转过身背靠在了旁边的树上,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根雪茄,“有火没?”   “你刚刚在出神,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你可能已经没命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火柴,何鸿雪擦亮了一根火柴,燃烧的红光点燃了雪茄烟,铭尘满不在意地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慵懒而淡漠。   朝何鸿雪脸上缓缓吐出一小口白雾,铭尘背靠在树干上,河面被灯火映照得一片波光粼粼,仿佛有无形的墙把整个世界和他们两个人给隔离开来,外面的热闹与欢笑都只不过是风景而已。   铭尘无所谓的说道:“除了你们以外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我们在找你。”   “一个人在中秋来到这里,别告诉我你是独自一个人出来找我的。”铭尘抽了一口雪茄,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河对岸的一对情侣正在发灯,燃烧着火光的灯飞上了河面,朝着夜空飞去。   何鸿雪愣了一下,他和何文宣得到了一些关于小布莱克踪迹的消息,那个家伙毕竟是C城的市长,不可能永远不回来C城。   恰逢中秋,与其待在家里和何文宣面对面的发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来走一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地方,没想到会看到他们一直在找的铭尘。   “很多年以前我们也来过这个地方,就在这里你送了我一盏小桔灯。”铭尘皱了皱眉,问道,“说起来那盏小桔灯后来去哪儿了?”   他自言自语一样地充满困惑地摇着头,呢喃的话语每说出一个字就让何鸿雪脸上的笑容僵硬一分,铭尘恍然大悟一样的抬了抬眼睛,微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被我放在何家卧室的箱子里,就放在床底下。”   “文宣把你和他说的那些都告诉我了。”   “你觉得我是泰瑞尔还是铭尘?”他看着何鸿雪,眼神平静带着夜的寒气。   “……你是你。”   有泰瑞尔的影子,也有铭尘的影子。   不完全是泰瑞尔,也不完全是铭尘。   “我有泰瑞尔的记忆和情感,也有铭尘的记忆和情感,这是一种能把一个人的记忆DNA植入到另外一个人身体里的技术,手术成功以后的人会被本身的记忆情感影响,也会保留原本的记忆。但是我目前还不知道这种手术最后会保留一个人的意识还是两个人的意识。”   因为“铭尘”最后是自杀死的,可以说求生欲望非常的小,本身就带有自我意识毁灭,铭尘和张娜也不确定是因为“铭尘”死了,还是因为“铭尘”自我毁灭了自己本身的意识,才让现在的他拥有属于泰瑞尔的主意识。   铭尘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猜我们的国王现在是谁?”   一个有些毛骨悚然的问题。   只要某一代的国王掌控了这种类似永生的技术,他就可以依靠不停的植入记忆DNA来获得永久统治世界的能力。   现在这位看似年轻的国王,说不定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   “听起来很可怕。”   即使可以保留一个主意识,如果一个人真的经过了数次的永生手术,那岂不是混合了多个人的记忆和情感,不会精神分裂吗?   何鸿雪说道:“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   “每一代的皇子被指定为继承人之后,国王都会以重病的名义将权力交给皇子,差不多两三年以后国王病逝,皇子登基成为新的国王,而在老国王养病的两三年里几乎没有外人可以看到老国王。”铭尘沿着河边走去,“他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一代又一代。”   脚步停了下来,铭尘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背后的何鸿雪:“明天我会在小布莱克庄园的花园里等你们。”   “我?”何鸿雪抓住了铭尘话里的重点。   “对,只有你。”男人转身走进了旁边提着彩灯的人群里,不远处飘来了铭尘的声音,“我暂时不想和何文宣见面”   混入人群中的男人很快消失不见。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永生(三)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皎洁明亮的玉盘悬挂在散发着暗香的树梢,洒落而下的月光将幽静的后花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柔光里。   标准的绅士三件套,深蓝的格子西装针脚细密平整一看就是出自裁缝大师之手,铭尘向来是一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保留自己的潇洒,更不会委屈自己。   他稍微有一些咖啡瘾,每天不喝上一杯咖啡就有些不舒服。   新鲜烘焙的豆子扔进手磨里,调好粗细程度研磨成粉,煮出来的咖啡带着一股花香的回甘,再来上一点点精致可口的鲜花饼,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能享受到乐趣。   咖啡杯抬到了嘴边时微微一顿,眼角余光里是月光下清俊挺拨的年轻男人,直挺挺地站在花园小道的尽头,手里拿着一个精致木盒的和何文宣站在那里,抬腿朝铭尘走来,每一步落下的时候就离铭尘更近一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何文宣站在了只有铭尘一个人的花园小桌旁。   “听说你最近在抽雪茄。”弯下腰,何文宣将一盒雪茄放在了桌上打开来,手工制作的卷烟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被阳光烤晒过的烟丝的味道。   今天来的人不是何鸿雪,是何文宣。   “我和何鸿雪说过,暂时不想见你。”   铭尘两腿交叠坐姿随意而优雅,他维持着背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修长的手指动作利落地从盒子里勾出一支雪茄随意把玩在指间。   “不打算把这个拿掉吗?”   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在了铭尘的对面,何文宣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个玫瑰金的漂亮手镯,这是铭尘当时给何文宣戴上的。   “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牙齿轻轻咬住了雪茄,铭尘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擦燃,火光映亮了他的脸颊,低眉的一瞬间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他抬头微笑着看了眼何文宣:“我骗你的,里面没有毒针。”   缓缓吐出一口白雾,铭尘似乎在回味着雪茄的味道,淡粉的舌尖舔了舔嘴唇,他微微倾身伸手握住了何文宣的手腕,打量着手腕上的玫瑰金手镯,说道:“相处了那么久好像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你,之前买了一个手镯一直没什么好的机会拿给你,作为分手礼物很有纪念价值,对吧?”   “分手礼物?”   何文宣反手握住了铭尘的手掌,这个男人的手掌微凉,一直都是这样,凉凉的,想要让人把铭尘的双手放进自己的怀里捂着,想保护这个男人,呵护他。   这和铭尘实际上有多强大没有任何关系,可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松的说出“分手礼物”四个字?   “我们有在一起过吗?”何文宣反问道,带了一丝置气的意味。   铭尘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在生我的气,我理解你。”   “你有爱过我吗?”何文宣仍然看着铭尘,这年轻男人眼里能把人灼痛的目光正是铭尘所不想看到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告诉何鸿雪他暂时不想和何文宣见面。   毫无疑问铭尘是一个擅长玩弄他人感情的男人,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执行任务或者是达到某种目的才会那么做,而玩弄他人感情的前提是自己从头到尾都要保持着一颗清醒而冷酷的心,不陷进去,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   但和何文宣的相处不一样,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完完全全对何文宣没有感情,而这些感情就是粘稠甜蜜的糖浆一样,只要沾到一点点就是擦都擦不干净的糖丝缠绕。   铭尘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快刀斩乱麻,习惯了置身事外。   事实上他真的很不喜欢让自己陷入感情纠葛里,那会让他觉得头疼。   “如果你都没有爱过我,我们之间就相当于从没有开始过,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又何必说什么分手。”   一口咖啡一口烟,铭尘轻蹙起眉头来:“冷静,何文宣。”   “你能冷静下来,但是我不能。”何文宣几乎想要笑起来,他试过让自己冷静,但是这一切的伪装和压抑在看到铭尘的时候都瞬间崩塌了。   “我信任你,我比谁都相信你,我也爱你,甚至愿意为了我们的感情离开一区,离开我唯一的家人,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们之间感情的摇摆和怀疑,铭尘,我并不是一个傻子,但是我愿意为了拯救我们的感情而去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情。”   何文宣缓缓吸了一口气,他的冷静和沉稳在铭尘面前溃不成军,他有太多话积压在心里想要质问铭尘,看着对面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现在却只剩下无力。   “我们差一点点就要订婚“何文宣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叙述着他之前没有来得及告诉铭尘的一切,“我准备了很多出游的方案供你选择,买好了求婚的戒指,知道你喜欢大海,买下了一套海上别墅,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海……”   “谢谢。”弹了弹烟灰,铭尘回了两个字。   除了这两个字他还能回什么呢?   铭尘对何文宣说道:“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现在应该很后悔吧?居然会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蓦地笑了起来,何文宣笑得无奈又温柔:“我觉得值得就行了。”   他很生气铭尘的离开,只是再多的愤怒、失望和伤心在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时就统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主动转移了这个让人有些尴尬的话题,何文宣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你的导师报仇,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联手?铭尘,你知道我们何家的敌人是谁。”   “我不信任你们。”铭尘直接说道。   他们的确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可是除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以外他们之间的纠葛太多,无论是何文宣对他的执着,还是何鸿雪对他莫名其妙的执念。   铭尘一点也不怀疑他自己的魅力,天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在合作的时候对他动手脚,谨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他既然从何文宣他们身边逃出来就不会再让自己和这几个人有太多紧密的联系。   “直接讲,我不会和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保持过于亲密的联系,但就像是你所说的,我们的确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有普通的合作,我不会介意和你们分享一些我自己知道的事情,但也仅此而已。”   铭尘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黑底银字,奢华低调。   “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各自生活,各自行事,仅此而已。   “你找到你自己了吗?”何文宣收起了名片,离开之前问道。   “是。”   “那你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何文宣仍然记得铭尘离开时和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对。”   何文宣问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铭尘。”男人说道,“至于我想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看来他已经接受了他自己的身份。”   何鸿雪把一杯酒放在了何文宣面前的桌子上,他往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去,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抿了口伏特加,继续说道:“过去的铭尘死了,过去的泰瑞尔也死了,现在的铭尘就是铭尘。”   一个全新的男人。   一个让人难以放弃的男人。   “铭尘不想见我。”何文宣看着何鸿雪,“但是你却故意让我去见他。”   何鸿雪有很好的理由阻止何文宣和铭尘的见面。   抿唇笑了起来,何鸿雪说道:“公平竟争,我不会放弃对铭尘的追求,但也不会因此破坏我们之间的兄弟感情。”   “现在看来铭尘是绝对不会和我们联手,但是他既然已经和你说了他已经有了目标,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一定的目的。”何鸿雪从桌面上两指夹起铭尘送给何文宣的名片,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在一区,并且和小布莱克待在一起,我们可以期待铭尘的后续行动。”   “对铭尘所说的永生技术你有什么看法?”何文宣问道。   何鸿雪轻轻揉了揉下巴,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王宫里看望太后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圣石(一)      在现任国王上任两年后,上一代国王就因病去世了。   深爱老国王的王后成了如今的太后,和她那顽固的女儿和冷酷的儿子相比起来,太后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   何鸿雪还记得他们小的时候经常会和父亲一起到王宫里看望太后,那个优雅而美丽的女人总会和他们讲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其他地方的故事,耐心而又温柔。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他们就很少到王宫里来,距离上一次拜访太后也是去年的事情了。   短短一年的时间,太后看起来更为苍老了,即便这个地位崇高的女人能够享有整个世界的荣华富贵,物质上的充沛也难以弥补精神上的缺失。   丈夫的离开,女儿码格丽特的癫狂,唯一的儿子在成为国王以后也极少会来看望她。   “这么多的月饼都送给仆人了吗?”何鸿雪和太后坐在花园里,阳光懒懒地打在太后瘦骨嶙峋的身躯上,五十多岁的年纪不算小但也不算老,苍白的头发都已经被染成了乌黑,然而却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和寂寞。   年轻时以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出名的美丽女子,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寂寞孤独的老人,眼底只剩下混浊的苍老,所有的灵气早已经消逝在了岁月里无影无踪。   仆人们将一盒盒的月饼送出,太后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的月饼。   “有喜欢的你们也拿走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还这么甜这么腻。”太后看起来兴致缺缺。   何文宣问道:“您可以和陛下一起享用。”   “陛下……陛下……”嘴里念叨着,太后看起来有些恍惚,眼底浮现出儿分伤感,喃喃着说道,“陛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看我了,他太忙了,他总是那么忙。”   “我记得陛下小时候可爱缠着您了。”何鸿雪微笑着说道,故意把话题引向国王,“我和文宣小时候到您这里来的时候,经常能看到陛下每天清晨给您摘的鲜花。”   记忆被何鸿雪的话引向了过往,太后望着花园里盛开的鲜花扬起了唇角,仿佛看到了年幼的国王穿着小皮鞋和吊带裤站在花园里,长长的漂亮的金色头发在阳光下是太阳一般的光芒,采摘下一朵朵还沾着清晨露水的鲜花,笑得甜甜的朝她奔跑过来,投入她的怀里。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所有美好的回忆都不过是海的女儿一般的泡沫,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灵魂早已经苍老的女人下垂的嘴角只剩下苦涩。   “大概是太忙了吧……自从菲尔普斯登基以后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威严、智慧、遥远……我的小菲尔普斯……”   太后突然之间陷入伤感的情绪里,何鸿雪和何文宣不方便继续打扰在告别之后离开了太后居住的宫殿。   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很像另外一个人。   “和铭尘很像,对吗?”   在离开了太后的宫殿之后,何鸿雪和何文宣直接坐车回家。   “你是说……听起来的确很像,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一点。”单手杵着下颚,何文宣紧蹙着眉头沉思道,“菲尔普斯从小就十分孝顺,和他的母亲十分亲近,就算登基之后事务繁忙也不可能一年到头都没有几次去看望太后,前几天是中秋,这样特殊的节日他也没有去见太后。”   “这种冷漠的态度倒是很像老国王。”何鸿雪沉声道。   假设现在的国王实际上是老国王,那么铭尘的导师其实是被亲生父亲杀死的?或者应该这么讲,这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国王,为了永生和权力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他的后代。   何文宣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兄长:“是谁一直想渗入我们何家也有答案了。”   嘴角勾抹一丝冷笑,何鸿雪望向了窗外:“想必菲尔普斯陛下现在正在被三区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   “张娜会照顾好艾莉的,别担心,依云,你的小伙伴现在很好。”   笔尖在信纸上流畅地划过,潇洒漂亮的字透着凌厉,铭尘将信纸折叠好以后放进了信封里,再用封泥封好。   “但是……艾莉的父亲去世了,现在的三区也很乱。”艾莉毕竟只是一个和依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艾莉从小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富贵家庭里,依云很担心那个失去了唯一依靠的期友能不能适应新的生活。   三区现在已经乱成了一片,民众不愿意被一区托管,失去了“王”的三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内忧外患,听说三区有好几个城市已经发生了抢劫案,放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依云,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铭尘问道。   依云点了点头:“记得,我父亲……那个男人是个人渣,至于我的母亲,她在把我卖掉以后跟了其他的男人。”   “并不是每一个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铭尘起身将信件递给了依云,“对艾莉而言,她并没有失去一个父亲,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一个真正的父亲。”   稍微理了理衣角,铭尘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该出去了。   稳重的步伐在擦得光亮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发出回音,敞开的窗户外是流泻了一地的月光,将男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铭尘离开了房间之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冰冷的银光,小布莱克站在那里。   “东西拿来了?”铭尘问道,简洁而直接,从不废话。   “不需要帮忙吗?”小布莱克把一片磁卡递给了铭尘。   “不需要。”   将磁卡握在手里,铭尘大步离开了小布莱克的府邸,他只信任他自己。   独自一个人开车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停车场,一袭笔挺西装的男人将车子开进了一间宽敞的停车库里,从车上下来,铭尘按下按钮,车库的卷帘门缓缓落下来。   明亮的灯光将昏暗的车库照亮,墙壁上的透明玻璃柜里摆满了一支支精密的武器,从手枪到袖剑应有尽有。   修长干净的手指解开了西装的纽扣,轻轻一扔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从上到下换上另外一套具备防弹功能的黑色西装,铭尘打开了武器柜将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致命武器装备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具备发射麻醉针功能的手表上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四十六分。   资源官为他的女儿在c城举行毕业晚会,铭尘对这位和蔼的老头子还算熟悉,做事稳重谨慎,负责对十二个区的资源采集管理,这一次到c城来除了是为在C城读书的女儿举行一个毕业晚会,从小布莱克那里得来的消息还知道,资源官是来开会的。   举行一个小小的会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身为c城市长的小布莱克却没有在邀请的行列里。   离开了停车场以后,铭尘来到了小布莱克为他订好的酒店里,顶层,一百八十度海景,奢华的顶级海景房,还配有一个露天的宽敞花园阳台和游泳池,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隔壁的另一家酒店。   酒店的顶层三层楼全部被资源官包了下来,有小布莱克这位c城的老大在要进去并不难,但是进去的每一个人都必须经过安全检查和实名登记,门口也有录像对每一位客人进行摄影,即使这里是治安良好的一区,像资源官这样谨慎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门口的监控是最为严格的,进入到晚会楼层里以后会松不少。   手里拿着小布莱克给他的那张磁卡,铭尘把磁卡放进了紧紧贴着衣服的口袋里,将一副具有防指纹防火等功能的透明手套戴在了手上,透明的特制手套和皮肤紧紧贴合几乎看不出来铭尘有戴手套。   将面罩戴上,几乎沉浸在黑夜里的男人站在了花园阳台上,冰凉的夜风夹杂着海水的气息轻轻吹拂在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睫毛上,动也不动一下,铭尘侧蹲在阳台的边缘,往下一步就是垂直的高空。   手指扶着边缘慢慢摸索,触碰到了一根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的细线,黑夜中的男人瞬间翻身而下朝高空跳了下去,双手握紧了透明的细线顺着细线朝对面的酒店划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圣石(二)      靠近酒店的时候稍稍握紧了细线减慢速度,身体无声无息地贴在了平滑的酒店墙壁上,铭尘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悬空的身体下面是吹着海风的高空,偶尔的几个人影在沙滩上就像蚂蚁一样大小。   命悬一“线”?   被自己冷了一下,铭尘一手贴在了墙壁上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拐角的墙壁上挂着酒店正在发光的金属大招牌,身体微微蜷缩,铭尘重新拉紧了细线在半空中荡起身体,细线几乎要断开一样紧紧绷着。   就是现在了。   在第三下荡起身体的时候瞬间松开了拉住细线的双手,四周的空气都凝结了一般变得极为安静,耳边只剩下呼啸而过的海风。   “啪--”   双手稳稳地扣住了酒店的金属大招牌,男人一个灵敏的跃起爬上了招牌的镂空部分,从酒店的侧面来到了酒店对着大海的一面。   将身体蜷缩在o字母的中间,铭尘坐了下来稍稍调整呼吸,被资源官包下来的顶楼三层有独立的电源,他的计划很简单,找到电源设备所在的地方安装小型炸弹,在十二点以前找到资源官开会的房间。   第一个目标,找到发电机。   楼道里有摄像头,从窗户直接进入电房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办法,而电房的窗户紧贴着酒店的金属招牌,对资源官来讲这很安全,对铭尘来讲,这也很方便。   从怀里拿出一只钢笔扣在耳朵上,铭尘翻出了o字母来到了上方,大步走到了旁边的M字母的凹槽里,用钢笔在防弹玻璃上无声切割开一个光滑的椭圆形,悄悄地将切下来的玻璃放到了一旁,男人如同一条鱼一样滑进了房间里。   窗户底下就是电房,后背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铭尘微微探头朝靠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负责看守电房的值班员正在低头看着报纸,他抬起手腕朝值班员射出了一根麻醉针,值班员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脑袋抵在桌子上。   这应该算是他“重生”以后的第一次真正执行任务。   轻松在发电机上安装上了定时炸弹,铭尘又从窗户里翻了出去,用同样的办法进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客人用来休息的地方,床上躺着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都用不上麻醉针就可以直接忽略。   从卧室来到了客房的阳台上,黑夜里的男人如同魅影一般踩着阳台直接翻上了上一层楼的阳台,轻手轻脚地站在房间门口,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灯光,有保镖。   从脚步声来判断,是两个人在来回巡逻。   一个正朝着他这边的房间过来,越来越近了,门口出现了一个魅梧男人的影子,在对方走进来的瞬间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同时将袖剑直接刺入对方的喉咙里,一击毙命,不发出任何声音。   趁着另外一个人背对着门的方向看着窗外的时候,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接近,同样的手法迅速把人放倒,动作干净利落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带着一身的酒气,长得格外富贵圆润的中年男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了长桌的一头,刚刚陪着女儿庆祝完毕业,资源官看起来有些疲乏,等众人都落座之后很快抖起精神来,面对女儿时的温柔和和蔼变成了一张冷酷的面具。   一开口就是带着呵斥的声音:“十二区没有消息,十一区也没有,谁能告诉我今年该怎么向国王交差?”   一名分区资源官无奈的说道:“星球上的圣石资源越来越少,我们已经尽力在各地查找当年流星落下来时候的遗迹,每一个遗迹不放过一寸土地,但是能开采挖掘的地方几乎都已经挖掘过了。”   其他几个分区资源官纷纷出声点头应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的苦。   “从开始挖掘采集圣石到现在已经快五百年了,机器能够探测到的圣石资源越来越少,不是我们不想交差,实在是拿不出来。”   “对啊对啊,资源官大人您可得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到两年的时间估计就会资源枯竭,这两年里我们还可以拿以前的一些存货交差,两年以后怎么办,国王已经下了死命令交不出来就要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这……”   “资源官大人,国王到底要那些石头做什么?”   “都闭嘴!”   一声暴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资源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的中年男人难道会不知道在座所有人所担忧的事情?他们所担忧的正是他所担心的,但这有什么办法,下命令的人是国王,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违背国王的命令,即使是他。   片刻的沉默之后,资源官冷静地扫了眼忧心忡忡的众人:“在年底以前先把今年的资源交上来,至于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   只有他知道一旦资源交不上去,国王会如何震怒,而他们将受到什么样可怕的您罚。   或许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家人。   “我们可就靠您了,资源官先生。”   “有了您这句话,我们也安心了。”   “好了好了。”不耐烦地哼了一句,资源官拿着手里众人交给他的机密文件沉声道,“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把最后一批圣石送到各区的工厂进行萃取,务必在年底之前交货。”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突然就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所有人都乱了起来,有的大喊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胆小怕死的直接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   “怎么回事!”   “灯呢,灯呢!”   “守卫--”   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根本连旁边是谁都不知道,黑暗中没有听到守卫的回应,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开手电筒,生怕自己成为他人的目标。   资源官也被吓了一跳,喊了几声都没有守卫回应难道是出了问题,但是也没有其他人闯进来,突然之间手里的文件被人抽走了,资源官瞬间愣了一下。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电源被重新接通,房回很快又亮了起来,当守卫们纷纷冲进了房间里的时候,只看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资源官们有的躲在桌子底下,有的蜷缩在墙角,有的一脸惊恐。   会议室外面的守卫全部都被人秘密刺杀了,尽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是这种一击毙命的狠辣手法明显是某个人的惯用手段。   “先生,真的不需要不通知……”   “不需要,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出去,谁也不许提,就当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耐烦的挥手让属下去处理烂摊子,资源官看了眼窗外冰冷的夜色,直到现在他的右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一片漆黑里有冰凉的冷空气接近,一瞬间抽走了他手里文件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死神的接近。   泰瑞尔为什么不杀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泰瑞尔确实是对他动了杀念。   算是捡回来一条命吗?资源官看着惊魂未定的众人,沉声道:“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圣石已经不足以支撑两年就要枯竭,我可以在这里坦白的告诉各位,一旦圣石枯竭我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顿了一下,资源官说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想……陛下很快会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所以今天的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真的是泰瑞尔,那个危险的男人或许可以帮他们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泡在酒店露天浴缸里的男人在看过一遍手里的文件以后,一张一张地放在了浴缸旁的熏香蜡烛上燃尽。   挑起浴袍穿上,湿着头发的男人赤足走进房间里,铭尘淡淡瞥了眼坐在客厅里正在喝红酒的何鸿雪:“你走错房间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蜜月套房一个人享受是不是太浪费了?”舌尖舔了舔嘴唇,何鸿雪用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铭尘一遍,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合作,怎么样?”   “我不需……”   “等我说完再做决定,”何鸿雪打断了铭尘的话,“你不想知道你的导师阿泰尔的遗体被人藏在哪里?”   铭尘顿时眯起了眼睛。   “你不想知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何鸿雪抬着一杯没有被喝过的红酒缓缓走到了铭尘的身前,“为什么皇室总是试图渗透何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石(三)      铭尘调查过何家,他知道皇室曾经派人暗中接近何鸿雪的父亲,并且那个女人最终成为了何家三兄弟的母亲。   但对于为什么皇室要派人渗透何家,铭尘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皇室可能是想要掌控何家,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铭尘并不是很关心这些,他的注意力被何鸿雪的第一句话给吸引了过去。   “你知道的可真多,何鸿雪。”往前走了几步,铭尘侧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了下来,姿态慵懒而优雅,像一只看起来美丽而高贵的危险猎豹。   这危险的迷人生物可真是要人命,在脱去了伪装之后,铭尘在何鸿雪面前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掩饰身份的必要,过去收敛起来的气场毫无拘束的自由释放,浑身都透着致命危险的男人也同时散发着过于迷人的气质。   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足以让人为之痴狂。   越是危险就越是迷人,越是如此就越是不敢过于接近,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更何况是曾经品尝过其中滋味如今却只能看不能碰的美丽生物。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   “你说对了,我的确不相信你的话。”双手抱在胸前,铭尘朝房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何鸿雪眯了眯眼睛,他大概能猜出来铭尘和阿泰尔的关系,即便这个男人总是表现得很绝情冷酷,但从泰瑞尔知道自己绝症之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屠杀布莱克家族来看,如今的铭尘绝对还挂念着阿泰尔,这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导师。   “你对你的导师阿泰尔不感兴趣?我以为你会想知道他的遗体被人放在了哪里。”   “我想知道的事情不用别人来告诉,你大概忘记了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铭尘又指了指房门,语气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不会想留在我这里过夜的。”   何鸿雪顿时笑了,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卸下了冷酷无情的面具以后这位何家的大当家显现出更多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本色,比如说带有调戏性质的雅痞微笑。   “有人知道我打过你屁股没?”   何鸿雪走到了宽敞的客厅中间,他的脚下是柔软舒适的地毯,就像铭尘说的那样要留下来可不容易。   “有人知道你在床上异常的无趣么?”   别指望铭尘会脸红尴尬,他杀的人比和何鸿雪这二十多年见过的还要多,从沙发扶手上下来,长长的浴袍拖曳在身后,两指缠绕绸缎,铭尘系紧了腰间的腰带,男人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了何鸿雪的对面。   轻轻的一声叹气,铭尘站在原地一脸的遗憾,神态言语间尽是略带傲气的嘲讽:“或许下一次应该换我来教教你怎么取悦床伴。”   “为什么不是现在?我会给你一个很棒的夜晚,一个绝对的惊喜。”   声音刚刚落下,何鸿雪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朝铭尘冲撞了过去,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一般迅猛而强悍。   特工之王的反应能力超群,在何鸿雪还没有动作之前就已经通过对方神态的变化,身体肌肉的紧绷程度判断出了何鸿雪的下一步动作,身体灵敏轻巧地避开了何鸿雪的主动进攻。   一个是凶猛的雄狮,一个是优雅而危险的黑豹,翻飞的浴袍下是撩人的长腿,只是何鸿雪并不想被踢到。   “砰--”   一个后倒前滑躲过了铭尘的横扫腿,何鸿雪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被铭尘直接踢到地上摔成碎片的台灯,那一长腿要是打在他脖子上他大概就要当场咽气了。   招招毙命,一点也没有留情。   即使不依靠任何武器也能轻易夺取他人的性命,铭尘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武器。   “看来今天晚上要留下来的确不容易。”   何鸿雪很乐意和铭尘切磋,但前提是对方不会真的动手杀了他,对于这一点他可没有太大的信心,只要他一个犹豫,这位擅长刺杀的特工之王就能如同死神一般敏锐地抓到你的漏洞,轻而易举地将死神的长矛扎进你的漏洞里夺取你血淋淋的心脏。   西装裤下死做鬼也风流,问题是连碰都没有碰到就直接一命鸣呼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有谁可以保证铭尘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今天到此为止,你赢了。”看了眼满地的玻璃碎片,何鸿雪又看了看铭尘踩在地毯上的一双赤足,“需要我叫服务员上来收拾吗?”   铭尘只是用淡漠的目光看着他没说话。   “好吧,我离开。”   无奈地举起双手,何鸿雪只能就此离开。   都已经走到了门边,何鸿雪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个冷漠危险的男人:“文宣让我带句话给你。”   铭尘微微扬起下巴没有说话。   注意着铭尘的每一个表情,何鸿雪接着说道:“晚安,还有……照顾好自己。”   被迫离开了铭尘的房间以后没有立刻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何鸿雪干脆也在酒店里开了一间房,同样的花园阳台,同样的露天泳池,同样的可以在高空阳台上看到对面的海滨酒店。   从海面上吹来的夜风透着海水的冰凉,打在脸上有一些生疼,好在一口酒下去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了。   何鸿雪坐在阳台上发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离开铭尘房间的那一瞬间。   当他提起何文宣的时候铭尘脸上的表情变化的很细微,那一瞬间自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僵硬了起来,无奈而又糟糕透顶。   说不清楚也猜不到铭尘对何文宣的感情有多深,但毫无疑问的是铭尘对何文宣并不是只有利用,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认真和动情,就足以催动淹没整个人的醋意。   回顾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资源官……”   嘴里呢喃着,何鸿雪躺靠在阳台上柔软的沙发床里闭上了眼睛,铭尘为什么要单独潜入资源官的会议室里,那个男人在找什么,难道和所谓的永生技术有关?   尽管他们一次次的试图和铭尘合作,铭尘也一次次的拒绝了他们。   这可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   照顾好自己?   还需要传话吗,他记得自己给过何文宣他的名片。   跨过了地上的玻璃碎片,铭尘走回了自己的卧室躺在了床上,这并不是他离开何文宣以后度过的第一个孤独的夜晚。   没有人会在他睡前给他温上一杯牛奶,没有人会给他暖被窝,没有人会帮他按揉肩颈,也没有一个宽厚温暖的胸怀让他躺着靠着搂着。   习惯真是可怕。   离开了何文宣以后他就是全新的铭尘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身为特工之王时候的日子,从不信任任何人,在夜里也要提高警惕,枕边永远都是空荡荡的冰凉。   就像何文宣所说的,他得照顾好自己。   隔天早上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份早餐,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的享用完毕,铭尘整理好东西出了门,乘车直接从酒店来到了机场准备离开一区。   脱离了宠物的身份以后他现在是一名正常的一区公民,身为一区公民可以自由返回其他十一个区,只是从第六区往后,一区前往的人数越来越少。   在通往十一区的验证身份的安全通道里,铭尘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人。   “我查到了你今天的航班。”在铭尘开口之前,何鸿雪选择了坦白从宽。   作为倒数第二贫穷混乱的十一区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任何武器都不能进入到十一区,而在十一区里也禁止使用手枪等热武器,只有冷兵器被允许在十一区使用。   那地方更像是一个倒退了几百年上千年的某个历史朝代,混乱、贫穷和暴力交织在一起,走在路上随时可能会被人给宰了,崇尚武力,四处拉帮结派,同时也是一个盛产特工的地方。   能在恶劣条件下生活下来的人都有一定的本事。   铭尘喜欢十一区,不是开玩笑。   “别给我添麻烦。”冷冷看了眼何鸿雪,铭尘从年轻男人身边从容走过,身上一件热武器都没有带。   登上飞机,前往十一区。   铭尘握了握双手,他朝窗外飘荡着的云海看着,没有热武器的十一区是他窃取圣石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混乱(一)      十一区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一片,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一个样子,黯淡的天空里几乎看不到明媚的阳光,浓雾、尘埃和糟糕的空气充斥着这片以矿业为生的土地。   在一区被称为古典建筑的建筑物在这里随处可见,每一个街角都是一段历史,每一个破旧的咖啡馆都是从历史书里照搬出来的泛黄插画。   没有汽车,只有马车。   没有枪械,只有刀剑。   没有时尚靓丽的迷你裙,只有古朴的长裙。   距离市区十多公里的机场,大概是唯一能够提醒你你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而不是几百年前的旧社会里。   出了机场以后可没有保姆车来接送,虽然十一区没有汽车但好歹有马车,坐马车到了半路,铭尘花钱买了一匹马,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十一区,自己在附近的林子里换上当地人的服装后自己骑马抄小路到了城里,成功把何鸿雪给甩开了。   傍晚时分,寒冷的空气里依旧弥漫着尘埃和难闻的气味,混杂着一些浓重的酒味、动物的粪便和某种霉臭味。   普通家庭的女人早已经待在家里把门牢牢锁上,能在大街上看到的女人除了站在街边和酒吧门口招揽客人的酒家女,当铭尘披着厚重的斗篷骑着马缓慢经过时就扭着细腰大声吆喝着,挤眉弄眼试图引起铭尘的注意。   路上偶尔也会遇到试图抢劫的流浪汉,铭尘直接撩开衣摆露出腰上的剑,风尘仆仆的男人没有太大的兴趣清理这些十一区的垃圾,在把几个流浪汉吓跑以后骑马到了一家市中心还算不错的酒店住了下来。   洗了一个热水澡,吃上一口热饭,等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半夜了。   屋外燃着零星的灯火,大街上时不时地传来流浪汉喝醉的鬼叫声,或者是某个不知名的惨叫声。   房间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灯,这个完全没有电的地方在夜晚只能用蜡烛照明,一区对十一区格外放纵的原因大概就是这里,一个没有科技没有电没有热武器的鬼地方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威胁,谁还会在乎十一区的统治者在人为控制这个破地方的发展呢?   没有电,没有电视,就完全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信息隔离的情况下民众更容易被愚弄和控制。   铭尘坐在书桌后,头发还半湿着,烛光微微摇曳。   神情专注的男人凭着记忆在纸上描绘出他从资源官那里偷来的资料图,每个区都有一个秘密的工厂用于熔炼采集来的所谓圣石,铭尘选择在十一区下手的最大原因就是这里封闭式的落后。   即便他袭击工厂被人发现了,消息传达到其他地方也得耗费一定的时间,无论是信息的传达效率还是十一区的混乱都对他十分有利。   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铭尘将纸张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吹灭了蜡烛,没有空调的房间里透着难耐的湿冷,被子虽然不薄却依旧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冰凉,虽然是个享受生活的主儿,但铭尘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这一点小小的不适完全可以忍受下来。   只是习惯了优越舒适并且有人照顾的生活,突然一下子回到了从前,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适应。   如果这种时候旁边有个人陪着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冷了。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铭尘缓缓闭上了眼睛,或许他明天应该换一间带壁炉的房间,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   他需要一些特别的武器。   披上了斗篷,身手敏捷的男人穿梭在拥挤而混乱的街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拥挤不堪,走两步就能看到一群人打斗在一起,又或者是大白天的就有人把行人拦下来勒索抢劫。   拐进了一个巷子以后,铭尘直接顺着墙壁攀爬上了楼顶,屋顶风光无限畅通无阻,连空气也比下面好多了。   熟练地在屋顶上行走,两栋房屋之间的间隔距离不远就直接跳过去,从一条街到另外一条街就顺着房屋之间的绳索快步跑过去,和一区颇有规划的房屋比起来,十一区就是个乱字,错乱的房屋如同迷宫一般,却也给铭尘提供了一种别样的乐趣。   这里很落后,却也很自由。   面巾蒙住了口鼻,半蹲在屋顶上的男人远远看着底下过于混乱的区域,越是混乱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被一些地下组织暗中控制,每一片区域都有它自己的控制者,这里也一样。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被几个壮汉五花大绑扛在街上,看起来应该是朝着不远处的一栋破旧的建筑物走去。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混乱。   从屋顶上跳了下去,铭尘迈着悠闲的步子径直朝几个壮汉的方向走了过去,如同猫一般无声无息的从背后接近,擦肩而过,刀光闪现,人头落地的同时弯下腰将手里的匕首刺入了另外一个壮汉的心脏里。   冷淡的看了眼被捆绑的年轻男子,铭尘手一抬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索,懒得理会那个受惊过度的年轻人,自己径直朝破旧的高大建筑物走了去。   坦胸露乳的男男女女在眼前晃来晃去,颓废而充斥着糜烂的靡靡之音,弥漫在空气里的酒精味和香烟,明明还是大白天却已经像是到了地狱的夜晚,四处都是绝望的堕落。   抬手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半裸女人,铭尘对旁边的淫靡景象视而不见。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嬉笑怒骂,一个可怜人被人捆绑到了这里强行撕扯衣服,如同一只小羔羊落入到饥渴的狼群里,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个地方显得格外直接而残酷。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嘿,以前没见过你,把脸露出来我看看,长腿美人儿。”铭尘旁边响起一个不是那么悦耳的声音。   来得正好。   在对方靠近的时候,站在原地不动的铭尘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领子,直接把人当球一样甩朝了凑在墙角嘻嘻哈哈的人群里。   一时间鸡飞狗跳漫骂声无数,几个被打扰了兴致的刀疤壮双气汹汹地就朝铭尘走了过来,一看铭尘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就直接掏出了别在腰间的大刀,哪里来的新人也敢来砸场子,真是不长眼睛。   “等一下。”   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以为铭尘死定了的时候,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子笑着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两撇小胡子修理的格外有型,细长弯翘,就像是一个拙劣的贵族模仿者,透着几分滑稽和可笑。   但就是这个滑稽可笑的小胡子男人让几个看起来格外凶悍的彪形大双停了下来。   “你们可不是他的对手。”小胡子微笑着走到了铭尘的身旁,绕有趣味地打量着男人,“你想要什么,异乡人?”   “你的武器。”铭尘直接拿出了几枚金币丢了过去,他需要当地人的武器,这样可以避免他的身份被人觉察到。   而面前这个小胡子,也是这座隐藏在肮脏城市里的妓院老板,是这片区域统治者的同时也在暗中贩卖武器。   没人会拒绝金钱。   “一般人可找不到这里来,不过你可真是来对了地方。”   小胡子亲自带着铭尘往楼上走,越往上路上的人越少,走在前面的小胡子像是个在准备上舞台表演的滑稽表演者,走路的时候还在扭来扭去手舞足蹈,开门的时候格外夸张地弯腰微笑,如果嘴巴再咧一点就是一个活脱脱得小丑。   “请--这里有任何你需要的武器,只要你能给得起金币,你就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客人。”   锋利的匕首,可以藏在臂套罩的袖剑,能捆绑在手臂上的暗杀弩……这些武器即便是拿到一区去也是极为危险的杀人武器。   “你不是十一区的人吧。”在铭尘挑选武器的时候,小胡子慢慢悠悠的说了句,冒着精光的眼睛时不时地朝铭尘的手腕部位看,袖子遮盖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来铭尘究竟是来自哪个区。   “听说三区的事情了没?”铭尘迅速挑选了几样武器,一边说道,“虽然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但这种消息……你不可能没听说过。”   铭尘回头看了眼一脸兴致的小胡子:“很快,这里也会迎来一场热闹的盛会。”   “唔……听起来很有趣。”小胡子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我喜欢混乱,我喜欢……混乱和战争能带来让人愉悦的财富。”      第一百四十章 混乱(二)      一秒钟都不想在那肮脏的地方多待,买到了自己需要的武器以后铭尘立刻离开了那鬼地方。   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几个瘦弱得像猴子一样的老人蹲在刚刚被铭尘杀死的两个壮汉旁边,一边捉刮着壮汉身上的财物一边把对方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另外几个人则手里拿着木头削成的尖锐武器守在一旁,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狠厉的光,警告着旁边路过的人不要靠近。   而一旦他们彻底把壮汉扒光以后就会立刻一窝蜂的逃跑,这还没有结束,另外一拨乞丐会把死了的光秃秃的壮汉抬走。   将兜帽拉起来戴上,铭尘大步走在街上,街边有几个女人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她们的背上背着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几个小孩儿在旁边跑来跑去,有的凑在一起玩骑士与恶魔的游戏,有的则偷偷摸摸地盯着来往的路人。   这个地方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最不缺的也是人,而所谓的“坏人”也永远杀不完。   曾经天真过,现在却比任何一个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走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铭尘在拐角之后就贴着墙壁停了下来,过了大概三四秒以后有人影靠近,他一抬手直接扣住了来人的喉咙。   “呃呃--”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一个年轻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铭尘。   “别跟着我。”   铭尘松开了手,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刚才之所以会出手把被两个壮汉绑架的年轻人,原因之一大概是这年轻人的眼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没有太多的复杂和狠厉,也没有太多的惊恐,更多的是一种快要溢出来的焦急。   “咳咳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管被铭尘身上冰冷的危险气息吓得浑身发抖,手脚不停的哆嗦,这个年轻人还是一直盯着铭尘没打算离开。   虽然铭尘觉得这年轻人大概在心里很想立刻拨腿就跑。   一个有趣的大胆的家伙。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跟踪你的,刚才、刚才谢谢……”   小年轻舌头都在打结,话都没有说完铭尘就直接转身走了。   “等一下、麻烦等一下!”又继续跑着追了上去。   “有话直说。”铭尘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听过长的前奏,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家伙有事情求他,他可以听,至于之后的事情就随心所欲了。   “我家里人,我的姐姐……”   铭尘稍稍放慢了脚步,年轻小伙似乎受了点伤,一瘸一拐地追得很吃力。   “我的姐姐生病了,发烧,很烫,体温一直降不下来,您能帮帮我吗?求您了,您要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求求您救救她吧!”   生怕铭尘就这么走了,年轻小伙一口气把想要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眼巴巴地看着铭尘,好像眼前的人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铭尘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年轻人,冷淡地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觉得我顺手救了你就一定会救你的家人?”   老旧的木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年轻小伙像是身上着了火似的蹬蹬蹬地踩着楼梯往上跑,铭尘跟上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躺在小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脸蛋像是一颗可口的水蜜桃,红得不自然。   屋子里冰凉凉的,女孩却像是火炉一样烫的厉害。   铭尘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额头,嫌旁边的年轻人碍眼就吩咐对方去楼下等着。   “把药吃下去。”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盒,铭尘把随身携带的小药片塞进了因为高烧而有些意识不清的女孩嘴里,又给对方喝了一些水。   他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脸红彤彤的女孩记忆有些模糊,就只是这么一小片药片而已,有时候就可以救下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很强大了,可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是还有谁值得他去保护呢?   起身走到窗户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铭尘稍微理了理心情开始在屋子里打量了起来,房屋虽然简陋但是和十一区的其他地方比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起码干净整洁有一种家的温馨感。   这对兄妹是住在城市郊区的一块小农场里,周围都是田地,铭尘站在窗户能看到屋子后面的一个小木屋,从空气里飘来的味道来看里面应该养了一些牲畜。   “其他家人呢?”   铭尘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下了楼,坐在楼梯上发呆的年轻小伙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差点没站稳掉下去。   千钧一发的时候铭尘抓住了年轻小伙的手臂,年轻小伙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说着谢谢。   看着年轻小伙满是期盼神情的双眼,铭尘手扶着楼梯扶栏直接纵身跳到了一楼:“吃过药了,没什么意外的话晚上就能降温。”   “谢谢……我、我该拿什么谢谢您,您随便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办!”   相比年轻小伙的激动,另一边的铭尘始终冷静得像一股没有温度的风,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抓不住的虚无,却又能给人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安定感。   “你家人呢?”铭尘又问了一遍,他在楼上稍微转了一圈,屋子里有其他人的痕迹,比如说中年夫妇的卧室,母亲用来缝衣服的针线,成年男人宽大的衣服,东西看起来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人碰过了。   在年轻小伙开口之前,铭尘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在手里晃了晃:“你们从哪儿拿来的?”   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年轻小伙看了看戴着兜帽蒙着脸的救命恩人,又看了看男人手里拿着的小册子,脸上的紧张情绪慢慢又消失了。   他们姐弟的命都是眼前这个人救的。   “这是教会给的,我的父母……他们在几天以前被卫兵抓走了,”年轻小伙看着铭尘老实说道,“你应该不是本地人,这个小册子如果被卫兵发现这家人会被全部杀死,这些卫兵来家里搜过但是没有被他们找到,可他们还是抓走了我的父母。”   年轻小伙非常的不解,喃喃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   连卫兵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居然被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给找到了。   这对于一个有着特工之王称号的男人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铭尘懒得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在旁边坐了下来,打开小册子看了起来。   小册子很薄,大概只有四五页的样子,全部印刷制成,文字清晰排版漂亮,而且还附有彩色的图片,这可不是十一区能有的印刷技术。   “什么教会?”   铭尘一边翻一边问,几年前他来十一区的时候还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这本小册上写的都是关于外面的世界,每一项都可以让这里的人蠢蠢欲动。   在这里能把人大批大批杀死的疾病在外面只要打一针就能完全康复,人们可以坐在家里看电视知道世界各地的消息,先进的农业技术足以让每个人吃饱饭……   虽然小册子里尽是挑着一些好的诱人的夸大了说,不过铭尘得承认,这册子上的每一样内容都足以让十一区的居民心神向往。   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年轻小伙还是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才安心说道:“万物教。”   “万物教?”铭尘难得的发出一声带有疑惑的声音。   像十一区这种极度混乱的地方,除了各方势力割据以外也会有各种教会散布,万物教算是十一区比较大的教会之一,只是万物教在以前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教会,没想到居然会和外界有联系,甚至暗中发送这种极有盅惑力的小册子。   年轻小伙点了点头,老实说道:“嗯,是万物教,但是大家都不会承认,加上万物教很厉害也很强大,区长他们没办法直接对万物教下手,就开始拿我们这些平民下手,只要被搜到了这个小册子的人都会被全家处死。”   说到这里,年轻小伙难免忧伤担心了起来。   “我们虽然没有被搜查出小册子,但是爸爸妈妈还是被抓走了,我和姐姐躲在田地里躲过了一劫,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被抓走几天了?”铭尘问道。   “五天。”年轻小伙说道,“我和姐姐在外面躲了两天两夜,回来以后她就病了,我不敢带她出去看病只能去城里买药,谁知道遇到了几个绑匪……如果不是您,我和姐姐大概已经没命了。”   万物教……   铭尘打量着手里的小册子若有所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混乱(三)      “新的犯人!”   “嘿,你们快看那个新来的,这皮肤看起来跟牛奶一样滑。”   “这是哪个贵族犯了事儿?”   “狱长怎么舍得把这么一个好看的家伙丢这里来,嘿嘿嘿,让他过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哈哈哈哈哈……”   “看过来!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   砰砰砰--   监狱里的犯人敲打着生锈的铁栅栏不停的鬼喊鬼叫,叫嚣的、吹口哨的、漫骂的、污言秽语的……仿佛一场狂欢的暴雨倾盆而下,整个阴冷的监狱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都闭嘴,吵死了你们这群垃圾!”   被吵得耳朵疼,押送犯人的监狱守卫冲着监狱里嚷嚷个不停的一群犯人就是一顿臭骂,然而并没有人会听他的,能在十一区被关押起来的罪犯每一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任何一个一旦被放出去就是一条恶狼。   除了一些不得不关押起来的恶狼,监狱里更多的还是一些政治犯,比如说因为触犯了区长利盖而被关押起来的十一区落魄贵族,又或者是其他随随便便什么原因违背了十一区法律而被关起来的平民。   十一区有法律吗?所谓的法律大概就是区长的一句话。   烦躁的监狱守卫在警告无果的情况下暗自决定扣发今天下午罪犯的晚餐,虽然那些晚餐大概就是一盘煮得稀烂的剩饭剩菜,和半个能把人牙齿磕掉的硬面包。   和四周狂躁的人群相比起来,看起来处境非常危险的新犯人显得过分安静。   黑色的头发干干净净十分柔顺,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如果不是手腕上和脚腕上沉重的铁枷锁,这个长得格外优雅贵气的男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来自上层的贵族。   监狱守卫其实见过十一区所谓的贵族,但是那些所谓的贵族总是身材把胖,抽着大烟,搂着美女,吃着肉喝着酒,这个干净的新犯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贵族更像贵族。   监狱守卫突然想起了典狱长之前和他说过的话,把这个新犯人送到该去的地方,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话都不要说。   “你的新家到了。”监狱守卫停了下来。   一脸淡漠的新犯人打量着眼前的牢房,这个牢房和其他普通的牢房不太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典狱长要让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但是……祝你好运。”监狱守卫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他其实有点喜欢身边这个干干净净的男人,但底下的监狱却是十一区最为肮脏恶劣的监狱。   底下的那群恶狼会很喜欢这个新犯人的,监狱守卫有些不忍心,但是没办法,如果他不照办被丢下去的人就该是他了。   所谓的牢房更像是一个地底大坑,铭尘往里探头看了一眼,底下的人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存在,里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并不会比刚才一路上听到的那些声音悦耳或者和善。   没有通往底下的楼梯或者绳索,按照惯例每一个被送来的犯人都会被直接推下去,运气好的话可能就受一点伤,运气不好估计就是断腿断手甚至是一命呜呼。   “没有下去的地方。”铭尘说道。   这还是监狱守卫第一次听到这个好看的新犯人讲话,不但人长得好看,连声音都这么悦耳,监狱守卫忍不住盯了眼铭尘的手腕和脚腕,纤细而漂亮,可惜被生锈的铁枷锁给磨得破了皮,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   如果直接推下去的话大概会受很重的伤,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吃过很大苦头的人。   “如果我有能力我很想放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很抱歉……”   听到这番话,铭尘给了监狱守卫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别谢我,这会让我有负罪感,我还是得把你送下去。”低头避开了铭尘的目光,监狱守卫想了想,趴在坑洞口朝底下喊了一声,“铁牛,把东西搬过来!”   坑洞底下传来了一个粗粝的回音:“收到!”   犯人和监狱守卫之间的交易在十一区并不少见,其实铭尘原本的打算是直接贿赂这个监狱守卫,没想到对方居然愿意主动帮他。   这名守卫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今天的一个小小举动,会让自己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   底下的犯人在坑洞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垫子,监狱守卫解开了铭尘手上脚上的铁枷锁换上了另外一套能让人手脚活动范围更大的锁链。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不管怎么怜惜眼前的人,他还是得完成自己的工作,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监狱守卫把铭尘推了下去。   一股发霉并且夹杂着臭汗的味道。   掉落在了垫子上,身上虽然有一点点疼但完全没有受伤更没有断手断脚,铭寒抬头看到了四周围着他看的一群犯人,充满贪婪、好奇和恶念的目光简直和森林里的恶狼一模一样,似乎随时都会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从垫子上站了起来,铭尘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监狱守卫已经不见了。   “别看了,除了饭点和送新犯人过来,其他时候外面可没有人守着。”说话的人是一个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坑洞里呆了多久的犯人,头发和胡子都已经打结了,浑身散发着恶臭,一双眼睛跟老鬼似的盯着他看。   或者说,这底下又臭又潮湿。   有那么一点点洁癖的铭尘稍微有些无奈,他有多久没遇到这么糟糕的环境了。   “你可真干净……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很柔软,你的皮肤像牛奶一样滑,我很想……咬一口,一定很美味。”   “我想看他哭,可以吗?拜托了,你看他什么话都不讲,是被吓坏了吗,我的小免子?”   一个格外魅梧的壮汉挡在了他的面前:“你们暂时不能碰他,他现在可是我的饭票。”   铭尘听出来这个人的声音,就是监狱守卫喊的那个铁牛。   回过身来,名为铁牛的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夹杂着金属的乱牙:“欢迎来到地狱,漂亮家伙。”   “你是这里的头?”铭尘轻轻揉了揉手腕。   “啧,你应该知道的第一点,不能这么和我讲话,不过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漂亮脸蛋。”粗俗的铁牛伸手就要去捏铭尘的下巴。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在那粗糙又脏兮兮的手指碰到铭尘的半根头发之前,沉重的锁链已经狠狠砸在了铁牛的身上,随着一声刺耳的嚎叫声重重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立刻,旁边铁牛的同伙一脸凶恶的就朝铭尘扑了过来,困住了手脚的铁链成了最好的武器,抽飞掉一个的同时一脚把扑过来的一个罪犯踢开,要对付一群好吃懒做的恶棍并不困难。   鲜血与哀嚎声齐飞,不过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经躺了一片人。   跨过地上被揍得满地找牙的犯人,铭尘走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犯人面前。   “别、别打我!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被吓得抱住了脑袋,旁边的人立马四散开来离铭尘远远的生怕被揍。   “我要找两个人。”铭尘说道,“中年,一男一女,前几天刚刚被送过来。”   牢门被人从里面紧紧锁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老人待在里面。   “我听到你揍了铁牛的声音。”老人看着站在门外的铭尘,“你不属于这里,年轻人。”   “我是来找他们的。”铭尘看着角落里的一对夫妇,显然这两个人并没有享受到垫子的待遇。   “你们的孩子让我来救你们。”走上前直接解开了捆绑住牢门的铁链,铭尘在几个人目瞪口呆的视线里推开门走了进去,又重新把铁索捆绑在牢门上避免其他人进来。   一听到铭尘的话,脸色很糟糕的女人立马变得激动了起来:“孩子……你、你是说杰克?你看到了杰克,杰克他们还好吗?”   旁边的丈夫赶忙拦住了他的妻子,警惕地打量着铭尘:“你是谁?杰克从没有说过他认识你这样一个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   铭尘动了动手腕,手上的锁链掉落在了地上,他弯下腰把脚上的锁链也给解开了,并不介意旁边的人是怎么看他,反正他也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万能教(一)      这地上铭尘实在是不想坐下去。   半蹲在了这对中年夫妇旁边,铭尘说道:“你觉得你的两个孩子在失去了父母以后,会在十一区这种地方遭遇到什么?是被人绑架卖到肮脏的妓院,还是因为染上疾病没钱治病躺在床上等死?”   “没人能离开……”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能离开这里,也能和你们的两个孩子团聚。”并不需要废话,铭尘拿出了藏在身上的小册子在夫妻两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选择题。   通往出口的墙壁十分光滑,几乎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底部的墙壁上都是各种抓痕,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逃离这口活墓,但最终只有等他们咽气之后才会被人拖出去,永远也没有办法睁着眼睛看到外面世界的天空。   危险的男人在一开始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没有人会去主动招惹正在查看墙壁的铭尘,似乎有一些好奇,也有一些隐隐的期盼和担忧。   期盼这个危险的男人可以找到离开的路,又担忧对方能真的离开。   从这个坑洞存在至今还没有一个犯人活着离开,绝望的灰尘洒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在极端条件下每一个人只能寻求努力活下去的机会,所有最糟糕的本性都会被激发出来。   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不难,难的是还得带上受伤的一对夫妻。   如果他率先上去了,底下就没有人可以保护这对夫妻,铭尘可不指望其他的犯人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对于自由的渴望和嫉妒能让洞里的每一个犯人做出任何偏激的事情。   见铭尘只是站在墙壁旁边发呆,一直在暗处偷偷看着的一些犯人莫名的安了心,一群人待在底下比一个人离开要让他们来得舒服和安心。   铭尘回头扫了眼底下的犯人,总不能全部宰掉。   从衣服里翻出了一个小瓶子,铭尘正打算打开的时候顶上传来了些许声响,像一只灵活的免子一样迅速往旁边掩盖自己的身影,铭尘贴在一旁的石头后打量着洞口。   在些许声响后有光亮在洞口闪现,伴随着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之后又很快消失了,听起来有大概四五个人急急忙忙地从洞口旁边跑过去。   稍微想了一会儿,铭尘佯装回去的样子,没走两步突然大喊了一声:“都找地方躲起来!”趁着一瞬间的混乱把手里的小瓶子砸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白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将整个地洞监狱都填满。   在一片混乱声里,铭尘把受伤的一对夫妇带到了洞口底下,用身上的铁链扣上了两个人的腰。   “在这里等我。”男人压低了声音。   藏在袖口里的银色细线精准地射进了洞口附近的墙壁里牢牢卡住,双手握紧了细线,铭尘借着双臂的力量迅速攀爬上洞口离开了地洞监狱。   他朝附近看了看,不远处隐隐有火光和焦急的喊叫声,混乱的声音里夹杂着大概是“闯入者”之类的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得快一点了。   铭尘率先把腿受伤的中年女人给拉了上来,幸好对方身体瘦弱,不然要是个胖一点的,对铭尘来讲也是够吃力的。   “把手给我。”到洞口附近的时候,铭尘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把人拽了上来。   “你们在干吗,给我滚回去!”   一队士兵拿着大刀和火把朝他们冲了过来,中年女人吓得跌坐在一旁捂紧了嘴巴。   “别说话。”朝女人说了一句,铭尘转身直接朝跑过来的四个人冲了过去,在大刀靠近的瞬间弯腿一个下滑横扫将对方掀翻在地上,袖剑直刺喉咙,一系列迅速而精准的动作不到两秒钟。   等其他人拿着刀朝他砍过来的时候铭尘已经干掉了一个杂兵,一脚把一人踹开的同时侧身避开砍刀,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夺走了大刀,滚烫的鲜血瞬间洒了一地。   起身将刚才被踹倒的杂兵了结,铭尘回头看了眼还活着的那一个,是之前押送他过来的那个守卫。   “不想死的话就过来帮忙。”   铭尘再次回到洞口旁边,守卫犹豫了一会儿很快过来和铭尘一起用力把她的丈夫给拉了出来。   “背着她,跟着我。”铭尘对着守卫指了指受伤的中年女人,回头对中年男人问道,“你能自己走吧?”   “我可以!”   点了点头,铭尘让中年男人拿着火把,他自己则走在最前面开路。   “有暴徒闯进了监狱,他们见人就杀,还把监狱里的罪犯都给放了出来。”守卫背着中年女人小步跟在铭尘的背后,直到现在他的脑袋都是晕的,整个人只能凭着直觉去行动。   守卫看着铭尘,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你们信的话……跟我走。”   “指路。”   走在偏僻的小道里都能听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喊叫声,十一区虽然乱但是很少会有人主动袭击监狱。   “你知道是什么人袭击了监狱吗?”铭尘问监狱守卫。   “看起来像是一些暴民……马上要到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最近冷死和饿死的人越来越多……”监狱守卫说道。   就算是因为生存问题袭击政府,难道不应该去袭击官员所在的地方,来袭击监狱做什么?   估计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铭尘没有再说话。   前面突然有人影出现,铭尘抬手示意旁边的人都停下来,看起来是两个到处乱跑的罪犯,身上沾满了血,手里还提着两把沾血的大刀。   正当铭尘以为对方会冲过来的时候,两个罪犯突然就倒了下去,两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附近,一旁的中年女人惊喜的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跟在两个黑衣刺客的身后,铭尘来到了一家咖啡馆里。   热闹的咖啡馆里坐满了人,舞台上的歌女身姿摇曳,唯美的歌喉里溢出悦耳的歌声,这把嗓子如果好好包装一下放到一区去估计也能小红一把。   铭尘打量着这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咖啡馆,除了人多一点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万能教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驻扎的地方也很正常,人多的地方便收集信息也方便传递信息。   他们在监狱里遇到的两个人就是中年夫妇口中的万能教,离开了监狱以后两个人送中年夫妇回去,铭尘给了监狱守卫一些钱让那家伙也走了,他自己则和两个刺客一起来到了这家咖啡馆。   万能教的人居然知道他的存在,正好他也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两个刺客进了咖啡馆以后就找地方坐着喝咖啡听歌去了,铭尘在吧台点了一杯咖啡,咖啡师给了他一个精致的咖啡杯,上面还刻画着金色的花朵,铭尘稍稍扫了一眼,似乎只有他的杯子是与众不同的。   喝了一口醇香的咖啡,铭尘抬着咖啡杯走上了楼,守在楼梯口的保镖坐在一旁打牌对他视而不见。   嘈杂声和歌声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咖啡厅的二楼十分宽敞,装修典雅别致。   扫了眼屋子里摆放着的钢琴,铭尘朝阳台的方向走了过去,一个男人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身上穿着十一区当地的衣服,长靴、衬衣和马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生活精致的贵族。   “这就是国王想要渗透何家的原因?”铭尘随手把咖啡杯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   “你不会介意我没有亲自去救你吧?毕竟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我去救你。”男人转过身来,何鸿雪朝铭尘露出微笑,“不过来一起看风景吗?”   “万能教教主?”微微眯了眯眼睛,铭尘走到了阳台上站在何鸿雪的身旁。   这地方的视野非常好,站在阳台上可以欣赏好咖啡馆旁边的河面风光,河对面的咖啡馆酒吧里燃着温暖的光,有货船在河面上来来往往。   当然风也很大。   “不,教主是我们在十一区当地选出来的代理人。”何鸿雪弯腰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外衣拿起来披在了铭尘的肩膀上,“虽然你一直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但命运似乎很喜欢把你送到我的面前,铭尘。”   低头瞥见了男人手腕上的擦伤,何鸿雪挑了挑眉,刚想开口的时候铭尘说了话。   “只有你一个,何文宣人呢?”   “你不是不想见他?”   “我不想见他,他上次不也一样来见我了?”反问了一句,铭尘随手脱下了何鸿雪给他披上的外套塞回了何鸿雪怀里,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能教(二)      “你大可以在得到了你想要的信息以后把那对拖后腿的夫妻扔下。”   将阳台的门合上,何鸿雪走进屋子里把尽量多的蜡烛点亮,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光,烧焦的木头发出滋滋滋的声响,铭尘盘腿坐在壁炉旁边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低着头正在一边用药擦拭脚踝上的擦伤,一边用绷带包扎起来。   “和你想象中的我有很大不同?”   铭尘没有抬头,动作熟练地包扎好脚踝上的擦伤以后开始擦手腕,雪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上手足上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走到了铭尘对面,何鸿雪坐了下来,把手里的一杯酒放在了男人的旁边。   他的眼睛盯着铭尘,酒杯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蓦地一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曾经一见钟情的男人居然会是传闻中心狠手辣的特工之王,居然……曾经和自己那么亲近过。”   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冷血不是吗?   如果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就不会念着自己已经去世的导师阿泰尔,不会把生病的亲姐姐保护得完全不被人知道,更不会在十一区出手帮一对陌生的姐弟。   说狠,铭尘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轻易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可同时这个危险的男人却也有温情的一面。   矛盾却又意外的和谐。   “过去的就代表已经过去了,一味回忆过去可没什么用。”   牙齿轻轻咬着绷带打上了一个结,铭尘端起身边的酒杯仰起头一口喝了一大半,十一区的酿酒技术并不及一区,酒酿入口带着浓烈的粗糙味儿,原始却也格外过瘾。   “三区的战乱还没有平息,如果十一区再起火的话,菲利普斯国王再蠢也该觉察到不对劲了。”淡淡瞄了何鸿雪一眼,有些疲乏的男人轻轻捏了捏眉心,“你们有信心推翻菲利普斯的统治?”   “没有人会甘愿被压迫一辈子,对十一区十二区的人来讲,也没有更糟糕的生活了。如果战争可以获得那么一点点希望,为什么不去争取?”   何鸿雪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铺开以后是一张地图,在标识为监狱的地方画了一个红色的圈,铭尘看出来就是今天被攻陷的监狱。   “所谓的暴民袭击监狱是你们策划的?”铭尘看了眼何鸿雪。   抿唇淡淡一笑,何鸿雪举起了酒杯,摇曳的烛光映得他的半面侧脸忽明忽暗,和何文宣有一些相似的面容,在气质上更为成熟,更为冷酷,也更为主动。   “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在我和何文宣之间你会选择谁?”铭尘端起了身边的半杯酒,杯子轻轻碰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鸿雪微笑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始终停留在对面的男人身上:“你在试图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吗?”   “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还需要我挑拨吗?”撇了一下嘴角,铭尘说道,“不管是你对何文瀚的欺骗,还是在已经知道我和文宣准备订婚的前提下还故意做的那些事情……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你觉得你们兄弟之间的信任还剩下多少?”   铭尘看着何鸿雪,认认真真的又问了一遍:“我和何文宣,你会选择谁?”   “选择了有用吗?你不会选择何文瀚,不会选择我,也不会是何文宣。”何鸿雪早已经看穿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你的选择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你的导师阿泰尔,他救了你,教会你一切,成为第一个占有你的男人,也是第一个……拿走了你心的人。”   手指轻轻在铭尘胸口上碰了碰,何鸿雪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倾身上前,突然之间的靠近,铭尘微微往后。   何鸿雪双手支撑在铭尘的身体两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多么亲密的关系,也不管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即便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以后,面对铭尘,何鸿雪始终觉得他和铭尘之间隔了一堵看不到的墙。   无法窥视,更无法触碰到对方层层防御下的真实灵魂。   在铭尘和何文宣之间选择谁?这是一个不会说出口但心里却有一个肯定答案的问题,何鸿雪有时候会羡幕他的弟弟何文宣。   作为何家的当家,何家的任何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说了算,都是他来做决定。   大概在潜意识里,何鸿雪是认为自己比两个弟弟要强的人。   他没办法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不知道铭尘对待他和何文宣之间的区别。   就像是现在,即便他和他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嘴唇,铭尘的眼底也是一片毫无温度的冷漠,似乎不管他做什么,这个男人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冰冷的冷漠。   如果换做是何文宣呢?这个男人还会冷静成这样吗?   “阿泰尔已经死了,无论你现在做什么都没办法唤回阿泰尔。铭尘,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而已,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当你为阿泰尔报仇之后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生活要怎么过?”   何鸿雪双手扶着男人的肩膀,说道:“如果你的导师还活着,他不会希望你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如果我的导师还活着?”铭尘突然一下子笑了起来,他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何鸿雪,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皮椅上坐了下来,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   “你大概不是很了解阿泰尔,如果他现在能看到我,他一定很满意我所做的一切,很满意他成了我摆脱不了的梦魇,并且非常希望从今以后我永远都忘不了他……”铭尖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可笑的语气说道,“他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伟大实际上却非常自私的男人。”   所谓的玩弄人心,铭尘不过都是和阿泰尔学的。   “不管你们万能教打算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知道了万能教背后的势力是谁,铭尘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打算,他没有兴趣知道何家控制万能教是要推翻菲利普斯的统治还是成为新的世界主宰,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他乐意制造问题掀起麻烦,但并不想让自己卷进去。   “你来十一区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过来旅游度假的?铭尘,我可以帮你。”何鸿雪看着男人的背影大步走了过去,“万能教在十一区已经渗透进各个地方,我能帮你轻易得到你得到的东西,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你始终是一个人……”   何鸿雪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他轻轻摩擦着铭尘手腕上的白色绷带,声音轻柔得仿佛窗外迷人的月色:“你也会受伤不是吗?”   “谢谢你的关心。”一个冷淡的微笑。   “铭尘--”   指尖的温度很快被从阳台上吹来的冷风吹散,何鸿雪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推开了通往阳台的门,像一道虚幻的影子一般从阳台上跳进了夜色里。   站在了阳台上,何鸿雪看着不远处独自一人行走在街上的男人,就在铭尘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一把抓住了一个人的衣服领子。   微微眯了眯眼睛,何鸿雪深吸了一口气,等他的目光再去寻找铭尘的时候,铭尘和那个男人都消失了。   “即使阿泰尔死了,还有一个何文宣可以让你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我知道我不该嫉妒自己的弟弟……”握着阳台护栏的双手渐渐收紧,何鸿雪压低了声音,“就像你无法摆脱阿泰尔的梦魇,你知不知道你也是我的梦魇,铭尘。”   无法放弃。   狭窄而阴暗的巷子里,锋利的刀刃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冷光,只需要轻轻一用力,他就可以轻易割开对方的皮肤和血管,温热和鲜红的血将染满月色。   暗中跟踪的年轻男人被铭尘压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刀刃上流溢出森森的寒气,他却丝毫不被影响一样,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无奈而温柔的目光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起来,三月的春水一般萦绕周身。   “有胆量跟踪没胆量出来见我,何文宣?”   “你想见我吗?”   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腰,何文宣突然身体前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铭尘不得不收起压在何文宣脖子上的刀刃。   “我想见你,铭尘。”紧紧搂住了男人的背,何文宣翻转两个人的位置将铭尘积压在了自己和墙壁中间,欺身而上吻上了对方的嘴唇,即使铭尘的手里还握着一把能随时要了他命的致命武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里追夫(一)      “去点蜡烛。”   昏暗的房间里,不远处的壁炉里燃着跳跃的火光,从科技发达的一区到贫穷落后的十一区,恍惚之间有一种逆时光穿越的错觉。   擦燃的火柴点亮了烛台上的白色蜡烛,何文宣抬着银色的烛台走到了床边,烛光映出了床上男人的轮廓,手脚上的白色绷带已经散开来,像一根根大海里的水草流油在铭尘的身体四周。   湿糯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眉眼之间放松而慵懒的男人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来自艺术大师亲手雕刻的雕塑,即使身上一丝不挂也仍然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威严而圣洁。   铭尘微微垂着眼帘,他大概是在思考为什么他和何文宣会从巷子里转移到酒店的床上,只是思考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必要。   将烛台放好,何文宣走回床边把被子拉过来给男人盖上,他自己坐在了床脚的位置看着这个刚刚和他发生过亲密关系,现在却一副你我保持距离模样的冷酷男人。   “需要喝水吗?”   “不。”   又把被子从身上推开,铭尘随手理了理额发,坐在床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慢慢套上。   “这么晚了……你留下来吧。”何文宣轻轻拉住了铭尘穿衣服的手,“我去其他地方过夜。”说着就转身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快速穿了起来,虽然他才是被欺骗和抛弃的那一个,可是让何文宣眼睁睁看着铭尘独自一个人大半夜的离开,他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这和铭尘有多强大没有关系,只要你爱上了一个人,不管对方有多强大你都会想要去保护他,舍不得对方受一点苦,这是本能。   这一次轮到铭尘拉住何文宣的手了,刚刚穿起裤子的何文宣偏头对上了那男人看着他的视线。   铭尘蓦地扬起了唇角:“我们上一次一起休息是什么时候了?啊……大概是几个月以前,这几个月里你没有打算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没有试着因为被我欺骗抛弃而去找其他女人或者男人来慰藉你的情伤?”   把穿上的衬衣丢到了一旁,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的男人重新坐回了床上,铭尘拍了拍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示意何文宣上来,虽然刚才何文宣一直都很温柔并且十分照顾他,但铭尘又不是傻子会感觉不出来何文宣和以前的不一样。   这家伙明显是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同样的话送给你。”又回到了床上,何文宣犹豫了大概一秒钟以后伸手搂住了旁边的男人,也不管铭尘愿意不愿意,把人又搂回了床上躺着。   “这里可没有空调。”拉起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何文宣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让铭尘靠得更舒服一些,就像是以前那样,他很清楚铭尘喜欢靠在他的肩膀和胸口上,如果铭尘连这些微小的习惯都是骗他的,他也就服了。   矫情地推开似乎没必要,铭尘干脆大大方方接受了来自何文宣的照顾。   这种潜意识里的依赖实在是可怕,在习惯了几个月的相拥而眠之后突然回到了从前的独来独往,现在身边又有了一个男人可以让他抱着靠着,对比之下铭尘心里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种生活。   “就在这个冬天,十一区会发生不小的动乱。”何文宣轻轻搂着男人的肩膀,指腹下轮廓明显的肩膀骨骼,没见面的这段时间里铭尘又瘦了一些。   “万能教?”   何文宣浅浅一笑,回道:“对,万能教,民众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两条腿的牲畜,每到冬天这里都会冻死饿死一批人,因此十一区的管理者放任十一区人的生育……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绝望得让人看不到未来。”   而一旦出现了哪怕一点点曙光,也足以让绯徊在生死边缘的民众选择奋力一搏。   被攻陷的监狱提供不了让人饱腹的食物,却能带来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   直到深夜时分,窗外也时不时的传来卫兵的声音,明天早上的时候监狱被攻陷的事情会被传遍整个十一区,这将是大厦倾覆的开端。   “这地方会变得很乱…”虽然本来就很乱,但是……何文宣的话里是藏不住的担忧,“甚至比十二区还要混乱。”   十二区是单独的一个海岛,可是十一区不一样。   十一区左右两边都和其他两个区挨着,而由于十一区历来抗拒科技的传统,这里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没有其他区被植入的芯片和记号,无法被一区中央系统跟踪和锁定,即使他们没有先进的武器也能成为威胁到一区的巨大潜力武器。   最关键的是,暂时的混乱不会引起外界对十一区的关注,这地方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一个蛮荒之地。   “但是一旦你们私底下传播外界信息,并且把先进的科技带到十一区的事情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你觉得菲利普斯是会放任你们发展还是在萌芽的时候就掐死你们?”铭尘说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不想菲利普斯的敌人又少了一个。”铭尘缓缓闭上了眼睛,“担心我……你大概是忘了我来自哪里……”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来自哪里,”手指轻轻触碰着男人的脸颊,感受着来自铭尘身上真实的体温,何文宣颇有些无奈却又心甘情愿的喃喃道,“但这并不是阻止我关心你的理由,铭尘。”   他早该知道的。   何文宣坐在床上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伸手碰了碰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体温,屋外渐渐传来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他抬头朝窗户的方向望了过去,昨天夜里紧紧关闭着的窗户微微敞开着,微凉的风夹杂着渐渐升起的吵闹声飘进了屋子里。   坐在床边慢慢把衣服穿起来,何文宣双手用力揉了揉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呆呆地一动不动有两三分钟之后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何文宣起身从床底拿出了一个皮箱子,皮箱子打开以后是一排排的武器,包括被十一区禁止使用的现代枪械。   “我不会这么放弃。”   全身武装完毕,何文宣拿过厚重的大衣披上,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块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怀表,怀表打开以后却是一个电子屏,屏幕上有一个红点并且显示出何文宣现在和红点之间的距离。   那个红点还在不停的移动,从移动速度来看,铭尘应该是在骑马。   “你一定不会想到昨天夜里我在你身上放了追踪器,”何文宣蓦地一笑,走到窗户旁将窗户推开,面朝苍白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对付特别的人只能用特别的方法。”   不能怪他耍赖,谁让铭尘就是一个爱耍赖的男人呢。   离开了屋子,何文宣对一直守在屋外的属下命令道:“帮我准备一匹马!”   “您这是要去哪儿,需要给您加派人手吗?”属下忙不迭地跟上何文宣。   “不需要,我一个人。”   “但是这样,太危险……”   “去吧。”何文宣对欲言又止的属下使了个眼色,铭尘可以照顾自己,他也可以照顾好自己,这并非是逞能。   “是,先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属下又赶忙说道,“主人说让您今天过去……”   “告诉他,我有事。”   微微握紧了别在腰间的长剑,似乎从爱上那个男人开始,何文宣已经习惯了拒绝何鸿雪的命令。   似乎没想到何文宣居然会拒绝主人的命令,属下仍然有些犹豫不决:“可是主人……”   “我也是你的主人。”何文宣一个淡漠的眼神飘了过去,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帮我准备一匹马。”   “是!”   他的上半辈子都给了何家,所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何家和他的兄弟家人。   让他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为铭尘放肆一次。   他会找到他的,一次又一次,不管铭尘跑到了多远的地方,他总会一次又一次的追到那个男人。   “驾--“   拉起兜帽和面巾,低头看了眼怀表上铭尘的位置,何文宣两腿轻拍马肚,扬起灰尘,穿过人群。   总有一天,他会追到铭尘,直到那个男人累了,愿意放慢脚步等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里追夫(二)      兜帽底下露出一双深邃而冰冷的双眸,锐利的眸光如同鹰阜一般从高处打量着位于山谷采石场里的椭圆形建筑物。   在这个科技极其落后的地方却有一座明显有金属搭造的建筑物,椭圆形建筑物的附近分别有三座哨塔,每一座哨塔上都有一个裹着大衣的士兵拿着弓箭随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塔底下是三人一个小组的巡逻卫队,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警钟,只要巡逻的卫兵敲响警钟就会有增援赶过来。   进出炼石厂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像隔壁两公里以外的另外一个炼石厂那样随时都有工人推着推车把石头运送进去,炼石厂整个呈现封闭式建造,靠近顶部的地方有一圈开口,开口正好就对着哨塔。   估摸着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这里,虽然设立了哨塔,但是哨塔上的弓箭手显然有些懒散,这会儿入冬的天气十分寒冷,哨塔上风又大,四周灰尘满天,弓箭手裹着厚厚的大衣靠在哨塔上似乎在打瞌睡。   一根银色的细针无声无息地划过天空无人觉察,悄无声息地没入弓箭手露在空气里的耳后,打瞌睡的弓箭手脑袋一沉像是睡着了一样,仍然维持着抱着弓箭的姿势动也不动。   躲藏在岩石背后的男人又猫着腰来到了另外一边,依次把三个哨塔上的弓箭手悄悄解决之后来到了附近的采石场,将推着推车路过的一个工人敲晕以后换上了工人的衣服,用泥土抹脏了自己的脸。   乔装打扮成采石上人的铭尘低着脑袋推着装满石头的小车往炼石厂的方向走去,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是一个三人巡逻小队,这会儿正凑在一起一边抽烟一边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的缩着脖子,完全不知道他们上方哨塔上的弓箭手已经没有了气息。   几个人丝毫没有觉察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采石工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脸涂抹得几乎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样子,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然透着冷锐的清澈,这双冰冷的眼睛淡淡瞥了眼巡逻小队士兵,每个人的腰上都别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视线从士兵腰上挪开到附近的警钟上,不到十米的距离。   走到巡逻士兵的附近,一脸黑漆漆穿着破烂棉衣的采石工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支烟。   “嘿,快看,这家伙跟我们要火呢!”一个人笑呵呵地指着离他们越来越近得采石工人。   “烟拿来,人赶紧滚!”   凶恶的守卫伸手就要夺走采石工厂手里的烟。   眼底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银色的利刃在白日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无声无息,三个守卫缓缓滑落在地上。   跨过三个人,铭尘割断了警铃的绳索,将匕首收好之后依然推着他的小车子继续往另外一队巡逻卫兵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高高的山石背后,举着望眼镜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为那个男人堪称优雅的屠戮,也为铭尘大师级的刺杀水准。   这还是何文宣第一次亲眼看到铭尘属于特工杀手的一面,想想自己以前对铭尘做的那些事情,那个男人没有把他宰了简直不可思议。   铭尘有无数个机会能让他彻底闭上眼睛。   何文宣跟着铭尘的步伐转移了战地,以他对铭尘的了解那个男人估计不会喜欢他过去帮忙,万一破坏了铭尘的计划帮了倒忙也不好。   即便这些小喽喽压根不是这位特工之王的对手,直到铭尘潜入进炼石厂以后,何文宣才放下了一颗始终吊着的心,从外面根本看不到炼石厂里面的情况,何文宣手里的望远镜突然就成了摆设。   要不要进去?   手指捏着望远镜的力度渐渐加大,左右看了看,何文宣的视线锁定在了炼石厂旁边靠近炼石厂窗户的哨塔上。   “额--”   解决掉最后一个阻碍,铭尘脱下了身上厚重破烂的棉衣朝不远处被摆放在炼石厂正中央的玻璃器皿,圆柱形的玻璃台上摆放着一颗小小的石头,约摸只有一粒米的大小。   纯净而晶莹剔透,像一颗钻石却又比钻石更为耀眼,像一颗水晶却又比水晶光译莹润。   一模一样。   和阿泰尔当年送给他的那枚戒指上的小石头一模一样。   铭尘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无名手指,阿泰尔送给他的那枚所谓出师礼的戒指,在他和那个男人发生关系过后的第一天清晨被悄悄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是什么?】   【嘿,你这是什么眼神,别误会好吗小可爱,这是出师礼】【出师礼?这颗石头太亮了,你想让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发现吗?】【泰瑞尔,你戴着很好看】   【阿泰尔,我不需要】   【那就帮我带着,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唯一一件,替我收好它,好吗?】恍惚之间铭尘已经走到了玻璃柱台的前面,冷咧的目光在圣石的光芒中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阿泰尔,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喜欢欠下人情。”   一把掀开了玻璃盖,铭尘取出了里面的圣石塞进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袋子里装好,突然之间整个炼石厂都颤动了起来,男人连忙朝右上方伸手过去,袖子里的银色细线射出缠绕在右上方的铁柱上借力而上,才刚刚离开地面没多久,玻璃柱所在的地方瞬间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火光将炼石厂映得发白,火舌裹狭着冲击力瞬间把铭尘推到了十米之外的地方,整个人狠狠撞在了石头堆里,嘴巴里顿时一阵鲜血的铁锈味儿。   忍着身体的疼痛迅速站了起来,铭尘以最快的速度打量着四周的情况,火舌开始肆意蔓延,刚才进来的地方已经被封死。   抬头看了一眼,铭尘拨腿就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楼梯跑了过去,攀爬到二楼的时候火海已经把一楼几乎淹没。   爆炸还在继续,只怕再过不久整个炼石厂就要崩塌了,菲利普斯不会让任何一个外人碰到他的财富,宁愿让圣石和整个炼石厂一起毁灭。   沿着垂直的铁楼梯一路攀爬到了没有路可走的最高点,铭尘低头看了眼底下翻滚着的火海,只要掉下去就是被烧成灰烬的命。   “轰--”   猛然间又是一阵爆炸声,不停的有散落的物体掉落下去,自己所待的支架只怕很快就要散了,屋顶的窗口是他离开炼石厂的唯一去路。   “铭尘!”   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紧接着一根带着扣子的黑色绳子被放到了他的面前,铭尘抬头看到了趴在窗口的何文宣。   这个家伙……   “快上来,还犹豫什么?!”   现在的确不是犹豫的时候,铭尘抓住了眼前的绳子套在自己腰上将扣子紧紧扣上,何文宣紧接着将绳子慢慢往上拉,到了一半的时候底下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铭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的支架已经彻底被淹没在火海里。   “手给我。”   铭尘抬头对上了何文宣坚毅而执着的视线,一只干净有力的手伸向了他,白日逆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头发上,仿佛圣光一般柔和而明亮。   他一把握住了何文宣的手。   “轰隆--”   整个炼石厂都被火光笼罩,在山谷里仿佛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般,即使站在离炼石厂有一段距离的山头也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风。   “火烧不了太久,快要下雨了。”不远处的何文宣抬头看着天空,乌云蔽日仿佛要压下来一样,他对站在山头的铭尘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躲雨。”   “即使你不来我也可以离开那里。”铭尘转身大步离开。   “即使你可以自己一个人离开我也会来找你。”何文宣跟了上去,伪装成炼石厂工人的铭尘看起来脏兮兮的,身上都是灰尘和泥土,这还是何文宣第一次看到铭尘这么“落魄”的模样,印象里的西装男可是一个略有洁癖的优雅绅士。   脏兮兮的感觉的确很不好,骑马赶路到一半天上下起了雨,身上的灰尘很快变成泥水的感觉更是糟糕。   “万能教在各地都有伪装成平民房屋的避难所,这个林中屋子是其中之一,屋子里有可以换洗的衣服,马上就到。”   见铭尘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何文宣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   “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   挑了挑眉,骑在马上的铭尘突然就侧身朝离他不远的何文宣扑了过去,两个大男人顿时从马背上翻倒在地上的泥浆里。   “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何文宣。”铭尘压在倒在泥水里的何文宣身上抿唇一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千里追夫(三)      没有拧开开关就能出热水的舒适酒店,也没有随时伺候在旁边的属下和仆人。   一间潮湿而冰冷的木屋,一根勉强照亮房屋的蜡烛。   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也挡不住从简陋的木头墙里吹进来的冷风,夹杂着细密的雨水格外凉快。   被雨水和泥水弄得湿哒哒的衣服被随意扔在了墙角,一个被打开的木箱子里只剩下一套女人穿的衣服,屋子里的篝火成了诱人的温暖。   “你们应该至少准备一个洗澡用的木桶。”   地上摆放着一个发白的木盆,铭尘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微蹙着眉头,将毛巾在木盆里的热水里洗了洗,拧干以后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泥水。   勉强清洗了一下,两个人都换上了普通猎人的衣服,不再是上流贵族的高级定制西装,兽皮衣穿在身上却有了另外一番味道,长得好看身材好的人似乎穿什么都不错。   铭尘坐在篝火旁边暖着双手,偶尔透过屋外传来的雨声判断现在的雨势,偶尔看看一旁正在把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整理好铺垫在床上的何文宣。   “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吗?”   偏头就对上了铭尘绕有趣味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何文宣将床单的一角抹平:“对逃婚的另一半因爱生恨。”   还真是……幽默。   铭尘抿唇浅浅一笑,盯着火盆里跳跃的火焰,说道:“一个家庭里往往是第二个孩子最容易被忽视,长子备受长辈期待,最小的孩子最受喜欢,中间的孩子总是被遗忘。即便你和何文瀚是双胞胎兄弟,以你和他的性格差别来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大概是不会哭的那一个。”   “在你隐瞒自己身份待在何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分析我的?”铺好了床,何文宣坐在了床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屋外的雨仍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停不了,这屋子在林子深处比较隐蔽,即便是炼石厂的人要来找也很难找到他们,更何况这附近还有万能教的眼线。   “一般来讲像你这样的人比较容易变得中庸,”铭尘缓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就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什么?”铭尘的声音,说话的语调,无一不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人想要听下去,更何况这个男人总是牵动着何文宣的心。   恋爱里的人总想去探究自己在爱人心里是什么样子的,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在乎。   “丝毫没有吸引力。”铭尘坦诚的回答。   何文宣顿时笑了起来,如果说何鸿雪相当于何家站在光里的男人,他大概就是类似左右手,或者是影子一样的人。   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去听从何鸿雪的命令去完成每一件事情,习惯了去给双胞胎弟弟何文瀚收拾残局,习惯了把自己的生活放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如果不是铭尘的“突然出现”,如果不是突然之间爱上了这个男人,或许现在的何文宣仍然坐在一区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整理着账务或者是其他什么工作,仍然会把何鸿雪的命令放在第一位。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也不知道。   就像铭尘说的那样,作为家里的次子他没办法像何文瀚那么自我任性,也无法取代何鸿雪走到明面上。   但是为家族利益而活,并不代表他就彻底失去了自我。   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寻觅,看似平和温柔的男人也有着坚韧固执的另一面,这是铭尘最初接触何文宣时没有想到的。   没有想到看起来近乎完美到虚伪的何文宣会是对他最好的那一个,会爱上他,会固执地始终追随他的踪迹,甚至愿意抛下所有和他在一起。   要说天真浪漫,却又清醒而理智。   “听到你这么讲,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失落伤感的样子?”何文宣笑了一下,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麻袋,袋子里储存着几个红薯和土豆,这就是他们今天的“浪漫晚餐”了。   看着何文宣把几个红薯和土豆丢进火堆里,铭尘说道:“何文瀚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坏小子,就像这一盆火随时都在燃烧,透过他的眼底看到的灵魂也是炙热的。”   “何鸿雪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家伙,至于你……”铭尘看了眼窗户,一些雨水飘飞进了屋子里,“像水里的倒影。”   始终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亲和温柔到虚伪。   越是相处就越是能挖掘出何文宣水中倒影下的另一面,这个家伙是铭尘所遇到过的最为复杂的一个人,不能简简单单的用某个词去形容,每一次遭遇到不同事情的时候似乎总能发现何文宣身上新的一面。   “呼--”   吹干净了烤土豆上的木炭屑,何文宣把热乎乎的烤土豆剥了皮以后递给了已经蜷缩床上被子里的男人。   听着屋外的雨残落树叶枯枝的声响,在暗沉沉的小木屋里吃着热乎乎的烤土豆和烤红著,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们老了以后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待在一个小屋子里一起弄吃的,你和我都老得快动不了了。”何文宣打破了寂静。   即使穿着猎人衣服吃着十分接地气的烤土豆,铭尘本人仍然没有一点接地气的感觉,对于何文宣活跃气氛的话也不给一点面子。   “我老的时候不会动不了,也不会待在这种破地方。”   随便吃了一个烤土豆充饥,铭尘拉过被子躺在了床上面朝墙壁的方向,下雨天最适合待着的地方就是被子里。   后背传来了温暖的气息,紧接着就是一双手绕过他的腰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何文宣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温热而轻柔。   像澄净的雪山温泉,温暖而舒服,能洗去一身的疲惫,不自觉的就想沉溺其间。   “对对对,你会穿着昂贵的高级定制,在这样阴冷的雨天里待在有空调的屋子里,脚底下是柔软温暖的羊毛地毯,手边是一杯醇香的咖啡,膝盖上还有一床手工编织的毯子……”何文宣亲昵地用嘴唇蹭了蹭铭尘的后颈,见对方似乎没有把自己推开的打算稍稍抱紧了一些,柔声呢喃道,“我们会……”   “何文宣,闭上眼睛休息,或者是下去。”铭尘不想听下去。   他知道何文宣会讲什么,只是他现在不想听,不想去知道。   身后的年轻男人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开始亲吻他的耳后和半潮湿的头发,就像一个亲昵的爱人一样熟悉他每一个敏感点,小心翼翼而又温柔地撩拨他的火苗。   这是在犯规。   “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压制住了心里燃起的小火苗,铭尘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按住了何文宣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   昨天夜里的缠绵和亲昵仍然历历在目,每一次的撩拨都是余韵未尽一般的缠绵勾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情欲控制的男人,向来都是一个被称之为极度禁欲的男人,铭尘对自己强大的自控能力引以为傲,但这同时又是一种极度的自虐。   明明想要那份温暖,却又在心里抗拒着。   何文宣还真的就没有再乱动了,要不要这么听话?   “抱歉,睡吧。”何文宣说道,“我搂着你,这样暖和。”   一个家教极好的绅士,应该可以这么讲。   不知道为什么铭尘突然想起了阿泰尔,按理说那个男人虽然是皇室私生子,但从小也是受到了正规的皇室教育,阿泰尔性格却和何文宣刚好相反。那家伙就是一个十足的流氓,在他出任务回来身心疲惫的情况下玩偷袭,非把他弄晕了不可。   “我问你一个问题。”铭尘说道。   “嗯。”   “二选一不得不选,你愿意把心爱的小鸟困在笼子里一辈子,还是放它离开一辈子都见不到它。”   何文宣轻声一笑:“又是心理题目吗?”他几乎没有犹豫的说道,“我大概会选后者。”   “如果那只小鸟你特别爱呢?”   “我会希望他过得好,过得幸福,即使没有在自己的身边也会觉得开心…”何文宣喃喃道,“大概就是这种心情,遗憾会有,但不会后悔。”   【我会给它最好最大的笼子,我就是它的天它的地,我想要的就要去得到,我对它的爱是占有和保护】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只谈交易不谈情(一)      半梦半醒之间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谁,脑子混混沌沌的意识模糊不清,下意识的就去思考自己是谁,在哪里,身边的人是谁。   有什么人正在触碰他的身体。   猛然睁开了眼睛,铭尘一把扣住了离他最近男人的喉咙,微微喘着气,眨了眨眼睛看清了被他压在床上的年轻男人,铭尘微微皱了皱眉缓缓放开了对方。   “你刚刚在做什么?”借着篝火黯淡的光,铭尘淡淡瞥了眼正在旁边咳嗽的何文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扣子给解了一半。   “怕你睡得不舒服……咳咳……”   铭尘身边的男人动了动,紧接着屋子里有了亮光,何文宣点了根蜡烛照亮了屋子。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声响,偶尔夹杂着一些动物和虫子的叫声,铭尘注视着何文宣,那个年轻男人在点亮了烛火以后又走到快要熄灭的篝火堆旁往里面加了一些干柴,火苗蹭蹭蹭地往上涨,湿冷的屋子很快又变得温暖了起来。   何文宣一边拨弄着木柴,一边低低说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顿了一下,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冷冰冰的都是警惕和提防。”   似乎不管他们之间再怎么亲密,两个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冰冷的看不见的墙壁。   铭尘从何文宣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淡淡的疲惫和无奈,他坐在床上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整理好,也没有过多解释:“这是我的习惯。”   “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并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习惯。”何文宣轻轻捏了捏酸痛的眉心,他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铭尘毫无戒备地蜷缩在他怀里取暖,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双手环绕着他的腰和肩膀。   他们就像是两个连体婴一样,在与世隔绝的森林小屋里互相取暖。   “是因为你身上的圣石对吗?它对你很重要。”何文宣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外,或许天亮的时候铭尘就会离开,他始终有这样的一种直觉,强烈而又无法改变。   有什么在牵动着铭尘,而这个答案其实他们都知道。   想一想铭尘曾经对何文宣说过的那些关于“重生”的话,想一想圣石的作用,想一想有什么人可以甘愿让铭尘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之付出。   答案只有一个,一个何鸿雪知道,一个何文宣知道,但他们都不想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见铭尘没说话,何文宣接着说道:“你准备找谁作为承接阿泰尔记忆和灵魂的载体?”   何文宣的语气平静得仿佛雨后的湖面,却像一颗巨石砸在了铭尘的心湖上瞬间荡起一层层难以平复的波澜。   眼神一凌,铭尘抬头注视着何文宣:“你好奇的事情很多。”   淡漠而又充满理智的声音,一如铭尘平时的样子,无形中拉开了两个人此前才刚刚靠近的距离。   和在来森林里把何文宣扑倒在泥水里笑得狡猾又开怀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火苗在木柴上跳跃扭动,却丝毫吸引不了屋子里两个男人的注意力,短暂的沉默后是长久的尴尬。   “如果阿泰尔复活了,你打算怎么办?你和他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铭尘,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也很清楚阿泰尔对你的重要性……”   何文宣感觉到一阵胸口窒息,脑子里嗡嗡嗡的一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现在还在奢望你可以放弃阿泰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有些无知的可笑?”   那个总是优雅而沉稳的男人,用柔和悦耳的声音说出了让何文宣哭笑不得的话:“你可以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她会给你一个温暖而美好的家庭,你们可以拥有可爱的孩子。”   铭尘微微偏头看着何文宣,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不能带给你的东西,所谓的感情是两个人的相互付出,何况,我只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罪人,我给不了你任何未来。”   “你可以给我想要的未来。”   “……阴暗冷酷的未来?”铭尘浅浅一笑,“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何文宣并不接受铭尘的理由:“都是借口。”   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人,却顽固的厉害。   铭尘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用心狠手辣的方式把何文宣推开?他已经过了冲动无知的年纪,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用伤害对方的方式让何文宣远离自己。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他对何文宣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习惯了冰冷孤独的人并不意味着会爱上孤独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喜欢何文宣身上的安定和温柔,甚至有那么一丝贪恋。   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让何文宣靠近他,不拒绝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沉默认可的态度。   什么时候他也成了犹犹豫豫的人了?   铭尘突然抬起了视线,何文宣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紧接着肩膀被人按压在了床上,烈酒一般滋味的亲吻瞬间充斥着他的口腔,从头到脚都被酒精淋了一遍一样滚烫而炽热。   紧紧地握住了何文宣的手臂,铭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斑驳木桌上的蜡烛摇曳着火光,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被投影在墙壁上,破旧的木床似乎不堪重负而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样。   像一杯浓烈的酒烧灼着身体和神经,清醒的感受着来自对方的重量和力量,每一次的撞击都像是要撕碎了他一样直击红心。   月高风清,林中的野兽以最原始的姿态交换彼此的体温,冰冷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永远都不会停歇一样让人感到烦躁。   每分每秒时间都在走动,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歇。   蜡烛燃尽只剩下一堆冰凉凝固的蜡泪,火盆里的木柴烧得焦黑一片只有些许星火苟延残喘,下了一夜的雨并没有停歇的打算,在冰凉的晨光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铭尘躺在床上看着木屋里的房顶,有一只蜘蛛在墙角结出了一张大网,他在思考自己被人找到的可能性,算了算概率太小之后又干脆继续躺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小床上,仿佛陷进了时间黑洞里完全爬不出来。   昨天夜里的时候何文宣就走了,在狠狠干了他两次以后。   [我不想再在早上睁开眼睛以后看不到你,你总是一声不吭的走掉,那感觉真的很糟糕……你好好休息,我不会让你难办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复活阿泰尔之后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没关系,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你没有办法控制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就这样]   从床上坐了起来,铭尘打开了木屋的门正准备离开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何鸿雪手里拿着稻草喂给被拴在木屋附近的马,看到铭尘出来了,何鸿雪拍了拍双手朝男人走了过来:“不打算换一套衣服吗?”   一个仆人从马车里拿出了一套干净崭新的衣服。   ……   马车的四个轮子在泥地上碾压出几条长长的凹痕,在一阵颠簸之后他们离开了森林朝着城市的方向驶去。   天鹅绒的深蓝色西服套装尽显低调奢华,手指抚摸着衣服上精致的手工宝石扣,铭尘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何鸿雪。   “干嘛这么看着我?”何鸿雪看着男人,手往后推开了马车车窗,雨后冰冷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   铭尘朝马车车窗外看了一眼,两腿交叠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手指轻轻点着膝盖:“何文翰还好吗?”   “我们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吗?”   “什么时候,我们的何家当家也变成会被情情爱爱影响的人了?”铭尘淡淡一笑。   视线在男人颈子上的吻痕上一扫而过,何鸿雪微笑着说道:“开个玩笑而己。”   非常无聊的玩笑。   “我知道你想复活陈泰尔。”话才刚刚说完就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气,何鸿雪无奈一笑,“别这么紧张,你得知道虽然你现在有了能够复活一个人的圣石和技术,但是阿泰尔的遗体在哪里你并不知道,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保证手术的成功。”   “我可以帮你,”何鸿雪停顿了片刻,加深了眼底的笑容,“但并不是没有条件。”   “什么条件?”   “跪下来帮我口一次?”在铭尘变脸之前何鸿雪快笑着说道,“开个玩笑,别当真。”   铭尘微微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要夺权,你要阿泰尔,”何鸿雪将一根雪茄递给了铭尘,“这一次我们只谈交易,不谈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只谈交易不谈情(二)      “早在几年前我就派人接近十一区的执行官,利用美色让执行官染上了一些不太好的疾病,以下面十一区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治愈,虽然十一区的规则最初是建立在几百年前一个传统教徒的信仰上,但过了这么多年执行官所在家族的信仰并没有祖先那么……顽固不化。”   抬眼看着坐在对面宛如贵族绅士一般优雅而华贵的男人,何鸿雪将一封加了红色印泥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总而言之,十一区的执行官和万能教的关系并没有外界想的那么糟糕,”何鸿雪嘴里缓慢地吐出语调平缓的话语,满不在意的神情看上去对十一区已是把握十足,他轻轻弹了弹雪茄的烟灰,“但是十一区的宗教统领对试图将外界科技引进十一区十分的敏感和抗拒,如果他可以永远把嘴巴闭上,对我来讲控制十一区会变得容易很多。”   何鸿雪看了眼铭尘,对方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信封用小刀拆开,将装在信封里的资料给取了出来。   铭尘简单扫了眼信纸上宗教统领的画像,差一点忘了这地方可没有照相机或是摄影机。   “你要我帮你杀了他?”   “对。”   “在十一区你可比我有权力得多,既然连执行官都能被你勾搭上,为什么不自己出手?”修长素白的手指轻轻捏着信纸,铭尘将信纸递送到一旁的烛台上,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信纸迅速将其变成了一片片漆黑的粉末。   铭尘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丝绸手绢擦拭着被弄脏的手指,柔和的烛光映得他的五管轮廓分明,他就坐在这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像一簇明艳的火焰,能把一切化为灰烬。   何鸿雪深深吸了一口雪茄,视线从铭尘身上缓缓移开,他吐出一口烟雾:“统领深居简出,随身有一队从小经过训练的死士保护,如果能除掉他我早就会这么干了,但事实是没有人可以轻易接近他,即便是十一区的执行官也没有办法。”   “一个棘手的对象。”铭尘的眼底掠过一道光亮,撇除种种原因,被冠以“特工之王”的男人骨子里是傲慢的,而身为一名刺客大师,有时候一个高难度的任务对象也会激起他的兴趣。   “如果不是一个棘手的对象我也不会亲自找你做交易。”   谈交易不谈情,何鸿雪发现这是和眼前这个男人接近的最好办法,铭尘或许是个擅长利用他人情感的男人,但从他们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铭尘本身是个不喜欢谈感情的人。   谈感情太复杂,不如谈交易来得简单直接。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完全不会爱上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一个人的冷酷特工,明显对某一个人产生了某一种感情,无论这份感情的深浅浓厚,能产生感情本就是一种今人惊讶的现象。   “阿泰尔离世后并没有入土下葬,他的坟墓是假的,坟墓里的骨灰也是假的,你这么警觉小心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顿了一下,何鸿雪打量着铭尘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说道,“我猜你认为阿泰尔的遗体被藏在王宫里,我想你也曾经在王宫里搜查过。”   还真被何鸿雪这个聪明的男人猜中了。   “你知道的可不少,何鸿雪。”铭尘冷冷道。   “皇室可以把奸细送进何家做女主人,何家也可以把眼线埋在皇室贵族的身边,事实上你要找的阿泰尔并不在王宫里,也不在一区,菲利普国王对他的这位……兄弟或者是孩子应该有一定的感情,就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信息来看,阿泰尔的遗体被放在了另外一个坟墓里,一个冰封的……可以让阿泰尔的遗体不会腐朽的冰封坟墓里。”   冰封坟墓?   手指轻轻抚过下嘴唇,铭尘抬眼道:“十二区?”   何鸿雪蓦地一笑,啪啪啪地拍起手掌来。   “聪明。”   “阿泰尔的母亲来自十二区,他小的时候也在十二区待过一段时间,去世以后有理由被安放到十二区,而且十二区有一座著名的雪山,如果真的有冰封坟墓,那里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铭尘说道。   “我猜阿泰尔带你去过那里。”   铭尘冷漠的说道:“我对私人谈话没有任何兴趣,只有这个消息可不够支付我的报酬,何鸿雪。”   “好吧。”何鸿雪无奈一笑,正色道,“替我杀了宗教统领,文宣会把阿泰尔所在具体位置的地图交给你,那座雪山可不小。”   “何文宣?”铭尘微微挑眉,他偏头朝房间门口望了过去,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看着他。   何鸿雪看着铭尘的侧脸,淡淡说道:“他会协助你执行这一次的任务。”   ……   “十一区想要宰了宗教统领的人并不只有我们,无数人想拿走他的那颗人头,但是至今没有一次行动成功……”   一张地图被平铺在了书桌上,何文宣给铭尘详细讲解宗教统领平时所在的地方以及各处的机关和守卫,蜡烛燃烧了一半,银行的烛台上堆积着白色的蜡泪,一个讲解,一个提问,两个人交换信息和意见。   没有任何的尴尬,也没有多一句的废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取下了眼镜,何文宣轻轻捏了捏眉心,时不时地朝另外一个神情专注的男人投去打量的目光。   铭尘还在慢慢消化何文宣所传达的一系列信息,看着地图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专注而认真,何文宣的视线落在铭尘的衣服上,这个男人穿了一天的西装仍旧笔挺整洁,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你能感受到他的魅力,他的存在,以及那看不见的威压和危险气息。   铭尘总是在无形中驱赶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   即便你已经占有过他,得到过他,这颗心却只会变得慌乱而不安,他那么美好,你却无法真正得到他的回应。   “你打算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偏头看了眼何文宣放在一旁的眼镜,铭尘捏着眼镜腿拿起来架在了自己挺直的鼻梁上,透过带了一点点度数的镜片看到了何文宣还在盯着他看的视线,仿佛一团藏在水里的火,明亮而炙热,却不会因此而灼伤你。   “长得好看的人为什么不能多看一看呢?”何文宣笑得斯文无害,他很快转移了话题,“打算喝一杯吗?”   很不客气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不,谢谢。”   何文宣也没有过多勉强,道了一声晚安后就离开了铭尘的房间。   他轻轻地将房门带上,在彻底把门关起来的那一瞬间仍然注视着那个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男人。   认真工作的铭尘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然而对方的认真而专注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何文宣在楼梯口的地方遇到了何鸿雪。   何鸿雪手里抬着一支银色的烛台,开口的第一句话:“你不会介意我把你安排在铭尘身边一起执行任务吧?”   “不,我很感谢你愿意让我和他待在一起。”何文宣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和何鸿雪靠近的打算。   “差不多该放手了,文宣。”   何文宣中人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回应。   何鸿雪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铭尘现在的身份,和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更清楚他的导师阿泰尔在他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铭尘是一个骄傲又自我的男人,想一想我们以前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他没有把我们杀了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你还指望他会爱上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何鸿雪加重了语气,有些无奈,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事实:“他是铭尘,是特工之王泰瑞尔,一个习惯独来独往不相信感情的男人,不是一个会被情情爱爱束缚的普通人,我很担心你,文宣。”   “谢谢,只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也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何文宣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这么多年了我有让任何人失望过吗?我总会处理好所有你交给我的事情,这一次也一样。”   “我会协助铭尘完成任务。”   也仅此而已。   “最近一直联系不到文翰,有时间的话可以找一找那家伙在哪里。”何文宣朝何鸿雪点了点头,“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何鸿雪朝铭尘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已经成功让我们兄弟三个人彻底割裂了。“这样的报复,要比屠杀来得更为严重。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谈交易不谈情(三)      “万一,我说万一你把阿泰尔给复活了,你觉得他会认出你是谁吗?”   “……在逃命的时候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何文宣你是流血过多导致脑子缺氧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滚烫而粘稠的鲜血几乎浸湿了衣服,浓烈的血腥味儿吸引着身后紧追不舍的猎狗,用皮带把身后受了伤的年轻男人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以免何文宣掉下去,铭尘骑着马朝城区之外的森林飞驰而去,时不时地转过身朝身后追赶的人群发射几枚毒针。   淬了毒的弓箭从他们的马匹身旁擦过,铭尘觉得他们应该感谢十一区没有炸弹和枪支,不然这会儿他们两个人估计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尽管如此,那些紧追不舍的猎狗和手持有毒弓箭的追兵还真是烦人啊。   “作为一个替你挡了一刀的人,你不是应该把我放在前面保护起来吗?我总觉得身后会有毒箭射过来。”   一只手紧紧抱着铭尘的腰,何文宣苦中作乐的说着笑,在给自己打了一针止血剂以后手里拿着烟雾弹朝后面砸了颗,为了避免教会把目光移到万能教身上,他连随身携带的手枪都不能用,只能用一些十一区当地的土炸弹。   好在虽然是土炸弹也有不错的效果,身后的追兵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进了森林以后对熟悉地形的他们来讲更是如鱼得水,很快那些追兵和猎狗都已经没有了踪影。   “你身上的血味太重了,那些猎狗早晚会追上我们。”   到了一处河边的时候铭尘渐渐放缓了速度,疲惫的马匹被绳子栓在河边附近的树上低头悠哉游哉地吃着草,铭尘把何文宣扶到了地上坐着。   “疼就咬着自己的手臂。”   铭尘低头查看何文宣的伤势,何文宣后背右肩的位置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其实伤势并不算特别重,糟糕的是教会的人居然使用的都是淬了毒的武器,幸好他们随身都有携带解毒剂和止血剂,不然这会儿何文宣早就排队等着投胎重新做人了。   “为什么不是我咬着你的手臂?”安安静静地侧坐在树旁,肩膀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何文宣惨白了一张脸,尽管如此也没有发出任何疼痛的声音,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不停地找铭尘说话转移注意力。   “因为我会疼。”撕开了肩膀上的衣服,铭尘微微皱了皱眉,伤口被毒液腐蚀得可怕,只是解毒剂还不够,“需要对伤口进行清洗。”   “听起来可真是糟糕。”何文宣苦笑了一声,缓慢地调转了方向让自己和铭尘面对面,“我不能保证我不会疼得喊出来,不过让我抱着你的话应该会好很多,看在我替你挡了一刀的份上,怎么样?”   铭尘淡淡看了眼何文宣,起身从马背上的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急救箱,他坐在地上从箱子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   何文宣双手环住了面前男人的腰,下巴搁在了对方肩膀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蓦地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是马鞭草的味道,冬天用这个偏冷的味道不会显得特别冷吗?”   铭尘拿起了清洁伤口用的药瓶,声音硬邦邦的:“我开始了。”   透明的液体从瓶口里流淌出来滴落在狰狞的伤口上,白色的泡沫不停的翻滚,隐隐能听到滋滋滋的声响,黑红的浓浊液体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何文宣艰难地呼吸着,每一次的氧气灌入肺部都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笑着说道:“你这么怕疼,以前也没有少受过伤吧,阿泰尔……你的导师也帮你处理过伤口吗?”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马上就好了。”   “嘿,真的很疼,拜托和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对,是他帮我处理伤口。”   熟练地将伤口冲洗干净,腰被何文宣勒得生疼,铭尘将药膏涂抹在了何文宣的伤口上,靠得这么近,他几乎可以听到何文宣的倒抽气声。   “……想到你以前也受过这么重的伤,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抱着铭尘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一些,何文宣用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摩擦着男人的颈子,似乎他抱着的男人才是他的解毒剂,也是最好的麻醉剂。   任由何文宣跟啃什么一样对自己又啃又亲,铭尘很快帮何文宣把伤口包扎好,他以前的确是受过伤,但坦白来讲以他的能力其实并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要替他挡那一刀?   这是一个不用问就彼此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除掉宗教统领,但对铭尘来讲他的目的是得到阿泰尔遗体的具体位置,何文宣没必要这么做。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受伤而产生愧疚,你懂吗?”   “我想我们应该继续赶路了。”何文宣当做没听到铭尘的话,稍稍喘了几口气以后疼痛感也渐渐减少,他放开了铭尘自己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笑着的时候露出一口沾了血迹的白牙,“走吧,大特工。”   ……   糟糕的天气,又下雨了。   阴天的时候其实不会很冷,但是只要一刮风下雨,这湿冷能穿过你的衣服直接攻击你的骨头。   “轰隆——”   闪电劈开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脚下的路泥泞不堪,身下的马时不时地发出烦躁的声音。   “你还活着没?”何文宣整个人都压在了铭尘的肩背上,沉甸甸的,一动不动,冰冷的。   铭尘握紧了手里的缰绳,森林里的路很不好走,越是往山上走这碎石就越是多,颠簸而寒冷刺骨,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也让视野变得模糊了起来。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何文宣的回应,心里蓦地有一丝发慌,这家伙不会是晕过去了吧?铭尘正想停下来查看何文宣伤势的时候,他身上冷冰冰的年轻男人突然又开口说了话,虽然气息明显弱了很多。   “你说……如果你让阿泰尔附身到了我的身上,我会保留自己的意识,还是会彻底变成阿泰尔?”   这家伙怎么一直提阿泰尔,就不能说点其他的?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顿了一下,铭尘看着远处说道,“一直和我说话,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说什么?”何文宣似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随便说什么,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话,何文宣。”不能让何文宣晕过去,这环境恶劣的地方可没有设备齐全的医院。   在抵达能够躲雨的地方之前,铭尘得让何文宣保持清醒。   “我爱你。”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这一下子应该怎么回,铭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不是第一个和我告白的男人,何文宣,你以前和其他人说过这三个字吗?你和其他人说过‘我爱你’吗?”   每一次说话都叫着对方的名字。   “没有,你是第一个,我想大概也是唯一一个。”何文宣就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得停不下来,“过去的那些年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是父母离开以后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我想大概是你说的那样,作为家里的次子总是容易被忽略……”   “我努力做到最好,但何鸿雪已经做到过最好,他考过第一名,我永远是家里第二个拿到第一名成绩的人,比起第一名,父亲更为关心总是在学校惹祸的文翰……母亲……我对她没有任何概念……”   “像个机器人,在固定的轨道上运转……”   絮叨叨的何文宣突然转了话题:“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会不会一辈子记得我?”   “死了的人终将被遗忘,我更喜欢活着的人。”   把何文宣从马背上搬了下来,铭尘搀扶着何文宣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并没有动物粪便的味道,这可以确保附近并没有野兽会来光顾这个山洞。   把何文宣安置好以后,铭尘一边和何文宣说着话,一边迅速解开了对方被雨水淋湿的绷带,得重新给何文宣包扎一下。   “你没试过死亡的滋味,也没有试过死而复活的滋味,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告诉你,只有死过一次以后才知道活着有多重要,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默默承受你们三兄弟的折腾。”铭尘深深吸了一口冰凉潮湿的空气,喃喃道,“你不会知道能够呼吸空气的感觉有多么……珍贵。”   “我会活下去的。”何文宣看着铭尘微微一笑,“很高兴可以听到你的肺腑之言。”   非常难得的一番真心话。      第一百五十章 只谈交易不谈情(四)      山洞里的枯树枝根本不够用来烧火取暖,山洞外的地上倒是有不少枯枝树叶,但都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捡回来也没什么用。   整个十一区的卫星信号都被屏蔽了,即使手里有通讯器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有时候铭尘很喜欢十一区科技落后中的历史印记,有时候并不喜欢这种落后科技带来的各种麻烦。   比如现在。   何文宣侧靠在山洞洞壁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身体冷冰冰的一片,在铭尘的帮助下把被雨水淋湿了的衣服脱了下来,他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眼前忙来忙去,一会儿把枯枝木柴捡起来凑成火堆点燃,一会儿又把马背上的包给拎了下来打开。   “有点发烧。”   手背探了探何文宣的额头,铭尘拿出一次性的试剂给何文宣打了一针,在忙完了以后他身上还穿着那套被雨水浸湿的湿冷的衣服。   干净整洁的头发略显凌乱,几缕刘海搭在额头上,偶尔滴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绷着的,聚精会神的铭尘有种独特的魅力,只是被他那专注而认真的眼神看一眼就要被勾了魂一样。   “把衣服脱下来换了,你会感冒的。”   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套备用的衣服,何文宣轻轻握了握铭尘冰凉的手指。   也不是第一次在何文宣面前换衣服,铭尘背过身去将被雨淋湿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被冰冷的雨水浸泡过的皮肤显得格外白晳,裹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似的透着莹润而冰凉的光泽,微弱的火光将铭尘的身影投影在墙壁上,修长而漂亮。   穿好衣服回过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何文宣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神,如果不是那家伙身上有伤的话,说不定在刚才就已经凑过来了。   “你最喜欢我哪里?”铭尘淡淡问了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带了魔鬼一般勾人的意味。   “你的心。”   真是一个无聊的回答。   “一点也不浪漫,何文宣。”他站在洞口往外看了看,大雨仍旧下个不停,入冬的天气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他喜欢下雨,但前提是他可以待在温暖的屋子里而不是又冷又硬的山洞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发着高烧受了伤的何文宣。   铭尘的身后传来了何文宣略显虚弱的声音。   “任务已经完成了,宗教统领的死……会给十一区带来一场真正的变革,我得留下来看着,再加上我身上的伤,我想……我是没办法陪着你去十二区寻找阿泰尔的遗体了。”   何文宣沉默了片刻,微微抿着嘴唇沉声道:“那个地图在包里,打开有一个夹层,夹层里是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有一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不得不妥协。   帮助自己爱的男人去寻找铭尘所重视的另外一个男人,这感觉并不好,一点也不好。   何文宣甚至在心里希望铭尘去到十二区的时候找不到阿泰尔的遗体,或者是找到阿泰尔遗体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永远不会复生。   努力的付出之后无法得到想要的回应,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可能毫无感觉,有一瞬间就如同深秋斑驳掉落的灰色树干,再也没有了颜色和活力,连整片天空都是灰色的。   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坠入了时间的黑洞里一般双足陷于泥泞之中无法自拔。   “陪我去找阿泰尔?”铭尘走到了何文宣所说的背包旁,他蹲下来拉开了拉链,一边在里面翻找着一边带了些打趣的说道,“阿泰尔算不算你的情敌?”   何文宣顿时笑了,这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又让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铭尘回头看了何文宣一眼,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别那么激动,疼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该怎么说呢,你真是个恶趣味的……恶劣的男人,”何文宣用力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铭尘给他打了一针的关系,突然之间有点犯困,他低头轻轻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我有一些困。”   “药剂里有安眠的成分,等你睡一觉起来烧就退了。”   铭尘把一床薄薄的毯子铺在了地上,他让何文宣躺到了上面,眼皮越来越重,何文宣隐约看到铭尘在不远处的地方低头看着那张地图。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涟漪,一丝名为遗憾的涟漪。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   没有冰冷的山洞,也没有今人烦躁的雨声。   何文宣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感觉到的是温暖,四周是他熟悉的环境,这是他在十一区的住所,一座位于山城顶部的空中花园别墅,他朝覆盖着窗帘的阳台方向看了一眼,掀开窗帘走出卧室,站在职台上可以俯瞰到整个十一区主城的风景。   “他已经走了?”何文宣的声音略微有一些沙哑,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空气里弥漫着安宁养神的熏香。   “他放了信号弹,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何鸿雪走到了床边帮何文宣靠坐在床头,抬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送到何文宣嘴边,“你们抱在一起。”   “然后呢?”何文宣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感觉好多了,只是喉咙深处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然后他把你交给我以后就一个人离开了。”何鸿雪放下水杯缓缓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沉陷在椅背里似乎把全身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椅子,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了那里。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阴天暗沉而冰凉的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像抓不住碰不到的雨水,带着一股森森的凉意。   何鸿雪看起来很疲惫,事实上也的确很累。   宗教统领被解决掉以后他还得收拾一堆烂摊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只是这些事情并不足以击垮何鸿雪。   他只是有一些……心累。   “他连你也丢下了,这个结局十分令人唏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比得过死了的人。”何鸿雪背对着身后冰凉的光,陷入沙发的男人因为逆着光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何文宣能感觉到的除了深沉似乎还是只有深沉。   “你上次问我的事情,关于文翰……我已经派人找到他了。”   “他在哪儿?”   何鸿雪轻笑了一声:“我以前和你说过,何文翰出去了倒霉的只会是其他人,他很好,但是你得知道铭尘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很难去接受。”   他文宣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让他去铭尘?”   “解铃还须系铃人。”   “没有这么简单,对吗?”何文宣了解何鸿雪,他在这个冷酷的男人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的哥哥。   “不仅仅是因为铭尘的关系,你考虑过阿泰尔一旦复活之后会引发的问题吗?他毕竟是皇族的私生子,我很难保证阿泰尔不会插手我们和皇族之间的战争,也很难去想像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何鸿雪轻轻叹了一声,手指搓了搓下巴,继续说道:“现阶段来看阿泰尔对铭尘十分重要,那男人既是铭尘的导师也是爱人,一个皇族的私生子并且本身就是一名极其优秀的特工,另一个是心狠手辣对我们十分了解的铭尘,我们谁都没办法保证铭尘会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或许铭尘只是想复活阿泰尔,了结他的一个心愿。”   何文宣刚刚说出这番话何鸿雪就笑了,低低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嘲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可爱了?还记得我们三兄弟以前说过的话吗?只要有能力没什么得不到,我们可以齐心合力报仇,一起推翻皇室的统治让何家成为这个世界的新主人……”   他顿了一下,微微挺直了腰背,看着何文宣低语道:“难道连一个男人都得不到吗?”   整个昏暗的房间陷入一片沉寂里,冰凉的风微微扬起窗帘的一角。   见何文宣不知道在想什么,何鸿雪说道:“如果他爱上的是我们三兄弟中的一个,我很乐意退出来,但是事实你已经看到了,他抛下你独自一个人去找阿泰尔,文宣,铭尘已破坏了我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他是始作俑者,但同时也可以让我们重新回到以前,你觉得呢?”   “你们打算怎么做?”何文宣微微抿起了嘴唇,眼底划过一丝忧虑,他轻声道,“我不想伤害到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囚鸟(一)      白雪皑皑的山里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人的踪迹,山脚下散落着几户靠山吃山的普通人家,屋外下着大雪,农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他扛着从林子里拾来的枯树枝正准备回家,忽然抬头朝天空望了过去。   一个黑影从天空中缓缓飞过,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鸟。   直升机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爆旋桨飞速旋转着带着直升机往雪山的方向飞去,一身武装的男人戴上了防护镜以免被雪的白光刺到眼睛,铭尘拉开了直升机的门毫不扰豫地从直升飞机上跳了下去,脚上的滑雪板触碰到皑皑白雪激荡起纷飞的雪花。   一个漂亮又帅气的落地,如同极限运动员一样踩着滑雪板在雪山上滑行而去,滑行了一段路之后铭尘渐渐放慢了速度,在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山洞附近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围绕着雪山飞行的直升机,铭尘抬手挥了挥示意之后脱下滑雪板走了进去。   山洞并不大,洞口只能容纳两个成人进去,里面又黑又冷简直可以直接拿去拍雪山恐怖片,拿着手电筒往里走了一会儿就没路了。   铭尘静静看了一会儿,随后走向了右边的方向左右上下摸索了起来,突然摸到了什么,他用力按了一下,石头发出“咔哒”的声响,随即看起来很普通的岩石境壁上凸出来一块石头,石头像一扇小门一样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一个密码盘。   居然还有密码,菲利普斯国王倒是给阿泰尔弄了一个不错的墓穴。   只是密码会是多少?   正想着的时候铭尘突然转过身迅速拿枪朝身后指了过去,狭窄的山洞并没有供人躲藏的地方,一个块头不小的男人几乎是把狭窄的山洞给堵住了。   “啧,这么久不见你就是对我的?”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年轻男人取下了脸上的护目镜,何文瀚看了眼铭尘手里冷冰冰的致命武器,大着胆子往前走了过去,语气冷淡而又漫不经心,听起来十分的不情愿,“你以为我想来帮你吗?让开,我来输入密码。”   居然是何文瀚。   铭尘把枪收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有时候用枪反而不方便,他的袖剑可以随时把何文瀚解决掉,当然了,他并没有杀死何文瀚的打算。   只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提防是必需品。   “你知道密码?”   铭尘往旁边一站给何文瀚让开了路,他稍稍打量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年轻男人,和他一样穿了一身作战服,装备齐全,头发比以前稍稍长了一些,估计这段时间何文瀚都没有理头发。   “一直盯着我看,你是不是想我了啊,铭尘?”冲男人眨了眨眼睛,何文瀚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在输入了密码之后,他们面前的墙壁发出了咔咔咔的声响,紧接着石头朝旁边缓缓移开露出了新的一条路,明亮而平坦。   何文瀚话也不说直接大步走了进去,铭尘微微皱了皱眉还是跟着走了进去,身后伪装成石头墙壁的门随即又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密码?”   通道比外面的石洞要宽敝很多,即使三个成年人并肩走在一起也不会很挤,尽管如此铭尘还是走在何文瀚的身后,他又问了一次刚才何文瀚没有回答的问题。   “密码是阿泰尔母亲的生日,我们的上一代国王要比外人想象中更爱他那已经去世的没有任何名分的女人,可惜再怎么爱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在权力面前国王还是选择了设计杀死他最爱的核子。”   何文瀚慢慢悠悠地大步往前走,空荡荡的冰冷通道里回荡着他的声音,通道的前方是一道门,他们距离那道门越来越近。   “我知道我们三兄弟里,你唯一能信任的估计只有何文宣,可惜那家伙因为陪着你去刺杀把自己搞得几乎下不了床,不过虽然没能看到何文宣,你也可以看看我,”何文激坏笑着回过头来朝铭尘扬了扬下巴,“毕竟我和他长了同一张脸。”   转过头去,何文瀚仍然是一边走一边不停的说话揶揄。   “除了脸以外其实身材也差不多,啊,我大概比他壮了那么一点点,你要是孤单寂寞了其实也可以找我,我在床上可不比他差,这一点你最清楚不是吗?”   铭尘冷淡的说道:“如果你能把嘴巴闭上,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又是一道门,又是一个密码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停了下来。   何文瀚站在了密码锁前打量了一会儿,一边盯着研究一边说道:“你打算给阿泰尔找一个什么样的身体,我想肯定是年轻的,但是看看你现在,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保养得再好过上两年皮肤也会慢慢变得松弛,身体的手感也会差很多。”   “说不定他会嫌弃你,然后重新收养一个和当年的你一样年轻帅气的徒弟,继续……相亲相爱。”蓦地一笑,何文瀚说道,“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特工大人?”   “你的速度够慢,废话也很多。”一把推开了何文瀚,铭尘站在了密码盘前面打量了一会儿,随后从身上拿出了一块芯片插进了旁边的凹槽里。   密码盘发出淡淡的蓝光,嘀的一声之后他们面前的门发出了门锁被打开的咔哒声。   “你的帮助是多余的。”这一次轮到铭尘推开他们面前的门了,没怎么理会一直试图激起他情绪的何文瀚,铭尘在打开门以后就走进了门后格外宽敝而又十分寒冷的屋子里。   目光立刻被房间里的蓝色器皿吸引了过去。   熟悉的男人,看起来几乎没有变化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海水蓝的透明器皿里,似乎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永远的没有了呼吸。   这感觉很奇怪,铭尘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异样。   阿泰尔还是那个阿泰尔,他却已经不是从前的泰瑞尔了。   “菲利普斯为什么要把阿泰尔放在这里。”还没等何文瀚说话,铭尘自己就自言自语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阿泰尔仍然是他最爱的儿子,但是阿泰尔同时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利用圣石把意识植入阿泰尔的身体里很有可能会被阿泰尔的意识压制甚至是抹杀,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父亲会选择懦弱善妒的菲利普斯,而不是聪明坚韧的阿泰尔。”   “现在阿泰尔死了,菲利普斯保留了阿泰尔的身体,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身躯会被解冻取出来,会变成一个有着阿泰尔外表的菲利普斯,一个新的统治者。”   一步步地走到了箱体前面,铭尘缓缓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箱体。   隔了一层玻璃,碰不到箱子里的男人。   “你想复活他,铭尘,那你怎么知道阿泰尔会愿意活过来呢?”何文瀚微笑着说道,“因为你觉得他还爱着你?还想见你?可是你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很像怪物吗?”   “我们一直是怪物,在别人眼里我们一直都是。”   冷淡的回答,铭尘走到了箱子附近似乎在研究怎么把阿泰尔给带出去,他朝旁边双手抱胸站着的何文瀚看了一眼,那家伙耸耸肩膀双手一摊:“怎么,要帮忙吗?”   虽然长了一张和何文宣一模一样的脸,但信任度却是两个极端。   “过来帮我看看这个箱子能不能抬出去。”铭尘说道,他准备把何文瀚击晕。   “这里有个按钮,按下去以后箱子就会脱离这些杂七杂八的管子,箱子自带电池可以保持箱子在没有接通电源的时候维持运转二十四个小时。”   何文瀚直接走到了箱子旁边,一边看着铭尘一边指了指箱子上的按纽:“就是这个,你过来看。”   正当铭尘走过去准备下手的时候,何文瀚按下了按钮,墙壁上突然朝着铭尘的方向喷出了一股浓重的白烟,就算反应再怎么快还是难免吸入些许烟雾。   铭尘几乎是憋气的同一时间朝何文瀚打了过去,早有准备的何文瀚堪堪避过了铭尘的攻击迅速退到了阿泰尔箱子的另一边,随手把一个面罩戴上。   看着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铭尘,何文瀚笑着说道:“给你准备了最猛烈的见面礼,再强悍的特工也是一个人不是吗?”   意识到是陷阱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何文瀚最后和他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像坠入了满是白色迷雾的森林里,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看着缓缓倒在了地上的铭尘,何文瀚走到了被迷晕的男人身旁蹲了下来,拿出对讲机说道:“派人进来把箱子运走。”   关闭了对讲机,何文瀚伸手理了理铭尘的头发:“感情是人类最大的弱点,对吗?”他回过头看了眼箱子里的阿泰尔。      第一百五十二章囚鸟(二)      “这是什么?”   “目前最先进的追踪器,带有电流麻醉的功能,只要你走出这片区域半步,套在你脚踝上的追踪器就会自动启动麻醉作用,这些细小的电流会让你的腿发麻无力没有办法再前行半步,相信我,那滋味并不好受。”   随意抓起一颗马卡龙直接塞进嘴里,何文瀚微笑地看着刚刚醒过来的男人:“你醒来的正是时候,外面下雪了。”   何文瀚走到窗户旁拉开了窗帘,雪似飞花一般从天空中飘落,纯白而可爱,轻柔得仿佛白鹅毛一般旋转着落下,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白白的柔软地毯,从窗户往外望出去,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醒来以后头晕的厉害,何文瀚为了把他迅速迷晕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剂量的药,睁开眼睛以后浑浑噩噩的在床上待了整整三天以后才开始慢慢抓住了意识的尾巴变得清醒起来。   第四天的时候他下了床,房间的布置以温馨舒适为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外结了冰的池塘和被白雪覆盖的花园,这地方看起来像是某个庄园,铭尘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一个区。   奇怪的是头四天里除了何文瀚以外铭尘没有见过另外两个人,没有看到何鸿雪,也没有见过何文宣,甚至完全没有那两个男人的消息。   前往十二区寻找阿泰尔遗体的地图是何鸿雪给他的,何文瀚提前设下陷阱把他弄到了这个地方,是何文瀚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何鸿雪的授意?   虽然脚上被束缚了一个追踪器,但实际上铭尘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并不小。   何文瀚并没有过于限制他的行动范围,整个庄围他都可以自由行动,只是一旦靠近庄园高高的墙壁时脚踝上就会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估计等他彻底超过所谓的边界时,追踪器就会启动麻醉功能直接把他弄倒在地上了。   头一个星期里铭尘大都分时间都持在屋子里休息,偶尔去庄园的其他地方走一走散散步,算是熟悉一下这个地方。   何文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从第四天他开始下地以后何文瀚就不见了,整天整天的见不到那个家伙的身影,庄园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何文瀚从哪儿找来的,全说着一口他完全听不懂的地方语言。   在何文瀚不在的这几天里,铭尘几乎把庄园给翻了一遍,并没有阿泰尔的踪迹,也不知道是依然在十二区的雪山里,还是已经被转移了地方。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任何通话器材,如同一只囚鸟一般被关在富丽堂皇的笼子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何文瀚是打算让他留在这里养老不成?   铭尘再一次见到何文瀚是在差不多半个月以后,这半个月里他彻底摆脱了强效迷药带来的后遗症。   两次试图离开这个庄园而被脚踝上的追踪器启动麻醉功能,导致全身瘫软被人抬回房间直到三个小时以后才慢慢恢复知觉。   一次因为试图打开追踪器而导致麻醉功能启动,又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   “你可没有告诉过我,强行拆卸追踪器也会导玫麻醉功能启动。”   铭尘光脚踩在柔软暖和的地毯上,套在男人脚踝上的金属圆环在灯光下透着迷人的光译,似乎是何文瀚的恶趣味一样,金属圆环上还刻画了一只高冷傲娇的金丝雀。   “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你究竟是谁,又是什么身份。”何文瀚毫不掩饰他对这只高冷傲娇金丝雀的另类“报复”。   脚底轻轻在羊毛地毯上蹭了蹭,铭尘抬起红酒杯小酌了一口:“你觉得你以前会信吗?”   一如既往的迷人,却多了几分冷傲和残酷的优雅。   这的确不是从前的“铭尘”会拥有的气质,印象里的那个男人总是带了几分过度的善良和软弱,让人又爱又恨,想要去折磨又想去保护。   诡异的是即便眼前的男人身上早已经完全没有了所谓软弱的特征,也没有办法由爱变恨,即使何文瀚心里很清楚铭尘欺骗了他。   回顾过去并没有多少意思,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选择下的结果。   “明明是个阶下囚,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不爽地轻哼了一声,何文瀚从凹陷的沙发里起身大步朝铭尘走了过去,在压低了身体双手握住铭尘肩膀的时候何文瀚突然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抵在了他的小腹上,只要他再往前或着是铭尘动动手,肚子上就该多出来一个洞了。   “就算你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也出不去。”何文瀚微微抬了抬下巴。   一手稳稳握着水果刀,一手轻松地抬着红酒杯,铭尘在何文瀚的注视下又抿了一口红酒,不急不缓地说道:“背着何鸿雪和何文宣把我带到了这里,你觉得他们会永远找不到我们吗?”   铭尘还以为何文瀚多少会搪塞一下,结果这个男人居然直接承认了他的猜测。   “答对了,奖励是一个亲吻。”   咧嘴邪邪一笑,何文瀚握住了铭尘握着刀的手,弯下腰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完了以后还低头看了眼铭尘手里的水果刀,松了一口气一样叹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并不想因为你一个男人就让自己后半辈子彻底硬不起来。”   一瞬间从脚踝的地方有无数细小的电流窜过身体,这种对身体瞬间失去控制的感觉对于铭尘来讲太熟悉了,过去的半个月里他自己已经尝过很多次这种无力的滋味。   手里的酒杯瞬间掉落在地上溅落了满地的嫣红与萄萄酒香。   何文瀚得意地冲瘫软在沙发上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拿走了铭尘手里的水果刀,他抬起的右手上可以看到在手腕上有一个和铭尘脚踝上类似的金属圆环。   “除了没有告诉你追踪器会因为外界破坏而启动麻醉效果以外,我好像也忘记告诉你,我也可以启动这项小小的对人身体无害的功能。”   一把将瘫软在沙发上的男人给捞了起来,何文瀚迈着步子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身体被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床里,三个小时内完全没办法动弹的铭尘只能对何文瀚干瞪眼,这年轻的男人在把他放在床上以后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脱他衣服,何文瀚始终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衬衣才解了两颗扣子就不耐烦地直接大力撕扯。   一边把名贵的手工衬衣撕成布条,一边发着牢骚:“你简直是一个古板做派的老古董,衬衣马甲外套一件不少,每一顿扣子都扣得牢牢的,虽然脱你的衣服有一种拆礼物的感觉,但通常我更喜欢用撕的。”   咧嘴一笑,何文瀚对待他自己的衣服更为粗暴,三两下把上衣脱掉以后露出了一身漂亮结实的肌肉,蜜色的皮肤如同抹了蜂蜜一样能让一切生物为之雀跃,和何文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一个极端的荷尔蒙行走机器。   感觉到何文瀚似乎在亲吻他的脚背,抚摸他的小腿,微微有些痒的铭尘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不去找比我更年轻漂亮的?”   从他被俘虏到了这里,何文瀚其实对他挺不错,并没有常规中被人欺骗以后恼羞成怒后的肆意屈辱或者是折磨报复。   “快餐味道虽然也不错,但享用精致佳肴的感觉更棒。”轻轻在大腿上咬了一口,何文瀚双手握住了铭尘黑色的底裤边缘,他抬头看了眼一脸“性冷淡”模样的男人,铭尘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这会儿铭尘想有反应也难,毕竟完全不能动弹。   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感官功能仍旧完好,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分开,铭尘忍不住吐糟了一句:“是精致的佳肴还是一条死鱼?”   “特工的培训项目里是不是还有一课叫做如何破坏气氛?”何文瀚慢慢往上爬,他在男人的上方看着一脸冷淡的铭尘,微笑着低头在铭尘耳边和脸颊上亲吻着,暖昧的呢喃道,“你就算是一条死鱼也应该是美人鱼。”   “有什么区别吗?幼稚的家伙。”   “你破坏气氛的功课肯定是拿了满分,”何文瀚笑着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你在和何文宣做的时候会想到我吗?或者是和我做的时候会想到他?你确定你分得清我和何文宣,说不定你现在看到的何文瀚其实是何文宣呢?”   铭尘挑了挑眉:“你破坏气氛的功课得分也不低。”   “哈,有一项我肯定是满分。”   “什么?”   “操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囚鸟(三)      “你在想什么?”   “如果我就这么放手,你是不是就会沉下去。”   温泉按摩池里,仍旧浑身无力的男人背靠在何文瀚的怀里,温度合适的流水旋转着冲刷在他们的身体上,有一些微微的痒。   漩涡里是几片染了胭脂红的花瓣,在铭尘的视野里不停的旋转,仿佛是一个命运的轮盘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永远都难以逃脱。   身后的男人按压着他的大腿和腰动了一下,身体本能地轻轻颤了一下,铭尘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眼脚踝上套着的金属追踪器。   铭尘说道:“你像个吃不饱的孩子。”   “死亡是什么感觉的?空气会不会一点点从肺里抽离,身体是不是会渐渐变得冰凉,听人说在临死之前会回忆起生前的种种,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是吗?”   何文瀚亲吻着男人的后颈,温柔而亲昵,湿糯的热气喷洒在铭尘的肩窝里微微的有一些痒。   风轻轻地吹,院子里的雪花打着旋儿飞落几片掉进水里,一下子就融得看不见踪影,何文瀚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指,这个向来狂妄又霸道的年轻男人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安静,那些亲昵的小动作里透着几分充斥矛盾的小心翼翼。   明明他才是被吃抹干净的那一个,何文瀚到底在心酸些什么。   何文瀚最终还是没有把铭尘一个人扔在水里自生自灭,从温泉按摩池里出来以后人被轻轻摆放在已经换过被褥的床上,这种正面朝上看着天花板,身上什么衣服也没有的样子让铭尘有一种自己要被献祭的感觉。   麻木无力的身体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找回力气,这个过程非常的缓慢。   替他擦干净了身体又涂抹好润肤乳,何文瀚拉过被子盖在了铭尘的身上,自己一个人往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去,手里拿着一根烟默默地抽着。   一口又一口,恨不得把肺部给填满一样。   “咳咳咳!”一下子抽得凶猛了,何文瀚猛的咳嗽了两声,深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打量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他弹了弹烟灰,说道,“差不多可以动了吧?”   “你不恨我吗?”床上的男人说道。   “如果在你和我之间一定要死一个人,死的那个只会是我。”咧嘴笑了一下,何文瀚抓起旁边的电话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   铭尘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哪里的语言?”   “我叫了吃的。”   “我不饿。”   “你只要躺着一动不动的享受当然不饿了,我可是要勤劳播种又要替你洗澡擦身体。”何文瀚毫无羞耻的说道。   “我可没有让你那么做。”微微动了动手指,铭尘偏头看了眼何文瀚,语气里透着让人讨厌的笃定“你有事情瞒着我,何文瀚。”   有时候一个人太聪明了也很讨人厌。   没有回避或者拒绝回答,何文瀚嗤笑一声,双手往沙发背上一放,一如既往地微微扬起下颚,嚣张又自信得过分:“有那么明显吗?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没打算瞒着你任何事情,毕竟你可是特工之王,谁能永远瞒着你?”   “你是在嘲讽我吗?”双于撑在身体两侧.铭尘慢慢坐了起来背靠在床头,被子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到了臂弯的位置,他朝何文瀚勾了勾手指头,“给我一根烟。”   “年纪大了就好好养生,抽什么烟。”   瞅了眼铭尘,何文瀚硬是不给男人一根烟,听到了敲门声以后起身离开了卧室,门外传来了何文瀚的声音:“给你煮了燕窝。”   淡淡看了眼何文瀚渐行渐远的背影,铭尘偏头望向了窗外的皑皑白雪,一片一片,纯白而轻柔,仿佛天使扇动翅膀飘落而下的羽毛。   ……   在下雪天里,看着一个男人赤足走在柔软的雪地上是一种极美的享受。   轻而浅的足迹,纤细而有力的脚踝上是一指宽的薄薄的追踪器,冰凉而精致地裹着那一节脚踝,白皙干净的赤足因为冰雪的寒冷而被冻得微微发红,淡粉色的脚心,微红的脚趾……   想一把紧紧握住那个男人的脚踝,用他温暖的指腹抹去对方的寒冷,顺着脚踝一路滑上小腿和膝盖。   十指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属于铭尘的故事,属于这个男人的沧桑与温柔。   是一杯醇厚而迷人的烈酒。   是一支令人上瘾的雪茄。   是一首有故事的歌。   干净的雪地上落下一个一个的足迹,何文瀚推开了阳台的门走进了花园里,循着那个男人指尖的琴声,从喉咙里溢出的略微沙哑的歌声。   离的很近,越来越近,人影渐渐清晰。   “不打算出张专辑吗?我敢肯定你会有一批狂热的追随者。”何文瀚朝坐在花园钢琴前的男人伸出了手,目光在铭尘被冻得发红的赤足上稍作停留。   自从那天何文瀚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庄园里没有再出去过,铭尘每天都能看到何文瀚,早上起床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下午午休的时候,晚上喝酒的时候,似乎除了和他待在一起就不打算去任何地方了。   每天的生活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平静得过分安逸。   “你觉得这地方过多久会被人发现?”   从花园转移到了小客厅,铭尘坐在沙发前柔软温暖的地毯上,懒懒靠着身后的沙发,何文瀚盘腿坐在他旁边,用烘干了的毛巾裹着他的双足,轻轻地擦揉。   有那么一瞬间,铭尘从何文瀚的身上看到了何文宣的影子,属于这对双胞胎灵魂深处所共有的温柔。   不是何文瀚没有温柔细腻的一面,只是没有人能让何文瀚去温柔对待。   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是那天而已,也只有那天,这和何文瀚性格里自私的一面不太符合。   铭尘隐隐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他们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以一种微妙的平衡生活着,相处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从他来到这个地方都快一个月了。   “不是现在。”   何文瀚指腹轻轻摩擦着男人已经变得温暖的脚心,些微的酥麻发痒从过于敏感的脚心传来,铭尘缩了缩腿,何文瀚又一把握住了他的脚踝。   身体前倾,像一头矫健漂亮的猎豹一样双手支撑在地上朝铭尘一点点靠近,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何文瀚看着铭尘,专注而轻柔。   眨了一下眼睛,凑近,温热的气息里是属于雄性猛兽特有的温柔,他已经失去了“铭尘”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眼前的男人不是“铭尘”却又是铭尘,他恨不起来。   “为什么不试着过平淡的生活?”何文瀚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铭尘失声笑道。   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他。   “你还想着阿泰尔的遗体?他现在在何鸿雪的手里,何鸿雪是我的哥哥,我很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大又自我,掌控欲极强,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迁就其他人的好人,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他喜欢你,铭尘。”   何文瀚往旁边靠着铭尘的肩膀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燃着红色的壁炉说道:“他不会允许自己输给一个死人,也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一个大麻烦。”铭尘轻声笑道,“你的确很了解他。”   何文瀚突然问道:“你到底是喜欢何文宣还是阿泰尔?”   没等铭尘回答,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听说过一些关于阿泰尔的事情,但那毕竟是过去式,如果他真的成功复活了,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会拥有那个人过去的记忆和身体,”何文瀚看着铭尘,“和现在的你一样。”   “你们都变成了全新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试着开启各自全新的生活?”   等一下……   铭尘挑了挑眉:“你是在劝我和文宣在一起吗?”   他没有听错吧?   “我不认识什么阿泰尔,但何文宣至少是我的同胞兄弟,而你有时候会看着我发呆,”这个向来嚣张狂妄的年轻男人,难得的显露出几分细腻的悲凉,何文瀚盯着铭尘的脸,喃喃道,“就像是我看着你在想另外一个人。”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铭尘的脸颊:“带着他的记忆,他的身体,好好的生活下去。”   “真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懂我的感受,就别来揶揄我了,铭尘。”      第一百五十四章左右为难(一)      后背贴着滚烫的胸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一天晚上何文瀚都是这么抱着铭尘,也仅仅是抱着。   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短暂的把他当做是从未改变过的“铭尘”抱在怀里,一个短暂而又幸福的梦,所有的遗憾都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做一些可怜的弥补。   铭尘能读懂何文瀚的心情,这样的何文瀚是安全而可靠的。   “他会有危险吗?”铭尘问道。   夜已经深了,床边的夜灯散发着浅蓝色的柔光,像无尽的海洋,又如同浩瀚的夜空,抚慰着这一天疲惫的身体与灵魂。   健壮的手臂从身后绕过铭尘的腰将男人的双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握着,铭尘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淡粉色的指甲盖,干净得如同屋外的白雪。   很难相信这样一双好看的手已经沾染过鲜血。   “谁?”何文瀚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的双胞胎兄弟。”   “你关心他?”   “他在何鸿雪的身边,对吗?”铭尘反手握住了何文瀚的双手,指腹轻轻摩擦着身后男人手掌上薄薄的茧子,何文宣手上也有用枪的茧子,只是没有何文瀚这么多。   没什么事情是瞒得了铭尘的,在心思玩弄上何文瀚向来不是铭尘的对手。   铭尘继续说道:“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何鸿雪。”   但如果有何文宣的帮忙,要一直躲避开何鸿雪的追捕就会变得容易很多,身为一个资深特工,铭尘对周边所有人的实力都有一个大概的评估,而何文瀚明显不是他兄长何鸿雪的对手,可他们已经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过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麻烦来找他们。   原因只能有一个,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你这么讲很伤我自尊心啊,虽然的确是何文宣让我把你暂时藏起来的。”低低笑了两声,何文瀚轻轻蹭了蹭男人的后颈,故意拉长了语调,嘴唇贴着铭尘的耳后慢悠悠地说道,“是他让我照顾你的哦--”   一股子的暖昧和戏谑。   铭尘平静的问道:“也包括床上照顾吗?”   何文瀚的故意挑逗对老油条没有效果。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心里虽然很不想,也很不舒服,但是他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双胞胎兄弟,和我待在一起总比被何鸿雪抓到来得好,你和何鸿雪待过一段时间,你了解何鸿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亲吻着铭尘的头发,何文瀚微微抱紧了怀里的男人,下巴搁在铭尘的肩膀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传奇式的特工先生,但是蚂蚁多了还能把大象给咬死,更何况你想要找到的人还在何鸿雪的手里,你想找到阿泰尔,你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落入何鸿雪的圈套里。”   就像如果不是何文瀚临时反水,这会儿铭尘就该被关在何鸿雪的牢笼里,而不是好好的躺在这里。   铭尘问道:“你打算……应该说,你们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这个问题的答案何文瀚也不知道,他们不可能因为铭尘就对何鸿雪下手,那毕竟是他们的亲哥哥,但与此同时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何鸿雪利用阿泰尔的遗体对铭尘下手。   还没有等到何文瀚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告诉铭尘,第二天早上等他像往常那样推着餐车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地下酒窖,花园里,阳台上,书房,琴房……   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铭尘的半片影子。   不管平时再怎么温文尔雅,安静而乖顺,那男人毕竟是特工之王啊。   何文瀚没有去找铭尘,他坐在房间的地毯上看着屋外飘落的飞雪,那一片片雪白像是从天堂飘落下来的天使羽毛,在半空中左右摇曳着,轻轻落下,最终和素白的大地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出现过。   梦该醒了。   复活就一定会成功吗?不一定。   但如果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在铭尘被何文瀚关起来的那几个月里,整个世界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工之王还活着,这个消息如同病毒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肆意传播,三区的变故,十一区炼石厂的突然遇袭,所有这些事情都成了特工之王的阴谋,虽然这些事情也的确是铭尘干的,但是被人大规模的扩散就显得很蹊跷了。   整个世界铺天盖地的都是通辑特工之王泰瑞尔的新闻,可泰瑞尔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一起有一起疑似泰瑞尔动手的事件接连发生,除了三区和十一区以外,泰瑞尔的故乡十二区也发生了动乱。   战乱的火苗在地图各处窜起,强大的皇室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特工,谣言与质疑的声音开始出现,民间四处陆续出现了推翻统治的声音。   当皇室的威慑力降低时,动乱也随之而来,不用猜都能想到背后是谁在故意煽动。   有人利用了泰瑞尔的名宇作为掩护,对他这么了解的人还会有谁呢,一直以来对何鸿雪的提防是正确的,糟糕的是他还是受到了“铭尘”对何鸿雪感情的影响。   爱上何鸿雪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被何鸿雪爱上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从何鸿雪试图给他设下陷阱的那一刻起,铭尘就已经彻底摸清了何鸿雪的性格,一个自大又冷酷的男人,一个擅长伪装的混蛋,一个永远无法相信的独裁者。   “他知道我和您的关系,我不得不暂时离开c城。”   小布莱克斜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他喜欢倚靠在铭尘的身旁足边,喜欢这个男人沉稳醇厚的声音从上方流泻下来,喜欢抬头仰望着这个男人,这可以让他感到安稳又安心,比任何药剂都来得有效。   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坐姿优雅的男人静静望着不远处壁炉中跳跃的火苗,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小布莱克那头漂亮的银发。   他在思考,思考怎么把何鸿雪给干掉。   何文宣试图让他远离纷争和战火,然而他们彼此都知道只要何鸿雪在的一天他们都不会好过,一旦将来有一天何鸿雪真的推翻了皇权的绕治,他们都会成为被四处追捕的逃犯,那样的生活听起来可真是糟糕透顶。   “我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有不同的区域标识,所有的宠物身体里都有一块可追踪的芯片,在可控的范围里,国王不会轻易启动他掌握人民生死的开关,”铭尘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是一个代表着来自一区的数字标识,曾经的宠物芯片已经被取出来了。   这仅仅是一区人的优越待遇,其他诸如五区六区之类的地方,从出生开始不仅仅手腕上会被落下数宇,体内也会植入所谓身份认证的小芯片,平日里可以取代身份证的芯片在关键时刻就是一个生死开关按钮。   推翻国王的绕治?   现在动乱保持在可控的范围里,国王尚且可以保持冷静,如果有一天真的无法控制了该怎么办,即便何鸿雪手头有一批来自十一区那样无芯片控制的军队,也不代表可以彻底战胜国王的钢铁军队。   何鸿雪不会是那么笨的人。   “我要见何文宣。”突然说了一句,铭尘松开了轻揉小布莱克头发,手指轻轻摩擦下巴说道,“帮我查一查何文宣现在在哪里。”   “他一直是何鸿雪身边的人。”小布莱克有所担忧的说道。   铭尘斜睨了一眼,小布莱克低头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他只需要服从,仅此而已。   “出来吧。”男人朝门边的方向投去半抹视线,一个女孩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依云站在那里,双手攥在身前:“很抱歉,先生。”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铭尘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您会杀了何文宣先生吗?”依云问道,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你觉得我会杀了他?”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他对您很好,”轻轻咬了咬下嘴唇,依云说道,“和小布莱克不一样,小布莱克是出于对您的迷恋和恐惧,但何文宣先生,我想他了解您。”   如果可以,依云不想何文宣出任何事情,这并非代表她喜欢他,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能理解铭尘的人太少了,能去爱去保护这个男人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我看起来很像是杀人狂魔吗?”铭尘忍不住笑了,他轻轻挥了挥手,“去休息吧。”   懒得起来送依云出去,铭尘突然发现他也会感觉到疲惫。   是啊,他毕竟也是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左右为难(二)      “咳咳咳!”   “先生,需要帮您叫医生过来吗?”   “没事,出去吧。”   将冰糖雪梨盅放好,女仆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后退着离开了书房,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书房里重归平静。   摆放在书桌上的台灯透着温暖的光,屋外飘着飞雪,将窗户玻璃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雾,何文宣低头看着面前的书信一阵阵的发呆,手中握着的笔始终没有落下。   “咳咳咳--”   轻轻咳嗽了两声,何文宣闭了闭眼睛,放下了手里的钢笔起身走到了窗户旁,他突然眼皮一跳,抬手将窗帘拉了起来,回过头朝壁炉旁的沙发望了过去,视线在触及到那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时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那些复杂而又深沉的情愫积蓄在眼底,成了星辰璀璨的夜空。   “生病了?”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的男人用手指轻轻在桌子上点了点,说道,“把冰糖雪梨喝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缓步走了过来,何文宣坐在了铭尘的对面,壁炉里跳跃的火光打在两个男人的脸颊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   铭尘看了眼何文宣的肩膀:“伤好了?”   “恢复得不错。”何文宣抬起冰糖雪梨盅喝了一小口,几个月不见,铭尘看起来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脸色红润身体健康,对于他而言,这也就放心了。   何文宣知道铭尘会来找他,在他收到何文瀚发来的信息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来找他。   “你应该小心一点,何鸿雪一直在派人找你。”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何文宣把通辑令展示给了铭尘看,何鸿雪发布了一条通辑铭尘的悬赏令,当然不是以捕捉特工之王的名义。   贵族家里的金丝雀不见了,高额悬赏,务必活着,毫发无伤,提供消息即可有不菲的金钱奖励,何鸿雪当然不指望有谁可以真的毫发无伤的抓到铭尘。   无动于衷,铭尘只是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手指轻轻抵着脸颊,低哑醇厚的嗓音比屋外的飞雪还要冷了几度。   “把我丢给何文瀚,这是你的意思?”   “我别无选择,一旦你被何鸿雪抓到你应该知道他不会给你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面对可是一个特工之王,何鸿雪为了不让铭尘逃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何文宣并不想去想象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而他只有何文瀚可以去信任,也只有何文瀚能骗过何鸿雪,有能力给铭尘一个暂时的庇护。   “你大可以让何文瀚把我从何鸿雪的陷阱里带走以后把我放了,为什么要让何文瀚一直限制我的行动,让我猜一猜,”做出思考的样子,铭尘嗯了一声,嘴角微动,浅笑道,“是怕我出手杀了何鸿雪。”   轻轻摇了摇头,铭尘起身踩着猫一样的步伐绕到了何文宣的身后,双手按压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   “怕何鸿雪伤害我,也怕我出手杀了你的亲人,文宣,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两全的好事。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何鸿雪他不会放过我,我是他的心魔,我拒绝了骄傲又自大的他,甚至折断了他引以为做的自尊。”微微俯下身,铭尘贴在何文宣耳边低语道,“将来有一天我和他对上了,到时候你要帮谁?”   何文宣轻轻抓住了铭尘的手腕:“我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拜托何文瀚暂时看住铭尘,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何文宣一直在寻求一个两全的办法,既可以让铭尘得到他想要的,又可以避免伤害到何鸿雪的性命,但就像铭尘说的那样,无论怎么做最终仍然无法两全。   一边是从小带自己长大的亲哥哥,一边是他无法割舍的所爱之人。   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那你找到了吗?”轻轻蹭了蹭何文宣的脸颊,铭尘压着男人肩膀的双手顺着何文宣的衣服领子探了进去,隔着棉质的白色衬衣,掌心处是何文宣的心跳。   “我可以帮他得到他想要的,比如说掌控这世界的权力。”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何文宣抓住铭尘的手腕在对方的手心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正因为他了解何鸿雪,他也知道如果让何鸿雪在权力和铭尘之间做选择,即便有所挣扎,何鸿雪最后的选择也只会是权力。   何鸿雪需要个得力且信得过的助手,而何文宣可以给何鸿雪想要的帮助和绝对的忠诚,前提只有一个,从此以后不再找铭尘的麻烦。   铭尘的动作停了下来,从何文宣身后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意味不明的沉声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他了解我,会信任我,也可以听进去我的建议。”何文宣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疲惫和失落,大概是因为生病了,也可能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比如说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见到铭尘,他依然会回到从前的生活里,一如既往地作为何鸿雪的左右手继续他的生活,永远不会结婚,不会有后代,孤独终老。   铭尘说道:“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负担。”   他不想亏欠任何一个人。   “但这对我而言是唯一的办法。”何文宣微微握紧了沙发扶手。   “你应该仔细回想何鸿雪之前所做的事情,他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家伙,他需要你的忠城,但是他不会给你绝对的信任……”铭尘没有把话直接说出来,他知道何文宣能理解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我也有亲人,也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我理解你不想伤害到何鸿雪和我的想法,”迈着步子在书房里踱步,铭尘绕了一个圈子重新走回了何文宣的面前,他往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端详着身旁这个英俊而又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但这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铭尘的话里总是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铭尘?”   “你有你的选择,而我也有我的选择。”拍了拍何文宣的肩膀,男人顺势跨坐在了何文宣的腿上,低头试图拉近彼此距离的时候何文宣往旁边避开来。   “我在生病。”低头咳嗽了两声,何文宣伸手紧紧抱住了男人,他闻着属于铭尘身上特有的冷香,像屋外飘落的寒雪,冰冷而迷人,致命的吸引。   要放弃真的很困难。   “我开始以为你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但有时候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低头亲吻着何文宣的头发,铭尘温柔的说道,“还记得你问过我的话吗?我的确很喜欢你,喜欢你对我专注的爱,喜欢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充满温柔,就像是……我是你的全世界。”   像模糊的记忆里母亲温柔而慈爱的视线,像阿泰尔曾经注视他一样炙热的目光。   能被人这么爱着的感觉非常好。   一只手缓缓滑落至何文宣的后颈上,铭尘低语道:“我知道你在生病,好好养病。”   铭尘从何文宣身上起来,后者偏头往后看了看,伸手从后颈上拨下了一根细细的银针,何文宣顿时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算是报复吗?”   “算是一个许久没见的见面礼。”铭尘微笑着说道,“可能你试图做的事情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说过我有自己的选择,何鸿雪是你的亲人,但不是我的。”   男人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肩膀:“好好养病。”   何文宣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昏迷之前只记得铭尘淡淡的微笑。   有一天他们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喉咙又干又痛,脑袋像宿醉一样混沌不清又疼得厉害,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咳嗽不止。   “还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看的那些关于何家的建仪吗?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在这里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以及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何文宣缓缓睁开了眼睛,坐在床边男人的身影渐渐从模糊变为清晰,看到铭尘的那张脸时何文宣本能地动了动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现在轮到我是你的阶下囚了?”   “你是我的客人,文宣。”   铭尘抬手探了探年轻男人的额头:“按时吃药病就会好的。”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何文宣略微扫了眼四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可是何鸿雪的左右手。”男人微笑着说道,“而你现在在我手里。”   至于何文瀚,现在的何鸿雪还敢让何文瀚帮忙吗?就算敢,何文瀚也不一定会出手。   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左右为难(三)      “咳咳咳--”   病可一点也没有好。   何文宣偏头看了眼拷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色锁链,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软禁,早就该知道铭尘是个“有仇必报”的男人。   但是想一想,没有直接被铭尘宰掉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为什么在笑?”一个稚嫩的声音。   何文宣抬头朝站在门口的女孩望了过去,依云提着一个餐盒走了进来:“何先生,这是您的午餐,铭尘先生让我告诉您一声,他今天有事情不会过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就喊我好吗?”   “谢谢。”   “这是主人的吩咐,您不需要谢我。”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轻轻眨了眨,依云一边把午餐从餐盒里取出来,一边在偷偷打量着靠坐在床上的何文宣,这个小举动可瞒不过何文宣。   何文宣微笑着问道:“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为什么在笑,为什么要这么问?”   “被软禁起来不是应该……生气吗?”依云将餐桌推到了床边,把碗筷摆放好以后一脸好奇的问道,“毕竟您可是贵族。”   在何家的时候,她和铭尘都不过是何家的“宠物”,尽管何文宣看起来一直都是一个脾气还算不错的绅士,但贵族就是贵族,没有一个一区贵族会允许自己被软禁起来。   “大概是因为软禁我的人是铭尘。”何文宣浅浅一笑,就算被这么软禁一辈子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依云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以前跟在铭尘身边在何家的时候,何文宣大概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不错的人,何鸿雪总是冷冰冰的,何文瀚总是凶巴巴的。   何文宣问道:“依云,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我不能告诉你,而且我也不知道,先生总是喜欢独来独往,您觉得他会是那种去哪里还会和人说一声的人吗?”依云调皮的一笑,说道,“您可以安心休息,他吩咐过让我好好照顾您。”   淡淡的血腥味。   带了一丝微甜与冰冷。   何文宣瞬间睁开了眼睛,略微冰凉的手掌心蒙住了他的双眼,耳边响起了铭尘的声音。   “我吵醒你了?”   伴随着令人感到满足的声音,何文宣的唇上是一擦而过的柔软诱惑,太过于撩人。   “你杀人了?”何文宣挪开了铭尘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腕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愉悦了铭尘。   男人的眼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愉悦的满足,对于何文宣的问题铭尘显得十分坦然,手指轻轻梳理着何文宣顺滑的头发,说道:“还没有来得及清洗。”   “我帮你。”   铭尘顿时就笑了:“不,不需要。”   他低头看了眼缠绕在何文宣手腕上的锁链,手指勾起银色的锁链轻轻拉了拉:“看着就行了。”   看着?   何文宣不明所以的时候,铭尘已经离开了床边走向靠窗位置的浴缸,他大概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做什么了。   精致的手工雕琢贝壳纽扣在冰凉的尚且带着血腥味儿的手指间一一散落,熨帖平整的黑色西装从男人的身上脱离被随意丢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暗金色的袖扣,白色的衬衣,剪裁漂亮的西裤,以及……黑色的袜子。   白皙而光滑的皮肤如同昂贵的羊脂玉,看似温润却透着沁人心脏的冰凉,一寸一寸地展现在视野里。   背对着的男人毫无保留地炫耀着他的蝴蝶骨,那是一种能激发人施虐欲望的脆弱美感,宽肩而下的窄腰一手就能圈住。   抬腿跨入浴缸的男人在坐下去之后偏头望着坐在床上的何文宣,伸手撩拨着浴缸里温暖的水,几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晶莹别透的水珠顺着男人的额头滑落至眼角的部位,仿佛是在落泪一般的幻象。   也仅仅是幻象。   何文宣无法想象铭尘流泪的样子,他宁愿这个男人一直这么冷酷而自我的活着,眼泪不属于铭尘,这个顽强坚韧到近乎残酷的男人。   “何鸿雪在找你,毕竟你是他的兄弟,毕竟你是他的左右手。”手肘抵着浴缸边,单手撑着脸颊的男人语气悠然的说道,“我想在我离开庄园的时候何文瀚就已经告诉过你了,而你一定会知道我会去找你,为了方便让我找到你,你就一定会故意降低身边的安保好让我接近你。”   “你办到了。”何文宣苦笑着抬了抬他被铁链锁住的手,不但顺利找到了他,还把他直接绑架了。   铭尘轻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把现场伪装成被人翻动过的样子,让何鸿雪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是皇室绑架了你,你一定很好奇这两天我去哪里了。”   “挑拨皇室和何鸿雪之间的关系,让皇室的矛头对准何家,对准何鸿雪。”何文宣说道。   “不愧是何家的智囊。”铭尘说道,“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想做什么,我不是一个擅长管理的人,但我是一个擅长破坏的人,三区,十一区,这些仅仅是开始,何鸿雪既然想利用泰瑞尔的名宇来达成他的目的,就应该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什么事情都得付出代价。”   铭尘永远都不会夺取所谓的政权,建设和管理不是他的强项,他习惯了自由,但破坏却是他的长项之一。   何鸿雪试图设计陷害他,他会让那个家伙好好尝一尝得罪他的滋味,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皇室会把枪口对准何鸿雪的,一旦皇室和何鸿雪的矛盾被摆到了明面上,铭尘可不相信何鸿雪还有精力来骚扰他,更何况他还带走了何鸿雪的得力助手。   “你应该感到高兴,既然你爱我,大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晶莹的水花溅落在浴缸里,男人起身从水里走了出来,湿淋淋的,冰凉光滑的地面上是他留下来的一个又一个湿哒哒的足迹。   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何文宣的方向走去。   “那阿泰尔呢?”   在铭尘走到床边的时候,何文宣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把人带到了床上,用被子裹住了这个一丝不挂的冷酷男人,一个翻身把铭尘压在了身下。   “你想开后宫吗?”脸颊埋入了铭尘的肩窝里,何文宣贪要地吮吸着这个男人沐浴之后最为原始的气息,干净而冷冽,仅仅属于铭尘的味道。   它们如同令人欲罢不能的酒精一般能让人中毒,何文宣得承认他中了铭尘的毒,他思念这个男人,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思念到连骨头都发疼。   依云那天问过他,为什么被绑架软禁了还要笑,原因只有一个,因为绑架他的人是铭尘。   这个男人在乎他,是真的对他动了感情,这就足够了。   他就像是一头在迷雾森林里乱逛的麋鹿,横冲直撞,找不到人生的出口,铭尘是他的光,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所谓活着的意义,如同呼吸一般感觉到了生活的鲜活感。   无法放弃。   “开后宫?这主意听起来不错……额……”攀附在何文宣肩膀上的双手瞬间收紧,铭尘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在吃醋,你在吃醋……何文宣。”   “我不止在吃醋,我还在嫉妒,嫉妒有另外一个男人比我更早得到你。”他微微喘息着,手掌贴在了铭尘的胸口上,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无法忍受你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铭尘抬起腿缠绕上何文宣的腰,拉近了他们彼此的距离,他注视着何文宣,这个年轻而温雅的男人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眼底却燃烧着令人感到危险的火光,它们几乎灼伤了铭尘。   手指描绘着何文宣的轮廓,铭尘喃喃道:“你好像忘记了那天你在书房说的话,你会成全我和阿泰尔,然后永远的离开。”   何文宣低头亲吻着男人的嘴唇,深情而又用力,四周的空气变得潮湿而闷热。   何文宣呢喃着低语道“你不会知道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必里有多绝望,一想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一想到我再也看不到你……”他失声笑道,“那一瞬间我简直无法呼吸,世界末日一样糟糕。”   他抵着他的额头:“我爱你……铭尘,我爱你……”   “就算你不用这些铁链,你已经把我囚禁起来了。”何文宣弯下腰亲吻着男人的左胸口,轻声道,“就在这里,我的灵魂早已经被锁到了这里。”   铭尘轻轻抱住了何文宣的后颈,他凑到了年轻男人的耳边说道:“操我。”   低俗而直白的字眼从一个优雅冷酷的男人口中说出来,那杀伤力抵得上一颗原子弹,何文宣的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只剩下最为原始的本能。   如他所愿。      第一百五十七章决裂(一)      “你不打算复活阿泰尔了?”   听到铭尘的那番话时,何文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总是注重着装细节的男人坐在一张平面电脑旁,如同一个优雅而贵气的城市精英,铭尘快速地在屏幕上点击着,很快一张地图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铭尘低头看着地图,漫不经必的说道:“不可否认最开始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阿泰尔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抬头望向何文宣,心底大概有那么一丝浅浅的遗憾,“我和张娜详细讨论过,成功率大概是百分之零点零一。”   “失败的后果会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谁都无法预料,阿泰尔……属于阿泰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已经安息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应该再为了我的私心而被唤醒,更何况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料。”   嘴角微动,铭尘握着拳头凑到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还有其他的一些真正的原因。   “我说过我在生病,我不该纵容你--”   声音戛然而止,唇上的温暖和霸道令人心头一颤,只是在何文宣试图品尝更多一点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的废话可真多,何文宣。”   淡淡瞥了一眼,拇指拭过嘴唇,铭尘说道:“我虽然不会再想着把阿泰尔复活,但也不想看着阿泰尔成为别人的容器,比如说菲利普斯国王。”   “上一代的国王基于继承人的关系,如果选择永生手术的话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菲利普斯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同时又放不下阿泰尔,强大的阿泰尔是他的威胁,也是他最喜欢女人的孩子。”抬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水,铭尘冷笑道,“一个保存遗体的冷冻坟墓,你觉得菲利普斯在打什么算盘?”   不用猜他就能知道菲利普斯在想什么,阿泰尔的躯体近乎完美,如果他是菲利普斯大概也舍不得就火化埋葬,铭尘也不指望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心底还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阿泰尔现在在何鸿雪的手里。”何文宣说道,“被放在很安全的地方。”   作为引诱铭尘的诱饵,何鸿雪暂时不会对阿泰尔的遗体有什么小动作,其实何文宣大概猜到铭尘想要做什么。   “那就告诉我阿泰尔被放在了哪里,他不应该被那么对待,”铭尘指了指地图,沉声道,“把他找回来,埋葬他,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埋葬阿泰尔的同时也将埋葬束缚了他多年的过去,活在过去的人永远没有未来。   铭尘望向何文宣,微微扬起了唇角,如同一只高傲的猫一样:“你相信我吗?”   “这之后呢?”何文宣反问道,他很想去相信铭尘,事实上尽管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一些不确定,在行动上他仍然会去信任并且支持这个男人。   他只是……害怕失去?   或者是害怕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铭尘沉默着微微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说出这番话,就像何文宣也没有想到他会听到铭尘亲口说出这句他等了很久的话。   毕竟是一个人,无论如何冷酷残忍,童年所缺失的温暖很容易成为一个人的执念。   既排斥,又渴求。   身为泰瑞尔的时候,铭尘在阿泰尔身上体验过这个过程,从排斥到心里一点点接受,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沉溺进去,只是还没有等他沉溺进去的时候阿泰尔就离开了。   随着“泰瑞尔”给自己的绝望的一枪,一起离开了。   身体突然被人抱住,铭尘听到了何文宣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我帮你。”   “我是一个任性的人,对吗?”铭尘轻轻拍了拍何文宣的脊背。   但这才是铭尘,一个强大到令人心生畏惧的同时却又让何文宣觉得十分脆弱的男人,一个任性自我到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一个心甘情愿让人去宠爱和包容的男人。   何文宣已经失踪快一个星期了,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告诉何鸿雪是皇室的人绑架了何文宣,但何鸿雪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安插在皇室里的眼线没有一个人有关何文宣的消息,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何文宣一下子变得很困难,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皇室已经把矛头对准了何家,在失去了何文宣的助力之后何鸿雪得自己一个人把所有麻烦扛下来。   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种田地的,如果不是铭尘的从中挑拨,何家仍然是稳固的三兄弟支撑。   突然之间,就变得孤立无援。   铭尘……铭尘……铭尘……   这个名宇如同诅咒一般困扰着何鸿雪。   “他有特别的魔力是吗?”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何鸿雪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伏特加,冷酷的目光盯在面前不远处竖着放置的透明玻璃箱上,被菲利普斯国王完好保存了数年了的阿泰尔仍然闭着眼睛在特制的玻璃箱里沉眠。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抓住铭尘,但是那个男人又一次从他手里逃脱,一次又一次,对那个男人的渴望与势在必得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   何鸿雪起身离开了密室,菲利普斯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在失去了何文宣和何文瀚的助力之后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也得承担起更多的事情,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再去查找何文瀚究竟把铭尘带到了哪里。   刚刚离开密室不到三步路的时候房屋里的灯突然熄灭了,四周变得沫黑一片的同时手机也响了起来,管家的焦急地确认何鸿雪所在的位置,在和皇室对抗的时间里房屋突然断电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往常的这个时候何鸿雪一般在书房里处理事情,今天突然想到了铭尘,想到了那个男人就来到了存放阿泰尔遗体的密室里,随便喝上一杯酒,让自己冷静片刻。   “按照正常流程行动,不要声张,有任何情况再告诉我。”   拒绝了管家乘坐直升机暂时离开的请求,何鸿雪挂断了电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重新回到了密室里。   他有一套完备的应急方案,其中一项是如果房屋的安保设施失灵的话就尽快离开这里。   这是来自皇室菲利普斯国王的刺杀,还是一场概率极小的意外?   将密室的门锁好,何鸿雪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断电已经长达两分钟了,连应急电源都被人破坏了,显然来的人对他这里非常熟悉。   所有的应急方案,全都是由何文宣一手策划的。   即便何文宣被皇室的人抓住,何文宣也不可能会出卖他,但如果何文宣不是被皇室的人抓住而是被其他的人绑架呢,比如说……   蓦地一笑,何鸿雪手里握住了一把消音枪,闲庭散步一般地走到了靠近玻璃箱附近的房屋死角处,背靠着墙壁躲藏了起来。   玻璃箱在断电的情况下可以维持低温二十四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让人把装有阿泰尔遗体的玻璃箱带走并且转移。   “如果你真的为了一个外人来对付,我何文宣,我对你这个弟弟就真的太失望了。”拿起夜视镜戴上,何鸿雪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和外界几乎隔离的密室听不到任何声响,外面大概已经乱作一团,或许会有喊叫声,枪声和混乱的步伐,但这里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一样。   最初设置密室的时候,这里就是作为备用躲藏点用的,知道这间密室并且能够进来的人少之又少,何鸿雪是一个,设计这地方的何文宣是一个,甚至在何文瀚有了异心之后他们连何文瀚都没有告诉过这间密室的存在。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皇室刺杀,何鸿雪待在这里其实很安全。   如果……   “咔哒--”   轻轻的一声,密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何鸿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重密码,指纹解锁,这里只有我和何鸿雪能进来,按照应急方案他应该已经乘坐直升机离开了这地方。”   何文宣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回头朝跟在后面的铭尘说道:“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可以把阿泰尔带出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裂(二)      “这一点也不公平。”抿起了嘴唇,铭尘反手把密室的门轻轻合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半圆形的物体贴在了墙壁上,轻轻一按,半圆形的物体发出了柔和的冷光,密室的黑暗随之被驱逐。   视线落在了密室中十分显眼的蓝色玻璃箱上,铭尘说道:“以前执行任务为了得到某些资料或者物品的时候,为了顺利通过安保系统,每一次都要做很多工作,惊险又刺激。”   目光从阿泰尔身上挪开,铭尘回头看了眼一直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何文宣,目光触及到这个优雅精英范儿的年轻男子时不自觉地也扬起了嘴角。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轻松的进到一间密室里。”铭尘不免感叹,仔细想想其实倒也不是,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候为了图方便,或者是单纯满足自己无聊的恶趣味也试着勾搭过人物目标的关键人物,但搭讪也是需要精力的不是吗?   何文宣笑着说道,一边走上前从身后搂住了,逗弄道:“美人计?”   铭尘淡淡一笑,没打算把自己以前的“风流艳史”告诉何文宣。   下巴轻轻搁在铭尘的肩膀上,何文宣顺着男人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蓝色玻璃箱,尽管以前就知道有阿泰尔这个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阿泰尔。   比想象中的英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魁梧霸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国王正在沉睡,英姿挺拨而又贵气逼人。   难怪铭尘会爱上这个男人。   何文宣小声问道:“你真的打算把阿泰尔给埋了或者火化?一旦他离开这个蓝色的玻璃箱,就会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慢慢腐化,在菲利普斯特制的箱子里,他的身体得以完好的保存……”   如果有一天复活了,只需要休养几个月大概就可以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   “别废话了何文宣,把他带走,小布莱克的人虽然可以一直在外面应付,但时间拖得太长对我们并没有好处。”拍了拍何文宣绕在自己身前的手背,铭尘沉声道。   越快解决越好,阿泰尔是铭尘的一块心病,只有把阿泰尔埋葬之后那些积累了多年的不安才能彻底消散。   他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等他们带着阿泰尔的遗体离开这里,何鸿雪不会不知道是谁把阿泰尔带走,这样的结果意味着什么铭尘也很清楚,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两人将从此决裂,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他。   但铭尘不会因为何文宣和何鸿雪关系的断裂而感到丝毫愧疚,只有彻底离开了何家的束缚,何文宣才能真正开始属于他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何鸿雪,为了何家,麻木而机械的呼吸着。   何文宣走到了箱子附近把电源插头拔了出来,按下按钮之后箱子慢慢地朝后倒了下去,最终稳稳地平放在地面上。   “箱体断电之后自带电源维持二十四个小时的运转,密室里有离开房屋的通道,我们可以直接……”   “文宣!”   太过于熟悉的声音,消音枪里的子弹穿透了年轻男人的腿,何文宣瞬间跌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腿部传来,手放到了腰间手枪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在乎他吗,铭尘?”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何鸿雪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何文宣的脑袋,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用枪指着他的铭尘身上。   看了眼铭尘手中冰冷的武器,何鸿雪浅笑道:“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是你的弟弟。”   “他今天可以为了你背叛我,明天就可以为了你杀了我。”眼角余光淡淡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何文宣,何鸿雪遗憾的说道,“你可真让我失望,文宣。”   “是失望还是嫉妒?”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何鸿雪扣着板机的手指上,铭尘微笑着说道,“能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都离你而去,为什么不试着想一想原因出在谁的身上。”   何鸿雪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里透着几分危险的威胁:“把枪放下,铭尘。”   扣动板机,伴随着何文宣的一声闷哼,第二颗子弹没有穿透何文宣的脑袋却落在了何文宣的肩膀上。   “我不会再说第三遍。”何鸿雪偏头微笑着说道。   眼底的笑意冰冷了几分,铭尘手一松,冷冰冰的武器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踢到一边。”何鸿雪命令道。   铭尘轻轻一踢,枪滑落到了墙边的位置。   “脱掉外套。”   何文宣咬着牙闷声道:“何鸿雪--”   男人加大了声音,把何文宣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你应该感谢我,文宣,看看这个自私冷酷的男人可以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看一看他……是在残忍的利用你,还是真的爱你。”   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压抑的狠劲儿,何鸿雪对铭尘露出一丝冷酷而残忍的微笑:“你最好动作快一点。”   “像这样?”铭尘大大方方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目光在注视着何鸿雪的时候不时用眼角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何文宣,两处枪伤,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一直在流血,如果不及时止血的话只怕会有危险。   “还是这样?”外套随手丢到了地上,铭尘的手指搁在了他腰间的细皮带上,随着他解开皮带的动作,何鸿雪的视线也因此开始下移停留在铭尘的皮带上。   再怎么经过训练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终究不是身经百战的特工。   细长的皮带从腰间缓缓抽出,紧紧握住了一头瞬间用力抽出,如同一条蛇一样飞出去打在了何鸿雪拿着枪的手腕上。   擦枪走火,子弹擦过何文宣的衣服一角落在了旁边的地上,在这一瞬间铭尘已经上前来一脚瑞在了何鸿雪的胸膛上,整个人顿时朝后面飞了过去重重掉在了地上。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把枪吧。”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铭尘手里握着一把枪对准了刚刚从地上坐起来的何鸿雪,“我猜你的人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啊--“一声疼痛的闷哼,何鸿雪捂住了自己的膝盖,铭尘的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膝盖骨上,额头上暴起一根根突兀的青筋,死死咬着牙齿的何鸿雪满眼愤怒地看着依然一脸冷酷的铭尘。   声音从牙齿缝里桥出来:“为什么不干脆一枪杀了我?”   没有再理会何鸿雪,铭尘动作迅速地将地上的枪捡起来带在身上,以免被何鸿雪重新拿到,枪口仍然对着何鸿雪,铭尘快步走到了何文宣的身旁把人抉了起来,低声问道:“离开的通道在哪里?”   “那边,密码是……”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何文宣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紧紧抓住铭尘的肩膀。   “我们走。”   “等一下……”何文宣望向旁边装裁着阿泰尔遗体的玻璃箱,这是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所在。   铭尘半抱着行动不方便的何文宣,斩钉截铁地只说了一个字:“走。”   现在这种情况下铭尘只能二选一,他要带着阿泰尔的遗体离开就没办法把受伤行动不便的何文宣带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做了选择。   何文宣没有再多说,输入密码之后密室开启了一道通往外界的门,他回头看了眼何鸿雪,后者靠在墙壁旁也在看着他们,眼里有一些自嘲,也有一些不甘心。   大概是没有想到在这道看似困难的选择题里,铭尘会毫不犹豫的做下选择,密室的门关闭之后,脸色惨白的何文宣迅速在门边的密码锁上点了几下,将这道门彻底锁死,即便何鸿雪的人赶到也没办法再把这道门打开。   “先别动,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血流的太多了。”扶着何文宣坐下来,铭尘从自己衬衣上撕下了两块布条,在给何文宣喷了止血剂之后简单地做了一个包扎。   大概是失血过多,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何文宣视野里半跪在他面前替他包扎伤口的男人像是被柔和的光笼罩着一样,温暖得让人安心。   还好铭尘没有受伤。   “没有下一次了,这次我们失手了以后,何鸿雪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找到阿泰尔的机会。”何文宣虚弱无力的说道,对于铭尘选择带他离开这件事情何文宣很满足,这种满足感也冲淡了不少何鸿雪对他开枪带来的心理上的痛苦。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铭尘重新把何文宣扶了起来。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个爱着他的人因为他失去呼吸,不想再让这种糟糕透顶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人的来信(一)      【何鸿雪在地下市场发布了对你们两个人的通辑令】“我看到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何文瀚戏谑的笑声【情人和弟弟私奔逃走,并且试图伤害身为主人的何鸿雪,他给你们的定位挺有趣的不是吗?】“菲利普斯的进攻颇有成效,何鸿雪不见得有精力分神来处理其他事情。”   手里握着话筒,铭尘坐在阳台上望着屋外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地,至于那些为了赏金试图接近他和何文宣的人大概就要有来无回了。   【亲眼看到自负的何鸿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唏嘘--】并不值得同情,尤其是在知道何鸿雪居然对何文宣开枪之后。   顿了片刻,何文瀚继续说道【他怎么样?】   “失血过多,手术以后一直在昏迷,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视线从绿野上移开,铭尘偏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初春的风扬起窗帘的薄纱,一个模糊的人影依稀躺在床上,床边摆放着一系列专业的医疗器材。   “下次再聊。”   挂断了电话,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铭尘掀开窗帘走进了屋子里。   “我睡了多久?”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沙哑,像寒冷夜里被风吹得作响的沙子,何文宣的视线落在了缓步朝他走来的男人身上,嘴角微动,他朝男人伸出了手,并没有受伤的那一只,“嘿,你像个天使。”   指尖轻轻触碰到何文宣伸过来的手,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了他们互相触碰的指尖上,仿佛洁净的圣光一般将其笼罩。   缓缓地交缠在一起,手指勾着手指,轻轻握住。抓着铭尘的手到了唇边落下一吻,仍然虚弱的男人笑得满足,在铭尘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珍宝的小孩,天真得心里微微一动。   “嗨,睡美人。”伸手轻轻理了理何文宣的头发,铭尘坐在了床边,“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睁开的第一眼能看到你的感觉很棒……”轻声呢喃着,仍然紧紧握着铭尘手的年轻男人再一次慢慢闭上了眼睛。   铭尘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容,如果有其他人看到大概会大吃一惊,冷酷残忍的男人眼底也会流露出如水的温柔。   “能让你睁开眼睛就看到我,这感觉也很好。”   迎面而来的风吹洒在脸颊和额头上,清爽而带着初春的蓬勃气息。   滑行在草原上空的低空飞机在地上落下一个不断移动向前的阴影,如同游戈在大海中的一条鱼。   “技术不错,何文宣。”   戴着飞行头盔的男人透过墨镜欣赏着飞机下方的草原风光,奔跑的羊群浩浩荡荡,紧跟在羊群背后伺机而动的金色狮子,在池塘边喝水的河马……大草原的风光尽收眼底。   飞机里开着音乐,男人戴着皮手套的手随意搭在飞机边缘上,敞开的空间让他们可以感受到风的存在,坐在低空飞机里要比坐在跑车里更让铭尘来的喜欢。   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彻底恢复,何文宣开了一段距离之后缓缓将飞机降落在平原的一处平坦的高地上,这里几乎没什么野兽,心思缜密的男人早在出行之前就已经把这一片地区的情况了解了一遍。   已经好几个月了。   从他们离开一区已经好几个月了。   “我哪方面的技术都很不错。”   从飞机上拿出了两瓶啤酒,何文宣将其中一瓶丢给了已经走下飞机的男人。   阳光洒在红色的岩石上如同燃起了野性的火焰,黄沙,草地,野兽,古老的大树。   一架轻型飞机,两个喝酒的男人。   一年过去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能说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但就今天的结果来看至少不会后悔。   伸手搂住了何文宣的腰,铭尘挨着男人偏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两个男人坐在树荫下望着远方的大草原,远方的树,远方被傍晚的晚霞烧得艳丽而又壮美的天空。   “真美……”铭尘喃喃道。   一个人看日落日出草原风光,和两个人一起看的感觉截然不同。一个人看的时候更多时候是一种孤寂的悲凉,身为人的渺小与自然的壮美。   两个人呢?大概就是所谓的浪漫吧,即便远方天边的火烧云翻滚着汹涌而来也可以笑着闭上眼睛。   何文宣抓住了男人的手,低头吻上了铭尘的唇,身体渐渐压低直至把人推倒在地上。   风吹过,厚重的绿色草地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少女的裙边拂过心尖儿。   痒痒的,酥酥的。   “这是什么?”一个冰凉的小圆环被套上了他的手指,铭尘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蓦地就笑了。   “戒指。”何文宣抓起男人的手亲了一下。   “求婚?”挑眉问道。   “告诉其他人,你已经心有所属。”   撇了撇嘴角,铭尘眯着眼睛看了眼何文宣的左手:“你手上为什么没有?   “等你帮我戴上。”何文宣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放在了铭尘的手心里,他压低了上半身,凑在铭尘耳边低声道,“我是你的。”   “你当然是我的。”顿时禁不住扬起了嘴角,如同一只高傲的猫。   从傍晚到夜晚,漫天的星辰挂满了草原的夜空,远方的野兽在低鸣,宛如一曲遥远的歌。   铭尘靠在何文宣没有受伤的肩膀上,两个人时不时地讲着彼此过往的一些趣味小事,时不时地发出一阵轻笑声。   “我小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儿,那种喜欢很模糊也很单纯,就只是偷偷在心里喜欢从没有开口说过,但奇怪的是过了几年再见到以后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听起来你是一个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铭尘打趣的说道。   “大概只是一种单纯的喜欢和欣赏,还远远没有达到爱的程度,越成熟越是很难去爱上一个人。”何文宣偏头看着男人,微笑着说道,“真正意义上的爱上,你是第一个。”   铭尘轻声说着,略带醉意的浅笑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自信:“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会是你爱上的最后一个吗?”何文宣当然知道他不是铭尘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但至少让他成为如今的唯一一个,最后一个。   “你是。”   “这个答案我很喜欢。”突然翻身压在了铭尘的身上,何文宣的手伸向了男人的侧腰,盛满星辰的眼里泛着点点浓情蜜意,“冷吗?”   “你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别逞能,何文宣,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大概是草原唤醒了我的野性?”   顿时笑了起来,铭尘握住男人的肩膀瞬间反转了两个人的位置,坐在何文宣的小腹上,他抓着男人的双手扶住了自己的侧腰,深邃的目光里是摄人心魄的毫不掩饰的挑逗。   手指隔着男人的衬衣描绘着何文宣的胸肌轮廓,铭尘沉声道:“那--想看我的野性吗?”   这还用问吗?   何文宣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人。“乐意之极。”   何文宣不是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见识他狂野一面的唯一一个男人。   但至少现在,是他唯一的男人。   “先生,有您的信。”   “知道了。”   从草原回来的男人率先回到卧室里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何文宣则因为某些“特珠原因”得重新去一趟医疗室。   裹上了柔软舒服的白色浴袍,见何文宣还没有回来,铭尘踩着拖鞋先去了一趟书房,大概又是何文瀚寄信过来了。   何文瀚十分热衷给他们两个人寄信,字里行间的戏谑从不缺少,偶尔还会夹带一张何文瀚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自拍,以及对现在何家和皇室之间争斗的几句点评,战况仍旧胶着,奇怪的是这种激烈冲突的情绪远不及去年冬天。   是菲利普斯感到累了还是另有情况?   给自己倒了一杯马爹利,男人走到了书桌旁坐下,喝了一口酒以后将透明的玻璃杯放到一旁。   书桌上果然有一封信,红色的印泥,普普通通的信件,稍微和他往常收到的何文瀚寄来的信件不太一样。   “依云,谁送来的信?”铭尘出声问道。   “先生,是张娜让我给您的。”   张娜?   几个月从十一区拿到的圣石,铭尘在放弃复活阿泰尔之后就给了张娜让对方拿去做研究,难道是有了什么发现?   银色的小刀将信封拆开,铭尘将信纸拿了出来,一张照片从信封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铭尘将信纸放好,弯腰去捡照片的时候突然僵住了,视线被钉在了照片上一样彻底动不了。      第一百六十章 故人来的信(二)第三卷完结      “先生?”见铭尘弯下腰就一直没动,依云试探着轻声问道。   “……你先出去。”铭尘语气平静的说道,听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铭尘将照片捡起来拿在了手里,眉头紧锁,盯着手里拍立得照片半天没有反应,像是僵住了一样。   这不可能。   铭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照片缓慢地放在了书桌上,一张简简单单得拍立得照片上是一个男人,一个脸上带着微笑,手里拿着一个咖啡杯对着镜头微笑的男人,一个和阿泰尔……一模一样的男人。   或者说,就是阿泰尔?   铭尘迅速理了理思绪,把来自张娜的信纸翻出来快速读了一遍,几个关键词很快被整理了出来:七区,奥沙利文,阿泰尔的遗体,铭尘所给的圣石,实验成功的手术。   “这不可能。”   低声的惊叹,铭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四周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如同击鼓一般回响在耳边,轰隆隆的仿佛暗夜里咆哮着的雷鸣,几乎要击穿他的耳膜,钻进他的脑子里。   再次看了眼信纸,铭尘拿出打火机将信纸点燃红,色的火焰将白色的信纸一点点吞没,直至只剩下一堆灰烬。   依照张娜之前告诉过他的原理,阿泰尔想要复活只能借用另外一个人的躯体,如果张娜的手术真的成功了,为什么……阿泰尔会本人苏醒?   是开始张娜出现了误判还是哪里出了问题?   再一次拿起了照片,铭尘盯着照片看了半晌之后将照片放进了浴袍口袋里,随后起身离开了书房。   “你先帮我注意一下,等伤差不多好了以后再行动。”握着电话,重新包扎过一遍伤口的何文宣坐在卧室的床边说道。   【你还打算帮铭尘把阿泰尔的遗体给找回来?吃了两颗子弹还不够,打算把自己的命给送了是吗?】何文瀚带着愤怒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心,何文宣蓦地一笑,他们毕竟是双胞胎兄弟,不管再怎么有隔阂也依然连着血脉,争吵过以后仍然是兄弟。   “上一次是我太过自信结果大意了,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何文宣得为铭尘做点什么,那个男人虽然最后选择了他,但是以铭尘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任由阿泰尔的遗体被何鸿雪掌控在手里。   找到阿泰尔的遗体,埋葬,只有这样铭尘才能彻底放下过去,否则这将会是他们一辈子的心结,这也是他应该帮铭尘做的事情。   这几个月以来铭尘一直陪在身边照顾他,何文宣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那可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铭尘。   【何鸿雪简直就是一个混蛋,那家伙居然对你开枪,你觉得他还在乎所谓的兄弟感情?如果他在乎就不会在骗了我以后还打伤了你,何鸿雪就是一个自负又自私的混蛋,铭尘选择了他伤了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别心软,懂吗?】“好家伙,现在居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轻笑了一声,听到了从门口传来声响的何文宣朝外面看了一眼,对着手机低声说道,“改天再联系,有消息记得告诉我。”   挂断了电话,何文宣刚把手机放在床头拒上,穿着浴袍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他起身朝铭尘迎了过去,如同往常那样张开双手给了对方一个满是爱意的拥抱。   “怎么了,有心事?”   对在乎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去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时间长了总能分辩出些许不同来,何文宣觉得铭尘今天晚上有些不一样,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从铭尘的眼底窥见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凝重与矛盾。   “伤势怎么样?”铭尘拉开了何文宣的衣服看了眼年轻男人肩膀上重新换过的白色绷带。   “没什么大问题。”何文宣回道。   铭尘刚刚是在故意忽略他的问题转移了话题?这男人平时可不这样。   “我值得你信任,对吗?”何文宣双手上下抚摸着铭尘的手臂,如果这个男人有什么心事,他希望对方可以告诉他,可以让他为之分担。   铭尘每天晚上都有独自一个人去书房的习惯,但是之前的几个月里每天都很正常,偶尔还会就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和他讨论,他们两个人会坐在一起喝一点酒,聊聊天,互相交换意见,他们都很喜欢这种坦诚而真诚的聊天方式。   可是今天有些不一样,铭尘显然有心事,也显然对把心事告诉他有一种徘徊和犹豫的心情。   是什么事情让铭尘这么犹豫?   何文宣试着问道:“是何鸿雪吗?”   “帮我倒一杯马丁尼。”沉吟了片刻。铭尘拍了拍何文宣的手臂。   也不知道是心里被什么东西压着太闷,还是房间里太闷,铭尘把阳台的落地窗推开,迎面而来的夜风夹带着淡淡的花香,平坦的阳台上铺着黑色的晶莹剔透的地板,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冰凉,温暖而舒适。   地面宛如布满星辰的夜空,这是何文宣特别让人给铭尘装的阳台地板,铭尘喜欢光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何文宣喜欢看铭尘光着脚走来走去,踩在满是星辰的晶莹剔透的黑色地板上,犹如踩着夜空一般,每一步都带起一阵星尘的飞扬。   走出了屋外,铭尘低头看着在自己足下飘扬的星尘,星辰地板刚刚装好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一起喝红酒,黑胶唱片在旋转,他们跳了一支舞,在夜风里,在星尘里,在四周的花香里。   那是值得纪念的一个夜晚,美好而浪漫。   何文宣端着两杯马丁尼走了出来,铭尘坐在台阶上,背影莫名地带了几分寥落寂寞,心头微微一动,他走过去紧挨着男人坐了下来,在把酒杯递过去之后顺势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很少见你这样,我们淡定又大气的铭尘这是怎么了?”何文宣凑过去在铭尘脸颊上亲了一下,微笑着轻声说道。   接过了酒杯,铭尘淡淡一笑,抬起酒杯仰起头一口气闷了半杯,把旁边的何文宣都给看呆了。   “慢一点。”何文宣赶忙说道。   “你看这个。”随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刘海,铭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直接塞进了何文宣的手里,紧接着就继续看着夜空自己喝自己的酒,没有再说过一句多余的废话。   何文宣把酒杯放到一旁,翻过照片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阿泰尔?这是何鸿雪给你的暗示?”他以为是何鸿雪在以阿泰尔为筹码威胁铭尘。   “我以前没见过这张照片。”   何文宣说道:“或许只是你没见过呢,你在怀疑有人利用阿泰尔的遗体复活,还是何鸿雪把阿泰尔救活了?”   “恰恰相反,这是张娜寄过来的。”轻轻呼出一口气,铭尘捏了捏眉心说道,“几个月以前在放弃了复活阿泰尔以后我就把圣石送给了张娜,她今天寄来了这封信,告诉我奥沙利文,也就是阿泰尔曾经的徒弟从何鸿雪那里找到了阿泰尔的遗体并且带了出来,联系到张娜以后让张娜试着复活阿泰尔。”   铭尘看着何文宣手里的照片有些出神,喃喃道:“她用这张拍立得照片告诉我,她成功了,阿泰尔活过来了……”   “第七区的奥沙利文?”何文宣对这个人有印象,曾经有名的一区特工,后来退出特工组织之后去了七区,并且成为了当地的一方霸主。   这个叫奥沙利文的男人同时也是阿泰尔当年的徒弟之一,特工之王泰瑞尔的“故友”。   “你看起来有一些心烦意乱?”何文宣轻轻握住了铭尘的手,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同样有着巨大的冲击力。   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何文宣的担忧情绪很快就下去了,担忧并没有任何作用,想要的就得靠自己去争取。   “无论这封信是真的还是假的,它最终都寄到了我的手里,如果是假的,证明有人想利用阿泰尔,而目的在于我;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我更要见一见阿泰尔。”铭尘望向旁边的男人,眼眸里一片深邃,“我得去查清楚这件事情。”   “让我陪着你。”   何文宣笑着说道:“如果阿泰尔真的活了过来,我也想认识他。”   “或许他见到我的时候会大吃一惊,毕竟大家都变了,变得不一样了。”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铭尘轻轻抱住了何文宣,轻声的呢喃道,“谢谢你陪着我。”   何文宣顿时就笑了:“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第四卷 完结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见还是不见(一)      “你简直是傻了吧,何文宣!”   何文瀚的声音在咖啡厅里炸开来,何文宣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把咖啡厅给包了下来,否则这会儿又该成为焦点人物了。   “答应铭尘来找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阿泰尔就算了,居然还让铭尘自己一个人过去,我说你既然都跟过来了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万一是个陷阱呢,万一那个阿泰尔是假的呢?”噼里啪啦地就跟蹦豆子似的,何文瀚一张嘴就火冒三文的说了一大堆。   “他只是去找张娜,没有去找阿泰尔。”何文宣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胀痛,修长干净的手指拿起白骨瓷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黑咖,抬手示意坐在他对面的何文瀚稍微冷静一点。   何文宣说道:“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那可是铭尘!就算不是以前的铭尘,那身体也是铭尘的!也就是你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我才会允许你碰那个男人,懂吗何文宣?”何文瀚一副霸道的口吻,理所当然的说道,“铭尘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我可不会允许那家伙和什么阿泰尔或者是什么其他男人在一起。”   无法容忍,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对何文瀚的这番话何文宣实在是无力应对,虽然他在心里觉得这世界上根本没人能管的了铭尘。   “你管得了他吗?”何文宣笑着问道,见何文瀚一副要揍他的架势,赶忙放了下咖啡杯说道,“行了,我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   坐落在小镇上的咖啡馆是来来往往的普通小镇居民,被鲜花装点得格外美丽雅致的咖啡馆门外挂着一张并没有在营业的牌子,手指轻轻在古朴的桌子上点了点,何文宣望着窗外的鲜花和行人眼神也随之变得温柔了起来。   这种简单而平淡的生活,在和铭尘在一起之后成了他生命里的追求之一。   “我相信他。”何文宣对何文瀚说道,双眼直视着和他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的双胞胎兄弟,如同高山磐石一般的坚定与认真。   何文瀚安静了片刻,嘴角蓦地一动,带了几分揶揄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恋爱脑啊,何文宣。”   耸了耸肩膀,何文瀚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好像没和你提过。”   “什么事情?”何文宣喝了口咖啡问道。   “那个对你开枪的混蛋虽然一直是何家的老大,是我们的兄长,在父亲去世以后一直独当一面,但是……”何文瀚头扭朝一边,语气里带了几分别扭,望着屋外看似不经意的说道,“小的时候看到你会比较有安稳的感觉,你比何鸿雪更值得人信赖和依靠。”   总是安静的,温柔的,冷静的处理着一切事情。   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里透着能安抚一切伤痕的力量,海啸夜里指引着绝望的你驶入安全港湾的明灯,饥寒交迫走投无路时燃着温暖灯火的小屋,温暖而略带湿气的春风……   总之是一切令人感到安稳的力量。   铭尘站在窗户旁望着不远处花园里正坐在一起聊天的两个老人,如同一对年轻的爱侣一般互相依偎在一起,留给旁人一个艳羡的背影,如果这一幕被描绘下来将会是一幅极为浪漫的珍贵画作。   “这么说奥沙利文不仅找到了阿泰尔,还找到了你失踪很多年的父母?”精致的荼杯送到嘴边小饮了一口,铭尘回头望向屋子里的年轻女人,举了举茶杯,微笑着说道,“茶不错。”   低头浅浅一笑,张娜的眼底掩饰不住幸福情绪:“谢谢,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们。”   “这种好消息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铭尘微微眯了眯眼睛,带着温柔笑意的话里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危险,像黑暗夜里看不到的刀光。   张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渐渐收敛了笑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是奥沙利文警告过我,在帮阿泰尔复活之前不可以把任何消息透露给你,否则、否则我的父母……我很抱歉,铭尘。”   带着紧张与忧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你应该对我多一些信任,张娜,”见张娜露出几分害怕紧张的神色,铭尘微笑着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年轻女人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我知道你有苦衷,你的父母对你很重要,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们都是有亲人的人。”   “无论如何谢谢你把阿泰尔活过来的消息告诉我。”铭尘坐在了张娜的对面,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修长的两腿交叠,“那么……阿泰尔现在在哪里?”   “奥沙利文带走了阿泰尔,在阿泰尔的身体康复以后,我原本打算在手术成功之后就联系你,但是……”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张娜轻轻眨了眨眼睛,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看着男人低声解释道,“阿泰尔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   抬着茶杯的男人神情一顿,轻柔优雅的声音像极了一颗百利甜巧克力,醇厚而顺滑,听不出半丝属于这个男人的情绪:“阿泰尔让你暂时不要把他活过来的事情告诉我?”   铭尘的声音十分悦耳,同样这个男人也很有魅力,如果不是因为太过于熟悉铭尘,深深知道这个男人的危险,张娜早在几年前大概就爱上了这个危险的男人。   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女人总是很容易对救了自己的强大的男人产生感情,而这一点早在几年前铭尘就让张娜明白这种感情不是所谓的爱情,仅仅是渴望一种安全感和单纯的崇拜而已。   张娜一直觉得像铭尘这样的男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需要别人给子的感情,或者说她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人能让铭尘动感情。   阿泰尔大概是唯一一个,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几个月以前听闻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以及何鸿雪发布的关于铭尘和何文宣的地下悬赏。   很难想象铭尘会和何文宣在一起。   很难想象阿泰尔居然会活过来……   “他让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让我把照片寄给你。”张娜说道。   “为什么?”铭尘问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如果阿泰尔是真的活过来,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个消息也没有来找他,而是让张娜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情。   “他醒来以后用了一段时间来了解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阿泰尔从我这里知道了你从泰瑞尔变成了铭尘,”舔了舔嘴唇,张娜轻轻咬着下嘴唇,说话的同时也在注意着铭尘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你现在和何文宣在一起。”   铭尘一如既往的冷静并不会带给人任何“惊喜”,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仍旧优雅得无懈可击,嘴里吐出两个悦耳的字音:“所以?”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没有适应死而复生的生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他在走之前除了让我寄信和照片给你以外,也告诉我,如果你来到了这里,就让我把这封他亲笔写的信交给你。”   张娜起身走进了书房里,不一会儿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她走上前递给了铭尘:“他说你应该记得他的笔迹。”   没有直接拆开来看,铭尘把信封放进了外衣口袋里。   “你确定是他?”男人随口问道。   “他看起来就是……阿泰尔。”张娜微微抿了抿唇,神色间带了一丝不确定。   铭尘浅浅一笑没有再多问,张娜对阿泰尔知道的很少,问了也是白问。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也拿到了阿泰尔所谓的亲笔信,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替我向他们问好。”铭尘起身朝屋外的花园看了一眼。   张娜问道:“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下次吧。”铭尘微笑着说道,“好好和父母团聚,不用送我了。”   男人来时坐的车子渐渐远去,张娜站在窗旁看着车子慢慢消失在她的眼底,藏匿着歉意与无奈的眼底。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嘴里呢喃着,张娜微微哽咽着望向屋外的花园,两个肩膀靠着肩膀的老人仍旧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似乎是感应到了女儿的凝视,回过头来朝张娜招了招手,在他们的手腕上除了有一个代表一区的符号以外,也有两个属于宠物的标识。   “如果我不听奥沙利文和阿泰尔的话,他们会杀了我的父母,我不是想故意骗你的,对不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见还是不见(二)      “布莱克,做一个好人并没有什么用,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情才是真理。”   铭尘靠坐在车窗旁,车窗玻璃映出了男人略显淡漠的面容,他手里捏着一根雪茄,抽起来有些混着咖啡和奶油的味道,价格昂贵,是铭尘最爱的雪茄之一。   小的时候总喜欢酷一些的东西,比如说浓烈到胃痛的酒,味道刺鼻的香烟,这些都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用来武装自己的玩意儿,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到不需要用一些刻意的酷的东西来保护自己。   “您打算怎么做呢,先生?”银发的年轻男人坐在铭尘的对面,小布莱克呼吸着飘荡着雪茄烟雾的空气,低声问道。   平稳的语气如同一把磨得锋利的闪着银色光芒的刀:“帮我盯着张娜一家人。”   “是,先生。”   汽车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停了下来,小布莱克率先下了车替男人把车门打开,初春时节仍然有些寒意,身着三件套的男人从车子里走了下来。   “在下面等我。”   把其他人都留在了屋外,铭尘独自一个人进了咖啡店,店里萦绕着悠扬悦耳的音乐,何文宣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桌子上有两个咖啡杯。   铭尘淡淡扫了眼何文宣对面空着的位子:“何文瀚走了?”   “你很信任小布莱克。”何文宣透过窗户朝屋外看了一眼,银发的年轻男人靠在车旁抽着一根烟,对于何文宣投过来的视线并没有客气地回以一个冷漠的暗含挑衅的眼神。   “他?”   咖啡屋里很暖和,铭尘脱掉了外套放到一旁,在何文宣的对面坐了下来以后伸手拿起了何文宣的咖啡杯小饮了一口。   “你在吃醋吗?”   “什么?小布莱克?当然没有。”视线从屋外转移回来,何文宣浅笑着说道。   “那阿泰尔呢?”铭尘的视线里透着几分淡淡的揶揄,明明知道何文宣对这个名字格外在意还故意问了出来。   但就是因为何文宣在意他才故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他们彼此都很明白阿泰尔对铭尘的影响,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影响。   与其憋在心里肆意发酵,不如干脆说出来给大家一个痛快。   呼出一口气,何文宣看着男人忍不住的苦笑:“你故意的对不对,真的是一个坏男人,我没办法否认,没错,我的确是……很在意你和阿泰尔。”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何文宣可以无视铭尘和阿泰尔的过去,他在意的只是现在和未来,而当下的问题也确实是在阿泰尔身上,这个本应该去世很多年的男人突然就活了过来,何文宣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淡定。   “我喜欢你为我吃醋担心的样子,何文宣。”这么任性又自我的一面,也只有在何文宣的面前才能出现。   这个深谙人类心理的男人让人又爱又恨,何文宣微微抿了抿唇试着让自己尽量冷静一些,铭尘总会习惯性的说一些带着甜蜜诱惑陷阱的话,很可能无形中就被铭尘引导着往某一条铭尘所希望你走的路去思考。   这很刺激,也是铭尘的魅力之一。   何文宣问道:“和张娜谈得怎么样?”   铭尘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木桌上,何文宣微微倾身打量:“一封信?”   “张娜给我的,她说是阿泰尔亲笔写的,如果我来找张娜就让张娜拿给我,“铭尘看着完好的信封,对何文宣说道,“还没有打开看过。”   何文宣蓦地心里一动,尽管铭尘没有直接说出来,他也理解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铭尘想当着他的面把阿泰尔写的信拆开,这本该是属于铭尘一个人的信件,铭尘完全有理由避开他独自一个人拆开阿泰尔的信。   但这个男人没有。   属于铭尘的,另类而又特别的表达爱与信任的独特方式。   铭寒拿出一把锋利的小银刀,透着冰冷寒光的刀刃划破信封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样一把锋利的足以割断人骨头的小刀用来拆信总有些显得大材小用了一些,但比起拆信,大概没人想让这把刀用在其他地方。   从信封里拿出了信纸,铭尘把信纸平铺在了桌面上,手掌轻轻抚平了折痕。   “很漂亮的字。”双手趴在桌子上,何文宣打量着信封上的每一个字,“是他的字迹吗?”   “看起来很像。”   “估算一下?”   “百分之九十九。”   何文宣笑着说道:“也就是说从字迹来进行初步判断,很有可能就是阿泰尔本人。”   “是这样没错。”铭尘仍旧是看不出半点情感破绽的那个铭尘。   ……   “嗨,我亲爱的徒弟,泰瑞尔……噢,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铭尘了,你现在看起来年纪比我大,不过不要感到担心和自卑,我始终是爱你的……”   “何文宣,不要念出来。”白了把信上内容读了出来的何文宣一眼,铭尘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开头的胡言乱语和厚脸皮的流氓戏谑确实是阿泰尔的作风,这似乎又是另外一个阿泰尔复活的佐证。   “他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迅速把信件浏览了一遍,何文宣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铭尘是个擅长玩弄他人情感和心理的混蛋,阿泰尔也是同类型的家伙,字里行间处处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心理暗示。   危机感?   大概可以这么讲,何文宣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阿泰尔在信里写道,他从张娜和外界的一些信息里知道现在铭尘和何文宣在一起,毫不掩饰的表示他仍然爱着铭尘,在字里行间暗示当年去世时失去彼此的痛楚与遗憾,但是他把选择权交给铭尘。   是和新欢在一起,还是回到旧爱身边,这得由铭尘自己选择。   如果铭尘想见他,就按照信里的地址过去,如果不想再和阿泰尔有瓜葛,阿泰尔不会主动去找铭尘。   这个狡猾的家伙。   “托何鸿雪的福,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铭尘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烟灰缸里,从火柴盒里拿出了一根擦燃将信纸点燃。   灰白的烟雾萦绕在燃烧的信纸上方,铭尘拿出一根烟来凑到火苗上点燃,他狠狠抽了一口,喉咙里一阵浓烈的刺痛感,像是有火在烧灼。   “嘿!”何文宣拿走了铭尘手里的烟,冲朝自己看过来略带意见的男人摇了摇手指,“你下车的时候我注意到你手里拿了一根没抽完的雪茄,不能再抽了。”   拿走了铭尘的烟,何文宣反而自己抽了起来,他吸了一口铭尘抽过的香烟,微微皱了皱眉:“太烈了。”   “很适合现在来一根。”   “你打算怎么办?”何文宣觉得自己更需要这根香烟,他弹了弹烟灰,“你看起来有一些犹豫,我原本以为你在知道阿泰尔活过来的消息以后会去找阿泰尔。”   铭尘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很多,当然也可能是铭尘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大师级人物。   内敛的,克制的,冷酷而又冷静。   何文宣喜欢平时的铭尘,也喜欢在床上和他在一起时候的那个尽情释放自己的男人,如同冰与火的混合体。   “你以为我是因为阿泰尔而犹豫吗?”铭尘挑了挑眉,摇了摇头,修长干净的手指在木桌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像飘在屋外天空中的云一样轻,“整件事情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如果单纯的只是阿泰尔复活了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即使整件事情都透着古怪,甚至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你还是得亲眼看一看阿泰尔不是吗?”何文宣浅浅一笑,轻轻握住了铭尘搁在桌面上的手捏了捏,“我们一起去。”   “即使那是一个陷阱,我也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第一次当然指的是去雪山里找阿泰尔的遗体结果被算计那一次。   那可是铭尘近年来第一次失误,足够让他记在心里很久了。   铭尘说道:“这是我的问题,我一个人能够解决。”   “你不打算让我一起去了?”   “你会让我分心。”铭尘轻轻拍了拍何文宣握住他的手。   何文宣无奈的一笑:“好吧,但如果你没有及时回来,我会去找你,并且把你带回来。”何文宣亮了亮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禁忌的爱(一)      军用飞机翱翔在翻滚的云海之上,一袭正装打扮的小布莱克为习惯坐在窗旁的男人倒上一杯红酒,鲜红的液体滑过冰凉的杯壁沉在了杯底。   “还有五个小时才能抵达第七区,您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小布莱克以服从而卑微的声音关心的问道。   自从爆发了战争以后,小布莱克就离开了c城,在何鸿雪已经知道小布莱克和铭尘的关系之后,继续待在c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是小布莱克自己的选择,也是铭尘的命令。   离开c城并不意味着从此失去了权力与地位,仅仅是从明处转向暗处而已,更方便行动,也便于扩大在三区的势力,艾莉在继承了父亲艾瑞克的财富与权势之后需要一个帮助她巩固地位的人,艾莉毕竟还是太小了,小布莱克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小时以后帮我准备热水。”   “是的,先生。”   挥了挥手示意小布莱克先下去,铭尘靠在窗户旁望着飞机外翻滚的云海,透明的酒杯凑到唇边,鲜红的液体浸染着他的唇瓣,如同涂抹了红樱桃的芳香汁液。   休息的房间里,一杯红酒摆放在了浴缸的旁边,将身体浸泡在了热水里的男人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   “三区艾莉那边怎么样了?”   “她毕竟是一个小女孩,尽管艾瑞克此前在三区享有盛誉与人民的拥戴,仍然不免下位者对权力的窥伺。”   房间里不只有铭尘一个人,小布莱克服侍在一旁,只要何文宣不在的时候,小布莱克和依云是最常待在铭尘身边的人,这一趟出来铭尘并没有带依云。   “你一定很好的处理了。”   小布莱克的唇边扬起一丝笑容:“是的,主人。”   比起“先生”来,他更多时候更爱“主人”这个称呼,仿佛能拉近他和铭尘之间的距离,关系更为亲密,更为不同。   这个男人如此冷酷与优秀,是他一辈子侍奉的对象。   无论何文宣有多看不顺眼小布莱克,铭尘都不会因为何文宣把小布莱克从自己身边赶走,他们都是爱他的人,而后者对他除了绝对的信任之外更有绝对的服从。   小布莱克需要一个让他膜拜服侍的主人,依云和艾莉一样都需要一个心灵上的父亲与老师,铭尘能很好的扮演这些角色,形成他们对他绝对的依赖与信任。   他需要他们,他们更为需要他。   “很好,小布莱克。”从水里伸出来的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膜,晶莹剔透的水滴从男人的手臂上滴落,铭尘靠在浴缸里朝银发的年轻男人招了招手,“过来。”   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双膝跪在了浴缸边,小布莱克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铭尘轻揉他头发时的每一分力度。   “你对何文宣怎么看?”   “主人……”小布莱克睁开了眼睛。   铭尘一把捏住了小布莱克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擦着年轻男人的嘴唇:“我需要你说实话。”   “是。”视线和铭尘对视,小布莱克的每一个表情都落在了那双深邃而透着微凉的黑色双瞳里。   “我感觉他从我身边抢走了您。”   “会失落吗?”铭尘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小布莱克老实回答,眼底燃烧着淡淡的火光:“会嫉妒。”   “嫉妒他能抚摸我?”   “嫉妒他能得到您的信任与爱,嫉妒他能待在您的身边陪伴您,我的主人。”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委屈,小布莱克低下头去,低声道,“并不敢窥伺您的身体,主人。”   “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属下,小布莱克,你和我的关系是特别的,答应我,无论我身边是否有了其他人,你都会一辈子侍奉在我身边,信任我,服从我。”身体微微朝小布莱克的方向倾过来,铭尘微笑着轻轻抚着小布莱克的脸颊,“你会吗?”   眼底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翻滚着激动的情绪,小布莱克用双手棒住了男人潮湿的手,嘴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着,他低下头轻轻吻上了铭尘的手背,虔城而卑微。   “是的,主人,小布莱克会永远侍奉在您身边,小布莱克永远是您最为信任的奴仆,请不要放弃我,我永远都是您的。”   “很好。”从浴缸里站了起来,男人淡漠地注视着跪在他身前的小布莱克,语气疏离而冷漠,“现在,服侍我穿衣,小布莱克。”   奥沙利文,奥沙利文。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其实也没有多久,也就是半年多前而已。   “你可真是一个一如既往的混蛋,泰瑞尔,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铭尘。”   狠狠抽了一口烟,脸上有着一条老旧疤痕的男人浑身透着危险的野性,英俊而桀骜不驯,如同一只翱翔在天空时刻盯着猎人的老鹰。   上一次见奥沙利文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这一次,奥沙利文亲自开车来接铭尘。   “你看起来很想揍我一顿,奥沙利文。”铭尘假惺惺地站在五米以外的地方张开双臂,“嘿,要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吗?”   奥沙利文的眼底冒着火:“不,我想喂你一颗子弹。”   一想到铭尘上一次来的时候掩饰得那么完美,奥沙利文就止不住的发怒,也不知道是愤怒于铭尘对他的欺骗,还是他没有认出这个男人来。   大概都有。   “一如既往的缺乏幽默,一如既往的粗鲁乏味,奥沙利文。”   铭尘理了理头发,这地方风太大了,吹得他的头发都要乱了,见奥沙利文还是站在原地瞪着他,铭尘微微挑了挑眉:“你打算瞪着我到什么时候?”   “走吧。”白了铭尘一眼,奥沙利文转过身。   两个人坐在了同一辆车子上,面对面的坐着。   “上帝大概是瞎了眼才会让你这样的恶魔活过来。”奥沙利文打破了安静,虽然这开头稍微有些不是那么友好。   不再需要伪装以后,铭尘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你是说你的老师阿泰尔吗?都是他教得好,奥沙利文。”   “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该下地狱的恶魔。”   “这句话你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从以前到现在,从没有更改过,还是他熟悉的奥沙利文,铭尘微笑着说道,“作为你的师兄,不应该给子我足够的尊敬吗?阿泰尔教了你不少东西,唯独漏了尊重师兄这一条。”   “你?”奥沙利文直接给了铭尘一个白眼。   没有太多兴趣和奥沙利文打嘴炮,铭尘问道:“你是从哪里找到阿泰尔的?”   “何鸿雪那里,”说到这里,奥沙利文鄙夷的说道,“拿回导师的遗体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你这个不知道羞耻的男人却在草原上和何文宣那个小白脸混在一起。”   “你很关心我的生活啊,奥沙利文。”   刀疤男人说道:“你和何文宣私奔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全世界的地下组织,谁都想找到你们两个人,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酬金。”   铭尘的确遇到过几个不长眼的,就当做是练手了。   “这么说阿泰尔确实是复活了?”铭尘问道。   “目前来看,他的确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微微皱着眉头,奥沙利文说道,“他暂时住在我这里,但看样子应该不会待太久,你想怎么办,铭尘。”   一副不懂的样子:“什么怎么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铭尘顿时就笑了:“是嫉妒阿泰尔选择了我,还是嫉妒上了我的人是他不是你?”   “泰瑞尔!”激动得叫起了以前的名字,奥沙利文愤怒的声音震得汽车玻璃窗都嗡了一下,“别开这么恶心的玩笑!”   奥沙利文似乎并没有从阿泰尔那里学习到揣摩他人心理并加以利用的精髓,这个家伙是个危险的人形兵器,也仅此而已。   铭尘浅浅一笑没有再说话,不过是逗了逗对方,反应居然这么大。   从以前的时候奥沙利文就很喜欢处处针对他,有一段时间铭尘还以为这家伙对他是真的有敌意,直到有一天他们好像因为什么事情打了起来,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铭尘发现奥沙利文居然有了反应,那家伙红着脸跟一只发疯的免子一样跑得飞快。   真是有趣极了。   一边是最尊敬的导师,一边是暗生情愫的师兄。   铭尘想奥沙利文心里一定很难受,这个蠢货总喜欢用针对他的方式来刻意掩饰那份说不出口的,让奥沙利文自己都觉得羞愧的感情。   以前的时候铭尘还会装作不知道,至于现在,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了奥沙利文脸上淡淡的红晕,男人暗暗一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禁忌的爱(二) 奥沙利文把铭尘带到了房间里以后就离开了,仍旧是那副拽兮兮的模样,那家伙以前就没有给他过好脸色看,现在也是一样没什么变化。 要见到阿泰尔还真不容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早晚都会见到阿泰尔,铭尘也不着急,在一段长途飞行之后他更需要一个让自己保持良好状态的休整。 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监控器之类的玩意儿之后,洗过澡的男人把白己埋进了透着阳光味道的被褥里。 拂过青草绿地的春风夹带着阵阵芬芳的花香从窗外吹了进来,半透明的薄纱窗帘微微扬起又轻轻落下,颗粒状的阳光在空中打着旋儿纷纷洒落在了半梦半醒男人的鼻息间,被埋在历史土壤里的回忆种子破土而出,在他的梦境里悠然绽放。 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导师,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一个带他离开地狱般的十二区的男人。 阿泰尔有时候是一个严厉的导师,堪称地狱式的训练往往让人身心疲惫甚至弄得虚弱昏迷,这个男人有时候又是一个贴心的兄长和朋友,会在他因为高强度训练而生病发高烧的时候在他旁边陪着他,给他喂药,给他讲十二区外面的故事。 少年时期难免会对这样一个闯入自己生活,英俊而强大的男人产生些许崇拜之情,铭尘有时候也会思考他和阿泰尔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成分。 是师徒,朋友,还是恋人? 【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或许只是觉得你有趣呢?】 【听起来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确实是这样,呵呵。】阿泰尔顿时笑了。 【阿泰尔,你想要什么?】 【如果说我要你呢?在你成年以后,我会是你第一个男人。】【可以。】他答应得非常爽快。 这是一个不错的交易,但他和阿泰尔有时候又不是很确定这种身体上的关系是不是一种交易,无论如何,在他成年的那一年他履行诺言让阿泰尔成为了他的第一个男人。 从此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一直维持着这种说不请道不明的关系,执行任务的时候是等级森严的上下级,是师徒,是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每一次从死神的陷阱里逃脱之后,他们会喝酒,会做爱,醒了以后该干嘛就干嘛,谁也不会去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就像铭尘偶尔也会听说阿泰尔和某个白富美交往,仅仅是听说过,从没有去理会过。 他以前问过阿泰尔,为什么阿泰尔明明有两个学生,却只是和他发生关系,和奥沙利文一直保持严肃的师徒关系。 【你看起来很需要老师我的疼爱啊!你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是在说,嘿,快来抱我,居情的蹂躏我——】一个流氓混蛋。 “别碰我,阿泰尔。” 维持着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的姿势,手里却多出来一把锋利的银色匕首,锋利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刀尖尖精准无误地抵在了一个男人的喉咙上,如同镜面一般的刀刃上映出一个男人坚毅的下颚。 嘴角微微一动,那男人低声笑道:“第一次见面不是应该友好一些吗,铭尘。”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一个手肘朝后用力击打了过去,紧挨着他后背的男人不得不往后拉开距离以免被铭尘揍到,如同一条鱼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铭尘握着手里的银色匕首指向了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男人。 视线触及到对方的容貌,铭尘像是被屋外刺眼的光给刺到了眼睛一样微微眯了眯眼睛。 微微扬起了下颚,像一只骄傲又高贵的猫,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之间都带着一股黏着感,含糊却能清晰地传入他人的耳中。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阿泰尔,”他轻轻念着男人的名字,悦耳而动人心绪,平滑的声线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冷酷而勾人,“我梦到了你,在梦里,虚幻而又不真实,只属于逝去的过去,但是现在……” 声音一顿,铭尘动了动唇角,手里的银色匕首在空中耍了一朵花飞快而流畅地递送进衣服和手里,就像一条漂亮的毒蛇一样。 他朝阿泰尔稍稍靠近了一些,微凉的手掌朝对方的脸颊缓慢地伸了过去,整个动作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如同此时此刻铭尘的心理。 阿泰尔一动不动,只是一直带着几分微笑注视着铭尘,眼底渗出淡淡的温柔与些许的纵容,直到铭尘微凉的手掌覆盖上阿泰尔带着人体温度的脸颊时,四周空气的波动似乎在瞬间发生了变化,仿佛有一股股微小的电流在空气里肆意窜动。 躁动不安,鲜活而又跳跃。 “你还是你,泰瑞尔。” 这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名字有着另外一番含义,无论是阿泰尔还是铭尘都很清楚,这是阿泰尔赋予铭尘的名字,或许是代表着另外一个人生的开始,或许也有某一种宣示占有权的意味在里面。 “泰瑞尔?泰瑞尔已经成为过去式了,阿泰尔。”淡淡看了眼一直用略带戏谑眼神笑看着自己的男人,铭尘收回了抚触阿泰尔脸颊的手,转身从床上跳了下去。 铭尘在一旁坐下来低头开始穿袜子和鞋子:“复活的感觉怎么样,阿泰尔?” “比你幸运的一点大概是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有熟悉的人,”阿泰尔坐在床边看着男人,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仿佛前一刻我们还在生离死别,一眨眼醒过来就有一个人告诉我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所有人都变了。” 阿泰尔盯着铭尘,微微扬起了唇角,略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唯独你,大概有一天就算化成了骨灰我也能把你认出来,铭尘。” 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像是硬生生要把速两个字给嚼碎了吞咽进肚子里一样。 “有什么打算,阿泰尔?”撩了撩刘海,铭尘问道。 “吃晚餐。” …… 两个人的晚餐。 奥沙利文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一顿格外安静的丰盛晚餐,偶尔的碰杯与微笑,似乎都隐藏着互相打量的视线。 铭尘和阿泰尔探讨了一番关于复活手术的问题,几乎可以肯定现如今的国王菲利普斯就是阿泰尔的父亲,至少菲利普斯身体里的一部分灵魂是属于上一代国王的,依靠圣石的获取,不停的使用复活手术继续存活下去。 “是谁借用了你的身体,还是过去张娜所研究的方向出了偏差?”餐巾轻轻擦拭嘴角,铭尘抬起红酒杯小饮了一口,过于直接的问题在他口中显得云淡风轻。 “这也是我目前在思考和研究的问题。”阿泰尔说道。 目光透过轻轻摇晃酒液的红酒杯落在了阿泰尔的身上,铭尘微笑着说道:“有结果了吗?” 按照此前他所获得的信息来看,阿泰尔想要复活的话最好是将这身体本身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健康的身体里,但现在却是阿泰尔本人活了过来,会不会有可能是有其他什么人借用了阿泰尔的身体?这也是菲利普斯国王一直把阿泰尔身体冰封保留的原因。 可奥沙利文不至于那么愚蠢,虽然那家伙从没有聪明过就是了。 “或许我是特别的。”阿泰尔开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玩笑,铭尘眼里的冷淡让他颇为感慨,“你还在怀疑我对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疑心病似乎越来越严重。” “你可以称之为谨慎,阿泰尔。”身体微微前倾,铭尘双手搁在桌子上,目光穿过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火焰落在了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上,他打量着阿泰尔,如同一个冷血的野兽在盯着另外一个野兽,眼神里是藏在冰封下的谨慎与怀疑神色。 铭尘嘴角一勾,说道:“你可以保留这身体过往的所有记忆,拥有这些记忆并不代表你就是阿泰尔,你觉得我说得怎么样,导师?” “你已经出师好几年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特工之王,你的怀疑有时候让我觉得受伤,更多的时候只是不停的加深我对你现在的印象。”阿泰尔再一次重复他今天说过的那句话,“你依然是你,铭尘。” 无论外形是否改变,无论名字是否变了,无论身边又是谁陪伴着。 阿泰尔也似乎依然是那个阿泰尔,稍有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眼底多了一些真实的情绪,铭尘把这一切归结于他的成长和提升,阿泰尔尚未完全恢复身体时的情绪泄露。 “你自己来到了这里,那个人怎么办?”阿泰尔又说道。 “哪个?” “何文宣。”阿泰尔微微歪着脑袋,视线落在了铭尘的左手手指上,一枚光亮的戒指在烛光下透着迷人的光芒。 第一百六十五章 禁忌的爱(三) “这是什么?” 说了一句话,阿泰尔伸手就要去触碰铭尘手上的戒指,才刚刚伸手过去,铭尘就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了出来,语气云淡风轻:“你指这个?很漂亮不是吗?” 阿泰尔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一动,微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偶尔会因为任务需要和人假扮夫妻而在手上戴上戒指,你现在不会是在执行任务吧,铭尘?” 他开玩笑一样的说道:“还是打算向我求婚?” 没有立刻回话,铭尘用餐巾轻轻擦拭唇角,姿态优雅从容地拿起红酒杯仰头呷了一口,鲜红的醇香液体顺着他的嘴唇弥漫唇齿,喉结上下滑动,舌尖舔舐过唇角残留的汁液。 “我们的过去已经结束了,阿泰尔,”似乎没打算一口气把话说完,铭尘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开始了属于我自己全新的生活,你也拥有了全新的生命。” 过于冷静的语气终究还是让阿泰尔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变化,他用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你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我知道你为了我所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铭尘,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从过去到现在,你对我而言始终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唔——”语气向上扬起一个愉悦的音调,铭尘抿起了唇角,浅笑道,“难以相信我们的阿泰尔居然也会认真的说出这种话来,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我的导师。” 双手撑在了桌面上,阿泰尔起身朝餐桌的另一面缓缓走了过去,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旁的铭尘,无奈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宠溺。 “你知道我爱你,思念你,渴望你……如果这是你想我亲口在你面前说出来的,你办到了。” 他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铭尘试图割断他们关系的那种思想,这过于可怕,也不是阿泰尔想要的,他单手搁在了餐桌上半蹲了下来,从俯视的角度换到了仰视。 阿泰尔注视着铭尘,就像他重伤渐渐快要失去呼吸时一样,专注而不舍。 这样的眼神和举动一瞬间把铭尘拉回到过去的回忆里。 阿泰尔总是显得有些玩世不恭,想要的又不愿意直接开口,总是习惯拐弯抹角地去得到,这大概就是他们相处早期始终无法让铭尘认真起来的原因之一,把所有的认真和真实都藏在了玩笑一样的态度底下。 直到阿泰尔用自己的命给了铭尘一个确切的答案,但那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明明彼此喜欢,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出口,直到无法挽救的时候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你办到了,铭尘。”阿泰尔用指腹摩挲着铭尘的手指,呢喃道,“我不想再有遗憾。” 不想再有遗憾…… 这样的心情是不是“重生”人员必备? 当年阿泰尔去世以后铭尘也曾经想过,如果那天阿泰尔只是重伤而不是彻底闭上了眼睛,这个在鬼门关里走过一次的男人会不会首先服软坦诚自己内心的感情。 他们都是高傲又倔强的人。 “比起听到你迟来的告白,阿泰尔,当面拒绝你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 “你是不是一直很看不起我?” 两条大长腿放肆地搭在阳台的扶栏上,铭尘靠坐在屋外阳台舒适的矮床上,夜空中星辰密布,凉风徐徐,从他的位置看下去可以看到一个正在夜色里跑步的男人。 手中的红酒杯映出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刀疤男奥沙利文,铭尘抬起酒杯小呷了一口,眼神里透着几分微醺。 平淡的语气如同在叙述别人的故事:“靠着出卖身体和导师上床,获得离开十二区的机会,获得导师全部的传授教导,阿泰尔把他知道的掌握的全部都教给了我,但是对你却一直有所保留。” “奥沙利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被喊了名字的男人缓慢地踱着步子到了阳台上,他双手搭在扶栏上上望着围绕草地跑步的阿泰尔,沉声道:“我以前是这么想过。” 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了,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一切都看得很开。 奥沙利文实话说道:“直到他因为救你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眼底划过一丝光亮,铭尘仰起头一口喝光了杯手里的红酒:“阿泰尔是个偏心的家伙,他教我的更多,对我更好,对于你居然会找到阿泰尔并且把他复活这件事情,还真是令人惊讶。” 啧了一声,奥沙利文冷漠的声音像是一把在冰水里泡过的锋利刀片:“但是你却和何文宣走在了一起,对阿泰尔被何鸿雪保管这件事情不闻不问。” 奥沙利文带着一丝厌恶的说道:“你真是个冷酷又绝情的男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第一天才认识我,告诉我,奥沙利文,”铭尘说道,“当年暗恋我的你,看到你最尊敬崇拜的导师和我上床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嗯?” “闭嘴!你也知道那是从前,我现在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可没什么兴趣,”微微握紧了扶栏,有些被激怒的奥沙利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他的肺部让理智渐渐恢复,他看了眼一脸戏谑的铭尘,沉声道,“别把你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只是一个玩笑,奥沙利文。”铭尘总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这并不算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愉悦的对话,至少对奥沙利文来讲,比起唇枪舌剑的比拼,奥沙利文更擅长行动力,在被铭尘的言语戏谑调弄得实在受不了以后,奥沙利文最终忍受不了这个男人走开了。 铭尘一个人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还在锻炼身体的阿泰尔,那具身体已经沉睡了太久,虽然阿泰尔拥有惊人的恢复力,但是想要恢复到巅峰时期还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锻炼才可以,显然阿泰尔没打算就此养老。 不管是何鸿雪的事情,还是菲利普斯带来的麻烦,不管是他还是阿泰尔都不打算坐以待毙。 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从外面回来冲过澡的阿泰尔在阳台上找到了铭尘,铭尘回头着了眼他的导师,带了一丝嫌弃的语气:“你在炫耀你的腹肌吗?” 阿泰尔只穿了一条牛仔裤,毫不客气的展示着他壮硕的上半身,曾经被冷冻的肌肉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恢复之后变得和从前一样漂亮结实。 头发还湿着,阿泰尔凑近了男人,笑着就用力甩起了头发,四溅的水珠洒在了铭尘的身上和脸上,后者抬手闪避的同时恼怒地瞪了眼阿泰尔。 “阿泰尔……” 二话不说,还在哈哈大笑的男人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铭尘把人压在了阳台上的矮床上,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啃噬着铭尘的脖颈。 脖子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铭尘一个抬腿用膝盖顶撞阿泰尔的小腹,把那家伙推开以后伸手摸了摸脖子,指尖上有一抹淡淡的血痕。 “你是属狗的吗?”这家伙居然咬破了他的皮肤。 舌尖轻轻舔舐过嘴唇,被一脚踹到了地上的阿泰尔大声笑着,干脆就坐在地上了。 单手压在矮床上,看着眼露烦躁的铭尘,阿泰尔笑着说道:“对,单身狗,不打算可怜一下刚刚被甩了的英俊男人?” “你可以去找奥沙利文。” “我只想要你一个人。”阿泰尔的目光落在了铭尘的脚踝上,“一个全新的你,外貌完全不一样的你,我亲爱的学生,你这么冷漠,让我感觉自己从未拥有过你,就像是……我们以前的感情都是假的。” 铭尘问道:“后悔过救我吗?” 阿泰尔蓦地一笑,眼神温柔了几分:“从没有。” 从阳台矮床上下来,铭尘轻轻拍了拍阿泰尔的肩膀:“是不是觉得我变了?你和我都变了,阿泰尔,时间总是不停地向前移动,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留半步。” “我失去你了?”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从未拥有过。”铭尘浅笑道。 “你可真是一个残忍的男人,”阿泰尔拉住了铭尘的手,“打算怎么报恩?” “你想要什么?”铭尘问道。 “这个世界。”目光落在了铭尘手上的戒指上,阿泰尔呢喃道,“我得到王位,你除去一个威胁。” 第一百六十六章 齐聚一堂(一) 找到菲利普斯国王,然后杀了他。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但那之后就不是铭尘的问题了,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杀了菲利普斯之后,阿泰尔就是皇室唯一的继承人。”何文宣沉声道,“这是他的选择?” 这当然是阿泰尔的选择,在他们两个人无法回到从前的关系之后,阿泰尔要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一定会找点什么事情,比如对当年设计陷害他的菲利普斯国王寻仇,比如重新拾取当年放下过的对皇室权力的选择权。 一个人在生死之间总会有所改变,阿泰尔是这样,铭尘也是这样。 尤其是当铭尘见过阿泰尔之后,他突然之间就觉得有些累了,无止境的杀戮和任务到底有什么意义?过去是为了生存,现在除了浪费时间以外也没多大意义。 童年所欠缺的幸福很容易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不管是否现实,心底总会渴望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家,一个爱自己的人,这种想法和渴求从他重生之后与日俱增,铭尘说不清是因为受到了这身体的影响,还是在何文宣身上尝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情感。 他仍然是独立而强大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停下来休息。 “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铭尘说道。 脱下了笔挺而严肃的西装,身上是一套亲和力十足的家居服,铭尘靠在了何文宣的身旁,年轻儒雅的男人把他抱在怀里,如同轻抚大猫一样轻轻揉着他的手臂,细微的举动传递着一种无声而温暖的力量。 解决掉菲利普斯国王可以让阿泰尔顺利登上国王的位子,也等于是解决掉了自己的一个大麻烦。 “你有话说,对吗?”单手绕过了何文宣的后颈搭在对方的肩膀上,铭尘感觉到了何文宣身上的怀疑情绪。 “你已经见过阿泰尔了,我从不怀疑你的判断,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阿泰尔并不值得信任。”何文宣认识铭尘,但是他并不认识阿泰尔,对于铭尘和阿泰尔过去的那一段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感觉,阿泰尔愿意放弃铭尘,铭尘选择了他,这对何文宣来讲是个很棒的消息。 只是…… 大概是天生对情敌的敏锐感和危机感,何文宣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何文宣说道:“我不太确定阿泰尔会真的愿意放弃你,更何况一旦他成为新的国王,何家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不管是菲利普斯国王还是阿泰尔成为国王,何家对皇室来讲已经是一个必须除掉的敌人,那可是何文宣所在的家族。 “何家已经彻底转入地下了。”铭尘说道,自从何鸿雪和皇室撕破了脸皮之后,何家已经迅速转移到了地下暗中发展。 他们有多久没有何鸿雪的消息了?自从何鸿雪在何文宣身上种了两颗子弹之后,铭尘没少在暗中给何鸿雪使绊子,但那都是何鸿雪应得的,不管是因为何鸿雪对自家兄弟的冷酷手段,还是当年施加在铭尘身上的那些事情,铭尘一直记得,他向来就是一个记性很好的有仇必报的人。 距离上一次收到何鸿雪的消息还是一个多月以前,菲利普斯国王毕竟不是好惹的人,双方一直在互相僵持,在失去了何文宣的助力之后,铭尘预测何鸿雪即便不失败也没办法成功。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何鸿雪那边的消息,这倒是有一点奇怪。 “有何鸿雪的消息没?”铭尘问道,或许何文宣会知道一些。 何文宣摇了摇头,他伤好了以后试过打听何家的消息,但何鸿雪把行踪藏得十分隐秘,甚至走何文瀚那边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可以肯定的大概就是何鸿雪还活着。 但那个男人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这是他们所无法获知的信息。 瞥见了何文宣若有所思的神情,铭尘说道:“如果我没有活过来,没有变成现在的铭尘,你们三个人还是亲密无间的三兄弟。” 何文宣蓦地就笑了,手指轻轻揉了揉铭尘的下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我相信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会后悔吗?”铭尘微微抬起头看着何文宣,如果没有他,何文宣他们三兄弟的感情也不会破裂,至少不会破裂得这么快就是了。 “会后悔没有遇到你。”挪了挪身体把铭尘牢牢抱在怀里,何文宣把自己的脸颊埋进了对方的肩窝里,轻轻嗅着铭尘身上特有的冷冷淡香,在铭尘离开的那几天里,他想念这个男人,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想得发疯。 何文宣甚至有一些担忧铭尘会一去不返。 幸好这个男人还是回来了,在他怀里,安稳和放松地靠着。 何文宣会帮铭尘除掉菲利普斯国王,如果这是铭尘想要做的,他会帮助这个男人。 …… 这应该算是何文宣和阿泰尔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一如既往,文质彬彬的何文宣选择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尽管这对于他们来讲不过是走一个客套的流程,阿泰尔却没有和何文宣成为朋友的打算,对于何文宣伸过来的手视若不见,只是以一种没有温度的眼神打量着站在铭尘身边的年轻男人。 “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狼狗,这是你喜欢的,嗯?”视线从何文宣身上挪开,阿泰尔对铭尘说道,直接忽视了何文宣的存在。 带着火药味儿的初次见面。 看着已径直接转身离开的阿泰尔,何文宣微微挑了挑眉:“今天吃饺子不用买醋了。” 阿泰尔身上好大的一股醋味。 何文宣偏头望向身旁面带微笑的男人,皱眉道:“铭尘,你是不是在心里暗爽?” “有那么明显吗?”带了坏心思的男人唇角微微一动。 “非常明显。” 铭尘问道:“阿泰尔刚刚可是骂你了,你不打算揍他一顿?” “然后你在旁边看戏吗?你真是一个坏男人。”朝铭尘屁股上拍了一下,何文宣顺势搂上了男人的腰朝阿泰尔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初次见面,阿泰尔只是无视他外加几句挑衅的话,这比何文宣想象中被用枪指着脑袋的情况要好多了。 其实这一趟何文宣大可以不用出来,刺杀菲利普斯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阿泰尔和铭尘两个顶尖专业级特工,何文宣可以负责后勤指挥,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亲赴战场,而他自己却在安全的后方,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可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还得加上一条,让铭尘和阿泰尔一起出生入死。 不可能,何文宣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了解皇室,菲利普斯国王身边的人我几乎都认识,如果遇到了突发状况我也可以帮上忙。”坐在黑色的加长型轿车里,何文宣将薄薄的一层仿真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和皮肤贴合之后他照了照镜子,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铭尘他们得到了极为可靠的消息,菲利普斯国王将会在一区保留他的替身,自己本人暗中从一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岛上,直到肃清一区的潜在敌人之后才会重新回来。 这是他们下手的一个好机会。 伪装成普通的豪华游轮乘客,潜入游轮之中,查清楚菲利普斯国王所在的位置,并且除去任务目标。 “到了游轮上以后我会尽快黑掉游轮上的电脑控制系统。”比起在岸上做后援,何文宣和铭尘他们一起登上游轮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可以亲自控制游轮上的电脑系统,即便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情况,也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在何家,何鸿雪是发号施令的人,大多教时候具体执行的人却是何文宣。 某种程度上,何文宣丰富的经验是铭尘他们任务的一大助力。 这个男人睿智而冷静,可以应付绝大多数突发情况,而对铭尘来讲,何文宣的存在就是一块定心石。 “记住我们各自的身份。”何文宣把早就准备好的册子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一直没吭气的阿泰尔看了一眼就直接丢到了一边,何文宣只是抿着嘴唇淡淡笑了笑当做没看到。 “我和铭尘扮演一对已婚人士,为了庆祝结婚纪念日进行一次奢华的邮轮度假。”何文宣对奥沙利文说道,“阿泰尔和奥沙利文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尽量不要在公共场合联系。” 一阵沉默之后,铭尘说道:“我没有意见。” 阿泰尔淡淡看了眼铭尘,沉声道:“你应该请楚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如果你的小狼狗出了什么问题,那不是我的责任。” “我会保护好自己,”何文宣微笑着说道,“也会保护好你们。” 第一百六十七章 齐聚一堂(二) 顺利通过了身份认证,铭尘和何文宣作为一对同性爱人登上了豪华游轮,简单的身份伪装对两个人来讲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从办理入住到抵达房间,一切都很顺利。 放下了行李,何文宣走到了透明的落地窗旁,窗户打开就是一个漂亮的半开放式阳台,碧蓝的海水在阳光下一片波光粼粼,仿佛被洒满了破碎的宝石尘埃。如果这一次的旅行目的不是为了刺杀这个世界的统治者,这将会是一次非常浪漫美好的度假。 何文宣虚构了一对来自一区的同性爱人并且将资料输入到系统里,丰厚的家产和虚构的贵族头衔让他们轻松订到了特等舱,身份越是高贵行动越是自由,这有利于铭尘他们的行动。 转身回过头去,何文宣的目光落在了铭尘的身上,那个男人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再怎么完美的高科技面具戴在脸上也不舒服。 “把这个带好。”何文宣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 “戒指?”铭尘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枚和他戴在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他拿着戒指放到阳光下打量了一阵,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甚至连戒指的内侧都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何文宣可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一枚相同的戒指。 “有什么秘密在里面?”铭尘眯了眯眼睛,微笑着问道。 “内含定位系统,同时也是一个窃听器。”何文宣坐了下来把戒指的详细功能解释给铭尘听,依靠拨动戒指的规律就能控制戒指开启或者关闭窃听功能。 何文宣拿出了同样的一枚给自己戴上,他亲手取下了铭尘手上的戒指,又把安装了特殊功能的戒指给男人戴上,低头看着男人手指上的戒指轻声说道:“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有,以防万一。” “你不相信阿泰尔。”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他呢?”何文宣挑了挑眉,单手抱住了铭尘的腰把人往后轻轻压在了沙发上,在男人的嘴唇上啄了一下,“他对我充满敌意,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他可以趁着这次行动杀了我,这样一来你就是他的了。” 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铭尘双手棒住了何文宣的脸颊:“不,我会杀了他为你报仇。” “不打算殉情吗?”何文宣低低笑着,低下头用牙齿解开了铭尘的衬衣纽扣。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手指插入到年轻男人柔顺的头发里,铭尘缓缓一个呼吸,“我幸福的活着就是对你最好的怀念。” 在铭尘肩窝上轻轻蹭了蹭,何文宣腻歪地双手抱住男人的腰:“的确是这样。” 但与其让别人给铭尘幸福的生活,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让人放心。 “我以为你对阿泰尔会更多一些挣扎的感情。”何文宣闷声说道,明明之前铭尘对阿泰尔的遗体还十分有执念,也不只是遗体,从各方面来看,铭尘对阿泰尔就算没有爱得多么深刻,起码也是有感情的。 但铭尘对阿泰尔的复活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或者惊慌失措,这个男人依然是冷静而冷酷的,这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劲,即便铭尘现在爱他胜过阿泰尔也不对劲。 轻轻揉着何文宣的头发,铭尘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我也是。” “那是什么让你的感情变了?” “一个有趣的问题。” 铭尘喃喃道:“或许不是我变了,而是阿泰尔变了。” 何文宣抬起头来注视着铭尘:“你怀疑他不是真正的阿泰尔?” “我怀疑他……不是纯粹的阿泰尔。” 铭尘经历过重生,他知道一个人如果重生了会被什么影响,比如“另外一个人”的思维和记忆。 …… 海面风平浪静,豪华游轮离一区的港口起来起远,渐渐的已经看不到高楼大厦的影子,只剩下四周漆黑的夜与微凉的夜风。 何文宣待在房间里把自己的电脑和游轮的网络连接起来,他需要一些时间尽快黑进游轮的电脑系统,菲利普斯待在游轮上的时间不会太长,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 “好了,走吧。” 何文宣将薄薄的电脑放进了手提包里,铭尘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套高级定制的西装,良好的剪裁,绝佳的面料,每一个细节里都是绅士们对生活的细致追求。 这是生活,这也是一种态度。 拿上房卡,铭尘和何文宣来到游轮影院包厢的时候,贵宾电影厅里已经开始放映电影,只有两个人坐在中间正在看着电影。 铭尘把门关上轻轻按下了锁扣,电影院里的灯光随即亮了起来,背对着他们坐着的阿泰尔抬起一只手来勾了勾示意他们过去。 “爱情电影?”铭尘看了眼屏幕,正好上演到一对情侣正在热情的拥吻。 “你不能因为我失恋了就剥夺我看爱情电影的权利。”阿泰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冲铭尘扬唇一笑,目光从何文宣身上略过,“进入正题,怎么样?” 五分钟以后。 “这是游轮的电子地图,已经导入到你们每个人的设备里可以随时查看,这边我也会通过控制游轮上的监视器替你们开道和指引道路。” 把电脑从文件袋里取了出来,何文宣说道:“我们的时间有限,预计明天游轮登上另一艘船,一旦任务成功之后你们需要迅速撤离,地图上有通往游轮紧急疏散通道的路线,到时候我会控制电脑暂时关闭游轮的驱动系统,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通过游轮的救生艇离开这里。” “明白?”何文宣问道。 阿泰尔试试一笑,声音有几分低沉的沙哑:“你很擅长这个。”他朝奥沙利文看了一眼,说道,“你留下来保护这家伙。” 目光移到了一旁的铭尘身上,阿泰尔微微扬起了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光亮:“我和铭尘一起行动。” “我们有好几年没有一起……” 阿泰尔正说着话,铭尘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样直接砍了下来:“你们磨磨蹭蹭的是打算在这里跳完一支舞再行动吗?” 将何文宣发给每个人的微型耳麦卡在耳后,铭尘把带有摄像功能的镜片放进自己的左眼里,直接朝电影院的荧幕后方走了过去,阿泰尔挑了挑眉随后跟上。 “你一直在盯着我看。” 何文宣坐在座位上,把电脑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现在只剩下他和奥沙利文两个人了。 “不可以吗?”双手抱在胸前,奥沙利文随意坐在电影院的椅子背上,视线从何文宣身上转移到了年轻男人的电脑屏幕上,上面显示着铭尘所看到的画面,以及复杂的游轮电子地图,何文宣快速的点击着,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轻松操纵。 何文宣对着话筒说道:“去到游轮顶层,从上方直接下到菲利普斯所在的楼层,注意不要掉进海水里。” “你们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为什么铭尘会和我在一起。”暂时关掉了话筒,何文宣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一边说道。 “他没杀了你们所有人这一点很让人吃惊。”奥沙利文的声音通着冷冰冰的温度,“那么骄傲又自大的一个家伙,不只是外表变了,泰瑞尔也变成了铭尘。” 熟悉又陌生。 “每一个经过重生手术的人都会有所变化,铭尘是这样,阿泰尔或许也是这样。”何文宣说道。 奥沙利文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声音依日低沉而冰凉:“但他们仍然占据自己的主意识,这大概就是特工的好处,不只是身体素质得到了锻炼,意志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看来你很清楚阿泰尔的身体里并不是只有他自己本身的意识。”何文宣说道,就像两个普通人在随意聊天,“之前好像并没有听你们提到过。” “你们也没有问过,不是吗?”奥沙利文坦坦荡荡的说道。 何文宣淡淡一笑:“的确是这样,就是不知道是谁试图用阿泰尔来复活自己,结果却被阿泰尔的意识给压住了。” 奥沙利文盯着何文宣浅笑道:“一个倒霉蛋。” 他挑了挑眉,脸上的刀疤也跟着动了动:“你不想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必要。”何文宣看着屏幕重新打开话筒,“铭尘,小心一点,往下左边第二块玻璃窗一一” 第一百六十八章 齐聚一堂(三) “身手不错。” 阿泰尔望着自己右下方正贴着冰凉的舱体缓慢下移的男人,在他们的脚底下是朝后翻腾滚动的冰冷海水,一旦掉下去了就会被冰冷的海水迅速包围,你可以感觉到体温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四周是漆黑的看不到尽头的夜色,光亮、体温和氧气会随之消失,直至身体没入大海里再也浮不起来。 “你的身手倒像是退步了不少。” 说面的时候冰凉的夜风拍打在脸颊上有些生疼,铭尘缓慢地移动着身体朝右下方的玻璃窗户挪过去,特制的手套可以让他的双手像是章鱼的触角一样吸附在光滑的舱体上,这需要体力和技巧的同时支撑。 “以前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时候都是我打头阵。”这一次跟在了铭尘的身后让阿泰尔有些不太适应,他一边挪动身体一边说道,“我需要半年的时间来恢复。” 从醒来到现在时间还是太短了,虽然没办法恢复到巅峰时期但也足够用了。 在阿泰尔沉眠的日子里,铭尘并没有原地踏步,这个曾经的学生进步神速,技巧几乎无可挑剔,更可怕的还是来自于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经验和累。 这多少让阿泰尔有些……奇怪的感觉。 “我需要支撑。”铭尘停在了玻璃窗户的上方,阿泰尔跟了过去身体贴在了铭尘的身后,紧紧的贴着,把男人包裹在了自己的怀里以此来固定住铭尘不让对方有掉落下去的危险。 松开了一只手,把身体的一半重量压在了阿泰尔的身上,铭尘拿出一支钢笔,红色的激光开始在玻璃窗上进行切割,阿泰尔轻柔缓慢的呼吸洒在他的后颈上微微有些痒。 “别乱动。”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任务。”下巴轻轻蹭着铭尘的后颈,阿泰尔一边昵喃着一边开始亲吻他怀里男人的脸颊和脖颈,即便他知道他们的对话会被何文宣和奥沙利文听到。 并不在乎,甚至带了一点点故意的味道。 “阿泰尔——”铭尘压低的声音里透着警告的意味。 阿泰尔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故意亲吻身体敏感的地方,耳鬓厮磨,也不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处境,铭尘威胁道:“再乱动我就让你掉下去。” “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阿泰尔低低笑了两声,牙齿在铭尘后颈上轻轻咬了一下以后停止了乱动,这个时候窗户上的切口也完成了。 阿泰尔牢牢抱住铭尘,后者把切割下来的玻璃随手往后一扔,阿泰尔连忙侧头避开,挑眉道:“报复心也是。” 玻璃掉落在大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铭尘从窗口钻了进去,阿泰尔紧跟其后,他们的耳麦里传来了何文宣平静的声音。 “向右边走,摄像头的画面会暂停十五秒,在十五秒的时间里穿过走廊,在拐角的地方有一道门,门口有两个保镖,”何文宣停顿了一秒,“小心。” 时间开始倒数,铭尘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在走廊里,就像是脚底下踩的是棉花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铭尘看着故意走到他前方的阿泰尔微微挑了挑眉。 五、四、三、二…… 何文宣注视着屏幕上的时间倒数,两个超级特工在精准的时间内走过长廊,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铭尘高超的刺杀技能,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身为铭尘导师阿泰尔的身手。 比之铭尘的精准毒辣,阿泰尔在行动上更为租暴,在走过走走廊拐角的时候两手直接捂住了两个保镖的嘴巴并且同时用臂力折断了两个人的脖子,从耳麦里传来的骨折声难免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脖子。 “真是凶悍。 何文宣注视著屏幕,铭尘和阿泰尔在解决了两个保镖之后顺利打开门进入到房间里。 奥沙利文盯了眼何文宣的后颈,微笑着说道:“阿泰尔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特工,也是最为危险的杀手。” “和铭尘比呢?”何文宣问道。 “一个是导师,一个学生,你觉得呢?”奥沙利文反问道。 “都比我厉害。”回了奥沙利文一句,何文宣对着话筒说道,“整个楼层都属于菲利普斯,这些房间都经过了改造,互相有通往隔壁的暗门,这得你们自己找一找,时间要快,一旦巡逻到房间门口没有看到守卫的保镖,你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 “你对菲利普斯了解多少?”铭尘左右看了看房间,透过他的一只眼睛,何文宣可以看到他视野里出现的事物,这能让何文宣帮助他们尽快找到通往隔壁房间的暗门。 “理论上他是我的父亲。”阿泰尔径直朝靠培墙的书架走了过去,一边细细查看一边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每一年他都会到十二区来看望我和我的母亲,每次一待就是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讲一个月的时间很短,但是对一中国家的统治者来讲这是其他王子公主所无法奢求的时间。” 这些事情铭尘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有一些是阿泰尔曾经给他讲过的。 何文宣熟悉上流贵族社会,阿泰尔熟悉的却是菲利普斯这个人,或者说是藏在菲利普斯外表下的那个男人的灵魂。 “无论意识转移到什么人身上都会受到一些影响,上一代的国王,真正的国王,是一个浪漫的痴情种,这让一个老不死的家伙重新获得了感受爱情的美好,他见到了我的母亲,爱上了我的母亲,然后生下了一个皇室私生子。”阿泰尔微笑着说道,“我应该感谢他念在我母亲的份上没有直按摧毁我的躯体。 才得以让他……活了过来。 “你也受到了这身体记忆的影响,从泰瑞尔变成了铭尘,这多少让我有些失落,毕竟泰瑞尔这个名宇是我赋予你的。”阿泰尔轻轻叹息,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泰瑞尔是他的人。 阿泰尔语气轻松,微笑着说道:“但是你变得比以前更为柔软,我指的是情感,这很迷人,又残忍冷酷,又柔软脆弱,这在以前只能出现在梦里。” “你变得比以前更唠叨了,阿泰尔。”手指触碰着书桌上的书本,铭尘一边细致地寻找暗门开关,一边说道。 他淡淡看了眼旁边的阿泰尔:“你保留住了你的主意识,但还是被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甚至是意识所影响。” “你发现了。”阿泰尔苦笑着说道,“不过也是,你毕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人,聪明得让人爱不释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愿意陪我来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 “这是我欠你的。”眼神闪烁,铭尘沉声道。 他欠了阿泰尔一条命。 “听起来像是从今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你的话让我感到恐慌,铭尘。”手指摸到了一个小瓷瓶,阿泰尔低沉着声音缓缓扭动小瓷瓶,“一个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更为可怕的是两个人的欲望交叠在一起,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书桌后的门缓缓打开,耳麦里同时传来了何文宣急促的声音:“是陷阱——”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瞬间中断了,铭尘眉头一皱瞬间压低了身体,一旁的阿泰尔拉住了他的手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两个人迅速寻找掩体躲在了书桌的背后。 奇怪的是暗门打开之后什么都没有,暗门背后是另外一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文宣?”铭尘压低了声音,通讯器里并没有传来何文宣的任何声音,“他们被人发现了?” “放心,有奥沙利文在,”阿泰尔沉声道,“我们得加快动作,不过你不用担心。” 阿泰尔微笑着对铭尘说道:“我吩咐过奥沙利文不会杀了何文宣。” 一根细细的银针在阿泰尔的两指间刺进了铭尘的后颈里,一把握住了铭尘手里的枪,一颗子弹从阿泰尔身侧擦了过去,阿泰尔紧紧扣住铭尘另一只拿着刀片的手的手腕。 “你似乎忘记了你所掌握的一切杀人技能都是我教的,铭尘。” “你的体能恢复得不错。”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铭尘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惊讶,或者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维持自己的冷静,“菲利普斯怎么办?” 阿泰尔笑了:“亲爱的,你才是猎物。” 至于菲利普斯,阿泰尔拿掉了铭尘手里的枪和刀片,轻轻搂住渐渐瘫软下来的男人把人抱了起来,房间的门开了,有保镖走了进来,他们走到了阿泰尔的身旁和身后。 “陛下。” 并且跪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结局(上) 被子弹打坏的笔记本电脑透着烧焦的焦臭味儿,大荧幕里仍然上演着尚未完结的爱情电影,遭遇背叛的女人在雨中与男主争吵、哭泣、撕打。 “身手不错。”奥沙利文微微眯了眯眼,眼睛上的疤痕随之抽动。 房门紧闭的私人电影院里,何文宣和奥沙利文用枪互相指着对方,冰冷的枪口瞄准了心脏与额头,僵持的氛围下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谢谢夸奖。”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被打坏的笔记本电脑,何文宣微微抿起嘴唇,冷静的说道,“你们和菲利普斯合作了?” “这我不能告诉你。” “你刚刚可以直接打死我。”而不是率先把笔记本电脑打坏。 何文宣取出了手枪里的弹夹丢到了一边,直勾勾地注视着奥沙利文,一边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这样可不是办法。” 微微挑眉,奥沙利文蓦地一下就笑了起来,嘲讽意味十足,这个看起来斯文至极的年轻男人是在主动向他下战书不成?如果拒绝了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在何文宣的注视下,心高气傲的奥沙利文同样把弹夹从手枪里取出来丢到了墙角,冷冰冰的手枪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左右扭了扭脖子,手指的骨节发出咯咯咯的牙酸声。 “我不会把你打死的。”奥沙利文挑衅似地扬了扬一边的嘴角。 缓缓一个深呼吸,何文宣冷沉下了眼色,冰冷的气势暗中涌动:“同样的话送给你。” …… “你醒过来的时间要比我预想中的快。” 长长一个呼吸之后,铭尘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试着动了一下,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脚腕的地方也被金属枷锁锁住。 铭尘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昏黄的暖光下是坐在床边椅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微笑着打量他的阿泰尔。 透明的冰块混着酒液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冰块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浓烈醇香的液体灌入口中,裹进舌尖细细品尝,喉结上下滑动悉数流入胃里。 犹如吞了一团火一般,胃里开始烧灼起来,阿泰尔满足而惬意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在你手上和腿上戴上那些小玩意儿,这对我们来讲是好事,我不想和你打架,铭尘。”阿泰尔微笑着望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的男人,并没有上前制止对方,“你知道我并不想伤害你。” 靠坐在床上,两条腿并拢在一起,铭尘抬头朝房间里的挂钟看了一眼,从他昏迷到现在应该是过了半个小时。 他扫了一眼,房间里只有他和阿泰尔两个人,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第三个人。 他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的摄像镜片应该已经被取出来了,包括之前何文宣给他们每个人配备的通讯器,现在应该已经被扔进了大海里。 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手指相互触碰,手指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铭尘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喝了半瓶的威士忌旁有一枚在灯光下发着光的戒指,阿泰尔把他身上的武器搜走了,连带着把戒指也取了下来。 至少没有丢进大海里。 铭尘一张口就是令人讶异的话:“阿泰尔,还是何鸿雪?” 舌尖舔了舔下嘴唇,铭尘微微扬起下颚,阿泰尔仍然是一副稳如泰山的姿态,手里握着酒杯微笑地看着他,眼底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是属于阿泰尔的灵魂,只是在这一片深沉如海的眼底却蕴藏着火焰,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欲望。 是阿泰尔又不是阿泰尔,是何鸿雪又不是何鸿雪。 要彻底压制另一个人的意识并不容易,他是得益于“铭尘”求死后意识的消亡才能顺利并且彻底掌控这个身体。 对于其他人而言却并不太容易,如果同时遇到了两个强悍的意识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或许可以问一问阿泰尔。 “什么时候发现的?”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阿泰尔的眼底闪过明显的喜悦情绪,兴致勃勃的问了起来。 “在寻找圣石的时候,我之前就已经调查过历任国王的资料,无一例外,每一任国王在继承王位之前都是资质平庸或者是不学无术的王子,但是在成为国王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精于统治。”铭尘说道,“继承王位的总是平庸的王子,真正卓越强大的皇子却总是不幸夭折,很有趣不是吗?” “这么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阿泰尔笑了,他身体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打量着他最爱的学生,“不愧是我最爱的学生,既然知道我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却愿意跟着我到这里冒险,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铭尘。” 铭尘的眼底映出撕开了伪装之后的阿泰尔的一举一动,他试图从对方的身上琢磨出究竟是阿泰尔的意识占据主导还是何鸿雪的,目前来看,更像是两个人的意识融为一体。 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一个重生后的阿泰尔。 有阿泰尔的沉稳和凶悍,也有何鸿雪的城府和狡诈。 “你看起来有一些失落,铭尘。”阿泰尔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朝床边走了过去,身上穿着长裤衬衣和马甲,皮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他站在了铭尘的身前,抬手握住了男人的下巴,迫使后者仰起头望着他。 阿泰尔想要从铭尘口里听到更多的话,但这个男人更多的时候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像一根根轻柔的羽毛在他敏感的心窝上挠着。 又酥又痒。 又抓不到。 “不知道你看我是什么感觉,不过看到现在的你感觉有一些微妙。” “微妙?”手指轻轻摩擦着男人下巴上的皮肤,阿泰尔问道,“是觉得我变了,是吗?” 缓缓松开了握住铭尘下巴的手,阿泰尔坐在了男人的身旁,手掌轻轻放在了铭尘的膝盖上,先前的一身西装已经在被搜索武器的时候一起脱掉了,除了手铐和脚铐之外身上只有一件睡衣,仅此而已。 “我们都变了。”温热的手掌抚摸着男人光滑的膝盖,阿泰尔探进了铭尘的睡衣里,手掌在睡衣底下顺着铭尘的腿往上挪动,缓慢而用力,像是要把皮给揉下来一层一样。 他凑近了铭尘的耳边吐露温热,舌尖如同蛇一般舔舐着男人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咬了咬,低沉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遗憾和苦痛。 “你不爱我了,不再属于我。” 倒吸了一口气,铭尘朝阿泰尔藏在自己睡袍底下乱动的手看了一眼,沉声道:“你在被何鸿雪影响。” “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已经变了,有阿泰尔的记忆,有何鸿雪的记忆,有我们两个人的意识,融为一体的意识。”放开了被折磨得发红的耳垂,阿泰尔拉开了男人的衣服领口,轻轻咬上了铭尘的肩膀,他低低浅笑道,“至少现在我知道你这个身体的弱点在哪里。” 如此恶劣的一面,一瞬间让铭尘想起了何鸿雪。 “醒过来那一刻的感觉很可怕,准确的来讲应该说是……后悔?”手伸到了铭尘的身下把人抱了起来放进自己怀里,阿泰尔一边悠然地说着话一边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条软膏,“因为犹豫和过分的仁慈,我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更失去了你,你应该能理解我在知道你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时的心情。” 语气突然变得暴躁而冷硬,阿泰尔沉声道:“你让我感觉到了……背叛。” 何鸿雪意识里的私欲已经渗入到阿泰尔的意识里,就像“铭尘”骨子里对爱情温情的渴望也影响到了他。 这股如同海啸般的狂躁来得快去得也快,阿泰尔拉开了铭尘的睡袍,把男人轻轻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男人同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声音,铭尘长长呼出一口气,被拷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拽住了阿泰尔的衣服。 “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恨你,我只是在怨恨自己当初没有果断的杀了菲利普斯,自己的牺牲并不能成全任何人,”骤然变得温情了起来,阿泰尔从背后亲吻着铭尘脖颈上渗出来的细密汗珠,呢喃道,“我以为你足够强大,你也的确足够强大,但还是受伤了不是吗?” 属于何鸿雪的记忆折磨着阿泰尔,他恨铭尘,却也怜惜这个男人。 “我不允许你爱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保护你。” “你还是爱我的,铭尘。” “即使你不说话,你的身体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你爱我……” 第一百七十章 大结局(下) 身体撞击在私人电影院的隔音墙壁上发出一阵闷响,脑袋像是被人按进了海水里一样裹了一层水膜,瞬间变得有些迟钝。 何文宣几乎是立刻朝旁边避开,一只黑色皮靴狠狠踢在了他刚刚撞到的墙壁上,墙壁的木板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只要再迟一点,破裂的就该是何文宣的骨头了。 两个人都是微微喘着气,何文宣身手敏捷地跳进了观众席里,奥沙利文手背擦拭过嘴角的血迹,眼神凶煞地朝何文宣追了过去:“你想逃到哪儿去,胆小鬼!” 打架可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当你面对的是一个格外耐揍的特工。 何文宣需要速战速决,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这对铭尘来讲太过于危险。 看了眼对面的墙壁,他踩上了观众席上的座位快步跑了起来,加快速度朝墙壁冲了过去,用力一跳踩上了墙壁脚上一蹬,反向朝奥沙利文冲了过去,握紧的双手凸起食指骨节,目光紧紧钉在了奥沙利文的太阳穴上。 …… 夜里风平浪静,也可能是在船舱里的关系,几乎听不到窗外的任何声音。 双手握着铭尘的膝盖,阿泰尔的胸膛贴着他怀里男人渗出细密汗珠的光滑脊背,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男人粗重的低喘声。 手掌轻轻摩擦着铭尘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肤,掌心下的力度带上了几分轻柔和爱怜,他挪了挪对方的位置让彼此更舒服一些。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铭尘。”阿泰尔贴着男人的耳边,声音里残留着温存过后的轻柔和亲昵,音节黏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像黏腻的淡金色蜂蜜糖:“你总是这样,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把很多很多话,很多的心事都藏在心里。” 他在铭尘脸颊上亲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曾经以为我终于打开了你封闭的世界,我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交流彼此的灵魂,而不仅仅局限于亲密的身体交流。”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铭尘英俊漂亮新鲜的躯体,但没有一个人能让阿泰尔如此喜欢和沉迷,他是真的爱他,在重生之后这股克制而压抑的情感被无数倍放大,如同奔腾而来的海啸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阿泰尔。”铭尘终于开了口,在极尽欢爱过后声音冰冷的像是夜里的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冷到了脚心,阿泰尔微微抱紧了男人,不至于让自己打寒颤。 “捆绑住我的双手双脚……”停顿了一下,铭尘长长叹了一口气,往后微微靠在了阿泰尔的怀里,他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心跳频率在一点一点加快。 铭尘说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是谁吗?从你故弄玄虚让张娜给我写信开始,我就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在亲眼看到了张娜以后我更是确信了这一点,她的父母是她的软肋,尽管她忠诚于我,但在张娜的世界里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她的父母,而她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但是你愿意来见我。” “那是因为我想见你,阿泰尔。”铭尘轻笑了一声,笑声里藏着的嘲讽像一根针一样缓缓刺进了阿泰尔的心脏里,“如果你拥有了何鸿雪的记忆就知道……这些年以来我从没有忘记过你,你一了百了的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突然有一瞬间,我不知道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这对一个人来讲太过于可怕。” 阿泰尔呢喃道:“我现在回来了。” “带着何鸿雪的意识和记忆?”铭尘回头看了眼阿泰尔,他的眼神很平静,像秋天森林里平静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波澜,他淡色的嘴唇微微翕动,“解开我身上的枷锁,阿泰尔。” 眼底划过一道伤痕,阿泰尔似乎被铭尘的这番话伤到,他把铭尘从自己怀里抱了出来放在了床上,目光和对方交接在一起:“但我仍然是阿泰尔。” 即便是他确实受到了何鸿雪的影响,他爱的人仍然是泰瑞尔,是现在的铭尘。 “那就解开这些冷冰冰的东西。”铭尘看了眼自己脚踝上的金属枷锁,语气坚定的再一次重复道。 “你已经做了你想做的事情了,不是吗?” 铭尘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直接刺进了阿泰尔的软肋,后者倒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你有时候聪明得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都是阿泰尔手把手亲自教给铭尘的,尽管阿泰尔知道铭尘就是故意这么讲的,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仍然会受到影响,因为讲这句话的人是铭尘。 “或者是你怕我逃脱?”铭尘微微偏头望着男人,“如果我想逃走,你觉得你能困住我一辈子吗?是打算把我丢到一个严密防守的小岛上,还是关进一个漂亮的鸟笼里?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互相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把你绑起来。” 看了眼男人,阿泰尔低头在铭尘身上的金属枷锁上输入了密码,清脆的一声咔哒声,枷锁解开了。 阿泰尔把铭尘脚上的枷锁丢到了一边,随后又把铭尘手腕上的金属枷锁也解开了。 沉甸甸冷冰冰的金属枷锁被扔在了地上,阿泰尔拍了拍手微笑着说道:“我一直想来一次捆绑Play,感觉不错。” “我只想扭断你的脖子。”揉了揉手腕,铭尘起身下了床,直接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他最讨厌阿泰尔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帮他事后清理那个男人总喜欢在事后和他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不想去理解阿泰尔这种特殊的嗜好,或者说那家伙根本就只是懒而已。 温热的水从花洒里洒落了下来,铭尘转过头看了眼靠在门边看着他的男人。 “我怀念我们以前的相处。” “你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了,阿泰尔。” 阿泰尔微微扬起了唇角,双手抱在胸前沉声道:“这是何鸿雪意识里的欲望,也是阿泰尔死而复生之后的顿悟,菲利普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管是我、何鸿雪还是你,如果有机会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为什么不呢?” 简单的冲了一下,铭尘关了水,拿起旁边干净的浴袍穿上,一边系上带子一边说道:“你以前向往的是自由的生活。” “人总有无奈的时候,时间在流动,人也会变。” “菲利普斯呢?”铭尘问道。 “他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阿泰尔透过镜子看着站在梳妆镜前擦头发的男人,眼神有一瞬间飘忽到了过去,“我杀了他,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他安息在我母亲的坟墓旁。” 阿泰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湿热的空气里有残留的沐浴液的清香,像春风带起的淡淡花香。 “你应该见一见菲利普斯,那个活了几百年,糅杂了无数人意识和记忆的男人,贪婪地渴求着永生和权利,却又被自己身体的其他记忆和意识所仇恨和折磨,那真的很……可悲。” 铭尘回过头看着阿泰尔:“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陛下?” 就此掌控了何家和皇室,阿泰尔要拿下权力的皇冠并不难,毕竟这个男人本身就是“菲利普斯”的兄弟,一个真正的皇子。 “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除了你对我的偏见。” “何文宣在哪里?” 阿泰尔笑了:“你是在提醒我,我应该杀了何文宣吗?” “他是你的弟弟,何鸿雪。”淡淡看了眼男人,铭尘径直从阿泰尔身边走了过去。 “那如果我真的杀了何文宣呢,你会替他报仇杀了我吗?”阿泰尔的话让铭尘停下了脚步。 铭尘转过身来,他看着一脸微笑的阿泰尔,突然正色道:“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还愿意跳进来吗?只有我掉进了陷阱里,你才会愿意和我说实话,愿意撕开一切阴谋诡计和我坦白。”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现在真实的你。” “我想亲自确认……你被何鸿雪影响到了什么程度,又或者说,现在的阿泰尔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你找到答案了没?”眼底多了几分无奈,阿泰尔轻声问道。 “答案就在眼前。”铭尘缓缓朝阿泰尔走了过去,直到走到那男人的跟前,他打量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对方的脸颊,“不管你是何鸿雪还是阿泰尔,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阿泰尔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我不想失去你。” 更不想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就像个男人一样光明正大的来试一试。”铭尘说道。 “你总是能找到我的弱点,是吗?” “不需要找,我就是你的弱点,阿泰尔。” …… “铭尘?” 游轮的走道里,穿着白色睡袍的男人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何文宣,他看了眼何文宣身上的血迹,挑了挑眉:“我还打算从奥沙利文那里把你救出来。” 猛的松了一口气,何文宣笑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这辈子还能英雄救美一次吗?” “大概很难了。”打量着何文宣身上的伤,铭尘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即使知道会有危险,即使早就明白是个陷阱,这个家伙还是陪着他登上了这艘船,陪他演完了这出戏,什么都没有讲,什么都没有问。 所有想说的话,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了然于心。 何文宣朝铭尘伸出了手:“走吧。” 【正文完结】 番外 第一章 要把一个顶级特工打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铭尘确实是被打倒了。 被感冒病毒击败。 “在十一区,由于缺少先进的医学技术,也没有现代化的药品,一个小小的感冒也有可能把人杀死。” 何文宣看了眼温度计,微笑着说道:“还好,只是低烧,吃过药以后睡一觉就好了。” “这里可不是十一区。”往日里低沉平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淡淡的无力感,铭尘缓缓呼出一口气,抬起手背探了探自己发烫的额头,不只是额头,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炎热的沙漠里,闷而热。 浑身的力气像是流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从漏斗里流失,他像是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只想瘫在床上哪儿也不去,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记忆里的几次感冒生病都不是很好的回忆,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很少会爱惜身体,生病了每次都是吃上几颗药过上几天就好了。 他可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体没有年轻时好了。 何文宣拿着药片和水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铭尘躺靠在床上发呆,大概是身体虚弱的关系,平日里清澈明亮的深邃眼眸此时透着几分柔软,身上的无力感像一只幼猫的小肉爪一样轻轻挠着何文宣的心。 “我不吃胶囊。”这个成熟的男人像个小孩一样闹起了脾气,看着胶囊的样子就像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剧毒一样。 铭尘闭上眼睛拒绝的摇了摇头:“我会被噎到,那感觉一点都不好。” 这还是何文宣第一次知道,原来铭尘从来都不吃胶囊,这个男人宁愿把胶囊里苦涩的药粉取出来吞咽下去都不想吃胶囊。 何文宣找来了勺子,把胶囊掰开往勺子里倒入白色的药粉,混了一些温开水以后递送到铭尘嘴里,而对死亡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男人在皱着眉头吞咽下去之后,连忙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铭尘抱怨似的说道:“我讨厌生病。” 某个家伙当年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不到三个月就会因病去世,在身体遭受折磨之前非常爽快地给自己来了一枪。 “这样还苦吗?”捧住了男人的脸颊,何文宣凑了过去,吻上铭尘的唇。 带着淡淡清甜的舌尖舔去了残留的苦涩,像雨后带着湿润的微凉的风,沁人心脾,有薄荷糖和青草的味道。 浅尝辄止,何文宣在铭尘满足以前离开了对方柔软的双唇,时间太短难免意犹未尽,时间太长又会让这份甜蜜变得过于腻人,何文宣总能抓住一个最为精准的时间让彼此都感到满意又略微不满足。 这一次的不满足,才有了以后的继续渴求。 谁说何文宣不是一个会勾引人的家伙呢? “睡吧。”何文宣在男人发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会感冒的。”笑得眯起了眼睛,铭尘撩了撩刘海,在何文宣的帮忙下躺在了床上,总是在喂他吃药以后亲吻。 “那就该轮到你照顾我了。” 看着铭尘睡着了以后,何文宣才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卧室,就像铭尘说的,每天亲密接触的话难免会被传染。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吞咽了几片药片预防感冒,何文宣在和卧室隔了一个书架的书房里待了下来,打开电脑查看最近的新闻。 从玻璃窗户折射进来的光,柔和地洒落在何文宣手指上的戒指上,明亮却又低调的光,他下意识地轻轻摩擦着手上的戒指,一边进入特殊网页查看最近的一些“特殊新闻”。 从阿泰尔那里离开已经有快半个月了,何鸿雪当初发布的悬赏令已经取消了,也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也很平静。 何文宣不觉得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纠葛可以如此快的解决掉,防患未然是个好习惯。 不久以前持续扩大的战火在渐渐收小,一区皇室选择和十一区的万能教进行谈判,这就和阿泰尔的左手和右手谈判一样,其实只是握个手,走个流程而已。 万能教一直在何鸿雪的掌控之中,而如今的何鸿雪已经成了阿泰尔。 从铭尘口中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何文宣没有太大的反应。早在最初看到阿泰尔的时候,他就有一些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只是没想到何鸿雪会疯狂到选择用这样一种极端的办法。 失去了兄弟的信任,失去了铭尘,在一区皇室的兵力压迫下,短期内何鸿雪只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战争里,而未来不一定能取得胜利,保不准什么时候,铭尘就会突然从背后来一刀。 在面临失去一切功亏一篑之际,何鸿雪走上了一条大胆且绝不可能后退的道路,他选择重生在阿泰尔身上。 从此之后,何鸿雪和阿泰尔成了现在的阿泰尔,凭借着双倍的智商和经验,凭借着阿泰尔本身的身份以及何鸿雪暗中的势力,成功利用亲情杀死了现任国王菲利普斯,等待战乱平息之后,大概就是阿泰尔正式登基的时候。 他的兄长最终还是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王。 透过书架望向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男人,何文宣的眼底抹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而他的世界在这里。 摆放在书桌上调成了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何文宣关掉了电脑,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书桌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 这里是第五区,一个相对和平,虽然没有一区二区那么富裕而现代化,却带有浓重历史韵味的地方。 同性结婚在五区同样受法律认可和保护,尽管如此,这里的居民却鲜少有同性结婚的例子,但你要说这里不开放,又不会有人因为你爱着一个同性就排斥或者孤立你。 何文宣和铭尘已经搬到这里一个多星期了,一起选择停留的地点,一起看房子,一起买下房子,一起重新装修。 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装修完成,不想住在酒店里,他们暂时租了一套临河的公寓,驾车到购买房屋的地方只有大概十多分钟的车程。 最多一个小时。 何文宣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他不想在铭尘生病的时候离开家太久,至少得在那个男人醒过来之前回去。 “花园要重新翻修一遍,我已经叫上了这里最优秀的园丁和施工团队,一个月以内应该可以完成。”坐在何文宣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小伙,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还带有刚刚离开校门的青涩,就和每一个刚刚闯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浑身充满干劲,眼底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王凯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名叫何文宣的男人。 干净斯文,儒雅英俊,清明的眼神像是他见过的最为清澈的湖水,透着微凉的寒意,冷冽却不会伤人。 他已经大学毕业一年了,来到装修公司工作了一年,这一年里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客人,而且还是两个。 另一位客人,他听何文宣叫过对方的名字,好像是叫铭尘? 年纪比何文宣大,铭尘像是他在书里读过的绅士,总是西装笔挺一丝不苟,虽然总是看起来十分温和,却浑身都透着一股“不要靠近我”的气息。 “以前也有客人自己设计装修方案,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专业的设计,”王凯禁不住说道,“尤其是花园的设计,简直太棒了,如果能够做出来的话一定会非常美。” “那就拜托你了。”何文宣又看了眼时间,几个需要他确定的设计细节已经确定过一遍了,他问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看的?” “暂时没有了。”王凯好奇的问道,“何先生,看您一直看时间,是急着去哪里吗?我这边已经没问题了,您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突然想到了家里那个不喜欢吞咽胶囊的男人,何文宣眼底渗出几分淡淡的温暖笑意,说道:“铭尘病了,我得回去陪着他,那装修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这几天我得陪着他,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这几天就不用再联系我了。” 王凯忙关心的问道:“病的严重吗?” “没什么大问题。”虽然只是小小的感冒,但是谁让铭尘需要他呢?何文宣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那我先走了。” 王凯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目送着何文宣离开,心里想道,年纪上来了是挺容易生病的。 “何文宣还这么年轻,他们早晚都会分手吧。”重新坐了下来,王凯喝着未喝完的饮料,低头看着设计方案的模拟图喃喃道,“真是漂亮的房子。” 第二章 理想很遥远,现实却很近。 铭尘见过太多失去了初心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抗拒得了近在眼前的诱惑,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而见惯了太多的现实以后,难免会养成一个过于现实的习惯,只爱自己的爱人,从来都不会爱屋及乌。 生病感冒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隐藏在这件事情背后的现实更让铭尘有些烦躁。身体不如年轻的时候很正常,只是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再伟大的英雄也有生白发的一天,再传奇的特工也有皱纹爬上脸颊的那一天。 “第三天了。”何文宣坐在床边看着男人,“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打一针?” 这个地方可没有私人医生。 “咳咳咳——”轻咳了几声,铭尘摇了摇头,“不。” 固执得让何文宣无可奈何。 “过两天就好了。” 这句话何文宣在两天前就已经听过一次了。铭尘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出去,他怀疑这是铭尘以前的习惯,为的是不把脆弱的自己暴露在外界。这应该是铭尘习惯性保护本身的一种行为,出现在阳光和夜色下的特工总是状态最好的时候。 但铭尘现在不是特工了,也不是独自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可以依赖。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何文宣提议道,“去看看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大乐意,但铭尘最终还是同意了。 屋外很安静也很暖和,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上班,街道边的树木在经历了数百年的生长以后变得枝叶繁茂,如同天然的遮阳伞一样相互交织成绿色的屋顶在街道上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光影斑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安静,几只在地上啄食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嚷嚷着四散飞开。铭尘眯着眼睛看了眼藏在树叶中的小麻雀,斑驳的阳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沁上了一丝浅色的温暖。 “应该早一点带你出来走走。”何文宣走在铭尘的身旁,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这地方,这一切,祥和得有些不真实。”铭尘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突然能体会到菲利普斯的心情。人会一天天变得苍老,变得力不从心,感觉到身体的衰老。” “手指开始变得无力,爬满了皱纹,握着枪的时候甚至还会发抖。”铭尘伸出来自己的右手,骨节匀称的手指在斑驳的阳光下十分漂亮,而早晚有一天这双手大概会变得和枯树枝一样难看。 就算知道重生的代价是自己的意识和另外一个个体的意识相互融合,甚至因此被改变,也很难抵抗得了对年轻的渴望。 何文宣伸手搂住了铭尘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还很年轻。” “总有老的一天。” “我们都有老的那一天。”何文宣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你怕老去吗?” “这个问题对我来讲很复杂,”毕竟他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但是怕老去吗?铭尘望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不远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扶持着在散步,他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暖色,“现在不怕了。” 何文宣打趣的说道:“听起来像是你以前怕过?” “难道你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铭尘反问道。 “这只是一个必然发生的过程。”何文宣轻言淡语的回答道。 新生,成长,衰老,死亡。 悲欢离合生老病死都是万物发展的一个规律性产物,这一点在何文宣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当父亲因为车祸离世的时候,悲伤之余也更为加深了他对这个现实世界的认识。 何文宣在过去一直扮演着命运赋予他的角色,一个家族中的次子,他负责照顾叛逆又不听话的孪生弟弟,负责辅佐将来会成为一家之长的兄长,到了一定的年纪,他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庭,然后慢慢老去,完成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任务。 这本应该是他既定的生命轨迹,直到某一天某一个人的突然出现,突然让这灰色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整个生命轨迹都被搅乱了,但那又怎么样,从过去的某一天开始,他就放弃了自动驾驶,改为了手动控制自己的命运,自己的生活。 何文宣微微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一切,保护他,保护他们的生活。 …… 撇除生病给铭尘带来的困扰,何文宣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铭尘生病时的状态,看起来总是没什么力气,懒洋洋地能靠着就不会挺直了腰板,平日里独立惯了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会不自觉的偏向依赖他。 他给铭尘做饭,给铭尘喂药,和那个男人聊天,给铭尘读书,陪那个男人散步。 只是尽管何文宣想和铭尘多待一会儿,铭尘还是把他给赶了出来,美名曰,再怎么亲密的两个人也需要私人空间。 铭尘还不是很习惯一天到晚和一个人腻在一起,而这个习惯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了的。 被赶出来以后,何文宣自己一个人骑着单车到了他们尚未装修完毕的新家。之前铭尘还没感冒的时候,他也会和铭尘一起到新家来帮忙,准确的来讲应该是他在旁边干活,铭尘在旁边喝茶看书。指望那个出门必定打扮得得体的西装精致男卷起袖子来挖土种花,还是做梦来得快一点。 不过何文宣就喜欢铭尘那股子优雅又精致的味道,一个撩人禁欲而又危险的成熟男人,对他来讲太过于诱惑。 想要尽可能多的在新家留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痕迹,何文宣每次被铭尘赶出来都会跑到新家来一边监工一边自己动手装修,或者是到花园里种花,或者是把他们挑选好的画挂在墙壁上。 铭尘的品味向来不错,很难去描述这样一个男人究竟多有魅力,用再多的词汇也无法完全将何文宣对铭尘的喜爱和迷恋描述出来。 “何先生是做古董买卖的吗?”负责家居装修的王迅也在旁边帮忙,他们两个人合力把一幅价值不菲的油画挂在了房间的卧室里。 那是一幅描绘星空的抽象油画,铭尘喜欢黑夜里满天的星辰,他们曾在郊外由何文宣设计的星辰地板也被搬到了他们在五区的新家,推开卧室的门出去是一个半敞开式的阳台,阳台上的黑色地板在夜晚将洒满神秘而漂亮的星辰。 衬衣袖子卷到了手肘的部分,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何文宣有着漂亮的手臂肌肉,每次用力搬运东西的时候就会微微凸起。 “为什么这么问?”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何文宣打量着刚刚挂在墙壁上的油画,查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王迅笑着揉了揉鼻子,说道:“您这家里的古董比古董市场上的都要多。” 何文宣浅浅一笑:“嗯,你猜的没错。” 他们要留在这里总不可能一直和其他人隔离开来过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也不错。 王迅顿时眼睛一亮,说道:“这个周末有一个慈善晚宴,到时候也会举行慈善拍卖,如果何先生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拿到两张邀请函。” 怕何文宣拒绝,王迅忙补充道:“这是由五区首富举办的慈善晚宴,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五区的首富李先生很喜欢结交权贵,也非常欢迎像您这样有品位的人参加晚宴,只要您开口,我可以帮您拿到两张邀请函。” “可以。”何文宣答应了下来。 就当做是去随便玩一下。 速度挺快,隔天王迅就把邀请函给送过来了。 拿着手里制作精美的邀请函,铭尘看着邀请函上他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 “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待在家里。” “为什么不去?”铭尘扬起了嘴角,“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错。” 他抬头望向了何文宣,微笑着说道:“这也是你心里想的,对吗?” 一下子就被说中了,何文宣无奈地挑眉笑了起来。铭尘在过去脱离普通人的生活太久太久了,在十一区采石场,亲眼看到铭尘冷酷的解决一个又一个人的画面始终萦绕在何文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并不是在责备铭尘的冷酷行为,他只是在担心铭尘。 铭尘需要安定下来,需要一个能够长期居住的家,铭尘需要普通人的生活。 何文宣把面前的男人揽入怀里,手指顺过铭尘的头发,轻声说道:“我爱你。”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