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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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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乔大牌
作者：鬼丑


文案：
乔大牌有个身份神秘的恋人。

说说男明星的那点事儿。

乔求：我要进娱乐圈，有人潜我怎么办？
江展心（抬眼皮）：……谁敢？

cp：太复杂了我还是不要尝试概括攻x同样挺复杂的受，不过我要写强受，傻白甜，真哒！！

排雷指南：
1.我听说这是篇很容易逆cp的文，所以特地上来说说。主攻文，攻是乔秋，受是江展心。
2.这是乔求的奋斗史，他前期是小弱鸡，后期才霸气起来(⊙_⊙)。
3.文特苏，和之前的风格相比有区别。一时间无法接受阿鬼转变的妹子可以考虑围观一段时间后再跳(⊙_⊙)。
4.其实以上排雷都不是事儿！快来跳坑快来快来~\=3=/~


内容标签：娱乐圈 励志人生
主角：乔求（乔秋） ┃ 配角：江展心 ┃ 其它：宠宠宠宠宠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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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评价：
　　江展心，低调内敛，默默守候在心爱的人身边。五年前，骨瘦嶙峋的小男孩踏入男人的世界，也一步一步走进男人的心里。五年后，乔求毅然走向工作道路，打算闯出自己的天空，让养他护他的江展心，有一天也可以依赖自己。娱乐圈荆棘横生，关山阻隔，乔求的真正身世、处处与他为敌的对手，到底该如何面对？
　　本文以细腻的文笔讲述了一个初入娱乐圈的男演员在爱人的保护下逐步走向事业巅峰的故事，重点描写了两个同为男性却被彼此吸引的心理，以及确认感情后情感变化。作者试图勾画风暴中和平安乐的幸福光景，一个自然单纯的男人，和另一个沉默真挚的男人，爱情把他们紧紧系在一起，从记忆中的小巷，到一起创建的家庭。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章
　　
　　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似乎没人注意到旁边那个背阴、昏暗的地方。
　　这是一条让人避之不及的小巷，里面住着不少在‘道上’混的不安因素。
　　比如以‘狠’字成名的付三爷。
　　会来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住在小巷的人，一种是外地人。
　　因此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
　　现在小巷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约莫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赤着上身，下着一条黑色短裤，坐在军绿色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年轻人眯着眼吸了一口，然后伸直腿，让阳光照在自己腿上的关节。
　　另一个人坐在年轻人右前方的对面街道，他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又烂又臭，看不出到底多大年龄。小孩屈膝抱着自己的腿，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年轻人。
　　年轻人重重将肺里的浊气吐出，没有看前面的小孩，闭着眼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孩一动不动，一双杏目圆睁，黑极黑，白极白。
　　年轻人弹了弹手上的烟灰，说：“你滚吧。下回别再过来。”
　　正是夏天，小巷内有凉风吹过。
　　第二天，年轻人搬着板凳正准备出门晒太阳，就看见小孩还是在那个地方。
　　只不过是躺着的。小孩好像是在睡觉，漆黑的发上粘着尘土，不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清理过自己的身体了。
　　听见动静，小孩警惕地睁眼，看见年轻人后，眼神有些慌张。
　　年轻人点燃一根烟，坐在家门前，闭上眼睛缓慢而用力的吸了一口。
　　年轻人手指修长，夹烟的姿势老练而优雅。
　　小孩坐了起来，时不时看看年轻人露在阳光下的腿。
　　年轻人晒了两个小时的太阳，小孩就坐了两个小时。
　　年轻人要搬凳子回去时，不带情感地留下了一句：“我让你滚，明天，我不想看见你。”
　　明明是炙热的夏天，这句话比寒风还要刺骨。
　　第三天，小孩还是坐在那个地方。
　　小孩手里拿着一团东西，似乎是吃的。
　　小孩摸准了年轻人出来晒太阳的时间，此时没有睡觉，勉强保持镇定地坐在那边，微微向前倾身，似乎已经做好站起就跑的准备。奇怪的是，小孩喉咙间不停做出吞咽的动作，眼神里却没有恐惧。
　　不是恐惧，而是坚定、决然。
　　年轻人见识过太多，他明白小孩眼中代表着什么。
　　年轻人什么都没做，他还是坐在老地方，露出腿的关节，然后点了一根烟。
　　第四天，第五天……
　　一个月过去了。
　　小孩仍旧骨瘦如柴。年轻人看得出来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小孩急需要食物，饥饿让他的头发都变得干枯。
　　那一天，年轻人收回板凳要回家时，小孩突然张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喂。”
　　年轻人没回头，也没停下。
　　他发现小孩的声音格外沙哑，似乎不是七八岁的孩子。
　　年轻人垂下眼帘，眼皮下藏着一双淡无波澜的眼。
　　小孩走过来，他的脚步声很重，是因为恐惧。恐惧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加重脚步。
　　然后小孩伸手握住年轻人的手肘，将他拉停下来。
　　年轻人发现他力气不小。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而爆发出来的力量。
　　小孩抖着嗓子说：
　　“给我些东西吃。”
　　年轻人狭长的眼向右下角看，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问：“——要是不呢？”
　　“那、那、那……”小孩结巴起来，拽着年轻人让他转过身，给年轻人看他手上的匕首。
　　那是一把肮脏、破烂的水果刀，钝得要命，捅一百下都不一定能弄死人。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小孩，发现小孩的眼里还是有坚定，只不过这次却带了绝望，以及任命。
　　“那，我就要伤害你。”
　　说完小孩自己都抖了一下，这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年轻人笑了。他笑起来的模样并不温暖，反而有些阴恻恻的。
　　接着，年轻人伸出右手。没人看得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当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后，水果刀应声落在地上，最尖端被地面砸出一个凹陷。
　　年轻人扭住小孩的手腕，一推一拉，将小孩背对着自己锁住。反剪在小孩背后的手腕纤细，脆弱，小孩突然哭了起来。
　　年轻人丝毫不为所动，他再次问了一句：
　　“要是不呢？”
　　小孩绝望了。他没想到这个腿脚不太灵活的年轻人比自己强这么多，他满脸都是泪水，说：“把我送到派出所吧。你要记住，我叫乔求，如果我妈妈来找我，你别忘了告诉她我在哪里……”
　　小孩哭得哽咽，像是秋风中挂在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
　　年轻人一手控制小孩，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放到嘴里。
　　他并不点燃，只是用双唇衔住。
　　年轻人问小孩：
　　“你妈妈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
　　“……”年轻人眼神阴鸷。
　　乔求脸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然后滴到灼热的地面，很快蒸发。他右手很痛，快要断了，抽噎地说：“我从来没见过我妈妈。”
　　自从他有意识起，就住在孤儿院。
　　年轻人放开他的手。
　　简短而清晰的介绍：
　　“我是江展心。你进来，我给你东西吃。”
　　乔求犹豫了一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他饿极了，忍不住跟着江展心走进小巷里。那是一间并不算太宽敞的房子。
　　江展心衔住一根烟，点燃煤气，从冰箱里找出一个西红柿，两颗鸡蛋。
　　乔求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江展心心不在焉地问：
　　“今年多大了？”
　　“……十多岁。”
　　“十几岁？”
　　“不、不知道。”乔求惊慌了一阵，肯定的说，“十二岁。”
　　“……”江展心静静地听他瞎说，过了一会儿，问，“你说你不知道你妈妈什么模样，是怎么回事？”
　　乔求说了。
　　江展心又问：“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
　　“你爸呢？”
　　“也没有。”
　　江展心关上火，把汤放到水里冰一下，又问了乔求几个问题。
　　他看见那小孩站在门口，怯生生的不敢进来，眼睛却一直往碗里看。
　　江展心摸摸温度差不多，就递给乔求。
　　乔求喝的很快，喉咙痉挛，呛了几口，抖了起来。
　　江展心没敢给他吃别的。小孩饿了太长时间，还是先喝汤垫垫底。
　　等乔求喝完了，江展心又给他盛了一碗。还是放在水池里。
　　等待的过程中，江展心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你住在我这里，给我当儿子吧。”
　　“啊？”
　　“等我死了，”江展心眯起眼，道，“给我抱相片。”
　　“……”
　　江展心转过头，很平静地看着乔求。
　　
　　第2章
　　
　　乔求问：“什么是抱相片？”
　　江展心道：“就是给我收尸。”
　　乔求想了想，‘哦’了一声。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乔求就在这里住下来了。江展心先带着他好好洗了个澡，乔求被热水蒸的脸都红了，换了两次水才彻底洗净。
　　然后江展心给乔求做饭。江展心厨艺并不精湛，勉强能熟，胜在干净、量足。乔求没有筷子，江展心就把自己的筷子给他用，等他吃完了自己再吃。
　　乔求不好意思夹菜，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低头只吃饭。
　　江展心一句话都不说，第二天就买了新的碗筷，吃饭时大半部分时间是给乔求夹菜的。
　　谁会把一个只认识一个月、曾经拿水果刀威胁过自己的小孩带回家呢？
　　江展心会。
　　他真的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照顾乔求。他不怕乔求偷自己东西，也不怕他再抢劫，因为自己一根手指就能让乔求入地无门。
　　乔求胆战心惊的享受着江展心对自己的照顾，他太害怕被江展心赶出去，晚上突然惊醒，会跑到江展心床前看他。
　　江展心的警惕性非常强，乔求打开门的时候他就醒了。
　　可他没动，还闭着眼，想看看乔求来做什么。
　　乔求只是蹲在江展心床头，看很长时间，才转身离开。
　　日后乔求问江展心：
　　“你什么时候会赶我走？”
　　江展心一边捞锅里的面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等我死了。”
　　乔求安心的在这里住下了。
　　他像柳树抽枝一样迅速长高，每次看到乔求，江展心心里就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小孩长得太快，似乎每天都在长高。
　　江展心怕他吃不饱，做的饭菜也越来越多。
　　江展心本想把乔求放到附近的初中，但仔细询问一下，发现乔求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他在孤儿院里学会了本来不应该学会的一切东西，比如撒谎，因为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更容易被领养走。
　　江展心听他胆战心惊地说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道：“你去洗澡。明天带你去上学。”
　　乔求温顺的答应。实际上只要不把他赶走，乔求可以答应任何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乔求升入高三。
　　“乔求，你选的是哪所大学？”和乔求顺路的同学问起了现在他们这阶段最关心的问题。
　　乔求‘唔’的一声，眼皮疲惫地耷拉下来，随口说了个地方。
　　“啊？为什么啊，你成绩这么好，明明可以读更好的大学。”
　　“因为近。”乔求说。
　　确实是近，那所大学离乔求家只有几千米，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到，而且成绩要求不高，只要过一类本线，差不多都能进去。
　　除了因为近，乔求没有说，他自己不想离开江展心。
　　江展心是小巷里唯一一家住户。家里只有一百平米，由于背阴，进门时多半让人感到凉快、甚至是寒冷的。
　　尽管乔求不问，可也能发现江展心并不缺钱，但不知为何一直住在这里。并不是这里不好，而是太静，莫名的，阴气逼人。
　　江展心不搬走，乔求就不搬走。因为江展心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当乔求骑车到家，江展心已经坐在餐桌上等他了。由于乔求饭量大，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饿得睡不着，一开始江展心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就会在他回来前给他做夜宵。
　　乔求非常不好意思。他有着同龄人很少有的谦逊与害羞，看见江展心对自己好就惴惴不安，生怕江展心会嫌自己烦，把他赶出去。
　　尽管这三年过去，江展心一点都没有烦的意思；尽管乔求已经快要成年，早就有了独立生存的本事。
　　乔求觉得，那种害怕被人扔掉的恐惧感，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高三的学习忙碌而枯燥，在五月的成人礼就成为学生难得放松的时刻。乔求今年十七岁，高高瘦瘦，口齿清晰，眉清目秀。班主任想请乔求当主持人，却被乔求拒绝了。
　　他很惊慌，眼睛不敢看班主任，口中说：“我奶奶生病了。我，要和我父亲一起去医院看她。那天可能不会来。”
　　班主任‘啊’的一声，似乎非常遗憾，口中说：“那好吧。我再去找别人。”
　　乔求没有奶奶，自然也不会去医院看她。
　　那天成人礼，乔求一个人骑车回家。
　　他其实是想参加成人礼，想在亲人的陪伴下接受学校的祝福的。只是成人礼要请父母到场，乔求不想麻烦江展心。
　　江展心没有固定工作。但他非常忙碌。
　　乔求喝了口水，趴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想考好的大学。但想来想去，还是离家里近一点好。
　　他都要十八岁了，今年暑假就应该去打工，自己攒学费，不能再花江展心的钱。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乔求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门口，看着江展心从外面回来。
　　江展心脸色并不太好，看见乔求，勉强温和一些，眉宇间仿若冰冻的温度开始缓解，他问：“怎么这么早放学了？”
　　“……嗯。”乔求随口应了一声，说，“下个星期就结课了。老师让我们自己复习。”
　　“那行。”江展心掀起上衣，只见一条细细的汗水顺着他两胸之间滑过。他肌肉绵延、柔韧，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生机，他道，“太热了，不做饭。我们出去吃。”
　　江展心并不爱做饭，尤其是夏天。一个月中两人有半个月是出去吃的。
　　江展心的大手大脚也体现在这里，他到酒楼后从来不让乔求点菜，因为乔求不敢点。江展心都是自己点，想吃什么点什么，压根不考虑价格。
　　酒楼的人很少有不认识江展心的，见到他，毕恭毕敬地喊一声：“三爷。”
　　乔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喊。
　　尽管江展心说要收乔求当儿子，可实际上乔求只是喊他哥，不是江哥，就是展哥。
　　称呼无所谓，只要把尊敬放在心里就行。乔求一直这样想。
　　乔求还没回过神，江展心就已经点完菜，他怕乔求吃不饱，一直忙着给他夹。
　　乔求闷不做声拼命吃，即使这样，一大桌子菜也剩下一半。
　　江展心并不急着吃饭，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眯着眼看乔求。
　　这小孩越大越秀气，再也看不出当年脏兮兮的狼狈样。如果父母知道他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是不是还忍心把他扔掉呢？
　　管他呢。被自己遇到，就是他儿子。
　　江展心狠狠吸了口烟。
　　乔求垂下眼，回家后在自己的小本上工工整整的写了几个字。
　　三百七十二隆卡。
　　（ps：价格架空，不是RMB，货币单位为‘隆卡’。）
　　
　　第3章
　　第三章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乔求就高考结束，成为一名即将步入大学的学生。他走出考场的瞬间，并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欢呼，那一刻乔求的心里是彷徨的。
　　因为从今天起乔求就成年了，他没有理由再让江展心帮自己交学费。实际上这些年江展心也是近似赠与的养着他，乔求对这种几乎无回报的赠与惶恐不安，走出考场第一件要思考的事情就是，要去哪里打工？万一没人要他，怎么办？
　　乔求虽然有成年人的年龄，但心智尚不成熟，整个人怏怏不乐，郁闷好像能从眼睛里滴出来。
　　他的软弱也就体现在这里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乔求都没有尝试过，就已经提前开始沮丧了。
　　出人意料的是，当乔求走到校门口，竟然看到江展心正站在学校门口等他。等孩子出来的家长很多，黑压压一片，把门口都堵住了，到处是‘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的询问声。
　　而江展心什么都没问，他很自然地拉住乔求的手，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不让拥挤的人群冲开两人，淡淡地说了句：“回家吧。”
　　乔求低头看自己被江展心握住的手腕，感觉那人的手干燥而温热，不由得有些别扭，很想让他松开。
　　可是人太多，一有人撞过来，江展心的手就会握得更紧，同时回头看乔求有没有跟上来。
　　乔求从后面看江展心的脸，心中莫名其妙地想着：我比他还高了。
　　随后更加紧张的想：我应该报恩，而不是白白享受他对我的好。
　　江展心不知道乔求复杂的心情，看他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以为他考砸了，于是闭口不谈关于成绩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乔求就出门了，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和体检证明。江展心以为他是出去找同学玩，抬眼看着他，说了句‘吃点东西在走’，一点没问他打算做什么去。
　　江展心对乔求，一向是施行自由放任政策。
　　乔求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边，心不在焉地吃起早饭。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昨晚一晚没睡好觉，翻来覆去地想，他现在没学历，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学费怎么办？生活费怎么办？
　　真是让人头痛极了。
　　坐在一边的江展心不动声色地看着乔求。
　　平常那种巴掌大的小烧饼乔求一人能吃五个，现在只吃下半个就在发呆。
　　他不知道乔求到底考得到底有多差才会心不在焉成这样，但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这样，江展心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在乔求站起身准备出门时，抬手把乔求嘴边沾着的白芝麻给擦下去。
　　乔求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擦了擦嘴。
　　江展心就什么都没说了。
　　其实找工作并没有乔求想的那样困难，餐饮店都喜欢招暑期工，尤其喜欢招男工。
　　因为紧张，乔求口渴难耐。他四处看看，走进一家冷饮店。
　　那家店规模很小，只有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在里面坐着，乔求要了杯白水，有些局促的问：“请问一下，您、您这里招暑期工吗？”
　　女人一愣，看着这个身材高大、长相白净的男生，犹豫了一会儿。
　　于是乔求得到了自己第一份工作。每个小时十五隆卡的工资，并不算高，但如果按照三个月每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他能攒够自己的学费以及生活费，更何况这里离学校很近，以后开学了说不定也能来这里打工，赚赚生活费什么的。
　　江展心不知道乔求去打工，因为他基本不在家待着，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不久后乔求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把通知书给江展心看的时候，江展心难得的说了句：“不是考得挺好的么。”
　　乔求“嗯”了一声，眉眼温和。
　　江展心不由多看了几眼。
　　再过一个多月，就到了开学的时候。乔求拿了工资，除去学费和住宿费，他想给江展心买点东西。可他很害羞，不知道怎么把东西给江展心，于是只好悄悄将钱放到抽屉里，希望有一天江展心会发现。
　　江展心当然不会发现，因为他是个对钱没有丝毫概念的人。
　　只是当他得知乔求在暑假时打工把自己的学费攒出来时，才愣了一下，很明显地皱了下眉，问：“为什么？”
　　江展心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人，大部分时间他是没有表情的，这种明显的皱眉证明他很不高兴。
　　乔求一阵手足无措，他说：
　　“我不……不能再、花你的钱。”
　　江展心看着乔求的眼，见这人眼里都是害羞和慌张，心里那种微妙的膈应消散一些。他想了想，尽量平静地说：“你不用和我这样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乔求明白江展心是什么意思，可总觉得不想占他便宜。他这么大，和江展心毫无血缘关系，被他养这些年已经是欠下无法弥补的恩情了。
　　江展心看着乔求红得有些透明的耳朵，想开口说几句，却不知该怎么说。
　　开学时，江展心给了乔求一大笔钱，示意他以后不用去打工。数额之大，让人震惊。江展心似乎以为乔求是缺钱所以才去打工，谁知乔求百般推脱，十分尴尬。直到江展心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乔求才不得不收下，心里压力很大。
　　大学附近的餐饮服务非常完善，开学后工作果然更忙。店主很喜欢乔求这个脾气好又能干的小伙子，同意了他继续在这里打工的请求。
　　这条小街旁边挨着八所大学，是大学城的中心，女生极多。更因为这里有一所著名的电影学院，漂亮时尚的女孩络绎不绝。
　　年轻的女孩子逛街累了，就会来这家小店买个冰淇淋。她们很快发现这里的服务生英俊而温和，递东西时再忙也会双手递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蛋筒。
　　如果有大胆一些的女生接东西时碰到乔求的手，就能欣赏到这位服务生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
　　这样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出现了转折点。乔求记得那时还是冬天，临近大一上半学期第一次期末考试，店里的人变少了，乔求就站在收银台看书。
　　这时突然走进来一位带着黑墨镜的男子，乔求问他要什么，男子长时间盯着乔求看，看的他一头雾水。
　　男子看了能有五分钟，最后随便说要一个甜筒。
　　乔求转过身做，做好后递给男子时，男子突然一把握住乔求的手腕。
　　手里的甜筒几乎掉下去，乔求睁大眼睛，用力握住甜筒，好悬控制住方向，刚想说什么，就听男子说：“你是不是电影学校的学生？”
　　乔求还没回答，就听男子急切地继续询问：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拍电视剧？”
　　
　　第4章
　　第四章
　　
　　男人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当男人将脸上的墨镜摘下时，乔求就发现这人的面貌很熟悉。仔细回想一下，他似乎经常坐在店里的角落，静静观察着什么。
　　乔求一别手，强迫男人松开自己，顿了顿，把手上的甜筒递过去，说：“你的甜筒，一共六隆卡，谢谢惠顾……”
　　“我是一名导演。”男子收回从脸上摘下来的墨镜，露出一张大约有四十岁的脸，他自来熟地说，“我叫李克特，你们大学生懂英文，知道actor吧？我天生就是当导演的命……”
　　乔求忍不住了，皱眉，看着李克特说：“你……，……导演是director。”
　　李克特大为尴尬，笑得眼角皱纹都出来了，说：“对，对。”
　　乔求垂下眼，示意不愿意搭理他。
　　可李克特的热情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他说：“我观察你许多天了。你看，你看。”
　　李克特从怀中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A4纸大小，也不知道是怎么藏到怀中的。他从收银台前面的横栏翻过来，由于横栏很高，李克特几乎摔倒。
　　乔求震惊地看着他，惊呼：“先生……先生！除了工作人员，不能进来的。”
　　李克特假装没听见，他说：“你来看看。”
　　乔求皱眉，但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
　　那厚本子里都是铅笔的素描，有的很混乱，看不清轮廓，有的画得非常清晰。
　　男人激动地手指发抖，哗啦啦地翻着本子，翻到某一页，指着对乔求说：“你看，像不像你？”
　　“……”
　　乔求随便看了眼，‘唔’的一声，推着李克特的后背，说：“你不能进来的。快出去。”
　　李克特几乎摔倒，心说这小孩力气好大……
　　还不死心，他撑手趴在工作台上，絮絮叨叨地跟乔求讲起自己的计划和理解。
　　乔求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有客人来就起身做冷饮，没人的时候就低头看书。
　　“……”李克特说得口干舌燥，看乔求一点反应都没有，想了想，诱惑道，“跟我拍电视剧，一集的片酬是一万隆卡。虽然有点少，但你是主角，我保证用心拍，真的。你不想当明星吗？”
　　李克特以为乔求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就算不是，现在工作的人不外是求钱、求名，他希望这两点中有一点可以打动乔求。
　　片酬是不高，可拍一集就几乎等于乔求这几个月来打零工的工资，如果按照二十集算，接下来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用发愁了。
　　乔求什么都没说，仍然低头看书。他的眉眼温润，光是看着，周围的气氛好像都变得柔和起来。
　　李克特是个死缠烂打型的男人，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一年。自那之后，他每天都来乔求工作的冷饮店。平时乔求要上课，来的时间分散，李克特就厚着脸皮坐在座位上等他。
　　终于有一天乔求忍不住了，对着滔滔不绝的李克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那我要睡你几次，你才能让我演主角？”
　　李克特一愣，老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误会了，我不是同性恋，而且是禁欲主义者……”
　　乔求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克特。由于这里挨着影视学院，学校附近的剧组、演员可不少。他对影视圈的那些脏事真不是一无所知。
　　李克特看着他，说：“我保证。”
　　“你保证不管用。”乔求说，“而且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我也不想当演员。”
　　“管用的。”李克特急急说，“我保准不碰你、也不让其他人碰你一个手指头。你知道啦，其实演员不一定都是科班生的，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我就是看你实在是适合，这个剧我准备了好久，一直在找男主角……balabala……”
　　乔求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对陌生人警惕心极强，一般有人上来搭话他都不会搭理，是那种外温里凉的典型代表，很少有陌生人能和他相处的十分愉快。可李克特不一样，他能言善辩，而且越挫越勇，任凭乔求怎么施展冷面大功，他都不依不饶，喋喋不休。
　　最后乔求实在是受不了了，抬起手做出一个认输的手势，让他闭嘴，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答应吧！”李克特真挚地说，“最多，也不会耽误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可以把档期安排在假期，你又赚了钱，又享受到拍戏的乐趣，多好呀。”
　　乔求没觉得哪里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而问：“你这个剧讲的是什么……？”
　　李克特从跟乔求打交道的第一天就在谈剧本的事情，但通通被他无视了，现在他要从头讲起，也没半点不耐烦，口齿流利好似已经背下来了。
　　此剧名为《4条契约》，主角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由于遭受继父毒打，而被迫躲到了村里没人敢进去的鬼屋。
　　故事从这里开始，男主角在鬼屋里见到了鬼影，却因为害怕被外面的继父听到而不敢叫出声音。那鬼影感受到男主角的气息，凑了过来，竟然开口和男主角交谈。
　　一开始男主角非常恐惧，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忍耐，男主角开始频繁出入鬼屋，与这个鬼影交谈，并且缔结契约。
　　契约有四：
　　永不伤害男主角；
　　听从男主角的指挥；
　　男主帮助鬼影达成一个心愿；
　　绝不违反第一条契约。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恐怖片吗？”乔求听完，比较客气地组织了语言，这样说。
　　“不算完全意义上的恐怖片，上面不让放恐怖片的。”李克特解释一句，也不生气，他道：“开头比较普通，重点是在后面的地方，这是我独家的恐怖方式，简称‘李氏恐怖法’，风格独特，十分适合搬上大屏幕，保准让你看了第一集，想看第二集……”
　　“我觉得我不适合。”乔求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让他拍那种男男女女的青春校园戏。
　　“哎呀，我说你适合肯定不是空口无凭，你继续听我讲……”
　　李克特说得言辞恳切，他道：“演技什么的都是后天可以磨练出来滴，但是我就觉得吧，一个人的气质、性格是模仿不出来的。你也看见我那剧本了，我最开始构思这个故事时想得人物就是你这样，长相出入大没关系，关键是气质、性格。”
　　“……”乔求沉默了一下，心想什么气质，简直胡说。他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靠谱。”
　　“靠谱，绝对靠谱。”李克特笑眯眯地回答。
　　
　　第5章
　　第五章
　　
　　要说《4条契约》有多新颖，倒真不至于，现在电视剧新颖的多了去了，但李克特绝对是编剧中脑洞够大的那个。乔求一边听李克特给他讲，一边翻看他画得分镜图。他问：“你画了多长时间？”
　　“忘了，反正打算拍这个剧的时候就在画。”李克特道，“本来如果拉到赞助能尽早拍，我就不画了，谁想到一直拖到现在。”
　　“……”乔求看着李克特，问，“你一分钱没有，怎么拍电视剧啊？”
　　李克特笑了，道：“钱总会有的。”
　　乔求没说话，放下李克特的剧本，又开始看书。
　　他觉得这个人是在逗自己玩。旁边就是电影学院，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么多，怎么会单单看上乔求了呢？
　　看上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生？乔求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长得算是好看了。可要说长的好看，去电影学院抓男生，一抓一大把。
　　“怎么跟你说你都不懂呢？”李克特道，“我不是看你长相，是看气质，气质！你懂不懂？”
　　“……”乔求真不懂。
　　李克特叹了口气，道：“咱们都是年轻人，也知道你考虑的都是些什么问题。我呢，是真心实意在邀请你——”
　　李克特是一位非常啰嗦的导演，乔求看了看他四十岁的脸，问了句：“你多大？”
　　“我都快三十了。”
　　“……”
　　“是不是看上去有点成熟？”
　　“……嗯。”
　　“我还很年轻，这部剧是我的处女作，为了它我费了很多心血，一定会努力的。”李克特毫不谦虚地说。
　　可乔求不是那么轻易就被利益蒙蔽双眼的人，他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对陌生人的排斥是深入骨髓的，乔求只是用那种很诡异的眼神看李克特，然后低下头。
　　李克特知道今天的交流只能到这里了，于是收拾一下东西离开。
　　由于学校离家里近，除了开学第一个月强制住宿，乔求总是坚持回家睡。
　　江展心所在的小巷僻静和平，平时没什么人进来，也不用担心丢东西之类的事情，乔求翻身下车，把自行车粗略一锁，刚拿出钥匙开门，门就开了。
　　江展心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乔求。
　　最开始，乔求是很害怕江展心这种打量的目光的。那目光好似可以穿透皮肉看清乔求内心的想法，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时间长了，乔求反而习惯了这种目光，因为他知道这其实是江展心重视的表现。他在乎，才看。
　　乔求看着江展心，笑了，说：
　　“今天下午没课，所以回来早了。”
　　“嗯。”江展心道，“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两三天。小乔，你一个人会好好吃饭吗？”
　　乔求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被人叫‘小乔’也是有点尴尬，但什么事情都怕习惯，比如江展心这么叫他他已经非常自然了。
　　乔求点头，说：“我会的。”
　　大概是乔求小时候被饿惨了的模样吓到江展心，江展心收养乔求后简直是填鸭式喂养，吃饭时间大部分都是给乔求夹菜，生怕他吃不饱。
　　房间里暖气很足，热气扑到乔求的脸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江展心帮乔求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
　　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并排看电视。大学生不像高中那样繁忙，更不用再天天写作业。突然闲下来的乔求还不知道更多的娱乐方式，看电视也是随着江展心的喜好随便看看。
　　江展心也不太爱看电视，睡前看半小时体育频道，权当催眠使。
　　可今天，江展心百无聊赖的播到娱乐频道后，乔求突然向前倾身，拉住他手上的遥控器，口中急急说道：“展哥，等……等等！我想看刚刚那个节目。”
　　江展心跳台很快，乔求抓住他手时节目已经被切换了。
　　于是乔求轻轻从江展心手中抽出遥控器，随手一按，又切换到娱乐频道。
　　江展心：“……”
　　他愣了。
　　由于乔求出身的问题，他对江展心一直是腼腆而羞涩的，从来不会提任何要求，养了这么多年，江展心也没听他说过‘我想要……’。
　　他不由看了看乔求。
　　乔求也很尴尬，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盘膝坐在沙发上。
　　节目上播放的是一个娱乐八卦节目，站在红毯上，身材娇小的女明星被七八支话筒围在中间，口中说道：“……在这部电影中饰演的人物性格比较复杂，可以说是我的突破之作。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江展心不经意地问：“你喜欢她？”
　　没记错的话，这个女明星名叫南潇，是歌手出道，红了以后改拍电影，长相非常甜美。
　　乔求一字一顿、拖拖沓沓地说：“不……算……吧……”
　　“好好说话。”
　　“……”乔求想了想，评价道，“长得挺好看。”
　　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既然江展心这么问了，乔求也不好直接反驳。
　　没想到江展心竟然有点不高兴，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进自己卧室。
　　乔求以为他腿又疼了，顿了顿，跟在江展心身后，问：“哥，你腿疼吗？”
　　“……”江展心没说话，顿了顿，道，“你出去吧，我抽根烟，别呛着你。”
　　乔求把窗户打开，莫名其妙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江展心躺在床上，眯起眼睛。
　　电视上播放的是电影的一些片段，乔求看了两眼，尝试着模仿，一句话没说就尴尬得面红耳赤。
　　他脸皮太薄，演戏对于他来说是有些困难的。
　　意识到这点的乔求有些沮丧，随即放松的舒了口气，总算知道明天怎么拒绝李克特了。
　　谁知李克特听了之后，很不在意地摇了摇手指，坚定道：“绝对没问题！”
　　“……”
　　李克特看人，意外的准。
　　乔求他有很强的表演欲。
　　临近期末，小店里几乎没人再来，乔求看会儿书，就和李克特谈几句。他谈的都是《4条契约》的事。
　　李克特毕竟是导演不是编剧，后面具体悬疑情节的设定还算合理，但前面就漏洞百出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完全可以逃离这个村子，为什么还要被继父毒打？你这个情节设定很不合理。”
　　“……嗯，”李克特想了想，说，“那是因为他的母亲还在这里。”
　　“他可以带着他母亲一起离开啊。”
　　“母亲想跟他继父一起过嘛。”
　　“那跟他自己逃走有什么冲突？”
　　“……那，那就是他还有个妹妹。”
　　“……”乔求认真道，“带他妹妹一起走。”
　　李克特大为尴尬，道：“哎呀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讲究这么多，真要是走了，怎么拍电视剧？！”
　　“……”乔求翻了一页，一会儿又想起什么，干脆从柜台里走出来，跟李克特面对面谈。
　　
　　第6章
　　第六章
　　
　　期末考试期间乔求没去店里打工，李克特也知趣的不去学校打扰他。
　　考试结束后就是一段相对漫长的寒假，连春节一起放了。江展心没有亲人，但春节期间几乎不回家，似乎是在忙别的事情。
　　乔求呆着也是无聊，重新回到冷饮店。可女店主略带歉意的说，寒假没学生上课，因此不开门。
　　乔求大为失望。以前没读大学，他的寒假几乎都在复习中度过。他很怕江展心以为自己是个不努力、不知上进的学生。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迟疑着，乔求用家里的电话拨通李克特的手机。李克特那边十分嘈杂，他大着舌头问：“喂？谁啊？”
　　乔求顿了顿，说：“我是乔求……”
　　“乔求？是什么玩意？”
　　乔求一阵手足无措，慢慢道：“我是大学城冷饮店的员工。”
　　李克特的腔调顿时变了，变成乔求熟悉的那样，他道：“哎！我的男主角。你叫什么？乔求？”
　　“嗯。我……来跟你说，我放寒假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克特说，“我现在正跟剧组的人吃饭。你……啊，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
　　“就当提前认识一下，”李克特说完，用手拍了拍脑门，“我忘了你很怕生。好吧，我吃完饭再跟你说。”
　　乔求四处看了看，然后对李克特说：“你现在在哪里？”
　　李克特报了个地名。
　　乔求顿了顿，说：“我可以去吗？”
　　“当然，”李克特惊喜道，“过来吧。”
　　乔求骑着自行车到了饭店。那是一个很小的饭馆，牌子脏兮兮的，李克特和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胖子站在门口等乔求。
　　他喝了酒，脸有些红，看见乔求高兴地笑了，对胖子说：“怎么样？这人是不是……是不是江阳？”
　　江阳是《4条契约》里男主角的名字。
　　胖子上下打量乔求，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李克特带着乔求走进饭馆的包间里。包间里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尽管是冬天，房间里还是很热，乔求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一位穿着红色毛衣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身，看着乔求，用方言和李克特说了几句话，然后大声笑起来。
　　乔求后来才知道这是化妆师。这个剧组总共有二十五六人，都是李克特的老乡，貌似还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同学，毕业后跟李克特来这里打拼。他们团队接不到工作，生活比较艰难，也没拍过电影，时间长了都有其他的职业。
　　似乎只剩下李克特，仍旧在追逐自己的梦想。
　　而当剧组的人听说李克特找好男主角时，所有人都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始帮李克特一起拉赞助。
　　“都是好朋友，好朋友。”红毛衣的女子用力拍乔求的肩膀，大喊，“服务员！加一双碗筷！”
　　见剧组里的人这样热情，乔求也不再拘束，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由于乔求听不懂李克特的家乡话，剧组的人交谈时就全是普通话了。他们也在谈剧本的事情，越谈越投入，个个争论的面红耳赤。
　　乔求一直觉得李克特不靠谱。
　　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
　　有时候认识几年的人也可以说忘就忘，有时候相熟却只需要一顿饭的时间。
　　自那之后李克特剧组就完全把乔求当自己人看了，有剧组的聚会都叫上乔求。
　　聚会有时是在晚上，乔求回去晚了，江展心也不问他去了哪里。
　　开学前最后一个夜晚，江展心站在一旁看乔求收拾东西，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小乔，你是交女朋友了吗？”
　　房间里本来很安静，突然来点声音吓了乔求一跳，手一抖，差点把饭盒给扔出去。
　　“没有啊。”乔求回答。
　　“你不用骗我。”
　　乔求大惑不解，道：“没有。”
　　江展心却好像认定了一样，直直看着乔求，问：“有女朋友后，钱还够吗？”
　　“真没有，”乔求忍不住笑了，把包链拉好后，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江展心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心里非常不爽。
　　他有种自己养的花被猪拱了的感觉。
　　乔求知道江展心是想问自己晚上到底去和谁吃饭，可自己真的不想和他说。他很怕江展心以为自己不务正业。
　　因为乔求本人也觉得自己是在‘不务正业’。
　　一部电视剧要找好投资，需要多长时间？
　　反正乔求寒假答应要拍电视剧后，直到临近暑假都没有回音。
　　李克特仍是有时间就跑到小店给乔求讲戏。只不过因为夏天燥热，冷饮店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说，李克特等两个小时都说不了三句话，急得抓耳挠腮。
　　后来李克特拉投资更拼命，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出入小店。
　　大一下半学期，事情不再像刚开学时那样忙。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时，李克特才匆匆来到冷饮店，对乔求说：“好了！乔求，好了。”
　　他太高兴，脸涨得通红，手指都在哆嗦。
　　“怎么了？”乔求迅速做了一个雪顶，来不及给女生插吸管就转头看向李克特。
　　被敷衍对待的女生也没生气，挽着同伴的手离开。
　　李克特看看旁边没人，就从怀中抽出厚厚一沓A4纸大小的东西，递给乔求后说：“这是剧本，千万要记住保密，不要给其他人看。你提前准备准备，等你放暑假，我们就开工。”
　　乔求也很高兴，问：“资金准备好了？”
　　“没问题，”李克特激动的不得了，看起来快得哮喘病了，朝着乔求哆哆嗦嗦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暑假就开工。你跟家里人说一下，到时候我们去外面拍戏，吃住都在外面，估计要一个月、两个月。”
　　乔求一愣，想了想，说：“好。”
　　他觉得江展心不会管自己。
　　天气正热，李克特浑身是汗，乔求递给他一杯冰水，他擦了擦，对乔求说：“如果你努力学……我觉得你会红的。”
　　乔求笑了，道：“无所谓了。我只是想玩一玩。”
　　这句话是真心话，他没有一直拍戏的打算，只是觉得李克特的剧组很……
　　很暖，给他一种想融入的感觉。
　　当然，他也想赚钱。
　　李克特拍拍乔求的肩膀，道：“明天到工作室来一趟，我们先定个合同，然后结一部分片酬。我给你讲讲演戏的事儿。”
　　乔求点点头，问：“除了我，还有哪些演员？”
　　李克特睁大眼睛，抬头纹都出来了，道：
　　“就你一个主角。”
　　“……”
　　“其他的，投资人会拼命往里面塞人，你完全不用担心。”李克特笑了。
　　“……”
　　乔求抿唇，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克特，心说这导演还真的是很不靠谱啊。
　　
　　第7章
　　第七章
　　
　　《4条契约》的大概故事乔求都已经知道了，但当他考完试后拿起剧本完完整整的读一遍时，又再次被深深吸引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胆子挺大。江展心住的地方比较僻静，乔求半夜一个人回来也不害怕。
　　《4条契约》却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
　　没有血腥、恶心的情节，甚至没有真正的鬼。就是心理战，光凭想象、看剧本都让人胆战心惊。
　　乔求一人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江展心刚打开门时发出诡异的声音，乔求直接踹倒了垃圾桶。
　　江展心：“……”
　　江展心：“小乔，你做什么？”
　　乔求面色惨白，过了一会儿猛地把剧本藏在后背，塞到上衣里。
　　江展心眯眼，问：“那是什么？”
　　“是……”乔求顿了顿，说，“是，我同学写的小说。”
　　“你藏什么。”
　　“……内容，不太好。”乔求左顾右盼。
　　江展心看着他能有一分钟，看得乔求后背都冒汗了，江展心才‘哦’了一声。
　　乔求忙跑回卧室后把剧本藏好，然后对江展心说：“展哥，今年暑假我想和同学出去玩。”
　　江展心靠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着倚靠茶几，抬头看着乔求的眼睛。
　　乔求解释道：“可能要去一……两个月。”
　　江展心面无表情，非常安静，过了一会儿，不怒自威地说：“小乔，说实话。”
　　乔求摸摸鼻子，没出声。
　　江展心放下腿，站起身走到乔求身边。
　　他比乔求矮了两三厘米，可气势凌厉，乔求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因为和江展心站在一起压迫感很强。
　　江展心伸手摸了摸乔求的耳朵，道：“你想去，就去。”
　　“……”乔求耳朵很热。
　　“我不拦着你。”
　　我不拦着你，但不想听你说谎。
　　后面那半句，江展心没说出来。
　　他总要照顾乔求的自尊心。小心翼翼。
　　这是那晚江展心留给乔求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江展心就拿起钥匙，从家里离开。
　　乔求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通读剧本后开始默背自己的台词。年轻人记忆力非常好，反正乔求是这样的，无论多长的对话，他背两遍就能很流畅的表达出来。
　　然而当他尝试起要表演时，一种莫名的害羞让他忍不住用手捂住脸。
　　明明旁边没有任何人，可乔求根本没办法。
　　“这可怎么演啊！”乔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他站起来，从自己书包里抽出一个信封。那里面有二十万，是今天李克特给他的片酬。
　　数额不小。
　　乔求拿过钱时心里很忐忑，反复表示自己不是表演系的，不会演戏，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李克特笑眯眯的，“我会教你演戏啦。”
　　“演不好还用把钱还给你吗？”乔求小声问。
　　“不用，”李克特大手一挥，“我心里有谱。”
　　乔求摸着信封光滑的表面，从里面拿出几万隆卡，就把剩下的钱都放到抽屉里了。
　　那几万隆卡只够乔求交两年的学费，可他在想，钱总会有的，放在自己这里发毛还不如给江展心。
　　乔求知道江展心不缺钱，但他只是想这么做。
　　第二天，乔求五点就醒来，背着背包准备乘公交车到李克特让他去的地方。
　　坐车要花五个小时，路上连吃午饭、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
　　乔求往包里塞了几个小面包，准备离开时，在江展心房间的门口停下脚步，轻轻推开房门。
　　江展心睡相很好，而且安静，两手交叉在小腹上。乔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支笔，又尽量不发出声音、笨手笨脚地撕了一张纸，思考了半天，才写下‘我走了’三个字。
　　将纸放到江展心床头，乔求屏住呼吸，半蹲在江展心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腿，才从家里离开。
　　因为是夏天，天亮的早，乔求站在那边等了十几分钟车就来了。
　　其实昨晚李克特就让乔求跟自己走，如果是昨晚出发，乔求能做公车，不用花路费。但乔求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没跟家里人告别。”
　　李克特拿他没办法，只好说：“下午五点之前一定要赶过来。”
　　第一场戏要在天气将暗不暗的时候拍，时间要求比较苛刻。
　　乔求一口答应。
　　他从书包里拿出面包，就着水吃下去。旁边的女孩震惊地看着乔求，因为这男生看起来这样瘦弱，一路上却吃了这么多东西。
　　乔求很不好意思，以为女孩也想吃，于是拿出一个没拆封的面包递给她。
　　女孩抬头惊愕地看着乔求的眼，说：
　　“不，我不吃，谢谢。”
　　乔求真挚地说：“吃吧，我这里还有。”
　　“我在减肥，不想吃。”女孩笑笑，“我只是好奇，你吃这么多东西，怎么还这样瘦。”
　　乔求噎了一下，说：“可能……可能是我没吃早饭吧。”
　　两人坐得近，路上就聊起来。女孩说她是电影学院毕业的，说了要去的地方。乔求惊讶的说：“你也要去怀度？”
　　“是啊，”女孩挽起头发，说，“我要去拍戏。”
　　“……”乔求还以为她跟自己是一个剧组，等问清楚了才发现，不是。
　　女孩道：“怀度是影视城，专门拍电影、电视剧的地方。不一定都是一个剧组的。”
　　乔求大吃一惊。
　　女孩见他好像什么都不懂，抿嘴一笑，说：“我还没从学校毕业。这不是放暑假了吗，就来这边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拿一个小角色。”
　　这才是放暑假的第二天，乔求忍不住说：“你很好。很上进。”
　　“……”女孩指了指前面的人，说，“这车里几乎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怪不得乔求听到有人在背剧本。
　　乔求的大学生活并不忙碌，根本没想到其他学校的学生还在努力。心中不由一沉。
　　女生问：“你呢？你也是来找机会的吗？”
　　“我……”乔求顿了顿，把李克特的事情讲出来。
　　女生非常羡慕，有些不敢置信，说：“不可能吧？他为什么选你？”
　　像他们这种专门从表演系毕业的学生，想当主角都很困难。
　　乔求道：“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女孩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嫉妒、不满，接下来的时间都没和乔求说话，只是低头默默看书。
　　乔求听到有人大声念话剧，心想自己能做到像他们这样吗？
　　顿时有些食不下咽。
　　
　　第8章
　　第八章
　　
　　到怀度时已经是十二点的事情了，一下车，乔求就按照李克特给的地址，摸索着到了一家宾馆。
　　宾馆并不大，勉强能算是干净，乔求收拾好东西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找到了李克特。
　　李克特坐在话筒前正跟别人说着什么，现场有些混乱，几个人抱着东西来来往往，见到乔求，打了声招呼。
　　乔求认出这是李克特剧组的人，亲切感顿生，见别人都在忙，就自己找了个地方蹲着看剧本。
　　过了一会儿李克特停止了谈话，走到乔求面前，问：“剧本看完了吗？”
　　“嗯。”乔求说，“很好看。”
　　李克特笑了：“那你说说，你演的江阳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乔求没想过这个问题，大脑一瞬间有些空白，半天，才说，“呃，比较坚强，话不多，踏实肯干。”
　　李克特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乔求，说：“你是新人，一会儿让别人跟你对几场戏，不要紧张。慢慢来，一开始都是这样，如果你做的不好，我会批评你，不要往心里去。”
　　乔求道：“好，什么时候对戏？”
　　“午饭以后。”
　　“啊？”这么快？
　　“场都搭好了，现在先不拍，等五六点钟再拍。”李克特抬手看了看表，对乔求说，“正好先教教你。”
　　他先跟乔求介绍了这里的灯光师、化妆师等，林林总总不少人，他们大多认识乔求，对他很客气。
　　然后就是要跟乔求对戏的老李。老李今年大约五十岁，面目凶狠，在剧中饰演虐打江阳的继父。
　　可现实生活中的老李脾气相当温和，跟在李克特身后跟前跑后的。
　　李克特要跟乔求讲戏，拒绝了老李的邀请，拿着两个盒饭，跟乔求面对面吃。
　　剧组的饭伙食一般，就是米饭管够，乔求连着要了两盒，李克特笑着说养不起你。
　　乔求非常不好意思，说那晚上我少吃点。
　　“别，跟你开玩笑呢，”李克特严肃起来，“前期你这种身材合适，后面要尽可能胖一点。”
　　乔求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体重却只有一百三十几斤，还怎么吃都吃不胖，一听这话心情顿时有些沉重，多吃了两口米饭。
　　吃完午饭休息三十分钟，乔求就开始和老李对戏。因为是第一天，只用拍继父虐打江阳，江阳逃跑躲到鬼屋里这两段戏，一个是在下午拍，一个是在晚上。
　　但因为乔求是新人，李克特打算先让他适应适应。
　　上场前乔求很不自信，用手揉了揉眼睛说‘我不行。’李克特就安慰他说：“你还没试过怎么就说不行？”
　　乔求刚想说什么，结果后背突然被老李结结实实的给了一巴掌，‘噗通’一声，声音像跳水一样响。
　　乔求震惊地回头，就看老李点着一根烟，说：“小崽子，废什么话，看不起老李吗？”
　　乔求没说话。
　　李克特道：“行了，现在先不录，你们随便找找感觉。”
　　说完他就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对乔求说：“你放开一点，没什么的，都是剧组里的人。”
　　乔求被打了一下，有点惊讶，也没生气，心里想，千万不要搞砸，到时候会给别人添麻烦。
　　李克特本以为像乔求这样的学生不会演出那种被虐打的小孩感觉，事实上却是一开始乔求确实有点声音失真，可多练几次还真有那么一点感觉。
　　李克特喊停，翻了翻剧本，让乔求演一段惊恐的表演。
　　乔求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但当李克特喊了声‘拜托……’后，乔求的眼神就变得坚定起来，也越来越投入。
　　李克特大为赞叹，心说这小孩果然有培养价值。就是不知道他镜头感怎么样。
　　夏天天黑的晚，但李克特要求提前准备，两点钟左右就让化妆师给乔求化妆。女老师认识李克特，笑着摸他脸，说：“皮肤这么好啊，少用点粉，到时候打点灯就没问题。”
　　乔求脱了衣服，换上剧组的服装，还往头发上撒了一把沙子。
　　李克特看了看剧组的人，觉得准备的差不多，用话筒说：“咱们男主角还是第一次演戏，我们先提前试试，省的一会儿出了情况，行吗？”
　　剧组十分敬业，一听这话，纷纷围了上来。他们也想看看乔求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被李克特挑上。
　　第一场戏出场的就两个人，乔求心理压力多大，可想而知。乔求是那种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干不好，有人围观时又不想被人看轻、很怕给其他人添麻烦的典型代表，看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乔求深吸一口气，对老李说：“行了，来吧。”
　　老李也换上了剧组的服装，活脱脱是一个农家汉子的形象，他顿了顿，听到导演的指令，就开始大骂起来。
　　老李拽住乔求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
　　由于老李身高只有一米七，比乔求矮了整整一头，这样看起来有点搞笑。但是剧组里没一个人笑，实际上真正拍这个场面时老李还要穿上很高的鞋子，要比乔求还高，来营造一种压迫感。
　　这样一段戏乔求和老李演了十来遍，乔求嗓子都哑了，等六七点钟真开始录时，乔求脑仁都有点疼。
　　刚刚练习时一直在外面，等开拍就挪到房间里。乔求躺在木板床上，听到外面带着醉意的脚步声，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乔求人高而瘦，背对着镜头，一条脊椎突起的痕迹十分明显。
　　醉酒后的继父因为家里没有白水，暴怒地扯起江阳，将他推到墙上。
　　昏暗的房间让乔求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大声喘气，眼神惊慌地看着继父。
　　透过镜头，李克特惊了一下。他本以为乔求这样的新人很难做出这样有渲染力的表情。
　　但当他正在欣赏乔求的表情时，老李突然抢了位，李克特怒道：“你在搞什么？！再抢镜头我就让你滚蛋！”
　　老李没想到这个本来慈眉善目的导演在拍戏时如此凶悍，连忙道歉。
　　乔求听不懂李克特在说什么，以为是在说自己，又惊慌又无措。
　　很快进行了第二次，这次老李不敢再抢镜头，只是更凶狠地把乔求挤在墙上。
　　乔求脸涨得通红，无法呼吸，额头上一根青筋鼓起，在老李的拳头要揍到自己脸上时，乔求条件反射性的闭上眼，一行眼泪就顺着左眼流了下来。李克特不可能真的让乔求挨揍，开始借位，背对着镜头继父的动作是用力捶打少年的脸、肩膀，江阳声音凄厉沙哑，继父似乎是嫌烦，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酒醉后的他无法控制力度，用力掐住他的脖子，江阳‘呃’的一声，全身颤抖。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人想到乔求第一次表演能如此……逼真。
　　“很好，乔求，以后注意让你的脸对准镜头。”李克特扭头说，“准备下一场。”
　　所有剧组人员都站了起来。
　　
　　第9章
　　第九章
　　
　　乔求演得大汗淋漓，从墙角站起来时脚都有点发软，他凑到李克特身边看回放，问：“行吗？这样演行吗？”
　　“可以，”李克特对乔求说，“只是还稍微有点表演的痕迹，要是再放松、投入一点就好了。”
　　乔求皱眉，很认真的看，然后点点头。
　　他不是科班出身，第一次演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李克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夸他，只能先以挑错为主。
　　第二场戏是乔求躲到废弃的破房里，结果看到里面的鬼影。鬼影是一位工作人员浑身披着黑布饰演的，声音由后期配音而成，漆黑的房间，只留下摄影师、导演，乔求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躲着，鼻梁上有一道灰黑的泥印，他的双眼黑白分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但没有恐惧。这是因为鬼影是乔求认识的人，他无论如何做不出那种生动的恐惧表情。
　　“停停停，”李克特对乔求吼，“你不要只是睁大眼好不好？眼神呢？身体的动作呢？”
　　乔求嗓子都哑了，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场戏时间要求不严格，只要是晚上都可以。李克特让人递给乔求一瓶水，准许他休息一下。
　　这部剧的配角不多，男主一个人占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戏份，李克特自然不能不严格，休息的时候还坐在乔求身边跟他谈谈谈。
　　乔求非常不好意思，还有些沮丧，他说：
　　“……我，我好像，不太怕鬼。”
　　“不是怕鬼。”李克特一愣，跟他说，“最开始你还不知道有鬼。看那个黑影，听着门外继父的怒骂声，你怕的是被继父抓住。”
　　乔求想了想，点点头。
　　第二场戏一直拍到凌晨十二点多，结束后剧组人抓紧时间吃了顿夜宵，跑着回去洗澡睡觉。不管今天睡得有多晚，第二天早晨他们都要六点钟起床，很是辛苦。
　　乔求浑身都是汗，头发都湿了，看着跟自己坐在一起大口吃馄饨的李克特，道歉着说：“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什么玩意儿？”李克特拿出一把扇子，拼命往自己脸上扇风，他说，“你别这么想，是你来给我帮忙。没有你，你知道我要花多长时间找男主角吗？”
　　乔求垂下眼，说：“那什么电影学院里不是有好多人吗，我看谁都比我强。”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李克特大手一挥，说，“我选你自然有我的原因。乔求啊，我跟你说，你信不信，你会红？”
　　乔求看着李克特，没说话。
　　“别跟我说你不在乎红不红，我只问你信不信。”李克特喝了口汤，收拾收拾准备撤，边上楼边跟乔求说，“我信。乔求，你——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别看现在这样，不出十年，你必定位列一线啊。”李克特笑道，“到时候我也是圈内知名导演了，咱俩可以当黄金搭档……”
　　乔求叹了口气。
　　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由于激动以及兴奋，他怎么都睡不着。
　　很快他就坐起来，想起了什么，犹豫着从行李包里翻出手机。
　　江展心这个人，你说他粗心吧，可只要是其他学生有的，江展心都会注意到，想让乔求也有。乔求不想花钱，他就不容拒绝的先给买好了。
　　但对有些事情，他确实是非常粗枝大叶。
　　只能说，江展心可能把所有的细致都放到乔求身上了。
　　李克特担心拍戏被打断，要求工作人员不能带手机。现在乔求翻出手机一看，发现江展心给自己打了不少电话。
　　乔求看看时间，怕江展心已经睡了，想了想，发条短信给江展心，问：哥，你睡了吗？
　　没过几秒那边电话就打了过来，江展心沉稳的声音响起：“小乔，你现在在哪里？”
　　乔求说：“我，跟同学出去玩了。有跟你说，一两个月后回来。”
　　“我问你，你在哪里？”江展心的声音听不出怒意，但询问的语气重了些。
　　江展心当然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之所以这样问，是想亲口听他说。
　　乔求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想骗他，于是说出怀度的名字。
　　听他不再说谎，江展心顿了顿，道，“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不用。”乔求说，“我会自己回去的。”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这么三更半夜的，刚回来？”江展心有点生气了，他说，“你是不是交了什么不好的朋友？”
　　乔求慌了，他道：“不是！”
　　“……”
　　“……”乔求想起车上的那个女孩，声音沙哑，说，“我……可是别人都来……玩，我……不想……”
　　他说话不连贯，就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努力辩解。
　　江展心沉默了，听着乔求这样垂头丧气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问：“你带够钱了吗？”
　　“嗯。”
　　“下次出去之前，跟我说去哪儿。我找不到你，心里很烦。”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心烦，可有些事情又实在说不出口。
　　“好。”乔求道，“下次，跟你说。”
　　江展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玩够了就早点回来吧。别跟女的做……那种事，会有麻烦。”
　　乔求呼吸一窒，知道江展心误会了什么，却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说：“好的，回家给你打电话。”
　　江展心现在心情极其烦躁，他其实还想说什么，心中蓦地涌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隔着电话把乔求拽回家里来。他有无数种方法，能逼迫乔求现在、立刻就赶回家里，这些方法在江展心脑海中徘徊，一个比一个激进，但最后他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对乔求说：“时间不早了，你睡吧。”
　　“嗯。”对于乔求来说，江展心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乔求并不知道江展心那边纠结的状态，挂断电话后仰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晚上都无法入眠时，朦朦胧胧间竟然睡着了，结果就在这时，闹钟响了。乔求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困得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疼，起身时骨骼发出超负荷的响声。
　　他最开始想的是，今天放暑假了……多睡一会吧。但眼睛还没闭上，乔求就发现自己现在不在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到房间刷牙洗漱。
　　昨天只拍了两场乔求就累成这样，真不知道今天要怎么过。透过镜子，乔求看着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伸手拨了拨，对着镜子笑了。
　　《4条契约》的核心之处都在后面它渲染的恐怖故事中，每个故事环环相扣，逻辑缜密，全剧没有血腥、恶心的场面，但就是能让人吓得出鸡皮疙瘩。
　　乔求用了两天时间才给自己定好位。他年轻，有活力，又虚心好学，将江阳那种勤勉、执着的少年性格演的惟妙惟肖。
　　除了一些恐怖场景。
　　
　　第10章
　　第十章
　　
　　电视剧中的恐怖场景之所以让人害怕，很多情况下是因为好像周围只有一个人，那种孤独、黑暗的气氛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可实际的拍摄过程中，一个小的鬼屋里可能挤着十多个工作人员，这种情况下演员的表情就没有那么真实。
　　尤其是乔求这种刚学会表演的新人，面对镜头时很难做到完全无视周围情况。
　　李克特非常无奈。
　　幸好他拍电视剧前都把分镜大概画出来了，这段一直演不过去就让乔求先演别的。他发现乔求是那种越有压力越有爆发力的演员，于是开拍时在也不顾及这些那些，该骂就骂，隔老远都能听到李克特声嘶力竭的诅咒声。
　　当然李克特也不是只骂乔求一个人。被投资人硬塞到距里的众多男配、女配都被李克特骂了个够。你很难想象平日里这么亲人、搞笑的李克特拿起话筒后立刻变身的模样。
　　到最后好多女生都给导演骂哭了。
　　李克特郁闷地狠狠瞪她，说：
　　“其余人休息一会儿。”
　　对于乔求不怕鬼这件事，李克特非常头痛，他跟剧组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吓吓乔求。
　　剧组里有一个女化妆师，姓董，特别喜欢乔求，一听李克特，当即否定，说：“不行，太没道德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讲什么道德啊！”李克特翻了个白眼，“我还怕我太有道德了呢！你说做个害怕的表情这么难吗？”
　　“他刚十八，你别太逼乔求了。”
　　李克特挥挥手，道：“听乔求的意见吧。”
　　李克特打算让乔求一个人横穿这边的乱葬岗，大晚上。
　　“让你一个人体验一下，我觉得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什么叫害怕了。”李克特对乔求说，“当然，你不想去也行。”
　　谁知乔求一口答应，他道：“好。”
　　李克特一愣，说：“我们不会跟在你身后的。就你一人。”
　　乔求想了想，为难地说：“这个无所谓。我只怕我到时候还是没办法……害怕。”
　　李克特无奈了，对乔求比划了个你厉害的手势，服了：“乔大胆。”
　　那天晚上果真没人跟着乔求，他吃完晚饭自己一个人溜达着到了旁边的乱葬岗。
　　月十四日三更中，森森万木夜僵立。（注）
　　天边的一轮明月越升越高，四周极为安静，间或的犬吠声令人毛骨悚然。
　　山丘上立着不少阴森的墓碑，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见。
　　没人会选择晚上来这里散步。
　　除了乔求。
　　此刻乔求心里想的是，这算什么乱葬岗？
　　这里只不过是影城的一个拍摄地。底下没有尸体，墓碑也摆放得随随便便，很不规矩。
　　乔求走的很慢，有时候还拿出手机照照墓碑，好奇的看看墓碑上写得是什么字。
　　这些天李克特着急，乔求也着急，他很怕拖人家后腿，可越着急脸上的表情越不对，到后来乔求也不明白该怎么样了。
　　为了营造出乱葬岗的气氛，这里没有路灯，黑魆魆一片，道路不平，乔求被石头绊了好几回，由于看不清路，终于，他双手向前扑，整个人趴在地上摔了过去。
　　乔求闷哼一声，胡乱拨动周围的野草，然后捡起绊倒自己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个白色的骷髅，眼睛空洞，无端端冒出一股寒气。
　　乔求看了两眼，翻了个身躺在地上，顺势把骷髅扔了出去。
　　他心里无奈的叹息，发愁的想：这有什么可怕的？这样轻，怎么会是真的骷髅？
　　然而就在乔求绊倒的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惊呼声，一群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有人大声问：“乔求，摔到没有？”
　　乔求坐起来，摸摸膝盖和手肘，喊道：“没事！”
　　原来尽管李克特他们让乔求一个人来这里，却还是不放心，一直跟在乔求后面，看到他摔倒忍不住冲上来。
　　由于冲的太猛，那个穿高跟鞋的女化妆师还摔了一跤。
　　场面混乱而嘈杂，李克特仔细看乔求有没有恐惧的表情，分辨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乔求爬起来后，迅速冲到化妆师面前，问：“董姐，没事吧？”
　　被称为董姐的化妆师‘嘶’的吸了口冷气，旁边的人连忙打灯过来。
　　夏天穿的裤子薄，这一摔又摔得猛，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膝盖那边都给摔烂了，小腿也滴答滴答向下流血。
　　乔求头‘嗡’的一下，扶着地才没坐在地上。
　　旁边人都在注意董姐的伤势，只有李克特一直观察乔求。他正担心该怎么让乔求更入戏、更入戏一点，结果突然看到乔求脸色一白，微微皱眉时，那种恐惧又凄凉的表情，让李克特忍不住大喊出来。
　　他吼得声音很大，旁边人都一脸惊愕的看着李克特。他却向前一步用力握住乔求的手腕。
　　“你！你……”李克特把乔求从地上拽起来，欣喜若狂地问，“你是不是晕血……”
　　乔求愣了，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会儿才点点头。
　　“好，太好了。”李克特手舞足蹈，哈哈哈大笑起来。
　　李克特是一位对工作非常严谨的导演，乔求晕血是晕真的血，像是剧组的血浆他是不害怕的。
　　每当要演惊恐的镜头，李克特就要求董姐掀开裤腿，让乔求看，酝酿一阵情绪后，脸色惨白地上场。这时候乔求往往是嘴唇哆哆嗦嗦、一言不发的状态，反而比声嘶力竭的尖叫更有渲染力。
　　“太不人道了吧，导演。”董姐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饼干，‘咯吱咯吱’的咬，看着场上的乔求，对李克特说。
　　李克特朝场上喊了声，道：“休息一会儿！”然后扭头对董姐说：“我都能让他一个人半夜去乱葬岗了，还有什么不能做？”
　　李克特要求乔求后期吃胖点，但到了怀度后工作强度大，即使原本就不小的饭量直线上升，他反而还瘦了两斤。
　　李克特跟乔求坐在一起吃饭，他看乔求旁边堆起来的三盒米饭，痛心疾首地问：“你吃的东西都跑到哪里去了？啊？吃了就拉吗？”
　　乔求低着头，很不好意思。拍戏快两个月了，乔求瘦了，也黑，原本上戏不用化妆，现在反而要涂厚厚一层粉，省的人家看到电视剧，咦！的一声，心想男主怎么突然换了个人。
　　李克特瞥了他一眼，说：“吃啊，多吃点肉，后天就杀青了，咱们努力一把！啊？”
　　乔求忙不迭点头，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湿。
　　尽管乔求是新人，但他演戏非常用心，如果没有他的戏，乔求就坐在一边，看着别人演，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站起来模仿两下。
　　他入戏之深，演技进步之快，仿佛与生俱来。有时候李克特喊他，‘江阳！’，乔求保准回应。
　　似乎在乔求心里，他就是江阳，江阳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十四日三更中，森森万木夜僵立。”
　　引自《月蚀诗》。
　　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评论，拿上来给你们瞧瞧。
　　三爷：我要加戏。
　　阿鬼：剧情还没展开不要急。（其实下一章就出来了……Orz）
　　三爷：那我要加床戏加脐橙。
　　阿鬼：……（没问题！）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可乔求毕竟不是江阳。
　　历时两个月，此刻的乔求正在演他这部剧的最后一场戏。
　　昏黑的天，窗外有野鸟飞时发出的振翅之声，陈旧的楼梯腐朽得仿佛要碎掉，上面水滴状的血痕连成一条线。
　　血线。
　　江阳脸色苍白，他低着头，仔细辨认脚下的血线，缓慢地向上走，一步一步。有一滴汗顺着脸颊流过。从侧面看，这个十几岁的男生，相貌极为英俊，眉清目秀，眼瞳极黑。他做出吞咽的动作，周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鬼影不见了。江阳一边向上走，一边沉思。他还没来得及证实自己的猜测，鬼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顺着楼梯盘旋向上的血痕在某处突然中断了。
　　江阳一怔，抬起头，很平静地向上看。
　　那种平静，是一种暴风雨前的祥和，让旁边的人心中的弦紧紧绷起，忐忑不已。
　　江阳抬头的瞬间，一滴温热的血‘滴答’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左脸脸颊。
　　最后凝固的画面非常经典，江阳惊愕地仰着头，表情有些恐惧，但没完全酝酿出来，就戛然而止。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神里竟然还有一丝柔和。
　　“cut！”李克特大喊一声，“很好。杀青了。”
　　停顿了几秒后，剧组人员大声欢呼起来。历时两个月，终于把这部二十集的电视剧拍完。期间有赶工熬夜的情况，毕竟是第一部电视剧，李克特下了苦功夫，总体看来没有哪些地方是敷衍了事的。
　　乔求擦了擦脸上的汗，热得快晕过去，心里想，真有趣啊。
　　李克特拿着话筒，说：“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你们的每一滴汗水我都记在心里。当然了乔求的记不住，他小子太能流汗。”
　　众人轻声笑起来。
　　嬉皮笑脸：“也太能吃。”
　　乔求自己都忍不住，低下头羞涩地笑了。
　　“——也很拼命。”李克特表情认真了，说，“大家都很拼命。我想起咱们当年刚毕业的时候，走出校门的一刹那，我们的理想，我们的心愿，就快要实现了。不久后，你们就能在电视上，在制作表、演员表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灰头土脸、瘦了一圈的工作人员集体发出惊喜的呼声，纷纷鼓掌。
　　“好了，我还要说一件事，今晚在宾馆一楼聚会，能过来的都要过来啊。”
　　《4条契约》的主角就乔求一个，剩下的配角就由投资商塞进来的各种男人、女人饰演，他们大多不太在意这种小角色，再加上大多数人在演戏时被李克特狠狠骂过，基本不愿意来参加杀青宴。
　　于是庆功宴上只有那二十多个剧组人员，以及乔求。
　　所有人都把乔求当成自己人，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们大声谈论许多在外面不能说的秘密，时不时还问乔求：“对不对？”
　　乔求只能点头，跟着李克特一起喝酒。
　　李克特非常高兴，酒杯一直握在手里，耳朵和头顶都红了，看起来像个酒鬼。
　　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几乎所有人都倒下了，还是乔求把他们送回房间的。
　　李克特躺在床上，突然问乔求：
　　“乔求啊，你以后还想演戏吗？”
　　“……”乔求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烂醉如泥的李克特，认真道，“我想的。”
　　李克特坐起来，靠在床边，问：“真的？”
　　“真的。”乔求轻声道，“我……喜欢演戏。”
　　李克特笑了，说：“我知道了。”
　　临走时剧组二十多个人包了一辆大的巴士，所有人一致决定先把乔求送回家。
　　“你年龄小嘛，”已经快三十岁的董姐豪放的说，“宠宠你是应该的。”
　　车上非一般的热闹，大家似乎要把这些天的疲劳全都发泄出去，一杯一杯给李克特敬酒。
　　李克特笑得打跌，只是越接近乔求家，气氛越沉闷。
　　乔求给江展心打电话，说自己今天回来，江展心‘唔’了一声，好像没什么反应。
　　乔求看着窗外，心里十分怅然。
　　他很想问李克特，我们还能一起拍戏吗？可这话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去。直到车停在小巷口，乔求背着行李站起来，都没问。
　　剧组人低着头装出玩手机的模样，没人跟乔求说告别的话，李克特更是远远躲在车子最后面的座位上，他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乔求孤零零地站在车门那边，有些无措地左右看看，口中模糊地喊：董姐，刘哥，导演……
　　没人回答他。
　　乔求喃喃地说：“我走了。”
　　车上很是寂静，挂上空挡的司机拉手刹，别过头点燃一根烟。
　　乔求突然觉得很孤单，但幸好是这样，如果所有人都围着自己，他不确定自己能忍住不哭出来。
　　就在他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突然传过男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小乔，你回不回家？”
　　乔求一转头，就看见江展心站在巷口边的槐树下，曲着一条腿，淡无波澜地看着他。
　　乔求连忙拽起行李，下车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剧组所有人都抬起头，一看他回看，又装出看手机的模样。
　　乔求微微一笑，用力挥手，然后关上门，道：“我回去了！”
　　汽车停顿了一下，朝北开去。
　　江展心站在树下，眼神像是黏在乔求身上一样，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乔求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里面有脏得不成样子，但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由于拍戏忙，剧组里的人多半不太像以前一样注意卫生，能凑活就凑活。可回到这里，乔求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多么不合适。
　　他犹豫着，在江展心面前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
　　江展心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乔求。
　　乔求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莫名有些紧张。他怕自己变得黑，瘦，会挨骂。
　　谁想江展心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看乔求的眼神一如既往。那是一种毫无芥蒂的包容，看的乔求心里很慌。
　　因为江展心最会掩饰真正的想法，说不定他怒气冲天，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展心站在树荫底下，眯着眼点燃一根烟。
　　乔求就站在前面，不怕炙热的阳光。
　　江展心只吸了一口，勉强将颤抖的手指平静下来，就上前几步，伸出手往乔求的肩膀摸去。
　　乔求以为江展心要揍自己，忍不住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抱住头。
　　谁想江展心只是将他背后那个巨大、沉重的背包给摘下来，然后很自然地放到自己肩膀上。
　　“……走吧。”江展心用唇衔住烟，瞥着呆住的乔求，问，“怎么，不认识家了吗？”
　　
　　第12章
　　第十二章
　　
　　乔求洗澡洗了半个小时，将身上最细微的地方都擦洗得干干净净，这才从浴室里出来。
　　浴室里蒸腾的都是水汽，乔求出来时感觉一阵清凉，拍戏期间那种压抑、沉重的负担通通消去。怪不得人都喜欢在家里待着。
　　家，这里是自己的家。乔求想着，轻轻勾起嘴角。
　　江展心坐在沙发上，听到乔求出来，转头一看。就见乔求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浓黑的头发温顺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格外乖巧。
　　江展心眯起眼，两秒钟后，眼神从乔求那边挪开。
　　他拆开乔求的行李箱，单手抱着那堆脏衣服往浴室里的洗衣机那边走。
　　男人生活时并不像女孩那般细致。乔求也是，内裤和脏衣服竟然可以全部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毫无芥蒂。
　　然而当他看见江展心抱着脏衣服的手边隐隐露出自己内衣的一角时，乔求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大为尴尬，冲上去一把握住江展心的手腕，说：“哥……！放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江展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顿了顿，顺从地松手，让乔求接了过去。
　　口中还说：“你不用和我客气。”
　　乔求连忙低着头跑到浴室，等处理干净后才从里面走出。
　　江展心盯着乔求，用眼神示意他赶快坐过来。
　　乔求硬着头皮坐到江展心旁边，果不其然听到他问：“你去怀度做什么？”
　　之前江展心问过乔求这个问题，乔求不高明地转移话题，只说‘跟同学出去玩’。
　　但今天江展心已经看见车上那些剧组人员，怎么可能信那是乔求的同学。
　　乔求只好说：
　　“我去怀度……拍……拍、拍戏。”
　　江展心挑眉，看着乔求。他没想到乔求承认的这样干脆。
　　乔求道：“我在学校的时候，遇到一位导演，他想让我帮他演戏。我就去了。”
　　江展心曲起一条腿，将脚踝放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想了一会儿，他问：“会不会是骗子？”
　　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
　　乔求说：“不会的。我……他给了我钱，还签了合同，我把钱放到抽屉里了。哥，你看见了吗？”
　　“没有。”江展心道，“你放了多少？”
　　乔求说了，江展心转过头看向前方，淡淡问：“这就是你说的‘玩’？”
　　乔求一愣，想了想，刚想说什么，就听江展心道：“随你便吧。你要是想玩，也没问题。只是我不缺钱，这点你要记住。”
　　江展心有点不高兴，他站起身，走到乔求面前，用手揉了揉乔求湿着的头发。
　　“走，吃饭了。”
　　乔求的胃口仍旧让江展心满意，他不慌不忙地给乔求夹菜，是那种让人舒服的频率，不会让乔求噎住，也不会让他没菜吃。
　　吃惯了剧组固定的饮食，江展心做得家常菜也莫名让人觉得温情而熟悉，乔求抬眼看江展心，觉得他一点都没变。
　　但自己却变了，变得黑而瘦。晚上刷牙时，乔求看着自己的脸，露出牙齿，对比得出结论。
　　他本以为之后《4条契约》已经和自己再无瓜葛，偶尔想起来也觉得非常怀念。
　　生活仍要继续，乔求手里拿着很多钱，却还是到那家冷饮店打工。
　　说不定他在心里隐隐期待能再次见到李克特。只是李克特许久都没再来。
　　再次相遇的情景并不特殊，天气逐渐变得凉爽，但挤满了人的小店里却热得仿佛蒸笼。
　　乔求迅速而准确的收银、找钱，然后突然听到了李克特的声音。
　　他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一听之下惊愕地抬头，果然看到一位几乎秃顶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乔求努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两人对视，恶心巴拉地笑个不停，最后李克特先说：“乔求，要不要来看看剪辑后的效果？”
　　乔求当然同意，给店主打了个电话，摘掉身上可笑的粉色围裙就从冷饮店里走出去。
　　李克特带着乔求到了放映室，里面挤满了人，剧组人员热情的欢迎乔求。
　　乔求羞涩地挨个打招呼，然后自觉坐到后排，认真的看起来。
　　李克特只放了第一集，随后的内容加锁不能看，他来回来去播放第一集、花絮和宣传片，激动地眼睛都有些红了。
　　在镜头里看自己与在屏幕上看自己完全不一样。尽管乔求觉得屏幕中他的表演很拙劣，可还是忍不住欣喜，和剧组人员一样，眼睛一直盯在那边。
　　临走时李克特叫住乔求，对他说：
　　“过段时间咱俩一起去吃个饭。我介绍其他导演给你。”
　　乔求愣愣的：“啊？”
　　“你不说你以后还想拍戏吗？”
　　“啊……对。”
　　“放心，都是正经人。”李克特说，“就是顺带给你认认，混个脸熟。”
　　“行，”乔求说，“你知道我电话号码，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能喝酒吗？”
　　“能。”乔求十几岁就陪江展心一起喝酒了。“酒量不算差。”
　　李克特放心了，道：“有事儿给你打电话。”
　　“嗯。”
　　没出两天李克特就给乔求打电话，叫他出来聚会，并且表示吃饭的人不是导演，而是各个电视台的负责人。
　　“现在都喜欢拍现代悬疑片，成本低，市场都饱和了。没点人脉真不能放映。”李克特叹气，跟乔求说。想想乔求这样的新人都能当男主角，就知道《4条契约》的制作成本有多低了。
　　尽管李克特不想应酬，但要当导演，还真不能是你‘不想’就能不做的。
　　乔求不明白为什么也要带着自己，就说：“我又不认识电视台的人。”
　　“我知道啊。”李克特道，“只是我听说里面有个厉害的人物，和环越影视公司的高层有点关系。虽然我想开工作室，但现在还没有能力，你要是想演戏，还是先和大的公司签约。我觉得环越很靠谱。”
　　环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公司，实力、资金都极为雄厚。倒是靠谱了，但真想签进去也是难。
　　“什么意思？”
　　李克特翻了个白眼，道：“把你介绍给那个人物啊。说不定他能帮你签约。”
　　乔求有点懵，他刚大一，对日后的规划并不完善，没想到这么早就要考虑签约的事情了。
　　李克特知道乔求是慢性子，没时间等他，就催着说：“就问你一句话，去不去？”
　　“那……”乔求皱眉，“去吧。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吗？”
　　“没有，就我。”
　　“我能坐你旁边吗？”
　　“行，”李克特说，“我不会让他们灌醉你的，放心。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让你把我扛回家呢……”
　　李克特想起又要喝酒，胃部隐隐抽痛。
　　乔求问：“我怎么称呼那个人……”
　　“叫三爷。”李克特道，“态度恭敬点，那是混出头来的前辈。厉害得很。”
　　
　　第13章
　　第十三章
　　
　　“……”
　　乔求一呆，总觉得这个称呼十分耳熟，迟疑着想说些什么，就被急性子的李克特打断，他道：“行了，你赶紧过来，有什么事儿到这里再说。穿得精神点。”
　　乔求站在衣柜前，拿出一件灰色的上衣，上衣前面有七八个口袋，配上一条黑色的细腿裤。他自己不太喜欢这种风格，只记得衣服好像是江展心给他买的，穿到学校班里，女孩子都说好看。
　　好看的不是衣服，而是穿衣服的男孩。这么深奥的问题当时乔求自然不会想到。
　　天气已经变冷，乔求一身清凉的走出去，立刻把江展心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淡淡地问乔求：
　　“去哪儿？”
　　“跟朋友吃饭。”乔求道，“晚上可能晚点回来。哥，我能喝酒吗？”
　　江展心不动声色，眼睛不看乔求，也一句话都不说。
　　乔求不知道他怎么了，顿了顿，走到玄关准备穿鞋。
　　这时江展心突然说了句：
　　“穿衣服再走。”
　　声音非常突兀，害得乔求差点跳起来。
　　他稳了稳心跳，回答：“好。”
　　站在饭店门口的李克特，看见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乔求，顿时跳脚，吼道：“我让你穿精神点你穿什么羽绒服啊？”
　　“里面穿……的挺精神，”乔求惊道，“天气这么冷不穿羽绒服穿什么？”
　　李克特定定看着乔求，眼神是一种彻底的服气，过了大概有五秒钟，李克特拉开乔求衣服上的拉锁，‘刷！’的一声将他外套扒下来，口中说：“你换我的衣服穿。”
　　“不……”
　　“别废话！”
　　乔求垂下眼，不吭声了。
　　李克特比乔求矮，还胖，外套穿在乔求身上很不合适。这么不合适的外套，还硬生生给他穿出了别样的气质，李克特上下打量，觉得很不错，带着乔求一前一后走进饭店。
　　那是一家非常高档的酒店，要想在里面吃饭，没有一万隆卡拿不下来。
　　还没进门，就有穿着得体的服务生带领他们向前而行。包间富丽堂皇，处处体现出‘我很高端’的别样标签，乔求心说这是李克特请客？那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桌上摆了几碟儿精致的凉菜，过了能有半个小时，客人才陆陆续续坐满了桌。
　　房间里灯光柔和。
　　号称电视台高层的各位领导，头顶光滑，没几根头发，大多戴着眼镜，十分斯文。乔求坐在李克特旁边，很谦虚地频频起身、弯腰和客人喝酒。
　　乔求发现了，李克特说的那个‘厉害的人物’还没到。因为餐桌的正位还没人坐，大家都默契的避开那个地方。
　　乔求所坐的位置正对主位，看来李克特是真想把乔求推销出去。
　　包间里的这二十多个人都意识到这点，所谈的内容也跟乔求与《4条契约》相关。
　　李克特为了不让乔求喝太多，一直给他挡酒，现在喝的面红耳赤，大着舌头和桌上的人狂侃：“……再给我！一百万！等片子播出来，我保证破收视率……”
　　这个地方他故意说得有点委婉。破收视率，收视率1也是破，不到1也是破，端看怎么理解。
　　其他人也就跟着笑笑。心里都在骂：开玩笑，谁给你弄一百万？这些年拍了这么多电视剧，都堆在资料室里压着发毛呢，买不买《4条契约》都是个问题，要不是看在三爷的面子上，谁跟你在这里吃饭？
　　李克特？那是个什么东西。
　　乔求以为自己酒量已经不错了，但显然不能跟那些老家伙比。白酒、啤酒混着喝，刚喝三杯乔求就撑不住了，头晕的不行，只能一点一点吞菜保持清醒。
　　这样吃吃喝喝拼命聊天，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他们都以为‘三爷’不会过来时，门外突然有些喧闹。
　　乔求没吃饱，饿得不行，正用筷子夹花生米，后背的衣服突然被人拽住。他抬头一看是李克特，再看发现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连忙放下筷子也起身。
　　他有些发愣地看着门口，心想，那三爷总算是过来了吗。
　　乔求没有李克特那样紧张，他毕竟年轻，对环越公司没什么概念。所谓不向往就不紧张，也是有一定道理。
　　只是对厉害的人，心里都有点憧憬。乔求个子高，不用踮起脚尖就能在这些秃顶的领导里鹤立鸡群，一眼就看见门边附近的情况。
　　深棕色的木门被人打开。
　　先走进来的是一个脸上戴着口罩、墨镜，身材高大的男人，乔求以为这就是李克特口中的三爷，眯起眼睛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模样。
　　紧接着又走进来一个女人。女人看起来很年轻，气质却又成熟，让人无法准确估计她的年龄。
　　等第三个人走进来时，李克特的手都有点哆嗦，‘哎呦’一声，屁颠屁颠迎了过去。
　　乔求被他的声音弄得一怔，扭头跟着李克特的方向。
　　在看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乔求整个人一震，睁大眼睛，伸出手的同时突然回过神，连忙放下，可口中还是不敢置信地‘呃’了一声。
　　他本想说话，但看李克特已经朝门口走去，那句话就没说出来。
　　乔求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辨认，他像是一个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果真看见那双沉稳内敛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随意瞥过乔求，乔求就认出这人是江展心了。然而江展心并没有和他打招呼。默默从门口走进包间，一句话都没说。
　　而旁边却已经围住了人，他们纷纷和进来的三个人握手，交谈，客套了有五分钟，才重新坐下吃饭。
　　李克特喊来服务员，让他们往桌上添酒加菜。
　　坐下的乔求向正对着自己的江展心看去，又偏了偏头。他发现自己竟然认识另外那两个和江展心一起走进来的男人、女人。
　　在乔求看来，江展心是没什么朋友的，因为两人住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见其他人拜访他。可现在坐在江展心身边的一男一女是谁呢？
　　戴着口罩的男人，尽管被遮住大半边脸，乔求还是很确定这人就是黎尚。黎尚，影帝黎尚，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捧回一项国际大奖的巨星演员，连乔求这种不怎么看电影的人都能认出来。
　　如果这人是黎尚，那么旁边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庞霜芸。庞霜芸是国际超模，本身在模特界人气很旺，但还是因为与黎尚交往而名声大噪。
　　能和这样一线明星一起吃饭，乔求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
　　可最让乔求觉得惊讶，不敢置信的是，坐在黎尚旁边的江展心。
　　江展心，为什么会认识黎尚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乔求百思不得其解。李克特却好像早已知道，十分自然的和黎尚、庞霜芸搭话。
　　庞霜芸性格温和，很擅长聊天，而黎尚完全不是这样，也不吃饭，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低着头跟江展心耳语。
　　江展心微微弯腰，听他说完，突然抬眼看了乔求一眼。
　　乔求正往嘴里夹菜，一看江展心往这边看，连忙闭上嘴挺直背，微微皱着眉，有些紧张，似乎要和江展心说话。
　　李克特自然看到这个情况，心中大为安慰，想这小子总算有点长进了。
　　李克特见江展心注意到了正对面的乔求，刚要开口向他介绍，就看江展心站起身，在众人略带惊讶的眼光中，不紧不慢地朝乔求这边走。
　　乔求喉咙一紧，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
　　“三爷，三爷。”李克特起身迎江展心，口中道，“这位，就是我们工作室的乔求。也是《4条契约》的男主角，踏实上进，还很懂事。乔求，这位——”
　　李克特站在中间给两人介绍，奇怪的是被介绍的两人都没看李克特。
　　乔求低着头，眼睛直直盯着江展心的下巴，没看那人的眼，他不仅对江展心的突然出现感到莫名其妙，还对那人的不理不睬感到些许的惊讶、愤怒，以及不解。
　　江展心一句话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乔求身边，端起他旁边的酒杯。
　　被无视的李克特一愣，不明白江展心这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江展心伸手搂过乔求的肩膀，倒满白酒的酒杯就在乔求面前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踏实，懂事。”江展心声音淡漠，狭长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酒量怎么样？”
　　
　　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个演员，演技好是基本条件，同时还需要擅长应酬。
　　应酬时能不喝酒吗？
　　不能，女演员都不能说‘不喝’，更别提男的。
　　李克特知道这杯酒拦不了，但看看乔求这幅眼睛发直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不能再喝，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说道：“三爷，乔求有点喝多了。今天他第一回喝酒，这杯我替他干了，以后我跟乔求一块儿再请您喝酒。”
　　江展心看都没看李克特，端着酒杯的手稳稳停在乔求鼻尖前方，乔求扭头看着江展心的眼睛，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李克特暗道不妙，连忙上去抢江展心的酒杯。旁边的人面上微笑心中大骂，痛斥李克特不会看眼色。
　　庞霜芸从座位上站起来，步履款款走到李克特旁边，不着痕迹地把他要靠近江展心酒杯的手拉回来，声音软软：“导演，三爷要请人喝酒，我们就别碍事了，您说对吗？”
　　李克特有秃顶趋势的头皮都开始冒汗了，耳朵通红，看着乔求一副呆滞的表情，心道豁出去了，挥开庞霜芸的手，从乔求面前夺过满满当当一杯酒，眼睛都不眨就往嘴里倒。
　　他很快喝完，顺势一擦嘴，口中道：“我们坐下谈……”
　　说着就要把江展心搭在乔求肩膀上的手弄下去。李克特有点后悔把乔求带过来了，他没听说三爷对小男生感兴趣啊！要是知道他这样——看见乔求就动手动脚，打死他他都不带乔求过来。
　　就在李克特的手要碰到江展心的同时，很难看清江展心到底是怎么动的，但事实上他确实是迅速翻手向上，反扣住了李克特的手腕。
　　江展心力量极大，捏着手腕，就听到骨骼挤压的声音，李克特脸当场就白了。
　　江展心斜眼看他，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
　　李克特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求却突然伸手握住江展心的胳膊，轻轻一拽，江展心就放手了。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原本一直靠在椅子上显得很不耐烦的黎尚也站起来，眼神凌厉地朝这边望。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乔求凑到江展心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江展心抽出一根烟，不点燃，只用手指轻轻抚摸，过了一会儿做出还要搂乔求的动作。
　　李克特直接走到两人中间，用那种强调的声音说：“乔求不陪酒，我来跟您喝呗？”
　　江展心看着李克特，眼神却并不尖锐，仿佛看笑话一样。
　　那眼神让李克特愤怒，他侧过身，似乎要把乔求挡在身后。可乔求比他高一头，是无法挡住江展心的目光的。
　　江展心看看李克特，又看看乔求，神情非常放松，似乎一点都没被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
　　他甚至靠在旁边的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李克特：“你那个电视剧，缺多少钱？”
　　李克特一愣，他喝酒喝得太多、太猛，现在耳朵里嗡嗡响，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求看着江展心，替他回答，说：
　　“一百万。”
　　江展心看向黎尚，只见黎尚点点头，江展心把烟放到唇边，道：“我出一百万。”
　　“……”李克特转头看乔求。
　　“黎尚出五百万。”
　　江展心低下头点燃香烟，一缕白色的烟雾盘旋上升，过了一会儿抬起眼看着乔求，那种轻描淡写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想玩，就玩。
　　那天晚上，江展心没和乔求一起回家。
　　李克特倒是没看出来乔求认识江展心，只是觉得江展心对乔求不怀好意，没敢多把乔求介绍给他，听说江展心要走了，连忙跟出去，巴不得他早点走，与开始那股亲热劲儿完全不能比。
　　旁边一起跟来吃饭的几个电视台的人不高兴了，尽管在饭桌上同意购买《4条契约》的版权，但等江展心、黎尚和庞霜芸三人走后，就开始暗着里骂李克特不识抬举。
　　李克特装作没听见，一口一口喝酒，喝到最后不省人事，还是乔求把他送上出租车的。
　　醉醺醺的李克特还在那边胡言乱语：
　　“……人家孩子不想喝，我来！他他他……听话、上进……很乖……”
　　“……”
　　乔求自己一人回家，站在家门口，愣了能有五分钟才进门。
　　最开始江展心出现在包间里，乔求以为他是走错了，除了惊讶还有点慌，因为他没跟江展心说自己是出来和李克特吃饭的。
　　但后来江展心装不认识乔求，乔求心里就不太好受。
　　他推开家里的门，就看江展心还坐在那个位置，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用手指托住下巴。
　　乔求没说话，他喝得太多，感觉呼吸困难，直直往浴室走，还没进去就给江展心拉住了。
　　乔求回过头，看江展心拉着自己的手，又看他的眼睛。
　　江展心眼神淡然，看着乔求，道：
　　“别洗了。”
　　“……？”
　　乔求向前走了一步。
　　江展心顺势握住乔求手腕，口中说道：“你喝太多，喘得很厉害。”
　　他怕乔求倒在浴室里面。
　　乔求用力吸了口气，‘哦’了一声，说：“那我睡了。”
　　“等一会儿，”江展心不放手，声音别样温和，“缓一缓再睡。”
　　乔求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却还是听话地走到沙发前，微微闭着眼睛，靠在那边。
　　江展心慢慢走到乔求身边，坐下。
　　乔求声音低沉，闭着眼，用那种近似呢喃的声音，小声说：“……哥。”
　　江展心摸了摸乔求的头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乔求非常伤心，难过得声音都哑了。
　　江展心压低了声线，轻柔地问：“生气了？”
　　乔求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江展心转移话题，对乔求说：
　　“小乔，你想演戏吗？我让黎尚和你签约，好不好？”
　　如果这话被外人听见，他们一定会惊讶于江展心此刻对乔求说话时，言语间那种无法掩饰的宠溺与迁就。但现在没有外人，只有乔求。
　　乔求睡着了，他仰头躺在沙发上，脖颈细而长，额头浓黑的头发向后倾斜，露出少年饱满的额头。
　　江展心摸了摸乔求的头，顿了顿，俯身向下，对准他的脸颊，很轻地亲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眯着眼，眼神凌厉地看着乔求身上的衣服，托着他的后背，力道不算温柔地把乔求身上的外套扒了下来。
　　
　　第15章
　　第十五章
　　
　　每年都有大堆大堆的电视剧被电视台购买，然后放到角落无人问津。想让《4条契约》真正登上屏幕，宣传工作已经不能忽视。
　　李克特手上只有六百万，比起原本预算的一百万隆卡已经算是多的了，却仍然不够在大的电视台打二十秒钟左右的广告。
　　李克特转了思路，开始断断续续地把《4条契约》的剪辑片段放到网上，花了大部分钱到网上炒热。当年网络营销的成功案例还少，李克特算是有商业头脑的人，胆子忒大，什么都敢试。
　　乔求觉得有趣，闲得无事时就搜索网页，到处看看。他们剧组有合用的各种马甲，密码内部都会公开。
　　没过几天，黎尚工作室的负责人就通知乔求，并表达了希望和他签约的意向。
　　黎尚工作室挂靠在环越影视公司名下，每年只招一个演员或者不招。只要被黎尚签下，证明该演员就有了黎尚这个靠山，日后影坛之路可以说是平坦不少。
　　僧多粥少，每年黎尚工作室要招人时都挤得头破血流，基本没出现过主动来找人的情况。
　　乔求是个例外。
　　工作室的负责人打电话给乔求时，乔求还在自习室看书。
　　走出来一听工作室要跟自己签约，乔求露出紧张的表情，口中说：“我……不太懂这些。”
　　负责人温和而耐心地回答：“黎尚工作室挂靠在环越公司名下，如果你签下这个协议，就等同于是环越公司名下的艺人，公司会给你派遣经纪人，以后有工作会先联系他们，经过他们审核后再交到你面前。”
　　乔求说：“哦……哦。然后呢？”
　　“你想问什么？”
　　乔求本来想问签约后给不给工资的，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一下子就谈钱好像不太好，想了想给憋回去，说：“因为我还要上学……时间不太充裕，这样能签约吗？”
　　“嗯，你只要周六日来公司训练就行，我们尽量把你的档期安排到假期。当然，如果有非常适合你的工作，我们还是会劝你不要太顾及某一方面。最好还是均衡一些。”
　　那人说的非常委婉，乔求考虑了一下，说：“你让我再想想。”
　　“好。”那人留了个公司地址，告诉他，等他想清楚了就来这里。
　　回家后乔求把这件事告诉江展心，江展心道：“为什么不签？”
　　“……”
　　“你不是想当演员吗？”
　　乔求心想，是啊，可是他只是……怎么说呢，可能只是喜欢演戏，对演员感兴趣，却没想过要把这个当职业。
　　他避开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可是黎尚为什么要签我？哥，是不是因为你……”
　　江展心转过头看着乔求，思考了一下措辞，问：“你觉得呢？”
　　“我猜是。”
　　“嗯。”江展心并没有开玩笑，有些认真，这样说道，“我跟黎尚说，让他好好照顾你，让你提前知道那里面的浑水有多让人恶心，这样也省得你收不回来心。”
　　乔求听得一愣，随后垂下眼帘，连忙说：“我没想一直做这个的。我只是觉得……”
　　“好玩？”江展心淡淡道，“不是吧。”
　　和乔求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江展心还是能看出来的。
　　“想去就去。”江展心最后跟乔求说，“等烦了就回来，懂吗？”
　　听了这话，乔求也放松了，点了点头。
　　黎尚工作室签了一名不满二十岁的新人演员，这位艺人还是某所大学的学生。这个消息放在当时还是比较轰动的，幸而黎尚工作室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只说：“他现在还在进行培训，不算出道，一切还要看他日后的发展。”
　　这也是对乔求的一种保护，省得他受到太多干扰。
　　黎尚工作室的招人严格，训练同样严格，虽然和环越照进的艺人一起训练，但强度不同。每个新人进去，无论起点如何都能被扒下三层皮，出来后就是一个合格的高素质艺人了，大多数剧组都喜欢到黎尚工作室挑人。
　　考虑到乔求还在读书，一开始没有让他进行封闭式训练，只是节假日每天要抽出六个小时到体育馆训练体能，压压腿什么的。
　　乔求刚签约就分到了一间宿舍，训练休息的间隙可以到宿舍休息一下。
　　乔求一般不怎么回去，只是有一天练得狠了，腿疼的厉害，吃过午饭就走到宿舍，想去躺一会儿。
　　他用钥匙打开门，听到里面有声音，想必是他的同居人，于是乔求开口打招呼：“你好。”
　　那人口中回答：“你好。”
　　乔求走进房间，一看那人的相貌，一愣，因为他竟然认识这人。
　　“乔求？”那人也很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是，”乔求想了想，说，“——阿凌。”
　　乔求和阿凌是在怀度认识的。当时在怀度拍戏，因为乔求跟着剧组，所以工作比较稳定。没有工作时除了在旁边看别人演，乔求也会到四周看看。
　　怀度影视城面积广阔，风景如画，在当地是著名的旅游景点，经常有游客围观剧组拍戏，希望能看见大明星。
　　乔求避开人群拥挤的地方，走到外围，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跟一个女人高声谈着什么。
　　女人声音尖锐：“……你想演戏？可也要认识人啊，我认识许多导演、副导演，只要跟他们说一声，保准你……”
　　乔求刚来这里，就被李克特教育了一番。说这种话的基本都是骗子，说完了让你交钱的那就百分之百是骗子了。剧组选人又不是导演一个人说了算，制片人、监制的意见不用考虑吗？
　　乔求看这男生想拒绝又不好说，一副人生地不熟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上前帮他解围。
　　那男生就是阿凌。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后来知道，阿凌没上大学，就是想拍戏，高中毕业就一个人来怀度闯荡，只是因为年龄小，不少人看见他还以为他是新人。
　　“我那时逗她玩呢。”日后阿凌哈哈大笑，对乔求说，“我最烦他们那群骗子，闲得无聊就装点假钱。这就叫礼尚往来。”
　　阿凌年轻爱玩，性格直爽，活泼爱动，在拍摄《4条契约》时，两人成了不错的朋友。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如此有缘分，竟然能在宿舍看见他。
　　阿凌笑得躺倒在床上，口中说：
　　“怎么这么巧啊。”
　　“是啊。”乔求也笑。
　　“我两个月前被环越签约的。你呢？”
　　“我……”乔求说，“我现在在黎尚工作室。”
　　阿凌点点头，道：“哟，黎影帝，很好，很好。”
　　
　　第16章
　　第十六章
　　
　　通过阿凌的讲解，乔求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
　　“我签约两个月，但实际上半年前就开始培训，怀度、公司两头跑。两个月前开始封闭式训练，到现在算是勉强算是能出道了，属于‘出道’组。”阿凌说，“也就是说开始给你分配经纪人，以后可以接戏。我听说黎尚那边也是这样的。”
　　乔求‘呃’了一声，说：“是吗。”
　　阿凌没说话，有点诡异的看着乔求。是不是这样？废话，当然是这样，整个公司，乔求是唯一一个没经过封闭式训练，就一步跨越到‘出道’组的人。
　　阿凌知道乔求第一次演戏就是《4条契约》的男主角，当时觉得他后台一定很硬，听说他被黎尚签约后，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一个后台硬到连黎尚都要给点面子的人，竟然谦逊至此，阿凌觉得不可思议。
　　乔求突然红起来，也是一件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早晨六点多，乔求正和江展心坐在一起吃饭，电视上播放着某个娱乐频道，涂着艳丽红色口红的女主角腔调奇特的说：“……目前越来越多的年轻导演演员在网络平台崭露头角，比如《4条契约》，导演年仅二十五岁，第一次拍电视剧，男主角更是不到二十岁。值得一提的是，此部电视剧刚刚播放三天，主人公江阳坎坷而波折的命运就引发强烈关注，《4条契约》已登上‘搜瓜’‘猹浪’等大型网络站点的首页横条……”
　　乔求微微张着嘴，筷子悬在半空中，傻了一样看着电视。
　　电视上播了《4条契约》的一些片段，在空无一人的陈旧房子中，江阳跪趴在地上，一滴汗顺着脸颊流下，他喘气声很大，面色惨白；过了一会儿画面切到江阳逃跑时不顾一切冲到岸边，衣服都被打湿，狼狈不堪的模样；一会儿是江阳仰起头，脸颊被一滴落下的血击中，眼眸中的惊愕欲出不出，纯粹干净。
　　背景音乐辽阔、震撼，少年表现清新、自然，丝毫看不出突兀的地方。
　　客厅里安静了许久。
　　乔求放下筷子，问江展心，“刚刚电视上说的是我吗？”
　　江展心点点头。
　　“……”乔求愣了，半天，站起身，说，“我打个电话。”
　　最近几天乔求都没有上网，因为放假所以连手机都没电到关机了。李克特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人接，等乔求给他打过来，李克特已经懒得生气了。
　　“导演，”乔求迟疑着，说，“刚刚我在电视上看到《4条契约》了。”
　　“嗯。”李克特不冷不热的。
　　乔求道：“主持人说，《4条契约》登上‘搜瓜’‘猹浪’的首页横条。这是什么意思？是你请的水军嘛……”
　　“你家请水军能刷到第一名啊？”李克特怒道，“给你打手机，手机不开机，还不让我打你家的电话，这下好了吧，庆功宴都吃完了你才刚知道。”
　　乔求‘啊’的一声，非常开心，问：“什么意思？你又把董姐他们叫过来了？我也要去，我……”
　　“吃完了，听懂了吗？”李克特语气有些硬，过了一会儿，嘿嘿一笑，说，“不过还可以再庆祝一次。你知道吗？《4条契约》在网络上日播放次数达到了一千多万……”
　　一千万，一部主角是个没名气的新人的新剧，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买了《4》版权，还没播放的电视台后悔死了。”李克特说，“现在都在想怎么抓紧时间提前播。你导演我说这是部好片子，没骗你吧……”
　　乔求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这是这是好事，他说：“嗯，恭喜剧组。”
　　李克特笑起来，问：“你明天有空吗？”
　　乔求刚想说有空，却一迟疑，说：“我要去培训。”
　　“哦，对，我忘了你跟黎尚签约的事。”李克特拍拍额头，道，“你是新人，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跟着黎尚要勤奋些。等我这边有好角色，再跟你说……”
　　乔求点头，道：“好。”
　　他跟李克特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江展心走过来淡淡的说了声：“吃饭。”乔求才挂断电话，走到餐桌边拿起喝了一半的粥。
　　乔求仍就处在欣喜中，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傻笑，江展心看着乔求，明确感觉到自己心里是有些恼怒的。但究竟恼什么，怒什么，也说不清楚。
　　他只好用筷子敲敲乔求的碗沿，口中严肃道：“好好吃饭。”
　　乔求回过神，点头。
　　江展心琢磨了一下，对乔求说：“……小乔。”
　　“嗯？”
　　“有的时候，做事要掌握好度。”江展心垂下眼帘，道，“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乔求一下子紧张起来，挺直腰看着江展心。
　　接下来的话江展心就说不出口了。对待乔求，江展心一直不想过于苛刻，因为这孩子性格太敏感，说不定不经意的某句话就能让刺中他细腻的心。
　　乔求紧张的做出吞咽的动作，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忐忑的说：“好，我知道了……哥，以后我不出去跟剧组人吃饭，行吗？”
　　江展心后悔了，口中说：“你要是想去，就去。我不拦你。”
　　“别……”乔求脸都白了。
　　江展心道：“年轻人喜欢玩是应该的。只是别乱搞。我不想让你这么小就跟女人纠缠不清。”
　　江展心这么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太宽，乔求今年二十了，谈个女朋友怎么啦？
　　可他不愿意，所以就说了。
　　乔求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说：“嗯。我保证。”
　　环越影视的练习生非常辛苦，尤其是划归到‘出道’组的，除了黎尚工作室的乔求，其他练习生都是全天住在训练场的宿舍，没有私人时间。
　　乔求不是全天训练，但也要保证六个小时的训练时间。跑步、健身都算简单的，毕竟是年轻人，慢跑一万米不叫事，只是形体课让乔求苦不堪言。教乔求形体课的是一位女老师，身体柔软，循序渐进的要求乔求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跑几千米都很少流汗的乔求，经常做几个动作就大汗淋漓了。
　　比起形体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训练时还要严格控制食品种类，吃的都是寡淡无味的牛肉、鸡胸肉，烫青菜，连吃根香蕉都得先跟别人说了，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第17章
　　第十七章
　　
　　幸好乔求不是全天训练，也没人要求他控制体重，回家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没那么难熬。
　　江展心本以为乔求在黎尚那边待几天就不想玩了，可没想到断断续续过了三个月，他还坚持假期早起到训练场，风雨无阻。
　　江展心平时也忙，看乔求这么感兴趣，身体素质也有增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得不提《4条契约》给乔求的生活带来的变化。
　　《4条契约》在两家电视台同时播出，乔求学校有事情，没办法到首映式，于是在隔天下午四点多，乔求和江展心坐在沙发上看重播。
　　乔求心里有些紧张，害怕江展心会骂自己。
　　实际上江展心不会，无论乔求表现的多么拙劣、幼稚，他都不会说重一点的话。
　　乔求手脚发麻地看完两集，直到片尾歌播放完才松了口气。
　　江展心看了他一眼，夸奖道：
　　“不是挺好的吗？”
　　乔求靠在沙发上，扭过头看江展心，勾起唇角无声地笑。
　　江展心心中一动，凑上前摸乔求的头发。他发现乔求身上都湿了，是因为紧张而流的冷汗。
　　乔求开始花大部分时间看关于表演的书，要知道他是一个典型的理科生，喜欢写写算算，很少有沉得住气接连看几个小时书的时候。
　　尽管江展心很讨厌在电视上看见乔求哭。那会让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样。可看到乔求这样喜欢拍戏，那时候江展心想，就放他去吧。
　　网上关于《4条契约》主角江阳的图片、视频到处都是，对于这个年轻的新人，所有人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公司对待乔求的保护力度大，不愿意他过早成名，但可以提前接触粉丝。在经纪公司的帮助下，乔求开了自己的微博，只是发微博的权利不在自己手上，发什么都要和经纪人商量。
　　他的经纪人手下有不少艺人，忙起来昏天暗地的，乔求比较害羞，不擅长和人沟通，微博就没怎么打理，更因为乔求为人低调，在公司的保护下，不参加乱七八糟的节目，只专心学习。作为一部热剧的男主角，乔求的微博粉丝并不是太多。
　　不过乔求人低调，不代表《4条契约》带给他的影响低调，有时候乔求出门散步，或者在自习室学习，都会被人拉住索要签名。
　　被主动搭讪的乔求非常尴尬，签名时手都在哆嗦，他低头看着自己蝌蚪一样的签名，下定决心回去要练字。
　　“你真人看上去比电视上还要帅哦。”年轻的女生激动地朝乔求说，“我能和你合影吗？”
　　乔求脸一下子红起来，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在女生的哀求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
　　那天女生回家后就用电脑发了微博，说见到《4条契约》的男主角江阳，还得到了签名、合影，最后艾特了乔求的微博。
　　那条微博一连放了乔求四张照片，第一张是乔求单人照，他脸和耳朵都有些红，眉眼温润，高高瘦瘦，整个人干净又自然，好像邻家的大哥哥。
　　接着放的是乔求环住粉丝肩膀的照片。图像上的乔求动作不亲密也不疏远，脸上笑容温和。最后一张是乔求的签名，因为手指哆嗦，签的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极为工整。
　　那条微博发出来没多长时间就被乔求看见了，他很想给女生留言，说谢谢你的喜欢，于是跑到经纪人前，问可不可以。
　　乔求经纪人姓赵名鸿，今年快五十岁了，手下出了黎尚、南潇等一众明星，身居高位，但待人亲切，看见乔求就连忙让他坐下，说：“等我一下。”
　　赵鸿正在跟一位女士谈话，也不避着乔求，因为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女士看起来非常有气质，约莫四十多岁，脸上妆容精致得体，眼神镇若自定，兀自有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
　　赵鸿跟她谈完，笑呵呵地指指乔求，说：“这是黎尚今年刚签过来的新人，名叫乔求。乔求啊，这位是公司的钱瑜燕，钱总。”
　　乔求连忙伸手想和她握手，钱瑜燕看了乔求一眼，不经意皱了皱眉，问：“你叫什么？”
　　乔求一愣，尴尬地缩回手，说：“我……我叫乔求。”
　　“什么求？”
　　“……”乔求迟疑了一下，说，“恳求的求。”
　　钱瑜燕不知为何突然站起身，走到乔求面前，说：“这是什么名字，要出道，先改个艺名。乔求，乔秋，改成秋天的秋吧。”
　　乔求看着钱瑜燕盛气凌人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头看赵鸿，赵鸿连忙上来解围，也不知道钱瑜燕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等钱瑜燕走了，乔求才问赵鸿，“我一定要改名吗？”
　　“一个艺名，无所谓的。”赵鸿温柔地说，“如果你想尽量不影响现实生活，还是改一个比较好。不过，当然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
　　乔求点点头，说：“那就改一个吧。”
　　乔求一直很想改名。以前在乎‘求’这个字，是因为这是乔求唯一一个曾经被母亲在乎过的证明。但现在乔求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是江展心家的，就算江展心让他改姓江乔求也二话不说就会同意。
　　名字什么，无所谓了。
　　赵鸿打开电脑看那条微博，想了想说：
　　“我觉得可以。顺便帮你宣传一下，这几张照片照的挺好。”
　　微博发出去几个小时，留言、转发只有三十多个。
　　“以后你可以自己发些照片，生活化一点的，别随便说话。”赵鸿随手翻翻，口中道，“让公关团队给你包装。”
　　乔求‘嗯’了一声。
　　由于乔求是黎尚介绍过来的，赵鸿对他还是很照顾的，又细心、关切的问了几句话，叮嘱他现在不要着急找戏，过了这段时间他会安排好通告。
　　回到家乔求转发了女生的微博，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道：“谢谢你。”
　　在公司的炒作下，那条微博突然就炸了，影响力是赵鸿本人都没想到的。
　　‘哇，这演员是谁？看着好面熟。’
　　‘男生真心好看，博主你腿怎么那么短。’
　　‘字好丑，有点萌。’
　　‘……这么帅，有男朋友吗？’
　　……
　　……
　　躺着都中枪的博主愤怒中删掉那条微博，反驳道：你知道江阳有多高吗？我估计有一米九，所以不是我的腿短，是他个子高，就这样。
　　乔求本人还不知道网上的事情，他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不上课的时候基本只和江展心相处。昨晚睡得有些晚，早晨江展心喊他吃饭，乔求模模糊糊应了一声结果又睡着了。
　　等他感觉下面一凉时，乔求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江展心右手抓住自己内裤边缘，毫不客气地把内裤拽到乔求大腿那边。
　　“……！”乔求一惊，猛地蹿起来往后退，右手紧紧捂住内裤，问，“江哥你干什么？”
　　“你衣服脏了，我帮你脱下来。”
　　“……”
　　江展心表情淡然、面无愧色的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自己来。”乔求从床上下来，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之后说，“哥，我假期要到环越那边培训，可能不回来了，住在宿舍里行吗？”
　　江展心看着乔求很长时间，长到乔求都忍不住错开眼睛时，他才说了句：“随你。”
　　入住到宿舍的第一天，乔求就在经纪人的带领下拍摄自己的大幅写真。由于请的是最专业的摄影师，前前后后花去三万隆卡，都是公司先帮忙垫付，日后有了工资再从里面扣除。
　　虽然价格贵，但性价比很高。光是化妆师就给乔求配了两个，前前后后化妆三个小时。在摄影师的要求下，乔求做出各种表情、动作，这对他来说倒不是很难，因为拍戏时也是这样，面对着镜头。
　　乔求的镜头感非常好，摄影师啧啧赞叹，口中说：“手往下放一点。对对对，低头，一点点就好，很好，很完美……”
　　‘咔咔’声接连不停，过了一会儿又换了场景。乔求与摄影师协商后，挑出其中十张。
　　摄影师离乔求非常近，因为乔求人长得高，不得不弯腰迁就摄影师。摄影师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时有种一般男子没有的阴柔，他帮乔求挑完照片后，捏起一张名片递给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道：“有事联系我。”
　　“……？”乔求心想自己有什么事情要联系他啊，公司不都会帮他吗？但还是接过名片，说，“好。”
　　那十张写真，公司收上去五张，乔求看了看，挑出比较好看的三张，邮寄回家，剩下的就跟那张名片一起放到宿舍。
　　乔求身体不像一般艺人一样柔软，每次压腿、抻拉都疼得厉害，四十五分钟就浑身是汗，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由于体力消耗大，他甚至养成了中午睡觉的习惯，同住的阿凌就会把电视声音调到静音，看公司的娱乐频道。
　　乔求一觉醒来，眼睛眯起，就看到阿凌手里拿着自己的照片，颇有兴趣地看着。
　　“……干什么呢？”乔求声音还有点哑。
　　“没干什么。”阿凌抬起头，笑着跟乔求说，“我帮你把这个扔了啊。”
　　手上是那张白色的名片。
　　“为什么啊？”乔求一下子清醒了，“那是给我拍照的摄影师的名片。”
　　阿凌不屑的撇撇嘴，说：“对啊，不但是摄影师，还是个想跟你约炮的同，你想去吗？”
　　乔求一愣，瞬间明白阿凌是什么意思，仔细一想，不由皱眉，说：“那扔了吧。”
　　阿凌随手扔到垃圾桶，坐到乔求身边，问：“我放点片子看，你呢？”
　　前几天经纪人把阿凌的照片送到剧组那边，准备让他试试《陆小凤传奇》中西门吹雪的角色。阿凌本身的性格与角色相差甚远，只有定妆照勉强能看得过去。可他非常重视这次机会，这些天一有空闲时间就放各个版本的《陆小凤》电视剧看。
　　反正现在还没到训练时间，乔求自然相陪。
　　趁着换碟的时候，阿凌用那种抱怨的声音和乔求说：“平时逗着玩也就算了。真的同性恋很恶心的，你别和那些人走得近，他们都没什么节操，四处勾搭新人。”
　　阿凌做出一个欲呕的动作，非常生动，惹得乔求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乔求说，“现在懂了。以后会注意。”
　　阿凌满意的点点头，等屏幕上开始放映，才安静了。
　　阿凌咬着手指，很认真地看着电视上的人。加上这次，这部片子他已经看过三次了，可每次看体会都不一样。
　　阿凌按下暂停键，站起身，严肃的对乔求念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陆小凤》中的西门吹雪是一位剑术卓绝，但性格冷漠的绝世高手，如果演得好，很容得到观众的肯定和喜爱。
　　可难就难在演不好。
　　乔求看着阿凌，顿了顿，说：“我觉得……西门吹雪说这句话时，应该更冷漠一点，而不是愤怒。你不要把眼睛睁那么大……”
　　阿凌眯起眼睛，问：“这样吗？”
　　乔求笑起来，说：“也不要这么小。”
　　阿凌转过身调整一下，回过头冷冷说了句：
　　“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太对，笑着道：“不行不行。幸好那个剧组挑不上我，要我演这个角色，真是要命。”
　　乔求道：“还是有希望的嘛，毕竟导演想用新人。你都这么努力的看剧本了，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会好很多。”
　　阿凌蹲在垃圾桶旁边，拿起之前那种名片，恶狠狠地撕成两半，说：“都怪这个，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你生什么气？”乔求不赞同地摇摇头，他觉得演戏时不应该带入个人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阿凌仰头想了想，道，“可能我刚来演戏那会儿，遇到了个……虽然咱们这行……你懂，可也不是刚出来就……所以……”
　　阿凌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低着头没再说话。
　　乔求看阿凌一副抓狂的模样，点点头，说：“懂。”
　　阿凌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当成西门吹雪的剑，又背出一串台词。
　　虽然没可能演这样的角色，但阿凌还是努力的背过台词，乔求一边跟他对戏，一边说：“你别这样生气啦，看开一点。”
　　阿凌手中筷子挥动的搞笑，白了乔求一眼，说：“你倒是看得开。烂好人。”
　　乔求道：“我说真的。”
　　由于乔求训练繁忙，微博都由公司的人打理。他们很惊讶的见证乔求的粉丝从个位数涨到三十多万，而且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要知道乔求和公司都没想让乔求这么早成名，平时也只是在上面随便贴几张照片，只是每条微博的反应都让人吃惊。
　　把这件事告诉赵鸿，赵鸿推推眼镜，说：“大概乔秋长得比较合大众眼缘吧。”
　　乔秋的粉丝年龄大部分都在二十到三十岁，大学生群体占了多数，想着现在公司确实缺少这一阶段的明星，赵鸿就找到黎尚，问他乔秋的事情。
　　黎尚正准备参加白森电影节，一听赵鸿提起乔秋，还愣了一下，就差没问‘乔秋是谁了’。
　　幸好还是想起来，只说道：“你看着办吧。”
　　“不觉得太早了吗？他还没毕业。”
　　“那就先从龙套做起。”黎尚说，“吃点苦头也好，不要客气。”
　　赵鸿惊讶地看着黎尚，心想乔秋已经演过电视剧的男主角了，现在让他跑龙套，是什么意思？
　　黎尚用手指点点桌子，说：“他是付三家的。付三不想让他在这圈里混，懂了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赵鸿挺生气，因为他觉得黎尚这事做的很不厚道。幸好现在乔秋归赵鸿管，黎尚也不会多加干涉。
　　上次乔求拍摄的五张写真，古今中外各种类型都有，赵鸿看了看他其中一张古风打扮的照片。年轻、高个子的男生束发而冠，没有多余的装饰，他右手握剑，鼻梁高而挺，斜刘海下，眼神里有隐隐的光芒，显得乔求果敢，坚毅。
　　赵鸿仔细看了两眼，想了想最近能数得上的大制作剧组，把乔求的个人简历和照片都投到《陆小凤》那边。
　　乔求从业以来第一个面试的就是《陆小凤》剧组。收到赵鸿的通知短信，乔求还有些不敢置信，以为赵鸿是给阿凌发的，发错了，结果跑到自己这边。
　　谁想没发错，乔求和阿凌俩人一块去参加面试了。
　　别看阿凌这人看起来神经大条，无所事事，可实际上，对待工作非常认真，到了剧组那边就不停默背台词，脸都是白的，手一直哆嗦。
　　“你说我哆嗦什么？”阿凌自己都嘲笑自己，眼睛无神地看着面试室，见排在他们前面面试的演员走出来，连忙上去问问。
　　在这里的都是隐性对手，没人会多透露什么，他们大多摆摆手，露出‘不怎么样，别多问’的表情。
　　阿凌很颓丧地说：“看来没我的戏了。”
　　乔求倒不是很紧张，毕竟也没做什么准备，只是觉得西门吹雪这个角色不错，没吻戏，就是动作方面要求的高，万一选上了，这方面得苦练。
　　阿凌拍拍乔求的肩膀，口中说：“乔求，咱们寝室强强联合，我没戏没关系，最起码得出去一个。”
　　乔求说：“咱们宿舍就俩人，你怎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我不适合这种性格的角色啊。”阿凌也不太想把西门吹雪当成自己的第一个角色，他低下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道，“我适合这种的。”
　　就在阿凌跟乔求说话试图放松时，很快就有人喊他的名字，提示他上场。阿凌回应一声，站起身来，拽拽衣摆，道：“我走了。”
　　乔求刚想说什么，结果就听到那人也喊了自己的名字。
　　“快点快点！俩人一起面试吧，都这个点了，让不让人吃饭。”
　　工作人员嘟嘟囔囔的说。
　　由于乔求和阿凌都是新人，自然排在最后面试，他们面面相觑，一同走进面试间，就看面前坐着三个年龄差距很大的主考官，最中间那个是带着黑色遮阳帽的小胡子男人，手中拿着几张照片，开口问：“谁是乔秋？”
　　因为他喊的是‘乔秋’不是‘乔求’，乔求愣了一下才举起手，说：“我是。”
　　戴帽子的男人看了一眼，道：“个子挺高嘛。”
　　“……”乔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阿凌捅了一下自己，才摸摸鼻子，说，“好像是的。”
　　男人比划了一下，说：“往前走，过来，离近一点。”
　　乔求看看阿凌，很无奈的发现两人之间竟然是自己先被面试。
　　乔求深吸一口气，走到戴帽子的男人面前，看他的工作牌，发现他是导演。
　　由于李克特的缘故，乔求对导演很有好感，顿时放松不少。
　　戴帽子的男人让乔求站在自己面前五步远的地方，问他道：“剧本看了没有？”
　　乔求点点头。他昨天熬夜看了剧本，至于故事大体情节，他都在陪阿凌看电视剧时了解的差不多了。
　　“那你说说，西门吹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导演头也不抬的问，拿着笔似乎要记录什么。
　　“……”这似乎是导演的常规问题，乔求提前做了准备，他顿了顿，说出看法。
　　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只要有大体的方向，加上自己独特的看法，能自圆其说就行。
　　导演没听几句就打断他，接着问了下一个乔求觉得无所适从的问题，他问：“你觉得，西门吹雪这样的人，会喜欢吃什么东西？”
　　“……”乔求一下子结巴了，有些紧张的重复单音节词。
　　旁边的助理连忙解围，说：“你就想，如果你是西门吹雪，你会喜欢吃什么？”
　　乔求大脑一片空白，给出的答案驴唇不对马嘴，自己都觉得羞愧，忍不住低下头。
　　导演大概是没见过他脸皮这么薄的演员，诧异的推了推眼镜，说：“好吧，先问到这里。”
　　旁边的助理顺势递给他一把木剑，口中说：“请你演一下剧本中的某个情节，你自己觉得演的好的。”
　　乔求回头看看阿凌，打起精神，握住木剑——
　　戴帽子的男人本来觉得这个新人是朽木不可雕，毕竟一个对着镜头还会低头害羞的演员不是一个好演员，女生也就算了，要是男生在片场羞得哭出来可真不是好玩的。
　　其实乔求看错了，这个戴帽子的男人不是《陆小凤》剧组的导演，而是导演助理，专门负责选人。虽说西门吹雪定位是要新人来演，但实力派的新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这个乔秋是什么人？黎尚工作室的？哦，所以呢。
　　导演助理拿笔往人名上勾画，都不想考虑乔秋和阿凌了，只想在前面面试过的人里挑个人。
　　谁想乔秋一开口，导演助理手中的笔就顿了顿，仰着头，微微张开口，朝乔求那边看去。
　　“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乔求面无表情，微微偏过头，眼睛定定看着导演，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身，朝阿凌挥挥手。
　　阿凌立刻跑过来，很自然地和乔求开始对戏。
　　……
　　像是之前演练过无数次那样。
　　阿凌：如果我战败，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乔求：倘若我战败，也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便是你的剑。
　　阿凌：从此剑不离身。
　　乔求眼也不眨，淡淡道：剑不离身。
　　少年特有的傲气、坚韧，面对唯一的对手时那种惺惺相惜，乔求演得非常好。
　　他好像能控制自己面部的每一部分，再多一点就是狂妄，再少一点就是柔和，乔求的表情在两者之间。
　　“你叫什么名字？”戴帽子的男人看着名单表，问道。他似乎忘了自己刚刚还叫过乔求的名字。
　　乔求顿了顿，道：“我叫乔秋。”
　　男人在他名后打了个勾，说道：
　　“你还是太软。我觉得西门吹雪这个人，还应该再孤傲一点，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乔求应了一声。
　　旁边的阿凌看乔求有戏，耍赖一样粘过来，问：“导演，那我呢？”
　　戴帽子的男人问了句：“你是？”
　　“我是阿凌，在乔秋后面的。”
　　男人翻了翻，抬起头，道：
　　“还真有一个角色。挺适合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挨着乔求身边坐的女孩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只有一百斤，可即使这样，由于脸圆，在荧幕上她还是显得有些胖，导演要求她在开播前瘦到九十斤。
　　女孩大量运动，只吃黄瓜和鸡蛋，休息的时候，凑到乔求身边，饿得哭出来。
　　“……”乔求对她说，“喝点汤吧，没什么热量，都是水，应该没问题。”
　　女生睫毛上挂着眼泪，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汤，一边喝一边抹眼泪。
　　“你怎么能这么瘦呢？”女生问。
　　乔求每天吃大量食物，没人要他减肥，不会限制他的饮食，有时候他一个人的饭量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
　　所有需要控制体重的女艺人都会问乔求这个问题，乔求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大概我的运动量比较大吧。”
　　女生吸吸鼻子，谢过乔求的汤，起身走了。
　　这句话是无奈地解释，其实乔求的运动量并不大，可能天生就是这种体质，体重正好卡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放到屏幕上就觉得好看。
　　“大概你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吧。”同宿舍的，一个月也要节食三天的阿凌翻了个白眼，给出这个答案。
　　那次面试的结果出来后，赵鸿很惊讶的发现乔求被选上了，在即将开始拍摄的《陆小凤传奇》中，饰演西门吹雪这个角色。
　　要知道西门吹雪是非常难演的，原书中把他描写的像是个天外之仙，不好控制，一旦掌握不好神韵就会挨骂；可如果演得好，很有可能塑造一个经典的角色。总之是个比较微妙的角色，已经成名的大牌艺人轻易不想选择，因此这也是《陆小凤》剧组唯一一个招新人的角色。
　　就在不久前赵鸿已经把乔求的定位策划好，想让他在大众面前是‘清新有活力的年轻人’，这和他本人气质相符，对以后的演艺道路也有好处。本来让他去面试《陆小凤》也没抱希望，只是想让他去试试。
　　谁能想到乔求第一次面试就成功了呢？刚听到这个消息赵鸿还有点懵，因为‘根本没想到’。
　　西门吹雪性格孤傲，冷漠，这与赵鸿给乔求的定位有冲突。
　　可这真是个好机会，因为《陆小凤》投资充分，大制作，是著名导演徐胶的作品。
　　赵鸿想了想，犹豫了片刻，对乔求说：
　　“那就去吧。”
　　同样被选上的还有阿凌，不过他不是被选上西门吹雪，而是里面的一个男配角，名叫宫九。
　　宫九性格非常复杂，是个武功高强的绝世高手，但也有很严重的被虐倾向。编剧为了突出这个人物的复杂性，其中还有要求穿女装的情节。
　　阿凌倒是没不高兴，照他说的：
　　“被你抢角色总比被别人抢了好啊。而且你最起码还当过男主角（指《4条契约》），我呢？又没有拿得出手的资历，有个能说台词的角色已经很不错了。”
　　“更何况，”阿凌戳了戳乔求，口中道，“你演的确实比我好，我为什么不高兴？”
　　乔求叹了口气，拿起手中的木剑，手腕一翻，木剑漂亮的收回来。
　　与《4条契约》拍摄时的随性不同，《陆小凤》剧组导演以严谨、考据出名，提前两个月就把所有演员都找好，统一放到一起培训。
　　当然最后来培训的也只有像乔求、阿凌这样的新人。大牌明星，比如蒋思懿、韦绅、周书瑶，他们都有自己的专业指导老师，是不会来剧组培训的。
　　乔求刚到片场，就被指定了指导老师，跟着老师学习演艺培训。由于这次拍摄古装剧，什么都要从头学起，学古代礼仪，学琴棋书画。只看乔求和阿凌这两个新人，就配了三个武术指导老师给他们。
　　乔求的戏份多，出场也早，所以承担的压力更大，武术指导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骂起人来毫不留情，火气极大。
　　乔求默默听他说，到后来阿凌都受不了了，差点跟那男的打起来。
　　天气闷热，心情都不太舒畅，训练一整天，浑身都是汗。
　　回到寝室，阿凌立刻打开空调，没换衣服就往床上躺。
　　乔求先去洗澡，等他出来时就看阿凌正在床上摆弄什么东西。
　　乔求好奇地走过去看看，问：
　　“你在看什么？”
　　阿凌大惊失色，慌忙做出掩饰的动作，回头看见是乔求才松了口气，骂道：“吓死你爹我了。”
　　乔求哑然失笑，说：“你……”
　　等他定睛一看，发现阿凌手里竟然拿着一件粉红色的女士胸衣。
　　“……你、你……”
　　乔求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阿凌警告的看了看乔求，道：“你别瞎说啊。”
　　“……不是，”乔求舔了舔唇，问，“你拿这东西做什么啊？”
　　“提前适应适应啊。”阿凌无所谓地摊摊手，“剧本你不是看过了嘛，宫九，穿女装，喜欢被针扎、被抽打的超级自虐狂。我跟我女朋友说，她就把衣服借给我穿了。”
　　看来阿凌对工作真的非常负责，明明很久之后才能拍到他，但是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乔求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认可，就看阿凌很鄙视地翻了个白眼，道：“哪个演员不努力、不负责任？就今天，你看那谁谁谁，都给晒得秃噜皮了，让他站那儿还不得乖乖听话。”
　　乔求：“嗯……”。
　　阿凌迅速冲了个澡，出来后大口喝冰水，等头发干的差不多，兴致勃勃地拿起自己女朋友的衣服，笑着往身上套。
　　男生一般不会系女士胸衣，阿凌就让乔求帮自己。阿凌的女朋友胸可能比较小，尺寸刚好能包裹住他的胸肌，胸衣被拉得紧紧的，看着就难受。
　　阿凌果然做出要死的表情，口中说：“太难受了！”
　　乔求笑着，看阿凌蹦蹦跳跳地穿裙子，口中说：“你女朋友胸挺小的啊。”
　　“小怎么了，”阿凌说，“非常可爱。”
　　“……”
　　“……反正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
　　阿凌人高马大，腿部肌肉发达，穿着女式的碎花裙简直是视觉上的污染，他对着镜子左右看，请教乔求，让他做出评价。
　　乔求左想右想，刚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拍门。
　　咚咚咚——
　　“小乔，”男人声音淡漠、沙哑，“——开门。”
　　乔求惊愕地看着门边，后背一凉。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喊他。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谁啊？”阿凌当然听不出江展心的声音，扯着嗓子问了一声，趿拉着拖鞋就要过去开门。
　　乔求迅速拽住阿凌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疯啦？穿成这样见人？”
　　阿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扯自己身上的裙子。
　　那裙子是一件蓝色的包臀连衣裙，阿凌女朋友个子矮小，衣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说不出的搞笑，穿上难，脱下更难。
　　阿凌七手八脚地往下脱，口中还在说：“你愣着干什么？帮帮我啊。”
　　乔求没穿过裙子，更是无从下手，只好先帮他把平常的衣服拿过来。
　　阿凌转身让他帮自己解胸衣，大呼小叫：“小心点！别把衣服弄坏了。”
　　江展心听到里面的声音，微微皱眉，敲门的声音重了些，口中唤：“小乔？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乔求吼着回应，“稍等一下！脱衣服呢！”
　　“……”江展心敲门的手稍一停顿，动作有些僵硬，眼神一暗。
　　很快把衣服脱下，乔求小跑着走到门前，打开门让江展心进来，口中问：“江哥，你怎么来了？”
　　江展心没说话，而是看了看正在往头上套外套的阿凌。
　　阿凌和乔求都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阿凌没见过江展心，套上衣服后揉了揉头发，问：“这是谁啊？”
　　乔求回答：“这是我哥。”
　　阿凌‘哦’了一声，弯腰收拾衣服。
　　江展心顺着阿凌的手，看见地上散落的女士胸衣、裙子。
　　他又抬头看看阿凌。阿凌今年十八岁，脸长得好，很乖，皮肤又干净，看着非常显小。
　　江展心又转头看乔求。
　　乔求半个月没看见江展心，心里其实是想念的，用手心蹭蹭鼻子，鼓起勇气站到江展心背后，压低声音问：“哥，你怎么来了？”
　　江展心不说话。他感受着乔求靠近自己说话时灼热的气流，脖子那边起了一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
　　然后他转过身，一把握住乔求的手腕。
　　他说：“我来接你。跟我回家吧。”
　　乔求一愣，道：“可我明天还要上课。”
　　“……”江展心非常不耐烦，皱着眉，跟乔求说，“不能回家吗？”
　　“……能吗？”
　　“我明早送你回来。”
　　乔求犹豫了一下，说：“公司不让随便出宿舍的……”
　　江展心笑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不屑、挑衅等一系列情绪，他问：“谁不让？”
　　乔求顿了顿，说：“好，你等我一下。”
　　他带了几个本子，走到江展心身边时，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发现江展心看着那本子的眼神好像有点生气。
　　江展心因为种种原因到外地住了两个星期，回来后家都没去就来找乔求。他习惯乔求只围着自己一个人打转了，突然看见乔求的房间又出现一个人，咬着牙才忍住没拽着阿凌领子把他扔出房门。
　　这也直接导致他吃饭时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着乔求的脸。
　　乔求一边吃饭一边低头用手摸脸，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江展心顿了顿，说：“没有。”
　　“……我是不是黑了？”乔求放下筷子，双手捂脸用力搓搓。
　　江展心没回答，用右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乔求。
　　吃过晚饭，两人慢慢往家走。
　　江展心忍耐不住地牵住乔求的手腕，看着自己身边高大的男生，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小乔……你是我的吧？”
　　江展心这辈子没有过‘害怕’的感觉。
　　但这一刻，他确实心跳加快，舌尖都有点发紧。
　　乔求‘啊？’的一声，反手握住江展心的手心，说：“是啊。我是你的，等你……我给你抱相片。”
　　“……”江展心微微抬头看乔求的侧脸，欲言又止。
　　乔求心情很好，与江展心讲片场的事情，挨骂自然闭口不提，能讲的也就那么点东西，剧组的化妆师是我以前认识的，不仅给我化妆用心，非常照顾我，给我拿水打伞……
　　江展心看乔求说得眉飞色舞，就没打岔，时不时回应几声。
　　乔求像个大男孩一样，紧紧拉住江展心的手心。由于天已经晚了，周围没什么人，两个男人拉手也不会被人发现。
　　江展心手心都出汗了，忍不住要发抖，这种紧张、激动的情绪让他觉得奇怪，空着的左手拿出一根烟，放在唇边衔着，并不点燃，只是勉强保持冷静。
　　自从乔求来了之后，江展心已经很少吸烟了，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会呛到乔求。
　　但此刻他觉得嘴里空荡荡的，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两人走着走着，临近家门时，乔求突然安静下来。
　　正是盛夏，蝉鸣震耳欲聋，江展心用左手很艰难地拿自己放在右裤兜的钥匙，就是不想松开。
　　乔求看他行动不便，就放开了手，顿时觉得手心那边非常凉爽。原来两人牵手的地方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江展心抬起眼看了看乔求，没说话。
　　乔求迟疑了一下，说：
　　“哥。你今天来找我，我挺高兴的。”
　　江展心一边开门一边问：“是吗？”
　　“嗯。”
　　“我最近有点忙，不然早就来看你了。”江展心这样说。
　　乔求低头笑了笑，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江展心看他这样，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第二天，江展心把乔求送到公司，然后打电话把黎尚叫出来。
　　黎尚正准备白森电影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助理和经纪人都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可江展心一打电话，黎尚还是出来赴约。
　　江展心约他在一家隐蔽性强的健身房，在负一层的体育馆等他。黎尚换好衣服，就看见江展心正一个人在那边打拳，后背的肌肉流畅绵延，身上流了不少汗。
　　黎尚一边往他那边走，一边问：“事儿办得怎么样？”
　　江展心回过身，没说话，顿了顿，道：“来两下？”
　　黎尚知道江展心性格沉稳，不喜外露情感，如果不说话就证明事情没出问题。他点点头，说：“我后天要出国，手下留情。”
　　江展心无论是打架还是切磋，下手都挺狠，黎尚不得不提前打招呼。
　　江展心不置可否，蹬下左腿，迅速向前攻击——
　　“我家小乔，”当两人大汗淋漓地坐在一旁休息时，江展心仰头看天，口中道，“他要是喜欢演戏，就让他在你那边多待一段时间吧。”
　　“……？”黎尚回想‘他家小乔’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想继续的话。”江展心淡淡地补充道。
　　黎尚平复呼吸，问：“‘多待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江展心没有回答，顿了顿，似乎漫不经心地反问黎尚：“你说……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真的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吗？”
　　黎尚想也不想就说：“不可能。”
　　丝毫不顾及江展心沉下来的脸，径直说道：“亲兄弟还有反目成仇的可能。更何况，等他结婚生子……”
　　接下来的话黎尚没说，留下江展心一人若有所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天乔求还在训练室跟着老师练习形体课，就在老师对他表现出来的不专业以及僵硬表达了强烈不满，乔求拉抻得满头是汗的时候，训练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训练时除了老师、学生，一般人是不能轻易进来的，这是为了防止有娱乐记者、狗仔队进来拍摄。而现在乔求和形体老师是单独授课，一听门开了，两人都抬头朝那边看，时刻准备着将来人轰出去。
　　然而进来的人却没人能轰出去，因为那人是黎尚。
　　黎尚一身清凉的走进来，看着被老师压腿压得躺在地上的乔求，皱了皱眉，问：“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
　　乔求连忙站起来，腿都有点哆嗦，犹豫了一下，说：“开了。”
　　“开了？”黎尚看了看，对身后的助理说，“回头给这里换个空调。这个不管用了。”
　　助理点头说好。
　　黎尚有点怕这种不透风的闷热，而且也忙，问了乔求几个问题，得知他下一部剧是《陆小凤》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挺好的，徐导有本事、有经验，跟着她好好学。”
　　乔求点头，黎尚又叮嘱几句，讲讲演戏的关键，就离开这里。
　　形体老师不说话了。之前虽说知道乔求是黎尚工作室的，但也没想到黎尚对这个后辈这样上心，谁能想到黎尚原来这么重视乔求？连在这种忙得不行的状态下，还能抽时间指点他？
　　形体老师再看乔求时，眼神就不一样了。他本以为乔求是毫无背景才这样努力，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的。这样谦逊又刻苦的新人倒是值得培养。
　　乔求完全没考虑到形体老师的心情，除了奇怪黎尚怎么突然来了，就是有点难过的想今天训练时间怎么多了两个小时。
　　他在这边忙着学动作、学表演、背台词，整天忙个不停。本来乔求今年大二，学校布置了外出进行社会实践的任务，乔求都觉得自己可能没时间去完成。
　　这期间李克特来公司找过他一回，在经纪人的带领下，看见了乔求被形体老师按在地上表情痛苦，忍不住一愣，问：“上课呢？”
　　形体老师见有人来，从地上站起身，口中应了声。
　　乔求艰难地站起来，只觉得两条腿都没知觉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看见李克特，心里非常高兴。
　　在经纪人的同意下，乔求跟着李克特到公司一层的休息室吃饭，李克特递给乔求一个红包，说：“这是《4条契约》剧组内发的红包。当时资金紧，没给，现在播出来收视率不错，每个人都有。”
　　乔求一摸那红包，就知道里面肯定数额不小，他有些无措地用手指抵住下巴，跟李克特道谢。
　　“谢什么啊？”李克特道，“应该是我谢谢你。要不是你来参演，真不知道《4条契约》会成什么样呢。”
　　乔求问：“你接下来还准备拍戏吗？”
　　“拍啊，当然拍，”李克特道，“不过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你先跟这里的人好好学习，有机会我们还合作。”
　　“好。”
　　李克特说：“再过几天电视剧集嘉年华要开始了。我准备把《4条契约》带过去，万一要是拿奖呢？也说不定。”
　　“能拿奖吗？”乔求问。
　　“说不定啊。”李克特道，“我就觉得它收视率不错，应该是被人认同的，只是不知道那些评委什么看法。他们一般都不喜欢新人导演的。我人脉也不行。”
　　《4条契约》反应很好，也是电视剧中的一匹小黑马。其中男主角乔求更是从新人变成‘新星’，各种各样的剧组都想找他合作，但都被黎尚工作室拦截下来。这部电视剧对乔求的影响看似小，实际上只是厚积薄发，等待时机。
　　两人谈了几句，自然而然转移到乔求的工作这个话题上，乔求告诉他自己要出演《陆小凤》里面的西门吹雪，李克特问导演是谁？
　　乔求就说：“是徐胶老师。”
　　李克特瞪大眼睛，说：“那女人厉害。第二部戏能接这样的大制作很不错。”
　　乔求点点头，有点紧张地说：“我会努力……学习。”
　　李克特想起刚刚他被形体老师压得面目扭曲的模样，问：“你刚才上形体课是干什么呢？”
　　“压腿啊。”乔求说，“我看剧本上有空中‘一字马’，我要想做到，最起码先得学会在地上的一字马吧……”
　　乔求说得一字马就是劈叉，是在打斗过程中出现的动作。男星普遍没有女星那样柔软，更加上乔求不是科班出身，没有基础，要达到那样的水平很困难。
　　李克特不解地说：“这种动作可以用替身啊。”
　　“算了，”乔求说，“总不能一直用替身……”
　　在他看来，多学会一点本领，将来不会的就少。趁着他还年轻，更应该努力一些。
　　哪个演员不努力呢？乔求总认为谁的天分都比自己强，而且还比自己努力。这些就是督促他一直向前的动力，一丝一毫都不敢停下脚步。
　　李克特将面前的饮料一口喝完，说：“行，那我先走了，你忙去吧。”
　　没过几天，等《4条契约》将要放映结束时，李克特果然给乔求打电话，告诉他，一起参加某个电视剧颁奖节。
　　那节目乔求之前没有关注过，特意上网去搜索了一下，后来发现这个奖项在圈内还是比较有名气的，社会认可价值也高。黎尚出道时第一个奖项就是这个电视剧节的‘最佳新人奖’。
　　由于训练繁忙，乔求长时间没有上网，现在才抽出时间看了看自己的微博，有些惊讶的发现上面已经有这么多的粉丝了。
　　原来公司的公关一直帮乔求发微博，大部分是生活照，偶尔有《4条契约》的剧照，不温不火，粉丝倒是一直涨，涨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来乔求的长相和风格还是能被大众接受的。
　　可公司并没有告诉乔求，大概是想让他先好好训练。在他还没有值得拿出手的作品时，低调总是好的。
　　乔求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公司非常重视。像他这样的新人，突然要参加这样大型的场合也是少有，只能说李克特的成功带的乔求起点太高。
　　公司也觉得头痛，乔求没有代言的品牌，衣柜里衣服没几件，全是训练时用的运动服。怎么搭配？怎么走红毯？
　　考虑到乔求的情况，公司专门让生活助理跟着造型师给乔求买衣服。
　　乔求的造型师是一位矮个子的女士，并不年轻，但学历很高，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观点。
　　造型师对乔求的身高非常满意，上下来回打量，最后挑出一件银灰色的短袖衬衫，想了想，又拿了一条深色的裤子，说：“你试试这件。”
　　乔求走向更衣室，看了看自己快要塞满的衣柜，以及一堆随便摊在沙发上的衣服，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结果乔求还真在那个颁奖典礼上拿了一个‘电视剧最佳新人奖’。
　　现场挤满摄像机，到处都是人，还能看见不少早已成名的视帝视后，乔求在这种群英荟萃的场合中籍籍无名，光拿蒋思懿来说，在粉丝心中乔求都比不上他一根腿毛。
　　可‘最佳新人奖’竟然颁给了乔求。当主持人念出自己跌名字时，乔求只觉天灵盖横空劈了一道雷下来，愣了一会儿，直到李克特用手肘戳他，乔求才反应过来，用力拽了拽衣摆，上台拿奖。
　　乔求手心都是汗，拿奖杯时差点把奖杯摔下去。
　　主持人看见乔求走来，就在感叹他个子高，真正站在一起时，穿着高跟鞋的女主持人都比他矮了一头多。
　　“我觉得你的身高应该去当模特。”女主持人打趣道。
　　乔求‘呃’的一声，有些紧张地说：“模特……不是只要求身高吧。而且我比较喜欢演戏……”
　　又跟主持人说了几句话，最后主持人留出时间让乔求说获奖感言。
　　乔求握紧奖杯，说起提前想好的台词。他来这里前根本没想过会获奖，也没抱希望，只是下意识地想万一获奖了该说些什么。
　　也幸好他提前想了，所以现在才没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家人，我的哥哥。”
　　这句话别人听起来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是感谢我的家人和我的哥哥？哥哥不是被包括在家人里吗？
　　可实际上乔求的家人只有一个。
　　他看着最中央的摄像机，表情认真的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我。”
　　尽管不懂乔求这是在说什么，但场下还是非常安静。蒋思懿坐在第一排，仰头看着这位高大的男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乔求低头看了看奖杯，说：“然后就是《4条剧组》的导演，李克特，制片人……”
　　乔求把《4条契约》的剧组人员人名全都背诵出来，场下隐隐有些骚动，觉得乔求的获奖感言太没意思。
　　只有《4条契约》的剧组人员都很感动，因为乔求甚至念出了剧务和打杂人员。
　　这小子没拿过奖，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傻不愣登的。可还挺会做人。李克特听他终于背诵完毕，一边鼓掌一边想。
　　主持人走到台上，感叹着说：“好长一段……乔秋记忆力真好。”
　　从颁奖大厅走出来，乔求就被记者围住了，问了些中规中矩的问题，比如‘获得最佳新人奖感觉怎么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之类的。
　　乔求比记者高不少，微微弯着腰，每个问题都耐心地回答。也幸好是他没什么名气，采访的人不太多，很快就结束了。
　　等他离开时，就看见蒋思懿以及其他的大牌明星还跟那边回答记者的问题。
　　蒋思懿是圈内有名的好脾气，隔得老远就听见他的笑声。
　　那天晚上乔求没回寝室，而是跟江展心一起回家。最近课程安排的满，乔求累得要命，刚一到家还没吃饭就往床上躺。
　　躺下来是后背沾着床，乔求闷哼一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江展心就跟在他后面，一看这样，问了句：
　　“怎么了？”
　　“没怎么。”乔求这样说，闭上眼快要睡着了。
　　江展心也不多问，几步走到床边，右手一伸，就拉开乔求身上的衬衫。
　　乔求躲了一下没躲开，干脆躺着让江展心看。
　　“……”
　　江展心看到乔求背后一片片鲜红色的痱子，有的被抓出血痕，看上去就觉得不好受。
　　“……”江展心沉默了一下，问，“怎么回事？”
　　乔求回答道：“最近有些热。”
　　就算热，也不至于热到这种地步。最起码乔求在家里、在学校就没长过这种玩意。
　　江展心到浴室接了盆热水，仔细给毛巾消毒，之后用温水清洗，给乔求擦背。
　　乔求一开始有些抗拒，想自己来，江展心就反问了句‘你自己够得到吗？’，乔求就不坚持了。
　　他趴在床上，像是某种温顺的动物，听话地任由江展心给自己擦背。
　　乔求的眼睛一直盯着床上的单肩包，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江展心朝那边看看，发现竟然是个圆杯的果冻。
　　他觉得乔求是不会买这些东西的。
　　果然，乔求跟他说：“今天去领奖时，有个粉丝送给我的。”
　　江展心声音淡淡的：“那就收着。”
　　乔求很温和地笑了起来，说：“嗯。”
　　他用手握了握手中的圆杯，想了想，说：
　　“虽然演戏很累，但是哥，我是真的想拍下去……”
　　乔求背后的痱子当然是演西门吹雪时弄出来的了。大夏天去拍古装剧，穿着厚厚的衣服，那滋味一定非常不好受。
　　这还没正式开拍，乔求就热成这副样子。
　　江展心垂下眼帘，没说话。
　　乔求道：“我想……让人喜欢我。”
　　他问了阿凌，为什么喜欢演戏。阿凌对乔求还是有戒备的，给了他一个非常官方、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说，因为想体验不同的人生。
　　其实就算阿凌说‘想赚钱’，乔求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同样，乔求没告诉阿凌自己为什么拍戏。
　　对着江展心，他说出了真话。
　　因为乔求想要有人喜欢自己。不是迷恋，是欣赏，他想要有粉丝。
　　这种话说出去可能会被其他人嘲笑，但乔求知道江展心不会。
　　江展心替他擦背的手顿了顿，没出声。
　　乔求从床上爬起来，突然问了江展心一个问题。
　　一个和江展心当初沉在心底纠结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问：
　　“哥，你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真的能成为家人吗？”
　　江展心脸色一变，顿了顿，说：
　　“当然能。”
　　“……”
　　“夫妻之间难道有血缘关系吗？”
　　江展心语气僵硬，这样回答着说。
　　乔求点点头，心中有些奇怪。如果江展心跟他讲相处的很好的养父母、养兄弟的故事，乔求会觉得理所应当。可他偏偏举了‘夫妻’的例子。
　　他以为，他们两个是注定不可能成为夫妻关系的。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乔求的获奖非常突然。这大概与近些年来鼓励青年导演的大体局势有关，便宜了乔求，提高了他的身价。
　　自从拿了‘电视剧最佳新人奖’后，不少剧组都开始联系乔求，剧本纷沓而来。黎尚工作室精挑细选，推了不少。他们并不着急，只想让乔求先专心演好《陆小凤传奇》。
　　目前看来，环越公司尚未完全出道的新人实力排行，就以乔秋位列第一。
　　表演课时只有他一个人有单独的表演老师，请来的是很有名的老表演艺术家吴铎。吴老师年轻的时候有名气，人也孤高，为人比较低调，轻易请不动。
　　吴老师第一次看见乔求，本来摆着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但乔求为人谦逊，又踏实能干，吃苦也不抱怨，吴铎很快就喜欢上了他。
　　但吴铎的喜欢旁人看不出来，因为他似乎只是要求乔求更严苛，把演绎培训的内容挖的更深。乔求做不到，他就生气。
　　所有人都对乔求抱有深切的期望，乔求有时候晚上做梦突然醒来，都发现自己正在背台词。
　　那段时间真的挺难熬，不过严师出高徒，等他培训完，第一次走到影视基地时，那感觉真的不一样。
　　《陆小凤》剧组人员繁杂，地上到处是电线，乔求跟着公司的人小心翼翼往片场靠近，生怕被地上的线绊倒。
　　因为他们是第二波进组的人，也没赶上剧组拜神，一上来就直奔化妆间，开始准备拍戏。
　　之前说过，《陆小凤》剧组的化妆师是乔求认识的董姐。她其实只是个化妆师助理，算是手下，平时化妆师忙的时候她就帮忙给打下手。
　　化妆间里堆满了人，尽管乔求在剧中角色重要，可毕竟是个新人，没有独立的化妆间，只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些无措的站着。
　　这时他听到有人跟他喊：“乔秋！过来一下。”
　　正是董姐。乔求应了一声，从人群中跋山涉水地来到董姐身边，就听董姐趴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坐我椅子那儿，待会儿空了再给你化妆。”
　　早化妆不一定是件好事，最起码在这种热得要命的时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乔求应了一声，坐到董姐那边，低头翻了翻手机。
　　公司对艺人，尤其是乔秋这种年轻的艺人，都是比较严格的，不仅吃的、穿的要管，连微博都不能由艺人自己掌控。
　　乔求虽然不能掌握‘乔秋’的微博，但是注册个小号是没问题的，只要有空闲功夫就会刷刷。
　　‘乔秋’的微博上有几十万个粉丝，说起来也不算多，因为现在上网的人数日益扩增，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四线小明星也能有这样的粉丝数。
　　主要是环越公司还没做好大力炒红乔秋的准备，这样提前积累的人气让公司稍微有一点点放心，那就是乔秋的长相还是很合大众眼缘的。
　　由于乔求不能自己掌控发微薄以及回复，平时就靠公关团队发几张照片，很快底下的留言就从最轰动时的几千条变成几百条了。
　　乔求刷开评论，看到有人喜欢自己就觉得高兴，他还没什么名气，也没人黑他，所以看微博成了他很好的放松方式。
　　乔求最开始挨个回复，‘谢谢你喜欢他’，后来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没回几条，就听到董姐在喊他的名字。
　　古装戏化妆比较麻烦，董姐为在他身边化了足足三个小时，后来乔求又去了更衣室换衣服，换完出来，一身白衣，看上去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怎么样，乔求，有信心吗？”董姐笑着拍了拍乔求的肩膀。
　　“嗯。”乔求点点头，突然有点害羞了。
　　“新人都有个学习的过程，挨骂也不要往心里去，听到了吗？”董姐是真的喜欢乔求，把他当自己人，言语中有些袒护。
　　乔求温和的答应，弯腰跟董姐说话。化妆间里人特多，也说不了几句话，很快他就被叫过去拍戏了。
　　第一场戏就是乔求跟龙套的打戏。一开始西门吹雪孤傲地走近，神秘而强大，总共也只说了四个字，一句是‘杀你！’，一句是‘赵刚！’。
　　台词少往往更难发挥，因为某个瞬间的差错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乔求深吸一口气，听到场记声响后，自信、沉着地从远处向摄像机走来……
　　在来片场前，乔求已经和吴铎老师学习表演西门吹雪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吴老师要求严苛，一点点磨去乔求身上不合格的地方。最后虽然没说乔求到底做得怎么样，但眼里的满意和赞许是其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所有人都觉得乔求的表演会得到徐胶的赞许。
　　他毕竟是一颗有潜力的新星，加上有黎尚的力捧，很难想象乔求日后能走到什么样的位置。
　　坐在属于自己的导演椅上的徐胶，带着遮阳帽，静静看乔求演戏，过了一会儿喊咔。
　　徐胶今年不年轻了，脾气火爆是圈内有名的，经常有新演员被她骂哭的事。她工作认真，拼命，根本不像是个女人。
　　所以徐胶一喊停，剧组人员都紧张起来，生怕徐胶把新人给骂的洒泪当场。而奇怪的是，徐胶并没有很严厉地骂乔求，只是不咸不淡的给他讲讲戏，让他再来一遍。
　　乔求深吸一口气，又走一遍……
　　第二次的效果跟最开始一样，没走几步就让徐胶喊停，来回来去竟然NG几十次，到后来乔求一听徐胶喊停，手就抖得跟筛糠似的。
　　一上午一直反复拍乔求这一场戏，所有工作人员都觉得奇怪，尤其是他们觉得乔求表现的很好，就特别不明白徐胶为什么一直喊停。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徐胶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乔求NG这么多次，每次都不生气，只是说‘再冷淡、高傲一点’？
　　于是看着乔求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心说能让这种导演和颜悦色，也真是够厉害的。
　　那场戏一直拍到晚上，到最后乔求浑身都湿透了，假发里热的不得了。要是没有脸上的妆，就能看到他仿佛中暑一样惨白的脸色。
　　不管乔求休息时手抖成什么样，只要听到场记打板声，他就立刻恢复成‘西门吹雪’的模样。
　　独立、孤傲。无所求，无所欲。
　　别人都以为徐胶是不满意乔求，但碍于某种‘背景’不敢大骂。只有坐在徐胶身边的副导演才明白真正原因，悄悄凑到徐胶耳边，问：“您很中意这孩子？”
　　“……”徐胶示意他小声些，终于拍完这场，已经晚上九点多，才让剧组人员收工。
　　“是啊。”徐胶这么说，放回放给副导看，道，“你看，他每重来一次，都与最开始的表演不一样，都会有进步。”
　　有时候不禁好奇，这个叫乔秋的新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乔求的表演更像是一张网。
　　给他的压力越大，网线会被压得越绷紧。到了某种程度，甚至透明，但是不会断，承载的重量反而更大。
　　让徐胶觉得感兴趣的有两件事，一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成熟的演技风格，二是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徐胶觉得有趣，却没想过这些会给乔求带来多大的压力。傍晚在剧场吃饭，吃着吃着乔求就吐了出来，把旁边姓宋的小助理吓得够呛。乔求身体现在全由宋助理负责，出了毛病都归他，宋助理哪儿敢不小心，跑过来又是顺背又是送水，生怕乔求倒下去。
　　“没事，没事……”乔求他是一紧张就吃不下饭的人，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用手扇了扇，宽慰道，“就是有点热。”
　　宋助理连忙拿本子给他扇风，口中说：“晚上泡个澡，早点睡。”
　　乔求点点头，卸妆后一个人回到宾馆，冲了许久的澡，总感觉有点回不过神。
　　他躺在床上，愣了半个小时，突然爬起来给江展心打了个电话。
　　已经很晚了，可乔求只等了一小会儿，江展心就接了。
　　“……”
　　“……”
　　两人都没主动说话。乔求避着手机重重呼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乔？”江展心的声音平淡而温和，“怎么了？”
　　乔求突然有点委屈了，声音沙哑，低沉，跟江展心说：“哥。——我想回家……”
　　江展心沉默了一下，语气变得僵硬，他压抑着愤怒，问：“谁惹你了？”
　　乔求靠在床上，说：“不是……”
　　“……”
　　“哥，我就是个废物。今天一整天，只拍我一个人的戏，全场都在等我。等我一个人……”乔求眼睛都是热的，只能仰着头用力眨眼，觉得浑身酸痛，心中又苦又闷，忍不住想放声大哭。可这种时候怎么能哭出声来，只会让江展心更加担心。
　　江展心又沉默了。他不是擅长安慰人的性子，而且就算乔求做错了他也不觉得乔求是废物。
　　废物的肯定是剧组。
　　江展心不太高明的转移话题，问：
　　“你那边热不热？”
　　乔求吸吸鼻子，“……热。”
　　“我一会儿接你回去。”
　　“别，别。”乔求连忙说，“不行。我已经签约了。”
　　江展心嗤笑一声，问：“违约金多少？”
　　他一点都不怕这些条条框框，询问的语气有些轻蔑。
　　乔求顿了顿，说：“不是这回事。我也很想好好拍。”
　　江展心难得听乔求跟自己抱怨，有心想好好安慰，可是实在是不擅长这种工作，多半是来倾听。
　　乔求也不想听人安慰，就是想发泄发泄。
　　如果将人分类，一种人自信心饱满，即便结果不好，也不能影响他的自信。还有一种人全盘否定自己，无论他能达到哪种状态。
　　乔求就是后一种人。大概是因为他在孤儿院待得时间比较长，没怎么受到过肯定，那份内心深处的自卑到现在都不能改变。
　　江展心听乔求这样近似侮辱的贬低自己，心里十分恼火，不是气乔求，是气那个剧组。
　　在江展心身上有一种戾气，这种戾气在说话时特别明显，只有面对乔求稍有收敛。
　　乔求比较依赖江展心，想多说几句话，但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对江展心说‘稍等’，然后问：“谁啊？”
　　来人是徐胶导演。这么晚了，乔求有点犹豫，不知道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好不好。
　　幸好接着又听到副导演的声音。乔求跟江展心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开门。
　　徐胶年纪不小，也不爱打扮自己，跟着剧组风吹日晒，皱纹很多，看着显老。
　　可她的眼神却是慈爱的，看了看他的手机，问：“乔秋这是在跟妈妈撒娇吗？”
　　乔求一愣，解释道：“是哥哥。”
　　他下意识感觉出‘撒娇’这个词不适合用在自己身上，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徐胶自然知道乔求情绪低落，可她不宽慰，不安抚，只是一个劲的给乔求讲戏。
　　“你见没见过，有没有这么一种人。”徐胶压低声音，耐心的说，“无欲无求，寂寞，高傲。可是也渴望幸福的家庭。当他遇到一个‘连骨肉皮’都能交给他的女人时，就变得有了人情……”
　　乔求没说话。这段人物分析，其实他已经听过不少次了，今天徐胶一直在给他贯穿这种思想，乔求也想明白，可是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有机会见这种人。
　　“或者是在影视作品中。”
　　乔求又迟疑了一下。
　　“单看文学作品，你觉得他应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
　　徐胶在那边启发了半天，临走前拍拍乔求的肩膀，动作中的鼓励意味一眼可见。
　　对于乔求来说，鼓励是不太管用的。只有压力，和他与生俱来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才能推着他一步一步向上爬。
　　《陆小凤》一剧中，西门吹雪是贯穿全文的一个重要角色，拍了一个星期后，乔求越来越接近徐胶心目中的人物形象。徐胶对他很满意，每次看见乔求，都会很温和地跟他说话。
　　乔求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如果让其他人演一个冷漠孤傲的人，年轻的演员大多板着个棺材脸，好像别人欠他的钱。乔求不这样，他的冷漠不体现在脸上，而是眼睛里。
　　他的长相决定他不适合演这种飘然欲仙的角色，可乔求硬是演了下来。
　　甚至比早就成名的周书瑶还好。
　　看徐胶对乔求这么满意，负责挑人的导演助理也很开心。
　　由于天气炎热，刚拍了一个星期，乔求身上就起了一片片的痱子。赵鸿专门打电话过来，叮嘱宋助理好好照顾乔求。
　　宋助理今年二十多岁，第一次当助理，经验不足，可胜在有干劲，对乔求是真的好，一听到导演喊停，第一个冲上去给乔求吹风扇的肯定是他。
　　这会儿宋助理正往乔求背上、手臂上贴清凉贴，从导演那边拿了一堆藿香正气水。
　　乔求坐在椅子上，任由宋助理给自己降温，脑子里还在想接下来要演的那场戏。
　　戏中西门吹雪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妻子孙姑娘暗恋自己，那时候他应该是愣了一下。
　　可这样的人，怎么‘愣’才是合适的呢？
　　眼神呢？眼神是什么样的？
　　什么才是……温柔、缱绻的眼神？
　　或者不是‘温柔’，而是欢喜，喜爱？
　　乔求天马行空地想，不知过了多久，心里突然一激灵，又惊又羞，突然用毛巾盖住自己的脑袋。
　　旁边的宋助理吓了一跳，拍拍乔求的后背，说：“干嘛啊你。”
　　乔求闷闷地回答：“没事。我知道怎么演了。”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了江展心看自己的眼神。
　　温柔的、包容的。
　　怜爱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用怜爱这个词好像有点恶心，但当时乔求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等他休息结束走到片场，脸都还有点烫。
　　幸运的是，演那个片段时，乔求一次就过了。
　　西门吹雪的‘怔’不是皱眉，他甚至连表情都没动，仍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然。从听到孙姑娘对自己的心意，西门吹雪只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非常小的变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监视器细细观察乔求脸上表情的徐胶点了点头，喊停后讲了几句话，就让工作人员收工了。
　　这样拍了一个多月，第三批进组的人来了，其中就有乔求的好朋友阿凌。
　　阿凌非常兴奋，尽管他的戏份加起来也没有西门吹雪一集的戏份多。
　　他见到乔求后非常用力地搂住他，碰到乔求痒得不得了的痱子，乔求‘哎’的一声向后退，对阿凌说：“别碰我后背。”
　　“怎么啦？”阿凌四处张望，伸手就去扒乔求的上衣，极为兴奋地说，“哇，好激动。”
　　乔求没躲，让他看见自己后背的痱子。
　　“……”阿凌愣了一下，说，“怎么热成这样。”
　　“是啊。幸好没长在脖子上，不然还得化妆遮住。”
　　阿凌拍拍乔求的肩膀，再看剧组眼神就不一样了，语气有点悲壮地说：“年轻人，就要学会吃苦。想想你四十万隆卡一集的片酬吧。”
　　作为黎尚工作室的签约艺人，尽管乔求是个不出名的小新人，可没人敢给他片酬太低。
　　乔求一笑，点点头。
　　一边的徐胶正拿着话筒跟出演女性角色的周书瑶用吼得声音说话。尽管周书瑶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后的称号，但这称号在徐胶面前肯定是不管用的，该骂就骂，毫不留情。
　　阿凌的性格其实不太适合演宫九，因为他人长得青春、活泼，一双眼睛没有表情时也是含笑的模样，不是文中那种高处不胜寒，只能用肉体的虐待痛苦来发泄的宫九。
　　但作为一个演员，能够演与他性格完全不符的人物形象是基本的要求。在这方面，无论是乔求还是阿凌，都能做得很好。
　　那天乔求趁休息时间给江展心打电话，因为天气炎热，他正仰头喝水，余光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姑娘，等看清‘姑娘’的脸时，喉咙里的水顿时呛了出来。
　　“咳……哥，我待会儿给你打。”乔求咳了两声，感觉气管快要炸了，他走上前看那‘姑娘’——也就是阿凌，打量他的衣服，笑了，问：“哪儿来的小姐，这么好看。”
　　阿凌得意地挺了一下胸，右手顺着后颈的头发一摸，做出美艳的动作。
　　乔求沉默了一下，打趣道：“现在西门吹雪应该开始呕吐了。”
　　乔求和阿凌感情好，徐胶也知道。最开始阿凌演技不行，徐胶朝他咆哮，却不会说类似‘你看人家乔秋演的多好’这样的话，因为徐胶也明白，这话说了，阿凌和乔秋感情肯定要变质。
　　从最开始的羡慕，到嫉妒，再到怨恨。其实也只是需要一个短暂的巧合。
　　徐胶不希望这样，她不说，只会让阿凌自己发现，乔求比他厉害的究竟是哪里。
　　尽管乔求和阿凌都是新人，但实力还是不能小觑的，他们俩都是演技派，跟成名许久的韦绅、蒋思懿对戏也不怯场。
　　尤其是乔秋，非常受扮演‘花满楼’的演员蒋思懿喜欢。
　　有一天休息时吃饭，蒋思懿还跟徐胶说：“这剧快杀青了，什么时候宣传？”
　　徐胶说：“再说吧。有你们没问题。”
　　“那乔秋呢？”蒋思懿道，“他还是新人，没讨论度，没人关注的。”
　　“怎么？你想帮帮他啊？”徐胶抬起眼，忍不住想笑。
　　“是啊，”蒋思懿笑道，“这孩子人挺好，懂事。我看徐导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徐胶放下筷子，顿了顿，说：“乔秋是环越的人。”
　　蒋思懿‘嗯’了一声。
　　“挂在黎尚工作室下。”徐胶说，“背景不简单的。”
　　蒋思懿拉长声‘哦——’，道：“我说呢。看徐导这么喜欢他，怎么还没……”
　　两人的谈话时渐渐压低，没人再提乔秋的事情。
　　他们知道，炒红乔秋，环越那边肯定在想，肯定会拿出好的方案。
　　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
　　来影视城之前乔秋就被叫到钱瑜燕那边，被告知在剧组杀青前会捧他。
　　钱瑜燕是环越公司的老板，年轻时性子比较软，被人骗过，看尽人情冷暖。听说没结婚就有过一个孩子，但现在也没人知道她生的孩子是谁。
　　乔秋对钱瑜燕有种莫名的抵抗以及畏惧，无论钱瑜燕说什么都点头道好。
　　钱瑜燕这个人比较高傲。也是年轻得志，她家世优越的原因。尽管年轻时走过弯路，可为人处世也有那么一点傲气，看不上乔秋这种唯唯若若的人。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手一挥，道：“走吧。我跟你经纪人谈。”
　　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不久之后，公司给乔求安排了一个专门管理他资产的律师。签约《陆小凤》，四十万一集的片酬，刨除工作室和公司的抽成，全部片酬都加在一起，乔求一人能分四百八十万。再算上《4条契约》的分成红包，乔求总资产也有五百万。
　　他现在还是个四五六七八……线的小明星，刚出道多长时间？就已经有了这样可观的财产。更何况，日后只会更多。
　　片酬高的同时，也要知道拍电视剧非常辛苦，经常有熬夜加班的情况。乔求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性都被累得受不了，同时来的压力也很大。
　　《陆小凤》拍摄时间总计长达四个月，乔求的戏份分散，也要拍不短时间。
　　拍戏期间，江展心曾经跟黎尚来看过他一次。
　　那时候黎尚刚从白森电影节回来，并且取得好成绩，圈内人一看见黎尚，纷纷涌过来，跟他打招呼。
　　黎尚忙着应酬，江展心思念乔求，就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
　　江展心找到乔求时，他正在十几米的高空中吊钢丝。只见乔求穿一身白衣，上面绣有银色的边纹刺绣。青年右手握剑，束发而冠，倒吊舞剑。三种颜色的对比极为明显，黑如点漆，白若冬雪，银即为银。右手一柄长剑舞得缓慢，但滴水不漏。
　　绑在乔求身上的钢丝非常细，肉眼很难辨认，从江展心这个方向向上看，只觉得下一秒乔求就要从空中掉下来。
　　江展心只觉得喉咙都有些紧缩，忍不住向前一步想去护着乔求。但当他看到地面上那些纠缠的电线，江展心缓缓吐气，恢复平静。
　　乔求一放下来，宋助理就冲上前，递了一杯凉的果汁给他，然后掀开乔求的衣服给他扇风。
　　乔求脸都是白的。这样热的天，掉在高处演戏，暴晒很长时间，滋味肯定不好受。
　　但最让人不能忍受的，还是绑在腿间的钢丝。吊钢丝是非常疼的，乔求一边喝水一边让工作人员给他解钢丝。他站着时腿都发软。乔求仰着头喝水，随意扫过，只见江展心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这方向。
　　乔求一愣，“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黎尚的探班虽然突然，但在情理之中。乔求毕竟是他工作室的签约艺人，老板关心员工，也是应该的。
　　同样跟来的还有赵鸿。赵鸿主要是来看手下艺人的生活质量，看看乔求和阿凌。赵鸿对乔求的身体状况感到担忧，他表示会再给乔求找个助理。
　　一个是乔求的老板，一个是他的经纪人，来探班都不稀奇，但另外一个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那人二十多岁，短发，细眼，身穿白色上衣，领子很随意的敞开，领口的扣子一个都没系，他是个相当自在，相当相貌堂堂的男人。
　　没人知道这人是谁，客气的询问。黎尚指了指江展心，跟人说这是我的兄弟，然后就没多说了。
　　只有乔求似乎认识他，犹豫着，唤了声‘展……’，一别脸，没有再说话了。
　　每天来剧组探班的人都不少，徐胶早就习惯了，看见黎尚来却还是放下手中工作，寒暄几句，对剧组人说：“休息。”
　　乔求拍戏一般连着拍一上午，下午就必须要休息，不然很可能中暑，人吃不消。此刻已经是中午，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围着他帮他卸妆。
　　乔求扭头看着江展心，其实很想上前跟他说话。但一想起上次吃饭的情况，就以为江展心似乎不希望剧组人知道两人的关系，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没看江展心。
　　江展心皱着眉，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乔求。
　　现在是午饭时间，卸妆后，乔求拿着自己的盒饭到休息室吃东西。
　　大热天，所有人都到冷气很足的化妆间挤着吃饭，唯有休息室闷热、狭小，没人愿意跑这里来，所以一时间房间内只有乔求和任劳任怨跟着他的宋助理。
　　乔求一边吃饭一边发呆。
　　他不明白江展心为什么会来，不过也确实不想去问他。
　　两人之间保持着很微妙的平衡，互不干涉，互相尊重。乔求觉得挺好。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别扭。
　　乔求抬起盒饭，夹了木须肉中的木耳，放到嘴里，咬得嘎吱嘎吱响。
　　他不太认真地吃饭，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乔求仰着头，就看江展心搬着一个凳子，正弯腰坐下。
　　乔求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江展心捻了手中的烟，顿了顿，问乔求：“……你后背那边好了吗？”
　　他是在询问，那些痱子有没有褪下。
　　“嗯，”乔求放下筷子，刚要说话，就听江展心说：“别停。你吃。”
　　乔求犹豫了一会儿，低头继续吃饭。
　　江展心看着乔求垂眼时长长的睫毛，突然有点心乱，他皱着眉，双腿交叠，手里夹住那根细长的香烟，不断揉捏，但忍了忍，还是没有点燃。
　　乔求低头吃了五分钟，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眼里都是求知欲的宋助理，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我跟这位……哥哥说几句话，你先出去吧。我会自己回宾馆的。”
　　宋助理大为吃惊。剧组人都道乔求这个非科班出身的小生年轻稚嫩，不谙世事，被一个地位不低的厉害人物送进剧组，后台硬得徐胶都要给几分薄面。但乔求演技也是真的好，时间长了，就没人再提这些风言风语。宋助理自然也听过传闻，不过他职业素养高，只当没听见。
　　没想到现在似乎遇到了‘正主’？
　　那个不解风情，木头一般的乔求竟然也会主动喊人哥哥，怎么回事？想也知道，可不就应该是，遇到他那个坚如磐石的靠山了吗？
　　宋助理匆匆放下盒饭，手脚利索地给乔求泡了杯菊花茶，随即离开这里。
　　乔求看他走得匆忙，有点不知所措，表面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他正仰天向上看不知道该怎么跟江展心搭话，突然听得江展心从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乔求一愣，仰头看着江展心。
　　那人长腿向前迈了两步，很快走到乔求面前。
　　面前的男子眉清目朗，一双凤眼斜飞向上，英气逼人。
　　乔求无端的有些紧张，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要开口说话。
　　而就在这时，江展心沉着脸，迅速弯腰向下，单手扶住乔求的肩膀，凑上前去，竟然是吻了一下乔求的脸颊。
　　任是乔求和江展心如此熟悉，也不由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但当他意识到江展心只是亲了亲自己的脸颊时，乔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反手握住江展心的手腕，从躺椅上站起来，‘哐！’的一声，把躺椅都给掀翻了。乔求用力一推，如同捕食的猎豹一般，猛地压在江展心胸前。
　　“……”江展心极浅地笑了，他微微后仰，用手推着乔求的胸前，就把力道卸了去，顺势搂住乔求。
　　乔求凑过来，也在江展心脸上亲了一下，口中说：“江哥……你来……我心里真欢喜。你、你为什么来这里？”
　　江展心听他说话有点别扭，可因为激动，也没说什么，而是仰头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手指紧紧扣住乔求的肩膀。他很想搂住乔求的脖子，拼命忍了半天也没能忍住，于是用力搂了上去，嘴唇贴住他的脸颊，额头蹭了蹭乔求的头发。
　　“因为我想你……”
　　江展心声音低沉、沙哑，说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由于拍摄辛苦，乔求急着吃饭，还没洗澡，见江展心往自己头发那边蹭，很不好意思的松开江展心，对他说：“呃，我身上脏。”
　　说完一低头，脸上红得像是要滴血。
　　江展心静静地看着他，心脏跳动的厉害，喉咙发紧。他伸手握住乔求的手腕。
　　乔求也没挣扎，任由江展心握着，发了一会儿呆，才反映过来，说道：“我们坐会儿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之间的气氛在也没有刚开始那样僵硬。
　　乔求十五岁刚被江展心收留时，尽管江展心对乔求好，从不打骂他，但只要乔求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乔求就哆哆嗦嗦，害怕江展心把他扔出家门。
　　他心里非常没有安全感，无时无刻不忍受着担惊受怕的折磨。
　　每晚乔求都会悄悄蹲在江展心床边，看他睡觉。
　　江展心在他走进来的瞬间就醒了。但他没睁眼，也没出声。他知道乔求害怕，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觉得时间慢慢过，总有一天会治愈乔求看不见的伤口。
　　谁知道并没有。只记得有一次乔求吃饭时，用碗盛汤，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碗碎的声音非常响亮，客厅里回荡着巨大的声响。江展心本来在吃饭，一听这声连忙上前检查乔求有没有受伤。
　　乔求吓得脸色惨白，双手颤抖，魂不附体，仿佛要崩溃一样。
　　江展心伸手想把他拉过来，就看乔求一低头躲开，慌慌张张地跑回卧室。
　　江展心一愣，放下筷子跟了过去。乔求吓坏了，站在那里，一脸慌张。
　　“……”江展心不知道怎么安慰，顿了顿，开口道，“只是一个碗而已。”
　　“……”乔求没说话，嘴唇都紫了。
　　“出来吃饭。”江展心伸出手。
　　乔求却向后躲了一下。
　　江展心皱眉，缓缓上前一步。
　　乔求哀求着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别赶我走……”
　　江展心拉住乔求的胳膊，把他搂在怀里。
　　乔求浑身僵硬。
　　尽管他已经十五岁，但因为严重营养不良，江展心很轻易的就把他抱了起来。
　　江展心抱着乔求走到客厅，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沉默了一会儿，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像是一位父亲，弯腰亲吻自己最深爱的小儿子。
　　乔求愣了。
　　江展心声音低沉，夹杂着自己都说不清的温柔、耐心。他对乔求说：“只是一个碗而已。我不会赶你走，你看，我亲了你的脸颊。”
　　乔求搂住江展心的脖子，也亲了亲他的。
　　“别赶我走，好吗？”乔求怯怯地开口。
　　江展心摸摸他的头，说：
　　“好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乔求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既觉得尴尬，又觉得怀念，忍不住低头看地发呆。
　　江展心看着乔求后脑熟悉的发漩，淡淡问：
　　“什么时候回家？”
　　乔求道：“再拍一个星期吧。不过我听说可能要补拍。”
　　江展心看了他一眼，叮嘱道：“…早点回来。”
　　乔求轻轻点头，想了想，问：“江哥，吃饭了吗？”
　　江展心摇摇头，扔了手中因为紧张而被搓揉得不成形的香烟，他坐在乔求身边，变换了一下坐姿，道：“我想和你一起吃。”
　　乔求一愣，丢掉手里吃了一大半的盒饭，说：“行啊。你怎么不早说。”
　　江展心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下午不用拍戏？”
　　“嗯。下午太热。”乔求抬起手做出扇风的动作，有些纠结地说，“可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哥，我带你出去逛逛。”
　　他这样一抬手，江展心顺势往他脖子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乔求抬手时露出了上衣内遮住的皮肤，通红一片。
　　江展心快而稳地握住乔求的手臂，在乔求要问“怎么了”的同时，江展心开口问：“你脖子怎么回事？”
　　乔求伸手摸了摸，说：“没事。这边有点热。”
　　由于《陆小凤》是古装剧，衣服穿得多，大夏天拍戏非常辛苦。江展心和乔求生活这五年，从来没见过乔求生过痱子，这会儿一看他的脖子，当时就皱眉，语气也有些严厉。
　　“……你不是说快好了吗？”江展心站到乔求后面，掀开他的衣服。
　　乔求微微弯腰让他看了，口中说：“后背上是快好了。脖子这边是刚长的。”
　　黎尚就是影坛有名的敬业演员，江展心知道演员辛苦，可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展心很轻的叹了口气，道，“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演员？”
　　江展对待乔求十分民主开放，从没说过什么重话。刚才那句话似乎有点责备的意味在里面，让人听着倒有点稀奇了。
　　乔求一下子紧张起来，后背的肌肉一伸，向前走了一步，将衣服放下。
　　乔求转身看着江展心，顿了顿，有点慌地说：“因为我……因为我想。”
　　江展心没说话。
　　乔求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思路，正正看着江展心的眼，严肃问道：“江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展心拉长音“嗯……”了一声，声音轻轻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叫你付三爷？”
　　问完这个问题，乔求脸都红了。他是个脸皮很薄的人，跟陌生人说话，或者情绪激动，都容易脸红。
　　江展心知道他还有问题，所以没立刻回答。
　　果然，乔求又问：“……是你托关系把我送到剧组里的吗？”
　　江展心慢慢地说：“不是啊。”
　　“……”乔求一愣。
　　“我不是付三。我叫什么，你不知道吗？”江展心拍拍乔求的手，说，“走，吃饭吧。”
　　江展心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弄得乔求不知如何再问起，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这几个星期一直在背台词，说话都带着莫名其妙的之乎者也，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觉得也就江展心能忍得了他。
　　江展心低头装没听见，问：“你最近好吗？”
　　这个问题问了许多次，每一次乔求的回答都不一样。
　　“挺好的。”乔求有些羞涩地说，“就是感觉背台词背的人要傻了，最近……都不敢和别人说话。”
　　意思也就是江展心不是别人。江展心听得心软，脸上没什么表情，忍不住再次说：“早点回家吧。”
　　乔求“嗯”了一声，答道：“好。”
　　再过十几天就是江展心的生日了。乔求也着急回家。
　　《陆小凤传奇》一剧贯彻了徐胶导演精益求精的一贯风格，拍摄时间比预定时间还要长四、五天。尽管乔求的签约期已经到了，却始终没敢提前走。
　　公司那边做了他许多工作，补贴给的到位，乔求其实都不太高兴。
　　因为无论乔求、江展心有多忙，彼此生日时都一定要聚在一起。这是两人相处五年来不成文的默契，乔求很想早点回家。
　　但这点小性子是不能表露出来的，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还要耐心等候，上火的症状更加明显，每天喝菊花茶败火。
　　一有休息的时间，乔求就想，应该送江展心什么礼物？
　　这男人似乎什么都不缺。五年来每次想到要送礼物，乔求都觉得头痛，因此发呆的时间就变得有些长了。
　　也幸好乔求外表给人的感觉就是温和、淳朴、近似木讷的，即使发呆，剧组人也都宽和的不去打扰，对这个年轻的新人报以极大的耐心。
　　又过了两天，耗时四个多月的《陆小凤传奇》终于杀青。杀青那天正好是江展心的生日，乔求很不好意思地给江展心打电话，让他不用等自己。
　　江展心似乎有点不高兴，从声音都能听出火气。乔求也很着急，磕磕巴巴的解释，说等完事后肯定早点回家。
　　庆功宴结束后，公司体谅乔求，安排他尽早回去。乔求心里蓦地有些茫然。毕竟是第一次以工作的形式，正式而认真的参演。但那种茫然、失落很快就被要回家的巨大喜悦冲淡，乔求与没什么戏份所以同样早回去的阿凌一起乘上公司派来的车。
　　这次拍戏乔求可以说得上是兢兢业业，呕心泣血，杀青之后，人身上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突然就松开了，乔求这才感觉到疲惫，靠在车上，闭眼养神。
　　他还没睡着，就被阿凌戳了一下。
　　“……”乔求挺烦，没睁眼。
　　“喂，乔求。”阿凌声音有点兴奋，还有一点点困惑。他道，“你说，要是送人礼物，送什么比较好？”
　　怎么刚好问这个问题？乔求看着阿凌，问：“你要送谁？”
　　他正愁送江展心什么东西呢，心想能从阿凌这边取经也挺好啊。
　　“送我女朋友啊。”阿凌回答的干脆，“女孩子喜欢什么？”
　　“我怎么知道？”乔求转身正对阿凌，问“那如果是男人呢？——你喜欢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阿凌一征，受宠若惊：“什么？你是要送我什么东西？”
　　“不是……”乔求用手点了点额头，很是头痛的说，“是我的……我哥。”
　　阿凌想了想，理所应当道：“不知道。不对，是我问你呢，你说女孩子喜欢什么？”
　　乔求也没谈过恋爱，只是记得当时有女孩送过自己围巾，又觉得女生可能喜欢毛绒玩偶，珠宝玉石什么的。聊来聊去，只觉得一筹莫展。
　　到了公司，阿凌和乔求从车上下来，告别时，阿凌说了句：“既然是送你哥，就别发愁啦。无论送家里人什么，他都会喜欢吧。”
　　“……”乔求心道就是因为没血缘关系，才会这么在意啊。他犹豫了一下，拽住转身要走的阿凌，问，“如果不是家人呢？”
　　阿凌急着和女朋友约会，匆匆说了句：“那就让他成为家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乔求“啊”了一声，站在那边，觉得阿凌说的很有道理。
　　江展心在乔求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乔求确实是把他当成自己唯一的依靠。这依靠也许并不是单方面的，说不定江展心也是这样依赖自己。乔求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份感情加上点实质性的约定。
　　让江展心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乔求一边思考一边往家走。乔求还是第一次离开江展心这么长时间，尽管拍戏过程中江展心曾经来看过乔求，但乔求还是思念他的。
　　乔求回来这件事没有提前告诉江展心，似乎是想给江展心一个惊喜。
　　当他用钥匙打开大门时，就看见江展心从房间里走出来，光着脚，连鞋都没穿。
　　“你……”江展心有些不敢置信，冲乔求招招手，说，“你过来。”
　　乔求低下头，眉眼中都是欢喜，他走到江展心面前，对他说：“哥，我回来啦。”
　　江展心用手摸乔求的头发，久久没有说话。
　　江展心的腿有寒疾，一受凉膝盖就疼得厉害，乔求见他光着脚，有心要把他背回去。江展心淡淡拂去他扶着自己的手，口中道：“不碍事。我自己走。”
　　乔求呆呆的“嗯”了一声，猛地想起什么，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银行卡。
　　江展心走在乔求前面，没看见他的动作，背对着乔求，只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这些天，……想你想的厉害。”
　　“……”
　　江展心是一个十分内敛、不会轻易外露感情的人，像是“思念”之类的词汇，本来不会从他口中听到。
　　他这一生所有的坦白似乎都给了乔求。
　　可尽管是乔求，听他这样今次坦率的情感表达，也是愣了一下，有些害羞，忸怩着坐到江展心身边，鼓足勇气，将银行卡放到江展心手里。
　　“我……”乔求摸了摸鼻子，口中说，“我赚了钱。想交给你。江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江展心心里有鬼，一听这话，反而问道：“你希望我知道什么？”
　　乔求答不上来，一副为难的模样，江展心反而觉得此事有望，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声音都沙哑起来。
　　“小乔……”
　　“……”乔求一低头，跟江展心对视，只觉得江展心眼神中透露着温和与宠溺，水光潋滟，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
　　“小乔，”江展心突然握住乔求的手腕，口中说，“你知道吗……我今年快三十岁啦。”
　　乔求感觉江展心握着自己的手心烫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我没结婚。也不会结婚了。我不会有孩子，不会有家人。”江展心看着乔求的眼，表情宁静、坚定，他缓缓道，“我只有你。只会有你。”
　　乔求两眉迅速向中间聚拢，继而抹平，他叹一口气，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那时候乔求并不懂江展心话中的意思。
　　他只是搂住江展心，在江展心急切的想要亲吻自己脖颈前，乔求说了这样的话。
　　他说：
　　“江哥，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亲人。长兄如父，长兄如父。我把你当成我爸爸一样孝顺，好不好？”
　　江展心的动作突然停了，他的身体本来滚烫而柔软，却在一瞬间僵硬。
　　江展心抬头看着乔求的眼，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原本近似旖旎的气氛突然僵住了，江展心的表情变得复杂、困惑，仿佛被什么艰难的问题纷扰心神。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说完这话，乔求心里突然也觉得有些不适，可到底是怎么样又说不清楚，于是低头看江展心。这一看大惊失色，只见江展心脸色又青又白，紧咬牙关，表情说不上愀然变色，也相去不远了。
　　“怎么？”乔求问，“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展心摆摆手，转过身去，闭上眼睛，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乔求比江展心高不少，背对着江展心时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乔求拉住江展心的手臂，问：“哥，江哥，怎么了？你，你不开心吗？你不想让我当你的家人吗？”
　　说这话时，乔求的嗓子发紧，生怕自己自作多情。
　　江展心回头看乔求，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顿了顿，道：“别多想。我，可能是太开心了。”
　　可江展心那副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开心，乔求紧紧拽着江展心的手臂。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骨瘦嶙峋的小男孩了，但江展心只是轻轻一挥，就把乔求的手给挡开。
　　乔求被他挡了一下，登时又羞又惊，脖子都红了，喊道：“江哥……！”
　　江展心心中有愧，不敢看乔求的眼，心知让他受了委屈，好是难受，却装作不知道，迅速转移话题，声音都有点抖：“……小乔，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吃饭。”
　　因为今天是江展心的生日，乔求虽然不知道送什么礼物，但还是做了准备，买了蛋糕和蜡烛。
　　江展心没什么朋友。也可能是有朋友但不让乔求知道。比如黎尚。
　　因此房间里只有乔求与江展心两人，他们谁都不先说话，餐桌上一片寂静。
　　江展心没心情吃饭，只喝了几口水，隐隐感觉腿部膝关节剧痛，但不忍打扰乔求吃饭，就硬忍着没吭声。
　　这些天乔求不在家，江展心做什么都索然无味，也没给腿上过药。最近天气潮湿，他腿有些毛病，也是说疼就疼。
　　乔求看江展心面上表情有异，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低头用筷子吧啦两下，就跟江展心说：“我吃饱啦。”
　　江展心疼得坐立难安，额边沁出细汗，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冷静了一下，低声说：“你再吃点。”
　　乔求垂头丧气，道：“不吃了。”
　　江展心放下筷子，盯着他一直看。
　　乔求站起身准备要走，可看江展心却并没站动弹，他愣了一会儿，被江展心看得有点难为情，问：“怎么了？我……脸上不干净吗？”
　　他低头擦自己的脸，江展心微笑，却还是没有说话。他想再等一会儿，等腿上的疼痛缓一缓再走。
　　乔求见他久久不动，‘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随即脸色一变。他走到江展心身边，弯下腰，捏了捏他的膝盖。江展心的腿有寒疾，稍不在意就会酸痛难忍。乔求看着江展心的眼睛，看出那人平淡的眼眸下隐藏的极好的痛楚，于是摊开手捂住膝盖，希望能给他取暖。
　　江展心忍痛能力极强，这样痛苦的折磨下也不皱眉头，反而因为能亲近乔求而觉得安稳。
　　“你是腿疼吗？”乔求一边用手揉那边，一边问道。
　　江展心呢，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看乔求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乔求向后一躲，转身背对着江展心，开口道：“哥，我来背你回家。”
　　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嗓音清澈低沉，兀自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诱惑力。
　　江展心听得微微愣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让江展心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乔求刚被江展心收养，夜里睡觉很不安稳，一做噩梦就跑到江展心床前蹲着，不出声的哭。江展心没办法，大半夜背着他一圈一圈的走，哄他。
　　江展心只觉得背上的人滚烫而柔软，软绵绵的躺在自己身上，不会动，像是用热水灌满内芯的棉布娃娃。
　　可现在，让乔求背自己回家，却已经不那么合适了。江展心已经有所顾虑，他怕过多的肢体接触中，自己的身体会产生一些变化。
　　江展心想了想，拉乔求起来，低头靠在乔求的肩上，叹了口气，轻轻说：“这样就行了。”
　　这种姿势让江展心颤抖，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乔求右手揽在江展心腋下，扶他回家。
　　走进江展心的卧室，一推开门，立马就看见江展心原本空荡荡的书桌上，摆了三个相框。
　　那里面的照片当然是乔求的照片。乔求定睛一看，是当初自己寄回家的那三张价格不菲的写真照。
　　江展心顺着乔求的目光，看到相框，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滋味地说：“你好久没回家了。”
　　乔求眼睛一热，连忙转身走到洗手间，打了盆热水。
　　他用滚烫的水洗了毛巾，解开江展心的裤子，露出他红肿的膝盖。
　　江展心也没躲。他房间的灯光并不明亮，有些昏暗，衬得江展心眼眸深谙，黑得看不清情绪。
　　端看这双眼，就让人觉的此人甚有城府，心机难测。
　　“你……”乔求声音有些沙哑。其实平时只要注意不碰冰水，江展心的腿已经不会经常痛了。现在突然疼得厉害，乔求想问江展心：自己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好好涂药？
　　但这件事不问也罢，答案乔求早就知道了。
　　把江展心的膝盖用毛巾擦得通红，乔求打开药膏，用食指挖了一块，放到手心，迅速搓热。
　　江展心向后躲了一下，口中说道：
　　“我自己来。”
　　“我来吧。”乔求用手捏住江展心的膝盖，用力朝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
　　乔求脱掉江展心的裤子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但他刚刚那么一拽，江展心恰好在向后退，没坐稳，直接被乔求拽到面前，两腿分开，乔求被圈在他的腿间。
　　乔求和江展心都愣了，从乔求这个角度，一低头，恰好能看见江展心黑色的内裤，前面鼓鼓的一团，臀部被紧密贴合的包裹起来。
　　乔求一怔，不知为何感觉怪怪的，迟疑一下，也不去想哪里怪，再次拉着江展心的腿，专心给他涂药。
　　“……”江展心一直沉默，没有说话，这会儿被乔求捞了腿，就自下而上看乔求的脸。
　　因为江展心是个不会喊痛的性格，乔求下手没轻没重，很快就把江展心的膝盖给揉得泛出病态的红。这种痛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但乔求手指划过腿部肌理所带来的战栗快感却让人江展心无法忍耐，他咬着牙，闭目不去看乔求的脸，腿部微微绷紧，显得格外紧张。
　　整条腿都要涂药，比较耗费时间，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乔求揉的出了汗，一边喘气一边想停手，但右手却还是放在江展心的腿上，眼睛盯着某处看，蹭过药膏的手心一阵阵发烫。
　　他其实是很想念江展心的，想跟他多说说话，因此一直握着江展心的膝盖。可对方却没有说话的打算，安静得让乔求尴尬。
　　乔求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低头的一瞬间，一滴汗顺着头发向下流，滴在江展心的床单上。
　　乔求开口说话：“……有点热。”后背的痱子开始发痒，他欲从床上站起来，口中说，“我睡觉去了，展哥。”
　　江展心倾身向前，一把握住乔求的手腕。
　　“……等会儿。”
　　昏暗的房间，总是让人心旌动摇。
　　江展心年纪比乔求大，成熟些，对自己的感情理解的更透彻。
　　他隐隐明白……
　　自己对小乔的感情，可能并不那么简单。
　　江展心为人处世一向都沉稳、内敛，现在却紧张地口干舌燥。不是因为乔求带给他压力，而是江展心对结果太过期待。
　　江展心正正看着乔求，开口时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
　　江展心仿佛要说什么重要的话，喉咙处做出吞咽的动作。
　　心跳如雷。
　　乔求不知道江展心在干什么，但他确实不想再留在这里。
　　因为乔求身上都是汗。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在训练场里，一位女新人娇嗔着抱怨训练后的男人们都是‘臭男人’。
　　男人，自然不像女人那样香软。他们又硬又臭，怪不得被称为‘臭男人’。
　　乔求一生中最窘迫的状态都被江展心看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年龄大了一些，乔求就一点都不想再这样下去。虽然他确实是个臭男人，别人怎么评价无所谓，……可乔求想在江展心面前表现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急着回去洗澡。
　　乔求手腕轻轻一别，就把江展心的手给挥开。
　　江展心手指力量很大，如此轻易就被挡开，也是他在精神极度紧张下，没有防备的缘故。
　　只见江展心本来想要说话，一看这样，已经在喉咙口的话就咽了下去。
　　“哥，”乔求垂下眼帘，用手挠挠头，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样看着我，好奇怪。”
　　“……”江展心心中一震，勉强保持镇定，问，“我怎么看你？”
　　“就是这样。”乔求犹豫了一下，伸手一指，几乎摸到江展心的睫毛。
　　江展心闭上眼睛。
　　乔求没说，江展心那样的目光，温和，灼热。
　　除了奇怪，还让乔求觉得难为情。
　　除了难为情，还让乔求觉得……
　　……乔求不好意思说。
　　江展心深吸一口气，手指都有点抖，他别过脸，四处翻找衣服口袋里的香烟，口中说：“好。……你去吧。”
　　
　　第30章
　　第三十章
　　
　　乔求仰起头，让水流冲洗自己的脸。
　　《陆小凤传奇》拍摄结束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剪辑、审核过程，可乔求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等他调整好，又要回公司训练了。
　　这有点不太人道，因为乔求刚经历了几个月高强度的工作，而且马上就要开学，公司根本没给他恢复、准备开学的时间。但身为一个演员，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乔求将额前湿了的头发掀起来，回想起江展心看自己的那种眼神。
　　由于幼年时受到的教育不完善，乔求对异性情感开窍晚，更别提江展心还是个男人了。所以乔秋还不明白江展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觉得奇怪。
　　奇怪，但并不讨厌。不仅不讨厌，反而觉得愉快。
　　乔求低头笑了笑，关上花洒，往下面随意裹了一条围巾，也不管身上还湿着，就躺到床上，一闭眼，就进入梦乡。
　　他实在是太累了。在怀度拍戏时，剧组每天工作时间几乎都有十五个小时。乔求作为新人，也不好意思太过浑水摸鱼，于是十多个小时一直候在片场，随叫随到，体力严重透支。
　　刚回家第一天，乔求一觉睡到早上十一点多，江展心怕他饿，在午饭时间将他喊醒。
　　乔求没睡醒，仍然有些浑浑噩噩，手里拿着杯子，呆呆的，也不知道喝。
　　江展心不动声色的观察乔求，时不时开口提点两句。
　　他睡过头，一时间没有胃口吃饭，只端起杯子。杯子里是用枸杞水泡的牛奶，里面加了磨碎的核桃、杏仁等坚果。当初江展心刚收养乔求，乔求身体虚的厉害，就用这种方法补养，一直沿用到了现在。只要乔求跟江展心住在一起，早晨起来一定能喝这样一杯牛奶。
　　坚果的味道极香，牛奶醇而浓，对于乔求来说，一杯牛奶不会有饱腹感，只是让他打起了精神，唤醒了饥肠辘辘的肠胃。
　　乔求坐在餐桌上就眯着眼，这会儿终于睁开了，他用手揉揉眼，伸了个懒腰，接过江展心给他盛的米饭。
　　乔求虽然瘦，但很能吃，他的专用碗比江展心大一倍。
　　江展心厨艺不好，但乔求照样吃的津津有味，饭桌上虽然没人说话，气氛却非常温馨。
　　江展心吃饭快，默默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后，坐在乔求面前，等他吃完。
　　乔求许久没吃江展心这种粗犷作风的饭菜了，只觉得每一口都好吃，每一口都熟悉，吃了快一个小时才放下筷子。
　　乔求看着自己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吃的简直像是猪一样多，一边擦嘴一边低下了头。
　　江展心也不在意，等乔求吃完了，就向后靠在椅子上。
　　“……腿还疼吗？”乔求看江展心走路如常，似乎已经没问题了。
　　江展心点点头，“唔”了一声，右手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膝盖。
　　“小乔。”
　　“啊？”
　　江展心只喊了他一声，没说话。
　　乔求吃的有点多，准备站起来消消食，结果刚刚站起来，就听江展心说：“——小乔，你有没有想过要换个地方住？”
　　乔求愣了，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展心，问：“什么？”
　　“换个地方。”江展心平静的说，“你不觉得这里小吗？”
　　乔求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急促地呼吸，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换个地方？我，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了。我，我！我不……”
　　乔求的脸都红了，看着江展心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流下来。
　　江展心一怔，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也不要我了吗？”乔求愤怒至极，控诉着说，“你不是说，……你不是说！只有你死了，你才会——”
　　江展心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生气，很冷静地看着乔求发怒，在他要暴走之前，上前一步搂住乔求的脖子。
　　乔求的怒气像是一个鼓起来的气球，在被江展心搂在怀里时，突然就被戳破了。他感受到了江展心的温度，安静下来。一直在眼眶里的眼泪潸然而下，乔求全身颤抖着，表情倔强，紧咬牙关，不去主动靠近江展心。
　　江展心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好似被夏日阳光炙烤过的沙滩。
　　他平复着乔求因为激动而不停战栗的身体，靠近乔求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
　　“对不起，我没说清楚。”
　　乔求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到江展心的肩膀上，很快就把江展心的衣服打湿，但他哭的时候很安静，除了急促的换气，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的时候在孤儿院，乔求是不敢哭出声来的，因为那会让照顾他的阿姨更加恼火，揍人的力度更大，最严重的，说不定会没有饭吃。
　　所以除了演戏，他哭的时候一直都不出声。
　　江展心抚摸乔求因为激动而僵硬的后颈，口中说道：“我是想和你一起，一起换个房子住。”
　　乔求心中激荡，默默垂泪，喉口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展心道：“认识你的人越来越多了，再在这里住，也不合适。我们再买一套房，大一点的，好不好？”
　　江展心的声音简直是宠溺的，他松开乔求的脖子，看着乔求的脸，看他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好。”的模样，心中爱他至极，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乔求的脸颊。
　　乔求右边脸颊被江展心亲着，只用单手不停擦自己的眼睛，紧紧咬着牙，浑身颤抖，喘气声大的吓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突然如此激动。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一直远离江展心，没什么安全感的原因。
　　乔求感觉自己鼻涕都要流出来了，非常不好意思，就在这时江展心已经拿出抽纸巾，一点都不嫌弃的给乔求擦拭眼泪。
　　乔求接过纸巾，胡乱往脸上擦，双手犹自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并不说话。
　　江展心摸他红得透明的耳朵，有心想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好一直低声道歉。
　　他向来都很讨厌乔求哭，因为那会让江展心有一种心脏被人捏住的感觉。
　　但现在他却觉得心情舒畅。这种舒畅的感觉是令人费解的，江展心暂时不想去深入思考。
　　他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江展心坐在沙发上，乔求仰躺着，颈部枕在江展心的腿上。
　　乔求的身体还在发烫，却已经有点昏昏欲睡。江展心轻轻抚摸乔求的头发，摸他因为炎热而起了小痱子的头皮，心里爱怜至极。
　　乔求眯起眼睛，突然翻了个身，用头蹭了蹭江展心的腹部。
　　江展心一惊，身体有些僵硬，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才慢慢放松下来。
　　乔求把头埋在底下，伸手搂江展心的腰，开口说：“公司说要给我安排房子呢，不过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买。”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鼻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抬起头。
　　江展心温和的“嗯”了一声。
　　乔求没看江展心的眼，侧着头，继续说：
　　“我银行卡里还有些钱。虽然不多，因为全部片酬要等电视剧播完才能拿到。你……加上我的钱，可以买多少平米的房子？”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用担心这种事。”
　　安保措施好，人少，适合居住。
　　江展心自己没有精力去一一看房，就提出要求，请别人帮忙找房子。受托人姓孙，是一位很有名的房地产律师。
　　孙律师与江展心是旧相识，将近十年没见过，听说江展心要找房，惊诧之下，非常感慨，想约江展心出来面谈。
　　江展心事情比较多，拖了两三天也没找到时间，只好在电话里跟孙律师说：“房子你挑五百平以上的买，价格没事儿，关键要保护好居住人的隐私。”
　　“这我知道。你着急要吗？”
　　江展心顿了顿，道：“尽快吧。”
　　江展心要买房的事情，黎尚也知道了。那是因为赵鸿想以公司的名义给乔求先租一套房，让他单独住，看上的房子和黎尚是一个小区的。
　　赵鸿就打电话问黎尚愿意不愿意。黎尚和江展心感情很好，自然愿意，跟赵鸿说先租房，等乔求身价上去，直接把房子买下来也可以。
　　谁想没多久，乔求就跟赵鸿说，不用了，不用公司再帮忙给他租房。
　　黎尚百忙之中打电话给江展心，问：
　　“怎么回事？你愿意离开你那个小狗窝了？”
　　江展心淡淡地“嗯”了一声。黎尚说话并不客气，但江展心知道他没恶意。
　　黎尚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什么还把房子都卖了？”
　　“当初是当初，”江展心声音平静，“现在是现在。”
　　“……”黎尚顿了顿，想起这件事的关键，问，“房子写谁的名？乔秋？”
　　江展心还没说话，黎尚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感叹道：“给三爷做小情人就是好命啊。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房子都送上了。”
　　江展心警告道：“你别乱说话。”
　　“我乱说话了吗？”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勾起嘴角。
　　乔求在家里堕落了一个星期，公司的宋助理就打电话过来催了，让他明天过来上课。
　　“上什么课啊。”乔求说，“在过几天我要开学了，论文还没写呢。”
　　宋助理急了：“你不来练形体吗？周老师找你好几天了呢，说今天再不见到你……哼哼……”
　　周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平时负责给专业的明星上形体课，目前在环越公司只负责乔求一个人。虽然是个女老师，但训练之狠，让乔求这个大男人也吃不消。
　　乔求一想到周老师，腿上的筋就开始发疼，忍不住后背冒汗，哆哆嗦嗦地问：“不去行吗？”
　　“不行。”
　　乔求一个星期不压腿，回到训练场给周老师狠狠训了一顿，这一个星期在家里被江展心给养出来的那点小懒惰顿时蔫了。
　　封闭式训练几天后，乔求就读的大学开学了。公司还是想让乔求拿到毕业证的，体谅他这种情况，不再强迫乔求一定要来上表演课。
　　乔求现在在大学里读数学系，教的课程肯定没有表演系有趣，但他本人还是感兴趣的，回学校也没多不情愿。
　　虽然大学课程轻松，空闲时间多，但理工科与人文学科不一样，数学系的课程上课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懂，下课不努力复习考试也别想及格，乔求不想挂科，一边上学一边抽课余时间去公司培训，日子过得非常辛苦。
　　更让他为难的是，随着乔求曝光度的提高，即使是在校园里，乔求也会被人认出来。经常是走着走着就突然被人拉住手臂，用那种迟疑但欣喜的声音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那个演员……？”
　　这样被认出来没什么，要求合影乔求也会尽量满足，但人太多就让他困扰了。有时候乔求走在人多一点的地方，甚至会造成拥堵的情况。
　　平时，乔求在家里以及公司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突然之下有点手足无措，日后也学会戴口罩，尽量不引起他人的关注。
　　开学一个多月，《陆小凤传奇》剧组要求乔求去外地参加宣传。之前《4条契约》宣传仓促，几乎没宣传，算来算去，这是乔求第一次将面对众多的记者以及粉丝，回答他们的问题。
　　乔求发呆地想了一会儿，问徐胶：
　　“我能不去吗……”
　　站在旁边的赵鸿十分惊讶地看着乔求，似乎不明白乔求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徐胶和乔求相处时间长，知道他怕生、优柔寡断的性子，耐心劝导了几句，说：“去吧。你的粉丝都想见你呢。他们喜欢你。”
　　乔求犹豫了一下，无奈地说：“……那好吧。我跟学校请假。”
　　这次宣传要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在各大城市巡回宣传。第一站到了一个很著名的海口城市，因为比较匆忙，乔求没来得及吃饭就上了台，只觉得长枪大炮挤在一起，台下都是人，弄得自己非常紧张。
　　幸好这次来的粉丝大部分是来看韦绅、蒋思懿等大牌明星的，乔求上台时没造成多大轰动，等蒋思懿走上来，几百几千人一起尖叫，直让乔求都惊讶地无所适从。
　　蒋思懿为人温和，如果在平时肯定会和粉丝打招呼。但这种时候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希望现场尽早安静下来。
　　乔求是新人，坐在最左边，手上拿着话筒，但其实不怎么说话，只用看着前辈然后不停点头做出认真的样子就行了。
　　徐胶前段日子和周书瑶吵架吵得厉害，周书瑶连宣传会都没出席，对外声称患病，其实只有圈内人知道她和徐胶的事情。
　　徐胶心情也不太好，不太说话，现场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蒋思懿竟然把话题扯到了乔求身上。
　　记者见到这种情况，非常给面子，顺着蒋思懿的问题开始提问：“乔秋，拍戏的时候会不会紧张？”
　　话题突然转向自己，乔求有点手足无措，他‘呃’了一声，拽拽衣角，皱着眉，说：“有点。”
　　“拍戏时遇到困难多吗？”
　　“多，但是徐老师会教我。”乔求伸着脖子朝徐胶那边看。
　　蒋思懿笑了，道：“乔秋不是科班出身，但非常努力，我们都知道徐导是比较严格的导演。我记得有一次乔秋拍一场戏，连着拍了几十条才让过。”
　　尽管徐胶心情非常不好，提到这事也忍不住笑了笑。
　　记者连忙问徐胶：“徐导，你觉得乔秋表现的怎么样？”
　　徐胶淡淡道：“他表现得比一般新人好太多。主要是态度好，肯合作。多几个这样的演员，我们导演也不至于累成现在这样了。”
　　言语间隐隐约约似乎有点火药味，蒋思懿连忙转移话题，说：“乔秋虽然是新人，但是演技很不错，他眼睛里有戏。现在的新人，我最看好的也是他。”
　　台下粉丝哗然，集体‘哦——’的一声，有些骚动。
　　乔求原本以为自己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谁想到话题突然变成这样，难以为情，哽住话，腼腆的低下了头。
　　蒋思懿笑道：“对，对。乔秋他比较羞涩，如果没化妆，你们就能看见他的脸红成什么样了。”
　　即使没化妆，台下人也能看见乔求忸怩的姿态，顿时发出善意的笑声。
　　徐胶点点头，说：“‘西门吹雪’和他的本性完全相反。但演的确实非常好，因为乔秋是个很有潜力的演员，他的可塑性很强，很不错。”
　　这时连记者都开始小声嘀咕了。徐胶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理智到近似冷漠的，突然这样夸一个新人，还夸得跟朵花一样，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也以为徐胶是在炒作。
　　一场宣传下来，乔求浑身都是冷汗，他是压根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走到后台时腿都有点软。
　　宣传会一共去了四个大城市，途径小城市无数，每天都跟粉丝见面。其中最受益的自然就是乔求了，从一开始谁都不认识他，到后来粉丝一起喊‘乔秋’，见到人就说他在这部剧演‘西门吹雪’，说他虽然是新人，但是演戏很好。于是更加期待《陆小凤》上映。
　　宣传结束后，终于可以回家，乔求做公司的巴士去机场，抽空给江展心打电话。
　　虽然乔求工作忙碌，但宁可不睡觉也要给江展心打电话。现在宋助理已经锻炼成一看见乔求举起手机就自觉回避的良好习惯。
　　乔求其实跟江展心说不了几句话，就是东扯西扯，心里也觉得开心。得到消息可以回去后，乔求第一个打电话给对江展心，说：“哥，我今天下午就能回去了。”
　　江展心一愣，问：“几点？我过来接你。”
　　“不用，”乔求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宋助理，转过头，说，“晚上公司组织聚会，我不回去吃饭了。嗯……”
　　乔求低低笑了两声，说道：“等吃完饭，你再来接我吧。”
　　江展心顿了顿，语气平静：“小乔，上次我跟和你说，换个地方住。”
　　“嗯，对。”
　　“房子找好了，也搬好了。”江展心淡淡的说，“我想让你早一点过来。别吃饭了，我去接你，行吗？”
　　乔求一呆，问：“这么快？找的哪里的房子？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是什么大事。”
　　“……”乔求对江展心说，“不是大事？呃，那咱们现在是已经搬家了？”
　　“嗯。”
　　“搬到哪里去了？”
　　江展心告诉他一段地址，然后说：“你不用记。我来接你。”
　　乔求心里不知道是兴奋多点，还是怀念多点，有些好奇，难以决断，想了想，说：“等等江哥，我还是去那边待会儿，半个小时就走。”
　　剧组的集体聚会不参加也不合适，尤其是乔求这样受到导演那么多关照的。更何况赵鸿经纪人还特意告诉乔求，这次聚会阿凌也会来。
　　“我要跟阿凌说些事情，出来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江展心熄灭烟头，将手放在车窗外，过了一会儿，说，“好。”
　　《陆小凤》的工作人员超过一百个，剧组包下餐厅的一整层楼，组织自助用餐。乔求想快点走，也没吃东西，一进门就开始找阿凌。
　　阿凌还没到，宋助理寸步不离的跟着乔求，乔求对他说：“你帮我找找阿凌吧。见到他跟他说，我要搬出去，以后不回宿舍了。”
　　“直接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就是因为联系不上他啊。”乔求说，“他最近是不是在拍戏？”
　　“好像没有。”宋助理说，“听说他好像惹了点麻烦，暂时不能接戏。”
　　乔求没反应过来，问：“什么不能接戏？”
　　宋助理凑到乔求耳边，低声说：“他打了一位导演，听说现在在调解。”
　　“……”乔求尚且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导演就不能接戏，点点头，请教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就是听说。他现在毛病可太大了，还没怎么样就打人，真不想在这圈子里混了吗？”宋助理语气有些责备，但想到乔求和阿凌是同一宿舍的，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乔求不知道阿凌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只觉得有些担心。
　　宋助理没太花心思找阿凌，跟赵鸿一起带着乔求到徐胶导演那边打了声招呼，然后挨个和前辈问好。
　　眼看过了半个小时，赵鸿还在乐此不疲的让乔求跟人敬酒，乔求喝得脸上发热，有些心急，想赶紧回家，于是就装作一副喝醉了要吐的模样，要去厕所。
　　宋助理连忙过来扶乔求，乔求正想趁上厕所的机会溜走呢，怎么能让他帮忙？
　　于是一个人脚下虚浮的走出大厅，开始寻找餐厅的厕所。
　　这家餐厅金碧辉煌，装饰华丽，用餐处灯光明亮，铺着干净的红色地毯。中间的收银台使得舞池与用餐处相隔，那里灯线昏暗，有抱着吉他的歌手在低声唱歌。
　　乔求穿过舞池，想绕个圈子，不被人发现的离开，谁想这里灯光如此糟糕，乔求需要放慢脚步，用手机的照明装置照亮脚下，以防摔倒。
　　结果就是这么巧，乔求打开手机的时候，突然听到角落里有人这样说：“……崔哥，哥，我是真的想跟您道歉。您看在我年龄小，放过我这次……”
　　那人说话的语气显得格外卑微，好像特别尊敬对方。
　　这本来不会让乔求注意，实际上他也没在意，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诶？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乔求一转身，把手机往声音那边打，就看见一个带着白色帽子，穿牛仔裤的男生，被另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逼到墙角。
　　那白帽子就是许久没见过的阿凌。
　　乔求一见到阿凌，非常惊喜，打算走过去，但一想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登时脚步停滞，不想惹麻烦。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西装革履的男子很粗暴的拽住阿凌的领子。乔求看两人快打起来了，也不敢犹豫了，赶紧凑上前，拉男子的手，口中劝道：“喂，喂，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乔求人长得高，力气也大，一下就把男子推到后面。阿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乔求时大喜过望，但很快就着急了，对乔求说：“你怎么回事？走走走，我跟崔哥的事……”
　　乔求有话想跟阿凌说，谁想一见到他这人就催自己走，不由一呆。
　　阿凌脸上做出生动的厌烦表情，用手用力推搡乔求，乔求不住向后退，有点生气，抿着唇不走。
　　刚刚跟阿凌动手的男人被称为‘崔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人保养的好，脸上没什么皱纹，却已然有点中年发福的现象。他上下打量着乔求，不客气地问：“你谁啊你？”
　　乔求心想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于是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放在心上。他捏过身子，挺着发福的啤酒肚，继续和阿凌说话。
　　阿凌不去理乔求，却跟崔哥不停道歉，语词恳切，卑贱微小。
　　尽管阿凌道歉诚恳，但崔哥并不高兴，几次要对他动手动脚。
　　其实阿凌平时是个伶牙俐齿、口才极好的人，但不知为何此时一味忍让，听得乔求都有点忍不了了。
　　崔哥‘哼’的一声，坐在沙发上，看着阿凌，口中说：“你也别跟我这儿装。你崔哥我想跟你喝杯酒，你都不赏脸，是不是不给面子啊？”
　　阿凌脸一下子白了，嘴唇颤抖，并不说话。
　　崔哥冷冷的笑了一声，晃悠着酒杯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你去问问，一脚踏进这圈子里，哪个人敢跟我说不喝我的酒？”
　　男人越说越激动，抬脚踹翻了前面的桌子，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喝你就得喝！我话放这儿了，今天你不喝，我他妈的就不让你走！”
　　男人说话实在是让人生气，乔求只听得怒火中烧，很不明白阿凌为什么还一声不吭，他莫名其妙看了阿凌一眼，突然端起男人身边的高脚杯，仰头往嘴里倒。
　　那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烈酒，极辣，乔求一尝就觉得不好，只感觉好似吞了两块烧红的炭火，喉咙都要被烧坏了，但想着自己喝下去总比让阿凌喝好，于是咕噜两口，一饮而尽。
　　旁边的阿凌大惊失色，‘啊！’了一声，冲上来夺乔求的杯子。
　　乔求向后退一步，用一根手指摇摇晃晃地指着崔哥，口中说：“喝完了，你以后说法……说话尊重点。走吧。”
　　一杯酒刚喝下去，乔求就觉得不妙，他浑身发热，不知道为什么舌头都开始打结，小腹像是被塞了一盆火，热得要命。
　　阿凌怒极，转头看着崔哥，一咬牙，夺过乔求手里的玻璃杯，用力拍在等着看笑话的崔哥脑袋上。
　　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崔哥大声尖叫，阿凌手掌被玻璃碴子扎碎，他也不在乎，捏着玻璃碴用力往崔哥鲜血淋漓的脸上撵，口中大骂：“我操你大爷的！你敢追出来，老子杀了你！”
　　‘轰！’的踹翻了旁边的桌椅。
　　说完这话，阿凌拽着已经打晃的乔求，冲出舞厅，一口气跑了好几百米。
　　据说那天阿凌看崔哥的眼神凶狠、血腥，像是豁出去了，一副不要命的模样。
　　吓得崔哥真没敢追。
　　可实际上阿凌一出酒店就哭了出来，拖着乔求，一边哭一边说：“怎么办啊？怎么办？那傻逼估计往酒里下了东西，乔求，怎么办啊？”
　　乔求也有点慌，连声对阿凌说：
　　“我……给我哥打电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乔求想从口袋里拿手机，可是一摸兜口就发现，自己的手机没了，而且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这时他还算镇定，能跟阿凌说：
　　“麻烦你……把我送回家。”
　　阿凌默默垂泪，问：“不用给你找个小姐吗？”
　　“不用，”乔求说，“我没什么问题。”
　　“可……”
　　“你别管了。”乔求头痛欲裂，有点忍耐不住，于是生气地说，“我要回家。”
　　阿凌只好照办，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乔求往家送。
　　尽管江展心已经告诉乔求新家的地址，只可惜醉酒后的乔求已经忘了，阿凌一问他要去哪里，乔求第一个反应还是小巷。
　　他晚上没吃东西，却喝了不少酒，此刻腹内翻滚，车子一动，就有种翻天覆地之感，隐隐欲呕，只好一直闭着眼睛，右手搭在胃上。
　　模模糊糊中乔求好像睡了一会儿，但很快醒了。醒来后感觉更糟糕，他浑身发烫，头痛的厉害。
　　乔求眯着眼睛打开车门，挣扎着向外走。阿凌‘啊’了一声，连忙下车要扶乔求。
　　乔求伸手不停做出甩开阿凌的动作，很是抗拒他的触碰。口中抱怨道：“我哥如果生气了，我就……总之都怪你。”
　　阿凌被他解了围，哪里还敢顶嘴，口中应和道：“对对对，都怪我。我扶你进家，把你交给你哥，我就走。”
　　阿凌要把事情跟乔求的哥哥说一下。至于怎么解决乔求的状况，还是听他哥哥的比较好。那时阿凌尚且不知道乔求的‘哥哥’就是江展心。等乔求用钥匙开门后，阿凌惊讶地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如此，房间里缺少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看起来空荡荡的。
　　“咦，乔求，你哥哥呢？”
　　乔求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搬家的事情，呆呆的看着阿凌，对他说：“我，我忘了。”
　　阿凌正想问‘怎么可能忘了’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不惊不怒，不喜不犹，听不出有什么情绪，黑暗中令阿凌脊背发凉。他回头一看，就看江展心站在门口，右手手指间有猩红的光芒。
　　江展心上前两步，迅速将手中细长的烟熄灭，然后抬起右手，将房间的灯打开。
　　阿凌初见强光，忍不住闭眼，站起身来，口中解释着说：“乔求今天喝了点酒，酒里……呃。”
　　江展心大步向他这边走，眼睛看也不看阿凌，与他擦肩而过，一把拉住坐在地上的乔求的手臂。
　　乔求一看见江展心就不出声了，见他过来拉自己，也不躲，安静地被江展心拽了过去。
　　被江展心彻底无视的阿凌碰了一鼻子灰，忍了忍，继续说：“乔求喝的酒里——”
　　“你闭嘴。”江展心狭长而凌厉的眼刀剑一般朝他那边扫过，片刻都没停留，凶得厉害。但当他反手摸乔求滚烫的皮肤，低声问乔求，“能走路吗？”的时候，言语又很温和。
　　阿凌被打断了两次话，也有点生气了，却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敢和江展心说话，干脆站在一旁。
　　乔求也不回答，他身上热得要命，想吐又吐不出来，干呕了一会儿，对阿凌说：“你回去吧。”
　　阿凌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江展心其实早就在酒店正门等着了，只是乔求被阿凌拖着从小门那边走，江展心才没看见乔求。他等时间差不多，给乔求打电话，可乔求一直没有接，江展心就进酒店去找他了。
　　谁知江展心还没找到人，就有人告诉他说，乔求和另外一个男人乘出租车往小巷那边走。
　　江展心人很聪明，却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可以让乔求跟别的人走。
　　开车时都控制不住怒气。
　　他知道阿凌是谁。江展心对阿凌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对脸不陌生：阿凌是跟江展心第一次见面时就被他看见穿女性胸衣的男人。
　　手机抓拍的阿凌长相清秀，四肢纤细，让人讨厌。
　　这点怒意在江展心碰到乔求的身体时慢慢消失。他看乔求的状态，知道他是喝醉了。可能是因为神志不清，才稀里糊涂的被别人送回家。
　　江展心也懒得听阿凌讲话，他觉得这个小孩非常令人反感。
　　乔求头晕脑胀，难以对他人启齿的下体尤其难受，又胀又痛，令他不知所措。
　　他的大脑中诡异的空白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知道。当乔求反应过来时，他感觉到有人搀着自己，要把乔求推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那里似乎是车厢。
　　乔求扶起那人的脸，眯眼仔细打量。
　　就看那人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衬衫下摆整齐地塞到裤子里，显得格外挺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来不折腾的江展心，今天竟然还喷了香水，味道若隐若现，勾得乔求心神不宁。
　　乔求耳边嗡嗡作响，用力眨眼。他的腿很长，要把他全部放进车内有些困难。江展心摸了摸乔求的手，扶着他后背，让乔求躺在车内的后座上。他轻手轻脚，凝视乔求因为醉酒而发烫泛红的脸，顿了顿，忍不住悬空爬到乔求身上，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乔求满身酒气，眼前起了水雾，不眨眼都看不清楚面前的人。他口中发出模糊的喘气声，‘呼，呼’，急促而规律。
　　车厢内就那么一点狭小的空间，江展心看了好一会儿乔求因为呼吸而张开的嘴，渐渐的心跳加速。
　　他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慢慢挪到车门那边，背对着乔求。正要跳下车时，没想到乔求突然直起身，用力搂住江展心的腰。
　　江展心感觉背后有风吹过，不由一怔，然后突然就被紧紧搂住。短短一瞬间，乔求灼热的体温就顺着后背传了过来。他闻到了乔求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激动之余，竟然紧张的发抖。江展心回过头，只唤了句：“……小乔。”，竟然被冲上来的乔求咬住了下唇。
　　“……！”江展心被乔求从后面整个搂住，他第一次被人吻，别着头，惊讶之余，连膝盖都开始发抖。
　　乔求喘气声毫不压抑，神志不清的亲了亲江展心的唇后，就摸索着咬他的耳朵。炙热的气息打在江展心的后颈，带来令人难以承受的强烈感觉。江展心紧紧闭上眼，后颈处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伸手从后面搂住乔求的脖子，下一秒，那人的手就用力伸进江展心的裤子里，把他整齐的衬衫抻出来，并不熟练的摸到江展心的后背。
　　江展心睁大眼睛，向前伸手，勉强够到车子的门，挣扎了一下，颤抖着将门关上了——
　　（此处河蟹，哎，妹子们自己脑补吧。用手，用嘴，用腿……总之，除了没进去，什么都做了→＿→）
　　乔求是被渴醒的。当他睁开眼时，只觉得小腿那边凉嗖嗖的，刚想抬头，就觉得脑袋好像要炸了，眼前什么东西都在晃。他呻吟一声，用左手扶住额头，艰难的转头看，想知道什么东西躺在自己怀里。
　　他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时至暮秋，早晚寒凉，外面下着细如牛毛的小雨，顺着用来透气而打开了一点点的窗户，稀稀疏疏的洒进来，恰好落在乔求的小腿上。乔求缩了缩腿，头晕眼花地朝旁边一看。
　　——待得乔求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时，整个人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偶，浑身僵硬，屏住呼吸，动弹不得。
　　他看见江展心倚靠着自己的右手，额前的头发挡在眼前。这样弱势的姿势，显得江展心小了好几岁。
　　但却让乔求心惊胆战。乔求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砸到他的脑袋一样。他连气都不敢喘，过了好一会儿，慢慢转头看向周围。
　　现在约莫是清晨四五点钟，天都没有亮，周围空间狭小，很是陌生。仔细看看，这里原来是车子的后厢。乔求惊恐地手足无措，因为他隐隐约约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好事’。
　　——他想起自己抓着江展心的手腕，把他压在身下，让他用手给自己摸，用舌给自己舔。
　　他想起江展心急促的喘气，恳求一般说小乔不要了，小乔慢一点。
　　他还想起江展心被自己弄脏的腿……以及，脸。
　　乔求记得自己弄在江展心脸上时，江展心脸上的表情。
　　江展心满脸通红，不知是羞是怒，惊讶到不敢置信。
　　乔求也不敢置信，低下头，脸一下子红了。他现在说不出的羞愧和后悔，深切痛恨自己酒后发疯的行为，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不是江展心还躺在一旁闭着眼睛，乔求肯定已经左右开弓先打自己几个耳光了。
　　乔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害怕的厉害，耳边好像有人大声斥责，抑或是让他赶紧逃跑。乔秋小心翼翼地从江展心身下抽出右手，连欲裂的头痛都忽视不管，一点一点地挪着身体。
　　只见乔求吓得浑身发抖，但硬是没发出太大声音——最起码江展心一直闭着眼睛。乔求蹑手蹑脚地从车上下来，几乎是一踩到实地，就夺路而逃。
　　乔求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想起还在车上沉睡的江展心，想起自己做的错事，只觉得万死不辞其罪，他跑了很长一段路，跑得筋疲力竭，泪下如倾，越跑越慢。终于停下来时，乔求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身上、头发都湿透了。
　　他看起来这么伤心，悔恨、懊恼……种种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
　　乔求觉得江展心肯定不会原谅自己。这种事情，让他怎么道歉？怎么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江展心睁开眼睛，缓缓从车座上起身。
　　他没有一点刚睡醒时的混沌模糊，双眼黑白分明，显得格外冷静。
　　江展心看向窗外，朦胧的雨景让人的心情都糟糕起来。
　　他摸索着想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结果摸到了一个方形的硬盒。江展心手里把玩着天鹅绒的硬盒，点燃香烟后深深吸了一口，突然发怒，把硬盒狠狠掷到地上。
　　江展心急促喘息，光着脚踩在车座上，双手抱在脑后，表情阴鸷，带着让人心惊的狠戾。
　　然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很久很久。
　　久到当江展心抬起眼时，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浑身湿透的男人，正站在车外，有些无措地看着江展心。
　　江展心一下子愣了，心情从寒冬跨到初春，也只用了短短瞬间。
　　他打开车门，来不及穿鞋，像是怕乔求逃走一样，冲上前用力握住乔求的手腕。
　　乔求哭哭啼啼地和江展心道歉，含糊不清地说：“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和别人喝酒了……”
　　江展心沉默着，雨中没人看到他因为激动而湿润的眼，他喉咙微微动了动，一边给乔求擦眼泪，一边说：“小乔，回家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前几个月乔求一直努力工作，疲于奔命，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被吓了一次，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咳嗽不停。
　　乔求和江展心搬到了一个口碑非常好的别墅区，闹中取静，临近大都市，可一进小区，就觉环境清幽，仿佛在这繁华的都市中开辟一个宁静的桃花源。
　　江展心喜欢独居，家里没请保姆阿姨，只有保洁人员定期过来，帮忙打扫。
　　自从乔求生病后，江展心就没再出去忙，每天在家里看书、陪乔求。最开始乔求病的起不来，却因为自己跟江展心的事情尴尬、为难，打电话给公司请假时不情不愿，拿被子捂住头，很害怕面对江展心。
　　可是在家里养病的这段时间，江展心闭口不谈雨天那件事，时间一长，乔求不再紧张，病也慢慢好了。
　　这时公司催他快回去，说是要跟乔求谈下一部戏的有关内容。
　　这天早晨六点钟乔求就起床准备上班。江展心平常六点半起床，尽管两人房间相距甚远，乔求还是轻手轻脚，生怕吵醒江展心。
　　刚搬进别墅不到一个星期，由于生病和尴尬，乔求有点躲着江展心的意思，除了吃饭，一直没出过房间的门。
　　这导致他收拾完毕准备出门时，在玄关处遇到了麻烦。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会打开门口的那扇门。那扇门上有一把平行地面的把手，乔求下意识的往下压，就听见极为厚重的‘嘎啦’声。乔求一怔，随后用力按压，大门纹丝不动。乔求‘咦’了一声，双手扶住，上下搬动，却无论如何不能开门。
　　就在乔求和门较劲的时候，江展心已经听到声音，顺着楼梯向下走。他看乔求身上背着单肩包，就没问什么，上前用钥匙开门，口中说：“这门反锁了，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说完‘铿铿’两声，大门一开，乔求向外看，就见门外下起蒙蒙细雨，滚滚乌云从远方飘来，风声大作。
　　乔求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向后倒去，露出少年白净的脸，他看见这雨，不知突然想起什么，非常尴尬的拉了拉衣角，向后退一步，别过脸说：“……我……去拿把伞。”
　　眼睛不看着江展心，转身就往屋里跑。
　　江展心也没跟过去，站在原地问：“你要去训练吗？”
　　乔求回答：“对。”
　　“吃了早饭再走吧。”江展心淡淡的说。
　　乔求顺势回头。江展心刚刚醒来，还没换下睡衣，还穿一条夏季的睡裤，长不及膝，显得有些单薄。
　　乔求看到江展心的腿。那人腿部肌肉流畅、结实，病痛并没有对他的肢体造成严重的影响，但这种阴天，还是让江展心的膝盖泛起了一种诱人的浅红。那一刻乔求脑海里很清晰的闪过了一个词，一个并不太尊重、甚至有点下流的词，那词语让乔求脸突然热了起来，他迅速回过头，不去看江展心裸露在外的腿，匆匆忙忙说了句：“……好。”
　　秋天天气干燥，乔求咳疾未愈，早餐的牛奶被换成川贝梨汤，是昨晚就熬好的，放在冰箱里，拿出来喝时冰冷舒爽。
　　餐桌上还有几碟子小菜：白生生的豆腐上撒了几粒杏仁，醋拌海蜇，蜂蜜银耳。精致干净，酸甜可口。而且做起来都不费事，没过五分钟江展心就从厨房走出来，坐在乔求对面，口中问：“今晚回来住吗？”
　　乔求头低得快碰到碗了，很轻的点了点头，又怕江展心听不到，‘嗯’了一声。
　　乔求与江展心都默契的不提那天的事情，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江展心莫名有些气闷，什么都没吃，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乔求。
　　乔求手足僵硬，喝水一样把面前的汤汤菜菜都吃完，然后低着头，正襟危坐，脊背挺得很直，一点都不敢看江展心的眼睛。
　　就在他觉得江展心再这样看自己，自己肯定要开口讨饶时，江展心挪开视线，说：“走吧，我送你。”
　　江展心换完衣服，就看见乔求已经站在门口等自己，皱着眉，一副非常拘谨的模样。
　　乔求口中一直说：
　　“不麻烦……哥哥了，我走几步没事。”
　　江展心不理他，心想从这里走出别墅区少说也要半个小时，这么大雨，怎么让你一人走？
　　江展心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让乔求坐在副驾驶上。
　　两人都没主动说话，发生那件事后，乔求第一次跟江展心重回现场。那天乔求太紧张了，一反映过来立刻逃跑，没有多深印象，所以在这辆车里坐了好一会儿，乔求才意识到这就是那天待得‘狭小的空间’，顿时觉得羞愧到无地自容，看都不敢看江展心一眼。
　　江展心也没什么反应，右手握在方向盘上。等车开到环越公司的大楼下，江展心抬起手刹，问：“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乔求心想时间没准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江展心眼里滑过一丝低落的情绪，可又坚持着，不先行离开。
　　乔求撑着伞，呆立在马路边，直到后面的车鸣笛，他才说：“我也不知道几点。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行吗？”
　　江展心一怔，点点头。
　　“哥，我走了。”乔求背着包，最后看了江展心一眼，转过身去。
　　乔求人长得高，从背影看来，并不能看出他软弱的性格，反而觉得此人性格坚毅，有大担当。江展心看了一会儿，直到乔求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转过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
　　上面写了寥寥几字：【娱乐快报有照片，怎么处理崔宇？】江展心手指迅速移动，回到：
　　【压下去弄死他】
　　乔求不知道江展心这些阴鸷凶戾的对白，他重新回到了忙碌而紧张的工作中。
　　阿凌看见乔求，非常不好意思。在训练场人多，乔求的助理又一直跟着他，阿凌没来得及与乔求说话。直到午饭时，他才默默坐到了乔求身边。
　　乔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没有阿凌惹的事，就不会……他就不会……侮辱江展心。这件事乔求一想就恨不得撞墙，看见阿凌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不太高兴。
　　阿凌也不解释，夹了一块牛肝放到乔求碗里。
　　乔求犹豫了一下，张口吃下，示意原谅了他。
　　阿凌会意，高兴地笑了，激动地用手握住乔求的手肘，看着乔求的眼睛有些湿润。
　　乔求叹了口气，问：“你是怎么回事？”
　　阿凌跟着也叹了口气，迅速擦擦眼睛，不让别人看见这懦弱的证明，然后压低声音说：“那天晚上的杂种，哼，……”
　　他沉默了一下，乔求就懂了，低头扒了一口饭。
　　阿凌说：“我之前没忍住……揍过他一顿，本来想找他道歉。”
　　“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阿凌眼神有点迷茫，“走一步算一步吧。”
　　走一步算一步。乔求吃饭的手一顿，似乎想遮掩什么一样，把碗端起来，放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他现在对江展心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呢？
　　既不想完全忘记这件事，也怕江展心怪罪，听天由命，只看江展心是怎么想的。
　　江展心不提这事，乔求一边心安，一边焦躁。
　　他隐隐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乔求喉咙一哽，放下了筷子。
　　《陆小凤传奇》拍摄结束后，公司探了探口风，开始为乔求策划下一部戏。由于徐胶对这个新人赞不绝口，而且乔求的外形也很合格，投给黎尚工作室的剧本接踵而来。
　　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爱情永远是经久不衰的经典题材。公司给乔求的定位是‘清新有活力的年轻人’，于是挑了不少合适的剧本，大多是青春爱情剧，发给乔求，让他自己选最喜欢的。
　　乔求连着看了一下午，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主要是这种剧没什么费脑子的地方，情节进展又慢，他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因为开着窗户，室内空气流通，能闻到外面清新的雨水香。
　　让他不自觉想起了那天晚上，江展心身上的味道。
　　也许不是江展心的味道，说不定是窗户开了，飘进来的雨水的味道。
　　乔求眼睛直直盯着剧本，明知自己现在不能想、不该想，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又想起来……
　　江展心的手，江展心的腿。
　　江展心的呼吸，江展心的声音。
　　乔求脸一热，小腹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盆炭火，手也细细抖了起来，难道那天的药效还没消失吗？乔求忍不住从沙发上滑下去，坐在地板上。
　　他心中大急，苦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啊……
　　乔求磨蹭了好一会儿，六点钟时饿得受不了，才给江展心打电话，说这边可以走了。
　　江展心‘嗯’了一声，说：“我马上到。”
　　回家的路上还是很安静，乔求不敢看江展心的脸。但现在又跟早晨的生疏不一样，带着丝丝柔情。
　　江展心也感受到了乔求情绪的变化，问道：“怎么，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乔求脑子里突然又闪过那些模糊、炙热的场景，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江展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前方红灯亮起，江展心停稳车后就转头看乔求，两人对视时江展心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好像被人用手握住。可他为人甚为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来风平浪静。
　　乔求不像江展心这么淡定，他急得快要哭出来，因为就在刚才，乔求已经想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
　　他……
　　特别想亲亲江展心的嘴，或者摸摸他的腿。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乔求有点不敢看江展心的眼。以前和江展心待在一起，对他的感情总是感激与尊敬并肩的。现在，感激是有的，尊敬也是有的，却又莫名加了点什么其他的，使得乔求一看见江展心就忍不住体温上升，手总想伸上前摸摸江展心。
　　可他不能，他觉得这是对江展心的侮辱，就好像那天……
　　乔求现在的状况，宛如少年情窦初开，清晨出门会想到江展心，看到天空会想到江展心，走进公司会想到他，随时随地都能发呆走神。
　　到最后旁人都看不下去了，心说这小伙子长得这么帅，怎么愣头愣脑的。
　　宋助理最为担心，他怕乔求并不是发呆，而是不爱说话。要知道他上一部戏中饰演的角色是西门吹雪，一位高傲冷漠的超凡剑士。宋助理担心乔求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
　　于是他喋喋不休地在乔求身边说话。乔求正想事情，烦的够呛，只是他脾气温和，被宋助理这样缠着，也没生气，时不时‘嗯’两声。
　　宋助理心里‘刷’的就凉了，心说不会吧？想想乔求以前是怎么样的，虽然也不爱说话，可也不这么惜字如金呀。
　　出于担忧自己的艺（饭）人（碗），他连忙把事情告诉了赵鸿，赵鸿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本来不想再管，一听说是乔求，他还是推推眼镜，问：“乔秋有选自己喜欢的剧本吗？”
　　“没有。”
　　“那我下午去找他，跟他好好谈谈。”
　　入戏太深往往是新人演员常犯的错误，他们太渴望被人认可，很有可能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
　　但其实乔求不会，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把这些分得很清。
　　赵鸿的开导没有抓住关键，乔求听得心不在焉。
　　赵鸿叹了口气，问：
　　“你这是怎么回事？”
　　乔求一愣，突然想起什么，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赵鸿狐疑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乔求脸上一红，低声说：“没有。”
　　没有就是有啦。赵鸿心想小宋毕竟还是新人啊，说什么入戏太深，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清楚。
　　赵鸿放下心来，拍拍乔求的肩膀，说：“这倒没什么的。不过我希望你……你们能有点分寸。”
　　乔求觉得赵鸿误会了，开口想解释，却都被赵鸿用安抚的眼神给压下去了。
　　赵鸿说：“所以你不喜欢那些剧本？是因为担心吻戏吗？”
　　乔求垂下眼，没说话。
　　赵鸿道：“这个可以和导演商量的。有个剧组来公司找你三次了，你不想看看吗？”
　　乔求翻着手里被塑料夹包住的剧本，顿了顿，说：“……不想。”
　　“嗯？”
　　“我现在不在状态，能不能再给我休息几天。”乔求道，“我有点事情……想处理一下。”
　　赵鸿还没说话，就听到办公室的门突然‘咔’的一声被打开了。两人同时朝外看去，就看见一位身着黑色织锦缎旗袍的中年女性，漫不经心地朝乔求看。
　　她没有敲门，直接就闯了进来。
　　乔求认出这是钱瑜燕，以为她是来找赵鸿的。谁知钱瑜燕一直在打量乔求，眼神并不那么让人舒服，冷冷说了句：“你过来一下。”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第一次见到钱瑜燕，乔求就有点怕她，也没敢问干什么，就对着赵鸿比划了一个稍后联络的手势，抱着剧本跟上去。
　　别看钱瑜燕可能已经四十、甚至五十岁了，但脚下穿着一双高跟鞋还如履平地。乔求闷不做声跟着她，走到一扇玻璃门前，钱瑜燕跟他说：“你先进我办公室等着。我去接点水。”
　　这个时间段，助理都下班了。乔求停下脚步，应了声。
　　到现在他也没问钱瑜燕到底找自己做什么……
　　钱瑜燕的办公室很大，采光、通风良好，日落西山，还能清晰的看见钱瑜燕巨大的黑色办公桌上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乔求伸头看了一下，突然就被钱瑜燕办公桌最上面一层的文档吸引了视线。
　　只见文档上面烫着一个金色的酒瓶图案。乔求很清楚自己绝对见过这个图案，因为酒瓶最上方的瓶盖形状独特，令人印象深刻。
　　他——似乎是，在江展心的卧室里，见过这个图形。
　　所有关于江展心的事情乔求都是好奇的，他‘咦’了一声，伸手去拿那张纸，结果刚刚拿起来，门突然就开了。
　　乔求手一僵，连呼吸都忘了。下一秒钱瑜燕冰冷的声音就传过来：“——谁让你乱动的？”
　　那一瞬间，乔求心脏狂跳，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老实回答：“这上面的……”
　　“我问你，谁让你乱动的？”钱瑜燕声音尖锐而气愤的喊道，“不许随便碰别人的东西，你妈没教过你吗？”
　　尽管钱瑜燕话说的毫不客气，但乔求自知理亏，带着点示弱，说：“我并没有看到……”
　　“我管你看没看到，说！你为什么随便碰我东西？”
　　钱瑜燕骂得越来越难听，乔求性格温和，被她指着鼻子骂也没发脾气。
　　但当钱瑜燕冷哼一声，说风凉话一样说：“你要是我儿子，随便翻人家东西，我‘啪！啪！’两大耳光就扇上去了。”两手还模拟一样想朝乔求脸上扇去。“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妈才能教出这样没素质的人。”
　　乔求心中急怒，咬紧牙关。过了一会儿，他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说：“……你……，这么说很没有礼貌。更何况，就是因为我没有妈……不好意思。”
　　钱瑜燕一愣，问：“你什么意思？”
　　乔求眼泪都快给气出来了，转身要走。钱瑜燕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手里举着那烫有金色边纹的文档，猛地砸到乔求后背上，说：“他妈的，你要看就看去好了！拿走，拿走，”一边说一边怒不可遏地攻击，“我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乔求快步走出钱瑜燕的办公室，迅速擦擦眼睛。他极为愤怒，情绪激动时，还想过立刻跟公司解约，然后狠狠揍这个嘴巴恶毒的女人一顿。
　　乔求在洗手间的镜子里见到一双通红的双眼，有点担心江展心看到这样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想等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不让江展心接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更是有些忧郁。他其实是很想多跟江展心沟通沟通的，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
　　女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办公室中央，怒意未消，过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捡起那张纸，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刚才情绪激动没有发现，但现在，当她摸到纸，只觉得纸有些重，并不像它看上去那样单薄。
　　钱瑜燕仔细观察一下，就发现那是一个类似信封的包裹。她打开信封时，一张略显陈旧的黑白照片就掉了下来。
　　钱瑜燕并没在意。
　　但当她看到纸上潦草的字时，钱瑜燕几乎不能控制地惊呼一声，肩膀发抖，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
　　【辜求】
　　等乔求稍微平静一点，从洗手间走出来。他不知道钱瑜燕究竟怎么了，但托她的福，乔求现在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乔求擦擦手给宋助理打电话，让他接自己回家。
　　乔求站在门口等待，原本激动的情绪慢慢恢复。然而没过多长时间，运行结束后的电梯门打开，乔求就听到了女人鞋底发出尖锐的‘咔咔’声。
　　乔求转头一看，只见钱瑜燕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双眼通红地朝自己走来。
　　乔求悄悄向后退了两步，略一犹豫，警告地问：“……你干什么？”
　　钱瑜燕呼吸急促，风度全无，模糊不清地说：“……你过来，你过来……”
　　乔求哪儿能过来？一看钱瑜燕这幅模样，又后退两步，推开公司的大门，拔腿就要跑。
　　一走出公司，就相当于退出了保护艺人的天然屏障，完完全全暴露在公众面前。钱瑜燕立马停住，近似哀求的说：“好了！好了！我不过去……你别出公司的门。”
　　乔求略一停顿，双手作出‘推’的动作，一副防备的模样。他对这个霸道强势的女人避之不及。
　　“我……我有问题要问你。”钱瑜燕的眼里竟然有泪光涌动。她嘴唇颤抖，用气音问：“……是你寄给我的吗？”
　　两人间距比较远，乔求没听见她说什么，但很快听到公司门外短促的两下鸣笛声，乔求转身一看，原来是宋助理的车到了，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乔求拉开车门跳进车里。
　　直到门关上，钱瑜燕的眼睛都盯在乔求身上。
　　在车上，乔求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助理。宋助理听得瞠目结舌，问：“钱总这是更年期吗？”
　　“不知道。”乔求揉了揉太阳穴，心情烦躁。
　　“她好像是有点针对你。”
　　乔求怆然道：“她再这样……对我，我就辞职。”
　　乔求现在还没毕业，又是正经的大学生，再加上最开始进环越公司比较容易，真的不知道珍惜。
　　宋助理却不以为然，只觉得他是在说气话，没当回事。
　　乔求不想跟江展心说那些负面情绪的事情。但他突然被近似暴力的训斥了一番，心情不好，脸上是那种好像下一秒就会抱头痛哭一样的表情。
　　江展心多加留意，仔细观察乔求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给乔求碗里夹菜，故意制造气氛轻松的话题，问：“……你什么时候接戏？”
　　“……”乔求想了想，说，“尽快吧。”
　　再接一部戏，多赚一点钱。
　　如果手里的钱多一点……
　　乔求躺在床上，心里想，钱存够了，到时候就能和江展心说。
　　哥，我不想……一个人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高强度的心理负荷让乔求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早晨，他感觉到身边有东西时，头脑不清，一把就抓过来，抱在身下。
　　那触感温热清新，乔求深吸一口气，哼了一声，脑袋在温热的地方蹭来蹭去。清晨的温度有点凉，抱住的人温度刚刚好，乔求腿、臀夹紧，下意识地把那不受控制而硬起来的东西耸动两下，蹭着怀里的人。
　　乔求听到了模糊地喘气声，开始思考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乔求突然想起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见江展心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乔求一激灵，被吓得完全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我，我……”
　　江展心摸摸他的头，说：“起来吧，你快迟到了。”
　　乔求后脑的头发睡得翘了一缕，江展心温和地看着他，有心想伸手摸一摸，但看看时间，还是扯过乔求的被子，一边帮他叠一边问：“你要洗澡吗？”
　　乔求没回答他的话。只见他原本晨bo的地方被吓得彻底软了，愣愣地瞅着江展心，眼里突然有怒意闪过。
　　江展心一怔，下一秒，果不其然见到乔求伸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扇去。
　　他是靠脸吃饭的演员，这一下子却毫不留情，真要扇上，能肿半个月。
　　幸好江展心一看乔求的眼神就迅速抬手挡。乔求力气很大，这一扇又毫不留情，江展心右手手臂上肌肉鼓起，牢牢抓住乔求的手腕。
　　江展心皱眉，直视乔求的眼，厉声道：
　　“小乔，不，不。”
　　乔求放下手。
　　尽管江展心从未责骂过乔求，但这似乎并不让乔求放心，他反而会用一些不见血的方式自我虐待，包括扇耳光，或者罚站，在江展心不知道的情况下，站在墙角，一站就站一下午，到晚上睡觉时腿都是肿的。
　　扇耳光也毫不留情，江展心回家后经常看见小孩脸上蔓延的红色指痕，他会很生气的问乔求这是谁下的手，乔求也不说话。
　　不久后江展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乔求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犯错了的自己，以求找到一些平衡。
　　因为乔求太在意自己犯的错，江展心不打他、不骂他，那么他就自己来，用沉默的方式告诉江展心：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
　　江展心不怕他犯错误，但很怕乔求对自己的这种狠劲。
　　就像他可以为乔求阻挡所有来自外来的伤害，却阻挡不了乔求自己伤害自己的一样。
　　乔求力量极大，用力挣扎时连江展心都控制不了他，可只要江展心声音严厉的说‘不’，乔求就会放弃抵抗。
　　他跪坐在床上，说：
　　“……我……我又……”
　　他又忍不住搂了江展心，用自己的地方蹭了他。
　　乔求本来以为那天雨夜的荒唐就是终结，谁知道竟然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登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愣愣地坐在床上，呼吸起伏之间，不知所措。
　　江展心伸手摸摸乔求的头，终于压下那缕翘起的卷发，又凑上前吻了吻乔求的脸颊。
　　吻得缓慢而深情，很快就碰到了乔求脸上蜿蜒而下的一行滚烫、咸涩的泪水。
　　乔求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
　　江展心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想，小乔他增长的其实只有年龄，性格中某些的成分可一点都没变。
　　……还有小乔是真的不想触碰他。
　　江展心的眼神一黯，然后迅速掩饰过去，心中怜爱、不舍、怨念……种种情绪纷沓而来。他慢慢搂住乔求，有些紧，安慰道：“你不是故意的。没关系。”
　　乔求迅速擦了擦眼泪，急于逃开，迅速站起，沙哑着声音说：“我去洗漱。”
　　乔求的工作日益繁忙，不受他控制的，繁忙起来。
　　早先时候，因为乔求是黎尚工作室的，所以在公司的地位就比较特殊，周围人都忌惮着乔求的身份，不太敢帮他打点。
　　尤其是以前，有些制片人和钱瑜燕谈起乔求，发现钱瑜燕似乎对这个新人没什么好感，总说他性格太软，不适合当演员。
　　一部片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其实真的是无所谓的。既然钱瑜燕不喜欢乔求，制片人也就知趣的不去主动找乔求谈合作。所以送到乔求眼前的都是一些并不成熟的剧本，有时候赵鸿都在想，怪不得乔求这么长时间不接戏呢。因为这些剧本根本就不合适乔求。
　　只是一切都在慢慢的转变。
　　最开始乔求没有好剧可以接，每天到公司上课，空闲的时间一把一把。赵鸿看着干着急，只有一个人欣然不已，那人就是钱瑜燕。
　　她本来是个非常忙碌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放慢步伐，甚至在午饭后邀请乔求和她一起喝茶。
　　乔求对这个女人极为忌惮，避之不及，委婉地拒绝了许多次。但在钱瑜燕不停的释放好意，终于有一天，乔求同意了。
　　钱瑜燕果真没有以往那样充满敌意，攻击性强，反而很有技巧、试探性的跟乔求聊家里的事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说着不露痕迹的摸摸乔求的手腕。
　　“你……是吃不饱吗？你家里人对你好不好？”
　　乔求被她摸到的一瞬间就往后缩手，钱瑜燕碰了个空，顿时有点尴尬。
　　乔求一愣，掩饰性地摸摸头发，‘呃’了一声。
　　“我……大概是吃不胖。”
　　钱瑜燕凝望着他。
　　乔求：“……”他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杯子中的茶口感绵润，饮后唇齿留香，好喝的令人不敢置信。
　　钱瑜燕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微微歪着身子。这时她才露出了一位中年妇女应有的疲惫表情，只是看着乔求，许久之后，问乔求：“我听你经纪人说，你想先休息一段时间。那现在，你愿意拍戏了吗？”
　　乔求想了想，很艰难的点点头。
　　“你不愿意？”
　　“愿意。我……喜欢拍戏。”
　　钱瑜燕担忧地说：“你在烦恼些什么？能跟我说说吗？……我不会，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乔求低着头不说话了。他对外人的戒备心太强，怎么可能跟钱瑜燕说。
　　他在烦恼些什么？
　　他突然觉得在公司里待着很没意思，想回家看看江展心。
　　但乔求已经二十多岁了，有固定工作，收入稳定，每天晚上住在江展心家里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哪里还敢再打扰江展心呢？
　　可内心深处却感觉非常非常寂寞，想接近又不敢，犹豫而困惑。
　　天气逐渐变凉，气温下降的早了些。
　　十月份，一天早晨乔求醒来，就觉得四肢冰凉，下床时忍不住打哆嗦。他坐起来揉揉眼，出门没看见江展心。
　　乔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有点放松，也有点失望。
　　然后一低头，就看见江展心放在茶几上的留言纸。
　　上面写道：
　　小乔：
　　出去赚钱，勿念。晚间即归，有要话要谈，等我江，留
　　江展心写字随心所欲，龙飞凤舞，笔锋遒劲，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
　　乔求洗了水果，把苹果、梨子切成大块，放到酸奶里，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吞到腹中。一边吞咽一边分析上面的字。
　　晚上有话要和他说……
　　什么话？
　　想着想着，乔求的胃有点疼了。
　　乔求没有故意躲着江展心，但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尴尬气氛。大概是因为有过密切的肌肤触碰，乔求渐渐懂了些什么，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碰江展心了。
　　最近气温降的快，江展心的膝盖又有些不舒服，他还穿着夏天的短款睡衣，露出一块浅红的皮肤。以往乔求会拉着他的腿，给江展心揉，给他上药。但现在不敢了，乔求甚至不会去看江展心的腿。
　　他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对江展心的评价，那个下流的，近似侮辱的评价。
　　会让他感觉诡异，光是想想就心跳加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乔求上班时都在想江展心的事情，随手把纸条塞到背包里。还没到开暖气的时节，公司里冷得厉害，乔求心不在焉的和同事打招呼，远远的离办公室还有十几米远，透过办公室透明的横条玻璃，乔求看见赵鸿和钱瑜燕在他办公室里谈话。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乔求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看见赵鸿和钱瑜燕都站起来，询问道：“怎么了？”
　　“我们在谈你的下一部戏。”钱瑜燕接了一杯热水，自然的递给乔求，说，“姚导的古装大制作电影。你在《陆小凤传奇》剧组中表现的很好，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跟西门吹雪性格相似，也是那种坚毅的正面形象。我跟姚导那边争取了一下，给你约了个面试的机会。”
　　乔求别扭了一会儿，接过水，掌心一下子暖了，愣了愣，问：“男主角？姚导吗？他的戏，不是已经选好男主角了吗？”
　　钱瑜燕所说的姚导的下一部电影名叫《剑客》，大制作，还没开始拍就吵得沸沸扬扬。男主角选的是环越公司旗下的一位艺人，名叫叶青，人正当红，是周书瑶的侄子。有周书瑶这个靠山，难得的是人也努力。
　　钱瑜燕挥挥手，道：“他不行。演技不怎么样，签姚导还舍不得广告代言费，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姚导早就想换了他。”
　　赵鸿与乔求相对于钱瑜燕都是弱势地位的一方，一听这话都没吭声。
　　赵鸿心想：换了叶青，让乔求上？周书瑶不跟乔求拼命？钱总怎么回事，突然这样护着乔求，可关键是，能压得住周书瑶吗？
　　乔求更是纳闷，暗下悄悄想：姚导想换了叶青，那为什么让我上？有逻辑吗？
　　于是一整天都在谈《剑客》的事情。乔求跟姚总约了后天在他家见面。
　　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剑客》的编剧亲自来这边看乔求。这是一个性格犀利、观察敏锐的女性，看着乔求时眼神并不那么友好。乔求性格腼腆、敏感，即使对方多加掩饰，但最开始对他的态度，那种看不起和反感却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后来才知道，这编剧比姚导找演员还积极，四处打听，忙活的很。
　　乔求很不喜欢这位编剧。但是她在谈工作上的事情，乔求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好老老实实坐在那边，硬着脑袋看剧本，时不时和她交谈两句。
　　谁想到一直商谈到晚上九点。乔求急着回家，但编剧从乔求的想法中得到了好的意见，缠着他不让他走。乔求的脾气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人，一边着急一边无奈，直到江展心给乔求打了电话，说在公司门口等他，乔求才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抿着唇，拿起背包说：“……不好意思，我真的要走了。”
　　编剧还有点不舍。她拉长音‘嗯’了一声，说：“期待和你的合作。”
　　乔求答道：“再说吧。”
　　然后下楼，看见江展心在公司附近，倚着一辆车。
　　听到声响，撩眼看了过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拍《陆小凤传奇》外景戏的时候，乔求没怎么注意防晒，还带回来一身痱子。在公司调整了一段时间，晒伤的皮肤就都养好了。
　　乔求从公司冲出来时，借助一点些微的亮光，江展心看见他干净的侧脸，鼻梁挺直。
　　乔求看起来英俊极了。
　　江展心把手伸进车窗内，闪了一下远光灯，吸引乔求的注意力。
　　乔求是跑着下来的，坐进车里带来一阵凉风，口中还有点喘，吸了口气，说：“不好意思，哥。今天有点晚了……”
　　江展心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乔求还在想着江展心今晚会跟自己说什么，但直到车子停在车库里，这一段路，江展心都没说一句话。
　　他很安静地走在乔求前面，拿出钥匙开门。
　　乔求就跟着江展心，满心疑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次开口都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害怕自己会说让江展心讨厌的话……
　　会讨厌吗？
　　江展心没说过。但乔求自己讨厌。毕竟他对江展心做过那样令人厌恶的事情。
　　即使当时意识不清，也不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借口。
　　乔求站在江展心身后半步左右的地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江展心没发现乔求的异样。他开门后就径直往前走，连灯都没开。
　　乔求愣了一下，顺手开了客厅的大灯。暖黄色的灯光迅速将空间铺满，江展心还是没说话，抬头看了看乔求。
　　江展心的眼睛深邃，宛若渊渟岳峙。全神贯注看着乔求时，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包容与谅解。
　　乔求呼吸停滞，紧张地挪开视线，做出吞咽的动作。
　　江展心上前两步，将客厅的灯关上。一切又回归黑暗，过了十几秒钟，顺着外面微弱的路灯，乔求才能看清江展心的轮廓。
　　江展心还是没有说话，等他能在黑夜中看清之后，安静地从乔求身边绕开，看样子，是要回自己的卧室。
　　乔求似乎想拽住江展心的手。
　　不仅江展心有话要对他说，乔求也有话要对江展心说。
　　但伸手的一瞬间就有些犹豫，乔求抖了一下，终究没鼓起勇气。
　　他太累了。跟《剑客》编剧商谈一天，那女人性格偏激，稍微有点不同看法就好像斗鸡一样与乔求争吵。乔求怕生、害羞，但骨子里却非常固执，认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跟那女编剧谈论，其实就是吵架，女编剧说话毫不留情，好似泼妇骂街。乔求跟她相处一天，又累又怒，此刻在黑暗中，失落的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睛。
　　他本想和江展心好好谈谈。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展心一句话都没说就回到卧室。是不是嫌他回来的太晚了？
　　乔求有多长时间没和江展心好好谈过话了呢？
　　他最近……可能是太寂寞了吧。
　　想着想着，乔求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好弯下腰，捂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来。他害怕江展心听见啊。一个大男人，因为辛苦，因为孤独，心里脆弱的要命，哪儿敢给人看出来？
　　那时候将近十点了，外面寂静无声，乔求弯着腰要回自己的卧室，一从沙发上站起来，就看见江展心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往客厅这边走。
　　“小乔，”江展心的声音低沉，“陪我喝点酒吧。”
　　他一手拿着两个酒杯，一手夹着两瓶重重的酒。
　　原来江展心不是回卧室，而是去了厨房。
　　乔求又惊又喜，眼睛还是模糊的，就拼命点头，一点头就觉得手指一烫，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委屈，喉咙跟塞了一个馒头一样，喘气都得先哽两下。幸好周围很黑，也看不见。
　　乔求简直是厌恶自己的软弱不堪的，宁可死也不想让人看见，努力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又坐回原处。
　　江展心也看不太清楚，靠近乔求身边，摸索着打开瓶盖，对准杯子，估计着倒了两杯。
　　倒完了先拿起一杯递给乔求。乔求伸手接过，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喝。
　　他曾经对江展心说，再也不和别人喝酒。
　　不过和江展心喝没关系吧？毕竟乔求说的又不是再也不喝。
　　江展心嘱咐着说：“少喝点没关系，小心别喝多，会胃疼。”
　　说完端起酒杯，稳稳地贴在唇边。
　　江展心喝酒时没有什么声音，很安静，只能看到杯子里的水平线在下降，不一会儿一杯就喝完了。
　　他的酒量很好，但也不能喝这么快，今晚不知是怎么了。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江展心用拿着酒杯的手擦了擦唇角，然后弯腰举起酒瓶，又倒了一杯。
　　乔求更想用喝酒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尽快从那种悲伤的感情中走出来。江展心拿的不知道是什么酒，很辣很香，刚开始喝觉得口感好，令人想接着喝，但后劲儿大，不一会儿，乔求的脸都在发烫。
　　“……”
　　房间里一时只有两人饮酒的声音，谁都不主动说话。
　　江展心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了两大杯酒，跟喝水似的，酒量再好也忍不住眯了眯眼。
　　他转过头，在黑暗中找到乔求的位置，缓缓站起身，口中说：“小乔。”
　　“嗯。”这一声喊得突兀。乔求抬起头，刚想问怎么了，就看江展心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贴的很近，江展心的膝盖都碰到了乔求的。
　　乔求愣了一下，那句话就没问出来。
　　他挺惊讶的，不知道江展心为什么突然离自己这么近。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更令人惊讶，因为江展心竟然脱了拖鞋，抬腿跨坐在乔求的腿上。
　　乔求后脊僵硬，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向后仰，很快的后背就贴到了沙发上。
　　四周很黑，让乔求能更清晰的感受到江展心温暖的体温。
　　乔求心脏猛地跳了起来，手里握着的杯子没握住，被江展心这么一撞，猛地泼在两人，弄得满身都是。
　　乔求‘哎呀’一声，吓了一跳，伸手摸江展心湿了的衬衫，本想给他擦干净，但手上又没有纸，于是隔着衣衫碰到江展心的皮肤，只觉得触感有弹性，乔求手指一抖，竟然摸到了江展心左边小小的乳头。江展心轻声吸了口气，那里因为外人的触碰，硬的厉害。
　　乔求不敢动了，双手上举，悬在半空，一点不敢再碰江展心。
　　两人之间弥漫的都是醇香的酒气，江展心似乎被这味道刺激到了。他大脑有些麻木，不能思考，虽然江展心知道自己这样突然的坐在乔求腿上很不合适，但胸前被冰凉的酒水洒、被乔求蜻蜓点水的碰到时，头皮仿佛炸裂一般的感觉，让他还是听从了内心的想法，向前一压，湿漉漉的胸膛就贴在乔求身上。
　　“哥……”乔求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额头上冷汗涔涔。“你……”
　　江展心紧紧贴在乔求身上，浑身发烫，过了一会儿慢慢直起身子，用手插进乔求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求的眼。
　　他俩离得太近了，对方的呼吸吐出来就被另一个人吸进去，空气里都带着对方的体温。
　　乔求非常紧张，不明白江展心这是要做什么，口腔中分泌了大量的唾液，他不停做出吞咽的动作。乔求有一种江展心炙热的体温要点燃自己的错觉。
　　“你……你干什么……”
　　“小乔，”江展心深深地看着乔求。尽管房间光线昏暗，但乔求还是能感受到那种仿佛能把人刺穿的视线。江展心仿佛叹息一般说，“你别躲我了……”
　　“我……”
　　江展心打断他的话，一下接一下抚摸乔求的头发，从后面环住乔求的脖颈，好像抱住了乔求的头。
　　江展心说：“别躲我。……我送你一份礼物，你会喜欢，别躲着我，好不好？”
　　乔求喉咙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吗？江展心不讨厌自己，江展心也害怕乔求会讨厌他？
　　江展心动了动，变换一个姿势。他最近也忙得分身乏术，站的时间太长，江展心这样跪着跨坐在乔求身上，给受了寒疾的那条腿的膝盖很大压力，有点不能承受。
　　乔求看他这样，顿了顿，左手突然上前搂住江展心的腰，把他紧紧揽在怀里，右手握住江展心膝盖内侧，一把捞了过来。
　　江展心被乔求紧紧搂在怀里。
　　乔求勾起嘴角笑了，笑着笑着向下撇嘴，呜呜又哭了起来。
　　“哥……”
　　他用力搂住江展心，眼里全都往哥哥脖子里洒，江展心想宠着他，掀开乔求汗湿的额发，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重重的亲吻。
　　江展心嘴唇很薄，触感却柔软。
　　乔求心里有一道看不见的伤口，岁深月长，发脓溃烂，疼得不能去碰。
　　那条伤的名字叫孤独。
　　他太害怕被人扔下了，表面上看起来，二十多一点的少年高大英俊，坚韧倔强，独当一面，眼睛里却有那种专属于小男孩的怯意与不安：那种母亲一走远就想紧紧拉着裙角不放的怯意，那种你逼急了就会忍不住哭出来的不安（注）。
　　这两种特点诡异的融合于乔求的性格之中，矛盾却又融洽。
　　江展心是无论如何无法抚平乔求这道伤口的。
　　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乔求的额头上亲了又亲，心中低落、苦涩：……小乔，小乔你知道吗？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小乔，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两件事。
　　一件是第一次见到你，对你说滚……
　　……一件是，没能早一点遇见你。”
　　“眼睛里……不安”，引自龙应台，《大江大海》，有适度调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剑客》的编剧姓孙，孙编剧是那种安静待在书房就一个字写不出来、只有真正接触可能成为角色的演员，和他深入交流，才能编出合情合理的故事的人。
　　这一点与李克特尤为相似。李克特总觉得，故事都是人写的，有时候都开始拍了，剧本还在改改改。
　　《剑客》讲的是发生在发生在战国时期，一位以命换命的刺客的故事，从刺客的幼年讲到死后，背景宏大，气势磅礴。
　　孙编剧是学文学出身的，高学历，伶牙俐齿，吵架少有人能吵的过她。可能是高处不胜寒，孙编剧经常到各处探访，找人吵架，也就是跟人争论剧情，还非得把人说服了不可。
　　她的剧本气势磅礴，背景鸿大宽阔之余，也有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细腻，作品中关于爱，关于人性的描写总是触动人心。
　　她愿意跟所有谈得来的人聊天，包括乔求。
　　这天乔求与经纪人一起拜访了姚导。
　　姚庆年龄和孙编剧差不多，四十多岁，正是工作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听那些风言风语，都说姚庆人品不好，我行我素，不过，非常有钱。
　　乔求和赵鸿参观姚庆的家，足足参观了半个小时。姚庆家里有数不清的房间，像个小型博物馆，但里面只住了姚庆一人，其余的连保姆都没有，倒是养了不少的大型犬。
　　姚庆没结婚，外面包养的小明星、嫩模却能排队，当然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外人也没法指责。
　　客厅的茶几上放了许多茶点，三人围在一起边喝茶边谈话。
　　《剑客》的孙编剧和乔求相处过一段时间，在姚庆面前对他即褒又贬：她就是喜欢那种温温和和性格的人，可乔求性格温和以外，也非常倔强，吵不过就急，认准了一件事死不悔改，有点缺陷。当演员的话还是很不错的。
　　姚庆呢，跟孙编剧合作过不少电影，相处时间长。他私生活混乱，但思想独立，评价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不会因为谁的某些言论而对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他从来不为电影选拔演员的事听别人意见。
　　即使如此，看见乔求，那个干干净净、高高瘦瘦的少年，还是忍不住有好感。
　　“之前，”姚庆摸摸茶杯，口中说，“选叶青的时候，也觉得他合适。你们都年轻，《剑客》有男主演十几岁的镜头，演员年龄太大，不好。”
　　赵鸿连忙说：“是啊，乔秋今年才二十岁，可塑空间很大。还得多靠姚导的教导。”
　　《剑客》这种大制作、名导演的电影，看看目前的炒作红度，几乎不用担心票房，就是奔着得奖去的。
　　难得姚庆表露出想用新人的意图，赵鸿恨不得直接把乔求硬塞到剧组，赶紧签合同。
　　可他知道，这件事得慢慢来。被姚庆赶出剧组的叶青其实也签了合同，不过还是在开拍前功亏一篑。
　　姚庆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乔求，右手抚摸腮下的胡须，手背上青筋鼓起。他开口道：“我之前没有见过你的作品……是钱总跟我提起你的。你是黎尚那边的艺人？”
　　乔求有些紧张，因为这个姚庆给人的感觉太严肃了，他抻抻自己平整的衬衫领口，回答道：“是……是的。”
　　竟然还在结巴。乔求暗自皱眉。
　　姚庆问：“你和……钱总，是亲戚吗？”
　　赵鸿听明白了。这姚庆根本不认识乔求，是看在钱瑜燕和黎尚的面子上才肯见他，不过签约的事情可没谱。
　　除了合适不合适以外，姚庆还是很在乎人脉的。要是乔求背景真这么硬，卖个面子也无妨。
　　乔求摇摇头，眼神清澈。
　　“黎尚呢？”姚庆问。
　　“……”乔求想了想，说，“不是亲戚。但是我哥……呃，也没什么。”
　　姚庆听到这里，也不感兴趣了，‘哦’了一声，很快转移了话题，夸奖乔求：“我和徐胶导演是旧相识。听说她很赏识你。”
　　赵鸿本来心里一沉，现在又松了口气。姚庆这种不亲近、不低看、不偏不倚的态度最好不过。
　　单看乔求怎么应付了吧。
　　乔求回答说：“我也很……感谢徐导演。她教了我很多。”
　　姚庆点点头：“比如？”
　　“比如……就演戏。”
　　“什么叫‘就’演戏？”
　　乔求有点懵，他只是随口一说，但不回答好像有点不礼貌，只好乖乖回答：“演戏的那些事。”
　　“我在问，哪些事？”姚庆道，“别跟我说些空荡荡的事情，具体举几个例子。”
　　乔求皱了皱眉，思索着，房间里一时非常安静。赵鸿看乔求这样，立刻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姚庆看乔求没说话，就转而和赵鸿谈其他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强求，心里却觉得乔求不识抬举。
　　那天要离开姚庆家里时，乔求在赵鸿去车库取车的时候，单独对姚庆说：“导演……其实我觉得，演戏是一个整体。你突然让我说具体的例子，我想不出来。”
　　“是吗？”姚庆不冷不热地回了句。
　　“是的，”乔求认认真真的说，“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我只能说我学的是‘演戏’。就好比，我说我的数学取得了好成绩，我不能回答‘我的线性代数，高阶函数方面有所提高’。”
　　姚庆听着乔求傻不愣登的回答，视线从旁边的草丛中回到乔求身上，回了句：“你能，你刚刚就说了出来。”
　　乔求低下头，脸有点红了，说：“但我不知道‘表演’这方面该怎么说。”
　　“你不是科班生吧？”
　　“……嗯。”
　　姚庆看了看乔求通红得快要透明的耳朵，问：“今年多大了？”
　　刚刚赵鸿跟他说了乔求多大，但是姚庆显然没在意。
　　“二十了。”
　　姚庆点点头，又问：“看过剧本了？”
　　“看过了。”乔求老老实实回答。
　　“孙编辑跟我说，”姚庆说，“你不喜欢她的剧本？”
　　姚庆故意说得夸张，果不其然看见乔求生动的反驳表情，乔求睁大眼睛否认：“不，不是。”
　　“……”
　　“我……我很喜欢。这是个好剧本，背景庞大，很感人。”
　　“但孙编辑说，你并没有被感动。”
　　乔求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有被感动的。”
　　“哪里？”
　　“……”乔求皱起眉，不知如何回答。
　　“我说说我的看法吧。”姚庆仰头看着乔求的眼睛，“我呢，一直很喜欢孙编辑关于人性的描写。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感动的让人感动，而残忍的地方又非常残忍。你看了《剑客》的剧本，没有这种感觉吗？”
　　“我……”乔求一阵语塞。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姚庆对新人演员总是宽容而谅解的。一方面，年轻有活力的肉体总是让人心动，另一方面，他也暂时搞不清楚乔求的‘背景’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其实无论乔求说什么，姚庆都不会斥责。
　　这个问题，孙编剧也曾和乔求说过。面对孙编剧，被激怒的话乔求会说出自己的看法，但面对着姚庆，乔求一句话都说不出。
　　姚庆给人的感觉……说实话，实在是不让乔求喜欢。
　　那种冷静的，敏锐的洞察力，深入肺腑的观察，以及时不时透出来的轻视，让乔求不敢随心所欲，手脚都好像被绑住了。
　　车库离姚庆的别墅并没有多远。只是赵鸿看乔求和姚庆好像在谈话，故意不上前。
　　乔求有点怕生，今天都没怎么说话。他想着应该多给乔求留点时间。
　　另一边的乔求手都在抖，沉默了许久，许久许久，久到他以为姚庆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看穿了一个洞。
　　他忍受着姚庆打量的目光，最后才缓缓说：
　　“我感觉不到。我不知道聂赟和他妈妈的感情，也看不懂他和他姐姐的感情。我……”
　　乔求脸涨得通红，他说：“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姚庆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上前拍拍乔求的肩膀，口中说：“你经纪人来接你了。再见，乔秋。”
　　赵鸿和乔求都觉得这次会见搞砸了。尤其是乔求，他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
　　在职场上，像乔求表露出来的那种羞怯、天真无邪，实际上是会让人瞧不起的。
　　结果好像确实是搞砸了，因为之后姚庆就没再联系过乔求，透出来的口风也对他很不利。
　　然后让钱瑜燕知道了，要按照她以往的性格，肯定大骂乔求没用，火冒三丈。
　　但实际上她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劝道：
　　“没事，没事。姚导这人就是这样，挺严格的。你还年轻，不要在意。”
　　听得乔求更是郁闷，觉得给人添了麻烦。可郁闷归郁闷，乔求也没太失落。姚庆的名气太大了，能和他合作，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配角，都是让人艳羡不已的。他乔求凭什么一下子就当人家的男主角呢？乔求又没什么代表作，手里还只拿了一个奖，实在是嫩的不行。
　　都没来得及让乔求郁闷一会儿，又有人找上门来了，宋助理靠近乔求的耳边，跟他说了两句，乔求拿起外套就往楼下的咖啡厅走。
　　当乔求推开咖啡厅的门时，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站起身，滑稽的朝他挥手，“乔求！快过来。”
　　乔求忍不住笑，说：
　　“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那人正是李克特。
　　听了这话，李克特大怒，问：“我胖了吗？”
　　“嗯。”
　　“……”他一巴掌拍到乔求后背上，埋怨道，“臭小子，就会戳人痛脚。”
　　乔求不开玩笑了，问：“你怎么来找我了？”
　　“我来看看你啊。”李克特用那种长辈特有的慈爱目光看着乔求，半晌，说：“……我听说，姚庆没签你？”
　　“……”乔求心想怎么李克特都知道了，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对。”
　　李克特笑了，说：“那太好了。乔求，要不要和我一起拍电影？”
　　乔求垂下眼帘：“我……我演不好。”
　　“怎么啦？”
　　“……姚导演都看不上我。”乔求拽拽衣服，说，“我可能演不好电影。”
　　“你演不好，也是我这部电影的男主角。”李克特说，“更何况你演得好。”
　　乔求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低着头，喝了一口饮料，声音颤抖，‘嗯’了一声。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乔求现在是黎尚工作室的人，要接戏自然得经过环越公司。
　　和李克特聊完，乔求就带着剧本和资料冲到公司去了，赵鸿看了看，也没说什么，直接把剧本放到一边。
　　给乔求的剧本实在是太多了，钱瑜燕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四处为乔求搜罗好的剧组。
　　关键是乔求就一个人，雪片似的剧本，看都看不过来。
　　这李克特也是新人，赵鸿并没太放在心上。
　　谁知乔求在他要把剧本放到一旁时，突然伸手一挡，就把赵鸿的手给拦住了。
　　赵鸿一愣，本来低头看文档，这会儿也抬起头了。
　　只见乔求一脸严肃，口中说：
　　“赵哥，这位李导演是……，我要演这部剧。”
　　赵鸿摘掉眼镜。他哪里知道李克特和乔求以前合作过，心想乔求怎么看上这新人了？这会儿突然猛地想起了李克特简历里的《4条契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赵鸿拿起李克特给自己的剧本，粗略看了两眼，开口问：“乔求，看过剧本了吗？”
　　乔求一顿，诚实道：“看了……一点。”
　　赵鸿善解人意地继续问：
　　“你下定决心一定要演吗？”
　　乔求坚定地点点头。
　　“确定？不后悔？”
　　乔求笑道：“后什么悔。”
　　赵鸿捏捏眉间，说：“好吧，我跟钱总和黎尚商量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要是喜欢的话，这部电影也没问题。”
　　乔求没想到赵鸿这么好说话，心里有些感动。
　　本来以为这件事你情我愿，就这样行了。谁知不行。
　　第二天，黎尚就让乔求下午两点钟到办公室，说是有话跟他讲。
　　乔求准时到了，可此时黎尚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乔求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风尘仆仆的黎尚。
　　“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一会儿，”黎尚喘了一声，打开办公室的门，问，“怎么不进来？在门口等着多冷。”
　　天气已经渐渐凉了，却没到供暖的日子，平时在办公室开着空调不觉得，站在外面就觉得冷了。
　　乔求没说自己上次和钱瑜燕打架的事儿，跟着黎尚走进办公室，问：“黎哥，你找我有事吗？”
　　“嗯。”黎尚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露出挺拔而修长的上身，他背对着乔求接了杯水，不经意地开口，说，“我听说你去姚庆姚导那边了？没签你，怎么回事？”
　　“……”乔求心想我不知道，于是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徐胶不是说你演技不错吗？”黎尚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直切话题，显得雷厉风行，“所以不是演技的问题。”
　　乔求一愣。
　　“我私下问了姚导，他说他没看你表演。”黎尚毫不客气地说，“他跟我说，你太蠢笨。你做了什么？”
　　乔求脸像是突然烧了起来，他手指一抽，低下头，言语间有些愤怒：“……我不知道。”
　　“不知道？”黎尚并没兴趣继续问下去，迅速吞了几口水，说，“你自己回忆一下，要是知道了，下次不要再犯。”
　　“……”乔求沉默地点点头。
　　“钱总把我叫回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黎尚看看乔求的眼睛，转而说，“——你不要担心了。姚导跟我说，只要我出演，就跟你签合同。”
　　乔求脸色一变，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咬紧牙关，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谢谢，不过，我不能演了。”
　　黎尚本来站在落地窗那边饮水，听到这话，略微惊讶地转过头，看乔求。
　　乔求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说：
　　“我的经纪人，赵哥没跟你提起吗？我最近要出演李克特导演的电影。时间上可能有冲突。”
　　黎尚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向前几步。从进了办公室到现在，黎尚第一次正式和乔求面对面说话。他停顿了一会儿，尽量客气地说：“你明白姚庆的意思吗？如果我出演《剑客》的‘韩放’，你就可以饰演男主角。”
　　当姚庆的男主角，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被业界人士称为‘上天的恩赐’。
　　乔求的这次机会，是黎尚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牺牲自己，甘愿充当男配角才换来的。如果能抓得住，乔求很可能一炮走红，甚至走入国际视野。
　　乔求坚定地说：“可我已经和李克特导演说好了。”
　　黎尚气得笑了起来，点点头，想了想，口中说：“我给你当配角，你都不演？”
　　乔求一下子怒了，他说：“和你……黎哥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已经和李克特说好了。如果姚导在我去他家商量时就说要和我合作，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黎尚道：“之前我在拍戏，所以没联系到姚导，也是最近才赶过来、说清楚。”
　　“所以我说，是我演戏，跟黎哥没关系。”
　　黎尚定定看着乔求，眼里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戏谑。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连日光灯发出的轻微声响都能听清楚。
　　黎尚缓缓开口，掷地有声，最后询问了一句：“我给你做配，你演不演？”
　　乔求眼神坚定，倔强地说：“不演。”
　　黎尚点点头，说：“好，好。”
　　乔求以为黎尚生气了，想想以前钱瑜燕对自己那种歇斯底里的攻击，于是向后退了一步，说：“抱歉。我先走了。”
　　“慢着。”黎尚说，“让你走了吗？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演？”
　　黎尚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这些年在演艺圈被人尊敬惯了，和乔求说话并不客气。
　　乔求心道这有什么为什么，听黎尚这样说话，忍不住顶了回去：“因为，我首先是李家班的人，其次才是黎尚工作室的人。”
　　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更深层的意思就是，你想因为这件事开除我，那就开吧。
　　黎尚听他说的这么直白，眼神一凝。
　　他在这高个子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东西。让他觉得熟悉的，江展心曾经有过的眼神。
　　黎尚心想，不枉费江展心养乔求这么多年啊。瞧瞧，瞧瞧，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睚眦必报的眼神，不是给学了个彻彻底底嘛。
　　乔求和黎尚都沉默了，办公室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黎尚静静地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问：“这样啊。那我把你这话告诉你哥，你说怎么样？”
　　乔求听清黎尚说的话之后，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黎尚是什么意思。
　　他一下子慌乱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不，不……我，我，我……”
　　他连着说了十几个‘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仿佛刚才态度强硬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黎尚听他在那边废话，也没打断，耐下性子，看乔求能说出什么所以然。
　　乔求没说出什么，脸先红了，瓮声瓮气地说：“黎哥……别。别跟我哥说。”
　　黎尚心说我算知道为什么姚庆说你蠢了。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被江展心仔细的保护起来，内心单纯的可怕。在这种人人都要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的娱乐圈，姚庆看不上乔求，也是应该的。
　　黎尚问：“那你演不演？”
　　乔求反问：“……两个都演？”
　　“合着是我求你演？”黎尚笑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怎么这么大牌啊？”
　　乔求一怔，被这句话弄得猝不及防，闭上嘴不说话。
　　“行了，”黎尚挥挥手，“我再跟赵鸿商量商量，你出去吧。”
　　乔求离开之前，还问了句：“……你不会跟我哥说吧？”
　　黎尚敷衍的‘嗯’了一声，说：“不会的。”
　　乔求从黎尚办公室里走出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想起黎尚和江展心是朋友，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黎尚跟江展心提起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大抵是因为乔求觉得论工作论演戏他都实在是不成火候，担心黎尚说自己的坏话吧。
　　乔求现在尚且没有自己和江展心才是最亲密的人的意识，生怕黎尚挑拨离间，对江展心极没信心，总怕江展心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不要他。
　　乔求在电梯里，顺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脸，深吸几口气后，走出电梯，给李克特打电话。
　　他没说黎尚的事，就说可能可以和姚庆签约了。
　　李克特的反应比乔求简单多了，就是高兴，比乔求还高兴。
　　李克特年龄比乔求大，见识也广，闭口不问乔求是怎么让姚导回心转意的。
　　乔求愁眉苦脸：
　　“可我想和你演电影啊。”
　　“你傻啊！我这边不着急。”李克特说，“资金一毛钱没有！我就随便写了个剧本，剧本刚刚写好，还得大修，以后还得跟你仔细讨论讨论。”
　　乔求问：“和《剑客》有冲突吗？”
　　“算算时间，不可能冲突。”
　　“……”
　　黎尚是最好的演员。他明面上答应乔求，不告诉江展心，但等乔求从办公室出去，就给江展心打了电话。
　　当江展心淡漠而平静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时，黎尚跟江展心重复了刚才的谈话。江展心听着听着就开始皱眉，说：“你别对小乔凶。”
　　“你很心疼吗？”黎尚顿了顿，模仿乔求的语气，说：“我首先是李家班的人，其次才是黎尚工作室的人。”
　　琢磨了一下，黎尚说：“我觉得我白签他了。”
　　江展心‘呵’的冷笑一声，抬起眼，眼神像是箭一样锋利，然后这样说道：“他不是李家班的人，也不是你的人。他是我付三的人。”
　　“……”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乔求度过了一个心神不宁的下午，下班回家都浑浑噩噩。他就是这样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弄得赵鸿都替他着急。
　　一到家，发现江展心也刚回来，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见到乔求，江展心顺手脱了身上的外套，只留一件白色的衬衫，显得腰细，人也修长。
　　“回来了。”江展心放下外套，往乔求那边走，弯腰从玄关的鞋柜里给他拿拖鞋。
　　乔求‘嗯’了一声，拽拽腰间的书包带，鼓起勇气，说：“……哥！”
　　他这一声喊得极大，江展心抬起眼看他，问：“怎么了？”
　　倒是没被乔求吓到。
　　乔求自己吓一跳，扭过头，不敢看江展心那双深沉宁静的眼，耳朵微红，说：“你等我。”
　　江展心表情严肃了，仔细看着乔求，声音温和：“等什么？小乔，你说清楚一些。”
　　也不敢动，像是怕这么一伸手，就把乔求吓跑了一样。
　　乔求没被吓跑，缓了缓，也认真起来，口中说：“等我……再拍点戏，多赚点钱，我……”
　　江展心的眼神，带着惊讶，几乎是宠溺的。但因为本性内敛不外露，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鼓励的说：“然后呢？”
　　乔求突然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展心心中了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爆炸开来，炸的他头昏脑涨，恨不得立刻抱住乔求。
　　乔求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像是一株将要破土的小花苗，不经意间就露出嫩绿的小尖儿。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呼吸时快时慢，身体都僵硬了，眼睛却一直盯着乔求。
　　乔求别过脸，装作看向窗外，右腿微微曲起，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单腿上。
　　“……你怎么了？”江展心强稳心神，却还是上前两步握住乔求的手，“有人欺负你吗？”
　　乔求摇头，急切地说：“我怕你……讨厌我。哥，要是有人和你说我坏话，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要是我很没用呢？”
　　“不会。”
　　“要是，要是……”乔求思索着，表情生动。
　　江展心忍不住把额头抵在乔求肩膀上，闻到那人身上独有的温暖气息，彻底败下阵来，压低声音，口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情感，几欲倾泻而出：“……我怎么会讨厌你啊。我……”
　　最爱你。
　　江展心摇摇头，没继续说话。
　　乔求的肩膀很宽，一点都看不出刚被江展心收养时，那瘦骨伶仃的样子。
　　都是江展心给养的，他身上每一寸血，每一寸肉，都是他江展心的。
　　“那，”乔求下定决心，“我跟你说件事。”
　　他把自己现在工作要面对的情况都跟江展心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乔求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江展心。
　　可能是怕黎尚在背后抹黑自己？
　　不太是。
　　可能是因为乔求把江展心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要告诉他一声？
　　好像也不太是。
　　乔求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未来，应该和江展心一起分享。
　　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乔求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触到了什么，还没想好，就被江展心摸了脸，打断思路。
　　“你喜欢做的事情，我都支持。”江展心对乔求工作上的事情懂得不太多。但也仅仅是现在了。他不动声色地把领带扯开，准备去换便装，背对着乔求，说，“走，我带你吃饭去。”
　　跟江展心吃饭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乔求有紧张时吃不下饭的毛病，不过和江展心一块，一点过激的紧张情绪都没有。
　　江展心对他总是温温和和的。过了这五年，乔求终于想通了。
　　江展心不会扔下自己。
　　就算是黎尚、或者任何什么其他人，也无法令江展心讨厌自己。
　　在饭桌上终于想清楚这一点的乔求简直是激动地几欲放声大哭，拼命咬牙忍住，肩膀都在抖。
　　江展心看他眼睛红红，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小乔，你坐过来一点。”
　　乔求隐蔽而迅速的擦擦眼角，坐到江展心身边。
　　江展心看他伤心的厉害，问：“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吗？”
　　一边问，一边皱眉仔细思索刚刚说过的话。他其实没说什么话，一直给乔求夹菜。
　　而乔求一直在发呆。不过一愣神的功夫，怎么突然这么委屈？
　　很没道理。
　　乔求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哥你真好。”
　　“……”江展心哭笑不得地摸摸乔求乌黑的头发，以为他是工作太累了。
　　乔求放下筷子，用两只手手背擦眼泪，整个人哭的颤抖起来，他说：“我再赚点钱。我要跟你……有一个家。”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江展心也不明白。
　　但是隐隐觉得，可能是因为，乔求比任何人都重视自尊，比任何人都渴望平等。说不定自己全额买下房子的事情，让乔求不安了。
　　他拉住乔求的手，用纸巾给他擦脸，安慰道：“好，小乔。我等你。你别哭啦。”
　　乔求痛恨自己刚刚懦弱的感情宣泄，暗自发誓再也不能在江展心面前哭。实际上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挫折，乔求都能咬牙忍下去。但只要一看见江展心，心里的壁垒就全都崩溃了。乔求面对生活的状态，像是一个充满警惕心的小男孩，紧咬牙关面对困难。
　　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吞，什么样的困苦都能忍。
　　就是不能被江展心轻声安慰，不然苦苦忍耐的情绪肯定立刻宣泄出来。
　　让乔求无比难堪。
　　他觉得流泪是弱者的表现，是无能为力，只好抱怨生活。既然能继续走下去，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想着是这样，真的能忍得住吗？倒是个问题。
　　餐桌上的饭菜简单而丰盛，江展心把白饼放在手心，撒上鲜玉米粒、绿豆芽，夹了一大块酱肉，用手撕成小块，卷在一起，递给乔求。
　　乔求闷闷的咬了一口，其实不太开心。
　　江展心为了逗他说话，故意讲乔求工作上的事情。没过一会儿，乔求振奋精神，开口和他交谈。
　　“我其实不太想出演《剑客》。”乔求道，“那个导演……他把黎哥和我捆绑在一块。”
　　江展心抬起眼皮：“他对你不尊重？”
　　乔求说：“也不是。我本来就没什么作品。就是怕坏了黎哥的名声……”
　　江展心伸手给他舀了一碗汤，声音淡淡：
　　“没事。他不会介意。”
　　“真的吗？”
　　“嗯。”
　　“我怕他会发脾气……”
　　“他敢。”江展心淡淡的说。
　　乔求想起黎尚和江展心的关系，放下心来。
　　江展心说：“你尽管玩，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
　　乔求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真有人欺负，难不成我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跟兄长告状吗？
　　不说理由哭诉一场倒还行，真要抱怨，乔求肯定不干。
　　在江展心看来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到了乔求这边就有点难以开口了。
　　他怕江展心以为自己不能受苦。要知道，乔求已经把家里的一半重担自顾自的放在自己肩上。
　　苦也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环越公司非常重视这次合作机会，全天有人跟着乔求。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乔求跟着吴铎老师又突击学习好几天古代礼仪、精神气质、琴棋书画。这次学习更加深入，做不好甚至还有小小的‘体罚’：用那种细细的君子竹抽后背，不疼，但是警醒的作用很厉害。乔求又是那种脸皮薄的，骂两句就很上心，打两下更别提了，聚精会神的程度，估计就算是天塌了他也能继续演下去。
　　之所以这么努力，除了对吴铎老师的敬畏，还有对接下来拍摄的担忧。
　　乔求看了姚庆之前的作品，觉得尽管这导演性格诡异、私生活混乱，但果然是个才子，电影的叙述方式很有一套，不然也不能从这么多导演中脱颖而出，屹立不倒。要当他的男主角，压力很大。
　　再过几天，乔求和《剑客》剧组签约，飞往久违的怀度影视城。
　　当初拍《4条契约》是在怀度最外围的场景，而《剑客》这种大型古装拍摄就在怀度影视城的最中央，可以说所有的场景都是围绕着中央场景搭设的，中间是古装戏拍摄地，外围是现代的。
　　跟着剧组一起拜神，开机时姚庆就没有当初那么冷淡了，看见乔求，还和蔼的对他点点头，说：“来啦？”
　　乔求简直是受宠若惊，拉长音‘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搭讪，竟然扭头走了。
　　“……”
　　乔求在《剑客》剧组情况有点尴尬：作为戏份最多的男主角，乔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第一男配角是‘影帝’黎尚，还是他的直属上司；最让乔求头痛的是饰演《剑客》女主角逸桃的女演员，当红女星周书瑶。
　　周书瑶本来是想通过这部戏捧自家亲戚叶青的，半途给乔求抢去了，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还很怨恨，毕竟乔求与周书瑶在《陆小凤传奇》剧组相处就不怎么融洽。
　　只是开拍时黎尚就在旁边，钱瑜燕觉得周书瑶不敢拿乔求怎么样，所以放心把乔求塞到剧组。
　　但是乔求不清楚这些。他能明显感受到周书瑶的恶意，看到她就很尴尬，心想自己应该尽量不跟她接触。
　　乔求拿起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剧本，吸了口气，静下心来看今天需要拍的戏。
　　看了看着手就有点抖。
　　……为了迁就场景以及黎尚、周书瑶的工作时间，飞页直接飞到剧情后半截，最开始的几场戏乔求和黎尚对，再过几天就轮到周书瑶。
　　……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乔求深吸一口气，心想，来就来吧，总不能一直躲。
　　在《陆小凤》剧组乔求学到了许多东西，对拍戏的这些流程都弄得熟了，晚上收工时还能帮工作人员收电线，因此虽然是个新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动作熟练，也没架子，蹲着帮人干活。
　　这样亲切的态度博得许多人的好感，安慰乔求不要紧张。
　　乔求扭过头，看着一旁黎尚专门的化妆间，神情镇定：“我不紧张。”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乔求能很好的把自己个人的感情与戏中的感情割离，当他面对镜头时，乔求确实是不紧张的。
　　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名声赫赫的黎尚。
　　他不紧张。
　　化妆师用吹风机给乔求吹头发，细长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穿梭，不一会儿‘嗯？’了一声，笑道：“乔秋，你这个头发是自己剪的吗？”
　　乔求回答：“不是啊。”
　　“那你这块怎么缺了一段。”化妆师捻起一缕头发，让乔求通过镜子看。
　　果真比其他地方的头发短了一大截。乔求也没在意，点点头，表示没关系。
　　古装戏化妆最费时间，乔求化了一个小时才从化妆间走出来。走进去时是个英俊高大的少年，出来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判若两人。
　　黎尚也刚刚化完妆，看到乔求这身打扮，习以为常。迎着日光，黎尚眯着眼走到乔求身边，安慰着说：
　　“一会儿上场，别紧张。第一回都这样，别怕镜头。”
　　乔求‘嗯’了一声，心里默默反驳，不是第一回拍戏。
　　
　　黎尚也没正心安慰他。反正不管乔求演成什么样，估计都没人敢骂他。
　　尽管黎尚是乔求名义上的上司，但两人相处时更像是从没见过面的亲戚，客气之中有疏离。黎尚这种不爱搭理人、嘴比刀子狠的人，面对乔求，这个自家兄弟迷得死去活来的小男孩，黎尚还是得给面子。
　　也是有点可怜他。年纪轻轻，没人照顾。
　　黎尚还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口，就听导演拿着喇叭喊：“无关的人离开这边，演员、摄像机快点到位！”
　　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黎尚扬扬下巴，对乔求说：“走吧。”
　　‘咔’的一声。
　　场记板拍响了。
　　日落西山，天地昏黄。
　　身着破烂灰布衣的少年聂赟躺在枯草上。周围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
　　四面安静的没有声音，饰演聂赟的乔求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咸鱼一样，正在发臭，正在融合这片大地。尽管实际上他生命力旺盛，尽管乔求上方悬着摄像机。
　　这些都无所谓的。
　　乔求在用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体会演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陆小凤》中，乔求从没有这种感受。
　　大概那种饥饿到极致的人，和乔求在某些方面有共鸣。
　　聂赟的眼定定看着天边，眼神像是夕阳一样，暮气沉沉。
　　然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聂赟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聂赟被饥饿、疲劳弄得无神的眼神慢慢亮了，露出野狼一样的凶光。
　　他的嘴唇干裂，带着鲜血。
　　嘶哑的说：
　　“……救……”
　　“救救……”
　　“我……”
　　说一句话，唇缝里就有红色的血沫涌出。
　　聂赟的手在抖，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地上爬起来。但他太累了，根本爬不起来，就用那种眼神，凶恶却祈求的看着来人。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外衣，头发丝上每一寸都是泥土，杂草乱飞，正是黎尚饰演的‘韩放’。
　　韩放蹲在聂赟头侧，低头看他，过了一会儿，伸手插进地面与他的后脑之间，把聂赟的头抬起来。
　　喂水，止血。
　　聂赟全身颤抖，垂死挣扎，一边喝水，一边用嘶吼的声音无力的说：“救我……我……什么都……答应……”
　　“闭嘴，”‘韩放’的声音冷漠，“这都堵不住你的嘴，想呛死吗？”
　　“……”
　　大概是乔求演的太过逼真，一瞬间触发了黎尚的真实感情，台词脱口而出，有大问题，但他不动声色，沉默了几秒后继续演，中间那段经后期剪辑就可以。
　　“住口，”‘韩放’的声音冷漠，“……废话连篇，自取灭亡。”
　　“好，cut。”姚庆看着监视器，对正要爬起来的乔求说：“稍等。你们俩再演一条。”
　　姚庆拍戏非常不怕烧胶片，一个镜头，如果重要，即使已经达到自己的要求，姚庆也会再多拍几条，挑最好的来。
　　乔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扭着头要问。
　　黎尚压住乔求的胸膛，把他按下去，道：
　　“没你的事，接着来。”
　　被韩放救下的聂赟，在柔国受到精心治疗，伤口尚未愈合，就拖着病体开始练剑。
　　韩放要把这个求生欲望顽强的少年，当成一把利剑，刺杀安王。
　　韩放成为聂赟的老师，强迫他勤修武艺。聂赟赤裸着上身，在寒风中发抖，举在胸前的手一动，韩放就拿竹棍在他手臂上敲一下。
　　“剑平如水，方可成事，”韩放瞥眼看着聂赟，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言语不羁，“手颤着，如何杀人？”
　　“……我、我本……不想杀人……”双手酸痛欲死的少年眼泪都快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更不愿帮你伤人性命。”
　　“你帮我？我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这你我二字，从何说起？”
　　“……”
　　《剑客》的背景和布局都充满了中国古代的风格，乔求的衣着、发髻、鞋子都充满了传统的味道。
　　这段戏有乔求露出身体的场面，他人本身就瘦，脱下衣服显得骨瘦嶙峋，黎尚看见都吃了一惊。
　　姚庆倒是点点头。当初选乔求当男主演，有那么一丝被迫的意味在里面，但乔求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这身材，就很适合演聂赟。
　　瘦很瘦，让人联想到忍冻挨饿的日子；但也不特别夸张，看着就恶心。
　　拍摄过程中，乔求发现，落在‘聂赟’手臂上的竹棍力道，很轻很轻。
　　和黎尚对戏是一件能让人迅速成长的事情。黎尚的演技真挚饱满，习惯了大屏幕细致的要求，非常磨细节，一点不放水。
　　乔求在拍《陆小凤传奇》之前，也跟武术指导学过基础动作，慢一点的话，用剑不太难。但电影的标准和电视剧不一样，对演员的动作要求更高。
　　第一天拍戏，磨合的地方比较多，拍完和黎尚的戏份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事情了。乔求没来得及和周书瑶对戏，正是求之不得，跟着剧组吃宵夜时，还感觉到庆幸。
　　黎尚身边围着好几个助理，帮他脱身上的衣服，乔求见他忙，没过去打招呼。
　　黎尚的余光却看见了乔求，喊了句：
　　“乔秋，过来一下。”
　　乔求朝黎尚那边走，问：
　　“怎么了？”
　　“吃饭了吗？”
　　“吃了，宋助理给我拿的盒饭。”
　　“嗯。”黎尚闭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又问了一句，“饿了没有。”
　　乔求一愣，老老实实回答：“饿了。”
　　虽然下午吃了三盒盒饭，但拍那么多条戏，乔求腹中空空如也。
　　黎尚又‘嗯’了一声，说：“跟我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旁边的助理听到黎尚这样说，本来在小声说话的都不吭声了，气氛顿时有些诡异的暧昧。
　　乔求说：“不用了，我买了馄饨。你要不要吃？”
　　说着举起手中的保温桶。这还是宋助理跋山涉水到外面给他买的馄饨。
　　黎尚笑了起来，说：
　　“行啊。”
　　于是黎尚跟着他到了宾馆的卧室。
　　除了周书瑶，整个剧组都住在一家宾馆里。其实像黎尚这样的大牌完全可以像周书瑶一样，自己选择其他的住所，以免被娱乐记者和粉丝发现。
　　不过黎尚也不在乎这些。
　　宋助理被赶跑了，两人坐在乔求的床上，盘着腿，分保温桶里的虾仁馄饨。
　　透明的皮，饱满而鲜红的虾仁，热腾腾的还冒着气，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汤汁都烫在舌尖上，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乔求也不松口，囫囵吞了下去。
　　黎尚其实并不太饿，但看乔求吃的这个样子，不觉胃口大开，拿着筷子尝了一口。
　　偏僻小地，馄饨炖的极其油腻，虾仁的鲜美全都给遮住了，味道也没有那么好，真不知道乔求怎么吃得这么香。
　　黎尚一边想，一边说：
　　“付三是不是没好好喂你。瘦成这样。”
　　乔求猛地抬起头，两眉迅速向中间皱起，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问：“付三是谁？你是说展哥吗？”
　　黎尚勾唇一笑：“哦，原来他姓展。”
　　“……”乔求错愕地看着黎尚，问，“这是什么意思？”
　　黎尚不知所云地回了句：“看来不是没好好喂你。嗯，是不是付三做的饭菜太难吃？把你糟蹋成这样。”
　　乔求听不下去了，他对所有针对江展心的批评都不能接受，差点当场暴走。
　　黎尚却没有看到、或者故意无视乔求愤怒的表情，反而弯着腰从后方的口袋里抽出钱夹，打开后，对乔求说：“你来看看。”
　　乔求压下怒气，顿了顿，随意扫过黎尚的钱夹。这轻轻一扫，乔求并没太在意，等视线挪开了才开始思考，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
　　然后不用黎尚招呼，就凑到前面去，鼻尖几乎贴到钱夹上。
　　钱夹里有一张老照片，边角处蔓延几条裂痕，微微泛黄。照片上有三个年轻人。
　　乔求的眼睛盯着其中一个人。
　　那人瘦削、冷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竟然是幼年时的江展心。那时候，他估计只有九、十岁。
　　“这……”乔求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江展心，问，“是……我哥吗？”
　　“是。”黎尚指了指，道，“这是我，这是你哥，这是庞霜芸，你应该认识。”
　　乔求点点头。
　　“我们三个从小就认识，我最大，排行第二。你哥排行第三，所以他叫自己‘付三’。小庞是小四。”
　　乔求问：“你最大，为什么排行第二？”
　　黎尚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我跟你哥哥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真名到底叫什么。”
　　“……”乔求一呆。
　　“是的，他有两个名字。一个叫付三，”黎尚抬眼看着乔求，口中说，“还有另一个名字，只有你知道。”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黎尚说完这话就不继续说了，静静地看着乔求，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乔求隐隐约约觉得奇怪，刚想开口问，就感觉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
　　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哥哥’，黎尚瞥了一眼，在乔求要接电话时，突然站起身，说：“我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乔求还有许多话要问黎尚，一听大急，冲上前去要拦：“等等……黎哥，我有话想问你。”
　　“问你哥。”黎尚扬扬下巴，指着乔求的手机，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关上房门时，背对着乔求比划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乔求没办法，只好放弃。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江展心，但不知为何无法开口。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之前的相处态度是那种客气到有些疏离的原因吧。尊重是互相尊重了，但亲密感和信任度始终没提升上来。
　　江展心本来想多给乔求点空间，让他更加自信。
　　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把他养成了这样温和到近似软弱的性格。
　　不过，不管怎么样，江展心都很喜欢。
　　“我再忙一段时间，”江展心说，“很快就过去看你。”
　　“真的吗？”乔求言语间透露出欢喜，“太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尽管应该是乔求的事优先，但这些都是不得不处理的。江展心瞥了眼书桌上堆起来的各种手续，也是非常着急。
　　有了这句话，乔求像是有了期盼的对象，因为演了一整天戏而疲惫不堪的大脑也清醒了起来，觉得日子没有那么难熬。
　　但日子确实又渐渐变得难熬了。
　　江展心说尽快赶来，可实际上拍戏拍到第十天，江展心还是没能过来探班。
　　和黎尚一起演戏是一件能磨练人演技、非常畅快的事情。和周书瑶演戏就像是折磨。
　　在《剑客》中，周书瑶饰演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是韩放的妹妹，如花似玉，和聂赟互有好感。
　　现实生活中周书瑶已经三十多岁，虽然化妆能降低违和感，乔求也尽可能把她当暗恋对象看，但周书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端着的架势，搞得姚庆非常生气。
　　“停停停！”今天又是乔求和周书瑶的对手戏，姚庆喊停后直接把剧本摔在地上，骂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看着杀父仇人吗？在这里烧胶片，你知道花多少钱吗？”
　　直把周书瑶骂得脸上通红。
　　这场戏讲的是乔求浑身是伤，周书瑶过来给他擦伤。但眼神总是不对，带着股恶狠狠的劲，没什么怜惜。
　　只有乔求知道周书瑶的眼神为什么这般凶狠，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乔求和周书瑶对戏时，两人都不在状态，但导演只骂周书瑶一个人。
　　周书瑶一直不在状态，连带着乔求的眼神也不对，不想跟周书瑶对视，又怕挨骂，精神情况非常糟糕。
　　姚庆简直是暴跳如雷的痛斥，脖子上青筋凸起。一旁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劝，生怕姚庆气得犯心脏病。
　　这种状况只能休息，乔求手抖着坐到旁边，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特别怕这种没上没下的情况，不知道下一句话会不会骂道自己身上。乔求觉得，其实还不如姚庆骂的是他，这样最起码还知道做的哪里不足。不像现在，就看周书瑶摆脸色，带得乔求也越演越僵硬。
　　休息时宋助理给他拿了水果和饮料，乔求摆摆手示意不想吃，宋助理干脆坐在乔求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
　　乔求喝了一口水，本来没怎么样，听宋助理说话，说着说着突然干呕了两下。
　　他呕吐的非常突然，口中含着的水一下子吐到胸前，眼睛也迅速红了。
　　“怎么了？”宋助理惊道，跑上前拍乔求的背，问，“怎么好好的又吐了？”
　　乔求也只是呕了一会儿，很快恢复过来，只是呼吸有些急促，一直摆手，说：“没事，没事。”
　　“……”宋助理一脸担忧的看着乔求，问，“是不是水太凉了？我给你倒杯热水去。”
　　“别忙了，”乔求拦住宋助理，道，“我就是有点紧张，不碍事。”
　　乔求肠胃一直不好，精神压力一大就容易胃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服装，说：“你给我拿吹风机吹吹吧。一会儿还得演呢。”
　　在怀度拍了十天戏，第十一天就飞往外地取景，飞机上乔求和黎尚挨着，中间只有一条过道，触手可及。
　　乔求看看黎尚，坐直身子，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想到：像黎尚这样卓有成就的前辈，对乔求是很包容的。周书瑶也是他的前辈，差距怎么这样大？不过她是个女的，自己不能跟她较真，真要有什么，看在她是前辈的份上，还是乔求退让几步比较好。
　　只是这退让并没有让周书瑶满意，两人的关系破裂的非常明显，剧组人全都知道乔求和周书瑶不和。
　　到了新的取景地点后矛盾更加突出，是因为一件小事。
　　新的取景地空气清新，人烟稀少，风景极为优美。飞流直下的瀑布落入下方的寒水潭，如雷轰鸣，包围着瀑布的是一大片翠绿色的竹林，层峦耸翠，清风吹过，竹叶交叉着揉动，响声簌簌。
　　《剑客》在这里有一场聂赟和韩放的对打戏，时常大约四分钟。
　　乔求两腿间分别缠上钢丝，刚被吊到竹林顶端时，大腿处紧绷的痛感就被对高空的恐惧取代了。
　　乔求并不恐高，这是在把他悬空吊起来的情况。但为了模仿轻功，有工作人员拉扯竹子让竹子弯曲，乔求就要站在弹性十足的竹子上，随着竹子的曲线调整位置。
　　那种踩又不能踩，踏空又不能踏空的状态最让人头疼，乔求抬眼看了看对面站着的黎尚。只见黎尚表情宁静，虽然也觉得困难，却还是克制着，不用替身，竭力完成。
　　乔求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在下面的姚庆拿起喇叭问：“准备好了吗？”
　　乔求和黎尚同时回答：“好了。”
　　四分钟的戏却拍了将近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演员一直在不停的做出跑、跳的动作。
　　当乔求被从竹林上空放下来时，满脑子就来回来去想四个字：疼，大腿疼。乔求觉得腿快断了，好像变成了一块豆腐，差点被生生割断。工作人员看乔求落地的姿势，就知道他那边勒得不舒服，连忙跑过来帮他解钢丝。
　　大腿根那边火辣辣的疼，肯定被勒紫了，乔求有心想用手揉揉，但那姿势确实不雅观，只好作罢，硬生生忍着。
　　黎尚也累，他饰演的韩放要比聂赟冷静、游刃有余，控制的必须更精准，而且一边做出高难度动作，一边还要讲话指导聂赟舞剑，体力消耗大，放下来后黎尚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被人扶到车里休息去了。
　　乔求却不能休息，接下来还有他一场戏，要跟周书瑶对。
　　乔求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又马不停蹄的继续演。这一场讲竹林中男主角聂赟对女主角逸桃暗生情愫，在逸桃带领他要逃出这里时，看着女主角雪白的脖子，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拥住她，终于下定决心，要为韩放刺杀安王。
　　这戏本来不难，因为要营造一种混沌、暧昧的气氛，基本不拍两人的脸，主要拍周书瑶的背影，乔求只要配合着粗喘几声就行，并不很难。
　　实际上也确实不难，在灯光师的帮助下，一切都变得简单。
　　乔求喘气声显得非常自然，因为拍了一天戏快累死了。周书瑶在前面非常有女性魅力的走，乔求眼神在她脖子上飘忽。他暗自走神，心想再走几分钟就好了吧，到时候扑上前搂住她，也不难啊。
　　就在大家都觉得没问题、眼看就要收工时，意外发生了。竹林里人烟稀少，毒虫很多，乔求头脑有些放空，突然觉得眼前一片绿光闪过，‘啪嗒’软软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到周书瑶脖子那边。
　　乔求一愣，脚步一停，定睛向周书瑶脖子里看，就看有三四条蠕动的毛毛虫正在周书瑶的肩膀、脖颈那边翻滚。
　　周书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肌肉一僵，想要回头，乔求急忙说：“别……别动。”
　　说完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压住周书瑶的肩膀，想用手把虫子捏起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有情况发生，纷纷过来看。乔求本来已经抓住了一只，不知是谁突然动了一下乔求的手，加上毛毛虫本来又软，乔求手一抖，一条虫已经控制不住的顺着周书瑶的衣襟向后背滑去。
　　只听得周书瑶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恐慌道：“什么？什么东西！”
　　乔求急了，张口要说，被旁边的人用眼神制止。
　　于是不说话了。乔求不谙世事，看周书瑶拼命跳动，忘了男女有别，伸手想帮她弄出来。
　　周书瑶情急之下也不敢在意，毕竟其他的女工作人员也没乔求这么大胆敢用手抓虫，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口中连说：“是不是有虫子？”
　　乔求怕她更害怕，也不知道要不要说，就听旁边的摄像师说：“不是虫，是竹叶，不要怕。”
　　只是那条虫掉的太深，乔求伸手试了一下，不愿意再抓，只好说：“你赶紧换一套衣服吧。”
　　周书瑶眼睛都红了，狠狠瞪乔求一眼，迅速往服装室跑。
　　乔求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后知后觉地发现右手食指和拇指有些刺痛，看来是抓虫时碰到了毛毛虫的毒刺。
　　“来来来，这里有清凉油。”工作人员连忙给乔求的手上涂药，口中说，“这个鬼树林，就是虫子多。乔秋你不要在意。”
　　乔求摇摇头，诚实道：“我不怕虫子。”
　　“……”工作人员摇摇头，没说话。
　　乔求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惹火了周书瑶。
　　周书瑶咬定那条虫本来不会掉到衣服里，都是乔求用手抓住往自己衣服里塞，周书瑶后背被毒刺刺得一片通红，涂完药回来就冷冷的看着乔求，口中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乔求一呆：“……”
　　旁边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拉周书瑶，周书瑶身体前倾，状若斗鸡，用嘶吼的声音说：“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乔求本来在吃东西，一听这话站起身来，皱着眉，问：“我怎么了？”
　　乔求性格腼腆，不喜与他人相争，可也不想一直这样让着周书瑶。因为乔求在江展心的保护下，基本没让人欺负过。
　　忍让是礼貌，却不是软弱。
　　周书瑶如果不这样逼人太甚，乔求也不会顶回去。大概是怒气积累的太多，让乔求想起和她对戏时的种种不愉快。
　　周书瑶更生气了：“你故意把虫子扔到我脖子里，是不是？”
　　乔求声音冷淡：“不是。”
　　“不是？刚刚就你跟在我后面，那是在拍戏！你搞什么？”
　　乔求更不耐烦，扔下一句：“……我说不是就不是。”
　　周书瑶气得一哽，一时间无话可说。
　　乔求低头看着周书瑶，说：“你是前辈，别的地方我都可以让着你。但你不要拿工作开玩笑。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请好好演戏。”
　　说完把手里的零食扔在地上，生气的向前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把东西捡到手里，重重看着周书瑶，足有五秒钟，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助理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扭头看，看见周书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乔求脸色阴沉，但没后悔。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是忍让周书瑶。当初在《陆小凤》剧组，周书瑶耍大牌，跟导演吵架，拖累乔求，乔求都没觉得怎么样。可没想到在《剑客》里周书瑶还是这副德行，而且变本加厉，一和乔求对戏就甩脸色，这让他怎么演？
　　乔求忧郁地往外走，撞到了姚庆，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导演，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也不听姚庆回答，低着头往前冲，他人高腿长，这样快速竞走时宋助理不得不小跑着跟他，过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在后面可怜的说：“我的主子啊……你要去哪儿？”
　　他知道乔求心情不好，需要缓解，但这可是朝山下走的路。不拍戏了吗？
　　那是万万不成的。
　　宋助理跟在乔求身后苦口婆心地劝，乔求充耳不闻，面色铁青匆匆向前走。就在宋助理以为乔求要走到山穷水尽时，他看见黎尚的保姆车。
　　只见黎尚从车里探出头，对乔求喊：
　　“你干什么去？”
　　宋助理追的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乔求更不说话，低着头，但是总算是停了下来。
　　黎尚笑了，说：“你在这里生什么闷气？剧组收工了吗？”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乔求面前，黎尚朝他招招手，说：“赶紧上来吧。你把剧组晾在那边也不合适。”
　　乔求神情沮丧，眼里满满都是失望。
　　“行了，赶紧上来。”黎尚看着乔求，“有话上来再说。”
　　乔求并没有兴趣把自己心里的情感分享给别人，坐上车后靠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宋助理倒是跟黎尚聊起来，抱怨着说：“不是我说……这周姐也太没职业道德了，别说我们乔秋没欺负过她，就算真做了什么，演戏的时候也得注意着点，是不是？”
　　黎尚的助理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性，人有点胖，听了这话，说：“你这话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这周书瑶脾气可大，小心再给你家乔秋惹麻烦。”
　　宋助理有点尴尬，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乔求进了车子里面以后就没出声，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时不时缩两下，似乎面临着强大的挣扎。
　　他在挣扎要不要给江展心打电话。
　　但后来又想，算了，自己现在肯定会忍不住说一些带有负面情绪的话。本来就是乔求选择要来工作的，工作上的麻烦还是不要告诉江展心的好。
　　毕竟江展心的工作也从来没告诉过乔求。
　　乔求靠在车窗上，紧紧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没什么好生气的，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不定周书瑶是太讨厌虫子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当然，更有可能是周书瑶太讨厌乔求了，如果刚刚片场上是其他人，肯定没这么多麻烦。
　　乔求心中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沮丧更多还是气愤更多。
　　有点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挫败感吧。
　　开车很快回到了取景地，周书瑶和导演还在原地等着开工，一看乔求回来，没人多说什么，态度正常的跟他讲工作的事情。
　　乔求偏过头不去看周书瑶，一转身，就看到旁边多了一辆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越野车。因为实在是太拉风了，乔求问宋助理：“这是谁的车？”
　　男人对车都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的，宋助理摇摇头，跟乔求一起上前，想近距离看一看。
　　还没靠近就听到黎尚带着笑音问：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宋助理问黎尚：“这是谁的车？”
　　背后的黎尚扬扬下巴，说：“他的。”
　　宋助理顺势看向来人，看清楚面貌后，拉长音‘啊——’的一声，惊喜的拍拍乔求的肩膀，示意他看。
　　乔求疑惑的一回头，待看清身后的人时，眼睛猛地睁大，一瞬间感觉一股暖流涌到鼻腔，鼻子一酸，突然控制不好情绪。
　　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高高瘦瘦、极为挺拔的站在那里，看见乔求转过头，就动作很轻的朝他挥了一下手。
　　乔求立刻认出那人就是江展心。只有江展心，只有江展心，能给他那种全身都要战栗的感觉。江展心身后还有几个过来探班的，但乔求的眼睛只能盯着一个人。
　　江展心站在原地，朝他挥手，是想让乔求靠近自己。
　　宋助理认出江展心了，兴高采烈地对乔求说：“你哥哥来了！”
　　乔求用力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却坚定的说，“是，我要陪我哥哥……今天可能拍不了戏了。”
　　说完抛下身边的宋助理，大步朝江展心那边迈去，就看江展心右手拿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发现他正在吸烟。江展心看上去心情不错，眼神有些疲惫但亮的惊人。一根烟只吸了几口就夹在手指中间，再也没吸了。
　　江展心没有烟瘾，只有心情烦躁或者紧张的时候才会吸几根。乔求已经很久没见他吸烟了。
　　他还没走到江展心面前，口中就唤道：
　　“……哥。”
　　江展心抬起头，细长的丹凤眼盯着乔求。
　　看清江展心的眼神后，乔求脚下一顿，步伐慢了一些。在他看来，江展心一直都是温和的，宽容的。像这种表达情感如此强的眼神，乔求几乎没见过，不知怎么回事，惴惴难安。
　　江展心也不再主动向前，手上一缕不透明的白烟蜿蜒而上。
　　他比乔求矮上半头左右，再加上没刻意站直，更需要仰头看乔求。
　　但江展心的气势太强，乔求要抬起来的腿突然变得沉重，他拧起眉，刚要说什么，旁边突然有旁人走过来，握住乔求的手臂。
　　乔求一愣。刚刚他精神太过集中，没发现旁边有人过来。
　　只见钱瑜燕穿着端庄，欢喜的站在乔求身边。
　　“乔秋——跟姚导一起拍戏，感觉怎么样？”
　　乔求根本没听见钱瑜燕说了些什么，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扭过头看着江展心。
　　江展心熄灭了手中的香烟，开口道：
　　“小乔。”
　　乔求就不好意思地朝钱瑜燕笑了笑，示意她松手。
　　江展心站直身子，定定看着乔求，缓缓朝乔求那边走，上前用手勾住乔求的脖子，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乔求愣了愣。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乔求甚至能听到江展心扑通扑通的心跳。
　　“……对不起，”江展心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来得晚了。对不起，小乔。”
　　乔求：“……？”
　　他惊讶地看着江展心，原来他猜测的那种表达强烈情感的眼神，不是厌烦，而是愧疚。乔求再也顾不上周围还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江展心。
　　那天晚上，江展心跟乔求住在一个房间。
　　剧组给乔求定的是双人间，正中央一张双人床，江展心住进来也不觉得拥挤。
　　助理帮江展心把行李搬到乔求房间时，钱瑜燕很古怪地看了看江展心，说：“……两人住多挤啊。”
　　江展心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不挤。”
　　乔求拍戏回宾馆后，就看江展心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在自己房间里坐着。他有些尴尬，一天的摸爬打滚让乔求身上脏透了，他拿了毛巾往浴室走，口中说：“哥，我洗个澡。”
　　江展心‘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乔求在浴室里慢吞吞的脱了衣服，然后对着面前半人高的镜子发呆。他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对面的人。
　　那人因为最近工作疲劳，眼皮微微肿起，身体骨瘦嶙峋，没有成年男性那种雄壮的美感，唯一让人觉得顺眼的，可能就是他清秀的面庞，以及少年人的活力吧。
　　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
　　乔求苦笑一声，指尖顺着镜面滑下，他转过身，打开花洒，让清水冲净全身。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这里又靠近山脉，夜晚温度更低。乔求忘了带换洗衣物，从浴室出来时只粗略将下身裹起，打开门时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江展心本来站在浴室门口，右手举着手机跟人讲话，一看乔求走出来，很敷衍的挂断电话，微微皱眉，问：“你不冷吗？”
　　
　　第41章
　　第四十章
　　
　　乔求牙齿都有点打颤，说：“冷啊。我忘带衣服了。”
　　“你喊我一声不就行了，我就站在外面。”
　　“……忘了。”乔求趟着拖鞋，从江展心身边蹭过，想去找衣服。
　　江展心握住乔求的手，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乔求身上，拿起毛巾给乔求擦擦头，问：“干净的衣服在哪里？我给你去拿。”
　　乔求头发很湿，后背全是水，江展心盖上来的衣服迅速湿透，温暖的黏在身上。
　　乔求感觉后背一暖，抬手擦了擦头发，然后指着自己的行李箱，说：“都包在塑料袋里。”
　　江展心裸着上身，也不在意，拉开拉链，仔细挑选。
　　因为是出来拍戏，用的几乎都是剧组的服装，乔求没带许多衣服，看江展心在那边认真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那里面还夹着内裤，于是红着脸说：“哥……把睡衣给我就好了。”
　　江展心应了一声，把睡衣扔过去，然后说：“我想帮你选明天的衣服。”
　　很快配了一身，放在床头，方便乔求明早起来穿。
　　乔求微笑。他想起自己和江展心以前的事情。
　　收养了乔求后，江展心给他买了许多衣服，不花钱一样往家里放。
　　这样多的衣服，乔求其实是不敢穿的。他怕穿坏了那些新衣服，只穿了两套，每天洗，第二天干了再穿。
　　江展心一开始没注意到，后来发现后就每天晚上给乔求挑衣服，让他第二天穿。江展心其实并不喜欢搭配衣服，自己穿衣服都是随便抓。可后来越发觉得有趣，竟然有点体会到女孩子打扮洋娃娃的心情。后来乔求高中毕业，不再让他帮忙挑衣服时，江展心还觉得莫名失落，今天再翻乔求的衣服，那种从心里涌出来的熟悉，让这个偏僻的取景地变得格外温情。
　　乔求也有这种感觉。
　　他深深地看着江展心。宾馆还是一样的宾馆，房间还是一样的房间，但是却有了‘家’的温度。
　　那是因为……这个男人来了吧？
　　乔求坐在床边，用力擦了擦头发。
　　……他的归属感。
　　刚开始见面时的那种尴尬、以及在剧组受气引发的怒气，都在此刻逐渐消散了。
　　江展心靠在床边，用那种温温和和的眼神看着乔求，眼神里有隐隐的鼓励。
　　乔求鼓足勇气倾身上前，在江展心上方悬空。
　　江展心表情镇静，喉结却一直上下滑动，放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抓紧床单。
　　乔求低头看着江展心，漆黑的头发如墨一般洒下。顺着他的发丝间，江展心看见乔求的眼睛，那样黑，那样亮，像是从远古森林跑出来的鹿，带着让人心惊的诚实与纯洁。
　　江展心心里的想法突然熄灭了，那一刻什么都不想计较，只愿意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
　　乔求眨眨眼，缓缓开口：
　　“……哥，我关灯了。”
　　“……”
　　“好困。”
　　“……”
　　“……”
　　“……”江展心本来想摸他头发的手垂了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说，“关吧。晚安。”
　　“晚安。”乔求关上台灯，躺在江展心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狂跳。
　　他身体疲倦到了极点，但因为兴奋，还睡不着。
　　过了几分钟，江展心放下遮住额头的手，很轻很缓的往乔求那边挪。动作小的让乔求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然后江展心搂住了乔求的手臂。
　　很亲昵的，乔求感觉心里一下子‘满了’。
　　江展心知道乔求没睡着，凑到乔求身边，用头靠着乔求的肩膀，用很轻很低的声音，又说了一遍：“小乔……对不起。”
　　乔求心一颤，在剧组这些天受到的委屈和轻视差一点就要全都倾倒出来，他连忙忍住，拼死不发出声音。
　　江展心没再说话。
　　乔求轻轻吸气，感受着身边江展心的温度，疲倦席卷到眼皮。他很快睡熟了。
　　第二天醒来时，乔求睡眼惺忪摸了摸旁边，发现身边空了。抬头一看，就见江展心只穿一条底裤，正在浴室刷牙。
　　乔求抬起手腕看看，发现现在是清晨六点半。
　　剧组的集合时间是七点，乔求也该起床了。
　　他拍拍脸，从床上站起来。江展心听到声音，迅速漱口，问乔求：“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满口都是清新的牙膏味，乔求揉揉眼睛，说：“不睡了。剧组七点集合。”
　　江展心退到一边，看乔求要用一次性的牙具，开口问：“你没带家里的牙具吗？”
　　“忘在怀度那边的宾馆里了。”乔求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也没来得及让我助理帮忙买。”
　　江展心垂下眼帘，道：“……那你用我的吧。”
　　乔求一愣，说：“这里有的啊。”
　　“宾馆里的东西不干净。”江展心说。
　　“……”乔求犹豫了一下，果真拿起江展心的牙刷。
　　挤上一条牙膏，把牙刷放到口中，感觉牙刷上湿漉漉的，很柔软。
　　江展心举起手揉揉乔求的头发，从他身后离开洗漱间。
　　剧组送来早餐，乔求和江展心头对头吃，江展心把鸡腿上的肉撕成一条一条，夹在馒头里，凑到乔求唇边让他吃。
　　乔求手里其实已经拿着一个了，但江展心手伸过来时他还是张开了嘴。乔求的饭量很大，拳头大的馒头他一口气能吃五六个，再咬一个也没关系。
　　这一咬咬得有些大，不小心咬到江展心搭在边上的手指。乔求只觉得牙齿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嘎吱’一声脆响，江展心触电一般猛地缩手，将指尖迅速抽回来。
　　乔求连忙张开嘴，嘴里含着一堆东西，模模糊糊的开口：“咬……到你手了？疼吗？”
　　江展心摇头，说：“不疼。”
　　“让我看看。”乔求着急地站起来，捏住江展心的手肘。
　　江展心右手食指上有一个深深的齿痕，咬得有点重，周围泛紫。
　　乔求懊恼的皱眉，一边道歉一边拿出药膏，举着江展心的手，给他涂药。
　　江展心伸手抚平乔求皱起的眉，说，“别总皱眉。”
　　乔求闷闷的‘嗯’了一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并不痛。”
　　“……”江展心的安慰却不能让乔求安心，他嘴里的东西到现在都没吞下去，右脸颊鼓起，像是含着松果的松鼠，被吓得面无血色。
　　江展心看他吓成这样，觉得有些好笑，等他把自己的手指伤处均匀的涂好伤药后，举起乔求的手指，说：“……我要咬回来。”
　　说完对着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尽管江展心咬得很轻，但乔求的反应很剧烈，他迅速缩回手，握紧拳，眉毛有些痛苦的皱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后背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展心。
　　江展心也有点惊讶，很快就看见乔求被他咬的手指微微肿起。那是触碰了毛毛虫的毒刺后留下的痕迹，到现在也没消去。
　　江展心没有多问什么，眼神却变得阴狠起来，那是第一眼见面时让乔求忍不住疏远的表情，江展心掩饰性的低下头。
　　“……扯平了。”深吸几口气后，调整好心态的江展心平静地抬头看乔求，说，“过来吧，过来吃饭。”
　　乔求心跳的很快，尽量放松，坐在江展心身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有食物，连忙吞下，又怕导演过来催人，吃得快了，被噎得喝了好几口豆浆。
　　开拍的这些日子，姚庆非常头疼，急的上火，晚上都无法入眠。
　　让他着急的当然是在拍摄《剑客》中遇到的问题。
　　问题出在男主角与女主角之间。
　　姚庆知道乔秋和周书瑶之间有点矛盾，在选角时也考虑过舍弃乔秋。但乔秋给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不说他背后的黎尚工作室，连黎尚都能挺身而出为他当配；光是乔秋那个哥哥就让人汗流浃背。
　　《剑客》根本不用考虑投资的问题，但有效的投资却非常重要。
　　乔秋的哥哥……
　　更何况，抛开这些背景不提，乔秋本人也很出色。之前姚庆觉得他不谙世事，蠢笨木讷，但拉到片场一看，就知道徐胶导演为什么这样夸赞乔秋了。
　　他的天赋实在是太好，关键是还肯努力。和黎尚对戏时，那种根本没有表演痕迹的艺术，让人看不出乔秋是个第一次拍电影的新人，忍不住想连连称赞。
　　作为一个演员，就演技方面来说，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姚庆还怕夸乔求太过分，会让他骄傲不懂谦虚。
　　与此同时，乔求的另一个优点就凸现出来，则是他本人非常谦逊、内敛。
　　黎尚也没想过乔秋能发挥的这么好，惊讶之余，欢喜也占了一大部分。黎尚出道后顺风顺水，遇到过让人敬佩的艺术家，但几乎都是年龄比他大上许多的老戏骨。像乔秋这样的年轻人少之又少。
　　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演戏都不没有以前累。就算是姚庆这么挑剔的人，乔秋和黎尚的大部分对手戏也都是一次过。
　　跟乔秋与黎尚这样顺利作对比的，就是乔秋与周书瑶的对手戏。不仅周书瑶不在状态，连带着乔秋都身体僵硬，一点没有跟黎尚对戏时的那种柔软自然。
　　姚庆拍了这么多年电影，当然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那天周书瑶在竹林里大发脾气，吼道不要和乔秋继续拍摄，姚庆怒急，冷冷说了句：“那好吧。”
　　说完拿出很早以前就跟孙编剧商讨后修改过的剧本。第二天剧本拿到每个工作人员的手上，大家对目前的状况心知肚明。
　　剧本上，周书瑶的戏份被减去了一大半。
　　她跟剧组签约时签的是女主角，但现在看看剧本，戏份连其他电影的女配角都不如。和乔秋的对手戏除了必须的，几乎都删除了。那些没删除的，也在前几天都拍摄完成，说明周书瑶只要在结尾时再出现一次，就完全没戏份了。
　　“……”周书瑶看剧本时手都在抖，背地里不知道扔过多少次剧本，发过多少次脾气，但表面上反而更是平静。
　　相比起姚庆的大腕，周书瑶明显还是不如，之前已经惹了不少麻烦，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角色，连最后一点好印象都没给姚庆留下。
　　她默默从剧组离开，临走时面色铁青，硬是没敢出声理论。甚至背后还曾经低三下四和姚庆道过歉。
　　姚庆冲着她‘哼’了一声，拍案而起：
　　“——我和你说没说过？不让你惹乔秋。你听我的话了吗？现在倒好，骑在老虎脖子上，我跟你说你就是他妈的活该！”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乔求拿到剧本后，大致翻阅一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周书瑶对戏，因为周书瑶的表演实在是还比不上一块石头，只能不停拉低乔求的表演水平。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乔求觉得，《剑客》主要讲的就是聂赟和韩放的针锋相对，这个女主角的设定本身就可有可无，无非是给残酷的战国背景增添一丝温情，照顾一下喜欢看感情戏的观众。可周书瑶的表演让这温情荡然无存，还真不如去掉。
　　乔求当然想不到这是各方压力所造成的现在这种结果，只是心情愉悦，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部分人接到剧本后，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是一种极为庞大、让人无法喘气的强大压力。
　　让姚庆都不能不低头。
　　姚庆呢，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这样为难。他对周书瑶的表现了解的一清二楚。就算没有外力，剧本也早该改了。像姚庆说的，《剑客》的温情压根不体现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他早就想清楚这一点，因此提前让孙编剧写好许多剧本，其中一版就是几乎没感情戏的。
　　《剑客》让人觉得感动的地方，在于对人性的把握。最突出的，莫过于聂赟与他母亲、以及姐姐的亲情。
　　也像乔求说的，他不懂聂赟对他母亲、他姐姐的感情。
　　因此，描写聂赟与母亲、姐姐亲情的那段拍摄是除了与周书瑶对手戏外的，第二难拍摄的戏份。在竹林取景后，剧组马不停蹄的赶向下一个取景地，地点在荒莽的稀树草原，拍摄聂赟幼年被拉去充军的场景。
　　黎尚的工作时间太宝贵，所以拍摄进程是有他参与的戏先拍，拍完了再慢慢补其他的戏。这段幼年充军本来是在《剑客》的开头部分，可因为只需要乔求和群众演员，便拖到现在来拍。
　　江展心到竹林取景地去找乔求，就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就要跟着剧组飞到下一个取景地。乔求本来以为江展心来看自己一天就要回去，在机场上拉着江展心的手，依依不舍。
　　——我不想让你走。
　　这句话在喉口不停旋转，就是没办法说出来。乔求担心会影响到江展心的工作。
　　因为《剑客》剧组关系比较复杂，乔求不太愿意融入进去，给《剑客》剧组工作人员留下的印象大部分都是‘沉稳、内敛’的，颇有得到江展心性格真传的趋势。很难想象乔求看见哥哥后是这样一幅粘人的情况，路过的工作人员打量他们时都在偷笑。
　　江展心忙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多陪陪乔求，实际上剧组去哪里江展心就去哪里，全程跟着乔求。但这话没明确告诉他，江展心知道乔求是误会了，可想让乔求再多黏自己一会儿。他跟着乔求走到vip通道，随后停下脚步。
　　有时候江展心耐性不够，也在想要不要逼逼乔求，问清楚，乔求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无论之前做过多少准备，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想法都在脑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乔求，江展心像是一个青涩不堪的毛头小子，游刃有余、应付自如、坦然自若，这些常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突然间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对于喜爱的人，江展心也是个平凡人啊。
　　乔求瘪着嘴看江展心，右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眼圈有点红，他喉咙附近的肌肉紧紧绷着，要不是竭力忍耐，估计早就放声大哭。
　　江展心温和的看着乔求，凑上去亲热的抚摸他的脖颈，半晌，开口询问：“小乔……”
　　“……”
　　“……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仿佛连空气都震了起来，乔求红着眼睛点点头，张开双手搂住江展心的脖子。
　　乔求比江展心高一些，这样拥抱的时候，江展心恰好可以将下巴枕在乔求的肩膀。
　　这是恋人间最常见的拥抱方式，江展心环住乔求精瘦的腰身，静静闭上眼睛。
　　旁边的宋助理正好托运完行李，手里拿着跟别人借着玩的单反，看见乔求和江展心，笑着走过来。
　　“怎么回事？乔秋，你不高兴啊？”
　　乔求喉咙哽了一下，摇摇头不说话。
　　“给你们俩照一张相片吧。”宋助理单膝跪在地上，“俩兄弟，个子都这么高。”
　　对于演员来说，乔求的身高有点太高了，和他对戏的演员非常辛苦，为了迁就他，不得不踩更高的鞋跟。
　　江展心的身高却是在一个合适的水平。只不过，当然没人敢让江展心来当演员。
　　乔求放下环在江展心脖颈上的手，有些心动地说：“哥，我们一起照相吧。”
　　两人同住五年，照片不少，但合影却不多。
　　江展心想了想，‘唔’了一声，走到乔求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乔求却觉得这样的姿势有点傻，于是走到江展心背后，双手搭在江展心的肩膀上，微微弯腰，把下巴靠在手臂上，两人的脸就一前一后贴在一起了。
　　这样撒娇的姿势实在是不适合这两位高个子的男生。但乔求长相非常干净、甜美，眼睛又大，倒也没什么突兀的。
　　宋助理也不说什么，‘咔咔’不停抓拍，乔求眼圈还是红的，不知想到什么，心里非常难受，忍不住低下头，鼻子酸了。
　　江展心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微微别过脸，抚慰一般用鼻梁蹭乔求的脸颊。
　　等宋助理拍完照，三人一起走进vip通道，乔求对江展心说：“哥……就送到这里吧。”
　　江展心抬眼看着乔求，顿了顿，说：
　　“我跟你走。”
　　“……？”乔求愣了。
　　“走吧。”江展心拉着乔求的手腕，“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以后不让你一个人了。”
　　“……”乔求走了两步，逐渐反应过来，追着江展心问，“哥，你不回去工作了吗？”
　　“不工作了。”江展心认真地看着乔求，看这个男生脸上明显的喜悦情绪。
　　乔求破涕为笑，连声问：“真的吗？”
　　江展心挽住他的手，‘嗯’了一声，眼神真挚，低声说：“是真的。”
　　江展心说到做到。
　　除了乔求拍戏，两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江展心也看到了工作时乔求的状态。
　　他不知道乔求演的到底怎么样，只觉得逼真。倒是一直听导演夸奖他。
　　乔求穿上剧组的服装，连成一体的深衣，坚硬的甲胄，化妆师一双妙手巧夺天工，按照乔求脸型研究，硬是把他打扮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乔求扮演的角色聂赟赶上国家征兵，村里的年轻人都被抓去当苦力。第一场戏就是讲聂赟的母亲与聂赟的分别，母亲让他快点逃走，躲避征兵。
　　年迈的老母亲总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大儿子都因为连年战乱而死，只剩下最小的儿子聂赟。腿脚不便的母亲急急从锅里拿出家里仅有的三张饼，全都放在聂赟手中，然后迅速而用力的把他推出家门，她是那样用力，把儿子推得几乎摔倒，这瘦弱的女人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推完这下，整个人都跪在地上。
　　她的眼泪流也流不完。
　　聂赟呆呆地看着母亲，手里的饼热得烫手，他甚至来不及告别，也没回头再看母亲一眼，跟着同村的四个少年一起逃跑。
　　村子里都是喧杂的叫骂、哭喊声。聂赟和同村的人躲到临时搭起来的大片麦田中。
　　三台摄影机同时追着乔求，连他的呼吸声都没错过，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这个少年的表演。
　　乔求紧紧抓住手中的饼，手心被烫的赤红如血，即使如此也牢牢抓住。他并没有伤感的表情，有的只有惊慌，奔跑的时候像是受惊的野鹿一样，与伤心欲绝的母亲形成巨大的反差。
　　透过监视器，姚庆看着乔求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在拍戏之前，姚庆曾经给乔求讲过大概思路，希望他能表现的惊恐，除此之外再来一点悲伤，被迫离家，四处游荡的伤感。
　　乔求当时点头同意，但实际上真正表演时，乔求完全忘记了姚庆的嘱咐。
　　好像害怕过头了。
　　除了惊恐，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紧握在手里的那三张饼。
　　不用任何提示，任何人都能看出聂赟对这三张饼的重视。可以说他没有离家时的难过，甚至，因为这三张滚烫而香甜的饼而感觉到欣喜。
　　这种与剧本大相径庭的表演，让姚庆觉得有趣。
　　“这里可以有一种对比。”孙编剧在电话里和姚庆这般说道，“先前对于离家的渴望，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张狂，与受到外界欺凌后，对于母亲、家乡的思念。这很好。”
　　姚庆也觉得这种矛盾有特点，于是除了很明显的错误，其余的干脆不和乔求讲戏，由他自己发挥。
　　乔求只觉得表演越来越没有拘束，但这种没有拘束的状态往往会带给他更大的压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演的究竟怎么样。没人跟他说。
　　拍一条过一条，顺利的不成样子。
　　
　　第43章
　　
　　昏黑的夜，聂赟躲在一人高的茂密麦田中，远远听到杂乱的脚步靠近的声音。他知道来抓人的士兵来了，他躲不过去，于是屏住呼吸，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已经不再烫人的饼，突然放到嘴边，悄无声息却狼吞虎咽的把三张饼吃下肚。
　　即使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出少年那种饥饿、绝望的眼神。眼神比野兽更凶狠，吞咽的动作比狼虎还可怕。
　　聂赟吞咽的太快，噎得眼里都冒出泪光，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安静到了极致，只听着越来越重的脚步声，以及看着聂赟越来越快的吞咽动作，空气仿佛凝成了一条线，在脚步声到达之时，那三张饼全都塞到骨瘦嶙峋的少年口中，他的嘴干裂流血，被前来抓人的士兵抓住时——
　　聂赟抬头看向镜头，眼泪悄无声息地簌簌而下。
　　这与剧本的勾画全然不同。原本是想让聂赟恐慌的大喊，流泪也不是静默的。
　　那种绝望，不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有的。更让人觉得阴沉的是，被抓住的聂赟，眼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光。
　　“……大概是因为他终于把吃的吞到肚子里了吧。”姚庆叹了口气，让其他工作人员休息，自己蹲在一边，拿起烟，连着吸了好几根。
　　乔求刚刚吃东西太快，现在胃部硬得像是放了块石头，他皱着眉往江展心那边走，刚一坐下就被江展心拉到身边。
　　“……哥。”
　　江展心没出声，伸出手，在乔求胃那边轻轻揉了起来。
　　乔求就不动了，舒展着身体让他揉。
　　江展心的手温暖而有力。乔求十五岁刚被他收养时，消化不良，刚吃过饭时，也是这样让江展心帮他揉。
　　乔求闭上眼。演戏太过激动，他的手现在还有些抖，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
　　江展心静静看着乔求，半晌，开口说：
　　“……小乔。”
　　“嗯？”
　　“你还想找你的妈妈吗？”
　　乔求睁开眼睛，疑惑的问：“怎么这么说？”
　　江展心回答：“刚刚看你演戏，突然想到了。”
　　想到了，就说了。
　　乔求‘嗯’了一声，慢吞吞的回答：
　　“……算了吧。”
　　“……”
　　“能找到的话，早就找到了。”乔求用头蹭了蹭江展心的腿，顿了顿，说，“还是没有缘分。”
　　“……”江展心揉乔求的头，声音低沉，“要是有缘分呢？”
　　“再说吧。”乔求又闭上眼睛，“我并不想……再要一个家人。有你……有哥哥，已经够了。”
　　干燥的风卷着被太阳炙烤后的热度吹向这边，衣袂飘飘，刚刚冒出的细汗瞬时干了。
　　江展心摸着乔求的头发，指尖轻轻，欲言又止。
　　姚庆蹲在一边猛吸好几根烟，站起身后把乔求叫过来，对他说：“要不，照着剧本再演一回？”
　　姚庆拍戏时一直都是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态度，能用这样商量的言辞也是少有。
　　乔求‘嗯——’了一声，道：“行啊。”
　　但第二场戏刚演到一半，姚庆就喊咔，乔求还以为自己演的不行，内心惶恐，就看姚庆从口袋里摸出烟，表情焦急。
　　“不拍了，不拍了！”
　　乔求脸色一变，怎么不拍了？
　　“就原来那条。”姚庆看着乔求，语气坚决。“不用再拍了。”
　　“……”
　　让乔求自我发挥的情况打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姚庆一点都不局限于孙编剧给他的剧本，偶尔有什么奇思妙想，就会当场改变原本的剧情，原本框框架架的故事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向着诡异而精妙的方向狂奔。
　　年迈的母亲因为战争失去了三个儿子，丈夫也患病去世，家里只剩聂赟这个小儿子。
　　邻居在去集市卖东西时见到被抓去当苦力的聂赟，受托拿回信物交还给聂母。信物是聂赟扯断的一缕长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还与父母。以免孤苦伶仃、哭坏了眼睛的母亲，连唯一一点可以念想的凭借物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眼睛坏了的聂母毅然决然离开自己居住了一辈子的家乡，按照邻居的指示，开始顺路寻找自己的儿子。
　　她走啊走。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凭着对儿子的爱，忍饥挨饿，不远千里，四处寻找。
　　聂赟在军队里并不好过。他被抓来当苦力，干的活又脏又累，还吃不饱饭，每天晚上饿得无法入眠，白天起不来身，日子过得困苦无比。
　　但他从来不抱怨，不说自己饿。
　　他开始思念家里的老母亲。
　　在家里，发育的聂赟胃口很大，为了养活这个儿子，母亲几乎不吃什么，全都留给聂赟。
　　因此聂赟从不说饿，他知道母亲比他更饿。
　　这一天聂赟突然看到一个驼背很厉害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朝这边走。
　　镜头下的聂赟脸色愀然一变，手上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不管不顾的朝着女人那边走去。
　　聂赟的举动引起监工的注意，他们用尖刀对准聂赟的胸膛，粗鲁的推搡。
　　“母亲！母亲！”聂赟睁大双眼，声嘶力竭的喊，“放开我！那是我的母亲！”
　　远处的女人身材矮小，除了聂赟，几乎没人看见。监工当然不肯，以为他是要逃跑，下手更重。
　　“让我过去！那是我的母亲，她看不见，我得过去接她，她看不见啊……”
　　聂赟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清泉一样涌了出来，将面庞上乌黑的痕迹打湿，留下两条白痕。
　　少年拼命挣扎，监工用力压制，场面一片混乱。
　　乔求演戏太过投入，挣扎时忍不住全力以赴，双目赤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他本人又有一身怪力，饰演监工的群众演员压他不住，一边不敢用力，一边又怕真压不住会丢了饭碗，最后一狠心，叫上旁边的人，联合起来把乔求踩在地上。
　　聂赟趴在地上失声痛哭，身上挨了不少拳打脚踢，他全然不顾，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中，沙哑的哀嚎。
　　等姚庆喊停时，乔求还是趴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刚被监工踩在地上时，乔求只觉得脑中有根弦断了，大量血液涌到脸上，太阳穴‘突突’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眼前发黑，好像昏厥一样，没有意识。
　　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乔求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可也只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当助理冲上来将他扶起，乔求走路直打晃，还摆摆手，安慰别人说：“没事……没事……我太激动了。”
　　乔求脱离剧本脱得厉害，可周围没人指责他。
　　他看起来那么伤心，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姚庆让所有工作人员关上灯，休息，拍拍乔求的肩膀，说：“你演的很好。”
　　乔求笑都笑不出来，不让助理跟着，自己找到空旷而无人经过的草坪上，仰躺在上面，悄悄用手背遮住眼睛。
　　他现在不太想见别人。
　　但江展心却找到了他，坐在他身边。
　　乔求伸手拉住江展心的衣角，口中说：
　　“奇怪，奇怪。哥，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因为演戏而影响自己的情绪。”
　　江展心沉默着，摸摸乔求的脸。
　　——小乔，你还想不想找你的妈妈？
　　江展心再也没有问这个问题。他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
　　《剑客》拍摄时间长达两个多月，拍摄过程非常艰苦，正式杀青时剧组举办了盛大的杀青宴，黎尚、周书瑶都有出席参加。
　　剧组把演员护送到酒店门口，闻讯前来的粉丝异常热情，把酒店团团围住，粉丝黑压压的一片，无数双手举到身边，索要签名或者握手。
　　乔求面对这种情况非常淡定，因为他觉得自己名气太小，估计没什么人认识他，前来的估计大部分都是黎尚的粉丝，毕竟黎尚是国内最受欢迎、而且本身就非常有魅力的男影星。
　　乔求跟在黎尚身后，看着黎尚微笑着与粉丝打招呼，自己则低下头，把手插在口袋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临走之前乔求已经和江展心吃过一顿饭，并不饿，所以在门口和人群见面也不觉得烦躁。
　　就在乔求好脾气的等待前面的前辈一个个和粉丝握手、合影时，突然听到有人朝他大喊：“——秋秋！秋秋！”
　　乔求出道时用的不是本名，而是取了谐音‘秋’，艺名改为‘乔秋’。最开始不适应，但现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一听有人喊，疑惑地扭过头，朝声音最大的地方看去。
　　就在乔求扭头的一瞬间，人群中立刻骚乱起来，有人抑制不住的尖叫、吸气，大声喊乔求的名字。
　　乔求一呆，连忙看向黎尚，只见黎尚冲他点点头，于是乔求抬手对着粉丝摆摆手，声音颤抖：“……嗨。”
　　又觉得很尴尬，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找身上的口袋，低下头。乔求只觉得血好像都涌到脸上，顿时对自己没见识过大场面而表现出来的小家子气感到无地自容。
　　黎尚见状大步走到乔求身边，引着他跟自己一起前往酒店，侧过头对站在离自己一步距离的乔求低声耳语：“……《陆小凤传奇》快要上映了。”
　　乔求微微弯腰听黎尚说话，听闻，‘嗯’了一声。
　　“剧组那边已经开始宣传你，以后遇到粉丝，就不要这么紧张。”
　　黎尚走路没有乔求快，乔求这样弯腰听他说话又控制不好速度，几次冲了出去，又向后退步返回来，黎尚干脆一把抓住乔求的手臂，与他并肩而行，问：“听见了吗？”
　　乔求点点头，羞涩的说：“听见了。”
　　“不要脸红。”
　　“……嗯，好。”
　　
　　第44章
　　
　　杀青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的事情了，在宋助理的掩护下，乔求喝了一肚子的果汁，不过没喝到酒，思维还是非常清晰的。
　　他的口袋里塞了满满一兜子的糖，都是在酒店门口时那些热情的粉丝递给乔求的。
　　乔求当时有点懵，有手伸过来递给他东西他就收了，现在坐在车里，感觉到裤子口袋鼓鼓囊囊一堆糖果，才觉得发愁。
　　是不是不应该收粉丝的礼物？他其实不太爱吃这种甜的，也不缺吃，很奇怪粉丝为什么要送给他这么多零食。
　　乔求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分给开车的助理，自己只留下十来块。
　　还是手工制作的糖呢，被做出各种奇怪的形状，色彩鲜艳的西瓜、桃子、苹果，翻了几颗，惊奇的发现，里面还有一株含羞草形状的糖，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乔求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粉丝手工做的，就不分给宋助理了。只是已经给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脸上不那么好看，就算心里想要回来，也只能作罢。
　　拍戏的时候太忙，乔求几乎没有时间上网，等现在空闲了，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微博，于是在回家的路上看了几眼。
　　这个微博是由公关团队打理的，先前说了，乔求自己没怎么关注，因此对这个微博比较陌生。
　　网页刷出来一看，呵！什么时候已经有一百多万个粉丝了？
　　惊讶之余，乔求顺手刷了一下，想看看发的都是些什么。
　　这是个个人特征非常明显的微博，被公关团队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乔求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发的都是些自己吃饭时候的照片啊？
　　有的时候乔求穿着戏服，撸起胳膊，用手拿着包子，上面就写‘羊肉大葱’几个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什么馅儿的。
　　有的时候乔求蹲在地上吃盒饭，还特意把他旁边吃空了的三四个空饭盒拍在里面。
　　还有一张乔求注意到有人给自己拍照，右脸颊高高鼓起，还微笑着比划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乔求：“……”
　　为什么发这种图啊？
　　他惴惴不安，有点焦躁，因为乔求觉得这些照片真心幼稚，还有点不雅。
　　尤其是不久前黎尚还转发了他的微博，发了个表情，然后评价道：【现在的新人都这么能吃？还是我工作室独一个？乔秋，下个月你的饭钱翻倍，不交不许进食堂。】乔求心惊胆战，因为似乎没人通知他多交饭钱，这个月财政处只扣他五十隆卡，一分钱也没多扣。
　　乔秋无比发愁。
　　再看看粉丝的留言，心里安慰了许多。
　　粉丝似乎就喜欢乔求这种平易近人、亲和度高的艺人，纷纷叫道：‘哇啊啊这张好帅’
　　‘秋秋你老板说让你给钱，不给钱不让回家，不对，不让吃饭。’
　　‘……吃这么多还这么瘦？呵呵，反正我不信……’
　　‘秋秋吃得多，可是他还高啊’
　　‘我不管！秋秋！笑容无敌！’
　　乔求看的眼睛都有点疼了，宋助理刹车时，回头看乔求，笑道：“看这么长时间，歇会儿吧。”
　　原来已经到了别墅区的入口。乔求关上手机，说：“你把我放在这里就行了，我溜达着回去。”
　　乔求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门口，因为好奇，嘴里塞了一颗又一颗糖。
　　每一颗糖的味道都不一样，乔求用舌头摩挲口中的硬糖，猜测着：这个是西瓜口味的，这个是青苹果味的……
　　用钥匙开门前，乔求还剥了一颗放到嘴里。
　　他还没来得及拿钥匙，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江展心听到外面的声音，上前帮他开门。
　　《剑客》的杀青宴有邀请江展心这个投资商，只是没请动。
　　江展心是很反感那些社交场合的。
　　这些反感在打开门的瞬间被洗涤干净。
　　他闻到了乔求身上那种清新的……香甜的味道。
　　“……你喝酒了？”等乔求走进玄关，弯腰换鞋时，江展心这样问。
　　乔求声音有些模糊，嘴里似乎含着东西，否认道：“没有。我喝了好多饮料。”
　　江展心点点头，等乔求站直了，迈步向他那边走去。
　　乔求身上还有从外面带来的一点寒意。
　　乔求穿着干净、精神，站在那边笔直一位，像是一棵挺拔的树，充分体现了年轻人的蓬勃生机。
　　年轻的、充满诱惑力的。
　　江展心站到乔求面前，在乔求疑惑地询问‘怎么了？’时，江展心的手突然缓缓向前，按在乔求的胸膛，乔求一愣，向后退了一步，就被压在玄关那边的墙上。
　　明明不是什么强大的压迫，乔求只要一挣就能挣脱。但他没有动，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愣愣的，连继续询问的想法都抛之脑后，然后就被江展心一只手推得动弹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江展心那双纤瘦白皙的手，拽住自己的衣领。
　　乔求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展心仰起头，一阵微微的风吹过，下一秒，江展心就倾身向前，凑上前吻住了乔求的唇。
　　那种绵软、温热的触感是乔求所熟悉的。这人曾不止一次亲过自己的脸颊，安慰乔求，说，小乔，不要怕，我不会离开你。
　　而江展心的唇，此刻却印在乔求的唇上。
　　不带有安抚性的，而是恋人之间的，带有强烈性暗示的触碰。
　　乔求身体都僵硬了，他伸出手臂握住江展心的肩膀，试图离开一点，同时屏住呼吸。
　　而江展心却并没有起身，他仰着头，吻住乔求的唇，下巴的弧度深刻而好看。尽管外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此刻江展心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咚咚咚咚，好像要裂开一样。
　　乔求头脑发昏，心想这不是开玩笑的吧？江哥为什么亲我？这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如果有同性凑上来亲吻乔求，乔求肯定会感觉到不适。但江展心不一样，乔求对他是完全信任的，甚至在江展心伸出舌头撬开乔求的唇，在他牙齿上舔弄时，乔求还想张开口回应。
　　不过微微张开一条缝的时候，乔求的舌头突然碰到了什么，顿时震惊的向后躲。
　　他……他嘴里还含着一颗糖……
　　这种事情，江展心只要一伸舌头进来，肯定能在一瞬间发现。万一被他发现了，乔求他还有什么脸面啊？
　　这么大的人了，还吃这种水果味的硬糖，不符合乔求现在励志奋发图强、迅速成熟的形象。
　　乔求‘嗯’了一声，握住江展心的后颈，微微用力，就把江展心给拽开了。
　　江展心呼吸急促，边喘边问：
　　“你今天做什么了？身上……这样香。”
　　乔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激动得难以自制，右手紧紧抓着江展心的后颈，想把他往自己胸前推，勉强控制住，浑浑噩噩的想，什么香？他明明还被骂过是臭男人……
　　“你交女朋友了吗？”江展心学着乔求的动作，压住乔求的后颈，做了乔求想做却没敢做的事情。
　　他把乔求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压，然后仰起头，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乔求的额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的乔求都不敢呼吸，仿佛察觉到他的紧张，江展心眯起眼睛，将自己的呼吸全都喷到乔求的脸上。
　　乔求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低着头，挪开眼睛，不直视江展心，口中含糊的说：“……没有。”
　　江展心压低声音，问：“你想碰她们吗？”
　　“……”乔求不说话了，眼睛一下子盯着江展心，眼神里有一种浓烈的疑惑以及不解。
　　江展心深吸一口气，再向上一点，就又吻住了乔求的唇。这一次，趁乔求不注意，终于把乔求嘴里含着的硬糖舔了过来。
　　被江展心用舌头勾过去的一瞬间，乔求心底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好像缺了点什么，下意识的去追。
　　乔求确定自己不是在意那一颗糖。
　　当他舔到江展心的舌头时，第一个感觉是湿，好滑。
　　以前记忆不清楚的时候似乎是亲过江展心的。或者说是‘咬’，咬过他的唇，咬过他的脖子。
　　只是像是这种激烈地触碰，舌与舌之间的，还是第一次。
　　乔求的呼吸突然急促了，他一手握住江展心的后颈，一手向后抓住江展心的手，然后用力一个翻身，把江展心压在墙上。
　　“……”
　　“……”
　　极柔软的舌头，激烈交缠之间，还夹着一颗坚硬的水果糖，好像裹在河蚌体内的砂砾。吻着吻着，就没人再在意那颗糖了，‘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沾了不少透明的唾液。
　　江展心被乔求紧紧压在墙上，喘不过气，一手被乔求压着动不了，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温柔的爱抚着乔求乌黑的头发。
　　乔求看着江展心的眼睛，傻了一样的说：
　　“哥，我心跳得好快。我是不是有毛病……”
　　江展心静静地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拉住乔求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胸前。
　　年轻人的胸膛充满了盎然的生机，当乔求的手放到江展心心脏上方时，他就发现了，面前这个男人镇静的表情下，掩藏着和他一样紧张、激动的心。
　　他被江展心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吸引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脊柱向后背蔓延开来，手指忍不住颤抖。
　　“小乔……”
　　江展心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乔求的肩膀上，用一种近似叹息的声音，坚定的说：“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乔求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血液快沸腾了。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乔求结结巴巴的说：“啊，行。那好。”
　　
　　第45章
　　
　　结果，乔求第二天发现，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想起昨晚江展心用力最后亲了他一下之后就放开他，转身到厨房给他热汤的场面，乔求就有点愣，一大早被叫醒的时候都还在发呆。
　　“哥……”乔求揉揉眼睛说，“剧组已经杀青了，今天不用去公司，我有两个星期的假呢。”
　　“不是去公司。”江展心把乔求拉起来，拽平他衣服上的褶皱，顿了顿，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见谁？
　　这话从江展心口中听到有点奇怪，乔求刷牙时还在问：“见谁啊？”
　　“……”江展心并没回答。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着早餐，等吃完了，也不明白到底要去见何方神圣。
　　坐在一起时，乔求忍不住会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不明白江展心为什么突然亲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亲了几下又走了。
　　在乔求没发育之前，一直处于颠沛流离、挣扎求生的状态。对于男女、性欲知之甚少。成年后面临高考，然后又因为巧合迅速踏进娱乐圈，踏入社会，一步一步宛若钢铁进军，逼得他没有闲暇时间放松休息。最应该接触这些事情的时间，很不巧全都错过了。
　　只是这种事情其实大部分是凭本能，即使乔求开窍晚，也不代表他全然不懂。
　　乔求喝光了最后一口牛奶，跟着江展心出门了。
　　江展心开着车，一言不发。空间就那么小，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等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已经远离市中心，到了偏僻的地方，乔求才问：“哥，你要做什么去？”
　　这附近只有一个大型的休闲钓鱼区，消费水平很高，平时几乎看不到人烟。
　　江展心没回答，车又开了二十分钟，顺着蜿蜒的山路爬到山顶的水库周围，江展心拉上手刹，打开车窗，将头对着车窗外，点了一根烟。
　　乔求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也打开天窗，看着外面的天，说：“天色不太好，可能会下雨了。要钓鱼吗？我们快点吧。”
　　江展心转过头，看着乔求的眼睛如同黑玉一般，带着令人心惊的理性与冷静。
　　“……”
　　乔求不由皱眉。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昨晚那样热情拥吻他的男人，今天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了？”
　　“小乔，”江展心把烟头用力按到烟灰缸里，声音平静，“你要……我要你见的这个人……就在那里。”
　　顺着江展心的手指，乔求看到一个与山相映的小别墅，造型独特，别有一种悠然的味道。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乔求问。
　　江展心摇摇头。
　　这更让人觉得奇怪了，乔求莫名其妙的等了一会儿，再次询问：“你要我见的人是谁？”
　　江展心看着乔求，顿了顿，说：
　　“见你的妈妈。”
　　乔求的脸色一变。
　　“亲生母亲。”江展心补充着说。
　　那个小别墅是可以租来暂时借用的独幢宾馆。
　　风声寂寂，未闻鸟语，雾蒙蒙的天空逼仄的压下来，清幽之余，莫名让人感到压抑。
　　乔求更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一颗心跳到喉咙间，在别墅门前踱来踱去，心乱如麻。
　　当他敲开别墅的门，看见里面的人时，蓦地睁大眼睛。
　　女人身材清瘦，面上有忍不住的欢喜以及不太和谐的慈爱，她没有化妆，看上去隐隐有了衰老的痕迹。
　　“……进来吧。”女人向后退了一步，让乔求走进房间。
　　乔求惊讶的表情变得古怪。他回头看看江展心停车的地方。
　　“你……哥哥没跟来吗？”
　　乔求摇摇头。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自己面对了。
　　谁都帮不了他。
　　乔求咳了一声，声音颤抖：
　　“……钱，钱总。我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那女人自然是钱瑜燕。她站在门口，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很疲惫的说，“不要这样称呼我。先进来吧。你现在的身份，万一被记者拍到，也不是闹着玩的。”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乔求突然有点生气了。因为他一点都不想进去。
　　于是站在原地，不肯向前。
　　钱瑜燕沉默地看着他，哀哀地叹了口气，言语间尽是怀念：“……他当年，你爸爸当初也是这样，看着我，戒备心那么强，倔得像头牛，绝对不道歉……”
　　钱瑜燕说着说着，眼泪就快出来了。
　　乔求的教养让他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别人流泪，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抬腿向屋里走。
　　在看到钱瑜燕的眼泪时，乔求心中一沉，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强势的……强势的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流泪？
　　如果她不确定乔求……和她真的有那么一些关系，怎么会让乔求看到她，这样软弱、无能的一面？
　　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上，身后穿着便衣的女人在泡水，过了一会儿，端来两杯香浓滚烫的咖啡，安静地端到乔求面前。
　　乔求摇摇头，示意不要，钱瑜燕也没再客气。
　　房间里一时非常安静。
　　乔求有些不耐地看向窗外。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无论乔求怎么问，在他吃早饭时江展心都一声不吭了。要是提前知道，乔求肯定再没胃口吃东西。
　　天空阴沉沉的，乔求的心情也变得很不好。他无意识的揉搓自己的衣角，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钱瑜燕手里端着咖啡杯，半天，开口说，“秋……秋，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乔求没有回答。
　　钱瑜燕笑了笑，说：“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你的本名和艺名都是我起的。其实你本来不姓乔，你姓……”
　　“好了，”乔求突然打断她，抬眼看向钱瑜燕，顿了顿，口中说，“……这并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钱瑜燕眉毛一竖，但迅速平和下来，言语又变得和蔼，“……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吗？”
　　说着，钱瑜燕从桌子上拿出一本相册，正要摊开时——
　　“我不想知道。”乔求从沙发上站起身，呼吸急促着说，“如果不是……我哥哥没有给我改名，我现在不仅是姓氏和以前不一样。连后面的字也不会相同。”
　　钱瑜燕惊讶地看着乔求。她知道乔求是个性格和缓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激动。
　　乔求的鼻翼都在颤抖，提高声音说：“在遇到我哥哥之前，我也想过……也许你会来找我。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乔庄福利机构的所有孩子都姓乔……我只知道，这个‘求’字是我……我妈妈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个凭证。”
　　钱瑜燕屏住呼吸，眼底有泪光在闪，伶牙俐齿如她，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乔求声音沙哑：“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也不想知道我爸爸是谁，我……我的家人只有一个。我只有一个哥哥。”
　　说完这话，乔求对着钱瑜燕点点头，然后迅速朝出口走去。
　　钱瑜燕瞬时站起身，伸手紧紧握住乔求的胳膊。她的眼里泪光涌动，嘴唇哆嗦着，看起来伤心欲绝。隔着衣物，乔求都能感受到这女人冰冷的体温以及颤抖的手指。
　　“等等……孩子，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可她并不主动讲话，只是抬头深深地看着乔求。乔求对这个霸道强势的女人简直是避之不及，不知是怒是怕，竟然隐隐发抖，不自然地甩甩胳膊，强迫钱瑜燕放手。
　　然后转身留下一句：
　　“我什么都不想听。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影响到工作情况的话，休假结束我就去辞职。告辞了。”
　　钱瑜燕本身就提着一口气，一听乔求说话，瘫软一般，直接跪坐在地上。
　　乔求从别墅走出门后，并不想去见江展心，他呼吸急促，避开江展心停车的地方，转而往别的地方走。
　　乔求哪里知道江展心竟然是带他来看自己的生母？
　　为什么？
　　江展心养他养烦了？不想再和乔求当家人了吗？
　　不，不会的。
　　乔求曾经暗暗发誓，再也不能在江展心面前流泪，他内心波涛翻滚，复杂至极。此刻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怕在江展心面前哭出来。所以急急向其他地方逃跑。慌忙之间，乔求躲进休闲区一个小型的公共厕所，关上门的一瞬间，强忍许久的哭泣声突然爆发出来，乔求肩膀颤抖，什么都顾不得了，突然出拳重重捶在门板上，背靠在上面，仰着头，紧紧咬牙忍住声音，眼泪簌簌而下。
　　“……”
　　隔间外的门板颤抖不止，乔求哭的喘不上气，把身上的衣服弄得一塌糊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伤心。是担心江展心的疏远？还是想起自己悲惨的童年？
　　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他用手捂住脸，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只是乔求不知道，其实自乔求从里面出来，江展心就看见他了。
　　而此刻，江展心也站在这里，就在离乔求一扇门之遥的地方。
　　江展心本来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伸手想摸摸那扇颤抖的门，但还是克制住，犹豫了一下，挪着脚步，悄无声息的从洗手间离开。
　　乔求激烈的发泄了一会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努力振奋精神，把脸洗得干干净净。
　　当他从这间公共厕所走出时，就看见江展心站在前方不远处，手里掐着一根香烟。
　　阴沉沉的天压得极低，零星有几滴雨落到脸上。
　　乔求面无表情的与江展心擦肩而过，江展心伸出手，用力握住乔求的手肘。
　　乔求猛地一甩胳膊，把江展心的手打到一旁。
　　乔求似乎从没这样过，江展心能清晰地体会到他的怒意。
　　“……江展心！”乔求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沙哑，用吼得力度，质问着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展心扔掉手中的香烟，认真地看着乔求，认真道：“……我不能一直扮演你想要的我扮演的角色。我不能一辈子都是你的哥哥，或者是你的父亲。”
　　乔求表情中的悲伤如同戏文中描写的一般，他一下子哭了起来。
　　江展心心脏一阵阵刺痛，身体一震，勉强控制手指的颤抖，别过头，声音沙哑地说：“……因为我爱上了你。”
　　乔求愣了，捂在脸上的手一顿，泪眼朦胧地看着江展心。
　　
　　第46章
　　
　　江展心心脏一阵阵刺痛，身体一震，勉强控制手指的颤抖，声音沙哑地说：“……因为我爱上了你。”
　　乔求愣了，捂在脸上的手一顿，泪眼朦胧地看着江展心。
　　“……我想和你，”江展心焦躁地皱着眉，眼睛看向远方，做出忍耐到极限终于爆发出来的表情，“……你懂吗？我想和你……谈恋爱。”
　　乔求放下手，彻底愣了。
　　江展心‘啧’了一声，走上前握住乔求的手腕，微微扬起头亲吻乔求滚烫的脸颊：“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回车上。”
　　这时候从天而降淅淅沥沥的雨滴，一点一点的砸在两人脸上、身上。
　　乔求心里那种快要涨裂的悲伤以及恐惧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定定的看着江展心，又看看自己被握着的手，突然一用力，反手紧紧抓住江展心的手腕，拉着江展心往前走。
　　江展心看着乔求的背影。
　　他养的人，个性、抗压力、品质……所有的一切，江展心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明白乔求想跟自己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心思，也知道什么事能把乔求惹哭。
　　明知道遇见钱瑜燕会让乔求不安，却还是这么做了。
　　江展心一直觉得自己耐性很好。
　　现在才知道，其实也不是。
　　还要看对的是什么事、什么人。
　　两人一直走到车里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如果有记者拍到乔求和江展心牵手走路的照片，不知道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样沉默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坐在车里。刚刚关上车门，外面憋了许久的大雨就倾盆而下，水珠滴在车顶，更衬得车厢内气氛尴尬，简直令人窒息。
　　然后，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尴尬凝成的线快要断裂时，同时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乔求再次问道，只不过心境全然不同。
　　“你想问我什么？”江展心声音平静。
　　两人又同时扭头看向对方，乔求忍不住笑了，眼圈还是红的。
　　那一刻江展心的心突然变的很柔软，看着乔求的侧脸，一倾身，嘴唇几乎要贴在乔求耳边，温柔的低语：“我和你说过，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乔求盯着江展心说话的嘴唇看。
　　“……你想要家人吗？我给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家人？”乔求有点急了。
　　江展心看了乔求一眼，轻轻说：“……我生日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我当你的……”
　　江展心不说话了。
　　乔求一呆，心想自己说了吗？一边回想一边认真回答：“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不想要妈妈了。”
　　那只是他曾经渴望过的。但现在，乔求发现他并不想要。
　　江展心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
　　“那，你想要什么呢？”
　　乔求低下头，脸上突然烧起来，避开不回答这个问题，舔了舔上唇，反而问道：“……你，你说……你爱上我……是什么意思？”
　　江展心略微向前，亲了亲乔求的唇，呼吸急促：“……就是这个意思。”
　　乔求脸涨得通红，竟然都有些滚烫，他羞涩的低下头，用手指抵在额头上，别过头勉强掩饰自己的脸，咳了一声：“……你你，你想和我过一辈子？”
　　“嗯。”
　　听江展心回答的斩钉截铁，乔求的手就不再抖了，眼神慢慢变得镇定。
　　车厢内又回复了沉寂，乔求浅浅呼吸，一副深沉思索的模样。
　　江展心突然动了，吓了乔求一跳。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一条腿，然后又抬起一条腿，就这么从驾驶舱迈了出来，不顾乔求惊讶的眼神，跨坐在乔求的腿上。
　　相比起驾驶座，副驾驶那边空间大了许多，但要容纳两个成年男性、两个这般高大的成年男性，也还是有些困难的。江展心不得不紧贴乔求，两人之间的空间不足一个拳头。
　　乔求紧张地做出吞咽的动作，下一秒就被江展心搂住了脖子。
　　“……小乔，”江展心的眼睛深邃而宁静，“……我不想和你成为家人。我想当你的恋人，你懂吗？”
　　乔求也看着江展心，不受自己控制的点头点头，重复道：“我懂……可是我们都是男人啊。我是同性恋吗？”
　　江展心侧面回答：“如果你现在问我，我是先天的同性恋、还是只喜欢你一个男人？这个问题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乔求一怔。
　　就听江展心说：
　　“……因为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两个答案，你更喜欢哪一个？”
　　乔求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哽咽的呼吸声，突然向前拥住江展心的腰，力道很大，询问道：“江……展心，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喜欢？每次离开你身边我都很难过，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会非常寂寞。”
　　乔求用脸紧紧贴在江展心的胸口处，随即发现，尽管江展心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心脏跳动的力度骗不了人。现在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而期待。
　　“……我想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不要别人，不要任何其他人。就我们两个。”乔求把头埋下，说，“我是不是也爱上你了？”
　　江展心心脏那边像是挨上了一块烙铁，滚烫而熨帖，他摸着乔求的头，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么我也只爱过你一个人。”乔求低下头，问，“江展心，怎么办？”
　　自从刚刚脱口喊出江展心的名字，乔求就再也不愿喊他哥哥了，说完这话，慢慢抬起头，看着江展心，眼睛亮得如同星芒闪烁。
　　江展心手都开始发抖。他分辨不出乔求对他的感情到底带不带性欲，还是只是依赖心理作祟？江展心忍不住想摸口袋里的烟，动了两下都因为空间太过狭小而让手肘碰到车窗，他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后，不再去管发痒的喉咙，而是握住了乔求的手腕，压低声音，充满诱惑性的说：“——你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爱吗？”
　　这话问的太突然，乔求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猛地低下头，脸红的要滴血。
　　然后嚅嗫着开口：“怎、怎么……？”
　　江展心本想用乔求做示范，只可惜乔求坐在车座上，非常不方便，于是握住乔求的手，带领他来到自己身后，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身上的一部分。
　　乔求的手一缩，有点害怕。
　　江展心没让他离开，略微用力的再次用力，声音都有些发抖：“就是……进来这里。你还记得吗？还记得那天晚上……”
　　乔求一阵口干舌燥。隔着长裤其实摸不出什么，但又让他想起那晚右手的触感，那丰腴的不像是属于江展心的部分。乔求呼吸急促，突然用力压住江展心的臀，把他往自己胸前带了带，似乎要把江展心牢牢嵌在怀里。
　　由于姿势不对，江展心的腿在发麻。外面下雨，让他饱受寒疾折磨的膝盖酸痛不已，乔求突然一搂，江展心连反抗的可能都没有，就跌在了乔求的怀中。
　　江展心用力喘了一声，握着乔求的肩膀，臀部被用力的掐住，还有一根修长的手指顺着裤缝试探着抚摸。那种感觉，让江展心突然有点慌张。如果不是乔求，如果没有乔求，他绝不会面对现在这种尴尬又无力的状态。
　　……算了。
　　谁让自己爱上他了呢？
　　那个破旧而寂寞的老宅，出现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时；当小孩被自己领养回家时；当乔求用那种依赖而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时。
　　就注定会有这样的后果。
　　乔求紧紧搂着江展心，像是小孩搂住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眼眶却不停发热。
　　乔求：“江展心……你不生气吗？”
　　江展心靠在乔求的肩膀上，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的呼吸很急促，气流都吹在乔求的耳朵上。
　　乔求脊背都麻了，他搂着江展心，问：
　　“江展心，你也希望我这样碰你吗？”
　　江展心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样子，大脑却很清晰：“为什么说‘也’？”
　　“因为……”乔求低下头，回答道，“我……也很想……这样摸你。”
　　江展心一怔，“什么时候？”
　　乔求大为尴尬，别过脸不说话，直到江展心鼓励的用唇碰他的耳朵，乔求才用力反吻江展心的脸颊，说：“那天……在车上，我不小心弄了你，然后就，然后就。”
　　还没说完乔求就说不下去了，心脏砰砰砰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咬咬牙凑上去亲了亲江展心的唇，又伸手搂住江展心酸痒不已的病腿。
　　江展心捧着乔求的脸，看着面前的人红得像是晚霞一般的脸，感叹一声上天真是给了乔求一副再好不过的皮囊。
　　江展心却希望他长得再平凡一些，最好不要有任何人来跟他抢。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演员？
　　江展心一直觉得自己能容忍乔求从事任何事业。但当他把人拥入怀中，却又忍不住想把乔求藏起来。
　　这很不好。
　　就在江展心在自我反省，思绪乱飞地看着乔求的眼的时候，突然听到乔求开口对他说：“我……然后就特别想这样，摸摸你的腿，或者亲亲你。”
　　乔求再次询问：“我爱上你了吗？”
　　江展心把手插进乔求的头发，仰起头，叹息着说：“……是，是。你早就爱上我了。你要摸我吗？我们先回家。”
　　车外，雨声轰鸣。
　　远方的山脊宛若野兽的脊背，遮掩在瓢泼大雨之中。
　　
　　第47章
　　
　　窗外雨声淅沥，房间里温暖潮湿。
　　江展心脊背还在颤抖，手肘撑着身体，他用力喘息，有汗珠顺着脖颈的弧度流下，被乔求舔了过去，吮吻出一个鲜红的爱痕。
　　“小乔……小乔……”江展心反手握住乔求的手臂，声音颤抖，“让我去……准备一下。”
　　乔求抓住江展心的手，想了想，说：“不着急。”
　　江展心看着乔求的眼，道：
　　“你想进来就来。”
　　“下次吧。”
　　江展心仔细分辨出乔求眼里没有怒意，刚要说什么，就被乔求压在身下，用力亲了手臂内侧的地方。
　　乔求换着方向的折腾江展心，不停问：“……是不是只有我能这样亲你？”
　　江展心安抚的‘嗯’，这不加掩饰的放任让乔求越来越放肆，他亲江展心的腿，强迫江展心摆出一个又一个羞耻无奈的动作。
　　直到乔求提出要看看江展心的下体时，江展心才压住乔求扶着自己腰的手，说：“不，小乔，不。”
　　但这次乔求没有听江展心的话，反而说：“可以的。江展心，你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说着兴致勃勃的看着江展心。
　　少年人对爱人的身体太感兴趣了，以至于让江展心都有些承受不了。
　　……那种地方……
　　还是等江展心真正做好准备，两人下定决心做到最后一步再给他看吧。
　　江展心想了想，张开双手，对乔求说：
　　“小乔，过来。”
　　乔求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躺到江展心身边，问：“怎么了？”
　　“让我亲亲你……”
　　公司里没有什么事，休假的福利就体现在这里了。两人几乎没有起身，整个下午都黏在一起，最后嘴唇都肿了起来，身上出了一层的汗。
　　四点钟的时候，乔求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抓抓头发，说：“江展心，我好饿啊。”
　　乔求再也没喊过江展心‘哥哥’，不过江展心也不生气，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称呼，只是很平静的穿上裤子，然后问：“你要吃什么？”
　　乔求跟在他身后，搂着江展心的肩膀，把头埋在那边，没有说话。
　　“要出去吃吗？”
　　“……不要。”乔求闷闷的说，张口咬住江展心赤裸的肩膀。
　　于是江展心懂了，他说：“冰箱里还有面包。随便吃一点吧。”
　　褐色粗糙的全麦面包夹上黄油、火腿，放到微波炉里加热，拿出来后就变得松软细腻，令人垂涎。
　　江展心只穿一条长裤，站在厨房里，显得下半身格外修长。从微波炉里拿出面包后，又在上面铺上西红柿片以及生菜，放凉一会儿，用手拿起一块送到乔求嘴边。
　　乔求一直跟在江展心身后，亦步亦趋。此时温顺的张开口，叼了过来。
　　虽然只是应急时候的食物，但优点是制作简单，很快就弄好七八个。等乔求吃的差不多了，江展心也捏起一只。
　　再简单不过的一次加餐，两人吃的温情脉脉，乔求一直贴着江展心的后背，寸步不离。
　　江展心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欣喜地快要发疯，喉咙痒痒的，却没想过吸烟来压制这种感觉。
　　如果有乔求在场，江展心几乎不会吸烟。
　　江展心想，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以后真的该戒烟了。
　　“江展心，”乔求不厌其烦的喊他的名字。
　　江展心每次都耐心的回答：“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乔求额头抵在江展心的后背上，荒唐了一个下午，此刻他终于回过神，想起了这个问题。
　　江展心安静了一会儿，淡淡的回答：“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
　　“收养你的时候。”他不觉得这要瞒着乔求。江展心当然不会放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在自己家门口待那么长时间，让乔求住进来之前，就把他查的清清楚楚。
　　乔求眼神一暗：“那钱总也能查得到我吗？”
　　江展心顿了顿，说：“我能查到，不代表她也能。”
　　江展心的情报来源会比一般人宽广灵敏的多。
　　乔求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就不放在心上了，转念想到什么：“所以我刚进环越公司，你就知道了。”
　　“嗯。”
　　“为什么不阻止我？”
　　“没必要。”
　　最初乔求跟环越公司签约，江展心就知道乔求一定会见到钱瑜燕。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慌。是他的东西，谁都抢不走。江展心摸摸乔求的脸，心中暗想，可不就是这样？
　　乔求蹭了蹭江展心，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钱总办公室看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画着一个酒瓶，我曾经在你卧室里见过这个图案。”
　　“对。信是我寄过去的。”
　　“……”
　　“里面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和你本来的名字，以及曾经住过的福利院，遇到我之前住过的地方。”
　　乔求表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扭捏的说：
　　“……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你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了解。”
　　江展心转过头看乔求，言语温和：
　　“你可以问。”
　　“……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展心回答，琢磨着措辞，尽量委婉的说，“我的一些信息，你自己估计是查不到的。”
　　“看起来只能问你了。”
　　“你说得对。”江展心笑了起来，亲亲乔求的脸颊。
　　乔求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要是问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江展心摇摇头，轻轻说：“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可以知道我的一切事情。”
　　乔求用力搂紧江展心，半张脸贴埋在他的皮肤上，沉默了一会儿，含糊着说：“……今晚我要跟你一起睡。”
　　小乔这么大了，终于学会怎么和人撒娇。这点让江展心无比欣慰。
　　想起刚收养他的时候，乔求那副惊恐不已、拼命装出成熟风度的模样。江展心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乔求对其他人敞开心扉。
　　幸好江展心是不一样的。这五年多的时间，江展心一点一滴的关照，终于把乔求那故作成熟的面纱刺破，露出乔求柔软敏感、渴望依赖别人的内心。
　　乔求不同常人的遭遇，使得他的发展方向也与正常人背道而驰。
　　江展心任由乔求用额头蹭自己，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出口。
　　还是要一点点再给小乔多构建一些自尊心。
　　小心翼翼的……
　　慢慢来。不着急。
　　他们很少有这种休闲的、没有任何工作要做的时间，尤其是乔求工作后，又要顾及学业，又要忙着飞往各地拍戏，所以现在的温存更显得珍贵。吃过饭，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没过一会儿，乔求就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在江展心的腿上了。
　　乔求手里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过了一会儿跟江展心说：“下个星期就要放《陆小凤》了。”
　　“是吗？”
　　“嗯。公司把微博的密码还给我了，让我自己注意时间，帮剧组宣传一下。”
　　江展心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两句，安慰道：“还有半个月假呢，也不急于一时。”
　　“也是，”乔求舒展了一下身子，舒服的靠在江展心腿上，像是一只身体柔软的猫，他道，“当演员前希望有许多许多粉丝，公司不让我提前接触他们，我还不理解。现在能透过网络接触，又有点害怕。”
　　“为什么？”
　　“因为……”乔求把手机从茶几上勾过来，打开让江展心看，“因为公关团队一直发我这样的图片，害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江展心工作很忙，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放在陪小乔身上，没有多余精力留意网上的事情，所以也并不主动说什么，只是仔细聆听着乔求说话。
　　然后很快就发现，乔求并不是真的抱怨。
　　能有人喜欢乔求……这件事，乔求和他自己都是高兴的。
　　“等下个星期播《陆小凤》，”乔求眼睛亮亮的看着江展心，说，“我要请假回家，和你一起看。”
　　江展心表情严肃：
　　“那么，等《剑客》上映，你要邀请我到电影院看你的表演。”
　　乔求一愣，低下头，有些羞涩的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演的可能没有黎哥那样好……”
　　江展心亲亲他的额头，低声说：
　　“——谁说的？你最好。”
　　雨终于停了。
　　乔求打开窗时，一股寒风顺着外面刮进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吧。”乔求被冻的一个哆嗦，“明明都快冬天了。今年天气可真恶劣啊。”
　　他转过头看江展心，问：
　　“天这么冷，你的腿还痛不痛？”
　　江展心摇摇头。乔求回到沙发上坐着，摸摸江展心凉凉的膝盖，犹豫了一下，问道：“江展心。你的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据乔求所知，这个男人身体健康，连感冒之类的小病几乎都没有。
　　乔求曾经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告诉他，这腿是曾经长时间泡在冰水里，留下的后遗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实际上有些部位，可能已经没有知觉了。膝盖那边能有痛感，反而问题不大。
　　毕竟江展心那样能忍痛。不到阴雨天，对他生活没有造成影响。
　　江展心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淡淡地说：
　　“如果你想知道，那么我告诉你。”
　　
　　第48章
　　
　　从出生时起，江展心就知道，他和其他别的小孩不一样。
　　他没有爸爸。以及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家里的人从不打他骂他。偶尔江展心会遇到别人家的小孩子，那些小孩对他也客气的像是对待长辈。
　　询问了母亲，母亲就告诉他：“你确实是他们的长辈啊。”
　　年幼江展心不明白自己的辈分为什么比他们高，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这样客气。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用两个字就可以解释，那就是‘身世’。
　　江展心的父亲姓‘付’，母亲姓‘江’，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界巨擘，笔下财产不可计量。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学者。自己六十多岁的父亲娶了这位三十多岁的姑娘。两人结婚时社会还比较保守，这场婚姻对母亲的名声影响很大。所有人普遍不能接受夫妻之间年龄相差将近四十岁，污蔑母亲贪慕荣华，不配为人师表。所以怀孕期间母亲都是带着江展心住在小巷里，生下江展心后，让这个没有子女的男人有了唯一一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生下江展心不久，父亲就因病去世。江展心和母亲的存在变得格外刺眼，想要争夺父亲家产的人一直闹到法庭，由于遗产数额巨大，造成很大的轰动，让外人看笑话。
　　母亲从没在江展心面前哭泣抱怨，这些都是江展心长大后才慢慢想起来的。
　　后来母亲也去世了。
　　江展心是付家唯一的儿子，所有一切常人渴望的东西——富贵、名望，江展心都有。
　　“那时候我一个人拥有的房产就有一百多套。”晚上，江展心果真来到乔求的房间，躺在他的身边，慢条斯理的给他讲，“好多地方去都没去过。”
　　江展心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手底下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钱。当时真的是有点不知所措。
　　母亲去世前江展心都是跟她住在小巷里。整条巷都被父亲买下，只为给母亲和江展心一点安宁。
　　去世后，江展心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庞大的遗产，以及带来的压力。
　　江展心看着乔求，说：“我一走出家门，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金山。没真的被绑架劫持，也是挺不容易的。”
　　乔求一呆，不敢置信：“真的？”
　　“嗯。”江展心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不算什么。等我自己开始工作后，比我父亲要做的好很多。”
　　年轻的时候太有干劲，似乎是要像其他人证明什么，比如不靠遗产也能活得很好。江展心太在意其他人对他和他妈妈的评价了。
　　其实又有什么必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呢？
　　那时候江展心就是想不明白。
　　乔求好奇地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江展心随口说道：“我是给人讨债的。”
　　“……”乔求眨眨眼，“是那种讨债吗？不还债就剁一根手指？打断一条腿？”
　　江展心勾起嘴角，摸了乔求的手，说：“想什么呢。……我是外讨国债，标的额百亿以上的。”
　　乔求惊讶而充满敬畏的问：“什么是外讨国债？”
　　国际诈骗团会冒用国家的信息借国债，之后造成国债无法归还。遇到这种情况，江展心会同他的团队接受国家的委托。
　　百亿标的，按照标的额的百分之三收取费用，利润何其可观？
　　这些费用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羡慕的，是成功后那些隐性的财富：江展心的客户——那些庞大而有力的人脉。
　　能讨债回来，当然厉害。可江展心与他的团队，之前要到达怎么样的高度，才会受到国家的委托呢？
　　这些江展心都没跟乔求说，没什么必要。
　　乔求听江展心解释，得出结论：“那你之前是做高强度脑力劳动的工作。”
　　江展心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于是点点头，道：“——不过后来感觉不对了。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想退出。不过这种国债后续工作太过繁琐，我想全身而退也没办法。一直忙到现在。”
　　乔求说：“原来是这样。江展心，你的经历像是小说一样复杂。”
　　“小说人哪里有我过的精彩。”江展心顿了顿，说，“——毕竟我有你。他们体会不到，也不可能体会得到，我和你在一起的心情。”
　　江展心越有钱，就越不高兴。他隐隐有些体会到，为什么有人说母亲的闲话。
　　慢慢的，江展心对着任何接近自己的人，都抱有微妙的敌意：这人接近我，是为了钱；这人是为了人脉，这人是为了……
　　日子过得很没趣。
　　当然，江展心也不是没有朋友。他还住在小巷时，有三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还学着电视里结拜兄弟，黎尚排行第二，江展心第三，庞霜芸最小。
　　还有一个年龄最大的。
　　江展心眯起眼睛，表情有些凶狠，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平静的给乔求讲，“他，绑了自己老婆，让我去交赎金。还是冬天呢。我在下半身在泥洞里泡了好长时间，出来腿就这样了。”
　　“……”乔求惊讶地看着江展心，没说话。
　　“当时我还太年轻，阅历浅薄。又是真的担心身边的人因为钱的事儿被绑，就去了。”江展心说，“忘了查他下一步的航程。——他跟他家里人早就办好手续要往国外逃了。”
　　江展心说得风平浪静，但乔求能想象出那时的情况。
　　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肯定是经过剧烈的波动碰撞。
　　那碰撞，足以震撼江展心的一切忍耐力，让这个拼命努力让他人仰视他的年轻人，突然心灰意懒，卖掉所有豪车、房产。
　　一个人回到这小巷里，表情阴郁，敌视着所有要靠近他的人。
　　乔求没问江展心最后到底是怎么对付他的大哥的。尽管乔求问，江展心就会如实告诉他。
　　可乔求真的不想知道。
　　江展心眼里满满都是自嘲，手指干巴巴的凑到嘴边，似乎以为自己手里还有烟，过了一会儿才垂下，反而握住乔求的手。
　　“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江展心说，“所以一直不想跟你说。”
　　乔求拉长音‘嗯’了一声，想了想，最后问了句：“那，当年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江展心思索着回答：“我们有缘吧。”
　　“……还有呢？”乔求不满意这个回答。
　　江展心问：“一定想知道吗？”
　　“特别想。”乔求坚定地说。
　　“……”江展心顿了顿，慢慢道，“也许是因为，我总怕别人接近我是为了钱。但你……”
　　“……”
　　“你很明确的跟我说，你是想跟我要东西。”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这样我反而比较轻松。”
　　乔求低下头，有些害羞了：
　　“你骗人。”
　　“……？”
　　“……你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乔求看着江展心，眼神认真儿期待，“就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你没有告诉黎哥他们。……你，你那时候……”
　　乔求更害羞了，突然一用力，翻身压在江展心身上，两手握住江展心的肩膀，脸慢慢红了。
　　“你那时候就爱上了我，是不是？你对我那么好……”
　　虽然现在乔求个子高，眉清目秀，相貌好到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喜欢。但当时乔求又脏又瘦，五官没长开，像只大耗子，或者干瘪没水分的小花生米。
　　江展心怎么会对那样的乔求有异样的兴趣呢？
　　不过这话是不能告诉乔求的，他自下而上的看着乔求，眼神中有难以向他人言语的深邃与情感，乔求脸红红的，脑子里胡思乱想：
　　江展心说得，说得那种地方……那么窄，怎么进去？
　　乔求本来想看看江展心的后面，再决定要不要进去。可江展心没同意，大概是害羞吧。
　　不过像江展心这样的人，真的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江展心这个人，越靠近他，越看不清楚。像是一个一直守在乔求身边的阿拉丁神灯，永远不明白下一刻他会为自己做到哪一步。
　　乔求思绪神游，莫名想到：啊。江展心——是值得他去探索的巨大宝藏。
　　江展心并不知道乔求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道：“你说得对。我早就爱上你了。”
　　乔求却显得不自信，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还是犹豫着问：“真的吗？”
　　“真的。你不是听黎尚说了吗，‘江展心’这个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江展心微微一用力，挣出一只手，慢慢举起，一点一点，从乔求的额头，摸到鼻梁，最后落在他的下唇，“——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喊。”
　　乔求的身体晃了一晃。
　　“其他地方，留的都是假名，像是什么付三，都是随便起的。”
　　“那为什么你以前跟我说你不是付三？”
　　“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也叫我三爷。这名字听着像流氓。”江展心说，“所以工作后更严肃一点的场合就让他们叫我付主任，七八年前的全国优秀青年人物评选，里面还有个参选人物叫‘付主任’，就是我。”
　　乔求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姚庆导演私底下问我，‘你和付主任什么关系？’，当时我还有点懵，心想副主任是谁？是副导演吗？现在想想，是你吧。”
　　江展心点点头：“是我。”
　　姚庆是个非常讲人脉的导演，收人之前先把各种关系打听好，为人比较圆滑。他阅人无数，就是有点不相信乔求能和江展心搭上线，于是旁击侧敲几次询问，都被乔求讪笑两声躲了过去。
　　再加上乔求性子太软，姚庆一直觉得不靠谱，不太愿意让乔求这个新人当男主演。
　　后来钱瑜燕几次前来劝说，加上连黎尚都给请动了，姚庆才跟他签了合同，惊讶地发现这小孩演技挺好，值得培养。再然后江展心亲自过来看乔求，脸色很不好的问姚庆：“那个女人，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弄得姚庆非常尴尬，没几天就把周书瑶的戏份砍去大半。
　　惹不起啊，真是惹不起。本来想用乔求来炒一炒《剑客》的热度，只是新闻还没发出去，先被江展心拦下来，二话不说扔进垃圾桶；然后就被钱瑜燕看见，打电话来苦口婆心好言劝阻，俩人一黑脸一白脸，就一态度：有关乔求的绯闻，不能放。
　　把乔求牢牢保护起来。
　　没炒作就没话题度，所以虽然乔求没一点负面新闻，但到现在也没有姚庆想得那样火。
　　
　　第49章
　　
　　距离两人表白心意已经过了四天了，乔求和江展心没做到最后一步。
　　也不是不想做，就是不太会。
　　乔求对江展心的身体是非常好奇的，只是他脸皮薄，有心想问江展心真的能进去吗？可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他问，还不如打死他。
　　乔求也想过要上网搜索，只是他太忙——忙着跟江展心尝试恋爱的感觉，也就没有单独上网的时间了。
　　不做到最后一步，也会互相亲亲、摸摸什么的。这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刺激了。江展心一直以为自己是性冷淡，因为没遇到乔求前见到女人也硬不起来，没感觉，就没强求。
　　现在明白了，只是没遇到对的人。和乔求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有一种下一秒身体就要爆炸的强烈快感，被他用手摸摸，就了不得了。
　　江展心没害怕过什么东西。这种感受只有乔求能带给他。对于和乔求的进一步深入，他既期待又有些紧张，不知道乔求是不是真的能接受。
　　毕竟江展心年龄比乔求大，也是他先喜欢上乔求，就有一种自己是同性恋，然后带着乔求走向歧路的错觉。然后想，乔求可能更容易接受上面的位置吧。
　　……这个随便怎么样都好，江展心无所谓的。
　　江展心只是在等，等乔求表露出真正想做的意图。他很想试试跟乔求真正融入一体的感觉，不过心里又责怪自己：逼得太紧就不好了。
　　那场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屋外只有十几度的气温，屋内却非常温暖，两人度过了一段安闲而热情的日子。
　　然后在乔求放假第八天时，期待已久的《陆小凤传奇》终于开播了。
　　乔求在剧中饰演的是西门吹雪一角，因为这个角色扮演困难，之前没有什么非常出名的饰演者，因此开播前并没什么人表示期待。
　　徐胶曾经在采访中谈到：
　　“这次《陆小凤传奇》里有许多优秀的演员，除了老牌的实力派明星以外，新人的加入给这部电视剧也增添了让人欣喜的新鲜血液。”
　　记者问：“比如呢？”
　　“比如饰演西门吹雪的乔秋，他年龄不大，出道也晚，但我非常看好他。这一点在许多公开场合我都有讲过。能排得上名的新人演员中，他最有希望。我的眼光不会错。”
　　徐胶曾经多次在接受采访时表达过对乔求的欣赏，这让一部分观众的目光聚集在西门吹雪这一角色上，无意中给乔求饰演的觉得带来了不少无形的压力。
　　如果没有这样的夸赞，演不好是正常，毕竟是新人；演得好更正常了，新人就是要努力一点嘛——《4条契约》拍出来之后，尽管乔求表演水平一流，也没受到什么赞扬，只有在网络上反应热烈。
　　因为是新人，所以什么都是应该的。
　　如果乔求表演的没有超越《4条契约》，那么徐胶的褒奖之词就变成了毒药。会让观众嘲笑乔求，观众也会给徐胶贴上一个‘自卖自夸’‘越老越炒作’的标签。
　　只是这些担心和压力都传不到乔求的耳朵里，因为他不上网，也不怎么看电视。
　　乔求和江展心黏在一起，要和他一起看书，一起吃饭，接吻、抚摸、亲热……那么多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关注这些留言啊？
　　当然，《陆小凤传奇》开播发布会乔求还是有参加和观看的。那都是一个月以前录制的发布会了，视频中乔求看起来温文儒雅，个子很高，接受网站的采访，给《陆小凤传奇》预热宣传。
　　之后《陆小凤》的宣传片又在网上火了一把。名导演，大制作，豪华明星阵容。这种片子想不火都有些困难。
　　乔求抓紧时间享受自己的假期，但《陆小凤》开播时，也想和江展心一起看。
　　虽然在得知江展心的情况后，乔求知道了也许他努力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在金钱方面让江展心仰视自己。却还是想让江展心看看他努力的样子。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不到三分钟的宣传片。
　　前两分钟是剧情梗概。徐胶虽然是女性，但动作戏拍得非常过关，画面看起来流畅精致。这宣传片是废了大功夫，特效做的非常逼真，最后三秒，第一个画面是陆小凤皱眉惊讶的脸，上面写着【韦绅饰演陆小凤】，陆小凤三个字旁边有星芒闪烁，发出刀剑出鞘的锋锐声音。第二个画面是花满筛微微偏头的场景，出现了【蒋思懿饰演花满筛】。第三个画面是一袭白衣的西门吹雪挥剑劈下的动作，衣襟随风飘动，有大雪从后方席卷而来。以剑为开端，以西门吹雪的脸为止。制作之逼真，隔着屏幕都观众感觉到寒风猎猎，【乔秋饰演西门吹雪】几个字出现之后，画面突然一黑。
　　——啊，这个新人长的真好。纵观整个气势磅礴的宣传片后，观众们得出来的结论却意外的简单。
　　“我算是明白徐胶为什么让剪辑、后期把乔秋放在最后面了。”看了宣传片后，有网络影评人这样说道，“乔秋起的是压轴作用吧？怪不得之前一直这么炒他，真的挺适合演西门吹雪的。”
　　“本来是冲着韦绅去的，突然发现西门吹雪也很不错。”
　　“徐胶叙事能力很强，但画面感不行，还得等《陆小凤》播出来才能知道有没有毁。”
　　“这个乔秋是不是要出演《剑客》的那位？挺厉害的啊。”
　　“开始以为找了个花瓶，现在持保留态度，徐胶几乎没这么捧过新人，就算是为了宣传炒作，我也认了。看看再说。”
　　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乔求本人并不知情，此刻正在家里坐在沙发上等待八点钟的开播。乔求总能在最开始的时候老老实实和江展心并排坐在一起，但很快就会忍耐不住，慢慢慢慢，滑到江展心的腿上，做出侧躺的姿势。
　　“我要帮你暖暖腿。”乔求温热的脖子贴在江展心的膝盖那边。他体温比常人高一些，大概是新陈代谢、血液流淌快，所以也比一般人要瘦。
　　江展心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说：“谢谢你，我现在一点都不冷了。”
　　和乔求相处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愉快。江展心感觉这些天笑的次数比这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乔求也低下头笑了，闹了一会儿，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屏幕上。
　　乔求在《陆小凤》的戏份其实并不是太多，大部分是动作戏，有一个动作乔求足足做了一个小时，但画面一闪就过去了。
　　这样精准的动作把握使得画面极为生动，几场对手戏显得逼真流畅，看的人热血沸腾。
　　“……徐胶虽然是个老女人，但是还是很懂武侠梦的嘛。看得出她还很有野心。力捧的新人也不错，估计徐胶有好好调教过。”
　　“打斗戏非常精彩！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韦绅太‘绅士’了，感觉没有充分发挥他的特色，相比起来蒋思懿就好很多，老好人，本色出演。乔秋值得鼓励，哎哎哎长得也太帅了吧！”
　　“乔秋演的很好，人长得也不错。不过缺点也是他的颜太好，显得有些稚嫩，剧组的化妆师是乔秋他亲戚吧！给他化得这么美。好看是好看，但有点不符合原着的人物特征。”
　　“乔秋演的很棒啊，绝对不是花瓶。”
　　观众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乔求身上，收视率节节攀升的情况下，这个有潜力的新人也撞入观众的视线。
　　乔求的出镜率并不算高，可每次一出场就让人屏住呼吸。不管乔求演什么，只要站在那边，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要是以后都能保持今天的水准。”两集《陆小凤》播放完，九点四十分，网上有人这样说，“这部剧一定能爆。”
　　“我估计韦绅要气死了，风头都被乔秋给抢走，主角的存在感好低。”
　　“徐胶早就说了嘛。乔秋是不是环越今年要力捧的新人？”
　　乔求出场的画面被迅速转发、下载，首播结束后，徐胶接受采访。
　　记者问：“看到观众对《陆小凤》的看法，您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没有。”徐胶摇摇头，微笑着，表情很平静，“这就是我预期的反应。接下来会更精彩。”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完《陆小凤》后，乔求伸了个懒腰，停顿了一会儿，看着表：“快十点了。江展心……我们睡觉吧？”
　　到了床上，江展心就任他施为，因此乔求现在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早。
　　他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热情地盯着江展心。
　　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中。
　　“嗯？”乔求又拱了一下江展心的手，催促着问。
　　“当然好。”
　　乔求刚要说话，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乔求坐直身子，道，“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经纪人赵鸿，他阅历丰富，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说话时声音还是显示他很高兴。
　　“《陆小凤》的收视率不错，对你后续的影响也是很有好处的。还有两天就要回来上班了，你注意一下时间，尽快调整。”
　　乔求应了一声。
　　“还有你学校那边，又要期中考试了。”赵鸿道，“教务处那边通知你，让你来参加期中考。”
　　乔求想拿到学位证，也要守学校的规矩。他平时不上课是可以的，但不可以不参加考试。考虑到也许考试时会引起轰动，乔求都要带上口罩、墨镜，或者直接和同学分开，到不同教室，非常麻烦。
　　
　　第50章
　　
　　等赵鸿挂断了，第二个电话又立刻拨了过来。
　　乔求有点不耐烦，因为江展心还在房间等着他呢。但一看来电提醒显示是宋助理，害怕是工作上的事情，只好接了。
　　“啊——啊啊啊啊啊，”刚一接听，乔求就听到年轻又有爆发力的男性尖叫从手机里传来，声音之大快要把他头发炸飞了，乔求一缩脖子把耳朵躲远一点。
　　“……”乔求等那边声音安静了一些，仔细分辨那边宋助理夹杂在狂吼中的话语，吸了口气，问，“什么？小宋？”
　　宋助理人很年轻，第一次当艺人的助理，也不比乔求小多少。但他喊乔求一直都是‘主子’‘大王’什么的，时间久了，总给乔求一种自己比宋助理年龄大很多的错觉，后来就喊他小宋了。
　　宋助理年龄小，阅历也浅，《陆小凤》播放时激动地握紧拳头全身颤抖，一边看一边刷网页，看到有人夸乔求就欣喜若狂，此刻终于忍耐不住给他打电话。
　　“大王！大王你红了！你红了你知道吗？！”
　　乔求一愣，脸‘腾’的热了，微微低下头，特怕旁边人听到，压低声音说：“什么啊……你不要胡说八道，万一给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但你红了你真的红了！大王！我决定说给全天下人听！”
　　乔求这边汗颜无比怕宋助理说的话给别人听见，肩膀越来越往下弯，恨不得把电话里的声音都聚拢到怀里。但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宋助理在那边说得眉飞色舞给他念网上的评论，身后发出了很轻微的推门声，乔求一回头，江展心手里拿着一个水晶器皿，朝乔求这边走来。
　　乔求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江展心顿了顿，压低声音问：“我可以过去吗？”
　　乔求连忙和宋助理说：
　　“……好好好，那什么，小宋，我先挂了，待会儿再给你打。”
　　宋助理大吼道：“不行！我知道你挂了绝不会给我再打回来，我好不容易打通了。”
　　乔求皱着眉：“明天给你打啦，我保——”
　　保证的‘证’字还没说完，就发现江展心已经站在离自己不足一拳距离的地方，很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擦了擦手，从器皿中拿出一颗剥了皮的龙眼，碰了碰乔求的下唇，示意他张嘴。
　　最后那个字就没说出来，乔求已经把龙眼吞到嘴里。甘甜、细腻的果肉非常饱满，乔求怔怔看着江展心，不一会儿吐出一颗黑色的果核，落在垫在乔求下巴的手中。
　　宋助理还在那边说话：
　　“好啦好啦，我就剩最后一件事要说。你后天不是要上班了吗？正好你学校那天要期中考试，公司让我早上去接你，你答卷结束之后可能有记者要采访你和你的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宋助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乔求一句都没听见，很敷衍的‘嗯’了几声，盯着江展心。
　　江展心也凝望着他。黑而深邃的眼神，像是荆棘丛中一把点燃的火。然后不慌不忙，喂乔求吃水果，让人觉得他动机纯良。
　　但下一秒突然凑上前，轻轻咬了一下乔求没贴着手机的耳朵。
　　乔求忍不住要呻吟出声，脊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右手紧紧握着手机，特害怕自己的声音被宋助理听见，也害怕宋助理胡言乱语被江展心听见。
　　此时此刻乔求已经理解不了宋助理到底说什么了，在宋助理声音聒噪的询问‘喂？喂？大王你还在听吗？呼叫母星，母星请回答。’时，乔求敷衍的‘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按下关机键的手指太过用力，竟然都在发抖。
　　乔求不知道江展心要干什么，还没反应过来，江展心已经搂住自己的脖子。
　　乔求心中一动，握住江展心的腰，拖着他要往房间走。
　　江展心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不过腰部以下全都麻了，小腹热的厉害。
　　他挪了挪手臂，一手搂着乔求的脖子，一手腾出来抚摸他的耳朵，平静的吸了几口气后，凑到乔求的耳边，和他说了几句话。
　　乔求的耳朵突然红了，喘息急促，透过灯光，眼睛湿润的可爱。
　　江展心心跳得厉害，吻了吻乔求的眼皮。
　　乔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
　　“……你，你肯吗？”
　　江展心表情平静：“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肯。”
　　乔求害羞起来，问：“我睡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吗？”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双腿分开缠住乔求的腰。他身材高大，体重不轻，乔求不得不托住他的腰、臀，不让他摔下去。
　　江展心浑身发烫，不知为什么竟然不敢看乔求的眼睛，他用额头抵着乔求的额头，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接吻，彼此炙热的呼吸，下一秒都能被对方吸到肺里。
　　“……你说的不对。”江展心被乔求挑起了情欲，难耐而激动的扭了一下，手指紧紧抓住乔求的衣领，口中这样说：“——你睡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河蟹一段——）
　　江展心是个，很能忍痛的人。
　　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自己很能忍耐，无论是什么样的感受，什么样的体会。
　　但现在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痛，还是能忍。但快感，就让人无法承受。
　　那种连喉咙、内脏都痒起来的感觉，让江展心感到恐惧，只能搂紧乔求，抑或扭着腰想躲，却被那双炙热的大手抓回来。
　　乔求像是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小男孩，把它牢牢握在手里，一点都不想放开。
　　……乔求在想，没关系，只要江展心拒绝，向他求饶，自己就放过他。
　　只是无论江展心多么疲惫，腰多痛，下身一点都射不出来，也没求饶。他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大脑都是空白。
　　恢复意识，眼睛还湿润着，手指还颤抖着，问得第一句话是：——小乔，小乔……你快活吗？
　　第二天乔求被洒进房间的温暖阳光照醒，眼睛睁开一条缝，刚一起身，就被后背的酸痛感弄得趴下身来。
　　乔求拍戏时体力消耗很大，每天都要训练体能，连续跑一万米都没关系。
　　可昨晚一直持续一个动作，又很用力，刚醒来，乔求感觉腰酸背疼，竟然有些起不来床，可想而知战况是多么的激烈。
　　连他都成了这样，更别提江展心了。
　　江展心睡眠很浅，旁边人如果有动静，肯定会醒过来。
　　但因为昨天弄得太晚，身体又疲惫到了极致，现在还没醒过来。
　　乔求动作一顿，尽量轻的挪到江展心身边，看着那人沉睡的脸。
　　很少能看见江展心睡着的模样，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是强势而高高在上的。疲惫、难堪、情动，这样的情绪在江展心脸上是见不到的，所以乔求一直觉得江展心不像是个人。
　　……这些情绪，乔求昨晚都见到了。
　　他见到了另一个江展心。甜蜜的，火热的，快要把他融化的江展心。
　　乔求心脏砰砰砰跳，有些庆幸今天不用上班，可以尽情的在床上磨蹭。他的手指凌空勾画江展心面部的轮廓，突然想到昨晚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小乔，你快活吗？
　　——我让你快活了吗？
　　这个男人，最在意的就是有没有让乔求快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在乎，那是因为乔求是他最重要的存在，其他东西，包括江展心他自己，都要排在后面。
　　想清楚这一点的乔求眼睛突然就热了，过了一会儿轻轻亲了亲江展心的额头，跳下床去洗漱。
　　对着镜子刷牙的乔求心情非常好，挑了挑眉，又咧嘴笑了。
　　然后他又在浴室里泡了个澡。因为心情愉悦，所以洗的时间格外长。
　　江展心没有乔求这样轻松。实际上一晚上他都处于半睡不睡的朦胧里，手指尖都在哆嗦，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是比浑身酸痛更让江展心无法忍耐的。莫名其妙快要沸腾的心脏也在提醒江展心，他毕竟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过于激烈的性事让身体无法承受，提醒他下次要克制一点。
　　听到有动静，江展心微微睁开眼睛，等那股酸软的感觉退去，立刻伸手摸了摸旁边，没摸到温热的人，江展心猛地睁开眼，头也抬起来，迅速朝旁边看。
　　彻底清醒后，就听到浴室哗啦哗啦的水声，江展心这才松了口气。
　　昨天睡得太晚，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后面，江展心从床上坐起来，也往浴室走。
　　疼痛并不难忍。最起码和昨晚的经历作对比是这样的。这种程度的痛江展心甚至可以无视。很快推开浴室的门，江展心看见乔求，张口想和他说话。
　　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肿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乔求一怔，从浴池里跳出来，问：
　　“你怎么来了？你，你……”
　　说着说着脸色通红，不敢看江展心，“你……你后面痛不痛？”
　　江展心握住乔求的手，靠在乔求肩膀上，凑到他耳边，用气音小声说：“……不痛。我要和你一起。”
　　乔求就懂江展心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一把抱起江展心，把他放到浴池里。
　　浴池里的水‘哗——’的一声涌到外面，把浴室的瓷砖弄得湿漉漉的。
　　江展心身上也湿了，表情平静的靠在乔求身边，眼皮向下垂，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昏昏欲睡。
　　看着江展心，那时候乔求想。
　　自己再也不用……
　　再也不用怕，这个人不要自己了。
　　
　　第51章
　　
　　宋助理是第一个发现乔求变化的人。
　　两个星期的休假结束后，宋助理开车到乔求家接人，要送乔求去学校进行期中考，以及接受记者采访。
　　乔求出门时磨蹭了很久。这种情况是以往不会发生的。
　　而且走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大杯奶昔，坐在车上后慢慢喝。
　　“你今天起晚了吗？”宋助理疑惑地问。看看时间，赞叹地想：踩得这样精准，刚好快要迟到。
　　乔求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宋助理在乔求的脸上发现了一种‘幸福’的光。这让他大吃一惊。
　　自己的艺人自己最了解。乔求给他的印象就是，脾气特好，但没什么安全感。
　　非常没安全感，明明有一座大靠山，表现的却像是悬在半空走钢丝，一点没着落。被人欺负也会生气，偶尔气急了表情也很可怕，不过不会主动找茬，生怕惹麻烦。
　　看人的眼神也是，除了礼貌以及客气，还有刻在眼瞳深处、挥之不去的哀伤，像极了雨天被打湿的流浪狗。
　　所以宋助理总喜欢和乔求开玩笑，给他起别样的昵称，告诉他‘你红了好红好红啊所有人都喜欢你’，希望他能‘硬气起来’，最起码不要被周书瑶那样的烂货欺负。
　　现在，宋助理能体会到乔求内心的欢喜以及愉悦，产生了某种共鸣，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啊呀’长叹一声，唱戏一样夸张的说：“主子今天衣领和领带特别整洁啊，光鲜亮丽，秀色可餐。”
　　乔求‘哈……’的笑了两声，本想掩饰过去，但太过喜悦，只好翻个身把头抵在车座上，抱怨道：“你，你不要说了！”
　　这个领带，临走之前，江展心拆了又系，系了又拆，打了能有十几次。
　　看着乔求的反应，宋助理笑得差点忘了自己在开车，心里也为乔求高兴。
　　只不过这高兴在回到学校后，全都变成了打击。
　　见宋助理开往的方向不对，乔求咬住杯口，愣愣地问：“我们去哪儿？不是回公司吗？”
　　“不跟你说了吗，今天回学校考试。”宋助理道，“考完试接受采访，为你下一次上节目做准备。如果还有时间，我们再去公司上形体课。”
　　“……”乔求故作镇定，问，“你什么时候和我说的？”
　　“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啊！”
　　“……”乔求一点没记得，努力思索，终于放弃了，用商量的语气说：“我忘记了。所以也没有复习，怎么办？”
　　宋助理手一挥：“没事。你开心就好。”
　　“……”
　　乔求半个学期没上过课，偏偏他还是数学系的，那种不仅上课要好好学，下课也要努力预习复习的悲惨院系。
　　其实乔求对数字敏感度很高，记忆力也超级好，平时记日记很简单，工工整整写几个数字就好了，几个月后回头翻，还能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敏感度以及超强的记忆力是很难得的，只不过乔求日记不给别人看，也没向其他人说过，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天赋异凛、冰雪聪明的乔求，没预习没复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答案是很糟糕，乔求答题时脸都白了。
　　他现在的名气和几天前又不一样。作为一部热剧的主角之一，乔求的粉丝像是病毒一样迅速传染，导致乔求的知名度一再刷新。
　　迫于这种压力，学校只好给乔求安排单独的考试场所。由于考生就乔求一个，他没答完题，老师还很好脾气的多让他答了十几分钟。
　　乔求感激涕零，鼓足勇气和老师说：
　　“我……这学期没怎么来上课，许多题目都不会做。”
　　老师温和的看着他，大致看了看，说：“答得还好，应该是可以及格的，不会影响你期末成绩。其他的作业你可以拿回家做，下星期交给我就可以了。”
　　乔求这才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背包，和老师并肩走出教室。
　　结果刚一走出教室，就看见门外站着一群学生，围成一团在低声说话，一看见门开了，人群突然就乱了，‘嗡’的一声，下一秒手机拍照的闪光灯四起。
　　乔求有点懵，伸手挡眼，‘呃’了一声要往后退，结果瞥到宋助理就站在前面，于是上前几步站在宋助理面前。
　　乔求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油锅里滴水，引来人群的骚动，尤其是他站在粉丝面前，就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乔秋！”
　　“秋秋！”
　　乔求有点慌了，压低声音问宋助理：“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跟你说嘛有个栏目邀请你，所以做个采访，”宋助理道，“怎么跟你说什么你都忘呢？”
　　“采访用这么多人？”
　　“他们只是来看看你的。放心。”
　　乔求并不是记不住东西，只是没往心里去，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抿着唇不说话了。
　　宋助理叹了口气。
　　乔求的演技、工作敬业精神、人品通通没话说，谁来评价都要给个大拇指。就是太害羞，太认生，人一多就不爱说话，怯场严重，这哪儿是当演员、当明星啊？
　　幸好记者经验丰富，在采访之前早就准备好了流程，送走了给乔求监考的老师后，就站在原地，请了乔求几个高中的同学。
　　那几个学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都有点紧张，说话哆哆嗦嗦，手都在抖，记者几次想让乔求和同学互动都没成功，不过录到了许多有意思的留言。
　　“乔七……秋啊，乔秋他人长得很帅。高中毕业聚会，邀请班里的女生参加，第一句话就问‘乔秋去不去？’，要是说不去，估计一半以上女生也不去了。”
　　“特别有魅力，全校女生没有大半也得有一半暗恋他。剩下的明恋。”
　　“乔秋脾气很好，人长得也帅，前几天看了《陆小凤》，我要说，乔秋，加油，坚持做你自己！”
　　乔求坐在椅子上，看那些曾经的同学，又尴尬又感动，心里祈祷这次采访赶紧结束。
　　只是采访结束后，粉丝又把乔求给缠住了，他们一个接一个要求握手、签名、拍照，乔求又不是会拒绝人的性格，老老实实站在那边，满足他们的愿望。
　　宋助理看不下去了，上前大刀阔斧的挥手隔离乔求和粉丝，厉声道：“今天最后一个签名了！只能是最后一个了！”
　　后面的粉丝不满的发出声音。幸好乔求成名没多长时间，大部分只是凑热闹，并没什么人做出过激的行为。
　　尽管天气已经变凉，但乔求的汗都冒出来了，宋助理拿出纸巾给乔求擦额头，乔求问他：“我表现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可能是乔求第一次被粉丝包围，表情算是自然吧，但态度比较僵硬。
　　宋助理思索了一下，在乔求有些沮丧时，宋助理说道：“表现的太好了。这么有魅力的男明星，世界上真的存在吗？我好怀疑。”
　　乔求作势举起拳头，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说：“你别瞎说八道。”
　　“可是我就会瞎说八道啊。谁像你，这么会吸引小姑娘。”
　　乔求叹了口气，问：“不是说做采访吗？为什么突然来那么多粉丝。”
　　“所以说你会勾引小姑娘，都是跑来看你的。”
　　“你再瞎说我真的揍你了。”
　　“不敢了，大王，保证你问什么我回什么，一句不敢瞎说。”
　　听宋助理这样说，乔求反而不好意思，用手心蹭蹭鼻子，不说话了。
　　宋助理等了一会儿，说：
　　“这记者是《谈天说地》的一个实习生。本来就是想给你的那些同学录一小段话。他估计都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多人。”
　　宋助理捂住嘴嘿嘿笑了起来。《谈天说地》是一档专门邀请明星谈话的八卦节目，受众广，影响力大，来邀请乔求时架子那个大啊，竟然敢用实习生，明显看不起乔求。
　　可是没办法，前几天，前几天你去问路人‘乔求是谁？’，估计谁都一头雾水。谁能想到《陆小凤》一开播，乔求的粉丝就跟春风吹过的野草一样一茬又一茬冒出来了呢？
　　不过这才好。宋助理吹了声口哨，踩下油门，说：“走咯，回公司。”
　　公司当然没有家里有趣，乔求安静的待在健身房和女教练一起做普拉提健身。在教练的帮助下，乔求逐渐放松调整呼吸，很快做出标准的姿势。
　　“很好，”教练夸奖道，“乔秋，你最近状态很好啊。”
　　乔求笑了，问：“怎么？”
　　他的教练非常严格，几乎没怎么夸过乔求。此刻乔求做的是一个普通的动作，没什么难度。
　　“感觉你精神好了许多。”教练说，“遇到什么好事？还是说，放了半个月假，休息充分？你胖了一些，不错不错。”
　　乔求一愣，问：“这么明显？”
　　“是啊。”教练说，“你今天，整个人都是……”她比划一个圆形，笑道：“都像是一个发光的灯泡，上面写着‘我很开心’。”
　　乔求从垫子上爬起来，拨弄两下头发，低着头，很轻的回答：“……是的，我很开心。”
　　每晚八点播放的《陆小凤》很快霸占各大网站的头条，有关剧情的讨论铺天盖地的映入人们的眼帘。
　　乔求有时间也会看看，但也只是看两眼就不管了。
　　他开始忙着下一部电影。比《剑客》更重要的一部电影。
　　那就是李克特导演的，《20岁，80岁》。
　　
　　第52章
　　
　　房间里温暖干燥，有暖风从空调里缓缓吹来，好像是温水洒在身上，让人舒服的眯起眼睛。
　　“嗯……”
　　乔求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看了看钟表。
　　已经是清晨六点半，他该起床收拾了。
　　江展心早就睁开眼睛，撑着手靠在床头，低头看乔求。
　　乔求还没彻底醒，喉咙里发出模糊地声音，伸手搂住江展心的腰，头往他怀里蹭。
　　江展心抱住乔求的头，低头亲了一口，问：
　　“--小乔，起床吗？”
　　乔求摇摇脑袋，手摸索着往床头灯那边抓，然后‘啪’的一声关上，房间又一次恢复成黑暗。乔求手臂一用力，抓着江展心就往床上压，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胸前，凝成一小片的水汽。
　　“小乔……”江展心声音低沉沙哑，手指紧紧抓住乔求的头发。
　　“不去上班了。”乔求伸出舌头在江展心胸前用力舔了一下，感受到那人剧烈的颤抖，急着说，“江展心，我不想去上班。”
　　自从知道钱瑜燕是乔求的生母以后，请假就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情，乔求很怕钱瑜燕觉得自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乔求也真的有递过辞职信，想自己出去单干，或者等李克特成立公司，再跳槽。不过钱瑜燕专门给他发了一封电邮，劝他不要这样，并且保证她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工作。
　　既然这样，乔求只好继续待在环越。随着《陆小凤》的热度一再飙升，乔求的人气水涨船高，工作越来越多，做都做不完，累得够呛。这不算什么，乔求本来就能吃苦，但一连几天见不到江展心，就很让人难受了。
　　于是，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就让江展心帮他请假。
　　乔求在他胸前的皮肤吮出一个一个的红痕，拉长音喊：“江展心--”
　　江展心‘嗯’了一声，躺在那边任他摆弄，过了一会儿直起身子，亲吻乔求的脸颊。
　　乔求闭上眼睛，说：“看不见你，我好寂寞。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江展心反问：“我怎么不知道？”
　　他见不到乔求，一样的不耐，一样的渴望。只是不能说出口。
　　乔求突然握住江展心的手腕，热情的看着他，说：“那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我要放假。”
　　江展心平静的看着他，声音淡淡：“当然好。”
　　就在乔求要欢呼的时候，江展心又说：“可你今天不是要见李导演吗？”
　　“……”
　　乔求约了李克特谈剧本。公司可以不去，但是放李克特的鸽子就不好了。
　　“……”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没再继续说话。
　　乔求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抚平翘起的几缕头发，坐在床边穿长裤。
　　江展心吻他温暖的背脊，叮嘱道：“路上小心。”
　　“嗯。”乔求整理了一下裤脚，问，“你今天要做什么？”
　　“处理些事情。帮你写论文。”
　　乔求听闻，笑了起来。他的文学功底非常糟糕，上次期中考试拿回来的试卷中有一个试题刁钻而抽象，乔求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拜托江展心帮忙。
　　这种拜托在以往是想都不能想的。乔求担心江展心会觉得自己不思进取。
　　现在不怕了。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后，临出门前，乔求拉住江展心的手，对他说：“等我回家。”
　　江展心微微颔首，用眼神向他告别。
　　乔求坐上宋助理的车，道：
　　“去竹松路。”
　　李克特在竹松路的茶室约见乔求，希望和他当面谈剧本的事情。
　　竹松茶室客流量少，隐私保护强，消费水平比较高，一壶茶能卖的天价。好在只要买一壶，就可以在这清净的地方待上一天。
　　乔求赶过去时李克特已经坐在那边了，手里抱着一碗炒饭，正往嘴里送，见到乔求，挥挥手，熟稔的打招呼：“吃过早饭了吗？”
　　乔求笑着点点头。
　　李克特一边吃饭一边仔细打量乔求，突然问了句：“乔求，是不是谈恋爱了？”
　　乔求一愣，随即皱起眉，否认道：“……什、什么？”
　　李克特哈哈一笑向后躺。他知道艺人的私生活需要保密，所以也不再继续问下去，翘起腿，像是一个巨大的肉团。
　　乔求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说：“……你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刚过去几个月？”
　　拍《4条契约》时，因为整天忙碌，李克特的身材还是苗条了不少的。谁想反弹这么厉害。
　　李克特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怎么吃都不长膘？我一直窝在屋子里写剧本，到处应酬，能不胖吗？”
　　说完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道：“不过也是该克制了。马上要拍电影，这体型可不方便。”
　　“把剧本给我看看。”乔求坐在李克特对面，双腿交叠，脱下外套。
　　李克特表情正经了一些，他说，“剧本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片名，我想的是《20岁，80岁》……剧情想了很久，准确地说，是遇到你之后才真的想拍这部片子。”
　　乔求低头迅速翻看剧本。
　　“剧情主要讲的是一个男人，二十多岁，寻找自己妻子的故事。他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全身衰老，一夜之间从二十岁的妙龄少女变成了八十岁的老婆婆。这种怪病要医治的话需要很多钱，妻子就离家出走。寻找妻子的路上，男人慢慢想起了两人相爱时的事情……”
　　李克特看着远方，喃喃地说：“他们那么相爱的故事。”
　　乔求点点头，说：“我可以尝试一下。”
　　李克特若有所思的看着乔求，笑了：“你不尝试也没办法啊。主角肯定是你了，没跑的了。”
　　乔求身体向前，脸都红了，问：“真的吗？……我演的可以吗？”
　　他知道李克特选择演员挑剔，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李克特要大展身手，用的人都是自己。
　　那不是太单调了吗？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你适合。李家班的人当然适合。”李克特比划了一个手指，看了看，然后不屑的把这根手指弯曲下来，“但这个原因并不能支持这部电影。你知道我最近除了写剧本，还做了什么吗？”
　　“嗯？”
　　“应酬，刚才跟你说了。”李克特说，“拉投资，拉赞助。倒是找到了几个公司，但他妈的都觊觎这电影的男主角。我不肯要那些……那些演员，只好到处应酬。这才胖了这么多。”
　　乔求问：“现在找好了吗？”
　　李克特看着乔求，古怪道：“你真不知道吗？”
　　“什么？”乔求没反应过来。
　　“三爷投资了这部电影，是《20岁，80岁》的制片人之一。”李克特伸出一根手指，说，“投资这么多。”
　　乔求一惊，问：“什么？他怎么知道的……不对，”反应过来，怒道：“……你怎么能要他的钱？！一拿还拿一百万？”
　　手里的剧本都给他捏褶了。
　　“不是一百万。”李克特说，“是一千万。”
　　“……”
　　“我还想问他怎么知道我要拍电影，正缺钱呢，”李克特看着乔求，说，“是不是看你最近太闲了？所以说，乔求，你跟付三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克特根本不信包养小男孩的金主会一掷千金。有点血缘关系都还得仔细考虑一下，而且还很少有这种投大笔资金在这种小成本电影里的。
　　只能说明乔求和付三的关系不一般，很不一般。
　　乔求表情古怪了一点，并没急着说话。他在心里想，江展心怎么想起要给李克特投资了？自己是不是说过什么？
　　仔细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顿时额头冒汗，盯着李克特。
　　李克特看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怎么回事啊乔求？你这表情是高兴坏了，还是一点都不高兴啊？”
　　“……”
　　“所以说你生什么气？”李克特不解道，“三爷投资的时候也让我保密，不要和你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就说了。你觉得呢？”
　　乔求点点头：“你是应该和我说。……但是你要他钱，比要……”
　　乔求突然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他想说什么呢？你收江展心的钱，还不如收我的钱，因为你要他的钱，我心里会更别扭。
　　但这有什么区别呢，现在江展心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江展心的。乔求的工资卡还在江展心那边搁着呢，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毕竟，如果李克特一直找不到赞助，乔求自己也会出资，只不过可能没有江展心出的这样大方。
　　想到这里，乔求笑了两声，摆摆手：“没事。”
　　李克特和付三并不熟，总共见过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就被他砸下差不多快两千万。江展心不想让乔求知道，让李克特保密，李克特却觉得不行，这才把乔求叫出来，想好好问问。但看到乔求这表情，又觉得不问也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用纸擦干净满嘴的油。
　　“好小子，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我当初还真以为你是个出去打工的穷学生。”李克特道，“你是体验生活？”
　　乔求硬着头皮说：“我……并……不……是……”
　　冷汗都出来了。
　　李克特也不真想问出什么来。谁没有个私事呢。但他还记得当初江展心看乔求的那种眼神，有点不安的说：“如果，我指的是三爷，他没有以此胁迫你或者怎么样，我就放心了。”
　　乔求点点头：“我知道。不会的。”
　　李克特拽拽头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说又怕你吃亏。乔求，我觉得吧，三爷，可能不只投资了咱们这一部电影。”
　　乔求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自己的演艺生涯太顺利了，明明是个新人，接的都是大导演的主角。江展心能用自己的势力一次，就可能定有第二次。
　　像《20岁，80岁》这样的小成本电影，江展心可能只是听说乔求喜欢和李克特拍戏，想让他玩玩吧。
　　那么他在《剑客》里有没有投资？投了多少？这种密集的、不求回报的资金投入，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承受得起的呢。
　　……李克特想，付三真是把乔求宠上天了。
　　
　　第53章
　　
　　一想到这里，李克特就为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感到尴尬。当初把乔求介绍给江展心的时候，李克特真的以为乔求不认识江展心。
　　乔求低头没有说话，半晌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就这样吧。我们谈谈剧本的事情……”
　　有些事情，江展心如果不想让他知道的话，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投资电影又不是打水漂，万一乔求的《剑客》、《20岁、80岁》票房大卖呢？说不定还会让江展心赚上一笔。还是对自己有点信心吧。
　　乔求决定不再想它，垂下眼帘，开始快速翻阅剧本。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李克特伤心。但是看完剧本后的乔求还是想说，李克特拍搞笑爱情片比拍悬疑片有前途多了。
　　李克特非常擅长讲故事，他的思维逻辑清晰，表达能力又强，可是恐怖故事中对于故事的要求相对小，大部分是让人浑身发抖的心理战。爱情片又不一样了，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又一个环环相扣的故事构成，让乔求这种一点不爱看情感片的人都看的津津有味。
　　乔求看了很长时间，时不时跟李克特说说话，一直看到中午才粗略看过一遍。
　　两人叫了中餐过来，乔求对李克特说：“虽然我不太懂……但我觉得你这个剧本写得比《4条契约》要好。场景分镜也详细。当初为什么先拍《4条契约》而不是这部呢？”
　　李克特拿起筷子迅速夹了块红烧肉，想了想又夹了两筷子扁豆角，口中道：“没钱啊。拍电视剧来钱多快，更何况，你知道胶片有多贵？”
　　乔求摇摇头。
　　李克特道：“那不就得了！当初我找你是怎么说的？说你气质适合演江阳。其实那样说也不太对，我是觉得你的气质适合演许多我想拍的电影的男主角。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上来就演电影，说不定你没什么天赋，到剧组烧我钱……所以就这样了。”
　　两人从清晨说到下午四点，茶喝了一壶又一壶，还是口干舌燥。时间一晚，乔求就着急回家，因为他要和江展心一起吃晚饭，看了下表，顿时更加坐立不安，说：“我真得回家了。”
　　李克特孤身寡人，却明白乔求为什么着急，嘿嘿笑得乔求面红耳赤，才让他回去。
　　《20岁，80岁》的拍摄场景时间跨度大，从冬天拍到夏天，眼看天要冷起来，正是拍摄的好时间。
　　这边的事情紧急，却也没影响到乔求的心情，当他用钥匙打开大门时，家里温暖的空气涌到眼睛附近，让乔求突然像是巧克力一样融化了表层。
　　他听到厨房有抽油烟机的声音，于是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米色的薄毛衣，套上拖鞋，朝厨房走去。
　　其实江展心并不喜欢做饭，确切的说是收养乔求以前，但现在慢慢喜欢上了。
　　因为乔求特别喜欢吃他做的饭，不知道为什么。乔求胃口又好，喂养乔求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江展心喜欢看乔求吃饭的样子。
　　乔求进来时，看见江展心正拿着小铲在翻菜，脸上面无表情，动作却迅速而熟练。
　　他还没跟江展心打招呼，江展心就敏锐地察觉门外的动静，一抬眼，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回来了。”
　　“嗯。”乔求朝江展心那边走，莫名有些局促，所以从后面搂住江展心的腰，不让他看自己的脸，把下巴抵在那人的肩膀上，问，“好香，你在做什么？”
　　江展心只是炒了两个寻常的小菜，西兰花腊肉，番茄炒蛋，没什么特殊的，但乔求就觉得和其他人做的味道不一样。
　　江展心伸手向后，搂住乔求的脖子，说：“洗手吧，很快就可以吃了。”
　　乔求点头，说：“好。”
　　这样寡淡的日常相处起来，都觉得温馨。江展心看着乔求的背影，虽然已经一万次想起，但此刻更为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真的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江展心无法忍受自己看不见乔求的日子，想都不敢想。
　　脑子里是这样浓烈的爱意，现实是江展心重新看向锅里，眼神平静，淡无波澜。
　　除了炒菜，还有四只清蒸螃蟹。这个时间段的螃蟹最为肥美，公司的餐桌上都能看见螃蟹的身影，只是女艺人为了保持身材，身体都偏寒，吃不了这些生冷的食物。
　　乔求当然没问题，他很喜欢吃螃蟹，觉得味道鲜美，只是剥壳太费力，他不仅动作慢，而且剥的又不完整。
　　江展心在剥螃蟹肉方面很有天分，只要吃螃蟹，必定是他来给乔求剥。时间长了，乔求依赖心理渐强，没有江展心在他身边，他是不会吃这些吃起来麻烦、又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的东西的。
　　乔求盛了两人的饭，端到餐桌上。江展心没动筷子，转而开始剥壳。螃蟹坚硬的盔甲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只要一个小铁锤的帮助，他能把螃蟹完完整整剥下来，非常有趣。
　　江展心一直都不着急吃饭，饭菜内容也无所谓。他只在意到底是和谁吃饭。如果对方是乔求，那么把时间拖得再长也没有关系。
　　乔求一边看着江展心剥壳，一边扒饭，很快吃了一大碗下去，然后放下筷子，不吃了。
　　江展心把剥下来的蟹肉放在小碗里，这会儿正好剥好两只，倒上醋和蒜泥，用木筷搅拌两下，推到乔求那边。
　　乔求‘嗯’了一声，说：“谢谢。”
　　江展心一顿，问：“……怎么说这个？”
　　乔求有点不好意思了，别过脸，说：“……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江展心，“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乔求就不说话了，定定看着江展心，过了一会儿，问：“真的吗？”
　　“……”江展心皱眉，“这话用问吗？”
　　乔求看他这样，说：“江展心，你过来。”
　　江展心果真坐在乔求身边。
　　“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乔求看着江展心干净的脸和脖子，咳了一声，脸有些红了。
　　江展心突然有些心软，他是何等玲珑心窍的人，联想起乔求今天到底见过什么人，立刻猜到李克特今天和乔求说了些什么。心里有了猜测，江展心却不说出来。虽然他觉得乔求的问题没有回答的价值，却还是很认真的对他说：“会的。我心甘情愿。”
　　他话音未落，乔求已经凑上前亲了江展心的嘴角，分开时，乔求脸已经红得像是晚霞一般，眼睛里有藏不住的得意以及欢喜。
　　他说：“……我就知道。”
　　江展心也跟着乔求感到高兴。他太喜欢这孩子了，想这样宠他一辈子，让乔求多点自信，多点勇气。
　　说说肉麻的话有什么不好呢？反正这些天又没少说。
　　只是江展心还没开口，乔求就凑上来啾啾亲了他好几口，然后垂下眼帘，羞赧的说：“我要吃蒜了。晚上刷牙之前，都不和你接吻。”
　　江展心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忍不住想抚摸他的头，好一会儿才忍住，应了声。
　　然后坐在乔求边，继续剥壳。
　　吃过晚饭，江展心把乔求叫道自己的书房。两人坦白心意以后，江展心就住在乔求房间里了，乔求很少到江展心的卧室，也很少去书房。
　　江展心递给乔求一份打印好的论文，大约有两千字，正是学校留给他的期中作业。
　　乔求没想到江展心写得这样快，他记得江展心应该很忙，惊讶的翻阅了一下。
　　这篇论文并不太过深奥、复杂，观点平平，是一位大二学生能写出来的水准，只是思维极为缜密，逻辑推理清晰，让论文整体看上去可读性强。粗略一看，就能看出笔者的用心。
　　乔求小心地将论文纸对折好，卷在手里，道：“我明天让宋助理给我送到学校去。”
　　江展心对乔求的学业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从他随便乔求爱考哪所大学就考哪所大学就能看出，只要乔求喜欢，江展心不会强行帮他安排。可看他这样忙碌也觉得不舍，于是说：“你不一定非要拿到毕业证的。”
　　虽然他自己本人有两个博士学位。
　　乔求‘呃’了一声，淡淡地说：“还是坚持一下吧。”
　　“你是在担心我对你的看法吗？”江展心平静的说，“这些东西又不重要。”
　　重要的是乔求本人是否愿意。
　　乔求抿着唇笑了，非常可爱的模样。他明白江展心的意思，点点头，说：“是我自己想这样。”
　　江展心就不在说什么了，他是随便乔求怎么样都可以的，也相信乔求自己知道分寸、尺度。
　　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乔求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说：“江展心，你明天有没有空？”
　　乔求的表情像是要约心爱的女孩子出去看电影的小伙子，眼睛亮亮的，又怕被拒绝，所以不敢和江展心对视。
　　江展心愣了一下，心里的快活要溢出来似的，他双手摸索着要找裤兜，没找到，随便搭在皮带上，然后点点头说：“当然……当然有空。”
　　淡定如他，竟然也会有结巴的一天。
　　乔求身上散发着极强的喜悦气息，弄得江展心很想上前亲亲他。
　　乔求强忍着没有欢呼出声，克制住了，看上去有些镇定，但手指忍不住发抖，他从自己牛仔裤的兜口里抽出两张票，说：“那……我们去听演唱会吧。”
　　乔求的手心都在冒汗，险些把票打湿，他连忙擦了擦手，很不好意思的把票迅速塞到江展心怀里。
　　怎么回事？以前和江展心在一起明明没有这么紧张的。可是在江展心和他告白之后，做过亲密的事情，乔求反而觉得和江展心相处，时不时会有拘束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求在那边想的挠心挠肺，江展心反应就很平静了，看了看演唱会的时间地点，说：“好啊。——你怎么突然想去听这个？”
　　乔求诚实道：“这是阿凌送给我的票。还很靠近前排呢。”
　　江展心：“……”
　　
　　第54章
　　
　　确实是很靠近前排，连台上人的眼睫毛都能看见。
　　乔求是第一次听演唱会，他本人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音乐的欣赏。演唱会八点开始，两人踩着点到，现场打着昏暗的效果灯，台下的人在低声说话，没人注意到乔求和江展心。
　　因为光线不好，乔求拉着江展心的手摸索着坐到位置上。几乎是刚坐下的同时，周围的光突然熄灭，四处昏暗，有人惊呼一声，但是很快闭嘴，全体安静下来。
　　一道极亮的黄色灯光打在舞台上，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纤细苗条的女性身影，震耳的音乐声顿时响起，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乔求心脏都被这音乐声震得止不住跳动，连忙转过头看江展心的表情。他怕江展心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黑暗中江展心表情淡淡的，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见乔求转头，还朝他笑笑，更紧的握住乔求的手。
　　乔求放心了。
　　两人坐在座位上，听着女歌手在那边唱歌。乔求看着这个歌手有些面熟，又听底下的听众喊‘南潇，南潇！’，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个歌手就是最近很红的女演员南潇嘛。也对，南潇本来是歌手出身。
　　只是不明白阿凌怎么会有南潇演唱会的票，还送给自己。
　　乔求背着一个学生类型的书包，里面有许多吃的，两人坐稳以后，乔求就拿出一袋零食，朝江展心那边送了送。
　　江展心把包装袋打开，没吃，过了一会儿又递回给乔求。
　　乔求一边吃一边听南潇演唱。她是专业歌手出身，唱功很棒，很能鼓动观众的情绪，到最后几乎是全体站起来给南潇欢呼。
　　乔求也被这样的气氛打动，零食都不吃了，几次想站起来。虽然乔求就坐在第二排，加上个子高，能看得非常清楚，但他前面坐着的人一直扭动，就让他很烦。而且旁边的观众也都站起来，乔求忍不住去抓江展心的手。
　　黑暗中江展心突然凑上前，似乎要和乔求说话。乔求往他那边倾了倾身，因为这里太吵，没听见江展心要说什么，乔求凝神去听，然后耳朵就被轻轻亲了一下。
　　“……”乔求一愣，抬起眼看江展心，就看江展心温和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上前去拉江展心的手。
　　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有点凉，两人相握的手心却出了汗，但谁都没主动放手。
　　连唱了三首之后，南潇也有些累了。她一边唱歌一边跳舞，都有点喘不过气，于是找观众上来互动。
　　现场立刻打开了明亮的大灯，尽管乔求戴了帽子，但还是害怕有人认出自己，于是松开了和江展心相握的手。
　　打开灯的一瞬间，江展心也认出这位女歌手是谁了。乔求还没当演员之前，曾经有一次在电视上见过南潇，还说她‘长得挺好看’。
　　尽管乔求本人都忘了这回事，但江展心却记忆犹新，因为他当时很不高兴。
　　江展心也知道，就算有人送给乔求演唱会的门票，乔求要是不想去，也不会去。之所以要来，肯定是因为真的想看。
　　这女人真有这么好？
　　江展心本来听的心不在焉，现在却认真开始打量台上的女人。
　　那是一个身材瘦弱、个子矮小的年轻姑娘，脸长得精致可爱，手腕纤细，挂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她舞姿十分奔放，扭腰抖胯，每个动作都让观众欢呼。倒真的是挺好看。
　　江展心又看了看乔求，只见乔求仰头看着舞台，脸上都是青春勃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跟着台下的观众一起喊‘南小姐’。
　　江展心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表情平和，与周围被充分调动起情绪的观众形成鲜明对比。
　　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散场后，乔求摘下帽子，头发湿漉漉的都是汗。他果然还是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啊，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
　　乔求猛地停住，四处张望去找江展心，后来发现那人就跟在自己身后，这才松了口气，喊：“江展心。”
　　江展心‘嗯’了一声，上前几步站在乔求身边。乔求问他：“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吗？”
　　江展心摇摇头，想了想，说：“你喜欢我就喜欢。”
　　乔求笑了起来，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看到有两个人窃窃私语正在用手指指着自己。那两人见乔求看过来，友好的露出一个微笑，打了个招呼。
　　乔求下意识就想笑回去，但很快发现周围许多人都在看自己。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也许是自己的米分丝。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可关键是江展心还站着他身边，就有点麻烦。他一点都不想把江展心推到公众面前。
　　于是乔求迅速戴上帽子，对江展心说：“快走吧。”
　　说完要往停车场走。如果他不遮掩，不逃走，很快就没人会注意乔求。但这样无疑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原本还在猜测的人一声尖叫，大喊道：“乔秋——！你看那人是不是乔秋？”
　　一声喊得乔求冷汗都下来了。什么？自己什么时候人气高到走在大街上都能撞见米分丝？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这一声吸引了十来个人过来，开始有人跟着乔求跑，拿出手机拍照。乔求惊慌失措的拉住江展心的手腕，拽着他迅速朝停车场跑去。幸好周围有保安，拦住激动的人群，护着乔求让他离开。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乔求的米分丝群大部分集中在高中生到大学生那个年龄段，而南潇的米分丝也差不多，这才有被围堵的巧合发生。
　　乔求跑的气喘吁吁，回头看江展心，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起，我不应该把帽子摘下来的。”
　　江展心喘息也有些急促，平复了一下，摆摆手：“没关系。”
　　乔求觉得非常有趣，“没想到这里也能有人认出我来，呵呵呵。”
　　江展心温和的看着乔求，过了一会儿，打开车门：“回家吧。”
　　乔求坐在副驾驶座上，等车子开出停车场，乔求问：“江展心，你开心吗？”
　　江展心犹豫了一下，说：“是的。演唱会很有趣。”
　　乔求兴奋的情绪还没有淡去，一直低头在笑，没听出江展心的犹豫，很快说：“那……那下次我再邀请你，你会不会去？”
　　正好遇到红灯，江展心挂到驻车档，转头看着乔求，平静的说：“你邀请我，我当然去。”
　　
　　演唱会只是一个引子。
　　
　　乔求真正想邀请江展心的，是下个星期的电视剧颁奖节，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好，投资人、制片商……乔求想和江展心一起。
　　万一他可以拿奖，有些话，当面乔求不好说，但是面对摄像机，他反而能说的清楚。
　　就算不能拿奖……
　　乔求垂下眼帘，表情的平静与安然，和江展心如出一辙。
　　不过乔求还没收到颁奖节的正式邀请函时，又有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传了出来。
　　“南潇即将参演《20岁，80岁》”。娱乐快报头条用粗体写了这几个字，后面还加了个叹号。
　　乔求看到新闻时迅速给李克特打电话，问：“导演，我刚刚看到有人说……”
　　“有人说南潇要演《20岁，80岁》的女主角是吧？”李克特抢先说，“我正要和你提这件事。所有主要角色都找好了，今天下午我去你公司签合同，怎么样？”
　　乔求点点头，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摄？”
　　“下个星期吧。”李克特道，“有些事还得准备准备，有点忙。”
　　乔求想了想，道：“下星期五我要参加电视剧颁奖节。”
　　“嗯，我知道。”李克特说，“能拿到奖就好了，拿不到也没关系。你身价够高的了，再拿个奖，我得给你提高多少片酬？”
　　乔求听他开玩笑，也笑了起来。李克特是个真正才华横溢的导演，虽然还是个新人，但在圈内的评价很好，就算第一部电影找比自己大牌多的演员，乔秋、南潇……什么的。有点眼光的导演都不会嘲讽他扛不住。
　　之所以拉不到投资，还是和他不愿妥协有关吧。
　　乔求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朝办公室外喊了声：“小宋——”
　　准备工作。
　　另一边，因为庞霜芸有事情要江展心帮忙，江展心特意抽时间出来和庞霜芸谈事。
　　黎尚和庞霜芸出道后这样顺利，说和江展心没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也是出于这份原因，黎尚和庞霜芸都很重视乔求，时刻留意着有关乔求的消息，害怕他被人欺负。
　　庞霜芸啜了一口清水，一边刷着网页新闻，一边和江展心谈：“……你也真是奇怪。别人都是千方百计把情敌往外面推，怎么你就偏偏要把情敌放到人家身边，不怕出事儿吗？”
　　江展心表情淡然，冷哼一声：“她算什么情敌，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南潇长得确实挺漂亮嘛，”庞霜芸忍不住用言语刺激江展心，想见到江展心除了不屑以外表情，因为那实在是太难得了，“……尤其是乔秋这种心思单纯的小男孩，说不定会沉迷于外表。”
　　江展心顿了顿，道：“你不懂。把人放在他身边，就是因为乔求喜欢，对着喜欢的演员拍戏，过程可能会更快乐一些。”
　　“……？”庞霜芸错愕的看着江展心，“你这么大方啊？”
　　“不是大方。而是谁都没有我适合他。”江展心淡淡的，一点都不担心，“他自己也会发现。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不用明白。”
　　人没追到手，当然要提防着点。
　　追到手了，就一定不会再从他身边离开。
　　江展心对自己、对乔求、对两人的感情，坚信不疑。
　　
　　第55章
　　
　　第二天南潇工作室正式转发了《20岁，80岁》剧组的微博，明确表示即将参演其中的女主角‘高萌’一角。因为南潇是很受欢迎的女演员，米分丝众多，消息一出，顿时引来人们关注。
　　同样要参演的乔秋也是近些日子风头正旺的人气小生，《陆小凤》还没播完，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部戏会捧红乔秋，毫无疑问。
　　乔求没太关注网上关于南潇参演的报道，他正忙着准备下一届电视剧颁奖节以及工作的事情，非常忙，连吃饭时宋助理都跟在他身边给他念安排。
　　这就是一个开始隐约要红起来的新人的忙碌程度，再大牌一些，就没那么多人敢来找艺人了，怕他们不接，而比乔求差一点的，又没人爱要。更何况乔求‘黎尚工作室’的招牌在那边，口碑、演技都好，能不忙吗？
　　这样忙的情况下，乔求已经有两天没回家，到处在外奔波。
　　让他疲于奔命的是，就在昨天一家知名的杂志给乔求发了邀请函，希望邀请他当杂志的一期封面人物。
　　要知道乔求现在还是新人，名气不大，但这家杂志在时尚界分量极重，对质量标准也是严格把关，耗费的时间、精力都不少，乔求必须专心致志。
　　可再过不久就是电视剧颁奖节开幕时间，乔求要赶在那之前拍摄好杂志封面，时间是很紧张的。
　　虽然现在还在商谈、准备阶段，但如果成功，乔求就是环越公司手下，除黎尚外第二位能与这种国际知名杂志合作的艺人，影响之大，不可小觑。
　　那天乔求在助理的帮助下打扮的干干净净，到指定的餐厅赴约。只见钱瑜燕和另一位腮边蓄满银色胡茬的男子坐在一起。乔求犹豫了一下，才朝那边走去。
　　钱瑜燕对乔求微笑，然后用英文和男子说话。
　　乔求大学是是数学系的，英语非常糟糕。但签约之后，曾经下苦功夫，刻苦学习过一段时间，基本能听懂钱瑜燕说的是什么。
　　他听到钱瑜燕说他肩膀很宽，个子也高。
　　银色胡子的男人温和的笑，不停点头，起身与乔求握手，自我介绍着说，他的名字是山姆。
　　男人提前见过乔求的照片，觉得他相貌没问题。只是没想到真人看起来还要更好，因为他个子很高，又瘦，最重要的是肩膀宽，非常的性感。这样瘦的男生很少有这样的宽度。
　　乔求在山姆的要求下做了一些动作，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然后当天，乔求就被通知说，杂志那边，要和他签合同。
　　这结果是连乔求的经纪人赵鸿都觉得惊讶的。之前他曾经一度不满钱瑜燕对乔求的态度，但也无能为力。后来听说这次成功除了乔求自己本身条件过硬外，和钱瑜燕也有很大的关系。赵鸿震惊不已，觉得奇怪，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钱瑜燕就对这个后辈赞不绝口、态度完全扭转了呢？
　　不过也是好事。赵鸿高兴了一整天。
　　乔求没有过拍摄专业封面的经历，只是他为人谦逊，非常配合，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弄来弄去，给他设计各种各样的造型。一点没有架子，工作效率特高。
　　那一期杂志的拍摄效果好得出奇，乔求本身就是相貌极为俊美的人，在拍摄的包裹下，五官的优点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不是写真照所要求的那种真实，要尽量表现出艺人性格中最突出最真实的特点，哪怕是缺点。封面是将所有的缺点都隐藏起来，展露出一个艺人最令人心动、摄人心魂的魅力。
　　作为一个演员，乔求一点都不害怕镜头，更是因为如此，切换表情生动迅速。摄像师对他说：“眼神再凌厉一点。”
　　话音未落，原本扬起下巴的人就低下头，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刺过来，惊得摄像师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头：没见过反应这样快的艺人，酝酿的时间都没有。
　　那眼神也太过贴切，一眼扫过，令人梦魂俱惊。
　　乔求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做出各种动作、表情，拍了很长时间。其实乔求对这种单一动作的拍摄是很不耐烦，但看旁边这么多工作人员，还是尽量配合。
　　摄影师把没经过后期的照片给乔求看。乔求仔细看，觉得还不错，于是点头。
　　宋助理凑到镜头旁，不停称赞。
　　乔求脸上厚厚一层妆，有些不舒服，问：“我可以卸妆了吗？”
　　工作人员朝他微笑：“可以，辛苦了！”
　　封面拍的确实很不错。
　　乔求的五官和眼神都太适合被放大了，凑近仔细看的话，他面部的每一分都值得沉思。每一寸都仿佛在说话。
　　那一期的杂志平均销售提高了好几个百分点，跟内容有关，也和乔求的优异表现有关。要知道尽管乔求出道时间短，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个半生不熟的面孔，但美丽总是让人关注的。当然，这是后话。
　　乔求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电影制片人、导演的视线内。这样精致的面容，这样……不能言说的背景，想和他合作的人实在是太多，就算不能合作，收拢一点人脉也好啊！
　　所以乔求被迫陷入没有止境的应酬和商谈中，这位是有名的导演，这位是很有背景的艺人，这位是你前辈……
　　乔求觉得不耐烦。
　　除了商谈更多的是娱乐记者的采访，他们无处不在，见缝插针，大部分见到乔求的人都像苍蝇见到蜜一样追问他的私事，乔求一概不回答。毕竟是个新人，娱乐记者也没摸透乔求，想先搞好关系，会夸赞他的相貌，说他如何如何英俊，不娘气，气宇轩昂。
　　乔求最开始还会耐心听几句，后来听得非常尴尬，开口说：“不要再提这个了。能不能说说我的……演技？电影？”
　　这个问题会把大多数人问住。
　　乔求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如果你不在意我的演技，只夸奖我的相貌。就好比说一名站在台上讲课的老师，他讲课内容你不了解，只听出老师的声音好听。”
　　这种比喻让对方无言以对，表面上露出微笑，心里却忍不住咆哮。
　　‘你有什么作品呀？就演一部电影还在剪辑中呢，拍了两部电视剧还有一部没放完，夸演技，怎么夸？’
　　乔求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法，也让人明白，这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背景的水太深。
　　把他给惯得——目中无人。
　　他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记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心里不安，也很烦，干脆不再接受访谈，专心准备颁奖节的事情。
　　乔求忙的眼睛底下都有黑眼圈了，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六小时，但等到颁奖节那天，他的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的。
　　穿着和江展心同款的呢料大衣，走出别墅，冷风吹过。乔求忍不住拉江展心的手腕，看着江展心的眼睛，问：“……江展心，你说我这次能得奖吗？”
　　江展心看乔求表情严肃而认真，停顿了一下，表示有仔细思索，然后回答：“我说能。”
　　乔求手心都在出汗，问：“为什么？”
　　“……”江展心反手握住乔求的手，轻轻说，“我说能就能。”
　　这句话没能安慰乔求，反而让他更紧张，由于紧张过度，从家到剧院的过程乔求是一点都记不得了，坐到演员席那边，因为周围都是闪光灯，乔求脸都笑僵了。
　　出于身份考虑，江展心不会坐在乔求旁边，他是坐在二楼的透明包间里。乔求自然坐在《陆小凤传奇》剧组那一桌，左边挨着的是阿凌，右边是徐胶。
　　先和徐胶打了招呼，看到徐胶期待的眼神，乔求低头微笑，害羞的拨了拨头发，然后转身和阿凌讲话。
　　阿凌最近瘦了不少，眉眼的轮廓更加明显，见到乔求，兴奋地问：“演唱会去了吗？”
　　乔求点点头，说：“非常好，南潇唱歌很棒。”
　　阿凌就不说话了，只是眼神中那种得意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乔求一愣，刚想问些什么，颁奖节就开始了。
　　乔求只好坐直身体，在摄像机对准这边时笑着打招呼。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喉咙一缩一缩的好像要吐，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水。
　　只是到后半场乔求都不知道面前摆得到底是清水还是饮料。
　　主持人念到乔求的名字，乔求很勉强的笑了笑，这时连阿凌都感受到了乔求的异样，等摄像机从他们这边挪走，阿凌凑到乔求耳边说：“不要紧张。”
　　乔求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就被身后不知道是谁拍了拍肩膀。原来是宋助理，他穿过层层人群，拍了拍乔求的肩膀，让他低下头，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乔求弯腰小声问：“怎么了？”
　　“有人告诉我，获奖的是你。”宋助理尽量压低声音，乔求险些都没听见，“我来帮你补补妆。”
　　乔求大脑当时就有点空白，只是那种悬在半空的不踏实感觉没了，他深吸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没关系。就这样吧。没时间了。”
　　补妆的时间还是有的，乔求只是懒得再弄。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什么，当主持人真的宣布他的名字时，乔求坚定而沉稳的走上颁奖台，拿起奖杯。
　　前面说的话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乔求话说得不慌不忙，淡无波澜。
　　但当他把客套话说完后，乔求突然吸了口气。像是画了一条明显的分水岭，镜头前的乔求低头微笑起来，舔舔上唇，露出极为羞涩、属于想要表白的年轻人一样的表情，声音颤抖着，甚至连脸都红了。
　　“……还有，我一句话，一定要告诉一个人，”隔着妆都能看出他的脸红，耳朵上也浮着红霞。
　　乔求握了握奖杯，抬起眼，眼神深邃明亮。
　　“……江先生，我有话要告诉你。我要和你说，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第56章
　　
　　正在包间有一搭没一搭和乔求日后可能合作的各种娱乐圈大亨虚以委蛇的江展心，用右手手指关节轻轻撑着下巴。灯光昏暗，也能清楚的看见这人英俊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淡无波澜的狭长双眼。
　　男人的气质、背景、教养都在举手投足间体现出来，坐在这个包间中的，即使是年龄最大、经历最丰富的人，和江展心坐在一起，也如芒在背，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是一种只有相处过才能明白的压迫感，可怕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并不很了解江展心的背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人来头很大，惹不起。
　　与周围人的紧张不同，江展心放松的靠在座椅上，修长的腿上下交叠，似乎对台下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他对演艺圈也不了解，包间里的人江展心一个都喊不上名字，却反常的时不时找人说几句话，弄得他们不上不下，几十岁的人了，此时此刻表现的竟然还跟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
　　江展心也没想为难他们，只想等着看乔求。他是提前知道奖项结果的人，因此也不着急，看着表，慢慢期待乔求上台。
　　当乔求从艺人坐席上站起身后，稳步朝舞台走去。原本寡淡无味的颁奖节目突然有了光，江展心挺直腰，在沙发上规律敲打的指尖停止了动作——他不再不耐烦了。
　　他看见乔求拿起奖杯，对着观众示意一下，然后开始讲话。刻板而老套的致谢词像是提前背诵好的，但江展心听得津津有味。
　　台上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有着一种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淡定安然，像极了朝夕相处的恋人。江展心微不可闻的低声笑笑，还没来得及作何感想，就听乔求猛的吸了口气。
　　江展心太熟悉乔求吸气的意思了，那是乔求紧张到了一定地步，终于破釜沉舟，决定放手一拼的前奏。
　　江展心表面平静，内心有点惊讶，不明白乔求是要做什么。
　　那一刹那江展心和乔求一样紧张。这种情感上的共鸣，江展心这辈子都没体会过。
　　乔求让他明白了许多世上不可思议的强烈情感，江展心从未想象过的，比如宁愿舍弃身边所有的东西，别人狂热追求的钱、权、名……
　　只想换来这个人的欢心。
　　“……还有，我一句话，一定要告诉一个人。”
　　乔求的眼神深邃明亮。
　　那种坚定的眼神，连江展心都没见过。来自乔求的坚定的眼神让江展心一怔，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江先生，我有话要告诉你。我要和你说，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即刻震惊全场。
　　《陆小凤传奇》剧组立刻骚乱不已，阿凌张着的嘴巴简直能塞一个鸡蛋，他甚至站了起来，后膝打翻了椅子，错愕的看着乔求。
　　乔求说完这话，礼貌而镇定的对着观众席鞠了个躬，说了句：“谢谢。”后，转身离开。
　　主持人都愣了一瞬，这是主持人完全没想过的情况，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乔求会有这种类似‘出柜’的言辞。乔求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冷静而沉稳的。
　　如果乔求在演艺圈的时间再长点，资历再深一些，主持人说不定都不会这样惊讶。
　　关键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啊！主持人几乎是崩溃的看着乔求的背影，愣在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舞台，过了一会儿，挤出一个笑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接下来的内容。
　　乔求心脏剧烈跳动，胸膛像是藏了一头正在原野中撒欢奔跑的鹿。乔求甚至需要用右手捂住胸口，生怕那心跳声被别人听见。他又惊又喜，唇角弯起，露出青年特有的迷人的微笑。
　　他说完语惊四座的言论后，虽然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突然不敢坐回原座，似乎是害羞的，于是绕过后台，想赶紧离开。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走到狭小的空间里，缓了缓才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当乔求哆嗦着按下接听键后，宋助理的咆哮声顿时穿透了乔求的耳朵。
　　乔求也没听见宋助理在说什么，敷衍的‘嗯’了两声，就问：“你现在在哪儿？方便送我回家吗？”
　　宋助理冷静下来，反问：“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别让记者逮到你落单。”
　　“我在洗手间。”乔求脸颊滚烫，手却冰凉，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脸，希望能尽快消去那讨厌的热度，声音有点抖，“后面的那个洗手间，你快点过来。”
　　“好，你等我。”
　　另一方江展心听清乔求说的是什么时，眼睛突然睁大，那种无可厚非的懒散模样顿时烟消云散，交叠的腿也迅速放下，身体甚至还向前倾了一点。
　　坐在江展心身边的人被这轻微的动作吓了一跳，似乎江展心的反应比台下乔求的言论更让人惊讶。
　　江展心屏住呼吸，抿着嘴唇露出几乎看不见的微笑，然后几乎是在同时想到了什么，迅速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来，转身指着某个角落，命令的言语冰冷而坚定：“——把刚才的那些话给我剪了！”
　　这是那天晚上，江展心在二楼包间里说过最长、也最大声的一句话。
　　宋助理很快找到乔求，哎呦一声扑了上去，乔求获奖带给他的强烈喜悦已经被惊吓剥离，他给乔求穿外套，口中道：“主子哎！我求求您了，有些事儿能不能提前跟我说说？我这心脏病都要给你吓出来了！你摸摸！你摸摸！”
　　说着要拉乔求的手，感觉这人手冷的像是冰块一样，宋助理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嗯？’的一声，问：“你手怎么这么冷？冻坏了吧？”
　　乔求深深呼吸，道：“没有。我有点紧张。”
　　一听这话宋助理又跟点燃了的炮仗似的，焦急地说：“真的吗？！你真的会紧张吗？这里可有好多记者呢，万一报道出去……所以现在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乔求两眉向中间皱起，他是很讨厌娱记的，“随便他们怎么报导，我不在乎的。”
　　看他这副反应，宋助理反而松了口气。刚刚他受了惊吓有点手足无措，现在恢复了理智，忍不住庆幸：没关系，没关系，哪个报纸胆子那么肥敢报导乔求的绯闻私事？肯定没问题。
　　宋助理给乔求带上口罩、围巾、墨镜，护着他走到门口。只是听到了乔求的爆炸性言论，该来的不该来的记者都迅速集中在各个门口，堵着要等乔求，再加上乔求个子高，目标不要太明显。
　　麦克风、摄像机……一股脑全都往乔求那边凑，热闹非凡。宋助理奋力给乔求开辟道路，可还是有话筒直接打到了乔求脸、嘴上。
　　“请问乔秋你是同性恋吗？”
　　“方不方便告知江先生是谁？”
　　“为什么选择今天出柜？”
　　“出柜对你的演艺道路会不会造成影响？”
　　“乔秋你是要为即将开播的《剑客》做宣传吗？这样故意宣传能让你人气上升多少？”
　　……
　　……
　　耳边全都是各种尖锐而并不礼貌的问题，乔求大步向外走去，只是剧院的道路太长，乔求脸上被话筒戳了好几下，最后突然说了句：“因为我想这样做，而我不必告诉你们为什么，这个回答够了吗？”
　　当然不够，彻底兴奋起来的记者呶呶不休开始更多问题轰炸，指责乔求嚣张跋扈的气焰，颁奖节场内的记者能出来的都出来了——这条新闻要是挖的够深，能扯出许多重量的东西，从乔求的背景线开始，黎尚、阿凌、李克特、姚庆、徐胶、吴铎、甚至南潇、周书瑶……太多了，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写的？
　　等乔求终于坐到保姆车上，整个人累倒在座位上，长叹一口气。
　　宋助理看他这样，安慰道：“别担心，我估计不会有人敢把这些放到报纸上的，电视台也会把这段剪切下去，放心吧。”
　　“……这个无所谓，”乔求把手搭在眼睛那边，“我不怕被人知道。”
　　宋助理不吭声了，心里想你当然不害怕，但凡有一丁点顾忌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乔求他到底还是被人保护的太好，不然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日后的前程。
　　宋助理莫名想起了那日前来探班的男人，那个子还没乔求高，看起来瘦而沉稳的青年，怎么会给乔求这种没什么底气的人，带来这样换了别人几乎可以毁了工作前程的安全感呢？
　　原先怕宠的不够，现在担忧宠的太厉害，瞧瞧，几天不见，乔求就敢捅这么大篓子，还一点不害怕。宋助理莫名有点生气。
　　正这样想着，后面有辆车用大灯晃了两下，宋助理从反光镜一看，见到有点熟悉的车牌——或者说并不是熟悉，而是车牌号码特殊，让人过目不忘。
　　于是宋助理问乔求：“你哥来接你了。我要把你放下来吗？”
　　乔求一听，本来躺着，顿时直起身来，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见旁边没有可疑的车辆，宋助理把人放到前面一个可以停车的路口，然后对转身欲走的乔求叮嘱道：“明天还要上班，你不要迟到。”
　　乔求还没说话，宋助理就补充着说：“我不会接你的，你自己走着来吧。谁让你害我担惊受怕！我明天能不能请假？”
　　乔求‘嗯’了一声，也不在意，就往身后停着的那辆车走。如果不是担心被记者拍到，他本来可以和江展心坐一辆车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乔求手心又开始出汗，宋助理在后面朝他喊话，他模模糊糊听到‘恭喜你’‘以后……’之类的字眼，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乔求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
　　外面的冷风带着形状吹进来。
　　关上门，车内寂静而温暖。
　　
　　第57章
　　
　　车厢内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江展心面无表情的开车，并没有主动说话。
　　乔求想起自己今年拿到的驾照，莫名其妙的开始想：自己以后也可以帮忙开车了。无论是去哪儿，要是两人开车出去玩，还可以倒班……
　　这种情况想这个问题是有点没大脑的，可乔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飘忽的想法，他在极度的镇静与煎熬的紧张中抽离出模糊的思绪，也就只能想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车子里的暖风开的很足，温度实在是太高，乔求坐了一会儿，突然热得受不了，于是解开外套的牛角扣，还是很热。
　　于是乔求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将它摘了下来，放到口袋里。
　　正在开车的江展心肯定看到乔求的动作了，因为他的呼吸突然变得不稳定，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拿出一支烟，放到嘴里，然后皱着眉找打火机。
　　乔求脖子、胸膛都出满了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热，只好开口和江展心说：“……好热啊。”
　　江展心没有说话，点燃了烟，然后打开车窗，让乳白色的烟雾顺着车窗向外飘去。
　　这样大敞的车窗也让车里憋闷的热气散去了些，乔求松了口气，舔了舔唇。
　　他突然又觉得很渴，拿起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有点费劲，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湿透了。
　　乔求默默喝了几口，将水瓶放下。
　　他不知道江展心听没听到自己那些话。但是看他的反应，应该是听到了的。
　　回去的路上，江展心吸了很多烟，乔求只看他一根一根的换，没吸几口就狠狠的碾在车上自带的烟灰缸里，因为没有吸完，所以很混乱的竖在那边，长短不一。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江展心都没有说话，而是自己一个人大步朝前走去，速度非常快，好像都没考虑要等等乔求。
　　“……”乔求伸手向前一探，又垂了下去，心里突然有点生气了，觉得如果江展心真的听到了，竟然是这个反应，那么还不如不说的好。
　　这是什么意思？
　　乔求忍不住去揣测江展心的心情，最后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理解。
　　他和江展心的思维方式就不一样，考虑方面更是有很大区别，乔求跟在江展心身后一步左右的地方。当乔求为江展心的反应而沮丧不已时，忍不住放慢了步伐，想拉长与江展心之间的距离。
　　走在前面的江展心发现了这种情况，他猛地停下步伐，回头朝乔求看了看。
　　这么一瞬间，江展心就已经离自己五六步远了，可见江展心刚刚走的有多快。
　　乔求咽了咽口水，迟疑着说：
　　“……你先回家吧。我再逛一逛。”
　　心中的焦躁简直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江展心一直很克制，尽量不在乔求面前吸烟，因为乔求并不喜欢那种味道。可现在乔求身上全是刺鼻的烟味，他突然觉得生气了，很不满江展心对自己的态度。
　　那种不满表现在眼底，乔求沮丧的垂下头，问：“你生气了吗？我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展心就已经冲了过来，一瞬间站在乔求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乔求的衣领，下一秒乔求就被江展心大力压在墙上，后背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江展心要对他动手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但乔求一点都不相信，他呼吸急促，看着江展心的眼，大声问：“你怎么了？”
　　喊出这一声，乔求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样，他觉得愤怒，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点时间都没有留给他，江展心已经倾身向前，咬住了乔求的下唇。
　　真的是‘咬’，没有很用力，但上下两层牙齿吮着乔求的嘴唇，冲上来时，牙齿相互碰撞，发出诡异的声音。
　　乔求忍不住去推江展心的肩膀，却被那人更用力的搂住，然后舌头就伸了进来。
　　乔求被他这前后不一的反应弄得迷茫不已，按照本能去回应了。在他潜意识中，江展心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一个火热、甜蜜的吻。
　　为什么什么话都不说呢？乔求很不喜欢江展心那种沉默的态度，有些不安的搂住他的腰，随即收到了江展心更热烈的回应。
　　乔求模糊的想，明天自己的嘴唇肯定会肿起来……
　　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理智、冷静都变成浆糊僵在脑子里，乔求能想的就是怀里抱着的这个男人，耳边回响着自己在舞台上说的那些话。
　　江展心，我爱你，你知道不知道？
　　十一月份的天气，一到夜晚，寒冷刺骨，两个男人这样拥吻却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换了位置，乔求倾身压住江展心，身后的红墙也变成刷了白漆的铁门，铁门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高尔夫球场。
　　江展心难耐的用双腿夹住乔求的腰，弱势的地方一览无余朝乔求敞开，他无法控制地夹紧腿，几乎要把乔求夹痛，但激情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乔求前后摆动着腰，身后的铁门被撞得‘咣咣’响。他们都渴望着更进一步、能插入的爱意。
　　“哈……”乔求狼狈的喘着气，额头贴在江展心肩上，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清晰可见。他终于恢复了理智，知道在这里是不行的，即使他已经把江展心的腰带解开，手也探到衬衫里……可是外面太冷了。
　　就是这一犹豫的空间，江展心就催促的用后面磨蹭乔求的小腹，乔求脸红了起来，托着江展心的臀，口中说：“……这里不行，会有人来巡查……”
　　这里的物业管理非常到位，尽管高尔夫球场地处偏僻，时间也是深夜了，但随时可能有保安出现。
　　乔求抬起头，借着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他发现江展心的脸色并不好看。
　　不是他熟悉的，甜蜜的江展心，而是另一个他搞不懂的，阴沉不定的江展心。
　　“……你怎么了？”乔求轻轻开口，蹭了蹭江展心的脸，问，“你不开心吗？”
　　江展心没有说话，这让乔求感到烦躁，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发现路灯下的江展心竟然咬牙切齿，隔着脸皮都能看清他牙齿微小的动作，乔求大吃一惊，被吓得发出‘咦’的一声。
　　江展心突然抬起眼，凌厉的看着乔求，然后伸手紧紧搂住乔求的脖子。
　　他的重量本来就压在乔求的腰和铁门上，这么一动，顷刻都转移到乔求身上，乔求更紧的搂住他，两人相连的地方火热的让人呼吸急促。
　　这时候乔求才意识到，江展心的表情，他的反应，他的表现，并不是怒，与怒意没有半点联系。
　　却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乔求只能说：
　　“我们快走吧，说不定会有人来……”
　　“你在意别人怎么看吗？”江展心突然问。
　　乔求一愣，心想如果我在意，今晚还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爱你的话吗？
　　江展心显然也没想听乔求的回答，他把手插在乔求的发间，难耐深情地吻乔求的额头，停下来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不怕，你也不怕。”
　　“……”
　　江展心的眼睛突然红了，他提高声音说：“我知道。”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非常突兀，可乔求就是知道江展心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乔求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展心的眼，过了一会儿，把人重新压到白门上，腾出右手擦了擦他的眼角。
　　他没想到江展心情绪会如此激动。
　　江展心全身颤抖，任由乔求抚着自己的眼睛，同时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从喉咙里冒出几声不成调的声音，口中说：“我……我爱你……”
　　乔求突然也想哭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上一个同样爱着自己的人是这么幸福的事情，能叫人开心的想哭出声来。
　　乔求从来没见过江展心情绪激动成这样。在他眼里，江展心一直都是冷静到没有波澜的，似乎什么都不能牵动他的神经，对待乔求，江展心无底线的包容、爱护。
　　可是现在呢？
　　江展心的沉默、江展心的激动、江展心的紧张，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乔求。
　　江展心表情狠戾，眼圈红了一片，近似恶狠狠的说：“我不怕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想把你所有喜欢的东西都给你，只希望你能开心。可我也想把你锁在家里，不让任何人看见你，让你只能陪着我，这辈子不能看别的东西一眼……”
　　乔求凑上前亲江展心湿润的睫毛。他爱极了江展心这种情绪失控的模样。
　　江展心又一次咬住乔求的唇，声音低沉、沙哑：“……你是我的。”
　　乔求乖巧的‘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你是我的。”
　　清晨，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中央的双人床上。
　　白色的棉被，白色的枕头，整洁的颜色，可床单却乱成一团，被罩也皱皱巴巴的。
　　那是一个多么混乱的夜晚，走到小区的公共设施那边就忍耐不住，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回家，在玄关，在客厅的沙发，后来又到了浴室，最后在床上……
　　在床上折腾得太厉害，床都差点被他们给拆了。乔求的睫毛颤动两下，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舒展一下修长的身体，撑手直起身子，转过头看睡在他旁边的江展心。
　　那人竟然已经醒了，乔求唇角忍不住要向上，好不容易忍住了，凑上前腻在江展心手臂上，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第58章
　　
　　江展心早就醒了，实际上几乎没怎么睡，因为情绪太激动，即使身体再疲惫，也亢奋的无法入眠。
　　“……”江展心没说话，摸摸乔求的头。乔求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感受着外面的寒冷，闭上眼，非常舒服。
　　右腿碰到江展心光滑的皮肤，没忍住，朝那边靠了靠，然后很快就变成双腿交缠的情况。
　　乔求压在江展心身上，用腿蹭他比其他皮肤体温低的膝盖，在江展心忍不住身体向上仰时，乔求用手臂压住他的双手，低下头咬住江展心的喉结。
　　江展心‘嗯……’的一声，仰起脖子任他吮吻，口中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江展心工作太忙，很难抽出时间配合，近几年为了陪乔求，花了狠功夫把自己从中间抽离开，才有了可以开口邀请的可能。
　　他说话时，喉结一直震动，乔求觉得有趣，回答道：“好啊。接了李克特的戏之后就休息一段时间，你等我。”
　　江展心觉得小乔乖巧的让人心软，又摸了摸乔求的头，乔求从他脖子那边抬起头，眼神深邃的看着江展心。就在江展心想上前亲亲他形状好看的嘴唇时，乔求就低下头亲了亲他。
　　他明显情动的状态，江展心了解的最为明显，因为两人下面就贴在一起。
　　于是江展心把手伸下去，要摸乔求硬起来的地方。乔求有些害羞的躲了躲，将手肘撑在床上，问：“几点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原本闲适的表情顿时消去，乔求脸上愀然变色，‘啊’的一声，问：“怎么都这个时候了？！”
　　说完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到衣柜里翻找衣服。
　　江展心坐直身子，问：“你着什么急？”
　　“我助理还在外面等我呢，”乔求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果然发现不少未接来电，都是宋助理的，“不行，我得赶紧走。”
　　江展心：“他昨晚不是说不来接你吗？”
　　“他说说而已。”乔求坐在床边套好棉袜，衬衫都没塞进裤子里就要往外走，江展心忍不住抓住乔求的衣角，强迫他留下来，说道：“穿好衣服再走。”
　　“……来不及了……”乔求的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一直是亮的。
　　江展心倒是很平静，只说：“外面那么冷，只等几分钟也没什么。”
　　江展心是不可能让他露着腰出门给人看的。明白了这一点的乔求一边心急如焚，一边迅速整理衣服，因为着急所以怎么都处理不好，脸都憋红了。
　　江展心垂下眼，跪在床边，伸手解乔求的腰带：“……你还系着腰带。”
　　乔求吸了口气，干脆放手，让江展心给自己整理。
　　江展心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因为跪在床边，头只到乔求的胸口。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江展心睡衣下的胸肌。
　　乔求突然又不想去工作了，很想接了宋助理的电话，让他自己离开。
　　可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宋助理已经在车里等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让他空载而回。更何况，刚拿了奖就旷工，也很不像话。
　　乔求内心激烈的挣扎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用力搂了搂江展心，转身跑起来：“江展心，我走了，等我回家。”
　　江展心‘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乔求穿上外衣，连早饭都没吃，风风火火的从家门出来，一出门就冻得打了个寒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乔求走下台阶，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宋助理，他站在车子边，焦急地画圈走，手里拿着手机，一脸纠结的悲壮表情。
　　“小宋！”乔求一边喊一边朝那边跑去，“不好意思……”
　　宋助理很夸张的‘哎！’了一声，多余的话没提，只道：“赶紧上车吧，公司有事儿等你呢。”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虽然前些天忙的脚不沾地，但乔求也有窝在公司沙发看看剧本，上两节表演课过一天的经历，如果没有特别突然的事情，今天应该会是闲人一个。这才是他爽快的说要请假的原因。没想到突然就赶上事了，乔求表情一沉，问：“怎么了？”
　　宋助理道：“姚庆中午要过来，让《剑客》的剧组聚一聚，说是片子剪好了，宣传片也弄得差不多，正在商量档期呢。”
　　大导演来找人肯定不会提前通知了，最多也就考虑考虑黎尚这样的大碗有没有时间。乔求心中了然，算了算剪辑时间，诧异问：“这么快？”
　　“是啊，”宋助理笑了，“你不是想快点休假吗？”
　　乔求摸摸鼻梁，道：“没有……不是还要拍李导演的片子？事情好多。”
　　“还都是急事。”宋助理补充道，斜眼看着乔求。
　　乔求被他看的很不好意思，看了看表，道：“中午吃饭……现在才九点多，我也没……迟到很久。”
　　“你是我老板，你说了算。”宋助理回答。
　　“……”乔求垂下头，“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我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出来了。”
　　宋助理叹了口气，心说这脾气怎么这么好，于是说：“那我快点开，到了公司再给你买汤。”
　　身为南方人的宋助理非常爱喝汤，听说乔求肠胃不好，无论冬夏，只要是由他给乔求准备餐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是少不了的。
　　虽然乔求更喜欢米饭。
　　姚庆十一点钟来到环越公司，在公司附近一家高级餐厅包了一层，请来黎尚和其他主要演员、工作人员，用餐过后，借放映室放了《剑客》的宣传片。
　　作为《剑客》的男主角，乔求在宣传片中出现的比例很高，几乎贯彻始终，黎尚横亘宣传片后半部分，而周书瑶只简单露了一个脸，还是在片子的最后。
　　宣传片播完后，宋助理注意到周书瑶手都在抖，但是表面上还保持微笑。
　　看完一遍后，姚庆又重新播放一遍，然后问：“怎么样？”
　　黎尚举起酒杯：“我没问题。”
　　乔求自然跟着黎尚，口中说：“我也觉得，很好。”
　　要说电影的制作就是比电视剧精良，短短一个预告片，做得气势磅礴，让人惊艳。一直以为《陆小凤》的宣传片做得够出色，可是和《剑客》一比，又没什么值得称赞的。
　　名导演果然是不一样的吧。
　　“档期定在十一月底，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听闻，乔求思索了一下，不知道首映会不会与《20岁，80岁》的拍摄时间造成冲突。
　　也该跟李克特商量一下拍戏的事情了。
　　结果那天下午，李克特就来公司找乔求了，约在两人常去的咖啡店，一人先来一分咖喱炸猪排。
　　乔求中午吃的很油腻，一看见炸猪排就有点撑的感觉，有点反胃。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得晚了，一整天都没胃口，但乔求还是慢慢把东西吃下去。
　　几天不见，李克特很明显的瘦了下来，脸上圆润的轮廓都清晰了，乔求胃不舒服，却还是跟他开玩笑：“你的体型怎么像是气球一样，想胖就胖，想瘦就瘦。”
　　“别提了，”李克特精神很好，“最近忙啊，忙死了。我说，明天你是跟着剧组去呢，还是自己开车去？”
　　乔求一愣，问：“什么？”
　　“开机仪式啊。”李克特道，“忙糊涂了？”
　　乔求这才反应过来，啊，明天就要去拍《20岁，80岁》了，颁奖节时宋助理还跟自己提过，但因为乔求心不在焉，没仔细听，到现在才想起来。
　　“没有，没忘。”乔求微微皱眉，道，“我自己开车去吧，这样还能跟家里睡一晚……”
　　现在乔求的身价已经和刚出道时有天壤之别，是最炙手可热的新艺人之一，乔求微博上近一百万粉丝，由于《陆小凤传奇》的热映，迅速达到五百万，影响力不小，要跟剧组分开行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分开行动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太过恋家。李克特看着乔求，看着这个没有一点要开始耍大牌意识的演员，突然说：“我觉得你最近状态非常好。”
　　“嗯？”
　　“你的眼睛，”李克特指了指，道，“你的眼睛里……有光。”
　　乔求‘啊……’的一声，笑道：“很多人跟我说过，这样明显吗？”
　　“是，我突然发现……”李克特自然自语道，“这样很不错啊，爱情片，本爱就要谈恋爱，这眼神真好，是初恋的感觉。”
　　李克特隐隐约约知道乔求是谈恋爱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这种状态很适合，让李克特放心不少。
　　虽然他本来就对乔求的演技非常放心。
　　与李克特谈完，回到公司，赵鸿又去找他说事。艺人就是这样，忙起来昏天暗地，数不清的合同要签，做不完的事情要忙，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乔求跟江展心说起明天要去拍戏的事情，有些期待的问：“……你会跟着我一起去吗？”
　　他记得江展心说过要腾出时间围观自己拍戏。
　　乔求的眼神太过炙热，江展心忍不住摸了摸。乔求安静的闭上眼，一副毫不防备的模样。
　　“……我很快赶过去，最多五天。”江展心要帮庞霜芸处理点麻烦，短时间内无法脱身。为了陪乔求，已经晾着小庞很长时间，不合适。
　　“啊……”乔求脸上突然沮丧了，让江展心忍不住责怪自己，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幸好乔求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从后面搂住江展心的腰，凑到他耳边：“你要早点过来。”
　　江展心：“一定。”
　　两人一边吃离别前的晚餐一边看昨晚颁奖节的重播，舞台上乔求高而瘦，面容英俊，当然，内容只截到前面那些客套话就停止，乔求表白那一段一秒钟都没留。
　　再看看报纸，随口就能胡诌的娱乐记者，都像被扼住脖子一样，客客气气，只敢夸赞乔求的年轻有为、绅士风度，关于昨晚颁奖时的表白，竟是一点都没流传出来。
　　干净的匪夷所思。
　　
　　第59章
　　
　　第二天四点钟闹铃就响了。乐—文乔求是故意想要起得早一些，这样还能多和江展心待一段时间，在头脑清醒的状态。
　　只是乔求醒来时就觉得肚子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吃太多了，隐隐有些想吐，一点胃口都没有。
　　江展心伸长胳膊将闹铃按下，顺势搂住乔求的手臂，唤道：“小乔……起床了。”
　　乔求‘嗯’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他想起自己昨天中午就有点反胃，还以为是上火了，也没在意。
　　洗漱完毕后，乔求关上洗漱间的灯，就听到江展心开火的声音，他走了几步来到厨房，搂住江展心的脖子。
　　江展心还穿着睡衣，身体温热，乔求忍不住用头蹭了蹭。
　　“你想吃什么？”江展心问。
　　“什么都不想吃，”乔求如实回答，“太早了，我到车子里再去吃吧。”
　　江展心觉得也有道理，就把温好的牛奶倒入保温箱，陪乔求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十一月份，天亮的已经很晚了，四点钟外面黑漆漆的，客厅里橙黄的灯光却把每个角落都照的清清楚楚，衬得乔求皮肤干净光滑。
　　但也太白了点，江展心摸摸乔求的脸，问：
　　“昨晚没睡好吗？”
　　乔求垂下眼，他不是没睡好，而是有点肚子疼，最大的可能是昨天吃得太多。乔求身材高大，饭量也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很大，大到什么地步呢？就是那种万一他是被普通人家收养，收养人说不定会因为他饭量大而忍不住翻脸的饭量，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也不无道理。也幸好江展心财力雄厚，百般耐心的仔细喂养，把乔求从小花生米的个头，养成现在的模样。
　　江展心知道乔求的一切。可乔求却不想让江展心知道自己因为吃太多而胃痛，这是很伤他自尊的，于是乔求摇摇头：“没有。我只是……”
　　乔求没继续说，掩饰性地拉住江展心的手，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
　　江展心难得会错意，还觉了然，以为乔求是舍不得离开自己，心中更加怜惜，跨坐在乔求腿上，从额头开始亲他，然后是眉毛、眼睛、鼻梁、唇角，差点用舌头给他洗脸，最后还咬了乔求的耳朵。
　　乔求脸红红的，双手按住江展心的腰，含糊着说：“江……江展心，你要早点来找我。”
　　江展心口中说好，却觉得非常头痛。庞霜芸的事情有些麻烦，说不定要出国斡旋，除了江展心亲自去，要交给别人，一时间又没有合适的人选。
　　江展心是真的懒得管这些闲事了，只想一直陪在乔求身边。但面对黎尚、庞霜芸，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还是不能完全舍弃，一些东西。
　　乔求肠胃不好，以前也有过胃痛的经历，就算去看医生，也只是开点药，所以乔求一般都是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次他也没在意，在去往拍摄地的路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深，直到宋助理来到后座摇乔求，他才揉着眼睛爬起来。
　　身上披着的毛毯落到地上，宋助理弯腰捡起，说：“醒醒，已经到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乔求闷闷地说：“不要，我胃有点不舒服。”
　　“啊？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昨晚吃太多了。”有些话不想告诉江展心，但是却能告诉宋助理，意识到这点的乔求有些惊讶，随后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宋助理……粗心大意，很少放在心上，也不会和别人说。
　　而江展心就会如临大敌，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牢牢盯着乔求，反而让他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宋助理‘哦’了一声，道：“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乔求说：“不用了。下来吧。”
　　当他站起身来，又觉得不是那么痛了。准确地说，乔求并不是胃痛，而是左小腹有些痛，那种痛很难形容，不是刺痛，也不是胀痛，隐隐约约，疼的时候很疼，但要是不在意，也能忍耐。
　　十一月已经很冷了，乔求将手放在口袋里，朝拍摄地走去。
　　《20岁，80岁》的取景地在一所私立学校，占地面积很大，风景优美，建筑及其恢弘，校园内有完整的交通设施，开车都要半个小时才能绕出去，比起学校，更像是个微型城市。
　　乔求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中，有清淡的花香飘在空气中，让乔求的心情转好，鼓足干劲要努力拍戏。
　　李克特剧组比乔求早一天到这里，在学校的许可下，各种工具都已经提前准备好，正在那边商量什么事情，一见到乔求，热情的打招呼：“乔求，来的挺早啊！”
　　这是乔求最有归属感、最喜欢的剧组，一听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乔求迎了上去，由李克特为他介绍新加进来的工作人员。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在后面喊他：
　　“秋秋。”
　　乔求的粉丝群几乎都在十几二十岁的年龄段，大部分是女生，心思细腻、性格柔软，会给这个英俊高大的男生起符合年轻女生爱好的外号，当然没有像江展心那样喊‘小乔’，而是叫他‘秋秋’。虽然听着别扭，但乔求还是接受了，他对名字、称呼这种事并不在意。
　　一听有人这样喊他，乔求下意识以为是粉丝，转过头时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上扬着迷人的弧度，像是寒冬中绽放的一朵花，让人移不开眼睛。
　　但当乔求看清来者何人时，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很尴尬的摸摸脸，又把手放到口袋里，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喊他名字的女人个头不高，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脊背很直，像是那些文学作品中走出来的贵妇人。看着乔求时，脸上的笑容却像是年轻女孩一样。
　　竟然是钱瑜燕。
　　“我……”乔求的态度实在是不像欢迎，钱瑜燕镇定地别过头，两只手无意识的抬起，做出张开的动作，然后又自然垂在腿边，“我，听说你来拍戏，来看看你。”
　　钱瑜燕说话时，《20岁，80岁》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不吭声了，这个女人身上就是带着让人仰视的磁场的，乔求刚见到她很怕她。现在也是。
　　于是乔求转过头看李克特，干巴巴的开口问：“咱们……什么时候开拍啊？”
　　零零碎碎的事情忙了一天，举行了宴会，第二天才正式开拍。
　　这所学校学生不少，但因为学校占地面积太大，看起来就觉得不多了。拍摄时间学生在上课，也不会打扰进度，只是下课时，时不时就会有学生路人走到摄像机里。
　　这些或因为家长宠溺、或因为处于中二期的孩子们，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配合、尊重，有时候眼看一条戏就要拍完，就因为路过的学生一嗓子，甚至要重新拍。几次劝说无用，剧组也就不再赶进度，学生午休剧组就午休，比剧组午休平均最高水平还多了一个小时。
　　乔求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坐在李克特的导演椅上晒太阳，手里拿着笔，在上面不知道写着什么东西。
　　他正仔细回想今天的大事，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你在做什么？’，吓得乔求浑身一颤。
　　“啊，”钱瑜燕连忙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乔求有点尴尬，抿着唇没说话，像是和母亲怄气、倔强的小男孩。
　　钱瑜燕却已经看见乔求写得是什么东西了，她试探着坐在乔求旁边的草坪上，问：“你是在……写日记吗？”
　　虽然乔求没有要和她培养亲情的意思，但教养让他无法冷漠对待主动朝他微笑的女人，于是低声说：“对。”
　　“……”钱瑜燕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始翻自己的包，在里面拿出一个用真空袋，里面用锡纸隔着，似乎是包装精致的食物。钱瑜燕递给乔求，说，“这个给你，你拿去吃吧。”
　　乔求好奇地看看，发现里面是包好的蜜汁羊排，还是热的。
　　“你饿了吧。”钱瑜燕说，“我听说，你拍戏时总是会肚子饿。”
　　那是以前。拍《4条契约》时，高强度的运动量害得乔求每次下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天要吃五顿饭。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打不起精神，也没有胃口，看到肉就很恶心。
　　乔求没说话，默默地把手放到温热的包装上，顿了顿，道了谢，然后不避开钱瑜燕，在日记本上写了个数字。
　　【三百七十隆卡】
　　他没刻意避着钱瑜燕，钱瑜燕也就很期待的凑上前看了一眼乔求神秘的日记本。因为羊排是她买的，所以她知道价格，好奇的说：“你知道羊排的价格？”
　　“嗯。”乔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之前聚会的时候，我有看到。”
　　因为觉得这里羊排买的很贵，所以在聚会即将结束时乔求把最后一块羊排吃掉，才让钱瑜燕误以为他喜欢吃这道菜。
　　钱瑜燕点点头，见乔求不排斥，心花怒放，表面上却还是镇静的，圆润透明的指甲点了点乔求日记本上的【6.18x52】，问：“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乔求顺着钱瑜燕的手指看，口中说：
　　“这是今天的电话费。和江…我哥哥的。”
　　钱瑜燕听到乔求说江展心，有些不自在了，却不想放弃跟乔求相处的机会，手指很慢的从日记本上滑下，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乔求自然而然的看着钱瑜燕的手指，然后心中猛地一抽，迅速皱起眉。
　　乔求发现……他们……
　　他们两个的手指，长得极为相似。连尖端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总有人说乔求的手指像女孩。
　　直到如今，才明白缘由在哪里。
　　乔求一点不想承认钱瑜燕是自己的母亲。但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香味儿的女人，只靠一根手指，就让乔求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是生他的母亲。
　　乔求突然抑制不住的愤怒，用力阖上日记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停也不停的向前走去。
　　像他这种性格温和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表示不满了。
　　钱瑜燕惊讶的从草丛上站起来，喊：
　　“秋……你怎么了？”
　　
　　第60章
　　
　　尽管钱瑜燕在后面不顾形象的呼喊，可乔求并没有停留，而是很迅速的从片场离开，躲到车里，直到午休结束。
　　躺在车里时，乔求也在想，自己以后到底应该怎么样面对钱瑜燕。
　　他恨她吗？
　　其实并不恨，没有期待、没有爱意就没有恨，对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母亲’，乔求只隐隐有一些失望。
　　乔求努力安慰自己，没有妈妈也挺好的，他毕竟有个爱乔求胜过生命的哥哥。
　　只是内心深处是否真的这样想，谁也不能得知。
　　乔求紧紧闭上眼，手里握着用真空袋包装好的羊排，觉得肚子更痛了。
　　乔求情绪不怎么好，可那天下午的拍摄却格外顺利。故事刚刚开始，进展到女主角高萌突然发现自己的怪病，打电话告诉乔求扮演的男主角唐应，因为情绪崩溃，高萌一直没有回家，唐应出门寻找。
　　唐应找遍了所有高萌可能出现的地方，突然想起两人的高中，于是乘车赶到那边。
　　故事中唐应与高萌就读的是普通高中，地处乡下，与这所豪华的私立高中相差甚远。但私立高中绿化面积大，后期仔细处理的话，会有一种特别的美感，表达时间的跳跃，环境、心境的巨大反差。这也是李克特选择在这里取景的原因。
　　由于南潇有些事情没来，前几天都是拍乔求一人在拍，《20岁，80岁》本身也是男主戏份占绝大多数，乔求身上的担子很重。
　　所以尽管他身体不舒服，也没有提出请假。
　　这一下午总共拍了两场戏，第二场乔求坐在公交车上，看向外面，似乎是在寻找女主角，也似乎是像发呆的眼神让李克特十分满意。
　　日后《20岁，80岁》票房大卖，有人采访李克特，李克特还对那场坐在车子上向外看的情景大声称赞：“……就是乔秋他坐在车子上，向外看的那个表情。演得特别凄凉，那种忧郁的感觉，我一看，就知道，这部戏没问题了。”
　　其实……乔求只是肚子痛，演的时候还担心自己状态不好会挨骂。
　　收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回到酒店，乔求都没有洗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机后，给江展心打了个电话。
　　江展心的声音跨过遥远的太平洋，显得格外飘忽，乔求听着听着都要睡着了，无精打采的说：“今天太累了……江展心，我先睡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江展心一愣。虽然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只要离开对方，打电话时间都很长，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不会挂断，也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听对方呼吸声都很有意思。
　　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才说了……有五分钟吗？
　　江展心一边说‘好’，挂断电话后，一边还在想，小乔是不是生病了。
　　乔求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虽然很抱歉会给酒店工作人员带来麻烦，可他鞋袜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用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
　　他九点就睡了，第二天早上七点才被手机吵醒，却仍觉得疲惫不堪。
　　乔求挣扎着摸索手机，接听前感觉被子里的温度有点高，心想自己这是发烧了？
　　……还是和李导演请个假吧。
　　他接听了来电，发现打电话的就是李克特。
　　“乔求啊，醒了没有？”李克特声音听起来很开心。那是因为昨天乔求高水平的发挥让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今天，“醒了快下来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乔求本来还想请假的，一听这话，先问，“什么事儿啊？”
　　“就跟你说说进度，南潇今天下午就能赶过来，可以拍她的戏份了，你还有一场，就是今天上午的。演完明天就能飞到下个取景地，”李克特说，“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太快了点？”
　　按进度来讲是没有这样快的，只是乔求演的太顺利，ng少，拍起来自然快。
　　乔求本来还想请假呢，又犹豫了，心想就剩一场了，咬咬牙坚持一下吧，别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要是其他剧组，乔求可能就不这么拼了。可李克特毕竟和别人不一样。
　　乔求从床上爬起来时感觉脑袋都疼了，小腹疼得发麻，倒是比昨晚能忍受一些。
　　他脸色不好，剧组人都看得出来，一个个嘘寒问暖，乔求只说自己没休息好，没有问题。
　　钱瑜燕内心惶恐，还以为乔求这是给自己气得，虽然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惹了乔求，却还是不敢问问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是怕了这孩子了。
　　上午的戏，乔求简直是拼着一口气演的，整个人强打精神。他是最优秀的演员，尽管身体不舒服，但用妆粉掩盖苍白的脸色，乔求就能精准的控制自己面部的每一寸、每一分，任谁都看不出他正在忍受煎熬。
　　戏中的男主角唐应坐了一晚上的长途汽车，终于来到两人就读的乡下高中，他不顾旅途疲惫，从汽车上跑下来，焦急地给高萌打电话，却还是没人接听。此时已经是隔天早晨了，唐应的那种疲惫、紧张，乔求演得淋漓尽致。
　　顺着私立学校铺的整齐的马路，唐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于跑了起来，并且大声喊‘高萌——’‘高萌——’。
　　乔求没什么力气，喊得并不响亮，总担心李克特下一秒会喊停，但李克特一直没有。
　　唐应跑了一会儿，因为一直给高萌打电话，终于在某个角落，听到了高萌的手机铃声。
　　唐应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看去。
　　尽管所有剧组人员都知道高萌不在那里，却还是有人忍不住顺着乔求的目光扭头看去。他演的实在是太逼真了，简直到了让人模糊现实的地步。
　　“c……”李克特刚做了个手势，连‘cut’都没喊出来，就看乔求脸上的表情迅速扭曲，‘啊’的一声，哀叫着摔倒在地。
　　乔求的举动实在是太突然了，剧组人员都没反应过来。最先冲出来扶乔求的是宋助理，他跑得像是兔子一样，‘啊呀’一声，问：“乔秋？怎么了？”
　　乔求一躺在地上就开始呕吐，吐得肩膀都在颤抖，把宋助理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乔求刚刚表演的自然又逼真，李克特甚至还有一种乔求在继续演戏的错觉，愣了几秒才问：“怎么了？人怎么了？”
　　所有人都涌了过去。
　　乔求躺在地上，宋助理想去搀扶他，还没碰到就被别人挡开了，有人大声喊：“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你看他疼成这样，先别碰他。”
　　左腹的痛苦让乔求几乎想死去，最疼的时候连呼吸都做不到，大冷天，乔求身体在迅速失温。
　　没人敢碰他，因为他的疼痛如此剧烈，所有人都害怕会加重乔求的疼痛。有工作人员把棉衣脱下来给乔求盖上，但乔求都没有意识。他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再次清醒时已经被送到最近的医院。医院里人很多，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乔求呕吐不止，宋助理拿着塑料袋就在乔求病床旁边，拿着不知道是谁的小手绢给乔求擦衣服。
　　送到医院后马上做ct和b超，乔求疼得无法伸直身体，做b超时医生用仪器碰他疼痛的地方，乔求无法忍耐的剧烈颤抖，像是垂死挣扎的流浪狗。
　　初步诊断是急性胰腺炎，办理入院手续，在护士的帮助下乔求做了心电图，他又吐了一次。当乔求躺在病床上，脱了鞋，才看到他手脚的皮肤都显现出了病态的青色。
　　戴着口罩的护士也很着急，看了看，问：
　　“怎么疼成这样？是胰腺炎吧？”
　　剧组人除了几个看着机器的，几乎全体陪着乔求来到医院，想跟着进来，都被护士赶了出去，现在只剩宋助理。宋助理点点头，说：“是。”
　　“什么时候疼起来的？”
　　“……”宋助理回想了一下，说，“两天前就说，好像有点疼。我还以为他是吃坏了肚子……”
　　杏眼的护士扫过去一眼，责备的说：“怎么不早点来啊，你看人多受罪。”
　　宋助理吓得够呛，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口中问：“那怎么办啊医生？乔秋要不要做手术？”
　　护士没纠正他的称呼，只说：“情况不严重应该没事，输液禁食，过几天就好。但你们这拖得时间太长，你看疼成这样，还是再仔细查查。下次早点过来，别让病人忍着。”
　　早在剧组人一轰乱涌进医院时，这护士就在想病人是谁。她年纪轻轻，也看过乔求演的电视剧，一听乔求的名字就想起来他是谁了，感叹一声演员也挺不容易，把各种单子递给宋助理，让他办理住院手续。
　　乔求疼得厉害，护士给他打针输液时他都没什么感觉，等镇定止痛的药剂顺着手臂流入血液时，那种折磨了他两天的痛感才终于退散一点，能让他不再颤抖。
　　因为病发突然，剧组没来得及给他准备特殊病房，这是一间三人共住的病房，另外两位病人看到这么多人进来，十分好奇。
　　乔求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宋助理用热水给他擦脸，帮他卸妆。看着乔求病态的模样，宋助理忍不住叹了口气，惴惴不安。
　　乔求睡了几个小时，醒来时天都黑了，宋助理看他睁眼非常高兴，小声问：“乔秋，感觉怎么样啊？”
　　“……还好。”乔求眯了眯眼，“没那么疼了。”
　　宋助理嘴一瘪，几乎要哭了：“都怪我，没早点带你来看医生。”
　　乔求一愣，连忙安慰：“不……没事。是我自己托大了。我还以为能再忍忍。”
　　宋助理心想这都什么人啊，简直是金刚芭比，外表看着文文弱弱，不堪一击，内里比大猩猩还坚韧，忍两天还想再忍，……想不想死啊？
　　然后悲壮的问：
　　“我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你哥哥？”
　　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宋助理好害怕江展心扒自己一层皮啊。
　　
　　第61章
　　
　　乔求顿了顿，道：“不要了吧。”
　　告诉他也没用。而且乔求不想让江展心知道，总觉得这是件没面子的事情。
　　宋助理略一迟疑，问：“真的可以吗？”
　　“嗯。”乔求对宋助理说，“一会儿我自己给他打。你扶我一下。该吃晚饭了吧？”
　　“……”宋助理一脸无语的表情，“你还想吃饭？”
　　乔求一愣，问：“怎么了？”
　　“医生让你禁食，你这几天都不要想了。”
　　乔求用没输液的手臂把自己撑起来，惊讶道：“禁食？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你就是暴饮暴食才得的胰腺炎，要让胰腺休息几天，否则病况会更严重。”
　　乔求的表情一下子阴郁了，口中说：“……不行。人怎么能不吃饭呢？会死人的。”
　　“啊？”宋助理难得见到乔求反抗一回，惊讶之余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说，“你看公司的那些艺人，不说女的，就连阿凌不是都每个月断食一天吗？你还在输液，肯定没问题的，不要多想。”
　　乔求低下头，固执道：“还是吃一点吧。”
　　“不行。让你吃东西只会恶化病情。”
　　“一点。”
　　“一点也不行，”宋助理坐到乔求病床上，“你肚子不痛吗？”
　　“……”
　　“如果不想更痛就不要再吃东西了。”宋助理这样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这话没有安慰到乔求，反而让他更加沮丧，眼睛定定的看着床单某一处，好像又开始发呆了。
　　“……”乔求对宋助理说，“那好。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嗯。”
　　“你出去一下……我要给我哥哥打电话。”
　　宋助理站在门口，心里忐忑，等了一个小时，悄悄打开门朝里看。
　　病房里非常安静，另外两个病人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乔求已经睡着了。
　　尽管乔求今天睡了很长时间，可他体内有炎症，还在发烧，加上在输液，非常嗜睡。
　　宋助理点点头，询问了其他病人后，关上大灯，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夜灯，然后坐在乔求床边。
　　然而第二天乔求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宋助理了。
　　钱瑜燕不知什么时候替代了宋助理，在乔求入睡的情况下，充满慈爱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直到乔求睁开眼，她才慌忙别了脸，拿起温热的手巾，开口问：“……要不要擦擦脸？”
　　乔求看清钱瑜燕后猛地向后挪了挪手，人还没彻底清醒，动作中蕴含的防备就很明显了，弄得钱瑜燕非常尴尬。
　　乔求没有接过毛巾，他听到病房门口有嘈杂的声音，不由转头一看。病房里另外两位病人正在谈天，时不时好奇的打量一下乔求。
　　乔求没在意那紧闭的房门，吸了口气，撑着手要坐起来。有了药物治疗，那要命的痛楚已经大幅度减轻，可乔求要一个人坐起来还是困难，额头迅速泌出汗水。
　　钱瑜燕站起身子，扶住乔求的后背，帮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乔求顿了顿，乖乖开口道谢。
　　钱瑜燕喜上眉梢，把有点凉了的毛巾放到热水里重新冲洗、拧干，说：“擦擦脸，换身衣服，一会儿出去换病房。”
　　乔求‘嗯？’了一声，问：“换什么病房？”
　　“换成单人间。你现在影响力很大了，住在这里会给医院造成麻烦，也不利于你恢复。”
　　乔求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住院。以前都是请医生到家里看病，没做过手术，还以为医院里都是这样的三人病房，没想到还能换。于是点点头，道：“好。”
　　钱瑜燕就去给他拿外套。乔求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又连着多天没好好吃饭，此时有些力不从心，只好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他的衣服已经换成医院的病号服了，蓝白条纹，因为腿长所以脚踝和小腿露出一大截，显得整个人格外高挑。
　　钱瑜燕还在给乔求挑衣服，看着这孩子，内心深处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钱瑜燕忍不住想好好打扮打扮他，把他展示给外人。
　　然而她还没有找到裤子，乔求就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了，钱瑜燕连忙抓起一件外套，跑到乔求身边，自然而然扶住乔求的手臂，问：“可以吗？要不要给你找个轮椅？”
　　“没关系。”乔求任由钱瑜燕给自己穿衣服，问，“病房远吗？”
　　“不远，但要走到电梯那边。”
　　大概三分钟的路程，乔求走得慢一点，要五分钟。
　　从醒来时乔求就听到外面有很嘈杂的声音，还在想是不是有人来看自己，当他推开门，就发现外面果真有记者，还有好奇来围观的病人家属。
　　在医院这种地方，看病要紧，不会像外面一样追着明星跑。但人的天性就是好奇，看见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对准病房，就忍不住凑上前去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乔求走出来时，就听到有人低低‘哦——’了声音，记者迅速凑上前和乔求沟通。
　　乔求先是回答了几句，然后慢吞吞向前走，由宋助理扶着一只胳膊，很费力气，就不说话了。
　　因为是在医院，记者也知道分寸，不挡着乔求的路，就在那边自己照自己的，问剧组的人几句话。
　　这架势真是让人侧目，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一边输液一边向前走，身后跟着剧组十来个人，旁边还有摄像机追踪，不认识乔求的病人家属也目瞪口呆地朝着这边看，心想这是什么？黑社会吗？
　　不说有人围观，就李克特、宋助理、钱瑜燕他们几个和乔求站在一起就够挡道的了，乔求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还在保持微笑，直到只留一条缝，把外面的闪光灯关上，乔求就在想啊，是得换病房，不然得给医院造成多大麻烦？
　　单人病房的条件要好上许多，也不是那种一翻身就能掉到地上的小床，乔求今天精神状态良好，躺在床上，让冬天的阳光照在自己的小腿上。
　　钱瑜燕先是用毛巾不厌其烦的给乔求擦身，擦了许久，最后用手握住乔求的小腿。
　　温热的，与男人截然不同的手掌，软得像是水一样。
　　乔求从未被女性这样碰过，心里‘咯噔’一下，就想往后躲。只是钱瑜燕看他的眼神……
　　实在是，太温柔了。
　　与当初那个气势凌人的女主管完全不同的态度，让乔求没法拒绝，只好干巴巴的坐在那边，脸色不好。
　　李克特在病房里打了几个电话，安置好乔求后，就和剧组的人回去拍戏了，临走前说：“乔求你好好休息，正好我们先拍南潇的戏，不要担心进程，他妈的，咱们李家班的人就是敬业。”
　　说完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从医院离开。
　　钱瑜燕有点不高兴，口中说：“拉帮结派……说话还不干不净的，真是……”
　　听钱瑜燕这么说李克特，乔求也很不高兴，忍了忍，没说话，突然开口，对宋助理说：“小宋，给我一个苹果。”
　　宋助理正在洗漱间洗水果，但是不是给乔求吃的，是给钱瑜燕吃的。
　　宋助理自觉没照顾好乔求，心里很虚，可他刚工作就跟着乔求，有点雏鸟情节，一点都不想离开他，只好现在忙前忙后，讨好自己的直属上司。
　　一听乔求这话，宋助理头也不回地说：“不行，还不能吃水果，对了，我从家里待了影碟，你要不要看看？”
　　乔求心里很郁闷，问：“我吃个苹果都不行？”
　　“不行。”
　　乔求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没关系的……我好饿。”
　　钱瑜燕怕乔求把手腕上的软针管给弄偏了，而且现在是真的想每时每刻都能碰到乔求，连忙站起身，道：“我……我给你拿，秋秋，你别动了。”
　　乔求犹豫了一下，坐回床边。
　　钱瑜燕知道乔求长时间没进食，觉得吃点好消化的东西没有问题，但是宋助理坚持不让，说：“不能让他吃，医生说他生病后还吃了不少油腻的东西，已经很影响恢复了，这几天要严格控制饮食，只能吃医院里的东西。”
　　钱瑜燕立刻想起自己买的羊排，顿时愧疚不已。但她是不会对着一个小助理露出多余的感情的，只是点点头，问：“你说你拿了影碟，放在哪里？”
　　“在我的电脑包里。”宋助理迅速擦擦手，道，“钱总，您先吃着，我去给乔秋放。”
　　乔求平静地坐在床上，有点不安。他能感觉到他的自控力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流逝。
　　这世上，有许多恐惧症，比如社交恐惧症、幽闭恐惧症等等。
　　有的人，特定恐惧某些东西，比如年幼时曾经袭击过他们的鸟类、蜘蛛、老鼠。
　　说来可笑，乔求最害怕的，是不能吃饭。
　　许多恐惧都是因为人类本能的畏惧死亡。也许一只鸟不会置人于死地，但会让人将鸟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乔求曾经真切的接触过，通过饥饿接触过。所以其实这并不可笑。
　　他也知道这个毛病，确切地说是被江展心收养前的这个毛病，但很快被江展心控制了，用一些很温和的手段矫正，比如自己给他夹菜，强迫他放慢吃饭速度等等。
　　乔求本人自控力又强，加上饭量大，有所遮掩，除了江展心，没人知道乔求那种……对食物的偏执。
　　尽管乔求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不允许进食，但还是无法忍耐那种来自精神上的强烈折磨。进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这在乔求第一天腹痛时就知道，每吞下一口肉或奶，接下来有的是苦楚让他品尝。
　　只是相比起这种痛苦，可能挨饿，更让乔求无法忍耐。
　　乔求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盯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
　　到了中午十二点钟左右，乔求终于忍耐不住了，很焦躁的直起身，说：“不行……我好饿，拜托给我点东西吃。”
　　
　　第62章
　　
　　宋助理本来看乔求好好盯着屏幕，刚要松一口气，突然就听见他这样说话，差点噎住，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乔求没说话，自顾自站起来，宋助理怕了他了，说：“等等，乔秋，我去叫医生来，问问医生再说好不好？”
　　乔求垂下眼帘，也看不清他是什么情绪，结果宋助理一转身，他就坐到沙发上，拿起洗好的水果就往嘴里放。
　　宋助理人还没出去，就‘哎——’的一声跑回来，道：“不是说不让你吃东西吗，给我。”
　　“可是我很饿，”乔求有点愤怒的反问，“我吃一点不可以吗？”
　　“……”宋助理也不是医生，被乔求用那种眼神看着，就有点莫名心虚，于是好言好语说，“我这不是要帮你去问医生嘛，你等一等行不行？”
　　乔求没吭声，等宋助理走了，静静地又开始吃苹果，洁白的牙齿一下一下咬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钱瑜燕就坐在乔求身边，看着他吃东西，竟然没阻止。
　　大概钱瑜燕也知道，靠自己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的。
　　穿着白大衣，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很有气势，上来就撩起乔求的头发，摸了摸额头，顺手拿走他手里咬了一半的苹果，问：“还发烧吗？吐了几次？”
　　乔求一皱眉，手指向前一伸，还没碰到目标就被宋助理给拉回来了。
　　“有一点烧，体温就卡在38°2，没再吐了。”宋助理抓着乔求的手，说，“就是他总说饿，还一定——”
　　话还没说完，宋助理的手就被甩开了，然后乔求向前一倾身，动作轻巧的很，迅速从医生手里拿回咬了一半的苹果，然后放到嘴里，‘咔’的一声脆响，房间里很快弥漫着那种清新的果香味。
　　“……”医生都没反应过来，乔求就已经把东西给咽下去了。他大概是没见过这样不配合的病人，毕竟胰腺炎疼起来真的是让成年男子也无法忍受的，大部分病人甚至会自己绝食，疼痛让他们变得非常配合。
　　年轻的医生睁大眼睛，顿了顿，说，“饿的话可以吃点桃子，不要吃苹果了，也许会腹泻，也不要吃的这样急，慢慢嚼，如果腹痛感减轻，适当喝点粥，记住一定要控制量，不要超过50克。”
　　宋助理连连点头，心想刚刚乔求吃的那个苹果有多少克？要不要买个秤啊？
　　还没想完就听医生惊讶的‘诶！’了一声，他转过头，就看乔求伸手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正往嘴边送。宋助理急忙去抓乔求的手腕，没抓住，因为乔求一弯腰躲了过去，弯腰的瞬间乔求闷哼一声后，冲出重围，大步往门口走。
　　医生跟在乔求身后喊：“怎么回事？小伙子，不是跟你说不让你吃了吗，你站住！”
　　乔求不听，手里的东西往嘴里塞，只听得一阵吞咽声，让人怀疑究竟有没有咀嚼，钱瑜燕离乔求最近，在场面混乱的时候准而稳的把乔求手里啃了一半的水果夺了过来。
　　乔求大急，耳朵都红了，转身往钱瑜燕那边扑，口中说道：“——还给我！”
　　也是在同时，宋助理和年轻的男医生赶到乔求身边，看乔求这样，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震惊地一人一边控制乔求的手臂，怕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乔求一弯腰就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今天病情开始好转，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控制饮食，刚刚突然吃了个凉苹果，脆弱的胰腺马上就起了反应，疼得乔求额上冒出冷汗。可他力量极大，被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控制住，急了眼往钱瑜燕那边冲，宋助理和医生两个成年男子才勉强压制住乔求，压得非常勉强。
　　“这是怎么回事啊？”医生把腿压在乔求手上，才能抵抗乔求那与外表不成正比的力量，朝门口喊，“护士！护士！”
　　乔求被压着打了一针，大概是有镇静作用，很快就觉得痛感降低，浑身乏力。
　　宋助理喘着粗气把乔求给扶起来，弄到床上，医生问：“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焦躁情况？是因为腹痛引起的吗？”
　　宋助理顿了顿，如是说：“我不知道，乔秋他一直说自己很饿，没想到会这样。”
　　医生看着乔求，思索了一会儿，走出病房。
　　只见乔求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喉结处时不时做出吞咽动作，拧着眉，脸色非常难看。
　　钱瑜燕跑出去把那些水果都给扔了，回来后把剧组拎来探病的各种食物、鲜花也通通清除，生怕乔求再次失去控制。做完这些事，钱瑜燕一边往病房走，一边流眼泪。
　　因为乔求，钱瑜燕曾经和江展心说，乔求性子太软，爱害羞，没手段，对他以后的工作没有好处。职场上眼泪是没人同情的，只有攀到顶峰、铁血手腕才能让人高看。比如江展心，比如钱瑜燕。
　　江展心是这样回答的：
　　“衣食足而后知荣辱。小乔这样，我很满意了。其他的，无关紧要的事，我来就好。”
　　那时候钱瑜燕不明白。
　　乔求从没有向她诉说过，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挣扎求生的。
　　钱瑜燕对乔求的了解都来自江展心的资料，包括他幼年的照片，那骨瘦嶙峋、可怜巴巴、眼睛黑亮的小男孩。
　　但见到他时，乔求已经成了内敛的英俊少年，家教良好，遇到什么都不卑不亢，被江展心养的很好，钱瑜燕也就刻意不去想以前的事。
　　乔求从来没说过，钱瑜燕就装作不知道。
　　但今天她突然明白了，乔求他曾经遇到过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影响还要深刻，一直到现在，乔求衣食丰足，家财万贯，骨子里却还被这种恐惧占据一角，不可磨灭。
　　钱瑜燕想起乔求脖子上突起的细筋，还有那人涨得通红的脸，听他嘶喊：我饿……
　　你给我点东西吃……
　　钱瑜燕就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跑出病房，蹲在垃圾桶后面，根本无法在意旁边污秽的气味，因为喘不过气，钱瑜燕腰部剧痛，疼得她哭不出声，手放在脸上，弄了一手的眼泪。
　　她好像看见了年幼的乔求，站在她面前，眼睛里含着泪说：——妈妈，我好饿。
　　等钱瑜燕好不容易擦干净眼泪，悄悄走到乔求的病房，宋助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的一声，小声道：“睡着了。”
　　钱瑜燕点点头，很轻的关上门，坐在乔求身边，看着他细细的手腕脚腕、长手长脚，良久没有挪开眼睛。
　　但到了下午，钱瑜燕才知道这原来只是开始。
　　等乔求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恰好是他平时吃晚饭的时间段。发现自己待着的地方没有一点食物后，乔求焦躁地转了一圈，开始剧烈的挣扎，试图拔自己手上的针管，不管不顾要离开病房，宋助理和钱瑜燕当然不能同意，两人合手去拦乔求，但他力气太大，中午宋助理和男医生联合起来才勉强制住，钱瑜燕是个女人，也不舍得下手，就宋助理一个人根本压不住。
　　明明是冬天，但是三人一人一脑门汗，乔求身上的松松垮垮的病号服都被扯开了，剧烈喘息，甚至因为腹痛而又吐了一次，把病房弄得十分凌乱。
　　由于乔求力量大、挣扎起来毫不客气、另外两人不敢碰他输液的手，他很快占了上风，跪在地上狠狠揍了宋助理一拳，爬起来拔了手上的针头就往外跑。
　　宋助理‘哎呦’一声，向后倒了一下。那一拳打得他眼前发黑，乔求这种怪力男，可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宋助理甚至能想象乔求逃出病房后胡吃海塞、病情加重的严重后果了，心里一急，喊道：“乔秋你敢出去不怕我给你哥哥打电话吗？我让他现在就回来看着你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妈的！跟你说了不让你乱吃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气急了，才喊这些话。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真管用，乔求一震，转过身，看着宋助理。
　　宋助理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乔求那时的眼神。
　　乔求几天没好好吃过饭，刚刚的一切都让他筋疲力竭，乔求强撑一口气，单膝跪在宋助理身上。
　　宋助理忍不住用手肘撑地，向后退了两步。
　　乔求抓住宋助理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刚才乔求强行拔了针头，手腕处还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宋助理身上。
　　钱瑜燕痛苦的抓住头发。三个人都坐在地上，病房里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咔’的一声，像是被人打开了。只是没人注意到这点微弱的声响。
　　乔求手抖着，紧紧拉着宋助理的衣领，用力吞咽一下，病房中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
　　乔求说：
　　“哈……我，我就是要去告诉他，我要和他说，你们不让我吃饭，你们对我不好。我不跟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双手从后方穿过来，稳稳抓住乔求的手腕，立刻打断了乔求的话。
　　乔求愣了一下，看着握住自己的手，整个人慢慢脱力，像是终于跑到终点的运动员，放慢脚步，把紧咬牙关撑着的那口气送了出去。
　　那双手的主人声音冷静，说：
　　“小乔，你在流血。”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只有一个人。乔求跪坐在地上，没出声，用另外一只手盖住眼睛。
　　江展心的手从乔求腋下穿过，抱住他，把乔求从地上拽起来，然后轻轻搂住，注意不触碰他的痛处，顿了顿，口中说：“你痛不痛？……我回来了，小乔。”
　　乔求转过身，脸和脖子都红了，像是受足了委屈的，终于忍耐不住，跑回家要找家长诉说的小男孩，他顾不得衣服上的呕吐物，趴在江展心肩膀上，声音沙哑：“江呃……，我好烦，我好烦，我好烦，我好烦……”
　　
　　第63章
　　第六十二章
　　
　　“演员乔秋突发胰腺炎，住院照公开。”
　　“乔秋病痛三日坚持拍戏，在片场昏厥，医生责怪‘太拼命’。”
　　“米分丝前往乔秋vip病房探望偶像，被拒于门外，公司表示现在需要静养。”
　　“被问及是否还会继续工作，经纪人明确回答：是的。乔秋是个很有天赋、很有耐性、非常刻苦的艺人，我相信他能挺过去。”
　　……
　　……
　　乔求生病的事情在外引来大量舆论，米分丝纷纷质疑李克特剧组不及时将演员送去医院的举措，因为舆论压力很大，《20岁，80岁》这部剧也被推上风口浪尖，李克特拍摄好南潇的戏份，离乔求出院还有一定时间，迫于压力，委托环越经纪公司出面声明。
　　“公司能理解米分丝的心情。乔秋身体一直很好，这次病发突然，也是考虑到剧组的进程才隐瞒没说，现在的情况是让双方都非常心痛的。我们期待乔秋身体恢复，等待他的回归。”
　　造成这样大范围的讨论也是公司始料未及的，艺人的讨论度与关注度是衡量人气的标准之一，如果换是其他新艺人，说不定不会造成这样的轰动。说起来是好事，但公司考虑的因素更多，面对这样让人惊喜的超高人气，也怕乔秋年少沉不住气，怕有人眼红他，对他造成伤害，想保护乔求等等一，所以外界的信息很少能接触到乔秋。
　　方便他安心养病。
　　那天晚上乔求给江展心打电话，江展心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因为太担心，所以连着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国外回来，把手头忙的东西都抛到一边，造成不小的麻烦。
　　但一点都不后悔，看见乔求后，觉得更不后悔了。
　　江展心考虑过接乔求回家，在家里安心养病，接受更好的治疗。
　　只是这里离那边太远，坐飞机都要不短时间，江展心还是舍不得让乔求奔波劳累。
　　呕吐物中有强腐蚀性的胃酸，为了不伤害牙齿，每次呕吐后，就必须用有特殊物制的牙膏为乔求刷牙。
　　此刻，乔求张开嘴仰着头，让江展心把牙刷放到自己口腔内刷，也不出声，极为配合。两人面对面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乔求两只手臂都搂在江展心的腰间，刷了一会儿，乔求的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下，口中却没有一点声音。
　　“对不起……”乔求口中含着牙刷，所以说话含糊不清，江展心却听得一清二楚。
　　为他刷牙的手定了定，江展心声音温和：
　　“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向你保证过，再也不这样。”乔求举起手用手背擦脸，“我不想在你面前流泪的，对不起，我也不想……”
　　“……你没必要道歉，小乔。”
　　他哽咽得无法自制，江展心只好把牙刷拿回来，端起水杯帮他漱口。
　　病房的狼藉都被宋助理打扫干净，床单也换成新的，乔求和江展心并排躺在床上，靠在一起。
　　也因为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所以江展心能清晰地感觉到乔求还在颤抖，低头一看，乌黑的睫毛都被泪水润湿，江展心很痛苦的用手揉了揉眉间，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乔求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乔，”江展心的声音苦涩，过了一会儿，才说，“根本不怪你啊。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乔求感觉身体的血好像都涌到脸上，他声音闷闷的：“我一点都不想……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副样子。”
　　乔求紧紧抓着江展心的衣服，几乎要把它撕裂一样，情绪激动地全身发抖，哽咽着说：“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有病了……！呜……我好烦，我不想让她看见……”
　　乔求的眼泪流也流不完，把江展心的衣服染湿，留下大片水痕。
　　江展心摸着他的头，这样的气温，乔求头发却全被汗水打湿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烧。江展心紧紧搂着乔求，顿了顿，问：“小乔，恨我吗？”
　　乔求没出声，靠在江展心的身上，用脑袋摇了摇。
　　“是我不好，我回来的太晚。”江展心垂下眼帘，说，“如果我早点回来，别人就不会看见了。”
　　乔求愣了一下，他听出江展心说话间藏不住的沙哑无奈，想抬头看他的脸，却被江展心压住后脑，抬不起头。
　　江展心低着头亲乔求的耳朵，声音是乔求听都没听过的惶然，他说：“小乔，我以后都陪在你身边。不要烦，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乔求动了动，没挣开江展心的手，于是他只好搂住江展心的腰。乔求觉得自己被江展心吻过的耳朵温度慢慢升了起来。想也知道，那里肯定红成一片。
　　他突然就不怕了、不慌了。
　　觉得被钱瑜燕看到也没什么了。无论她把自己当成没教养的野孩子，还是有毛病，都无所谓。
　　乔求吸了吸鼻子，眼皮还肿着：
　　“好。”
　　江展心说到做到。
　　陪伴乔求的时候，江展心手机从来不开机，任何人都联系不到他，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向医生请教如何能让乔求更好的康复。
　　急性胰腺炎与饮食习惯和生活规律有很大关系，乔求还在上学时并没有这样的病，大概是成为演员后饮食不规律、压力过大，忍得时间长了，就突然爆发出来。
　　“行，恢复得不错，小伙儿身体挺好。”清晨例行检查时，男医生看着乔求，这样说，“过几天出院了，也得好好控制饮食，一年内都要少油少荤，别再发作。”
　　乔求‘嗯’了一声，因为他情绪失控时被医生看见过，所以再次看见医生乔求很不好意思，就躲在江展心身后。
　　男医生笑了起来，嘱咐道：
　　“记住别再乱吃东西，我让哥哥监督着你。”
　　乔求脸红了，闷闷地说：“……我知道。”
　　这些天乔求可以少量进食，吃多少、吃什么都会提前向医生请示，男医生知道乔求这些天比较配合，他还有许多病人要查看，就没再多说什么。
　　等医生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乔求和江展心了，乔求松了口气躺在床上，江展心就扯扯他身上的衣服，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饿不饿？”江展心问道。
　　乔求说：“我还不饿。”
　　由于只能少量进食，一天吃的东西都是固定的。只要江展心待在他身边，乔求就不会那样没有安全感，以至于不停寻找食物并强迫自己进食。
　　他也是知道痛的。
　　乔求生病的消息传出来后，环越公司来了不少人看他，乔求的上司黎尚也专程抽出时间和赵鸿、阿凌等人一起前来探病。听说公司的人要来，前天晚上乔求就在江展心的帮助下洗了头发，整个人香喷喷。
　　知道乔求不能吃东西，黎尚只带来了一大束鲜花，虽然乔求不喜欢花，但也被那艳丽的颜色引得心情愉悦。赵鸿在外面和钱瑜燕讲话，乔求只看见黎尚和阿凌，点点头，说：“黎哥，阿凌。”
　　乔求是很佩服黎尚的，作为演员，黎尚很有天赋，又尽职尽责，和黎尚对戏让他非常放松，所以尽管两人性格天差地别，但现实生活中关系还不错。阿凌就不用提了，是乔求在环越公司交往最密切的艺人，听说黎尚要来看乔求，忙要求也要过来。
　　黎尚点点头，问：“好点没有？”
　　乔求道：“好多了。”
　　“还有几天能出院？”黎尚问，“十一月底《剑客》要上映了，姚导跟你说了吗？”
　　“说了，我应该可以参加首映礼。”
　　黎尚就放心了，转头看着江展心，表情有点复杂，他朝江展心招招手，道：“付三，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等黎尚和江展心从病房里走出来，一直站着的阿凌才松了口气，不再客气，坐到乔求的病床上。
　　“看网上那些新闻，把你说的奄奄一息，今天一看，精神还不错嘛。”阿凌道，“我给你买了几本表演方面的书，你无聊时可以看看。”
　　“啊，好。”乔求见到阿凌也很高兴，接过阿凌递过来的书，刚一翻开，当场愣住，“——这是什么？”
　　书的扉页里加了几个方形物品。
　　“没用过？”阿凌哧的笑了一声，“我不信。”
　　乔求大为汗颜，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小方块，像是碰什么脏东西，问：“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那是几个包装完好的避孕套。
　　阿凌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尴尬地摸摸鼻子：
　　“我想……我得跟你道歉。”
　　“……啊？”
　　“……”阿凌说，“我以前跟你说……同性恋很恶心。但是我说的只是特定的某些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恶心……乔秋……我们还是兄弟，对吧？”
　　乔求静静地看着阿凌，突然反手勾住阿凌的脖子，不轻不重的捶了他一拳，说：“当然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啊？”
　　阿凌哈哈大笑：“我怕你得尿道炎，以后跟你家那位嗯哼哼的时候记得用哦。”
　　乔求手一抖：“你……我……”
　　虽然他和江展心没少做那种事，但被阿凌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是觉得受不了，窘迫的把书里夹得套子一股脑拽出来：“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为什么啊？”
　　“……我不好意思……”
　　“……”
　　江展心和黎尚走出病房，因为黎尚身份特殊，怕被别人看到，要找个隐蔽的地方。一直走到车里，江展心径直开口说：“小乔这边，我是没办法抽出身来的。有什么事你让小庞自己处理吧。”
　　黎尚说：“如果她自己能处理得好，当初还用找你吗？——算了，今天来不是要和你说这个的。”
　　江展心转过头，问：“怎么？”
　　黎尚犹豫了一下，道：“有个演员，名叫周书瑶，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江展心看着他，没说话。
　　“她托人找到我，让我帮她道歉，说她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黎尚道，“本来这事儿也不值得亲口说，只是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你，加上我要来看乔求，就顺道说一声。”
　　江展心顿了顿，不冷不热的说：“——她能找上你，也算有能耐。”
　　“她认识我的老师，有那么一点关系。”
　　“那你告诉她，”江展心声音冷漠，“谁跟乔求开玩笑，我就跟谁，好好开个玩笑。”
　　
　　第64章
　　
　　黎尚无奈：“……你这么强硬，是乔求想看到的吗？也许他跟人家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好，她要是诚心诚意和乔求道歉，你会怎么样？”
　　“让她先道歉，小乔接受的话，我没什么。”江展心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你知道，小乔脾气好，有些事情，我不得不替他做好打算。”
　　“那也要掌握好尺度。”黎尚顿了顿，道，“总这么护着，也不见得是好事。”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
　　“我知道。”
　　乔求的单人病房有个单独的液晶电视，阿凌耐不住寂寞，很快打开电视，坐到乔求身边，跟他一起看最近一档很火的科学类真人秀节目，节目成员是由许多具有特殊天赋的优秀脑力达人组成的，经过选拔，第一名可获得栏目组提供的奖品。
　　今天的挑战是记忆力，四名年轻的大学生站在舞台，一分钟之内电脑随机播放一百个非二进制数字，播放完毕后学生需要倒背这一百个数字，不得跳过，不得有错。
　　这档节目最近收视率极高，人气火爆，就在播放《陆小凤传奇》的电视台上演。阿凌对这种节目非常感兴趣，就算没办法提高或者改变他的记忆里，可只是这么看看也觉得有意思。
　　乔求还输着液，看阿凌往自己这边坐，就挪了挪，给他让了地方。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乔求这样问。
　　“拍了几部戏，不过都演的不怎么样，”阿凌不无垂头丧气，“我觉得我现在急需要磨练自己的演技……有机会希望能再和你进一个剧组。”
　　“可以啊。”乔求说，“你准备接谁的？”
　　“目前没有打算，”阿凌眼睛盯着屏幕，“等有计划再跟你说。”
　　乔求‘嗯’了一声，也跟着阿凌看电视。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以前在环越公司的宿舍里，也是阿凌看什么他就跟着看什么。阿凌性格活泼，爱热闹，应该说，像他这样的才叫年轻人。
　　乔求是太乖了点。
　　这种科学类栏目，是老少皆宜的，就算看不懂，那种心跳和紧张也不会减少。
　　屏幕上一名十几岁的女学生带上眼罩聆听耳机里的声音，嘴唇轻动，似乎是在念着什么，字幕闪过一分钟念过的无序数字，阿凌看着那学生，说了句：“还是名牌学校的大学生呢。”
　　乔求没吭声，用手指抵住下巴，眼也不眨的盯着字幕下滑过的数字。
　　阿凌见乔求没反应，就知趣的不再说话。
　　一百个数字很快说过，女学生摘下眼罩，拿起话筒，对着观众，‘呃’了一声，开始倒背。
　　很明显能感受到女学生的紧张，她手指颤抖，声音不稳，眼也不看台下的观众，翻着白眼对着摄像机，形象并不那么好。
　　但她也不是演员，第一次来这种收视率超高的节目，也是不错的了。
　　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女生倒背三十个数字后就开始不停出错，漏了不少数字，错误出现五个时，比赛自动终止。
　　能看得出女学生还是很沮丧的，用手指抓抓自己的头发，长出一口气。
　　乔求若有所思的看着屏幕，在广告期间，突然开口，说：“357，530，278，496……”
　　他说得很慢，但很稳，阿凌本来是想和他聊天来着，可乔求就是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絮絮叨叨不知说的什么。
　　阿凌‘嗯？’的一声凑近，问：
　　“你在说什么？”
　　乔求没回答，加快背诵速度，最后说了个‘1’，然后卡壳了，不说话了。
　　“你在背什么？”阿凌问，“是刚刚那些数字吗？”
　　“嗯。”乔求点点头，“我好像背的比她多一点。”
　　“……”阿凌惊讶地张大嘴，“这么厉害？多背多少？”
　　乔求一低头，说：“……我差了九个数字。”
　　背下来九十一个。
　　阿凌：“……卧槽，真的假的？”
　　乔求：“她是光靠听，我用眼睛看，看了两遍，所以记得多。”
　　“不不，”阿凌摇摇头，“……但是我就一个都没记住。”
　　乔求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阿凌。
　　就在这时广告播放结束，下一位选手上台挑战，阿凌迅速伸手挡住乔求的眼睛，说：“那你这次不要看了。”
　　电脑机械的女声不缓不慢地播放毫无规律的数字，乔求安静地坐在床上，任由阿凌用手挡住视线，光凭耳朵仔细捕捉。
　　等一百个数字全部播放完毕后，阿凌让乔求背对着电视，有些期待的看着乔求。
　　乔求：“……”
　　屏幕上的主持人对着穿格子衫的男学生说：“开始。”
　　乔求也开始了。他声音平缓，和男学生的频率不同，电视里的男生四个数字为一组，他是三个数，但是乔求背的很快，一直领先男生几个。
　　即使如此，也是男生先于乔求放弃挑战的，等到乔求卡壳，下一个选手的挑战都进行一半了。
　　阿凌摊开双手，看着手心，过了一会儿，颤巍巍的说：“七十六个……七十六个……我能记住六个吗？”
　　乔求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受打击，想了想，说：“数字很好记啊。如果是其他的，我可能记不住这么多。”
　　阿凌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道：“怪不得你背台词从来不出错。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天分……哎，所以说这些都是靠命，没办法啊没办法……”
　　说着说着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抬高音量大声问：“乔秋，你要不要去参加这档节目？你很厉害啊，不要浪费天分。”
　　乔求摇摇头：“算了。我最近很忙。”
　　阿凌也知道他是忙人，有些惋惜的说：“可是……，刚刚你倒背的时候，我真的有心动哟。”
　　阿凌露出一个又贱又夸张的表情：“好方便吸引小姑娘……呃，小伙子。”
　　乔求已经习惯阿凌这种不着调的处事风格，笑道：“那我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乔求压根没往心里去。他并不觉得记忆数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么多年来，乔求一直是这样过的。
　　这个世界，所有的物体都能转化为数字，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只要一点一点积累，每个数字都有极其特殊的含义。
　　乔求的数字记忆很大众化，就是数字联想。额头是数字“1”，眼睛是“2”，耳朵是“3”，手指是“6”……这不是故意要背诵才进行联想，这是乔求的一种本能，在他看来，世界就是这样的。
　　那天的记忆游戏结束后，除了听到阿凌怒吼着‘老天怎么这样不公平给了你美貌的脸、超人的大脑、最重要的还给了你吃不胖的体质，我好想宰了你’之类的咆哮、获得似乎比其他人记忆力高出一点点的优越感以外，乔求很快把这件事放过去。
　　一个星期过后，乔求出院，飞往《20岁，80岁》的下一个取景地，是赤道附近的一个小岛国，风景优美，人烟稀少，十分适合对夏季的取景。
　　只是赤道附近即使是冬天也炎热多雨，乔求穿着羽绒服上的飞机，下机时就换上短裤，热的拿起小型风扇。
　　江展心和乔求并排向前走，手里拧开一瓶矿泉水，让他饮下，以防中暑。
　　拍摄时间不能延长，多拖一天都可能造成上百万的损失，等待乔求归来的时间《20岁，80岁》剧组也没有闲着，刚到片场，就听到李克特沙哑的声音喊：“你！把那张桌子挪整齐一点，那上面还有灰呢，谁布景这么不走心！”
　　乔求在背后喊他：“导演！”
　　李克特‘哎——’着回头，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重感冒一样，让人听着就有些不舒服。
　　“嗓子怎么了？”
　　“没事，”李克特喝了口水，被晒得通红的脸上滑下一行汗珠，“这成天喊，嗓子受不住。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乔求低着头和李克特小声说，“导演，我哥哥……我哥哥来看我。能不能让他在这里，看我拍戏？”
　　李克特微微一笑：“能，怎么不能啊？我没意见。”
　　心想，我敢有意见吗？
　　乔求眼一弯，月牙似的，笑了起来。
　　李克特心情舒畅，说道：“男主角一回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特踏实。这鬼地方，热死人，条件可能艰苦一点，辛苦你病还没好利索……我尽量把那些跑的、跳的戏给你安在后面，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问题。”乔求说，“我不怕热。”
　　“你也就现在说说。”
　　乔求怎么不怕热？
　　乔求很怕热。以前拍《陆小凤传奇》时，被衣服挡住的地方生了不少疹子，好长时间才退下去。而且他爱出汗，容易脱水，需要特别注意。
　　拍《20岁，80岁》这种现代剧要轻松多了，首先穿的衣服就少，也不用吊钢丝，在半空中被太阳烤着。
　　宋助理照顾乔求用心，但不贴心，毕竟是隔着那么一点距离的。
　　江展心就不一样了。
　　只要乔求在烈日下拍戏，江展心就不会坐在阴凉地方。
　　等乔求大汗淋漓的休息时，也绝不让他喝冰水，不给他泡菊花茶、胖大海，就是让乔求喝纯净水，以免脱水。
　　
　　第65章
　　
　　高强度的忙碌工作没有让乔求退缩，反而迎难而上。《20岁，80岁》的男主角唐应在高中时是活泼热情的性格，乔求必须显示出少年人的特点，化妆师给他画了一个很年轻的妆扮，看起来开朗有活力，李克特道：“不错，这个样子很好。”
　　连江展心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乔求长的太好了，就算穿的衣服是宽松的校服，也无法遮掩他的气质，不像是个普通的少年，这点让导演也有些无奈。
　　外表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重要，但作为一位演员，就让人在意了。可要掌握好一个度，不然很容易过度在意容貌，被人当成花瓶。
　　…长得好总比长得不好让人舒服，演技好就行了。李克特心中自我宽慰。
　　《4条契约》中根本没女主角，《陆小凤传奇》里西门吹雪有妻子，但感情戏很浅，没仔细讲，《剑客》里那个‘女主角’就更别提了，敌对气场强的好像乔求是她的杀父仇人，那里有半分爱意？
　　《20岁，80岁》就不一样，按照李克特的说法：这就是一部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女孩的故事。
　　爱情永远是电影经久不衰的表达内容，不久之前，乔求是想不到自己会演这样一部爱情片的。
　　没经历过爱情，怎么知道如何向爱人表达心意？没经历过爱情，怎么知道看着爱人时究竟是怎么样的眼神？
　　现在却觉得可以试一试。
　　和乔求演对手戏的是最近非常红的一名女演员南潇，她个子矮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几，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也只到乔求的胸口，长相甜美，性格温润。南潇之所以有这样的超高人气，和个人性格也有关系，之前刚进组就给每个剧组成员发放零食、饮料，天气热还会自掏腰包给他们买冰淇淋。虽然是小钱，但心意很重要。周书瑶算是南潇在演艺圈的前辈，在这一点却应该多学习学习自己的后辈。
　　李克特剧组又是好融入的，所有人跟南潇说话都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看上去感情良好。但看看剧组对乔求的态度吧，就知道谁是真正的“内人”。打个比方，乔求一过来，剧组人聊天立刻不用方言改普通话，南潇和她助理则没有这个待遇。
　　南潇也是个性子通透的，试了几次就明白了，不再尝试更深一步的交流，平时很安静的坐在休息室里，有人主动和她说话才会回答。
　　因为周书瑶曾经在片场给过乔求难堪，所以乔求对陌生的艺人敬谢不敏，南潇几次示好他都没有回应，有时候看南潇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边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不会上前主动搭话。
　　他还要陪着江展心呢，怎么有时间陪其他人？
　　只是有一天，南潇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走进休息室时，乔求正在喝水，一看南潇‘噗’的一声喷出来，连声咳嗽。
　　休息室里就乔求一个人，南潇听他咳得厉害，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递过几张纸巾，问：“……没事吧？”
　　“……”乔求脸涨得通红，擦了擦前襟，道，“……没事。”
　　南潇就没说话了，坐回自己的位子低头玩手机。
　　休息室里一时间非常安静，只听得到空调发出的噪音，乔求想了想，开口道：“……请问，你知道阿凌吗？环越公司的阿凌。”
　　南潇的背影僵了僵，转过头，问：“什么？”
　　“你认识他吗？”
　　南潇戒备的摇摇头，顿了顿，咬住下唇说：“为什么这样问？”
　　乔求也觉得没趣，于是摇摇头。
　　他为什么这样问？很简单，因为乔求曾经见过南潇身上的连衣裙。那还是乔求刚刚参演《陆小凤传奇》的事情了，阿凌与他一同进组，扮演宫九，所以提前借了女朋友的衣服，想试试看女装的效果。
　　当时借得就是这么一件，小巧贴身的蓝色连衣裙。
　　同样的衣服，穿在阿凌身上显得紧绷，穿在南潇身上就显得非常可爱了，乔求一边想一边觉得搞笑，联想到阿凌送给他的音乐票，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娱乐圈也有人不愿意公布恋情的，乔求理解。
　　知道南潇可能是阿凌的女朋友后，乔求诡异的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些天演戏，乔求一直幻想南潇是江展心，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演。可南潇怎么可能是江展心呢？江展心个子那样高，这视线高度都差一大截，尤其是本尊就坐在旁边，乔求每次幻想都幻想的很痛苦。
　　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件衣服，现在却突然找到了一些共同。
　　《20岁，80岁》的拍摄正在将这个爱情故事慢慢铺开。
　　跟随父母来到乡下的女主角高萌，第一次来到见到自己即将就读的高中时非常不情愿。她根本不想离开热闹的都市，来到这个土里土气的小乡村。高萌站在讲台上，等着老师把她介绍给全班同学，扫视一下班里的学生，高萌沮丧的快要哭出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不爽，面对热情的同学，高萌以一种敌对的态度面对他们，仿佛如果不用这种态度，就会被人误以为她融入了这种乡村生活。
　　高萌的不配合刺伤了本来想和她交往的同学，慢慢的，班里人开始疏远、排斥她。
　　在运动会时，把没有人愿意跑的女子3000米推给高萌，并且没有提前通知她。
　　高萌并不知道，所以还穿着长裙、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
　　听到广播台说女子3000的参赛人员是高萌时，高萌诧异不已，她看了看旁边窃笑的同学，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向起跑线。
　　她知道有人要耍她，不过没关系。
　　只是高萌穿着高跟鞋实在不方便，与其他女孩站在一起格格不入，她突然觉得非常非常寂寞。
　　就在这时男主角唐应迅速拽了她一把，把她拉到草地上，迅速脱下脚上的鞋子，对她说：“你穿我的。”
　　高萌哭了起来，什么也没说，默默穿上唐应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鞋子，走到起跑线，听着哨声，洒泪在操场跑了起来。
　　她跑的很慢，但是坚持跑完了全程，到最后冲向终点时，连鞋子都掉了，整个人狼狈至极，摇摇欲坠。
　　唐应扶住了她。
　　阿凌曾经轻蔑的对乔求说：平胸很好的，反正你不懂。
　　那时候乔求确实不懂，他没有经验，也没对哪位女生怦然心动，平胸还是丰满，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看着南潇，乔求总是会想起阿凌的那句话。如果现在他能看见阿凌，一定要坚定地对他说，我懂了。
　　只要是爱的人……什么都很好。
　　要说平胸的话，江展心比南潇还……
　　乔求看着南潇，思绪神游到不知哪里去，透过一个女性矮小的皮囊，竟然联想到了自己身材高大的恋人。
　　这种幻想能力也是很难得的，乔求已经忘记自己此刻还在拍戏，看着汗流浃背的南潇，突然想，如果这个人是江展心，他该怎么办？
　　剧本中唐应扶住高萌，高萌擦擦眼泪，低声道谢，打开了封闭的心。
　　乔求却已经不能压抑那种要溢出来的爱意，没穿鞋，顺着跑道和高萌慢慢跑了起来。
　　南潇心里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按剧本来演，但出于敬业精神，俩人一个没穿鞋，一个鞋超大，顺着跑道一圈一圈跑。这大夏天，跑了几百米就一身汗，效果特真实。
　　南潇暗暗叫苦，不明白乔求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真要跑满3000米？旁边的群众演员也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李克特。
　　……
　　再次跑回终点时，乔求总算停下来，这时他的袜子已经发灰了，因为跑道简陋，十分扎脚，乔求跑的一瘸一拐。
　　他停在南潇面前，然后转过头。
　　南潇仰头看着乔求，发现……这个男人眼神，又黑又亮，好像一头鹿。
　　看的南潇屏住呼吸，过大的鞋子让她跑得十分难受，于是粗喘着握住乔求的衣摆。
　　乔求扶住南潇的肩，像是一个未满的拥抱。
　　这时终于能接到剧情了，南潇喘了口气，擦擦脸，开始说台词上的内容。
　　还是不一样的啊…乔求这样想。当然不一样，如果是江展心，他会毫不犹豫的抱过去。
　　那天中午乔求和江展心一起吃饭。要想彻底摆脱胰腺炎，病后的恢复比较重要，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乔求都不能吃大油大荤的东西，剧组专门给乔求做了饭菜，清一色水煮菜。幸好乔求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江展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吃饭时一直有点走神，慢吞吞的给乔求夹菜，自己一口没吃。
　　“哥哥，你不吃吗？”
　　有外人的情况下，乔求还是喊江展心哥哥，因为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江展心的名。
　　江展心一回神，扒了两口饭，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想着什么，表情凝重。
　　乔求好奇地在江展心面前挥了挥手，江展心眨一下眼，摸摸乔求的鼻子，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矮小的比较好吗？”
　　江展心动作太过亲昵，乔求忍不住闭上眼睛，漏听了他说的话，再次睁开眼时，问：“……什么？”
　　乔求一边问，一边主动抓住江展心要挪开的手，害羞不已，顺着他的指尖，在江展心手心里响亮的亲了一口。
　　江展心一怔，眼神变得极深，顿了顿，口中说：“没什么。”
　　
　　第66章
　　
　　“……怎么能这样……”乔求不悦地看着江展心，道，“我更在意了啊。”
　　乔求的表情像是在撒娇一样，江展心忍不住笑了，略作思索，正在想要怎么向乔求说的时候，乔求就转过头，看着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迅速咬了一下江展心的指尖。
　　江展心躲也没躲，让他咬了。
　　乔求道：“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但也不要骗我。”揉了揉江展心指尖上一圈牙印，笑得有些羞涩。
　　看着乔求的脸，江展心有一种现在就不顾一切狠狠亲他一顿的想法。
　　“……我不骗你。”江展心的眼神诚实，认真。
　　乔求还想说什么，就有人跑过来说午休结束，他连忙放开江展心的手。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非常顺利，顺利到有人在背后说李克特偏心，因为如果乔求拍戏时不按剧本来，李克特多半会让乔求过。如果别人不按剧本来，李克特会发飙要求重来。这当然只是开玩笑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乔求的实力究竟是怎么样的。剧本就在那里，谁都不能像乔求那样，把故事里的人物演‘活起来’。南潇也不行。
　　除去乔求生病住院的那几天，《20岁，80岁》的完全拍摄时间不足14天，算是电影中拍摄非常快的了，如果李克特不是那么精益求精，说不定还要快。
　　现代片本来就拍的快，乔求和南潇又都是演技派，拍摄过程自然顺利。
　　杀青那天剧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杀青宴，乔求没有喝酒，但也好像被宴会的气氛感染，整个人醉醺醺的，特别容易情绪化。
　　虽然拍摄时间短，但因为投入的心血大，乔求非常舍不得，跟每个剧组成员说话时都眼泪汪汪的。
　　李克特也喝多了，舌头直着说话，蒲扇一样的手一直拍着乔求的后背，到后来也觉得言语无力，就自下而上，用那种长辈特有的眼神，深深看着乔求。
　　宴会散场时，李克特对乔求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乔求吸了口气，用拳抵着李克特的拳，说：“我们两个，肯定行。”
　　“肯定行。”李克特眨着模糊的眼睛，说，“我要当最有名的大导演，你是我的御用主角，我们两个，霸占影院票房……”
　　乔求点点头：“我等着。”
　　剧组顺利杀青的运气没有蔓延到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小事儿，明明已经是即将要离开这个赤道国家的，却在这最后关头遇到突发状况。乔求寄住的这家星级酒店，今晚突然停水。
　　“真的是非常抱歉。”前台的接待员不停用英文道歉，乔求英语水平有限，只听懂了今晚停水。因为宴会聚餐时有烧烤，所以乔求身上都是烤肉的味道，如果不能洗澡的话，会很不舒服。
　　江展心跟接待员沟通了两句，就转过头看着乔求，道：“没办法，出去买点水吧。”
　　在本国时乔求从来没听说过宾馆也会停水，再说这里明明是出门就要做好被淋成落汤鸡准备的热带雨林国家，总觉得好像被人耍了。
　　江展心却告诉他，这种小面积、没有河流的国家，很难将降雨储存，尽管降水量大，却是个缺水的国家，加上经济不发达，这种断水情况比较普遍。
　　乔求心想，原来是这样，看来李克特经费实在是紧张，不然也不会选择这里当取景地了。
　　两人漫步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大桶矿泉水，然后又慢慢走了回去。
　　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的事情了，江展心把水装到脸盆里，对乔求说：“随便擦擦吧，明天回家再好好洗澡。”
　　乔求点点头，用毛巾仔细擦了擦脸和前胸，走出浴室就换江展心洗。
　　没过一会儿，江展心就把乔求喊了进去。
　　“怎么了？”乔求打开浴室的门，还以为是来水了。
　　没想到江展心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想请你帮我擦一擦背，可以吗？”
　　乔求说：“可以啊。”
　　又觉得奇怪，不知道江展心为什么突然要自己帮忙，毕竟乔求就没有擦背。
　　兴许是江展心觉得热吧。
　　乔求接过江展心手中的毛巾，在脸盆里浸湿，微微拧干，就站到江展心背后，把毛巾贴到他的这几天被晒成麦色的背上。
　　乔求是个力量很大的男人，和他纤细的外表截然不同，让知悉真实情况的人大吃一惊。还在环越公司住宿时，乔求曾经帮阿凌擦背，阿凌怒吼着评价‘你这是擦背还是要命呢？死人都能被给搓活了！’
　　因此乔求尽量放轻力道，隔着毛巾，轻轻碰江展心的背。
　　江展心的身体很热，不一会儿毛巾就被弄温，乔求只好把毛巾再次泡到水盆里。
　　比起阿凌，江展心要配合多了，一言不发，很安静地双手撑着洗脸台，脊背上两块突出的肩胛骨非常明显。
　　这十几天，江展心践行他的诺言，一直跟在乔求身边，乔求在太阳下他也在太阳下，乔求吃水煮菜他也只吃水煮菜，天气热的难以忍耐，江展心很快瘦了下来。
　　乔求怔怔的看着江展心背部的肌肉线条，不知怎么的，很想低下头亲一亲。
　　那时候，乔求就在想。
　　自己说不定天生就是个同性恋呢。否则，怎么会这样轻松的接受江展心，并且会被这个男人的身体引出强烈的欲望。
　　如果当初江展心没有和乔求告白，岁深月长，单凭乔求一个人，会不会也能领悟出什么，像江展心一样，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对方？
　　这就是爱了吧。
　　乔求放下手中的毛巾，刚想弯腰凑近江展心那强烈吸引自己性欲的背部肌肉线条时，江展心突然叹了口气，在乔求之前转过身来。
　　乔求吓了一跳，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江展心赤裸着上身，下面只穿一条黑色的内裤，回过头时，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乔求狼狈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江展心，生怕他发现自己的想法。
　　但他一低头，很自然的就往江展心那里看去，乔求脸顿时烧了起来。
　　乔求发现江展心下面已经翘了起来。
　　“……”
　　江展心喘了一口气，抓住乔求的手臂，声音低沉的喊：“……小乔……”
　　乔求略一定神，心里欢快的简直要尖叫起来，不镇定地想，江展心是故意的，故意把乔求喊进来，故意要乔求给他擦背，故意让乔求看见他这副样子……
　　乔求抿着唇笑了，眉眼里那种羞涩和坚定，让江展心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他的眉毛。
　　乔求猛地抓住江展心的手腕，呼吸急促的把他压到洗脸台上，挤到他两腿间，充满掠夺性的咬着江展心的唇。
　　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吻往往不那么温存，尤其是乔求这种做爱时攻击性强的，江展心被他撞得闷哼一声，拽着乔求的头发，希望他稍微冷静点。
　　乔求已经无法冷静，胡乱用下面拱着江展心的屁股，扯江展心的内裤。
　　江展心让他扯了，但口中说：
　　“小乔，我没洗澡。”
　　“……？”
　　“今天不能进去。”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顿了顿，用那种乔求熟悉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我们换一种玩法。”
　　乔求还没来得及问，江展心就整个攀在乔求身上，乔求会意，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一样从浴室离开，然后乔求就把江展心压在床上。
　　江展心一下子喘了起来，抽出一只手在衣服堆里抽出自己的钱夹，一边仰头让乔求吻自己的脖子，一边翻出几个保险套。
　　乔求压着江展心的手，偏着头，一下子看见江展心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轰’的一声，脖子和耳朵都红了，他猛地直起身，抓抓耳朵下的地方，结结巴巴地问：“你……这是……呃……”
　　说完低下头，乔求点点头，口中说：“死阿凌……我要揍死他……”
　　江展心不知道乔求说的是什么意思，刚刚和他接吻快把江展心的魂给吸出来了，江展心手还抖着，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就往乔求下面摸。
　　乔求知道自己每次插入前江展心都要做准备，弄干净以免乔求会生病，乔求云里雾里的想，江展心今天没有做准备呢，如果戴上这个，就可以进去了吗？可刚刚江展心说不可以。
　　乔求正想着，就看江展心用手肘支起身子，深深看了乔求一眼，然后……
　　然后江展心用嘴含住了乔求的下面。
　　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惊了，乔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那湿热的感觉透过保险套传来时，乔求发出了像是恐惧一样的低哑声音，身体猛地抖了起来，惊慌失措道：“你干什么？”
　　江展心倒是很镇定，自下而上看着乔求，口中说：“这样很不方便……小乔，你躺倒床上来。”
　　乔求摇摇头。
　　江展心就说：“小乔，快点。”
　　乔求甚至向后退了几步，口中说：“你不要这样……江展心……”
　　江展心一把抓住乔求，眼神中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比火更加热烈。
　　乔求心猛地跳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江展心拽到了床上。
　　乔求用手背遮住眼睛，发出不知是什么情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乔求似乎想起什么，手里也拿了一个套子，对江展心说：“江展心，你转过来，我们一起……”
　　
　　第67章
　　
　　晚上闹得太厉害，第二天坐着飞机，乔求把整个旅途时间睡过去，飞机降落都没有感觉，还是旁边的江展心把他叫醒的。
　　乔求揉揉眼睛，在睡梦中也一直抓着江展心的手，声音还模糊着：“早上好，江展心。”
　　江展心看了看外面，回答道：“下午好，小乔。”
　　《20岁，80岁》没有《陆小凤传奇》、《剑客》这种古装戏那么熬人，十几天就拍完了，只是这次乔求连调整的假期都没有，就开始跟着《剑客》剧组四处宣传，为十一月底的首映做准备。
　　《剑客》的点映反应很不错，再加上姚庆、黎尚等人巨大的影响力，电影还没播出，就被吵得像热水一样快要沸腾了。
　　这些天乔求的世界里都是‘剑客’、‘聂赟’晚上做梦都险些和电影有关。全国大范围宣传比较麻烦，最多的一天飞了三个地方，很不容易的是，如果江展心有时间，就会陪着乔求。
　　黎尚苦中作乐：
　　“这也算是一起旅游了吧。”
　　乔求很颓丧：“……这种，不要。”
　　“想开一点嘛。”
　　“等《剑客》宣传过后，我要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和我哥哥一起度假。”
　　黎尚摸摸下巴，道：“这么说起来，我是你老板呢，你要不要贿赂一下我？”
　　乔求一愣：“嗯？”
　　“否则不准假。”
　　江展心的眼神已经快一步堵住黎尚的话了，黎尚比划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妥协道：“不敢不敢。只是，乔求，你们学校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
　　乔求一听，大惊失色。
　　对啊，这都快十二月了，放假再晚的大学一月肯定也要考试，还有一个月……
　　“我听说你英语成绩很烂，可能挂科。”黎尚微笑，用手肘戳了戳江展心，怂恿道，“那什么，三爷，我记得你英语挺不错的啊，与其旅行放假，不如和乔秋一起学英语，嗯，挺好。”
　　江展心沉着脸，没说话。
　　黎尚这个人。不认识的时候好像特别难靠近，怕生排外，乍眼一看，真是个深沉内敛的可靠人物。但要等到混熟了，才能知道黎尚竟然是个这么爱开玩笑、闹起来不分场合的人。
　　期待已久的11月29日终于来临，当晚十二点，乔求带着江展心，在发行公司包下的放映厅里，一起看《剑客》的首映。
　　上方的灯渐渐变暗，屏幕上闪过几个像是刀剑的光芒，导演、制片人的名字慢慢浮现。
　　“……”
　　乔求果然在制片人中看到了‘付主任’三个字，侧过脸看着江展心，发现那人也正好在看自己。
　　乔求朝他笑了，屏幕上的光映得乔求脸时暗时明。
　　
　　——这是自己第一部电影。
　　
　　——这是自己第一次邀请江展心看电影。
　　屏幕上黄沙滚滚，效果逼真的让人感觉身临其境。乔求这样想着，握了握江展心的手，转过头，开始看电影。
　　故事从一个略显荒凉的小村开始讲起，年迈眼盲的母亲，幼小无知的男孩，粗鲁凶残的士兵。聂赟像是一片碎纸，被风吹走，被迫卷入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中。
　　放映厅挤满了前来观看的记者和影评人，从一开始播放，屏幕里的聂赟就好像抓住了所有人的心一样，周围安静地可怕，专业影评人赵谦用手托着下巴，没有意识的轻轻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孙里忘了自己桶里的爆米花，翘起的腿紧紧绷着。
　　江展心一直皱着眉。
　　他很不喜欢乔求演那种颠沛流离的戏，但不得不说，乔求真的很适合。
　　……大概是因为乔求自己本人也曾经当过难民。
　　确实是这样的，乔求饰演聂赟时，总有一种强烈的代入感。在与江展心确认恋情前，乔求的眼神中，有一种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伤感，那种哀愁，是没有落脚点的旅人最熟悉的眼神，极容易打动人。
　　姚庆正是明白这一点，在拍摄过程中，才频频出现乔求眼部的特写，那种感情的流露比真正的哭戏更让人揪心。
　　故事慢慢推进。
　　一身蓝袍的青年韩放手拿戒尺，在乔求腿酸要放松时，迅速抽到手臂、后背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红肿的痕迹；画面一转，戒尺就变成锋利长剑，气势逼人的朝聂赟刺了过来。
　　江展心气得手都抖了。他是没动过乔求一根手指头的，爱护乔求像是爱护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屏幕上是假的，却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怒意。
　　乔求反倒很平静，他大概是这放映厅里最平静的人了，在其他人被故事的走抓得无法呼吸时，乔求还能观察旁边人的反应，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聂赟遭受韩放的责骂，乔求听到了吸气的声音，一些女生天真烂漫，低声说：“天哪，好可怜哦！”
　　只有江展心沉着脸，光线这么昏暗，都能看出他咬牙切齿的动作，乔求觉得好笑，忍不住偏过头想往江展心肩上躺，靠上去的一瞬间突然想起这里有记者，于是猛地坐直身体。
　　剑客的结尾，聂赟刺杀安王失败，于是毁坏自己的面容，开肠破肚，自刎身亡。后被暴尸于城墙上。全国悬赏有关聂赟的消息。韩放教聂赟使剑时，因为寂寞，聂赟结识了一为‘姐姐’，故事的结尾就定格在姐姐不顾艰险来到敌国，抬头的一瞬间。
　　归根曰静……
　　是为，复命。
　　两个小时的电影很快放完，凌晨两点多，《剑客》雄浑悲怆的片尾曲响起，灯光慢慢亮了，没人站起来，过了几秒钟，有人起头鼓掌，渐渐的，掌声如雷。
　　从一个小的人物中偷窥历史长河的发展。姚庆不愧是能走到这种地位的大导演，叙事、情节、进展，每一点都这样精准，打斗的意境更是美的让人惊叹，紧凑的故事、精美的画面、入神的演员，所有在优秀电影中能找到的，在这部电影中都能找到。
　　太令人惊讶了，这是一部……多么优秀的作品。
　　乔求与江展心一前一后站起身来，江展心扯扯乔求被压皱的西装，凑到乔求耳边，对他说：“你演的太好了……”
　　乔求羞涩一笑：“……当然了。”
　　江展心摸摸乔求的胸口，道：“我为你骄傲。……那边有人等你，你去吧，我先回车上。”
　　乔求仰起头看《剑客》剧组，果然发现黎尚在那边朝自己招手，乔求松开江展心，向前走了几步，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转回身用力拉住江展心的手，说：“江先生，你亲亲我。”
　　在剧组里，乔求会管江展心叫哥哥。人再多一点，就会喊江先生。江展心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多称呼，江展心拉住乔求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口中说：“快去快回，不要喝酒，早点回家，我等你。”
　　乔求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到来引来记者的骚动，他们惊讶惊喜的喊“乔秋，乔秋来了！”
　　乔求迈腿登上舞台，眼如秋水，光芒四射。
　　《剑客》首映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影评人走出放映室后，回答记者提问时说道：“不可思议，这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我敢保证没有一分钟会让你们打瞌睡，姚庆导演想要通过电影表达的东西，通过《剑客》全都表达了。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想现在的姚庆就能做到这一点。”
　　“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商业片，也不是什么文艺片，很难把《剑客》划分到某一类别，它是那么新奇，独一无二，这将是电影史上划时代的一部重量级影片，看见《剑客》，我估计接下来三年时间拍摄的一切影片都会在它的阴影下。”
　　“故事很好，演员选的也很棒，姚庆是个很有能力的导演，希望他日后能有更大的成就。”
　　“本来看《剑客》是冲着黎尚去的，但看完，不由自主对乔秋起了敬意。一直费解姚庆为什么用这个新人，现在多少明白了一点。如果不是他——不是乔秋的话，是不行的……奇怪，我不是乔秋的粉丝，但看完电影后就是这个感觉。”
　　“乔秋的演技无与伦比，去看看吧！你会爱上他的！”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
　　“电影很好看，就是风格有些压抑，让人心里不舒服。”
　　“结尾没看懂，希望再讲清楚一点。”
　　“我是周周的粉丝，就是想看她来着，结果没露几个脸，这还是女主角吗？！”
　　但总体来说，《剑客》好评如潮。作为主演的乔求，他即将面对一场没有体会过的人气风暴，将他推上新生代巨星行列，只是那时候乔求还不知道，兀自沉浸在《剑客》首映成功的小小喜悦中……
　　时间向前推，尽管是凌晨，市中心一家电影院却是人声鼎沸，这是因为他们都期待着第一个看到姚庆导演的新作。
　　这些人有大部分是黎尚的粉丝，作为一个拥有庞大粉丝群的英俊影帝，黎尚是电影票房的最佳号召，更别提姚庆实力派导演巨匠的名头，导致原本应该冷淡的影院人气火爆。
　　在这些年轻人中，有两个人显得有些不同。
　　一个男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脑袋有些秃顶，但仔细看他的脸，就发现男人其实没有这么大岁数，最多不到三十岁。大概是操心操得太多，才未老先秃。
　　李克特翘了每晚和剪辑师商量的电影的研讨，专门来看姚庆的《剑客》，认真地盯着屏幕沉思。
　　以前一直觉得乔秋长得太好，吸引了太多没必要的目光，让人头痛。可是姚庆就处理的很恰当。
　　……有太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
　　还有一位打扮得体的妇人，穿着很昂贵的皮衣，脊背挺得很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里有一种处事不惊的淡然，看起来教养良好。
　　钱瑜燕坐在影院的一个小角落里，盯着屏幕上那人的脸。
　　以前没觉得他长的像，现在却越看越确定，这是自己的孩子。
　　电影里的年轻人眼里满是泪水，被人踩在地上，挣扎着，嘶喊：——那是我母亲，她眼睛看不见！让我去接她！她眼睛看不见啊……
　　那个外表淡然的贵妇人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直到电影播放结束，她都没有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第68章
　　
　　《剑客》剧组召开记者会，一直忙到早晨才结束，第二天乔求和公司请假，跟江展心一起躺在床上，睡到下午两点钟才醒来。
　　乔求是被饿醒的，睡梦中肚子一直咕咕叫，他睁开眼睛，摸摸旁边，没有摸到江展心，只摸到了那人残留的一丝余温。不过乔求并不着急，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嗅到了空气中一种微弱的饭菜香。
　　乔求从床上爬起来，心想江展心不会是被自己饿肚子的声音吵醒的吧……不要这样，太丢脸了。
　　顺着饭菜的香味，乔求走进厨房，就看江展心单手持汤勺，在锅里慢慢搅拌。
　　那是一种浓稠的米香，乔求问：
　　“今晚喝粥吗？”
　　“嗯。”江展心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乔求不好意思的说：“我被饿醒了。”
　　“马上就好，你等等。”
　　自从乔求患病以后，江展心最常给他做的就是各种菜粥，青菜、白菜、蘑菇、木耳，什么都能往粥里放，花样百出，这么多天过去了，乔求也没吃腻，也幸亏他本来就喜欢吃米。
　　但没有一种粥像今天这么香，乔求忍耐不住地走到江展心身后，搂住他的腰，问：“里面放了什么？好香啊。”
　　“放了鱼肉。”江展心说，“医生说你只能吃鱼肉，其他肉不能碰。”
　　乔求了然，又吸了一口气。相比起蔬菜，他本人是很喜欢吃肉的，各种口感都喜欢，因为饱腹感强。听说今天可以吃肉，乔求竟然有点不能控制，于是只好低头凑到江展心脖子那边，轻轻蹭蹭，口中说道：“我想吃。”
　　江展心揉着乔求的头，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两人面对面喝粥，由江展心监控乔求，让他不能喝的太快，最多只能喝两碗。
　　乔求的碗比一般人要大很多，勺子却比普通尺寸小，这恐怕是江展心借此达到要乔求放慢吃饭速度的手段。乔求拿起小勺舀起一口鱼肉粥，只见里面的米和肉都炖的与汤黏成一体，看起来有些恶心，像是米糊，但吃着还是很好吃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乔求特别喜欢江展心做的东西，不管做得怎么样，都好像比别的人多那么点味道。
　　江展心自己很讨厌这种糯而软的口感，喝了一口忍不住皱眉，但看乔求吃的开心，就觉得可能做得还不错。江展心本来觉得自己做饭没天赋，可乔求一直这么捧场，他就觉得其实自己做的比一般人要好。
　　江展心本身就是个很有自信的人，乔求的态度，让他觉得，乔求不能没有自己。因而更加自信。有的时候，一个人的性格，会决定他日后怎样面对问题。乔求和江展心大相径庭的两种性格，在某些方面，也能算是一种互补。
　　乔求休整了一天后，第二天又接着去上班了。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学习，乔求不需要江展心的陪伴，江展心也终于有了可以处理各种棘手问题的时间。
　　今天来接乔求上班的是黎尚的助理，黎尚的助理姓金，体型偏胖，但很灵活，心思细腻，是公司有名的专业、生活助理，连乔求都要喊他哥。
　　一看见金助理，乔求很奇怪，打了个招呼，问：“小宋呢？”
　　“小宋？”金助理笑了，“今天开始就是我跟着你啦，以后不要管我叫哥，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我小金，这些无所谓。”
　　乔求一愣，声音忍不住提高：“为什么啊？不是，我宋助理呢？”
　　金助理安慰道：“他没跟你告别吗？这我不清楚，但我听说小宋去带别人了，还在一家公司，他大概是以为以后还能见面，所以没专门和你告别吧。”
　　乔求本来心情很好，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回想最近，果然好长时间没见过宋助理，应该说自他出院起就没见过，剧组最近又有好多事，乔求忙的没顾及到宋助理，所以今天才刚知道自己的助理换了人。
　　乔求本人是很不喜欢改变周围熟悉的人和环境的，更准确的说，对‘改变’本身就有些恐惧。大概是因为幼年颠沛流离的记忆充满痛苦难，乔求的怕生和抗拒是很难改变了。更何况，宋助理是乔求刚出道就陪伴在身边的人，除了不想换助理本身，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乔求已经把宋助理当成是自己的朋友，很欣赏宋助理开朗、外向的性格，以为宋助理会一直在他身边，见证他一步一步向前走。但宋助理突然离开，很明显没把自己当成朋友，这点最让乔求难受。
　　忍着那种灰色的情绪，乔求来到公司，却发现金助理没有把车停到公司正门，而是绕道后面一个只有工作人员能通过的小门。
　　“《剑客》上映后，不少记者都想采访你，人太多，如果全都接了的话会很累。”金助理道，“公司都给你推了，所以他们就守在公司门口。这些天你都要注意一点，小心不要被他们拍到。”
　　乔求‘嗯’了一声，想了想，问：“你跟着我，黎哥怎么办？”
　　金助理笑了：“公司肯定会给他再安排啊。你别想太多，我是喜欢跟着你，所以向公司申请的，《剑客》真是一部好电影，我准备今晚下班后再去看一次。”
　　金助理是个很会收买人心的人，八面玲珑，很快把乔求低落的心情引回正轨。
　　乔求来公司前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明白金助理为什么这么谨慎，但刚走到公司传达室，就看见两个保安正在用力搬东西，一看见乔求和金助理，热情的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金助理啊！你有时间赶紧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我们这小地方没有空间装。”
　　金助理‘哎’了一声，对乔求说：“你先去办公室。”转脸又问保安：“这些是乔秋的东西？”
　　“是啊，他粉丝送给他的礼物。”
　　环越公司为了保护艺人，一般是拒绝收粉丝送来的东西的，只能接收信件。但很多人才不管公司的硬性规定，什么都往公司的传达室放，要求他们转交给艺人。
　　当然也很少有礼物能真正交到艺人手上，大部分是会由助理接手。
　　乔求也知道这些事情，但突然看到有这么多东西，也很好奇，没回办公室，走到金助理身边，问：“怎么这么多礼物啊？”
　　“因为《剑客》首映。”金助理蹲在地上，翻了翻，问，“乔秋，我帮你处理掉吧。”
　　这么多东西，乔求肯定不能全都拿回家，只能挑几个。但乔求又觉得这种做法颇为不妥，有对别人的心意挑挑拣拣的傲慢感觉，因此如果不能都拿回去，就干脆一个都不拿，全都交给金助理处理。
　　乔求没回自己办公室，先绕路去找赵鸿，问宋助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赵鸿说，“应该是钱总把他给换了的，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问她。”
　　乔求听闻转身要走，结果被赵鸿拉住手：“等等，乔秋，先别走，我正好要跟你商量工作的事……”
　　乔求：“……”
　　他是很不喜欢赵鸿所谓的‘商量’的，因为没什么效率，赵鸿推荐的通告、工作虽然很明显是为了乔求好，但很少考虑乔求的想法，苦口婆心劝半天，乔求还是会说‘不喜欢，不想去’，然后这半天就算是白费了。
　　相比起来，宋助理就好很多，盲目的信赖乔求，他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
　　乔求突然特别怀念宋助理。
　　果不其然，乔求被迫在赵鸿办公室待到午饭时间，要不是知道乔求饮食必须规律，赵鸿还得多留他一段时间。
　　这上午赵鸿请他参加《谈天说地》的采访。乔求本人很讨厌这种采访，赵鸿却说之前已经录过短视频，正好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来播出，《谈天说地》的观众年龄段与乔求粉丝年龄段不同，可以给乔求吸收不同的粉丝。
　　乔求很不耐烦的说：“真的是给我吸粉吗？我要是说点什么不好的，肯定是给我招黑啊。”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说点‘不好的’？”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们要是少问几个我讨厌的问题，我也不会说讨厌的话。”
　　这上午过得真是无奈，乔求坐在公司餐厅的一个角落里，吃公司特地给他做的清汤寡水面，兴趣索然。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很温柔的动作，像是怕吓到乔求，提前和他打声招呼。
　　乔求一愣，抬头看了看，未见其人先闻其香，那是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暖味道，让人舒服。
　　钱瑜燕轻轻坐到乔求对面，无视乔求皱眉的动作，开朗的打招呼，说：“秋秋，我前天去看《剑客》的首映了，你的演技很成熟，怪不得黎尚对你赞不绝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求垂下眼帘，露出一排长睫毛：“——是嘛。”
　　“嗯。”钱瑜燕从包里拿出几个不小的包装盒，外面包着锡纸，一个个摆到桌子上，有点期待的看着乔求，说，“你打开看看。”
　　乔求迟疑了一下，打开其中一个包装，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味。
　　钱瑜燕的这种示好带着小心翼翼。他不明白钱瑜燕为什么要讨好自己，明明没有必要，实际上乔求还以为钱瑜燕知道两人的关系后，说不定要百般隐瞒，用她的关系网压迫封杀乔求。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毕竟当初这么多年了钱瑜燕对乔求不闻不问。
　　乔求莫名其妙的想了想，看着钱瑜燕，开口道：“那个……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把宋助理换了？”
　　一看乔求开口，钱瑜燕本来非常期待，眼睛都亮了。但听了乔求问什么，钱瑜燕就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乔求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条短信。
　　乔求打开一看，是《剑客》的剧组成员，短信一长条，中心思想就几个字。
　　【《剑客》票房破亿。】
　　
　　第69章
　　
　　乔求看着那条短信，第一个注意到的当然是票房的数字，知道那已经是一个准确的标准，却并不知道那标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归根结底，乔求对‘票房两天过亿’没有概念，观察工作人员说话的语气，也许是一件值得让人欣喜的事情吧。
　　那应该告诉江展心。乔求这么想着，眼底果真有一丝欣喜闪过。
　　钱瑜燕好奇，凑上前，问：“怎么了？”
　　本以为乔求会向后躲，钱瑜燕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知乔求很坦然的亮出手机，给她看了短信，口中说：“《剑客》的票房过亿，有人发短信通知我。”
　　钱瑜燕措不及防，被喜悦砸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管得了手机上写得是些什么字？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乔求说的话上了。
　　乔求很快又把手机拿回来，琢磨着江展心说不定在工作，还是不要打扰他，以后再说。
　　钱瑜燕强作镇定，双手交叉叠在腿上，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人走到了她这种位置，已经很少有能让钱瑜燕紧张的场合了，就在几天前，钱瑜燕也没想过，会对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年轻人手足无措。
　　亏欠他的，想要弥补的，都不是根本的理由。钱瑜燕想，这其实是血脉之间的奇妙连接，……是在乔求身上，见到了他父亲太多的共同点。
　　钱瑜燕的表情蓦地变得有些忧郁，低着头不说话了。
　　乔求慢慢把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吃完，见钱瑜燕没有要走的意思，想了想，开口说：“钱总……，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我原本的宋助理。”
　　钱瑜燕突然被乔求开口打断了思路，表情有一瞬间的慌张，她伸手抚了抚头发，说：“啊，嗯。我是听金助理说最近挺忙的，许多制作人看了《剑客》后跟你联系，他说他手机一天到晚都在响……”
　　“……”
　　钱瑜燕仔细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再给你配一名生活助理，让——”
　　“我只想要宋助理，”乔求急忙说，意识到自己打断了钱瑜燕的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补充着说，“……如果可以的话。”
　　钱瑜燕轻轻皱眉：“宋助理年龄太小，办事怎么样就不说了，人也粗心，我觉得他没办法照顾好你，不如换个女孩子，踏实一点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钱瑜燕的强势让乔求瞪大眼睛，被噎的有几秒钟不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抚摸着面前空着的碗，垂下眼帘，道：“——照顾的好、照顾不好，应该是我来评价吧？我很喜欢宋助理，如果换成别人，我宁可不要。”
　　钱瑜燕吸了口气要劝。乔求在上午已经被赵鸿苦口婆心的劝了一上午了，很不耐烦再换个人听同样的说辞，表情就有些不耐烦，口中道：“你不要劝我。这种事情很重要吗？一个助理，我要是告诉我哥哥，他肯定会同意的。”
　　不仅会同意，而且会在第一时间同意。江展心的果断与体贴，是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的。
　　所以乔求才很烦和钱瑜燕相处啊，连江展心都没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江展心那么尊重乔求，为什么钱瑜燕就一点都学不到呢？
　　钱瑜燕一听这话，被堵得无话可说，当时就点点头，脸都涨得发红。她可能许久都没有被人这样‘顶嘴’的经历了，开口时嗓子都发紧：“……那行，好，那什么……你喜欢就行，一个助理，当然是你选比较好，嗯，好。……下午，下午就让宋助理回你办公室。”
　　钱瑜燕叹了口气，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又重复了一遍：“……当然是你选比较好。”
　　乔求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虽然乔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乔求甚至羞耻的浑身发烫，这辈子都不想再用这种言语暴力获得想要的东西。
　　……钱瑜燕那时候的表情，让乔求突然觉得，她其实是个女人。就算外面的壳再光鲜坚硬，她也……已经老了。
　　乔求带着难安的心情，没敢回办公室，也是有点想要躲避赵鸿的意思。他爬到公司顶楼的天台上，那里视野开阔，是职工吸烟的地方，但不允许艺人进去，因为很可能被记者拍到。
　　乔求不吸烟，所以没来过这里。他只是想趁着午休世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乔求尚未建立起自己已经是公众人物的意识，没想过自己不应该出现在宽阔、暴露的场合。
　　十一月底已经非常冷了，刚打开门，屋顶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乔求抬手捂住口鼻，向外走了几步，风才逐渐变小。
　　屋顶大概有一百多平米，乔求打开门就闻到了烟味，知道这里有人在吸烟，有点失落的想回去。但当他看到吸烟的人是谁时，就决定不走了，反而留下来，悄悄走到那人身后，然后‘啊！’的一声。
　　吓得前人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乔求有一种他头发冲天的错觉。
　　那人十分生气，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提拳好像要揍人，但看到乔求的脸时一下子呆住了。
　　乔求笑：“真巧啊，小宋，你也会抽烟。”
　　宋助理傻了一样张着嘴，半天才猛地阖上。
　　乔求道“吓到了吗？对不起。”道完歉后又不情不愿地嘟囔两声‘谁让你不和我告别’。
　　宋助理心情激动的喘了两声，然后突然跪在地上，‘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搂住乔求的腿，吼道：“我不跟你道别！我还想跟你一起工作！乔秋！乔秋！我求求你……哇呜呜呜呜呜……”
　　乔求吓得后退一步，却被宋助理紧紧搂住腿，自己也坐在地上，他抓住宋助理的头发，说：“小宋，小宋你冷静点，我已经和钱总说了，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工作，放心吧，别哭了……”
　　宋助理还是年龄太小，阅历浅薄，做事不经大脑。但他是一步一步见着乔求向前走的，无论是初出茅庐的《4条契约》、人气积累的《陆小凤传奇》、还是迅速走红的《剑客》，在别人看来是个符号，但在宋助理看来，都是乔求成长的脚印。
　　在这大一些的脚印旁边，也能看到宋助理小小的脚印，这也是他工作的方向，如果可以，宋助理想一直跟着乔求。
　　他不够优秀，但想努力变得优秀，而不是从此分别。
　　宋助理也把乔求当朋友看。
　　天台上还有其他人在吸烟，此刻都震惊侧目，有人七手八脚帮乔求拽起宋助理，说：“哎呀，有什么事情回去说，乔哥你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哭得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宋助理嘴唇上还挂着鼻涕，听到乔求可能被人偷拍后迅速的恢复冷静，松开紧紧搂着乔求大腿的手，带着哭腔说：“我们赶紧走吧！”
　　乔求哭笑不得，点点头下了天台，看着旁边仍旧伤心的宋助理，好奇道：“你不愿意跟别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最近都没有来公司，我买票飞到你去宣传的地方，又没办法见到你。”
　　乔求‘哦’了一声，说：“没关系，我还是希望你能当我的助理。”
　　那天下午宋助理开车带着乔求出去玩，成功避开赵鸿絮絮叨叨的深情唠叨，乔求带着逃课学生一样的激动心情来到影院，全额买了一张《剑客》的票，和宋助理一起坐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部电影。
　　影院里坐满了人，偶尔有小孩哭闹的声音，但很快被人制止。乔求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想，他想要的，可能就是这样吧……
　　……让别人的目光，能更集中、更长时间的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个‘别人’，现在乔求渴望的，可能只是一个人。
　　乔求这样想，悄悄勾起了嘴角。
　　江展心八点钟才回家，看得出这也是他紧赶着才能回来的，一开门，江展心卷着外面的冷气，风尘仆仆的模样。
　　乔求接过他手里拿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问江展心这是什么时，江展心就开口，问乔求：“吃饭了吗？”
　　乔求一愣，摇摇头。
　　江展心微微皱眉：“你不用等我的。”
　　“没关系，”乔求已经不客气的把江展心拿回来的东西从包装盒里抽出来，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
　　江展心也不生气，温柔的看着乔求打开精致的包装盒。直到乔求有些不安，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打开时，江展心才淡淡的说了句：“给你的。”
　　乔求‘嗯？’的一声，问：“礼物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展心没说话。
　　那东西被包的很仔细，很精致，乔求很难想象江展心会买这种繁琐包装的东西。
　　当乔求拆开最后一道束缚时，橙黄色的灯光下，用手指托起吊坠，翡翠特有的光映在乔求眼睛里。
　　那是一个酒瓶的形状，瓶口打开。乔求曾经见过这个图案，在江展心的书房，以及给钱瑜燕的信上。
　　乔求没有关注过这种装饰品，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贵，只是问了句：“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江展心从乔求手上接过，示意乔求低头，一边给他戴，一边轻声说：“是‘尝酒’的意思。”
　　“……”
　　江展心摸着乔求锁骨附近的皮肤，眼睛看着那绿色的小东西，慢慢说：“……我希望，你我能够长久相伴。”
　　
　　第70章
　　
　　乔求瞬时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吊坠，忍不住用手去摸，口中说：“真好……这是在哪里买到的？”
　　江展心没说话。
　　乔求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是你自己设计的？”
　　江展心道：“这个不重要，小乔，你喜欢吗？”
　　乔求笑了：“我很喜欢。”说完迅速在江展心脸上亲了一下，言语坚定道：“我会每天戴在身上。”
　　江展心‘嗯’了一声，低声说：“本来早就想给你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乔求没听明白，也没想细问，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高兴。在这种令人舒服的气氛下，乔求甚至不想主动开口，动都不想动，就静静地站在江展心面前，手放在他的腰上。
　　乔求觉得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它的珍贵并不在于礼物本身有多么值钱，而在于江展心赋予它的含义。
　　长久，对乔求来说，意味着稳定。这种稳定比深刻和轰烈更让乔求动容。
　　乔求的手握住吊坠，不停握、张，几次深呼吸，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江展心被乔求亲了一下，就靠在乔求的胸前，等他的心跳声稍微平复一点，江展心才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乔求一愣，脑子里迅速想有关的数字。饶是他记忆力惊人，也还是摇摇头，问：“什么日子？”
　　“我听人说你的第一部电影票房过亿。”江展心说，“恭喜你，小乔。”
　　不是恭喜他《剑客》破亿，而是恭喜他第一部参演的电影破亿。这是因为对于江展心来说，《剑客》究竟怎么样是无所谓的，最重要的是乔求。
　　乔求倒是没注意到言语的小细节，点点头，说：“确实是。啊，谢谢你的礼物。”
　　江展心叹了口气，说：“那要好好回礼才行。”
　　乔求连连点头：“对，明天我就去买……”
　　江展心见乔求不解风情到如此地步，凑到乔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乔求耳朵有点红，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江展心能说出来的话，顿了顿，用力搂住江展心的后背，向前一扑，将江展心压在沙发上。
　　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太大，把沙发压出承受不住的响声，江展心血往脸上涌，急促的喘着气。
　　乔求想着江展心刚刚说的话：亲在脸上不算，好好亲一下。
　　……相比起深入体内的交流，乔求更喜欢接吻。
　　他俯视江展心，伸手去摸江展心的脸，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一晃一晃。
　　江展心仰起头，用嘴含住乔求的耳朵。乔求觉得耳边像是要化了一样，从被含住的地方湿润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乔求向下压江展心的肩膀，摸索了一会儿，把他双手合十压在上方，低下头不停亲江展心的嘴，笑了几声后，开始认真解身下的人的衣服。
　　乔求把宋助理从其他艺人那边又要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因为现在乔求风头正旺，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作为公司新艺人的领头人物，乔求做的第一件事虽然是‘抢人’，可抢的本来就是他的人，还是个没有特点的小助理，可以说没什么价值，怎么看都看不出立威的意思。
　　乔求这样的态度就很模糊了，让人不得不凝神一直留意乔求的举措。
　　乔求哪里有立威的想法啊？也没有自己地位变化的意识，就感觉《剑客》播出来后，公司里跟他打招呼的人多了。
　　伴随着名望与人气的，是接踵而来的各种工作，乔求还没想好要接什么样的电影——或者说是先不想接，把档期空出一段时间，好好调整，找个可以和江展心出去玩的机会。乔求也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再过一个月就是学校的期末考，公司挺想让乔求拿到学位，考前说不定要忙很长一段时间复习，随即而来的就是春节，乔求已经没有寒假了，所以那段时间不停接通告、接通告、接通告将是乔求生活的常态。
　　乔求又不愿意让江展心等太久，想来想去，决定今天和公司说，他要请一个星期假。
　　昨晚乔求和江展心闹得太晚，早晨起床时仿佛见到了世界的终结，磨蹭着不愿意起床，都没吃早饭就赶来公司，此刻手里拿着大杯水果酸奶，一边喝一边还在不停打哈欠。
　　宋助理坐在驾驶舱开车，口中说：“你很困吗？阿凌昨天和你约好上午见面，你要是累的话，我就去和他说取消好了。”
　　“没关系。”乔求呆呆的说，过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用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勾起嘴角。
　　虽然阿凌说可能会生病……可是乔求还是不喜欢用保险套。他会射在江展心的体内，等江展心站起来，就会顺着大腿往外流。
　　乔求觉得那种场景有一种让他心动的不明因素在里面，有时候甚至会握住江展心，让他打开双腿让自己看。
　　江展心在性事方面对乔求非常纵容，百依百顺，害羞、拘束、忸怩……在他身上通通找不到，配合的很。
　　乔求在车上看似发呆，却是在回想江展心对他特有的温顺，心脏很热。
　　上午九点钟阿凌敲了乔求办公室的门。乔求举着赵鸿挑好的剧本看的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眼睛猛地睁开，咳了一声，说：“请进。”
　　阿凌打开门后先探了个头，看了看里面的人，确认没有别人后才进来。
　　乔求笑道：“你怕有谁在里面？”
　　“赵经纪人啊！”阿凌道，“他现在盯你盯得这么紧，我怕他怪我扰乱你的工作。”
　　乔求叹了口气，放下剧本，问：“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阿凌说：“是的，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那朋友叫高崇，人长得高，又瘦，和你背影很像，他说想当你的替身。”
　　“啊？”乔求一怔，回答道，“我不用替身的。”
　　“现在不用，以后要用啊，你身价涨得这样快，万一出了问题呢？那可赔不起，导演肯定也是想让你找个替身。”
　　乔求想了想，道：“……我觉得不用。但如果你朋友想认识我，我没有问题。哦，对了，下个星期我休假，没空。”
　　阿凌点点头，又扯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事，过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舒展一下身体，道：“……我听，咳，南潇说，你跟她提起我了？怎么回事？”
　　南潇两个字说得很轻，乔求差点没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了阿凌说的是谁后，才恍然大悟。就说阿凌不会为了小事转成跑来见自己，原来要问的事情在后面呢。于是乔求抿唇一笑，道：“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阿凌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阿凌脑袋耷拉下来，“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这种事对南潇的工作影响很大的。”
　　乔求想不明白，能有多大影响？艺人就不能谈恋爱了吗？说：“可我就没造成多大影响。”
　　阿凌心中默默哀叹一声，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什么新闻都露不出去。阿凌想了想，道：“……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现在说出去，会有人觉得我吃软饭，或者配不上她。等等吧，现在还不急。”
　　说起来阿凌年龄比乔求还小，乔求心想阿凌这种思路和自己最开始的时候有点相似啊，乔求也怕吃江展心白饭，所以才努力工作，但实际上对方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乔求刚想这么告诉阿凌，有突然想起，阿凌怕的不是恋人的看法，而是其他人。
　　所有情感、生活……都暴露在公众视线里，即使恋人不在意，却还是要考虑其他人的看法。
　　这也是艺人难做的地方吧。乔求突然有点明白赵鸿为何这样紧张。对于乔求和江展心来说同性恋没有什么，但作为艺人，就不得不考虑公众的看法。
　　乔求顿了顿，跟阿凌说：
　　“经纪人现在总想让我去参加《谈天说地》，但我不喜欢那种对话式的节目，我觉得很无聊，也不知道会不会说些不好的话。”
　　阿凌了然：“《谈天说地》总是喜欢邀请最近人气火爆的明星，其实栏目做的不好，收视率都靠明星维持呢，可以理解为什么邀请你。”
　　乔求道：“我拒绝了好几次。经纪人说想让我参加综艺类节目，多吸收些不同层次的粉丝，可是……你不觉得他太急了吗？”
　　阿凌点点头，突然说：“你如果不想参加《谈天说地》，不如去《竞技赛》。”
　　《竞技赛》是他们上次看的脑力真人秀节目，乔求一愣，想了想，说：“好啊。”
　　作为艺人，本身就是渴望将自己优秀的一面展露出来的。乔求从医院回来后，也留意了一下这个节目，总觉得其实自己也能坐到，但他疲于工作，直到阿凌提起，他才想起来。
　　乔求从椅子上站起身，道：“那我去找赵哥。”
　　“好，那我走了。”阿凌跟着站起来。
　　乔求一边大步朝外走，一边想，现在就去跟公司请假，休假结束后，正好能参加《竞技赛》。
　　
　　第71章
　　
　　乔求到赵鸿办公室时，金助理也恰好在那边。金助理跟着黎尚很多年了，突然转到乔求这边，手头需要交接的工作太多，正在和赵鸿谈乔求的事，一看乔求过来，‘哎’的一声喊他：“乔秋，赶紧的，正说你的事儿呢。”
　　乔求一抿嘴。赵鸿和金助理遇见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更别提同时遇见两个。他硬着头皮走上前，故作轻松的坐在沙发上，没等赵鸿开口，就道：“赵哥，我想请几天假。”
　　赵鸿信息来源广，早就听黎尚提过，也没惊讶，‘嗯’的一声，随口问了句：“干什么去呀？”
　　乔求一愣，没想到赵鸿是这个反应，顿了顿，说：“……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又觉得自己这个答案太不成体统，连忙补充道：“就休息一个星期。马上就要考试了，过了这一个星期我就好好读书，寒假才能出来拍戏。”
　　赵鸿被他紧张的模样弄得笑了出声，不明白乔求为什么像小学生请假一样，笑得肚子都疼了，才说：“行，我没意见。”
　　乔求松了口气。
　　赵鸿看看金助理，问乔求：“需不需要金助理跟着你？你要是想出国旅游，他可以帮你安排。”
　　乔求犹豫了一下，摇头：“我想自己安排。”
　　金助理笑得有些无奈：“好吧，我不跟着你，但乔秋你要注意别去人太多的地方，出国也别被人认出来，总之，处处小心。”
　　乔求点头，并没放在心上。他心情喜悦的想要欢呼。以前读书时有假期，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出来工作才知道假期有多珍贵。
　　金助理看着乔求，突然想起什么，对乔求说：“如果你要去海滩之类的地方别忘了涂防晒霜，我听小宋说你不喜欢往脸上抹东西，但这次不行，一个星期，该把皮肤晒伤了，乔秋你要保重好身体，听到没有？”
　　乔求表示同意，暗地里震了一下手臂，赵鸿问：“那你确定不参加《谈天说地》了？多可惜啊，他们都已经拍好短视频了。”
　　乔求道：“不参加……不过，赵哥，我想参加另外一个综艺节目，名叫《竞技赛》，你知道吗？”
　　赵鸿当然知道，这档节目收视率很高，具有超高人气，他纳闷的问：“你想去当特邀嘉宾吗？”
　　“不是，我想当参赛选手。”乔求有点腼腆的低下头，“相比起访谈类节目，我觉得这种更适合我……都是想帮我吸收粉丝对吧？非要选的话，我选《竞技赛》。”
　　赵鸿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你当参赛选手？你想挑战什么啊？”
　　乔求回答道：“快速运算，或者数字记忆，都还可以。”
　　直到乔求离开赵鸿的办公室，赵鸿都还在想，没听说乔求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以往他手下也有在某方面特别突出的艺人，精通多国语言、学历很高等等，但没听说过像乔求这样的特长，快速计算？这跟……他工作有什么关系？
　　完全没关系的……吧？
　　不管怎么样，对乔求来说，愉快的旅行终于到了。他早就做好了安排，在阿凌的帮助下订了机票，借了阿凌熟人的别墅，也在网上查了旅游攻略。
　　第二天乔求早早叫醒江展心，一言不发把他拉到机场，江展心没有惊讶的表情，也没犹豫，静静地拉着行李跟在乔求身后。
　　直到过了安检，来到舱内，乔求才开口：
　　“不问问我，我们要去哪里吗？”
　　江展心向后一靠，放松道：“去哪里都可以，我听你的。”
　　乔求心里一动，抓住江展心的衣袖。天这么冷，又没吃早饭，可江展心一句怨言也没有，好像真的只要跟着乔求，要他怎么样都可以。
　　就在这时，空姐端了早餐过来，江展心本来舒展身体躺在那边，一看早餐，迅速坐起身说：“我们不吃肉，主食换成粥，谢谢。”
　　乔求低声笑，一边喝粥一边说：“江展心，我带你去海边玩，你开心不开心？”
　　江展心说：“我好开心，不过不吃那边的海鲜，行吗？”
　　“好啊，”乔求道，“我借了别墅，里面有食材，我们可以自己做饭。”
　　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乔求和江展心坐车到了别墅所在地，略做安顿，解决晚饭后早早休息，第二天起早开车到海边看日出。
　　乔求刚拿到驾照，对开车跃跃欲试，像是所有男人一样，乔求对车没有恐惧感，摸到车后就越开越快，这种山里的高速公路车辆也少，江展心就没开口干涉。
　　到达目的地比预计的快了将近二十分钟，海风很大，因为这里靠近赤道，冬天也很炎热，两人穿着短裤短袖就出来了，被风吹的瑟瑟发抖，只好并肩坐在一起，拿出巨大的沙滩巾，盖住肩膀。
　　海风猎猎，乔求被吹得眯起眼睛，除了他们海滩上没有其他人，除了风、海浪没有一点声音，乔求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就这样静静看着地平线。
　　最先看到的是一片一片染了颜色的云，慢慢的，巨大而鲜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如此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痛。
　　气温也迅速升起来，乔求收起沙滩巾，拉住江展心的手从沙滩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我们先去吃饭吧？”
　　江展心点点头，垂下眼帘，快走几步拉住乔求的手。
　　乔求一愣，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展心低声说，“这里没有人认识你，我能不能拉你的手？”
　　乔求胸口都麻了，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半天才说：“当……然……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像话，他现在像是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时不时就被江展心的几句话撩拨的心跳加速，乔求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好，我们走吧。”
　　紧紧拉着江展心的手，走到附近的快餐店。
　　这里的海水清可见底，连底下细小的气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两人换了泳衣后，阳光已经很足了，乔求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宋助理给他的防晒霜，说：“等等江展心，帮我涂点防晒霜。”
　　江展心半只脚已经迈出去了，一听这话又缩回来，接过乔求手里的瓶子，问：“涂哪里？”
　　“后背。”乔求说，“其他的地方我自己来。”
　　江展心先观察乔求，发现他挤了硬币大小的乳状体在手心后，很敷衍的用手心搓搓，随手涂在脸上，顿时把眉毛都给染成白色。
　　江展心就不明白了：“你现在涂了，一会儿下水岂不是还要重新涂？”
　　乔求一愣，手上的动作慢了：“——你说得对。那就不涂了。走吧，我们游泳去。”
　　乔求兴冲冲的拉着江展心往海边走，一点都不知道防晒霜也有防水的。
　　乔求和江展心都是游泳好手，租了设备后，又在浅水处潜水，乔求在珊瑚丛中还抓住一只龙虾，举起来给江展心看，因为不能吃海鲜，最后只好将它放走。
　　江展心跟着乔求出去工作，被晒得黑了一点，从海水中钻出来时，水流在他皮肤上形成薄薄的水膜，像是海豹光滑的皮。
　　乔求从水里钻出来，恰巧这时江展心也跟着出来，两人安静的对视一会儿，江展心朝他招招手。
　　自由泳游到江展心那边，水浅了很多，乔求已经可以用脚够到海底沙滩。他直起身，一把拉住江展心的手，喘着气，把他压在礁石上。
　　这里人很少，应该没人能看见他们俩……乔求还在想着，没反应过来，江展心就突然用力一跃，搂住乔求的脖子，重重吻住乔求的嘴。
　　乔求尝到了海水的咸味儿，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舔舔江展心的唇，然后用舌头打开那人的嘴。
　　江展心热情的用腿夹住乔求的腰，乔求托住江展心的后背，只有泳裤的遮掩让彼此上半身贴的没有一丝距离，乔求‘呃’的一声，抓住江展心的头发，心跳急促：“江展心……我……好想进去……江展心……”
　　江展心腿用力一紧，过了一会儿放松下来，轻声问：“周围有人吗？”
　　乔求没回答，手指都在抖，他隔着泳裤，在水底下探到江展心的穴口，然后用力探进去。
　　海浪一起一伏，乔求这样的高个子才能勉强用脚够到海底，等浪打过来后，没有注意的乔求呛了口海水，猛地咳嗽几声，说：“算了……这里太深，我们往海边走走。”
　　江展心深吸几口气，点点头，声音都哑着，像是强忍着一样，松开搂住乔求脖颈的手，把乔求的手从身体里拔出来，细细发抖，恢复了一会儿，江展心挥手向前一游，扭过头，问：“回去吗？”
　　乔求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他又想跟江展心做，又不想忍耐到回家，这附近又没有旅馆，想想都让他忍不住叹气。
　　所以呢？……如果不是刚刚那块礁石附近水太深，乔求就真的要和江展心做完全套吗？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有其他人的地方，打野战？也太过了……
　　乔求回头看看那块礁石，发现上面有一只青色的螃蟹爬过，细长的腿耀武扬威一样朝他这边动了动。
　　
　　第72章
　　
　　去的时候乔求与江展心只拖着一个行李箱，装了些换洗衣物，回来的时候不得不再买一个，因为买了许多东西，只靠一个行李箱无论如何都不能塞下。
　　两人乘车坐到机场，只见他们穿着相同款式的夏季衣裤，戴着一模一样的墨镜、银色遮阳帽。旁人看到两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们身高相仿，让人觉得他们可能是双胞兄弟，那样英俊的一对兄弟，当然引人注目。
　　把行李办了托运后，乔求与江展心踏上回国之旅，旅游带来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乔求最后看了一眼这美丽的小岛，然后说：“以后我们有时间就出来走走吧，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踏遍全球。”
　　江展心‘嗯’了一声。
　　乔求心中感叹，以前和剧组出来拍戏、宣传，也见过不少美景，但从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其他剧组工作人员出去玩的时候，乔求宁可待在宾馆睡觉。
　　乔求有多么讨厌改变环境，就有多么渴望出来看看。他一边恨不得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壳里，永远不出来，一边又想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让别人意识到乔求的存在。能让这样的人走出封闭的自我世界，说出想要环游世界的愿望，也很不容易。
　　所以说重要的不是旅游的内容，而是陪在身边的人啊。
　　当天晚上八点多，乔求与江展心乘坐的飞机降落到国际机场，刚从指定通道走出，乔求就听到了外面喧哗的声音。他对这种声音已经熟悉了，于是拦了一下江展心，说：“等等。”
　　江展心依言停下脚步，乔求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在脸上，平静的说：“那边可能有人来接我，我们分头行动，到家会和。”
　　江展心被乔求严肃的语气逗笑了，回答道：“好的，警官。”
　　乔求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忍不住想亲亲江展心的脸，但想到这里人来人往，说不定会有人认出自己，只好作罢。乔求用力握了握江展心的手，道：“你先走，我晚一点再出去。”
　　“好。那行李我拿走。”
　　乔求摇摇头。两个行李箱实在是太重了，坐了一天的飞机，他不想让江展心这样辛苦。于是说：“留下我的箱子，那里面还有我要签的合同，一会儿要交给公司。我助理会来接机，你不要管我了。”
　　在乔求度假时，公司确实邮寄了《竞技赛》的通告给他，江展心也见过，所以点点头。
　　等江展心走出视线后，乔求才低头向外走。习惯了热带的短裤夏衣后，回国后穿着很厚的羽绒服就有些不自在，乔求把自己裹得像是粽子一样，全身上下就眼睛露在外面。这样的识别度已经很低，只可惜他的高个子太有标志性了，刚一出来就有人‘哎！’的一声指着他，人群像是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乔求加快步伐，温和的与前面几个冲上来的粉丝打招呼，大步朝外走。机场的安保人员护住乔求，场面拥挤但不混乱。
　　人多到这种地步就让乔求不知所措了。他虽然也有被粉丝认出来的时候，但绝没有哪一次能引来这么多人，偌大的机场塞得满满当当，估计能有近千人，乔求被挤得走不稳路，跌跌撞撞向前行，这样多人同时尖叫，发出让乔求耳朵都痛了的巨大声响。
　　他个子高，四处环视寻找接机的助理，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金助理，朝他挥手，大喊：“我在这里！”
　　这点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幸好金助理很快找到人群拥挤的中心，他早就看见乔求了，只是很难靠近。
　　旁边矮个子的女生大声询问：
　　“秋秋！听说你出国去潜心学习，做后天参加《竞技赛》的准备，是这样的吗？”
　　乔求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没有……”
　　他的声音都被堵在口罩下，好像没有回答一样。由于着急和金助理会和，乔求走的很快，心急的粉丝一把抓住乔求的衣服，被安保人员大声呵斥。
　　乔求被吵得脑袋都痛了，心想怎么有这么多人？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害怕出现踩踏事故。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吸引更多群众，只是根本走都走不出去，乔求都没办法去想行李的事情，带领着蜂拥的人群，慢慢朝门口走去。
　　太疯狂了，乔求这样想，口罩下空气憋闷，但他又不敢摘下，生怕引起更大的躁动。周围都是人，不停有人摔倒，乔求怕倒地的人被踩伤，猛地弯腰去扶，扶了两次，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离乔求的距离远了些。
　　乔求这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说：“你们安静一些，我把口罩摘下来和你们说话，好不好？”
　　自然没人说不好，乔求把口罩和帽子都脱下来，这样的天气乔求竟然流了汗，他深吸一口气，原本轰乱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
　　乔求顿时有些脸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尴尬地笑了两声，道：“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前些天工作太累了，趁着考试前玩了几天……不是去学习，没怎么关注工作上的事情。刚刚听你们讲，我后天参加《竞技赛》是吗？”
　　乔求根本没听到回答，因为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回答，也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总之乔求一低头，就看见所有粉丝都红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
　　乔求的脸也不由红了起来，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发现只要自己要说话，人群就很安静，还有人很不耐烦的朝后面一挥手，比划噤声的手势，‘嘘——！’。
　　这时候金助理总算挤到乔求身边，用手护住乔求的肩膀，大声说：“今天很晚了，乔秋刚下飞机，也需要休息，大家稍微体谅一下他，稍后公司会赠送每人一张乔求的签名照，每人都有份，不要着急，谢谢你们专程过来接乔秋，谢谢！”
　　乔求顺势深深鞠躬，然后微笑着看与他挥手的粉丝，走出机场后，很快发现了宋助理的车。
　　坐到车里，还有粉丝在朝他挥手，乔求打开车窗和他们说了会儿话，直到金助理拖着行李箱过来，才关上窗户。
　　宋助理吹了声口哨，道：“要说我们主子就是人气火爆，你看着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
　　乔求爆笑出声：“人气火爆和姑娘水灵有什么关系？”
　　宋助理故意说：“你不懂，所以我不跟你说，哼。不过，主子，你想没想过办一场粉丝见面会？只能在接机时看你一眼也太可怜了，也得照顾照顾粉丝的心情，你觉得呢？”
　　乔求笑着问：“办了要是没人来怎么办。”
　　宋助理一听就知道乔求是默许了，一边思索什么时候合适，一边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道：“那必须有。”
　　金助理听着他们俩胡扯，笑呵呵也没插话，过了一会儿打开车顶的小灯，一边打量乔求一边问：“玩的怎么样？”
　　其实都不用乔求回答，一看见他就知道他心情很好，乔求点点头，道：“很好，我现在精力充沛。”
　　金助理仔细看着乔求，笑了笑，问：“所以你还是没用防晒霜？刚看见你我都不敢认了……小宋你瞧瞧，瞧瞧乔秋的脸。”
　　正遇红灯，宋助理一扭头，看到乔求后。
　　“……”
　　“……”乔求忍不住抓起帽子又戴回脑袋上，道，“我去海边玩水来着，所以就没用。”
　　“那防晒霜是防水的。”
　　“……”车厢里一时间有些安静，金助理苦笑道：“算了，你玩的开心就行。《竞技赛》那边听说你要参赛，制作人快乐疯了，安排的是后天，你觉得怎么样？”
　　刚刚乔求有听粉丝讲到这件事，所以并不是很吃惊，他拿起保温瓶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道：“我没问题，随时可以。”
　　宋助理在这时插嘴，说：“对了，你不和你哥哥一起回家？”
　　乔求一愣，问：“什么？”
　　“刚刚我看见他了，就在你被堵住的时候。”宋助理道，“他应该是回头找你去了，怎么，你没看见吗？”
　　乔求更不明白了：“没看见啊，我让他先回家，他应该已经……”
　　估计是江展心看人太多，怕有人伤到乔求，这才又半途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让乔求注意到。
　　大概江展心是看见人群渐渐被控制住，不至于伤害乔求，就悄悄离去了吧。江展心尊重乔求的工作像是尊重乔求一样，能不给乔求惹新闻就尽量不惹，一边小心保护他一边低调沉默。
　　乔求不说话了，转过头看着外面的夜景。
　　灯火辉煌。
　　两天后，乔求来到《竞技赛》的后台。他第一次来到电视台还是没有名气的小小新人，为了录制《谈天说地》的一个只有几分钟的视频，整整花了两个小时。那时有谁想过他再次来演播室时身份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剑客》的热播让乔求一跃到了人气明星的行列，蹿红速度匪夷所思。
　　乔求在自己单独的化妆间，闭着眼让化妆师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留着长发的化妆师声音温柔的对乔求说：
　　“秋秋肤质很好，但是怎么晒得这样黑？”
　　“……”乔求做出吞咽的动作，道，“随便弄弄就好了，今天是来比赛，不是来拍戏的……”
　　“不行啊，我敢说外面的观众都是来看你的，你想让他们看见你这样吗？”
　　乔求纳闷的想，什么都是来看我的，又不是拍戏，有什么好看的？
　　一点没有公众人物的自觉。
　　
　　第73章
　　
　　乔求很难说自己此刻的心情是紧张还是什么其他的。紧张当然是有，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期待。
　　作为压轴的选手，前面四名成员都已经挑战完成，结果比较均匀，两位成功，两位失败，如果乔求成功的话，将与其他两位成功的选手争夺一、二、三名。如果失败，就只能与失败的两位争夺第三名了。
　　每位选手上台前都会播放一段简短的视频，介绍基本情况。乔求站在后台，深吸一口气，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要出场的这位选手比较特殊，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以及欢呼声。乔求睁大眼睛，两颊被空气吹得鼓起，像是包着食物的松鼠。
　　主持人接着说：“正是因为大家都了解这位艺人，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播放他的简介。来吧，让我们欢迎乔秋的到来。”
　　乔求把口中那口气吐出，嘴角勾起，挥着右手走上舞台。明亮的灯光瞬间打在他的身上，乔求稳着呼吸，控制着不让自己手抖的太明显。
　　他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打着暗红色的领带，因为化了妆，灯光一照，显得人格外干净、白皙。演播室里暖气很足，并不冷，可乔求被西装裹得严实，露出来的地方连手腕都上了妆，手腕处的纽扣系的严严实实。
　　乔求在一片欢呼中走到舞台正中央，同样穿着西装的主持人夸张的看着乔求，嘴张得圆圆的，叹息道：“乔秋个子这么高，我站在他身边好有压力啊。”
　　主持人大概有一米七，跟乔求站在一起果然差别明显，台下嘘声一片，主持人笑着说：“看来乔秋的身高真的没有虚报哦！”
　　乔求羞涩的低着头笑，然后一眼就看见观众席中的江展心。他表情淡淡的，坐的很靠前，是正中央对着乔求的位置，视野正好。乔求不想引来无必要的关注，也没刻意和江展心打招呼，只是深深看了那边一眼，停顿一会儿才挪开视线。江展心点点头，抬起手轻轻鼓掌，看起来倒是很冷静。
　　主持人举着话筒和乔求聊了几句，问《剑客》拍摄时的事情，乔求一一作答，非常配合，可因为在意接下来的比赛，所以反应稍微有点迟钝，主持人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聪明的没有拉长互动时间，很快展示了背后的大屏幕。
　　乔求又深吸一口气，眼睛迅速扫过上面的数字。
　　有数不清的数字在大屏幕上旋转飘动，主持人解释道：“乔秋选择的挑战是‘快速计算’，接下来的一分钟内，这些数字将迅速闪过，进行加减乘除不同运算，乔秋要做的就是在数字播放结束后算出结果，结果保留到小数点后两位。”
　　台下的观众集体低低‘哦——’了一声，主持人询问道：“做好准备了吗？”
　　乔求点点头，眼睛直直盯着屏幕。
　　屏幕上露出‘3、2、1’的倒计时，所有人的心都被钓了起来，镜头聚焦到乔求的一位粉丝身上，她双手合十捂在胸前，表情担忧，像是在默默祈祷。
　　下一秒，镜头又挪回乔求脸上。
　　悬在乔求前上方的屏幕很大，即使乔求个子高，也要微微仰着头调整合适的视线。从外面，看不出乔求有一点紧张的痕迹，他站得很直，双手自然下垂，脊背的弧度让人觉得可靠又迷人。
　　演播室静极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屏幕上。
　　终于，第一个数字跳了出来，‘193’后面跟着符号‘’。
　　很快的，更多的数字和符号一晃而过。观众的眼睛不再盯着屏幕了，因为他们已经无法记住上面的数字，连尝试都做不到。
　　他们开始看乔求的面部特写。那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面容精致，眼睛清澈干净，每隔几秒眨一下眼，除此之外表情没有一丝变动。
　　其他的速算参与者，有各种不同的辅助动作，比如动手指，或者默念，加快记忆。
　　可乔求竟然一点都没有，好像他凭借的全是自己的‘心’和‘眼’。
　　舞台那样小，乔求站在那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屏幕上的数字还在不缓不慢的闪过，台下的观众越来越紧张，甚至焦急。如果不是乔求还在眨眼，他们会以为乔求是定格住的电影画面。
　　人群中开始骚动，低声说着些什么。
　　乔求完全听不见。他已经沉浸在数字的世界中了。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转变成数字……
　　当屏幕上最后一个数字播放完毕后，一个红色的‘end’出现，乔求转过身，用右手调整着麦克风的位置，表情有些茫然，看着前来的主持人，口中说：“……六百六十六，是不是六百六十六？”
　　主持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大步迈向舞台，观众听到乔求的答案后，引来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有些戏剧性特点的答案。
　　主持人握住乔求的手腕，说：
　　“此刻乔秋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你有一次改正的机会，你要改吗？”
　　乔求想也不想：“不用了。”
　　“好，那我们来看看最后的答案。”主持人手一切，“请揭晓！”
　　屏幕上的‘end’旋转一下，慢慢变成‘666’这个数字。
　　主持人一把举起乔求的右手，大声道：
　　“恭喜！恭喜乔秋！第一轮比赛挑战成功！”
　　乔求表情一松，看着江展心那个方向，笑了起来。
　　乔求走到后台休息，他拧开宋助理递给他的矿泉水，这时才发现自己手抖得都握不住水瓶。
　　宋助理看他把水洒了一身，连忙接过来帮他喂水，一边小心用瓶口碰乔求的下唇，一边抱怨道：“节目组是什么意思？给弄出这么个数字，还666，这他妈是随机抽的数字吗？搞得我们好像在作弊一样。”
　　乔求到没在意，他喘得很急，说：
　　“……我怎么有点累呢……”
　　宋助理简直要给乔求跪了，说：“是脑力消耗太大cpu迅速散热吗？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厉害，但今天亲眼看见主子这种逆天技能，才真正心服口服……”
　　说着说着，宋助理竖起耳朵听第二轮比赛的情况，也不再废话了。
　　乔求平复心跳后，眼睛盯着某个点，让大脑放空。
　　其实也不是累，他可能还是有点紧张。呼吸加速、四肢发凉其实就是乔求紧张的表现。
　　他是渴望能做的好一点、更好一点的，乔求的好胜与内敛是同时镌刻在他性格内容里的两大特征，矛盾而和谐的相处，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很大。
　　第二轮比赛很快轮到乔求。
　　《竞技赛》采取的是淘汰制，最后站在舞台上的人是胜者，同时还会决出二三名。
　　第一轮挑战，加上乔求，共有三个人胜出。这三个人将进行第二轮挑战，比第一轮难度大，挑战成功再进行第三轮、第四轮……难度无上限，目的是决出第一名。
　　排在乔求前的两名选手，一人挑战成功，一人失败。如果乔求挑战成功，将与另一名成功者决第一名，如果失败，将与失败者决第二名。
　　乔求第二次站在舞台上，看上去很镇静。
　　不仅是因为乔求他是习惯于暴露在公众目光下的艺人，更因为长时间与江展心在一起，多少染上了那人喜怒不形于色的特点。
　　第二次的数字比第一次要多，而且‘乘除’的运算比例也大幅提高。
　　一分钟很快过去，乔求在主持人走到舞台上前都没有说话，垂下眼帘保持沉默，等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他时，乔求才顿了顿，说：“……是六百六十六。”
　　观众中一片哗然，有笑的，有骂的，乔求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有些慌乱，很是无辜。
　　主持人道：“让我们来揭晓答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666’。
　　乔求松了口气，右手猛地一振，笑着朝欢呼的观众举起右手，看着江展心那边，点了点头。
　　第三轮比赛转眼而至，与乔求争夺第一名的选手挑战失败，则如果乔求成功，是第一名；失败，两人继续第四轮比赛，重新争夺第一名的位置。
　　其他人看来，乔求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没有紧张的迹象。
　　只有乔求自己知道，浓妆下，自己的脸很烫，跳动的心脏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和他一样紧张的是与他竞争的选手，镜头在两人脸上不停切换。
　　主持人嘹亮的嗓音响起：“乔秋，你，准备好了吗？”
　　乔求点点头，转过身看向大屏幕。第三轮的难度比第二轮还要提高一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迅速旋转晃动，观众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光是看到这些数字都觉得头晕。
　　乔求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心里想，他要赢。
　　‘3、2、1’，倒计时结束，乔求睁开眼，眼也不眨的盯着屏幕上快速闪过的一个个数字。
　　那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乔求连眨眼都可能受到影响，他皱起双眉，神情严肃，英俊的像是美术馆里摆放的雕像。
　　高度紧张的环境中，甚至有乔求的粉丝红了眼圈。
　　江展心将手抵在下巴上，手心竟然出了汗。能让江展心有紧张情绪的，可能就只有这一个人了。
　　乔求的眉越皱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最后一个数字停下时，乔求喉结上下滚动，明显的动作透露出乔求的紧张。
　　主持人笑着调侃：“这次答案还是666吗？乔秋，告诉我们答案！”
　　乔求眨着眼，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
　　“……是三万五千……九百四十三。”
　　
　　第74章
　　
　　他眨着眼，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
　　“……是三万五千，九百四十三。”
　　说完，乔求迅速闭上嘴，像是担心自己出错一样，做出努力回想的表情。
　　主持人体贴的开始扯开话题，给乔求拖延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然后问：“乔秋，你要改自己的答案吗？”
　　乔求摇摇头，然后抬起手放到唇边，用牙齿轻轻咬住大拇指，就转过身看向大屏幕。
　　他很紧张，心跳越来越快，看着什么都觉得像是扭曲了，一阵头晕目眩。
　　鼓点声越敲越急，‘咚！咚！咚！’打在乔求心上，伴随着急切的音乐伴奏，乔求屏住呼吸。当屏幕上骤然出现‘35943’的时候，乔求大喊一声，胸闷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展心的方向，然后高高跃起，眼睛眯得像是月牙一般，十分兴奋，露出少年人特有的充满朝气的笑容。
　　江展心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两只手因为鼓掌而发热，但江展心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甚至跟着其他观众一起呐喊，向乔求表示祝贺。
　　乔求喜悦的与主持人拥抱，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除了第三轮比赛难，其他两轮乔求都觉得还好，属于他‘以为其他人都能做到’的范围内。赢得比他想象中的轻松，乔求的那种自信心像是气球一样把他的胸膛吹满，鼓鼓的，他兴奋的喘着气，对着摄像机用力亲了一下，然后突然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带，在锁骨附近摸索着什么。
　　台下乔求的米分丝都惊声尖叫，不明白乔求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脱衣舞庆祝吗？真是求之不得。
　　乔求当然不是要脱衣服，他只是从脖子上摸出那块江展心送给他的吊坠，放到唇边，眼睛看着场下某个地方，然后低下头亲了两下手中的翡翠。
　　等现场的气氛稍微有所下降已经是将近五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主持人拿起麦克风，对着乔求，说：“看得出乔秋非常激动，因为我们也同样激动，乔秋，你有什么话要对观众朋友们说吗？”
　　乔求轻轻喘息，双眼明亮的像是星星一样，他看着台下，开口道：“我要谢谢很多人，我的老板黎尚——”
　　乔求只是一说，但没想到引发了观众海啸一般的哄笑声，乔求愣了一下，很不解的继续说：“……还有我的经纪人赵鸿，陪着我来到演播室的宋助理以及金助理，我的米分丝代表，还有……”乔求深吸一口气，口中说：“今天我哥也来到了现场，他很忙却一直配合我的时间，只想给我加油，我想说哥哥，哥哥，谢谢，我爱你！”
　　台下的观众开始躁动，镜头迅速顺着乔求的目光切到江展心的附近。乔求在所有场合都毫无顾忌的表达了他对哥哥的依赖、眷恋，米分丝都很好奇乔求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展心坐在那边，双腿交叠，表情平静，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乔求。他这种淡漠的人，也被周围热烈的氛围感染，——或者说被乔求喜悦的心情感染，江展心用单手扩在唇边，微弱的收音不能将他的话传到乔求耳里，但江展心还是很努力的对乔求用口型说：——我也爱你，我也爱你……
　　江展心少年老成，总有显得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可跟在乔求身边，江展心能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乔求对他的影响之深，能让这个用冷漠掩饰自己的男人好像回到了从来没经历过的年轻时代，给他无与伦比的愉快、轻松。
　　主持人也有一种突然中了大奖的感觉。以往看着乔求，这个蹿红速度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新星，一直觉得高处不胜寒，加上乔求是黎尚手下的艺人，各种传闻都说他背景很深、后台超硬，心里自然有点敬畏。可没想到乔求这样配合，一点都没架子，甚至提了家人的事情，让人觉得亲切、可爱。
　　主持人从身后取出送给魁首的礼物，除了黄金以外，还有节目组准备的现金。当场将黄金吊坠拿出来，挂在乔求颈上。乔求个子太高，腰弯的快要和腿垂直了，主持人问：“怎么样？乔秋说说你的心情。”
　　乔求喘了口气，道：“我当然非常高兴，谢谢节目组的项链，不过我更喜欢我哥哥送我的，这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会把这些钱捐出去，希望各位观众和我一起关注流浪儿童，关心公益，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乔求深深鞠躬，抬起头时，额上的汗都顺着鼻梁向下流。他体力消耗太大，一直喘着，比跑了一万米还要累。乔求以为自己能下台了，只是主持人继续说了几句话。要知道乔求作为黎尚工作室的艺人，本来就难请，现在红了以后，更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主持人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这也是观众希望看到的。
　　主持人知道乔求很喜欢提自己的哥哥，故意顺着这方面找话题，毕竟是乔求自己引起的，想也不会翻脸。
　　主持人欢快的说：“刚刚听乔秋说哥哥也来到演播厅，大家想不想和哥哥打个招呼啊？”
　　乔求用手背擦擦鼻尖，一扭头，顺势看了看江展心。摄像机早就对准那个方向了，可苦于不知道究竟是谁，现在主持人一说，观众纷纷朝那边转头。
　　乔求本身是愿意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下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要当演员。关于自己和江展心的感情，也觉得没必要隐瞒，机会到了，有人想知道他就会说。大概是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各种负面的影响，乔求不避讳江展心的存在，甚至很想把哥哥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江展心是希望低调一些，但这种低调纯粹是为了乔求考虑，如果乔求本人都不在意，江展心也没必要如履薄冰。
　　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用手抵着下巴，犹豫了一下，变换坐姿，冲着摄像机挥挥手。
　　乔求连忙跟着挥手，脸上露出笑容，眼里明亮的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悄悄隐藏在眼波深处。
　　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为乔求的微笑，为乔求这个神秘而英俊的哥哥。
　　主持人‘哦’的一声张开嘴，很夸张地说：“看到哥哥……我们就不难知道乔秋为什么长这样帅了！”
　　乔求一怔，随即明白主持人什么意思，笑得弯起腰，羞得脸都红了。他非常喜欢别人拿自己与江展心开玩笑。
　　江展心今晚因为紧张而冰封好几个小时的脸也开始融化，微笑的看着台上的乔求。
　　主持人起哄似的拿着话筒，对准江展心那边，问：“我们知道乔秋摘夺桂冠，请问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乔秋说？”
　　江展心想了想，说了几句话。可因为距离太远，加上话筒没有真正贴近，所以江展心的声音并没有传来。
　　主持人仔细辨认，对乔求说：“哥哥说他为你骄傲。”
　　乔求没有说话，他还在慢慢分辨江展心的唇语。
　　江展心说：
　　小乔，我想紧紧拥抱你。
　　乔求面红耳赤，掩饰性的抬起右手调整麦克风的位置，轻轻点头。
　　主持人挖到了乔求一直提到的哥哥，又高兴又激动，觉得乔求真是太配合了，这样的机会遇到一次少一次，所以虽然知道应该让下一名选手上台决二三名，却还是拉着乔求的手腕，想再挽留几秒，做个温情的结束语。
　　乔求这么在意家人，肯定是要从亲人方面入手。
　　主持人说：“我们现在看到乔秋取得的成绩是很惊人的，但更让人吃惊的是乔秋从未受过专业的训练，他生来就对数字敏感，因为喜欢所以大学专业选的也是数学系。”
　　乔求点点头。他的这些信息都是向外公布的，主持人不说，一般的米分丝也能看到。
　　“他的成就让人惊叹，在我看来啊，乔秋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已经超越正常人的能力范围了……”
　　乔求摆摆手，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主持人继续说：“但我们也要知道，乔秋是非常优秀的演员。加油吧，乔秋，感谢乔秋的父母赋予你灵活的大脑，善良的心魄，深刻的灵魂，感谢他把你带到我们面前！最后的最后，请乔秋对父母，对支持你的观众朋友们说些话。”
　　乔求本来还在微笑的脸突然愣住，表情变得非常尴尬，他僵硬了一秒，做出吞咽的动作，‘呃’了一声，沉默了一段时间。
　　主持人本来以为将话题扯到乔求最喜欢的亲情方面会给节目一个完美的结尾，却不知怎么突然触了乔求的逆鳞，眼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去，乔求那种明亮的眼神慢慢暗了，唱戏一样，迅速换成湿润的哀愁。
　　主持人背后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乔求，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乔求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还是感谢吧。谢谢你们……所有人对我的支持，谢谢，呃，谢谢。”
　　江展心听到主持人说的话时，眉毛一竖，表情从微笑换成凶狠的速度让人惊讶。他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拂袖而去。
　　
　　第75章
　　
　　尽管乔求夺得了第一名，但比赛尚未完全结束，其他两名参赛选手中决出二三名后，《竞技赛》才算收场。出于礼貌，乔求坐在栏目组为其准备好的座位上，观看剩下的比赛。
　　第一轮比赛就被淘汰的两位选手早已在那边等待，乔求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放空，好像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乔求慢慢向前倾身，微微驼背，用手指撑着额头，像是非常疲惫的模样。
　　镜头时不时还会扫过乔求这边，但他已经没办法打起精神应对了。
　　这样的状态引起助理的注意，两分钟后，宋助理猫着腰挪到乔求身边，轻轻戳了一下他。
　　乔求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转着头，轻声问：“怎么了？”
　　“主子，你不舒服吗？”
　　乔求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有些累。”
　　宋助理把嘴凑到乔求耳边，说：“那我们先回去吧。”
　　“啊？”乔求皱眉，“这样不好吧。”
　　“我已经和导演说过了，说你身体不舒服，所以要提前回去。”宋助理道，“没关系的，他们可以理解。”
　　别提导演敢不敢拦人不让回去，光看现在乔求难看的脸色，再加上前不久他犯胰腺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就没有人会不理解。
　　乔求想了想，说：“……那好吧，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助理托着乔求的手腕，把他扶下，两人从后面悄悄离开。
　　演播室太过温暖，宋助理帮他穿好厚重的冬装后，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留金助理陪他。
　　这是因为金助理应付人群经验丰富，据说此时电视台外面挤满了记者以及粉丝，为了避免乔求受到拥挤的人群的伤害，派宋助理开车，留金助理是最好的选择。
　　金助理以及保安在旁边护着乔求的肩膀、手臂，乔求带着帽子以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表情有些茫然，又恢复成平常那副不冷不热的发呆模样。
　　自动门打开时，呼啸的寒风与喧闹声同时而来。外面果真人山人海，这样寒冷的天气都没能冻住粉丝想见乔求的渴望。乔求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好一点，和喜欢他的粉丝打招呼。所以尽管他实在是累极了，走路都不由得弯腰，急促呼吸将口罩都弄得湿润，他也还是耐心回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问题。
　　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乔求被闪光灯刺得头晕目眩。
　　只听周围有女生用兴奋的语气问：
　　“秋秋，你为什么第一个感谢黎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乔求大步向前走，却怎么都走不出人群，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乔求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想了会儿才说：“……因为黎尚是我的老板。”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乔求被挤得走不成直线，他下意识回答道，“黎尚工作很认真，是个体贴的上司。”
　　被回答的女生心满意足，尖叫着跳起来。
　　其他人哄涌而上：“秋秋，祝贺你，今天表现非常棒，你对自己的表现有什么感想？”
　　乔求道：“我也很开心，谢谢。”
　　“你在挑战成功时亲吻了吊坠，那吊坠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乔求已经没办法理解自己回答的是什么了，只能凭借本能：“那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乔秋你这么依赖你哥哥，作为一个成年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乔求被堵得几乎无法行走，他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衣服，金助理拼命护住乔求，把那人的手拽开。
　　金助理大声道：“请离乔秋远些，他身体不太舒服，麻烦各位让让。”
　　这样冷的天，乔求出了一身汗。宋助理开车靠到附近时，金助理打开车门，让乔求上车。
　　乔求坐到车里，随着体温的恢复，他想到今晚这样冷，但有人专门在这种寒冬时节等在电视台门口，只为见他一眼。他已经尽量配合，但乔求还是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像话，这样的状态辜负了喜欢他的粉丝。
　　心里想着，乔求按下车窗，摘下口罩，对外面仍旧围着车子周围的人说：“天这么冷，你们快点回去吧，小心不要着凉……”
　　化妆师给乔求化的本来就是浓厚的舞台妆，在台上还没觉得怎么样，但到了路灯下，就显得乔求皮肤苍白，像是生病了一样。
　　这里大多都是喜欢乔求的粉丝，一看乔求的脸色，顿时不说话了，很心疼的看着他，朝他挥手，让他关上窗户。
　　等宋助理把车开出‘重围’后，金助理递给他毛巾和水，问：“怎么回事啊？还喘这么厉害？”
　　乔求这时才发现自己呼吸声大的有些吓人，咳了一声后，道：“……没事。”
　　金助理见乔求不想说，也没强问，很快转移话题，说：“要不要我到后面帮你卸妆？”
　　“不用，”乔求看着外面，一动不动，可又怕自己这样的状态吓到助理，只好努力调整，“今天真是太幸运了，让我看看节目组送了我什么东西。”
　　乔求低下头，打开装有现金的袋子，把黄金吊坠也放进去，伸手递到前面，说：“还不错，挺值。”
　　宋助理一边开车一边让金助理把黄金拿过来让自己咬咬。两位都知道乔求想让气氛更缓和点，所以说话也一句接一句很默契。
　　金助理听宋助理毫无下限的猛拍乔求马屁，惊讶的想，怪不得乔求喜欢这个助理呢，跟总夸自己的人一起能不舒服吗？
　　不过乔求看上去也没什么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只有车子里没人说话、显得有些冷清时乔求才会主动开口。
　　“……小宋，”乔求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问我黎尚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我是怎么看待他的？”
　　“……”宋助理踩下油门迅速超车，金助理拍拍他，说：“大晚上的，开慢点！”
　　本以为能转移乔求的注意力，谁知道乔求还在说：“奇怪，他是我老板，我敢说他坏话吗？既然知道，问了不也是白问。”
　　“……”宋助理咳了一声，问，“主子，你就这么放心把一切账号都交给公关团队打理？自己一眼都不上去看看？”
　　乔求一愣，随即说：“……我，有时间也许会去看看。这不是前几天出国了吗，就没什么时间。”
　　宋助理笑，说：“网上有人说你和黎尚是一对儿，主子你怎么看？”
　　金助理汗都流下来了，就没见过宋助理这么口无遮掩的，乔求配偶本身就比较敏感，哪儿能这么开玩笑？更何况网上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嫉妒乔求一部电影爆红，拼命黑乔求抱大腿、包养上位，万一乔求被宋助理说得好奇去看，还能不生气？
　　以往他跟着黎尚，也是能瞒就瞒。金助理觉得宋助理做的很不对，有点着急。
　　谁知乔求在后面跟着宋助理哈哈哈笑了起来，到没在意，只说：“谁这么无聊。”
　　宋助理也应和道：“太无聊了，网上那些人说的话，一半都得掰了扔茅坑里。”
　　乔求赞同的点点头，就没细问了。
　　金助理转头和宋助理对视一看，两人表情都明显松了口气。金助理心想，……好吧，看在宋助理比较了解乔求的份上……就算他胡说八道，也只好忍忍。
　　车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乔求还会故意说些笑话，显示自己状态很好。然而谁也不知道乔求是不是勉强提起精神。
　　车子开到市中心，乔求突然张口说，“……先把我送回公司吧，我有点事想处理。”
　　这都九点钟了，处理什么事啊？宋助理和金助理对视一眼，默契的达成共识：不管，先把乔求送回家。
　　乔求闭着眼躺在车后的床上，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在跳，吵得他无法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乔求从车上跳下来，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
　　乔求：“……”
　　乔求沉默了一会儿，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和助理挥手告别，道：“我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宋助理‘嗯’了一声，道：“你进门我们再回去——去，呃……”
　　他们俩是有点不放心。但很快就知道不用担心了。因为江展心已经打开了门，隔着院子远远看谈话的三人。
　　宋助理启动引擎，叮嘱着说：“主子，早点睡啊！”
　　乔求点点头，转过头，步履有些沉重的走回家。
　　十二月的天，狂风呼啸，透过层层衣物，好像能吹到人的骨子里。
　　乔求慢慢走着，站在江展心的面前。
　　从客厅里露出橙黄色的灯光，有温暖的风吹到乔求脸上。
　　乔求低下头，与江展心对视。江展心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伸出手，用力拥抱着乔求，把他拉回家里，然后顺势关上门。
　　把一切寒冷都隔绝在外。
　　他们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江展心握着乔求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这个微微发抖的男生。
　　乔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所有人都在恭喜我。我知道会有人喜欢我的表演，……有人说我的大脑很完美，多亏了父母将我带到观众面前……”
　　乔求笑了几声，就因为喉咙一阵一阵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乔求已经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了。
　　“……可既然我这么优秀，为什么他们不要我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江展心摸着乔求被汗水打湿的后脑，一下一下，用力安抚他，口中说：“……你可以去问她。”
　　乔求摇摇头。
　　江展心闭上眼，说：“没关系，小乔……小乔。”
　　高个子的年轻人挣扎一下，反手搂住江展心，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乔求脑袋蹭了蹭，将炙热的脸颊贴在江展心的脖子上。
　　
　　第76章
　　
　　有时候乔求觉得很疑惑，他以为江展心是那种占有欲很强的人，遇到钱瑜燕之前，也想过万一找到亲生父母该怎么办。
　　如果江展心很在意，不愿意乔求去接触，乔求肯定不会见他们。
　　可现在的情况是，江展心毫不在意，一点抵抗心理都没有，随乔求喜欢。
　　这种态度就让乔求很难办了。
　　要问他是不是怨恨父母——这个问题没有必要。乔求还在流浪时，哪里有饭吃？多数情况下就是在垃圾桶里翻，夏天很热，味道难闻，乔求饿得嚎啕大哭，怎么能不怨恨？既然不想养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恨是肯定恨的。
　　怨恨的同时，也真的感谢父母赐予他的生命。乔求有的时候会想，是不是正因为自己被抛弃，才会遇到江展心？如果乔求没来过这个世界，自然体会不到痛苦。那么爱呢？
　　乔求眼睛红红的，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已经越来越能控制自己了，只要跟在江展心身边，那些负面的情绪能很快被引到正途，他甚至笑了，问江展心：……我是不是很厉害。
　　江展心轻轻‘嗯’了一声。
　　《剑客》的成功是前所未有的，滚雪球一样迅速积累的票房带火了剧组若干相关人员。其中收获最大的自然是男主乔求，他从一个一只脚刚刚踏入电影圈的新艺人，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这种气运让人嫉妒，可看乔求的演技，又觉得真没法复制。毕竟单看他的表演，完全不像是个新人。
　　唯一没有被好运眷顾的，可能就是《剑客》中戏份很少的女主角了，周书瑶不仅没有受到女主角的待遇，而且也不被观众认可，连饰演只有几个画面的‘姐姐’的演员都因为《剑客》的爆红而身价攀升，而周书瑶的演技却被评价为《剑客》缺陷中‘最大的一个漏洞’。
　　有网友这样评价：
　　“一直听说姚庆选女主角首先看脸，不看演技，现在觉得好有道理啊。”
　　“以前觉得周书瑶挺有灵气，怎么拍电影这么垃圾，乔秋还是新人呢吧？一对比，真是没法看。”
　　“严重同意，周书瑶表演可能是中等水平，没有发挥好。但和黎尚、乔秋作对比就差得很明显了，这是不是就是压戏？”
　　“压戏不是这个意思吧……嘛，我是周周的粉丝，但这次也挺失望的……”
　　“这周书瑶是谁？以前没听说过，好像是拍电视剧的？演得这么烂，是给导演走后门了吧。”
　　“话说的这么难听，有意思吗？怎么不说乔秋刚出道就当男主角呢，说不定这位才是真的‘走后门’，一群水军。”
　　“哇哇，不知道谁说话难听，乔秋怎么了？人家是黎尚工作室的挂名艺人，演技这么好，哎呦，我知道是为什么了，隔着屏幕都闻到酸味，可你们嫉妒什么啊？难不成你是乔秋的同事？不懂。”
　　网络的言语评论特点就在于人为很难控制。纸质出版、网页头条的编辑迫于江展心的压力，不敢多写有关乔求的新闻。但这种压迫使得市场对有关乔求的信息更加饥渴，随便看哪个交流平台，打开网页十有八九跟乔求有关。
　　所谓法不责众，是指某一不合法的行为虽然具有可惩性，但因为范围太广，法律难以惩戒。同理，面对浩瀚的网民，江展心也不能一一去堵住他们的嘴，而且连典型都抓不住，因为乔求确实没什么可黑的资料，他性格温和，洁身自好，踏实努力。就算不是明星，乔求也会是不会惹人讨厌的类型。
　　既然乔求不关注网络上的评价，江展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剑客》的成功也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附加收获，那就是接下来要播出的《20岁，80岁》被迅速炒热，明明是部剪辑、预告都没完成的电影，导演还是新人，就因为男主角的迅速走红，热度比得上大导演大制作的电影，甚至有过之。
　　这部打着乔秋出道后第一次参演有关‘爱情’戏份旗号的电影，女主角南潇是最近很红的女演员，两个之前没有什么交情的演员，真的能擦得出火花吗？还有，乔秋会不会交出‘银幕初吻’？
　　对《剑客》的喜爱越大，对《20岁，80岁》越是期待，给李克特的压力山一样的压过来，他春节都没回家过年，和剪辑师缩在小房间里没日没夜的商讨。
　　这些乔求倒是不知道，因为他最近见不到李克特。不仅见不到李克特，乔求连公司都很少去了。
　　乔求在忙学校的考试。
　　《剑客》给他的影响最直观的就是工资的涨幅，虽然银行卡在江展心那边保存，但每隔固定时间乔求的律师就会向他汇报资产，乔求一开始还会因为巨大的数额咋舌，现在已经没什么概念了，都不明白这都是哪儿的钱，莫名其妙就到了自己手里。
　　尤其是《剑客》的票房分红，乔求一人就拿了数额可观的一大笔，可能是有些人一生的积蓄了。
　　当然，就算乔求这样富有，却还是要老老实实遵守学校的安排。他现在读的是数学与应用数学系，如果想要轻松些，乔求可以转校读表演系，到时候肯定能更顺利的毕业。虽然现在乔求不把演戏当成是不务正业，认真正视自己这份工作，但乔求不仅喜欢表演，也喜欢数学，想拿数学系的学位证，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江展心也随着乔求，只是在乔求想要熬夜通宵时可能会稍加干涉。
　　想拿到毕业证书，学校要求英语达到一定水平。这对乔求来说有些困难，乔求的语言天赋大概都被理性给吸收了，上帝造人时果然是公平的。大一考大学英语，全校有四个人没及格，都在数学系，里面就有乔求。
　　成为艺人后，许多场合都需要用英语沟通，乔求在公司的要求下猛补过一段时间，效果还好，但要应付考试就需要更多精力。
　　有一次听黎尚说江展心擅长多国语言，让江展心教乔求英语。当时乔求没放在心上，结果期末复习时突然想起来，乔求拿了几个怎么都不明白的问题问江展心，谁知江展心几句话就讲得非常明白，解开了乔求多年来的心疾。
　　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乔求忍不住黏在江展心身边问来问去。江展心来之不拒，有问必答，简直是最好的老师。
　　乔求沉溺在江展心的温和教育中，本来因为影响力太大不能去学校上课只能网络授课带给他的负面情绪全都没了，现在乔求干脆连网上课堂都不看，拿着根笔整天往江展心那边凑。
　　到后来，不学英语，演算复杂的数学，乔求也愿意在他旁边。
　　江展心是个太博学多闻的人，什么都懂一点，和他交流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咳咳，”江展心坐在床上，面前有个电脑桌，他戴上一副不常戴的眼镜，面无表情的处理公事。突然轻轻咳嗽了几声。
　　坐在他旁边的就是乔求，同样支着一张小桌子，两人离的很近，方便交流。
　　复习的这一个星期，每天有八小时都是这样度过的，乔求拿着笔在旁边努力学习，没有问题时江展心就处理自己的事情。
　　像是最普通的一家人。江展心侧过脸看着乔求低头咬手指运算的模样，有心想把这个人紧紧搂在怀里，把一切都给他，宠他宠的没底线可言。
　　正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乔求突然转过头，看着江展心。
　　江展心若无其事的与乔求对视，心脏跳得有些快。
　　“……”乔求张开口，慢慢说：“……江展心，你怎么咳嗽了？”
　　“……”江展心没想到乔求会说这种话，一怔，反问：“有吗？”
　　“有，我听到了。”乔求说，“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最近天气是很冷，昨天学习时间结束后，两人到附近的室内球场逛了一圈，里面温度比家里低，打球打了一身汗，也没觉得冷。
　　乔求伸手摸江展心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会发烧了吧？”
　　江展心摇摇头，道：“没关系。我就是嗓子痒，很快就没事了。”
　　江展心很少生病，除了偶尔腿疼，记忆中乔求甚至没见过江展心发烧。
　　所以乔求现在除了担心，甚至有些兴奋，因为他真的很想照顾病中的江展心，不要是大病，感冒就很好，哪怕是一次。
　　不知是不是心诚则灵，乔求一语成谶，当天晚上江展心就发了低烧，体温在38°徘徊。请了医生过来看，医生说是小毛病，不用担心，但要注意多休息。
　　乔求激动的全身毛孔都在欢呼，哼着小曲儿走到洗漱间，接热水准备给江展心擦身。
　　这种事情江展心给乔求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乔求看都看得熟能生巧，隔着被子迅速给江展心擦了身后，问：“你想吃些什么东西？”
　　江展心声音沙哑，回答道：“我听你的。”
　　“现在时间还早，我给你榨果汁好了，医生说让你喝些橙汁，可以尽早退烧。”乔求表情认真的说。
　　江展心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笑了一会儿也认真地说：“我现在身体抱恙，只好麻烦小乔了。”
　　乔求觉得自己不能笑得太得意，掩面来到厨房，剥橙子榨汁，想了想又加了一颗苹果。
　　乔求第一次用这种东西，看着说明书琢磨了半天，终于弄好后已经是一个小时的事情了。
　　江展心也不着急，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眯起眼睛朝这边看了看。
　　乔求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你喝吧，我用的温水，不凉。”
　　江展心‘嗯’了一声，开口说：“小乔，你也上来。”
　　乔求闻言爬到江展心身边，钻到被窝里，搂住江展心的腰。
　　江展心刚洗过澡，身体温暖而干燥，乔求被这种舒适的温暖弄得一哆嗦，忍不住搂的更紧，用头蹭江展心的脖子，问道：“好暖，江展心你好暖……”
　　江展心摸摸乔求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背。
　　那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是乔求迷恋江展心的原因之一。长时间的学习让乔求有些困倦，他眼皮越来越沉，明明前一秒还在想要起身去做事，但下一刻睁眼时江展心已经不在身边。
　　房间里满是饭菜的香味。
　　乔求愣了一会儿，懊恼的拽了拽头发。
　　
　　第77章
　　
　　乔求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脚在光滑的地板上摸索，找到拖鞋后，趿拉着走到厨房。
　　江展心已经做好饭，正在窗边向外看，厨房里的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顺着缝隙刮了进来，乔求悄悄走到江展心背后，伸出长手，轻轻把窗户关上。
　　江展心一怔，下意识要回头，乔求已经抢先一步用手盖住江展心的额头，试探着温度，问：“还烧吗？”
　　“应该不烧了。”江展心回答道，拉下乔求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警惕心一向很好，从未体会过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的感觉，只能说他对乔求太放心太熟悉了，在他看来可有可无的家，也慢慢有了轮廓，成为他可以放松的港湾。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江展心闭上眼，用指尖轻轻碰乔求的手背。
　　乔求大为懊恼，说：“我不应该睡过去的……不好意思，啊啊啊……我怎么像猪一样……”
　　乔求甩开江展心的手，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发泄的吼声。江展心看他这幅模样，笑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么好看的猪？”
　　“……”乔求慢慢松开手，垂在身体两侧。他有些害羞，但很快又开心起来，深吸一口气，问，“今天吃什么？”
　　双耳锅里炖着汤，旁边是焯好的面条，西红柿鸡蛋卤，不过乔求碗里只有番茄酱没有鸡蛋。
　　乔求换上胰腺炎后持续吃流食很长时间，并不觉得烦，也没抱怨。但很快流食就不能跟上乔求身体的需求，当乔求第二次在夜里被饿醒后，江展心咨询了医生，之后的饮食就可以适当加些面食和滋养的补汤。
　　乔求帮忙把晚饭端上餐桌，两人面对面吃饭，过了一会儿乔求打开电视，就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导演。
　　李克特瘦的幅度很大，但油光满面，举着麦克风回答记者的问题。
　　乔求嘴里塞着东西，问江展心：
　　“……你会介意吗？”
　　江展心低头把乔求碗里一个非常细小的鸡蛋碎屑夹出来，放到自己碗里，反问：“什么？”
　　“就是如果……”乔求含糊了一下，说，“他们拿我和其他女明星炒作，你会介意吗？”
　　江展心头都不抬，专心翻着乔求碗里的面，回答道：“不介意。”
　　乔求见他回答的迅速，就知道江展心说不定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帮江展心翻着自己的面，又拣出几块不小心放在碗里的鸡蛋后，乔求说：“……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其他人接吻的。演戏也不行。”
　　“……”江展心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乔求之所以突然提这件事，和前两天的访谈有很大关系。
　　访谈同时请了乔求和黎尚，记者问了乔求几个问题，其中最关注的自然就是乔求的下一部电影《20岁，80岁》，记者问他，这部电影究竟能不能看到他的‘银幕初吻’？
　　打着爱情片的噱头，如果连个吻都没有，就太可惜了吧，要知道现在大多数电影为了招引人气，大尺度的戏份随处可见，根本不管未成年观众的接受能力。
　　其实答案是没有，确实连一个吻都没有。记者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李克特是个彻彻底底的禁欲主义者，他崇尚爱情，但不沉溺于肉体，喜欢朦胧的美，那种没有接触却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才是李克特想要的，所以《20岁，80岁》从头到尾走的都是清纯路线。
　　但乔求不能说，笑了笑，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
　　也算是给电影留点悬念。
　　记者早就猜到乔求会这么回答，也没有沮丧，反而将问题转移到黎尚身上，指出黎尚最近接的几部戏都有很激情的戏码，记者问黎尚：“不知道庞霜芸会不会介意？”
　　庞霜芸是黎尚公开的恋人。
　　黎尚拿过话筒，思索着回答：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她跟我说不会，让我随意发挥。……也许会有一点吧，但她从来没和我说过。”
　　记者感叹庞霜芸真是个贤惠温和的好女友，但乔求却有些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接下来没怎么说话。
　　乔求想知道江展心是什么反应。如果江展心对待这种事也不在乎，理解‘这是假的’，那么乔求的愤怒就是一种可笑的反应了。
　　如果江展心的反应和他一样——必然是一样的吧，乔求是江展心养大的，对待事情的看法都不由自主的染上了江展心的印记。
　　“不要管黎尚的事情，”江展心听乔求絮絮叨叨的讲了这些事情，反应平平，“他自己有分寸的。”
　　乔求‘嗯’了一声。
　　江展心顿了顿，接着说：“……别人炒作也是一样的，那是别人的事情，他们怎么说我管不着，你也管不了，所以我不会在意。”
　　“但是你……”江展心淡淡地说，“我能管你。当然，你也不用我管，你这么乖。”
　　乔求点点头，很快吃完一碗面条，又喝下一大碗汤。
　　胃暖暖的，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期末考试总算到了，乔求被学校单独安排了考场，就一名考生，监考官却有两位。而且这两位监考官都对这位明星学生很感兴趣，全程盯着他，时不时看看乔求写的试卷内容，要是换个心理素质不好的，说不定会焦躁到无法答题。
　　幸亏乔求见识过各种大场面，被人看也行动自如。答完卷后，乔求从学校的小门出去，被宋助理接回公司。
　　刚走出校门，乔求就发现车里似乎坐着另外一个人，车门敞开，宋助理弯腰朝着里面的人说话。
　　乔求摘下口罩，疑惑的问：
　　“小宋，谁啊？”
　　宋助理一回头，表情一洗，又一忧，苦着脸喊：“哎。”
　　乔求走近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他竟然看到车里有一双女人的腿。
　　乔求和宋助理无声对视，乔求率先打破沉寂，说：“是……你女朋友吗？好吧，你把我送回公司，今天给你准假。”
　　“不是！”宋助理急道，“这人是谁？你看清楚。”
　　乔求一弯腰，这才看到里面的人的脸，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变了脸色，问：“她……怎么来的？”
　　宋助理道：“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冒出来，打开车门就赖在里面不走，我苦口婆心劝她滚……呃，走开，但她好像睡着了。”
　　乔求皱着眉。
　　车里面坐着的是周书瑶。她瘦了很多，本来就不胖的人，此刻瘦的皮包骨头，显得很不健康。
　　乔求说不上讨厌周书瑶，但见到她也反感。她是那种性子特别直、一点不为其他人考虑的人，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一切全凭自己的喜好。当初在《陆小凤》剧组，徐胶导演因为这事儿和周书瑶大吵过一架，可她当左耳旁风，全然不听。
　　乔求和江展心一样，懒得管其他人的事情，可周书瑶这样，已经影响到了工作，就让乔求很不舒服了。
　　所以现在看见周书瑶，乔求心里涌上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想了想，坐回车里，平静的对宋助理说：“开车。”
　　宋助理‘哎’了一声，听话的走到前面。
　　乔求觉得自己没必要因为周书瑶打乱步伐。这是公司给他配的车，是周书瑶自己非要跑到他面前，可她又确实不是乔求在意的人，乔求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因为周书瑶自己会说。不然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车子刚刚开到高速公路上，一直沉默的周书瑶就转过身，直视乔求，说：“……很抱歉，我不应该……”
　　周书瑶顿了顿，又说了句‘很抱歉’，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乔求心说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微微皱眉，也没说话。
　　周书瑶问：“你喜欢车吗？我听说是的，小小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说完递过来一个棕色的信封。
　　要给乔求送礼也挺可笑的，乔求现在什么都不缺，光看他一人的工资都很可观，更别提还有个‘行走的金山’一样的爱人。
　　乔求摆摆手，道：“不用……，公司给我配了车，谢谢。”
　　周书瑶脸色一变。她瘦的太快，所以脸色很不好，伸手捋了捋头发。刚刚示弱的话已经让她自尊心受挫，她声音颤抖的说：“……你，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这样欺负我有意思吗？”
　　乔求一愣，往前看看，不明白宋助理怎么欺负周书瑶了。
　　然而宋助理很平静的开车，对后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乔求问：“什么意思？”
　　“你跟你哥，”周书瑶指着乔求的鼻子，问，“到底要让我怎么样？要我道歉，我道了啊！让我花钱，行，也没问题。非要逼得我混不下去，为什么啊？我到底拿你怎么样了？跟你开个玩笑，付三那混蛋还真想让我过清明节是怎么的？”
　　周书瑶愤怒的说。
　　乔求这才弄清楚周书瑶说得‘两个大老爷们’到底指的是哪两个，顿时沉下脸。周书瑶说乔求欺负她，乔求无所谓。但周书瑶不能扯上江展心，任何能给江展心抹黑的言论，都让乔求怒不可遏。
　　看着周书瑶还要继续胡言乱语，乔求厉声道：“停车。”
　　宋助理非常听话，找了个临时停车地，打起双闪。
　　“滚下去。”乔求抬起眼皮，看也不看旁边的人，声音不大，但是冰冷至极。
　　宋助理从来没听过乔求这样说话，但又不觉得突兀。
　　后来想想，大概是因为乔求哥哥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就是这样陌生又不客气的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兄弟俩骨子里那种护短、狠戾，这么相似。
　　
　　第78章
　　
　　宋助理缩了缩脖子，拉上手刹，默默地看着窗外，一点都不想参与后面发生的事情。
　　后车厢的两个人，单个拎出来，谁的知名度都不是闹着玩的，宋助理一个都惹不起。尤其是周书瑶，有名的火爆脾气，睚眦必究，斤斤计较的厉害。不过宋助理当然还是偏心自己家的艺人，时刻盯着情况，怕乔求吃亏。
　　然而周书瑶被乔求骂了一句后，也开始慌了，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低声下气的道歉。
　　宋助理觉得她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可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娱乐圈踩低捧高，人人皆知，即使周书瑶是乔求的前辈，但说出去，圈内人对这件事的评价，大抵都该是‘周书瑶挺不识抬举的’。
　　乔求是那种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周书瑶太有‘骨气’，下车就走，乔求说不定会越想越气。但她这样低声恳求，乔求脸上没有显示，心里就已经开始叹气了。
　　“……”乔求垂下眼帘，长睫毛像是扇子一样，挡住他的情绪。他打断周书瑶的话，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无所谓，但你要得到我哥哥的谅解。你下去吧。”
　　周书瑶脸上变成铁青色。她正是因为见都见不到付三，才不得不来找乔求求情。本以为乔求年纪小，硬的不吃，也会被她的主动示好打动。在周书瑶看来，自己是乔求的前辈，就算乔求现在红得迅速，但辈分也差着呢，乔求应该懂点分寸，见好就收。谁知见到了也没用，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强势，怎么都打动不了。
　　周书瑶恼羞成怒，忍不住说：“我如果能见得到他，怎么会来找你？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得到他的谅解？你说吧！让我【陪他】也没问题，除此之外，还想怎么样？我是真的想道歉，【跟你】也没问题，你说个时间吧。”
　　周书瑶故意用那种谁都明白的话来刺激乔求。其实这么做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周书瑶一生气就分不清敌我，伤敌一百，自损一万。
　　乔求诧异的看着周书瑶，被她的无耻言辞弄得面红耳赤，他转过身，一手拽住她的领子，一手打开车门，口中说：“轮得到你吗，……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乔求力量很大，单手就把瘦弱的周书瑶给推出门去，可周书瑶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尽管气的厉害，但乔求对女人还是没办法下狠手，于是她的两条腿还在车上，哇啊哇大声乱叫。
　　这种公路上，当事人又是艺人，很容易被人发现。乔求没想到这点，明显烦了，可又不想抓周书瑶的腿，一时间无计可施。
　　正觉得头疼时，宋助理暗搓搓打开车门从驾驶舱出来，拽着周书瑶就往绿化带里一拖。她实在是太瘦，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喘得像是野兽一样，头发凌乱，狼狈地坐在了草地里。
　　宋助理迅速钻回车里，松下手刹，猛踩油门。
　　“……”乔求皱了皱眉，说，“好烦，这人，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行吗？”
　　宋助理知道乔求心情不好，但他十分伶俐，顺着乔求的喜好说：“是啊，我估计三爷就是看透了周书瑶这种性格，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道歉，才不拒不见她呢。啧啧，这是什么样的识人能力，果然不一般啊。”
　　宋助理透过镜子看到乔求很明显的换了个坐姿，用手撑着下巴，有点高兴的‘嗯’了一声后，透过镜子看宋助理的眼，似乎是想让他说更多。
　　宋助理从善如流，继续道：“我想知道三爷怎么知道你跟周书瑶那女的感情不和呢？难不成她在《剑客》剧组里干的那些腌臜事三爷都知道？怎么知道的啊？还得说三爷对咱家主子上心，处处关注，不让秋秋受委屈。”
　　乔求点点头，道：“是的，他怎么知道的……”
　　“还有，周书瑶为什么要来道歉？想来你哥也给她吃了不少教训。能让这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说低三下四的话，哎，苦头吃了不少。”宋助理哼了声，“动三爷的人，分分钟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乔求又点点头，开口和宋助理说话，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从外透过车窗向里看，只见一个相貌极为英俊，穿着干净讲究的男生微微向前倾身，和前方开车的人讲话。有时候宋助理觉得和乔求沟通就像是哄孩子似的，不熟的时候觉得乔求冷漠、高高在上，无法接触。可走近才发现，这人被保护的太好，性格单纯天真，善良淳朴，不谙世事。你顺着他，他就和你要好，你逆着他，他也不生气，就是懒得理你。
　　在这个社会上，还有这种人存在吗？连宋助理都为了生存摸爬滚打给自己镀上虚伪的外壳。也就只有江展心，有这种能力，护的乔求滴水不漏。把他养成这样。所以他也不是全都在胡说。
　　宋助理一边顺着乔求跟他聊天，一边想，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不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
　　真想一直跟着乔求。
　　让乔求心情转好的不止是宋助理对江展心的夸奖。更重要的是从今天起寒假就开始了！虽然乔求没有寒假。
　　过早出来工作就是这点不好，学生的福利享受不到，乔求只有春节才能放七天假。这其实和他对工作的努力程度有关，因为认真来说，乔求想哪天休假就哪天休假，老板黎尚都不会说些什么，其他人更管不着了。
　　乔求只是不好意思在别人工作时天天请假，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春节的到来。
　　乔求因为出演《剑客》而迅速走红后，公司对他的保护力度进一步加强，平时出门都有安保人员接送，除此之外，就是筛选剧本更加严苛，短时间内不想再让乔求盲目接电视剧或者电影，无论是多有名的导演，多大的制作，都婉言谢绝。
　　不少品牌想找乔求代言，赵鸿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找到乔求，专门和他谈代言的事情。
　　乔求没什么意见，综合了各方信息后，最后确定的是给一家知名的国外化妆品品牌代言。
　　乔求本人很少用化妆品，不拍戏或者录像时绝不会用，可这品牌很不一般，要乔求代言属于破格收纳。后来听品牌负责人说，之所以选择乔求，是看到了乔求在那期时尚杂志上的封面照，觉得乔求的形象可能很适合他们品牌的男性化妆品代言。
　　总之，接下来乔求的工作，就是跟着团队飞到国外，为化妆品代言拍摄短片以及写真。
　　乔求看到团队要飞去的地方时，随手搜了一下，发现那里是温泉胜地，环境优美，空气良好，有设施完善的温泉度假村。乔求看着网页，就在想，能不能带着江展心一起去？自己一个人飞往国外未免太凄凉，还是叫上江展心吧，工作结束后拖几天，可以当成是出门度假。
　　乔求这么想着，突然想起什么，搜索自己的微博。
　　点开网页后，乔求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粉丝竟然已经超过千万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自己？难不成都是他的粉丝？这么说可能有点傻，但乔求有一段时间真的反应不过来，吃惊的点开粉丝列表，看了一会儿觉得人数太多可能看不完，才放弃了。
　　乔求的微博更新频率大约是两天一次，明眼人能看出这是公司代管的。但谁让这是乔求官方认证过的账号呢，更何况里面时不时就会发些乔求的单人照片，或者短短的工作视频，尽管知道账号背后的人可能不是乔求，却还是惹来粉丝的追捧。
　　每条微博引起的轰动都不亚于早已成名的当红前辈，打个比方，和黎尚不相上下。
　　这点让人吃惊，却又可以理解。毕竟乔求的粉丝年龄段就在高中、大学、以及刚工作几年的年轻人范围中，年轻人多数能接受且喜欢网络沟通，加上乔求突然爆红，这样的热度也在情理之中。
　　沟通互动太多，乔求来不及去看，只随手翻翻公司的团队替他发的微博。发现里面以图片为主，有乔求在公司拍的艺术照，除此之外就是短视频，看位置，大概是宋助理拍的。
　　怪不得宋助理偶尔会拿着手机对着他。
　　乔求翻了几页就不去看了，拿着打印好的度假村介绍回家，准备和江展心说一起去旅游的事情。
　　春节正是江展心最忙的时候，谁都想借着关系来看看江展心，顺便求他帮帮忙。
　　但江展心听到乔求的邀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连想都没想。
　　什么叫爱呢？对于江展心来说，就是对待乔求，跟其他人有所区分，乔求是与众不同的。他会尽量满足乔求的愿望。
　　“还有谁和你一起去？”
　　乔求想了想，说了几个人名，道：“他们可能跟着。”
　　亲近的人进入某一行业中，那么这个人也会耳濡目染稍微了解这个行业。
　　以往江展心对那些明星艺人可以说是知之甚少，但自从乔求当了演员，时不时和他提几个人，渐渐的，江展心也了解了不少。
　　
　　第79章
　　
　　乔求非常喜欢水，就爱去海边啊，温泉什么的地方玩。大概是因为他还在流浪时，只要遇到水就能找到吃的，碰上雨就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他的缘故。
　　来那边主要是为了工作，预计时间是十五天。可乔求十分配合，人也聪明，一点就透，竟然硬生生把工作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只用了八天就把拍摄以及善后做好。剩下的时间就给工作人员自己分配了。
　　乔求和江展心包下温泉度假村的一栋别墅，后园就是两个露天的温泉池，水质很好，也很干净。
　　体谅乔求连续工作这么长时间，休假第一天没有四处跑动，两人就待在房间，晚上五点钟，快要吃饭前，才准备要去泡温泉。
　　时值寒冬，寒可刺骨。这里的冷与家乡还不一样，是那种湿湿凉凉的，一点一点嵌入骨子里，反而比干燥的寒风让人难以忍受，恨不得一直待在空调房。
　　乔求想，大概正是因为这种天气，所以人们才不停发掘温泉池，想通过温泉驱除体内的寒意吧。
　　江展心的腿饱受寒疾折磨，泡温泉能稍微缓解一些症状。如果不是工作太辛苦，常来泡泡也是不错的选择。
　　脱下自带的浴衣，两人慢慢下到池子里。水有点烫，适应很久才整个泡进去。池水有一米七左右深，乔求个子这样高的人，直着站着还觉得压力有些大，江展心更是需要用手撑住池壁。乔求摸索了一下，道：“这里应该有石阶，不然这样深，会出问题的。”
　　江展心‘嗯’了一声，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人工放置的巨大而光滑的石头。
　　于是他们并肩坐在上面，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脸上被热气蒸腾着，也能感受到隐约的寒风，说不出的舒适。
　　过了一会儿，乔求开口说：
　　“江展心，把腿伸过来，我给你揉揉。”
　　江展心转过身，把两条腿都放到乔求腿上。
　　这样的姿势有些诡异，乔求伸手拉了一把他的腰，把他抱得更近，细小的水花溅出轻轻的水声，江展心从水里捞出手，勾住乔求的脖子，两人的姿势就变得暧昧起来。
　　乔求用手摸索着江展心坚硬的膝盖，顺着骨骼，按着穴道，一点一点用力揉搓。水流温暖而顺滑，江展心摸摸乔求的脸，说：“明天我们去哪里？”
　　乔求不假思索的说，“周围有一个水族馆。人不多，但设施完善，有很多水生动物，听说很有趣。”
　　什么听说很有趣，乔求很少问其他人关于出去玩的事情，所有都是自己搞定。江展心想，乔求回答的这样快，说明他很想去看水族馆吧？
　　于是点点头，说：“好。”
　　泡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起身穿衣准备吃晚餐，两人的手脚都被泡的红红的，指尖那边像是老人一样皱皱巴巴，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这里的饭菜偏清淡，许多菜肴竟然是用花瓣做出来的，看起来十分新奇。
　　尽管乔求肠胃不好，但吃些清淡的小菜也没问题，江展心把里面油腻不适宜吃的东西挑出来后，就面对面慢慢吃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谈天，一顿饭竟然吃了两个小时，而且也没吃些什么东西，因为没有主食，所以没有饱腹感。
　　即使如此，太晚了也不想再去吃什么，他们来到户外喝了杯茶。那种茶的口感很怪异，乔求之前没有喝过，只听说是安神镇定的饮品，不会引起失眠。
　　不知道茶的名字，可也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大概真的有安神的作用，乔求靠在摇椅上，慢慢的快要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真是不错……工作后的休闲，有可以到处看看的时间和精力，周围还陪着这样一个人。
　　乔求眯起眼睛，想着想着，突然被江展心轻轻碰了碰脸。
　　“……嗯？”乔求朦朦胧胧的直起身，问，“怎么了？”
　　“到里面睡吧。”江展心说，“这里太凉。”
　　乔求点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穿着拖鞋往屋里走。
　　但又不想睡了。刚刚走到房间，乔求突然拉住江展心的手，顺势关上了门。
　　连灯都来不及关，乔求把江展心扑在床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这里的床很矮，离地面可能只有不到十厘米，靠四根短粗的柱子撑住，很结实，所以尽管乔求和江展心两个男人从高处扑上来，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江展心扣住乔求的肩膀，低低‘嗯……’了一声，仰起脖子方便乔求留下痕迹。
　　乔求脑子木木的，好像被那杯茶催眠一般，一边剥江展心的衣服，一边呢喃着说：“江展心。”
　　“江展心……”
　　“江展心，我要亲你这里……”
　　江展心咬紧牙关细细颤抖，抓着乔求的肩膀，回应：“……我也是。”
　　乔求抬起身，俯视江展心的眼，突然开口，问：“江展心，你要不要在上面？”
　　乔求说的时候也没走心，只是随口问问。谁知江展心听了这话，原本湿润的眼睛突然锋利起来，变成一种攻击性极强的眼神，盯着乔求，好像在瞪人一样。乔求脸突然红了，低下头不知道说些什么，结果这一犹豫，江展心已经猛地翻过身，迅速压在乔求的身上。
　　“……”
　　“……”
　　两人都没说话，可呼吸声大得惊人。
　　乔求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拳一样，砰砰砰跳得厉害，他咽了咽口水，清清嗓子，好像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话。
　　江展心向下看乔求的脸。那人额前的头发变长了，可因为这个姿势，又露出额头来。他伸手抚摸乔求的额头、鼻子，嘴唇，然后轻轻吻了下去。
　　乔求心里很慌，说老实话其实不太好受。从这种状况就能看出来，他并非是先天性的同性恋，能接受江展心，很大程度上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所以格外排斥有能力攻击的一方压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可江展心又不是别的人。乔求那么喜欢他，如果江展心高兴，忍忍好像也不会怎么样。
　　更何况江展心已经给自己压了这么多次，作为一个男人，江展心付出的够多了。
　　乔求睁开眼死死盯着江展心，咬紧牙关，额头上一根青筋都露了出来。
　　江展心看他这样觉得好笑，温柔的和他对视。
　　“你……”乔求双眼通红，“你来吧。”
　　说完努力调整呼吸，准备放松。
　　江展心想逗逗他，于是右手摸索着，缓缓滑到内裤上，扯了两下，只脱到膝盖附近就住手了。
　　乔求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一直盯着江展心的脸，不错过他脸上的一点表情。
　　江展心摸摸乔求被吓软了的地方，问：
　　“……怎么突然想让我在上面？”
　　乔求用力吞了下口水，没说话。
　　江展心道：“说话。”
　　乔求想了想，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
　　江展心沉默了。
　　乔求亲了亲江展心的脸，说：“可能是你很想，所以我就发现了吧。没关系，你来。”
　　江展心其实没想碰乔求。他喜欢和乔求做的感觉，大概是天生的吧，有点痛感的深入比单纯的快感更加吸引人。
　　更何况，他也不舍得让乔求难受。看看乔求现在僵硬的模样，身上的肌肉绷得像是铁块一样，这可怎么进去？
　　只是，听乔求说愿意让自己在上面，江展心就有种欣慰的感觉。乔求这是太喜欢自己了，才会处处为他考虑。
　　江展心勾起嘴角，在乔求胸前吸了一个红印，然后抬起身，准备脱自己的裤子。
　　这样也不错。——骑乘也不错。
　　乔求不知道江展心的想法，但有点软的下面又被江展心弄得坚硬，他努力调整自己，正要主动一些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乔求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汗，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尖，迅速穿上裤子，起身道：“这么晚了，谁来敲门？——我出去看看。”
　　江展心‘嗯’了一声，说：
　　“……小乔，我等你。”
　　乔求手一顿，道：“我知道了。”
　　来敲门的人是初枫，很稀奇的姓氏，但确实是原名。初枫就是阿凌介绍给乔求的，个子很高的替身，当初是模特出身，因为对拍摄的流程熟悉，在某些摄像人员不方便对乔求做直接肢体触碰的时候，就能用初枫做示范，所以这次出差公司也带上了他。
　　初枫是个性格比较沉稳的人，脸长得平凡，就是个子高，身材好，从背影看去，和乔求有那么点相似的地方。
　　乔求和初枫只有几面之缘，不知道他大半夜来做什么，疑惑地问：“……有事吗？”
　　初枫看乔求一副要睡了的模样，有点慌的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早睡。”
　　“……没关系，”乔求带上门，问，“怎么了？”
　　初枫犹豫了一下，道：“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如果你想睡的话，就明天再来找你吧。”
　　乔求点点头，说：“可我明天约好了和别人出去玩，可能不是全天都在宾馆。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吗？”
　　初枫停顿了一会儿，道：“……不重要。那回国再说吧，你睡吧，我走了。”
　　
　　第80章
　　
　　乔求和初枫并不熟，所以也没细问。他对其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觉得如果是一定要说的，不问也会追着自己，他随意点点头，说：“那回国见。”
　　有点着急，因为江展心还在等着他呢。
　　水族馆比想象的还要好，‘海底世界’和‘极地海洋世界’空间极大，无数水生物环绕在人们周围。最重要的是，里面的游客不多，乔求可以摘下口罩，兴奋的和江展心说话。
　　江展心见多识广，却不太了解这些动物，听乔求说了不少名词，待到去看解释名牌时，发现竟然说的很靠近。
　　“这个是螃蟹吗？”江展心伸着手，指着其中一只有青色甲克的生物。那上面确实有两颗螃蟹一样的黑眼睛，在泥里灵活的爬来爬去。
　　乔求看了看，说：“不是的，这是三刺鲎，最早出现的时代可以追溯到5.05亿～4.38亿年前，是非常古老的生物，和三叶虫一样。”
　　正说着，鲎突然朝向他们这边挪动，江展心仔细看了看，道：“不太好看。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过了一会儿，乔求给他指了指穿梭在海葵中的小丑鱼，说，“我喜欢这种鱼，长得很可爱。它们领地意识很强，为了保护家园连人类都不害怕，现在潜水可以观察最仔细的就是小丑鱼了，因为他们不害怕。只可惜不能养在家里。”
　　江展心说：“家里空间那么大，你想养就养。”
　　乔求说：“可是我们都太忙，没有人照顾的话会死的。倒是可以养点凤尾鱼、锦鲤、兰寿什么的，好养。算了，等我们都退休了再考虑养鱼的事情吧。”
　　江展心看了看乔求脸上惋惜的表情，没有说话。
　　水族馆最受欢迎的就是海豚和海豹的表演了，但这受小朋友喜欢的表演却没能吸引乔求的注意力，他拒绝去那边观看。
　　“因为海豚其实会因为人类发出的叫声、鼓掌而感到紧张。”乔求垂下眼，“它们也不喜欢被人看，算了，我不会去的。”
　　江展心是无所谓的，他只要跟着乔求就好。
　　如果什么都不懂，来看水生物确实会审美疲劳，可乔求懂得很多，滔滔不绝，江展心听得津津有味，看着乔求讲话的模样，兴致勃勃。
　　这个水族馆是国家投资修筑的，面积确实太大，两人七点钟就从宾馆出发，晚上五点也只逛了一半，还剩下最受欢迎的亚克力海底隧道没有看，海马参观厅也没来得及去，江展心提议道：“明天再来吧，先回去吃饭。”
　　早上吃的匆匆忙忙，中午只能在休息厅买不太健康的快餐，不好消化的饮食不能再让乔求吃第二次，更何况宾馆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晚餐，回去就可以吃了。
　　乔求逛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尤其是因为说了太多话，喉咙干涩疼痛，就点点头：“那明天再来。”
　　第二天果然又早早起来，两人穿着浅灰色的运动服，带着相同款式的银色遮阳帽，因为身高差距并不算太大，体型相仿，总让人有一种他们是孪生兄弟的错觉。
　　乔求却没有兄弟的意识，他觉得这明明就是情侣装，穿着开心极了。
　　来得太早，水族馆还没有开门，乔求与江展心只好站在售票处等待。
　　来参观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别提来的这样早的了。天气很冷，江展心陪着乔求站在寒风中，倒是一点怨言也没有。
　　两人之所以相处的这样融洽，很有可能是因为江展心从来不违背乔求的喜好。他喜欢什么，江展心就非常尊重，当初选择要当艺人，江展心也是没多考虑就同意了。
　　就算现在乔求说出‘我想当海生物饲养员’，江展心也不会说不好。
　　本来是说和江展心出去玩几天，可是接下来的六天几乎都是在海洋馆度过。这里的水生物太多，精致而稀少，每天看都有不同的发现，看得多了，很多乔求都不认识，网络搜索都搜索不到。
　　两人就一起到饲养员那边询问，乔求英语不怎么样，全靠江展心充当翻译。
　　饲养员也是非常喜爱海洋生物才来这里工作的，被问得多了也不烦，是个性格爽朗的年轻姑娘，到最后乔求和江展心甚至得到特许，可以帮忙喂食。
　　短短几天根本无法满足乔求对海底世界的渴望，他果然有了想转行的想法。这想法得到了江展心的同意，但希望他能回国自己开家海洋馆。
　　但是被宋助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了过来，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刚取得一点成就就放着不管了。
　　乔求喜欢水生物，也喜欢表演，他想了想，最后不得不妥协。自己年轻时还是应该先以演艺事业为重。等以后老了，拍不动了，慢慢积累相应的知识，再考虑办海洋馆的事情。
　　出差的最后一天，乔求告诉饲养员自己要回国了。饲养员已经知道他是远方国家的艺人，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却还是很遗憾，这里人特有的粗眉毛纠结在一起。
　　女饲养员给乔求一张只有工作人员才有的打折卡，貌似下次进来凭借这张卡不用买门票。
　　乔求下次再来可能也要很久以后了。说不定到时候也不会再见到这位饲养员。
　　谁知道呢，世上的牵连本来就是微妙而脆弱的。
　　江展心和饲养员交谈，乔求站在透明海底隧道那边，用手指轻轻触碰清澈的水。
　　江展心突然转过头，对乔求说：
　　“小乔，她问你要不要潜水？”
　　乔求愣了一下，所答非所问的说：“什么？……啊，对，我会潜水，怎么了？”
　　“她说这里在固定的时间会有美人鱼表演。如果你想潜水的话，可以跟着一起去。”
　　乔求惊讶道：“可以吗？”
　　江展心点点头，说：“会有两位工作人员陪在你身边，水不太深，应该没问题。”
　　乔求大脑有一瞬间都是空白的，过了几秒才说：“……去，我要去，我要去！”
　　这里的海洋生物和真正的海洋里还不一样，它们习惯了人类的观看，不会非常害怕，还没靠近就要躲。更因为水底能见度高，看的很清楚。
　　这是工作人员才有的福利。可海洋馆的参观人少，加上这个国家的民众热情好客，竟然同意让乔求免费到水底潜水。
　　饲养员邀请的爽快，但也要经过馆长的同意。馆长没听说过乔求的名字，但见过乔求拍摄的大幅海报，仔细打听了一下，当即同意。
　　馆长可能是想借由乔求的名气来宣传海洋馆。不过这对乔求来说并没什么负面影响，他同意了海洋馆对他拍摄的请求，然后很兴奋的做准备活动，在三个工作人员的陪伴下潜入水底。
　　每次潜水都让人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这里的水温固定，但在冬天还是有些凉的。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乔求屏息凝神，逐渐潜到深一些的地方。
　　美人鱼表演只在海底隧道这边，空间范围比较小，海洋生物都是很温顺的类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危险并不大。
　　乔求摆动着脚蹼，流畅而熟练的潜到下方，光看动作竟然好像比那些要进行表演的人还要专业。
　　乔求潜到隧道的透明屏障附近，找了一会儿就看见江展心了。
　　江展心微笑的看着他，隔着水流看江展心的身形有些扭曲，但毫不影响他颀长的身形。乔求趴在亚克力上，试图用嘴贴着，但这有点困难，因为他还咬着呼吸器。
　　江展心明白他要做什么，走上前将手贴在上面。乔求浓黑的头发在水中漂荡，像是打翻了的墨水倾在水里，乔求脱下手套，缓缓的，把手贴住江展心。
　　明明隔着厚厚的屏障，但却好像感受到了那人的体温，乔求缓缓吐出气泡，黑发在水流的牵动下如同水草一般摇动。并不是只有头发在上下摇晃，乔求整个人都被水流带的一上一下，只有和他相贴的手掌，坚定，执着，毫不动摇。
　　江展心的心里狠狠抽了一下。
　　他真的……很爱他，很爱乔求。
　　由于天气太冷，乔求总共潜了十分钟不到就上来了，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穿上自己的厚衣服后很长时间才恢复过来。
　　虽然很冷，但乔求非常高兴，好心情持续到他乘上返航的飞机上，还在与江展心说以后要开一家水族馆的事情。
　　江展心安静地听乔求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求在国外玩了一段时间当然没有瞒住环越公司，公司直接把乔求要求调整两天的提议否决，因为乔求在国内的工作已经堆了太多，再不处理掉连春节都不能安宁。
　　迫在眉睫的就是《20岁，80岁》的宣传工作。李克特真是个神人，拍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把电影剪辑出基本框架了，等待上映的时间就能把后期修完，动作不可谓不快。
　　乔求现在走路都要生风了，只要在公司，所有人都好像要喊他：乔秋，乔秋，这里有事……
　　乔求忙了一整天，回到家却比较早，他从来不加班，无论如何都要和江展心一起吃晚饭。
　　但今天他一进门，就被家里的东西弄得惊讶不已。
　　江展心坐在沙发上，茶几前有许多琐琐碎碎的零件。
　　乔求一眼就看出这是开缸的所有必要物品，他惊得说不出话，只看着江展心。
　　江展心起身迎接乔求，安慰道：
　　“不能开水族馆，先在家里养几条鱼吧……”
　　
　　第81章
　　
　　养鱼是件费工夫的事情，不是买两条放在鱼缸里就能活得，需要提前的准备，比如养水，就要花一个星期时间。
　　江展心给乔求买水族箱也不是随便买的，买之前都有仔细询问和考虑过，价格贵点无所谓，关键是质量要好。
　　他甚至在乔求回来前，把空间都规划好，专门请人过来打了个台子，与水族箱的大小吻合。
　　乔求很高兴，他早就喜欢水族箱，学习和积累了相应的知识。在某些方面江展心和乔求十分有默契，买的相关设备许多都是乔求心仪已久的。
　　在江展心的帮助下，两人从饭后忙到晚上九点钟，终于将水族箱安顿好，循环水泵开始运作，水草也在水里妖娆的舞动，这样冷的天气，乔求出了一头的汗，他拍拍手上的土，看着灯光下清澈的水族箱，说：“这样就行了，等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买鱼放到里面。先从好养的鱼开始吧……”
　　江展心回想乔求开缸时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乔求可能想要个水族箱很久了，所以此时心情也好，说：“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吧。我会请人过来打扫，顺便帮你照看。”
　　江展心的排外心里很强，即使是佣人也不想留在家里，说是请人，也只是定时来的钟点工而已。
　　乔求没说话。
　　他想养红龙鱼，因为觉得很好看，也很吉利。不过红龙鱼不仅贵，而且娇贵，稍微养不好就得死。乔求犹豫了一下，说：“先养凤尾鱼吧，过几天我让宋助理给我挑几条过来。”
　　江展心问：“你不是喜欢小丑鱼？”
　　“那是海水鱼。”乔求想了想，“那我再买一个水族箱，养小丑鱼。它们挺好养的，生命力顽强。”
　　江展心笑了，说：“当然好。你有时间就自己挑。”
　　乔求只是说说。他太忙了，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在不能腾出时间捣鼓他喜欢的水生物之前，乔求决定还是养几条凤尾鱼过瘾算了。
　　虽然小丑鱼也好养，如果让乔求自己来的话，一定能养的非常漂亮……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用了几天的时间，乔求将要买的东西写在纸上，林林总总竟然把一大张纸都写满了，然后将纸交给宋助理，拜托他帮忙购买。
　　这是一件划算的吩咐，因为不仅买的东西可以报销，公司还会给宋助理不小一笔体恤费，宋助理高高兴兴的走了。
　　乔求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朝外看，觉得阳光明媚，没有一丝阴霾。
　　《20岁，80岁》的首次宣传定在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乔求务必要出场。想当初他第一次拍摄电影，凭借的是大导演姚庆的名声，在剧组里饰演男一号，可没有观众基础，宣传时大部分时间只是在迎合。
　　还没过多长时间，乔求就变成环越公司第二大的支柱演员，《20岁，80岁》这部电影更是因为乔求而名声大噪，刚要宣传就被炒得沸沸扬扬。
　　乔求的工作已经安排到明年了，日程表满满当当。也是债多了不愁，上场之前，乔求甚至还在想，春节总算可以休息了，到时候和江展心一起把期待已久的小丑鱼迎回家。江展心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乔求与南潇两人共用一间休息室。今天南潇穿着白色的棉质上衣，这种天气，下面却是单薄的绿色长裙，休息室温度适宜，穿裙子也没什么。但体育馆空间大，可能要冷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温度。
　　南潇感觉到乔求在看自己，就放下手机，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她是个性格温柔的姑娘，为人处世十分圆润，和南潇说话也让人舒服。
　　乔求跟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问：
　　“你这样穿不冷吗？”
　　南潇摇头，道：“不冷。”
　　“可我看你的脚面都有点发紫了。”
　　许多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都尽量控制肉类的摄入量，只吃素，而且吃得少。时间长了可能会降低身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变得非常怕冷。
　　南潇想了想，把鞋子脱掉，指着脚，说：
　　“……并不是冷的。而是今天走路太多，脚被夹肿了。”
　　南潇不是靠控制饮食保持身材的类型，她天生骨架小，个子矮的同时，也不怎么能吃胖。某些程度上和乔求有些相似，不过没有乔求那样夸张。
　　乔求吃惊的看着南潇的脚。那双脚上伤痕累累、红肿不堪，因为走路过多，肿的连穿鞋都有些困难，刚刚南潇脱鞋也花了不少时间。
　　南潇给乔求看了一会儿后，慢慢穿上鞋，说：“这双鞋质量不错，但比较磨脚。我不太喜欢这种类型，但乔秋你个子高，上台时我不能比你矮太多，只好穿这双跟高的了。”
　　乔求一直以为南潇喜欢穿这种恨天高的鞋子，没想到是为了迎合自己的身高，恍然大悟之外，还有些尴尬。
　　“脚很疼吗？”
　　“……”南潇点点头，没说话。
　　“一会儿能走上台吗？”乔求担忧的看着南潇。他穿鞋都是按照舒服的来，以前流浪时倒是有过鞋底磨破，脚心被石头划伤的经历，看南潇的脚，可能跟那种痛没什么区别吧。
　　南潇说：“没问题，放心吧，我习惯了。”
　　乔求的演艺事业非常顺利，没受过人的白眼，吃苦也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他知道许多女艺人比男艺人要更苦，南潇这种程度算不得什么。
　　多少人给她期待，给她喜爱，这些都是要还的，脚被磨破了，冬天穿单薄的衣服挨冻了，夏天穿棉服热坏了，都不能抱怨的。因为她红了。
　　像乔求这种单纯靠兴趣，被紧紧保护起来的，毕竟是少数。
　　两个小时的宣传会转眼就过去了，李克特为人风趣幽默，几次把观众引得爆笑出声，加上人气超高的乔求、南潇，《20岁，80岁》的首次宣传顺利完成。怕被热情的粉丝堵住，乔求与南潇先行退场。
　　南潇走路姿势没什么变化，但下台时突然将脚上的鞋子脱了，是光着脚下台的。
　　乔求走在南潇的前面，一回头就看见南潇虽然面露微笑，但上唇处悬着几滴汗珠。
　　他犹豫了一下，朝南潇伸出手，道：
　　“我背你吧？”
　　换成是其他女人，脚肿成这样，乔求也会帮忙。
　　南潇扶住乔求的手，下台后回答道：“没关系，就这样走吧。”
　　这里打扫的虽然感觉，但光脚走路说不定会划伤脚心，乔求说：“你上来吧。”
　　南潇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会儿，琢磨着开口，缓缓道：“……乔秋……你以前是不是问过我，认不认识阿凌？”
　　乔求点点头：“是啊。”
　　南潇顿了顿，说，“其实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交往有几年了。”
　　乔求心说早就看出来了，于是没有说话。
　　南潇抚了抚卷曲的长发，说：“他是个挺爱吃醋的人……但我很爱他，不希望阿凌不高兴。你对我有感情，我知道，可……”
　　乔求：“……”
　　“……”
　　“哈哈哈……”乔求忍不住笑出声，停都停不下来，“哈哈哈……”
　　南潇：“……”
　　“哈哈哈……”他仰起头，笑得肩膀抖动，“你怎么会这样想……”
　　南潇愣了，磕磕巴巴的说：“因为我以前，在我的演唱会门口见过你。”
　　乔求回想了一下，原来是自己和江展心一起去看的那次，就说：“那是阿凌给我的票。”
　　南潇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说：“但你……演戏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是演戏，”乔求认真道，想了想，说，“而且我不是在看你。准确地说，是在幻想我的爱人。你问问阿凌就知道了，我有自己的恋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南潇吃惊的睁大眼睛，知道乔求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顿时尴尬的手足无措，明白今天自己闹了大笑话，都不敢看乔求的眼睛。
　　乔求继续解释道：“我早就知道你和阿凌的关系了。不知道阿凌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出道时是同一间宿舍的，我在他房间里看见了女孩子的衣服，后来在你身上也看见了。”
　　南潇脸涨得通红，手拽着衣服，说：
　　“原来如戏。好吧，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
　　乔求觉得她说得严重，看了看南潇，安慰道：“没关系。……那个，你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先走了，失陪。”
　　南潇犹豫了一下，说：
　　“还是麻烦秋秋吧……能不能背我到后门。路太远，我可能走不动了。”
　　乔求弯下腰，说：“好。”
　　南潇个子矮，体重也轻，背着几乎没什么感觉。因为个子矮，就算长相在怎么动人，也让乔求有一种在和初中生交谈的错觉，所以就算他没和江展心确认关系，也绝不会喜欢这种类型。
　　南潇在乔求背上给阿凌打电话，乔求听到阿凌说：“我已经在门口等你啦。”
　　真好，不知道江展心会不会来找自己。会吗？这么晚了……
　　不会吗？那人可是非常爱惜他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想陪在乔求身边。
　　把南潇背到后门，她的助理接过南潇，乔求没见到阿凌，大概是害怕被记者看到，没有出来吧。
　　乔求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就看见宋助理一头是汗的站在江展心身边，口中催到：“哎呦我的天，这记者一会儿就来了，您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啊，看见乔秋了，看见乔秋咱们先赶紧回车里吧，别给记者拍着……”
　　江展心充耳不闻，看见乔求，朝他轻轻招了招手。
　　
　　第82章
　　
　　乔求快步走到那边，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
　　虽然隐隐有预期，但乔求表现的还是出乎意料的高兴。这是因为每次见到江展心都会有一种预料中完全无法给予的欣喜与激动。
　　江展心淡淡看了宋助理一眼，回答道：“他把鱼送到咱们家。我就顺道跟过来了。”
　　乔求更加惊喜：“鱼也到了？”
　　“嗯。”
　　那鱼是专门繁殖的，条纹鲜亮，观赏性强，而且数量少，宋助理早就预定好，今天才给拿回来。
　　于是乔求拉住江展心的手，道：“那我们快回家吧。”
　　后门早就被记者堵住，刚刚乔求一出门就有不少偷拍的记者按了快门。不过敢不敢发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乔求和江展心一前一后上了车，很快到家，见到了乔求梦寐以求的海生动物。
　　一对儿颜色鲜亮的小丑鱼，隔着水缸，它们见到乔求的脸，有些警惕的盯着，然后迅速游了起来，非常活泼好动。
　　虽然是宋助理带鱼过来的，乔求一点都不担心它们。因为之前乔求就给江展心讲过，鱼拿过来后要先把塑料袋冲洗干净，然后放到水族箱里让它们适应半个小时，慢慢渗透水温，以免温差太大导致感冒。
　　江展心聪颖过人，不会忘记乔求的话，这鱼肯定是江展心放进去的，乔求问都不用问，心里相信他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样。
　　乔求和江展心站在一人高的水族箱前，看了一会儿后，乔求感叹一声，提议道：“我要给它们取名字。”
　　江展心点点头。
　　乔求用手指着其中个子比较大的雄鱼，说：“因为我个子高，所以它叫秋秋。”
　　“……”
　　又指了指稍微小一些的雌鱼，认真道：“那它叫心心。”
　　“……”江展心安静的看着乔求，只见乔求专心致志的看着水里的两条橘色小鱼，侧脸显得格外清秀天真，顿了顿，转过头，说，“不要叫秋秋，叫求求吧。”
　　乔求点头：“对，是求求，我说错了。”
　　因为粉丝总喊他秋秋，害得乔求自己都有点糊涂了。
　　江展心却分得清清楚楚。
　　秋心是愁。
　　远不如，求得一人心。
　　乔求微笑的看着水族箱，房间里一时间非常安静，只听到两台循环水泵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江展心觉得乔求今天安静的有些异常，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说，也不着急，也不催促，站在水族箱前有耐心的等待。
　　乔求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水族箱的玻璃，过了一会儿，缓缓放下。
　　他用没有靠着江展心那侧的手摸索着探到毛衣内侧。乔求穿着一件厚厚的针织毛衣，下面是有大口袋的棉质保暖内衣，因为毛衣很宽松，加上乔求瘦，无论放在里面什么都不显得突兀。
　　那里装着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精致而珍贵。
　　乔求缓缓走到江展心身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暗示，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乔求伸手搂住江展心的脖子，声音就在他耳边：“江展心……”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个子矮矮、又脏又瘦的小男孩，变成了身后高大挺拔、让人着迷的男人？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变成这样，低沉稳重、蛊惑人心？
　　江展心从来不会嫉妒钱瑜燕，尽管她和乔求有最亲密的血缘联系。钱瑜燕所不知道的，关于小乔成长的秘密，江展心一个都不会让她知道。
　　这是独属于江展心的。
　　乔求的骨骼血肉乃至灵魂的成长，都是他江展心一个人见证、所归属的。
　　乔求温柔的搂住江展心，脸颊在江展心耳边轻轻磨蹭，缓缓道：“我送你一份礼物，你要不要？”
　　江展心微不可见的笑了笑，认真道：
　　“我要。”
　　乔求突然有些害羞了，因为贴着江展心耳朵的脸颊温度慢慢升高。也许不是害羞，而是激动，但这些微妙的情绪变化江展心不想去细细追究。
　　他只知道乔求变戏法一样，慢慢从袖子里拽出一块黑色的手表，然后乔求拉住江展心的手，‘咔’的一声，扣到江展心左手上。
　　江展心有很多手表，但很少带。没有一条手表给他的感觉是这样让人心动的。
　　他一低头，就看到表盘上用钻石装饰出的酒瓶形状，与自己送给乔求的吊坠如出一辙。那种定制表特有的贴合感，沉甸甸的，烫着江展心的心脏。
　　江展心闭上眼，反手握住乔求，越握越紧。
　　“江展心……”乔求从身后搂住江展心的背，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橘色的小丑鱼回到海葵中休息，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或者说是江展心喘气的声音变得重了。
　　“长久，长久。”乔求用唇贴住江展心的耳朵，问，“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乔求还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有种好像剽窃了江展心创意的感觉。但当定制高档表的工作人员询问乔求有什么特别要求时，乔求没有丝毫犹豫，拽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说：“能不能帮我做出这个形状……？”
　　他和江展心一样，对长久的陪伴，对稳定的生活充满渴望。
　　江展心‘嗯’了一声，说：“我非常喜欢。谢谢小乔，我会每天戴着他。”
　　像你一样。
　　乔求心里松了口气，顿了顿，照着事先想好的，说道：“我知道咱俩能在一起，你付出的要比我多。很多时候我不能像你一样细心，察觉到某些事情……可你要知道我也爱你，对你的爱不比你少。”
　　乔求说得脸红红的，在江展心皱眉要打断他的话时，乔求抢先继续说：“有时候我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为我做过什么。你不见得比我要清闲，但一直顺着我的工作安排。工作上的事情，也总是帮我……等等。不过我不想和你见外，其他的话也不想多说……呃。”
　　尽管提前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开口时，乔求又忍不住说得颠三倒四。这些话都是他自己准备的，没让别人帮忙，江展心一听就知道，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抬手摸了摸乔求的头发，顿了顿，道：“……小乔，我不觉得你付出的比我少。不过，只要你继续爱我，我就会一直不会吝惜的付出、付出、付出。我甘愿的，因为你爱我，对吗？”
　　乔求安静下来，垂下眼帘，坚定道：“我对你死心塌地，哥。”
　　一不小心又喊了哥，乔求催眠似的重复念了几声江展心，然后怒吼着喊了一声：“哥！！！”
　　江展心笑了起来，回过身亲亲乔求通红的耳朵，觉得这个情绪快要暴走的男生像是在撒娇一样，可爱至极。
　　为时七天的春节很快就到了，乔求与江展心在家里悠闲的给小鱼儿喂点食，换换水，或者一起到江展心装满书的书房，一边晒阳光一边看书，日子过得非常舒服。
　　除了每天早上给他们送牛奶的送奶工以外，可能就只有一个人能打扰两人了。
　　江展心低头看看乔求送给他的手表。自从有了这块手表后，有好几天江展心看时间都觉得无比甜蜜。眼看要到吃饭的时间，江展心摘下眼镜，推了推乔求，说：“别看了，再看眼睛要坏了。”
　　乔求趴在地板上，过于宽松的毛衣像是煎蛋一样横铺在乔求身上。他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大领口，松松垮垮的衣服，大概是穿着非常舒服吧。
　　江展心从乔求身上跨过，还没过去就被乔求握住脚腕。江展心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也没吃惊，像是拖着小孩一样把乔求从书房拖到卧室。
　　但乔求毕竟不是小孩，身高体重摆在那里呢，他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又腻歪着往江展心背上爬。
　　江展心安抚的亲亲乔求的下巴，问：
　　“你想吃什么？”
　　乔求想了想，还没说话，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江展心说：“你去接电话，我去做饭。”
　　乔求扭过头看了看楼下的客厅，有些不情愿的皱了皱眉，然后回到道：“好。”
　　乔求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因为昨天，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个人打了电话过来。
　　今天是放假第二天。乔求想，难不成这七天假期，她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吗？
　　那真的要考虑换个电话号码了。
　　这样想着，乔求已经走到楼下，拿起听筒后，习惯性的说：“喂，您好。”
　　电话那边的女人明显兴奋起来，努力保持沉稳的问：“……秋秋啊，你今天要不要来咱们家吃饭？”
　　女人是钱瑜燕，她希望能和乔求一起过春节。
　　似乎是知道乔求怕生，她补充着说：“只有我一个人……”
　　“……”乔求深吸一口气，说，“不用了，我哥已经在做饭了。”
　　钱瑜燕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与昨天一样，继续问：“……那，我可以去你哥哥家吗？”
　　乔求张张口刚要说话，就听江展心在厨房喊：“小乔，胡萝卜还是鲜橙？”
　　江展心是在问他要和那种口味的果汁。
　　乔求捂住话筒喊了声：“胡萝卜！”
　　然后迅速把话筒放到耳边，犹豫了一下，说：“……钱总，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钱瑜燕顿了顿，声音温和：“……你问。”
　　“……”乔求眨眨眼睛，直接问，“这些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钱瑜燕早就知道乔求会问这个问题。她只是在等。过了这么长时间，钱瑜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面对乔求的质问，钱瑜燕还是有一种窒息感。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乔求要不耐烦的前一秒，钱瑜燕叹了口气，说：“……你想知道的话，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
　　“……”
　　拜托了。
　　她说的这样诚恳。
　　
　　第83章
　　
　　可乔求着实为难，想了想，道：
　　“……回公司再说吧。”
　　钱瑜燕是很想在乔求这边打温情牌的，想对乔求说妈妈很思念你，特别希望能再春节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见到你，哪怕不是三十的晚上。但她又害怕乔求抓她以前的小辫子，会恶化两人好不容易达到水平线上的感情，只好一边心烦气躁，一边耐心等待。
　　毕竟乔求的成长大大超乎钱瑜燕的意料。对现在的乔求来说，金钱的利诱、暴力的胁迫，都不能成为让他屈服的手段。
　　钱瑜燕不得不承认，江展心把乔求养的太好了。他真的变成了一位‘富贵不能淫，贫困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
　　同时也让钱瑜燕束手无策。
　　不知是喜是忧。
　　乔求和江展心在家里待了两天后，就出门旅游。他们飞到北国，游览与热带截然不同的冰天雪景，尝试不同的特色佳肴，感受别样的风土人情。
　　乔求知道江展心和自己一样开心。
　　他们说好了要游览全球，这是两人生活的一部分。旅行是要一直进行的，但谁也不着急。毕竟他们还这样年轻。
　　乔求每次放假都格外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放松过头了，从来没有自己身为艺人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的自觉，该晒就晒，想玩就玩，毫无顾虑。更要命的是，他会把工作时的手机关机，不联系任何与工作有关，包括助理以及经纪人。
　　所以春节时宋助理只收到乔求一条祝福短信，然后就再没有联系到乔求。对于这种情况，宋助理也很淡定，因为除了淡定没有其他应对的方法。
　　联系不上，跑到乔求家门口堵着？根本没用，乔求早不知道跟他哥跑到哪儿玩去了。
　　休息两天，出去玩了两天，这假期就过去一大半了。此时乔求与江展心一人带着一个耳罩，回到温暖的房子里，喘着粗气把雪橇随手放在墙角，然后用僵硬的手指解开厚重的滑雪服。
　　因为带着口罩，所以脸没有被吹得通红，但乔求睫毛上已经结了冰，他兴冲冲的指给江展心看。
　　时间已经挺晚的了，江展心弯曲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摸了摸，然后道：“吃点东西吧，今天早点睡。”
　　乔求低头笑，点点头。
　　两人面对面喝浓醇的热汤，喝着喝着，乔求突然‘嗯！’的一声，想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摸索着要找遥控器。
　　江展心扶住乔求的腿，省得他掉下去，然后把遥控器递给他。
　　乔求一边打开电视一边说：
　　“今晚的《竞技赛》播到有我的那集，我刚想起来……幸好想起来得早，还没开始。”
　　有的演员录完节目绝不会看自己的表现，但乔求不一样，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去看，包括自己的电影、电视剧。因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表演哪里有问题，哪里不足。
　　江展心看了会儿广告，问道：“都看过了现场版，这有什么意思？”
　　“你看过现场版，可我没看过啊。”乔求说，“我当时很紧张，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江展心听得笑了起来，点点头，应和道：“我也很紧张，现在一想，果真忘得差不多。”
　　乔求知道他是在安抚自己，于是三口两口喝了自己保温盒里剩下的汤，改成坐到江展心身边。
　　房间里非常温暖，原本在室外被冻到僵硬的手指慢慢恢复温度，又麻又涨，像是有小针在扎，过了一会儿这感觉才消失。
　　乔求和江展心又等了一会儿，才脱掉厚重的毛衣，换上睡衣后，躺在陌生的小屋里，肩靠着肩，相互依偎。
　　七点钟，录播的《竞技赛》终于开始。
　　乔求出现的比较靠后，在屏幕外早已没有当初那种紧张到心脏狂跳的感觉，乔求还开口和江展心聊天，说道：“听说这个主持人患了重病，不得不放弃《竞技赛》的主持工作。”
　　江展心淡淡地说：“世事无常。”
　　“挺可惜的，”乔求说道，“听说他是我的粉丝。在后台还拜托化妆师和我要签名。我说他为什么在我紧张的时候一直给我找台阶下呢。”
　　江展心看了乔求一眼，过了一会儿，说：“可他对你不尊重。”
　　“你是说他问我家里的事？”乔求想了想，道，“这也不怪他。我听宋助理说，因为我来的突然，这个主持人虽然做了准备，但不充分。毕竟我的信息……很难查。”
　　江展心点点头，关于乔求的真实信息，能被外人看到的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过的，必须是江展心愿意让别人知道、同时也是钱瑜燕让别人知道的。
　　现在关于乔求的传言都说他家庭和睦，生活富裕，是因为喜好才来演戏的小少爷。说得半真半假，有这样说的，也有那样说的，确实不能怪主持人搞不清楚状况。
　　江展心平静的说：“那他还有病好的一天。”
　　乔求在被子下握住江展心的手，不再多说。
　　电视上，乔求刚从国外回来，为了遮掩他的肤色，化妆师为他涂了厚厚一层粉，灯光下乔求面容精致白皙，身材均匀修长，正是那吸引了万千粉丝的新星艺人。
　　《竞技赛》用乔求的知名度打广告，宣传了很长一段时间，更是把乔求的录播放到春节假期，以便吸收更多的观众。今天的收视率一定会有很大的突破。
　　电视台《竞技赛》的工作人员各个都在紧张而忙碌的工作着，生怕出了某一个环节的问题。
　　乔求看着电视上的自己。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总有点不真实，有些细节，乔求真的想不起来，有一种那是其他人的错觉。
　　比如在第一轮进行运算时，电视上的乔求全程将手插在口袋里，睁着眼却显得没什么精神，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紧张，反而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乔求哭笑不得，问江展心：“我当时真是这个表情？”
　　江展心点点头。
　　“怎么会……”乔求纠结了一会儿，闭上嘴巴继续看。
　　到第二轮更要命了，乔求的手还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表情终于认真起来，但双眼无神，因为仰头牵动肌肉而微微张开嘴，一副呆傻的模样。
　　乔求：“……”
　　第三轮乔求紧紧皱着眉头，原本还带有一丝稚气的面容变得冷漠而成熟，思考中的男人本来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高速运算的乔求表情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有一种成熟男性的吸引力。
　　但当屏幕上出现正确答案时，乔求成熟的假象被迅速打破，他……呃。
　　乔求看了看江展心，问：“我能关了电视吗？”
　　江展心笑道：“当然可以。”
　　乔求迅速关了电视，然后猛地躺直，把脑袋都埋到被子里。
　　江展心用手摸乔求藏在被子里的头，手触之处温暖而干净，乔求闷闷地说：“我像是傻子一样。”
　　“怎么会，”江展心道，“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
　　“……”
　　“你怎么样，只有我能说。”江展心认真地说，“其他人的看法，没用。”
　　乔求被江展心迅速安抚下来。他心想自己真的不适合参加这种综艺节目啊。毕竟乔求是一个认真起来就会完全不顾场合变回本性的人，演戏时还有个剧本参照，真到了这种场合，万一喊出‘滚开我要跟我哥回家’的话，就糟糕了。
　　在江展心面前可以随便，在公众面前还是注意点比较好。乔求这样想着，在黑暗中伸手解开江展心的衣襟，吻上他滚烫的腹肌。
　　江展心猛的吸了口气，抓住乔求的手臂，自己也滑了下去。
　　两人的体温把被子里弄得热乎乎的，乔求咬住江展心的嘴唇，另一只手摸索着关上灯，乔求声音沙哑，有隐藏不住的情欲四散开来。
　　“……你不是说要早点睡？……”
　　“……没关系，”江展心一阵口干舌燥，大脑放空，好半天才一抽一抽的吸气，回答，“你快来……嗯……”
　　八点半，好像是够早的了。
　　……就是不知道，几点能真的开始，睡觉了。
　　七天假期转瞬即逝，乔求踩着点来公司上班，好悬没有迟到。虽然现在就算他迟到、甚至不上班都没人敢议论他，但乔求自己本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上午安安静静处理公事，和经济人商讨下一部电影的事情。
　　乔求出差到温泉胜地拍摄化妆品代言，最后选出来四张大幅海报，由乔求选出最终的两幅，将会贴到世界各地。让人吃惊的是，预选的第四张海报，竟然是乔求在海洋馆与江展心单手相贴的抓拍。
　　当时在海洋馆拍摄是经过乔求同意的，不过乔求并没把这与工作联系到一起，所以有些惊讶，不过并不生气，因为这只是选择，并没确定说一定要这一张。更何况乔求本人并不排斥公开与江展心的关系。
　　乔求只是有些疑惑，于是拿着潜水图问负责人：“为什么选这一张？”
　　“因为这一张很有个性，”那人说道，“关于补水，我们的主题一直是想要突出，产品能让顾客体会到与自然、海洋融为一体的感觉。我觉得这张照片很不错。”
　　乔求仔细看了看。因为照的主要是乔求，只有江展心一个背影，不会暴露其他信息。
　　乔求点点头，将照片拷打电脑里，道：“我再想想，过几天给你答复。”
　　
　　第84章
　　
　　图片的后期非常强大，硬把江展心的背影给p成了乔求，身高、身材都与原图不一样了。
　　乔求越看越喜欢，觉得这相当于把江展心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了，回家问问江展心的意见，这张图基本就可以选中了。
　　至于乔求的下一部电影，其实挺难选的。一方面怕电影不好，坏了乔求的形象；一方面乔求肠胃有点脆弱，江展心希望乔求多休息一段时间。
　　所以乔求看到剧本和角色就挑刺，不愿意演。赵鸿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后来干脆不给他拿剧本看。除了演戏以外，还有那样多的事情等着乔求去做，他忙都忙不完。
　　《竞技赛》给乔求吸粉的程度超乎赵鸿的预计，那场比赛结束后，网络媒体、纸质媒体大幅报道有关内容。关于这位新起之秀超乎常人的数学天分，所有人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有觉得惊叹的，有觉得不能置信的，有怀疑的，有暗自嘲讽的……
　　无论哪一种看法，都毫无意外让乔求的关注度上升到了出人意料的地步。明星有爱好能为他的形象加分，无论是爱好打网球、踢足球，抑或是喜爱唱京剧、唱昆曲，煮饭、缝纫，都能被观众接受。唯独像是数学、物理之类的，让旁人觉得无法理解，因为‘你就是一个演戏的，怎么可能会这种事情。’，根本不管这两方面有什么可冲突的。
　　除了对乔求天赋的夸奖，大部分人是持质疑的态度，更有甚者觉得乔求是在炒作。
　　不过乔求本人不在意这些评价，反正他们怎么说乔求能做到就是能做到，至于那些尖锐的问乔求‘告诉我们怎么做到的’，乔求想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懒得理你。
　　处理了这些杂事，很快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乔求不得不开始考虑午饭的问题。
　　去食堂吃饭吗？那里有食堂为他精心准备的易消化的营养餐饮，但缺点是一定会遇到钱瑜燕，到时候也许会说一些让乔求不愉快的话题。
　　乔求情绪失控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的食量，比如过于紧张就不能进食，过于焦躁就吃许多东西。无论是吃得太多、或是吃得太少都不利于他的身体恢复，因此乔求暂时不想再和钱瑜燕一起吃饭……
　　正这样想着，午休时间到了，乔求与赵鸿一同往食堂那边走。刚走出办公室，乔求就看见一位身材高挑，穿着深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子，他靠在墙壁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听到办公室门发出的声音，男子放下手机，站直身体，看着乔求那边，招呼道：“乔秋，赵哥。”
　　赵鸿点点头，没把年轻人放在心上，仍在和乔求说话。
　　乔求却发现这人是初枫。想到那次出国出差时初枫半夜来找自己，因为江展心在房间里等他，所以乔求放了初枫的鸽子。回国后本想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但乔求实在是太忙，忙着和江展心一起养鱼……没有时间找初枫。
　　直到初枫站在自己面前，乔求才想起他，特意停下来，问：“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赵鸿也停下脚步，有点惊讶的看着乔求。他知道乔求喜欢和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聊天，于是也不催促，留下了一句：“你俩聊，我先走了。”，就走进电梯。
　　赵鸿对待自己手下的艺人脾气很好，但对外却是十分强势的姿态，公关能力在业内圈也是数一数二的。因为乔求性格比较温和，阅历也浅，赵鸿对他真是像对待自己儿子，能这么放心让初枫与乔求单独相处，不仅是因为初枫为人本分，更是因为他相信乔求。赵鸿也在努力转型，想给乔求更大的空间。
　　……说这么多，其实是，赵鸿以为乔求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
　　乔求不知道赵鸿怎么想，他只是站在初枫面前，安静的等他说话。
　　初枫明显有些紧张，他握了握拳，开口时很不自信的说：“……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乔求一愣，问：“去哪儿啊？”
　　初枫说了个地名。那里环境清幽，菜品类型多样，最重要的是加工得当，清淡不油腻，不少艺人都喜欢去那里。初枫犹豫了一下，问：“可以吗？”
　　乔求想了想，同意了：“好吧。”
　　他正愁没有借口躲开钱瑜燕，初枫就过来了。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两人走进餐厅后，初枫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四周都被巨大的绿色植物包围，还有隔音墙，以防谈话的声音被传出去。
　　乔求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年轻人，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初枫手里拿着汤匙，心不在焉的在碗里轻轻摇晃，过了许久，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要误会。”
　　乔求：“……”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初枫也很不好意思，琢磨了半天，开口道：“有一次你参加颁奖节目，曾经对‘江先生’表白，说你爱他……那次颁奖典礼，我，我恰巧也在现场。”
　　乔求点点头。
　　“我能不能问你，这个江先生指的是谁？”
　　乔求皱起眉，问：“你……不好意思，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面对这个最近人气超级火爆的明星，初枫还是紧张的。他垂下眼，吸了口气，说：“我问过其他人……他们有人说你口中的‘江先生’是指你拍摄《4条契约》时的男主角江阳。因为江阳你才步入演艺事业。也有人说，你说的不是‘江先生’，而是‘蒋先生’，你在感谢你的挚友蒋凌（阿凌）。我觉得都不是……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同性恋？”
　　初枫这样说，明显是交浅言深了。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被他激怒。怪不得他混到现在，不仅不出名，而且有要走下坡路的趋势。
　　可乔求脾气没那么大，虽然有些生气，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发脾气的，因为他本身就不觉得这件事需要隐瞒。
　　谁问乔求就告诉谁，当初在颁奖时乔求就很看得开这件事，被初枫问了后，乔求点点头，诚实道：“是的，江先生指的是我爱人，所以你为这个做什么？”
　　乔求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了。谁被一位不太熟的人问到这种隐私问题都不会很客气。因为关他屁事？
　　初枫感受到乔求的敌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也是。”
　　“……”
　　“……”
　　完全隔音的房间一时间陷入了完全的寂静中，乔求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初枫连忙说，“所以我让你不要误会。……我，也有……你说的，爱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初枫皱起眉，看向窗外，表情显得寂寞又痛苦。
　　乔求总算明白了。初枫询问江展心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知道乔求是不是和他一样。
　　那种排斥的敌对感顿时消去一半，乔求问：“所以呢？你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初枫转过头，看着乔求，口中说：
　　“……你知道的，作为一名艺人，有些事情不能公开。如果我是同性恋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会惹上数不尽的麻烦。”
　　乔求没遇到过初枫所说的‘数不尽的麻烦’，所以表情有些疑惑。
　　初枫顿了顿，解释说：“因为我长的这样……个子比较高大，一般还不会……，像是阿凌，他长的比较阴柔，所以许多有那方面爱好的人就总是纠缠他。”
　　乔求脸色一变，随后又是一缓。他想起自己与江展心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就是因为替阿凌挡酒。
　　初枫看着乔求，说：“我一直隐瞒，不想让麻烦找上我。……可我一个人，真的很辛苦。有时候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找不到。看见你公然出柜，我就很想问你，你是哪里来的勇气，怎么敢这样？”
　　乔求的情况与初枫截然不同。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他都处于强势的一方，出柜也许会对他造成影响，可乔求身后有江展心，就有无数可以随时后退撤离的机会，无论怎么样都伤不到他。
　　而乔求也对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有潜意识的认知，所以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不提他本身足够优秀，是因为过于优异引人嫉妒才惹来黑子，光是江展心，就让乔求不用在意。
　　初枫又不一样。
　　两个身份背景完全不同、只有性向相同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乔求又不懂娱乐圈艺人真正的辛酸苦涩。
　　乔求低头喝了口水，顿了顿，说：
　　“……好吧。其实我还挺有兴趣和你交流的。”
　　初枫眼睛一亮。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同性恋。”乔求想了想，改口补充道，“除了江先生，除了我。”
　　初枫点点头。
　　“我只是不明白，你刚刚说你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所以找到我。可你……不是有爱人吗？”乔求问。相比起没认识几天的陌生人，难道不是爱人更加亲密、适合吗？乔求就绝不会与江展心以外的人主动沟通。
　　初枫表情有些难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低头看着桌面某一点，过了一会儿，说道：“……爱人……是我的叫法。我爱他，可他……好像……不想要我。”
　　乔求感到困惑，问：“什么叫…好像…不想要你？”
　　要就是要，不要就不要，难不成还有似要似不要的？
　　初枫手有点发抖，抬起头看乔求的眼。
　　那双眼里蕴含的痛苦，是乔求没有见过的。
　　“…因为他喜欢比他个子矮的类型。”
　　
　　第85章
　　
　　乔求：“……”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乔求无法理解的眨眨眼，尽量客气的说：“性别都不是问题，身高很重要吗？”
　　初枫：“……性别也很成问题。准确地说他喜欢比他个子矮的女生，所以我连追他都不敢。”
　　乔求变换了坐姿，有些好笑的看着初枫，问道：“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我其实帮不了你什么。”
　　“你说得对，”初枫点点头，他说，“打扰了你我也很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寂寞了吧。”
　　乔求看着初枫。
　　初枫顿了顿，说：“我很羡慕你，你什么都敢说，好像什么都不怕。而我担心的事情就很多，我……我可能永远都不能做自己，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性向，为此千方百计的隐瞒。”
　　关于隐瞒，是乔求不能理解的，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的，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别人还能吃了你怎么着？
　　这样和初枫说了以后，初枫回答道：“……我怎么样没有关系，但我……我的爱人，他的母亲心脏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万一出柜，我这样，他妈妈会着急。也是因为他妈妈，我根本不敢告白，想都不敢想。”
　　‘爱人’这个称呼让初枫心中涌起无限的满足。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用过这个称呼，跟乔求这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倒是可以用的自然。他压抑情感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可以倾泻的人，一时间仿佛洪水过堤，初枫没头没尾的跟乔求大谈特谈，激动时的语言表达能力连乔求都不如，乔求听得很是费力。
　　眼看谈了快一个小时，乔求用手摸摸下巴，轻声说：“其实你不是怕他妈妈那边会出问题吧？你怕跟他告白，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初枫一怔，手指摸了摸杯壁。
　　“而且你也不是不想出柜，你是根本没有出柜的理由，没有出柜的对象。”乔求说的太过诚实，“你说我们的境遇相似，实际上完全不同。你所说的‘恋人’都不是‘恋人’，我出柜没问题，因为江先生无底线的支持我，你不行。”
　　初枫讪讪地笑，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疲惫，点点头，赞同道：“是的，我跟你完全不同，你……你很幸运，乔秋，你很幸运。”
　　初枫用力抱住脑袋，身体前倾，低声说：“如果我，如果我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怕的。你说得对。我找你也没用。不好意思，今天情绪有点不稳定，耽误你的时间，麻烦你了。我这就送你回公司。”
　　说完，他拿着外套，站起身。乔求看了看表，午休也快结束了，就跟着站起来。
　　两个身高相仿的男生并排走是很吸人眼球的，平时就算乔求一人走到餐厅里，周围的服务生都会忍不住追过来看两眼。然而今天餐厅二楼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位服务生站在他们包间的外面，乔求一出来就有点惊讶，问：“怎么了？”
　　“乔先生，”服务生恭敬的说，“您先别出去了，外面和楼下围着好多记者，我们正在努力疏散人群。”
　　“记者？”乔求一边戴口罩一边朝外看，发现并没多少记者，其实是粉丝。“所以呢？为什么来这么多人？来看谁的？我？”
　　服务生心想不是你是谁啊，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只好点点头。
　　乔求惊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来这里？”
　　说完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大量未接来电以及短信。
　　原来原因出在初枫的车上。赵鸿为了给乔求点‘私人空间’，没干涉两人的交流，可没想到初枫直接把人给带到外面去了。艺人到哪里、和谁吃饭，这些信息其实是很好查的，尤其是这种周围都有狗仔偷拍蹲点的餐厅，一抓一个准。
　　要是宋助理、金助理开车，就不会被发现。可初枫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哪里有躲避的意识？再搭上个更没自觉、神经大条的乔求，简直不能更明显。
　　乔求看着外面的人就有知道要冲出去肯定有点难度，这么多人说不定会被挤掉鞋子。
　　乔求抚了抚额头，无奈的说：“怎么办，上班要迟到了。”
　　初枫看了看乔求，突然问：
　　“你助理接你来了？”
　　“嗯。”乔求道，“但车在停车场呢。”
　　“那好办，”初枫指了指，说，“你和我换一下衣服。我假装是你，走出门后你从旁边离开。”
　　乔求一顿，说：“不行，人这么多，万一被踩到就不好了。”
　　“没关系，”初枫笑了笑，“我是你的替身嘛，这是应该的。”
　　乔求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初枫就制止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和帽子，道：“就当是我付给你的感谢费吧。有些话果然只能说给你听，你这样忙，我占了你宝贵的时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果能帮到你，我也少点愧疚。……可以的话，下次还想和你聊天。”
　　乔求犹豫了一下，看着餐厅外乌压压的人群，终于开始脱自己的外套，换上初枫的帽子。
　　人都是在对比中才会感到不幸。也是通过对比，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
　　乔求成名太早，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大的风浪，感情上也是一帆风顺，爱上的人恰好也深爱着自己。
　　但听了初枫的话，乔求深刻的意识到，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
　　初枫口中那个最好的人，能好的过江展心吗？不可能，世界上没有比江展心更好的。可即使不如江展心，也不喜欢初枫。
　　虽然这样想有点无耻，但乔求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自信，他打断前面喋喋不休的金助理，问：“金哥，你说……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招人喜欢啊？”
　　金助理本来因为乔求私自出来吃饭的事有点不高兴，开车回来时就忍不住苦口婆心耐心劝导，可乔求只是敷衍的‘嗯、嗯’，一听他问的这个问题，金助理就知道刚才的话乔求一句都没听进去。
　　“……”金助理无声的叹了口气，算了吧，乔求现在这样，除了他那位只手遮天的哥哥，谁能管得了他？算了，算了。
　　金助理回答道：“是啊，都是你的粉丝。我正在想，要给你安排个粉丝见面会呢，你觉得怎么样？”
　　“全都是我的粉丝吗？”
　　“嗯，他们都很想见你，每次这样堵在门口匆忙见你一眼，你不觉得有点太吝啬了吗？别人家还会组织家族聚会，你什么时候跟你的粉丝代表见见面？”
　　乔求想了想，道：“那就放到《20岁，80岁》放映前吧。”
　　《20岁，80岁》确定在情人节首映，听乔求的意思是，准备四月或者五月再接下一部电影。
　　金助理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问：
　　“刚刚穿你衣服的是初枫？”
　　“嗯，”乔求道，“要没有他，今天出来就有点困难。”
　　“这小孩挺本分，就是情商低。”金助理说，“太倔。你要觉得他行，就留在身边。”
　　乔求笑道：“管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留他。”
　　金助理就不继续说了，一直开到公司门口，把乔求放下去。
　　网上关于乔求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一提到乔求就必提黎尚，一提到黎尚也肯定少不了乔求。媒体越是压制乔求的信息，观众越是饥渴，一看到有关乔求的讨论，恨不得谁都要插几句。
　　尤其是乔求与黎尚的绯闻，传的特别真。其实这传闻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根据，乔求确实是还没出名就给黎尚工作室签约了，也确实是通过黎尚才搭上姚庆的线，出演《剑客》的男主角。没有这部电影，就没有能这样迅速蹿红的机会。
　　外人看来，黎尚无缘无故的对乔求好，他们不知道江展心的存在，就觉得，两人有问题，很有问题。
　　这种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通过后期合成两人的亲密照，公然放在网上，被大量浏览、转发。
　　乔求受到的影响倒是小。他本人并不在意对他怀着恶意的人的看法，因为不屑一顾。所有的压力都挪到黎尚这边了，以往有时间他可能会和江展心一起约出去打拳，但最近江展心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温吞吞的说不出的诡异，本来下手就不轻，现在更……
　　黎尚刚从国外拍戏回来，在机场被记者堵住，有人大声询问黎尚：“请问你对‘环越双壁’这个称呼以及对网上你和乔求的传言有什么看法？”
　　“你为什么这样欣赏乔求？他有什么不同的吗？”
　　黎尚本来大步向前走，这会儿突然伸手拿过话筒，停下脚步，认真道：“最近不少人问我，今天特意说一说。乔秋是个很努力的演员，前段时间他因为胰腺炎入院的新闻大家可能都听了，事实是他为了拍戏在病痛的情况下强忍着不拖累剧组，直到无法忍耐才被送往医院。一位演员，有这样敬业的精神就很可贵，除此之外，我再说说最近《竞技赛》乔秋的表现，他做得非常好，有我们一般人难以做到的敏锐反应和超强记忆力。特殊的天赋，加上持之以恒的精神，我为什么不能欣赏他？”
　　记者安静地听着，周围都是快门的‘咔咔’声。
　　黎尚说完这一长串话后，把话筒随手一递，头也不回的走出机场。
　　
　　第86章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顿时发出‘兹啦’刺耳的响声，黎尚的言语就是那一滴落入油锅的水，不仅没把应该解释的事情解释清楚，反而越描越黑。
　　“没人说不让你欣赏乔秋啊！黎哥！真男人！”
　　“难得见黎尚激动一回，这次是真急了啊。”
　　“他真的挺护着乔秋的。还说他有女朋友，得了吧，赶紧分手。”
　　“说没有什么谁信啊，是是是，我们知道乔秋又努力又聪明，既然黎尚这么‘欣赏’乔秋了，干嘛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哈哈哈，搞不懂影帝的心思，这算是公然表白吗？”
　　这当然不是表白，黎尚的意思是，乔求人很勤奋，很聪明，所以欣赏他，但只单单是欣赏而已，出于欣赏才签下乔求，至于关照他，也是因为照顾后辈。并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些‘特殊’的原因。
　　辩解的思路很正常，但黎尚表达的太不正常，说了许多没有必要的废话，就让人觉得他态度模糊，引人遐想。
　　乔求忙了一天，中午没怎么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回家就粘着江展心，用脸蹭他的脖子，压低声音说：“江展心……我好饿，你怎么能看着我挨饿。”
　　江展心笑着揉揉乔求的头发，不明白他现在怎么能突然变得这样爱撒娇，而且撒娇的手段千奇百怪，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能被他说得可怜巴巴，惹人怜爱。
　　虽然他本意可能并不是在抱怨。比如那次乔求洗澡，江展心随手给他挑了件衣服，送到浴室。可能是碰到了什么地方，上衣肩膀处被勾出一个手指大小的洞。乔求穿衣服时发现了，没说什么，套上后来到江展心面前，指着洞说：“江展心，和你过日子好辛苦，你让我穿有洞的衣服。”
　　其实乔求代言的品牌送过来的高级定制服装塞得衣柜都装不下，反而是江展心要把衣服都捐出去，经常和乔求混穿。江展心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得出乔求只是在撒娇的结论。
　　如果没遇见乔求……一定不知道他撒娇是多么可爱的事情。
　　江展心知道乔求应该硬气一些，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江展心心里非常享受乔求的依赖，看他在外面与家里表现截然相反，就越来越纵容乔求。
　　江展心对他说：“你去洗手吧，马上就好。”
　　乔求饭量那样大，光吃流食很容易饿，尽管乔求每天出门江展心都给他提着保温桶，里面装着加餐，可即使这样，每天回家乔求还是会饿。
　　江展心在考虑要不要让他在早饭时吃的多点。
　　适当加点肉丁应该也可以，不过要先问问医生。
　　乔求洗了手后就来到水族箱前，和求求、心心打了招呼后，站在前面仔细观察。
　　今天突然发现了些不同，一开始乔求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仔细确认后才喊江展心，道：“咱俩的鱼产卵了。”
　　江展心闻言走过来。
　　乔求道：“不过只有一颗，还浮在外面，肯定活不下来。会被鱼吃掉的。”
　　江展心看着那颗橙黄色的小圆球，过了一会儿，说：“没关系，还会有的。”
　　“嗯。”乔求说，“小丑鱼繁殖能力很惊人，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到处去送鱼啦。”
　　因为乔求为人比较念旧，江展心以为他这是在伤感，比如想到自己不能开大型的海洋馆，没地方养许多的小丑鱼什么的。没想到乔求根本没太放在心上，在江展心思索要怎么安慰他时，乔求迅速转移话题：“走吧，快吃饭，我要饿死了。”
　　乔求真的在变化，火山爆发一样迅速的蹿红没让他骄傲到目中无人，而是增添了许多应有的自信，虽然乔求否认这是家产增加、名气变大带来的影响，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背后有江展心，所以才有底气。不过江展心觉得可能是这两点都有，慢慢改变乔求，让他变得越来越自立。
　　江展心一点都不排斥乔求的那些粉丝，不说他们喜欢乔求的原因，虽然有点不客气，可对于江展心来说，谁都是个小鱼小虾，根本没办法引起风浪。
　　他同意乔求举办粉丝见面会。
　　环越公司的第一经纪人效率非常高，听金助理说了之后，很快就筹备好相关事宜。乔求第一次举办的粉丝见面会，租了一个能容纳万人的体育馆。几乎所有座位都坐上了人，走廊上、缝隙间……还有走动的人群。最终容纳的可能有将近一万一千人。不同角落的人群，手上举着闪闪发光的牌子，写着‘乔秋’‘羞羞我爱你’之类的字眼，即使关上灯也不觉得黑暗。
　　乔求在后台准备时，只听到前面嬉闹的人群嘈杂声。他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如果下面都是记者，他会觉得厌烦，可那是喜欢他的影迷，乔求就觉得期待。
　　乔求想演戏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想被人喜欢。
　　不是被别人喜欢上自己，乔求觉得在现实生活中，能有一个人真心真意的爱自己就很好了。他指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他。被乔求演活的他。
　　而与这些影迷的沟通的机会就太少了。乔求出道时间短，更多情况下只是在机场走出通道时，听到许多人大声呐喊他的名字。由于拥挤的厉害，像是谈话之类的沟通交流，还是很少的。
　　当他深吸一口气，登上舞台的一瞬间，强烈的灯光照的他有点懵。等他看清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时，只感觉呼吸一滞。
　　像是在观众席中扔下了一颗炸弹，‘嗡——’的一声，所有人都沸腾了，呐喊着，欢呼。
　　乔求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举起右手时感觉有点麻痹。
　　主持人‘哎’的一声，反应迅速，上前迎接乔求。
　　“你……你……咳咳，嗯。”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乔求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的衬衫上夹着一个小的麦克风，这两个字极为清晰的传了出去，乔求愣住了，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台下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待看到乔求通红的耳朵时，善意的笑声渐渐停了。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乔求脸上化妆，此刻红得就不只是耳朵了。
　　主持人放开手，真挚地说：
　　“和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他们都很喜欢你。”
　　乔求做出上下吞咽的动作。对准他脸上的摄像机将一切都投放到大屏幕上，画面中的大男孩长相极为英俊，眼睛黑漆漆的发亮，表情真挚。似乎有些紧张，喉头紧缩。
　　他说：
　　“大家好，我没想到这么多人……”
　　说出第一句话后，接下来就顺利多了，乔求坐在台上正中央的红色转椅上，被灯光炙烤的后背冒汗。
　　乔求知道台下都是对他充满善意的粉丝，可那么多双眼同时盯着一个人时，即使是乔求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由紧张。
　　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粉丝见面会。
　　主持人与乔求面对着面交流，手里拿着提示卡，那是提前在观众中收集的问题，他问道：“羞羞，有粉丝想问你啊，你做什么事的时候觉得特别幸福？别人做什么事让你觉得特别幸福？”
　　乔求想了想，眉飞色舞的说道：“我……小时候很怕挨饿，十五岁那年跟我哥一块住，吃得特别多。我们家里，我的饭碗是最大的，比我哥哥的大好几倍……”
　　乔求还没说完，台下就响起了笑声，乔求也笑了起来。
　　“但吃的这么多，晚上还是会被饿醒。有一回我晚上偷偷起来，准备去冰箱里拿东西吃。”乔求做出一个‘摸’的手势，观众又笑了，“然后我发现我哥站在厨房，他在给我煮东西吃。”
　　乔求说：“我觉得那一刻是我人生中第二幸福的时刻。最幸福的……当然是我这辈子能遇见我哥。”
　　说完乔求舔了舔唇，主持人‘哇’的一声，表情夸张的看着观众，台下发出骚动声，他们对乔求的回答满意至极。
　　都知道乔求有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哥哥，没想到关系会这样好。
　　乔求几乎忘了自己那天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只是自己一说话，没有人会打断他，都很耐心的听，无论乔求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尊重他，这种感觉让乔求逐渐放松，眼神扫到台下，与观众对视。
　　台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时不时有闪光灯闪过。
　　主持人在上台前就被人嘱咐过，说乔求比较容易害羞，不能过分开玩笑，也要尽量减少让他和其他人的互动，避免尴尬、冷场。
　　但现在看看，乔求似乎愿意与别人互动，于是邀请几位粉丝代表上台，面对面和乔求谈话。
　　乔求这样配合，主持人也松了口气。
　　互动环节乔求表现的略显僵硬，收粉丝代表送来的礼物时，手都在抖。但纵观全场，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有粉丝拿着话筒对乔求说：“秋秋之前我有看《竞技赛》，也是因为那个栏目喜欢上你。但是有许多人说……说栏目组给你放水。我就非常不服气，我相信你。”
　　乔求忙点头说：“谢谢，谢谢你能相信我。关于类似的评论我也有看到过，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我炒作，可实际上我参加这栏节目只是为了偷懒……”
　　“啊？”粉丝惊讶地挑起眉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乔求笑着，过了一会儿，说：
　　“这样吧，我可不可以请你随意说数字，现场考验我的四则运算。你可以用计算器检验我说的结果。”
　　
　　第87章
　　
　　粉丝也没想到乔求会这样直接，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手机，不经大脑的说了一长串数字运算。可这又怎么能难得住乔求呢，乔求想都没想就给了答案，随后说：“你可以再出……难一些的。”
　　粉丝脸红彤彤的，看着乔求，开口说：“5201？”
　　乔求一愣，下意识回答：“五百二十一……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加一些乘或……”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的台下观众就开始大声欢呼，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乔求茫然的看着台下，主持人举起话筒高声说：“羞羞说他爱你们，观众朋友们。”
　　乔求这才明白，露出笑脸，感觉被人耍了。
　　其实就是这样的，无论乔求怎么表演，不信的人就是不信，怎么都觉得是托儿，那粉丝也明白，刚开始确实被惊到了，拿出手机列了几个数，但很快放弃了，改而问了最简单的问题，给自己个台阶下。
　　见面会也到了尾声，会场响起动情的音乐，主持人请观众下台后，就与乔求一起站起来。
　　主持人说：
　　“本次粉丝见面会就要结束了，羞羞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乔求伸手蹭了蹭鼻梁上细小的汗。体育馆的暖气很足，更因为紧张，他流了不少汗。终于要结束了，乔求深吸一口气，说：“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谢谢你们能喜欢我……除了感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我……想问，你们为什么……叫我……羞羞？”
　　刚开始上台，还以为听错了，但向下扫去，发现许多人还举着带有‘羞羞’之类字眼的荧光牌。
　　台下‘嗡’的骚动了一会儿，有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解释，主持人笑着问：“那你知道你的粉丝叫什么吗？”
　　乔求抿着唇没说话。
　　说起来有些不合格，他确实不知道。
　　“你的粉丝团叫什么？来，我们一起告诉他……”
　　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凝聚在一起，朝着乔求大喊‘含羞草’，乔求听得一愣，心想这都是什么啊，眼睛向下扫视，在角落里见到一张张稚嫩而欣喜的脸。
　　就在这时，乔求突然看见一双沉静的眼。
　　他也许并不引人注意，但还是吸引了乔求的视线，因为那人的眼睛如此深情，饱含深情以外，更像是浸在古井中的沉石，冲刷过岁月的痕迹，在一堆年轻有活力的女生中格外显眼。
　　乔求很清晰的‘啊’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中，他认出那人是谁了。乔求忍不住上前迈了一步，脸上欣喜的表情无法掩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那英俊的男人抬头朝乔求笑了一下，抬起右手朝他挥舞。
　　这些动作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乔求‘啊’的那声好像也是在询问为什么粉丝团叫含羞草。
　　然后主持人笑着给乔求解释，乔求听得心不在焉，那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台下的男人吸引了。
　　“粉丝们一开始给你起的昵称是‘秋秋’，后来慢慢就变成羞羞了。我们知道你性格腼腆，容易害羞。但作为演员，你非常努力，因为喜欢演戏而克服自己的弱点。这样你的让我们感动……”
　　眼看快要结束，主持人故意把话题往煽情方面引导，眼神温和带有明显的暗示性。只可惜乔求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边了。
　　“含羞草很怕外人的触碰，可又很努力的舒展枝叶……”
　　乔求的眼睛往台下看去，像是无声催促老师快点下课的学生，主持人有点尴尬，又有些无奈。今晚乔求确实已经非常配合了，可不知为什么临近尾声开始发呆，兴许是不满意这种煽情的结尾？主持人匆匆切换成轻松欢快的模式，但乔求显然没听进去，脸上露出微笑，眼神盯着某一处。
　　主持人胸口一麻。他本来就是乔求的影迷，因为喜欢乔求，拼命挣扎才成为此次见面后的主持人。从这个角度，看乔求的侧脸，不仅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位年轻的演员，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引如此多的粉丝。
　　他实在是太过英俊。可能有人觉得他长相不够阳刚，但站在乔求身边，所有类似的抱怨就会通通被迫咽到肚里，说不出声。
　　因为乔求个子很高，一米九几的身高足以俯视大部分的人。个子高的男生，总给人一种可以依赖的感觉。
　　乔求走到后台，没来得及卸妆就匆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宋助理：“我哥来了是不是？”
　　宋助理惊讶道：“不知道啊。”
　　“可我在现场看见他了。”乔求嘴角弯起，露出幸福的笑容，“他总喜欢冒充我的粉丝，混到现场，今天人太多了，快结束我才发现。”
　　宋助理连连应和：“太有心了，太有心了，哥哥看起来闷骚，原来本质是个这样的人，真是看不出来。不过要说啊，还是我们主子魅力大，今天表现的太好了，要说这男人就得像你……”
　　宋助理嘴皮子顺溜的拍马屁，在乔求后面不得不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乔求安静的听宋助理说话，一出门就给媒体堵在外面了。这样冷的天，说话嘴边都冒白气，乔求体谅他们冻了这么长时间，没费力挣扎往外走，时不时回答几个问题。
　　在听到一位记者询问乔求《竞技赛》有没有作弊时，乔求头也没回：“那你随便出道题，随你怎么考。”
　　记者大声问：“你不怕其他媒体觉得我是你请的托儿吗？”
　　“不怕，”乔求眼神坚定，“谁觉得我在炒作，就让他们来亲自检验吧，我没问题。”
　　全场哗然，周围照相机发出热烈的咔咔声，乔求没听到明显的问题，礼貌的点点头，然后迈开大步朝外围走去。
　　乔求回到车里才见到江展心，他手里拿着保温桶，看见乔求温和的笑笑，问：“小乔，肚子饿吗？”
　　乔求连连点头，看着坐在前面开车的两位助理，问：“金助理，小宋，你们吃饭了吗？”
　　“你自己吃吧。”宋助理回头说，“哥哥好不容易给你送的，我俩一会儿去吃烧烤。”
　　乔求知道宋助理喜欢吃烧烤，可能不适应江展心做得清汤寡水，于是点点头，拧开保温桶。
　　金助理开着车，说：“赵鸿给我打了电话，说让你明天九点之前一定要赶到公司，听说徐胶导演那边有事情要和你说，中午请你出去吃饭。”
　　乔求‘嗯’了一声，示意听到了，打开车厢的灯，用小汤勺往保温桶里舀了一下。
　　拧开保温箱的同时，一股温暖咸香的味道弥漫在车内，乔求问：“今天做的是什么？”
　　江展心做饭不拘于常理，想怎么做怎么做，觉得怎么好吃怎么做，搭配往往出其不意，也就乔求特好养活，从来不挑剔。
　　江展心开口道：“是虾皮和南瓜。”
　　又甜又咸混在一起真的是不少人难以想象的，可江展心处理的很好，没用一点盐，先把虾皮去腥，通过虾皮的咸味中和南瓜的甜，更是吸了水分，南瓜变得软糯咸香，口感说不出的细腻。
　　乔求舀了两大口，评价道：“好吃。”
　　除了南瓜，江展心还做了几个没有手掌大的小饼，大概是揉进了葡萄，面粉有些发紫，馅料很足，乔求尝出豆腐和青菜，还有胡萝卜丝，有点蘑菇的味道。
　　他用手指捏了一张，放到嘴里大口咀嚼，又说：“哇，这个好吃。”
　　两位助理在前面只听到乔求不停说‘好吃’‘好吃’，真是哭笑不得，宋助理干脆说出来：“拜托你，大明星！咱能不能别这么好养活？”
　　乔求脸一红，说：“可是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宋助理感受到江展心扫过来的眼刀，手心直出汗，“那什么，大晚上少吃点，不然胃该不舒服了。”
　　这点不用宋助理说。江展心做得分量都是乔求能够承受的。
　　乔求吃完用清水漱口，问：
　　“徐导演找我有什么事啊？”
　　还能有什么事呢？当然是拍电影的事。
　　徐胶的《陆小凤传奇》给乔求引来了许多粉丝，到目前为止，乔求可以说是西门吹雪最好的表演者了，毫无疑问日后的版本饰演者都会与乔求做比较。可《陆小凤传奇》给乔求的成功远不及《剑客》，《剑客》目前已经上映结束，接下来姚庆导演会带着《剑客》参加各大电影节，如果有幸能够得奖，那么乔求的成功将会再跨一个阶梯。
　　电影本身就与电视剧不同，电影对演员的演技、以及导演的能力考验要求更高。徐胶思来想去，决定与乔求再度联手，拍摄一部结构宏大的电影。
　　电影主要讲的是东汉末年以少胜多的著名军事战役赤壁之战，并不是单一主角的电影，设计的明星众多，周瑜、诸葛亮、刘备、曹操、孙权、张飞、关羽、赵云……历史上这样重要、规模庞大的战争，想要通过电影表现出来，确实是有些困难。
　　徐胶虽然是位女性，但对于这种大场面的拍摄很有心得。
　　徐胶对乔求说：
　　“我问了你的工作安排，你是希望五月份再接戏，之前先养养身体。《赤壁之战》大约就是五月份开机，时间没太大冲突。不过，拍摄过程可能有些辛苦，你得好好考虑一下。”
　　“辛苦没有问题，”乔求说，“只是我想问问，为什么您想让我演周瑜？”
　　
　　第88章
　　
　　徐胶是一位非常理性的女导演，她人脉广泛，并且壮志勃勃，与乔求的谈话从中午十二点一直谈到六点，这下也不用回公司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赵鸿其实不太愿意让乔求接这样的文艺片，其因有二。一是古装剧拍起来太累，又偏偏赶上夏天，乔求这身体还没养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交代；一是这种文艺片能不能拍好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不是说导演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万一拍出来反而坏了乔求的名头，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乔求也在考虑要不要接。他看过几部历史电影，都没排出徐胶说的那种效果。徐胶现在追求的是一种前人没曾达到的境界，可以说前景裹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
　　而且乔求文理分科时选的是理科，对周瑜的了解也只限于叫得出名字而已，实在是所知匮乏，这给他接下来的拍摄又增加了难度。
　　但过了几天，乔求给徐胶的答复，还是同意的。
　　因为徐胶真的很喜欢乔求，乔求刚出道，徐胶就倾尽全力教他自己能教的，徐胶对乔求有知遇之恩，不说别的，光凭这点，乔求就不能推却。
　　赵鸿正是明白乔求的这一特点，才把徐胶的剧本单独拎出来给乔求看的，听到乔求的回答，也没惊讶，心想真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他微微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别瞎忙活了，循序渐进，尽快恢复体能吧。”
　　乔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嗯’了一声。
　　这次训练却不只有乔求一人，旁边还有一个陪着他上课的，不是宋助理，而是乔求的‘替身’，名叫初枫的高大男子。
　　体能恢复训练课刚开课时，乔求正在跑步机上慢走，突然看见门口的初枫，有些惊讶，看了眼教练，扭过头问初枫：“你怎么来啦？”
　　初枫笑了笑，回答：“是钱总安排我过来的。乔秋，好久不见。”
　　乔求眨眨眼睛，问：“钱总？安排你？过来干什么？”
　　初枫放下背包，道：“当然是为了《赤壁之战》的事情。我不是要当你的替身吗？钱总看了剧本，有危险的动作，她希望我能接替你。钱总知道你会担心拍摄的效果，所以让我从今天起和你一起训练，锻炼……默契。”
　　乔求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喜欢拍戏，不管危险与否都想参与，虽然答应请个替身，但用不用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这是他拍戏，怎么都不提前和他说一声？不行，乔求用毛巾擦了擦脸，道：“我有点事和钱总谈，等我会儿。”
　　初枫看了看乔求，又看了看教练，然后跟着乔求走了出去。
　　乔求是很烦钱瑜燕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他总觉得，江展心都没管他呢，钱瑜燕这样管着自己是对乔求的不尊重。他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有些事总得提前和他商量一下。
　　心里有点生气，所以走路的速度很快，走到一个转弯处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肘。
　　乔求一回头，就看见初枫露出尴尬的微笑，轻声说：“乔秋，谈谈行吗？”
　　乔求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那边等着。”
　　他最近是越来越有领袖气质了，说话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初枫犹豫了一下，松开乔求的手，深吸口气，还是说：“其实，我只是替你吊钢丝。毕竟在上面确实挺危险，而且你现在也不适合脱得露内裤再缠钢丝了。其他的戏份我是绝对不会参演的。就算是吊钢丝，也只会露你的脸。”
　　乔求一顿，道：“我并不是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你想太多。”
　　乔求个子很高，连江展心都比他矮上一点，很少能有与他身高相仿的男人，也就初枫能和他平视。
　　但初枫面对乔求时，一直低着头。
　　初枫道：“……我听钱总说，你挺怕生的，是不喜欢有外人和你一起训练吗？”
　　“不是这样的，”乔求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公司给我安排人一起训练，我没有意见，可提前和我说一声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我很好奇，你来这里究竟是公司的安排，还是钱总个人的安排。她……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
　　初枫看着乔求，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是我求公司的。”
　　“……”乔求一愣，问，“什么？”
　　“是我求公司的。”初枫道，“我不是环越公司的艺人，工资是原本的经纪公司发。可如果我能和你一起训练，工资就按环越公司手下的艺人标准发。……我……最近……”
　　像是非常不好意思，初枫低着头，坦白道：“我最近手头有些紧。”
　　乔求这才明白初枫为什么拉着不让他去钱总办公室。他是怕丢了饭碗吧。
　　乔求性格温和，遇事讲理，既然初枫说话坦白，早上那顿无名火就消去了，他‘哦’了一声，道：“那好吧。”
　　初枫也没想到乔求这么好说话，乔求往回走好几米了，他还在那儿站着没回过神来。
　　乔求回头，朝他招手：
　　“干嘛，走了！”
　　训练过程中，初枫知道了乔求能迅速走红的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乔求特别能吃苦，除此之外，还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教练说的动作做不到，那就慢慢来。用两句话来概括：规定时间内一定要完成——好强；以及规定时间内完成就好了——不能做到也不强求。
　　外界媒体对乔求的评价多是‘不爱配合’‘不好相处’，但乔求的好友阿凌却对初枫说乔求是个非常温柔、有趣的大男孩。
　　一开始遇到乔求，初枫还是很紧张的，尤其是他发现乔求有些寡言，有空就会发呆的时候，初枫不知道乔求的沉默是不是在生气。
　　但一个上午，初枫就发现不是这样的。乔求生气了就会很明显的发泄出来，发呆表明他情绪稳定。
　　力量训练结束后，乔求与初枫有将近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乔求还在训练室拉伸，初枫也不好休息，就在训练室陪着他。
　　乔求看了看初枫，开口问：
　　“你手头紧，是要攒钱娶媳妇吗？”
　　乔求这个笑话说得太冷，初枫很给面子的用力点头：“没错。攒钱给我媳妇使。”
　　乔求没明白。
　　初枫握了握手里的水杯，看着虚空某一点，慢慢说：“我媳妇的妈，就是我妈，她心脏不太好，现在吃的药比较贵，我们都想让她接受更好的治疗。但需要很多钱……”
　　乔求点点头：“你这样，你家里人不反对？”
　　“不反对，”初枫笑了，“因为我没其他家里人了。”
　　“……”乔求突然沉默。他不知道初枫为什么要和自己说的这样清楚。
　　说实话，初枫只和自己见过几面，没必要把老底都说出来。乔求不得不想，初枫这是为什么？
　　但乔求又想，初枫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和乔求第一次交谈就抖露出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的人，相比起来，父母双亡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
　　金助理说得没错，初枫情商真的很低。
　　乔求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看着初枫，突然就觉得应该好好照顾照顾这个‘后辈’，尽管初枫出道比乔求早好几年。
　　乔求好奇的问初枫：
　　“环越艺人的工资水平是多少？”
　　初枫说了一个数，听得乔求一愣。
　　乔求和初枫在接下来几个月的训练和课程都应该是保持同步的。但乔求的工资薪水要比初枫高十倍有余，乔求都没好意思再问初枫原本的经纪公司给他多少钱。
　　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环越双壁’这个称呼，看来也不是随便叫的，除了看人气，也许也是考虑了工资的。
　　乔求把初枫的事情告诉江展心，江展心捡了颗草莓放到乔求嘴里，‘嗯’了一声。
　　乔求几乎没嚼就咽到肚子里，继续和江展心说公司的事。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定是家里暖气太足，乔求总觉得最近江展心有点犯懒，不怎么动，总是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听乔求说话。
　　乔求说了两句就不说了，顿了顿，很轻的握住江展心的脚。
　　江展心怕痒似的微微一缩，过了一会儿便任由乔求握着。
　　乔求掀开江展心的睡裤，顺着小腿亲到膝盖上，江展心激动的手抖，冰凉的膝盖感到乔求滚烫的唇舌，心脏都好像要麻痹了一样。
　　乔求一边舔江展心的膝盖，一边抬头看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兽类一样，带着摄人心魄的迷人光彩，江展心抬起双手，揽住乔求的后颈，将自己送到这个男人的怀抱中，乔求顺势咬住江展心的嘴唇，压在他的身上。
　　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的草莓滑到两人之间，轻轻一压，揉碎在胸口。乔求解开江展心的衣扣，舔了上去。
　　沙发发出暧昧的声响，别墅因为他们主人的原因，变得格外温暖。
　　考虑到江展心坐着不方便，乔求支了张小桌，与他在床上吃饭。江展心光是闻到乔求的味道，都有种心跳加快、口干舌燥的感觉。每次江展心和乔求做都很激动，一点没有平日淡然的模样，手指要很长时间才能停止颤抖。
　　江展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男人说起他下一部电影的事情，江展心抚着乔求的头发，顿了顿，说：“你愿意就好，我没意见。”
　　乔求倾身向前，压在江展心身上，用额头抵着江展心的，撒娇一样用鼻子蹭他，问：“你怎么啦？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
　　乔求一凑过来，江展心就心跳的厉害，他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忍了忍，然而情难自制，于是抬起头亲吻乔求的唇角，开口说……
　　
　　第89章
　　
　　乔求一凑过来，江展心就心跳的厉害，他抬起头亲吻乔求的唇角，开口说：“……我大概是太爱你了。”
　　“……”乔求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眨着眼问，“什么意思呀？”
　　“我一直在想你。”江展心闭上眼，握住乔求的手，往自己左胸口处带，“一碰到你，心就跳的很厉害，手总是发抖。我脑子里都是你，小乔，其他的事情我都没办法考虑。”
　　乔求听到这话，顿了顿，反手抓住江展心的手，也往自己胸口那边摸，说：“我和你一样，江展心，我……”
　　江展心说情话像他做事一样好，乔求兴奋的呼吸急促，俯身搂住江展心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被子里温暖干燥，闭上眼，好像能感受到夏天的阳光，后背都有些冒汗。
　　乔求开口说：“你要一直这样爱我。”
　　“一定。”江展心回答道，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于是深吸两口气。
　　乔求的那一对儿小丑鱼夫妇产了卵，密密麻麻一大堆，能有一百多颗卵，除去被亲鱼吃掉和处理掉的白卵，剩下的只有二十几颗。但二十几颗也足够乔求高兴的了，他计算着时间等着幼鱼起飞，一回家就凑到水族箱前仔细观察。
　　十一天后，小得甚至就比头发丝粗一点的幼鱼飞到上空，远处看好像飘进了二十多颗瓜子仁。乔求整天忙着摆弄他的鱼，开口对江展心说：“江展心，求求和心心的孩子都出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江展心就站在旁边，不用说也能看见，闻言点点头，又怕乔求看不见，‘嗯’了一声。
　　能这样由着他玩的时间也不多，因为姚庆的电影《剑客》已受邀参加各大电影节，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乔求都不得不跟着剧组飞来飞去。
　　拿奖的几率非常之大。
　　最近乔求的表现越来越沉稳，喜悦之余，乔求的少年成名，也让经纪人赵鸿也害怕他会心浮气躁，急功近利。
　　因为乔求不喜欢应对媒体，但媒体是连接观众的重要纽带，也是公众发声的咽喉。赵鸿觉得即使乔求再不喜欢记者，也应该稍微配合一点，最起码不要被人抓住可能是在耍大牌的小辫子。
　　可乔求就不管这些，听到太戳他隐私的问题，乔求冷着脸就不回答，甚至一怒之下抬腿就要走，把赵鸿给急得，当真是一脑门子汗。
　　幸好在江展心和钱瑜燕的看护下，还没哪个报社敢公然报道乔求的负面新闻，可赵鸿就觉得心里很悬，怕乔求出事。
　　毕竟乔求这么年轻，成名又太早，是不能不让人担心的类型。
　　赵鸿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怪不得乔求不爱听他说话。
　　乔求一个人当然养不来这么多小丑鱼，因为小丑鱼的领地意识非常强，海葵只能是夫妻以及幼鱼居住，不会允许其他小丑鱼搬来。小丑鱼也不是什么娇贵的物种，他想过把鱼送给朋友，但很担心被什么都不懂的朋友给养死，比如阿凌，连自己都是凑活着养，还能指望他好好照顾小丑鱼吗？
　　乔求想了想，决定在网上找同城的海水鱼爱好者，等小鱼长大了，再一对儿一对儿的送出去。这样就不用担心小鱼受不到良好的照顾了。
　　有关于养殖的资料，一部分是通过买书阅读，一部分则是乔求上网搜索。他加入了海水鱼爱好者的论坛，里面人不少，都是喜欢海洋生物的男男女女。
　　乔求的账号很少发言，也没发过贴，但这种事情容易上手，乔求发了几张图，然后说明自己想要免费送鱼的意图。
　　论坛里的帖子很快就有人回复，迅速预订出去十多条，乔求询问了地址后，符合条件的只有两个人。
　　反正也不着急，乔求打算慢慢找。他对自己喜欢的，以及喜欢自己的，都是很有耐心的。
　　没有收到鱼的人也没生气，在乔求帖子下回复。
　　【好漂亮的鱼缸，是什么牌子的？】
　　乔求回答了。
　　【哦哦，懂了。这牌子很贵，听说性价比不高，我一直犹豫没敢买。今天看了照片，觉得还挺划算，以后可以考虑试试。】乔求并不觉得很贵，但考虑到性价比问题，就很耐心的和对方谈了几句。
　　乔求的水族箱风格独特，打扫干净，很快受到养鱼爱好者的注意，他们纷纷留言询问乔求养殖技巧以及交流心得，乔求被他们问得飘飘然，更何况他真的觉得自己养的很好，超级自信，不是很谦虚的说了不少自己的看法。
　　他的基本功扎实，记性又好，也有实践经验，自然和这些有共同语言的人聊得畅快。
　　这一会儿时间又送出去两条，乔求一边等着同城的人预定，一边打开网页，无聊的搜搜关于自己的信息。
　　乔求很少看有关自己的新闻，因为好多都是骗人的，看得乔求云里雾里。再加上相比起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乔求更愿意看点好看的海生物照片，只有闲的时候才翻出来看看娱乐新闻、粉丝留言。
　　这一看，果真又有不少骗人的信息，说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乔求就是本人，真得怀疑一下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是谁。
　　乔求看的心里真不是滋味。还不是因为粉丝总把黎尚和乔求乱扯红线？乔求随手一翻，到处都是说自己和黎尚‘相爱相杀’的，要么就是‘同窗情谊’的，乔求就很怀疑是自己成语学的不好还是其他什么的。
　　什么‘相爱相杀’，乔求既不爱黎尚，也没杀了他，四个字俩字完全不靠边，相爱相杀从何说起？同窗情谊就更扯了，这不是指同学之间吗，乔求跟黎尚也就简单的同事情谊，更何况要再这么传俩人的绯闻，为了江展心，恐怕连这点可怜的同事情谊都得断了。
　　乔求是同性恋，这点没的说，毕竟身边睡的人性别的的确确是男。传他是同性恋没关系，但只能传江展心，别人不行。
　　乔求越想越生气，批了个马甲，上去就说：
　　【……乔秋和黎尚只是同事，这图一看就是p的，微博上的互动也可能是公关团队在运行，完全不可靠。】乔求说的话很快被淹没，他锲而不舍，看见类似的帖子就挨个去解释，后来倒没被无视了，乔求被群众好好的讽刺了一通。
　　江展心都没这么说过他，有些话乔求真的是听愣了，犹豫了一下，转变策略，很高调的说：【乔秋和黎尚真的没有什么。乔秋很爱自己的哥哥，在《竞技赛》现场还见到他哥哥了，互动特别默契，俩人看起来真的太般配了，没人比他们更合适。】说完这话乔求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看着屏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结果又被臭骂一顿，乔求这种近似挑衅的言语就是让人不爽，不少人说他‘傻’，因为：【知道秋秋是炫哥狂魔，但能不能不要往亲人方面扯！好恶心啊！】乔求：“……”
　　【哥哥和梨子是不一样的，你懂什么。】
　　乔求：“……”
　　乔求憋得脸都红了，捶桌对着电脑屏幕大喊：“那你懂什么！”
　　在浴室冲澡的江展心手一顿，披上浴衣，问：“小乔，怎么了？”
　　“……”乔求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我在找合适的人，送鱼……”
　　乔求和网上不知道到底是张三还是李四的人打嘴仗打到凌晨，最后还是江展心把他拖回床上的。江展心在他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明白事情经过，觉得非常好笑，可为了迎合乔求的愤怒，江展心也只好皱着眉，冷声道：“太不像话了。你等我替你收拾他们。”
　　乔求犹豫了一下，终于关上网页，乖乖跟着江展心爬到床上，说：“……算了，原谅他们没见识，不明白你跟我到底是怎么样的。”
　　江展心认真的看着乔求，问：“你很在意吗？”
　　“当然了，”乔求说，“如果对象是你我就不会在意。是别人当然不可以。我明明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不行，我得找时间好好说明一下。”
　　其实说明黎尚已经说了，但很不幸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乔求决定这次自己来。
　　江展心安慰道：“我不觉得怎么样，你不用考虑我。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去做，我也不会拦着你。”
　　江展心真的不在乎吗？
　　黎尚说，假的。
　　因为这点破事儿弄得乔求大半夜睡不着觉，凌晨四点多才合上眼。他还处于那种真的累了一睡能睡半天的年龄，觉总是不够睡，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乔求吻了江展心出门，在车上就睡着了。
　　为了饰演周瑜这个角色，开播前三个月，公司就专门请了历史老师，单独给乔求讲课。老师挺年轻，口齿清晰，专业性也强。缺点是太强了，用平稳的声调讲：“公元25年，汉宗室刘秀称帝，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真的非常催眠，如果乔求有点基础，会听的津津有味，但他昨晚睡得太晚，实在是有些撑不住，半小时后眼皮就睁不开了。
　　学生就俩人，乔求睡着了课根本没法讲。旁边的初枫摇了摇乔求的胳膊，宋助理连忙跑上来递了杯提神的茶水。
　　江展心不让乔求喝咖啡。
　　乔求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尴尬地看着老师，说：“……不好意思，老师。我还是站着听吧……”
　　
　　第90章
　　
　　学了几天的专业知识，看了有关周瑜的人物评价，再仔细读几遍剧本，甚至看其他有名的扮演者的表演。做了基本的准备后，五月上旬，乔求跟着剧组来到宽广的草原，在这里拍摄电影的第一部分。
　　之前乔求拍过《剑客》，对电影的基本流程是懂的，他也和徐胶导演磨合过很长时间，《陆小凤传奇》的拍摄时间是乔求表演生涯中最长的，所以《赤壁之战》的过程并不辛苦。
　　江展心腾出时间陪乔求拍摄《赤壁之战》，但只能陪到五月中旬，接下来有他不得不去处理的事情。
　　但即使是这短短十几天也够让乔求珍惜的了，乔求完全把这次工作当成是旅行，无论走到哪里，景色多么荒芜，只要能拉着江展心的手，就觉得有趣极了，处处都是安全感。
　　乔求从没想过要用替身，对他来说表演是非常有魅力的艺术，无论艰难还是危险，这个过程他都想体验。
　　如果没有江展心陪在身边，乔求肯定不会让初枫上场。
　　可江展心来了，乔求不得不在乎他的感受，就有些放不开手脚。
　　当初拍摄《剑客》的竹林戏，乔求和黎尚被绑在十几米的高空中，一吊吊一天，下来时大腿都是紫的，站不起身。那时候乔求不觉得苦，也不敢喊累，因为黎尚是他的前辈，年纪比他大，体力也不如乔求，却都没用替身，几乎全程拍摄下来。乔求有种不甘落后的追逐精神，格外排斥用替身。
　　但《赤壁之战》最麻烦的事情就是，乔求的许多高难度动作，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他的个子太高，在马上很难掌握平衡，在环越公司训练时乔求的马术就不及格，更别提在马上完成有难度的动作了。
　　除了马术不合格以外，江展心的存在也给乔求增添了无形的压力。乔求一有危险的动作，江展心的心就被揪起来，虽然不说话，但会从椅子上站起来。
　　也许江展心本人遇到危险都不会紧张，但乔求是不一样的。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江展心会觉得还不如出事的是自己。
　　江展心一紧张，乔求就紧张，两人的情绪很容易相互影响。
　　考虑到这点，乔求看着分镜图，指着上面的某个动作，对导演说：“这个动作要我完成可能比较困难，那个，让初枫来试试吧。”
　　徐胶有点惊讶的看着乔求，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乔求压低声音和徐胶说，“我真觉得这个有点悬。我哥在旁边看着呢，万一一紧张，又该耽误拍摄进程了。”
　　徐胶点点头。她虽然不怕拍摄时间的延长，可乔求都这么说了，徐胶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更何况可以先拍着，如果初枫表演的效果不好，到时候再和乔求商量。
　　乔求穿着厚重的盔甲，被晒得面上发红，初枫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服装，在片场接受武术指导。
　　乔求坐在江展心身边，用底下加冰的小风扇呼呼吹着脸颊，手上拿着颗非常饱满的桃子，一边看初枫一边啃。
　　因为吃的不太用心，桃子的汁水顺着下巴一直流到盔甲上，江展心抽出一张纸给乔求擦嘴，问：“你怎么不上？”
　　乔求回答道：“我总得给新人点机会。”
　　说完露齿一笑，牙齿白的一晃一晃。
　　出人意料的是，初枫的表现格外出色。他是模特出身，有舞蹈基础，训练、出道都比乔求早，身体柔韧，做动作也得心应手。相比起来，乔求的一些动作就很僵硬了。
　　乔求非常高兴。幸好初枫的表现让人满意，这样他能放心交给初枫一些任务，不用再让江展心担心受怕。
　　也考虑过这样是不是对工作不负责任。可乔求发现，初枫某些动作比自己做的还好……
　　那就先这样吧。
　　当然也不是全都让初枫代替，初枫的动作完成得好，不代表他就是比乔求优秀的演员。在演技方面，乔求流露出的那种自然态度，是初枫无法替代的。
　　这才是一名演员最重要的东西。
　　江展心陪了乔求半个月，直到把对方拖得不能再拖了才起身准备离开。乔求依依不舍的把江展心送到机场，在登机口迟迟不肯放江展心走。
　　他戴着墨镜，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但还是小心的躲到公共厕所里，才从身后搂住江展心的腰，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
　　乔求用那种气音对江展心说：“你先回家，我马上也回去。”
　　江展心摸乔求的脑袋，拉长音‘嗯’了一声。
　　“哎……”乔求叹了口气，额头钻到江展心的脖子里，“我不想让你走，江展心。”
　　江展心顿了顿，转过身搂乔求的脖子，叮嘱道：“天气变热了，你小心不要中暑。尽量少喝凉的，演戏也别太拼命。”
　　江展心一向懒得对人唠叨。但现在发现，只是没遇到真正担心的人。如果心里有个牵肠挂肚的对象，任何一点小的细节都怕对方照顾不到，影响身体。
　　乔求答应了，还没抬起头，抵着江展心的肩膀，过了五分钟，缓缓说：“有件事，我可能要食言了。”
　　江展心感受着乔求的体温，安静地听着。
　　“你还记得你当初接我回家，对我说的话吗？”
　　乔求突然提起这事儿，江展心脑子里迅速切换当初的场景，又怀念又感恩，低声道：“记得。怎么了？”
　　“你跟我说……等你死了，要我给你抱相片。”乔求说话时，嘴唇就蹭在江展心的皮肤上，“我答应了。”
　　江展心明白乔求要说什么了，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喉咙很明显的做出吞咽的动作。
　　乔求继续说：“可我发现，如果你先我一步离开。我也活不到给你抱相片的时候了。”
　　乔求话说的委婉，但带着一股子绝决的狠劲，他跟江展心生活了这么久，不容他人置疑的态度学了十成十，江展心听了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他摸着乔求的头，身体放松，慢慢说：
　　“小乔，我也是。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爱你，我爱你。我等你回来。”
　　他不会拂了乔求的意，因为江展心对乔求的感情甚至要比乔求对他更深。他理解乔求的心情，因为理解，所以不会拒绝。
　　江展心离开以后，某些高难度的动作，乔求也开始亲身上阵了。他的马术不行，但勤能补拙，乔求确实是聪明，不多会儿就能达到导演的要求。
　　这就使得初枫的存在感降低。乔求为人谦逊，性格温和，自觉有点对不起初枫，于是专门出来请他吃饭。
　　两人在拍摄附近找了家餐厅，不是那种高档的酒店，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幸好乔求和初枫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什么档次的餐厅都能吃得开心。
　　桌上的餐盘上摆着削成片的鱼肉，亮晶晶的一层，薄如蝉翼，没有鱼刺。用筷子捞起几片，放到火锅里短暂一涮，捞起来蘸酱吃，特别鲜嫩，非常好吃。
　　乔求好长时间没痛快吃肉了，但多少惦记着江展心的教诲，涮火锅都没吃牛羊肉，吃的是好消化的鱼肉。
　　乔求单看饭量是挺吓人的，眼看着盘子就厚厚一摞叠起来了，初枫惊讶地看着他一副难民进城的模样，怕他吃得太快不好消化，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乔求聊天，放缓他吃饭的速度。
　　两人正聊着，餐厅门口的迎客铃一响，他们都没在意，还在继续吃。
　　乔求终于说出这次请客的中心思想了：
　　“初枫我最近一直自己拍戏，总让你在旁边待着，真的是挺不好意思的……”
　　初枫头都没抬，筷子在火锅里涮肉，说：“小事儿，只要他们发我工资，能拿到钱，我其实根——”
　　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突然从后面冲进来一位大眼睛的男人，他走路很快，带着外面的热风，气势汹汹的朝两人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吼：“初枫！你长能耐了你啊，你敢跟别的男人出来吃饭？啊？！”
　　男子声音之大，引人侧目，乔求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他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看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初枫身边，一把抓住初枫的领口。
　　可怜初枫一米九几的高个子，一看到男子顿时气势全无，弯腰驼背被拽了起来，震惊了一会儿，软弱的解释道：“不是……不是的高崇，你听我说，不是我请人吃饭，是乔哥请我吃——”
　　“你闭嘴！”被称为高崇的男子身高可能只有一米七，仰着头训斥初枫，气势惊人，“让你别瞎干你一直不听，要不是我来找你你要给人欺负了怎么办？啊？我问你话呢，你说说你，挺大的人，怎么分不清是非黑白呢？你看这里像是有好人的地方吗？”
　　伸出一根手指，戳初枫的肩膀。
　　“我拍电影呢……”
　　“什么电影，荒郊野外，没有人烟，被拐跑了怎么办，走走走！现在就跟我回家！辞职！”
　　初枫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前面这个脾气火爆的男人拽着领带往外拉。乔求放下筷子，跟了上去，说：“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动手打人？”
　　高崇才不管乔求到底是什么人，气急败坏的对初枫吼道：“好啊你，来这破地儿前还不跟我说，瞒着我，让我一通好找，你你你，你还叫他哥，初枫我告你你今天等着吧……”
　　乔求上前一步拉住嘴上说个不停的高崇，刚想说什么，但低头看到高崇的脸，乔求猛地皱起眉头，指着高崇，迟疑地说：“你……”
　　“你什么你！”高崇像是被点燃了怒火一样，拽着不能反抗的初枫往身后塞，“你想怎么着？不放人走？是不是得陪你喝两杯啊？”
　　乔求一顿，慢吞吞的说：“不是的。我是让你不要动手，我以为——”
　　高崇打断乔求的话，道：“你以为，你以为什么，滚，我们回去了。”
　　高崇这一出闹得餐厅瞬间一片寂静，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闻声过来。
　　乔求吸了口气，指着高崇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91章
　　
　　那是一张让乔求觉得……莫名熟悉的脸。
　　可乔求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初枫被高崇拽着领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小声说着些什么。但光看初枫的表情，不难发现他本人对高崇的动作并不排斥，反而还有些欣喜。
　　乔求看了一会儿，没继续追下去，回到座位继续吃饭，边吃边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名叫高崇的男人，在哪里见过？
　　直到乔求慢吞吞把这顿饭吃完了，也没想出头绪。
　　那天下午初枫第一次在集合时间迟到，乔求对导演说：“他有点中暑，和我请假了。”
　　导演也没怀疑，不过有点生气，因为有些动作武术指导不方便直接碰乔求的身体，需要替身的配合。初枫这没有预示的突然请假，也带了点麻烦。
　　果然，后半天初枫都没出现在片场。再次见到初枫，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初枫不停和乔求道歉以及表示感谢，他知道乔求给他打掩护的事情了。
　　乔求‘嗯’的一声，接受了初枫的道歉，又跟初枫聊了会儿天。他挺喜欢和初枫交谈的。跟初枫相处久了，乔求渐渐发现初枫挺不错，人很诚实，值得交往。除了初枫为人不错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乔求似乎只有和初枫聊天不受限制。
　　《赤壁之战》群星荟萃，演《陆小凤传奇》时认识的韦绅、蒋思懿都参加进来，黎尚饰演诸葛亮，南潇饰演小乔（大乔小乔的小乔）……零零碎碎近一百人，超过一半乔求都认识。
　　认识却不能表现的太过亲密，这是因为乔求最近和黎尚绯闻传得太猛烈，猛烈到乔求跟黎尚说句话都觉得别扭。乔求不和黎尚说话，和别人聊天就不好了，这毕竟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关系不能太僵。
　　初枫就不一样，他是乔求的替身演员，谈天也可以说是在培养默契。
　　五六月的草原，蚊虫肆虐。晚上在宾馆里住着到还好一些，等到白天拍戏，就非常痛苦了，耳边‘嗡嗡嗡’都是蚊子的吵闹声，即使宋助理站在他身边给他扇蚊子都不管用，乔求恨不得全天住在蚊帐里。
　　草原里的蚊子不少都是黑白斑点的花蚊子，非常凶猛，喜欢攻击人类。乔求正情绪充沛、聚精会神的盯着对方，口中念出台词时，一只巨大的花蚊子突然飞到他脸上，飘飘然落下，叮到乔求左眼睑下方。
　　乔求不动声色，他知道这种小瑕疵可以通过后期处理，为了不耽误进程，乔求脸部肌肉都没抽动一下，尽管痒得挠心挠肺，硬是没破坏脸上一点表情。
　　等导演喊‘停’时，乔求猛地抬手要抓自己的脸，宋助理连忙凑上来道：“不能挠！不能挠！脸该坏掉了。”
　　说完迅速从口袋里拿出芦荟胶，挤出一点，涂到乔求脸上。
　　乔求特别爱招蚊子，对这些事宋助理做的得心应手，极为熟练。
　　天很热，乔求脸被晒得如同喝醉酒一样，泛着红晕，宋助理给他拿小风扇、打遮阳伞，可即使这样，乔求还是有了轻微中暑的迹象，也不想吃东西了。
　　把宋助理给急得。这工作真是没法干了，乔求胃口不好，倒霉的是宋助理；乔求胃口太好，倒霉的还是宋助理。
　　不过自家的艺人，宋助理口头上说说，照顾的还是无微不至。金助理主管乔求的行程，这会儿得空，走到片场看乔求，嘱咐宋助理：“放了冰的风扇别直接往乔秋脸上吹，省的感冒。”
　　宋助理答应了，手离得远一些，看着旁边同样被热的不行的艺人，心里稍微找到点平衡。
　　……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拍完啊。
　　《赤壁之战》拍摄时间长达两个月，从五月一直拍到六月底，最热的一段时间都让剧组赶上了。挑在这个时候拍戏很折磨演员，徐胶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为了取景和最终效果的需要，这位工作起来非常拼命的导演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五月开拍。
　　拍摄过程中，剧组内不是没有抱怨声，由于太过劳累，每天收工后几乎没人聚在一起喝酒或者吃夜宵，歇都歇不够呢，哪儿有心思玩？
　　乔求这种年轻人都累得够呛，有时候给江展心打电话打着打着都能睡着了。醒过来时，手机已经被宋助理关上放到一边了。
　　乔求一开始不明白宋助理怎么会突然来自己房间，后来才想到，哦，江展心有宋助理的手机号码。
　　怪不得，怪不得。
　　长久积累下来的压力在杀青那天全部释放，草原上烈火冲天，浓烟滚滚，乔求饰演的周瑜神情悲凉，眼眶被烈火映得有些湿润，他搂住南潇饰演的小乔，纵身跨马，向外走去。
　　“杀青了！”
　　伴随着剧组成员的欢呼声，当摄像机挪开后，乔求脸上的表情迅速切换，兴奋的看着宋助理，问：“我表演的怎么样？”
　　宋助理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不用说，这赞扬的话肯定一点没少。
　　乔求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从马背上下来，礼貌的和剧组的人员拥抱告别。他身上都是黑炭画出的痕迹，可这种时候根本没人在乎，能抱到男神真是赚到了。
　　乔求也很高兴，又一部影片拍完，终于能回家了，他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真想收拾收拾现在就前往机场。
　　可必要的礼仪是少不了的，乔求订的是明天一早的机票，临走前肯定要和剧组的人聚一聚，吃个饭。
　　最让乔求头疼的就是劝酒。大概是情绪的反弹，拍摄过程的辛苦程度，与杀青宴的热闹程度成正比，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和乔求敬酒。乔求都不用嘱咐，宋助理就会多给自己准备满满一瓶白葡萄汁，省的到时候抹不开面子。
　　当晚剧组包下了某家酒店一整层的空间，一百多个工作人员全都容下，还能吃自助餐。乔求盯着餐桌正中一只还很嫩的烤全羊，看到有人拿刀削下去一块羊腿肉，鲜嫩的还能看到细小的血丝。
　　乔求跃跃欲试，拿着小刀伸手向前，但还没碰到，就被人打住了。
　　宋助理跟着乔求，说：“主子，不是不能吃羊肉吗？”
　　乔求皱眉，说：“适当可以尝尝。”
　　“那也得等烤熟了，这半生不熟的，万一有细菌怎么办。”宋助理看乔求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他早就准备好了，递过一条用锡纸包着的小羊腿，分量正合适，不会让乔求吃多了，而且烤的充分，骨肉分离，用手一碰就要碎了似的，裹着蜜汁，入口即溶，也好消化。“要吃羊肉，我看这个不错。”
　　乔求一顿，看着宋助理手上的羊腿，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很贵的，价值三百七十隆卡的羊排。
　　乔求闭了闭眼睛，说：“算了，不吃了。给我来一碗南瓜粥吧。”
　　宴会上果不其然有许多人来向乔求敬酒的人，宋助理随身带着酒杯，注意给乔求加满果汁。现在乔求身份高了，能跟人喝一杯就很不错，管他喝的是什么，没人强求的。
　　乔求正在应付中，看到不远处，个子矮矮的南潇正往自己这边看。乔求走过去问：“怎么了？”
　　南潇说：“没事，我看你吃的挺开心，过来和你打招呼。”
　　乔求手上还拿着东西，一听这话有点害羞。四周好像就他一个人在拼命吃东西。
　　南潇看乔求低着头，会意一笑，体贴的问：“哪道菜最好吃？我也得尝尝。”
　　乔求不知道说些什么，想着要扯开话题，过了一会儿猛的想到：“对了，南潇，有位投资人说想认识你，他有单独和你联系吗？”
　　南潇摇摇头，问：“想认识我，为什么你会知道？”
　　乔求笑道：“大概是看了《20岁，80岁》后，大家都误以为我们是真的情侣了吧。”
　　乔求说这话也有一丁点讽刺的意味，谁让南潇刚刚拿他的饭量开玩笑，乔求故意这样说，让南潇想起当初自己自作多情的‘拒绝’乔求的往事。
　　南潇跟着乔求笑，脸上也有点红，说：
　　“你说得对，谁让《20岁，80岁》红成这样，谁让我们的男主角演得深入人心。最好的唐应，最好的乔秋，哈哈哈，谁想认识我？走吧。”
　　南潇跟着乔求，端起酒杯，朝包间内走去。
　　乔求明天就要回来了，江展心配合着时间提前到家，此时他戴着一副不常用的眼镜，坐在电脑前处理没有办完的事情。晚上十点多，手机突然震动，把家中的沉寂打破。
　　是黎尚给江展心打来的电话，只听黎尚声音平静的叙述道：“……付三，你家乔秋把人给打了。”
　　江展心眼神一冷，连忙问：“伤到手没有？”
　　“……用椅子打的。”
　　“小乔受伤了？”
　　“没有，”黎尚顿了顿，道，“你不问问乔秋为什么打人吗？”
　　“没必要，”江展心放下心来，眼睛仍就盯着电脑屏幕。他忙的没时间去开灯，镜片被电脑的光线映出浅蓝色的光，江展心说，“小乔有他自己的理由，只要没受伤就好。……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后续处理不方便？把信息发给我，我看看接下来怎么做。”
　　黎尚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并不是不方便处理。——我只是打电话来问问，你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小孩儿，给教成你这副德行的。”
　　
　　第92章
　　
　　乔求打人的事情纯属是一件意外。
　　那天晚上他带着南潇往酒店的包间走去，准备介绍南潇一个人认识。那人经商事业有成，懂些音乐，因为喜欢南潇的嗓音才来剧组投资。可又不敢直接告诉南潇，害怕唐突佳人，便拐弯问乔求，希望看起来与南潇关系很好的乔求能帮忙介绍两人认识。
　　乔求与南潇并肩朝包间走，跨过用餐区，路过旁边放的休息藤椅时，乔求听到有人用醉酒人特有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说：“他算个什么啊，整天摆一副臭脸，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了。”
　　乔求下意识朝那边一看，就见初枫坐在一位穿黑色上衣的大肚子男人身边，男人体型肥胖，肥肉把衣服上的纽扣绷得紧紧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初枫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扭着头朝旁边看，突然扫到乔求，整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朝乔求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乔求在自己工作后性格变了很多，应该说是底气硬了，就很少怕什么事情。如果他二十岁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转身就走。但现在，初枫越让他走，乔求反而越好奇。
　　啤酒肚男子没发现乔求的靠近，继续说：
　　“你也别继续当他的替身，没前途。他是个被人罩着的烂货，不知道给黎尚睡了多少次。你看网上一个个说的，你还不明白吗？”
　　乔求皱了一下眉，放轻脚步朝那边走去。
　　初枫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开口反驳：
　　“这……不可能吧，乔秋家境很好，人也努力，不是你说的……”
　　“你懂什么！”啤酒肚明显喝多了，厉声反驳，只是酒店这层人多，音乐声也大，没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他要是家境好，怎么能出来做这种行业？你说说，哪个人是干净的？就说你，我让你给我倒酒，你敢不倒吗？”
　　啤酒肚轻蔑的看着初枫，初枫脸阴沉着，讪讪一笑，竟然说：“……他跟我可不一样。我怎么配跟乔秋相提并论。不说了，您慢慢喝，我先走了。”
　　乔求已经走到休息区外围，初枫有些着急了，害怕乔求生气，站起来就要走。
　　啤酒肚的男人很生气的呵斥初枫：
　　“让你走了吗？过来，给我倒一杯酒。”
　　初枫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情绪，看了眼靠近的乔求，希望能尽快息事宁人，于是果真弯腰倒了杯酒，递给那人。但啤酒肚没有接过来，反而对初枫说：“赏你了，喝吧。”
　　“……”初枫正犹豫着，乔求已经走到旁边，接过初枫手里的酒，扭过头看着啤酒肚，口中道：“你自己要的酒，凭什么让别人喝？”
　　大概是乔求与初枫身高相似，喝多了的男人眼前模糊，竟没看出换了个人，他眯着眼，道：“凭什么？你问我？”
　　乔求抬眼了望四周，说：“周围好像没有其他王八。”
　　初枫手一紧，想拽住乔求不让他继续胡说，可又不敢惹了乔求，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乔求现在心里怒火中烧。他最反感别人拿他和黎尚说事，尽管这男人可能只是喝多了的无心之语，但让乔求听见，就不会善罢甘休。
　　身为女性的南潇性格温婉，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不知道是谁的男人要倒霉。今天是杀青的日子，南潇不希望乔求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半蹲在啤酒肚男人的身边，说道：“您是哪位？真是喝多了，我敬你一杯酒，然后再扶你上楼休息一下，你看怎么样？”
　　男人垂着头好像要睡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是哪位？”
　　南潇回答道：“我是南潇。”
　　“南潇，南潇……”啤酒肚醉醺醺的抬起头，口中说，“让乔秋过来！他妈的，真以为自己是根菜。对了，你不是在那什么咖啡厅当过服务员吗？听说要跪着给人上菜，你跪着给我倒杯酒。”
　　乔求拉起南潇，自己蹲在醉酒男子的身边，微微一笑，说：“我跪着给你倒酒，你喝不喝？”
　　尽管醉着，啤酒肚仍是被乔求那个笑容给弄得不知东南西北。他可能认出这人是乔求了，也可能在看到乔求微笑的那一刻，明白这年轻人为什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吸引这样多的粉丝。因此他虽然感觉不妙，却还是充满醉意的点头，重复道：“喝，喝，我喝……”
　　最后一个字还没完全说出来，乔求已经把玻璃杯倒扣在男人头顶，晶莹的液体顺着男人的脸一直流到脖子里，辣的无法睁眼。
　　“啊！你！你……”
　　“你才是烂货，”乔求后脊背都开始冒汗，用两根手指捏着玻璃酒杯在男人额头上敲出沉闷的响声，乔求也许并不明白这两个字是多么肮脏的下流词汇，但他迅速将它回击给对方，“你等着，等着我让你跪下给我倒酒的时候。”
　　乔求对男子的愤怒不仅是啤酒肚对自己以及黎尚毫无根据的乱说，更是因为他对所有艺人的侮辱。也许这个圈子里真的有许多不堪的关系，可这种‘因为别人是这样，所以你肯定也是这样’的无理逻辑，真的惹怒了乔求。
　　乔求说完，扔下手中的玻璃杯。他实在是生气，如果男人知道错，沉默不再反抗，乔求说不定会放他一马。毕竟明天就要见江展心了，乔求不希望再让自己生气。他希望能高高兴兴的去见江展心。
　　但男人并没有，几乎是在乔求用细长的玻璃杯敲男人额头时，他就怒吼着站起来，一把拽住乔求的领口，把他往墙上推，试图用蛮力把乔求压在地上。
　　乔求今年二十多岁，生命前十五年在各处流浪，惶惶不可终日，能活着就无比幸福，哪里敢奢求尊严与平等？
　　是江展心教会了乔求，告诉他，乔求是很重要的人，是努力到足以得到他人尊重的人。在江展心眼里，他的灵魂不沾污点。江展心这样爱护的乔求，凭什么在别人嘴里被说得那样不堪？
　　乔求无法忍受。
　　他的人生从十五岁遇到江展心时重新开始，乔求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争取尊重与平等。此时此刻，乔求像是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男人的反抗激起他骨子里的好斗与凶悍。啤酒肚的体重可能是乔求的两倍，但乔求低吼一声，拽住男人胸口的衣襟，手臂上肌肉鼓起，一个用力，把啤酒肚压在身下。
　　乔求很灵活的从桌上拿到酒瓶，整瓶往男人脸上灌。啤酒肚喝得太多，有醉酒人特有的怪力，他怒呵着要把乔求掀翻，只是乔求力量很大，竟然可以用一只手固定男人，拽着他的头发，用白酒给男人彻彻底底洗了个脸。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南潇尖叫着，初枫来不及反应，乔求和啤酒肚都躺在地上了。
　　这下闹出了很大的声响，宋助理闻声赶来，一看乔求，惨叫一声，扑上来刚要喊‘主子，我来帮你！’，就看乔求喘着粗气，站起身抄起旁边的藤椅，怪力之下，一下就把地上的胖子砸得大声呼痛，抱头躲避。
　　……好吧，宋助理能帮忙的，可能就是给对方叫救护车了。
　　乔求出了口恶气。
　　他早就被自己与黎尚的绯闻弄得心烦气躁，此时虽然揍了人，但一点都不后悔。乔求现在的心情与青春期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哪怕回家后会被父母揪着耳朵罚跪，也一点都不怕，莫名其妙的敢作敢当。
　　周围围着许多的人，乔求看到了瞪大眼睛的徐胶导演、以及认识的演员，还有站在一旁观看的黎尚。
　　乔求微微扬起头，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手指颤抖，他大踏步迈向人群，与黎尚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说。
　　宋助理弯腰朝黎尚点点头，小跑着跟在乔求身后，人走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伤到你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就是有点渴，想喝饮料。”
　　“祖宗，你嗓子受得了吗，喝点水吧……”
　　水瓶打开的声音。
　　江展心把车停在了离机场十公里外的地方。他没办法在机场接乔求，看到那么多人挤乔求，江展心说不定会发火。但看乔求似乎是享受与粉丝的互动，江展心也只好妥协，让乔求先坐公司的车，来到这休息站在换车。
　　他很早就到了，等待的过程中，江展心拿出笔电，翻看提前下载好的电影。
　　江展心并不喜欢看电影。但如果里面有小乔，那么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有时候甚至会感谢乔求选择这份职业，因为这样，江展心就可以随时随地看到有关乔求的信息。
　　这个人笑，这个人扮演其他的人。哪种表情江展心都不想错过。
　　屏幕上放的是不久前才下映的《20岁，80岁》，这部人气超高的青春爱情正剧，把乔求本来就红得一发不可收拾的事业又向上推了一把。
　　男主唐应幽默阳光，高大英俊，看着女主角的眼神总是那样情义至深。江展心看着唐应，总有一种下一秒那人就会撒娇着喊‘江展心’的错觉。
　　
　　第93章
　　
　　六月底，天气炎热，江展心坐在车上，开着空调倒不觉得怎么样。但当乔求浑身是汗的从另一辆车坐到江展心身边时，身上带过来的热气，提醒着江展心，现在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江展心看乔求汗流浃背，连忙关了空调，怕把乔求吹感冒，他抽出一张纸巾，问：“怎么流这么多汗？”
　　乔求眼睛亮晶晶的，喘着气没说话，他偏着头，看着四周，然而没时间没心情仔细看，粗略确认周围没人注意他后，乔求就羞涩的倾过身，身体穿过自动挡，迅速亲了下江展心的侧脸。
　　江展心呼吸都停了一下，尽量平静地看着乔求。
　　“江展心……”就是想象中那微微拖长音、让人心软的声音，乔求说，“我好想你。”
　　江展心没法犹豫，反手搂住乔求的脖子，嘴唇碰着乔求的耳朵，呢喃道：“小乔，我也想你。”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分钟的话，越说越觉得亲昵，恨不得在原地待个地老天荒。但家总是要回的，乔求松开江展心的腰，老实坐好，然后听着江展心启动引擎的声音。
　　乔求身上的汗去的差不多，因为车里刚开始开了空调，气温比外面低，乔求觉得凉快极了。江展心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又把空调打开。
　　“金助理来接我的时候，车里的空调出了问题。”乔求解释道，“这么热的天，机场里都是人，我出了机场他们还在追我，我提着箱子，又没有空调，这才流了这么多汗。”
　　想到自己进来时，身上的味道估计不会很好，可江展心毫不犹豫的亲他，乔求悄悄笑了起来。
　　江展心顿了顿，道：“为什么总是坏空调？不过，少吹一点这种风也好。”
　　以前乔求在环越公司当实习生时，不仅是训练场的空调坏了，而且连寝室的也坏了，简直像是受到了诅咒。
　　乔求觉得有趣极了，低声笑道：“也是。不过家里的空调不坏就行了。”
　　他巨大的行李箱放到金助理那边没有拿回来，光杆一个人跟着江展心回家，到家后空调果真没坏，温度和湿度都保持在恒定的数额。
　　乔求来到水族箱前，看到里面的情况，惊讶道：“怎么又生了这么多？”
　　小丑鱼的繁殖速度很快，乔求喂食小丑鱼很有一手。他自己不会做饭，总要依靠江展心，可小丑鱼的饲料都是他自己做的，质量好，营养高。可能是营养太高了，最开始养的小丑鱼求求和心心生了一胎又一胎。即使通过浩瀚的网络送出，有时候也来不及，会出现鱼还没送完，下一波又跟着起飞的情况。
　　江展心看了一眼，道：“是啊，产卵的照片都在电脑里。如果送不出去就留下吧，在多买几个水族箱。或者……”
　　江展心真的开始考虑给乔求办海洋馆的问题。这是件需要提前准备手续的事情，钱不是问题，可前期准备比较麻烦。
　　“先送人吧。”乔求说，“可以送稍微远一点、真的想养鱼的人……空运的费用我来出，这没关系。”
　　江展心看了看乔求，回答道：“好。”
　　乔求在《赤壁之战》打人的事情剧组人都知道，当时酒店里还有媒体记者，但信息还是被人压下去，对外来说这件事就像是没发生一样。
　　这次到不是江展心出面，黎尚一个人就给压下去了。
　　当时乔求还不觉得怎么样，甚至在事后对赵鸿说：“我希望这件事能被曝光出去。打人的原因也可以如实写，说我是愤怒于对方对我和黎尚关系的羞辱性言语。正好能制止网络上那些没根据的评论。”
　　随着乔求的成长，赵鸿已经能感受到乔求那种渴望独立、得到尊重的强烈意愿，因此赵鸿不再像照顾新人那样对待乔求，什么事情都是轻声细语的跟乔求商谈。
　　赵鸿叹了口气，说：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你打的那个人有些问题。不是背景多硬，而是那胖子确实没什么能耐。如果打的是你的上司，那曝光没问题，我听你的。但打的是他，别人可能说你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乔秋，你说呢？”
　　乔求顿了顿，觉得果然是这样，于是很听话的点点头。
　　赵鸿继续说：“再说说打人的原因，是因为你和黎尚的绯闻。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现在外面沸沸扬扬都是你俩的……那个，你就打他不打别人，也说不过去。而且你因为这个原因打人，会有人觉得你看不起黎尚，当然你本意不是这样，我们都懂，但观众不懂，就觉得你没礼貌，不尊重黎尚。黎尚是你的老板，你都不尊重，是不是觉得自己比黎尚厉害了啊？是不是在耍大牌？外界就这么觉得，你得仔细考虑。”
　　乔求恍然大悟，听赵鸿这样仔细分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去了，他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那……那怎么办？”
　　赵鸿心里悄悄笑了，觉得乔求确实是年龄太小，需要耐心的指导。但考虑到乔求的自尊心，赵鸿脸上表情很严肃，说：“还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吧。我知道你想公开你和你哥哥的关系，但现在不是时候，稍微等一等……清者自清，总有一天你能告诉公众你真正的爱人，乔秋，再等等。”
　　等待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毕竟乔求还很年轻。目前最大的困扰是，即使辛苦拍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可是乔求没有假期。
　　他是目前最忙碌的艺人之一，因为上映的电影时间密集，即使环越公司靠最大努力来给乔求争取休假时间，但也没争取到多少，乔求整日飞往全球各地。他还年轻，身边还有江展心的陪伴，倒没觉得怎么样，把这当成是与江展心的旅行，工作时尽心尽力，下台就和江展心携手观光，并不觉得枯燥。
　　跟着乔求的金助理和赵鸿都感觉到了疲惫，到达最后一个站台时胸口憋闷的赵鸿直接给累吐了，可见面会结束后乔求竟然和江展心到附近的植物园观光，一点看不出疲惫的模样。
　　年轻人的体力真是惊人。
　　这样边工作边旅行的时间过了一个月，终于争取到了一个星期的休假，公司让乔求调整这一个星期，是为了他以更好的状态参加电影节。
　　乔求带着《剑客》以及《20岁，80岁》两部电影，入围最佳男主角的竞争。
　　电影《剑客》已经为乔求摘得了一项很有影响力的影帝头衔奖项。这次电影节更是有两项提名，竞争力翻倍。如果真能获奖，乔求将变成今年电影圈最成功的男演员之一。更何况，他还这样年轻，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一切都让人拭目以待，媒体把镜头焦点都汇集到乔求身上，讨论的太过激烈。
　　环越公司也担心这会给乔求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才咬着牙给乔求挤出一个星期的假期。
　　乔求呢，他其实没什么压力。能得奖当然好，得不到也无所谓，能继续演戏就行。
　　他又不需要靠奖项来证明自己。毕竟他有个认为无论乔求怎么样都是最好的哥哥。
　　一个人夸乔求，乔求会觉得受宠若惊，会害羞，不好意思。但当大部分人——甚至是乔求认识的所有人，他们都用热切的词汇表达对乔求的肯定，乔求就不会怀疑自身的价值。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做得好，现在的乔求充满自信，毫无畏惧。
　　乔求工作时和江展心观光了许多地方，暂时不想出门。这一个星期，俩人待在家里，腻在一起，逗逗鱼，看会儿书，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乔求甚至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到他八十岁，九十岁。
　　此时江展心正拿着钢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他戴着一副乔求很少见的眼镜，看起来温良俭让，宛若白面书生。
　　“这几种字，你喜欢哪种？”江展心开口问。
　　原来乔求读书时老师留得作业太多，为了加快速度，乔求写字很是潦草。当他选择学理后更是没再注意过写字好不好看。
　　现在工作了，才觉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每次给粉丝签名乔求就很害羞。苦于腾不出时间练字，一直拖到今天，乔求才开始请教江展心。
　　江展心一手好字，更奇妙的是风格变化，什么字体江展心都能模仿的很好。
　　“嗯……”乔求靠在江展心脖子上，脸颊就贴着那人跳动的脉搏，感受着他蓬勃的生命力，乔求忍不住亲了亲，不太认真的说，“随便……你觉得我适合哪种？”
　　江展心任由乔求搂住自己的腰，指了其中一种字体，道：“这个吧，和你的字迹相差不多，也好上手。你是只学签名，还是想认真的练字？”
　　乔求已经听不进去江展心的话了，毛茸茸的头蹭着江展心修长的脖子，反问：“你觉得呢……”
　　“练字的话，要坚持一段时间才能有成效。”江展心说，“签名，一会儿就……”
　　江展心话没说完，就被乔求亲了上来。
　　乔求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江展心，稍微一用力，就把江展心搂到自己身上。
　　“江展心，”乔求看他的眼神，又依赖又信任，他举着江展心的手，啾啾亲个不停，停下来后，用商量的语气和他说，“下午有个朋友说要来看我，我不想出门，就让他来咱们家了，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如果乔求离开江展心单独去见朋友，江展心才会在意，他问，“是什么朋友？”
　　“是初枫，”乔求回答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他怎么那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初枫是同性恋的事情，乔求听到后转眼就告诉江展心了。他对江展心没有秘密。
　　“不知道，”乔求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太厉害了吧。”
　　
　　第94章
　　
　　也管不了什么练字了，乔求压住江展心的双手，高举到上空，然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
　　江展心自下而上看乔求的脸，看着这个忍不住微笑的大男孩，心中又爱又怜，总觉得只要一看这人的脸，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乔求害羞了一下，很快鼓起勇气，双手压住江展心的手腕，不让他动弹，自己却倾身向下，用牙齿缓慢的解江展心衬衣上的纽扣。
　　乔求外表看上去文弱纤细，实际上力气极大，三四个成年男子也许都拦不住他的全力挣扎。但此时此刻扣住江展心手上的力量却很轻，因为乔求知道江展心不会反抗，只是象征性的摸一摸。
　　绵长而炙热的呼吸就落在江展心胸前的皮肤上。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比用力抚摸更让人心痒难耐，江展心呼吸慢慢变得粗重，心跳剧烈到让人眼花的地步。实在是太过激动了，江展心觉得自己胸口里好像装了几个小人儿，他们一看到乔求，就开始拼命在江展心的心脏上擂鼓，‘咚咚咚’，声音就在耳膜边。
　　江展心闭上眼睛，哑声道：“……小乔……慢一点……”
　　乔求解扣子的速度已经够慢了，真不知道还要怎么慢才可以。他觉得江展心这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催他快一些，却非要说慢一点。乔求低低笑了一声，说：“不好。”
　　江展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搂住腰，抓着手臂，拽到了最近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热情的，年轻的恋人……
　　初枫来拜访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他穿着一身简便的服装，衣服有很努力的清洗过，不像初枫在剧组里穿的那样邋遢，但也能看出蓝色上衣袖口处被洗的微微发白的状况。他背着一个有些过时的黑色单肩包，右手紧紧攥着，仿佛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乔求不在意其他人的外表，估计只有初枫裸奔来这里才能撼动他的神经。而江展心却已经迅速捕捉到初枫展现出来的信息。
　　“快进来。”乔求热情的邀请，“外面很热吧？”
　　初枫表情有些紧张，对着乔求点点头，在乔求弯腰给他拿拖鞋的时候，初枫说：“乔哥……，乔哥，别忙了，我自己来。”
　　尽管初枫比乔求年龄大，出道也早，但还是要喊乔求一声哥。有时候这种称呼和年龄无关。就算乔求要喊初枫哥，想必他也不敢接受。
　　乔求像是第一次有朋友串门的小孩一样，忙来忙去的四处走动，朝初枫展示自己豪华的家。
　　乔求自己本人能赚钱不说，还有个家财万贯的哥哥，现在住的别墅里，用的东西都是乔求与江展心亲自挑选的，根本不考虑价格。用的时候方便，除此之外，乔求也想把它们给外人看看。
　　一方面可以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成功幸福的状态，另一方面，乔求有些孩子气的希望初枫能够羡慕乔求的生活。
　　这两点乔求本人可能都没有发现，但江展心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于是任由乔求带领初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江展心甚至表现出一种只对乔求的温顺，低眉顺目，全身上下都在对外说，我是任由乔求搓圆按扁了。
　　要不是旁边还有人，乔求真的要冲上去狠狠亲江展心一口，回到房间在重复上午的亲昵一百遍。
　　初枫很客气的在乔求家里转了一圈，黑色的背包就放在沙发上。他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并不在意乔求说的是什么。也就是乔求神经比较粗，还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给初枫展示自己的收藏，根本没发现初枫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这里了。
　　参观完毕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江展心知道乔求要留初枫在家里吃饭，所以让乔求和初枫在外面聊天，自己到厨房收拾东西，准备晚饭。
　　初枫很不好意思，非要过来帮忙。乔求压住他，说：“我给江……，江先生打下手就行了，你在客厅待着，我有好多影碟，你找一部随便放放，马上就好。”
　　既然黎尚说没有其他人知道江展心这个名字，乔求就不会随便说给其他人听。喊完‘江先生’这三个字，乔求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和江展心相处的每时每刻让乔求感到美好幸福，一点一滴都温情的难以对他人言喻。
　　直到现在江展心都不让乔求吃硬的主食，但今天也不好让客人只喝汤，江展心做了面条，给乔求盛了一大碗。
　　初枫又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饭。他年龄比乔求大，按理说应该更能掩饰自己的情绪。然而不知是不是心里太过焦躁，初枫今晚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个成年人，他手足无措，紧张焦虑，江展心一眼就能看出初枫今天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展心事业刚刚取得巨大成绩时，周围靠近他的人，不是求钱就是求名，江展心对这两种目的的眼神太过了解，自然能一眼看穿。
　　他有些愤怒。自以为把乔求保护的很好，不让有其他目的的人靠近他。但江展心真的没想到，乔求会自己把这样的人带回家。
　　江展心想把初枫赶出去，可这是初枫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只靠眼神把人扫地出门也说不过去。更何况初枫是乔求工作上的朋友，这样对他，乔求说不定会觉得江展心看不起初枫，看不起乔求的同事。
　　那就没必要了。
　　江展心还在想初枫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没想到吃完晚饭初枫就突然‘发作’了。
　　初枫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乔求蹲在自家的微型投影仪前，正在想要不要放自己主演的电影时，初枫就拿着自己的单肩包，慢慢站起来，走到乔求身后。
　　江展心就在乔求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听到背后的声音，眉头一皱，下意识转过身来。
　　乔求一愣，转头看到初枫站在自己身后，也站起来，问：“怎么了？”
　　他还以为初枫不想看自己拍摄的《剑客》，顿时有种炫耀过头的羞愧感，刚想说什么，就看初枫腰一弯，单膝跪在地上，很快另外一条腿也跟着跪在地上，初枫两膝着地，竟然给乔求行了个大礼。
　　乔求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要扶初枫，只见初枫上身向前倾，似乎还想给乔求磕头。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江展心连忙用脚点住初枫的肩膀，不让他真的给乔求磕头。
　　要知道，对方行此大礼，万一乔求无法回应，说不定也会给对方磕个头回去。江展心不允许任何人让乔求做出这样的行为。
　　乔求吓了一跳，伸手去扶初枫，自己为了还礼也想跪在地上，被江展心抓住手腕制止了。
　　江展心觉得愤怒。无论初枫想要什么，他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威胁乔求。
　　乔求有点慌的看着初枫，问：
　　“初枫，你怎么了？”
　　初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没说话，手哆哆嗦嗦的从自己带着的背包里抽出几件东西。
　　是红皮的房产证，和两把钥匙。他掏出这几样东西后，往乔求脚下一推，这才说：“我……求求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一定会慢慢还给你的，也会给利息，我的房和车都抵押在你这边……乔哥，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求你……”
　　乔求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高中、大学时同学之间借的几十几百元不算，初枫还是第一个跟他借钱的人。
　　乔求看江展心的侧脸，发现江展心有些生气的眯起眼，江展心解开右手袖口的纽扣，向上挽了挽，推到手肘处，似乎是想动手把初枫赶出门去，但想到什么，扭头看着乔求，就不动了。
　　他还是想尊重乔求的意见。
　　乔求看着完全臣服在自己面前的初枫，忍不住问：“你要借多少钱？”
　　“……”初枫顿了顿，似乎非常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我想借……一百万。”
　　乔求没出声。
　　他当然有钱，一百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从自己工资里拿，都是不让乔求心痛的数额。
　　但这数额对初枫来说就大的惊人了，完全靠他的工资还钱，每个月说不定都攒不够利息，拿房产和车子抵押也挺可笑，乔求当然没有义务借给他钱。
　　乔求也皱起眉，露出青年特有的严肃表情，他问：“为什么？”
　　初枫的肩膀颤抖，低着头不敢看两人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破格，乔求甚至可以直接把他踹出门去。但初枫实在是太需要这笔钱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初枫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跟不太熟的乔求借钱。
　　初枫羞耻的浑身发烫，眼眶湿润的说：
　　“高崇……他的妈妈心脏病更严重了，要做手术，我没有钱，高崇要卖房。不能卖，我不能让他卖……我也不能让他没有妈妈……”
　　乔求知道心脏手术需要的巨大花费，除了手术费以外，康复时期的药物治疗也很昂贵。他看着好像哭了的初枫，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借钱。卖他的房和抵押你的房，有什么区别吗？那是他的妈，又不是你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初枫，你起来，我不会答应的。”
　　乔求抓住初枫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像是任何一位成熟的成年人，乔求拒绝了。
　　
　　第95章
　　
　　初枫被拽起来的时候，有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流下，乔求皱着眉，并没有太怜悯的拉扯着初枫的身体，冷静道：“如果对方真的需要帮助，可以向有关机构求助，或者让他亲自来找我。你和我虽然是同事，但我没办法借你这么大一笔钱，希望你能理解。”
　　乔求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努力赚到的，至于江展心的，想必拿到手也不是那么容易。乔求不希望初枫这样简单就得到自己的帮助，乔求本来就不是什么专门借人钱的。
　　初枫身材高大，但生活让他过早就学会了低头。乔求拽着他起来时，甚至看到了初枫的眼泪。
　　乔求曾经也喜欢用眼泪当挡箭牌，尤其是喜欢在江展心面前示弱，因为这会让江展心无比怜爱。可乔求从不在外人面前服软，除了江展心，无论是谁，都没见过他软弱撒娇的一面。
　　所以乔求是很反感初枫这样的，他难道不知道，在一个对初枫没有怜悯没有爱意的人面前，流泪只会让人看不起，觉得他无能吗？
　　乔求紧紧皱着眉，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初枫红肿着眼，趁乔求把初枫拉起来的一瞬间，靠到乔求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江展心就在乔求身边，模糊听到初枫说了个‘小’字，后面就没听到。可想而知初枫说话声音有多小。
　　这个房间，也只有乔求听到初枫说的是什么了。
　　江展心心里很不高兴，这里就两个人，有什么事情是初枫应该避开自己，单独和乔求说的？这初枫也是没脑子，乔求和初枫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么多，偏偏要挑江展心在场的时候，不知摆明了要江展心敌视初枫吗。
　　不过江展心也不在意，没有追问。
　　他相信乔求会把为难的事情，全部告诉自己。
　　乔求在初枫靠近的一瞬间微微一愣，听清楚乔求说的是什么时，乔求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初枫，张着嘴，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你……”
　　乔求声音沙哑，说完这个字后就闭上嘴巴，扭着头看初枫的脸，眼神说不出是凌厉还是别的。
　　初枫垂下眼帘，鼻子和眼睛一起肿着，难为情的被乔求抓着手臂，时不时吸吸鼻子。
　　乔求紧紧抓着初枫，过了一会儿，厉声问：
　　“你说的，是真的吗？”
　　初枫点点头，看了眼江展心，回答道：“是真的，是高崇和我说的。你难道没有印象了吗？”
　　乔求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有些粗鲁的放开初枫的手，说：“你走吧，如果我不联系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包括公司。”
　　说完把脚边的房产证和车钥匙朝外踢了一脚，示意初枫拿走，然后愤怒的坐回沙发，冷眼看初枫狼狈的拿着背包从大门口走出去。
　　乔求应该是有些生气的。他为人一向谦和有礼，很少会这么疾风劲雨般的赶人出门，甚至顾不上礼貌。初枫自知理亏，关门时轻悄悄的，像是过街老鼠。
　　外面已经很黑了。江展心踩着绵软的地毯，坐在乔求身边。
　　乔求沉默地坐在那边，从侧面来看，他的侧脸轮廓像是西方雕塑一样棱角分明，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迷人气度。
　　江展心就这样看着他。
　　乔求不说话，整栋别墅都因为主人的沉默而显得没有生机。在江展心身边时，乔求即使安静，身体皮肤也好像有甜蜜的气氛在向周围扩散。江展心还没感受过家里出了温暖甜蜜以外的氛围。
　　都是因为那个不知体统惹怒了乔求的年轻人。江展心本来就排外的心像是野草一样慢慢从土地里滋生，露出针般尖锐的锋芒。
　　乔求的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到不了一分钟，他就把腿放到沙发上，江展心还没反应过来，乔求就搂住了他的腰，头也压了过来。
　　江展心反手摸乔求的头发，一下一下，耐心地安慰他。
　　乔求都没用江展心问，就开始说：
　　“刚刚初枫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
　　乔求眼睛看着前方，一眨不眨，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眼里有江展心都看不懂的东西。
　　“初枫说‘小光头’……江展心，我见到高崇的第一眼就在想，这人怎么这样眼熟，我肯定曾经见过他，但问题是，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江展心把乔求的头放到自己腿上。
　　“如果初枫没说那个绰号，我可能还没想起来。江展心，你知道吗？我还在福利院时，人很瘦，所以其他人给我起的绰号是‘猴子’，跟我睡上下铺的男孩就叫小光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高崇……高崇他，我在小时候见过他。”
　　乔求呼吸很是用力，导致他说话有些颤抖。
　　“我小时候……总是挨饿。”乔求说，“高崇很照顾我，他给过我一块鸡蛋。”
　　对小孩子来说，一颗鸡蛋算是了不起的财富了。江展心突然明白初枫为什么来找乔求借钱。
　　虽然江展心不知道乔求什么时候遇到了一个名叫‘高崇’的男人，但显然那男人早就知道乔求的身份，可高崇没想和乔求相认，也没想借小时候的恩情来向乔求索要钱财。估计当时也装成一副不认识乔求的模样。初枫来这里，高崇可能都没想到。
　　江展心顿了顿，说：“你想借就借。”
　　“我……不知道，”乔求抓了抓头发，咆哮道，“我借了，高崇怎么看我啊？初枫能有那么多钱？想就知道初枫来找我了，你说初枫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
　　如果时间向前推一年、两年，为了幼时高崇一颗鸡蛋的深刻友谊，或者是高崇明知乔求功成名就也不来打扰的用心体贴，乔求肯定会毫不犹豫把钱打到初枫银行账户里，因为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心疼的数额。
　　但现在，乔求已经能很冷静的考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思考的角度也很成熟。他毕竟是从各个方面看都已经成熟的成年人了啊。江展心这样想着，忍不住紧紧搂住乔求的头，用力亲了一下，提建议道：“你借给他吧。既然是初枫自己的选择，后果就不应该让你来担忧。”
　　乔求仰着头看江展心的脸。突然想，江展心是不是很讨厌初枫？
　　江展心继续劝：“借了的话，他这样的人，肯定会还钱。你和高崇的关系还能借此说开。”
　　对乔求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就算乔求不借，江展心也会用更婉转的方式把钱送过去。
　　乔求犹豫了一会儿，把头埋到江展心小腹处，蹭了蹭，叹了口气，道：“让我想想，江展心，让我再想想。”
　　这一想，到乔求去参加颁奖典礼时都没作出决定。他跟着剧组飞往国外，参加一项很有影响力的国际主流奖项。这一天恰好是星期一，是国内的工作日，乔求下了飞机后，刚一开机，就接到了陌生的来电。
　　他这个电话是工作时用的，不公开，经常会有不认识的导演或者制片人给他打电话。
　　“喂，”乔求接听后，说，“你好，请问你找谁？”
　　“你好，请问是乔求乔先生吗？”
　　乔求挺惊讶的。因为他的艺名是乔秋，很少有人打这个电话时，明确的喊‘乔求’两个字。
　　“我是，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是一名职业律师，我姓李。请问您认识钱瑜燕钱女士吗？”
　　乔求一愣，回答道：“我认识。”
　　宋助理和金助理在乔求打电话时就没出声，因此车厢内只能听到乔求的声音。
　　李律师说道：“钱瑜燕女士在公证处办理遗赠公证，意欲将名下财产于她百年之后全部无偿赠与给你。钱女士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乔先生有时间，请于两个月内到我所在的律所办理相关公证，你可以选择放弃或者接受。”
　　这件事说得太过突然，乔求沉默了一会儿，对律师说：“……这边有点事情，我人还在国外。等我回国再说吧。”
　　“好的，请你两个月内联系我，我的手机号就是现在跟你联系的这个。”
　　“……嗯。”乔求挂断电话后，直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吸了口气，身体向前倾，手肘放到双膝上，用手用力抓了抓头发。
　　金助理看乔求这样，想开口问，被宋助理用眼神制止了。
　　接下来的行程非常安静，没人主动开口说话，只有乔求一人低头思索着什么。
　　眼看快要到颁奖会场，乔求突然抬起头，打电话给江展心。
　　“小乔？”
　　乔求声音闷闷的：
　　“哥，帮我个忙。”
　　江展心没说话，绵长的呼吸仿佛就在乔求耳边。
　　“给初枫打钱，他说要一百万，你打一百二十万吧。”乔求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现在旁边有人不方便说。我后天回家，到时候和你说……”
　　“小乔，”江展心声音淡淡的，“不要急。我会在家里等你。”
　　乔求用手指抠了抠裤子上的裤线，深吸口气，“……好。”
　　车子缓慢的停靠在停车线内，恢弘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拥挤的媒体让周围变得喧嚣起来，到处都是闪光灯。
　　宋助理轻声说：
　　“……主子，我们到了。”
　　
　　第96章
　　
　　乔求很可能是‘最佳男主角’这个奖项中最有可能获奖、同时也最淡定的男演员。因为《剑客》已经为他捧了一座奖杯回家，得了这个奖，乔求也高兴；得不到，下半年乔求也可以横着走了，所以对他来说没什么关系。
　　相比起其他人的紧张与期待，乔求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刚刚李律师给他打来的电话上。乔求在想，为什么钱瑜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将财产转移到自己这边。
　　是突然决定的吗？也许不是，说不定她早就有打算，只是乔求现在刚知道。
　　乔求不得不继续深入思考，钱瑜燕这是想做什么？
　　以往乔求不愿意与钱瑜燕相处，很大程度上是怕钱瑜燕和江展心‘抢’自己，强迫乔求做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钱瑜燕要求乔求付赡养费，乔求也不会不同意。乔求怕的是钱瑜燕用自己的权力，让乔求留在钱瑜燕的身边。也是担心这点，乔求在得知环越的钱总是自己母亲时，慌不择言的选择辞职。
　　但后来就不怕了，这世上除了江展心本人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乔求离开江展心的身边。
　　此刻钱瑜燕又把自己死后的财产转到乔求名下，就相当于把自己的第二个筹码无偿送到乔求面前。从此以后，钱瑜燕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利诱到乔求的东西了。
　　乔求并不觉得高兴。
　　钱瑜燕这是想怎么样？她难不成……乔求大胆做出猜测，她难道是想补偿自己吗？
　　从数额上看，钱瑜燕的补偿相当有诚意，用忍饥受冻、担惊受怕的十五年，换接下来饫甘餍肥的后半生，相信没有人会不同意。
　　乔求不在乎钱瑜燕给他多少钱，他在意的是钱瑜燕为什么想要弥补自己。在他看来，所有的补偿都是源自于愧疚，而愧疚总是和……某种感情，相伴而生。
　　乔求就是不明白钱瑜燕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歉意。因为乔求对钱瑜燕表示的态度非常明显，拒绝时根本不留情面，像这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女人，要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大可不必去找乔求。
　　既然谁都可以，那为什么还要打这个电话。
　　乔求皱着眉头，前面的颁奖节目几乎没有去看。乔求饰演的《剑客》和《20岁，80岁》同时入围最佳男主角的竞争，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两剧组排得位置很近。但乔求和李克特剧组感情更深，做得更靠近《20岁，80岁》的剧组，身边挨着的也是女主角南潇。
　　乔求反常的表现南潇看得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递了杯水给乔求，问：“你不舒服吗？”
　　乔求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难不成是在紧张？”南潇笑道，“这么心不在焉的。不要再发呆了，马上就要到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角逐了。”
　　南潇是歌手出身，长相甜美，但演技尚待提高，这次她没有奖项提名，没有竞争参与，当然不会紧张。
　　乔求笑了笑，也没说话。他现在很想回家，把刚刚脑袋里想的事情通通告诉江展心，让江展心帮自己理出头绪。
　　……在乔求内心深处，可能还是渴望母亲的关怀。
　　就在这时，最佳男主角的颁奖环节已经开始，身材妙曼的女主持人拿起话筒，朗声念出‘《剑客》，乔秋’的时候，旁边人一片欢呼。
　　乔求反应过来，抬起头，笑着看大屏幕。
　　大屏幕上回放着《剑客》的拍摄画面，蓬头垢面、身材瘦弱的聂赟被士兵狠狠踩在地上，他伸出手，挣扎着向前爬，流着泪说‘那是我母亲，她看不见，让我去接她。’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一闪而过，很快又开始公布下一名入围艺人。乔求跟着观众鼓掌，把自己的注意力短暂的放到舞台上。
　　爱人和母亲，毕竟是不一样的。
　　最后一个候选人还是乔秋，截取的片段是《20岁，80岁》的结尾，影片中唐应终于找到了高萌，面对白发苍苍的恋人，唐应眼眶通红、强装镇定的跑上前去，搂住高萌的一刹那，唐应突然低下头，把脑袋埋到个子矮小的高萌肩膀上。这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这般脆弱，像是拥住母亲一样，肩膀颤抖，哽咽着哭了起来。
　　这个片段是最受年轻人欢迎的结尾，许多人就是因为乔求这里的反应而成为他的粉丝。照他们说的，“本来以为会以吻戏结尾，虽然挺美好，但一个年轻人和老婆婆的吻戏总让人有点看不出美感……这个处理的很合适。乔秋的银幕初吻没送出去，但我觉得比送出去更好。”
　　很短一段，播放完后，《20岁，80岁》剧组用吼的声音欢呼起来。李克特剧组里都是年轻人，很多人还是第一次拍摄电影，能走到今天，已经相当不容易，所以表现得比较激烈。
　　候选人名单公布完毕，主持人没有卖关子。背景音乐急凑的鼓点声好像打在人的心里，舞台灯不停打在各个演员脸上，当鼓声停止时，舞台灯留在了乔求脸上。
　　“最佳男主角是——《剑客》，乔秋。”
　　乔求松了口气，勾起嘴角笑了，站起身来，与姚庆、黎尚拥抱示意，很快大跨步走上舞台，接过奖杯和话筒。
　　“乔秋今年是第二次拿到影帝的奖项了，我们知道《剑客》是你参演的第一部电影，作为影坛新人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乔秋，有什么要和我们说说的吗？”
　　乔求拿过麦克风，环视全场，说：
　　“能拿到这个奖杯，站在这里，我要感谢很多人，姚庆导演，我的老板黎尚，耐心指导我的孙编剧……等等，上次拿奖就有人问我，乔秋，你为什么会拿奖？在这里我很明确的回答，是因为有这么多人帮助我，如果没有他们，我肯定不可能这样轻松的站在这里。”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乔求笑了笑，继续说：“最要感谢的是我的哥哥，没有他就没有我。我知道哥哥你现在一定在电视里看我，我爱你，我爱你。”
　　说完乔求连着做了两个飞吻的手势，捧着奖杯坐回自己的座位。
　　另一方面，乔求给江展心打完电话，不到一个小时，江展心就让人把钱送到初枫那边。为了方便初枫使用，已经把现金取出来，厚厚的装满了整个包。
　　初枫并不知道高崇和乔求在幼时交情较好，因为高崇只和他说了自己认识乔求。初枫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去找乔求借钱。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乔求一点回应都没有，初枫还以为真的没办法时，却有人把这样多的现金送到初枫面前。
　　初枫的腿当时就有点软。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高崇妈妈还在等着救命，高崇为了给母亲治病今天下午已经跑到房屋中介处商谈。这样峰回路转的突然发展让初枫恨不得躺在床上先滚两下。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磨蹭，初枫打了辆车赶到中介所，拉着高崇就往自己家里走。
　　高崇热得满头大汗，被拽到出租车里时，过低的冷气弄得他一个寒颤，他问：“你干什么啊？”
　　初枫没有回答。但高崇很快就知道了。
　　刚一到家，初枫就把门反锁上，拉好窗帘，然后把装有现金的箱子放到高崇面前，说：“你要卖房，不如卖给我。别人能给你出这么高的价钱吗？我还是现金一次支付，省了一大笔中介费。”
　　高崇皱着眉，问：“你哪里来的钱？”
　　初枫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二十平米，尽管现在是盛夏，也没有开空调。狭窄的空间闷热无比，初枫一低头，就有汗向下滴。
　　“那你就别管了，钱你拿走就好，有时间我们去办理房屋过户手续。你——”
　　高崇拽着初枫的手腕，提高声音说：“你去找乔秋借钱了？是不是？初枫，我不是和你说不让你去找他吗？你怎么可以……”
　　高崇火冒三丈，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意，吼道：“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以后怎么再信任你，你，你好啊你！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初枫这些天一直在紧张担忧，本想和高崇一起分享短暂的喜悦，没想到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也有点生气地反问：“你凭什么揍我？你揍我，是因为我帮你去借钱吗？钱已经借到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高崇手都在发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看着初枫。
　　他个子不高，但脾气挺大，可气到了极致时，反而会冷静下来。此刻高崇就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初枫，房间里诡异的寂静了一会儿，高崇极其失望的对初枫说：“……你让我很丢脸。”
　　初枫能忍受高崇堪称暴躁的性格，因为他喜欢高崇火热的内心，但初枫受不了高崇这种冷漠的眼神、失望的语气，初枫拽住高崇的手，不敢置信的反问：“你丢脸？低三下四的向人求情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只要安心的住在你的家里，等着妈妈做手术就可以了，你有什么丢脸的？为什么是我让你丢脸？”
　　高崇之所以觉得丢脸，正是因为把初枫当成家里人看。但这点要和他解释也很麻烦，高崇朝他吼：“我让你借钱了吗？人家乔秋凭什么借你钱，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我……”
　　“我让你管我妈了吗？这是我妈，不是你妈！”高崇愤怒至极，喊出这句话后，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一下打。
　　高崇就忍不住了，用力扑上去。两个男人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交叠着扭打，初枫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口中喊着：“怎么不是我妈！你这个混蛋，高崇，你这个混蛋！”
　　
　　第97章
　　
　　高崇个子不高，但差点把初枫给揍哭了，或者说初枫只是借此下个台阶。闷热的房间里，甚至可以看见隐隐的水蒸气，初枫被高崇压在身下，用手背遮着眼睛，说：“这钱借好多天了，利息滚得很快，一个月利息比我工资还高。所以我们得一起还钱，把我房卖了，我住你那边行不？”
　　高崇身上的汗把t恤前面的布料都给浸湿了，他喘了口气，突然握住初枫的手，轻轻用力，就看到初枫遮掩住的，一双红肿的眼。
　　高崇不知道初枫是怎么借到这笔钱的。但想也知道这么大的数额不是轻易弄来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狭小的空间，过了一会儿，说：“……你过来吧。”
　　初枫头皮出了许多汗，粘在头上湿漉漉的。闻言，他站起身来，回答道：“你现在要回家？等我会儿，等我收拾东西，跟你一起走。”
　　初枫的生活用品不多，但衣服装满了一个包。零零碎碎收拾了十多分钟。在这十几分钟里，两人都没主动说话，高崇双眼看着前方，有些伤感的说：“兄弟。如果让我在我妈和你之间选择，我会选我妈。这是肯定的，我不想让她被气死……初枫，初枫，我们都是成年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初枫垂着头没说话，他似乎早就知道答案，并没有很惊讶，还很平静。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迅速转移注意力，道：“你说我要不要带这个花盆？虽然里面的花给我养死了，嗯……东西不多，去你家不用打车，我们做公交车走，行不行？”
　　高崇停顿了一会儿，声音低沉：
　　“……行。”
　　乔求拿了第二项国际大奖的消息迅速传到国内，江展心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乔求的来电。他是在颁奖典礼现场摸鱼跑到安全角落给江展心打的电话，因为现场非常嘈杂，江展心只能听到乔求压低的喘息声，以及欣喜的欢呼‘江先生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乔求是不能离开太久的，更何况现在所有记者都急于把关注焦点放到他身上，万一被逮到落单的乔求，情况就比较麻烦。因此乔求也没说什么，表达完心意后没怎么磨蹭就挂断电话，通话的那侧耳朵火热滚烫，像是烧着了一样。
　　虽然乔求心里知道结果并不那么重要，但能得奖，还是意想不到的开心。他骨子里就想得到别人的认可，这个‘别人’范围很广，渐渐的，乔求就不在意所有人的看法，而更在意专业的点评。
　　得奖就是最直观的反应，群众可能不知道奖项到底是什么，有多大影响力，乔求有时候了解的也不清楚，但观众就会觉得，你演的比其他候选人厉害，专家都这么说了。
　　乔求心里暗爽。
　　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颁奖典礼结束后，统一接受记者的访谈，摘得影帝桂冠的乔求自然受到最多的关注。会后乔求与南潇一同被记者堵在一角，长枪短炮冲在乔求嘴边，倒是很有秩序。
　　“乔秋，你刚刚得奖时说因为有其他人的帮助才能拿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这个问题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乔求回答也没按照套路，口中说：“脑子吧。拍戏还是要靠脑子的。”
　　“上次你参加《竞技赛》，展现了惊人的记忆力以及数学天赋，黎尚对你的能力也赞叹不已。你是否觉得你比普通人脑力更强？这对你的事业有没有帮助？”
　　“我并不觉得我比普通人更怎么样……呃，但我确实有一颗比较好用的大脑。这对记台词有帮助，但演技还是要经过后天学习。”
　　“乔秋，下一部电影打算拍摄什么类型的？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乔求笑道：“可以，下一部打算颠覆之前的形象，挑战更难的表演。我所有的‘下一部’电影，都是这种类型。”
　　“那想和哪位导演继续合作？”
　　“李克特，李克特导演。他真的很拼命。”
　　……
　　尽管颁奖晚会结束后已经很晚了，但乔求还是连夜飞回国内。十多个小时的航班让他错过了国内发生的一起惊人事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乔求已经在空姐和助理的安顿下进入梦乡，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在国内最为繁华的商业街里，凌晨两点多仍旧有不少青年男女经过。一家由乔求代言的化妆品专卖店前，摆放着乔求的大幅宣传海报。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头上戴着遮阳帽，右手提着一桶像是油漆桶一样的东西，缓慢的走到乔求的宣传海报前，仰头认真盯了一会儿后，突然打开油漆桶的盖子，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猛地泼到乔求的海报上。
　　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乔秋！踩人上位，走后门，不是东西！……”
　　男子的动作引来旁人的围观，在专卖店值班的工作人员也听到声音，从店里赶出来后，就看海报上乔求的脸已经被红色的粘稠液体遮住，变得有些模糊。
　　店员惊声尖叫，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为那是人血，反锁大门，报了警。
　　警察赶到时，戴帽子的男子已经逃离现场。
　　‘影星乔秋巨幅海报惨遭羞辱，为达目的对方竟使用鲜血。’
　　‘乔秋喜摘影帝桂冠，有人欢喜有人愁，某男子使用激烈手段泼血抗议，疑是因为事业纠纷。’
　　国内有关的消息迅速传开，赵鸿的手机几乎要被打爆，只是两位助理和乔求都在飞机上，暂时无法联系。赵鸿一边稳住这边的媒体，一边想，这件事要不要瞒乔求？
　　要让他知道，这么年轻的艺人，会不会无法承受？
　　毕竟像乔求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是很在意面子的。这种单方面的侮辱，让乔求怎么反击？如果是普通人，还能说帮他出口气，可乔求作为一名艺人，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公众眼皮底下，怎么能不小心一些。
　　凌晨三点，赵鸿来公司加班，对着电脑，赵鸿撑着眼皮，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这种时候，先看看乔求那个哥哥是什么态度吧！
　　江展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了。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出社会摸爬滚打、而且创出不凡成就的人，江展心很明白这社会的规则，且心胸宽广，容得下人。这种宽容是江展心成功的秘诀，绝看不见他因为钱的事情跟人争得面红耳赤，他好像总是那样云淡风轻，仿佛真的像古人说的那般，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的。江展心表现的淡然，是因为之前没遇到能让他变色的人。
　　凌晨两点三分左右发生的事情，两点十分江展心就得到了消息，听后勃然大怒，拍碎一个杯子，凌晨三点钟，警察还没抓住男子，江展心就已经把对方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了。
　　关于乔求海报被人当众侮辱的事情，在第二天九点钟左右就传遍了网络。这还是江展心让人压制才能达到的效果，不然恐怕传播速度还要快。
　　黎尚和乔求还在国外参加颁奖典礼，留在国内的庞霜芸给江展心打电话，问他：“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帮得上忙吗？”
　　江展心没心思跟她说话，低低‘嗯’了一声，手上摸着一块价格昂贵的定制手表，来回把玩，他看着上面酒瓶的形状，慢慢说：“——我饶不了他。”
　　“我知道你很生气，”庞霜芸顿了顿。其实她没想到江展心会这么生气。其实他们几个人为了事业打拼，也都是吃过苦的人，被羞辱也有，但都没听江展心这么说过狠话，“可你也要考虑乔求，别让他为难，你觉得呢？”
　　江展心垂下眼帘，说：“今天能泼血，明天是不是要上门泼硫酸呢？这次不给足教训，日后伤了小乔，也是给我留隐患。谁敢动小乔一根头发，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这事儿我自己来，你就不要管了。”
　　庞霜芸可能还要说话，但刚张口，江展心已经把电话挂断。
　　江展心一夜未眠，此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绵延的山，清澈的水，心里阴郁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由于航空管制，乔求搭乘的航班被迫降落在附近机场，停留将近两个小时，仍旧没有要起飞的痕迹。
　　乔求累坏了，在飞机上睡得安稳，可一旁打开手机的两位助理就没这么好运，轰炸一样的短信和未接来电让他们不知所措，看清楚内容后更是面面相觑。
　　金助理沉默了一会儿，问：
　　“……这事儿，是我们先跟乔秋说，还是等他回国自己发现？我觉得国内肯定已经吵得沸沸扬扬，飞机一降落，出了机场恐怕就能知道。”
　　“……我们说吧，”宋助理眼睛赤红，忍不住骂人，“一帮孙子…！凭什么啊！”
　　“说吗？”金助理有些犹豫，“乔秋情绪会不会不稳定？”
　　“不能这么想。”宋助理凑到金助理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这样行吗？”金助理有点怀疑。
　　“当然行。”宋助理点点头，“你就听我的吧。”
　　乔求睁眼时，飞机已经在附近机场停靠将近五个小时，他揉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后猛然清醒，大喊：“小宋？小宋？金助理？”
　　其他头等舱的旅客已经被安排到附近宾馆了，但考虑到乔求还在睡觉，所以没惊动他，只留两位助理在旁边守着。一听乔求的声音，宋助理迅速过来，问：“怎么了？饿了么？”
　　“不是，”乔求不好意思的问，“这是在哪里啊？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他有过把颠簸的降落过程睡过去的前科，此时也不由汗颜，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睡得这么死。
　　……大概是太累了吧。
　　
　　第98章
　　
　　宋助理蹲在乔求腿边，仰着头看乔求的眼，说了现在的机场位置，然后继续道：“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飞，要给哥哥打个电话吗？”
　　乔求这次回来的挺突然的，本来就是要给江展心一个惊喜，要是被江展心通过来电讯息知道位置就不好了，乔求低低笑了两声，道：“不要，让他等会儿我。”
　　宋助理仔细观察乔求，发现他情绪稳定，因为睡眠充足，脸色也很好，透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他顿了顿，开口说：“……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嗯？”飞机上的气温非常舒服，乔求掀开身上的薄被，“说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
　　宋助理哇的一声搂住乔求的腿，喊道：“出事了，主子，咱们那边儿出事了。”
　　乔求脸色一变，问：“我哥怎么了？”
　　“不是你哥。”
　　“我家？”
　　“没事。”
　　“我……我养的鱼？”
　　“也没事。”宋助理不愧是长时间跟着剧组的，演技提高的特快，情绪说来就来，看的金助理在一边特别无语，很担心乔求会不耐烦。
　　听说江展心没事后，乔求就不再担心，反而好脾气的掰宋助理搂着自己腿的手，见实在掰不开，便不再计较，耐心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助理一边骂一边把事情讲了，自己还显得特别委屈，双目通红，哽咽道：“太欺负人了，这让我们怎么做人？我和金哥没照顾好你，以后没法在道上混了。”
　　乔求倒是很冷静，认真听完宋助理说的话后，还开玩笑道：“你别瞎说，什么在道上混，道上的人要你吗……好吧，我知道了，就这事儿？”
　　宋助理点点头。
　　“那没什么，等我回去再处理。”乔求摆摆手，“把我的书给我拿过来，你们俩也别在意了，不会让你们没有面子的，放心。”
　　“……”金助理就显得特别别扭，一听乔求这话，小跑着把乔求书包里装得《实用海水鱼喂养图表》以及《表演专业素质拓展》拿了过来。
　　乔求一边看书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吃的并不认真。如果江展心在身边，就会接过乔求手里的东西，自己用手喂他，防止乔求一不小心吃太多。
　　当乔求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冰镇过的水果刺的他肠胃隐隐作痛，乔求开始深切怀念江展心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看书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干脆放下手上的书，看着窗外思考。
　　宋助理是比较了解乔求的。
　　在乔求听到国内的新闻时，如果旁边的人安慰乔求，说‘没关系，我们都知道你没做错什么’……诸如此类，即使是善意的，乔求也会觉得不耐烦，他是很讨厌来自除了江展心以外的怜悯的。
　　而如果表现的恰恰相反，将一切都说得格外悲观，乞求乔求的帮助，那么他就会坚强起来，默默把一切责任都扛到自己肩上。
　　宋助理知道乔求是享受其他人向他寻求帮助的，所以才不顾金助理的劝阻，执意将事情完整告诉乔求，等待乔求做决定。
　　乔求是什么表示呢？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大多数人都不会因为陌生人的看法而伤心难过，乔求早就知道不会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只是没想到出道这么短时间，就遇到极端的例子。这也侧面说明乔求火得到底有多么迅速，简直让人眼红。
　　可看两位助理表现得好像天都塌了一样，乔求也只好做出一副事态严重的表情，其实第一个想到的是，江展心会不会知道？
　　一想到江展心，思绪又忍不住飞到其他地方，啊，好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这样想着，乔求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答案是随遇而安，看看江展心是什么态度吧。
　　倒是和赵鸿经纪人不谋而合。乔求就没觉得这算个事儿。他骨子里还有那种宽容的天真，这大概与乔求的前半生有关，他见过太多的白眼和冷遇，这种到不了乔求面前的侮辱，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幸好没再等多久，很快飞机继续飞往终点，乔求下了飞机后，迎面感受着热烘烘的强风，被风吹得刘海乱飞，他左手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右手夹着手机，给江展心打电话，言语兴奋的说：“哥！我快到家了，你有时间来接我吗？”
　　江展心在给乔求打电话时发现他关机，就知道他肯定连夜赶了回来，所以他人早就在机场附近等候，听到乔求的声音，开口道：“有，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你说什么？”江展心的声音太低，乔求听不清楚，大声反问。
　　江展心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乔求大概是跑了起来，他凌乱的喘了一声，对江展心喊了声：“我等你！”
　　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江展心知道乔求大概是遇到粉丝，也不着急，将手撑在方向盘上，耐心等了起来。
　　这次等的时间有些长，乔求从宋助理中转的车上下来，见到江展心时，表情一瞬间从有些低落变成欢快，上车后一把握住江展心的手，说：“你真的来了，太好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想回家给你个惊喜呢。”
　　“你在我面前我就很欢喜了，感谢所有，……让你平安回到我身边。”
　　乔求笑眯眯的看着江展心，道：“好吧，回家，出发。”
　　江展心松开手刹，挂上前进档，动作流水一般，一边踩油门，一边问：“累不累？我带你出去吃饭。”
　　“有点累，”乔求如实说，“机场里人好多，我的鞋子都差点被人拽掉。来的记者比较多，有不少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说完，乔求侧过脸去看江展心的表情。
　　江展心表情淡淡的，但皮肉下的牙齿紧紧咬合，扯得肌肉轻微拉伸。
　　乔求伸手去摸江展心的脸，问：“江展心，你听说那件事了吗？你很生气吗？”
　　江展心笑了起来，反问：“我应不应该生气？”
　　乔求已经很久没见过江展心这种狠戾的眼神了，竟然有些怀念，忍不住想去摸摸江展心的睫毛。
　　江展心闭上一只眼，任由乔求摸了，等他把手缩回来，才道：“我开车呢。”
　　“所以我不能摸你吗？”乔求顿了顿，说，“你身上有种大叔的味道。”
　　“……我是老了吗？”
　　“不，你抽了太多烟。”乔求说，“除了社交场合，我好久没闻到这种烟味了，所以联想到了大腹便便的有钱人。”
　　江展心沉默地打开车窗，犹豫了一下，说：“我回家就洗澡。”
　　“你不要太着急。”乔求说，“我在飞机上睡了好长时间，让我来开车吧。”
　　江展心心里那种焦躁的感觉慢慢的就在这简短的对话中消散了。
　　仍然是他开车，到家时，乔求用手捧着江展心的头，嘴唇几乎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江展心，你知道吗……”乔求说，“就像是我说的这样。你以前吸烟，现在继续吸烟，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以前被人责骂，现在偶尔遇到委屈的事情，你也不必太生气。”
　　尽管乔求的安慰比较另类，还无意识的损了江展心一把，可江展心觉得特别好，低叹一声，把头埋到乔求的肩膀上。
　　江展心慢慢说：
　　“……我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的。为什么要当演员呢？”
　　“因为想啊。”乔求搂着江展心，说，“我想拍戏。如果这是拍戏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我会照单全收。我并不在意，江展心，真正让我重视的东西……”
　　乔求闭上嘴不说话了，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耳朵红红的。
　　江展心‘嗯’了一声，把手放到乔求的口袋里，看起来像是家里养熟了的老猫，显得格外温顺。
　　江展心的温和从来只展现给一个人看，显得人畜无害。要是见识过江展心雷霆手段的人，决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闹事的男子姓白，今年三十二岁，但疏于保养，长得很显老，看起来竟然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旁人都喊他‘老白’。
　　那晚老白拿一桶鸡血泼到乔求的巨幅海报上后，被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他也知道可能会惹麻烦，在家躲了大半个月，见左右没事后，就悄悄来到远处的赌场。
　　老白也是怕被人发现，来了远处这家并不熟悉的赌场后，坐在老虎机前无聊的玩了一会儿后，很快就被前方热闹而嘈杂的声音吸引了。
　　老白踮着脚尖，挤到前面，就看到一个苍白而修长的青年，手里摸着一副牌，青年的动作老练而优雅，眯起眼睛不太认真的看牌，他高高瘦瘦的，好像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大学生。
　　然而旁边热闹声音竟都是对这个学生的惊呼，学生旁边的筹码像是山一样高，大笔的输出去，大笔的赢回来，流通的数额大的惊人。但无论是输还是赢，都不能让青年动一下眉毛。
　　他只是由着自己的想法出牌，当老白走到这边看时，青年又狠狠输了一笔，桌子上的筹码都被人拿走不说，又填了一张支票。
　　这是谁家的阔公子啊？老白看到支票上的数字时，感受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压力。倒是听到旁边的保镖喊他‘付少’，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哪个付家有这么深厚的根基。
　　旁边有人开始劝：“年轻人，怎么赌这么大？”
　　青年人冷淡地说：“一点小钱，输了也没关系。”
　　旁边的人听到年轻人这样说话，又是一阵惊呼，且不说这是刚开不久的赌场，就算是设备完善的高极场所也少见这样豪爽的人。
　　听了这话，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痒痒的。
　　老白看着年轻人的眼神就有些心动，像是看着一只肥羊。
　　青年人细长的眼睛随意朝那边看了一眼，表情平静，像是酝酿着风暴前的海面一般。
　　
　　第99章
　　
　　在公众场合说错一句话，都会给演员的艺人生涯造成巨大冲击，影响事业，甚至有人因此一蹶不振。
　　尽管这件事和乔求并没有关系，但出于保护乔求考虑，环越公司尽量减少了他暴露在公众的机会，乔求繁忙的工作锐减。有许多胆小的公司甚至在泼血事件发生后就打算取消与乔求的合作，反而是一家着名的保守派男士名表不顾压力，继续与乔求签订合同。
　　“这件事乔秋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才是受害的一方。我们不能因为外界的留言而错误的选择不去正视乔秋取得的成就。他是一位很棒的演员，请由我代替公司表达对乔秋得奖的衷心祝福。”留着银色短须的高大男子，温文的对采访的记者，说了这样一番儒雅的话。
　　乔求心理抗压能力绝对是超出常人，他很能忍受来自陌生人的诽谤侮辱，有的时候乔求甚至很不成气候的想，其实也许还要感谢对方给自己繁忙的工作降降温，省得公司把乔求当牛当马使用。
　　就在最近的一天，乔求因为太困，吃完午饭后在躺椅上睡着了，从一点一直睡到三点，睡后醒来，会议都开完了，也没人叫醒他。这种事在以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因为全公司的眼睛恨不得都盯在乔求身上，怕他或助理忘事，造成巨大损失。
　　工作人员也开始心疼乔求了吧。乔求这样想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以往公司里最忙的就是乔求，现在慢慢清闲下来，赵鸿都觉得过意不去，他看乔求情绪状态都挺好，就说：“没事儿就别来公司了，挺闷的。你不如回家跟哥哥出去玩。”
　　乔求婉言谢绝了。他也是公司的一份子，并不想给下面的人做不好的示范。
　　可没有事情做真的挺无聊，一天下午，乔求戴上口罩，让宋助理开车送自己到了一家医院，说是要看望老朋友。
　　宋助理以为乔求闷坏了要出来玩，忙不迭答应，一上车就问：“去哪儿啊？”
　　乔求一愣，又重复了那家医院的地址。
　　这回换宋助理摸不着头脑了，道：“还真去医院？真去看朋友？”
　　“当然，”乔求问，“你要跟着我吗？”
　　“跟着吧，”宋助理道，“万一造成交通堵塞，我也能帮帮忙。”
　　乔求点点头，靠在座位上。
　　其实在医院里是不必担心被围观的，来这里是为了看病，哪里有人在意周围路过的人长什么样子？更何况大街上乔求戴上口罩也许会引人注目，但在医院里，谁会多看一眼？
　　宋助理跟在乔求身后，看他大跨步走进电梯，升到十二楼心脏外科病房后，四处看看，很有明确目标的朝一个方向走。
　　宋助理忍不住想，乔求是要来看哪个人？
　　就在宋助理胡乱猜测的时候，乔求向前迈的步伐已经慢了。宋助理连忙跟着停下，好奇的站在乔求身后朝里看。
　　只见乔求停下的病房关着门，乔求伸长脖子往里看，就看见四五位护士正围在最外面的病床边，忙着什么。
　　病房隔音很好，乔求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迟疑着，刚想打开门，就听一个苍老的女声喊：“小伙子，现在别进去。”
　　乔求一顿，转过头朝那边看去，看到一位约莫有五六十岁的奶奶，头发白的很厉害，皱纹也明显了，唯有脸上的笑充满慈爱。
　　乔求问：“怎么了？”
　　“护士在忙，你是男生，进去不方便。”
　　乔求呆呆的点点头，其实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方便。
　　奶奶很热情的问乔求：“你是来找小高的吗？”
　　小高指的应该就是高崇了，乔求点点头，说：“是，他在吗？”
　　“他现在不在，”奶奶回答道，“小高要工作的，不工作，他妈妈怎么治病？白天请护工，晚上小高会过来陪。真是辛苦。”
　　乔求说：“是这样啊……”
　　“你是小高的朋友？”奶奶笑着说，“怪不得干干净净的。小高这孩子，真是好，又孝顺又乖巧，有这么个儿子，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
　　奶奶慈爱的声音让乔求欣喜，他问：“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让奶奶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戏剧性夸张的愤怒，‘诶！’了一声，反问道：“怎么不是？小高他妈不能下床，怕长褥疮，每天都亲自给她擦身。不运动，排便也有问题，小高他都是自己用手，一句抱怨都没有。这天天上班，晚上熬夜，再年轻也撑不住啊，可从来就没见过小高跟他妈大声说话。”
　　乔求这么听着，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对宋助理嘱咐道：“出去买点水果。”
　　宋助理应了，等他回来时，乔求已经进病房了。
　　在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看起来格外年迈，因为有白内障，眼睛的瞳孔是蓝色的，看起来浑浊无神，看人都并不清楚。可高妈妈有严重的心脏病，也没办法给她做手术，只好让她这样模糊的受着。
　　人老了就是这样，身体衰败，很难自理，状态不好时让人看着都觉得难过。
　　高妈妈常年卧病在床，身体十分虚弱，连说话都显得很费力。
　　乔求却非常有耐心的听高妈妈说话，也是通过高妈妈的口中，乔求才知道高崇竟然是一所大学的助教。
　　宋助理进门时，就听到刚刚站在门口的奶奶说：“小高真是不容易啊，真的不是图他妈什么东西。要说房子，为了治病，东借西借的，早就超出房子的钱了。要不是我家那个生的也是小子，怎么着都得和小高认识认识……”
　　这个‘认识’说得含蓄，老人的意思不外乎是想让两人做男女朋友，由此更能看出他对高崇的满意。
　　高妈妈笑了起来。这样笑的时候，她的上下眼睑都因为失去弹力而粘连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感叹岁月无情。
　　乔求上前握住高妈妈的手，凑近听她讲话：
　　“您是他的朋友，请你告诉我，小高他有没有关系密切的朋友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成家，我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
　　乔求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有了吧……”
　　高妈妈‘嗯’了一声，长吸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很累的模样，乔求亲手帮她洗了水果后，没过一会儿，就提出告辞。
　　回公司的路上，乔求一直显得有些沉默。这趟看望让他触动很深。关于孝顺，关于母子。
　　养恩大于生恩。乔求知道高妈妈不是高崇的亲生母亲，可高妈妈给高崇的爱，能从高崇对高妈妈的孝顺中窥见一斑。
　　像钱瑜燕这种生了孩子却从未尽过母亲职责、将孩子抛弃的人，当然没有让乔求必须尽孝的权力。这样想着，乔求却一点都不能让自己的心情轻松起来，因为乔求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对钱瑜燕，甚至比对陌生人还要冷漠。
　　何必呢？
　　乔求看着远处的风景，想让宋助理开车回公司。然而这时，乔求的手机响了。
　　“小乔，”对方的呼吸声让乔求听到时，乔求就知道是谁了。
　　“江先生，”乔求这样喊他，然后说，“今天我去医院了。”
　　江展心打电话过来其实就是为了问他为什么去医院，但听乔求愿意主动和他说，也就不主动追问，让乔求自己把话说出来。
　　乔求：“我突然在想，我们老了会怎么样？”
　　他的表情有些迷茫。对于未来，这个年轻人并没办法形成清晰的图景。
　　江展心顿了顿，对乔求说：
　　“……小乔，明天陪我去做身体检查吧。”
　　“嗯？”乔求一愣，“怎么了？”
　　“没怎么。”江展心闭上眼睛，说，“我——只是在想你的问题。我们老了会怎么样？想象不到。和你一起是我之前从未感受过的美好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美好，这样年轻的人，也会无端端的学会恐惧。
　　不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时间。
　　乔求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江展心用右手抓着胸前的衣襟，说，“我只是想更安心一点。你觉得呢？”
　　乔求顿了顿，说：“当然好。”
　　放下电话，乔求对宋助理说：
　　“别回公司了，带我回家吧。”
　　
　　第100章
　　
　　乔求海报遭人侮辱后的一个月，袭击者接受记者的采访。
　　画面中的人神情颓然，显得非常苍老，嘴唇是长时间吸烟而有的干燥、枯黄色。面对镜头，男人低声说：“……那天多喝了点酒。我是叶青的影迷，看到乔秋《剑客》获得两项大奖，就有点气愤，觉得应该是叶青拿奖。……做了不好的事情，对乔秋造成伤害，我感到非常抱歉，如果可以，我想当面对乔秋道歉，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男人嚅嗫着说完这些话，看着镜头的眼神有些闪躲，看起来像是害怕至极，这么大的人，眼神竟让人想起帮助失学儿童公益广告上那个胆怯少年。
　　江展心在家里看到这段视频，眼神平静，到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懊悔，想，把人吓得太狠，无端觉得他是受人胁迫才不得已说出这些话。这件事做的确实不怎么样，一点都没有江展心平日的风格。
　　江展心是太怕有人伤害乔求了，这种怕是一直伴随着他的。一旦有个苗头露出来点，他就连根拔起，毫不留情，杀鸡儆猴，以一儆百。
　　天色渐晚，江展心将手肘撑在沙发上，用两根手指扶住下巴，等待乔求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想那天在医院的检查。结果明天就能出来，江展心却突然有些不愿意去面对。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怎么样？最近他的心脏总是难受，如果真的查出有毛病，江展心是那种会甘心躺在医院的人吗？
　　可是乔求会不会担心？江展心又有些后悔那天提出要和乔求一起去医院的建议了。再年轻一些，江展心可以说从未干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这些年，和乔求在一起的这些年，就有种余力不足的感觉。
　　大概是害怕，江展心他护不好乔求吧。
　　当一个人，有了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无论自己怎样拼尽全力，都觉得远远不够。
　　来自白姓男子的道歉令乔求的粉丝怒意稍减，却又惹火了叶青的粉丝。各大网页纷纷讨论这件事，有人这样说道：【叶青会有这样的粉丝？拜托，也不想想，这大叔今年多大岁数？不是公关想来陷害叶青，就是出来搞笑的。】【没事干嘛把叶青扯进来？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剑客》是要让叶青当男主角。怎么换人的？某位同学新人时就…啧啧。】【《剑客》中聂赟的角色虽然好，但乔秋的演技也不能忽视。如果不是乔秋来演，换成叶青，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姚庆拍过多少烂剧？我敢说，就算现在换叶青，他也不敢接。】【怎么说话呢？叶青哪里不好？哪点比不上乔秋？】【哪里都比不上。人家乔秋是什么身份，叶青算个屁啊，顶多让人跟现在一样，扯过来踩。毕竟是乔大牌啊，上次听剧组的朋友说，乔秋对助理根本就不像是对人，让他喊自己‘主子’呢。】【什么朋友？又在胡说吧。】
　　【爱信不信。】
　　【……】
　　【……】
　　网上的言论真假参半，经常讨论讨论就偏离中心。本来乔求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对方道歉后，又有人觉得态度有问题，开始谈论起最近红得发紫的演员乔求本人，还给他起了‘乔大牌’的外号，真是跑题跑到姥姥家了。
　　乔求对网友留言一向是敬谢不敏，但偶尔翻到让自己生气的也会反驳一番，有时候气急了也想真身上阵，事后想想，跟他们较什么真呢，都是些与自己现实生活没什么关联的。
　　至于‘乔大牌’这个称呼乔求倒没觉得怎么样，因为这全都是胡说，乔求要是大牌，演艺圈里估计没人能称得上是敬业了。这个外号也就是业外人士喊喊，但凡接触过、认识乔求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真的。
　　乔求没生气，但是有人生气，其中就包括乔求在出道时就认识的好友阿凌。他对这个外号简直是怒不可遏，当晚就发了长条声明，很认真的反驳起网友的种种不真传言。
　　“你妈妈喊你小祖宗，你是不是耍大牌啊？你给你朋友起绰号叫小主是不是奴颜婢膝、谄媚讨好啊？不认识乔秋，就别以讹传讹。他是个非常温和、友善的好同事，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实话，就算这么说别我，说我大牌，我都不会生气。但这样说乔秋，大错特错！不能忍受。”
　　阿凌的维护顿时把网友的攻击矛头都转向自己这边，而且没有和公关团队商量，声明一发出，就有人指责阿凌‘借机上位’‘抱大腿’‘炒自己热度’，表示阿凌的言论根本不可信，因为阿凌和乔求俩人都是环越公司的。
　　也有人觉得阿凌言辞恳切，真是乔求的好朋友。
　　乔求被事态的转向弄得无可奈何，在公司的纵容下，拍摄好手表代言，就放了一段时间假，准备与江展心外出旅行。
　　旅行前两人一同到医院拿体检报告。乔求进公司后已经进行过全面的体检，而江展心则因为事业忙碌，已经有近一年没体检过了。
　　看不出江展心是紧张还是不紧张。对乔求来说也觉得不应该紧张，乔求还太年轻，没有到恐惧自己身体的岁数，拒绝了医生讲体检报告邮寄过来的提议，兴高采烈的来到医院，准备拿完报告就带着江展心去爬长城。
　　江展心表情淡淡的，一路上安静的听乔求讲话，看不出异常。但看见医生时呼吸一滞，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后，医生拿出江展心的报告单，为两人分析结果。
　　医生说得尽量通俗，用让人放松、信赖的声音说道：“结果挺好，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各项指标也基本正常。就是这个肛……”
　　医生话还没说出口，江展心就敏感的反应过来，迅速咳了一声打断医生的话，表情淡然的站起身，道：“我们单独聊一聊吧。”
　　乔求不明所以，跟着起身：“怎么了？哥哥，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和我说啊！”
　　医生看乔求有点着急，安慰道：“你哥哥身体没问题。我就是想跟他说，以后有时间多做做缩肛运动，锻炼身体。保养的挺好，你不用担心。”
　　乔求一愣，扭头看江展心。
　　难得见到江展心害羞的模样，然而即使是这种时刻也是攻击性极强，他的表情有些怒意，眼神凌厉的像是刀子一样，似乎是怪医生说得太过直白。
　　乔求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接下来的话都没怎么听，握着江展心的手就想往外走。
　　江展心让乔求先出去，说：“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请教医生，你先出去好不好。……我会不好意思。”
　　乔求脸还在发热，幸好戴着口罩不会被看到，点点头，温顺的站在门口。
　　江展心关上门，坐在医生面前，说：
　　“……其实我最近一直觉得心脏不舒服。偶尔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尤其是见到我的爱人时，那种感觉就更明显，心跳的很厉害。”
　　五十多岁的医生头上已经很多白发了，他扶了扶眼镜，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男子，回答道：“光看检查结果是没问题的。最近天气有些热，如果排除中暑的可能，心跳加速会不会是因为……见到爱人太过兴奋？”
　　江展心一顿，皱起眉来。只要乔求把嘴唇凑过来，就会难以忍耐。但江展心还不至于分不清两者之间的差别。
　　见江展心并不赞同，医生又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你反应的太过明显。我见过小别重逢后的情侣激动到昏厥的实例。你会不会属于这种情况？”
　　江展心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是的。也许就是这样。”
　　等江展心从办公室里出来，乔求就和他一起开车前往着名的长城景观。开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终于到达目的地。因为是工作日，游客稀少，乔求只戴上一顶帽子就走出去。这要是让宋助理看见，又该咋咋呼呼了。
　　乔求并不喜欢口罩，也不喜欢墨镜。他只想这样，轻轻松松的，和江展心一起爬山。
　　长城修建在山上，蜿蜒延伸，一直到达山顶，因此气温较低，在夏季都需要穿上一层外套。除此之外水雾也多，空气中湿度很大，没走一会儿，乔求的帽子就被打湿了。
　　乔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江展心，刚刚你单独跟医生说了什么？”
　　江展心微微勾起嘴角，回答道：“我说……医生，我觉得我得了爱情病。”
　　“……”乔求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我好像太喜欢你了，小乔。”江展心没有看乔求，迈着长腿，向上攀爬，“你说怎么办？”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降下水雾，朦朦胧胧，笼罩在长城上。浓郁的水雾仿佛有实感的橡胶，湿漉漉的黏在两人身边。隐藏在雾气中的长城，是一条盘旋的巨龙。
　　气吞山河。
　　“不怎么办，”水雾中乔求一把抓住江展心的手，抿着嘴笑的很含蓄，“……你要更喜欢我一点。”
　　
　　第101章
　　
　　登到高处，云雾渐散，站在台阶上回头向后看去，就见绵延的山脉被自己落在身后，顿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登高望远，心胸开阔，工作时的种种烦心事也愿意选择忘记，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一辈子握住身边人的手。
　　长城万里，雄伟嵯峨，乔求年纪轻轻，平时也有注意锻炼，准备挑战一下徒步登到山顶，就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然而这里的长城只是长城系统中的一部分，地势已经算是低的，看起来很高，实际上乔求与江展心走了两个小时就登上山顶。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季，但山上的气温比较低，湿度也大，乔求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冰凉凉的很难受，不知道是汗还是雾水。
　　两小时后，乔求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登上长城顶端的平台。平台上约莫有几百平方米，地势平坦，零星有几个小贩在上面卖东西。由于不是旅游旺季，游客稀少，乔求站直身子喘了口气，甩下头上的汗珠，说：“终于到了。”
　　说完松开江展心的手，两人相握的手心上都是汗，山顶的风凉飕飕的，乔求的衣服都被吹得鼓起来，他眯起眼，感叹的说：“……真好啊。”
　　江展心和乔求一样狼狈，头发湿漉漉的，一低头就有水顺着发丝留下来，可又不觉得热，反而有些冷，这种相反的对比让江展心身体不舒服，他的腿有些痛了。江展心掩饰性的靠在城墙上，看着乔求，问：“什么好？”
　　“都很好，”乔求笑得眯起眼睛，“你跟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爬到山顶，都很好。”
　　乔求是那么的容易满足，以至于江展心想更加满足他，看看乔求喜悦到极致会是什么样子。有时候放心的给予比得到更让人舒服，以前江展心不明白，手里的东西都攥得紧紧的，除了公益，一分钱也不想给别人。遇到了乔求，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想看他高兴，这比自己的满足还要让人幸福。
　　江展心仰起头，吸了口气，说：“那我以后都陪着你。”
　　“嗯。”乔求顿了顿，道，“我想早点退休，然后和你一起……”
　　说完乔求靠在江展心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仰头深呼吸。
　　江展心的腿在发抖，山里太过阴冷潮湿，今晚他肯定要泡药浴才能入睡。不过心里也没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江展心很高兴能和乔求一起出来。
　　乔求只觉得鼻腔里呼吸的都是干净湿润的氧气，有种与自然融合的奇妙感觉。他热爱自然，热爱生物，热爱此刻他身边的一切。
　　又待了一会儿，乔求才发现江展心小腿有些抽筋。这里太潮，又凉，江展心穿着长裤，但很透气，不保暖。乔求弯着腰摸他抽动的小腿，道：“我们坐缆车下去吧。啊……你怎么不早说，疼不疼？”
　　江展心不疼，但这样被乔求抱怨似的摸着小腿，就好像真的有些痛了。他依赖的搂住乔求的脖子，说：“好的。先休息一下。”
　　乔求把背包放到台阶上，隔着冰冷的石阶，让江展心坐到上面，自己坐在他身边，顿了顿，问江展心：“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继续当演员。”
　　江展心道：“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介意的话，你一开始和我商量时，我就会告诉你。”
　　“江展心，你为什么不想继续工作了呢？”乔求一直想问，现在终于问了出来，他努力组织语言，说，“我并不太清楚你的工作，只知道挺累的，要四处奔波。但你不是怕累的人。”
　　“因为挺没意思的，”江展心说，“当我赚出我下辈子都花不了的钱时，就在想着停下来。停下来有点困难，所以又赚了更多的钱，要停下来更难……除了拿固定工资的工薪阶层，大概都要面临这样情况，包括你，小乔。”
　　乔求沉默了。江展心太了解他，明白乔求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所以根本不用乔求提，就已经开始说下去。
　　“放弃一些东西都会觉得舍不得，包括自己的工作，”江展心慢慢道，“这需要时间的过度，你要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清楚了，就简单了。”
　　乔求睁开眼，被江展心摸了脸。他开口说：“我想要的是我们两人的生活，不想被人打扰，江展心，我想清楚了。”
　　江展心看着眼前这俊美不凡的年轻人，知道面前人的一举一动都能在自己心里造成惊涛骇浪的影响，他做的每个决定，都和江展心息息相关。
　　他摸着乔求有些冰冷的耳垂，慢慢说：“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听你的。”
　　现在江展心把选择权交到乔求那边，日后的命运一大半都在他的手里，这对江展心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没人能像乔求这样，掌控江展心，让他只能等待，任由对方搓圆按扁。
　　乔求‘嗯’了一声，侧过脸轻轻咬江展心的手背，跟他闹了一会儿，江展心说：“回家后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回家后……回家还要等到明天，是什么东西？”乔求想了想，根他说，“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你的生日，数字并不特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江展心反问：“我送你东西，一定要等到特殊的日子吗？”
　　乔求一愣，摇摇头：“你不应该现在告诉我的，我会很好奇。”
　　“我希望你到旅行结束都充满期待，”江展心道，“保持好心情。”
　　不用礼物的诱惑，乔求心情也一直很好。他和江展心相处时不需要任何外物，干巴巴面对面坐一下午，都觉得开心，一点不觉得无趣。
　　下山的缆车速度不快，能俯视各个山头的风景，乔求心情愉悦的想唱歌，但他五音不全，想了想还是算了，对江展心说：“如果南潇在这里，我们就可以听她唱歌了。”
　　“你喜欢听她唱歌？”
　　“嗯。其实谁唱都可以，我只听过她的演唱会。”
　　“我也是，”江展心淡淡地说，“你认识的同事不多。”
　　“认识很多，熟的很少。”乔求想了想，说，“少点挺好。江展心，你的同事也不多。”
　　“说的对，”江展心微笑着点点头，乔求这点和他很像，别人靠近不会拒绝，但也不会主动接触别人，乔求看起来好相处，真想接近却比较困难，因为投入的少，到要抽手离开时，又变得容易起来。
　　这很好。
　　乔求和江展心在所住的宾馆内泡了一个小时的澡，下水之前单独付费让工作人员为浴缸消毒两次，以免卫生不达标。浴缸很大，两位成年男性泡在里面都不显得拥挤，江展心出来时皮肤被烫成红色，腿也热得感觉不到疼痛。
　　乔求一边擦头发一边说：
　　“下次还是不要来山里了，免得你腿再痛。”
　　江展心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如果不是最近一直下雨，爬山也没有问题。”
　　“那以后换成秋天吧。”乔求自顾自的说，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时，就凑到江展心身边，慢慢的压到他身上，用嘴唇碰江展心的脖子，低声问，“你到底要送我什么？”
　　江展心仰着头方便他行动，说话时喉结震动的幅度让人觉得很可爱，他小声问：“这么想知道？”
　　“嗯。”
　　“是你一直想要的。”
　　乔求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返程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江展心开着车，却没走回家的路，反而开向郊区。最后停在一片恢弘的建筑中。乔求站在没人的马路上，看着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建筑，问：“我们是要搬家吗？”
　　江展心没有回答，而是走在乔求前面，示意他跟自己走。
　　这建筑的面积太大，几乎霸占了半边山脉，地势很好。别墅是早就建好的，这里地皮属于江展心，承包方将其中一套别墅送给他，而江展心一直没入住，直到几个月前才开始着手重新装潢。
　　装潢的要求比较特殊，安装了许多透明的亚力克材料，并且引进大量不娇气的鱼苗，前前后后准备了四个月，没提前走漏风声，直到今天才带着乔求过来。
　　乔求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巨大的海洋世界。
　　周围都是隔着玻璃的水，空气都给染成了蓝色，乔求仰着头看水中摆动尾巴和鳍的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江展心站在乔求身边，说：
　　“我怕照顾不好，只养了些好养的观赏鱼。等你来了，就可以添点珍贵的、你喜欢的水生物了。”
　　乔求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能成为演员，是出于对演戏的喜爱。他同样喜欢数学，以及自然。如果不能成为演员，他也可以选择其他职业。可要问乔求的梦想是什么，他其实是想去海洋馆当饲养员。馆长则是更进一步的愿望，这愿望在以前是乔求害羞的说不出口的，只能奢侈的在心里想想。
　　现在，江展心帮他实现了大半，形式有些不同，但本质上差不多。
　　……由着他喜欢，随着他的心意。
　　乔求做出吞咽的动作，问：
　　“我们以后住在这里吗？”
　　江展心回答：“当然行。”
　　以前的房子离公司近，这里的房子招乔求喜欢。乔求住哪里，江展心跟着他就是。
　　乔求一时间无法承受这样的欢喜，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江展心说：“今晚请朋友来家里吃饭吧……他们联系了我，我拒绝了。但今晚是个合适的机会，他们会替我高兴，这不是在炫耀，只是一种展示……江展心，我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第102章
　　
　　让江展心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乔求只请了两个人，一位江展心曾经见过，是乔求的替身演员，又高又瘦的，名字叫做初枫的男子。另外一位个子不高，眼睛很大，看见乔求时有些不好意思，皱着眉半天才和他打招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听乔求介绍，江展心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高崇，乔求幼时的朋友。
　　请谁来都无所谓，江展心不冷不热的和两人打过招呼，就把人请回家。
　　乔求之所以请他们过来，不是因为和两人感情好，而是两人为了表达乔求借钱之恩的谢意，曾经提出要请乔求吃饭。乔求前些日子比较忙，一直没腾出时间，直到今天才想起来，便主动把两人请到家，希望他们不要再提请客的事情。
　　高崇和初枫两人手上满满的提着礼品，看得出费了一番功夫，没有乔求不能吃的东西，有很新鲜的水果和海鱼，以及性温的茶叶、补品。两人来到别墅门口，就被这辉煌的建筑震住了，走进去更是为里面精致的装潢惊讶。都说人生而平等，但某些情况下，会让人深切感受到，这句话存在于对未来的追求，平等只能是相对的某些因素。
　　比如高崇努力读书，拿博士学位，此时在大学当讲师，所得积蓄，大半要填入母亲的药袋，穷其一生，恐怕也没办法买这套房的五十平米；再比如初枫奋发工作，在模特公司高强度的训练下，有时间还会到夜店赚取外快，处处看人脸色，薪金不足乔求收入的零头。
　　因为人多，江展心就叫了保姆过来煮饭，四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保姆端茶倒水，表示什么时间都可以开饭。
　　保姆在南方待过很长时间，和江展心做饭的粗犷不一样，有种南方人特有的精致细腻，乔求虽然吃的习惯，但相比起来还是更喜欢江展心做饭的味道。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乔求用手指捡了一块菠萝酥饼，一边吃一边发呆。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两位客人被江展心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求和他们也不熟，只好发呆。
　　江展心是有点后悔了。他知道乔求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但江展心不愿意动手给外人做饭吃，今天请了保姆，乔求就提不起食欲。他觉得其实完全可以单独做给乔求吃，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展心一边想一边用筷子给乔求夹菜，放到他碗里，把乔求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餐桌上。
　　高崇有心想说几句，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尴尬地不停用纸巾擦嘴。
　　最后还是乔求主动开口的。他是这家的主人，表露出愿意交谈的态度后，气氛慢慢的就热起来了。
　　“小光头，”乔求琢磨着回想，“是这个外号吗，我不太确定了。我记得那时候你有头发，也不短。”
　　听闻，高崇那双明亮的眼睛斜着轻轻瞪了初枫一眼，顿了顿，说：“……不是小光头。是小蝌蚪……”
　　幼童之间的外号没有成年人的逻辑，很可能是因为某一件小事而被叫开，因此遗忘的也快。高崇和初枫提起时，只粗略的讲了几句，说的不清楚，被初枫听串了。
　　听到高崇提醒，乔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对……对，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个。”
　　也想起来为什么叫这个绰号。在乔阳福利院，高崇是所有的小孩中最乐观的一位，每当有新的成员进来，高崇就会帮阿姨安抚他们的情绪，为他们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后来慢慢就被小朋友称为‘小蝌蚪’。
　　乔求已经记不得小蝌蚪找妈妈这个童话故事究竟讲的是什么，可仍然记得当初听这个故事时揪心的情绪，以及害怕小蝌蚪无法找到母亲的担忧，他甚至记不得故事结局是怎么样的。听到这个熟悉而悠远的存在于记忆中的绰号，乔求顿了顿，说：“……小蝌蚪，你找到你的妈妈了吗？”
　　因为乔求突然的疑问，餐桌上安静了一会儿。除了高崇，没人知道乔求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江展心也无法理解。
　　高崇举筷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颤抖，他的声音像是哽在嗓子里一样，闷闷地说：“……找到了。”
　　乔求转过头看江展心，江展心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乔求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说：“我也找到了。”
　　他们都是一样，在最需要被人呵护的年龄被人遗弃，以恐惧、委屈、痛苦为伍，对于流浪儿童来说，能找到好的归宿是太过幸福，乔求这种算是撞到大运。单看高崇，虽然每天为了老娘的病四处奔波，但谁能说他是不幸福的人呢？
　　乔求想告诉他，乔求对高崇的母亲同样充满敬意，所借的钱，无息无期，不还也没人追着要。但后来想想，还是没说出口，他怕打击了高崇的自尊心，干脆放手让乔求的负责人处理。
　　乔求与江展心第一晚睡在山间别墅，没开空调，山里的风就非常凉爽。后半夜保姆起来将客厅的窗户关上，想进两人的卧室关窗，怕江展心的腿受凉，但又觉得进人家卧室不合适，担心了一晚上。而她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夜深了，乔求赤裸着上身，只在尾椎那边盖了一条蚕丝被，在睡梦中压住江展心，腿也和他紧贴着。
　　江展心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第二天清晨，江展心被外面温柔的阳光唤醒，睁眼时就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的乔求。
　　他是太爱依赖人的性格，以前没和江展心住在一起时，床上就有许多抱枕，每天早上江展心去叫乔求，就会看见乔求只穿一条内裤，骑在枕头上的动人姿态。有些时候，乔求的内裤还是湿的，江展心每次看见都很想帮他把内裤脱下来，犹豫了许多次。
　　那时江展心要考虑的事情还太多。
　　乔求工作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搬家三次，大概是有点不熟悉，所以今天才会把江展心当成枕头，死死搂住不放手吧。
　　江展心轻手轻脚的把乔求的腿挪开，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走出卧室。
　　乔求醒来时已经是九点钟的事情了。他年纪轻轻，睡起觉来怎么都不够，遇到工作忙时，能一直睡到下午。乔求揉了揉眼睛，伸展了一下修长的手臂，赤裸着上身，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去穿衣洗漱。
　　江展心已经在楼下等他了。这栋别墅的水族馆景观占地太大，弄得室内都凉爽了许多，江展心一边看书一边想，小乔这爱好很不错，花不了多少钱，就能把家里装饰的这么好。以后每天送他一条鱼，都能把乔求哄得兴高采烈。
　　恋爱时的情侣，偶尔冲动，都会说能把星星摘给你，能把月亮摘给你。
　　江展心从来不说。
　　但他会为乔求尽其所能，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在江展心的心里，什么都是好的的乔求，在外面却被批评的目不忍视。有一位名叫李小刚的记者在网络媒体上恶毒攻击乔求，称他是‘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不尊重前辈，在剧组中侮辱某女演员’，报道上煞有介事的将乔求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说他是‘有点背景的垃圾新人，没有黎尚根本没他的事儿，圈里只和一个同类的蒋凌有点来往，什么同类呢？两个都是同性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乔求演技不行，踩高捧低，人品极差。’
　　这篇看上去漏洞百出的文章倒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是因为信的人多，而是不信的人太多，乔求的粉丝被这条讯息彻底惹怒，辱骂李小刚的言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李小刚最后直接发上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来自于某辆车的行车记录，画面上外貌酷似乔求的男子将一名女子推出门外，女子凄凉愤怒地坐在绿化带上。
　　让人吃惊的是，女子赫然是周书瑶的面孔。有人询问周书瑶是否属实，周书瑶并没有当面否认。
　　而李小刚的那篇文章也在几小时后被迅速删除，本来持有怀疑态度的网友像是抓住了尾巴，觉得乔求真是不一般，如果不是关系很硬，怎么能这么快把所有信息全部删除，手段至此？
　　“周书瑶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黎尚跟江展心通话时说道，“你动她侄子叶青，她是想闹闹呢。”
　　说完黎尚似乎是觉得非常有趣，仰头笑了起来，江展心听他说完，回道：“我只要事情一丁点不能传到小乔耳里，其他的人、事，跟我没关系。”
　　“你动作太急了，一点都不解释，会让别人议论乔求。”
　　“我像是会在意其他人看法的人吗，”江展心淡淡道，“……小乔也不会在意。”
　　乔求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当然不是，江展心保护的再好，也不能把乔求放到鸡蛋壳里。只要信息流通，乔求多少就能知道。他早就见过李小刚的面，不明白这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为什么单单和乔求过不去。世界上好像真的有这种人，借着别人，以此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乔求都懒得理他。一个人的质疑，不会让乔求怀疑自己的能力，他自信到可以无视这种人的流言。
　　一个人的成长，强大，先从心智开始。
　　
　　第103章
　　
　　作为一位艺人，日常的工作太过繁忙，是光靠乔求一个人做都做不完的，因此又请了几位助理，分别让金、宋助理帮忙统筹。
　　关于乔求的流言越加多了，看开一点，可以说是因为他的人气更旺，受关注度提高，粉丝增长的同时，黑子自然也要多。
　　乔求看这些问题看的倒是很开，衡量他成功与否的标准当然不是某些人的评价，乔求的工资卡亮出来能让圈里大多数人闭嘴，更何况他知道跟人吵架是最没用的。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有些情况连动口都不需要，这是乔求在网上和人吵架得出的结论。他跟人吵架一定以爆粗口结尾，这太不利于乔求的自身修养了。
　　乔求只是不能忍受网上自称是他粉丝的人，随便把自己和别人乱扯关系。刚拍电影《剑客》，关于乔求和黎尚的绯闻就没少过，有关信息传的煞有其事，从乔求所在的公司开始说起，到乔求给黎尚的绰号‘老板’，只要两人的微博在公关团队的打理下有那么一点交集，群众就跟要沸腾的水泡一样，呶呶不休。
　　再后来拍《20岁，80岁》，男女主角乔求、南潇自然而然经常被人提起，这次乔求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安慰自己最起码这次是个女孩。但真的看到两人总被一起提到的名字，乔求就觉得很无奈。
　　最近乔求海报受人侮辱的事发生后，本来和他没什么牵连的阿凌也被套入，乔求的粉丝十分感激阿凌在乔求这种情况下仗义执言的表现，从觉得他是乔求最好的朋友慢慢演变成暧昧的态度。粉丝发现乔求出道时就和阿凌认识，俩人经常出去k歌，还扒出《陆小凤传奇》时乔求和阿凌的对手戏，西门吹雪的白靴踩在宫九背上的截图简直不能更火，看来群众普遍都有些施虐或受虐心里。
　　说到《陆小凤传奇》，乔求此时正坐在车里，赶往徐胶约的商谈地点。在车上，乔求抓紧时间睡觉。他三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四小时，忙得昏天暗地，现在让乔求躺大马路上他也能睡着，不管他要面对刀山还是火海，此时此刻补眠才是最重要的。
　　宋助理胆子很小，但开车速度够快，乔求觉得这很可能是宋助理害怕迟到，或是想给乔求挤点时间多休息一会儿，哪怕是三五分钟。因此他们到达约定地点时提前了将近半个小时，宋助理就把车子停在那里，看着表，等待约定时间，也不叫醒乔求，让他多睡会。
　　乔求醒来时眼睛都睁不开，只好仰着头让宋助理帮他冰敷。三天不怎么睡听上去好像不怎么样，有的年轻人还因为打游戏而熬夜很长时间。可乔求的熬夜性质和他们还不一样，纯体力活，一天站在那儿，到处跑来跑去，体力消耗很大，最后坐飞机回来时更是直接睡倒，叫都叫不醒。
　　宋助理一边给乔求整理头发，一边打量他，嗯，状态不错，最起码能叫醒。
　　年轻人体力就是充沛，睡了这一个小时就很管用了，乔求缓了缓，伸个懒腰，道：“行了，我走了。”
　　宋助理应了声，鼓励道：“跟徐导谈完就有假期了，好几天呢，明天哥哥也回家，再坚持一会儿。”
　　乔求点点头。
　　宋助理不这么说乔求也会坚持，但说了乔求就觉得更有指望，心里也真的很受鼓舞。
　　乔求精神抖擞的走进咖啡馆，外表看上去英俊至极，完美无瑕。
　　徐胶是他很尊重的导演，不是说拍摄技巧多么高明，而是乔求出道后徐胶就一直很关注他，给过乔求很多帮助。她在乔求还未成名时就在记者面前毫不掩饰的称赞他的演技。这位以严厉着称的导演，对乔求似乎格外纵容。
　　乔求对徐胶的尊重，更多是来与感激，希望回报徐胶。
　　对电影《赤壁之战》，乔求其实并不抱多大期望，但拍摄后也忙着四处宣传，甚至宣传的密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乔求现在的号召力这样大，忙这么多天，无论电影怎么样，票房应该都不至于凄惨到可怜的地步。
　　乔求准时到约定的地方，徐胶已经在等他了。乔求温和的与徐胶打招呼，坐在徐胶对面。
　　“乔秋，接下来有接电影的打算吗？”
　　“嗯？”乔求没想到徐胶这么直接，想了一下，如实道，“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以后接的可能没这么频繁了。学校也快要毕业了，我得把注意力放到学业上。”
　　“你还在读大学？”徐胶问，“毕业很难吗？”
　　像乔求这样的艺人大半，或者说几乎全部，都不会费力再去拿文凭。乔求知道徐胶其实对他的学业不太感兴趣，因此迅速结束这个话题，只‘嗯’了一声。
　　徐胶道：“我约你来，是想给你看看剧本。不知道你想不想演。”
　　“一部、两部还是能接的。”乔求问，“是您当导演吗？”
　　“是的。”
　　“我还这么年轻，”乔求微笑道，“应该没问题。”
　　其实是徐胶说她会当导演，乔求才会答应。不过这种话不用特意说出来给她听，两人心知肚明。
　　说实话，乔求对徐胶的拍摄风格持否定态度。背景太大，把什么都拍得美得不得了，《赤壁之战》的宣传图一放出来，乔求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扮演周瑜的演员，他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张脸拍得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真是美的没话说。倒是让乔求那些女粉丝满意，但符不符合人物性格呢？不管，尽管拍就好。
　　这样宏大的背景，徐胶却没发挥自己叙事的长处，讲得太大，大概是她走到事业巅峰想要转换风格吧，这部《赤壁之战》又空又假，乔求并不喜欢。
　　不喜欢，乔求也会来这里跟徐胶商谈，接下一部电影。
　　但徐胶把剧本拿出来，说第一句话时，乔求直接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才接过剧本，掩饰性的喝了口饮料，很快恢复正常。
　　他是最好的演员，能很轻松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徐胶说的是：
　　“这部电影的题材比较敏感……讲的是同性恋与他父亲之间的矛盾和交流。”
　　同性恋？
　　徐胶不知道外面现在对乔求和其他同事的燥热态度吗？她肯定是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在这种情况邀请乔求拍摄这类型的电影？
　　乔求垂下眼帘，问：“为什么想拍这种类型的电影？又不能在国内放映。”
　　“因为遇到了好的剧本，一直想拍，就是没找到合适的人。”徐胶回答道，“我觉得你一定合适。”
　　乔求就明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肠变得很硬很硬，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已经又几次想起身从这里离开。
　　没有什么真的欣赏，作为艺人，最重要的是关注度。乔求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另外的主角肯定有黎尚、蒋凌的份。乔求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在娱乐大众，他的工作是表演，而不是卖笑。
　　很显然徐胶没分清这两点。大多数人都没分清。
　　宋助理不知道徐胶到底和乔求谈了什么，只知道乔求表现正常的从咖啡厅走出来，一回到车里，脸就阴沉下来。
　　这种情况下放任乔求是不明智的，宋助理语气轻松的和乔求聊了几句，最后问乔求到底怎么了时，这个高个子的男生低低叹了口气，忧愁又难过的说：“……你就别问了……”
　　宋助理就不说话了。任谁听了乔求这种语气说话，都不会不满足他的愿望。就是不知道乔求的哥哥看了乔求这种状态，会不会把刚刚那家咖啡馆拆了。
　　或者拆的不是咖啡馆。
　　宋助理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江展心。
　　然而江展心不在家。他有事出国，要明晚才能回家。
　　乔求回家时正好遇到水族箱的护养人员，叮嘱了几句后，他走到观赏区间，很快找到他最先饲养的两条小丑鱼。
　　求求的个子大，也更活跃；心心颜色很鲜亮，条纹非常美丽。
　　乔求一点都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宋助理。他相信宋助理不会把自己的抱怨告诉别人，但有些事情，乔求只想让江展心知道。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信任程度的问题。
　　乔求把脸贴在透明亚克力上，眼底都被水打得泛着隐隐的光芒。
　　江展心回来的比预计要晚。他和乔求不一样，每次都提前回来，想给江展心‘惊喜’。江展心永远把自己的日常缩得不能再缩，有时到最后都不得不延迟一段时间，他只是给乔求一个期盼，让他等的再高兴一些。
　　这次晚的时间不长，只拖了两个小时，江展心回家时已经是夜将近十点，他轻轻打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乔求似乎已经睡了。
　　江展心拿起换洗衣物，走到浴室，冲洗干净后，一身清凉的靠近乔求，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转身要躺下。
　　但江展心还没离开，乔求温热的手掌就拽住他的手腕，略微用力，让江展心坐趴在自己身上。
　　“……”江展心呼吸一滞，刚想问乔求怎么没睡，爱人的手就穿过睡衣，摸到了他的后背，炽热的抚摸两下后，没有停顿的向下滑，一下子探进江展心的内裤里。
　　江展心忍不住抖了起来，用力握住乔求的肩膀。
　　以往江展心工作刚回来的夜晚，乔求是不会碰他的，像是两人之间没有言语的默契。这突如其来的扩张让江展心也有点手足无措，他在乔求耳边短促的喘了一声。这轻微的声音反而令乔求更加急切，乔求搂住江展心的腰，翻身压了上去……
　　
　　第104章
　　
　　浴室里开了换气和冷风，可里面还是显得热气腾腾，江展心的手仍然在抖，他闭眼靠在浴缸上，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每当旁边有水流声，江展心就在脑海中想象，坐在自己对面的乔求正在动哪里。想象那人赤裸的身体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江展心发现自己一点都平复不下来。
　　他太想念乔求——，他太想念乔求的温度了。
　　乔求只感觉身边的水流变强，没过一会儿，江展心就挪到自己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江展心伸出湿漉漉的手，在乔求被雾气打湿的额发上轻轻抚摸，问：“小乔，你怎么了？”
　　乔求认真的凝视江展心。
　　从回来到现在，江展心没有拒绝他，也没有询问，只有紧搂着自己的双臂，以及全部的迎合。
　　慢慢等，等乔求情绪平复，才询问。
　　他是再好不过的爱人。
　　乔求眨了眨眼，对江展心说：
　　“……我遇到了些困难。”
　　“看来我可以做一回听众。”
　　“当然……”乔求靠近江展心，说，“今天一位导演约我谈剧本。那是一部同性恋的电影。”
　　“你很介意？”
　　“并不是，”乔求摇头，正经道，“除了你，与任何人演爱情戏，都是一样的。无论男女，在我这边，没有区别。”
　　江展心沉默着，在水下拉住乔求的手。
　　“我介意的是……导演她……好像是因为最近有关我的流言，才选择我当这部戏的演员。”
　　江展心知道乔求说的是什么。网络上那些没有恶意的、让人激动尖叫的暧昧信息。乔求看起来就那么像同性恋？不是的，因为南潇也和他有过类似的传言。乔求空白的恋爱经历的确让人好奇，但他这样洁身自好，怎么会闹出如此多绯闻？
　　“一个演员，成为电影里的一部分，不考虑他的性格、演技、长相，而是看观众对他的追求，这是不是有些……不对？”
　　“是本末倒置。”
　　“我还以为导演欣赏我，是欣赏我的演技。”乔求深吸一口气，说，“但他们也要考虑市场，这没有错，所以导演错的只有一点，我并没有很生气。”
　　江展心当然明白。他不生气，小乔只是有一些失望。
　　凝视着自己的眼眸里，告诉江展心。
　　江展心靠在乔求的肩上。
　　乔求的肩膀宽阔柔韧，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光泽，是那么的值得依赖，值得信任。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接。”江展心说，“就算对方不高兴，他能拿你怎么样？你再想拍戏，也是随你挑选。”
　　他有能力帮乔求办这些小事。
　　乔求自己也能办到。
　　乔求看着水下两人握住的手。因为水热，两人的手都被烫得通红，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我没什么不愿意的，”乔求说，“如果适合我，我会接。我只是看清了一些原本应该看清楚的东西，让我更想放弃一部分，得到一部分。”
　　江展心静静地听乔求说。
　　乔求从水下把两人相握的手抽出，吻了吻江展心湿热的手背，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再长一些，更长一些。”
　　大三时学期末学校还会进行期末考试，等到大四就没有了。乔求最后一次回学校答题，过完这个暑假，乔求就要升入大四，面对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境况。
　　尽管乔求口袋里殷实的可以让他直起腰板毫不怯懦的对待任何人，但实际上坐在课桌前他的汗还是留了一整个后背，不知道是不是冷汗。
　　走出考场，校园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他是最后一批考试的学生，其他同学早早进入暑假。给大学生出题、判卷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乔求给学校添了麻烦。但乔求的名气也给学校带来了正面宣传，因为这一名学生，这所名不见经传的一类本名声突然响了起来，分数线也受到了微弱的影响。
　　夏季聒噪的蝉鸣声嘶力竭，乔求按理说应该有一个两个月的假期，但他没打算给自己放假。
　　乔求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那里约见了《父为子纲》这部电影的编剧。那天和徐胶简单了解了一下基本情节，听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乔求没什么兴趣继续看，只大致翻阅了一遍。
　　编剧姓冯，今年才二十多岁，这个剧本也是她第一次跟徐胶合作。《父为子纲》原本是一篇杂志上的短篇男同性恋小说，编剧即是原作者。
　　只是没想到冯编剧是乔求的粉丝，怪不得商谈时她千方百计想来见乔求一面。刚一进门，这位穿着短裙的女士就急急站起身来，涨红着脸，既激动又紧张和说：“乔秋……秋秋，早上好。”
　　然而现在其实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乔求看了眼表，回答道：“你好，冯编剧。”
　　“你喊我小冯就行了，”女人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说，“那个，你要喝些什么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怪了，毕竟乔求是这里的主人，理应乔求来问。
　　乔求一愣，伸手示意，说：“我喝点白水就行了，你坐，你坐。”
　　冯编剧神经质的不停往耳后别自己的头发。她实在是太过年轻，也是第一次和喜欢的演员合作，不懂得不管再怎么喜欢这位演员，也要表现的含蓄一些。幸好乔求不是戏霸，会给编剧提很高的要求，甚至自己带编剧改剧本之类的。他很尊重同事的工作，很少为难别人，跟乔求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他。
　　宋助理给两人沏了茶后，就出去了。只留赵鸿陪着乔求和冯编剧讨论。
　　这部小说原文尺度并不大，但改变为电影后，大概是本来就不能在国内放映，因此就在某些地方修改的非常露骨。一场吻戏甚至有十几分钟。
　　“我听徐胶导演说，你不接吻戏……”冯编剧说，“如果要用替身的话，其实……其实我可以修改一下，把暧昧的地方删掉，多加些剧情。”
　　乔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说：“是的，因为我已经有爱……咳咳。”
　　赵鸿用手肘戳了一下乔求，打断了他的话。
　　乔求假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因为我不想拍吻戏。用替身不行的话，就麻烦您修改了。”
　　“不麻烦，不麻烦，”冯编剧说，“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竞技赛》的赛场上，那时候你还没满二十岁吧？太厉害了，我那时候就开始注意你。后来看你演的《20岁，80岁》就彻底成了你的影迷，唐应实在是太好了……”
　　遇到没经验的编剧，偏偏这编剧还很喜欢主演时，就很容易面对现在的情况，滔滔不绝地讲与剧本无关的事情。乔求托着下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赵鸿却时刻准备打断冯编剧。
　　冯编剧口若悬河，乔求聚精会神，因此只有赵鸿无意识的一瞥看到站在办公室外的人。他一愣，随即拍拍乔求的肩膀，说：“钱总找你。”
　　乔求抬眼一看，果然看到门外穿贴身旗袍的女人。
　　见乔求向这边看，钱瑜燕微笑着挥挥手。
　　冯编剧也不由扭过头，问：“你有事要忙吗？”
　　“……没关系。”乔求从扶椅上站起身，道，“我马上回来。”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尽管钱瑜燕是乔求的老板，但乔求下午是和冯编剧约好的。
　　“您有事吗？”乔求温文儒雅的一副态度，“……不好意思，我这边抽不开身，有事明天再说吧。”
　　“你忙，你去忙。”钱瑜燕道，“我是刚回国，就过来看你。那个……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个饭。”
　　从上次有律师给乔求打电话，说钱瑜燕欲将死后财产全部遗赠给乔求开始，乔求就没见过钱瑜燕，现在突然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摇摇头，回答：“我哥哥等我呢。”
　　“……哦，那，那你去忙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乔求皱着眉看钱瑜燕往电梯上走的背影。她看起来比以前老了，大概是心理原因。毕竟她刚出差回来，说不定只是有些疲劳。
　　乔求忍不住喊了一声，钱瑜燕向前的脚步立刻停了，回过头看着乔求，问：“秋秋，怎么了？”
　　“……我……”乔求怔了怔，说，“明天我去找你吧。”
　　乔求也有事要和钱瑜燕说。拍完《父为子纲》，乔求就和公司解约。他想更自由的接戏，和李克特搭伙，这是早在乔求出道时就和李克特商量好的。
　　说到《父为子纲》，乔求本来不想拍。只是冯编剧这样喜欢自己，就让他心里的那点小疙瘩慢慢平了。他喜欢被人尊重的感觉，至于导演让他别扭的地方，乔求想，徐胶其实不过是擅长利用炒作手段而已，这没什么，乔求理解的。
　　问题不在导演那边，解约之后，问题就迎刃而解。
　　当天晚上乔求回家，和江展心讲自己愿意拍《父为子纲》这部电影，同时在拍摄完，也就是暑假结束后，就和公司解约，回学校专心读书。
　　能不能回学校是个问题，到时候说不定要出国。江展心安静地听着乔求的规划，慢慢点头，道：“我听你的。不过，为什么又想接了呢？”
　　乔求说：“因为剧本不错……编辑是我的粉丝。”
　　“嗯？”江展心走近一点，“让我看一看。”
　　乔求连忙捂住自己的背包，不让他看见里面大尺度的情景描写，说：“不是……这个还要修改，别看这个版本……”
　　
　　第105章
　　
　　江展心从来不强求他，不让看就不看，没什么不好，反正电影出来就知道讲的是什么。他还在想，乔求之所以会不愿意，大概是因为上面写了写批注吧。
　　乔求还在读高中时，学校为了让学生多读些书，竟然要家长监督，在读书的页数上签上名。这种‘别出心裁’的作业简直退化到小学生的水平了，乔求虽然这么想，但那时的他也是不敢反抗老师的，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江展心身边看书，让他给自己签字。
　　江展心在一旁看书，可时不时会偷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乔求，就看那人拿着笔在上面写几笔，看一会儿，再慢慢擦掉。
　　乔求有做笔记的习惯，数学书上的留白处全是他的计算。但笔记不想给别人看，这个别人也包括江展心。
　　人都应该有些小秘密吧。江展心愿意尊重乔求。
　　乔求一捂着包，江展心就往后退，说：
　　“行，我不看。你想吃点什么？”
　　乔求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他不应该反应这么激动的，江展心又不是别人。乔求只是怕江展心会生气。他松开手中的背包，站起身，抓住江展心的手，所问非所答的，说：“……我跟你一起。”
　　《父为子纲》主要描写的是一位男同性恋与父亲之间发生的矛盾与妥协。故事中的男主角勤奋聪慧，由爸爸单独抚养长大，是外人眼中‘优秀’这个词的代表人物。
　　父亲虽然心里爱着儿子，但总觉得男子汉不能养的太娇气，很少表达。加上他是医生，工作繁忙，与儿子的感情越加疏远，矛盾的裂痕一步一步扩大，当儿子将自己的同性恋人带回家时，父子俩的矛盾达到巅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暴力与冲突。
　　在冲突过程中，去世的母亲、摇摇欲坠的家庭、青涩但坚韧的爱情，构成电影的大概框架。父亲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迟到的父爱，还能不能让儿子感受到？
　　乔求仔细看了遍剧本。开始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加那些激烈的情欲描写，现在又有点理解。故事中父子的冲突矛盾太出彩，原文男主的同性恋人反而没有多少戏份，编剧大概是想通过身体来表现些什么吧。
　　但不管编剧想表达什么，太激烈的戏份乔求是不会答应的，看起来好像是没有敬业精神，可乔求是个坚守自己底线的演员。外面怎么传他的绯闻乔求都没生气，没气急败坏的出面澄清甚至对峙公堂。乔求的银幕初吻一定能成为电影的卖点之一，面对巨大的诱惑，乔求更应该保持清醒。
　　他骨子里是比较保守的人，能和别人拉手，能拥抱，但不能接吻，更别提一吻十几分钟了，光是想想乔求都头皮发麻。
　　乔求看着背对自己准备食物的江展心，从后面搂住那人的腰，亲了一下就在自己面前的右耳。
　　“江展心，如果我出国，你会不会跟着我？”
　　江展心反问：“你说呢？”
　　乔求搂的更紧一些：“……我说你会。”
　　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头发，道，“我不可能一年见不到你。你要出国读书，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嗯，”乔求闭上眼，“你教我英文。”
　　“好。你决定了？”
　　“决定了，”乔求道，“我这个年龄还是应该在学校里读书。”
　　江展心笑了笑，转过身亲亲乔求的下巴，“你说得对，小乔。”
　　《父为子纲》的男主演选好乔求后，徐胶导演就开始更为吃力的说服其他演员参演这部电影。乔求脾气好，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徐胶还是很轻松的把他邀请进来。剩下的两位主演就很困难了。
　　徐胶想请黎尚饰演《父为子纲》中的父亲，请阿凌饰演儿子的同性恋人。
　　乔求心想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按理说徐胶年龄这么大，在圈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不至于做这种让人为难的请求。她是太急功近利了，心一旦乱了，就很难看清某些外人都看得懂的事情。
　　乔求叹了口气。跟谁演戏都是一样的，说起来黎尚的演技令他敬佩，对戏轻松，阿凌是乔求的好朋友，不考虑外界的评价，这部电影拍起来应该很舒服。
　　但观众的看法其实是最应该考虑的因素，粉丝倒是高兴了，黎尚要真接这部电影，江展心会不会生气？
　　黎尚婉言拒绝几次，徐胶锲而不舍，最后终于没办法了，黎尚要了个远远高于市价的片酬，没想到徐胶犹豫几天，竟然同意了。
　　“你说徐导演她这是想干什么？”乔求约李克特在外面吃饭，因为地点隐蔽，乔求吃了点菜，忍不住开始说工作的事情，“非要请黎尚，肯定是考虑我俩在国内的影响，但这部片子也不能在国内放映，不明白她。”
　　“我也说呢，”李克特道，“徐胶是想冲击国际大奖的吧，《赤壁之战》拿票房，《父为子纲》拿奖。又要钱又要名。不过她还是糊涂，《赤壁之战》不够热，《父为子纲》炒得太过。总之，有点悬。”
　　乔求拿着筷子，喝了口水，皱眉道：
　　“……随便吧。拍完这部，我打算跟公司解约，出国读几年书。”
　　李克特一愣，问：“想好了？”
　　“嗯。等我回来，你估计也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到时候我往你那边挂个名，一年就拍一部电影，然后跟我哥哥出去玩。”
　　“我这是要挂一位大爷，”李克特开玩笑道，心里非常开心。他能遇到乔求，真是太好了，“你去吧。我最近还是得拍几部爱情片。肯定没有《20岁，80岁》那么有激情了，算是刷经验吧。毕竟现在大制作的电影投资人不给我投资，我再赚几部票房钱，等你回来就差不多了……”
　　李克特喝的有点多，越说越大舌头，乔求跟他吃饭特别放松，吃着吃着就忘了时间，等到想起来，一看表，猛地清醒了：“啊，叶青说他有事找我，导演，我先回去了。”
　　“这么急？”
　　“已经迟到了。”
　　“不是，你助理怎么没打电话催你？”李克特不解的问。
　　乔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到桌子上，回答道：“我没听见。”
　　李克特眨眨眼，说：“反正已经迟到了，别着急，姓叶的小子不敢抱怨。”
　　乔求‘嗯？’了一身，问：“什么意思？”
　　“他跟周书瑶，给三爷整得够呛，好长时间没接过电影了。叶青妈妈很能花钱，他手里缺钱，我没猜错的话，他是来找你和解赔礼道歉的。”
　　乔求想起周书瑶就很无语，不太想回去见叶青。他看李克特喝的有点多，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家，说：“我先把你送回去？”
　　“别，不用。”李克特看出乔求的为难，虽然他喝得多，但思路清晰，说，“叶青他有个祖宗周书瑶真是倒了大霉，其实小伙本身不错。”
　　“你说表演不错？”
　　“嗯，你可以去看看。”
　　乔求一听，干脆坐回去，问：“你是不是想找他演下一部戏？但因为我哥，所以不敢？”
　　李克特怒道：“什么叫不敢，我是偏心你。上回海报那事，那孙子不说自己是叶青的粉丝吗？我要跟叶青合作，你的脸往哪儿放。”
　　乔求大笑：“说得好恶心，还偏心我……什么叫我的脸往哪儿放，那人根本就不是叶青的粉丝，这你也看不出来吗？”
　　周书瑶最宝贝的就是自己这位刚要出头的侄子叶青，但她脾气暴躁，有点不痛快的事就要露出来，惹了江展心，还不懂忍气吞声。江展心是用叶青来警告周书瑶，让她老实点。
　　李克特叹口气，道：“看出来了。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
　　“我去见见叶青，”乔求道，“到时候再说。”
　　叶青和周书瑶虽然是亲戚，但俩人性格截然相反。乔求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叶青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不乱翻东西，也不东看西看，就很乖的在那里坐着。乔求迟到挺长时间，本来就有点惭愧，看叶青这么无聊的坐着，更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跟导演出去吃饭，把你给忘了。”
　　叶青笑了起来，一点没生气，反而安慰道：“是我突然约你，给你添麻烦。乔秋，你真人看起来好瘦啊……”
　　叶青看上去也比在屏幕上要瘦，眉清目秀的，乔求对人的长相不太敏感，却在第一眼见到叶青时，脑子里突然闪现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个词。
　　怪不得在乔求出道之前，这位能那样受欢迎。
　　“你要喝点什么吗？”乔求关上门，想了想又打开门，朝门外喊：“小宋，过来沏茶。”
　　“不，不用那么麻烦，”叶青弯着眼睛，道，“我喝水就行。”
　　他的眼睛细而长，有点江展心的韵味。但江展心的眼神凌厉，如果说他是锋芒毕露的刀锋，那么叶青就是……不知道，乔求干嘛要管陌生人和江展心有什么相似不相似的地方。
　　乔求‘哦’了一声。这时宋助理已经被喊了过来，他给叶青倒了杯水，然后给乔求沏茶。今天中午乔求吃了不少肉，得喝茶解腻。宋助理一边给乔求递茶一边凑到他耳边，极其小声地提醒：“……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乔求扶了扶额头。他的事情太多，乔求虽然记得，但很依赖助理的提醒。跟李克特吃饭实在是太舒服，他放松的完全没想起来叶青。乔求听了这话，是真的不好意思，觉得耽误了人家的时间。想到这里，便清清嗓子，直切主题：“叶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106章 副cp
　　
　　番外，高崇x初枫
　　人类进化课上说道，当人在紧张或者压力很大的情况下无意识啃咬手指，很有可能是幼时没有得到充足的喂养，这种行为没有得到及时纠正，父母无法满足孩子的吮吸欲望，从而产生的自我安慰行为。
　　高崇就有这种毛病，此时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大拇指摩平。高崇非常紧张，因为他急切渴望能跟人回家。——应该表现的乖巧一些，只不过现在高崇根本没办法把手离开嘴巴。
　　他太紧张了。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和善温柔，但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高崇已经十二岁了，年龄不小，这种年龄的小孩怎么会有人领养？
　　高崇记得事情多，也懂事了。当女人温软的手牵着自己回家时，高崇就在提防一切。他做好了被辱骂甚至虐打的准备，女人做什么他都不会吃惊。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那是有些热的春天，高崇第一次来到有些闷热的小屋，女人打开窗户，有燥热的风吹进来。
　　“你是叫乔崇吗？”
　　高崇摇摇脑袋。乔阳福利院的小孩都姓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
　　女人笑了笑，说：“跟着我姓高吧。说起来，‘乔’也有高大的意思呢……我们真是有缘，叫你高崇，可以吗？”
　　高崇怯怯地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从今以后高崇要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如果改姓能让女人对他更好一些，高崇自然愿意。
　　“你要是不想喊我妈妈，也可以喊我阿姨。”
　　“……”
　　女人长得并不算美，笑得时候眼角有细碎的皱纹，但有种女性特有的温润气质，让人格外舒服。
　　高崇竟然没说话。
　　他坐在沙发上，女人帮他打开电视，但高崇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能听见女人炒菜的声音，几次想前去帮忙，都没敢站起来。每每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高崇就想把自己隐藏得像株植物。他安静无声地用尖牙摩擦指甲的表面，有粉末一点点的飘下来。
　　女人看见高崇咬手，没说什么。她手脚利落地摆好一桌子菜，叫高崇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快吃吧，吃完可以睡个午觉。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吗？”
　　女人对他实在是客气，而且非常尊重，高崇一边警惕一边受宠若惊，开始吃饭还勉强保持斯文，但慢慢的他吃饭越来越快，米饭吞到口中没嚼两下就咽下去，一碗饭就像喝水一样迅速被少年藏到身体里。
　　女人惊讶地看着高崇吃饭，没有开口说让他吃慢点，等他吃完，又给他盛了一碗饭。
　　高崇有点想哭。他饿极了，一尝到饭菜的味道就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有一点教养，女人万一厌烦了，他该怎么办？
　　女人没对这个自尊心极强、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说一句重话，午睡时，牵着高崇的手，走到一间卧室，女人说：“咱家是一居室……幸好卧室比较大，能放两张床。我们一起睡，行吗？”
　　说是一起睡，但床是分开的，就算女人没给他准备床，让高崇睡沙发，他都没有怨言。只是女人最后询问的这句，让高崇有一种自己被人重视的感觉。他躺在床上渐渐放松，睁眼时觉得自己只睡了几分钟，然而钟表已经指向下午五点。
　　高崇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旁边小床上的女人已经不见，被褥铺得整整齐齐。
　　他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高崇睡得脑门上都是汗，他伸手擦了擦，穿上拖鞋往外走去。
　　女人坐在一张军绿色的小马夹上剥蒜，听到卧室的动静，抬头看看高崇，说：“崇崇睡醒啦？洗把脸，过一会儿吃晚饭了。”
　　睡好就能吃饭，这样的日子对高崇来说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也听说过收养家庭最初对孩子很好，但时间长了就显出本性的例子。高崇已经十二岁，再忍几年，等他能够打工、上大学，就不用担心女人会朝他发脾气。
　　高崇从心里害怕她，畏惧她，洗干净手和脸后，乖巧的帮忙拿碗筷，还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无论高崇做什么，女人都没有阻止，她只是很安静地等待高崇融入这里。
　　邻居家比高崇小几岁的男孩名叫初枫，初枫的父母身体不好，母亲患有严重的肾病，晚上回到医院透析，家里没人照顾，因此初枫每晚都来高崇家写作业。
　　高崇也是通过这件事，了解到女人是真的喜欢小孩。如果不是有点耐心，早就厌烦初枫的打扰，会拒绝他再来。女人的耐心给高崇增加了一丝自信，他觉得这人说不定真的会好好对待自己。
　　高崇等了半年，忐忑不安的，等着度过最开始的客气阶段。如果女人对她粗鲁一点，高崇可能会更安心，但她没有，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
　　有一次高崇亲手给女人做饭，盐和辣椒放的很多，女人一边吃一边咳嗽，给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就是这样，也没说过一句不是，嘴里不停说：“呕…好吃！…咳咳…真好吃！”
　　秋雨绵绵，天终于放晴时，高崇就读的初中组织学生到植物园游玩。这种天气并不适合观光，植物园的游客很少。学校却觉得可以保障孩子的安全，带着学生乘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
　　女人的心脏有些问题，要定期到医院复查，于是她拜托高崇将初枫一起带到植物园，帮忙照顾弟弟。
　　高崇和初枫在偌大的植物园中散步。没过多久，天上飘下来细细的牛毛雨，高崇拉住初枫的手，两人撑起一把雨伞。
　　初枫年纪小，走一会儿就累了。休息时，高崇就给初枫讲小蝌蚪的故事。
　　“……有一天，鸭妈妈带着小鸭子到池塘来游水。小蝌蚪看见了，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问：我的妈妈在哪里呢？可是谁也不知道。”
　　高崇说着这个自己讲过无数次的故事。他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当时觉得这个故事好感人啊……
　　他也是这样的，想找个人问问，我的妈妈在哪儿呢？
　　那场雨下了十几分钟就停了，高崇跟初枫继续前行。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有积水停滞，初枫个子矮，一脚踩在水坑中，积水直达脚腕。
　　高崇连忙把他抱出水坑，坐在路边，说：
　　“你怎么往水坑里踩……”
　　初枫有些害怕，放声大哭，喊：“我好冷。”
　　他的父母太忙，没时间照顾小孩，已经是秋天，连条秋裤也没给穿，就放初枫出来玩。高崇是吃过苦的，看着初枫，突然想，他这样，有爸妈和没爸妈有什么区别？
　　于是高崇脱下自己的鞋袜，对初枫说：
　　“来，我们换一下。”
　　初枫抹了抹眼泪，道：“不要。哥哥也会冷。”
　　“我没事，我穿了秋裤。”高崇弯下腰。
　　初枫个子小，但脚很大，能和高崇换鞋穿。看他的脚板，就知道他以后身高一定矮不了。
　　不管他是高是矮，这种天气穿湿袜子湿鞋也真是难受，空气中这么湿润，高崇逛了一天，回家时脚上的袜子还没干，冻得脚趾都没知觉了。
　　初枫晚上仍然在高崇家吃饭，俩人一起走进家门，女人一眼就看见高崇的鞋。她低着头没说话，把初枫安顿到餐桌上后，女人牵着高崇的手，带他到了卫生间。
　　她让高崇坐在马桶上，自己倒了盆热水，拿出小马夹，坐在上面，托着高崇的脚，然后她揭开高崇的湿袜子，用手摸了摸他快要结冰的脚。
　　高崇的脚已经没有知觉了，这么摸不会痒。但很害羞，他急着要把脚缩回来，可女人不让，用毛巾一点一点的擦，促进血液流通，直到脚趾温热，才慢慢放到水中。
　　高崇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她发根有些发白的头顶，看她弯曲的头发。
　　“我们崇崇长大了，知道照顾弟弟。”女人用一种无比自豪、无比怜爱的语气这样说道，“是大孩子啦，真是让人放心……看这小脚给冻得，我好心疼。”
　　高崇嘴唇颤抖，紧咬牙关，眼前模糊的几乎看不见东西。
　　他想问问，什么样的人，会为他心疼？
　　从高崇懂事之后，就再没被人这么摸着脚，柔声说话了。
　　有时候死心塌地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高妈妈温言软语的半年悉心照料没能让高崇放松警惕；给他倒了盆水，就让高崇下定决心，这辈子当高妈妈的儿子。
　　慢慢上了高中，初枫也到高崇的学校读初中。从这时起，到初枫读大学之前，他的个子都在一米三到一米七间缓慢递增。有段时间初枫人矮，又瘦，不爱说话，让人欺负。
　　初枫给人揍了也不说，顶着个熊猫眼回家，让高妈妈担心。
　　高崇自读书起就一直是班里的班长，责任心很强，加上初枫总喊自己哥哥，高崇看他这样，就让初枫每天放学后到自己教室跟他一起自习，等高崇也下课再一起回家。
　　老师都知道高崇在本校有个邻居，因为高崇学习好，人特乖，老师也就对初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学时，情感细腻的高崇选择了中文系，他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应该说是相当不错，说出名字都让人羡慕的那种。
　　初枫就没有高崇这么能读书了，他大学一年级时突然长高，从一米七几直接长到一米九几，简直是人生中第二次青春期发育。
　　而高崇，尽管在初中他的个子很高，教训人时格外有气势，但高中和大学时个子几乎没长，就平均水平而言，算是有点矮的了。
　　当初改姓叫高崇时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好笑，似乎是在暗示、或者嘲讽。
　　因而高崇特别不爱和初枫站在一起。约他到学校门口小餐馆吃饭，改善饮食，高崇都要和他面对面坐着。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小萝卜头一样的初枫，也快大学毕业了。
　　高崇抿了口啤酒，眯着眼问：
　　“你打算继续读书吗？”
　　初枫高高瘦瘦，手腕都能看得见骨头。他端起酒瓶对着口咕咚咕咚喝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不读了。反正没法和你一起上学，我想毕业就找工作，最好能离你近点。”
　　初枫的父母在他上高中时接连去世，留他一个孤零零住在家里，大概是太寂寞了，就算初枫现在是成年人，站起来不比谁矮，但依赖心也非常重，时不时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比如高崇一逗他，初枫就会急，面红耳赤地说：“不行……！我不让你找女朋友，不然……你该不疼我了……”
　　说得高崇弯腰大笑，觉得初枫幼稚的他人难以望其项背。
　　他却从未想过初枫究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回想起初枫有趣的回答，话题就开始往那边提。两个男人，聊的无非就是女人，女人，女人。
　　“将来，找个跟我妈一样的，不用太漂亮，性格要好，能安心过日子的。”高崇定定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眼神温柔又深邃：“养个小孩儿，过一辈子。”
　　初枫没吭声，闷头喝酒，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样多好，”高崇一喝多就爱说话，他拍拍初枫的肩膀，“兄弟，你也跟我一样……”
　　
　　第107章 副cp
　　
　　初枫读大四时，高崇已经顺利保研。高妈妈近些年身体慢慢变得不好，因为心脏问题，已经没办法出去工作，只能在家里做简单的家务劳动。
　　高崇想给她最好的治疗。可他一个穷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呢？于是课余时间高崇都拿来打工，当家教、送传单……什么都干过，挣来的钱全上交给老妈，一点私房钱都不留。就这样，高崇的学业也没落下过。
　　导师知道高崇家里情况，横向课题从不为难他，还时不时请高崇吃饭。
　　高崇总想省钱，留钱给母亲治病。但高妈妈比儿子爱她还要爱儿子，她病得很重，却经常出门给高崇买东西。反正高崇的钱都在她手里，她想买东西，也不用跟高崇提前商量。
　　高崇知道母亲想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每每欣然接受，往往第二天就把衣服或其他买来的东西退掉，留下的钱攒起来给母亲当医药费。
　　他日子过得很辛苦，但每天都觉得快乐。高妈妈疼爱高崇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去看，很难想象有人会对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好到这种地步。每天高崇回家，高妈妈一定给高崇打好热水，把毛巾叠得工工整整的，等他回来洗脸。高崇的指甲长了，都是高妈妈给他修剪，不是她觉得男孩子做不好这种小事，她只是单纯的疼儿子罢了。有段时间高崇想利用夜晚时间打工，一回家就看见妈妈亮着灯，在沙发上等他，等得都睡着了，差点着凉。高崇几次叮嘱高妈妈不要等他，都没有用，高妈妈总是叹一口气，格外怜爱地说：“……我放心不下你呀——！”
　　就是对高崇这么好。
　　高崇也心疼妈妈，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很晚回家。
　　高崇读研时，初枫正面临毕业后的就业问题。初枫成绩并不好，所就读的大学是一所普普通通的二类本，而且专业也不行，如果光看学历的话，他的竞争优势很弱。
　　高崇又开始操心初枫的工作问题。初枫的毕业论文都是高崇帮他改的，对这个兄弟，高崇是很上心的。初枫无父无母，平时在高妈妈家吃饭，似乎有一种把她当成自己妈妈的想法。初枫大学开始打工，除了生活费，每个月也要定期给高妈妈一些。
　　高妈妈不愿意要初枫的钱，觉得他是个苦命的孩子，没有父母、亲人的关爱，往往把钱交给高崇，让他还给初枫。
　　高崇就很为难，因为还不回去。初枫是坚决不会要的，有时候甚至会被惹怒，红着脸大喊：“难道这只是你妈，跟我没有关系吗？”
　　法律上来说，确实没关系。不过高崇说不出口，他以为初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长时间的相互扶持给了初枫跨越血缘的亲情，下次初枫再拿钱过来，高崇就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拒绝他了。
　　于是高崇曲线救国，他会拿这些钱给初枫买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手机啊，手表，鞋子什么的，跟高妈妈一样。
　　不同的是初枫很少会退回去。高崇送他东西，他开心的简直要飞起来，不管价格多少，初枫都会用到身上。
　　高崇帮初枫投放简历，看重的是工作是否与初枫的专业对口。初枫的选择就简单粗暴的多，就选公司地址跟高崇学校近的。
　　“以后你还要读博士，再以后要留校，所以你大概就在这所学校待着了。我离你近点，不是很好吗？”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不一定非要工作时也在一起啊。你别忘了你家就在我家隔壁。”
　　“我想跟初中一样，”初枫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高崇，眼睛亮的像是太阳一样，“……每天晚上和你一起回家。”
　　“……”
　　高崇觉得就算初枫现在长的这么高了，内心里果然还是个依赖心很强的小孩，还需要他照顾，需要他的关注。
　　高崇叹了口气，摸摸初枫的脑袋。
　　这就有点困难了，高崇就读的一级学府，周围几乎都是高新技术产业，工作人群是高级知识分子。初枫勉强算是知识分子吧，但要在这里找份工作，还是差的远远的。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一家模特公司找到初枫，希望跟他签约。
　　初枫个子很高，肩宽腰窄，就身材而言倒是很符合模特的标准。然而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起步不高。再加上男模特的待遇比女模特低，是否选择进入，还是要进一步考虑的。
　　但是初枫很痛快的就同意了，让高崇惊讶的是，初枫给他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离你学校很近’。
　　高崇忍耐着没用手敲他的头，他说：
　　“你这是什么理由？你要对你日后的工作负责任，这个理由不行，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初枫说：“你不要管我了……！我想好了，明天就去公司报道。”
　　高崇拿他没办法。这毕竟是别人的事，那时候高崇还没有强行管束初枫的意识，觉得高崇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初枫倔强和永不言弃的性格在这次就体现出来。模特公司的训练强度大，尤其是初枫这种新手，要学的东西太多，往往早晨六点多就从家里出门，凌晨才能回来，而且实习期间的工资也低的可怜。
　　训练强度大到让许多女孩子哭出来，在t台上走一天，脚都肿的没法穿鞋。初枫咬牙忍着，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是让他的身体吃不消。
　　有一次拍外景，早上初枫从家里出门就觉得嗓子很疼，他有预感自己要感冒，早几天开始就每日冲一袋感冒冲剂顶着，到了今天终于爆发。
　　已经是寒冬，模特们却还要穿着薄薄的衣服，在摄像机前微笑走动。初枫头昏昏沉沉的，手脚冰凉，他强撑着完成一天的任务，心想没关系，明天就是休息日，可以休息一天，就算病倒也没关系。
　　他不想请假，不想被公司辞退。只要能离高崇近一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用药剂强压下去的感冒症状在今天爆发出来，当初枫头痛欲裂的乘车摸索着回家时，刚一进门，他就冲到厕所吐了起来。初枫一天都没吃东西，所以只能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初枫想喝点热水。然而家里没人给他做水，水壶都干了，别说热水了，连凉白开都没有。
　　初枫腿软的发抖，他慢慢走回卧室，躺到床上，像是冬眠的动物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起来。
　　初枫觉得好冷啊，牙齿都在打颤。好久没有生病了，身边没人照顾的感觉，真的是好寂寞。
　　他想打电话给高崇家，告诉高崇自己不去他们家吃饭了。但他连爬起来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疲惫，初枫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只温热而干燥的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初枫的脖子和脸颊。
　　“哎呀，他发烧了。”
　　初枫听出是高崇的声音。他对另外一个人说：“我带他去医院吧。”
　　“用体温计给他量量体温，让小初先喝口水再去，哎！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啊！”
　　是高妈妈。
　　初枫把头埋到被子里，眼角都有些湿润。他不希望高崇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虽然他很想搂住高崇放声大哭，想让高崇摸摸自己的头，再用那双手摸摸自己的脸。
　　高崇回家倒了杯水，从被子里把初枫挖出来，然后喂他喝了几口。
　　初枫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扁桃体肿大，喝口水都痛得厉害，好像生生从咽喉间一条细缝挤出空间，疼得初枫一直在抖。
　　高崇用手顺他的背，温热的水让初枫感觉好多了，高崇给初枫披上厚厚的羽绒服，高妈妈帮他穿鞋。
　　“行了妈，我带初枫去医院看看。可能要输液，挺晚的了，你就别等我了，早点睡。”
　　高妈妈不停点头，口中说：
　　“小心点啊，要不你背着小初吧，我看他烧得站不起来了。”
　　他烧到四十多度，人像是要沸腾了一样，腿软的只比面条强一些。
　　高崇‘嗯’的一声，把初枫背到身上。
　　身上的人显得格外温顺。初枫个子很高，尽管瘦，背着也不轻松，高崇气喘吁吁，脸前都是白色的烟雾，他腾不出手摸初枫的脸，只好跟初枫不停说话：“兄弟，你睡着了吗？”
　　初枫闭上眼睛，头晕目眩，嘶哑着回答：
　　“快了。”
　　“你别睡啊。”高崇絮絮叨叨，格外啰嗦，“一会儿打辆车，你到车里再睡。太冷了，我怕你再着凉。我就跟你说让你好好休息，仔细照顾自己，你非不听，那公司真不适合你，大冬天让人……”
　　后面的话初枫都没听到，因为他睡着了。
　　高崇听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带初枫到了医院后，等一切安顿好，把初枫放到病椅上输液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事情了。
　　即使是晚上，医院还是有很多人，高崇坐在初枫身边，看着他被烧得通红的脸，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看他烧得是不是更厉害了。
　　高崇一伸手，初枫就睁开眼，下了高崇一跳。初枫的眼里好像有一层水膜，湿润的看着高崇，过了一会儿抬手就搂高崇的脖子。
　　高崇怕着他动输液的手，也不敢反抗，惊讶地问：“怎么啦？”
　　初枫用力往下压他，很快两条腿也缠住高崇，他的身体火热而柔软，弄得高崇都有些愣了。
　　“我……好冷……”初枫牙齿打颤的说，“你……能不能……抱抱我……哥……”
　　
　　第108章 副cp，完
　　
　　医院给病人用的椅子还是那种矮矮的不锈钢椅，很不贴心，冬天坐在上面非常冷。唯二的两个好处大概就是方便清洗、不至于像其他椅子那样容易坏吧。
　　高崇看初枫冷的嘴唇都有些发紫，想了想，就把他抱起来，让初枫坐在自己的腿上。
　　两个男人，这样亲昵的姿势有些不太合适。但高崇也顾不了这么多，更何况，来医院都是来看病的人，谁会管其他人到底是用什么姿势输液的呢？大概会以为他们是兄弟俩，而且感情不错吧。
　　高崇打开保温杯，给初枫倒了杯热水。他慢慢喝了两盖水，热水入腹，初枫就不在哆嗦，安心把头埋到高崇的肩窝处，没输液的手搂在他脖子上。
　　初枫个子很高，这样蜷缩着看起来都觉得不舒服，高崇几次帮他调试姿势，初枫格外温顺，任由他挪动自己的胳膊和腿，乖成这幅样子。
　　高崇看着初枫微微闭合的眼，又劝道：
　　“那公司真是不心疼你们模特，那么累，也不让请假。再这样下去，多好的小伙都得趴下去，你身体怎么熬得住？说真的，不然找个别的工作，不求赚多少钱，但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初枫摇摇头：“……我就要在你身边。”
　　“也不是没有其他方式，再尝试尝试别的公司。”高崇顿了顿，“更何况，我还不一定能留校呢。”
　　现在的大学讲师都要求博士学位。日后的事情不好说，要想留校，需要有博导的大力支持。高崇的工作能力很强，却也不敢把话说绝了。
　　毕竟放眼望去，高崇所就读的这所大学，所有讲师清一色都有出国留学经历。高崇在本科、研究生阶段都有出国交流的机会，可顾及母亲的病情，一直没敢去，于是留校就更危险了。
　　初枫听他这话，有点着急，问：“为什么？……我不信，你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放弃吗？”
　　“你就姑且这么觉得吧。”
　　“……”初枫又急了，“你不能这样。”
　　高崇就觉得特别好玩，说：“不能哪样？你说你这么大个子，还跟我这样，真是逗。你马上都要毕业了，依赖心能不能不这么重？为什么非要在我学校附近找工作？”
　　初枫给他说的面红耳赤，嗓子都哑了：“……又不是我想长这么高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长这么高？”
　　“没有啊。”高崇说，“不是挺好的嘛。男孩子这样多好。”
　　“……那你就喜欢高个子的女人？还是什么其他类型的？”
　　“女生啊，女生还是矮一点好，小鸟依人的……”
　　初枫闭上眼睛，说不定是因为生病，他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又有一次很好的出国交流机会摆在高崇面前，待遇好到让高崇心动不已，却也踟蹰不敢向前。
　　像他这样的平凡人，家里有个病人，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什么都要钱。高崇还是学生，不能全心全意的出去赚钱，遇到事情显得底气不足，唯一的心愿就是多攒点钱，以后好给妈妈治病。
　　为了治疗高妈妈的病，前前后后也花去了不少钱了，高妈妈曾经调侃的跟高崇说：“……我的心脏里，安装了一辆宝马啊！”
　　这话说得并不夸张，高妈妈的心脏花的钱，价值其实已经超过了一辆宝马。
　　高崇担忧的就是妈妈日后的手术治疗费。她年纪大了，如果要做换心手术，就要抓紧时间，时间越拖越不好。
　　现在没到要换心的地步，可也要早点准备钱。
　　高崇年纪轻轻，就格外让人放心，就是有些急躁，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像个小炮仗似的。这都是给高妈妈的病逼出来的吧。
　　高崇这次交换的有关资料不知道怎么让高妈妈看见了。当天高崇回家后，高妈妈有史以来第一次跟他发脾气，把高崇都给弄懵了。
　　“我一直觉得你有上进心，没想到你这么糊涂。学校都是怎么教育你的？”高妈妈激动地说，“好的学校，应该教学生往外走。心往外走，要出去看看啊，这么好的大学，怎么教出你这个扭扭捏捏、裹足不前的学生来了？”
　　高崇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不会和母亲顶嘴，只好这样听着她骂。
　　“你跟我说你想留校。可你现在这样，怎么留校？”高妈妈闲在家里，为了儿子的前途，了解的东西比高崇还要清楚，“人家会要你吗？就你这样，哪里都没去过，没见识的一个小小小小……小学生！怎么去给别人当老师？怎么教育其他孩子的世界观？”
　　高妈妈说话说得太激动，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人，几乎没大声和高崇说过话，突然这样大声斥责，弄得高崇也流下泪来，跪在高妈妈面前。
　　他用手搂住高妈妈的腰，头埋在母亲的腿上：“……妈……我不能走……你只有我……你只有我啊……”
　　孩子是父母手中牵着线的雏鸟。总有一天，为了让他们展翅高飞，父母要选择将手中的线剪断。
　　高妈妈摸着儿子的头，道：
　　“哭什么？傻儿子……哭什么……”
　　自己却已泪流满面。
　　“都是妈妈拖累了你……”
　　高崇突然情绪激动的反驳。没有高妈妈，高崇哪里有机会读书读到现在呢？
　　“你去吧。”高妈妈声音温柔，怜爱的说，“家里有我和小初呢……，只是出国，又不是不回来。我听人家说，现在网上可以视频。回头让小初教教我。儿子，妈妈一直都为你骄傲，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开心，妈妈就不开心。你的理想，能够实现，妈妈才不会觉得我是你的拖累。”
　　高崇很久没有哭过了。他是家里的支柱，是初枫的哥哥，如果高崇不够坚强，那么家里就会不稳定，他不能让母亲不安心养病。
　　高崇喜欢用钱来让母亲安心，而自己常常囊中羞涩，大学时从不出去跟人聚会，因为他口袋里没有钱。
　　今天像是突然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高崇太累了，他没有可以停下的借口，母亲的病像是钢铁一样在他耳边铿锵有力的提醒着，让高崇不敢停顿。
　　他也想出去看看。
　　可不敢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初枫。初枫自己本人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照顾。
　　然而高妈妈下定决心，一定要高崇离开，甚至用停药来威胁他，弄得高崇十分为难，有段时间都不敢回家，只好到初枫家里睡觉。
　　“……哥，”初枫和高崇挤在一张床，心脏跳得厉害，他有一种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你就放心去吧。我公司那边虽然忙，可也只是训练时期。刚出道时也不怎么到处跑，毕竟是新人，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过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高崇闷闷地：“我怎么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你是不放心把妈交给我吧？”初枫有点生气了，说，“你的妈妈，难道不是我的妈妈吗？……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不会比你少的。”
　　高崇叹了口气。让他把母亲交给谁，其实都不放心。初枫已经是他最放心最想拜托的人了。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知根知底。高崇就是怕高妈妈这精细无比的病，突然遇到变故，初枫应付不来。
　　“你才比我大几岁？”初枫说，“我也会……长大的。你别总把我当小孩看。”
　　高崇顿了顿，说：“我要是真的……万一真出国，有什么事情，你无法决定的，告诉我。”
　　初枫点点头。
　　高崇去交流时，在海关安检口，直接洒泪机场，高妈妈倒显得很淡定。旁边有一对儿父子，儿子拥抱着父亲，哽咽的不能自制，用英语说：“我爱你，爸爸，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
　　父亲眼含泪水，强忍着用英文回答：
　　“成为一个男人，儿子。”
　　这话翻译过来好像挺僵硬，文化的诧异就在这里。其实现场听还是非常动人的。高妈妈现在大概就是充当那样一位父亲的角色，她用自己柔弱的臂膀，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羽翼丰满的儿子赶出巢穴，让他去经历风雨。
　　初枫本想跟高妈妈一样表现的冷静一些，但做不到，过了安检家属就不能陪同，初枫给高崇打电话，问他是否取到机票。电话通的一瞬间，初枫喉咙就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崇在国外过得也不轻松，他花更多的经历在学习上，拿高额奖学金，一年后从国外回来，整个人的气质反而变得更加急躁。
　　他太担心母亲，担心国内的一切。因为忧虑，所以耐不下心。
　　终于回国时，高崇发现事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高崇离开不久，高妈妈就因为生病而无法下床，长时间病卧床上。初枫为了照顾高妈妈，连工作都无法继续，只能晚上到夜店里去打工，穿高崇看着都皱眉的工作服。如果不是高崇经常从国外打钱过来，两人连生活都难以维持。
　　他几乎要崩溃了，高崇在高妈妈病床前憋得脸色通红，紧咬牙关，眼泪硬是一滴都没出来。
　　有那么多的事情要他处理，高崇不能先倒下。他不能先示弱。
　　初枫照顾高妈妈非常细心，怕她长疮，每隔一个小时就翻身一次，还买了很贵的垫子。因为擦洗得当，高妈妈身上没有伤痕，皮肤光滑。
　　高崇回来了，这些工作就交给高崇。他看起来很平静，什么都没说，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初枫害怕。
　　初枫忍不住了，有一天他把初枫堵在门口，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高崇没说话。
　　“……妈妈这样，也不是我想要的。”初枫急急辩解，“就算你在家，病情加重，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
　　“我当初和你说过什么？”高崇突然拽住初枫的领子，“有情况要和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生气不是因为我妈病情加重，而是你瞒着我！每天视频，你为什么还要扶妈坐起来，给我她很健康的假象？！”
　　“我……”
　　“你什么你！你不要说了！”高崇在学校里待得时间太长，染上了一种为他人师严厉，训人方面别有一套，“自己好好反省，知道错了再来跟我说话！”
　　初枫脸都红了，喘气声大的在楼道里都有回音。
　　他为什么不和高崇说？以往初枫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高崇能出现在自己身边。但他出国这段时间，初枫一点都不想见到他，怕他冲动，怕高崇听到母亲的病而不管不顾赶回国内。
　　就算初枫每天每天都盼望着高崇回来，然而高妈妈的事，初枫和高妈妈都默契的一丁点都没告诉高崇，把他瞒在鼓里。
　　原来成长真的能让人成熟——迷恋的不说出口，想念的伸手推开。这就是大人吧，忍受痛苦的过程，把打碎的牙往肚里吞。
　　初枫看着高崇愤怒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种痛楚自己还能忍受。他甚至自嘲的想，更……再多一些，也没问题。
　　高崇骂完初枫，就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合适，心里很是愧疚。人家初枫好心好意帮他照顾母亲一整年，自己怎么能不好好道谢先劈头盖脸一顿骂呢？他的脾气这几年真是越来越大了。大概是他从心里把初枫当亲人看，就有些无法忍受他的隐瞒。
　　高崇轻轻坐到母亲床边，握住高妈妈的手。
　　高妈妈长时间躺在床上，脸上浮肿，看上去比以前老多了。
　　唯有看着儿子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
　　“崇崇……”
　　高崇用脸蹭母亲的手，轻轻唤，“妈……”
　　母亲闭上眼，道：“你什么时候成个家？妈看见你有个好的前程，也算是放心了……”
　　高崇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勉强笑笑，说：
　　“您放心。放心……”
　　放什么心呢，谁愿意跟他这样的穷小子一起过日子？高崇看问题总是急切而针对，攻击性很强。
　　却没想过，有人愿意，只是他没有看见。
　　只要母亲还活着……只要她活着，高崇就可以无比坚强。高崇这种坚定的信念也影响着高妈妈，都说为母则刚，高妈妈为了高崇，配合治疗，尽管治疗时要忍受比死亡更可怕的疼痛。
　　多少次有‘为什么我还不死啊’的想法，可再想想儿子，就还得活下去。
　　如果没了她，高崇可怎么办啊。
　　直到高崇博士毕业，刚刚登上大学讲台。
　　高妈妈病危，急需大笔手术费。
　　（后续情节见《乔大牌》）
　　
　　第109章
　　
　　乔求清清嗓子，直切主题：
　　“叶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看起来干干净净的男生又笑了，他其实并不适合笑，因为眼睛小，再弯起眼睛，都成一条线了。但笑着的人总给人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是他这种长相文静的人。
　　叶青说：
　　“……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这倒是有点太客气了，经常有人约乔求吃饭，真要每次都应酬，一天三顿都不够排的。助理帮他推了不少，因为约饭局一般只要打个电话过来。关系到了，自然会去，不然你亲自过来也没用。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乔求才会感到惊讶，他回答道：“可我晚上还要回家。……不好意思。”
　　晚餐乔求是不会出去的。
　　叶青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本来是想请你吃午饭的，好像来得太晚。”
　　乔求问：“你还没吃饭？”
　　叶青回答：“吃过了，你不要担心。时间不早了，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乔秋，明天可以找你吃饭吗？”
　　叶青究竟吃没吃饭乔求不知道，可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如果按照乔求的食量来说，中午不吃饭饿到现在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听宋助理话中的意思，这人似乎一直耐心坐在这里等自己，哪里有时间吃东西呢？就算来之前吃了，这么长时间，是多有耐性的人才能一直等下去呢。叶青估计知道今天请人无望，只是想来见乔求一面。
　　顿时也让乔求觉得叶青很有诚意。
　　你看叶青面前不是只摆了一杯水吗？
　　乔求想了想接下来的安排，很不好意思的送走叶青，说：“好吧……你明天过来，我请你吃饭。”
　　叶青认真看着乔求，“一定。”
　　宋助理站在乔求身边，等人走后，说：“他现在很闲，没什么工作，等几个小时也不急。主子你别放在心上。”
　　乔求驳道：“别人的时间也是时间，迟到不分人的。……今天确实是我不对，要和他道歉。”
　　宋助理急了：“他敢接吗？不是，让他等怎么了，我……”
　　乔求看了他一眼，宋助理就不说话了。
　　“你是不喜欢周书瑶，所以才怪叶青。小宋，我觉得还是分开看比较好。我哥哥他那样是想警告周书瑶，不是针对叶青，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宋助理低着头。
　　“下次叶青找我，你别只催我一回。我太长时间没回来，你也要亲自去找我，别把人晾那那么长时间，不然别人会说你没礼貌。”
　　助理没礼貌，大抵都是受艺人态度的影响。幸亏叶青看上去没有计较多少。宋助理就是看他不敢发火，才故意磨蹭没出门找乔求。
　　《父为子纲》中想让阿凌饰演的角色迟迟没办法敲定，无论徐胶怎样纠缠，软磨硬泡，阿凌给的答案就是一个字，不。
　　阿凌也是怕了乔求那些狂热的粉丝了。按理说阿凌是没有理由拒绝徐胶这样的导演的，徐胶她连黎尚、乔求都请到了，阿凌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事实上黎尚和乔求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们俩大牌到可以完全无视外界的看法。可阿凌不行，自从和乔求扯到一起，阿凌就一直被骂，骂他抱乔求大腿，各种难听的话，让阿凌感觉压力很大。他可不能真的被徐胶的优厚待遇蒙蔽双眼，毕竟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等着他不是。
　　选角的事情把徐胶弄得着急上火，就是谈不妥，她甚至威逼胁迫，只是阿凌岿然不动。
　　乔求见徐胶这么为难，也没凑活用投资人塞进来的小新人，就觉得她其实还是真心想拍好电影的。就是心态有些浮躁，急功近利。如果能再沉一点气，说不定会有大成就。
　　局外人看得清楚，徐胶自己却看不清楚。乔求能看得出来，说明其他人也能。只是没人跟徐胶说；就算有，徐胶可能也不会当一回事吧。
　　叶青和乔求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乔求的饭量大，大到第一次跟他吃饭的人会惊讶。看叶青就知道他也很惊讶，但他没说什么，吃完后就静静喝水等着乔求，时不时说几句话。
　　“我以前也能吃这么多，”叶青看着乔求，突然说，“年轻的时候。没想到乔秋你这么瘦，饭量却不小啊。”
　　乔求点点头：“我好像吃不胖。”
　　“我也是。”叶青惊喜的挑挑眉毛，过了一会儿说，“……不过现在不行了。”
　　乔求不慎感兴趣，随口问：“怎么？”
　　“刚出道那会儿，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我去参加过大胃王比赛。那时候胃口已经算是大了，但拿不到第一，镜头就少。……后来就勉强自己吃很多，吃的很饱很撑，把胃给伤着了，吐了几回，就再也吃不了那么多了。”
　　叶青这么说着，似乎也很尴尬，低头喝了口水。
　　乔求一愣。他出道后顺风顺水，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公司剧组对乔求都是客客气气的，再加上江展心的娇纵，乔求想干什么干什么，努力是一回事，不过真没勉强过自己。
　　“你这是暴饮暴食吗？”乔求被叶青吸引了注意力，“我以前也有过，其实没关系的。我跟我哥哥住一段时间症状就好很多，你……你要是累了，休息休息说不定会好。”
　　“我是很想休息，只是……我知道你听说过，也不怕你笑话。我妈妈喜欢购物，我赚的钱不够她花的，再休息下去，拿什么吃饭？”
　　乔求似懂非懂的说：“有个这样的妈妈也挺辛苦。”
　　叶青笑笑，没继续谈下去，而是很巧妙的转移话题。与乔求谈论家人是件危险的事情，弄不好就能让他勃然大怒。叶青才不会踩禁区。他是个非常会谈天的人，很快把乔求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拽回来。
　　和一位顺着自己的人聊天是很愉快的，两小时的谈话过程转瞬而逝，乔求觉得叶青人真是很不错，温温和和的，很踏实，怪不得李克特看好他。
　　叶青的情商和周书瑶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临走时，他对乔求说：“朋友送了我一条龙鱼。我一直养不好，眼看快养死了。”
　　乔求睁大眼睛：“什么？你之前养过鱼吗？”
　　“没有，也不会养，就没事的时候喂几条小鱼。”
　　“新手先不要养龙鱼，”乔求严肃地看着叶青，说，“其实很好养，但要定期喂食，你这样能不养死吗？”
　　叶青夸张地皱起眉：“确实啊，感觉不太好养。乔秋你如果喜欢的话，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养几天？”
　　乔求犹豫了一下，道：“可以倒是可以。你要提前看几本龙鱼养殖的书。如果你有时间，来我家我教你些常识。”
　　“啊……”叶青笑得很乖，说，“那就麻烦乔秋了。”
　　乔求回公司后上楼找钱瑜燕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没锁，乔求进去之后才发现人没在，急忙想退出来，结果一眼就看见钱瑜燕面朝门户、尚未关闭的电脑。
　　除了乔求，大概没人敢随便进出钱瑜燕的办公室。实际上即使是乔求，最开始进钱瑜燕的办公室也被她怒气冲冲地赶了出来，弄得乔求现在都有点胆战心惊。
　　乔求之所以会注意钱瑜燕的电脑，不是他很想看，而是桌面上放大的图片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自己拍摄的《剑客》单人海报，画面中乔求一脸乌黑，血迹斑斑，唯有双眼亮的惊人，抬头看着天空，表情悲伤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跪地痛哭。
　　这张海报拍摄的非常成功，卡的点就在情绪酝酿的前一秒，姚庆导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可其实乔求并不喜欢，他觉得有点傻，表情也没放开。
　　乔求看了一眼，没再多留，退出钱瑜燕的办公室，想出去等她。
　　钱瑜燕没过多久就回来了，看见乔求，脸上的惊喜任谁都能看的清楚：“秋秋？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进里面坐？”
　　钱瑜燕打开办公室的门，把乔求迎进来，然后亲自给他倒水洗水果，还说：“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离这么近，我去找你不是也很方便？”
　　乔求看钱瑜燕客气成这样，有点不好意思，紧张地说：“我现在没什么事情，所以来找你。”
　　“哦，我知道了，你接了徐胶那部电影。”钱瑜燕思索了一下，还是说，“……你有自己的考虑，想接什么样的电影就接什么样的吧，公司这边听你的安排。”
　　钱瑜燕这种态度让乔求惊讶，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说‘都听你的’的女人，她应该霸道，应该强硬，处处管制，唯独不应该这样顺从。
　　乔求看了眼钱瑜燕，顿了顿，说：
　　“我来是想说。等拍完这部电影，我想辞职，到国外读几年书。”
　　钱瑜燕似乎早有预感，因此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端起杯子，抿了口，问：“……想好去哪里了？”
　　“嗯。”
　　“……挺好的，你今年二十一岁，正是读书的年纪。”钱瑜燕挽了挽头发，“挺好的，挺好的……”
　　房间里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
　　钱瑜燕忍不住问：“……还回来吗？”
　　乔求没直接回答：“……我想跟李克特一起拍电影。想加入他的工作室。”
　　“还想拍电影就行，”钱瑜燕有些乱了，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用那边的布料擦手心，“你这孩子一直很有主见，认定的事情能坚持。很好，很好……”
　　乔求想了想，安慰道：“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您忙吧，我下去了。”
　　“等等！”钱瑜燕猛地站起来，拦住乔求。
　　乔求比她高太多了，她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见乔求的眼睛。乔求和钱瑜燕长的并不像，唯有手指如出一辙。像的更多的，大概是那位乔求至今都不了解的父亲。
　　钱瑜燕看着乔求的脸，就有些愣了，过了一会儿，说：“上次让律师联系你，可你没有去公证处。是忙吗？不如找时间我们一起去公证……”
　　钱瑜燕想把自己死后的财产全都转移到乔求名下。但乔求并不想接受，等时间过了，那份遗赠会被视为拒绝。
　　乔求听钱瑜燕提到这事，说：“……我并不想要，对，我不需要。”
　　钱瑜燕当然知道乔求不需要。姑且不提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哥哥，光说乔求自己本人拿的工资，就足以让乔求面对巨额财产时保持足够的冷静。
　　有时候钱瑜燕甚至希望乔求没有现在的成就。这样钱瑜燕也许不会有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但仔细想想，钱瑜燕宁可乔求过得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没人撼动的了他。虽然她被动了一点，可最起码乔求少受罪，钱瑜燕也少愧疚一些。
　　“我知道我这样也许很卑鄙。”钱瑜燕道，“你不缺任何东西。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你不用承担任何义务，我生病啊，去世啊，都不用你管……你只用接受，这样也不行吗？”
　　乔求微微皱起眉。
　　钱瑜燕问：“还是你哥哥不愿意？”
　　“……”乔求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低着头，说，“你不如捐出去。”
　　“我只想给你。你可以接收，然后做公益，或者其他的，我不管。”
　　“你这又是有什么意义呢？”乔求突然问，“既然对你来说钱这么不重要，那当初找个地方把我安顿下来，很难吗？”
　　钱瑜燕闭上嘴，深深地看着乔求。
　　乔求躲避她的目光，有些急躁地反问：
　　“我那么小，做了什么让你不能饶恕的事情。你可以打我，骂我，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扔了我呢？”
　　乔求呼吸急促，情绪不稳，脸有点红。他是那种情绪激动时脸就很红的体质，也怪不得粉丝会给他起‘含羞草’这样的绰号。
　　钱瑜燕单手捂住脸，平复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说：“……我和你爸爸吵架。我那时觉得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既然他不要你，那么我也不要你……你什么都没做错，都是我的错。”
　　乔求一怔，问：
　　“我……他为什么不要我？”
　　如果不是乔求，钱瑜燕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的丑事，但面对乔求，钱瑜燕发现她已经能稍微坦然的面对年轻的错事。
　　“因为他已经有家室了。”
　　乔求沉默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乔求不是一个在父母的期待下诞生的孩子，他的出生都是奇迹。
　　办公室又陷入了寂静，乔求深吸几口气，说：“……我先回家了。”
　　说完关上办公室的门，几乎是逃一样的从这里离开。
　　
　　第110章
　　
　　乔求没等到下班就想回家了。宋助理看他脸色不好，怕他自己开车会有危险，所以跟着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乔求表现的非常沉默，像是在思考些什么问题，害得宋助理也不敢说话。跟着一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的人手下上班，就是会时不时有这种感觉。
　　宋助理刚跟着乔求时，乔求还没混出头，那时就隐隐有种不能别人欺负的倔强感。导演可以说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乔求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但只能说工作上的事情，一旦涉及到乔求的人格尊严，他就会非常生气，无论是谁，乔求都敢摔饭盒就走。
　　非常倔，同时也是个脾气很好的艺人。这两点看似冲突，但任何认识乔求的人，给他的评价都是这样的。乔求在‘傲气’和‘傲骨’之间的点把握的非常好。这种傲骨在乔求成名后更加突出，宋助理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害怕，或者说不是害怕，而是敬畏。那不是言语或者暴力能轻易带来的效果，那是乔求自己个人的人格魅力。
　　他很有自我标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迁怒到别人身上。就算知道，宋助理也无法控制自己对乔求的敬畏。
　　宋助理停下车，说：“到家了，大王。”
　　“嗯。”乔求看看远处，顿了顿，道，“……等我一会儿。”
　　“啊？”
　　“我再车里多坐一会儿。待会儿再回家。”
　　“怎么了？”宋助理拉上手刹，问，“有事吗？”
　　乔求犹豫了一下，反问：“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
　　宋助理向后挪了挪身子，故作仔细地打量一番，点点头，道：“是有那么一点。徐胶又为难你了？”
　　“不是她。”乔求抓了抓头发，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我问你，小宋。如果你发现，呃，发现……一位同事，她是别人家庭的破坏者，就是小三啊，你会怎么样？”
　　乔求是很愿意和宋助理谈事情的。因为宋助理性格粗心大意，听了就忘，不会往深处想。不像江展心，话没说几句，就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
　　宋助理老实说：“关我什么事？”
　　“……真的这么觉得？”
　　“对呀！”宋助理道，“本来就不关我事。我不会允许第三者插足我的家庭，我也不会当第三者，所以这种事离我很远很远，不用考虑。”
　　乔求叹了口气：“也对。毕竟是别人的事，他们想怎么样，还是我能干涉得了的吗？既然管不了，想它做什么。”
　　“是啊，有些事虽然心里觉得恶心，但既然不能影响你的生活，就无视吧。”宋助理天真道，“你是因为同事生气啊，我说呢，一上车脸就很臭。三观不一样的人就不要做朋友，到底是哪位同事，说出来听听。”
　　乔求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
　　“……”宋助理看着乔求打开车门往外走，‘哎’了一声，一头雾水。
　　乔求回家时心情好了很多。他想起江展心说，他把乔求带回家之前做过乔求的深入调查。那么应该早就知道乔求的身世了。无论他是谁的孩子，家庭背景怎么样，现在乔求他都是江展心的爱人。
　　江展心正在书房办公。他精通英语、德语，懂法语，加上看的法律条文冗长枯燥，乔求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就很无语，所以他在书房时乔求几乎不去打扰。
　　今天乔求回来的早，江展心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没摘眼镜就下楼迎接乔求，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乔求朝他笑笑，没说话。
　　江展心跟着他走到洗手间，看他洗了脸，然后说：“不要喝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水。等我一下，我马上弄完。”
　　江展心似乎有要紧事要忙，没说几句就急急向上走。乔求擦干净脸后，在水族箱前发呆看了会儿鱼，然后慢慢走到江展心的书房前。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见江展心没有开灯，屏幕前的眼镜片都在反光，就顺手开了灯。
　　“……怎么啦？”江展心挺惊讶乔求愿意进他书房的。
　　乔求没说话，搬了个小凳坐在江展心身边。
　　江展心做事向来聚精会神，乔求在他旁边手上干事也不放慢。不是乔求没法影响他，是江展心自制力太强。拖拖拉拉一个小时做完，还是全神贯注看十分钟？江展心能控制得住自己，选择后者。
　　乔求虽然很黏江展心，但不在正事上打扰他。今天倒是有些反常，盯着江展心的电脑发呆一会儿后，干脆挤到江展心的座椅上，很别扭地从后面搂住江展心的腰，双腿跪在扶手上，姿势一看就很别扭。
　　“……”江展心顿了顿，对乔求说，“小乔，来，我坐你腿上。”
　　乔求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从扶手上下来，坐到江展心的位置上，果然，这样能更好抱住江展心的后背。
　　那人工作时再怎么全心全意，恋人这样搂着自己，呼吸就在耳边，江展心也做不到泰然自若。他尝试了两下，放弃了。没什么必须要完成的工作，江展心不着急，他只是想有始有终。
　　但现在乔求需要他陪。
　　江展心退出系统时，乔求看到他的电脑桌面也是自己的照片。
　　不是钱瑜燕选的《剑客》，而是乔求给杂志拍摄的封面图。青年才俊，笑起来有能让灯光都变得明媚的迷人魅力，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情变好。
　　江展心极为厌烦乔求演那些看起来就惨兮兮的悲情角色，《剑客》看了首映后海报一张没进家门，反倒是《20岁，80岁》这部电影的单人海报在家贴了不少。
　　乔求把下巴放到江展心的肩头，看着电脑屏幕慢慢黑下去，眨了眨眼睛。
　　江展心没问乔求怎么突然这样，他向后靠，倒在乔求怀里，伸长手，长吸一口气后，江展心说：“不做了。乔求，我们出去打球吧。”
　　乔求‘嗯？’了一声，道：“去哪里？”
　　“山下的高尔夫球场。”江展心说，“反正时间早，打完后去那家观景餐厅吃饭。”
　　乔求没想到江展心有这样的安排。大概是临时决定的吧。他看看天气，觉得不会下雨，就说：“也好。我去换衣服。”
　　比起出去打球，乔求更愿意和江展心两人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待着，但等他到了球场，就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高档的别墅区内，半山腰是占地巨大的别墅，山下就有大型的高尔夫球场，住在别墅区的业主可以免费打球。乔求和江展心两人背着球具，走出家门。除了球场的球童和工作人员，没有其他的闲杂人员，下午天气也不热，乔求和江展心打了两个小时，坐在休息椅上休息。
　　“小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打球的时候吗？”
　　乔求把球杆放到一边，说：“记得。”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江展心道，“我肯定不会想到，能这么顺利和你在一起。”
　　乔求没说话。他当然记得。那时乔求替阿凌挡酒，喝了崔宇加了东西的酒，在意识模糊中跟江展心打了第一炮，江展心丝毫不抵抗，任由乔求发泄。
　　其实江展心早就想和乔求袒露心意，可惜没找好机会，更何况他不知道乔求是怎么想的，江展心这么干脆的人，硬是忍到找到钱瑜燕后，才真正告白。
　　回想那段时间，给乔求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江展心的隐忍。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江展心的手。
　　他们第一次打球时，还住在原来的别墅。乔求和江展心两人背着球具，走出家门。天很晚了，早晨还下过雨，外面有点冷，而且风很大，似乎还在酝酿着下一场雨。
　　两人没管，一前一后朝球场走。
　　路灯已经开了，正是晚餐时间，外面并没有什么人，乔求和江展心谁都没说话，周围静的好像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乔求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在江展心后半米的地方走，也不加快步伐走到江展心身边。他那时候很是紧张，生怕跟江展心贴得太紧，会碰到他的手。
　　而江展心似乎也被乔求的紧张感染到了，他微微眯起眼，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一下，很快又舒展开。
　　就是那双把乔求嵌入家门的手，就是那双手带领乔求打开江展心的心门。
　　乔求突然握住江展心的手，半晌没说话。
　　江展心知道现在并不需要语言，于是靠近乔求，安静地看着他，也不主动说要离开，直到太阳躲到山后，晚霞映在人脸。已经快要七点钟了。
　　“……”乔求深深吸了口气，抓住江展心的手，从座椅上站起来，道，“我们去吃饭吧。”
　　“嗯。”
　　“江展心，等我拍完这部电影。”乔求对他说，“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江展心微微笑了，更紧的牵住乔求的手，“不拍完这部电影，你也得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乔求赞同道：“你说得对……”
　　“小乔，”江展心喊住他，“我有没有跟你说，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乔求也被此时的良好氛围感染，他眯起眼睛四处看了看，故意说：“好像没有。”
　　江展心好脾气地点点头，说：“是我的错。你都在众人面前向我表白过，我却没有，实在是对不起。这段感情中，你付出的比我多。小乔，我以前觉得，毕竟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做得太过粘腻，口头上的表达就跟不上。但现在觉得，我们和普通情侣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你需要我的明确，我以后会注意，想和你说声抱歉。”
　　这话又是从何而来，乔求自觉两人能走到这步，江展心的主动是最重要的一点。但江展心却觉得，乔求给他的回应，是最大的付出。
　　“你在说什么……，”乔求被江展心哄得心里很软，声音压得低低的，是情人间亲昵的爱语，“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跟我一样。”
　　江展心认真地看着乔求，两人面对面站着，另外的手也牵住。
　　“谢谢你理解我的不善表达，我从内心深处期待和你一起的每一天。等你拍完电影，我等你……”
　　乔求不知道江展心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等江展心拉低乔求的脖子，把他的额头贴到自己额头上时，乔求突然想，江展心当然不可能知道钱瑜燕今天和自己说明身世的事情。他大概误解了今天的依赖。
　　他是以为，乔求在用这种方式抱怨江展心的不善言辞？
　　江展心的安慰风格奇特，带着承诺的意味。乔求决定不戳破这个误会，夕阳下，两个男人背着球具，慢慢朝目的地走。
　　没过几天，叶青果然托人把那条‘快被养死’的龙鱼给送了过来。他自己本人没来，大概是怕被乔求拒绝，请了两个快递员，开着车把水族箱拖到乔求家里。
　　那两个快递员打开乔求家门的一瞬间都惊呆了。他们早就知道这里住的人会很富有，任何富丽堂皇的装饰都不能让人目瞪口呆。但里面的设计实在是突破正常人的思维，没人会把自己的家放到海洋馆里，和各式各样的鱼打交道。
　　江展心觉得这正是乔求和别人不同之处。却没想过光靠乔求一人喜欢不行，也得江展心同意，才能把家改造的变成这样。
　　在外人眼中，俩人都是怪人。
　　本来以为那水族箱已经很大，但在乔求巨大的海洋馆中就显得不值一提了。乔求看着叶青送过来的龙鱼，惊讶的说：“是条很漂亮的红龙鱼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跟不上。”
　　江展心说：“我记得你一直很想要条龙鱼。”
　　“是啊，但我已经有这么多了。”
　　这家里的鱼全是江展心买的，都是好养活的观赏鱼。他本想等乔求住进来后自己再往里添珍贵的，没想到乔求这么好满足，守着江展心挑来的那些小鱼，再没往家里带过。
　　除了小丑鱼，乔求最想养的就是龙鱼了。他倒腾了好几个小时，给这条外来做客的鱼换水喂食，晚上吃饭时还在说这条鱼有多好看。
　　江展心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这鱼养的挺好，”乔求说着说着，话题开始扩散，“叶青并不是不懂怎么养。我猜他不会再把鱼拿回去，应该是想送给我的吧。”
　　像是这样的极品红龙鱼，放到市场上拍卖能卖到很高的价钱，价格比不上周书瑶用来赔礼道歉的跑车，却让人感觉更好一些。
　　江展心‘嗯’了一声。
　　“不过只是我猜的，”乔求笑道，“万一把这鱼放咱们水族箱里，过两天人家要鱼，难不成我还潜水去给他捞吗？”
　　“你明知不会的。”
　　“……确实，”乔求说，“他一开始找我，我就知道他抱着什么目的。《父为子纲》双男主，定了我和黎尚。徐胶想找阿凌演男二，敲不定，叶青想演这部吧。”
　　“他敢，”江展心淡淡地说，“上次海报的事，真以为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周书瑶做的事，不该算到叶青头上。”
　　“周书瑶跟他的关系也算关系，”江展心说，“你被人欺负他不拦着，现在要买好，想都别想。”
　　乔求做了个无奈地手势：“所以他迂回来找我，而不找你。”
　　江展心眼神和缓下来，对乔求说：“当然，最后还是你来决定，我不干涉。”
　　乔求顿了顿，道：“我不喜欢叶青。应该说有点讨厌，江展心，你以前跟我说，之所以不再继续待在自己的职位上，是因为太多人找你帮忙。你看人跟你亲近，就会想，这个人是要钱，这个人要名，这个人要权……”
　　江展心没说话。
　　“我有点体会到你的感受了。”乔求说，“虽然他人很温和，脾气也好，跟他谈得来。但我不想和他多来往，怎么说呢，挺累的。”
　　江展心这些天陪乔求看了不少叶青的影片，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说道：“可是叶青这个人演技很好。作为演员，你想和他对戏，是不是？”
　　乔求笑了两声：“他不送我鱼，我就不想。”
　　“看来这条鱼，你是真的不想还给他了。”
　　“他能挑让我这么喜欢的，说明没少费心思。”乔求表情有一种成年人特有的冷静，他真的只是在评定而已，那表情像极了江展心，如果周围有别人，肯定会感叹不愧是一家人。“周书瑶是周书瑶，叶青是叶青，江展心，你觉得呢？”
　　乔求要比江展心温和多了。江展心的手段想来就是斩草不留根，杀一儆百，最好一次就让人再也不敢放肆。尤其是有关乔求的事，往往下手极重。上次白姓男子接受采访向乔求道歉，说自己是叶青的粉丝，就因为被吓得破了胆，让观众有一种‘果然是受了胁迫’的了然感，自此之后乔求背景特硬的言论就再没被人否认过。有权有势是一回事，仗势欺人又是另一回事了，每一被人提起，就让乔求非常头疼。借此机会，正好能给有关信息降降温。
　　叶青本人确认即将参加《父为子纲》时，讨论度比阿凌还要热烈。他虽然之前没和乔求合作过，但人气摆在那里，加上与乔求可能有一丝罅隙的传言，两人在荧幕上的‘爱人’形象就更让人好奇。
　　徐胶也没想过开拍前能有这样的声势，这大概是她拍摄以来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一部电影了。她给《父为子纲》的观众受众定的不算窄，除了年轻人以外，她甚至觉得这种有关教育探讨的片子，也适合家长。却没想过，传统家长真的会看这种涉及同性恋人的电影吗？
　　徐胶过高的期待没影响到乔求。
　　每次拍戏乔求都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甚至拍到累成一滩泥，所以他在拍《父为子纲》前的假期里没照导演说的在家看剧本，而是跟江展心痛痛快快玩了一个假期，等乔求回来时，他给晒出了明显的分界线，整个人的气质，够阳光，够活力，光看他的皮肤就知道乔求玩的很畅快。但跟原文描写的‘忧郁文静、白白净净的男学生’差的有些远了。
　　宋助理对乔求的情况早有预感，非常淡定地上下看了两眼，问：“主子，这次去哪儿玩了，给晒成这样？我记得你不是植物，不用每天光合作用啊。”
　　乔求低低笑了一声，威胁道：“我哥哥在旁边呢，……你说话小心点！”
　　
　　第111章
　　
　　宋助理是很怕江展心的，当即闭嘴不再多说，跑前跑后忙别的事情。
　　自《剑客》后，乔求第二次与黎尚合作。黎尚演技非常过关的，抛去观众种种流言不说的话，乔求还是很期待与黎尚对戏的。
　　乔求与黎尚共用一间化妆室。当乔求走进化妆室的门里时，顿时感到一阵清爽。正是盛暑，学生放暑假的日子，这种天气出门都让人觉得快要被晒化了，而演员还要抛头露面出来工作。怪不得稍微有点成就的艺人都开始慢慢涉及其他领域的投资，他们是不想年纪大了还这样辛苦吧。
　　乔求和化妆师打了招呼，擦干净脸上的汗水，又等了一会儿才坐在黎尚旁边的椅子上，主动问：“黎哥，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黎尚回答道，“这次不是演父亲辈的人吗，化妆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乔求扭过头看了看黎尚，发现他的头发果然化出了银丝。黎尚跟江展心差不多大，但看起来比江展心要老，大概是常年奔波，拍摄外景给累的吧，加上那点银发，男神黎尚就有乔求爸爸的感觉了。不过化妆师会弄得更加细致，让黎尚看起来苍老的更真实一些。
　　乔求就容易多了。他底子好，跟乔求合作的化妆师都觉得轻松。只不过他本人特别讨厌化妆品在脸上的感觉，全程闭眼。
　　“付三跟你一起来的？”黎尚问。
　　“嗯，”乔求听黎尚说话，睁开眼，道，“他跟我住几天再走。”
　　“你小心点，别让记者拍着。”
　　“没关系，”乔求道，“我有公开的想法。”
　　“……”黎尚被乔求的直白惊得猛地转头，化妆师手一抖，差点弄坏。顿了顿，黎尚有些埋怨地说，“……你能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吗，不知道看看场合？”
　　乔求没说话。
　　等俩人全部化完妆后，化妆师自觉离开，留黎尚和乔求独处。黎尚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说道：“我是听钱总说你想辞职。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态度这么坚决。是因为不想干了，才决定出柜吗？”
　　“不，是因为想公开我的恋人，才选择辞职。”乔求说，“……我现在不想拍戏了，想去读书，以后加入李克特的工作室，所以不是完全不干了。只是留点时间，专心读书。”
　　“那为什么要说明你的性向？”黎尚顿了顿，道，“你正在事业的上升期，突然辞职已经很不利。再加上……某些人会觉得性向不正常啊之类的，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乔求点点头：“谢谢黎哥，不过不用了。我不希望我工作时总有人把我和其他人说在一起，比如咱俩，呃……”
　　黎尚看乔求尴尬地模样，笑了起来，“那些东西不用在意的。”
　　“可我怕我哥会在意，”乔求静了静，过会儿才说，“如果情况颠倒，有人说我哥和其他人是爱人，我可能会很不高兴吧。我不能利用我哥对我工作的宽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
　　黎尚看着乔求，叹了口气：“这又是为什么？”
　　“……”
　　“你也想保护付三？”黎尚手指夹着一根烟，吸了两口后，说，“……这倒是稀奇。不过，你想过公开后的事情吗？如果遇到极端的粉丝，不希望偶像有交往对象，用暴力或者其他手段，到时候你怎么办？”
　　乔求道：“这个我想过。你说得对，我想保护我哥哥，没有把握之前，我会小心。”
　　想要保护最爱的人，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无论年龄，无关性别。
　　拍摄的过程枯燥无聊，乔求休息时和江展心坐在一起看剧本，拍戏时江展心就在旁边看着他。江展心光从外表看看着没什么特殊，但就是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气质，整个剧组除了乔求没人不怕他。就连拿着扩音器的徐胶，要和江展心说话，都得把扩音器放下，说话客客气气的。
　　《父为子纲》几乎都是室内戏，好不容易有次外景。乔求一大早跟着剧组出门，刚到拍摄地点，就发现那边被粉丝给围得十分拥挤。
　　乔求、黎尚以及叶青都是正当红的演员，除了三位主演，其他的角色也是经过大规模面试的，因此影响力比较大。乔求透过车窗见外面人多，就没让江展心跟着，说道：“你在外面等我，中午一起吃饭。”
　　江展心‘嗯’了一声，说：“小心不要被踩到，走在助理身后，要踩先踩他。”
　　乔求哈哈笑了两声，趁着旁边没人看，迅速亲了亲江展心的额头，很快从车上下来。
　　尽管戴着帽子、墨镜，但乔求的身高太明显了，很容易让人认出来。乔求觉得自己刚走没两步，身边就围满了人。一路走过签了不少名，大热天的，好多粉丝给乔求拿的零食、糖果都化了，乔求把看起来就不易储存的东西收下，就死活不要了。
　　“我不缺吃的，拜托大家以后不要再送吃的东西过来了，”乔求手上满满的都是零食，无奈地说，“谢谢各位了。”
　　大概是乔求的体型太瘦了，总让人有一种想要喂食的欲望，刚到江展心家里，江展心就特喜欢给他夹菜。但他现在其实已经不能吃冰淇淋啊、甜食什么的，因为胰腺炎的恢复周期很长，江展心还不允许他接触刺激性强的零食，包括辛辣食品。
　　叶青跟在乔求身边，这时人气的高低就很明显了，乔求被围得走不出来，摘下墨镜和粉丝合影时，叶青走到宋助理身边，边看边开玩笑：“我吃的也多，怎么没人给我送零食。”
　　护短、排外心很强的宋助理没说话，心里骂道你是什么人，乔秋是什么人，有可比性吗？
　　那些零食大部分分给了剧组工作人员，最终也有不少落到叶青的手中。
　　乔求的个子很高，与南潇演爱情片时显得非常突兀，因为南潇个子很矮，一米五几，站在乔求身边矮一大截，简直可以说是大学生和小学生的身高比例，看着非常没有美感。
　　叶青就好很多了，虽然他个子也不是特别高，只能算是中等，但起码比南潇好。
　　乔求在《父为子纲》中扮演一位外表清秀但内心狂热的大学生，在父亲的强制管束下，积攒在内心的压力终于有一天爆发出来，他沉溺于爱人的追随，不顾一切和父亲决裂。
　　这场外景戏演的就是父子俩与剧中的同性恋人三人在马路上的争执，乔求抓着叶青从家中离开，黎尚从后面追赶，不让儿子走。
　　乔求个子很高，手也大，抓着叶青时压迫感很强。他是那种在压力下会表现的更好的演员，周围都是他的粉丝，乔求情绪激动到了一定地步，叶青觉得手都要断了，心想乔求看起来瘦，力气怎么这么大。
　　黎尚的表演也很有爆发力，他从后面跟着，大喊‘你给我回来！’，当父亲终于够到儿子的肩膀时，这个不知不觉比他各自还高的青年，猛地甩了下胳膊，提着拳头对准自己的父亲，乔求像是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吼道：“不是你让我滚吗？我告诉你，黎国庆，老子不想只……”
　　乔求情绪太激动，一下子串了词。实际上原文里的父亲不叫黎国庆，剧本中并没有给他加名字，乔求突然这么喊，弄得黎尚一愣，忍不住笑场。
　　这一笑就拍不成了，乔求深吸一口气，松开叶青的手。
　　徐胶喊道：“休息一会儿再拍。”
　　黎尚跟着乔求坐下，说：“拜托你，能不能总是随便加台词，还这么搞笑。”
　　乔求真诚道：“不好意思，害你笑场。”
　　黎尚看乔求这么认真，便说：“……是我不好意思，你演的很好了。”
　　“我演戏有点收不好情绪，太激动了。下次……”乔求用手撑住下巴，“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并不是是很容易受到剧中人物影响的人，但现在看着黎尚不知为什么还有点怒意，因此谈话过程都没看黎尚的眼。
　　叶青则到自己的助理那边拿水，手一伸出来吓人一跳，因为他手腕那边红彤彤一片，看着跟破皮了似的。
　　叶青赶紧找化妆师，看看能不能遮掩一下。
　　乔求是把这场外景拍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么大力气，连连向叶青说抱歉，叶青脾气很好的笑笑，说：“没关系，一点都不疼。乔秋，你演戏时真的很投入。”
　　“……”乔求尴尬地用手做扇子状，扇扇，“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吧。”
　　他跟南潇演《20岁，80岁》时，也有拉手。却没把人家姑娘给弄伤，反而小心翼翼的。
　　乔求觉得自己是太不在意了才会伤到叶青，心里有些惭愧。无论如何，叶青现在是自己的工作伙伴，虽然在《父为子纲》里的戏份少，也不能把他当道具一样对待啊。
　　后来想想，大概是跟黎尚对戏时，给乔求太多的震撼了。黎尚真的是位非常优秀的演员。
　　乔求和江展心吃饭时还说到这件事，江展心‘嗯’了一声，然后说：“黎尚大学时学的就是表演专业，年龄还比你大，演得好是正常，演不好才不正常。”
　　“他很能影响我的情绪，”乔求说，“也许也能带动其他演员。刚开始拍《剑客》时，我觉得和他拍戏很舒服，现在想想，就是黎尚的影响力吧。”
　　“嗯。”
　　“我也想再深入学习一下表演的理论知识。”乔求说，“外表看我表演的好像凑活，实际上还差得远……”
　　江展心看着乔求的脸，道：“演着玩玩就算了，不要太较真。”
　　“好，”乔求心不在焉地摸摸江展心的手，喃喃地说，“……我要克制自己的情绪。”
　　拍摄《父为子纲》的过程比乔求想得要难。不是导演要求严格，实际上徐胶对他们的表演非常满意，好多戏都是一条过。
　　是乔求自己感觉自己做的不好。他不再是刚出道时拍《4条契约》的新人，需要问导演‘我拍的怎么样？可以吗？’，他甚至不用看监视器就可以知道，哪里做得不足。
　　不足之处用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那就是情感的控制不到位。
　　对黎尚扮演的父亲，那种愤怒表现的太过，乔求甚至觉得表演时自己心里有口怨气，憋得难受。他容易被黎尚带着走，演一会儿就好像真的跟黎尚有多大仇似的，恨不得能动手。激动成这样，导致乔求每次拍完都不敢看黎尚的眼，赶紧下去休息，生怕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另一方面就是对叶青了，乔求的爱意表达不足，可以说是冷淡了。按理说对着叶青这个男人的脸，要比南潇更好催眠，但乔求就是感觉有点累。
　　“我总结一下，黎尚和我的冲突太激烈了，很影响我对叶青的看法。”乔求忍不住跑去跟编剧商量，“能不能改得和缓一点？”
　　“可是你不觉得越有压迫，孩子反而抵抗的越激烈，跟爱人的感情越深厚吗？”
　　“……”
　　“而且你演的很好啊，看着叶青的眼神很贴切，导演都夸秋秋呢，你不要太谦虚啦。”
　　乔求叹了口气。
　　回去跟江展心说，江展心想了想，道：
　　“那要不然，分开来演吧。”
　　
　　第112章
　　
　　然而即使是分开演，情绪的割裂，也并没有什么大用。
　　应该说，乔求对除了江展心以外的人，跟别人扮演爱人，情感都不到位。之前演《20岁，80岁》就有这种情况，只是那时乔求生着病，没怎么特别勉强，李克特觉得他坚持配合已经很是敬业。而且当初乔求演戏时确实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后来去电影院亲自去看《20岁，80岁》，才觉得看一遍之后，再也不想看第二遍。
　　徐胶是个严厉而且计较细节的导演，但她对乔求似乎格外的宽容，乔求每次和叶青演对手戏，都很担心会挨骂，可实际上徐胶总是会过，并且鼓励两句，说‘乔秋你演得不错’。
　　不是徐胶和乔求关系好，所以特殊对待。有一次记者采访时，叶青还对记者这样说：“乔秋是一位非常好的演员。他的演技很出色。当他看我的时候，就那种凝视，我都感觉自己要爱上他了，哈哈哈……”
　　叶青跟记者同时笑了起来，乔求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叶青，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后他发现叶青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觉得乔求很有魅力。
　　乔求试探性地和黎尚谈起这件事，黎尚一边吸烟一边说：“从外人这边来看，演的很不错了，我说的就是你一看见恋人，那种欣喜的眼神，挺好的。”
　　“是吗……我确实是告诉自己，遇到叶青时表情应该高兴。”乔求道，“可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黎尚蹲着坐在台阶上，灰头土脸的，手里夹着根烟，道：“少，当然少。我们觉得你演的好，是跟其他演员比，单纯说演技。但看见你看付三的眼神，就知道少的东西太多了。”
　　“……”
　　“不过你不用在意，没问题的。”黎尚吸烟吸得嘴唇很干，他舔了舔，道，“没人要求你真的把叶青当成爱人。当成‘恋人’就行了，叶青好像很喜欢你这样的眼神，所以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乔求静了静，感叹道，“怪不得这么多前辈都不想谈恋爱。对演员来说恋爱不是件好事吧。有了爱人，我总觉得演的不到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有些抗拒叶青的触碰。”
　　乔求尽量压低声音，只让黎尚一个人听见。
　　黎尚笑道：“错，我觉得是件好事。没有爱人，你永远不知道爱情戏到底怎么演。知道哪里做的不够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我不提倡你逼着自己改进。不想碰就不碰。还是那句话，你演得很不错了。”
　　乔求还没说话，片场那边就喊人过去开拍。黎尚把烟按灭，站起身时吸了口气，呻吟着扶住自己的腰，说：“……我的腰……”
　　乔求连忙扶住黎尚。黎尚人瘦，个子高，腰很细，但为了扮演剧中的父亲，他穿着臃肿的服装。乔求一手拉住黎尚的手臂，一手扶住他的腰，问：“怎么了？”
　　“没事……，”黎尚倒吸一口气，说，“是最近太累了。你别动我，我自己来。”
　　乔求慢慢松开手，黎尚是扶着墙站起来的。
　　“能走路吗？”乔求问。
　　“……”黎尚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先走，我一会儿过去。”
　　然而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工作人员扯着嗓子问：“怎么了？”
　　“黎哥，”乔求说，“我去把助理叫过来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闪了下腰。”黎尚苦笑道，“啊……有点痛。”
　　结果后来发现不是有点痛的问题，黎尚那天根本都没办法走路、站直身体，最后打了急救车的电话，直接给送到医院去了。
　　黎尚的腰有旧伤，本来恢复的不错，但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都要拍戏，《父为子纲》的上部戏实在是把黎尚给累坏了，本来他以为能熬得住这部现代剧，可没想到还是折在这里。
　　徐胶跟着黎尚到医院，听医生说黎尚的伤说要动手术。手术后修养，估计也要一两个月。剧组每天都要花很多的钱来维持日常拍摄，等待一天都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徐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镇定的，但着急上火是瞒都瞒不住的，毕竟嘴角长的那些水泡一眼就能看见。
　　她几次跟乔求商谈，问：
　　“如果中途换人的话，蒋思懿说他没问题，乔秋你觉得……？”
　　乔求沉默了一会儿，端起水杯，没说话。
　　蒋思懿曾与乔求共同演过《陆小凤传奇》，他是圈内有名的好脾气，在该剧中饰演花满楼。蒋思懿在当时就非常看好乔求，对这位后辈指点过几次。
　　所以徐胶以为乔求不会拒绝。
　　可乔求喝了口水后，顿了顿，说：
　　“……还是等黎哥吧，中途换人，之前的全都得重新来过。”
　　“重拍没什么，但一直等才是问题。”徐胶有点急了，“难不成真等两个月吗？”
　　“但我真觉得蒋哥不适合这个角色，”乔求也急了，“我都觉得黎尚就是我……呃，我爸了，突然换人，重拍总要有时间适应，一条一条卡，说不定到时候发现还不如等着他呢。”
　　徐胶一阵语塞，没想到乔求这么固执，问：“蒋思懿不适合，为什么呢？”
　　“因为他脾气太好，”乔求说，“演不出那种我想……咳，呃，揍他的感觉。”
　　一个演员塑造的形象如果太过单一，那么他的前途就令人担忧了。乔求看过蒋思懿许多戏，觉得他性子太软，很多角色本来可以演得更好，但因为缺乏爆发力，给人感觉淡而无味。
　　徐胶道：“那怎么办呢？我觉得蒋思懿很合适，不知道他哪里得罪——”
　　“不是得罪，”乔求打断徐胶的话，说，“你还不明白吗？导演，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啊？”
　　乔求很少有这么大声说话的时候，徐胶都被他吼得愣了一下。
　　“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应该将就，而应该等，等到合适的人出现才行不是吗？！”乔求激动得耳朵、脖子都有些红，“匆匆忙忙拍一部片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两个月你都没办法等待，想让蒋思懿来接替黎哥的位置，那么我也不演了，你再随便找个人来代替我吧。”
　　乔求的气愤是积压了许多天的。他对工作的认真，就像是对待数学一样。如果做不好，心里就像是有一个小疙瘩，要好长时间才能忘记。而电影的存在是长时间的，一旦有影迷说，乔秋啊，你那部电影……就会提醒乔求。
　　那么疙瘩就不会消去。
　　乔求拍《父为子纲》有点不舒服，他在意自己看叶青究竟是什么眼神，但没人跟他提意见，让乔求非常迷茫。
　　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有不足，所以才想去大学进修。乔求得到了这么多的认可，就想付出更多的精力，再认真一些，不让那些曾经认可过自己的人，说他‘江郎才尽’‘一直没有进步’。
　　因为渴望进步，乔求不想看见徐胶这样的敷衍。
　　她明明是个细致、严格的导演啊。
　　跟徐胶大吵一架后，乔求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到江展心那边寻求安慰。只是江展心因为工作外出，乔求只好给他打电话。
　　“黎尚那边不用担心，小庞马上就去看他，”江展心对乔求说，“晚上我回去，我们一起去看黎尚。”
　　“嗯。”乔求想了想，说，“最烦的是，就算黎哥腰没事，我也不想演了。”
　　“怎么？”
　　“演得不行，导演也不说。”乔求道，“我觉得很有问题，但他们都说没问题。”
　　“他们说没问题，——他们是指谁？”
　　“黎哥啊，都说。”乔求有些沮丧地说，“……可我觉得不好。”
　　“小乔，”江展心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口中说，“……如果你是说你对叶青，那么你觉得满意，才会让我奇怪。”
　　“……”
　　“其他人都不是我，你说呢？”
　　乔求‘啊’的一声，觉得江展心说的很有道理。
　　乔求和江展心的关系比较特殊，是爱人，更是家人。乔求是很依赖江展心的，看他时，眼睛里好像都有光。
　　乔求看爱人是什么眼神？是看江展心的眼神，可他当然不会依赖叶青。
　　这个标准是很难掌握的。乔求说不行不算，关键还是要看旁人的看法。
　　乔求想开了以后，回想自己这些天的表现。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乔求脾气有点太暴了点。
　　拍戏是个细致活，不能因为要短暂离开，前去求学，就这么耐不住性子。
　　他也好，徐胶也好，都应该冷静冷静，好好想想究竟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
　　当天晚上乔求和江展心去看黎尚，发现除了助理、庞霜芸以外，徐胶也在那里。
　　几人谈了几句，徐胶最终服软道，还是等黎尚伤好以后再拍的好。
　　乔求正和徐胶说应对办法，他道《父为子纲》可以用第二套剧本方案，那剧本叶青的戏份比例高，黎尚稍微少，当初被否决，现在看来正好可以减轻黎尚的压力。
　　徐胶正在思索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
　　乔求转头看清来人后，有点惊讶的：
　　“咦，你们怎么来了？”
　　站在病房门口，干干净净的两个年轻人是高崇和初枫。
　　他们手里拿着看望病人的水果，拎到桌子上后，高崇说：“我们是来找乔秋的。听说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望。”
　　乔求一愣，他想起来了，前几天高崇把借给他的一百多万如数打回自己的银行卡，虽然当初说不用还利息，但高崇还是按照银行的贷款利率，还了利息。
　　乔求当时还在想为什么要还钱，结果今天一看，就明白了。
　　他看见高崇手臂外侧的衣服上，挂着一块黑布。
　　
　　第113章
　　
　　乔求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崇的手臂，忍了半天，直到从医院离开，两人单独相处时，乔求才问：“……去了吗？”
　　乔求话说的太委婉，高崇却听懂了，他点点头，倒像是很平静。
　　“去了，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乔求不能想象高崇当初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用手拍了拍他的手，道：“……节哀。”
　　“嗯，”高崇点点头，‘啧’的一声看向远方，突然说，“我妈走的这些天，我仔细想想，其实应该为她高兴。你不知道她治疗的有多痛苦，要不是顾及着我，早就不想治疗了吧……”
　　乔求沉默了一会儿，扭着头看坐在车里等着自己的江展心。
　　高崇吸着气说：“她上手术台，当时我有多紧张。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我对不起她，我对她不够好。我心里发誓如果她下手术台，以后好好对她，一辈子爱她护她，我……”
　　高崇哽咽着哭道：“我好后悔……”
　　乔求也觉得伤心起来，他听高妈妈同房的病友说，高崇孝顺的无可挑剔，他不明白高崇有什么后悔的，乔求只是觉得伤心。
　　乔求说：“你不要哭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有人爱着你，你不要哭了，高崇。”
　　高崇垂下眼帘，用力吸了口气，说：“我知道，谢谢你乔秋。”
　　“别说谢谢，”乔求道，“我们是朋友，对不？”
　　“对。”高崇破涕为笑，“等再过段时间，我和你出去吃饭。”
　　乔求点点头。他知道高崇要为母亲守孝。
　　乔求和江展心乘车回剧组，在车上，乔求开口说：“……之前钱瑜燕说要做公证，把她死后的财产移到我名下，我没有同意。”
　　江展心听他简单说过这件事，并不惊讶，低低‘嗯’了一声。
　　“前些天她找我，请求我收下。”乔求有些混乱的说，“我问她为什么不捐出去，她说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交给我后随便我怎么处理，还说她生病或者去世都与我无关，我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江展心看了乔求一眼，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像是洞彻世间一切一样，那样冷静，那样平和。
　　乔求顿了顿，道：“……我怕你不开心。”
　　“小乔，”江展心声音轻轻的，“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这点我非常高兴。可你知道我不会的。没有任何人能从我手里把你夺去，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和母亲的接近。”
　　江展心直白的喊钱瑜燕是‘母亲’，乔求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尴尬还是怎样。
　　话说回来，乔求之所以能和钱瑜燕相认，还是江展心搭的线。
　　江展心不是一般人，不能用其他人的情绪来衡量他。他从不嫉妒，也很少发怒。
　　他自然有自信的资本。
　　乔求摸了摸胸口的吊坠，犹豫了一下，道：
　　“……我看了她的紧急联系人，发现一个名单都没有。我问她我爸爸到底是谁，她说我爸已经死了……我在想，能不能在她的紧急联系人名单上，写我的手机号……？”
　　江展心点点头，顺势摸了摸乔求干净的脸颊、耳朵。
　　“小乔……你果然还是会原谅跟你用心道歉的人。”
　　乔求顿了顿，道：“也得看道歉的人是谁。如果是你，不用道歉我都会原谅。如果是陌生人，我更没有生气的必要。”
　　“这样很好，”江展心道，“和我中和一下。”
　　江展心看着乔求微笑的模样，后面那句话没说出口。
　　小乔，你果然喜欢喜欢你的人。
　　因为黎尚的手术是微创，医生说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一个月就能拍些不太辛苦的戏。徐胶听后稍微放下心来，然后就开始想应对策略。
　　她果真开始考虑乔求的提议，《父为子纲》第二套剧本写得并不完美，小漏洞不少。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它的优点，那就是叶青的戏份比例增加，它粗略讲了乔求和叶青饰演角色的相恋过程，日后两人的不离不弃、携手相伴就更自然。
　　之前没想过要选第二种方案，毕竟乔求和黎尚是双主角，叶青的戏份不能太多。徐胶觉得还是应该先满足乔求和黎尚的人物要求，所以没仔细改。现在突发意外状况，第二套剧本就露出头来了。
　　徐胶和总编剧熬夜谈了一晚上，最后果真改了剧本，新剧本发到乔求手上，他仔细看了看，叶青和自己的戏份果然占了更大的比重。
　　其中甚至还有一钞床戏’。听徐胶说，只是借位，最后镜头向上拉，模糊一下就好了。
　　乔求听徐胶给自己讲戏，突然觉得有人看自己，他扭头一看，就见叶青温和地朝他笑笑，顺势摆摆手。
　　也不知道叶青拿到剧本是什么感觉。他比乔求出道早，成名也早。但一得罪了江展心，也是说没落就没落，哭都没地方哭去。
　　要说他真一点都不怨恨，也不一定。估计是习惯了吧，叶青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表面功夫总得做的够好。
　　乔求这么想着，对叶青总是抱有一种‘你应该讨厌我，现在在做样子吧’的感觉，因此有些抗拒他的触碰。
　　那钞床戏’拍的并不顺利，按照剧本，乔求应该把叶青拖到床上。乔求个子高，压迫性很强，应该挺容易拍的。但乔求一碰到叶青就有些僵硬，还忍不住想笑。
　　他觉得叶青像是小孩一样。
　　徐胶无奈，只好说：
　　“别拍乔求的脸了，从他后背那边拍，再切脸部特写。”
　　天气真的很热，乔求和叶青满脸都是汗，叶青脸边的头发都湿了，像是淋了水一样黏在脸上。
　　他温顺的躺在床上，跟乔求说：
　　“咱俩一次过行不行？看我这汗流的。”
　　乔求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答道：“好。”
　　他当时只觉得自己不像话，这样压着人家，估计是太沉了把叶青给弄烦了。却没想过一直配合的叶青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要求。
　　但乔求很快就知道了。
　　乔求迅速调整情绪，用力喘了两口气，徐胶看着监视器，用喇叭喊：“开始。”
　　乔求眼神一凝，抓住叶青的手，倒在那张被铺得很平的床单上。
　　叶青呼吸急促，表情有些扭曲的痛苦，挣扎了一下，然后迅速用手搂住乔求的脖子，抓住他后脑的头发。
　　整齐的床单迅速凌乱，身体的触碰，引出暧昧的摩擦声。
　　乔求脖颈用力，抵抗着叶青的拉拢。他没低头，而且表情又变得僵硬，看得徐胶皱眉。
　　叶青的状态比他好，暖黄的灯光下，他眼睛里好像有水波在荡。
　　“……”乔求闭上眼，稳了稳情绪，尽量入戏。
　　等演完这部分，乔求沉着脸拿了条毛巾，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看回放，问徐胶：“这次行吗？”
　　徐胶躲躲身，对乔求说：“还好。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乔求抬头看站在门口的江展心，点点头：“好。”
　　让乔求有些不高兴的是，当他压在叶青身上时，很清晰的感受到叶青下身的变化。
　　他接了宋助理给自己的水，就朝江展心那边走。宋助理很知趣的没往前凑。江展心看他满头大汗，轻声问：“你累了吗？”
　　“……不累，”乔求抓住江展心的手往外走，道，“这里好热，出去走走。”
　　江展心跟在乔求身后，没走几步就给乔求搂住了脖子。
　　乔求比江展心高，这样撒娇的时候有些别扭，他要曲起膝盖，整个人挂在江展心的身上。
　　江展心摸摸乔求的后背，道：“多拍几条，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乔求顿了顿，抱怨道，“……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江展心勾起嘴角。他当然知道乔求为什么不高兴。江展心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对乔求完全信任，如果有人喜欢乔求，江展心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有种莫名的欣喜。
　　这就是江展心同意乔求当演员的原因。
　　“你也要宽容点啊，小乔，”江展心凑到乔求耳边，压低声音说，“喜欢你的人那么多，现在让我吃醋，是不是晚了？”
　　“……”乔求挺了挺身，往江展心后背爬，他身上都是汗，可也一点都不跟江展心见外。江展心在乔求耳边吹气，弄得他痒痒的。
　　因为叶青的反应，乔求休息了好长时间。
　　之后接受媒体的探班，乔求手上拿着一堆话筒，有人问乔求：“你和叶青一起拍戏有什么感觉啊？”
　　乔求想了想，回答着说：“大家都挺努力的。”
　　“叶青你呢？”
　　叶青用衣服擦擦手心，咳了一声，道：“乔秋很厉害。他长的好看，跟他对戏要防止自己爱上他。”
　　叶青说完，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弄得乔求也想笑。叶青大概是想通过这种玩笑的方式告诉乔求，那天不是故意的吧。
　　乔求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
　　叶青说这话是有渊源的。当初乔求参加《竞技赛》后引起很大的轰动，乔求之后又参加过几次，比拼快速运算和数字记忆。
　　他没受过专业的训练，虽然天赋极佳，但也不是次次都能赢得别人。
　　那时候乔求的粉丝就不少了，一旦他输了，粉丝就会偏心他，骂对方怎么怎么样，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赢了又怎么样，我家乔求长的好看啊。你长的那么丑balabala…
　　因为说的难听，也惹怒过不少嘉宾。有一次一名参赛者甚至半讽刺半开玩笑的拒绝和乔求比赛，并说：“反正最后都是要比脸。我觉得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乔秋，所以干脆认输。”
　　听的乔求很是无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往后乔求就尽量少参加这类活动了。
　　叶青这一提，让乔求想起当初的事情。当初觉得无奈的事情，现在他能很坦然的提起。一天晚上，乔求侧身看江展心，突然严肃地问：“江先生，我现在可以采访你吗？”
　　江展心一怔，配合的点点头：“当然。”
　　“每晚跟一个相貌英俊又深爱着你的男子睡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江展心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相当认真地说：“我很荣幸。”
　　乔求羞赧的亲亲江展心的手背，轻声道：
　　“……我也是。”
　　
　　第114章 全文完
　　
　　黎尚可以改名叫‘黎努力’或者‘黎奋斗’了。手术后的第三天，他就出院，来到片场，虽然还不能拍戏，但已经坐在旁边，穿着便服和乔求对戏。
　　于是休息时总能看到乔求和黎尚凑在一起讨论，偶尔争得不可开交，弄得乔求面红耳赤，但也能看出来乔求的状态比前些天好了许多。
　　为了照顾黎尚的身体，编剧把一些激烈的身体碰撞删去。把原本冲突到极点的乔求将黎尚推到，改成黎尚把乔求踹到地上。
　　看到剧本这样修改时，乔求和黎尚都强烈的反对。父亲打儿子，给人的震撼力好像并不那么大，毕竟传统的教育观念有‘不打不成才’的落后思想，人们对长辈普遍宽容一些。然而儿子对父亲的不尊重，就让人震惊了，哪怕只是一个耳光，都会引起观众激烈的情绪动荡。
　　编剧说道：“可是如果不改的话，我担心黎老师的腰受不了。”
　　“不用管我，实在不行可以用替身。”黎尚开玩笑道，“而且你让乔秋替我挨踹，不怕有人找你麻烦吗？”
　　小编剧愣愣的：“……什么？”
　　黎尚笑：“没什么。”
　　《父为子纲》正式杀青，剧组向外发布的剧照引来了不小的关注。虽然有人遗憾为什么男二不是阿凌，但叶青的人气也高，没过多久，粉丝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当他们看见乔求和叶青的剧照时，仅有的一丝抱怨也没有了。
　　叶青个子比阿凌高，在道具的辅助下跟乔求的身高更配。他性格温润，眉眼间有一种年轻人很少有的淡然，总是安安静静跟在乔求身后，让乔求的粉丝都忍不住对他有好感。
　　今年天气冷的早，八月中旬开始下雨，雨后温度只有十几度，穿着单衣有些冷。一大早，乔求身着正装，出席记者见面会。
　　作为一名单身的男演员，被采访时，有关配偶的话题总是少不了。
　　有人问他：
　　“乔秋，看到网上有人说你是最有可能娶粉丝的明星，你有看到这个投票吗？”
　　乔求愣了一下，摇头：“我并没有看到。为什么这么说？”
　　记者笑道：“因为你好像很爱你的粉丝。”
　　乔求道：“是的，当初李克特导演邀请我拍戏，就拿‘会有很多人喜欢你’来诱惑我……可以说我之所以会成为演员，就是想被人喜欢。”
　　台下的记者低低‘哦……’的一声，黎尚点点头，插嘴道：“确实是这样，他刚出道时特担心没有粉丝，这点我知道。”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记者刚想继续说什么，就听乔求继续说：“不过，我家那位虽然也能勉强称作是我的粉丝，比如他的手机、电脑屏幕什么的都是我的照片，我的电影他都会看……可也不是纯粹的粉丝。”乔求没感觉到会场所有人都在瞪眼看他，他想了想，继续说，“他不是因为喜欢我的电影所以喜欢我，而是因为爱我所以才爱我的电影。他不是我作为演员的粉丝。他是我这个人的粉丝。”
　　乔求看着刚刚提问的记者，跟他面对面微笑地对视几秒后，记者有些激动的问：“那秋秋的意思是，你已经有恋人了对吗？”
　　黎尚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没看乔求。
　　乔求点点头，认真道：“是的。但现在没想公开，如果有机会的话，到时候再告诉大家。”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乔求今年二十岁，年纪很轻，根本没人想过他会这么着急说自己名草有主。毕竟他的粉丝年龄都不大，几乎都是女高中生、大学生，一时间接受能力不会太强。
　　记者们纷纷猜测，乔求这位神秘的恋人，可能是他的青梅竹马。这样着急公布，可能是女方怀孕了。
　　说不定再过一段日子，就能听到乔求结婚的消息。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不按常规套路出牌了。哪里有这么年轻、工作正在上升阶段时公开恋情的呢？
　　乔求说完这话后，台下的‘咔咔’拍照声就没断过，经纪人几次想中断见面会，都被乔求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他在采访时说：“我总说希望别人把我当成普通人。我自己也觉得我就是个普通人。既然这样，我的生活就想和大家分享。我觉得我的粉丝会理解我，我和我的爱人感情很好，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等过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这种大事乔求之前都没和其他人商量，知道的也就只有黎尚。可连黎尚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公开，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几口气，觉得现在真是没人能管得住乔求了……哦，除了付三。
　　乔求想过这件事的后果，是在觉得不会影响自己生活的情况下才选择公开。徐胶之前没有听说乔求提起这件事，当场震惊至极，事后有点抱怨的说：“……为什么非要选这个时候呢？”
　　乔求愣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以为不会对电影造成太大的影响。”
　　虽然努力争取过，但《父为子纲》还是不能在本国上映，又不在意票房，那么演员的私人问题就没那么重要了。
　　乔求是个性格柔软的男生，可拍戏时他总是非常认真，平时也喜欢发呆，所以就给观众一种他有些冷漠、难以接近的错觉。加上乔求的高个子，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尽管知道乔求对粉丝很好，实际上也很少有人对他特别亲近，或者说只是不敢冒犯。
　　因此乔求的道歉就让徐胶特别受不住，她轻轻叹一口气，没再多说。
　　电影不会上映，那么前期全国各地的宣传就少了，乔求接受了不少采访，但总体来说并不累。
　　国外的首映式，乔求和江展心一起参加。出于其他的考虑，乔求没和江展心坐在一起。开幕前，乔求跟江展心低声说了几句话，就从主座上离开，找寻自己的剧组。
　　江展心看着乔求高大的背影，很安静的看着。
　　电影在一片麦田中拉开了帷幕。徐胶导演女性特有的柔美细腻的审美观点表现的淋漓尽致。
　　画面中以叶青饰演的角色骑着单车作为开始。正是雨天，马路坑洼的地方有灰色的积水，叶青路过乔求面前时，故意用力，溅了乔求一腿的泥点。
　　乔求饰演的角色，表面看起来冷漠，实际上性格偏激，为人刚烈，又敢爱敢恨。他被父亲管得严，少年的烦躁无处排遣，电影中的他，阴测测的，将叶青从车上拽下来，压倒在地，痛揍一顿。
　　暴力与爱情，刺骨与温暖。原来根本不能说关系好的两个青年，竟然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慢慢对彼此产生了爱意。
　　暖黄的灯光下，叶青紧紧抓住乔求的头发，仰躺在他身下，那么温顺，像是温水一样，给乔求焦躁的心降温。
　　而乔求看他的眼神，和看父亲的眼神形成强烈的对比。那种欣喜，像是看见了食物的幼儿，给人一种天真的感动。
　　“乔秋演技真的很好。”坐在江展心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的和他说话。
　　江展心看着屏幕，没有回答。
　　旁边的人知趣，为了缓解尴尬，转过头继续和别人交谈道：“听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知道是谁，真的很幸运。我的女儿还是乔秋的粉丝……”
　　江展心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却微不可见的勾起嘴角。
　　青涩的恋情刚一开始，就受到了巨大的阻挠。黎尚饰演的父亲一角的表现在预料之中。电影花费大量时间拍摄了父子之间的激烈对抗，又穿插着情人给乔求的温情脉脉。
　　就像是寒冰中一苗不灭的火焰。
　　乔求和黎尚有大量的肢体冲突，乔求表现的固然是很好，黎尚却总有办法，让人感觉更好。
　　这是年龄和经验的优势，也是角色的优势。黎尚看着乔求的眼神，愤怒中，也能让人感受到他对儿子深沉、内敛的爱意。
　　放映结束后，乔求和其他演员上台接受主持人的采访，乔求总共没说几句话，单人采访时，他说：“这部电影表现的主旨是‘爱’，父子之间的爱讲的更多，但情人之间的爱情更加明显。……这是我出国学习前送给粉丝的礼物……之后想把重心放到学习上。”
　　年轻的记者询问道：“乔秋，我们都知道你很有数学天赋。听说你出国是为了深入学习数学，将来想转行研究数学吗？”
　　乔求道：“也不是，当然会涉及数学，不过还是主要学习表演。我希望理论的学习能让我以后表现的更好。”
　　“那接下来就不会接电影了吗？”
　　“对，”乔求顿了顿，道，“我想好好陪着我的爱人。”
　　记者见乔求不排斥说这方面的话题，兴奋地问道：“方便透露秋秋你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是什么样的类型？”
　　乔求很干净的笑了，他想了想，回答道：
　　“我爱人……是我爱的类型。”
　　八月底，乔求拖着行李，在机场内的休息厅与众人告别。
　　阿凌与南潇挽着手和乔求谈话，说着说着，南潇开玩笑道：“网上都说你们俩是情侣，幸好来了个叶青，才把我家蒋蒋拉回来。可是就算这样，也有人说蒋蒋是同性恋……”
　　阿凌笑着看南潇，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南潇神情一定，突然使用伪音，用一种男性的声音说道：“就算是同性恋，爱的估计也是我这样的男人吧。我在考虑向乔秋同志学习，争取早日坦白关系，赢取蒋凌回家……”
　　乔求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笑着鼓掌。阿凌揉揉南潇的头，不甚在意她的言辞，转而问乔求道：“李克特没来吗？”
　　“他不会来的，”乔求也有些无奈地说，“导演从来不送人。不过我回国时他应该会来接我吧。别说他了，我助理不是也没来吗……”
　　黎尚飞到国外工作没时间送乔求，金助理帮乔求拉着行李，赵鸿在一边不知跟谁打电话，应该是在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没来的是宋助理。没看见他，乔求反而松了口气。他好害怕看见宋助理的眼泪啊，这样就太伤感了。等乔求回国，再让宋助理辞职，和他一起加入李克特的工作室吧。
　　阿凌拍拍乔求的肩膀，说：
　　“时间不早了，你该进海关取票了。”
　　“嗯。”乔求转头看江展心，上前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们走吧。”
　　江展心站起身，从金助理手中拿回乔求的行李，又被乔求转手拉了过来。
　　“——再见乔秋。”
　　“——秋秋再见，一路顺风。”
　　从休息室走出来，周围围满了乔求的粉丝，他们拿着手机，有些激动，有些哽咽的和乔求告别。
　　乔求是很愿意和粉丝交流的，但今天他没怎么停留的就离开了。
　　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
　　乔求紧紧握住江展心的手，回着头，生怕江展心跟不上自己的步伐。
　　江展心抬头看着乔求，不一会儿，乔求将脸上的墨镜摘下，一双漆黑的双眼与江展心对视，说着些什么。
　　有阳光照在乔求的头发上，江展心看到，自己的眼前，什么都亮了。
　　一瞬间，江展心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小巷的老房，石板上的青苔，寒冷的泥潭。
　　瘦弱贫苦的小男孩，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江展心闭上眼睛。
　　无论未来有多远，他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孤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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