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穿越扶摇九天 作者:燃墨 文案: 灵桥断绝万年,世间再无神仙。 南蔚强行渡劫失败,魂魄却回到了万年前。 药材!灵物!美人!一切都如此得天独厚! 南蔚十分满意—— 灵根全无?无所谓,伪造灵根本尊在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谁再给本尊送吃的,看本尊不抽死他!本尊不是吃货! 可是……好香…… 这一定是伪造灵根的后遗症,一定! 设定: 1、背景:架空,风俗习惯同中国古代 2、修真等级:炼气 筑基 凝脉 金丹 元婴 化神 明照 还真 渡劫 飞升 3、主角不是好人!他的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4、主受,力求剧情感情两手抓!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主角:南蔚 ================== 南氏家族   第1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残阳如血。   天地之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元气涌动,似有一股磅礴威压自天外而来。   仿佛只是一息之间,这威势已笼罩住整片天穹。   倏忽间风卷云涌,如万马奔腾,天色明灭。   隐隐中电蛇舞动,有声光震天,雷霆忽闪。   南蔚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头顶,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山峰。   据典籍记载,万年前此大罗灵界全部宗门尽数迁移,只在此界中留下各自传承。   然后——   灵桥断绝!   从此天地间元气骤减,修者千不存一。   到如今,足足万年有余,灵桥依然如故。   而对于当初各宗门为何要离开此界,灵桥又是为何断绝……   至今仍未有定论。   那些不曾离开的修者,在此万余年间,渐次重建了大罗灵界中的各色宗门。   南蔚便是其中天命魔宗的四大尊者之一,被誉为数千年来最有可能突破天人绝障的天纵之才。   七岁甫一入门便在山门处心生感应,元气涌动。   尽管身处如今元气稀薄的大罗灵界,竟也飞速修至炼气大圆满。   十岁筑基,十五岁金丹,二十岁成婴,到他三十四岁时,已是跨过数个境界,修至明照还真。   哪怕天命魔宗中早他许久入门的长老尊者,也只能远远仰望他的修为。   今日,便是南蔚的渡劫之日。   然而无论是宗门祖师,还是南蔚的门人弟子,又或是其他各大宗门,都对南蔚的打算并不看好。   灵桥断绝,这是大罗灵界尽人皆知之事。   哪怕南蔚是古往今来第一天才,面对无米之炊的情况,也应知人力有穷尽。   事实上,这万年间,大罗灵界早已无有渡劫成功的先例,哪怕天分再高,最终也都止步于还真境。   然后再随着寿元老去,消逝在天地之间。   南蔚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只是他实在不愿屈服于这命运。   众人纷纷劝说道:还真境足有千载寿元,他大可逍遥于这广袤天地间,不受任何约束,比起渡劫破界而去,又有何不好?   宗门祖师也劝说道:若是渡劫成功到了上界,相对而言其实并无自在可言,要知道宁为鸡头莫为凤尾,在大罗灵界做一个还真境的真人,位高权重,岂不快哉?   南蔚知道,他们此时正在那山峰之中关注着自己。   他也知道,众人乃是为了他好。   大罗灵界灵桥断绝的这万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如他此刻一般,尝试激发天劫。   然而这些人的下场,却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九千年前,仙瑶真人渡劫,误以为三九重劫已过,方一松懈,灵元无以为继,死在最后一道劫雷之下。   七千年前,御灵真人渡劫,灵元稀薄时被心魔附上身体,忽而杀性大发,让当初本就将将恢复些许元气的大罗灵界再受重创。   五千八百年前,苍剑子渡劫,三九重劫在结束后竟然化为四九之劫,补灵丹药用光,致其尸骨无存。   四千一百年前,涂山真人渡劫,劫雷忽而再次变异,灵元预备不足,最终惨淡收场。   三千年前……   两千年前……   数百年前……   这些真人俱都是一时的人中龙凤,而且也都在还真境上停留了许多年,道基深厚,根元稳固,若换做是万年以前,恐怕是轻而易举就能渡劫成功,踏入上界。   同他们相比,南蔚固然天分更为出色,却也未必争得过这天地规则。   可南蔚说服不了自己。   他这一生,可谓是平步青云,无有过多少挫折坎坷。   未及不惑,便已是大权在握,掌握了天命魔宗里相当的势力,平日里出门总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到如今也足足七十余年了。   然而日复一日的逍遥日子下来,反倒让南蔚愈加生出几分不耐情绪。   说是向道之心也好,说是别的心思也罢,南蔚只觉得被这天地束缚、无从挣扎的感觉糟糕到了极点!   “师尊!”   忽的有一个满是担忧的语声传入南蔚耳中。   他不动声色看去,便见到自己前些年收下的关门弟子毕恭毕敬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自己。   南蔚轻哼一声:“莫不是宗门里又有什么事让本尊决断?难道偌大一个宗门,缺了本尊,就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主事了?”   弟子微微俯下身:“并非弟子有事要来烦劳师尊,只是师尊此番渡劫危机重重,弟子实在是放心不下。”   南蔚淡淡道:“劫雷将至,你还是站得远些,免得被本尊牵连。”   弟子急切道:“师尊——”   弟子眼圈微红:“师尊,便是不渡此劫,师尊您也已是本门至高无上尊者,何必……”   “住口!”   南蔚不悦地打断道:“本尊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多嘴。”   弟子哀哀道:“师尊……”   南蔚漫不经心地又瞥一眼天际:“下去吧。”   弟子还想说话,却见南蔚轻轻一拂袖,竟是身不由己便跌了数个跟头。等他再站稳时,已距离南蔚所在十分遥远,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近身。   南蔚盯住头顶劫云,冷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本尊今日丧命在此,也是本尊自己的选择,由不得谁来左右!”   即便是这天地,也不可以!   天地之间元气愈加暴虐,威压愈加沉重。   平日里稀薄无比的元气到了这个时候,竟似乎出人意料的充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刺目电光对准南蔚,倏忽劈下,犹如灵蛇!   直叫周遭山体摇晃,仿若地动!   南蔚早已做好了准备,只见他将面前一支幡杆朝天掷出,幽幽黑芒四射,团团黑云浑厚,恰与那电光对了个正着!   电蛇来势汹汹,似乎无有止境。   在其压制下,幡杆上黑芒逐渐淡去,黑云愈加稀薄。   那幡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电光中瑟瑟发抖。   不多时,幡杆竟是彻底失去了光泽,啪地一下摔落在地。   南蔚神色未变,只又往天上掷去一只小戟。   这戟在他头顶倏然变大,变作一只巨大的方天画戟,再一次与接踵而下的电光相对。   如此数回,南蔚也感到了几分吃力。   但见天色稍微有所开朗,阴云消散,电光渐消,他唇边总算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自灵桥断绝以来,还无人遭遇过四九以上的劫雷,南蔚此番却实打实地渡过了四九重劫,也算是万年以来破天荒头一遭了。   想必接下来劫云也好、劫雷也罢,都该偃旗息鼓了吧。   远处山峰也有喧哗声响起,南蔚正待起身,眸光却猛地一凝。   原来那名弟子又一次往这边行来,口中只殷切唤道:“师尊!师尊!”   南蔚再次拂袖,将那名弟子掀了个倒仰,又骨碌碌一会儿便滚得远了。   而他的眼中神色越发凝重,只因天上阴云消散了不过顷刻,却有更浓重的乌云一层层压了下来!   四九重劫,竟然不是尽头!   南蔚心下叹息——他为此次渡劫,亦是做了许多准备,不仅准备了许多宝物,也备下了许多丹药。   然而此时宝物尽皆损毁,丹药也几乎荡然无存,新出现的劫雷却仿佛无穷无尽,便是自己修为再深厚,恐怕也很难有幸渡过了。   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唇边微笑反而又加深了几分。   他定定地望向天空中的劫雷。   这一次,他索性弃了一切外物,直直朝劫雷顶了上去!   四九重雷中,劫云威压俱是暴增,整片天地,都好似在恍惚间连成了一体。   除了电光阴云,谁也瞧不见身在其中的南蔚。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平息下来。   那弟子怔怔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位置,耳边仿佛还响着片刻前南蔚的传音:“本尊也算死得其所,你是本尊唯一的徒弟,本尊还留了些东西在门中,往后你要好自为之。”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嚎啕大哭:“师尊——!!!”   纱帐垂下如烟似雾,又像积雪一般堆到了地面上,叫外头的人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此时正端坐在床边小杌子上,手里拿着一只绣花绷的少女,边穿针引线,边时不时往现下毫无动静的纱帐内看去,眼底分明藏着重重担忧之色。   而原本一动不动睡在床里的男童,指尖忽的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在瞧见视线尽头的纱帐时,他清澈黑瞳中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又平静下来。   但还没等他再多观察身周情形一下,极致的疼痛便从脑中发散到了四肢百骸,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衣料与被褥的摩擦声立即便被帐外少女捕捉到了,她像落到岸上的鱼儿一般弹了起来,飞快掀开纱帐:“少爷!”   在见到男童的模样后,少女面上再无血色,她忙不迭地一边捉住男童双手,又掏出一块玉玦,隐隐有青绿色光华从玉玦中流出,一股脑往男童身上倾泻而去,一边大叫道:“言嬷嬷!言嬷嬷!少爷又发病了!”   男童在痛苦之余,却是忍不住在心中道:放肆,谁允许你捉住本尊双手!还有本尊才没病!没病!      第2章 境况      少女呼喊之时,便从门外闪电般射入一位拄着拐棍、发色雪白的婆婆。   男童想:此人大约就是少女口中所称的“言嬷嬷”了。   言嬷嬷一见他浑身抽搐的模样,眉头就紧紧皱起,不假思索将少女推开。   紧接着,那拐棍上倏然放出一朵朵青绿色云雾来,这些云雾全部往男童头顶一涌而入。   随着这团团青绿云雾进入体内,床上男童那猛烈的抽搐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只是他面色依然惨白到了极点,十分难看。   “大哥儿,感觉如何?”言嬷嬷柔声道。   这言嬷嬷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关怀着他——如今的男童,曾经的南蔚,却是半点力气也无,身体手足都仿佛不由自主,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言嬷嬷将其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   南蔚:……混账!本尊的尊体是你能摸的吗!   “嬷嬷,少爷的病要紧吗?”少女见言嬷嬷松了手,一声不吭坐在床边,急急上前询问。   言嬷嬷思索良久,才道:“瞧大哥儿这副模样,应当是老毛病犯了,只不过……此前从未如此严重……不行,我得去找家主禀报,总得去寻一个大夫来替大哥儿诊病。”   少女就露出苦涩神情:“能替少爷诊病的大夫,我们现在哪里出得起价钱。”   言嬷嬷冷冷睇她一眼:“丹桂,若你无心留在这里,倒不如由我做主,将你卖到哪个富户里去!你与大哥儿好歹主仆一场,大哥儿慈悲心肠,想必也不会怪责于你。”   丹桂忙不迭地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嬷嬷,丹桂并无异心,千万莫要卖了我!只是……只是……”她语气里透出了一丝哭腔,“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夫人把持着整座府邸,咱们行动时处处掣肘,哪怕想要让人行个方便,都得破费许多。何况……何况先夫人留下的那些东西,本就被搜刮得所剩无几,再给少爷一用,更是……”   言嬷嬷似乎也有些涩然,沉默了片刻才道:“坐吃山空的确不是个事,趁我如今还身康体健,倒不如也去猎杀些妖兽甚的,也好有些进益。总之不论如何,在用度上面,你我得替大哥儿多多考量。”   丹桂却道:“嬷嬷,不可!”   言嬷嬷一挑眉:“你又是何意?”   丹桂道:“平日里有您护着少爷,斐少爷他们才不敢对少爷太过放肆,若是您一走……”   言嬷嬷叹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大哥儿的病却是拖不得。”   两人正相对无言时,就听到床上传来几声咳嗽声。   继而一个犹如拉风箱般干涩喑哑的嗓门响了起来。   “嬷嬷,丹桂,我、我无事……”   “大哥儿!”   “少爷!”   丹桂和言嬷嬷立刻就围了过来,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好容易待两人的话语告一段落,南蔚皱了皱眉,颇为艰难地掀开眼帘。   他正要说话,在看清丹桂的模样后却是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方才敛了视线,随即道:“嬷嬷,您该干嘛便干嘛去,有丹桂陪着我便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现下是当真无事,嬷嬷不必为我轻举妄动,也免得叫人窥见了机会,趁机又做出什么手脚来。”   言嬷嬷还有些犹豫,却听他又叫了自己一声:“嬷嬷!”   这一声明明是出自大哥儿口中,却莫名叫她心神一凛,忙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又转向丹桂,“丹桂,好生注意着点,莫要让大哥儿凉了,也莫要给大哥儿捂得太厚了……莫要……”   在言嬷嬷又是一通唠叨才退下以后,南蔚吩咐丹桂道:“你就在这儿坐着,帐子不必放下来了。”   丹桂道:“是。”就拿起绣花绷,一面继续方才的活计,一面时不时往床上的南蔚看一看。   而这时微微合上双眼的南蔚,心中犹有一番惊诧困惑。   他本在雷劫之中,四面八方好似全是劫雷,他意识再清楚,反应再迅速,也无从躲避。   下一刻,那无数劫雷直直往自己劈来,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后来的麻木,最后他也不知是自己成了劫雷,还是劫雷成了自己。   恍恍惚惚中,南蔚再睁开眼时,竟就成了万年多以前,灵桥还未断绝之时,丰城一地中南氏家族的嫡支嫡子,名字同样叫做南蔚的七岁男童。   可他分明就未用过夺舍的手段,怎的这活生生的身体里边没了魂魄,反倒多了个自己?   方一醒来,他还在寻思时,属于原本的男童南蔚的所思所想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中。   在南蔚看来这些不过是些支离破碎的零散念头,放在平日里正眼看上一看都是降尊屈贵,更不该因此感到什么痛苦。   但也不知是在进入这身体前遭遇过了什么奇特情况,还是这身体本身实在太破败不堪,以至于南蔚一时间却是没有忍住,抽搐了许久才缓解下来。   不过也多亏于此,南蔚如今对这身体之前的一切大事小事,都烂熟于心、巨细无遗。   南氏家族,丰城第一家族,祖上曾被封为丰城候,封地便是这丰城方圆数千里,极为广袤富饶。   自丰城候起,南氏家族一代代传承,时长日久,将偌大一个丰城经营得犹如铁板一块。   若不是到了近几百年,南氏族中子孙愈加不成气,那些丰城内的后起家族,只怕未必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   南蔚便是南氏家族嫡支嫡子,只不过嫡子二字前边还要加上另一个定语——先夫人所生。   或是整个换做另一个词——灾星。   南蔚的祖父乃是南氏家族的家主,南蔚的父亲则是这位家主的嫡长子,下面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及若干同父异母的兄弟。   据说在当年南蔚方才出生时,倒也因为是第一个孙辈加上嫡支嫡子的身份,颇是得到了祖父和父亲的看重。   然而到了周岁时,南蔚不仅身体每况愈下,还被测出体内全无灵根,压根无法修炼。   与此同时,父亲纳入房中的一房妾室却生下了个天生单火灵根的天才。   从此以后,南蔚在家族中地位愈加低微,也连带着他的亲生母亲被父亲毫无尊重。   他母亲到底也出生自丰城的一个家族,还算有些势力,她对自己唯一的亲子更是视若珍宝,为此也曾回家族求助。   然而他母亲的家族却要将南蔚当做弃子丢弃,更是劝他母亲想方设法笼络其父,再生一个儿子。   从言嬷嬷口中,南蔚甚至还得知了当时母亲家族说出的一字一句:“这么个废物,还留着作甚!倒不如早些除了,你再表现得伤心一些,让你那夫君心生怜意,正好再生一子!”   他母亲不愿如此,更是愤而同家族决裂。   这时南蔚被诊治出患有先天不足之症,体质衰弱。他母亲为了儿子,亲自前去求药,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据说那时跟母亲一道出门的若干侍从侍女等等,各个都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最后却只活着回来了一个人,那就是言嬷嬷。   其中更有许多侍从并非属于南蔚的母亲,而是属于南氏家族。   经此一事,南氏家族在当年的丰城竞渡大典时,炼气期修士不敌丰城内另一家族,又在此后的数番与其他家族的争斗中落入下风。   在南蔚的祖父和父亲看来,他怎么不是南氏家族的灾星!   不仅本身毫无培养潜质,还牵连甚广!   生母,父族,个个都没有讨得了好!   难怪南蔚从此在家族中就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南蔚眯了眯眼,何况前身的父亲又将美妾扶正,有了天赋出众、小小年纪便被修仙宗门南华宗看上并收为亲传弟子的“嫡子”。   也难怪前身留下的意识如此颓丧晦暗,想必此前大约是其重病之中,身体痛苦之余,心中也再没了求生之念。   又恰逢自己被劫雷裹挟,不知怎么的他就到了这身体里。   只是这身体……   南蔚这时魂识逐渐有了些恢复,只是当初修炼至化神期便已转化为神识的魂识,此时不仅晦暗无光,更是倒退成了魂识。   南蔚:定是被这身体牵连了!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魂识受创乃是因为那日渡劫,而将其怪在了现下的身体之上……   感应一番后,南蔚就驱动着魂识尝试着进行内视。   好在他曾经的确是还真境的真人,哪怕魂识受创,内视身体却是没有丝毫影响。   一看之下,南蔚便不由自主心道:真是晦气!   这身体的确是糟糕到了极点——气脉经络尽数堵塞不说,那灵根的确也是丁点全无!   便是体力,就算是与普通人都无法相比,恐怕走上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甚至喘不过气来,真是有些病入膏肓的架势。   然而他再仔细一察看,被长睫掩住的眸子就闪过了几分厉色。   原来前身压根不是天生体弱,更不是什么不足之症,体质衰弱!   前身分明就是中了毒!   南蔚十分不屑:什么大夫,本尊只看几眼就瞧出了蹊跷,你却诊断为生病,庸医!真是庸医!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中毒了。   作者:哦。   南蔚:本尊中毒了。   作者:我知道了。   南蔚:还不解毒?修什么仙!   作者:解毒得靠你自己啊亲。   南蔚:呵呵。      第3章 中毒      只是南蔚再细细查探,就发现自己进入这具身体,实在也是太晚了些。   他倒不是觉得这毒多么难解——他当初身为天命魔宗内一呼百应的尊者,又与同宗门那位喜好玩毒的枯木尊者相熟,偶尔也会突发奇想地去研究一些毒药。这身体里的毒药对他而言,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这种毒,连名称当初南蔚都没记住过,大约算不得什么异乎寻常的奇毒。   他略一思忖,便知毒应当是下在了南蔚的母亲体内,让他母亲还怀有身孕时,胎儿的身体和灵根就被一一破坏殆尽。   恐怕之所以大夫不曾道出实情,也是不想惹祸上身。   会对前身母亲下这种毒的人,心思还真是不一般的歹毒,其目的南蔚估计,无非就是争宠或是争权,只不知下手之人究竟是前身父亲的那位美妾,还是那几位兄弟了。   美妾尚未转正时地位不高,能不能取得这种毒药都难说;前身父亲对其兄弟亦并非全心全意,也心存提防,未必能容许对方将手伸进自己的后院。   或者……是两者结合起来,各取所需?   毕竟前身母亲的那个家族,据说最是适合联姻,时常都能诞下天赋出众的孩子,她嫁进南蔚的父亲,的确会让一些人产生危机感,从而下手。   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南蔚只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将这些念头抛在一旁。   现下最重要的,不是搞清楚这里面的枝枝蔓蔓,而是要解开身体里的毒。   他更加仔细地查探了一遍五脏六腑,甚至每一根最细微的血管经络也没有放过——最终他眉头锁得更紧了。   若是再早一年,哪怕是半年进入这身体,他都能想到许多种法子来解了此毒,不仅步骤简单,所需药材也极易获得。   然而眼下,他尽管也能想到数个办法,却都要大费一番周章!   而最令他郁郁的,是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着实差劲到了极点,简直就好似布匹存放日久,从里到外都已腐朽,碰一碰都要碎掉。   他现在不过多耗费了一点心力,便感到了一阵一阵的疲累涌上心头,浑身都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南蔚:……本尊一点也不困!   下一刻,南蔚就已经闭上了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好象又回到了万年多以后,回到了他待了大半辈子的天命魔宗。   他孩提时就被师尊发现根骨不凡带回宗门,一入宗门就激发了异象,在山门前便心生感应,惹来四周元气涌动;不过短短三年,他便从炼气大圆满轻而易举跨过关隘,成了筑基修士;接下去每一次突破,都是如此顺理成章,他甚至从未感受到辛苦过,就已经修至旁人只能仰望的明照还真。   宗门内的师长、挚友、门人、弟子都还在,唯有他一人选择踏上渡劫这条谁都觉得毫无希望的道路。   但南蔚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哪怕是莫名其妙进入到了这个“南蔚”的身体里,取代了对方的身份,南蔚也不悔。   被丹桂唤醒的南蔚面无表情地坐起身,身后靠着一个大迎枕撑着,任由丹桂捧来水洗漱,又替他换了件衣服。   丹桂边忙碌着,边细细端详他,轻声道:“少爷,是不是不满意这身衣服?”   南蔚低头睨了一眼,这是一件素面的圆领驼色锦袍,只是穿着有些空荡荡的,但满不满意也就那么回事,他实话实说:“没有。”   丹桂忧心忡忡,却像是压根没信他的话:“少爷,我知道您最喜欢穿那件红提花缎面夹衫,但今日您是要去见夫人,若是穿得太显眼了,您只怕又会被夫人……”   “她算哪门子的夫人!”丹桂还未说完,就被刚进门的言嬷嬷打断了,她打量了一下南蔚,叹道,“我们大哥儿又瘦了些,不过丹桂确是在为你考量,待大哥儿回来,再换那身便是,不必为此着恼,也免得气坏了身子。”   南蔚:……本尊没气!本尊只是后悔了!   与其莫名其妙就被塞进这具破败的身体里,他还不如提前物色个好些的身体呢!   他知道自己再说没生气面前这二人恐怕也不会信,但他不过是觉得没睡够,才会显得不大……愉悦。   在天命魔宗里头,南蔚哪一日不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便是宗内师长,也没有一个敢于在他正睡觉的当口去唤醒他。   可惜的是,南蔚虽然很想一拂袖便将扰人清梦的家伙给甩出去……   他垂眸瞅了眼跟鸡爪子似的小手……   南蔚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走吧。”言嬷嬷见他穿戴稳妥,就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南蔚:……放肆!本尊有脚!   在辛苦与魔宗尊者的尊严之间徘徊了片刻,南蔚牢牢将言嬷嬷揽住,乖乖任由她抱着自己,穿过了老长的一段路,进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里。   这院子里头花树十分繁茂——眼下分明是秋日,南蔚自己那小院子里头早已是秋意萧瑟,满目枯枝,但这座院子里面不仅盛开着满丛满丛的大脸盘的菊花,更有好些奇花异草争奇斗妍,张目望去,还似有仙雾缭绕,鼻端也能闻见瑞香重重。   可见此间主人,在这座府邸里的地位,跟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蔚少爷到了。”   南蔚不动声色往那打门的丫鬟看了一眼。   这丫鬟也端的是花容月貌,与丹桂相比毫不逊色,可见如今灵桥尚未断绝时,大罗灵界元气何等充足,便是一介凡人也能轻而易举地有张好样貌。   只不过随着言嬷嬷将南蔚抱入堂内,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地方便霎时安静了下来。   端坐在上头的妇人也生得极美,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冷冷地往南蔚瞧了过来,眸光跟冰凌子似的,恨不得将人从头到脚给冻坏,大约此人就是前身记忆里那个由妾室扶正的当家主母吴氏了。   南蔚并没有像前身那般从言嬷嬷身上下去,只脆声道:“见过太太,蔚哥儿给太太问好了。”   此话一出,那妇人眉头一皱,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坐吧。”   按照府里的惯例,每日所有子弟都要聚集在主母的院子里向她问安,又由主母降尊屈贵地一道用饭。只不过南蔚的身体实在太差,由他父亲发话,他只需要每旬过来一次。   在记忆里找出这件事的时候,南蔚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身体已经足够差了,若是睡眠再一不足,心情再一不好,那岂非雪上加霜……   不过在看到由丫鬟端到面前的各色早饭,南蔚却微微张大了眼。   碧山粳米,玉芽山茶,阳炎青芝……   万年多前大家族里的一顿早饭,竟比他这个天命魔宗尊者还要奢侈得多!   吴氏身边一左一右各倚着一个小孩子,一个大约就是那只比南蔚小一岁的火灵根天才南将,另一个应该是南将的胞弟,如今才只有四岁的南斐。   南斐这时正转着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瞟见了南蔚那副目不转睛的样子。   他眼里迅疾闪过一丝狡黠,大声道:“母亲,南蔚他嘴馋了!”   南蔚冷不防被提到,接着就撞上了吴氏冰冷的目光,然后是吴氏同样冰冷的话语:“言嬷嬷,蔚哥儿的教养我是何等信任你,你怎么能让蔚哥儿做出这等模样,教别人看着,还不以为我苛刻着他了?芝草,把蔚哥儿面前的东西端下去。”   言嬷嬷见南蔚的目光似乎要追着那些早饭离开,心中酸楚,手上稍一用力,按了南蔚一下,又拿起将将换到南蔚面前的一碗菜粥,细细地喂给他吃。   南斐乐滋滋地边吃早饭边看南蔚被喂食,目光又闪动起来:“母亲,我比南蔚年幼,可是我都能自己吃饭啦!”   吴氏也笑眯眯地道:“你身子健壮,不像蔚哥儿体弱多病,总是要特殊些的。”   一顿早饭吃下来,南蔚被挤兑了好几次,被冷言冷语围攻了好几次。   只吃得他一张脸脸色愈加难看,忽青忽白,瞧着仿佛病又加重了几分。   待言嬷嬷再将他抱回去时,丹桂才垂泪道:“夫人对少爷这么丁点孩童也不肯……”   言嬷嬷又打断了她:“说了莫要叫她夫人,我们只有一个夫人。”   丹桂讷讷改口:“嬷嬷教训的是,那吴氏当真可恶,始终不肯放过少爷。明知道大夫说我们少爷心思敏感,少爷的病又最是不能消耗心力,却偏偏让斐少爷一个劲的针对少爷,那斐少爷也没个弟弟的样子……”   言嬷嬷叹道:“他们终究势大,南将乃是单灵根,又已是板上钉钉的仙宗弟子,南斐天赋亦是不差,他们哪里会有什么顾忌,只苦了大哥儿,若是夫人还在……”   丹桂见南蔚脸色还是忽青忽白,连忙道:“嬷嬷,少爷是不是不舒服?”   言嬷嬷也早就注意到南蔚的异状:“大哥儿,若是哪里不舒服就跟嬷嬷说!”   南蔚道:“……我想睡觉。”   待到纱帐被放下,南蔚独自一人躺在了里头,他唇边才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都是一帮蠢材,碧山粳米玉芽山茶等物虽然珍贵,对他体内的毒却有加成效用,他反而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很快就会解毒了,然后修炼,然后一鸣惊人。      第4章 发现      倒是那菜粥中的丝线蕨……   正好契合了他想出的其中一种解毒方子。   虽说丝线蕨单独食用解毒功效有限,却能对毒性有所克制,也正因吃了那丝线蕨下肚,南蔚才会呈现出忽青忽白的面色。   但无论如何,对他而言丝线蕨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丝线蕨这味颇不寻常的药材,竟然被用来制作菜粥——南蔚油然生出一丝暴殄珍物的情绪。   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年代与灵桥断绝的万年之后相比,无论是天地之间的元气还是这些天材地宝或是其他方面,恐怕有着他都想象不到的巨大差异!   一些药材在万年以后或许珍稀至极,但在眼下,却连被当做药材都是一种苛求!   若果真如此,那他要解开身上这毒,说不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麻烦。   既然丝线蕨是可供制作菜粥的食材,那说不定他需要的其他药物在食材里也能找到踪影。   只是不知询问言嬷嬷厨房在何处能不能得到答案,又或者索性让言嬷嬷去寻找?但要怎么说动言嬷嬷呢?   唉,考虑这些真是太耗费心神了,现下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南蔚在床上躺着躺着,便再一次睡了过去。   待到这回被唤醒时,已是到了要用中饭的时辰。   现在他自是不必再被言嬷嬷抱去吴氏那儿,只需由丹桂去厨房领来饭食便可——在前身的记忆里,除了每旬请安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如此。   熟料这次丹桂一回来,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落:“也、也太欺负人了!”   南蔚朝她看过去:“怎么啦?”   这时代比起万年多以后当真是得天独厚,这么个还未长成的小丫鬟哭起来都特别好看!   言嬷嬷脸一板:“丹桂,你可是大哥儿跟前的大丫鬟,没见着大哥儿在吗,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丹桂的眼泪迅速被吓了回去:“是……是……”   她忙不迭地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又一一摆在桌上,手脚麻利之余,眼圈虽然还红着,她却只敢吸鼻子,不敢再落泪了。   南蔚盯着她瞧,心下颇有几分遗憾:怎的眼泪说收就收了呢,好端端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一下子就少了几分趣致……   言嬷嬷一看到桌上摆出来的碗碟,素食居多,荤食极少,用料一般,份量不足,她对方才丹桂的失态顿时心中了然。   她想要叹气,又顾及到身边的南蔚,终究只是摸了摸南蔚的后脑勺儿。见小孩子仰起一张尖尖的小脸看向自己,目光如水,像是透着几分询问,言嬷嬷才一面给南蔚布菜,一面低声道:“如今我们是越来越艰难啦。”   南蔚心知肚明这其中的关节,却故作姿态,引着言嬷嬷继续往下讲:“然后呢?”他瞧着言嬷嬷似乎粗通医理,给自己拈的菜都是有补中益气功效的,且与体内的毒性并不相冲,便不管她喂的什么,都乖乖吃了下去。   言嬷嬷见状老怀大畅,慈爱地看着南蔚:“我们大哥儿先前还有些挑食,如今大了一岁,到底是晓事了许多,知道不挑食才是对自个的身子好。”说着说着她又生出几分心酸,“也是夫人去得早了,不然我们大哥儿何须如此,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这个不好吃自然能换个好吃的来,便是再不懂事又能如何。”   南蔚故意纠结在前一个问题上:“然后呢?”   言嬷嬷没想到他还要问,便道:“不仅月例银子时常被克扣,每每去大厨房领吃食还要被刁难一番,吴氏当家几年下来,把府里的人换了一茬,到底是大权在握了。”她又摸了摸南蔚的头顶,“大哥儿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莫怕,只要嬷嬷在,就是拼了嬷嬷这条命,也会让大哥儿舒舒服服的。”   这话南蔚倒是信,虽然他现下的身体灵根全无,可有还真境的魂识在,也能瞧出言嬷嬷至少曾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   但或许是当年南蔚母亲出事那一遭受创过重,言嬷嬷体内留下了暗伤未愈,脉络堵塞了数条,只剩下炼气七层左右的修为。   炼气七层虽说算不得厉害,但有修为在身,言嬷嬷如今在这多是普通人的府邸里,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威慑力的。   南蔚张口吞下言嬷嬷递来的又一口饭菜:“大厨房是什么呀?”   言嬷嬷笑道:“就是做出这些给你吃的东西的地方。”   她细细地给南蔚喂完了饭,才将剩下的饭菜分作两份,跟丹桂三下五除二地吃了。   丹桂收拾好食盒:“嬷嬷,我去把食盒还过去。”   南蔚恰在这时开口道:“嬷嬷,丹桂现在是要去大厨房么?我也想去。”   只当他因了方才自己的话心生好奇,言嬷嬷一面示意丹桂快些过去,一面道:“大哥儿去这腌臜的地方作甚?那地儿乱七八糟的,大哥儿可不该去,也没什么好看好玩的,倒不如嬷嬷带你去园子里转转?”   虽然有点遗憾去不了厨房,但无鱼虾也可,从前的南蔚对这偌大一座府邸可谓了解极少,如今换做是他,自然是知己知彼才能有下一步的谋划。   南蔚就点点小脑袋:“好。”   言嬷嬷见他这副样子更是心生怜爱,抱起他就往他脸蛋上蹭了几把:“大哥儿真乖。”   南蔚:……放肆!谁允许你蹭本尊的脸蛋的!还有那乖是个什么鬼词!   言嬷嬷说话间已经抱着南蔚出了房间,经过这一处小院子里破旧的回廊,一路走得不紧不慢,直到走到了附近的园子里,她才又将脚步放慢几分。   这园子估摸着也有专人打理,比起南蔚的那座简陋又破旧的小院子,同样透着几分富丽堂皇。   青石铺就的小径在茂盛的花丛之间蜿蜒,瑞香阵阵,远远的仿佛还有养在园子里的仙鹤,姿态优雅地踱步。   南蔚一进园子不久就微微张大了眼,到此时他的眼睛瞪得更大几分。   金钱草。   百丝缠。   虎叶藤萝。   鹅不食草。   ……   这些都是他需要的解毒药材,先前只当十分难寻——毕竟在万年以后,首先不管是什么药材效用本就要打一个折扣,好使的多半还是宗门在万年前传承下来的那些,有好多种类的药材更是彻彻底底地没了踪影!   他吃过那碗用丝线蕨制成的菜粥,就已经猜到或许寻找解毒药材不会很难,但也没想到会这般简单。   只是被言嬷嬷抱着在这园子里走了小半圈,南蔚就瞧见了好些方子里需要的药材,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南蔚没能高兴太久。   言嬷嬷这一整圈走下来,因为他的要求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方子里绝大部分需要的药材都被南蔚发现了,唯独一味最重要的药材始终不见踪影。   这一味药材恰是整个解毒方子里举足轻重的一味。   若是其他药材没有这一样,换那一样也行,只有这味“七叶冠络花”无可替代。   这种模样形似鸡冠色泽犹如丹朱的药材放在南蔚的那个时代,是上天入地都难得一见的珍品!   天命魔宗的宗主就在屋前养了这么一株七叶冠络花,平日里宝贝得很,便是让人远远瞧上一眼都跟要了卿命似的。   回想起来,还是稚龄孩童的南蔚就曾偷偷去围观过宗主的七叶冠络花,然后被师尊好一顿打——还是打屁股……反正自那以后,南蔚足足一年没给师尊好脸色看。   南蔚觉得,自己可能跟七叶冠络花犯冲也说不定……   确定了园子里不可能有七叶冠络花以后,南蔚就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以示自己困顿不已。   言嬷嬷倒是十分乖觉,立马抱着他往回走,步伐都快了许多。眼看着属于南蔚的小院子就在眼前了,从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嗓音。   “南蔚!你不是都七岁了吗,还日日要人抱着走路,你是没长腿吗?”   南蔚降尊屈贵地掀了掀有些沉重的眼皮,落入眼帘的说话人也是个小孩子,比南蔚大上几岁的样子,倒是在前身的记忆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此人似乎是南氏府邸里大管家的孙子,跟南蔚相比,地位只怕还高一些。从前对方每每见到南蔚的时候,都会冷嘲热讽一通,即便南蔚年纪尚幼还不大知事,却也感觉得到来自此人的不怀好意,对他颇有几分惊恐惧怕的情绪。   只是如今此南蔚并非彼南蔚,就算当日融合前身的记忆时感受到了几分情绪,那点情绪也不可能撼动得了他。   睨了一眼这孩子——即便生在这得天独厚的年代,竟然也能长得这么不好看……南蔚就施施然收回目光,闭上眼睛,窝在言嬷嬷怀里继续打瞌睡。   “可恶!南蔚,你竟敢对我不理不睬!”   “你当心我去叫我爷爷来收拾你!”   “你真是好大的狗胆!看我不……”   唉,他一贯是个良善人,从不与人起冲突……   因为曾经跟他起冲突的那些人,要么直接被他解决了,要么被其他人摄于天命魔宗尊者的身份给解决了。   南蔚在内心叹息一声,上下嘴皮轻轻翻动,凉凉道:“照你话里的意思,我的胆是狗胆,那家主岂非也是一条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丹桂小美人,哭一哭给本尊瞧瞧?      第5章 你是谁      大管家在南氏家族效力多年,一直是家主的亲信,早就蒙恩赐姓南。他这个孙子乃是他家的独苗,被大管家绞尽脑汁的取了个十分得意的名字,叫南英杰。   南英杰闻言不仅没有退却反而大怒:“臭小子你敢!”   言嬷嬷脸色一冷正要出手,却感到怀中小孩子按了按自己的胳膊,继而她就听到南蔚的语声再次响起:“我为何不敢?论身份,你是管家之孙,我却是家主嫡孙;论实力,你孤身一人,我现在有言嬷嬷在……我怎么就不敢?何况,方才那句话可不就是你说的,那还请你回答我,若我的胆是狗胆,那家主之胆又是何物?”   南英杰有点语塞,却有恃无恐:“你是家主嫡孙没错,可你有这身份又有什么用?在这里,谁会忌惮你?”   南蔚微微一笑,忽而举起一只手:“你看这是何物。”   南英杰看过去,只见到一块石头,虽然样子挺好看,但能被南蔚拿在手里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便不以为然地道:“一块破石头也值当你看做个宝贝?”   南蔚不紧不慢地道:“形似玉,能画影,擅留声,有八孔……”   南英杰听着听着愣住了:“画影留声石?”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南英杰猛地跳了起来,直直往这边冲,明摆着就是要抢走南蔚手中石头。   南蔚只往言嬷嬷怀里一缩:“嬷嬷,我们回吧。”   南英杰最后也只能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迅速远去。   “可恶!”   他瞪着前方,恨不得吐一口血来——因为南蔚从言嬷嬷肩头探出一只小手,冲着他摇了摇,又摇了摇。   南蔚收回手,垂眸窝在言嬷嬷怀里。   他敏锐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却也未动声色。   他们二人从园子里回来时,丹桂已经在屋里了。少女仍是拿着绣花绷,细细地做着针线活。   见到南蔚她才站起身,将手里的物事在南蔚身上比划了一下,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笑意:“嬷嬷,今儿我领到了两匹好料子,正好能给少爷缝一身新衣裳,过年的时候穿。”   言嬷嬷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嗯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   丹桂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见言嬷嬷将南蔚放下,南蔚直直盯着面前的官帽椅看,她有些好笑,一把将南蔚抱了上去:“少爷,我来帮你。”南蔚虽然已经有七岁了,却因为身体极差,个头矮小,又瘦得很,要坐上椅子都是件难事。   南蔚稳稳地坐在椅子里,脸却板了起来,心道:谁叫你帮我啦!   言嬷嬷眸光微微闪动,但仍是一言不发。   丹桂见状,笑道:“少爷,是不是想穿新衣裳啦?只要再稍稍等我两日,我定能将少爷的新衣裳做得漂漂亮亮的。”   南蔚:……本尊又不是真孩童,怎么会想穿新衣裳!   等丹桂将那两匹料子摊开,南蔚的目光还是转了过去。   月绡锦。   竟然是月绡锦!   这种料子是取了苍山圆月峡特有的月蚕所吐出的丝制成,月蚕本就稀有,要吐出制作月绡锦的丝还必须得吃苍山中的熹桑树叶,又要手艺上佳的织娘费好一番功夫才能织得。   且这种料子制成的衣裳鞋袜,天然具备一丝清心凝神的功效,对魔宗弟子好处极大。   便是身为天命魔宗四大尊者之一的南蔚,也只在一次争抢中有幸抢到过半匹月绡锦。   他没舍得做衣裳,而是让侍女缝制了好些袜子,每日轮换着穿……   锦面上隐隐似有月华流动,依稀还仿佛有清气环绕。   眼下丹桂捧到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月绡锦!   南蔚不信邪地伸手摸了一把,微凉的手感也告诉他,这的确就是月绡锦。   “好看。”南蔚将满脑子的垂涎欲滴吞了回去,“这匹是什么料子?”   丹桂告诉他:“这叫素绡锦,咱们丰城的特产。也多亏了丰城产素绡锦产得多,不然这么好的料子还未必能被分给我!我想好了,这匹素绡锦,就替少爷缝两身内衫,贴身穿着又舒服又暖和。那匹提花缎,就替少爷缝两身外衣,有我在,保准让少爷打扮得比将少爷和斐少爷还要好看!”   南蔚嫌弃地想:本尊还会跟两个小娃儿争奇斗妍不成!   但脑袋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一定要好看!”   原来这料子叫素绡锦,并不叫月绡锦。   但不论从外形还是质地,甚至方才南蔚拿魂识试探了一下,都让他格外确定,此物就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月绡锦。   他又一次意识到了眼下这个时代与灵桥断绝万年后的截然不同。   南蔚很清楚,若真是那等珍贵的料子,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流落到他手上的。   吴氏身为主母,或许不会开口找茬,但下面的人却闻弦歌而知雅意,对南蔚多方克扣。吴氏决计不会为了显示自己身为当家主母的宽容而示好,只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谁都清楚,在这座府邸里,南蔚是被父族和母族都放弃的弃子,翻不起任何浪来。   想到这里,南蔚感觉到,言嬷嬷又看了自己一眼。   没过几日,丹桂给南蔚做的内衫和外衣都做好了。南蔚也觉得她做起针线活来又快又好,那根针拿在她手里,简直跟修士手里的法器一般。   她替南蔚换上外衣,看了看,又稍微改动了一下,再穿上时,南蔚觉得自己顿时多了点翩翩佳公子的风范。   南蔚更满意的是内衫,用月绡锦制成的内衫贴身穿着,对如今的他来说,好处更是极大——清心凝神,对南蔚恢复自己还晦暗无光的魂识颇有助益。   他现在没法解毒,只能暂且按捺住旁的想法,一门心思地恢复起自己的魂识来。   到底是曾经属于还真境真人的魂识,即便还很虚弱,却也足够让南蔚注意到言嬷嬷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样子。   眼看着一旬将要过完,南蔚坐在椅子里,看了看言嬷嬷。   言嬷嬷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   “嬷嬷。”南蔚喊。   言嬷嬷被丹桂一推才回过神来:“大哥儿?”   南蔚道:“嗯,嬷嬷,我想去园子里转一转。”   言嬷嬷的神色忽而有些复杂:“如今天色暗得愈发早了,外头寒气又重,大哥儿你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就不去了,嬷嬷在这里陪你翻花绳?”   南蔚摇摇头:“我不要翻花绳。”他十分嫌弃地想,又不是小姑娘家翻什么花绳,“我想转转。”   言嬷嬷盯了他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蓦地站起来,将南蔚抱起,往园子里走。   进了园子,隔不了多久南蔚就让言嬷嬷停下。   南蔚做出想要下地的模样:“嬷嬷,让我下去。”   言嬷嬷皱了皱眉:“大哥儿……”   南蔚道:“嬷嬷!”   言嬷嬷心头又是一凛,到底放下了南蔚。   她看着南蔚十分艰难地走到了一丛叶尖有些泛红的草边,接着更是直接将那丛草给拔了下来!   接下来,尽管言嬷嬷有心阻止,却不知怎么的始终没有吭声,而是任由南蔚带着她,在园子里转了一圈,也摘下了好些花花草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园子里起了风,言嬷嬷将南蔚护在怀里,抱回了小院。   只是丹桂才迎上来,就被言嬷嬷冷冷地瞪了回去:“别过来!去关好门!”   丹桂吓了一跳,见言嬷嬷带着南蔚进了另一边的厢房,才赶紧去关好了院子门。   她盯着厢房的门,心里好奇,想要靠过去看个究竟,但言嬷嬷素日积威甚重,让丹桂每每刚一迈步就缩了回去。   而言嬷嬷将房门一甩,门闩就合紧了。   南蔚似乎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放在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上,紧接着,脖子被几根手指狠狠地摁了过来,耳边则响起言嬷嬷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不是大哥儿,你是谁!”   南蔚艰难地仰起小脸看向她,无辜又茫然:“嬷嬷?”   言嬷嬷仿佛也想给自己添几分说服力:“大哥儿最爱翻花绳,最爱让我陪他翻花绳……大哥儿最欢喜穿提花缎的衣裳,他觉得素绡锦穿着不好看……大哥儿胆子小心思多,见着南英杰就害怕……大哥儿不会知道什么画影留声石,大哥儿……他……你……”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南蔚,属于小孩子的脖颈又细又脆弱,似乎只要稍微收紧一下自己的手指,这个孩子就会失去生命,“你不是大哥儿,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南蔚现在在纠结一件事:哭,还是不哭?   唉,本尊何等身份,怎么能哭哭啼啼呢!   下一刻,南蔚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嬷嬷!嬷嬷!你为什么要捏着我呀!我不舒服!嬷嬷!你要杀我吗?不要!不要杀我,嬷嬷不要杀我!”   言嬷嬷闻言瞳孔微缩,她有些想要缩回手,但指头动了动又忍了下来。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紧盯住南蔚,犹豫,纠结,好像在判断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是故意的,你看出来了吗?      第6章 坦白      言嬷嬷举棋不定。   眼前的这个孩子当真不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大哥儿,但见着他哭成这副样子,又叫她觉得他的确就是大哥儿。   小孩子黑漆漆的眼瞳被泪水洗刷过显得格外清澈,里面又是惊恐又是依赖,让言嬷嬷想到了夫人去世的那一天。那时她被夫人拼尽全力送出了包围圈,在身后那些可怖的声响中,她耳边只听到了唯一的那句话。   “照顾好大哥儿。”   南蔚身为南氏家族的嫡孙,跟南将同南斐相比,的确一点也不成器。   他从一丁点大时就生了病,弱不禁风,七岁了看起来倒像是四岁多的样子,瘦骨嶙峋的。   他性子也有些过分的安静而怯弱,除了在面对自己和丹桂的时候,叫他多见几个人都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可言嬷嬷知道,他是她的大哥儿,是夫人唯一的孩子,是她无论如何也要视若珍宝的孩子。   但眼前的南蔚却令她感到疑点重重,让她忍不住心生疑虑。   言嬷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若大哥儿当真不再是大哥儿了,那她的大哥儿究竟去了哪呢?   他……他还活着吗?   “嬷嬷……”南蔚还在一声一声地叫着言嬷嬷。   只是小孩子清脆的嗓音逐渐变得嘶哑,因为长时间被她扼住喉咙,音量也越发地低了下去。   可万一大哥儿其实还是大哥儿,那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言嬷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忽地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无法面对的东西,倏地一下放开了手。她没有往前,反倒后退一步,一直退到了门边,扶着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嬷嬷……”桌面上的孩子还在叫着她。   言嬷嬷眼圈一红,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将南蔚搂住:“大哥儿,你一定是大哥儿,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想要说服自己,“我们大哥儿的身体这么不好,动不动就生病,哪里的孤魂野鬼会愿意夺舍呢?何况若真是积年的老鬼,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显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引来我的怀疑……是了,不会是夺舍,不会……”   她往南蔚的喉咙抚去,想替他揉一揉肿起来的地方,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南蔚本来依赖地靠着她,这时却像是身不由己地偏了一下,让言嬷嬷的手落了一个空。   看着小孩子想要靠近又害怕的样子,言嬷嬷差点落下泪来:“大哥儿,都是嬷嬷不好,嬷嬷没有要杀你,嬷嬷只是……只是……”   南蔚眨巴了一下眼睛,问:“什么是夺舍?”   言嬷嬷见他平复了情绪,心中骄傲油然而生:不愧是大哥儿,多么处变不惊!   她回答道:“就是另一个人,进入到了你的身体里,把你的身体变成了他的。”   南蔚张大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言嬷嬷:“我不是另一个人。”   言嬷嬷道:“嬷嬷知道,嬷嬷知道。”   南蔚又问:“但嬷嬷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另一个人?”   言嬷嬷道:“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大哥儿跟从前不一样了。”不管是那天在路上遇到南英杰,还是之后的种种,言嬷嬷无法忽略那些不同。   南蔚哦了一声,想了想,小声地说:“嬷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言嬷嬷并未在意,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什么秘密?”   她就瞧见小孩子快活的笑了起来,唇边绽出两个小巧的笑涡:“我见到娘亲啦!”   言嬷嬷先是一愣,然后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南蔚还是笑,别提有多快活了:“我见到娘亲啦!”   言嬷嬷艰涩地吞了一口口水:“你见到夫人了?”   “嗯嗯!”南蔚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小脑袋,“娘亲前几天一直在陪我呀,昨天才不见了。”   说着他的情绪像是低落了下来,“嬷嬷,你以前跟我说,娘亲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回来了。可是现在娘亲回来了,为什么又要走呢?那她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呀?”   言嬷嬷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心疼地揽住南蔚:“嬷嬷觉得,夫人一直挂念着大哥儿,以后若是有机会,总会再回来的。”   南蔚好像也只需要她这一句安慰,他乖巧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娘亲身边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跟我说,只要我照着他们教我的东西去做,以后就一定能见到娘亲。”   言嬷嬷这下是当真大吃了一惊,有些失神地喃喃念道:“白胡子……老爷爷……”   唉,真是没枉费本尊辛辛苦苦演了这一场戏……   待到南蔚被言嬷嬷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切都已然“真相大白”。   先夫人在几乎死定了的局面中竟然逃过一劫,铁定是被哪位路过的大能修士给救了下来,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回到南氏家族,却又放不下心爱的儿子。   几年过去,先夫人总算获得了大能修士的允许,回家来一看,怎么还能眼看着儿子受苦呢?   自然要想方设法地让儿子过得舒坦一些,也要想方设法地多教一些东西给儿子。   言嬷嬷十分满意:大哥儿还是大哥儿,不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原来是他亲娘伸出了援手。   南蔚也十分满意:本尊又能支使别人去做事了!   跟言嬷嬷坦白之后,南蔚顺理成章地将另一些实情告诉了她:“娘亲说,我不是生病,我是中了毒。”   言嬷嬷脸色微沉:“中毒!谁敢对大哥儿你下毒!莫非是大厨房做的好事?”   南蔚摇了摇头:“不是的哦,娘亲告诉我,是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娘亲还说,原本这毒她也不会解,但白胡子老爷爷却告诉我这毒很好解。我还记下来了那药方呢!”   言嬷嬷听得又心酸又欣慰:“大哥儿真的是长大了,那方子上都是些什么药?”她心里一动,“莫非——就是大哥儿在园子里摘的那些?”   南蔚点头:“嗯嗯,白胡子老爷爷还夸我记性好呢!他说什么我都记得住!只要一遍哦!”   言嬷嬷心头更加酸涩:“那起子阴险毒辣的小人,害得我们大哥儿还未出生就遭了这么大的罪,若非如此,我们大哥儿肯定才是府里天分最高的那一个!”   “嬷嬷不哭!”南蔚翘起嘴角笑,“老爷爷说,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些欠我的统统都会还回来的。”   言嬷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那位大能的一句话,我们大哥儿啊,什么炼气啊筑基啊都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成就金丹呢!”   南蔚颇有几分嫌弃地想:金丹算什么……   但解毒方子里的七叶冠络花,便是言嬷嬷也没有什么印象。   南蔚估计,这个时代的七叶冠络花未必就叫“七叶冠络花”这个名字,但他向言嬷嬷形容了一番那犹如鸡冠色泽火红的样子,言嬷嬷还是一头雾水,南蔚就没辙了。   园子里约莫是找不到了,其间言嬷嬷也想办法去外边的医馆药铺寻摸了个遍,那些大夫听她说起这味药材,一个个只是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这么一种药。   南蔚觉得现在只剩下一个地方还能尝试着找一找,那就是大厨房。   言嬷嬷去厨房探了几回,空手而归,告诉南蔚道:“大哥儿,只怕这一味药材不太好找,不过嬷嬷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找来。”   南蔚问:“嬷嬷在厨房没发现么?”   言嬷嬷道:“没有。”   南蔚又问:“那厨房里都有些什么?”   言嬷嬷回忆了一下,语带嫌弃:“那地方从来都是又脏又乱,我向来不爱过去,从前还是跟着夫人的时候勉强去过几回。反正无非都是些被弄死的鸡鸭,筐子里装了好些蕹菜、荇菜之类的,肯定没有大哥儿说的那味药材。”   看来言嬷嬷对厨房特别排斥……南蔚琢磨着还是自己亲自去一探究竟比较好。   只是,虽然他近来一直坚持用其他药材制成的药浴泡澡,又努力恢复着魂识,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底子着实太差,便是稍微多走动一些,南蔚仍然会生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唯有找到了七叶冠络花,他才能彻底解毒,也才能让身体真真正正地康复。就好像在一块地上他计划着要建造高楼广厦,必须得先把这块地给夯实了,不然多好的计划都是镜花水月。   可言嬷嬷又坚持认为厨房里没有七叶冠络花,并不打算带他去看一看。   那就只剩下一个法子,南蔚独自前往厨房。   趁言嬷嬷外出办事,丹桂前去还食盒,假装熟睡放下纱帐的南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多亏了他的魂识,只需在丹桂身上做一点小小的手脚,去往厨房的路线就能一览无余。   可惜这一路上南蔚走几步就得停一停,等他总算到达厨房外头的时候,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   第一个发现南蔚的是一个帮厨的婆子,她一起身就忽然发现门口站了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认出他是何许人,这婆子眼珠子一转,就恶声恶气地嚷了起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跑厨房门口探头探脑,是不是想要对主子们的饭食做手脚!”   南蔚对她投去欣赏的目光: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炉火纯青,可造之材!   作者有话要说:  本尊觉得自己可以去申请奥斯卡啦!   本文是伪·随身带个老爷爷系列……      第7章 生财有道      若是这可造之材再义正词严些,不带上这么多的个人情绪……南蔚想,自己一定会更欣赏此人。   南蔚扬起下巴,不慌不忙:“我就是主子,何须对自己的饭食动手脚?”   那婆子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阖府嫌弃又懦弱可欺的少爷,竟然会道出这么一句有理有据的反驳。   只是还未等她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南蔚。   其中一名穿戴上看着颇有些身份、发髻上还插了支赤金簪子的婆子喝住了她。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南蔚身上——大都不怀好意,但亦有几道视线满是怜悯,大抵是觉得他这个嫡支嫡子处境堪忧,身边的丫鬟和嬷嬷竟是如此不上心,以至于他会独个溜到厨房这腌臜地方来。   南蔚甚至用不着动用魂识,就心知肚明。   他丁点也不在意这些,不过都是些凡人罢了,只要这些人不碍他的事,他才懒得动她们。   在她们看着自己的时候,南蔚也大大方方地“看”了她们一个来回,顺便也“看”了一遍厨房里的每一样东西。   不一样的是她们用眼睛,而他用魂识。   没有。   南蔚有些失望,看来即便是这万年前天地间灵桥尚在、元气充足的时候,有些东西也不那么好寻。   这时又一个婆子拢到跟前,颇有几分殷勤地道:“大少爷,让老奴送您回去吧,您是金贵人儿,老是待在这里要不得。”   南蔚并不吭声,只不紧不慢地打量起她来。   这婆子看上去在厨房里应当也有点身份,从她的打扮上看与那赤金簪子婆子约莫是一个级别的婆子。   那么这事就显出几分怪异来——这南氏的府邸里,几乎所有下人都掌握在吴氏这位主母手中,即便是对他心存怜悯,也决计不可能上赶着对他示好。   那婆子被看得眸光飘忽了一下,心里忽的有些打鼓,这位少爷不过只是看着自己,怎么就像是全身都被看透了一样?   但在她想来这铁定是错觉。   且不说南蔚毫无灵根百无一用,眼下他分明只是个幼龄孩童,只怕还未晓事!   她定了定神,也没打算等南蔚回应,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一把抱起了南蔚。   南蔚:“……”   混账,本尊的尊体岂是你这双脏手能触碰的!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南蔚很无奈,他担心这婆子假作没抱稳故意撒手,还不得不勉为其难地用手指牢牢扣住了这婆子的胳膊。   “刘婆子……”起先给南蔚解围的那名婆子有些迟疑地叫了她一声。   刘婆子只当没听见,抱着南蔚就出了厨房。   没过多久,南蔚就知道自己到底是猜中了。   因为刘婆子抱着自己走的路,分明就不是往他住的小院过去的路,而是径直奔府里最大的那座园子去了。   迄今为止,南蔚还没真正见识过这座园子,但前身的记忆里却有一段跟这座园子关系匪浅。那大约正是南蔚来到这具身体之前不久的事情,前身被南斐给骗到了园子里,没能被言嬷嬷找到,待了整整一夜。   什么跟魔怪一般无二的影子啦,什么跟哭丧一般无二的怪音啦,什么跟妖兽一般无二的眼瞳啦……南蔚十分不屑,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罢了。   但他也意识到,南斐的心思着实恶毒,硬是让前身身体病了不说,心里头恐怕也生了重病。   如若不然,前身也不会身体愈加衰弱,最终死得无声无息,将身体让给了他这个万年之后的天命魔宗尊者。   你且放心,南蔚在心中暗道,本尊总会替你要一个公道。   由于前身的记忆,南蔚对这座园子也隐隐生出点熟悉感——他知道这座园子极大,除了守门的粗使婆子,便是下人都难得瞧见。里面有各色植株,引了活水进来,使得园子里处处有湖光,还养了些飞禽走兽,对真正的孩童南蔚来说自然可怕得无以复加。   这刘婆子,是想把他丢进水里呢,还是想把他丢给园子里的猛兽呢?   南蔚正琢磨的时候,刘婆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但眼睛里又闪烁着贪婪的神色,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大少爷,你莫怪我。”刘婆子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将南蔚又举高了一些。   他们正站在一座拱桥上,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池水。   看来刘婆子是打算淹死他,南蔚边想着,边略有些不耐地瞅了眼另一边。   刘婆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双臂一张,双手松开。   只是南蔚却牢牢地抓着她。   刘婆子咬了咬牙,使劲将南蔚的手指给掰开,用力将小孩子往下扔去。   说时迟、那时快!   “刘氏尔敢!”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震耳欲聋般传来,让刘婆子跟筛糠一样哆嗦着,烂泥也似的软在了地上。   却见一道人影迅疾而来,犹如浮光掠影一般,轻轻松松就捞住了南蔚,微一使力,又将他抱在怀里,接着言嬷嬷才站稳在拱桥上,居高临下瞧着刘婆子。   “言嬷嬷……言嬷嬷饶命……”刘婆子忙不迭地叩头求饶,一股异味散发开来。   南蔚嫌恶地捂住鼻子,这婆子敢杀人却怕死,才见到言嬷嬷竟然就拉了一裤子的屎尿。   言嬷嬷冷笑了一声:“你意图谋害主子,还想活命?”   刘婆子仍是跟捣蒜似的叩头:“饶命啊……饶命……”   言嬷嬷手掌一翻,拐棍朝刘婆子横了过去,杖头绿意森然。   刘婆子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些,异味也又重了几分。   眼看着那一团青绿色的雾气将要将刘婆子劈头盖脸地笼住,南蔚道:“慢着。”   言嬷嬷略一迟疑,还是停住了动作。   刘婆子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时不时还抽搐一下。   南蔚从言嬷嬷怀里下了地,蹲在刘婆子身旁:“喂。”   刘婆子一声不吭。   言嬷嬷冷冷道:“大哥儿叫你,你该当应声!”   刘婆子连忙道:“是,是!”   南蔚道:“那个让你杀了我的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此话一出,不提已经知道“真相”的言嬷嬷看了他一眼,刘婆子瞅住南蔚的目光就别提有多怪异了。   刘婆子打着哆嗦:“我……”   言嬷嬷道:“说!”   刘婆子连气都不敢再喘:“倒没有人要我杀了……大少爷,只是我揣测着太太想叫大少爷死,才自作主张……”   南蔚已经站了起来:“那你没用了,言嬷嬷,处……”   一个理字没说完,刘婆子飞快道:“不是不是,太太曾给了我暗示,又辗转着叫大管家给了我家那口子不少好处!”   南蔚笑眯眯地道:“多少?”   刘婆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南蔚道:“言嬷嬷。”   刘婆子忙不迭地道:“一百两!”   南蔚道:“言……”   刘婆子道:“二百两!”   南蔚道:“嬷……”   刘婆子几乎尖叫出声:“三百两!”   南蔚冲言嬷嬷露出一个微笑:“嬷嬷,东西给我吧。”   言嬷嬷还不明所以,却见南蔚飞快地伸手过来从自己身边晃了一下,接着就将一个乌漆抹黑的丸子塞进了刘婆子嘴里,又十分熟练地将她下颌一掐,让那丸子顺着喉管骨碌碌一下子滚了进去。   言嬷嬷:“……”   南蔚道:“这是言嬷嬷炼制的七虫七花丸,效果嘛,你现在就能感受一下——是否肋下隐隐酸痛,是否欲要呕吐?这便是有效了。等你把银子拿给嬷嬷,若是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嬷嬷自然会定期给解药你,如若不然……你懂的。”   刘婆子泪如雨下:“我懂,我懂!”   她已然感到肋下的确隐隐酸痛,肚里也在翻江倒海,跟平日里决计不一样!   更叫她难受的是满心的后悔,今日为何要想着去巴结太太,对南蔚下毒手,却反将自己折了进去!   待刘婆子被哄地满心信服依依不舍地远去,南蔚又道:“下回拿解药去给她时让她吃上一丸,也免得好象今日我们骗了她。”   言嬷嬷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大哥儿,我哪有什么七虫七花丸?”   南蔚笑眯眯:“只须用那日我跟你说的几味药,便能配出来,娘亲说十分简单。”   听他提及先夫人,言嬷嬷沉默了一下,有些感慨地道:“大哥儿经此一遭,到底是长大了,变得嬷嬷我都快要不认识了。但也该要如此,不然夫人哪里放心得下……不过今日大哥儿偷偷溜出来,实在是危险了些。府里面的下人虽说少有修士,却总有几个炼气期的,谁也不知何时会撞上。在没有解毒以前,大哥儿可莫要再顽皮了。”   南蔚心道若不是有魂识傍身,知晓言嬷嬷马上就赶来,他也不会以身犯险,早就想法子解决刘婆子了。   不过现在这样更是不错,他的月例总是被克扣得厉害,如今有了这三百两银子,不管是解毒或是南蔚计划内的下一步,都要宽裕许多——唔,没想到这区区南氏家族,一个下人也能挖出这许多银钱,倒是一条生财之道啊。   言嬷嬷还在说:“……今日是我来得及时,那刘婆子又是个普通人,没有丁点修为。试想想,若她有修为,若她心思再通透些,哪里能被唬得住,大哥儿也莫要随意显露出你的特异之处,就是要一鸣惊人,也得在你解了毒,处境再安全些……”   南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却被旁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他一直在用魂识探索着这座园子,此时终于有了收获,且是目前他最最急需的收获!      第8章 万事俱备      没错,此时南蔚魂识所找到的,不是他物,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七叶冠络花!   “嬷嬷。”南蔚唇边便绽出两个笑涡来,“我们去那边。”   言嬷嬷道:“大哥儿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南蔚伸出仍跟鸡爪子似的小手指了指前边:“就是娘亲说的那个花呀,那里有!”   正所谓扯虎皮拉大旗——这种时候,他说多少话都抵不上虚构出来的“娘亲”说的话。   言嬷嬷当然信以为真,抱着南蔚一路前行,分花拂柳地走过了一段路,来到了这座园子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里。   南蔚探头看出去,就见一丛绿意莹然的菱形长叶之上,生长着数朵跟鸡冠一般鲜红欲滴的花。   “这便是大哥儿上回说的,七叶冠络花?”言嬷嬷狐疑地看了看那花丛,恍然道,“原来是长叶鸡冠花,咱们丰城到处都是。”   “可是嬷嬷不是说一直没找到么?”南蔚眨眨眼,扮出一脸的天真无邪,“白胡子爷爷跟我描述的样子就这样,没错呀!”   言嬷嬷眸光飘忽了一下,老脸隐隐泛红:“大哥儿说这味药材十分珍贵,可长叶鸡冠花随处可见,府里头只这儿有还是因为太偏僻了没人来拔,不然早就拔光了,吴氏嫌这花太常见。”   南蔚:……   他忍不住想,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乃至于万年间,大罗灵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灵桥断绝不说,还让无数植株草药几乎一一灭绝……   既然寻到了七叶冠络花,言嬷嬷再不犹豫,三下五除二地将此地的一大丛花按照南蔚口述的法子尽数采了下来,接着才一手抱着南蔚,一手抓着药草,回到了小院里。   丹桂早就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回来,更是十分欢喜:“少爷,言嬷嬷,你们可算是回了!”她有些心有余悸地道,“少爷,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您不见了,可真是吓坏了,多亏言嬷嬷找到您,要是……”她说着说着就双目含泪,“要是……”   南蔚好整以暇地瞧着,心道这般将哭未哭的时候也格外貌美,不过要是哭出来似乎更好看?   言嬷嬷冷声道:“行了,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给大哥儿听。”   丹桂怯怯地应了声,又道:“那我给少爷熬药去!”   南蔚遗憾,他还想瞧丹桂梨花带雨的模样呢……   言嬷嬷道:“慢着,今日我去寻了大夫,给大哥儿的药方子略添减了些,我同你一道去熬药。”   丹桂猜到了几分:“言嬷嬷,莫不是少爷的病有了起色?”   言嬷嬷听到那个“病”字,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抹冷厉,嘴上只道:“且看着吧,我们大哥儿有大造化。”   丹桂当即一脸喜色:“那可真是太好了!”   待丹桂和言嬷嬷都离开了,南蔚就歪在榻上,靠着丹桂才做好的引枕,舒舒服服地笼着手炉,心思飞快地转了起来。   如今解毒的方子已经齐全了,熬制的手法他也告诉了言嬷嬷,想来曾是炼气大圆满的言嬷嬷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何况所有这些药材经过言嬷嬷的辨认,要在丰城寻到都十分容易,加上又有那厨房刘婆子贡献出来的三百两银子,完全不必担心没了后继。   虽说由于他中毒颇深,便是对症下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虽说解毒时他只怕得用魂识牵引,过程也必会十分痛苦,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南蔚眯了眯眼,他的下一步计划,或许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是南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虽然早有预料解毒的过程会十分疼痛,却真不知道会疼到这个地步!   更可恶的是他无从反抗的被言嬷嬷剥光了衣物,整个塞进了木桶里。   此时言嬷嬷已经照着南蔚说的法子,将药熬好了。   熬好的解毒药被分作两份,一份内服,一份则兑水稀释成药汤用来浸泡。   南蔚已经喝下了内服的那一份,赤条条地泡在了药汤里,药汤几乎要他的全身都淹没了,只留下嘴巴以上的部位。   他这才开始用魂识牵引药性,试图让解毒药的效用得到充分利用。   于是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疼痛也变作了双份,那股子好象在灼烧什么又像在挤压什么的劲儿,在身体内外横冲直撞。   一份是身体里面的,起先只是在胃肠,接着到了脏腑,再后来扩散开去,好似每一寸筋肉都在被烧灼,被融化。   一份是身体外边的,药汤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争先恐后地往他的每一个毛孔,甚至是不存在的眼洞里钻去。   南蔚很想不顾身份的抽搐一下,但睁眼瞧见丹桂正直直瞅住自己,手指都快把绣花绷给搅坏了,他决定还是要端正自己作为尊者的形象。   恍惚中,南蔚好似又回到了渡劫那一日。   天空之中劫雷闪烁,电蛇乱舞,不断向他恶狠狠地劈来。   那时他所有的准备都已用了个精光,法器全都损毁,丹药也是全无,他全身不断被劈中又劈中,手脚不知不觉中便如同焦炭一般,又在灵力运转之下恢复。   此消彼长地抗衡中,极致的疼痛好象永远都没有顶点,每一刻都像是比上一刻更痛苦。   相比之下……   南蔚觉得,这身体真是差劲。   言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看了看药汤的颜色:“这药汤的颜色快要褪完了,大哥儿,该起了。”   南蔚嗯了一声,张开双手,任由丹桂把他从木桶里面捞起来,又用一块大大的棉布巾仔细地擦拭一通,才被穿进那素绡锦制成的衣裳里去。   有暖意从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在四肢百骸之间窜来窜去,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言嬷嬷见丹桂出去倒水,才心疼地看着他:“大哥儿,要像这样解毒,还得多少遍?”   南蔚道:“总得有个七八遍。”   言嬷嬷更心疼了:“那岂不是每次都要这么难受?”她虽然没有一直在屋子里,却也将南蔚疼痛的模样尽收眼底。   南蔚道:“嬷嬷,不妨事的,再来几回我就习惯了。”   言嬷嬷简直要心疼得无以复加:“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南蔚想了想,也很遗憾:“没有。”   他还没告诉言嬷嬷,说是会习惯,其实并不然。因为开始的毒浮于表面,算是较为容易解开的,疼痛尚且不算什么。到往后,那毒甚至早就深入骨髓了,要解掉只会更疼。   言嬷嬷叹了口气,凝视着南蔚:“大哥儿真是长大了。”   南蔚眨眨眼:“嬷嬷何出此言?”   言嬷嬷听着丹桂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慈爱地笑了笑,并未再说下去。   可她心里想到:换做从前的大哥儿,稍微的疼痛,恐怕也会叫个不停的——毕竟体弱,难以忍受病痛的折磨。可如今的大哥儿,明明就已经疼得浑身都抽抽了,一张脸也扭曲了,却始终都没哼过哪怕一声……   南蔚便是还真境的魂识不曾受创,也不可能知道言嬷嬷此刻内心的活动轨迹。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这还是他来到这具身体里的头一遭!   他细细用魂识内视身体,发觉这早就遭受重创的身体,竟然在第一次解毒药的作用之下,便已恢复了许多!   他甚至尝试感受了一下天地间那汹涌的元气,虽说这身体没有丝毫灵根存在,但那些元气却毫不吝啬地往他体内而来,尽管没有一丝元气能在他体内驻留,可光是穿过他的身体,也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好处。   南蔚再一次体会到这个时代的得天独厚。   想想万年以后,不论是哪个宗门,都要拼尽全力、想方设法地与天地争斗,只求争得那稀薄的一点元气。   可惜他当初身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修炼起来尽管也体会得到元气稀薄的限制,却远远比不上其他的修士们。   南蔚记得,便是自己的弟子天分还不错,修炼仍是太慢,当初时常惹得他不耐烦。   要是把他放到现在……南蔚摸了摸下巴,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只怕完全不必理会旁的,只需要放着他自身自灭便行。   既然发现了元气可以改善体质,又能加快解毒的过程,并巩固解毒的效果,南蔚从这一日开始,便在每日清晨,去院子里打上一套拳法……的简易版。   这拳法乃是万年后几乎人人会使的锻体拳,用于淬炼肉身打基础是再好不过。他从前都不稀得学,无奈唯有这一种能让现今的南蔚练下来不伤筋动骨。   他不怕被丹桂瞧见,但言嬷嬷心思缜密,总会提前将丹桂支得远远的,又小心翼翼地封锁起周遭。   而言嬷嬷也只当这套拳法,亦是南蔚的“娘亲”和那位“白胡子爷爷”所教授,并无半分疑惑。   没几日,南蔚便知这身体日益强健,再也不会走几步路都喘不上气了,便是面色都褪去了枯黄泛黑,变得粉嫩雪白——让他在无意间照到镜子时,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并暗自感叹南蔚爹娘恐怕都是大美人。   眼看着解毒顺顺利利地进行到了第四回,南蔚正被丹桂捞出来擦干净。   院子外头有喧哗声响起,紧接着言嬷嬷进来道:“大哥儿,你父亲回来了,按例你也要去见一见他。”      第9章 被阻      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丹桂身上的南蔚,闻言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前身的爹,与前身在血缘上自是十分密切,但真论起关系来,那却是淡薄到了极点。   南蔚从记忆中知道,前身与这个爹,一年到头恐怕也见不上几次面,多半是年节的时候,每每也是一晃而过。   这也难怪,前身身体实在太糟糕,毫无修炼天赋,兼又背了个灾星的名头,哪怕是再有多少父子深情,都会逐渐淡去,何况平日里相处还格外少,这个爹能不能记得还有这么个儿子都要两说。   不过南蔚从前身那些零散的记忆里、以及有小厮前来通报他去拜见父亲这点就能断定,这个爹或许极其不待见南蔚,却也不会轻易让南蔚身亡。   所以南蔚也只能“自然的”、“看不出破绽”的死——就像是在娘胎中被下毒,又或是南斐在吴氏默许之下惊吓他。   反倒那刘婆子的轻举妄动,若是真的成功了,只怕压根不可能得到好处,更大的可能是被吴氏推出来当做替罪羊,直接弄死。   丹桂快手快脚地提南蔚穿好了内衫,闻言道:“少爷,我去取新做的那件外袍,保准让老爷一见着少爷,就喜欢得不得了。”   言嬷嬷嗤之以鼻道:“老爷他若是眼里真有大哥儿,我们大哥儿何至于此。”但她并未阻止丹桂的举动。   南蔚睨了她一眼,猜测言嬷嬷大约心里面也存了一星半点的希望,希望这个爹能多看自己一眼。   想到那件提花缎制成的外袍,丹桂的绣工手艺在上面体现得淋漓尽致——南蔚默默让丹桂替自己换好了衣服。   前身这个爹名叫南秉礼,据说当年也是南氏家族名声在外的天才,双灵根的他本也是南华仙宗内定的弟子,无奈在一次外出历练时遭了暗算,伤到了根基。   后来南秉礼见金丹无望,便索性回到了家族,凭借着嫡支嫡长子的身份,一举夺下了家主继承人的位置。   如今虽说家主还是南蔚的祖父,但家族内的权力交接几乎已经完成了,是以南秉礼才格外忙碌。   耳边言嬷嬷轻声交代:“老爷当初也曾对夫人百般温柔体贴,夫人生下大哥儿时,老爷也曾对大哥儿你关怀备至。虽说这些年来大哥儿你颇受冷遇,处境堪忧,但见着老爷的时候,千万莫要露出怨恨之色。他毕竟是你父亲,知道了吗?”   南蔚自然是点头称是,他也没打算跟这个爹针锋相对——即便他想,这也是极其不现实的事情。他虽然当了几乎一辈子尊者,却也深知人在屋檐下时该低头就要低头。   言嬷嬷还在轻声说着:“老爷他从南华宗回来家族,虽然根基受损,但修为却是筑基大圆满,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当年夫人也是看中了他骤遇变故时镇定自如,芳心暗许。我跟大哥儿你说这些,却是因为你虽然有了机缘,未来也定会有大造化,但在你父亲面前,切莫要露出风声。”   南蔚继续点头称是,显然,言嬷嬷虽然希望他能依靠南秉礼,却并不相信南秉礼。   言嬷嬷的步子不紧不慢,南蔚一边听,一边饶有兴致地拿眼睛往周围看。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个年代当真得天独厚,天地间浓厚的元气孕育出的钟灵毓秀不论在哪里都能感受得到。   就比如方才端着盘盏过去的一个丫鬟,身无半点修为,却是肤色白皙如雪,杏眼桃腮格外秀丽。   再比如方才提了食盒过去的一个丫鬟,同样身无修为,一双眼睛似乎总是含着微微笑意,眸光闪动间似有波光粼粼,着实美貌。   还比如方才进了前院后遇到的那个小厮,身量未足,也是毫无修为,脸孔尚有一丝稚嫩,却是秀眉如柳,唇红齿白,将南蔚从前好不容易收到的弟子都比了下去。   又比如……   南蔚心满意足。   不管今儿能不能像言嬷嬷期待的那样,在这个爹跟前彰显一下存在感,光是这一路上饱的眼福,就让他觉得一点没亏。   从后院到前院,言嬷嬷足足走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才接近了目的地,足可见南氏家族这座府邸面积有多么惊人。   言嬷嬷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急了么,马上就到了。”   南蔚嗯了一声,露出好奇模样往前看,实际上他的魂识早就摸了过去。   南秉礼此时大约是在书房里头,外面守着两个美貌的小厮。   在南蔚的魂识一“看”到那两个小厮以后,他就暂且停止了继续往前查探的打算,一门心思地绕着这两个小厮打转。   美人,当真是美人!   左边的那一个,冷若冰霜,一张脸孔有棱有角,双目狭长,长眉入鬓,穿在玄色的短打装束里,更衬得眉宇间英气十足。   右边的那一个,眉目如画,一张脸孔颇为艳丽,被那玄色的衣裳一衬,愈发叫人觉得艳色扑面而来,几乎有种刺眼的感觉。   而这两个还只是南秉礼的小厮。   南蔚感慨:这个时代当真是美人遍地,若是不谈其他,他被劫雷莫名其妙地给劈到此处,运气着实不错。   他寻思的时候,言嬷嬷已经抱着他进入到了这座院子里,走上通往有两个美貌小厮守着的房屋的回廊。   只是没等两人靠近那间房,前边一个黑影倏然闪现。   “来人止步!”   南蔚往前看,见到了另一个小厮。   这名小厮年岁比那两个小美人要长上些许,身量更高几分,猿臂蜂腰,也迅速吸引了南蔚的注意。   不过他马上就不屑地偏开了目光。   其实此人模样也着实是好,但那双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的不怀好意,极大地败坏了此人给南蔚带来的观感。   可见美人就算要做坏事,也千万莫要露出痕迹,因为那实在是能让容貌的美貌程度嗖嗖嗖不停下降……   见言嬷嬷抱着南蔚停住了脚步,这名小厮从鼻子里吐出一个冷哼,下巴几乎要抬到了天上去:“这是什么地方,言嬷嬷你莫非不知道吗!后院中人不可随便闯入前院,这点规矩,蔚少爷或许不懂,难不成言嬷嬷你也不懂?你可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什么的,不需要人来教吧!”   言嬷嬷闻言当即怒道:“晴岚,你有何权力拦住我和大哥儿的去路,大哥儿乃是嫡长子,前去见父亲乃是天经地义。”   晴岚不屑道:“现在老爷可是在招待贵客,若是惊扰了贵客,谁担待得起这个责任?我劝嬷嬷还是三思而后行,也免得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言嬷嬷冷笑:“黄口小儿竟敢说这种话,真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了吗!让开!”   晴岚只是不让。   言嬷嬷手中拐棍横了下来,杖头隐隐可见青绿色光芒闪烁。   谁知晴岚不仅毫无怯意,反倒迎了上来。   在言嬷嬷当真拐棍一挥,绿雾飘出的刹那,南蔚心道:坏了。   言嬷嬷到底是冲动了,而晴岚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之色,也说明言嬷嬷的反应恐怕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下一刻,南蔚就“看”到守在书房门口那冷若冰霜的小厮迅疾如电飘然而至,声音也冰冷至极:“谁在此处闹事!”   晴岚道:“十一哥,这是蔚少爷院子里的言嬷嬷,硬是要在这个时候闯过来。”   言嬷嬷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冷美人:“虎十一?”   虎十一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语气,看了她一眼,硬邦邦地道:“原来是言嬷嬷,虎十一这里有礼了。但老爷正招待贵客,若无他事,莫要打搅。”   言嬷嬷低头看了眼南蔚:“可是……”   虎十一也见着了南蔚,但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没有可是。”   南蔚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悄悄拉了一把言嬷嬷。   言嬷嬷这时又哪里会还不明白,只朝虎十一点了点头,又带着南蔚离开了这座院子。   “那晴岚实在可恶。”言嬷嬷的语声十分平静。   但从她手中拐棍深入地面足有尺余,南蔚就知她此时定是恼怒到了极点。   晴岚会在院子里阻路,分明就是故意挑衅。但他的用意并非真正阻挡两人去路,而是要激得言嬷嬷动用武力。   这也是因为平日里南蔚总是被忽视苛待,言嬷嬷若再不强硬一些,时不时显示一下修为,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晴岚、或者说他背后之人正是料准了此事,掐在南秉礼有客的时候发难,让南蔚无法再靠近南秉礼的书房半步。   而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南秉礼不会待在府里。   这背后之人顺理成章地隔绝了南蔚与南秉礼的会面,要说其身份,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了。   南将乃是单灵根的天才,在前身的记忆中颇为高傲,恐怕不会无聊到来做这等事。   吴氏是当家主母,要挡住南蔚她多得是法子,也犯不着如此。   只有南斐……   会故意引南蔚私自跑去那阴森院子里待上一夜,眼下若说是他故意让南蔚在距离南秉礼几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无功而返,实在合情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心满意足:穿越后别的不谈,大饱眼福也不错啊。      第10章 南衡      只不过……南蔚偏了偏头。   在方才离开之前,他的魂识还是到书房里头打了个转。里面除了南秉礼果真还有另外两个人,一高一矮,而南秉礼分明往这边睨了一眼。   毕竟身为距离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门外发生的事情压根就不可能瞒得过他。   恐怕南斐的所作所为,南蔚的这个爹心知肚明,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有过什么反应,大约他也存了顺势而为的打算。   哼,南蔚才懒得理会真相究竟如何,他现在看到前边忽然冒出来带了一群丫鬟的男童,心里委实有些不耐。   “南蔚!”   因为南蔚的魂识还停留在书房里头,正瞧着南秉礼和那两人,被南斐这么一打岔,就无法再看下去了。   懒洋洋地看向南斐,南蔚挑剔地上下打量男童的脸蛋,心道:比起你爹,你这模样真是差远了。   只因前身的爹南秉礼,着实是美姿仪。   南蔚的魂识潜入进去时,南秉礼正端坐在一张圈椅里,并不曾站起,却仍可叫人感到此人身姿挺拔,别有一番风度翩翩。   那张面孔更是俊美无出其右者,眉飞入鬓,桃花眼微微上挑,鼻梁挺直,丰唇含笑。   见到南秉礼这副模样,南蔚恍然大悟:难怪言嬷嬷会告诉他,前身母亲对此人芳心暗许了。   可惜的是另外两人的模样南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因为南斐突然跳出来拦路,不得不撤回了魂识。   念及至此,再加上男童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样子,南蔚实在很难有心情跟他掰扯。   他便将脸埋在了言嬷嬷怀里,只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神态。   这极大的取悦了南斐,其实也长了张俊俏脸蛋的男童十分开怀地笑了起来:“南蔚,你还是别去见爹了。”   南蔚一动不动。   南斐继续道:“我告诉你,就你这个病秧子,看起来快翘辫子的样子,爹根本不可能看重你,也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好印象。爹又不是没有儿子,爹有我哥,有我,跟我们一比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是乖乖待在你那破院子里,不要出来碍爹的眼啦!”   总之他说了噼里啪啦一串话,中心思想就是跟他相比南蔚就是泥泞里的尘埃,南秉礼绝对不可能将南蔚当儿子来看待,然后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南蔚:……可恶!   他正将魂识再晃过去,想要看清楚方才待在南秉礼书房中的两人,孰料那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南蔚不高兴地觑了眼远去的南斐,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这南斐的母亲分明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怎么生下南斐既不像爹,也不像娘?该不会南秉礼头上绿云罩顶了吧?   言嬷嬷哪里知道南蔚正在寻思什么,见他双眸微垂,只当他心中难过,连忙拍了拍他的背部:“大哥儿,莫要听他胡说八道,老爷总归是你父亲,怎么可能不将你当儿子看待?只不过,吴氏仗着手段高明,老爷事务又繁忙,总是千方百计地让老爷见不着你。这人和人的关系啊,总是要通过打交道来加深的,若是老爷总不看到你,便是想亲热些也难。”   南蔚嗯了一声:“嬷嬷,我知道了。”   便是言嬷嬷不说,他也不会做出破坏南秉礼和南蔚之间关系的事情,哪怕这关系很可能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一捅就破。他到底是南氏子弟,在身体没有大好,自己的计划没有开始以前,他还得倚靠这儿的很多人。   言嬷嬷带着南蔚就顺着来路往后院走,快到前院的大门处时,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   南蔚看了一眼,发现这座府邸竟然难得地敞开了正大门,有管事立在台阶上,正指挥着另一些人抬了好些箱笼进来。   “这是在干嘛呀?”南蔚做好奇状看言嬷嬷。   言嬷嬷十分自觉地拢过去,找了个眼熟的婆子打听了一句。   炼气七层的威慑力对普通下人还是很有效的,这名婆子就告诉她:“族里有人过来借住。”   言嬷嬷又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那婆子似乎也很遗憾:“只说是老爷的子侄,可是瞧这样子却不像,哎,谁知道呢!”   言嬷嬷又跟她闲扯了几句,才带着南蔚离开。   南蔚回想了一下那源源不断的箱笼,也觉得那婆子说的对,这来借住的人,身份应当不简单。   要知南氏家族一直在丰城扎根,但相比起他眼下所在的嫡支,还没有哪个旁支能有这么大排场。   光是那制成箱笼的木头,南蔚都觉得挺陌生的,好不容易才想到那极有可能是他在天命魔宗的典籍里曾见过,被称作“滚龙木”的木料。   若真是滚龙木,那可不得了!   至少南蔚终其一生,都没亲眼见过哪怕一次!   南蔚再次感叹:不虚此行。   等回到自个的院子里,南蔚就继续这几日的安排:喝解毒药,泡解毒药汤,打拳……周而复始,并没有一丝一毫再去关心其他人事物的意思。   而正如他所料,第二天,言嬷嬷就不无遗憾地道:“老爷又出门了,听说是去了北地,府里跟胡人的生意出了些变故。”   南蔚正赤条条泡在木桶内的药汤里,一门心思用魂识牵引着药力走遍全身,闻言他假装没听到,反正言嬷嬷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等药力尽数被吸收,被丹桂捞起来擦干,南蔚感受了一下,非常欣慰。   这个时代元气泛滥,便是药材的效力都比自己想象得更好上许多!   如今才过了第五次,他浑身上下的毒就已经快要干净了,恐怕不用像他当日所说的七八次,再有一次就能结束。   南蔚可没有半点虐待自己的意思,能少被疼痛折磨一回,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南蔚还是跟往常一样,天边才稍稍露出些鱼肚般的颜色便爬了起来,跑到院子里光照最好的位置,摆开架势,开始打拳。   每日晨间紫气东来,元气纯粹,相较于白日时驳杂的元气,对南蔚好处更多。   打了一趟拳,南蔚刚停下,却听到身后有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一板一眼地学着他方才打的拳法,一五一十地使了一遍。   然后那小孩子眨巴眨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小弟弟,你这个拳法打得可真好,打完之后浑身都好舒服啊。”   南蔚:……   这孩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南蔚在此之前从未在府里看到过,翻遍了前身的记忆也没有答案。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孩子正是那日所见在府里借住之人。   而对方果然不简单,虽然南蔚打的这套锻体拳在万年后属于打基础的普及型拳法,整个大罗灵界会这套拳法的没有全部修士也足有九成修士,但看一遍就能一点不差地打出来,便连那最细微末节的起承转合都毫无疏漏……   可见这孩子的悟性有多可怕!   接着南蔚才不高兴道:“谁是小弟弟,我是南蔚!”   虽然他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长得实在非常好看,眉目如画,肤白如玉,眼睛又黑又亮——但“小弟弟”的称呼足够让南蔚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那孩子微微一笑:“南蔚弟弟,我叫南衡!”   南蔚不干了:“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年长!”   南衡就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实在太浅显易懂,南蔚更不高兴了:“我七岁了!”   南衡吃了一惊:“你七岁啦?”他比了比南蔚现下的身高,“可你跟我四岁时差不多。”   南蔚:……若再早上两日,还没到四岁呢!   南衡又道:“但我还是比你年长,我马上就八岁了!”   南蔚睨了他一眼,没吭声。   南衡凑到跟前,鼻子动了动:“这个味道果然是从南蔚弟弟你身上传出来的。”   南蔚退后一步:“你干嘛?”   南衡两眼放光:“南蔚弟弟,你好香,闻起来很好吃!”   南蔚狐疑地瞅他一眼:难道此人其实是妖兽化形?   南衡在思索,一边喃喃自语:“……是什么香味呢?芝米糕?蟹黄包?莲白碎?”   南蔚听他一气儿报出了足有几十种吃食的名字,忍不住将魔宗尊者的形象搁置一边,朝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嬷嬷。”他叫。   言嬷嬷过来,瞧见南衡倒是一点不惊讶:“这位小少爷是……”   南衡艰难地从美味中回过神来,笑得很甜蜜:“嬷嬷你好,我是南衡。”   南蔚道:“就是那个借住的。”   南衡扭头看他:“嗯,蔚弟弟说的不错,我暂时借住在贵府上。”   南蔚:……放肆!谁允许你去掉姓氏的!   南蔚道:“嬷嬷,把他带出去。”   言嬷嬷略有些迟疑:“大哥儿?”   南蔚道:“言嬷嬷。”   言嬷嬷就抱起了南衡:“南衡少爷,我送你出去。”   南衡不想走:“蔚弟弟我……”   可一见南蔚瞪过来圆溜溜的眼睛,他剩下的话就全数飞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他咽了咽口水,边被言嬷嬷抱出院外,边胡思乱想:蔚弟弟肯定是因为我没带好吃的过来才这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瞎想什么!本尊又不是跟你一样贪嘴的小孩子!      第11章 被喂食      言嬷嬷回来时,南蔚已经又打完了一趟拳。   浑身上下元气氤氲,小孩子站在微熹的朝阳之中,仿若披上一身灿金纱衣,面颊粉嫩圆鼓,说不出的玉雪可爱。   只是瞧过来的眼神,无端让言嬷嬷心内一凛,但之后南蔚啪嗒啪嗒扑过来的举动,又让言嬷嬷觉得自己铁定是错觉。   “嬷嬷,你是故意放那个南衡进来的么!”   南蔚可是用魂识观察过,虽然南衡的确已经是炼气期的修士,但守住院子的言嬷嬷也绝无可能忽略掉他,唯一的解释,便是言嬷嬷故意为之。   言嬷嬷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嬷嬷只是想着,大哥儿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多个小朋友一起玩也是好的。”   南蔚做惊恐状:“可是他说我很好吃!”   言嬷嬷失笑:“南衡少爷大约是在说笑,大哥儿被吓到了?”   南蔚立马收敛了表情,微微扬起小下巴,哼唧道:“——我才没有呢,我只是不喜欢他。”   言嬷嬷语重心长道:“南衡少爷既是那位借住之人,身份多半特殊,十有八九并不简单。大哥儿平日里在府中处境艰难,认识这位南衡少爷说不定会是一个助力。”   南蔚回想了一下南衡那张脸,将脸埋在她怀里,嗯了一声。   反正本尊现在年纪尚小,闹些别扭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丹桂这几日觉得有些奇怪,每天早上她竟然都睡得死死的,少爷起床了自己还分毫不知。   就比如现在,她起身后才发现少爷不在床上,倒是听着院子一角有人声传来,像是少爷同言嬷嬷在说话。   她有些忧心忡忡地坐在小杌子上,盯着绣花绷发呆——再这样下去,言嬷嬷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懒散,将自己给卖了?   因此一见言嬷嬷带着南蔚进来,她忙不迭地迎了上去,见南蔚一脑门的薄汗,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又道:“少爷,嬷嬷,我去取早饭。”   她才往外走就被言嬷嬷叫住了:“慢着。”   丹桂心中咯噔一下,不知是走是留,僵着脸转身:“嬷嬷?”   谁知言嬷嬷伸手塞了点银子给她:“这些拿去大厨房打点,大哥儿近来身子好转,食量也增大了些。”   丹桂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心道言嬷嬷肯定是发现她还是勤快的,不打算卖掉她了……   南蔚正爬到椅子上坐下,将丹桂变幻莫测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太高兴:白瞎了那张美貌的脸,作甚做出这些一点也不适合的神色,还是要哭一哭才好看!   言嬷嬷替他拿了手炉过来,南蔚捧在手里,心里又盘算开来。   待再过几日毒解干净了,这小身板肯定会有所不同。先前五次解毒下来,他身量就稍稍长高了些,体格也益发强健,肤色都从黄黑变得白皙。只是恰好正是给吴氏问安之后,所以府里才无人发觉。但马上又到了给吴氏问安的日子,到时铁定会被看出端倪。   也不知那吴氏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吴氏是绝不可能希望南蔚痊愈的。   不过……管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吴氏有什么企图,有言嬷嬷在,只要他人在府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南蔚神色严肃地摸了摸小下巴,但若是想要修炼,那肯定不能这么被动。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是必然要踏上修真大道的。   其实灵根一物,虽则被所有修士都当做至关重要之物,但实际上当修为境界足够高时,灵根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就好比说这天地元气尽皆放在一座密闭的高楼之中,还真境修士要进入其中取元气修炼,是借助法器也好,是自身飞入也罢,渠道并不单一。但对一介尚未到达炼气期的修士而言,却必须有一把钥匙,才能打开那高楼一层的锁。   灵根就是这钥匙,单灵根的话,只需要一把钥匙,灵根越多,需要的钥匙越多,是以单灵根才会被修士们认为乃是修真的天才!   若无灵根,光是想要入门都是难上加难。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这具身体大好并巩固了根基之后,让其具备灵根。   换句话说,便是伪造灵根。   对绝大多数修士们来说,灵根是上天赐予,天生天养之物,绝无可能转圜。   但对南蔚这个天命魔宗尊者而言……   南蔚对着纱帐,阴恻恻地咧嘴一笑。   他还真有法子!   “蔚弟弟,你吃早饭了吗?”   南蔚正思考的时候,耳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蔚扭头,就见南衡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冲着他十分友好地挥了挥手。   “你怎么来了……”   南蔚觉得自己的语气非常嫌恶。   但对方却似乎觉得他这句话重点在“怎么”上,“我用完早饭觉得好无聊啊,就甩开了嬷嬷,跑过来了呀!”   南蔚往外看:“言嬷嬷呢?”   南衡以为他在问自己,笑呵呵地答道:“在门口呀,我进来的时候还跟言嬷嬷问好了呢!”   南蔚:“……”   为了抚慰自己的心灵,南蔚决定盯着南衡的脸看。   肤白如玉,眼黑且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真跟一张画似的。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知这小子再年长几岁定会出落得更加美貌,绝对是比南蔚那个爹南秉礼更实打实的大美人!   不对!   这张画怎的越来越放大了!   却是南衡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南蔚跟前,伸长脖子在他颈窝里东闻闻,西嗅嗅。   然后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脑袋:“真的好香好香,蔚弟弟,你闻起来真的很好吃哦!”   南蔚:“……呵呵。”   南衡突发奇想:“蔚弟弟,嬷嬷告诉我说你是这府里礼叔叔的嫡长子,但我觉得你说不定不是!”   南蔚:恭喜你,你说中了!   南蔚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南衡道:“是什么点心修炼成了精吧?是什么呢?芝米糕?蟹黄包?莲白碎?栗子酥?”   南蔚嗤之以鼻:拿本尊跟这区区吃食相比?本尊还没说你八成是妖兽化形呢!   南衡说完又翘起唇角微微一笑:“我知道这肯定不可能,蔚弟弟哪里会是这些凡品!”   南蔚盯着他满是笑意的脸,决定忽略掉他的言外之意,极为难得地也回了一个笑。   这真是本尊两辈子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美人了!   南衡微微瞪大了眼睛:“蔚弟弟,你终于笑啦!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南蔚挑了挑眉:算你有眼光!   南衡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摸摸摸摸,最后摸出一个小纸包来:“给!”   南蔚没接,问:“这是什么?”   南衡道:“嬷嬷给我做的莲白碎,很好吃的,而且也很香,我留了两块下来,蔚弟弟,吃吧!”   他十分自觉地替南蔚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两块乳白色散发着香气的糕点。   南蔚看了糕点一眼,心道还真挺香的。   发觉他鼻子动了动,南衡闻弦歌而知雅意:“很香对吧!我也觉得!不过还是没有蔚弟弟你香!”   南蔚:“……”   见他还是不动,南衡索性拈起一块莲白碎,递到了南蔚嘴边:“蔚弟弟,张嘴,啊——”   南蔚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本尊还需要你这小子跟哄小孩子一样吗!   但那股香气从唇边坚持不懈地散发出来,像是找准了目的地一般,直直地钻入到南蔚的鼻子里。   一瞬间,南蔚判断出制作这莲白碎的材料除了有双心莲,白玉粳米,更有各色灵萃。   几乎让他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得到了抚慰。   南蔚张开嘴巴,冲着嘴边的糕点咬了上去。   一口、两口……喂完之后,南衡很满意地看到南蔚又圆又亮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来,将纸包里另一块莲白碎也拿了起来,又一次递到了南蔚嘴边。   南蔚没好气瞥他一眼:真当本尊是吃货啊!   然后他毫不犹豫张嘴,继续吃。   于是等到丹桂提着食盒回来,见到食盒里面的东西时,南蔚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股惆怅。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瞧瞧这食盒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吧!   碧山粳米熬制的粥,撒上翠绿的葱花,丝丝缕缕的大约是茭菇丝和慈鱼肉。   还有数块箬叶包裹的糕点,冒出的一角告诉他这是用碧山粳米磨成粉制成,又加了少量白芝。   又有……   跟那日的丝线蕨菜粥相比当然是美味中的美味,非常奢侈。   可跟方才南蔚才吃过的莲白碎一比……   南蔚觉得更惆怅了。   他身为堂堂天命魔宗的四大尊者之一,对吃这一道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可丁点跟那自诩食神的大肚尊者不一样啊!   南衡探头瞧了食盒一眼,嫌弃道:“蔚弟弟,你平日里难道就吃这些东西?”   丹桂受到了惊吓:难道她又做错了什么事?   南蔚向南衡投去赞赏的视线:干得漂亮,丹桂这丫头双眸含泪的模样才最好看嘛!   然后他才实话实说:“今天吃的最好。”   南衡吃惊道:“那之前你吃的比这还要差?”   南蔚点点头。   南衡一脸同情:“真可怜。”   南蔚:“……呵呵。”   知道曾经说本尊可怜的人都去了哪吗?全被本尊撕成碎片,填在了魔宗的山坳坳里哟!   不过罢了……看你长得这么好看……      第12章 最后一次      唉,跟从前相比,本尊真是心软了许多。   定是被这具身体给影响了!   虽然惆怅,但南蔚还是让丹桂将早饭端出来,喂给自己吃。   毕竟里面的材料还是很珍贵的,对如今已经几乎解完毒的南蔚而言,颇有益处——万年后的他想吃还吃不到呢!   一旁的南衡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南蔚吃早饭,好象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丹桂边喂南蔚,边好奇地往南衡看。   她的表情太浅显易懂,南蔚吞下一勺粥,告诉她:“这是借住在府里的南衡。”   南衡抗议道:“蔚弟弟,你看我都喊你弟弟,你为何不喊我哥哥呢?”   南蔚不想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索性一门心思地吃饭。   南衡又看了一会,目露怜悯:“蔚弟弟,这种东西,犯不着吃得这么香,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他忽然有了主意,双眸闪亮,“这样吧!我每天早上给你带早饭!”   南蔚鄙视地睨了他一眼:“中饭呢?晚饭呢?”   南衡恍然大悟:“对哦!那我还给你带中饭和晚饭!”   南蔚专注进食。   他可没打算相信这么个小娃儿。   就算身份再不同寻常,毕竟也是借住在南府里,这小子哪有那个本事包下他的一天三餐?   不过……莲白碎的确好吃,没鱼虾也好,正餐做不得指望,糕点大约……没什么问题吧?   南蔚就道:“还有糕点。”   南衡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还有糕点!”   南蔚满意地微微眯眼。   一整天下来,南衡三不五时地冒出来打岔,南蔚想仔细思考该选择何种途径来伪造灵根,便始终未遂。   待到晚上他打着呵欠被丹桂放到床上时,心里还在琢磨着明日若南衡再来纠缠,定要想个法子叫那小子知难而退。   哪知第二天开始,南衡却没了踪迹。   南蔚打一趟拳,往院门口瞅瞅。   再打一趟拳,再瞅瞅。   打完之后,他收回目光,很是不满:言而无信!   言嬷嬷见状失笑道:“大哥儿,昨儿还说不想看见南衡少爷,今儿就原形毕露——翘首以盼了?”   南蔚坚决否认:“我没有盼!”   他顶多是期盼莲白碎,哪里是期盼南衡!   言嬷嬷告诉他:“听说南衡少爷一大早就被他的奶嬷嬷带着出了门,前呼后拥的,说是去拜访故交去了。”   一看言嬷嬷就没相信自己的话,南蔚一面感叹于自己威信还未树立,一面决定换个话题:“嬷嬷,我还差一次应该就能将那毒解干净了,要不就今天把毒解了吧?”   言嬷嬷有点迟疑:“可大哥儿你每回解毒都要隔上两日,此次满打满算才隔了一日,你的身体……承受得了么?要不……还是明日再继续吧?”   南蔚道:“明日要去给太太请安。”   言嬷嬷立即反应过来:“也是,叫吴氏瞧见你身子骨好转,说不得又会节外生枝,倒不如一鼓作气把毒解干净了,免得夜长梦多,又能腾出手应对吴氏再兴风作浪……”   她说着便又有些感慨,“大哥儿心思真是灵透,往后便是没有嬷嬷在身边,恐怕也吃不了什么亏。只可惜夫人不能回来,若是夫人回来,我们大哥儿才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南将、南斐算得了什么!若是能请出夫人的师长出面,大哥儿就更是什么也不愁了。”   南蔚眨眨眼,稚嫩的嗓音却有几分认真:“嬷嬷,白胡子爷爷跟我说过: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他说我先尝到了疾苦和压力,日后才会顺遂得多。”   言嬷嬷笑了:“是,是!那位大能说的是,我们大哥儿是有大造化的,到时肯定比这府里的任何人都要过得好!”   南蔚心想那是自然,他堂堂魔宗尊者哪怕是落拓一时,也不可能落魄一世!   只跟这府里的人比忒也没意思了……   他眯起眼睛往天空中看去。   要比,他就要跟这天上的神仙比!   他要比那些灵桥断绝后销声匿迹的神仙,还要过得好!   最后一次解毒,才脱光了衣物被放入到药汤内,南蔚就感到了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倒是早有预计,因为越往后,需要排出的都是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毒性。有一部分,只怕是前身在母体内还未成形的时候,就沾染上了,极难祛除。   若要将毒排解得一干二净,最后这一次可谓至关重要!   稍有疏漏,让身体内犹有毒性残留,再要像此次这般将毒性逼迫到略微表层,那就难上加难。   所以整个过程中,南蔚必须保持十足的清醒,连一丁点恍惚都不能有。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必须掌控住魂识的行进轨迹。   南蔚一边强行忍受着这仿若在骨髓中啃啮打磨的疼痛,一边用魂识牵引药力,一遍又一遍地对身体进行涤荡。   随着药力在骨髓中穿行,除了疼痛之外,南蔚似乎又有到了更多感觉——酸!胀!麻!痒!   好似浑身上下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咬着,这些虫蚁仿佛还钻入到了他的皮肤底下、血肉之中、骨头深处!   可恶……   本尊若是知道究竟是谁给前身下了此毒,到时定要让此人也尝一尝解毒时的痛苦!   言嬷嬷担忧地注视着南蔚,她自然发现了,今日大哥儿的面孔比往日更加扭曲——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都像是要炸裂开来,让原本泛粉如玉的面颊多了一丝狰狞可怖。   丹桂更是直接就哽咽了,泪盈于睫,又不敢发出声音被言嬷嬷听到,只好紧紧咬住手里的帕子。   好不容易痛苦如潮汐一般,暂且告一段落,面色稍微平复,睁开双眼南蔚就瞧见了对面梨花带雨一般的丹桂。   少女粉唇微张,银牙紧咬,半截锦帕吊在下巴上,只露出一弯秀美的弧度。   再往上,眉峰微蹙,长睫轻颤,几点泪滴犹如露珠,颤悠悠地挂在上头,经过泪水洗涤后双瞳愈发清澈黝黑。   南蔚目不转睛地盯着丹桂看。   “少爷?”丹桂只当他疼痛难当,扑到木桶边,“可是难受得很了,要不……要不……”   少女犹豫了片刻,伸出一截雪白的小臂递到了南蔚眼前,“若是少爷再疼,只管咬我吧,免得少爷将牙齿给咬坏了!”   南蔚道:“不必。”   丹桂眼泪汪汪地道:“少爷是在怜惜我么,可我……我不怕!”她强作镇定,心想若她帮少爷减轻了疼痛,就算往后银子没了,言嬷嬷肯定也不会卖了自己。   南蔚道:“真不必。”   丹桂吸了吸鼻子:“哦。”   南蔚道:“你就坐在这儿,继续哭,别停。”   丹桂纳闷,眼泪都一下子缩了回去:“……啊?”   言嬷嬷冷冷地道:“叫你哭你就哭,别那么多废话!真想被我卖了?”   丹桂立马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南蔚十分满意:这才对嘛,就是这样最好看,有这么好看的美景当前,本尊要挺过些许疼痛那还不容易!   等他再感受到那层层叠叠的疼痛麻痒,南蔚又觉得,若是南衡能在眼前,自己肯定更容易挺过来些。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的魂识都感到了几分疲倦,木桶中的药汤彻底变作了清水,南蔚仔仔细细检视了一遍自身,确信再也没有丁点毒性残存,才朝丹桂道:“好了,不用哭了。”   丹桂抽噎着道:“不、不用啦?”   言嬷嬷瞥她一眼:“还不去给大哥儿擦干净了!”   有言嬷嬷威慑,丹桂迅速收了泪,将南蔚捞出擦干又塞进一身素绡锦的内衫里。   南蔚长长舒了口气,朝言嬷嬷微微一笑:“总算大功告成。”   言嬷嬷亦是心中畅慰:“我们大哥儿终于苦尽甘来。”   解毒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力,养了些时日的魂识本就未曾痊愈,南蔚此时也感到困顿不堪。勉强支撑着用了中饭,他揉了揉眼睛,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最后终于撑不住了,他跟言嬷嬷打了声招呼,就钻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   在梦境中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天命魔宗,正端坐在宗门主峰,看着面前一帮新入门的弟子,试图从中找出一个收做徒弟。   当初南蔚可是百般推托不想收徒,还是被师尊押着,才勉强过去主峰,尝试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徒弟。   只是一眼瞧过去,南蔚就多了十二分的不耐,因为这些小崽子天赋差不说,还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就在他想要搪塞过去时,手边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啪嗒滚了过来——却是一个小孩子正打瞌睡,冷不防歪了过去,就这么滚到了南蔚脚边。   南蔚后来想,虽然他的徒弟确实在那一群人里模样最为出众,天赋也最为出色,但当初会收他为徒,大抵是因为当时他手贱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觉得手感挺不错的缘故。   南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到手边有种似曾相识的……毛茸茸的手感。   南蔚难得地吓了一跳:不会那个孽徒也从万年后过来了吧!   可等他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双形状格外优美的眼瞳,见到他醒来那双眼睛里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蔚弟弟,你可算醒啦!”   南蔚松了口气:不是孽徒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不是孽徒就好。   作者:(好奇的)你徒弟怎么你了?   南蔚:……哼。      第13章 吴氏生疑      傍晚的光线已经黯淡了下来,屋子里并无灯光。   但南蔚还是能瞧见南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也带上了主人的喜悦。   “蔚弟弟,你怎么不理我呀?”见到南蔚不吭声,南衡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脸委屈地道。   南蔚顿时想起浸在药汤里时冒出的那个念头:“谁叫你现在才来!”   若是这张脸早些放到自己眼前,他也就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了!   南衡惊讶地微微瞪大眼,又立时笑得弯了起来:“原来蔚弟弟这么想我,其实我虽然出门了,也很想很想蔚弟弟……连中饭都没吃饱!”   南蔚抗议:“我又不是饭!”   南衡道:“你当然不是饭啊,你比饭食香多啦!我吃过那么多不同的东西,却找不出任何一种跟蔚弟弟你的香味一致。嗯,蔚弟弟你定然不是凡品。”   再一次听到这种话,南蔚连反驳都懒了。   他就问:“南衡,你怎么又跑我这里来了?”   南衡嘀咕:“就不能叫哥哥吗。”又道,“因为我想你了呀!”他边从兜里往外掏东西,“而且我不是说好了要给你带吃食吗,早上和中午我出门在外,都没能带给你,方才嬷嬷做好了一盘玉梅酥给我,我当然要带给你啦!”   南蔚果然见到他手中又是一个纸包。   这纸包被揭开后,露出里面刻成了梅花状的糕点,一股淡淡犹如梅花香的气息从中缓缓地散发出来。   南衡似乎已经有了经验,也不等南蔚说话,就拿着一块玉梅糕递到了南蔚嘴边:“蔚弟弟,来,张嘴!”   南蔚:……区区吃食,本尊从未放在心上!   那股明明淡到了极点的幽幽香气,微冷,却分外诱人,不遗余力地从每一个方向绕住南蔚,将他五花大绑,往他鼻孔里钻。   南蔚张开了嘴。   跟上回一样吃完这份由南衡悄悄捎来的糕点,南蔚只觉得唇齿留香,口内生津。   他难得地盯了一眼南衡手中空空如也的纸包。   南衡却注意到了:“蔚弟弟,今儿嬷嬷才回来,还要去给我做晚饭,是以点心才少了些。往后肯定比这些多,你就放心吧!”   南蔚道:“我没有不放心。”   他又不是吃货!   南衡却一脸宽容,好象他是在口是心非地闹脾气:“嗯嗯嗯,我既然保证了,那铁定要做到,谢谢蔚弟弟相信我。”   南蔚:“……”   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什么人闯到了院子门口,却被言嬷嬷挡了下来。   南衡侧耳听了一下,脸色微变:“哎呀,嬷嬷来找我了!”   屋子离院门口这么远,他是有魂识能判断来者何人,南衡却单纯只靠耳力便知是何许人也。   这南衡果真不简单,不管是悟性、根骨、修炼出的灵力之纯粹浑厚,在南蔚所见过的所有人幼年里,也能名列前茅。   南蔚道:“你的嬷嬷?”   南衡点头道:“嗯,我的奶嬷嬷,姓唐。她从我出生时,就被我娘放在我身边,对我娘特别忠心。不过嬷嬷她不大愿意让我同你们府上的人接触,说是这等偏远地界,谁知会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这可真是大实话,南蔚想,比如自己同言嬷嬷,的确就把主意打到了南衡头上。   南蔚问:“你是偷偷跑来的?”   南衡的面上就闪过一丝赧然:“嗯,没跟嬷嬷说,因为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回去呢。”   南蔚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   南衡低声道:“可是看到蔚弟弟,我就舍不得走啦。”   南蔚毫不留情:“你还是快走吧。”   南衡道:“我知道蔚弟弟你担心我,怕我被嬷嬷捉了个正着。蔚弟弟你就放心吧,即便嬷嬷真的发现我在此处,她顶多也只会唠叨我两句,我下次肯定还是能溜过来的。”   南蔚实在不屑跟他争辩自己放不放心一事了。   待言嬷嬷进屋的时候,就见南蔚下了床,倚在引枕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言嬷嬷心里霎时软成了水,过去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南衡少爷的奶嬷嬷满府里寻他,我却不知他是背着唐嬷嬷过来的。不过看到大哥儿见了南衡少爷这么高兴,下次便是他不过来,嬷嬷也要悄悄把他给带过来。”   南蔚不由摸了摸脸。   很高兴?   本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里能被看出很高兴的?   天色已晚,丹桂领来的晚饭早就凉了,言嬷嬷挑拣出一些热给南蔚吃了,又让他消完食,才安顿他再次睡下:“今日要早些睡,明天一早就得去见吴氏。”   南蔚想说自己没什么睡意,手一抬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唉,都是这身体底子太糟糕……   第二天天还没亮,南蔚就被丹桂从被窝里捞出来,好一阵洗洗刷刷,替他换上一身旧衣裳。   南蔚闭着眼动了动小手:“短了。”   果然一截嫩生生的小臂漏了出来,从前空荡荡的衣服如今反而显得短小了些,可见这些日子南蔚长高了许多。   丹桂偷偷觑一眼言嬷嬷,低声道:“少爷,要不……我来替您接一截?”   南蔚艰难地睁开眼睛,板着脸瞅了胳膊一眼:“算了。”他宁愿再睡一会,也不想自找麻烦。   言嬷嬷道:“丹桂针线麻利,一会子就弄好了,大哥儿,让她缝补缝补。”   南蔚问:“我睡着也行?”   丹桂忙不迭地道:“行,行!”   南蔚立马妥协:“那好吧。”   趁着丹桂替他缝补衣袖和裤脚,正好再睡个回笼觉。   南蔚对吴氏的恶感在此时升至巅峰——既然不想见前身,又何必每隔上些时日非要将前身拎到眼前晃悠一下呢!   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南蔚按惯例给吴氏问了安,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其中的疑惑、探究之意,便是他不动用魂识,也一清二楚。   吴氏高高坐在上首,冷艳的面孔上迅疾闪过一丝煞气,在言嬷嬷将南蔚放在小杌子上以后,她更是直接对不远处侍立的一个丫鬟说起话来。   “茗泉。”   她的声音应是聚成了线,直接传入那丫鬟耳中,看来这位前美妾现夫人,大约也是有几分修为的。   不过从她唇齿的动静里,足够让南蔚的魂识“看”出她在说什么了。   “去查一下,南蔚院子里可有什么可疑人士出没,他们平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接触了什么人,他们近日有些什么开销,领了多少月例,事无巨细,都给我报过来。”   茗泉微微颔首,表示收到。   南蔚只管盯着花色颇丰的早饭看。   吴氏怀疑他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挺好奇她能查出什么来。   南斐今日也老是往南蔚看,眼中敌意丝毫未加掩饰。   用早饭的时候,他跟从前一般不断挤兑南蔚,只是次数还多了好几次。   到最后,南将反而似乎有些看不过眼,开口道:“南斐!”   南蔚竖起耳朵,连前身记忆带现在,他还是第一回听到南将的声音!   犹如泉水清冽,悠扬动听,倒有些不像是单火灵根体质之人的嗓音。   南斐不高兴地道:“哥,我才是你弟弟,你干嘛要帮那个跟你毫无关系的南蔚!”   南将道:“做来无益之事,何必要做!”   南斐就朝吴氏倚了过去:“娘,您瞧哥哥他……”   吴氏看了眼南将,却是安抚南斐道:“你哥哥说的也对,看你现在才吃了多少,快吃吧。”   南斐最后又满是恶意地瞪了瞪南蔚,才不情不愿地老实下来。   等回到小院里,言嬷嬷也道:“吴氏定是生疑了,大哥儿,那位大能除了告诉你要如何解毒,应当还留有后手吧?”   南蔚道:“嗯,白胡子爷爷还告诉我了一件事。”   言嬷嬷道:“哦?”   南蔚抱住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将声音放得极低:“白胡子爷爷说,我可以伪造灵根。”   此话一出,南蔚就感到言嬷嬷手上一软,差点没抱住自己。   好在南蔚早有准备,已牢牢抓住了言嬷嬷的脖子,不然以这个高度……   南蔚居高临下看了眼地面,觉得在这身体开始修炼以前,还是莫要轻易挑战它的破败程度为妙。   言嬷嬷总算冷静下来,也悄悄查看了是否有人监视这边。   大约吴氏觉得他们三人总归是翻不出自个的手掌心,倒是只在府里的几处要道安置了暗哨,并未遣人时时盯梢南蔚这座小院。   趁丹桂中午去领饭食,言嬷嬷肃了一张脸:“大哥儿,可是又需要我去替你寻摸药材?”   南蔚点头,见言嬷嬷眉心打成了结,伸出小手替她揉了揉:“嬷嬷莫要苦恼,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药材,光是府里就能凑足里面的七八成。剩下的那些,我说给嬷嬷看,嬷嬷再去药铺里找一找,大约就能寻齐了。”   言嬷嬷果然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得抓紧去找了来,免得吴氏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等目送言嬷嬷去寻药了,南蔚才板起了一张小脸。   光是药材,自然很好解决。   这个时代何其得天独厚,种种稀罕药草遍地都是。   但伪造灵根,不是只需药材便够的,其中还有好几样灵物。而除此之外最让他感到为难的,是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个步骤。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现在避着人真难,若本尊有了灵元,直接上禁制!      第14章 灵根      那就是要在寻到一处天生灵火之后,亲自入内炼化灵物,用药材为辅,融入自身,催生灵元。   这个过程南蔚必须亲力亲为,无法借助丁点外力。   南蔚用小手托着下巴,寻思了一会,苦恼地叹了口气。   要知天生灵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柴薪火之类,因天然生成,极有可能生出了神智,本能上便对试图进入其中的任何东西都排斥至极。   若他仍是万年后天命魔宗的尊者,要压制这区区灵火可谓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对现在也只能算大半个健康人的南蔚来说,光是在身处灵火内时护持住自身心神、精血不灭,只有一个字。   难、难、难!   南蔚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眯了眯眼。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要最大限度地减轻其中的危险性,最好的法子,就是祸水东引。   到时候,南蔚只需将另一个人引入天生灵火中,就能让自身危险减少许多。若那人还是一名灵根极佳之人,那就更好了,因为灵根会引起灵火的极力排斥,足够给南蔚换取时机。   当然,留给南蔚的时间依然极短。   他必须在短短一刻钟内,熔炼全部灵物,辅以所有药材,在体内构建出一个三角的灵元结构来。   没错,就是三角的灵元结构。也就是说,他得让体内形成三系灵根。   因为伪造灵根,千万不能只伪造一种灵根。   南蔚也曾听说大约在灵桥断绝数千年后,有一位修者替自家后辈伪造灵根时,生出贪婪之心,妄图让那名后辈成为单灵根的天才。然而最终那名后辈却是在筑基之时灵根崩毁,根基彻底损灭,再无修炼希望——想要再行伪造灵根之事,也已是不可能。   毕竟伪造之物,终究与天生灵根不同。   天生灵根在人体之内可以说是极为稳固,绝无可能自行毁坏,但伪造单灵根却很有可能崩塌,尤其是在突破境界之时。   要造出三系灵根,为的便是形成一个平衡。   南蔚已然想好了,这三系灵根是火、木、金三系。   火木金三灵根,当然远远不如南将的单火灵根,却也是非常相配的一种三灵根。首先火木相生,极为适合炼丹、炼器,要往这方面发展非常容易;其次金系犀利,攻击力极强,有实力在身,也不愁被其他修士排斥。   金系灵元好说,既然身外全是那天生灵火,利用得好便轻而易举就能催生而出。   火系灵元也好说,他在那些灵物里,需要用一种木系灵物来强化自身体质并经络血管,用另一种木系灵物当做灵核,两者形成一个循环,用于驻留外界元气,供给南蔚修炼使用——木能生火,它们足够让南蔚体内催生出火系灵元,就如同有了火系灵根一般。   唯一麻烦的是木系灵元。   跟生出火系灵元的过程相仿,他要再熔炼一种水系灵物,用以催生木系灵元。   然而到了那时,南蔚却必须极为小心,最细枝末节的地方也要慎重再慎重。   毕竟稍不留神,水系灵物尚未催生出木系灵元,木系灵物却已经催生出了火系灵元,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也就是说,南蔚需要在短短一刻钟内,首先利用天生灵火的旺盛火力,引燃全部灵物与药材,将其不断熔炼。   再用魂识牵引药力进入自身,给灵物的进入打下一个最为坚实的基础。   接着在自身脱胎换骨的时候,将三种灵元全数催生出来,形成火木金三系伪灵根。   南蔚又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没能在南将的身体里醒来呢……   早知如此,当初他拜入天命魔宗之时,师尊要替他改个名字的时候,他就不该拒绝!若是他不叫南蔚,肯定便不会莫名其妙跑到这具身体里了!   往好的方面想,若是一切顺利,获得了三系伪灵根后,他就重新成为了一名修士。   三灵根当然远远称不上天才,但南蔚有信心比任何人都走得更快、更远!   要确保到时候万无一失,在寻到那天生灵火以前,除了委托言嬷嬷去寻找的药材,种种灵物也要一一探寻。   南蔚果断选择了几种不那么珍贵的灵物——对他而言,所需要的只是那一把钥匙,只要他进入到门内,他有的是法子提升修为。   譬如木系灵物,南蔚想到的是金丝梧桐叶脉和桫椤树心,这两种灵物在万年后都属于能够寻到的灵物,想必如今的大罗灵界要找到更是不在话下。   当然,若是将全部药材和灵物一一列出,万年后那些立于大罗灵界最巅峰的寥寥数人,恐怕都要互相帮助才能凑齐了。   这些自有言嬷嬷打理,南蔚对言嬷嬷的办事能力颇为放心,至于那天生灵火嘛……   这点其实也不是太难,身为魔宗尊者,南蔚倒也懂得几分堪舆的学问。从言嬷嬷处所了解丰城一地的地貌和气候告诉他,在脚下这丰城地界范围内,必然存在着某种天生灵火。   但那个用来引走祸水的人……该找何人?   南蔚琢磨着,是不是索性让言嬷嬷把南将给掳去。   南将乃是单火灵根,一旦进入天生灵火之中,就如同山中有了两只老虎一般,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直至双方头破血流都未必能停得下来,甚至能极大地替南蔚拖延时间。   一刻钟时间本就显得十分紧张,若是有南将在,说不定南蔚就能有两刻钟时间了。   嗯,这是一个好主意。   可惜不现实。   南蔚知道南将是南氏家族这一代中最受人重视的子弟,毕竟单火灵根实在太少见,从南蔚的祖父到南秉礼再到吴氏,每个人都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换句话说,南将看似只是一个孩童,但在他身边必然存在着无数眼线时刻关注着他。   言嬷嬷如今不过才炼气七层,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将南将无声无息掳走的。   南蔚十分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蔚弟弟,你为何要叹气?”南衡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   南蔚抬眼瞧去,就见他趴在窗框上,马上就要跳入房中。   南蔚问:“你为何不走门?”   南衡道:“我是偷偷来的,怎么能走门?”   南蔚瞥了门一眼:“你走门又不会惊动谁。”他这座小院里只有自己、言嬷嬷和丹桂三人,能惊动谁去?   南衡微微一笑,理直气壮:“翻窗来见蔚弟弟,足可说明我对蔚弟弟的想念,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南蔚决定不跟他探讨用词问题。   南衡这次出现,是来履行他对南蔚的承诺的。   所以见到南衡从怀中掏出纸包时,南蔚已经一点也不惊讶了。   南衡有些不好意思:“我答应蔚弟弟的早饭和中饭还是没法带过来,不跟我肯定会想办法的。蔚弟弟,这是嬷嬷做的樱桃酥饼,也很好吃。”   他一面说,一面自动自发地将樱桃酥饼拿出,递到了南蔚嘴边。   有美人伺候着吃东西,倒像是又回到了万年之后,南蔚也很自然地张嘴,咬了一口。   只是这一回,他刚咬了一口,酥脆的滋味尚在口齿中,唇边却掠过一个有些陌生的触感。   南蔚眨了眨眼。   南衡笑眯眯地将手指给他看:“樱桃酥饼容易有碎屑,蔚弟弟方才脸上都沾了好些碎屑。”   南蔚嗯了一声,扬起下巴。   南衡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笑意深了几分,用手指将他唇边又擦了擦。   南蔚道:“没了吧?”   南衡道:“嗯,蔚弟弟继续吃,张嘴。”   南蔚张嘴。   在吃下又一口樱桃酥饼之后,南蔚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放肆,本尊又不是什么四条腿会汪汪叫的玩意!需要你一口一个指令?!   南衡这一回有了经验,虽然还是依依不舍的,但他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凑到南蔚颈边闻了闻:“蔚弟弟,我要走啦。”   南蔚哦了一声,退后了些许。   南衡见状露出委屈的神色:“蔚弟弟,我一点也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拉开距离才能瞧见这张脸,南蔚盯着看了一会,不紧不慢道:“你又不是不来了。”   南衡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是啊,蔚弟弟说得对,我晚些时候再来!”   话音落下,他依然抛弃了门,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南蔚觉得他的爱好很奇特。   言嬷嬷回来以后,告诉南蔚果然有人盯上了她的行踪。不过言嬷嬷行事老道,南蔚告诉她的药材又并非多么稀罕之物,且里面对应着好几个寻常的药方,两人都不担心被发现什么端倪。   就算发现了言嬷嬷购置药材,那又如何?伪造灵根在万年后都只有元婴以上的修士知晓内情,便是南秉礼在此,恐怕也决计不可能从这些药材中窥知南蔚的打算。   到下午丹桂去领晚饭的时候,南衡则又出现在了窗边。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手中多了点东西。   南蔚的鼻子动了动,视线颇有些不舍地从南衡脸上移开,直直盯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别问本尊伪造三灵根的逻辑,本尊也是拿来主义!   PS:伪造灵根的灵感来自《剑动山河》,不过我是自己想好并且构造的这个过程哟。      第15章 岁岁有今朝      南衡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眉眼便又弯了起来。   他将手中拎着的食盒举高了些,放在窗框上:“蔚弟弟,我说到做到了哦!”   南蔚含糊地唔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仍在那只食盒上。   空气中好似弥漫出无法形容的香气,看不见摸不着,却争先恐后地往南蔚鼻子里钻,逗引着他的每一处神经末梢欢呼雀跃。   南衡灵活地跳入屋内,将食盒抱下来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三样菜色:“不过怕被嬷嬷发现我吃得太少,今日只能带这么点过来,蔚弟弟,先来吃吧!”   南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够识趣!   南衡将食盒放在地上后,取出里面的三道菜,然后瞧了瞧旁边的小杌子,又瞧了瞧南蔚。   南蔚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就发现那张美人脸忽的又放大了。   紧接着,从自己腋下伸出两只手来,然后南蔚双脚悬空,整个人被一股外力给扑到了南衡的身上。   “南衡——!”   南衡带笑的语声从头顶传来:“蔚弟弟,你乖乖坐着吧,这样喂起来方便一些。”   南蔚试图瞪他,却无论怎么转头都找不准方向。   而下一刻,夹着菜肴的筷子已经伸到了自己嘴边。   香气仿佛又浓郁了几分,里面大约混杂了一些鱼类的鲜甜,又好象混杂了一些蔬菜的清香——南蔚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巴,吃进了第一筷菜。   南衡那位唐嬷嬷的手艺当真不凡,虽说用料比平日里丹桂取食的大厨房要讲究,但菜肴的味道显然不光是占了原料的便宜。   她似乎特别能发掘出每一种原料本身最令人回味无穷的部分,将之突显、发散出来。   不知不觉中,南蔚一发不可收拾地将全部三盘菜吃了个精光,有些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   南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我从这两日开始会想办法多吃一些,叫嬷嬷以为我食量变大了,到时就能多带些让你吃个够了。”   “不用。”南蔚言不由衷地道,“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其实丹桂领来的饭菜已经很不错,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多了。”   南衡道:“可是我担心。”   南蔚问:“你担心什么?”   南衡道:“我担心你老是这样吃,会不会把那么好闻的香气给吃没了。”   南蔚:“……”   然后南衡立即又笑了起来:“你真相信啦?我是在逗你啊!蔚弟弟,以前是我没看见,现在既然我看见了,怎么能叫你还吃那些东西呢!反正南叔叔也不会管我的开支,我带些给你也没关系啦!”   南蔚撇嘴:“假公济私。”   南衡道:“哪有这回事?南叔叔是你父亲,用他的银子给你吃好吃的,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南蔚迅速被说服了。   南衡虽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却十分守诺,每日都会雷打不动地送食物过来。   从开始时只有糕点到后来一日三餐加糕点,极少间断。   南蔚有点担心他下一次就会被吴氏派来盯梢的人给发现,谁知一连数日都全无动静,只有南衡坚持不懈地往这儿跑。   南蔚明白过来:那位唐嬷嬷哪里是不知道南衡的举动,只怕她早就发现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从此以后,南蔚享用南衡送来的饭食时更加心安理得——既然唐嬷嬷不曾阻止,还当真在烹饪时增加了数量,他才不会考虑唐嬷嬷会不会觉得辛苦呢。   转眼间,天气越来越冷,呼出口气都仿佛会结冰一般。   南蔚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起床打拳,并且不再避开丹桂。   丹桂只当是言嬷嬷传授的拳法,有一次背着言嬷嬷道:“嬷嬷怎么不教给少爷些好看的拳法……”   南蔚往她身后叫了一声:“嬷嬷!”   丹桂立马就双目垂泪,怯怯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南蔚笑眯眯地道:“继续哭,不然我就把你的话告诉嬷嬷。”   丹桂傻眼,只好继续哭。   南蔚欣赏了好一阵,才善心大发地道:“行了,我不会告诉嬷嬷的。”   毕竟这拳法本就不是言嬷嬷教给他的,也的确不大美观。   要在这个时代寻找药材和灵物,比南蔚想的还要容易,才刚进入到腊月,言嬷嬷就告诉南蔚,他开出的单子上那林林总总的东西,都已经找齐。   只有天生灵火,尚不知音信。   反正近来天寒地冻,南蔚也懒得出门,索性将此事搁置在旁。   谁知这天晚上明明已经到了安寝时分,南衡却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又在他床跟前蹲着,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南蔚发现他的时候,十分庆幸自己早就没叫丹桂守夜,不然多少丹桂都不够吓的……   “蔚弟弟。”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的月色从窗前流淌下来,照在了南衡身上的缘故,男孩显得有几分低落。   南蔚揉了一下眼睛,依依不舍地扯着被子坐起来。   他有点想挥一挥手把这小子给扔出去——就跟从前对待徒弟那样。   又舍不得——南衡这张脸长得实在好看。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南衡已然是炼气期三层的修士,他却尚未起步。   想到这南蔚就不大高兴,瞪住南衡:“你怎么来了?”   南衡道:“蔚弟弟,你是不是不想我来?”   总算被他接收到了一次自己的真实想法,难得,难得!但南蔚嘴上则道:“不是。”   若是承认了,这小子再不跟自己送吃食了怎么办?   在如水一般的月华中,南衡愈加显得眉目如画,好看极了。   他微微蹙眉,整个人便带上了几分忧郁的气息:“可是我觉得蔚弟弟你似乎对我来与不来,并不放在心上。”   南蔚坚决否认:“我可是很关心的!”   南衡若来,自己便能大快朵颐;   若不来,自己便只能对着大厨房的三餐大快朵颐……   差别有这————————么大!   南衡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我要借住在你家?”   南蔚从善如流:“你为什么借住在我家?”   南衡的眼神更忧郁了:“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   南蔚道:“哦。”   南衡道:“……你都不问我出了什么事?”   南蔚继续从善如流:“出了什么事?”   南衡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蔚弟弟,你知道你们家,其实是帝都南氏的分支吗?”   南蔚摇头:“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在前身的全部记忆里,只有关于丰城侯和丰城一地南氏家族的内容。   照南衡话中的言外之意,他和南衡还当真是族兄弟的关系?   南蔚道:“你真是我族兄?”   南衡笑——他一笑便益发显得眉目清朗,方才的忧郁低落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他道:“不是,我不是帝都南氏的人。”   南蔚用“你逗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伸手摸了摸南蔚的脑袋。   如今南蔚比起刚刚来到这具身体时,要长高了许多,看上去只比寻常的七岁男孩略矮上一些。   但仍然显得瘦弱,到底是身体底子被破坏得太厉害,仓促之间便是大罗灵界此时元气再充足,也无法全盘弥补。   所以南衡还是要比南蔚显得年长许多,且他又有修为在身,要摸到南蔚的头顶可谓轻而易举。   南蔚对此早已习惯,动都懒得动一下,只直接问道:“那你是哪里的人?”   南衡道:“我不能告诉你。”   南蔚便又用“你逗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低声道:“我若是说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嬷嬷也不会允许我说。但我家里,跟帝都南氏确有一些关系,是以才能托了他们,将我放到你家来借住。”   南蔚道:“哦。”   南衡道:“其实我很高兴能到你家借住,不然我也不可能认识蔚弟弟你。”   南蔚道:“我也很高兴。”你带来了唐嬷嬷。   南衡道:“不过我却有些担心我家中如今的情况,也不知自我离开以后,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道:“多想无益,总会知道的。”   南衡道:“其实我平时不会想这些,只不过今日是我生辰,从前在家中,爹娘必定会陪着我,还会开宴,总是热热闹闹的。现在却只有嬷嬷和我两个人,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   南蔚用“你知道就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南衡道:“蔚弟弟知晓今日是我生辰了,怎么没有反应?”   南蔚回想了一下从前宗门里其他尊者生辰时自己都做了什么,良久才道:“我祝你生辰快乐,岁岁有今朝。”   南衡哭笑不得:“蔚弟弟,你后面那句祝愿是不是说错了,我才说觉得今日不同以往。”   南蔚便道:“岁岁有去年的今朝。”   南衡正要点头,又道:“不对!”   南蔚瞪住他。   南衡就又摸了摸南蔚的头顶:“都是我的错,方才差点忘了,去年今日可没有蔚弟弟在身边。蔚弟弟先前那句祝愿很合我的心意,是该岁岁有今朝。”   南蔚:“……”   不知是不是两人日渐熟悉的缘故,虽然此人长了一张难有出其右者的美人脸,性子却并不似这张脸般,反而有些……有些……   赖皮?   跳脱?   南蔚也说不上来。   “蔚弟弟。”   见他不吭声,眼皮子似是要耷拉下去,南衡意识到时辰太晚,自己扰了南蔚的好眠,便道,“我回去了——唉,可是人家都说,生辰的时候要收礼物来着。”   南蔚打了个呵欠:“礼物,嗯,对,要收礼物。”   待南蔚屈从在睡魔威力之下,迷迷糊糊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只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这小子跟孽徒一样烦人(╯‵□′)╯︵┻━┻   第16章 生辰礼物      天色还有些暗,南蔚迷迷瞪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任由言嬷嬷替他穿衣服。   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却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啥。   “嬷嬷。”南蔚叫道。   言嬷嬷应了一声:“大哥儿是想换身衣裳么?”   南蔚道:“我忽然想起来,你说东西都凑齐了,银子够么?”算上那次敲诈来的三百两,哪怕如今灵物并不多么稀罕,却也未必能买下全部所需吧?   言嬷嬷慈爱地看着他:“大哥儿放心,夫人虽然离开得仓促,也不是没替你留下后路的。从前我觉得不需要动用,但这回可是事关大哥儿终身的大事,有些钱,该花就得花。大哥儿也不必替嬷嬷省,这些开销嬷嬷总是拿得出来的。”   南蔚懂了。   之前没有“娘亲”和“白胡子爷爷”露面,他身无灵根,言嬷嬷只需保证他活下去,真要动了底牌,反而可能怀璧其罪,倒不如相安无事。   如今他有了“师承”,有了修炼的希望,言嬷嬷自然会替他打点周全,便是要动用底牌,对言嬷嬷而言,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可他还是没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感觉就跟脑门上悬着一块石头,不知何时会砸将下来一般,实在讨厌。   南蔚板起了一张小脸,出门打拳。   他才推出第一拳,南衡果然就出现在了他身后,如出一辙地也推出了第一拳。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一角,便只有两个小孩子呼呼的拳风。   待打完了拳,南蔚扭头:“你来啦!”   南衡微微一笑:“是啊,我来了。”   南蔚瞅了眼天色:“早饭呢?”   南衡瞥了眼一旁的食盒:“带来了。”但他没把食盒打开,而是盯住南蔚,两眼闪闪发光,“蔚弟弟,我是不是说话算话?”   南蔚想了想:“是。”   除非是特殊情况,每日南衡都会来送饭,准时准点,的确是个守诺的小子。   南衡道:“那蔚弟弟也要说话算话哦。”   南蔚微微张大眼:“我说什么了吗?”   南衡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两弯月牙:“嗯,昨天晚上,你答应要给我生辰礼物。”   南蔚:“……”   他仿佛听到脑中有一根弦啪的一声崩断了。   他总算想起来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昨日夜间,趁着自己迷迷瞪瞪打瞌睡,南衡让自己答应下来要送他生辰礼物!   南衡见他不语,眉头都皱了起来,立即摆出一脸忧郁:“蔚弟弟原来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想送我礼物么……”   南蔚看了看食盒,再看了看他,言不由衷地道:“当然不是!”   南衡还是忧郁地瞅着他:“可蔚弟弟看起来压根不曾准备。”   南蔚义正词严地道:“因为我十分看重这件事!要送给你的生辰礼物,自然不能跟旁人相比,我得好好想想,好好准备!”   南衡马上就笑了,一张脸都仿似放起光来:“那可说好啦,蔚弟弟的礼物,我太期待了!”   南蔚:“呵呵。”   因为答应了这么一件事,早饭南蔚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平日里再美味不过的吃食,都仿佛有了味同嚼蜡的效果。   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饭用毕,再看到一旁始终笑眯眯心情愉悦的南衡,南蔚只觉得牙齿痒痒的。   ——好想揍扁他!   没事过什么生辰啊,收到本尊的祝愿还不识趣,竟敢要本尊送他礼物!   回想起万年之后在天命魔宗内,便是其他三位尊者生辰,他也不过是去送上一句祝愿,再由徒弟呈上千篇一律的礼物……   南蔚继续板着一张小脸挥别了南衡,进了屋。   丹桂吓了一跳:“少爷,是不是今日穿的衣裳不合心意?”   南蔚道:“没有。”   丹桂又道:“那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领早饭。”   南蔚道:“不饿。”   “……”丹桂下意识地想要求助,但言嬷嬷这时也不在院内。她想了想,迟疑地道:“少爷,要不我哭一哭?”   南蔚正要答:“不必。”紧接着就回过神来,睨了她一眼,“哭。”   丹桂揪紧了帕子,眼泪慢慢涌上眼眶,然后啪嗒的轻响之后,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和下巴,滴落在了帕子上。   她哭起来泪珠并不是特别多,但一部分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部分洇湿了帕子的一角。   南蔚定定看着,美人儿梨花带雨的景致他向来都觉得很好看,没想到今日却完全无法抵消内心的郁郁。   于是言嬷嬷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南蔚依然板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丹桂,而丹桂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脸颊上都已没了泪水,却还在努力哭泣。   “这是怎么了?”   言嬷嬷瞪了眼丹桂,“莫不是你惹到了少爷?”   南蔚道:“不关丹桂的事。”   言嬷嬷冲丹桂使了个眼色,丹桂忙不迭地逃离了这间屋子。   言嬷嬷将南蔚抱起来,慈爱地拍了拍:“大哥儿可是遇到了什么不爽快的事情?不如说给嬷嬷听听。方才跟南衡少爷不是有说有笑欢欢喜喜的吗,怎的一会子功夫,就生起气来?”   南蔚无奈:“我不是生气。”   言嬷嬷哪里相信:“不是生气怎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瞧你这小脸板的,可不是连丹桂都吓坏了?”   南蔚回忆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其实他不生气脸目前也是圆鼓鼓的……   言嬷嬷又道:“说给嬷嬷听吧,不管是遇到了什么事。嬷嬷知晓你有大能授业,但事情嘛,多一个人一块想,总有想通的时候。”   南蔚道:“我只是有些苦恼。”   到此时,他已经将在天命魔宗时所有他记得起的人过生辰时的光景都想了一遍。   可不管是哪一个人,他都没降尊屈贵的亲自思考过给他们送什么礼物。   若是那个孽徒在就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南蔚非常难得地想念起凡事都处理周全、滴水不漏的徒弟。   言嬷嬷道:“因为何事苦恼?”   南蔚道:“昨日是南衡的生辰,我答应他要送他生辰礼物,可我不知该送什么。”   言嬷嬷失笑:“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简单!没什么好犯愁的!”   南蔚不高兴地看了眼她:本尊活到渡劫都没做过的事,哪里简单了!   言嬷嬷只当他年纪小害臊了,揉了揉小孩子的脑袋:“这送人礼物,其实并不一定非得送多好的东西,心意才是最紧要的。只要我们大哥儿的心意到了,南衡少爷只会欢喜,难道他还会嫌弃你的礼物不成?”   南蔚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可他从前生辰的时候收贺礼,除非是特别需要和特别稀罕的,其他的他可一概都看不上,全数交给徒弟处理。   言嬷嬷道:“那是自然,但这里面也是因人而异。你和南衡少爷两个人本就要好,若是换了南斐,你便是送上一整个南府,只怕他都不会欢喜。若是给一般人送礼,那当然要选别人喜欢的,需要的,难得一见的。”   南蔚恍然大悟:原来那时他看不上,不过是因为送礼的都跟他不要好……   有了言嬷嬷一句话,南蔚已经想好了要送南衡什么。   他找出了纸笔,趴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   待晚上南衡从窗子跳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南蔚笑眯眯地坐在榻上,靠着一个大迎枕,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似乎正等着自己。   南衡眼前一亮,期待地走过去道:“蔚弟弟,礼物可是已经备好啦?”   南蔚道:“嗯,备好了。”   南衡道:“是什么?”   南蔚不满道:“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难道你就不要么?”   南衡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只要是蔚弟弟送给我的东西,我都要!”   南蔚这才满意:“给你!”   见他抬手将手里束成一卷的东西递过来,南衡赶紧接在手中。   “我可以打开看吗?”他问。   南蔚简直莫名其妙:“送给你便是你的了,问我作甚?”   南衡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这卷东西打开来。   他看了一会,惊讶道:“拳谱?”   南蔚道:“我瞧你似乎很喜欢我打的拳法,便画了拳谱给你。”   南衡又吃了一惊:“你画的?你亲手画的?”   南蔚理所当然道:“是啊。”   这是万年之后的拳谱,是他早上打的那套拳法的完整版本,这世间尚无第二个人会,自然只有他亲手绘制。   可南衡怎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南蔚十分不能理解。   “喂!”他从榻上跳了下来,裹在厚厚的衣服里便有些像是一颗球,艰难地移动到了南衡身边,“你哭什么?”   又不是每个美人都适合哭泣的!   丹桂梨花带雨的模样确好看,但南衡嘛……这小子还是笑的时候好看些!   南衡道:“我没有哭。”   南蔚不信:“你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   南衡道:“我是太欢喜了。”   南蔚还想说什么,眼前却猛地黑了下来,却是被南衡整个儿给抱住了。   男孩子有点哽咽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蔚弟弟,我喜欢你的礼物,太喜欢了,谢谢你,我真的很欢喜……”   南蔚有点发愣,过了一会才想到:罢了,看你这小子如此好看的份上,本尊让你抱一会子也不值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至于那些长得不如南衡好看的,千万别学这小子!      第17章 父子      南衡的生辰之后,眼看着年节将至,南秉礼总算从外边回到了府里。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上回叫南斐将南蔚拦下,南秉礼径直来了南蔚的小院里。   倒将丹桂吓了一跳,手里盛水的盆子一下子飞了出去。   南秉礼身边虎十一一个箭步将盆子追上,紧紧扣在手中,又递给了丹桂。   丹桂浑身直哆嗦:“老、老爷!”   南秉礼瞧她一眼,见是个俏生生的小丫鬟,和颜悦色道:“蔚哥儿可起了?”   丹桂结结巴巴地道:“起、起了,将将才洗了口脸,在、在里面呢。”   下一刻,南秉礼带着两个小厮进入到了屋内。   光线从明亮转暗,却也能清楚看到屋子里南蔚正乖巧地蜷在言嬷嬷怀中。   见他进来,他似是有些怯怯地看过来,又在目光落到南秉礼脸上的时候缩了回去。   言嬷嬷慈爱地拍了拍他:“大哥儿莫怕,那是你爹,快,去见过你爹。”   南蔚仍把脸埋着,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可南斐说,要我乖乖待在我这破院子里,不要出来碍爹的眼。”   这话一出,南秉礼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俊美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竟是俯身从言嬷嬷手中接过南蔚,语气和蔼:“蔚哥儿,斐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可莫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南蔚这才跟他的双眼对上——男人的眼瞳显得格外深邃,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什么看透似的。   南蔚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怀疑:“真的吗?那我可以叫你爹爹吗?”   南秉礼道:“自然可以,你本就是我的儿子,而且还是我的嫡长子。”   南蔚略一迟疑,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来,唇边笑涡忽隐忽现:“爹爹!”   南秉礼道:“哎!”   南蔚道:“爹爹!爹爹!我也是有爹爹的人!”   恢复了健康的小孩子,脸颊微鼓泛粉,眼睛亮晶晶的,一笑起来显得格外粉雕玉琢,也吸引了南秉礼身后两名小厮的注意。   这两人皆是南蔚曾在前院用魂识观察过的,站在虎十一旁边的那个他还不知叫什么名字,却在见到南蔚的笑容后,冲着虎十一挤了挤眼。   南蔚心想:倒是活泼得很讨喜。   南秉礼在榻上坐下,将南蔚搁在腿上,一句句都透着关怀,询问着这些日子以来南蔚的情况。   “言嬷嬷,蔚哥儿的身体这是大好了?”说了一会,见南蔚一脸孺慕地望着自己,南秉礼摸了摸南蔚的脑袋,又问言嬷嬷。   言嬷嬷道:“回老爷的话,是啊!这可是件欢喜的事儿,大约是前不久找的那位大夫有点真才实学,给大哥儿开的方子跟从前区别很大,大哥儿才吃了没几剂药,身子就好转了许多!”她边说边拿起帕子抹了抹眼睛,又看向南秉礼,“等全部的药吃完了,大哥儿便跟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了!老爷,您说,这是不是夫人在天上保佑我们大哥儿啊!”   南秉礼笑道:“自是如此,蔚哥儿从前吃了太多苦头,大约玉娴也看不过去了,才送了这么个大夫来——言嬷嬷可要好生感谢这位大夫,这是哪位大夫?我这个做爹的也要去表示表示!”   南蔚在他怀里,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方才南秉礼身上几不可察的僵了僵。   尤其是听到前身娘亲名字时,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感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言嬷嬷道:“是那边宝通寺门口挂单的大夫,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老爷若是过去,定要替老奴也多谢谢他!”   南秉礼颔首:“这是自然,瞧见蔚哥儿大好了,我心中也感到十分畅快。”   接着他又跟言嬷嬷讲了许久,无非都是南蔚每日做些什么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之类极琐碎的小事。   若换做南蔚还是前身,大约真要觉得这位父亲乃是一等一的慈父,打心眼里在关怀爱护自己了。   但南蔚听着,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与其说南秉礼是来表示关切,倒不如说他是前来打探虚实。他的话里话外,始终不曾从南蔚是如何痊愈一事上离开过。   正好,这时南秉礼道:“蔚哥儿眼看着年纪渐长,总是拘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倒不如给他两个小厮伺候,也好替他打点杂务,也跟着他一道进学。”   言嬷嬷才要说话,南蔚却咯咯一笑,然后又红了脸,伸出小手捂住了嘴。   南秉礼垂首道:“蔚哥儿,是想到什么了发笑么?”   南蔚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小脑袋:“我不要什么小厮,我想要南衡哥哥。”   听到南衡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南秉礼明显吃了一惊:“南衡……蔚哥儿见过南衡?”   言嬷嬷就道:“可不是么,南衡少爷跟大哥儿也不知怎么的,格外投缘,每天都要见上几面,两个人倒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连吃饭睡觉都不肯分开。”   南蔚用魂识盯着南秉礼,就见这位慈父总算露出了几分释然。   接着他又坐了一会,也没跟言嬷嬷说到底要怎么给大夫表示,也没提派小厮过来的事情,便带着虎十一二人离开了。   南蔚在言嬷嬷怀里坐了一会,两个人对视一眼,听到外面再没了动静,言嬷嬷才道:“今日老爷来的有些古怪,只怕是吴氏又在他耳边吹了什么风。不过我们大哥儿却应对得当,竟是福至心灵,将南衡少爷给摆了出来。”   南蔚一脸好奇:“跟南衡有什么关系?”   言嬷嬷好笑地拍了拍他:“还在这儿装糊涂,若真是无意的,我平日可没听大哥儿你叫过南衡少爷哥哥。”   南蔚露出害羞神色,将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嬷嬷,这种事您就当不知道不成么……”   “是,是!大哥儿害臊了吧,快给嬷嬷看看,是不是脸都要烧起来了!”   一边说着,言嬷嬷一边放下了心中疑惑。   大哥儿再早慧机灵,今日恐怕也是巧合居多,而非故意道出南衡来迷惑老爷。不过跟从前相比,有了大能修士教导,大哥儿往后定会比现在更懂得用脑子,她这个做嬷嬷的也就放心了。   而南蔚心中却想到,言嬷嬷似乎认为南秉礼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吴氏,跟他自己的判断有了几分偏差。   前身对父亲的全部记忆,不过来自于几次年节时匆匆的擦肩而过。   便是南秉礼在府中逗留个十天半月,也从未有过亲自前来看望南蔚的经历。   今日他前来,若说只是因为吴氏对南蔚有所怀疑,南蔚不认为理由如此简单。   这个时候,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当日他曾猜测过给前身母亲下毒之人的身份,认为无非是吴氏或者南秉礼的几位兄弟,甚至可能是他们协力而为。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南蔚都察觉到有疏漏之处。   以前他也觉得,南秉礼不会叫南蔚死在府里,是以吴氏也并未在明面上对南蔚下过杀手。   假如……这些所有都是构建在另一个可能上呢?   假如……南秉礼在里面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呢?   似乎也不无可能。   因为他并非是真正的南秉礼之子南蔚,所以才能格外冷静地分析,才能用魂识观察出南秉礼的那一丝不对劲。   而即便是对南秉礼并不信任的言嬷嬷,也从未想到这方面来。   当然,这些也只不过是南蔚的猜测,并未得到证实,也犯不着急着去证实。   倒是今日顺手利用了一把南衡,恰到好处的打消了南秉礼的怀疑。毕竟南衡主仆身份特殊,恐怕有不一般的来历,南秉礼可能会以为他身体里的毒是那位唐嬷嬷所解,而南蔚也不必担心南秉礼去询问。   南衡丝毫不知此事,准时跑到南蔚的院子里来,拎着沉沉的食盒探头往里看。   言嬷嬷见到他就笑了:“南衡少爷来啦,大哥儿在里头呢。”边说边想帮他提食盒。   南衡一摆手拒绝了她:“我自己来,蔚弟弟给我亲自画生辰礼物呢,我只不过是亲手提提这东西,算不得什么事。”   南蔚听见声响后起身走到门口,见他今日拎着的食盒格外沉,眼珠子转了转:“南衡!你今日怎的不翻窗子啦?”   南衡犹豫了一下,虽说手上不方便,但他还是毅然走向窗框:“谁说我不翻!”   言嬷嬷好笑道:“哎哟我的大哥儿,干嘛捉弄南衡少爷!今儿你明明还得感谢南衡少爷,快别玩了!”   南衡没听懂:“我今日帮了蔚弟弟什么事吗?”   南蔚不大高兴,利用个把人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能被本尊利用是本尊看得起你,他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南衡,却不料被言嬷嬷给捅了出来。   他敷衍道:“待会讲给你听。”   南衡这时正好从窗子跳了过去,食盒却沉甸甸地挂在了外头,一条手臂有点不自然地被绊住。   言嬷嬷上前想要接过食盒,还是被南衡拒绝了。   眉目如画的男孩子额角闪过几点晶莹,他咬了咬牙,用另一只手抓住食盒。   南蔚见他还是硬着头皮想拽过食盒,不由叹了口气:罢了,跟这么个一根筋的小子打交道,是该跟他明明白白的说清楚才好,免得一不小心又叫他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当年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      第18章 利用      谁知南衡听了南蔚的话,一脸的不在意。他只替南蔚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在南叔叔面前提到了我?是要借我的名头吗?没关系,蔚弟弟若是需要尽管借便是。”   南蔚又道:“言嬷嬷还说你跟我要好,然后爹便再没问什么就走了。”   南衡道:“蔚弟弟本就同我要好,言嬷嬷这样说有哪里不对,叫南叔叔知道也不妨事。”   “真的不妨事么?”南蔚眨眨眼,略抬了抬下巴,以便让南衡更好擦,“但言嬷嬷说——这是利用!”   南衡一愣,继而乐了,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脑瓜里都在想什么!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哪有这么严重……我知道了,你是说这不是什么好词,对吧?没这回事,蔚弟弟但凡有什么需要,我都愿意出面!”   这一瞬间,他似乎不再是方才硬是要拎着食盒跳窗子的执拗男孩,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悄无声息地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只是下一刻,他又替南蔚拈了一筷子的青芝炖野雉,还替南蔚擦了把唇边沾着的汤汁。   南蔚心下狐疑:刚刚是本尊的错觉么?   咬下那块野雉,只觉得入口鲜香,青芝与雉肉混杂在一处,少许的汤汁顺着舌尖四处乱窜,直奔喉管。   南蔚满意地又抬了抬下巴,南衡恰在此时送上又一筷雉肉。   于是过了一会,南蔚才想起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南衡,若是以后我当真利用你啦,你也不生气么?”   南衡失笑:“为何要生气?我不是说了吗,只要蔚弟弟需要,尽管利用便是。”   南蔚歪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   南衡微微一笑:“嗯,我说的,我向来说话算话。”   南蔚更加满意:知情识趣,本尊没看错人!   因为同南衡的关系在南秉礼那儿过了明路,南蔚近来使唤起府里的其他人,更是底气十足。这些人竟也都听他的话,他说往东,谁也不敢往西。   便是言嬷嬷外出购置药材,都有二管家屁颠屁颠地上前服务,问要不要派车。   南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生出几分明悟。   光只是托帝都南氏将其捎来,借住在南府,便能让南府的主事人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于投鼠忌器——南衡只怕不仅仅是身份不凡,而且是极其不凡。   除夕那日,丰城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先前便零零散散地下了几场雪,但都小得连地面都遮不住就全化干净了,只叫天气更冷了些,伸手都仿佛要冻成冰。   如今飘起大雪,不一会儿到处银装素裹,跟铺上一层厚厚的白色毯子一般,加上廊檐下挂着盏盏红灯笼,反倒显得暖和起来。   按照前身记忆里的惯例,整座府邸要在晌午时一块用年饭。   南蔚本来觉得这具身体已然痊愈,自个走过去也无妨。谁知才踏出一步,整个人又腾空了,却是被言嬷嬷再一次给抱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挣扎,索性缩在言嬷嬷怀里——能省点力气,求之不得。   走到半道上,南蔚没睁眼,魂识先一步注意到那边南衡和唐嬷嬷走了过来。   “蔚弟弟!”南衡也看到了他,当即挣脱了唐嬷嬷的手,直奔过来。   南蔚道:“嬷嬷,放我下来吧。”   南蔚有点嫌弃:瞧这狗腿的模样!   又有点自得:本尊魅力依然是无远弗届。   思忖间,南蔚往前边睨了一眼。   然后他忍不住又睨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回正面看到唐嬷嬷。      这位南衡的奶嬷嬷比言嬷嬷年纪可轻多了,瞧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丰腴,肤色雪白,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未语先笑,看起来再和气不过。   不过南蔚却知晓唐嬷嬷可是实打实的金丹修士,而且他的魂识还曾亲见唐嬷嬷杀死一个不知因何栽在她手里的黑衣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嬷嬷很美貌。   亲眼瞧着,果然要比用魂识瞧着更令人舒坦,南蔚想。   南衡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跟前,上下一看,忍不住笑:“蔚弟弟,你今儿的打扮真有趣,跟年画娃娃似的。”   南蔚:“……”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小孩子被丹桂给裹在一身红彤彤的斗篷里,里边也是一身红提花缎面的袍子。因为个头尚矮,衣服穿得又厚,益发显得圆滚滚的。配上从风帽里露出的粉嫩嫩的小圆脸和黑漆漆的大眼睛,的确同年画上的娃娃有几分相似。   南蔚不高兴地板起了小脸:拿本尊跟年画娃娃比,成何体统!   见到那张圆嘟嘟的小脸气鼓鼓的,便是唐嬷嬷都有些好笑,跟言嬷嬷走到一边,让两个小孩子手挽手往前走。   待两人一齐到达前厅并露面时,前一刻还闹哄哄的厅内倏地一下安静了下来。   南蔚瞥一眼南衡,小声道:“他们都怕你?”   才满八岁的南衡此时却着实有了几分少年般的玉树临风,身姿挺拔,面不改色地往里走,只没忘牵住南蔚:“说的哪里话,他们怕我作甚,我从来都以德服人。”   南蔚就像第一天认识这人似的多看了他一眼。   南衡微微一笑:“蔚弟弟,怎么?”   南蔚摇头,被他牵到了座位旁边,理所当然地两个人坐在一处。   上首正坐在南秉礼身侧的吴氏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南秉礼阻止了。   倒是另外几位大约是南秉礼的兄弟神色古怪,但终究一动未动。   南秉礼直接发话宣布开席,让府中一干人等该吃吃该喝喝。   南蔚注意到,那位此时尚未卸下家主重担的祖父并未出现在宴席中,而其他人好像也一点不觉得奇怪,没有一个人提起。   他很快就没有余暇去关注这些,因为年饭的内容竟然不如南衡每日带给他的饭食!   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方才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他什么不能吃!那丝线蕨做的菜粥他还觉得是无上美味狼吞虎咽呢!   瞪着布到自己面前的菜,南蔚心想是不勉强自己呢,还是不勉强自己呢……   揣在袖子里的手却被另一只暖暖的手给握住了。   南蔚扭头往南衡看,南衡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口型。   南蔚看懂了那是“接着”二字。   然后又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小纸包——就跟此前南衡每回带糕点来时一模一样的纸包。   南蔚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南衡眼中笑意深了几分:小孩子刚才还气鼓鼓的脸颊一下子就泛出了微微的柔光来,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纸包,手指飞快地把它剥开,在瞧见内里的物事时唇边立刻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涡都旋了出来。   今日唐嬷嬷似乎在糕点上也有意大显身手,跟此前吃过的莲白碎、栗子酥之类相比,此时才掀开纸包,那股子清淡却诱人的香气就已经盖过了宴席上的一切味道,在南蔚的鼻间不怀好意地窜过来又窜过去。   再不犹豫,南蔚嗷呜一口就塞进嘴一块。   入口之后他眼睛又亮了几分,鼓着腮帮子,朝始终看着自己的南衡点了点头:“好吃!”   南衡见他脸颊都被撑成个球了,赶紧道:“你嚼一嚼,喜欢我下回叫嬷嬷再多做些。”   南蔚哪里用他说,早便咀嚼了起来。   不一会儿,纸包里的糕点全部到了他的肚里,南蔚才稍稍感到了点饱腹感,舒服地往后仰倒,懒洋洋地眯了眯眼。   唔,若是万年之后的天命魔宗里也能吃到这般味道的食物,南蔚怀疑自己还会不会那么坚定地选择渡劫……   宴席之后的第二日,南衡一大早过来,欲言又止。   南蔚看他一眼,他没吭声。   再看他一眼,他还是没吭声。   南蔚道:“有什么事就说。”   南衡凑过来在他肩窝里闻了闻:“还是好香……”   南蔚翻个白眼:“到底有什么事!”   南衡这才道:“我要跟嬷嬷去祭祖,虽然并不远,但恐怕要晚上才回得来,今日的中饭就没法替你送了。”   南蔚哦了一声。   他见南衡盯着自己,不解道:“还有事?”   南衡道:“没有是没有,但蔚弟弟,若是我不送中饭,你可不要像昨儿夜间那般,一口都不肯吃啊。”   原来他是因为昨日宴席上的情景,担心南蔚不肯吃饭。   这大可不必嘛,本尊又不是真的小娃娃,肚子饿了再难吃的东西也能咽下!   南蔚正要这么说,心念一转,却生出另一个主意:“要不然,你带我一块去?”   南衡稍一怔忡,就像被提醒了:“说得对,嬷嬷也没说不能让你一道前往!我这就同嬷嬷说去,蔚弟弟,叫丹桂给你换好衣服,我们等等就来!”   见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南蔚知道今日八成是能不被怀疑和跟踪的出府了。   他不由感慨:到底是本尊够机智啊。   唐嬷嬷带着南衡过来时,跟言嬷嬷又说了几句话,南蔚一概没有理会,只想着等出了府,就能查探一番这丰城周遭到底有没有天生灵火了。   按照他目前所知,丰城方圆之内应当有天生灵火才对,哪怕品阶不高,对南蔚伪造灵根而言也尽够了。   反正他也只需要开个门,至于门里面是雕花的厅堂还是茅草小屋,他自有法子一层层攀爬,爬得比谁都高。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捧脸):本尊好机智!      第19章 意外      南蔚也不知唐嬷嬷是怎么被南衡说服的,他才将将由丹桂换好了衣裳,唐嬷嬷和南衡就来了。   唐嬷嬷进了屋就冲着南蔚笑,边笑边感慨:“蔚哥儿跟衡哥儿真是要好。”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南蔚知道里面满满都是探究。   言嬷嬷有几分犹疑:“唐嬷嬷,南衡少爷是去祭祖,我们大哥儿跟着去恐怕不大妥当,要不还是算了。”   唐嬷嬷道:“妥当,妥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南蔚觉得她的话到后面就带上了杀气。   “有甚不妥当的,全解决了便是!”   但唐嬷嬷双眼含笑,显得格外妩媚。   美色当前,南蔚也懒得多想,直接朝她蹭过去,张开双手:“唐嬷嬷抱抱!”   唐嬷嬷失笑,将他抱起来,一旁南衡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扁了扁嘴。   唐嬷嬷身上有股香味,这香味中仿佛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南蔚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她肩头。   反正不难闻,又软绵绵的,何况还能近距离观赏美人儿,南蔚觉得一辈子不落地都无所谓。   言嬷嬷见状也有点无奈:“当真不妨事?”   唐嬷嬷道:“不妨事,只要衡哥儿喜欢,什么都不是问题。”   最后定下言嬷嬷带着南蔚同他们一道走。   说是走,唐嬷嬷却没找南府的管家要车,而是直接抛出一物。   那物迎风便长,倏忽工夫就已经足有两丈长,丈余宽,活像是一艘小船,只是漂浮在半空中,浑身闪动着红色流光。   “来吧。”话毕,唐嬷嬷抱着南蔚,一手携了南衡,另一手则虚扶了言嬷嬷一把。   视野中物体飞速变换,仿佛一瞬间便身处在这艘小船里,满目都是如火一般的红芒。   言嬷嬷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宝、宝器?”   唐嬷嬷不在意地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宝器,代步用罢了。”   言嬷嬷眉头悄悄皱了一下,往南蔚看。   南蔚在唐嬷嬷怀里泰然自若地坐着。   言嬷嬷想了想,按捺中内心思绪,只袖手坐在一旁。   南衡问:“蔚弟弟,你都不惊讶什么是宝器么?”   唐嬷嬷也道:“是啊,衡哥儿初次见宝器时也很是吃了一惊,围着我问东问西。”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我见过啊,言嬷嬷手里那根棍子不就是宝器么?它也能发光呢,绿色的。”   言嬷嬷忍俊不禁:“我这不过是法器,还是下阶法器,跟宝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南蔚一脸疑惑:“可是它们都能发光!”   唐嬷嬷道:“蔚哥儿可知什么是修真?”   南蔚想了想道:“嬷嬷跟我说过,只要我每日练拳,总有一日能修真,唐嬷嬷,你说的便是这个修真么?”   言嬷嬷道:“蔚哥儿早年遭人陷害,说他没有灵根不能修真,还说他胎里便患病了,结果谁知这病是假,实则是中了毒!我琢磨着灵根一事恐怕也有蹊跷,便想着,待蔚哥儿身体康复了,再找人替他瞧瞧。”   唐嬷嬷沉默了一会,又见南衡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便道:“若是那时我们还在这儿,便由我来替蔚哥儿瞧瞧吧。”   南衡旋即一脸灿烂的笑容。   只有南蔚懵懵懂懂的,似乎不知两位嬷嬷正谈论自己的事,冲着南衡扮了个鬼脸。   唐嬷嬷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放下。   两个孩子凑到一块,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说话。   南蔚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南衡说话,心知今日是又过了一关。   唐嬷嬷虽然默许南衡同他来往,但恐怕对他也早有疑虑,而那日送给南衡的拳谱,也不知唐嬷嬷可曾过目。若是被她瞧见,应当能看出里面的不凡之处。   要知这套拳法在万年之后是被所有修士所公认最能锻炼体魄、打好根基的拳法!   对炼气期的修士而言,引气入体时辅以这套拳法,可谓是事半功倍!   于是问题便来了,南蔚一个不被南氏家族看重的孩子,这套拳法是从何而来?   南蔚跟南衡的交好,到底有怎样的目的?   南蔚不信唐嬷嬷不会在心里揣度。   拳法是告诉唐嬷嬷知晓,南衡背后有人,但南蔚却不能跟对待言嬷嬷一样来糊弄唐嬷嬷。   金丹修士所能有的手段,可远远超出筑基修士的认知。   今日唐嬷嬷抱起自己之前,南蔚就注意到她似乎想要趁机查探自己的根底。   但南蔚绝不能叫她现在就探明自身有无灵根。   他可是要伪造灵根的,若是唐嬷嬷发现他没有灵根,以后要是不小心再碰到了,唐嬷嬷认出他来,要解释可就麻烦了。   倒不如暂且打消对方查探的意图,索性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由言嬷嬷去应对。   让唐嬷嬷以为,拳谱,背后的人,乃是通过言嬷嬷的手而来,那么两个小孩子的来往自然就单纯了。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南蔚对言嬷嬷的表现很满意。   在这宝器飞舟之中,想要用肉眼观察地脉自是绝无可能,但好在养了这许多日子,南蔚的魂识恢复了许多,只是由于身体限制,无法还原为从前的神识罢了。   于是当飞舟在丰城地界一掠而过时,南蔚趁机用魂识俯瞰这一整片大地。   丰城方圆数百里的全景一览无余,也叫南蔚不无感慨:此地还真是一处宝地。   不,或许该说,这个时代几乎无处不是宝地。   地脉自西向东,宛如游龙,水流山势都不缺,恰是形成了一个拱卫的地势。南蔚可以肯定,在地脉的龙眼之处,定然有天生灵火的存在!   而且此地距离丰城城池所在地不过数十里,虽有密林环绕,却并不显得气象险恶,其中多半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妖兽。   南蔚的灵根有了着落,跟南衡说话时愈加和颜悦色。   南衡定定地瞧了他一会:“蔚弟弟很高兴?”   南蔚道:“是啊。”   南衡叹了口气,将南蔚搂住。   南蔚:“……”   他回想了一下方才南衡在说什么,恍然大悟。   南衡方才正说道:“我知蔚弟弟在府里处境艰难,今日难得能出来松快松快,要不我索性拜托嬷嬷,在外面停留一宿?”   这是被同情了?   不大高兴的魔宗尊者南蔚板起脸来。   谁知下一刻,面上却摸过来一只手。   “唔尼做甚……”   被捏住面庞,说话都漏风了,南蔚瞪大眼。   南衡道:“蔚弟弟别生气,晚上我把床分你一半,唐嬷嬷做的吃食也分你一半,若是可以,以后我的爹娘也分你一半!”   南蔚:……本尊哪有这么幼稚需要你什么都分一半?   南蔚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南衡笑眯眯:“蔚弟弟你相信我,我说话一向算话。”   考虑到这段时日南衡的信誉,南蔚点头认可。   其实被一个跟自己这身体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抱着,暖洋洋的温度仿佛能透过衣物传过来,还是挺舒服的。   何况这个孩子模样还格外好看……   转眼间,宝器飞舟已经进入到了丰城下辖一座叫做“烟潭”的小镇上,唐嬷嬷将三人放下,又将宝器收入囊中。   南蔚不知南衡又是怎么说服的唐嬷嬷,总之当唐嬷嬷带着南衡去祭祖时,言嬷嬷则带他在镇上的客栈里定下了一整套上房。   等南衡祭祖回来,南蔚问:“我们今日真要住在这儿?”   南衡道:“是啊,蔚弟弟,高兴坏了吧!”   南蔚:“……”   能不在南府里倒也无关紧要,但这烟潭镇看起来挺偏僻的,也不繁华,离那天生灵火所在地还格外远……南衡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很高兴的!   南衡道:“走,我们去逛逛!以前我家祖宅曾在这里,可惜过去了好多好多年,早就不复存在,如今只有祖地在镇子外头,嬷嬷说用阵势封着。”   南蔚眯了眯眼。   大罗灵界自从灵桥断绝以后,有许多东西都迷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尤其是万年之前关于宗门、家族的种种记载。   因此他推断不出南衡究竟出身于哪个家族。   但他方才曾放出魂识随着南衡前往祖地,认出了那座封住南衡家族祖地的阵势。   简化版的两仪微尘阵。   南蔚在天命魔宗典籍内看过关于灵桥断绝以前,大罗灵界十大家族的记载。   从记忆中来看,南衡的这个家族,定然是个不下于那十大家族的庞然大物。   但那十大家族里,可没有一个姓氏是南姓……   南蔚稍一思忖就将这事搁在脑后。   反正南衡的身世如何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越是厉害,于现在的南蔚而言越是有好处。   扯虎皮拉大旗嘛,南秉礼不管想怎么样都会投鼠忌器。   烟潭镇很小,两个小孩子逛了没多久就到了道路尽头,南衡牵着南蔚往回走。   就在这时,南衡猛地停住了脚步。   而前方蓦地炸开千百条红色光华,其中跳跃着的若干身影里,分明有一个就是唐嬷嬷!   南衡瞪大眼盯了一会,咬了咬牙,抓着南蔚就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蔚弟弟,嬷嬷要我们别过去!”   那一瞬间,南蔚已经判断出正与唐嬷嬷交手的人跟自己曾见过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他们只是筑基修士,显然不是唐嬷嬷的对手。但这些人行事有章有法,好像还动用了什么强力的法器,硬生生地困住了唐嬷嬷!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打的真难看……啧……      第20章 另一个人      这种非常时刻,更不能自乱阵脚。   言嬷嬷如今不过炼气七层,说是保护他们,但一旦真有黑衣人前来对付他们,言嬷嬷可就不够看了。   南衡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唐嬷嬷。   南蔚瞧了一眼,嫌弃地扭脸——那张好看的脸上全是担忧和愤怒,简直惨不忍睹!   感到手腕上力道渐大,南蔚想了想,还是道:“那些人奈何不了唐嬷嬷。”   “我知道。”   过了一会,南衡才闷闷答道。   “但那些人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南蔚听出几分弦外之音来:“你曾经遭遇过他们?”   南衡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   方才还零零星星散步似的路人和开门的店铺,在发现唐嬷嬷同黑衣人打起来以后,都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一路上跑过来,只有南蔚、南衡和他们身后的言嬷嬷。   而烟潭镇着实小,没过多久,两个人又跑回到早先曾到过的地方。   看向面前的高墙,南衡有点为难:“现在我们……”   就在这时,一股猛烈的罡风骤然自上而下劈来。   南衡蓦地将南蔚扑倒在地。   言嬷嬷大惊失色,一拐棍横了过去:“大哥儿你们快走!”   来者是筑基期的一名黑衣人,但言嬷嬷舞动拐棍,绿云朵朵,豁出去似的将其紧紧缠上。   心知言嬷嬷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顶多就是争取时间,南蔚毫不犹豫地拽着南衡往又一个方向跑去。   小孩子腿短,这身体也有些不顶用,眼看着四周越来越偏僻,南蔚却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紧紧压住一般,喘气都觉得喉咙被狠狠烧灼着,腿也软得像棉花一般。   南衡注意到了他的状态,连忙将他扶住:“蔚弟弟!”   南蔚上气不接下气:“继、继续……”在他的魂识里,那些黑衣人可还不曾善罢甘休,正满处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真是可恶,体力不足的时候,魂识用起来也诸多毛病,额角一抽一抽地跳着疼,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   南蔚正皱眉,就感到一双手臂分别自腋下穿过,然后两只手托住自己,双脚随即悬空,他竟是被南衡给背了起来。   “你……”   “蔚弟弟,你不舒服就莫要说话。”南衡叮嘱道,一边背着他往前跑,一边道,“我可是修士,力气大着呢!”   其实修士并不以气力见长,但总归比眼下的南蔚好。   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无,软趴趴地俯在南衡背后,努力用魂识辨别那些黑衣人到了哪里。   下一刻,南蔚倏然睁大眼:“南衡!”   不知是何气息犀利无匹往两人席卷而来,南衡也有所觉,恰在这时将南蔚往后推去。   那股力道在两人之间炸开,直直将地面砍出一条深深的裂缝!   一名黑衣人从屋顶飘然而下,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南蔚有点懊恼:放在万年之后,谁敢用这等看死人一样满是血腥杀气的目光看本尊,早就有人替本尊把他那对眼睛给剜出来了!   可此时此刻,他却连一动都不能动,安静地趴在墙角,希望对方不要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黑衣人也的确没有在意他,而是直直盯上了南衡。   然后他竟是开口说起话来,嗓音尖细:“衡少爷,你真的以为唐薇带你躲起来,咱们便找不到你们了?”   南蔚不动声色地用魂识观察此人,发现他面白无须,倒像是传说中皇族专门培养的阉奴。   这种阉奴自小便当做家生子一般养大,因为缺少了某些功能,更能专注在一些特定的功法上,年纪轻轻就能轻易达到筑基期。   但南蔚也听说,他们即便成了筑基修士,寿命也不会延长,反而比普通人还要短许多。   因此大多数时候,这些阉奴都被用来当作死士。   就比如眼下,这名黑衣人手中暗光闪烁,五指一开一合间对准了南衡,像是马上就要将其毙于手中。   叫南蔚多“看”了南衡一眼的,是南衡并无丁点惧色,坦然与其对望:“我爹娘到底是心软了些。”   黑衣阉奴讥笑了一声:“不错,裴大老爷和大太太明知主子的意图,竟然还天真地认为只要将你送走,便能叫主子心平气和,实在天真。”   南衡闻言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不再搭理他。   黑衣阉奴也像是并不打算得到他的回应,手中乌压压的暗光霎时间浓重了许多,像雾又非雾,竟变得犹如绳索一般,朝南衡白净的脖子上绕去。   转瞬间,南衡被这暗光绳索拽得双脚离地!   南蔚暗恨在心,若他仍是天命魔宗的尊者,此时又何至于被欺压至此!   可无奈他现在连灵根都还未曾造好,才康复的身体也还不够强壮……   而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逃过此劫?   南蔚可不认为这黑衣阉奴杀完了南衡,会放过自己。   虽然对方的目标只是南衡,但要杀自己也不过跟动手捻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也不知唐嬷嬷是否已经解决了那一干围攻她的黑衣人,能不能尽快赶来……   也不知言嬷嬷是否能从那另一名黑衣人手中逃生,及时赶到帮自己一把……   南蔚现在能动用的,唯有魂识而已。   魂识不是不能伤人,但这必须在修炼了某些功法之后!   南蔚这具身体本就破败不堪,他进入其中这么久才将将调养得稍微妥当些,又哪里来得及修炼那几种功法!   小孩子玉雪可爱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与年龄十分不符的苦笑。   他从不认命,所以哪怕明知大罗灵界灵桥断绝,他仍旧毅然选择渡劫。   去同这天地去斗一斗!   可此时此刻,南蔚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他看向南衡。   南衡的脸上满是痛苦扭曲之色,额角沁满了汗珠,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绽露,与如雪一般白皙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犹如绳索一般的暗光灵动若蛇,在南衡的脖子上绞缠盘绕,甚至沿着那张俊俏的脸孔缓缓攀援,试图钻入七窍之中。   该怎么办……   眼看着南衡双手松开,头颅垂下,那黑衣阉奴似有所觉地往南蔚瞟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戏谑。   他仿佛在说:不要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南蔚突然皱了皱眉。   是他的魂识看错了吗?   南衡的眼睛怎的……不像是南衡了?   下一刻,南蔚便知自己没有看错!   因为南衡垂下的脑袋的确倏然抬了起来,孩童的面孔上丝毫表情也无,一双漆黑瞳眸直直看向黑衣阉奴。   里面没有情绪,什么也没有。   黑衣阉奴吃了一惊,也有几分恼怒:“到底是裴氏神脉之子,竟然……”   他话未说完,苍白无须的脸上蓦然掠过惊惧之色。   却是对面南衡小手一挥,那乌压压的暗光绳索就寸寸崩断,如蛇尸一般在地面上略微扭动了一下,又如冰雪般顷刻消融。   黑衣阉奴甚至再也无法感应到自身所用这件法器的存在!   然后南衡就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他眉头轻蹙,眼神先是有些茫然:“你是何人?”继而又变得无比肃杀,“原来是你们!”   没等黑衣阉奴做出下一个动作,南衡两只手相对一抹。   南蔚就见那里竟然出现了通体灿金的一杆长戟!   这一杆金色长戟比南衡眼下的身高还要长上许多,拿在他手中却丝毫不曾给人带来丁点违逆之感,仿佛这杆长戟天生就该是被他持在手中!   “你,该死!”   冷冰冰的声音虽然是从南衡口中发出,但与平日里的男孩语音却有莫大差别。   里面一点温度也没有,更是让黑衣阉奴好似置身冰窖,浑身都像是被冰凌包裹,奇寒无比。   黑衣阉奴也不知是吓呆了还是被南衡制住,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直到那杆金色长戟从他身体穿过,似乎只是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像是幻影一般灰飞烟灭。   金色长戟又回到了南衡手中,他面无表情地再一拍双手,金色长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南蔚就对上了他看过来的双眼。   南衡冷冷道:“你都看见了。”   南蔚嗯了一声。   这样的南衡实在有些古怪,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只怕会以为这根本就不是南衡,而是另外一个人。   不……这也未必没有可能。   既然他都能在南蔚的身体里醒来,南衡的体内未必就不可能存在另一个人。   南衡盯着南蔚,眼神冷到了极点:“我知道你是何人,你不该利用他。你蒙蔽得了他,却蒙蔽不了我。”   南蔚若有所思地迎着他的视线:“你不是南衡。”   南衡冷冷一笑:“你错了,我就是南衡。你利用了南衡,所以南衡要杀了你。”   南蔚道:“南衡说了,就算我利用他,他也愿意。”   南衡拧紧眉头,厉声大喝:“住嘴!”   他话音未落,身体闪电般欺近,伸手就抓住了南蔚。   哪怕魂识告知对方的行动轨迹,但本就未恢复多少体力的南蔚压根躲闪不及,喉咙已又一次被狠狠掐住。   “他对你好,你不该利用他!”   “谁要伤害到了他,我就杀了谁!”   冰冷的语声如影随形一般传入耳中,捏住南蔚脖颈的力道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大概是精神分裂?   南蔚:本尊不这么觉得,本尊觉得这是真·随身带个老爷爷。      第21章 逃过一劫      喉咙被一只小手狠狠扼住,胸口烧灼的感受愈加清晰,渐渐地南蔚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今次同那一回被言嬷嬷掐住脖子时截然不同,那次南蔚能感受到言嬷嬷的犹豫不决。   但此人却是当真想要杀了他。   从他低垂的漆黑双眸中、从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庞上、从他直挺挺站着的身体里……仿佛都在散发着杀气。   真是晦气!   恍惚中南蔚想到,早知道还不如被那黑衣阉奴杀死。   ——被美人儿杀掉孤身踏上黄泉路,可不如跟美人儿一道被杀了两人结伴好!   南衡又加大了几分力道,南蔚白净的脖子上被扼出了青紫的痕迹。   眼看着他进气没有出气多了,南衡的面色却蓦然一变:“不要胡闹!回去!”   然而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松开,脸上的神色在无表情和焦急中飞速转换着,渐渐变得扭曲……到最后他更是用双手抱住脑袋,发出了低低的嘶吼声,终于软软倒在了地上。   南蔚大口大口地喘息,慢慢找回了全身的知觉。   南衡横卧在地面上,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不时抽动一下。   远处传来了唐嬷嬷的呼唤声:“衡哥儿!”   等到唐嬷嬷来到近前时,南蔚一点也不情愿地哭了起来:“唐嬷嬷……呜呜呜……”   唐嬷嬷先是吓了一跳,却也顾不上他,只捞起南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才回过头来安抚道:“没事了,蔚哥儿,你别哭,没事了。”又问,“蔚哥儿可看见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南蔚继续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鼻子一股脑都是红的。   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道:“蔚弟弟什么也不知道。”   南蔚循声看去。   南衡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但不久前还神勇无匹的男孩此时面上一丁点血色也没有,显得格外苍白。   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南衡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南蔚猛地止住了哭声。   唐嬷嬷心疼不已,从储物袋中取了好多药丸往南衡嘴里塞:“莫要说话了,衡哥儿。”   南衡倚住她,乖乖吃药,成功地让唐嬷嬷不再追问。   言嬷嬷这时也寻了过来,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又着急又心疼地检视着南蔚。   南蔚小声道:“嬷嬷,我没事。”   言嬷嬷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脖子:“还说没事……”   南蔚拽了拽衣服,将青紫痕迹遮住,理直气壮:“嬷嬷你看,我真的没事。”   言嬷嬷无奈道:“罢了,等回去了我给你涂药。”   南蔚嗯了一声,又道:“嬷嬷你也要涂药,你也受伤了。”   言嬷嬷对自己倒是不在意,只盘算着自己收起的那些药里,哪些能给南蔚用。   这番遭遇让唐嬷嬷迅速改变了主意,抛出飞舟就带着三人都坐了上去:“我们回南府。”   言嬷嬷当然同意。   南蔚不置可否。   只有南衡不太情愿,抓着南蔚的手:“都怪我,不然我们就能在外面过一整日了。”   南蔚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   南衡道:“蔚弟弟,让你失望了,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来玩。”   南蔚没理他。   南衡道:“我懂的,蔚弟弟,你懊恼,我也懊恼。”   南蔚哼了一声:你怎么懂得本尊在为什么懊恼……   其实他是想起方才自己哭得正凶时南衡醒了过来,也不知看了有多久,所以才觉得懊恼。   早知这小子会及时醒过来,他何必不顾形象的乱哭一气!   回到南府之后,南蔚敏锐地注意到,隐在暗中保护南衡的人增加了许多,而且修为都不低于筑基期。   可见祭祖那日的刺杀引起了唐嬷嬷的重视,只不知道那阉奴所谓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皇族不成?   大罗灵界虽然是一个修士遍地的世界,但同样有皇族和国家。   皇族统治国家,让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有条有理,也能辅助修真宗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消耗。对一整个国家,皇族都有着绝对的统治权,因为他们背后通常会站着一个甚至是数个宗门。   不过可不要因此太过羡慕皇族,他们能够如此,也要付出修真天赋的代价。   皇族不是不能修真,但他们会或多或少的沾染上真龙之气。   真龙之气也并非什么坏东西,甚至还能让一国之君不会轻易受到来自修士的伤害。   但修真对大多数人而言,需要纯净的元气,但真龙之气的存在却会让元气无论如何也纯净不起来。   也就是说,皇族修士的根基总是不那么稳固,相较于一般修士而言,非常容易动摇。   炼气期无所谓,筑基期可能也没关系,但越是往后,这一点就成了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所以皇族会广泛地结交盟友,也就是跟南氏家族一般的修真家族们,将他们封为各种侯爵、伯爵之类,在国中享受一些跟皇族类似的特权。   但能跟皇族扯上恩怨情仇、还使得皇族中人只能暗杀不能光明正大解决一个孩子的家族,多少个丰城候只怕都不够资格让他们看上一眼。   难怪南秉礼对南衡的态度捉摸不定,有时候似乎想要亲近,但大多数时候都敬而远之。   不过对南秉礼来说,能收留南衡借住在府内,便是结下了一个善缘,足够获取更多他想要的东西。   那位所谓的“主子”一开始仍在不断派人前来,但也不知唐嬷嬷是否是跟南衡的爹娘联系又说了什么,上元节过后,南蔚发现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的魂识满处溜达的时候,都未曾再发现过那些前仆后继的黑衣阉奴们,也很少再撞上那些悄无声息保护着南衡的人。   南蔚还注意到,唐嬷嬷每隔一些时日就要在园子一角逗留,他的魂识跟了过去,发现她应该是在同南衡家中通话。   有一次他还“看”到唐嬷嬷说:“衡哥儿一切都安好,太太您不必担心。有老爷出马,那位现在应是老实了,只是奴婢也不敢掉以轻心。太太说的是,再过数月,丰城竞渡便开始了,衡哥儿借着这个机会定能进入太一宗,一切便再不必担心了。”   在南蔚前身的记忆里,端阳时丰城的确会举办竞渡大典。   前身只知这大典每五年举办一次。   当初便是由于他母亲带走了太多南氏的炼气大圆满侍卫,这些侍卫又全部失陷在外,才导致南氏家族那一年成绩跌落谷底。   但从唐嬷嬷的话里来看,丰城竞渡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竟好像是宗门选择弟子的一个渠道?   南蔚顿时来了兴趣。   在来到这个时代以前,他拜在天命魔宗门下,甫一入门,便引得元气激荡,迅速获得了气感,修炼起来一帆风顺,从未体会过丁点坎坷,一路上全是坦途。   他是整个大罗灵界都为之震撼的天才弟子,从宗主到师尊,无不对他爱护有加。   但对天命魔宗的印象,南蔚却也没有多么深刻。   一开始是师兄弟们,后来是后辈弟子和一些按理来说是他师门尊长之人,看着他都好象在看一个被供起来的物品,而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   久而久之,南蔚也不爱同他们亲近了。   如今的南蔚自然不会有当初的苦恼,那么待他伪造好灵根,是不是也能拜入哪一个宗门玩玩?   南衡似乎压根不知祭祖那一日,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差点把南蔚给掐死了。   他每日一如既往地准时过来送上饭食,亲亲热热地跟南蔚挨在一起说话。   南蔚便也若无其事地待他,好象也不清楚南衡在几个月后就要离开南府,进入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南蔚心里当然是有几分狐疑的,南衡身体里到底是不是有另一个人?   若是当真有另一个人,为什么这个人能那般强悍?放在一般人身上,这显然都是无法成立的。   便是南蔚自己,虽则以还真境真人的魂魄进入到了前身的身体之中,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不可能凭着这么个破败不堪的身体暴起发威。   而对于这一点,南衡家中亲人是否知晓?黑衣阉奴口中的神脉之子又是何意?   南衡身上,究竟藏着怎样的隐秘?   要说不好奇,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南蔚倒也没有抓耳挠腮地想知道,对这些事不关己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高高挂起。   只要这个人别再跑出来喊打喊杀,南蔚才懒得理会。   反正听那个人的语气,肯定是与南衡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转眼间便开春了,丰城的春天到处都开始飘起白绒绒的柳絮,若是沿着丰城附近的河流走上一圈,还能瞧见许多踏青的男男女女。   这些日子里,南蔚一直坚持习练那套拳法,这番举动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   他又长高了些,有了一个真正七岁孩子的高度。脸颊圆润,模样俊俏,气色极好,每次请安往吴氏面前晃荡一下就能将那位主母恼得满面不悦。   这日天气正好,一大早阳光便毫不吝啬地洒落一地,南衡进屋的时候一脸雀跃,拉着南蔚便道:“蔚弟弟,我带你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放肆,这小子秘密竟敢比本尊还多。    靖池竞渡   第22章 趁机      南蔚不信:“唐嬷嬷能让你去?”   不错,围绕在南衡周遭的紧张气息的确日益淡薄,但南蔚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在南府里头还好说,到了外头,唐嬷嬷会放心?而且再有一段时间便是丰城竞渡大典,越是到跟前,越该小心谨慎才是。   南衡道:“就是嬷嬷让我去南府外面逛逛。”   南蔚懂了,南衡身边会跟上保护他的人。   “唐嬷嬷不一起去么?”他又问。   南衡道:“嬷嬷有事分不开身。”   南蔚又懂了,只怕唐嬷嬷玩了什么心眼将那帮想杀了南衡的人骗到什么地方解决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过了明路,南蔚自然不会拒绝同南衡一块出门。   他可还想要去探一探那天生灵火,说不定还能将自己的灵根给伪造好!   药材灵物都是早就备好了的,于是南衡就见南蔚背了一个老大的包裹在身上,摇摇晃晃跨过门槛。   南衡道:“我帮你拿吧?”不然他总觉得南蔚会被那包裹给带得跌倒。   南蔚言不由衷地拒绝:“不用,我拿得动。”   虽说他打心眼里很想将这个负担转嫁给南衡,但里面无论是药材还是灵物,都对他至关重要。   若是不慎重其事,尽管不会全盘皆输,那这段时间的努力也就泡汤了。   何况他还打着偷偷闪人的主意,哪能把身家放在南衡身上……   南衡有点委屈地睨着他。   南蔚假装没看见,走了两步发现南衡还站在原地,回头道:“你干嘛不走啦?”   南衡才快步走上前,牵起他的手:“走!”   南蔚索性把一部分重量分了过去,十分满意:本尊真是机智过人!   丰城一地土地肥沃,城外有山有水,风景秀美。城中商铺鳞次栉比,街道宽敞整洁,住宅也修建得十分气派——据说这些都是南氏家族第一代那位丰城侯的功绩。   因此在平民百姓口中,数百年过去了,还时不时能听到赞颂丰城侯的话语。   就是有点肉麻,南蔚听了一耳朵就停止了继续听的打算。   他跟南衡正走在城里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时不时进去商铺里晃荡一圈。   南蔚问:“方才你瞧了好久的那个九连环你怎么不买?”   南衡脸上微微红了一下:“我不喜欢。”   南蔚知道他绝对是口是心非。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路过了一个小贩。   小贩肩头扛着个大大的草把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   南蔚注意到南衡又往那上面看了好几眼。   可南衡手指摸了摸袖子,还是没买。   南蔚懂了,他叹了口气:“没带钱就早说嘛。”   他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小贩跟前,指了指糖葫芦:“来两根!”   南衡道:“我不想吃。”   南蔚确定他还是口是心非,示意言嬷嬷丢了几枚铜钱给小贩,换回来两根糖葫芦,然后塞给南衡一根。   南衡:“……”   南衡在心里面苦笑,他其实真没想吃这零嘴儿,不过是觉得南蔚大约没机会吃,才想着要不要买给南蔚吃。   不过看到南蔚拿着那只糖葫芦在手里,红彤彤的糖浆从竹签子上沾了些到南蔚白白的小手上,他伸出舌头舔着红彤彤的山楂,圆鼓鼓的小脸仿佛都被映得泛起一层如糖霜般的粉色,叫人觉得仿佛只要咬上一口,便是满嘴甜蜜。   他又十分满足,慢条斯理地吃了两颗裹了糖浆的山楂就停了下来。   等南蔚吃完了一根,南衡把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你吃。”   南蔚瞪大眼:“这是你的。”   南衡微微一笑,坚持地拿着竹签停在他嘴边,就跟平日里喂糕点时一般无二:“张嘴。”   南蔚下意识便张嘴咬了一个,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愤愤不已:本尊真不是会汪汪叫的那玩意!   不知不觉中,两个孩子走到了城门口。   这儿进进出出的又是车又是马又是人,倒显得比方才那条街道还要繁华一些。   南蔚早有预谋,指了指城门外:“外面有河,我们去看看?”   南衡自然满口答应:“好。”   但两人才要出城,面前就多了一个人,不赞同地目视南衡:“少爷,您最好不要出城。”   南蔚觉得也是,那追杀南衡的黑衣阉奴谁知会不会卷土重来,便点头道:“你就别出去了,有言嬷嬷带我过去看看就行。”   言嬷嬷知道轻重:“是啊,南衡少爷,我抱着大哥儿过去看个热闹便转回来。”   然后南蔚第一次看到了南衡板起的脸。   南衡浑身上下顿时生出一股凛冽的气势,却又与南蔚曾见过那想要杀了自己的人并不一样。   “我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你是嬷嬷派来保护我的,只管跟着我保护我便是,但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动。”   那人像是吃了一惊,犹豫一下隐去了身形。   南蔚轻声道:“你干嘛训他,他也是为你好,你别忘了上回去祭祖的那些人。”   南衡沉默了一下,用更轻的声音道:“蔚弟弟,我只跟你一个人讲。”   南蔚竖起耳朵。   “虽说我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却不是我祖父唯一的孙子。因为我惹出的那桩事,牵连甚广,便是我家也不得不为此大动干戈,想尽办法。虽然我爹娘强势,硬是将我保了下来,但我只要未入宗门,便与流放无异。真正为了我好,又会敬着我的,大约只有嬷嬷。”   “这些人虽然被嬷嬷派来跟着我,说是保护我,但哪个又真当我是主子,而不是连累家族的累赘?恐怕真要遇到了什么意外,他们也巴不得我索性死了干净。”   南蔚瞪他一眼:“什么死啊死的,怎么说话呢!”   南衡扯了扯嘴角:“家中的叔叔婶婶们觉得一切都怪我,所有的事情也的确因我而起。”   南蔚哼道:“因你而起又怎么样,你肯定没做错。”   南衡眼睛亮了起来:“蔚弟弟,你相信我没错,对不对?”   这还用问?南蔚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南衡却仿佛得到了极大的鼓励,他的声音极低,像是在跟南蔚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如何,蔚弟弟都相信我,那我定会像嬷嬷说的那样,拜入太一仙宗。”   他们说话间,已经穿过了城门洞子,眼前的景致变成了环绕丰城城池修筑的护城河。此时春光正好,河畔有许多少男少女漫步,柳树枝头满是绿意,水面碧波荡漾,桥上还有几个修士用灵元裹着瓦片打水漂。   南蔚判断了一下,就知沿着不远处那条大道过去,便能进入到那日所见可能有天生灵火的外围密林中。   他回头望了眼言嬷嬷。   南蔚并未将伪造灵根的细节告知言嬷嬷,言嬷嬷只当他又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药材之类,将南蔚抱起:“大哥儿可是累了?”   南蔚嗯了一声,缩在言嬷嬷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嬷嬷,我要去那里。”   言嬷嬷想了想便道:“南衡少爷,我有点事要带大哥儿到那边去一趟,你是不是先进城?”   南衡眨了眨眼,面上立时显出十二分的委屈来:“蔚弟弟,你要扔下我吗?”   言嬷嬷笑道:“南衡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大哥儿同你一向要好。”   南衡就低声道:“我若是直接回府,你们的行踪定会被南叔叔知晓,不如带我一块去。”   言嬷嬷:“……”   南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你机灵。”   南衡微微一笑:“没蔚弟弟机灵。”   最后言嬷嬷带着两个小孩子,将拐棍一横,整个人踩在上面,迅速往前行去。   南蔚倒是没看出这根拐棍原来还是能代步的法器,一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南衡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蔚弟弟,等我以后成了太一仙宗的弟子,你想要什么法器,我就送你什么法器。”   南蔚十分不屑:谁稀罕么,本尊难道还会缺了法器?   有法器代步,三人很快就到了那密林之外,言嬷嬷低头看了看南蔚:“大哥儿?”   南蔚两眼闪闪发光:“进去吧。”   言嬷嬷迟疑道:“但南衡少爷……”   南蔚道:“嬷嬷带上他吧,那些人一个也没跟来,放他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   南衡一脸快表扬我我说了实话的表情:“蔚弟弟,我就说吧。”   南蔚哪里有心思理他,他的魂识早就穿过了这一片密林,进入到魂识能达到的最远的位置。   到底曾是还真境的神识,南蔚发现自己的魂识穿透性极强,而且距离对魂识强度的磨损也极为有限。   他使用魂识的时候,发现魂识的效用会在一定距离戛然而止,却始终不会让他产生模糊的感觉。   而且魂识能到达的范围非常广阔,几乎能一次性就穿过这片密林。   这也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这片密林果真没什么厉害的妖兽,估计那一两只连炼气七层的言嬷嬷都干不过,在察觉到人踪后就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   言嬷嬷在他的示意下一路往前,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口水潭。   南蔚惊讶又惊喜地张大了眼。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等运气,碰上一个这么不同寻常的天生灵火。   可见这个时代真是得天独厚、处处有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灵根马上就能伪造好了……      第23章 寒潭      在此之前,南蔚亦曾设想自己会遇到一个怎样的天生灵火。   从丰城一地的地势地脉来看,此地既无皇族,也没有多么强势的家族,因此南蔚估计这里生成的天生灵火品阶不可能有多高。   南蔚觉得,能有个下品灵火就不错了,反正他也只需要进入修真那扇门即可。   比如说龙眼处容易生成的蟠龙真火,灵龙真火,玄龙真火,腾龙真火……   再比如石堆深处容易生成的灵明石焰,天苍石焰,枯岩石焰,定天石焰……   里面品阶较低的,譬如那灵明石焰,对现在的南蔚而言就已经是很合适的天生灵火了。   要知他让言嬷嬷购置的药材和灵物也没有选那些极为稀罕的中上品之物,相比之下,下品的天生灵火反而更能与之相辅相成,而不至于出现意外。   但眼前这口小小的水潭,让南蔚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南衡也见到了水潭,皱了皱眉:“好冷。”他紧紧拉住南蔚,“蔚弟弟,你莫要过去,当心冻坏了。”   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了一些日子,但天气还带了些乍暖还寒的微凉。   因此南蔚早上被丹桂穿上的是一身提花缎面的夹衫,里面还胎了点薄絮。   听到南衡的话,南蔚摆了摆手:“没事,我不冷。”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南衡抓在手里。   南衡摸了摸他手心,确实温温的,但南衡仍不放心:“但这水潭也太冷了,还是不要过去为妙。”   南蔚没理他,指挥言嬷嬷道:“再靠近些。”   言嬷嬷却也有些犹疑:“大哥儿,这里着实比外边冷。”   南蔚道:“没事!”   他自然知道这里的温度越是靠近水潭越低,本就该如此嘛,不然那潭水之下的天生灵火还不造反了呀!   但南蔚也是真没想到,此地的天生灵火竟能有如此高的品阶,以至于地脉都会天然生出一口寒潭来压制它!   “放我下来,嬷嬷。”在离这口寒潭大约还剩下五步时,南蔚开口了。   南衡有点着急:“蔚弟弟!”   南蔚只道:“嬷嬷!”   言嬷嬷心头一凛,连忙将他放下。   南衡仿佛终于明白南蔚不会听自己的,他扁了扁嘴,亦步亦趋地贴住南蔚,似是生怕他被冻坏了。   南蔚则垂下眼,魂识往前进入到了寒潭中。   这潭水极寒,便是魂识进去都感到了一阵不适。但对真正的身体而言,这种不适非常轻微。   不过南蔚判断,换做其他修士用魂识查探,恐怕不光是魂识,身体也会感到那犹如结冰一般的寒冷。   南蔚十分满意:只有本尊这般来历不凡之人,魂识才能轻而易举地穿入其中。   潭水中什么都没有,除了冷就是冷,什么活物也无,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寒潭的范围不大,只比寻常的井面大上数倍,越是往下,潭水的横截面就越加狭窄,最后好象真的收缩成了井口大小。   而随着魂识越来越往下,南蔚也终于感到了几分难以忍受的寒冷。   这寒意直接侵入到魂识里,又传递到身体中。   以至于南蔚身上明明穿得很暖和,四肢脏腑都是温暖的,牙齿却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   磕磕的声音立刻便被南衡捕捉到了,他扭头就见南蔚闭着眼,脸色微微发青,顿时吓了一跳:“蔚弟弟!”   言嬷嬷赶紧蹲下将南蔚抱入怀中,一边唤道:“大哥儿?大哥儿?”   南蔚抖着嘴唇道:“别吵!”   然后就又不吱声了。   言嬷嬷只得揉搓起南蔚的手脚来。   南衡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用灵元激发。   那玉符瞬时闪烁起淡淡的红芒,四周一下子便温暖了许多。   有这玉符在,南蔚额角不一会儿便冒出汗来,他的牙齿虽然还在不停地打颤,频率却总算有所减弱。   然而好景不长,南蔚牙齿颤抖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魂识已经马上要逼近到寒潭的最底部——越是往下,每前进一丝一毫都是如此艰难。   南蔚一面要抵抗着来自潭水的冰寒,一面还要抵抗着另一种似乎不断推拒着自己魂识的不知名的力量。   南衡拿出的玉符他知道是何物,那可是颇为珍贵的东西,乃是一种能辅助火灵根修士修炼的法器。   不过像眼下南衡这般使用,叫旁人知道肯定会怒斥一声:“暴殄珍物!”   但实际上南蔚很清楚,这玉符顶多能保住自己的身体,于魂识上却是没有半点帮助。   不过……罢了。   能保住身体也已经不错,不然这股仿佛要往四肢百骸侵袭的森冷寒意,很可能会让才康复没多久的南蔚,再一次陷入到无休止的病痛中去!   而且这天生灵物导致的寒毒,可比那不知是何人下的毒要难解决得多!   快了,快了……南蔚的魂识终于感知到了潭水最深处,那似乎被封住的生命。   他一个激灵,有些兴奋地张大眼。   南衡问道:“蔚弟弟?可是好多了?”   南蔚勉为其难地给了他一眼:“嗯,继续。”   南衡还没来得及答话,南蔚就又垂下了眼。   他有点失望,但也听明白了南蔚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继续激发手中玉符。   后顾无忧,南蔚使用起魂识来也更加放心大胆。   不一会儿,他就确定寒潭之下的确存在着天生灵火,只不过如今这灵火尚无任何动静,毕竟它被压制了不知多少岁月,早就呈现出如同休眠一般的情形。   要伪造灵根,那南蔚就必须将此灵火叫醒,再进入其中。   待这天生灵火醒来,要进入其中熔炼药材和灵物,要造出自身计划好的三灵根,仍然是一件极其不容易和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此灵火的品阶比南蔚计划中要高,其艰难和危险也水涨船高。   但那又如何呢?   南蔚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即便是在灵桥断绝的万年之后,他已是还真境真人,本可逍遥自在在这天地之间,享受无边权势!   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渡劫,选择了同这天地斗上一斗!   失败了也在所不惜!   绝不后悔!   如今他来到了这个灵桥尚存、天上还有神仙的时代,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有多么的得天独厚,若是不理会修炼之事,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又怎么能甘心!   一时的挫折不可能压得跨他!   没有灵根也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危险无所谓,修真路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坦途!   这条道路的艰难,南蔚早就心知肚明,其艰难不下于赌,而十赌里又何止九输!   能成功走到尽头的,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小撮人。   可他南蔚,相信自己铁定能成为这一小撮人中的一员!   他什么也不怕!   既然早已下定了决心,那便开始吧!   这天生灵火的品级虽然超出他的计划,但也不是坏事,只不过在体内构建三条灵根时,要更仔细、更谨慎,稍有差池便全盘皆输。   南蔚不假思索地看向言嬷嬷:“嬷嬷,你快走!用法器!走得越远越好!一刻钟……不,半个时辰后来寻我,若是找到我就表示一切都好,若是找不到我了……那你便带着丹桂离开南府,好好过日子吧!”   言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南衡。   但在南蔚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听了他的话,当即踏上拐棍,迅疾无比地往密林之外冲。   南蔚看向南衡。   南衡道:“我不走!”   南蔚沉默了一下:“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走。”   南衡竟是笑了起来,别提有多灿烂:“我就知道,蔚弟弟舍不得我。”   南蔚简直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本尊分明就不怀好意,这小子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南衡好象真没看出来,反而往前一步,紧紧抓住南蔚,倒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还凑到他颈窝里闻了闻:“奇怪,在这儿多待了一会,蔚弟弟你身上的香气更好闻了。”   南蔚:“……呵呵。”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南蔚估计言嬷嬷去得远了,便将魂识凝结成针,朝寒潭底部那天生灵火扎了过去!   他感到脚下大地仿佛沉寂了一下。   南衡的感觉也很敏锐,抬头张望四周,嘴里道:“蔚弟弟,好象有些奇怪……”   南蔚心不在焉道:“什么奇怪?”   南衡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   他这句话尚未说话,脚下忽然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震动。然而这震动传递得极快,瞬息之间就冲到了地面,让南衡站都难以站稳。   南衡下意识地抓住了南蔚:“蔚弟弟……”   南蔚的魂识中,潭底那天生灵火已然苏醒。   此灵火色泽雪白,边缘仿若冰凌,此时已在潭底飞速肆虐开来。   南蔚立即辨认出这是哪一种天生灵火。   此种被压制在水潭之下休眠的灵火,名字叫做定天真焰,可以说是定天石焰再生长许多年头才有极低可能进化而成的中品灵火,十分稀少,可遇而不可求。   南蔚略略松了口气,定天真焰虽是中品灵火,但看它的模样和那股隐隐的意识,就让他知道这只是一朵幼生期的灵火。回想了一下曾在天命魔宗另一尊者手中见过的幼生期中品魔火,南蔚估计它不会有太大威力。   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真的不后悔!      第24章 灵根成      点点火焰如同大雪纷飞一般,从那定天真焰处飘起散落,所到之处,无论是潭水还是岩石,尽皆化为虚无。   南蔚睁开眼,盯住寒潭口,严阵以待。   方才定天真焰明显已发觉了他的魂识存在,那微弱的灵智让南蔚的魂识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灼烧感。   南衡也跟着他往水中望,问道:“蔚弟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南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我曾经问过你。”   南衡道:“什么?”   南蔚道:“若是我利用你,你可会怪我。”   南衡道:“当然不会,蔚弟弟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   南蔚倏地扭头看他。   南衡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蔚弟弟?”   南蔚眼中神色复杂。   若是言嬷嬷在此,定会再度生疑:如今大哥儿体内到底是不是大哥儿,还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积年老鬼……   南衡又问了一声:“蔚弟弟?”   南蔚道:“待会你只管激发灵元,别的都不用理会,也别管我。”   南衡道:“不管你?”   南蔚道:“嗯,不论你瞧见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移动位置。”   南衡道:“是不是只要我如此,便是帮了蔚弟弟你的忙?”   南蔚道:“是。”   南衡不假思索道:“好。”   南蔚的神色一时间又有点复杂。   他定定地看了眼南衡:“你可知你会很危险?”   南衡微微一笑:“我不怕危险。”   南蔚垂眸道:“但这危险你本来不必涉足。”   南衡不在意地道:“能帮到蔚弟弟,便没有什么不必。”   南蔚知道潭底的定天真焰已在不断升腾而起,那密林都被牵连其中,地面不断摇晃,时不时有树木倒下,露出粗大的根系,甚至还有点点火星跳跃。   他收回目光,屏气凝神。   既然这小子甘愿为本尊付出,那本尊自然只有接受了。   下一刻,仿若无穷无尽的白色火焰倏然出现在视野中,之前还森寒逼人的潭水不知何时竟消失无踪。   “来。”南蔚拉住南衡,迈步往前走去。   南衡立刻跟上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一切:“这是……灵火?”   南蔚嗯了一声,将他放开:“你便在此。”   然后他看也不看南衡,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南蔚停下:“别死了。”   南衡眼睛一亮,大声道:“嗯!”   南蔚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火焰,很快,雪白火焰便阻断了他同南衡之间的道路。   南蔚迅速取出药材,按照方位扔在身边,有这定天真焰熔炼,能迅速将药材炼化,以供服用。而药材的存在,正好能暂时地阻隔定天真焰侵袭。   与此同时,他将灵物拿在手中,在心里默默演练着即将开始的计划。   定天真焰如今虽然还只是幼生期,但到底是中品灵火,没过多久便已将全部药物熔炼成液状。   南蔚毫不犹豫,及时打出若干手势——稍有迟疑,有效的药液便会在定天真焰中彻底化成灰烬。   只见地面上那些药液,便犹如一根细丝一般朝南蔚嘴巴而来。   他张口,那药液钻入其中。   紧接着,他又将金丝梧桐叶脉一一排列在身边。   有灵物在此,天生灵火便会为其吸引,熔炼之后才可能伤人。   南蔚脱光了衣服埋在身下,再盘腿坐好,努力吸收腹中药液。   这些药材之珍贵,在当前时代可能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到了灵桥断绝的万年之后,只取出其中几样,便足够让天命魔宗的四大尊者抢破头。   在灵火熔炼以前,南蔚服用的话,他还得提防其效力过大,爆体而亡。   但正是由于经过了定天真焰的熔炼,这些药液去芜存真,剩下的便是药材中最为本质的那一部分。药力也变得温和许多,使得南蔚的身体都能承受。   当然,稍微一点痛苦,也没什么——南蔚板着一张小脸,额角青筋绽露,全身不断抽搐,这样对自己说。   相比之下,那边毫无来由被他用来牵制灵火的南衡,只会更加痛苦。   他之所以让南衡不要动,当然是因为自己离南衡越远,离被灵根吸引过去的灵火意识就越远。   南蔚估计,南衡出身不凡,身上定然有防御法器甚或是宝器,一时半会应该能抵挡住天生灵火的侵袭。   而从南衡掏出的那玉符来看,南衡很有可能正是火灵根,那么对定天真焰的吸引力会更大,给自己争取到的时间也会更充裕。   至于南衡最后会如何……   南蔚其实也有些矛盾。   他身为魔宗尊者,当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放在万年后,他手中亦有不少人命。可要利用这么一个区区孩童,南蔚还是觉得尊者的面皮有些发烫。   但事关重大,他也会该断则断,绝不存有一丝犹豫。   若是南衡身上手段多,运气好,要在这次与天生灵火的对峙中取得好处是毫无疑问的——若他当真是火灵根修士,经过定天真焰的灼烧,灵元会更精纯浑厚,本身的天赋亦会更好。   但若是他手段不够运气不好……那南蔚也只好对他说一声抱歉了。   说不得还得想方设法地在那唐嬷嬷跟前将自己摘出,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地离开南府。   南蔚看向金丝梧桐叶脉被熔炼成的金液,又打了若干手势,将其拉出无数细若牛毛的丝线。   在体质被药液强化之后,他就要将这些丝线融入到自身的经络之中,再用那桫椤树心当做灵核,迅速在体内构建出循环,以供元气驻留。   在将桫椤树心丢入定天真焰中时,南蔚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   他又往南衡的方向看了一眼。   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不知南衡现在状况如何。平心而论,他也希望南衡别死了。   罢了……若是本尊一切顺利,自会早早去寻你……   南蔚收回心神,伸出手指,割破一个伤口。   用魂识牵引,将经过熔炼的金丝梧桐叶脉细丝不紧不慢地吸纳进体内。   接下来又将那桫椤树心引入丹田,将水系灵物拿出……接下来他再也无暇分神,每时每刻都必须极为小心,全神贯注地在体内构建出三条伪灵根。   雪白的火焰不停向南蔚喷吐着火舌,哪怕最精髓的部分早已被南衡吸引去了注意力,但这天生灵火的威力又哪里只有那么一点!   但南蔚反而开始需要这些火焰,一股脑地将其牵引过来,力求迅速生出金系灵元。   至于那些烧灼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三灵根能成功被构建出,要恢复起来也并不难。   南蔚就好像完全不在乎被火焰吞食的皮肤乃至血肉……而这些被吞食的血肉、皮肤又在药力的作用下迅速恢复……   被烧毁,恢复……   不断循环往复。   他面不改色地坐着,魂识不断在身体内牵引着各种灵物……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猛地睁开眼。   身边仍有定天真焰的火焰在跳跃着,但他却已不必再惧怕这些火焰。   因为他的三灵根乃是借助定天真焰生出的缘故,他也仿佛与此灵火的意识之间产生了些许连系。虽然不足以让他将其收为己有,却足够让他不受侵害。   感受到药力正在对身体做最后的修补,南蔚站起身,露出了一个笑容。   从此刻开始,他,就是一个三灵根修士了!   然后他皱了皱眉。   从定天真焰的意识中,南蔚获取到了一个信息。   “那个家伙……好奇怪……”   定天真焰所说的那个家伙,肯定是南衡无疑。   可是南衡一个小孩子又能有什么奇怪……哦,不对,南衡不仅仅是一个小孩子。   南蔚脑中迅速浮现出南衡祭祖那日,被黑衣阉奴追杀而出现的另一个样子的南衡。   莫非那个人又出来了?   南蔚穿好衣服,起身穿过丛丛火焰,来到南衡所在的位置。   眼前是一片狼藉。   可想而知,南衡受到了定天真焰最大限度的攻击,他却始终像对南蔚所保证的那样,一动未动。   身上的衣物早就不知所踪,连之前帮南蔚取暖的玉符也散落在地,碎裂开来。又有诸多器物的残骸遍布在南衡身周,大约都是他用来抵御定天真焰的法器之类。   但这些举措并未能阻止定天真焰的肆虐,南衡全身就好似被炭化了一般,成了乌漆抹黑的一团,隐隐散发着焦糊的味道。   南蔚顿觉可惜: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被毁了……   但紧接着,他发现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就在南蔚过来之后,定天真焰逐渐平息,退了开去。   他注意到南衡身体表面那些炭化的黑色部分上,出现了犹如蛛网一般的裂缝,它们逐一裂开,最后黑色炭块一块块掉落在地,露出里面雪白的皮肤。   没过多久,南衡全身上下都恢复成了原样。   只是他现在是浑身赤条条地侧卧在地,没有穿衣服罢了。   南蔚趁机多看了几眼,又不无遗憾:这小子到底太年幼了,只有那张脸能看。   然后他就对上了一双睁开的漆黑双眼。   南蔚心中一凛,迅速后退。   虽然他才刚拥有三灵根,但强大的魂识已经让他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可尽管如此,他退后的速度仍然远远不如南衡蓦然而起的速度。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并非是因为对南衡有什么好感!      第25章      南蔚又一次被南衡捏住了喉咙。   “是你……”   到了现在,南蔚再无疑问。   眼前的南衡,显然并非自己熟知的那个南衡,而是祭祖那日曾出现过的一身肃杀气息的南衡。   南衡的声音跟那时一样冰冷:“是我。”   他定定地看着南蔚,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你又在利用他。”   南蔚对此十分心安理得:“我……告诉……你了,你……同意……了。”   南衡自顾自地道:“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的手指瞬间收紧。   南衡的手指并不长,但南蔚仍然感到一股大力压住喉间,难以挣脱。   好在他此时已构建起三灵根,且在定天真焰中引气入体。   电光石火间,南蔚迅速在记忆中翻找出几种基础法诀,毫不犹豫地选定并使用出来。   感受到从手指上传来的锋锐之力,隐隐有金戈铮铮声炸开,几点金光绕住手指闪烁,南衡似乎也吃了一惊:“修士……”   南蔚趁机加大灵元输出,双脚亦往南衡下身踹去。   他赌的就是此南衡有所顾忌。   在南衡投鼠忌器般松手的刹那,南蔚就地一滚,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南衡眼中依然没有情绪,但声音仿佛更冷了:“那便更不能留你。”   南蔚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魂识上,借助魂识牵引灵元,他蓦地从地上弹射而起,直接往定天真焰中冲去。   这一个南衡果真不愿让另一个南衡的身体有丁点损伤,略追了两步便停下,神色不变地站在雪白火焰之前。   身处定天真焰中的南蔚很不高兴:本尊何等人物,竟被此人掐了两回脖子,好生丢脸!   而他再一次自投罗网地进入到定天真焰里,其实也并非全无危险。就是灵火并无伤人之意,在火焰中待得久了,南蔚身上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衣服也有了毁坏的趋势。   他可不想跟南衡一样赤条条地面对别人!   这个南衡身上当真是迷雾重重,接连两次都冒出另一个人操纵他的身体,却又全无夺舍的打算。南蔚看得出,此人每回出现,都是南衡命在旦夕之时,明摆着是要保护他。   “喂!”南蔚提高了音量,“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   南蔚想了想:“南衡是个大傻瓜。”   “你该死!”   看情况是还在,南蔚也不急着出去了,只能尽量跟那不断凑过来定天真焰的灵智打商量:你离我远点?   定天真焰微弱的意识有点委屈:为什么啊?   南蔚:本尊不喜欢黏黏糊糊的。   定天真焰:哦。   南蔚十分无语,这天生灵火到底不是人类,压根听不懂人话,还一个劲地想往他身上凑!   眼看着衣服快要保不住,南蔚索性不再理会其他,专注于感受体内暌违已久的灵元波动。   木火金三系灵根在体内十分平衡,天地间浓郁的元气总算能留在体内,而他也有好几种法诀能够修炼起来。   但要修成大道,基础可谓是重中之重,因此南蔚也没有草率决定修炼方向。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言嬷嬷的呼唤声:“大哥儿?大哥儿?”   南蔚站起来就发现全身衣服破破烂烂,不由停住脚步。但想到至少比南衡好,他又板着脸继续走:“嬷嬷。”   言嬷嬷一见大惊失措:“大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南衡少爷……”   南蔚瞥见南衡光溜溜地在她身边卧着,看样子那个南衡又隐藏了起来,自己没有了危险。他才露出笑容:“嬷嬷,我没事,我现在有灵根了。”   言嬷嬷闻言又是一惊,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双目微红:“感谢夫人,感谢那位大能,让我们大哥儿能修炼了!”她解下身上披风包住南蔚,想了想把南衡也捞起来塞进去,“既然已经妥当,那我们回去?”   南蔚措不及防之下被一个光溜溜的身体贴了过来,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放到哪去。但他面上不露声色,从披风的领子中露出红扑扑的脸蛋来,“好。”   言嬷嬷抱起二人,再度踩上那拐棍法器,一溜烟地往丰城赶。   南蔚窝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因为他只要稍微一动,南衡就会往自己这边挤一挤,小孩子温度比常人要高,因而有融融暖意不断穿过破破烂烂的衣物透进来,让他十分不习惯。   直到回到丰城内的南府中,有唐嬷嬷接过了南衡,南蔚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   唐嬷嬷本想质问一番,但在查探了一下南衡身体之后,她眼神闪动,朝言嬷嬷和南蔚看来:“言嬷嬷,今日……”   在回来路上,言嬷嬷早就得了南蔚的吩咐:“今日我带着大哥儿和南衡少爷,在城外遇到了一种天生灵火,南衡少爷和我家大哥儿似乎都被那火灼烧了一番,也不知是好是坏。”   唐嬷嬷眼神又是一闪,笑意缓缓浮现在脸上:“自然是好事,言嬷嬷,你可还记得那灵火所在?”   言嬷嬷道:“当时慌不择路,哪里还记得位置,大约是在城外数十里的地方。”   南蔚并无将定天真焰据为己有的打算,一是他如今实力低微,无法收取灵火,至少要到筑基之后,而他才到这个时代就遇到了许多好东西,南蔚怀疑自己倒了那时未必看得上定天真焰这中品灵火;二则是抛出些真东西,才能让唐嬷嬷相信。   谁知唐嬷嬷似乎也没有收取灵火的打算,而是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此次遭遇灵火,倒是衡哥儿机缘到了。”   南蔚回去小院后就被丹桂仔仔细细地洗了一个澡,香喷喷地窝进被子里,连饭也顾不上吃——在伪造灵根的时候,他的魂识和精力实在消耗了太多,此时只想要睡到天荒地老。   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待南蔚舒舒服服地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床前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听见动静立即抬起来:“蔚弟弟你终于醒啦!”   南蔚嗯了一声,身上不知为何有点僵硬。   大约是因为南衡凑得太近的缘故,就像昨天在披风里头被那个光溜溜的南衡贴着……   南衡献宝一般指了指旁边:“那你快起来,嬷嬷给我做了她最拿手的菜,都很好吃!”   食盒的盖子都不曾掀开,就仿佛有一股香气自动自发地往鼻子里钻,一路甚至钻到了腹中。   南蔚听到肚子叫了一声。   南衡笑道:“蔚弟弟果然是饿了。”   南蔚没理他,自顾自地套上夹衫,穿好鞋子,一筷子菜已经伸到了嘴边。   怎么回事,这饭菜似乎更诱人了几分,嘴巴内都好像要不由自主地分泌出津液来,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念头:想吃!   南蔚皱了皱眉。   南衡道:“蔚弟弟莫非不想吃这个?那换这个!”他又夹起另一道菜递到南蔚嘴边。   比刚才还要诱人!   浓郁的鲜香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不光是鼻孔,仿佛毛孔都为之一振,争先恐后地想要打开,试图将这股味道吸进去!   南衡道:“蔚弟弟张嘴。”   在南蔚反应过来以前,那一筷菜已经到了嘴巴里,牙齿十分自觉地咀嚼,唇齿之间满是菜肴的美味和鲜香。   一股莫大的满足自嘴巴席卷全身,让南蔚措不及防。   板着脸吃完一顿饭,南蔚思考起来。   以前他的确觉得南衡拿来的东西特别好吃,但南蔚却认为那是有理由的:一是跟南府的吃食对比的确丰盛,材料也格外精细珍贵;二是他的身体非常需要,刚刚康复的身体必须攫取足够的养分才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如今他的身体已然康复,养了这么久也大好了,便是有隐患都在定天真焰中吸收药力时彻底排除。可以说,南蔚此时的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么他为何还会觉得南衡端来的这些饭菜好吃得简直要咬掉舌头?   本尊分明不是吃货,这种情绪不该是本尊所有!   南蔚思来想去,脑中倏忽间灵光一闪:莫非……   他感应了一番体内灵根,似乎在这饭菜下肚之后,灵元都活跃了几分。   他懂了:这一定是伪灵根的后遗症,而绝非他的本性如此!   南蔚肯定了这一推论后,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一直偷觑着他的南衡也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继续给南蔚喂食。   接下来直到端阳,南衡再未出过南府。他每日都要来送吃食,也来打拳。只不过他待在南蔚小院里的时间明显变短,每次都是行色匆匆。   南蔚估计他应该已开始准备丰城竞渡大典。   正好,南蔚也决定了自己修炼的法诀《一气培元诀》,每日修炼起来只觉得时间不够。   南衡委屈的神色,那是什么?   春日渐深,眼看着丰城的男男女女们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裳,端阳节终于近在眼前。   而丰城持续数千年的一项盛事也近在眼前,每日里南蔚只要让魂识溜达出去,就能发现人们在议论着竞渡大典。   这些天南衡根本不再过来,每日饭食都由唐嬷嬷派人送来。   但一连数日,南蔚都吃出了一张小纸条,上书:“蔚弟弟你都不问问我为何不来了?”   几次三番之后,南蔚才忍无可忍地让丹桂去找了支笔来,就在纸条背面回复道:“不问!”   不就是在准备丰城竞渡大典吗,问来问去得不嫌麻烦!   *   数着日子,丰城竞渡大典终于到了。   端阳时分,南府内都挂上了各色五毒形状的饰物,来来去去的小丫鬟们发间腰部也垂了编织成五毒模样的丝绦,或是绣着五毒图案的香囊。   就连丹桂也特特做了好些挂在小院里,还给南蔚戴了一只。   里面装了丁香、木香和白芷之类,外面细细绣着蜈蚣、蝎子、蟾蜍等物,十分精美,加上荷包用的是素绡锦制成,南蔚才心甘情愿地让它留在身上。   据说丰城竞渡的传统由来已久,凡是筑基中期也即筑基五重以下之人都能参与,又分作炼气期和筑基期两组来进行角逐。   南蔚估计会有不少宗门前来观礼,趁机在那些资质上层、根骨不错的炼气期修士里面,选出部分收入门中。   筑基期基本是不可能被考虑的,没有任何师承便修炼到筑基期的人非常稀少,而大多数宗门最是讲究弟子门路清白。这一点,从前在天命魔宗里南蔚就很清楚,哪怕是魔宗收徒,也是慎之又慎,经过精挑细选才会纳入门墙。   南蔚由言嬷嬷抱着,去丰城之外的靖池河畔看热闹。   今日南氏家族的家主,前身那位祖父仍然没有出现,而是由南秉礼代替其主持,先是介绍了许多前来观礼的宾客,随即是宣布竞渡大典正式开始,然后是祭奠河神的仪式。   对目前的南蔚来说,这些不过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他才选定了自己的修炼法决不久,体内虽然灵元已成,却非常微弱,也有些虚浮,勉强算得上不入流的修士,便是想参与也只是贻笑大方。   不过那《一气培元诀》,却是南蔚经过层层筛选之后,最终决定下来的功法。   选择这个,是因为此功法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滴水不漏,绝无后患。   毕竟南蔚乃是生生造出的三条灵根,若是根基打得不牢,就如那空中楼阁一般,轻而易举就可能崩塌。   而且这种功法还有另一个天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大境界之外的境界瓶颈。   不论是什么功法,修炼起来,每一次大小境界的跨越,都会存在瓶颈。譬如炼气期,炼气三层到四层是一次瓶颈,炼气七层到八层是一次瓶颈,炼气十二层到大圆满又是一次瓶颈。   算下来,在一名修士从炼气期往筑基迈进以前,就要面对三次小境界的瓶颈。   虽说对于那些颇有资质的修士而言,炼气期的瓶颈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纸老虎而言。但若能毫无阻滞的一路修炼上去,也是能节省不少时间和气力。   当然,《一气培元诀》并不能杜绝大境界之间的瓶颈。   也就是说,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壁垒,仍然存在。但南蔚心里清楚,修炼《一气培元诀》,便是大境界瓶颈也会较易松动。   有利就有弊,《一气培元诀》只是地级功法,在天地玄黄四层等级中绝非巅峰,而且不偏向任一属性,因此也不能贴合他体内伪造出的任何一种灵根,在修炼速度上便有些不够。   但相对于前者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   至少在炼气期,南蔚决心要踏踏实实夯实根基,这样才能让未来的路不至于越走越窄。   在言嬷嬷怀里,南蔚百无聊赖地看着诸多修士彼此争斗,那些打法在他眼中简直破绽百出,他看了没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抬手打了个呵欠,开始东张西望。   远处高台之上,坐着的正是来自几座宗门的使者,不用魂识就这样看去,都隐隐能见华光瑞气。南蔚却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知道发光的都是假丹修士。   若是真正的金丹,气息内敛,灵元稳固,并不会出现这种灵光浮动的情况——就比如后面端坐的另外几人。   这时,耳边响起言嬷嬷的声音:“是南衡少爷!”才让南蔚复又往对决的水中青石台上看去。   果然其中一人正是南衡。   看到这么年幼的孩童登上对决的青石台,四周立即响起了议论纷纷,似乎围观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衡的对手则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玄色锦袍,看到南衡之后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怎么是个小屁孩?喂,你们南氏没人了吗,竟然派出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上来,真是太可笑了!”   南衡有板有眼地对他行了一礼,就往旁边的仲裁看去。   那仲裁连忙道:“开始!”   玄衣少年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对面的男童手指翻飞,握住了一柄绯色小剑,剑尖不断吞吐着红色光芒。   玄衣少年吓了一跳,脸色微变,赶紧掏出一张土黄色的符箓。   当南衡手中绯色小剑往玄衣少年刺去时,只见那张土黄色符箓蓦地光芒大涨,当符箓消失之后,玄衣少年身周便围上了一道土黄色的虚影。   四周又是惊呼声此起彼伏:“防御符箓!”   但南蔚知道这场比试根本毫无悬念,玄衣少年约莫炼气五层,手中也有一些好东西,但对上修为更深厚、身家更丰厚的南衡,却是根本不足为惧。   果然,战斗一会儿就结束了,那玄衣少年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坐到在地,身上锦袍被割破了好几处,看着南衡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恶鬼一般,满是畏惧。   南衡收起剑,扭头往靖池河边看了过来,倏然眼睛一亮,抬手朝一个方向招了招。   南蔚估计他是看到了自己,心下感叹:本尊即便不再是那个魔宗尊者,那也决计不会泯然众人……   南衡之后又战斗了几次,只败在一名炼气大圆满的中年男子手中。   南蔚上次见他,他比才到南府时修为已经有了不小提高,到了炼气七层。   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只怕不止如此。   南蔚也更加肯定,南衡是单灵根,而且经过定天真焰的淬炼,比之寻常的单灵根天才,南衡不论是灵根、根骨又或是其他,都远远超出。   更何况,南蔚还记得南衡第一次见到自己练拳便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可见他的悟性也很是惊人。   这么一个天纵之才,单就资质而言,恐怕也只比万年后的本尊略逊一筹吧,南蔚想。   竞渡大典南蔚只在第一日前去观摩,此后两日他都足不出户,哪怕最后一日乃是竞渡大典的重头戏靖池竞渡也未例外,一门心思地待在家中修炼《一气培元诀》。于是他也不知南衡是否实现了唐嬷嬷的愿望,被太一宗收为弟子。   等到竞渡大典结束的那天晚上,南蔚正歪在榻上消食——他刚刚才用过了唐嬷嬷派人送来的晚饭。   窗子吱呀一声被打开,然后一个身影灵巧无比地跳了进来,落地时无声无息。   “南衡?”南蔚没抬头也知道是谁。   “蔚弟弟——”南衡今时却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一进来就直扑向南蔚,展臂抱住了他。   南蔚抬眼想看是怎么了,却又紧紧被南衡按住,根本瞧不见南衡的模样。   他用了魂识,才发现南衡眼眶微红,嘴唇微微颤抖,轻声道:“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   看来南衡成功被太一宗前来观礼的修士看中了,南蔚道:“你先放开我。”   南衡难得如此任性:“我不放!”   “放开!”南蔚不高兴了,本尊说话你敢不听?   南衡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但还是紧紧抓着南蔚的手:“蔚弟弟,我真的舍不得你。”   南蔚挑眉斜睨他一眼:“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你说的香气?”   南衡道:“都舍不得!”   南蔚指出:“但你不可能留下。”   南衡眼中有什么闪动了一下,他闷闷不乐地道:“我知道。”他咬了咬嘴巴,“为了今日,嬷嬷为我付出了许多,我也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若是我继续留在南府,今后就只能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有家不能回,而且也辜负了爹娘对我的期望。只有进了太一仙宗,我才能有希望回家,再见到我爹我娘。可是……可是……”   他又一次抱住了南蔚,声音闷闷的,“我就是舍不得你。”   南衡似乎真的哭了出来,眼泪汪汪地将脸贴在南蔚肩头,“就是舍不得你。”   明明挺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尤其明媚动人,涕泪横流时着实难看,南蔚嫌弃地想到,这小子真不适合跟丹桂走同一个路线。   “别哭了。”他不耐烦地道。   想想万年后在天命魔宗里,谁敢在他面前哭?   又不是不要命了!   可这个孩子,南蔚还真拿他没办法。   打也打不赢,杀也没法杀……毁了这张脸?他也舍不得。   哼,本尊可不是舍不得南衡,本尊舍不得的是南衡每日按时送来的饭食和糕点!   唉,由奢入俭难,等南衡离开了南府,本尊的日子只怕又要难过了……   南衡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眼圈红红地看着南蔚:“蔚弟弟,我明日就要走啦,我被太一宗的使者看中,他说我乃是难得一见的火系单灵根,而且似乎还是变异灵根,说会将我推荐到太一宗的内门去。我会努力修炼,你要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什么宝器我都给你弄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蔚弟弟……”   南蔚还是第一次见到南衡说这么多话,絮絮叨叨简直没完,到最后他压根就没再听,只想到:元婴期修士都不敢叫本尊等,你这小子多大脸!   *   “少爷,我才去领了新的料子,有你最喜欢的素绡锦呢。你先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我现在去领晚饭。”   少女还未现身,婉转的音调已从门外传了进来,然后才是那张娇美的面孔。   跟初次见到时相比,丹桂从豆蔻枝头的小丫头长成如今这般袅袅娜娜的大美人,一点也没长歪,南蔚十分满意。   转眼间,他在南府已经生活了五年有余。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但对修士而言,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正所谓修真无岁月,一旦开始修炼,哪怕只是修行基础功法,南蔚也能轻而易举地消磨掉数日光阴。   于是整个南府又传言这位嫡脉嫡子病情复发,绵延病榻,怎么也不见好。因为南蔚和言嬷嬷一致认为,出于安全起见,不能将他已有灵根及正在修炼的事情暴露出去。   吴氏倒是乐得不理会南蔚,只在三年多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南将——南华仙宗早已将其预定下来,此次更有金丹修士前来收徒,走时此人喜不自胜,称自己“得一佳徒老怀大畅”,声彻云霄,整个丰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南斐,都在那位金丹修士面前卖了一番乖,混了个脸熟。   以至于那几日南斐成天在南蔚的小院外头指桑骂槐,句句话不离南蔚身无灵根无法修炼的痛处。   南蔚和言嬷嬷不动声色,但丹桂却为少爷抱起不平来:“斐少爷太过分了,少爷分明是三灵根,哪里就如他所说不能修炼了呢!”   她作为南蔚的大丫鬟,可是将南蔚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在南衡走后不久,唐嬷嬷前来替南蔚检查了一番,确定了他身怀三灵根一事。   说起南衡,他离开南府也有四年多的光景了。   开始时南蔚的确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他就将此事丢了开去,一心一意地沉浸在修炼《一气培元诀》中。   曾经的还真境真人,哪里会在乎寂寞和枯燥,他在乎的不过是没了好饭好菜……   每日面对府中大厨房分发来的饭食,南蔚觉得实在难以下咽。   因此听到丹桂的话,南蔚勉为其难地掀了掀眼皮,瞅了眼她,又瞅了眼她怀里的布料,嗯了一声。   言嬷嬷慈爱地道:“大哥儿,虽说修士对口腹之欲要克制些,但也不至于跟你似的只吃那么一丁点。等丹桂取了饭食回来,你可要多用些。”   南蔚继续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皮又垂了回去。   虽然他歪在榻上,背靠引枕,看起来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实际上《一气培元诀》正运行在他体内,每一个周天,都会驻留下一丝元气,用以丰富灵元。   也多亏了南蔚能不必正儿八经地打坐便能修炼,旁人便是怀疑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若是有人知道了此事,恐怕一时间都会难以相信——从未接触过修真的区区孩童,怎么可能有如斯天赋!   但对真正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来说,这事简直一点困难都没有。   他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即便万年之后的他天赋再出类拔萃,也未必能一路凯歌高奏地修行至还真境!   他天生一心便能多用,修炼剑诀时也能修炼功法,传说中此乃九窍灵体的特征,天生有一颗九窍玲珑心。   不过南蔚倒是没在意过这些,毕竟他进入天命魔宗时,显现出的天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以至于没有人再去关心他是否身具天生灵体。   而到了这里……   前身身体破败不堪,简直是千疮百孔,南蔚好不容易解了毒,又每日从不间断地习练基础锻体拳,才养成如今这般跟普通修士没有差别的身体,但也绝无天生灵体存在。   不过一心多用的本事,南蔚倒是带了过来。   可以说,南蔚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也因此虽说他伪造的只是三灵根罢了,修行速度却不会比别人慢。   再加上他时不时让言嬷嬷弄些药材来,配成万年后甚至能引起尊者们哄抢的药汤,内服或是泡澡……   现在的南蔚,已是炼气五层后期,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   丹桂拎着食盒,快步走进屋内,见到南蔚松垮垮地套着袍服,连忙放下食盒过去替他整理,一边说道:“少爷,这次素绡锦的料子是不是还替你制成内衫?”   南蔚张开手臂以便她行动,闻言便道:“那是自然,做成别的可是暴殄珍物。”   丹桂不由笑了:“素绡锦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里就谈得上暴殄珍物了,其实少爷若是喜欢,我把最近攒着的绣活卖了,都能买回来好几匹素绡锦。”   这些年来,丹桂的绣工是越来越好,有时候南蔚瞧着,她绣出来的花鸟鱼虫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竟是显现出了一丝技进乎道的神韵。   若是有识货的人在此,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掳走收做弟子——就跟以前天命魔宗里枯木尊者一样,一次在坊市里遇到个普通人,那人写出的字别有风骨,隐隐仿佛还带了几分剑气,他便直接将那人掳回了山门……   虽然最后被天剑尊者硬生生地抢了过去,说不能让一个学剑的好苗子任由枯木尊者糟蹋。   也正是因为丹桂的一手好绣工,加上言嬷嬷到底是炼气七层的修士,又有前身母亲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南蔚才能像眼下这般没有后顾之忧的修炼。   听了丹桂的话,南蔚点头:“可以。”   丹桂愣了一下,求助地扭头看向言嬷嬷:“嬷嬷,少爷是……认真的?”   言嬷嬷失笑,这几年下来她对丹桂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自然是认真的,大哥儿哪回不认真了?”   丹桂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一脸纠结地站了一会,才道:“好,我听少爷的吩咐!”   南蔚觉得除了梨花带雨时,眼前的美人就数苦恼纠结时最好看了。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才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丹桂:“……”   见南蔚吃完了晚饭,言嬷嬷摆摆手让丹桂下去,才道:“大哥儿真是喜欢捉弄丹桂,不过也莫要逗得狠了,她爱哭着呢。”   南蔚笑眯眯地道:“就怕她不哭。”   回想起自家大哥儿似乎的确格外喜欢看丹桂哭,言嬷嬷连忙转了个话题:“大哥儿,今年又是咱们丰城的竞渡之年,眼看着竞渡大典又要到了。唉,我还真有些想南衡少爷,不知道他在太一仙宗里怎么样了,一切可都还好。”   南蔚似乎也想起了南衡,眯了眯眼,半晌才道:“定然是好的。”   那个小子,本身就天资卓绝,根骨不凡,悟性上佳,机缘也不比人差,身体里还隐藏着一个更加厉害的杀器,怎么也不可能在太一宗里混不下去。   言嬷嬷笑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大哥儿,想当年,大哥儿同南衡少爷何等要好,每天都要往咱们这儿跑上好几趟,只是为了送好吃的给大哥儿,这事我可还记忆犹新。”   南蔚道:“谁稀罕么。”   言嬷嬷道:“大哥儿不就稀罕么,每天都眼巴巴等着南衡少爷过来,也不知是想吃那些好吃的呢,还是想要见到南衡少爷。”   南蔚思考了一下,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眼巴巴”的证据,他就哼了一声:“嬷嬷!”   言嬷嬷会意地住了嘴,但脸上始终笑眯眯的,好象不是她胡说一气而是他口是心非。   南蔚决定不理会言嬷嬷,继续修炼,争取在竞渡大典开始以前,从炼气五层突破到六层去。   他越来越满意自己选择了《一气培元诀》来作为自己打根基的功法,不光是体内灵元浑厚,运转圆融,可谓滴水不漏,便是稍微分点心,此种法诀也不可能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南蔚本来打算晋入筑基期以后,酌情选择另一种等级更高的功法来修炼,但现在他倒是有些不确定起来。   其实曾经的他,修炼的功法跟《一气培元诀》毫无瓜葛,那是一门天级魔修功法,进展极快,根基却不容易稳固。   但南蔚天赋出众,又有师尊替他想方设法地稳住根基,是以一直修炼到丹碎成婴,南蔚也没体会过别人常有的坎坷。   正因如此,他对《一气培元诀》不算多么了解,他所知道的,都是众所周知的内容。而像是《一气培元诀》格外适合一心多用的人来修炼这一点,南蔚是亲自体验了才做出的结论。   不知不觉中,夜已深沉。漫天都是星光,明灭闪烁。   这个时代的星空跟灵桥断绝之后相比,似乎也没有多少差别,让南蔚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天命魔宗内,他还坐在平日里坐着的位置上,替跪在下头的徒弟讲解修行法诀。   然后画面一变,徒弟的脸忽然放大了,而且越来越大……   *   南蔚猛地惊醒过来:混账,本尊竟然梦见了那个孽徒!   紧接着他就感到浑身上下灵元激荡,身周似乎有元气不断涌动。   他要晋阶了!   南蔚顿时将徒弟抛在了脑后,提高音量道:“嬷嬷!”   言嬷嬷将将走到门口,立即回来道:“大哥儿你怎么醒了?我见你趴在窗边睡着了,把你挪了回来,是不是吵醒你了?”   南蔚道:“无妨,嬷嬷,替我守住院子。”   言嬷嬷倏然一惊:“大哥儿莫非你……”   南蔚嗯了一声。   言嬷嬷快步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而在房门被关上的瞬间,南蔚抬手打出了若干手势,隐隐有灵力流动。   若是这时候言嬷嬷试图往里看,只会瞧见一片朦胧虚无,无法再感知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那是因为整个房间都被南蔚用禁制封住,避免有人察觉到此处的异状。   这也是他四年多前就发现了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因为灵桥断绝以后,修士们的修为常常难以寸进,渐渐的,便往修真百艺上横向发展。   不管是阵法、制符、炼丹、炼器,凡此种种,都被那时的修士们精研到了一个如今这时代的人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就比如禁制。   南蔚的魂识在这几年间也不断恢复,虽说受制于他现在尚在炼气期的修为,不可能还原为神识,更勿论神念了,但能触及的范围却是越来越远。   因此他时不时让魂识溜出院子满南府的逛,却发现整个南府都只有寥寥几处存在禁制,而且是破漏百出的禁制。   便是由现在才炼气五层的南蔚去解,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开。   所以南蔚也更可堂而皇之在府中修炼,突破境界也不必担心被发现,反正禁制一出,南府里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看透。   而为了避免修为被发现,南蔚也在四年多前特特从脑中翻出一种叫做《枯木诀》的敛息法诀修炼起来。   这种法诀乃是由跟南蔚齐名的枯木尊者所创,只要运行起来,便能敛住气息,越是修炼到了高深处,越能瞒过高阶修士。   南蔚只修成了第一层,就让自己在南秉礼眼皮子底下瞒了个彻彻底底。   他感应了一番体内灵元,修炼《一气培元诀》所生出的灵元格外圆融而浑厚,突破起来绝无隐患,接下来只要他按部就班,就能轻而易举达到炼气六层。   但南蔚环视了一眼四周,还是有点不满。   若是能弄到灵石,哪怕是下品灵石也好,他就能给自己屋里布一个聚灵阵,再布一个防护幻阵,足以让自己的修为增进速度再快上几分,又能不被任何人察觉。   可惜平日里言嬷嬷在外交易往来,都是用银钱,他几乎从未见过灵石。   虽然以他现在三灵根的天赋,四年多修至炼气六层,可以说足以令人震惊,但南蔚却很难感到满足。   想当年他在天地间元气不如现在多矣的天命魔宗内,也能只花两年时间便从一张白纸成为炼气大圆满,又在炼气大圆满巩固根基花去一年,三年时间便成就筑基。   南蔚郁郁:本尊怎么就没在南将体内醒过来呢……   这些念头也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顷刻之后南蔚便已沉淀了全副心神,运转起《一气培元诀》。   灵元犹如河流一般滔滔流动,朝着那一层伫立在前方的壁障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依稀仿佛有哗啦一声,灵元冲破关隘,南蔚睁开双眼。   他已经是炼气六层的修士了!   南蔚一挥手撤去禁制,将言嬷嬷叫了进来。   言嬷嬷颇有几分激动:“大哥儿,你……你当真……”   南蔚笑眯眯:“嬷嬷不信的话,可以检查一下。”   言嬷嬷连忙摇头:“信,信,我信!”她又冷笑一声,“都说三灵根不过是杂灵根,可我们大哥儿虽是三灵根,却比那所谓的上层灵根修炼起来还要快!”   南蔚知道她是在说南斐,当即道:“嬷嬷,我还能更快些!”只要有灵石。   言嬷嬷闻言却脸色一变:“大哥儿,不可鲁莽!虽然你有那位大能指点,嬷嬷我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修士,无法指点你什么。但我也清楚,修为提升得太快,常会导致灵元虚浮,根基不稳……若是一个不好,甚至往后都再无寸进……”   南蔚就乖巧点头:“嬷嬷,我知道。”   便是将实情告诉言嬷嬷,她也不会信,倒不如顺着她的话说,反正往后如何,自有本尊亲自予以证明。   若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三灵根修士,这样修炼的确会根基不稳,隐患重重。   但他可是南蔚,万年之后天命魔宗的四大尊者之一,境界本就在这儿,又何惧根基动摇?   再说了,便是当真有些什么隐患,南蔚也有法子解决。   只不过想起了这个法子……   南蔚嘴角就抽动了一下,默默将此法又一次封存在了脑海最深处。   离端阳尚余十日左右时,南蔚的魂识“看”到了一个消息。   言嬷嬷正好走进来,就见榻上的少年伸了个懒腰,继而换了个姿势,一手托腮,眸光流转,朝她看过来。   言嬷嬷笑道:“大哥儿,若是修炼得累了,也不要成天待在屋里,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反正有嬷嬷陪着你,不怕那些跳梁小丑。”   南蔚摆了摆手:“嬷嬷,我不累,族中是不是要为了竞渡大典进行遴选?”   言嬷嬷一惊:“是丹桂听到了什么到你跟前饶舌了?”   南蔚道:“跟她无关,嬷嬷,此事当真?”   言嬷嬷哪里看不出他的打算,只是她心中却忍不住担忧:“大哥儿,你莫不是想去参加这族内遴选?可是那样一来,你修炼一事不就人尽皆知了?”   南蔚无奈:言嬷嬷忠心是够的,就是脑子不大灵光。   “嬷嬷,你说我修炼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每日隐藏着修为,静悄悄地偏安在这南府一隅?”他挑了挑眉,“白胡子爷爷也说了,我辈修士,既要对修真一事持如履薄冰的心态,也要有勇猛精进的信念。此次族内遴选,若是成了便能前去参加竞渡大典,就有可能被宗门收为弟子——那样可不是比我独自修炼要好得多?”   言嬷嬷一辈子都在丰城,可能并不能理解散修与宗门修士的天差地别,但南蔚却非常清楚。   拜入宗门,便是一介杂役弟子,起点也会比散修要高。他们所获得的资源、所接触到的环境,都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言嬷嬷还是有些犹豫。   但一抬眼她便对上了南蔚沉静的双眼,言嬷嬷心下一凛,不敢再多言,只道:“是,那大哥儿,我去替你报名。”   说罢,言嬷嬷匆匆离去。   出了小院之后,她才倏尔驻足,回首往院内看了一眼。   怎么会忘了呢,这些年来,大哥儿虽说会同她商量一些事情,可是这些事情最终还是以大哥儿的意愿执行了下去。   言嬷嬷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   她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去的远了。   她替南蔚报了名回来,却不知那负责族内遴选之人看到纸上的姓名,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莫不是我看错了,还是族里又有谁叫了这个名字?”   只是瞧那白纸黑字写着的姓甚名谁,还有出生年月,无一不跟南府那废物少爷一致,他才稍微敢肯定下来,此事是真的。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定是哪个散修行了偷梁换柱的事情,想要顶替上来。   得出结论以后,此人袖起双手,眯起眼睛:罢了罢了,我今日心情好,到时候只要你多孝敬我一些银子,我就当做没有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   而三日之后,族内遴选正式开始。   举办地点正是在南府的修炼场内,从南蔚的小院过去,要穿过一整个后院和几处园子。   南蔚虽然很不想靠自己的双腿走那么远的一段路,但他到底已不再是孩童模样,只得勉为其难地自己步行。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修炼场四周已聚集了不少人,有老有少,大都是南氏家族中的族人。不过里面南蔚只认出了南斐和南英杰,其余人等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南斐在南将前去南华宗以后,也从吴氏的院子里搬了出去,独自居住。   那院子可比南蔚的院子大上许多,还有专程修建的修炼场所,范围极大。   此时南斐虽然在此,吴氏却并未露面,但南蔚在吴氏那里曾见过的几个大丫鬟,纷纷跟在南斐身边,伺候得极是周到。   南蔚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把丹桂带来。   虽说丹桂不大顶事,胆子也小得很,但说不准她就会害怕得哭出来,那多好看!   方是初选,南秉礼并未前来。由大管家宣布了遴选开始,一个个报名的族人被分成组,成对进行角逐。   不一会儿,便有仲裁报出了南蔚的名字:“下一对,南蔚对阵南昌硕。”   南蔚的名字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一下。   有人讥诮道:“别是弄错了吧,那可是个废物,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地!”   南斐也咬牙切齿:“是谁,是谁冒充了那个废物来报名!”   只是当人群四下张望,又纷纷让出通路,让一个少年缓缓走上前时,南斐看过去便目瞪口呆。      第26章 南蔚初战      “真的是你!”   南斐下意识地便叫了出来,但同时却又忍不住大吃一惊。   如今每旬他仍会在母亲处见到南蔚前来请安,但每一回所见这个病秧子俱是面色蜡黄、枯瘦病弱、仿佛命不久矣的样子,可是却与此时眼前之人大相径庭!   当这名身姿挺拔、肤白如玉、容色俊美的少年出现在面前时,南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下一刻,他便更加咬牙切齿:“好你个南蔚,竟敢欺瞒我们!”   南蔚微微一笑:“斐弟言重了,只是为兄运气不错,恰在组内遴选前夕痊愈罢了。”   南斐哪里会相信:“你那又不是……”病……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虽然年纪尚小,却也心知肚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只不过每每看到南蔚,南斐就打心眼里恨不得撕烂了那张脸,见南蔚已经往场中走去,他眸中厉色闪动,低声自语道:“别得意,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微末本事能通过遴选?!”   南蔚此时已经与南昌硕相对而立,看着对面人高马大的青年,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气息,南蔚拱了拱手:“请。”   南昌硕是南氏旁支的一名庶出炼气期子弟,除了知道南蔚乃是鼎鼎有名的废物之外,对其他倒是一概不知。见他如此,南昌硕目中闪过一丝吃惊神色,继而也回礼道:“请。”   下一刻,南蔚手指翻飞,闪过一道金色华光。   锋锐之气犹如箭矢一般,挟带有铮铮响声,朝着南昌硕攻去。   周围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南蔚就是那个废物?”   “不是说他没有灵根吗?可他分明就能修炼啊!”   “快看!他竟是金系灵根!”   “不错,那的确是金系灵力!”   “难道当初替他查验灵根之人弄错了不成?”   “定是如此,他如今可是要翻身了!”   “呸,翻身,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别忘记了,现在当家的主母可是……”   “也对,南蔚此举怕是要孤注一掷,若能成,就能拜入宗门。”   “若是不能成,那他得罪了大太太,嘿嘿……”   而南昌硕并不惊慌,略一迈步,竟是轻描淡写地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他的举动也引来了又一阵惊呼。   “那身法……南昌硕使用的绝不是族里有的身法!”   “我看也是,族内我们这些炼气期子弟能接触到的身法,尽是些低阶身法,没有一种跟南昌硕用起来一样!”   “我曾听人说南昌硕之前曾外出历练,还得到了一位筑基散修的洞府珍藏。”   “我也曾听过这一传闻,只不过此前我只当是小道消息不敢相信,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   “他运气倒是不赖,凭他庶出的身份,要得到好的法诀几乎没什么可能,外出历练能有这般收获简直是踩到了狗屎!”   “若是我们遇到了此人,又该如何解决……”   南蔚见状并不意外,他早就发现此人灵元凝练,且打熬得一身好身板,以南氏旁支庶出的身份,除非他在外另有奇遇,否则是绝无可能。   在见到南昌硕使出的身法后,南蔚再一抬手,又是数道金色华光向南昌硕飞去。   南昌硕皱了皱眉,有些吃惊于南蔚施放法术时的迅捷和流畅。   而且虽说南蔚的手段看似单一,但袭来的那些金光不仅速度快,且角度也格外刁钻,一时间便是身怀中阶身法,南昌硕也不可能全数躲闪。   他绝不能容许自己在第一轮便被淘汰,终于咬了咬牙,掏出一张土黄色符箓激活。   南蔚颇为不屑:如此低阶的符箓本尊从前动一动指尖就能破除……   可惜今时不同以往,飞出的金光立马便被符箓消失后出现的土黄色虚影拦住——就像几年前南衡攻势被阻时一样。   与此同时,南昌硕也飞快地提剑刺来。   他很清楚,若是再将主动权交由南蔚,他还不知要泄露多少底牌!   谁知南蔚忽的从腰间也抽出了一样东西。   这下子,场外的议论声简直如浪潮一般汹涌起来。   “法器!天哪,南蔚手里竟然拿着一件法器!”   “虽然只是低阶法器,可是……该死,我都没有这东西!”   “法器在他手里简直是明珠投暗!太可惜了!”   “你们说,这废物少爷是哪里来的法器?我不信你们都没听说过,他在府里处境可不太好。”   “你们忘了吗,他那位嬷嬷可是曾经的炼气大圆满修士啊!”   “但我曾见过言嬷嬷的法器,是一根拐棍,绝不是南蔚现在手里拿着的这件!”   “那也说不准人家还有别的来源!你们莫非忘了,几年前那位借住南府、又拜入太一宗的南衡,可跟南蔚很是要好!”   “这法器难道是南衡赠与他的?啧啧,若是同南衡交好之人是我该有多好!”   若是南蔚听到了他们的话,恐怕会露出讥诮笑意。   什么法器,不过他让言嬷嬷替自己折下那金焱藤萝的枝条编织而成!   只不过,此物也的确有着跟法器相似的功能,能让他体内的灵元更好的运用和发挥出来!   此时南昌硕再度出剑击来。   南蔚稍一侧身便躲开此剑,却是浑然天成,让场外几乎所有人又是大吃一惊。   “方才……方才是我眼花看错了吗?”   “南蔚分明就未曾使用身法之类,那他又是如何闪避南昌硕此剑的呢?”   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放在了南蔚的位置上,从而更加震惊。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若不使用身法,要怎样回避南昌硕的攻击!   而南蔚也觉得不值一提——他的眼光中,又有哪个炼气期修士能不露破绽?   更别说南昌硕的剑法并不多么高明,来来去去之间疏漏极多。   一来二去,南蔚同南昌硕在场中已斗了好几个来回。   南蔚手持金焱藤条,似乎不经意地抽去,就将那符箓化成的防御虚影抽得淡去几分。   南昌硕剑法也算凌厉,却始终无法击中南蔚。   此消彼长之下,场中局势渐渐明了。   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南斐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南英杰,等会我叫人将你调换一下,让你去会一会南蔚。”   他身旁南英杰十分兴奋地捏了捏手指:“好啊斐少,我就等着好好将这小子教训一顿!”   “不要轻敌!”南斐叮嘱道,眼中掠过一丝阴沉,“若是你力有未逮,我给你的那些符箓,该用时都给我用上!”   南英杰眼珠子转了转,答应了下来,但他心中却自有自己的一番思量:他会打不赢南蔚?开什么玩笑!至于那些在炼气期能称作上品的高阶符箓,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他才不会浪费在跟南蔚这个废物的对决中!   最终,仲裁给出了本轮对决的成绩:“胜者,南蔚。”   四下里倏然间一片寂静,似乎谁也不曾料到这位传言中是家族废物的嫡脉嫡子,竟在突然间大放光彩、一鸣惊人!   南蔚施施然地往回走,人群也不由自主地替他分开道路。   当人群合拢之时,更多的议论响了起来。   “如果不是斐少脸上的神色,我会怀疑南蔚根本不是南蔚。”   “嘘,别去触斐少的霉头,我想谁都不会愿意南蔚异军突起的。”   “不错,不管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他居心不良——若他早就有这个本事,何必一直龟缩,故意蒙蔽我等?若他是最近才能如此,哼,那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后继无力了!”   “说的对,只怕南蔚是吃了什么丹药才会大发神威,可是丹药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基本上都不看好南蔚,或者说对他非常排斥。   只有极少数人试图提出不同意见,又被更大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对此南蔚一点也不意外。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同南氏子弟几乎一点交集也无。   每日他都乖乖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仅有的几次外出,还是得益于南衡。   相比较而言,南斐虽然心高气傲,却也有与其余南氏子弟一同听课修炼的时候。论熟识程度,人们通常会偏向打交道较多的那个人。   再说南斐是南府主母吴氏的亲生幼子,又有一个身为火系单灵根天才、拜入南华宗前途远大的同胞兄长,聪明人显然会更看好南斐一些。   更何况当年南蔚作为一个出了名的“废物”,却意外地讨得了南衡的欢心,也让许多试图讨好南衡的南氏子弟,对他心生敌意。   但南蔚哪里在意这些?   反倒是将议论声听在耳中的言嬷嬷,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大哥儿,这些人不过是嚼舌罢了,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南蔚道:“我不会。”   言嬷嬷心知他虽然看似柔顺,却并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这些年来也时常会做出一些让她心生感慨的举动,闻言她便换了个话题:“大哥儿方才的表现真是出色,如此利落便赢下一局,下一局再赢了,这些人便不敢再轻视你了!”   南蔚本来只是听着,倏尔却翘起唇角:“呵呵,看来有人可不想我下一局再赢呢。”      第27章 连胜      言嬷嬷闻言微怔:“大哥儿?”   南蔚摆摆手:“无事。”   他不过是闲极无聊,又让魂识在四下里溜达了一圈,然后便得以瞧见南斐遣人在对战顺序上做了些手脚。   南英杰?   姑且算是不错的安排,南蔚十分满意。   没过多久,果然那仲裁宣布的下一轮对决的二人,正是南蔚和南英杰。   四周又是一阵喧嚣。   “哈哈哈,南蔚竟然对上了南英杰!”   “这废物运气可真是不好!”   “不错,南昌硕不过是咱们旁支的庶子,踩到狗屎才能稍微招架一番,可南英杰却是大管家的孙子,谁不知这根独苗平日里最得大管家的疼爱,什么好东西都往他那儿送。”   “何况他跟斐少还那么熟悉,这回南蔚可惨了!”   南蔚缓缓步入场中,对面的南英杰得意朝他一笑:“蔚少爷,请吧!”   看来此人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说话倒是不留漏洞,表面上看起来也很有礼数。   但南蔚却不会错过,南英杰说话时眸中闪烁的狠厉光芒。   紧接着,未等南蔚开口,南英杰已经挥动长剑,朝他攻了过来。   南蔚能感知到他应该是炼气七层,比自己目前尚高上一层。他手中所拿的长剑也明摆着是一件低阶法器,随着剑尖挥舞,上面吞吐着红色光芒。   但南蔚嗤之以鼻地摇了摇头。   真以为修为比本尊高就能胜过本尊呢?   开什么玩笑!   不说别的,只看南英杰使用起灵元那拙劣的技巧,该收敛时不收敛,该放时又不放……南蔚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直躲避下去,便是不出手,南英杰也会输了这一局!   “哇!快看南英杰,他那柄剑可是大管家曾用过的法器!虽然是低阶法器,材料却极好,听说是用炎阳石和赤铜打造而成,当初大管家的赫赫威名有一半都是从这柄剑来的!”   “真的假的?那这剑一定很锋利了,嘿嘿,那南蔚定然要吃足苦头了!”   “南英杰要击败南蔚岂不是理所当然,南蔚就算不是传言中那个废物,可平日里也从未瞧见他来修炼过!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来的炼气五层修为!”   “怕什么,南英杰可是六层后期的修为!”   “我怎么觉得还不止啊?看南英杰那样子比我修为要高,怎么会才六层后期……”   “咦,莫非他已经突破到七层了?这样说来,他打败南蔚更是不在话下了!”   “这还用问吗,平日里教习可是时常夸奖南英杰的剑术修为十分出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被南蔚听到了这些人的对话,恐怕要大笑不止!   就南英杰的剑法也能用出色来形容?   分明就是稀松平常!   若不是南英杰好歹还会用灵元将操纵长剑,南蔚甚至能空手将其击败。   但现在还不是他表露出全部实力的时候,因此南蔚仍是抽出了那根金焱藤条,挥动着挡下南英杰的剑。   每一次,人们看着南蔚手中那“法器”都像是要被南英杰的长剑砍断了。   但每一次,南英杰的长剑却不是往这边一滑就是往那边一歪,总也没法砍断。   “南英杰是怎么回事啊!放水也不是这样放的,打了这么半天还没拿下南蔚,真是!”   “是不是斐少对他有什么吩咐啊?譬如要让南蔚跌得更惨什么的。”   “此话有理,先给南蔚希望,再狠狠让他摔下来!”   “哈哈,那一定更加精彩!”   他们话中提及的南斐,却是颇为意外地看着场内,眸光闪动。   他与其他人不同,有一个身为单灵根天才的胞兄,眼光也比常人更犀利一些。   因此南斐看得出来,不是南英杰在放水,而是南英杰的对手太高明,以至于南英杰的攻击始终落不到实处。   也就是说——南蔚深藏不露?   想到这点,南斐眼中满是愤恨,心中对南英杰亦是生出了几分怨恼:叫你力有未逮便快些用符箓,尽在这儿拼什么剑法!   这个时候,南英杰也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生出这个想法便又不由自主抛开,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随意辱骂的南蔚,有朝一日会变得这么强横!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教习夸奖过许多次的剑法,在南蔚面前似乎不值一提。   可恶……南英杰目露凶光,浑身上下灵力蓦地激荡起来。   南斐暗骂:“蠢货!”   果然,当南英杰使出自己认为最厉害的那一招剑术时,就见剑尖周围红光大盛,犀利无匹地往南蔚刺去!   然而,南蔚手中金焱藤条似乎不经意地挥动了几下,那红光便被削弱了,最后只剩剑尖虚浮无力地戳在藤条正中,不能寸进!   这一幕,让周围众人狠狠吃了一惊。   “我怎么觉得,南英杰并不是有什么后手,而是他真的不如南蔚?”   “瞎说什么呢,南英杰可是炼气七层,那南蔚分明就是炼气五层!”   “可是南英杰方才都用上了教习所说能灭杀筑基修士的剑法,你看什么结果?他还是拿南蔚没办法!”   “这……这……也许是南英杰有内伤在身,气力不济?”   “这话你信吗?”   “但是南蔚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我说,南蔚从不跟咱们一块修炼,不会是有什么厉害的师父吧?”   到了这个时候,南英杰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符箓。   他蓦地抽身往后飞跃,随即手往怀里一捞,掏出一张红色符箓来。   南蔚眯了眯眼,若是他没看错的话,这张符箓可跟之前南昌硕使用的符箓不一样,在炼气期来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高阶符箓!   南英杰似乎也有些不舍,一脸痛惜地看了又看,才终于狠狠一咬牙,目中凶厉之气益发重了几分。   红色符箓被激活,霎时间红光像是在南英杰身前炸开一般,倏忽化作一柄火红色长剑,势如破竹般朝南蔚扑去!   “天哪!是火剑符!”   “什么什么,火剑符?南英杰可真是舍得!”   “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若是他再不下血本,这一局对决他可就要输啦!”   “而且还是输在了南蔚手里,啧啧,就是他丢得了这个脸,斐少只怕也会狠狠削他一顿!”   “哎,我说,南蔚这一把跟南英杰对上,是不是就有斐少在里面做了什么……”   这火剑足有丈余,来势汹汹,速度极快,顷刻之间就到了南蔚面前。   南蔚一脸淡然,金焱藤条往火剑上抽去。   只是那火剑却十分灵活,竟是闪避开了他的回击,在空中一个转身,又往南蔚扑来。   几次三番下来,不知不觉中,南蔚却已经到了南英杰的近前。   南斐脸色益发阴沉:“这个蠢货!”   南英杰使用符箓便当做十拿九稳,等发现南蔚已经欺身到近前时他是面色大变。只见他又掏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箓,看样子想要如法炮制。   但南蔚又怎么会容许他再激活符箓?   南蔚一手持着那金焱藤条,手腕灵活无比地将其往南英杰身前绕去,另一手则悄悄打了几个手势。   南英杰只觉得身周元气仿佛忽然稀薄起来,想要激活符箓都变得艰难无比。   他正试图运转全身灵力,手中就蓦地一空。   南英杰瞪大双眼。   对面南蔚摇了摇夹在两根手指间的符箓,冲他微微一笑:“庚金剑符,不错的礼物。”   原来那张符箓在方才竟被南蔚抢了过去!   南英杰差点吐血!   南蔚更是瞬间用金焱藤条往他身上抽去,南英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没等他起身,仲裁已经宣布了结果。   南英杰还想说什么,却听南斐怒气冲冲道:“蠢货,你还想浪费几张符箓?”   说完他转身就走。   南英杰面色惨白,讷讷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每一局,南蔚再也没遇到跟南英杰这般有高阶符箓在手之人,是一路十分顺利地连连获胜。   看起来,南斐已经放弃了在族内遴选上给他找茬。   但南蔚一点也不会相信,南斐是真的打算停止找他麻烦了。   从他来到这具身体里到现在,除了南衡在时和近几年他一直表现得病入膏肓,南斐才稍微安静了些,别的时候南斐可是将欺压他当做人生一大乐事来着。   南斐如今见到了真正的南蔚,那是绝无可能善罢甘休。   若是他不在族内遴选上动手脚,到了丰城竞渡大典之时,他这么个娃娃又能有什么作为?   或者是竞渡大典开始之前?   南蔚心念电转,倒也并不担忧。   区区一介小童的阴谋算计,哪里可能奈何得了本尊!   只是……在他一路连胜下来,到遴选结束时,那股倏忽闪过、叫他如芒在背的视线又是从何而来?   南蔚的魂识“看”过去的时候,瞧见的正是南秉礼带着虎十一和凰九二人,正与整场族内遴选负责之人交谈的情景。   大约是知道了南蔚的成绩,南秉礼面露吃惊之色,往南蔚看了过来。   南蔚眯了眯眼,方才他所察觉到的视线,似乎正是来自——南秉礼?      第28章 乐极      时隔五年,南秉礼又一次踏足南蔚的小院。   虎十一和凰九跟从前一般无二地跟随在他身后。   南蔚在屋内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这三人出众的容貌,才在南秉礼进屋后,有点慌张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又孺慕又惶恐的神态:“爹——”   南秉礼一脸慈爱:“蔚哥儿真是长大了……我这个当爹的事务繁忙,竟是不知我的蔚哥儿在不知不觉中,解决了灵根的问题。”   南蔚困惑地看着他:“爹,我的灵根有什么问题?唐嬷嬷给我检查过,说我只是中毒了,大约是从前测灵根时毒性压制了灵根,是以才会并未检测出灵根来,但唐嬷嬷说我是三灵根呢!”   南秉礼眸光闪动了一下,微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唐嬷嬷很喜欢你啊。”   南蔚笑得露出唇角笑涡:“那当然啦,除了南衡哥哥,唐嬷嬷最喜欢的就是我啦!我这么可爱,言嬷嬷也最喜欢我呀,唐嬷嬷当然喜欢我!”   南蔚魂识所及处,凰九闻言差一点就笑出声来,还是在虎十一警告地瞥他一眼后,才及时捂住了嘴巴。   南秉礼道:“说的也是,那蔚哥儿可要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了唐嬷嬷的关怀。”   南蔚道:“爹教诲得是,我一直好好修炼呢,南衡哥哥走的时候也嘱咐过我啦。”   既然有南衡这么好的一张挡箭牌,本尊有什么理由不用?   南秉礼道:“那我怎么看着,蔚哥儿方才倒是在偷懒呢?”   这话说的语气亲切又慈和,听起来好像真是宠爱儿子的父亲在与他交谈一般。   南蔚就又露出笑涡:“爹,我只是偶尔偷一下懒啦!”他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仿佛在强调真的是一点点,“就这么一下下,南衡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南秉礼伸手往他脉门摸来:“这还差不多,让爹看看,你是不是只偷了一点点懒。”   南蔚扁了扁嘴,委屈道:“爹!你是不相信我么?我才没有说谎呢!”   南秉礼笑道:“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看看我们蔚哥儿修炼的进度如何。虽说你一直不曾去听过府中教习的教导,但有人指点跟自己摸索,可是两码事。”   南蔚便任由他扶住脉门,灵力透体而入,又惊又喜:“爹,你是说我可以去听教习的指点么?”   南秉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当然,你是我的儿子,怎么不能让那教习好好教你?蔚哥儿如今是炼气五层的修为,在你这个年纪已是不错,若是能学一些府中的藏书阁里的法诀,便能更有长进。”   南蔚惊喜交加道:“我也可以去挑选功法吗?太好了!若是有了法诀,再加上符箓,竞渡大典的时候我也肯定能为爹你争光!”   南秉礼微微一笑:“好。”   既然南秉礼都如此说了,南蔚自然要跑到南府的藏书阁里转上一圈。   此地便是之前他魂识所见,有禁制存在的地方之一。   从外看去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入口处有一名筑基修士守着,每一个人进去时要领取对牌,出来后交还给他。   藏书阁中的各种法诀都不能外借,只能在得到允许之后,去找门口那位筑基修士领取纸笔抄写下来,带走抄本。   南蔚进入藏书阁后,东瞧瞧西望望,摆出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   果然那一路跟随的视线像是得到了什么想要的答案一般,收了回去。   南蔚泰然自若地在每个书架前面转悠,似乎对每一本法诀都兴趣盎然。   实际上,南蔚甚至懒得查看这南氏府邸内有些什么功法。   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脑子里记住的天级功法都习练不过来,对这一屋子的恐怕一本都达不到地级的功法自然兴趣缺缺。   所谓天地玄黄,实则是大罗灵界对法诀等级高低的判断,而在每一层等级里,又分了高中低三阶。便如那南昌硕所使用的身法,在南氏子弟们眼中似乎是中阶身法,其实大概相当于黄级身法里面的中品。   对他们这些炼气期的修士而言,目前恐怕也只可能接触得到黄级功法。   当然,对南将这种难得一见的单灵根天才,南氏肯定会将族内更上层的功法给他修习。   南蔚并未得到允许前往第二层,不过他瞧着楼梯口的禁制,微微一笑,转身往另一个书架走了过去。   当他在书架前面停步的时候,手中隐晦地打了几个手势,魂识趁机溜了上去。   这禁制若是破开,势必也会惊动门口那位筑基修士,但只是在禁制上面挖个供他魂识出入的洞,这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南蔚的魂识在第二层转了一圈,对这一层摆放的功法总算稍微有了点兴趣。比起一楼,二楼的功法数量减少了许多,质量上却也高了许多。其中南蔚甚至看到了一些玄级法诀,只是仔细一查看,才发现残本居多。好不容易完整的几本,都属于那种鸡肋形式的功法,想必大罗灵界中拥有他们的人数不胜数。   直到到了第三层,南蔚唇边才浮起一丝微笑。   这一层的功法数量更是大幅下降,若说一楼有数百本法诀,二楼就只有数十本了,但三楼却只有三本法诀,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琉璃制成的柜子里,上面又添加了几层禁制。   南蔚一一浏览过去,第一本是一本玄级身法,他看到名称时便点了点头。   这本身法名叫《穿云步》,虽然只是玄级,但在大罗灵界也颇有名气。至少在万年之后,天命魔宗内仍保留有《穿云步》的抄本,据说还是灵桥断绝之后,祖师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善本。   它等级不高,修炼门槛却很低,炼气期也能修炼,效果也不错。   第二本是一本玄级剑诀,南蔚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没有印象,就不当一回事地丢了开去。   第三本……   书架前的南蔚的动作顿了顿。   那竟是一本地级法诀!   南蔚当然不会为地级法诀而吃惊,即便这里是其他天级功法,他都未必会如眼下这般惊讶。   只因南府藏书阁三楼这本地级法诀,正是《一气培元诀》!   虽然《一气培元诀》偶尔也被南蔚嫌弃一番,但实际上这种法诀在灵桥断绝后的万年间,至少有数人修炼并突破至元婴期。   而之所以一直无人继续突破,是因为之后流传下去的《一气培元诀》都是残篇!   没错,南蔚所修炼的也是残篇。   因此他才打算在筑基之后,更换一种天级法诀来修炼。   可是南蔚竟然在南氏府邸的藏书阁内,看到了《一气培元诀》!   他迫不及待地在这册法诀的禁制上挖了个洞,进去一探究竟。   片刻后,南蔚十分高兴地从藏书阁里走了出来,惹得那位筑基修士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也让正好迎面走来的南斐愤恨不已:“南蔚,你竟敢擅自闯藏书阁!”   南蔚难得好心情地回答了他:“我都已经出来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闯藏书阁了?”   南斐猛地欺身向前:“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偷了什么法诀!”   南蔚便知他又在玩老一套的把戏,冷笑一声。   只是这次南蔚懒得奉陪了,而是飞身后退,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南斐,径直向远处跑去:“有没有偷法诀,你去问浩林叔便是。”   南浩林正是那名筑基修士,此时他不得不出面,无奈地阻止了南斐:“斐少爷,蔚少爷并无可疑举止。”   南斐哼了一声,气冲冲进了藏书阁。   南蔚现下是真的高兴,因为藏书阁里那地级法诀,是灵桥断绝以后只有残篇的《一气培元诀》的全本!   或者说,那其实并非南氏所以为的地级功法,而是一套真正的天级法诀!   之所以被认定是地级法诀,因为明面上它也是残篇!   但实际上在《一气培元诀》的书册内,还存在有一个很高级的禁制,若是不破开,恐怕也会跟其他人一样,以为它是地级法诀。   唯有在解开禁制以后,接受书中封存神念的传承,才能获得真正的全本!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书册不一样了,在解开禁制得到全本后,他自然又重新加了一层禁制。   本尊的禁制比起原书的禁制可要难解得多,希望南将最好在禁制上有点天赋,不然……嘿嘿……   就这样,一直到竞渡大典正式开始,南蔚的心情都很飞扬。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前方祭奠河神的仪式,体内默默运转着补全的《一气培元诀》,难得一点也没有觉得百无聊赖。   但看来乐极生悲这个词果真有些道理,就在众人都注视着那祭奠河神的仪式时,从前方靖池河中忽然窜出一道浓厚的黑气,这黑气来势汹汹,化作一只巨手,向南蔚这一边抓来。   “魔修!”   隐隐约约中,南蔚听到远处宗门来宾中有人大喝。   但南蔚却无暇分辨这些,因为他发现这只巨大黑手的目标分明就是自己!   那股气势直接压制过来,炼气六层根本无从反抗!紧接着,黑气巨手轻而易举将周遭众人拂开,单只擒住了南蔚,然后又在许多剑光向它劈来以前,闪电般向靖池河内收缩回去!      第29章 见缝插针      混账!什么准头!   被裹在那黑气巨手中,南蔚暗骂不止。   那些摆明了是冲着黑气巨手而来的剑光,却将不少锋锐之气劈刺在了他身上!   要不是南蔚及时激活了一道防御符箓,现在他只怕早已是伤痕累累!   待进入靖池河水后,南蔚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挣脱之后,他便不再勉强自己,而是顺势使用了闭气之术,任由水流在身边流过。   魂识则离体而出,轻而易举便瞧见远处端坐着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   此人脸色惨白,格外枯瘦,眼中隐隐有绿色精芒一闪而过。此刻他正双手悬空,两掌中央浮动着一支幡杆,幡杆上黑气滚滚,将他身周的水流都给分了开去。   其身周的灵力波动告诉南蔚此人至少在筑基大圆满以上、甚至可能是金丹期的魔修。   这还是自从渡劫以后,南蔚第一次见到跟曾经的自己同为魔修之人,倒是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当然,他不会指望对方善心大发。   那黑气巨手将南蔚掳到跟前,甩到地上。   南蔚睁开眼,与灰袍男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灰袍男子僵硬的面孔上霎时露出几分怪异的笑容:“难怪有人要我抓你拷问,你这小子面相着实有些古怪——你的反应也很有趣。我可是魔修,你不怕我?”   南蔚对魔修可以说再了解不过,越是表现得害怕惶恐,反而越容易招来杀机。   所以他歪头眨了眨眼,一派天真:“你是谁?”   灰袍男子似乎有些惊讶:“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我,嘿嘿,这倒是有点意思!我知道你叫南蔚,是丰城南氏族人。嘿,我的名字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松鹤。”   南蔚道:“嬷嬷说松和鹤都是寓意很好的东西,你怎么跑来当魔修呢?”   松鹤脸色猛地一变,手指微张再蓦然一屈。南蔚就身不由己地感到虚空中仿若有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喉咙并向前狠狠拖拽而去。   松鹤阴沉了一张脸,盯着他的目光阴晴不定:“小子,我当不当魔修,不是你能置喙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忽的又露出扭曲笑容,“哈哈哈,你竟然还是一点也不害怕——嗯?莫非你……”他若有所思。   南蔚就感到加诸于自己喉咙口的力道又增大了。   与此同时,松鹤手指一掐法诀,虚空中好似浮现出无数黑色的鞭影,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南蔚身上抽去!   不一会儿,南蔚身上的提花缎夹衫被抽得破破烂烂,一个接一个的伤口也不断出现,露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血肉模糊。   但南蔚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被抽烂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一般。   松鹤的神色越来越兴奋,眼睛发红地伸出手去:“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南蔚被他整个倒提着,身上衣服被剥了个一干二净。   那黑气形成的鞭子不停地抽在身体的每一个位置,有时也会换成刀枪剑戟……   总之没用多久,南蔚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什么好的皮肉,血流了一地。   松鹤用指头摸了点血尝了尝,又在他身上捏来捏去半晌,方才阴恻恻地笑了:“身体没有什么特别,根骨健壮但并无特别之处,气血较为旺盛但也不至于……也不像习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嘿,小子,我是真的对你有兴趣了。”他毫不留情地丢下南蔚,用脚踢了一下他,“你想不想拜在我门下,当一个魔修?我可是金丹真人,不是那些废物能比的!”   南蔚睁着一双十分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问:“当魔修要干什么呢?”   松鹤哈哈一笑:“当魔修要干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自然是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谁也不能限制你!你讨厌谁,就去杀了谁!你喜欢谁,就把谁抓来宠着!谁挡了你的路,就把他们统统杀掉!看谁不顺眼,想怎么玩他就怎么玩他!啧……我倒是真没想到,南氏竟然会出了一个天生无情的小子,正适合入我魔宗!”   南蔚哦了一声,非常自然地答道:“好啊。”   他心中冷笑:本尊就知道会如此,果然不论何时,魔修喜欢的灵体里都有天生无情体!   此种灵体跟九窍灵体、玉骨剑体等一样都属于天生灵体,但却是一种无法通过一个特定的标准来判断的天生灵体。   譬如九窍灵体可以一心多用,玉骨剑体能与飞剑互相呼应,其他一些天生灵体也各有特色,但天生无情体在每一个人身上所呈现出的情况却未必一致。   唯一得到较多认可的说法,是天生无情体生来便缺乏人所应有的七情六欲,对自身受到的伤害较为迟钝。   而天生无情体,也是魔修最喜欢搜刮来当门人的天生灵体!   因此在注意到这疑似金丹期的魔修之后,南蔚心念电转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若不然,真要让其来拷问自己,那使用的方法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南蔚曾是魔宗尊者,自然清楚魔修要拷问一个人的法子有多么五花八门。   甚至当他拷问不出来的时候,还会直接使用搜魂法术!   寻常修士被用了搜魂法术,重则魂飞魄散,轻则变成傻子。   南蔚便是魂识再强大,被强行搜魂,也会带来不轻的后患!   松鹤原本任由他赤条条地横在地上,想了想,还是扔了一只小瓷瓶过去:“吃了这药,你的伤很快就能好。”   南蔚打开瓷瓶,闻见瓶中丹药味道的瞬间就判断出这是一种常见的回复类丹药,并无什么害处,他自是十分坦然地吃进嘴里。   松鹤饶有兴致地看着:“果真天生无情体……竟也不担心我给你的药有毒,嘿!”   服下丹药后,南蔚打坐运转《一气培元诀》,身上伤势飞快地愈合。没用多久,他全身上下又回复成没被松鹤抽打前的样子,皮肤平整而光滑。   松鹤站起身:“走吧,既然你要入我门下,那旁人委托我做的事情就不用管了。”   就在他抓住南蔚并向另一边抛出一件船型代步法器的时候,忽然自二人头顶上猛地爆出一道强悍剑芒。   “魔修,纳命来!”   周遭水流倏然形成了一个漩涡,并带着更远处的水流不断旋转。   南蔚心里一动,魂识悄悄往不远处的一个位置靠拢过去。   松鹤冷哼一声,将南蔚扔开,手中又掐了一道法诀,自幡杆上登时腾出数道黑气。这些黑气呼啸间化作龙形,气势汹汹向那剑光迎了上去!   随着剑芒到来的那名修士踩在一柄通体冰蓝的剑身之上,颌下胡须飘动,见到松鹤的应对他脸色微沉,手指划出数道痕迹。   剑光一分为二,交缠着,呼啸着,撞上了那些龙形黑气,爆出声声轰响。   一时间,两人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自然也无人再去留意被魔修丢在底下一动不动的赤身少年。   然而南蔚的魂识此时已经确定了方才他所感知到的位置,那一点与众不同。   不错,那正是禁制被触发所导致的灵力外泄!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南蔚可以肯定,就在这靖池河中,河水被剑芒搅动形成的漩涡中心,的确存在着一处由禁制保护着的区域。   他不知那里面会有什么,前身也不曾有这方面的记忆,但无论如何,再坏也坏不过被魔修掳走,坏不过被那二人益发激烈的战斗波及。   南蔚毫不犹豫地打出数个手势,抬眼一看。   剑修显然在酝酿什么攻势不凡的招数,身周灵力波动剧烈。   魔修松鹤明摆着也并非善茬,此时他眼中绿色精芒不断闪烁,那幡杆上黑气腾腾,隐隐似有兽形浮出。   南蔚眯了眯眼,这两人的注意力正好都在对方身上,恰是自己的机会!   下一刻,他再无犹豫,蓦地弹射而出,直直向漩涡中心掠去。   松鹤一时不防待发现南蔚的举动时已是晚了,而对面的剑修还在虎视眈眈,也让他无暇再去顾及南蔚。   南蔚在进入禁制内的区域后,果断又回身打出数层禁制,才松了口气。   此地没有丁点水流,好似根本不在水中。   南蔚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运转了一会《一气培元诀》,让浑身上下的状态完全恢复,才爬起身,打量起这个地方。   只一眼,南蔚便明白过来,此地乃是一座洞府。   而看目前的样子,这座洞府当是前人遗物,因为洞府中满是时光留下的痕迹,似乎已经有许多人不曾有人涉足其中。   南蔚先用魂识探了一探,就放下心来。想必此座洞府曾经那位主人,不会超过金丹期,因此里面留下的禁制之类并不十分繁复,南蔚都能破开。   他一路沿着脚下道路前行,没多久便进入到另一个似乎别有洞天的空间内,竟是有田地、有苗圃、有流水石桥、也有亭台楼阁。   可想而知,那位洞府主人还是颇会享受的。   南蔚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心下也十分愉快:本尊总算是运气不错,瞧这洞府的摆设和格局,若说里面找不到什么好东西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别的不提,灵石来几把总行吧?   法器不需要,储物用品来一件总没问题吧?      第30章 先祖洞府      南蔚正想着,前方不远处却忽的有灵力波动升起。   他眯起眼望过去:视线尽头,赫然便是一头吊睛白额老虎,恶狠狠地盯住自己。   原来这座洞府并非只有禁制保护,还有头守门的畜生等在这儿呢!   这头吊睛白额老虎体长足有丈余,观其灵元浑厚,只怕也已成就妖丹——此座洞府周遭元气充足,这头老虎的修为恐怕比起当年不仅不会下降,反而有所进益。且妖兽皮厚肉粗,相较起来,成丹初期便足够媲美金丹初期大圆满的修士,非常不好对付。   这下可难办了,南蔚便是对自己再有信心,以他目前炼气六层的修为,也绝无胜算。   他的确有许多手段,但要知一力降十会,再多的手段,在彼此巨大的修为差距面前,也是螳臂当车!   好在只要南蔚不再往前,那吊睛白额老虎也不再动弹,只好整以暇地在原地走动,摆明了只是拦住南蔚而非要杀了他。   南蔚尝试着往前迈出一步。   那畜生果真就转过身来,身体微曲,颇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   南蔚确定自己所站之处,正是此虎的界限。   他便在后面找了几块石头,垒作靠垫,施施然在原地坐下。   南蔚懒洋洋地坐着,将对面吊睛白额老虎见到自己举动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也不再关注那老虎,而是运转《一气培元诀》,抓紧时间修炼。   毕竟此地元气比外界可要充裕许多,简直就像是使用聚灵阵之后的效果,此时不修炼更待何时?   至于要赶紧出去参加竞渡大典……   南蔚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急也没用。   《一气培元诀》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身体中的灵元仿佛益发浑厚而凝练。南蔚吐出一口浊气,正要继续运转,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如铜铃般瞪大的虎目。   吊睛白额老虎:“吼——”   南蔚摸了摸下巴:本尊虽然见识不凡,却着实不通兽语……   吊睛白额老虎伸出前爪,抓了一下南蔚。   力度非常轻,轻得简直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南蔚想了想:“你是要我做什么?”   老虎点了点头:“吼——”   南蔚又想了想:“你要我进去?”   老虎摇头:“吼——”将前爪挥动一下。   南蔚懂了:“你要我跟你打一架?”   老虎点头:“吼吼——”   南蔚翻了个白眼:“开什么玩笑,我才炼气六层,你呢……”他斜眼打量这头畜生,更加肯定此虎绝对已经成丹,“你比我至少要高上两个大境界,跟你打架,我又不是不要命了。”   本尊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绝不逞匹夫之勇。   老虎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垂头做思考状。   南蔚托着下巴,靠在石块上,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模样。   吊睛白额老虎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凶光。   南蔚仿佛很无奈地起身:“罢了罢了,跟你打就是。”   老虎:“……”   南蔚如今全身上下空无一物,只有那根金焱藤条还缠在腰间。   他见老虎摆出前扑的姿势,手臂一抖,金焱藤条上已是金红双色闪耀。柔软的藤条倏然间犹如灵蛇一般,刁钻无比地往老虎额前刺去。   吊睛白额老虎又是一声吼叫,抬爪就往金焱藤条挥去。   它的前爪单只是挥动,就响起一阵阵破空之声。   无数金光随着老虎前爪挥动向南蔚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如同弩矢一般!   南蔚内心叹息:若是本尊修为再高上些许,这区区法术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他现在仅有炼气六层,哪怕明知其中颇有一些破绽,但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南蔚只能尽可能地用出身法,躲闪掉其中的大部分。   于是他才刚刚愈合没多久的身体,瞬间又重新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吊睛白额老虎似有些得意地朝天吼叫一声,却没有继续动手,而只是盯住南蔚,目光久久不曾偏移。   南蔚全身上下毫无遮挡,见状他挑了挑眉,只挺直身体站着,一点不自在也没有。   他正思考这畜生究竟在作甚,又有何图谋。   但瞧那老虎前爪一点一点的样子,南蔚心里一动,生出一丝猜测来。   待到又过了一会,老虎另一只前爪也加入进来,南蔚就知道自己没想错。   这吊睛白额老虎是在数数。   片刻后,老虎总算点了点巨大的脑袋:“吼——”然后转身往里行去。   南蔚立即跟了上去,果真这一次,此虎并未阻拦。   想必方才这头吊睛白额老虎,是在数他身上所受伤痕的数目,来判断他是否通过了这一道关卡。   路过那流水石桥、田园苗圃,老虎一直不曾停步,也不让南蔚停步,而是径直走到了那一排房屋中最中央那间的门口。   老虎歪头示意:“吼吼——”   南蔚道:“你是要我进入此门?”   老虎点头:“吼——”   南蔚就走了进去。   进入门中,南蔚立刻对上了一双慈和双目——屋内竟然站着一名身穿广袖长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   南蔚心知这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所留魂念寄托在器物之上,辅以灵元,才显现出栩栩如生的状态,实际上并非真人,不过他仍然十分识时务地拜了下去。   那白发老者并不言语,只静静看着他。   南蔚跪下后,手掌撑在地面,忽的一痛,手心猛然沁出一颗血珠。   这血珠瞬时被前方老者捞了过去,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终于露出笑容:“果真是老夫后辈子弟。”   南蔚仰起脸来,做天真状:“您是……”   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孩子,你不要怕,老夫是你南氏先祖的一道魂念,老夫本人已早就不在人世。方才白额告诉老夫你修习的法诀乃是《一气培元诀》,怀疑你乃是老夫后辈子弟。如今看你血脉,果真如此。嘿嘿,孩子,这是你的机缘却也是老夫的机缘。老夫在此地留了许多年,却始终不曾有人能够闯入,若是再过上数年,这一道魂念只怕也就烟消云散了。”   南蔚眨眨眼:“这么说来,您是我的老祖宗啦?”   白发老者颔首:“不错,孩子,既然你有缘来此,哪怕你只有三灵根,老夫也保你能修炼至老夫这般!”   南蔚好奇道:“老祖宗,您是什么修为啊?”   老者笑道:“老夫死时乃是元婴后期。”   南蔚惊呼道:“元婴后期!应该很厉害吧?”   老者道:“对一些人来说是很厉害,但对另一些人就未必了。罢了,这些老夫也不必同你多说。孩子,你如今才炼气六层,老夫便是想将洞府全部传承给你,恐怕反而会给你带来祸患,倒不如……缓上一缓。唔,你既然来此一趟,老夫这儿有一枚玉符,可以让你以后都能自如进出。但你进来也只能在方才遇到白额之处,再要往里,就得先跟白额打上一场,让它满意了才能继续。”   “老夫还有一只须弥戒,是老夫当年所用储物之物,虽说里面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却也能让你方便许多,而且寻常人不可能发觉它的特异之处。其他东西暂且存在老夫这座洞府里,等你修为增长一些再来取出。”   他一边说,南蔚一边接下了玉符和须弥戒。   说了这些之后,白发老者的形体已是愈发虚浮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南蔚露出紧张和不舍的神色:“老祖宗,您方才不是说……要再过数年才会消失吗,怎么现在就……”   老者微微一笑:“傻孩子,老夫若是静静不动,自然还可维系数年,但跟你讲了这许久的话,又将须弥戒给了你,还如何维系呢?”   南蔚忙不迭地将须弥戒递出去:“那我不要这个东西了!”   白发老者目露欣慰之色:“不必如此,老夫本人早已离世,老夫这道魂念也早就该消失了。只盼你好好修炼,早日掌控这座洞府,也替老夫好好照看着南氏一族。你若是要离开此地,只需用灵元激发玉符便可。”   待白发老者彻底消散,南蔚魂识确定他是真的不可能再出现,门外那吊睛白额老虎也发出一声哀嚎后,南蔚才收敛了面上神情。   他板着脸仔细查看须弥戒,上面没有任何暗记,也没有额外的封印禁制。   看来此人当真是南氏先祖,而且是真的并无其他目的,不像他怀疑的那样打算夺舍之类,南蔚一边想着,一边用魂识探入须弥戒一看究竟。   里面果真如对方所说,只有一些下品灵石和一些杂物。   但南蔚已是心满意足,他首先就找了一件衣裳换上。虽然不大合身,也比一直光着身体要体面。   他也没有继续探索洞府,南蔚可不认为那头成丹的吊睛白额老虎会允许他如此。   穿好衣服后,南蔚直接用灵元激发玉符,离开了此地。   当眼前一暗又一亮,南蔚就发现自己竟然身在南府后院的那座园子里!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南蔚稍一思忖,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里面此时空无一人,也不知他被魔修掳走一事是否叫言嬷嬷和丹桂知道了。   这却正好方便了南蔚行事,他迅速换上一套跟之前一般无二的衣服,悄悄出了府,往竞渡大典现场而去。      第31章 回归      靖池河畔,早已是人山人海。   丰城一地不管是不是修士,每逢竞渡大典之时都会前来凑这个热闹。到底是五年一度的盛会,光是那些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卖些零嘴儿的小贩,都因此养活了不知凡几。   南蔚运起《枯木决》,悄然潜入到人群中,未被任何人发觉。周遭的人们觉得似乎身边有谁挤动,但看过去时却毫无异状,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而他的魂识则潜入得更远,清楚瞧见南氏众人所在的位置,南秉礼面上仿佛有些忧色,他身侧南斐却是一脸的快活神色。   南蔚的魂识往另一边“看”去——   南蔚遗憾:也不知丹桂这丫头究竟哭了多久了,瞧她现在像是哭得累了,只怕本尊一现身,她的眼泪就会缩回去。   言嬷嬷在低声安慰着丹桂,眼中却藏着更深的忧虑,注视着靖池河一角不断汹涌的激流。   “那位淳于仙师还未能将大哥儿救出吗?”言嬷嬷问道。   南秉礼道:“此时尚无动静,想必仍在与那魔修激斗。”   果然那势均力敌的魔修与剑修依然在靖池河中相斗——南蔚在破禁进入到先祖洞府以前,便估计那两人的战斗只怕会持续相当之久。   因为松鹤与剑修两人的实力相差仿佛,在伯仲之间。魔修松鹤修为稍微高一些,但剑修攻击却更犀利,杀伤力要大上一些。且剑修讲究的是一往无回,加之外界都在关注,除非魔修壮士断腕,否则也不易逃脱。   当然,若是他们已经结束战斗,南蔚就要采取别的法子现身,譬如再将那子虚乌有的白胡子爷爷拉出来说一说。   但既然魔修与剑修仍在激斗,对南蔚而言就方便多了。   他不假思索地再一次运起《枯木诀》。   此种敛息法诀,除了能让身上修为呈现出自己想要让别人看到的等阶,还另有妙用。其一便是能让他的气息、心跳、灵元波动都消失无踪,外人看来,仿佛他只是一截枯木。   南蔚选了稍远的一处悄无声息地下了水,又不断接近正激斗中的二人。   比起当时被松鹤制住,被放开后也在其攻击范围内,眼下南蔚有更大的把握不被波及。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剑修身后不远处,魂识一扫,便知他们的战斗也已到了尾声。   只见松鹤将手中幡杆再次挥动,浓浓黑气排开流水,化作无数兽形,狰狞又凶恶地朝剑修张牙舞爪而来。   剑修仍是掐动法诀,剑光闪烁,将松鹤攻击挡下。   两人虽未显露半点疲色,那剑修倒是神色冷淡,但松鹤眼中精芒连闪,明显有了几分退意。   南蔚眼珠一动,蓦地往上浮去,在靠近水面处现身,脑袋起起伏伏,嘴里叫道:“仙师赢了!仙师赢了!”   水中两人俱是一惊,松鹤惊疑不定地看向忽然出现的南蔚,剑修冷冷睨了南蔚一眼,却是一招紧似一招。   松鹤早有退意,见状终于是虚晃一招,拼着肩头被剑光擦伤,果断抽身飞掠而去。   剑修从靖池河中倏然冲出,顺手拎起南蔚甩在岸上,朝南秉礼淡淡点头:“总算是不负所托。”   南蔚冷眼瞧着,南秉礼虽然看似诚恳地道谢,但在言嬷嬷和丹桂冲过来扶起南蔚的时候,这位父亲眸光却有些闪烁。   那剑修已经回到了观礼台上,在南蔚的魂识中,南秉礼一直探究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后。   他心下冷笑,也懒得再理会南秉礼,注意力转而全数投在了丹桂身上。   这丫头一见到他,先是停住了哭泣,喜出望外地同言嬷嬷一道上上下下地查看,然后又哭了起来,大约是喜极而泣。   言嬷嬷好笑道:“大哥儿都平安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丹桂眼泪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是,是,我不该哭,少爷好端端的……”   南蔚很后悔没有阻止言嬷嬷说话。   言嬷嬷又道:“大哥儿,此番被那魔修掳去,可受了什么伤?”   南蔚便露出一脸羞涩笑容:“嬷嬷放心,我没有大碍,万幸有那位仙师相救。”   言嬷嬷满怀感激地望了一眼观礼台:“也是,若是你此次得以拜入仙宗,很该好好感谢仙师一番。”   南蔚乖巧点头:“我会的。”   才怪……本尊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靠的是本尊够机智,关那剑修什么事!   既然来砸场子的魔修已经知难而退,丰城竞渡还是照常进行。   仍是在五年前曾见过的青石台上,一众人等进行对决。   南蔚亦是其中之一,第一场他就遇到了来自丰城另一个大家族许氏的一名弟子。此人叫做许彤,跃上青石台时神采飞扬,显得很是跳脱。   南蔚多看了他一眼,因为许彤模样的确出众——虽说比不上南秉礼以及他身边那两个小厮,更比不上南衡,但俊眉修目衬着那股活泼泼的气质,似乎又耀眼了几分。   许彤道:“请!”   话音方落,他手中长剑就是一招,数道绿色光华如箭矢一般直射向南蔚。   南蔚连忙闪避,也将金焱藤条抽出挥动,将没能躲过的绿光全数击飞。   许彤扬起双眉,饶有兴致地道:“我从前没听说过你,但看你的本事倒也不赖嘛!”   南蔚微微一笑:“刚才是你攻击,现在轮到我了。”   这一次南蔚也没等对方反应,同样是一掐法诀,金焱藤条舞动之间,金红二色光箭就往许彤射去。   许彤满不在意,随手拿出一只小小的钵形法器。   只见其滴溜溜一转,从中喷出数道绿色光雾,竟是将许彤身周全部遮挡起来。   南蔚笑眯眯:“许兄不躲一躲么?”   许彤傲然道:“无需如此!”   然而他才刚说完,面色就倏然一变!   因为那钵盂中喷出的绿色光雾,竟然在南蔚手中“法器”的挥动抽打之下,不断变薄,越来越薄!   “你——”许彤大吃一惊,赶紧掏出一张土黄色符箓激活。   但见他身前又出现了数面土黄色的盾牌,到底是将南蔚的攻击给挡了下来。   只是许彤一脸肉痛的样子,就知用出钵形法器和防御符箓,已经让他大大地出了一回血!   事到如今,许彤也有些进退两难。他略一思忖,便咬一咬牙,又掏出一张符箓。   只见这张银灿灿的符箓被激活后,一道银色剑光犹如飞虹,势如破竹般往南蔚直劈而下!   “银剑真符?”南蔚认出这符箓乃是何物,挑了挑眉,“身家倒是不薄。”   与此同时,那观礼台上诸人也正关注着他与许彤战斗的这一方青石台。   竞渡大典中会有许多青石台同时对决,但来宾们可自行选择想要观看的那一处。大约是因为短短数息之间,许彤已先后动用了钵形法器、防御符箓和银剑真符,才让出身宗门的修士们降尊屈贵地看了过来。   “咦,那少年不正是淳于道兄方才所救之人?”一名身穿深蓝锦袍的青年认出了南蔚。   淳于离山冷冷瞥去一眼,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没有丁点要回答他的意思。   另一边倒是有一个中年修士眸光飘忽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瞧见他的举动,坐在此人对面的一名修士笑道:“孔道兄,贵宗莫非看上了这名少年不成?我知道他是南氏中人,但贵宗此番定会将南将胞弟收入门下,莫非还想把南氏的好苗子一网打尽不成?”   孔姓修士道:“什么叫谓好苗子,莫非宁道兄看出此少年有什么不凡了吗?”   宁姓修士道:“具体哪里不凡……恕我眼拙看不出来,但他能与对面那修为比他还要高上几分的少年对峙不露败象,还让对方用掉了好些底牌,这也就不言而喻了吧。”   孔姓修士微微一笑:“可惜此子灵根颇为驳杂,很难说未来能走到哪里。”   淳于离山忽然道:“若是孔道兄对他无意,我太一宗倒是想将其收入门下。在我看来,他似乎对战斗有种天生的直觉,虽然灵根看似驳杂,倒也未必没有可造之处。”   孔姓修士眼瞳蓦地一缩,嘴上道:“不妥不妥,诸位也知我们南华宗与南氏一族向来走得近,你们可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   淳于离山冷冷盯住他:“既然贵宗未必能看出他的不凡之处,何必定要将其收下,若是培养得不得法,贵宗就不担心毁了这个孩子吗?”   孔姓修士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以示不满:“淳于道兄莫要说的这么严重,哪里就是毁了这个小子!我南华宗是比不上贵宗,却在这方圆数万里也是响当当的宗门!只怕他知道能进入我南华宗,半夜里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呢。”   在他们暗藏机锋的你来我往之时,南蔚与许彤的战斗即将结束。   最终,许彤灵力不支,败下阵来。他愤愤瞪了一眼南蔚,跳下青石台。   就跟在族内遴选时一般无二,这两日南蔚是一路连胜。虽然在全部参与修士中他的战绩并非最显眼的,但他也算得上此番竞渡大典上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风头一时无两。   然而南蔚虽是笑着,笑意却未及眼底,眼底反而闪烁着几分若有所思。      第32章 竞渡      最后一日,是竞渡大典的重头戏,靖池竞渡。   靖池竞渡将要持续一整日,由丰城各大家族派出同样数量的子弟参与,每一家族占据一条龙舟,穿过靖池河,前去争抢悬挂在观礼台下方的绣球。   整场竞渡之中,可使用法器,不可使用符箓、丹药等物。   最终夺得绣球者所代表的家族,在未来的五年内,于丰城一地不论是经商也好、置产也罢,所得收益,不用再往附近的宗门上供,便能得到宗门的庇护。   在这里面要夺得胜利,一则是家族参与的子弟修为足够深厚,实力足够强悍,一则是能选中一条最稳当、最易借力、速度也要最快的龙舟——这就是前一天对决最终获得名次所决定的了。   今次南氏一族有南蔚异军突起,预料中的名次往前进了一步,倒是能首先挑选龙舟。   南蔚目送族内一名筑基修士前去挑选竞渡用龙舟时,视线不经意般从南秉礼身上一掠而过。   南秉礼正在给族内参与竞渡的子弟们鼓劲,他语气和缓,仪态优雅,姿容俊美,让族内子弟都忍不住挺起胸膛,仿佛格外自豪于有这样一位主事者。   南蔚却想起了昨日魂识所见南斐的话语。   “哼,很得意嘛南蔚!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你以为你一鸣惊人了很了不起吗!就凭你那三灵根的垃圾天赋,连给我哥提鞋都不配!何况……爹是不可能让你修炼有成的!”   最后那句话仿佛颇有几分深意,也让南蔚心中对南秉礼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只是南秉礼一直以来的表现却很难看出有什么问题,虽说其中也有一些令人疑惑之处,但南秉礼至少保证了南蔚在府中安全无虞,保证了他月例就算被克扣仍然能维持生计。   正思考间,南秉礼已经含笑结束了讲话,抬手将南蔚和南斐招到身边:“蔚哥儿,斐哥儿,你二人此次表现极好,皆是我南氏子弟中的佼佼者。我原本想着,我们南氏已经排名第一,已能选中最具优势的龙舟,你们两个如今年纪尚小,就不要参加靖池竞渡了。但再一琢磨,此番争斗不会危及生命,对你们而言,倒是一次不错的机会,既能磨练自身,也能从他人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南蔚的笑涡便甜甜地露出来:“我听爹的。”   南秉礼慈爱状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南蔚立刻感到南斐恨恨的视线投注过来,然后是这位异母弟弟更加甜如蜜的声音:“爹,您说的有道理!我哥也同我说过,这是提升实力的途径!”   南秉礼就又摸了摸南斐的头顶。   每一家族所出子弟,共计二十人参与靖池竞渡,其中分别有五名炼气期和十五名筑基期。   按理来说,自然都是大圆满修士最为十拿九稳,但此次竞渡大典却出了不少例外。   除了南蔚以外,南斐小小年纪也战绩不凡,其他家族亦有天才子弟以弱胜强引人瞩目。   当南蔚跟其他人一道站在家族的龙舟上时,所有龙舟都已是蓄势待发。   随着仲裁一声令下,十数条龙舟如离弦之箭般急射而出!   对于全部二十人的分工,在竞渡开始以前就有安排,南蔚等年纪较小修为较低的修士操桨划船,其余子弟则竭尽全力挡住和对付来自其他家族的修士。   南氏龙舟一开始就领先其余龙舟约莫丈余,但其他家族似乎也心照不宣一般,齐心合力地一边追赶一边攻了过来。   南蔚快速划桨,魂识却一直注意着后方其他龙舟。   恰在此时一位族内修士正挡住一面轰然而至的攻击,背后却空门大开,冷不防又有一条龙舟插了过来,船上几名修士手中光芒闪烁就是数道攻击席卷而来!   南蔚一手持桨,一手抽出金焱藤条,蓦地扭身朝后,灵巧无比地挥了过去。   这时南斐等人也注意到了不妥,正待出手。   就见南蔚那“法器”所过之处,来自他族龙舟的攻击竟是一五一十地被击溃了!   南斐恨恨咬牙,脸色阴晴不定。   旁边几名修士却是眼睛一亮,夸奖道:“蔚少爷实力不凡!”“蔚少爷若是拜入宗门,前途一定远大!”……   若非南斐重重咳了一声,这些人只怕还要继续称赞下去。   南斐看了南蔚一眼,手中猛地结出一个法诀。   只见数道青色光华分散开来,全数附着在众人所持的桨身上。   下一刻,龙舟前进的速度骤然加快,再一次将其余龙舟甩出两三丈远!   那几名修士忙不迭也夸奖起南斐来:“斐少实力当真不凡!”“斐少肯定能拜入南华宗,前途不可限量!”……   跟之前的称赞几乎是如出一辙,但南斐却分外得意,斜眼睨向南蔚。   可惜南蔚专注地划动船桨,仿佛压根没听到一般。   南斐顿时生出一股重拳击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其余龙舟见状也暂且按捺下进攻意图,而是同样想方设法地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一时间,偌大的靖池河中,十数条龙舟你追我赶,看得岸上人群个个热血沸腾,不时发出欢呼喝彩声。   这个说最终胜利定是南氏家族,那个说许氏家族实力不弱说不定能迎头赶上,还有关系要好的几兄弟分别看好不同的家族,争的是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打起来。   又有人专程在不远处开了盘口,用银子也好,用灵石也罢,看好谁就押谁,操作十分简单。   丹桂紧紧盯着南氏的龙舟,手指都快要把帕子给搅烂了,嘴里还一个劲地道:“言嬷嬷,你说少爷能不能赢?少爷要是赢了是不是就能成宗门弟子啦?”   言嬷嬷却在关心着自己不久前丢进那赌局里的银钱——虽然她是按照大哥儿的吩咐去下的注,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让她颇有几分忐忑。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大部分龙舟都已到了观礼台下。   这座观礼台修建在靖池河畔已有数千年之久,据说在南氏家族那位丰城侯来到丰城以前便已存在。说是修建,其实更像是悬在河流之上,这般的鬼斧神工,自然出自南华仙宗。   此时那大红的绣球正缚在观礼台面向河水的栏杆之下,摇摇晃晃,衬着周遭若有似无的水雾,倒真有些像是一团火焰。   南氏的龙舟最先到达目的地,其中数位修士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就往上攀登。   但紧咬住他们不放的其他龙舟丝毫不甘落后,纷纷试图前去攀援,又被南氏家族剩下的子弟拦了下来。   这时已有两名南氏修士眼看着就要够到那绣球,却有数道攻击截了过来,一个不小心他们就重新跌落下来。   又有几名他族修士闯过了南氏家族的封锁线,一路突飞猛进,竟是越来越接近前方的南氏子弟。   族内修士连忙拦截,局面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南蔚本来只照着安排按部就班,不紧不慢地参与其中,阻止来袭的他族修士。   却忽然听一个人道:“我们快些上去,我可是押注押在了我们许氏身上!”   南蔚猛地想起自己来时似乎也嘱咐了言嬷嬷一声,叫她去赌一把。   言嬷嬷究竟有没有去押上一注呢……南蔚一边思考,一边将金焱藤条抽了出来。   恰在此时,南氏的两名筑基大圆满修士又一次接近了绣球。   就像之前的情景重演一般,又是数道光芒挟万钧之势直直冲向他们,试图拦截住他们的行动。   其中一人只当自己又要跌落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袭来的攻击只零星落了些许在身上。   他心中又惊又喜,手脚丝毫不慢,飞快攀了上去。   这一次,绣球近在眼前。他展臂一捞,牢牢抓在手里,朝天空摇晃起来:“南氏必胜!南氏必胜!”   下方南氏子弟纷纷欢呼起来:“南氏必胜!南氏必胜!”   南蔚若无其事地将金焱藤条收了回来。   但另外那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却已然留意到了他的举动,深知此番能取得绣球,多亏了南蔚方才不断挥动那根“法器”拦下了大部分攻击!   他跳回到龙舟上,一脸赞赏:“蔚少爷,今日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算要取胜,恐怕也要困难许多!”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更多人围了过来,南蔚又一次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哪怕是其他家族的子弟,在听闻了南蔚的举动之后,也不禁投过来钦羡目光。   南蔚注意到,见到这一幕的南斐脸色阴沉,显示颇为不悦,但眸光闪动片刻后,他面上反而露出了几分看戏似的神情。   之后是一系列琐事,仲裁宣布靖池竞渡结果,宗门来宾讲话,南秉礼宣布竞渡大典中哪些人被宗门看中等等。听到自己姓名与宗门名的瞬间,南蔚若有所思。   待到尘埃落定,言嬷嬷欢喜地迎了过来:“大哥儿,这一次你也终于能进入宗门修行了!”   南蔚嗯了一声,却道:“嬷嬷可有去押注?”   说到这事,言嬷嬷更加欢喜。   便是丹桂都眉飞色舞:“少爷少爷,我们赢了好大一笔钱呢!往后啊,少爷想穿什么料子就有什么料子,想吃什么东西就吃什么东西!”   南蔚瞪她:本尊一心追求大道,就算不清心寡欲也绝不会看重这些身外之物!    南华承川   第33章 南华宗      南氏一族共计有七人被各个宗门收归门下,其中南华宗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将其中四人挑了过去,分别是南斐、南蔚、及其他两名炼气期少年南柏和南鲁岩。   拿着丹桂打包好的各色衣物,被丹桂泪汪汪地目送出了院子,南蔚难得的没用魂识去看她,而是轻声对言嬷嬷道:“嬷嬷,往后我不在家中,你照应着丹桂一点。”   言嬷嬷失笑道:“这还用得着你吩咐?大哥儿,别看我平日里对丹桂这丫头挑三拣四的,可谁要是想欺负她,可得先问问我老婆子同不同意!”   南蔚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在他尚未来到这具身体以前,言嬷嬷和丹桂还要护着前身这个病秧子,都能尚算平安地度过数年,现下他取而代之,去了南华宗修炼,更加不必忧心言嬷嬷和丹桂在府中的处境。   想必经过族内遴选和竞渡大典之后,南氏族内对他的态度也会产生微妙的改变,轻易不会去动他留下的仆从。   他到达前院时,远远瞧见南秉礼正同一名中年修士说话,两人神情很是放松,显得颇为亲近。   见到南蔚过来,南秉礼道:“蔚哥儿,这是南华仙宗的孔胜孔仙师,此次孔仙师会将你们带回南华仙宗,从今往后,你便也要成为一宗弟子了。不管灵根如何,家世如何,未来都要靠你自己去走。孔仙师为人,我是很放心的。”   南蔚乖巧地应了一声,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孔胜,见此人垂着双眼,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隐隐仿佛还透着几分疏远。他心想南秉礼说对孔胜的为人很放心,莫非潜台词是若是惹出什么事端,责任都在他了?   这时南斐和另外二人也都来了,孔胜见状又跟南秉礼低语了几句,就扬声道:“既如此,秉礼,我这就走了。此次一去,又不知何时再见,但你尽可放心,你家南将前途远大,南斐也值得栽培,至于你家其他子弟——我也会照应着。”   紧接着,他缓步走出屋外,右手一挥。   只见一条青绿色的小舟迎风便涨,霎时间变作五丈有余。   “上来吧。”孔胜只携了南斐在身边,又一掐法诀,将其余三人都拽了上来,才冲南秉礼一点头。   青绿色飞舟瞬间往天空中飞去,但并未升得太高,而是在丰城城门口又接了数十人后,才再次启程。   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离开了丰城。开始时透过下方腾腾云雾还勉强能见靖池河水流奔腾,过去一段时间后,下方全是崇山峻岭,熟悉的景致逐渐远去。   这一路上,孔胜都只同南斐低声交谈,南斐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一看南蔚,非常得意。   但很快他脸色却又沉了下来,因为南氏的另外两人开始同南蔚说起话来。   “蔚少爷,这一次竞渡,你的表现可真是精彩!”说话的是其中年纪较小的南柏,“尤其是竞渡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亲自参加靖池竞渡,却听自家胞兄提起那千钧一发时南蔚的所作所为,甚是神往,“我哥是南松,就是在竞渡时抢下绣球旁边的那个人!他说他把你的举动都看到了,打心眼里十分佩服蔚少爷你呢!”   “哦?”南蔚看他一眼,发现南柏的一张脸眉清目秀的,他立时来了兴趣,“那是南松过奖了,我不过是适逢其会。换做是其他人处在我当时的位置上,定然都能力挽狂澜。”   才怪!本尊的实力自然不容置疑!   见他们二人说上了话,另一个较年长些的南鲁岩也加入进来:“蔚少爷太谦虚啦,那日的表现我们可都亲自看在眼里。嘿嘿,不说别人就说我吧,只怕到那里能勉强抵挡住旁人的攻势就不错了,哪里能像蔚少爷这般勇武!”   他们摆明了交好之意,南蔚自然也不会推辞,微微一笑道:“两位何必还称我为少爷?等到入了宗门,我们不过是师兄弟罢了,从前的称呼都可以放下了。”   南柏与南鲁岩一想也是,齐声道:“是啊是啊,虽说你如今比我们修为略低,但我们都相信,蔚师弟实力不凡!”   南斐一边同孔胜说话,一边心中非常不快。只因接下来不光是南柏和南鲁岩,其他家族亦有子弟前来与南蔚套近乎。   孔胜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并不介意,反而道:“南斐你何必在意南蔚?此子即便引人瞩目,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在修真大道上跋涉,要看的终究是天赋!是灵根!是潜质!他不过是三灵根,哪里能与你相提并论?”   南斐嗯了一声:“孔师叔,我虽然知道,但……但就是心里不快活!”   孔胜笑道:“你年纪还小,情绪会有波动也很正常。但你大可放心,有你兄长南将在本宗,你的未来才是真正不可限量,不妨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自然能感到胸怀开阔的畅快,不必被南蔚影响。再说……”他声音压得又低了几分,“南蔚既然已经进了我南华宗,以后要怎么拿捏,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南斐这才感到了几分快意,望向南蔚时神情更添了几分高高在上:“多谢孔师叔开解,南斐感激不尽!”   他二人却不知南蔚的魂识始终在这飞行法器中晃悠,自然也将孔胜的那句话“看”得一清二楚。   南蔚眼底神色冰冷,看来自己会被南华宗选中,还真有几分人为因素在内。   青绿色飞舟忽的一顿,孔胜朗声笑道:“到了!”   原来是法器触动到了南华宗的山门阵势,而在飞舟降下之后,还不等孔胜带着众人下去,就见不远处山道中闪出几名身着灰袍的修士。   “这些都是本宗的外门弟子。”孔胜带着众人往里走,一边介绍道,“你们运气不差,刚入门便是内门弟子,不像他们入宗之后还要在外门待一段时间,考校之后才有可能进入内门。”   一个少年问道:“孔仙师,像我们是因为竞渡大典才能拜入南华仙宗,那他们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孔胜道:“他们是通过开山门的选拔而来,不拘是你们这般的家族子弟,还是散修传承,又或是普通人,只要有意愿,每逢三年,就能前来参加开山门的仪式。若是能合格了,便进入外门。”   又一个少年问:“那内门定然比外门要好了!”   孔胜道:“不错,不然外门弟子们又怎么会心心念念地想进入内门呢?每一次的外门考校,在本宗也不是一般的腥风血雨。”   这时他似乎发现自己同这群少年说的太多了些,才咳嗽一声,“不要再问了,等你们入了门,自然什么都知晓了。现在专心些,我们要快点赶到主脉!”   一群人来到南华宗主脉时,就见到犹如盘龙一般壮阔的山脉蜿蜒,而他们步行来此,都已是大汗淋漓。   孔胜在一旁絮絮道:“这是本宗弟子入门最后一件事,要用自己的脚走过山门到主脉的这一段路,要对本宗祖师充满敬畏之心,要对本宗充满感恩之情……”   南蔚不动声色打量着南华宗,心下又忍不住感叹如今这时代的得天独厚。   灵桥断绝之后,像眼前这般的仙家气象都几乎不复存在,元气稀薄更是导致天命魔宗虽是大罗灵界最大魔宗之一,却压根比不上眼前这南华宗气派!   真想直接把南华宗这片地域整个搬到万年之后,本尊所辖的势力范围内啊!   待众人被引入大殿内时,首先就由专人再给所有人测试了一遍灵根,以及灵根的潜质。结束之时,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了一些金丹期修士。   “这就是孔师弟你此番带来的弟子了么?质量倒是不错,咦,竟然还有一个变异双灵根!”   “哈,变异双灵根,潜质也是上佳!虽比不上单灵根,却也着实不赖了,此子我们主脉要了!”   “方师兄此话就不对了,如今又没定下这些弟子们的归属,怎么你就能直接替他们决定了?”   “哦,照你这么说,你们横山支脉也对他有意了?”   “那是自然,方师兄倒不如问问,此时殿中的师兄弟们,谁对他无意!”   “这还不简单,到时让他自行挑选。”   “呵呵,多半仍是我们主脉,要知此子长兄可是南将啊!”   随着众人的灵根和潜质一一被测出来,南蔚眯了眯眼。   自己灵根潜质的结果,似乎被人动了手脚。他很清楚,虽是伪造的三灵根,却由于定天真焰的缘故,再加上那些灵物夯实根基,所表现出的潜质绝对不可能这么低!   但他始终不动声色,任由身边众人一个一个被挑走了,而每一个金丹修士在看到南蔚后,或是露出不屑神色,或是十分嫌弃闪开,或是有些遗憾惋惜,或是索性就当他不存在。   最终原地只剩下了南蔚孤零零的一人。   南斐投来胜利的视线时,孔胜反而一脸为难地道:“这名弟子……”   马上有人道:“他潜质太差,又是杂灵根,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们支脉不要!”   又有人附和:“不错不错,我们也不要。”   “嘿,就这天分,还想修仙,那可不是痴心妄想吗!”   “师兄说话不要太刻薄了,但我也觉得,此子天赋尚不足大部分外门弟子,就此进入内门是不是……”      第34章 入承川      便是先前试图与南蔚交好的那些人,不少都随着这些修士,露出了嫌弃轻鄙的神色。   南斐更是其中翘楚,眼里毫不掩饰地透着幸灾乐祸。   南柏垂目避之,倒是南鲁岩似是有些担心,咬了咬牙之后,只抱歉地看一眼南蔚,依然没有靠近的意思。   孔胜这时才又道:“可他是南将同父异母的兄长。”   殿中猛地安静了一下,随即一人道:“那就让他去承川支脉!”   方才气息流动仿若死寂的大殿中才复又活了起来,这个道:“此主意甚好,这一回承川支脉虽说无人前来,咱们也不能一个弟子都不给他们吧,正好让此子拜入其中,也显得咱们有替承川考虑。”那个说:“不错不错,我也正有此意!承川支脉一向人才辈出,说不定也能将他培养成材。”   种种话语仿佛全是出于好心,但南蔚又怎么会听不出其中隐隐的恶意?   只不过对南华宗,南蔚始终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以他身为天命魔宗尊者的身份,便是不入宗门,南蔚自信也能修至从前那般水平,拜入宗门,顶多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是入主脉,入其他支脉,还是入他们所说的承川支脉,于南蔚来说,并无分别。   此时大殿中人的态度,南蔚倒觉得像在看戏一般,还挺精彩。   这一干金丹修士里,此前曾投来惋惜之色的几人,倒也有些不赞同于师兄弟们的举动,但一方是交情不浅的师兄弟,一方是才入宗门的小小弟子,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因此也没有人为南蔚说话。   最后,南蔚被丢到了承川支脉。   真的是丢——孔胜顺路将他送入承川支脉,也没让飞舟落地,只稍微降了些高度便把南蔚推了下去。   好在南蔚早有准备,轻巧地一个翻滚缓冲了落地的力道,站起身就见前方一个青年皱着双眉朝自己看过来,目露警惕和疑惑神色。   这青年容色昳丽,南蔚立即露出甜甜笑涡:“我是此次入门的弟子南蔚,孔师叔他们让我来承川支脉。”   美貌青年仔细看了他几眼,才道:“我是你师兄叶浮白,师父是本脉掌座仲平真人,师父正在闭关,你称我叶师兄即可。”   他显然还有许多疑惑未解,但大约是看出南蔚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对此中内情可能不甚了解,便领着南蔚前去执事堂。在吩咐堂内弟子给南蔚分配了住所、身份玉牌和用品福利之后,就匆匆离去。   南蔚估计他是打听自己这个弟子是怎么一回事去了。   南华宗各脉的弟子住所乃是围绕本脉元气最深厚的洞天福地所修建成居所,越是靠内,元气越是充足。   当然,南蔚不可能分到那么好的住所,只在外围寻了个偏僻的位置。   等他进入其中,再看看手中托着的物品……   南蔚:……   为什么来宗门修炼不能随身携带言嬷嬷和丹桂呢!   本尊何曾有过收拾东西的经历!   南蔚跟手里物品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也只有悻悻然将东西丢到一边,再寻了个位置坐下修炼。   待他运转了《一气培元诀》数个周天后,一睁眼就发现那位十分美貌的师兄来了,正站在门口皱眉瞧那堆物品。   见到他睁眼,叶浮白才看了过来。他应是已经打听清楚了整个入门过程,但他对南蔚显然并无任何偏见,反而有些叹息:“师弟如今入我承川支脉,也不知对你是幸还是不幸。”   面对如此美貌的师兄,南蔚自然更加柔声细语:“叶师兄,我已经是承川弟子啦!”   叶浮白见他全无勉强神色,仿佛真以承川弟子的身份为荣,心中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毕竟这么一位据说天赋极差的师弟被扔进承川,此中真意不言而喻。   不过想到方才所见,南蔚还来不及收拾杂物就一心修炼,他又顿觉宽慰:至少这位师弟足够努力!   这时他的目光就又落到那堆东西上,摇了摇头:“师弟就是专注修炼,也该劳逸结合,这收拾东西也是一种休息。”他一边说着,一边首先将被褥打开铺在石榻上,又细细整理好边边角角,待平整了才满意地再将其他物事一一摆放整齐……   南蔚也很满意:少了言嬷嬷和丹桂,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位这么贤惠的师兄!   待叶浮白大致收拾了一下,就见南蔚双眸闪亮地盯着自己。他心想这师弟只怕是十分崇敬自己,也觉得南蔚与他性情相投,便拉着南蔚坐下:“师弟,你初来乍到,对承川支脉定是不甚了解。你们今日入山门,食水未用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只怕早已饥肠辘辘了吧?我已吩咐仆役一会就送些饭食过来。等我们师兄弟二人吃饭时,我也好将承川的情况同你一一分说,让你行事间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都听师兄你的。”   不多时,仆役果然送来了两只老大的食盒。揭开盖子,里面尽是些青菜萝卜一类,并不珍贵,但却全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让南蔚的鼻子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叶浮白见少年不错眼地往食盒里看,也有些好笑:“师弟只怕饿坏了吧,来,多吃些。”他一面将碗碟拿出,一面给南蔚夹菜,“听说你出身丰城南氏嫡脉,恐怕在家中所吃饭食比这要精致,但师弟也千万别小看了这些东西。咱们南华宗有许多灵田,虽然灵田中种植的菜蔬不能给我们食用,但这些菜也都是在灵田附近种植,灵力充沛,多吃对修炼很有好处。”   南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嗯了一声,眼睛始终没从饭菜上挪开。   叶浮白更加好笑,也不再说话,只管往南蔚碗里拈菜。   南蔚此时其实有些不高兴:本尊分明就不是吃货,也不重视口腹之欲,怎的瞧见这些饭菜竟会移不开视线!果然是伪造的灵根出了问题!   但他还是一筷接一筷地往嘴里送,这些饭菜烹饪手法差劲得要死,但大约是原料灵气丰富,味道竟然很是不错!入口就好似要化在唇齿间一般,还隐隐有香味留在鼻间。   叶浮白起先还略吃了几筷子,到后来就只是含笑看着南蔚吃,心想这位师弟虽然吃饭速度极快,却一点也不显得粗鲁,反倒是文雅得很。   见南蔚逐渐放慢了速度,叶浮白才将承川支脉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南蔚边听边想到:难怪那些金丹修士一致同意将自己丢给承川呢,难怪孔胜会说出要如何拿捏都轻而易举的话……   原来承川支脉的掌座,也即是叶浮白的师尊仲平真人,已是寿元无多,大限将至。   虽说修士一旦成就元婴,寿命就会长上许多,仿佛真能与天同寿一般,但实际上多长的寿命都有个限度。   譬如说仲平真人,他其实本就资质一般,靠时间和努力熬成了元婴,又熬成了承川掌座,却终于很难熬过下一个境界,成就化神。而仲平真人所掌承川支脉的这些年来,仿佛也就是承川支脉逐渐败落的一个写照。   在仲平真人的上一辈,承川支脉中人才济济,天才层出不穷,甚至有几十年便成就元婴之人。   但到了仲平真人这一辈,却不知因何缘故,即便有天赋出众的弟子,也往往昙花一现,渐渐凋零。到最后,若放在过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掌座的仲平真人,都不得不接下掌座的责任。因为他的那些师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   对此南蔚倒并不十分意外。   大抵是这些年运道并不在承川支脉上。   虽然按理来说无论南蔚还是叶浮白,都是无法接触到更多真相的。但曾经是魔宗尊者的南蔚很清楚,修真资质固然重要,但机缘也举足轻重。   哪怕是灵桥断绝之后,南蔚都曾见过一名三灵根的修士,飞快筑基、结丹、成婴……只比他慢了一点儿。   叶浮白还在继续说着:“师父如今在闭死关,大约也就是这三五年的事情了,若是成了,自然一切都好,我们承川支脉再次兴盛也未必不可期,但若是……”他似乎觉得此话不可出口,含糊了过去,“就很难说了。反正如今宗内其他支脉的师伯师叔们,大约都认为师父他……”叶浮白摇了摇头,面露忧色,可见他对仲平真人闭死关一事也不看好。   “师兄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南蔚停下筷子,一手悄悄摸了摸肚子。   叶浮白勉强一笑:“嗯,我也相信,师父一定能成就化神,力挽狂澜!”   但这话瞧他模样就知,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叶浮白沉默了一会,才再往下说:“师父既然在闭关,那我就代师收徒,将师弟里纳入门下,待师父出关之后再做打算。内门弟子的情况,想必在执事堂里你都了解过了,每月会发放福利,五日之前去领取即可,每年还要完成任务,你这般初入门的弟子一年只需三次即可。若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第35章 师兄们      叶浮白这一天给南蔚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开始是南蔚吃饭的时候说,然后是他边收拾碗筷边说,最后仆役来将食盒拎走了他又继续给南蔚整被褥继续说……   等到夜色渐深,叶浮白告辞离开,南蔚对南华宗承川支脉的情形基本已了然于心。   由于掌座仲平真人寿元无多的缘故,承川支脉的处境在南华宗颇有几分糟糕。   南华宗包括主脉在内共有十脉,分别是南华主脉、承川支脉、横山支脉、浪邑支脉、玉兴支脉、宁岛支脉、晋云支脉、阳酉支脉、娄光支脉和景吴支脉。   目前其他九脉俱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是南华主脉、浪邑支脉、娄光支脉和宁岛支脉几脉,更是其中翘楚,唯有承川支脉数百年下来都是半死不活,到如今仲平真人更面临人生最大的关隘,并且极有可能迈不过去!   因此宗门内其他各脉都瞄上了承川支脉。   毕竟,虽然每脉都有各自的洞天福地,亦有相应的产业供给,但说穿了,就好象整座宗门的资源是一张大饼,被十人分食还是九人分食,那可是有差别的!   自从仲平真人年岁越发大时,就时常有他脉修士前来旁敲侧击地打探,更有钉子被安插入承川。便是本脉弟子,都隐隐人心浮动,有了别的心思。   无奈仲平真人哪怕是心知肚明,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听之任之。   在叶浮白的描述中,仲平真人当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师父,脾气温和,待人亲切,对徒弟们更是关怀备至。   给南蔚的印象,仲平真人是一个老好人。   这个老好人近些年做过最为强硬的事情,大约便是跟宗主通报之后就毅然闭了死关,试图闯一闯元婴到化神的那一条天堑!   而南蔚还从叶浮白的话里,读出了他的忧虑和野心。   这位美貌又贤惠的师兄,似乎想要力挽狂澜,将承川支脉从眼看着将要跌入的绝境中给拉上来。   南蔚估计叶浮白天赋不差,如今他年纪应当还未满四十,已是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且灵元凝练,修为深厚,若是结丹恐怕也能结成三品以上的金丹——当然,比起本尊是差远了。   金丹分作一到九品,一品最佳,九品最次,据闻一品上还有极品存在,大约是最为圆融,毫无疏漏的金丹,但南蔚并不曾见过,便是天命魔宗里的他,也只结了一品金丹。   若是其他金丹修士知道南蔚对一品金丹都心生嫌弃,恐怕会很想揍他若干顿。   叶浮白虽然对待南蔚十分周到,但似乎也并没有把他这个“灵根驳杂、潜质低劣”的师弟当一回事。正因如此,叶浮白在话中不经意就透露了好些信息。譬如叶浮白似乎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推动了支脉首座弟子的竞选等等。   但在此之前,叶浮白肯定得结成金丹,甚至最好是一鼓作气结成二品乃至以上的金丹,显示自己的底蕴和潜力,才有可能号令承川其他弟子。   而这些“其他”弟子里,共有两位结丹的师兄。从叶浮白的字里行间南蔚推断出其中一位已经结丹的师兄,似乎与其他支脉有所勾连。   承川的未来会如何发展,南蔚并不关心,到时候是叶浮白胜出也好,是其他人胜出也罢,他都无所谓。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南蔚迅速做出数个手势,在房间内结下数层禁制,又从须弥戒内取出下品灵石,摆出了一个聚灵阵。   聚灵阵摆好之后,床榻周遭的元气更加浓郁。   其实此处虽然在全部住所的外围,其元气丰厚程度也比南华宗外要强了许多,如今加上这聚灵阵,南蔚坐在里头,仿佛能感到元气不断冲刷着全身上下,哪怕这些元气并未全部驻留,也大有益处。   他先在床前练了几趟锻体拳,练得浑身热气腾腾,收拳的时候冷不防往后瞥了一眼。   等南蔚又坐下运行《一气培元诀》,才想到自己因为南衡养成的这个习惯,竟然过了这么许久还不曾改过来。   南蔚摇了摇头,那小子在太一宗已经待了有五年多,以南衡变异单灵根的天赋,可想而知他会多受重视,再加上那个会在危急关头出现的另一个南衡,压根就不必自己替他操心。   他收敛心神,继续运行《一气培元诀》。会这样做,也是因为南蔚发现两者一前一后的习练,对灵元的淬炼和积累颇有事半功倍之效。   待他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停下,又将须弥戒从怀中取了出来。   这枚须弥戒拿在手里,似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之意不断传入体内,跟那素绡锦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日在先祖洞府里,南蔚曾听对方说这枚须弥戒不会被人发现异常之处,但南蔚可没有存着什么侥幸心理,大喇喇往手上戴。在南府可能是不必担心,但到了南华宗就未必了,虽然一般修士认知里的储物器皿多是储物袋之类,可南蔚从前也听说过须弥戒的名字,这世间肯定不止他手中这一枚。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能瞧出此物用了空冥石等材料,却并不能看出是如何炼制而成。   南蔚想了想,给须弥戒里又结上了几层禁制,然后取出一条用定天真焰火煅烧而成的金焱藤条。这藤条被煅烧后只余下少数精华,看着不过发丝粗细,却十分结实,利器轻易无法斩断。南蔚将须弥戒穿在其中,打了个死结戴在了脖子上,又放进内衫里面,才稍微放下心来。   只要不露白,别的修士恐怕也不会认为他身上有什么宝物。   当然……南蔚眯了眯眼,最好的办法还是提升实力,若是他现在能有从前的还真境修为,哪里用得着担心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看上!   还有那可以回去洞府的玉符,南蔚也要试一试在激活其传送而出时,究竟是每次都要回到南府里面,还是随机传送到一个固定的范围里,又或是能够设定位置。   一夜匆匆而过,第二天一大早,叶浮白就来寻到南蔚,将其带往承川支脉的祖师堂,准备代师收徒。   眼看着祖师堂就在眼前,从斜边的走廊里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年纪瞧着也不大,跟叶浮白差不多,面容也颇为俊美,一瞧见叶浮白领着南蔚,他就从鼻子哼出冷冷的一声:“叶师弟不该每日勤修苦练吗,怎么今日带着一个小家伙满处乱窜?”   叶浮白道:“汪师兄早,师父闭关前曾交代过我,若是有新弟子被送来,便由我代师收徒。”   汪姓青年闻言就看向南蔚,嘴里一点也不客气:“哦,这小子就是今次我们承川新来的弟子?”   叶浮白道:“不错,这位师弟名叫南蔚。”   汪姓青年挑眉:“姓南?不会是南将的那个南吧?”   叶浮白道:“正是这个南,他是南将的异母兄长。”   汪姓青年冷笑了一下:“是南将他哥竟然不拜入主脉,跑来我们承川,闲得慌?”   叶浮白看了南蔚一眼,快走几步到了汪姓青年身边,压低嗓音苦笑道:“南蔚师弟天赋较差,其他支脉的师伯师叔们都不愿收。”   汪姓青年阴恻恻地瞅向南蔚:“而承川无人在那里,这个累赘就被丢给了咱们?”   叶浮白轻咳一声提醒道:“汪师兄,小点声。”   汪姓青年满不在意道:“这些难道南蔚师弟自己不清楚,用得着遮遮掩掩的?”   见叶浮白似乎不认同的还想说什么,他才把手一挥,“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这小子你便养着吧,权当排解无聊。”   等他去得远了,南蔚才好奇道:“叶师兄,他是……”   叶浮白告诉他:“这是汪师兄汪远臻,正是承川上唯二的两名金丹之一。”   南蔚道:“师兄你昨日所说跟他脉……”   他话未说完,叶浮白就截住了他的话:“没想到师弟倒是将我的话听了进来,还记得如此清楚。不过汪师兄虽然言语刻薄一些,人却不是个坏人。”   南蔚懂了,看来有嫌疑的是另一位金丹师兄。   祖师堂中供奉了南华宗承川支脉历代掌座的灵位,香烛青烟缭绕,四周还有用历代掌座和曾为宗门或是支脉做出巨大贡献之祖师的画像,以及他们曾经那些辉煌经历。   叶浮白先让南蔚在蒲团上跪拜众位祖师,又念了好一会儿的支脉的规矩戒律,才让他起来,引他去看那些东西。   南蔚仔细看完,心下摇头:绘制之人水平太次,画上事绩既不突出也不精彩。   叶浮白倒是没留意他的心思,等代师收徒的仪式结束,只稍微吩咐了他几句,就又匆匆走了。   南蔚很理解他。   他的时间不多,要赶紧突破,又得突破得好一点,哪里能把时间浪费自己这个被诸脉嫌弃的弟子身上?   南蔚便施施然从祖师堂出来,沿着山道往回走。   半路上南蔚又遇到了一位师兄,年纪也同叶浮白相差仿佛。南蔚看出他已然结丹,大约就是叶浮白提及的另一位了?   这位自称鲁奎山的师兄十分热情,拢过来询问南蔚在承川支脉是否适应是否有旁的需要云云,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还热情地驻足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   南蔚嗤之以鼻:不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本尊就算没用魂识瞧见你飞快变脸,也不会真觉得你豪爽仗义,值得一交!      第36章 麻烦上门      南蔚有疑问的,是自己分明是众所周知的“天赋极差”,被诸脉嫌弃不肯纳为门下,被当做包袱甩来承川支脉,鲁奎山又何必试图交好于他?   是此人误解了他与南将之间的关系,还是此人习惯性地对每一个人都表现出自己的好爽热忱?   南蔚不得而知,也懒得再去理会。   在吩咐过仆役之后,一日三餐都有仆役送到住所门口,南蔚只需要按时取用即可。   这正中了南蔚的下怀,他甚至没跟其他新弟子一般前去藏经楼领取每个新入门弟子能领取的法诀,直接足不出户地专注于修炼。   当然,也是因为南蔚所修法诀乃是《一气培元诀》的缘故。   此功法本就是丰城南氏所有,且又是一门极好的筑基功法,南蔚没有理由再做更换,宗门里那些人即便知道也不会奇怪,反正肯定不会有人认为他有什么蹊跷。   但是南蔚近似于“闭关”的做法,却惹恼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南斐。   “这么说来,南蔚这些天始终待在他那破烂房子里,一直没有露面?”   窗外几竿修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层轻薄如雾的窗纱挡住了大半阳光,只漏下几点斑驳洒在屋内地面上。其中坐在椅子里的少年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双眉拧成了一个结,手指在他不自知的情况下捏紧了,指节微微泛白。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闻言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自从南蔚进入承川支脉,除了第二天由叶浮白领着去了一趟祖师堂外,他就再也没出过房间。”   南斐的神色益发阴沉:“连法诀他都没有去领?”   那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道:“没有,想必他仍然修炼的是贵府的功法。斐师弟,我听说贵府的《一气培元诀》是极为不错的功法,难怪南蔚看不上新晋弟子免费领取的法诀了。”   南斐冷笑一声:“他?《一气培元诀》?他能拿得到?”说到这里南斐脸色一变,“也许他修炼的真是此功法!”他狠狠在桌上拍了一掌,“可恶!南蔚他凭什么!爹怎么就……”他到底也知道家族里的一些隐秘不能诉诸他人耳中,只含糊说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而是转了话题道,“浩然师兄,你可有办法让南蔚出来?”   翟浩然失笑道:“你那位兄长只怕是闭关了,我们又非承川支脉的人,怎么能将其逼迫出来?”见南斐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露出失望和愤懑交加的神色,翟浩然心下不忍,想了想又道,“不过真要将其弄出屋外,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果然,南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么说来,浩然师兄你是有高招啦?”   翟浩然道:“高招倒未必,只不过,南蔚闭关之前并未购买辟谷丹,那他每天就肯定得吃饭。”   南斐会意道:“不错,他定是吩咐了仆役每日送饭,只要我们找上那仆役让他不要再送,南蔚肯定就会忍不住跳出来!”   翟浩然见他如此兴奋,寻思片刻还是提醒道:“斐师弟,我不知你在家中时同南蔚之间生出过什么龃龉,只不过,本宗宗规戒律都颇为严格,若是擅自挑起争斗,最后又被执法堂查实,那他轻则收到闭门思过的惩罚,重则——还要受其他刑罚,甚至是废除根基。”   南斐眼珠一转:“师兄,你是说,只要不被执法堂查实,便无所谓了?”   翟浩然没料到他反而捕捉到自己话里的空子,苦笑道:“的确如此,毕竟要查实,也需得人证、物证。而实际上,宗门隐隐也对弟子之间的争强好胜有所鼓励,毕竟修真大道,常有崎岖坎坷,若是完全没有与人争斗的信念,也很难走下去。”   南斐哦了一声:“那就好办了。”   翟浩然见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去找南蔚的麻烦,又提醒道:“但南蔚毕竟是你的异母兄长,你即便要去做什么,也得适可而止,莫要让师父认定你是一个心性狠毒之人。”   南斐就朝他灿然一笑:“多谢师兄提点关心,我晓得的。”   南蔚起先并未留意饭食出了岔子。   承川支脉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目前承川的资源分配到每位弟子手中,反而颇为丰厚。因此一连数日,仆役给他送来的饭食虽然简单,灵气却是十分充足。   南蔚只要感知到禁制被触动,就外出拿饭,但其实每次他并未感到腹中饥饿。   而每顿饭食中充裕的灵气入体,再加上聚灵阵源源不断提供的元气,无论是锻体拳还是《一气培元诀》的修炼,进展都出乎了南蔚的意料。   短短数日,他竟是直接从炼气六层,修炼到了炼气八层!   虽然尚只是炼气八层初期,速度之快也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再想一想当时测试灵根潜质时的光景,南蔚唇角就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若是南蔚自我感觉没错的话,他伪造出的灵根,经过定天真焰淬炼蕴养,至少也是中等偏上的潜质!   不过他也没打算去讨回公道,当时的情形,南蔚势单力孤,便是说出真相,又怎会有人相信?而区区一介炼气期弟子,被金丹修士抹杀掉可谓再轻而易举不过!   这日南蔚正运转灵元,却感知到门外禁制被触动了。   他刚解开禁制,就听到了一个还算耳熟的声音:“蔚师弟?蔚师弟?你在吗?”   是南鲁岩。   南蔚的魂识所见,这少年正站在门口朝里张望,面上浮动几分焦急神色。   南蔚打开门:“鲁岩师兄,你来啦?进来坐坐?”   南鲁岩拒绝了他的邀请,飞快说道:“不必客气,我今日来是想告诉蔚师弟你一声,斐少打算来找你的麻烦。若是无事你就待在房子里,免得触到了斐少的霉头。”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南蔚眯起眼睛目送南鲁岩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略一思忖,对南鲁岩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起来。   明明知道南斐在南华宗内的地位,恐怕也稍微知晓一些他同南蔚的过节,竟然还会跑来提醒自己……不管南鲁岩是出于纯粹的好心也罢,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也罢,南蔚都得记上一笔,承了他这个情。   至于待在住所不离开……   南蔚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他修炼进展异常顺利,那股修炼时一路高歌猛进的势头,甚至让他想到了当初在天命魔宗里时的情形。   但此时站在门外,南蔚下意识看向平时仆役放置食盒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再一摸肚子,南蔚开始思考:本尊究竟有几日没吃饭了?   咕——   南蔚:……   从这个响动推断,应该也有两日了。   南蔚可不打算虐待自己的身体,虽然麻烦可能要送上门了,但他并不惧怕,毕竟南华宗的宗规戒律摆在那儿。   在听叶浮白述说的时候南蔚听得十分认真,全都记下了,其中就有不得寻衅滋事一条。   当然,这些规矩约束地本就是讲理的人,而南蔚不认为南斐有多讲理。   但目前的首要之事,还是去填饱肚子要紧。   做出决定以后,南蔚袖起双手,漫不经心地往膳房走。   南华宗十脉的膳房并不在一处,不过从弟子们所居住的区域前往膳房,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路。南蔚估计南斐若是要找他麻烦,就得在这段路上,毕竟膳房里头往往有别的师兄弟,并不是个找麻烦的好地方。   南蔚只希望南斐能来得慢一点,最好是让他先吃完饭,回程的时候再出现。   当膳房出现在视线尽头时,南蔚的兴致立刻高了许多:本尊运气着实不错,可以先填饱肚子再解决南斐,很好!   心情一好,南蔚面上都带出了几分笑意,进入膳房取了饭菜,直到坐下来大吃特吃的时候,笑容都没有消散。   汪远臻正好从附近经过,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就瞧见南蔚一脸快意地用饭的样子。   他有点好奇地走进来,问道:“今日做了什么好菜?”等走到近前一看,汪远臻立即露出嫌弃神情,“都什么鬼东西,跟平日半点分别也无!”   他当着膳房的仆役也毫不客气,“味道差,手艺差,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只有原料了!就这跟猪食一样的鬼东西,南蔚你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这话一出,南蔚觉得四周仆役们看向自己的视线好象变得灼热起来。   他没深究这是什么情况,只抿唇一笑,对汪远臻点了点头,嘴里手里一刻没停:“汪师兄,我肚子饿。”   汪远臻更嫌弃了:“即便肚子饿,也不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算了,你还是别吃了,我带你去吃别的。”   南蔚吞下一口饭菜,好奇道:“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吃?”   汪远臻看他的目光好象在看一个傻子,“当然,每条支脉相交的地方都建有坊市,里面各色吃食应有尽有,何必忍受这些猪食!”说完他也不等南蔚回应,直接拎起他就往外走,“别吃猪食了,你以为自己真是猪?”   被汪远臻拎着往前走,南蔚远远的却瞧见了另一个人影,心里本来大吼的“放肆!”也立即不吼了,而是露齿一笑,伸手朝着那边摇了摇,又摇了摇。      第37章 债多不愁      被汪远臻拎出去老远,南蔚的魂识还留在那边。   看着南斐脸色忽青忽白,难看到了极点,最后甚至捏碎了手中不知何物,而旁边另外两位弟子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南蔚顿觉心头十分畅快。   直到他忽然感到拎住自己的力道骤然离去。   然后他对上了汪远臻的双目。   汪远臻好像看着脑子有病的人一样看着他,若有所悟:“原来南蔚你喜欢被人这样拎着走路……”   南蔚:……混账,本尊形象英明神武,哪里容你歪曲!   承川支脉与玉兴、景吴两支脉的交汇处,就是汪远臻带着南蔚所到的泗水坊市,因为正有南华宗泗水支流途经而得名。   还未进入坊市,里面的热闹气氛就扑面而来,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南蔚对坊市并不陌生,方才之所以没有及时想到,他认为还是伪造灵根的后遗症。   一旦肚子饿,别的就都忘得一干二净。   汪远臻显然也是泗水坊市的常客,进入其中便有好些人同他打招呼,不过汪远臻一概用那张不耐烦的冷脸相对。他带着南蔚径直进入到一间饭馆里,嗖嗖嗖点了几道菜。   南蔚这时候已经有些魂不守舍——嗯,肯定还是伪灵根后遗症发作!   附近桌子上摆着的那些菜肴的味道,这间饭馆里本身就充斥在空气中的香气,都仿佛化作了一只又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朝他不断勾引。   南蔚吞了吞口水。   汪远臻斜眼瞧见他的样子,嫌弃道:“你这样子是几天没吃?连膳房的猪食都能吃得下!”又朝店面里头叫了一声,“上菜的速度再快些!”   南蔚道:“两天没吃。”   汪远臻道:“吃饭又不需要花销,何必克扣自己!”   南蔚就露出赧然之色:“忘了。”   汪远臻再一次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这次没再说话。   被他催促过的饭馆上菜的速度非常快,只稍微等了片刻,就有跑堂的伙计将几盘菜和饭都端了上来。   眼前的饭菜仿佛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香味,争先恐后般往南蔚的鼻子里钻。   南蔚眨眨眼:“灵田里种出来的?”   汪远臻有点意外:“看不出你还有点见识,不错,这是灵米,其他也都是灵田里种植的菜蔬,还有那是灵兽肉。”   南蔚道:“坊市中的饭食规格这么高?”   汪远臻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问题:“自然不是,寻常弟子出几枚灵石来吃,多半也只是味道比膳房里好,原料还是一样。不过这一顿我出的灵石多,原料自是不同。”   南蔚哦了一声,心想放在万年之后,凭你花多少灵石都吃不到这么一顿。   汪远臻道:“你速速吃便是,瞧你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叫我这个当师兄的面上无光!估计你也出不起灵石,这顿算我请的。”   而现在他不用花钱,可见是赚到了。   汪远臻没在南蔚这里浪费更多时间,他付了帐坐也没坐多久就离开了饭馆。   随着面前的饭菜被南蔚一点一点地吃下肚,感受到那种仿佛会让颊齿留香的味道充盈在唇间身侧,经过元气充分滋润的各色原料又经过了大厨的调制,不论是原料亦或味道都恰到好处,南蔚感到心情更加舒畅。   唉,自从唐嬷嬷随着南衡入太一宗而在南府消失,本尊有多久没吃上这么一顿令人愉快的饭了!   可惜从汪远臻的话里就能看出,这顿饭要花的灵石不在少数,他估计也只请这一顿……南蔚觉得就吃饭这件事,他的未来颇有几分黯淡无光。   须弥戒里倒是存着不少下品灵石,可他若真是傻得直接来用,那就真的将自己树成靶子了。   一忽儿心情好,一忽儿心情糟……南蔚消灭了全部食物后,板着一张脸出了坊市。   这一次他没用太久就等到了麻烦。   “站住!”   跳出来的并非南斐,而是当时跟在南斐身边的两名弟子,一高一矮,略丰满的高个子模样比瘦削些的矮个子要好看点。   南蔚挑了挑眉:“两位有事?”   高个道:“你就是南蔚?”   南蔚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南蔚。”   高个拧着眉毛指向南蔚身前尺余的位置:“你竟将我的家传宝物给踩碎了!”   南蔚看了看地面上的碎片,回忆了一下不久前魂识所见……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诚实的人:“这难道不是南斐捏碎的?”   矮个道:“南斐师弟都没有在这里,你竟然还攀扯他人!”   南蔚从善如流:“好吧,我不提南斐,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高个道:“我这家传宝物可是很名贵的,你得赔。”   南蔚道:“哦,要怎么赔?”   高个道:“一百、哦不,两百块下品灵石!”   南蔚惊讶:“你的家传宝物才值这么点灵石?”   高个涨红了脸:“那就一千下品灵石!”   南蔚道:“哦,我没灵石。”   高个道:“那就让我们揍你一顿!”   南蔚道:“揍一顿等于一千块下品灵石?”   高个道:“没错!”   南蔚就微微一笑:“好啊。”   就见高个弟子手中剑光一闪,矮个弟子也欺身上前的刹那,南蔚脚下轻飘飘地一个错步,先是拉开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两人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鞭子。   金红光芒微微闪烁,高个手中剑光霎时黯淡,他整个人都被抽得一转,与矮个正面相贴。   两人飞快分开,往南蔚看去,俱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你!”   南蔚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如我揍你们一顿,就算我欠你两千块下品灵石好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嘛!   那二人瞬时一愣,却见南蔚手中“鞭”身上渐渐浮起一朵朵犹如火焰一般的金红色光芒。   高个怒吼一声,掏出一张符箓迅速激活。   数面半透明的蓝色盾牌将他和矮个挡住,而矮个也拿出了一张符箓在手,另一手则持着一柄长剑。   下一刻,矮个手中符箓也被激活,一团金灿灿升至半空又倏然化作一条气势汹汹的游龙,直直朝南蔚俯冲下来!   南蔚手腕一晃,金焱藤条也不知怎么地一扭,竟是将那条游龙给束缚住了!   只这放出游龙的符箓显然也并非普通之物,被捆住了片刻,就从金焱藤条中挣脱而出,仍是往南蔚扑来。   南蔚后退一步,索性也拿出一张符箓来。   在他激活了符箓之后,那两人就见忽然有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激射而出,将那金灿灿的游龙整个给劈碎后,去势未减,将那数面蓝色盾牌也全给击碎,眼看着就要击中他们!   矮个大声喝道:“好你个南蔚,竟敢不顾宗规,胡乱滋事!”   高个和矮个二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剑气,却见地面被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还来不及做别的反应,迎面又是一道光影。   南蔚用金焱藤条将他们两个束缚住了,冷笑道:“难不成我任由你们揍我却不还手才叫不滋事?”   高个还想说什么,却被矮个使了个眼色,矮个道:“现在我们落在了你手里,你难道还真想揍我们一顿?不如那家传宝物我们不要你赔了,算作扯平如何?”   南蔚露出思考神色,然后道:“可是我还挺想多欠你们一点灵石来着。”   矮个脸色微变,咬了咬牙道:“那你要如何!”   南蔚笑眯眯地道:“别拖延时间了,南斐没在周围。”   他早就用魂识在四周转悠了一遍,确认了南斐不在,也没有其他人在。看来南斐倒是学得聪明了些,知道把自个摘出去。   高个和矮个对视一眼,昂首道:“我们既然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南蔚又是一笑:“两位师兄说笑了,本宗宗规可是说了,弟子之间不得内斗,更不得无故伤害同门,两位这么说,莫非是想要我触犯宗规不成?”   高个气急:“左也是你,右也是你,你究竟要如何!”   南蔚道:“既然揍一顿是一千灵石,你们方才又说家传宝物算作扯平,你们有两个人,我两个都不揍的话,便是两千灵石。我向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也不要多的,你们便给我两千灵石,我就放了你们二人,如何?”   高个瞪大眼:“你还不如去抢!”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可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高个和矮个又交换了一个眼色。   南蔚提醒道:“别想着敷衍过去,一手交灵石,一手放人。”   高个道:“我们哪有那么多灵石!”   南蔚道:“两千灵石很多吗?你那‘家传宝物’都能值一千灵石了,多弄点‘家传宝物’来呗。”   矮个脸色忽青忽白,突然道:“今次我们师兄弟两个认栽,不该听信南斐的话,又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来算计师弟!不过师弟也莫要忘了,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惹了我们两人,就不怕以后我们报复你?”   南蔚道:“你们现在都打不过我,以后……呵呵。”   那两人顿时都沉默了。   在得到这样的结果以前,两名炼气十层的南华宗弟子,也真没想过他们联手竟然都没能收拾掉一个才入门的师弟。      第38章 不胜其烦      最终胡木成和方兴全身上下几乎只剩下了蔽体的衣物,灰溜溜地离开了。   只是南蔚仍然不觉得满意,因为他没能收拾一顿始作俑者。   同时南蔚也深感奇怪,南斐好像对他敌意特别深一些,有事没事都要来找他的麻烦,这次他既然煽动胡方二人前来揍南蔚,那他自己按理来说也不该抽身离开。没见在被汪远臻拎走以前,南斐就候在膳房外面么?   可是南蔚的魂识却始终未曾见到南斐。   南蔚略一寻思就将此事抛开,看着面前的下品灵石、低阶符箓和低阶法器,顿感胡方二人的不富裕。   但他数了数灵石,心中的满意程度总算稍有回升。   估计这些灵石,应该够让自己去坊市那饭馆吃几顿好吃的了,而且不会引来筑基以上的修士觊觎。而若是有炼气期的弟子觉得他是块肥肉想要咬一咬,南蔚也不介意再赚些灵石。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胡木成和方兴到了跟南斐约好的地方,竟然也没找到南斐。   两人在四周转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脸色都难看起来。   “南斐那小子去哪里了!”   “嘘!胡师兄,你还是别这样叫他,他可有个了不得的兄长在本脉!”   “哼!他有靠山,你我二人难道就没有了吗?这事本就是南斐做的不地道!没错,南蔚只是个炼气六层的新入门弟子,而且还被各脉嫌弃!可他轮不到我们这等小人物来嫌弃!方兴,你说说,以南蔚的本事,谁能欺负得了他?”   “这……”   “我们也不是没跟炼气十二层的师兄,甚至炼气大圆满的师兄交过手,何曾感到过面对南蔚的感觉了?”   “你说的不错,我都不知南蔚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在我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就……”   “反正我看出来了,南蔚不好惹,等他修到了炼气大圆满,那筑基之下有几人能敌?”   “可南斐不是说他资质奇差……”   “这话你也信?我瞧着南蔚灵元圆满,气机内敛,对自己颇有自信,不像是个看不见希望之人!”   “胡师兄说的有道理。”   “所以此事都怪南斐,不把内情讲给我们知道,还拿我们二人当枪使!今日他不在也就罢了,往后咱们且走着瞧!”   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记恨上了的南斐,正不高兴地听着南将说话。   南将的声音清冽如昔:“你不该去向南蔚找茬。”   南斐道:“凭什么啊!”   南将道:“他跟我们同出一族。”   南斐冷笑道:“我们可不是一个娘生的,哥你倒是挺会为他考虑的啊。”   南将道:“在旁人眼里,我们都是南氏族人。”   南斐并不服气:“那又如何?”   南将垂眸沉默片刻,道:“我曾说过,无益之事莫要去做。你挑衅南蔚又能如何?他已是承川弟子,也会在南华宗继续修炼,你还能将他逐出宗门不成?有这个空闲,倒不如好生修炼。”   南斐撇嘴:“再好生修炼,我比得上你?”   南将蓦地抬眸朝他看来,眼神清冷。   南斐自知说错了话,咬了咬唇,目光飘忽:“我……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的天赋比不上哥哥,论勤奋努力也比不上哥哥。”   南将道:“勤能补拙。”   南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哥,我只是看不惯南蔚嘛,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教训一下,又不会违背宗规。”   南将默默看了他一会,道:“你不如南蔚远矣。”   南斐立刻满脸通红,愤怒道:“谁说的!”   南将面无表情,淡淡道:“他知道忍辱负重出其不意地夺下进入宗门的名额,还能击败你找去的两名弟子,若是你,你能吗?”   南斐惊讶:“他……他击败了胡师兄他们?”   南将道:“我虽没有亲见,但十有八九。”   南斐冷笑:“那也只是哥哥的猜测罢了!”   南将道:“不管如何,你不要再去找南蔚的麻烦,也不要再挑唆他人去找南蔚的麻烦。”他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忽地停步,回头道,“懂了吗?”   南斐不情不愿地道:“我知道了。”   有南将发话,也不知翟浩然是否是从南将这边听说了什么,南斐再想动什么手脚,翟浩然也并不答应。听到他拒绝为自己出头,南斐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俊俏的脸蛋都有些扭曲起来,眼底神色却益发阴狠。   施施然回到承川支脉的南蔚,其间又绕路去膳房吩咐了仆役一声,叫其每日送饭。   这一回那仆役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连声答应。   南蔚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走到一半,他脚步猛地一顿,忍不住摇了摇头,收回了魂识。   他道那膳房仆役怎的奇奇怪怪,原来不过是因为之前在膳房里他因肚饿极大地捧场了被汪远臻嫌弃的食物而被仆役们当作了知音……   这次回到住所之后,南蔚再一次陷入到跟闭关一般的状态中。   每日晨间寻一处僻静之所打锻体拳,顺便取走仆役送到门口的饭食——还别说,自从被误会为知音,仆役们送来的饭食质量大大提升了!   然后回住处,结上数层禁制,让聚灵阵运转起来,再修行《一气培元诀》,偶尔还习练一些诸如腾空术、木藤术之类的小法诀。   在聚灵阵和南华宗本身浓厚的元气作用下,再加上锻体拳锤炼了体内经脉、骨骼与皮肉,让南蔚每日都能不断运转功法却不会损伤自身。   要知道,若将一个人的身体比作管道,天生资质高的人,这管道毫无阻塞,灵元运转顺畅无比,资质低的人,管道中就往往可能会有一些阻碍。若想要祛除阻碍追上资质上层之人,可以更加勤奋,让灵元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直至灵元习惯了这些阻碍,将其视若无物。   然而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情况,真实的情况是,寻常修士身体代表的管道,一旦在短时间内无节制的有灵元通过,就会出现损伤、裂痕,乃至伤及根基。   只有如南蔚这般将整个身体都锤炼得坚不可摧时,灵元通过的次数上限也就水涨船高了。   因此南蔚的修炼进度一点也不慢。   不知不觉中,他在炼气八层稳固下来,又一路修炼到了炼气八层后期。   此时距离他拜入南华宗,也只不过过去了数十天。   然而就在这几日,南蔚又感到了些许不对劲。   那些送到住所门口的吃食竟然再一次停了,而他前去膳房询问时,仆役也目光躲闪,让他能来膳房用餐便来,却怎么也不肯答应给他送饭。   难道南斐安静了些时日,又坐不住了?   可南蔚在膳房与住处之间来来回回了几次,并未瞧见南斐的身影。   第二日一大早他再去练拳时,遇到了叶浮白。   叶浮白瞧了他一眼,见他修为并无寸进,忍不住心下叹息,苦口婆心地道:“南蔚,刻苦自是好事,但也须劳逸结合。每日都在屋里修炼未必就好,我听说你还未去藏经楼领取法诀,我也知道你们南氏自有好的功法,但其他法术之类你也可以多去浏览一下。还有几位他脉的师伯师叔每旬都会在主脉授课,虽然不见得会是多么高深的东西,对你这般才入门的弟子却大有裨益。即便是南将,偶尔也会前去听讲。”   南蔚闻言露出好奇之色:“南将?”   叶浮白仿佛觉得自己失言了一般,犹豫了一下才道:“嗯,就是你们南氏那位天才子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叶师兄也知道他?他天赋的确极高。”   叶浮白见他毫无尖酸神色,心中倒是生出几分赞赏:“不错,听闻他这几日成功筑基,在入门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里筑基……我听说他比你还略小一些?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再一对比自己近日以来的情形,南蔚有了新的猜测。   看来是南将修为不断增长,有试图巴结他的人打起了自己的主意。这里面多半也有南斐的顺水推舟,很可能对方暂时还未打算怎么教训他,却想方设法地给他找不痛快。   很快,南蔚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本是顺着叶浮白的意思,要往藏经楼去一趟。但在藏经楼里阅读典籍,或是获取功法,在身份玉牌之外,还需要在执事堂领用一个与弟子身份对应的铭牌。   可南蔚第一次去,那执事却道铭牌正好领光了,一副搪塞他的样子。第二次去,那执事又换了新花样。几次三番,南蔚才终于拿到了铭牌。可是到了藏经楼外,守楼的修士却说他的铭牌有问题,不得入内。   总之颠来倒去,最后南蔚进入藏经楼里,已是三日之后。   不仅如此,南蔚去膳房用餐,出外练拳,前往坊市晃悠……只要是出了住所,就总会遇上许多杂七杂八的小事,这些事情无伤大雅,最终结果也并未造成什么损害,却让南蔚有些不胜其烦。南蔚其实不大在意南华宗的宗规,可以他目前的实力要反击,恐怕还是得另辟蹊径。   这一日,他收拾好屋内东西,出来后又结下禁制,然后径直去了执事堂。      第39章 离宗      南蔚进入执事堂后,并未理会那位眸光闪烁了一下的李执事,而是径直往执事堂后半部分的任务阁走去。   李执事见状似乎吃了一惊,一直盯着南蔚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南蔚在任务阁门口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四周。   其实南华宗的各种机构跟天命魔宗没有多少分别,眼前的任务阁也不例外。毕竟门中弟子既然要从宗门获取资源,理所应当也该完成一定的义务,譬如每年三个任务。   根据叶浮白所说,这三个任务可以由弟子自由接取,但若是到了年底仍未完成,宗门会强制性地发放一些任务。若是强制性任务困难程度很低,无非是到南华宗下辖的城镇值守之类,但收益也极少,不仅是宗门内部给予的贡献点非常低,而且做任务的期间也没有多少油水。   像孔胜前去丰城观礼,应该也是宗门任务,但这种任务就大不相同,且不论南华宗给多少贡献点,单说与丰城的各大家族打交道,就可想而知获益有多丰厚了。   李执事所在的执事堂前半部分是处理杂事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门可罗雀,而任务阁虽然在执事堂的深处,却有不少弟子出入。   南蔚进入其中,就见一名白发老者坐在一处窗口边上。阳光穿窗而入,照在老者的脸上和他手里的烟袋上,益发显得他懒洋洋的。   另一边则竖着十多块玉璧,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闪动着银光的字迹,不时有弟子在这边站上许久,又跑到老者面前说上几句话,老者就从储物袋内掏出一块铭牌递过去。   南蔚眯着眼瞧了瞧那高耸的玉璧,心知这就是南华宗陈列出的宗门任务了。   这东西再过万年,也是每座宗门都要使用的物品,因此南蔚一点也没有觉得稀奇。他慢慢走在玉璧之间,仔细阅读上面的字样,在心中判断着自己该接下怎样的任务。   玉璧上的任务可谓是千奇百怪,种类繁多——有派弟子前去哪处城镇值守的,有宗门下辖矿区出了点小事情需要解决的,有宗门在非宗门范围内的其他城市安插的联络点需要轮值的,有坊市哪座店铺租约到期需要续约的,有坊市店铺招收管事的,有需要炼丹材料的,有探索哪里出现的异状的,有组成团队前去猎取妖兽的,甚至还有哪块灵田需要打理的……   其中又分了几个部分,分别是宗门任务、弟子交流任务、危险性较高的任务和难以完成挂了许多年的任务。   当然,南蔚跟其他任何人一样,都希望接到难度不高、没有什么危险、做起来比较轻松、获得的贡献点又较多的任务。   这种任务不能说没有,但实在是僧多粥少,几乎是一出现就会被抢光——南蔚一眼就瞧出另一边的几个弟子,扮演的分明就是在任务阁蹲点的角色,恐怕一旦有类似任务被放出,就会被他们抢先一步接下,这点跟天命魔宗也没有什么两样。   好在有魂识帮忙,不然让南蔚跟其他弟子一样杵在任务玉璧前面找上一整天,他可不干。   南蔚很快就找了一个任务,记下编号,过去告诉白发老者。   老者似乎有点惊讶于他如此迅速就确定了任务,而在知道了是哪个任务以后,老者更是皱了皱眉:“我第一次见你来此,你应当是不久前新入门的弟子。而这一次入我承川支脉的,只有一人。你是南蔚?”   南蔚点头:“我是。”   老者掀起眼皮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看来其他支脉的那些人再精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虽然我不大赞同你接下这个任务,却看得出你这小子根基打得颇牢,灵元深厚凝练。只是南蔚,你确定要接下这一任务?”   南蔚道:“是。”   他的魂识将玉璧上全部的任务扫了一遍,最终才找到这个任务——地点不太远,就在丰城附近;内容不太麻烦,只是要去查探一座村子的异状,不用他解决;贡献点高,最后获取的贡献点足够换得一个复制藏经楼中玄阶上品功法的机会。   老者道:“这个任务乃是今年年初便发放的,这半年多来,不是没人接过,但始终无人完成。虽然到目前为止只在上个月出现了一起伤人的事件,但未来却很难说。小子,听我这个老家伙一言,去换个任务吧。”   南蔚唇边笑涡若隐若现:“我就接这个,顺便回家一趟,完不成便完不成。”   老者又看了他几眼,像是在判断他这话是否出于真心,最后摇了摇头,掏出一块铭牌在身侧一张玉牌上碰了一下,再递给南蔚。   南蔚接好任务,朝老者行了一礼,慢条斯理地离开了任务阁。   其实南蔚所说是真心话,完不完得成任务他都无所谓,他的目的是离开宗门,避开近段时间以来不断上门的麻烦,又可以趁此机会去看看定天真焰,还可以去瞧瞧先祖洞府,顺便弄明白洞府玉符传送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关键是——还能引蛇出洞,最好是南斐亲自来,他正好借机解决了这小子。   走出执事堂的时候,南蔚似笑非笑地瞅了眼那位李执事,脚步一转,往宗外走去。   在来执事堂以前南蔚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可以直接离开。承川支脉离南华宗山门很近,但等南蔚走出宗门时,却觉得自己还是该弄一件代步的法器才是。   前方虽然道路并不多么崎岖,但这一刻南蔚忽然想念起孔胜那只飞舟来。   不过……也许这一点并不难实现?   在走出去颇有一段距离之后,一直警戒着的魂识发现了身后的动静,让南蔚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大约又走了有数里路,南蔚都有点迫不及待起来。   “等等!”   南蔚立马停住了脚步,魂识中所看到的那犹如绿叶一般迎风涨大能代步的法器大约已被收了起来,出现在身后的是三名同门修士,一个炼气大圆满,两个跟那胡方二人一般,是炼气十层。   大概是南蔚停下得太干脆,三人面上流露出一丝讶色。   那炼气大圆满的修士静静站在后面,没有说话的意思。   另一名炼气十层的修士上前一步,蹙眉端详南蔚一眼:“你是南蔚师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是。”   一想到待会就能不用再走路,他的心情难免高涨。   这名修士脸色有些泛青,大约是修炼了某种功法的缘故,便连身形也格外瘦削,犹如竹竿。他得到了答案,立即道:“听说你也接下了查探牛角村异状的任务,我们三人也是如此。”   另一名俊眉修目的修士则道:“是啊,孟执事说这个任务最好结伴去做,我看你是才入门没多久的师弟吧?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牛角村为好!他是冯奇,我叫华存恩,那位师兄是云敏云师兄。”   南蔚心情顿时又变得糟糕。   他还当此三人是因为南斐和南将来找麻烦的,正计划好了顺手抢一把对方,夺了那法器来代步,谁知这三人竟然只是邀请他结伴去做任务?   而且有了伴,他再要悄悄去寻定天真焰,去先祖洞府都要麻烦许多!   可若是拒绝,他就得自己步行到丰源镇牛角村。   心念电转之间,南蔚做出了选择:“求之不得。”   最终四个人一同坐进那云敏所有的飞行法器后,形状如绿叶的法器周遭立时涌起一团一团的青色雾气,这些雾气托着法器不断往前,速度极快。   当他们到达牛角村时,才刚刚入夜,天色还未彻底黯淡下来。   云敏没有立即降下法器,四个人从上往下打量着这座村落。   这是一座居民十分集中的村子,村民们居住的房屋基本都修建在一起,四周围着大片大片的农田。此时夜色尚浅,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看上去祥和而平静,瞧不出半点异状。   等四人落到地面,云敏收起法器,率先往村子里走。   华存恩道:“任务说,是村子西头出现了一个大坑,坑里积满了水,水温似乎很高,不时冒泡,从这日之后,村中牲畜时有不见,而就在上个月,村子里一个叫王大牛的村民也失踪了,最后在坑边发现了一具残骸,残破的衣物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失踪的王大牛。”   冯奇道:“莫非是有魔修作祟?”   华存恩赞同道:“很有可能——嗯?”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任务中描述的大坑前。   当真是好大的一个坑,方圆足有数丈,华存恩尝试着扔了块石头下去,咕嘟嘟冒起一串泡后就再无音信。   华存恩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现在觉得不太可能是魔修。”   冯奇道:“为什么?”   华存恩道:“若是能无声无息间弄出这么大一个坑的魔修,那他修为肯定比我们要深厚得多,又怎么可能蛰伏在这村落里,这么久才杀害一个人?魔修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屠村吗!”   冯奇顿时被说服了:“有道理,魔修一向草菅人命,哪里会只杀区区一人!”   南蔚忍不住用魂识端详了自己一眼。   无缘无故地跑来屠村……   本尊哪有那个闲工夫!      第40章 王大牛      虽然南蔚也不认为此事出自魔修之手,因为他能感知到大坑周边那股淡淡的妖气。   接下来四人去寻了牛角村的里正,走路有点颤巍巍的老里正一听他们是从南华宗而来,浑浊的眼睛立马擦亮了:“仙师,你们是为了我们村子的怪事而来?”   华存恩道:“是的,我们想去看看发现尸骸的地方。”   老里正却犹豫了一下:“仙师,不如今晚先在寒舍住下,待明日再去看个究竟?”   冯奇道:“没这个必要,早点解决对你们不也是好事吗。先去看看位置,我们再去瞧瞧此人的尸首。”   老里正还是犹豫,看了眼南蔚:“你们中间还有个娃娃呢。”   华存恩笑道:“别看他年纪小,他已是我们南华宗的修士了。”   老里正狐疑地盯住南蔚看了几眼,好象在判断他究竟是不是修士,最后勉强道:“好吧,仙师请随我来。”   南蔚见他在前方带路,两腿都似乎在发抖似的,可见内心已是恐惧至极。   云敏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忽然低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们都是修士。”   南蔚瞥他一眼,没想到这个模样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家伙倒是有副好心肠。   老里正苦笑道:“我只希望此事能快些解决,村子里不再有这些怪事。诸位仙师是不晓得,以前刚入夜的时候,我们村子也曾十分热闹,可你们瞧瞧现在……天刚擦黑,就无人敢出门了。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用呢?王大牛他媳妇说了他那天晚上是在家的,怎么都不像是会自己跑出去的。结果第二天早上我们却发现他死在了那个大坑边上,若不是遇到怪事可以通报仙师,我们都以为是闹了鬼!”   南蔚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华存恩和冯奇与老里正交谈,对这件事,他并不热心,因此不经意地就落在了后面。   谁知云敏也放慢了脚步,夜色中,南蔚耳边忽然又一次响起他的低语:“南蔚师弟,你也不必害怕。”   南蔚:……   你哪只眼睛看出本尊害怕了!   云敏继续道:“从前我刚入宗门的时候,只比你稍微大一点,第一次接任务,遇到了极厉害的妖兽杀人,吓得我整宿都没睡着。好在那时带着我的师兄挺身而出,将那妖兽杀死。后来他告诉我,不管是人杀妖兽,还是妖兽杀人,都没什么可怕的。”   南蔚:……   这小子是在安慰自己并传授经验?   云敏甚至还拍了拍南蔚的肩膀,以示鼓励。   南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发现云敏偏头看着另一边,神色极不自然。   南蔚挑了挑眉:他这是害臊了?   这时他们已到达了目的地,但此刻南蔚在王大牛尸骸被发现的地方,却再也捕捉不到那股妖气,仿佛之前他感知到的妖气不过是残留下来的尾声。   其他三人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收获,只有老里正哆哆嗦嗦地缩在一边,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然后老里正又将他们引到了放置王大牛残骸的地方——没错,只是残骸,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   华存恩和冯奇上前去探头探脑地检查。   南蔚想了想,面上露出好奇神色:“里正爷爷,你是怎么从这堆东西里判断出他是王大牛的呢?”   老里正一愣,发现这少年竟然果真一点惧色也无,心想真不愧是南华宗的仙师,听了南蔚的话他想也不想地反问道:“他不是王大牛还能是谁?他可穿着王大牛的衣服啊!”   南蔚哦了一声,又问:“里正爷爷,那你们村子里平时有什么外人进出吗?”   老里正道:“自然是有的,这十里八乡的,总得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来去,要不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要买点针头线脑的,谁耐烦去镇上!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丁货郎也有段时间没来村里了,只怕也是听说了咱们村子的怪事。”   南蔚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华存恩和冯奇这时也有了发现,因为冯奇掏出了一枚白色玉符在尸骸旁边转悠,还用灵元激活了此物。   冯奇是用此物测试妖气的:“有妖气残余,这尸骸应该是被妖兽吃成这般模样!”   华存恩道:“我也这么觉得,这妖兽十有八九就在那个水坑里头!”   冯奇道:“现在时辰太晚,不如我们明日一早前去除妖?”   华存恩道:“好,虽说任务里只需要查探,但能解决肯定能多获得一些贡献点!”   南蔚自然没有意见。   云敏自从进屋之后就没再吱过声。   老里正将他们带到了一处房屋住下,两人一间屋子,南蔚跟云敏住。盯着布面的床单看了半晌,南蔚一脸嫌弃地爬了上去,再一次怀念起南府中自己那张床——便是宗门里那么简陋的住所中,被褥所使用的材料都很不一般,哪像此处尽是最普通的棉布!   但南蔚没有睡多久,他被一阵嘤嘤嗡嗡的哭声给吵醒了。   他眼皮动了动,没睁开,也不想睁开,只想等这哭声哭上一阵子停了继续睡。   谁知一刻钟过去了,哭声还在。   半个时辰过去了,哭声仍然不绝于耳。   南蔚十分厌烦:混账,爱哭多久就哭多久,可是干嘛要扰了本尊的好眠!   屋子里云敏睡得很安稳,显然并未被打扰到。南蔚的魂识出去之后,就发现另一间屋内的华存恩和冯奇也是如此,再往外去,他可以肯定整座村子只有自己一人听到了哭声。   哭声是从放置“王大牛”尸骸的屋里传来的,南蔚魂识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在那尸骸可能是脑袋的那一边,蹲着一只巴掌大的灰毛猴子。   正是这只猴子在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它好象感知到了南蔚的魂识,竟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南蔚确定这猴子瞧见了自己,它猛地停下了哭泣,惊讶地道:“你是什么东西?莫非也跟我一样是妖怪?”   值得注意的是这只猴子用的是人类的语言,而且说话一点也不生硬。   要知但凡是妖兽灵兽,哪怕炼化了喉间横骨,哪怕服用化形丹变作了人形,在一开始说话时也不见得如此自然。   南蔚不耐烦地坐了起来,无声无息往魂识停留的地方潜行过去。   猴子跟魂识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就见到一个少年进来,又见魂识进入到少年体内,它目瞪口呆。   南蔚看到它就想到自己被吵醒的睡眠,颇有几分不耐烦:“你是王大牛?”   猴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你、你、你怎么知道!”   南蔚冷笑:“我不光知道你是王大牛,还知道躺在这儿的是丁货郎。”   猴子王大牛似乎又想哭了。   南蔚喝道:“不许哭!”长这么难看还哭,不知道哭起来更丑了吗!   王大牛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南蔚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王大牛道:“我也不晓得,我是人,我可不想变成妖怪!那大坑出现的时候,我胆子大,喝了里面的水,觉得甜甜的真好喝,不过好像不小心喝了个什么东西到肚子里面。一直都没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没在意。可是……我发现我晚上一饿了就变成猴子,而且想吃肉,生肉!”   他瞪着丁货郎的残骸,有点愤怒又有点伤心,“我其实已经渐渐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变化,我也不想伤人的,我一直只是吃村子里的牲畜!可丁货郎,丁货郎他……”   南蔚掀了掀眼皮,毫不客气地指出:“可他睡了你媳妇。”   王大牛又一次目瞪口呆:“这你也知道?”   南蔚道:“我猜的。”   快半年晚上都会变猴子,这一句话就足够让他猜到太多东西了。   也难怪之前南华宗弟子前来查探不出究竟,谁能想到他们眼中平平常常的一个村民,竟然就是罪魁祸首?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他跟我媳妇来往很久了,我知道我成了妖怪,对不住我媳妇。可、可那天他却想杀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吃他,但他闻起来比那些牲畜要香多了,我没忍住。”   南蔚道:“这也难怪,你已经是妖兽了。”   王大牛又哭了:“我想当人,我不想当妖怪。”   南蔚道:“估计这世上没人有办法,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暂时待在那大坑里吧?明日我跟几位师兄要去除掉你。”   王大牛顿住了哭声:“我……我真的不想死。”   南蔚的语声很平静:“看你的样子,连我都打不过。”   王大牛急了:“那怎么办?”   南蔚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也不能跑,因为你跑不掉,你跑了更容易被除掉。”反正眼前这后天形成的妖兽显然没什么常识。   王大牛再次哭了:“求你救救我吧!”   南蔚道:“若你说实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王大牛的眼泪缩了回去:“什、什么实话……”   南蔚道:“你真的只是喝了点水就变成这样的吗?”   王大牛沉默了下来。   南蔚百无聊赖地端详起丁货郎的残骸,心中却已十分笃定。   能将人类变作妖兽的丹药,他只听过一种,正是魔修发明的“化妖丹”。虽然南蔚在天命魔宗内只知丹方不曾见过实物,因为所需材料万年后难得一见,但他却听枯木尊者提到过,化妖丹能将人变作探宝猴。   这种极善于趋吉避凶的妖兽,似乎对机缘和宝物都有种特别的灵敏。本尊可是好不容易见到实物,会放过才有鬼!      第41章 居心不良      王大牛终于开口了:“我……我在那里面捡到了一颗仙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莫可名状的后悔,“我听人说,吃了仙丹就能变成飞天遁地的神仙。若是……若是早知道会变成妖怪,我是万万不会碰一下的。”   这正好符合了南蔚的推断,他又问:“你还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王大牛一个劲地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说完他紧紧盯住南蔚,灰毛猴子的眼珠似乎格外黑,这样看着南蔚时,显得里面充满了乞求,“仙师,我知道你是仙师,你一定是很强大的仙师!我说了实话,你救救我,救救我!”   南蔚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哦,我说了你若说实话就考虑一下,但并未答应一定要帮你啊。”   灰毛猴子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尾巴和脑袋全部耷拉下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可是……可是……”   南蔚又道:“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签订一份契约的话,我就救你。”   王大牛立刻鼓起了希望,希冀地看向他:“我愿意!我愿意!”同时他也有一点好奇,“仙师,难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南蔚道:“这是自然,不管是人类还是妖兽,当然都有各自的用处,就比如你,对我而言是很有用的。”   王大牛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赶紧签吧!”   南蔚将他拎过来:“不急,我先告诉你此事要怎样解决。”   王大牛听了他的话以后,就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南蔚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他并不担心王大牛会一去不复返,探宝猴压根没什么攻击力,不过稍微敏捷些罢了。若是王大牛真的起意逃走,南蔚刚才也在他身上留下了足够让自己追踪到他的东西——那是一种植物磨成的粉末,沾在皮毛上以后无法洗掉也无法被发觉,散发出的气味却能吸引另一种嗅觉敏锐的妖兽。   说起来,曾经研制出化妖丹的魔修,居心本就不良。这种被人为改变了身体甚至种类的情况,是彻彻底底疯狂而逆天的行为,注定了命不久矣。   大罗灵界寻常人类若是不修行,寿命约在百岁左右,而王大牛剩下的寿命,在他吃下那粒化妖丹时,就顶多只剩十年。   探宝猴对发明此丹的魔修大有用处,对其他修士也大有用处,唯独对探宝猴自己来说,无休止的寻找机缘和宝物,本身大约就是一种煎熬。   相比起来,也不知是被捉住的天生探宝猴更悲惨,还是被从人类变成的探宝猴更悲惨了。   当然,南蔚不会将实情告诉王大牛,他的居心同样不良。   第二天当四人前去牛角村那座水坑时,探查一会后,果然从旁边林子里游出一只妖兽来。   这只妖兽竖起了前半身,两只眼睛跟灯笼一般闪烁着凶芒,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这是一条地蟒,等阶不算高,四名炼气期修士足够收拾它了。   南蔚对此很满意:看来王大牛精准地领会了本尊话里的意思。   华存恩三人只以为这条地蟒便是造成此地异状的妖兽,纷纷杀了过去。   地蟒目中凶光大盛,咝咝吐着硕大的鲜红蛇信,飞快向四人爬来。   冯奇和华存恩一前一后出手,都拿一柄长剑,剑尖吞吐剑芒,向地蟒刺去。   然而地蟒全身黄色光芒一闪,两人明明刺中了,却没能在地蟒身上留下丁点痕迹!   地蟒反而立即缠了过来,迫得二人赶紧罢手。   冯奇泛青的脸上青色倏然更深,他蓦地一掐法诀,剑身上的光芒随即浓厚许多,再一次朝地蟒毫不留情地刺去。   地蟒游动着避开,却冷不防另一边南蔚三人都加入了战局。   南蔚用金焱藤条束缚住地蟒的行进轨迹,身形高大的华存恩索性丢开了剑,直接扯住地蟒的尾巴发力,云敏则掏出了一枚巴掌大的法器。   法器犹如一只小印,云敏晃了一晃,口里念念有词,手指掐了数个印决后,这小印霎时间涨大,犹如一座沉甸甸的山包朝地蟒压了过去。   不多时,地蟒身上赫然多出了许多伤口,有深有浅,血肉模糊。   它又吐了吐信子,从口中喷出一团黄色雾团,这雾团经过哪里,那儿的草丛立即枯死,可见毒性之烈!   云敏一看不好,连忙抓住南蔚:“小心!”   他将南蔚拉出战团的同时,南蔚方才所站之处就被那黄色雾团侵袭了,只留下满地枯黄。   南蔚道:“谢谢云师兄。”   云敏避开他的目光,嗯了一声。   南蔚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是这么不好看,但本尊竟然觉得他变得顺眼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看向华存恩和冯奇的眼神却冰冷极了。   刚才若是别的炼气期修士大约不会注意到,但他却能够肯定,不是华存恩便是冯奇,故意卖了地蟒一个破绽,让地蟒得以往南蔚攻来!   地蟒受伤之后更是凶性大发,之前它还仿佛顾忌着什么,这个时候却是不管不顾地往四个人横冲直撞。   在南蔚有了提防之后,华存恩或者冯奇都没了捣鬼的机会,四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将地蟒打得气息奄奄,最终云敏执剑下劈,将其斩杀。   牛角村既然事了,这个任务也算是大功告成,南蔚便与其他三人道别,只说要趁机回家一趟。   云敏问:“是否需要我送你一程?”   南蔚道:“不必麻烦云师兄,从丰源镇过去路途并不远。”   云敏也没强迫他,而是打算回转宗门。   华存恩和冯奇也道要回宗门,与云敏一同登上了那绿叶形状的飞行法器。   南蔚心想莫非那不知是谁还想来个攻其不备?   他不在意地往前走,不一会儿,一只灰毛猴子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蹲在了南蔚的肩头。   南蔚:……   本尊的肩膀岂是给你蹲的!   南蔚抖了一下肩:“下去!”   王大牛吓了一跳:“在这里比较好说话啊。”   南蔚道:“下去。”   王大牛赶紧跳到地上,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南蔚就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你暂时便跟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王大牛不假思索:“愿意愿意!”又低声嘟囔,“便是不愿意,我能去哪里呢?”自从吃了丁货郎的尸体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再也变不回人形了。   南蔚听他的语气,觉得他好象又要哭了。   王大牛果然哭了起来:“呜呜呜,我的媳妇,我的家……都回不去了……”   南蔚不耐烦道:“不许哭!”   你以为你是丹桂吗!   王大牛收了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我忍不住……可是仙师,我觉得奇怪,自打我吃过丁货郎以后,我竟然不觉得饿了?”   南蔚嗯了一声:“这是好事。”   不然若要本尊给这猴子找人肉,便是再有用处的探宝猴,本尊也会直接一杀了事。   王大牛又道:“仙师,你不是说要跟我签订契约吗?”   南蔚道:“等我找到那用来契约的东西再说。”   “好吧。”王大牛有点失望,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跳了起来,“有人!有人!”   南蔚瞥他一眼:“别大呼小叫的,我知道。”   王大牛怯怯地往南蔚的魂识看了一眼,老老实实溜到一旁的深草之中。   南蔚则转过身,面向追过来的人。   他的眼神冰冷,黑眸深处仿若有漫天的冰雪纷飞:看来本尊倒是弄错了,不是华存恩或者冯奇,而是华存恩和冯奇。   华存恩和冯奇看到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都吃了一惊。   华存恩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南蔚道:“不知道是你们。”   华存恩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冯奇道:“正是我们。”   南蔚道:“南斐指使的?”   冯奇道:“没有谁指使,谁叫你也接了这个任务,任务的贡献点需要四人平分,我不介意将四人变作三人。”   这番话合情合理,但南蔚一点也不信,他哦了一声:“你们就这么有自信能解决我?”   冯奇上下打量着他,哼了一声:“连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都解决不了?那我还是本脉炼气里的佼佼者冯奇?”   华存恩始终没有吭声,眼神不断闪烁。   南蔚道:“那你们认识胡木成和方兴吗?”   华存恩一愣:“他们是主脉的师兄……”   冯奇打断了他:“废什么话,赶紧解决了这小子!”   华存恩皱眉:“什么解决,不是说只教训他一顿便可。”   冯奇阴恻恻地一笑:“那岂非是后患无穷?便是不将这小子给宰了,也得毁了他的修为和灵根。华师兄,你且放心,来此之前,我得到了一个好东西。”   华存恩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你这是何意,你莫非忘了宗规?”   冯奇道:“什么宗规不宗规的,愿意守那是那些人傻!只要不被发现,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们现在有后台呢!”   听到这里,南蔚已是再肯定不过,他们背后那人定是南斐。   他有点失望,为什么南斐本人没来,不然他就能够一了百了地了结此事了。   “喂!”南蔚挥动了一下金焱藤条,“你们两个吵完了吗?谁先来送死?”   冯奇大怒,不假思索取出长剑攻了过来:“小子你找死!”   华存恩略一犹豫,还是加入了战团,与冯奇一道围攻起南蔚来。      第42章 以牙还牙      只见冯奇一手执剑,剑身绿芒幽幽,朝南蔚急速刺来。   华存恩则仍是弃剑不用,挥拳极快地打向南蔚的另一边,虽是赤手空拳,却也能见灵光烁烁。   就在冯奇剑光犹如飞虹一般直卷而来,华存恩硕大的拳头几乎要击中南蔚的时候,南蔚灵敏地一个错步,又一扭身,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他反手将金焱藤条挥动,扫向两人。   只是冯奇跟华存恩仿佛也曾有过合击的经验,配合起来竟是十分默契!   但见剑光与拳头不断击来,仿若在南蔚身周结成了一张重重密网一般,让南蔚不停闪避。   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南蔚虽然只在闪避,却不见丁点疲色。在他眼中,其实这张网破绽之多,不言而喻。   倒是华存恩,仿佛还是留了一手似的——有几次冯奇的剑芒格外毒辣,招招不离南蔚要害,只等华存恩配合一下,俨然就能伤到南蔚一般,但华存恩却每每慢上一拍。   冯奇也发现了这点,喝道:“华存恩,你在犹豫什么?不知何为斩草除根?”   华存恩眉头紧皱,终究还是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但包围圈中,南蔚的躲闪仍然一点也不显得狼狈,他的身形腾挪转移之间竟似乎一点也没有烟火气。   若是有外人在此,只怕不会觉得是他在被两人围攻,而会将其当做是在逗弄两只宠物一般!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南蔚不经意般朝不远处草丛里看了一眼,才蓦地转动手腕,一挥金焱藤条,轻而易举般寻到了冯奇剑招中的漏洞,将他手中的低阶法器给卷了出去!   冯奇见状大吃一惊,这时他也看出南蔚似乎犹有余力,又惊又怒道:“你!”   南蔚冲他微微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手中金焱藤条挥动得益发迅捷。   仿佛只是顷刻之间,战局便尘埃落定,华存恩和冯奇二人都被南蔚用金焱藤条捆得动弹不得。   华存恩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方才说到胡方两位师兄……”   南蔚嗯了一声:“是啊,他们也来找过我的麻烦。”   华存恩似有所觉:“然后呢?”   南蔚道:“要什么然后,原本他们还欠我些灵石的,不过我素来慷慨大方,那点灵石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华存恩已经懂了,没想到胡木成和方兴也曾败在这少年手中,若是早知如此,今日他也不会轻易受到蛊惑。   南蔚的手却往冯奇怀里摸了过去:“听你方才说,你得到了一样好东西。”   冯奇脸色猛地一白,他抖了抖唇,否认道:“你……你……你听错了。”   南蔚压根不理会他:“错不错不是你说了算,一搜便知。”   他从冯奇怀里摸出了不少东西,有符箓,有丹药,其中还有一个小瓷瓶。南蔚打开一闻,看向冯奇:“便是此物吧?”   华存恩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叹息了一声。   冯奇忙不迭地道:“这东西不是我的!这是南斐给我的!对,是南斐的!今次我来收拾你,都是南斐指使的!”   南蔚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轻蔑:“我自然知道是南斐,那又如何?”   与此同时,南蔚也有些奇怪,有上回胡木成和方兴的事情,南斐应该知晓两名炼气十层的修士无法击败自己才对,怎么会此次仍然只有两名炼气十层?   冯奇讨饶道:“师弟,南蔚师弟,你饶了我吧,我只是被南斐给煽动的,心里对师弟你是一点仇怨也无!”   南蔚定定端详了他一会,忽而又是一笑:“好啊,你把这玩意先吃了,我便饶了你。”   冯奇脸色大变:“我……我……”他支吾道,目光闪烁,“我不能吃……”   南蔚冷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你自己都不愿吃下此物,又是凭什么想叫我吃?是因为笃定我会是你的手下败将?”   冯奇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大叫道:“你不能这样做!你别忘了本宗宗规,不得无故伤及同门……”   南蔚顿了一下。   冯奇仿佛看到了希望:“宗规有言,伤及同门者要受罚,轻则闭门思过,重则废除修为……”   南蔚回想了一下汪远臻曾经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样画葫芦地用了出来:“看看这是什么。”   冯奇看向他手指中间的石头。   南蔚缓缓念道:“形似玉,能画影,擅留声,有八孔……”   冯奇的脸色彻底衰败下来:“画、画影留声石,你——你竟有此物!”   南蔚呵呵:原来炼气十层的修士同南英杰一般,都如此蠢笨好骗。   南蔚忽的鼻子一动,嫌恶地看向冯奇:“你不是说此物是好东西吗,怎的惧怕成这样,亏你还是个修士!”   原来,大约是自知命运凄惨,冯奇竟然屎尿双管齐下,身周一片恶臭,让华存恩露出一脸崩溃神情。   南蔚手中灵元一动,那金焱藤条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从华存恩身上爬了下来,只束住冯奇。   顶端则恰好顶在冯奇的下巴上,忽的一戳,冯奇身不由己地张开嘴。南蔚另一只手轻轻使力,这瓷瓶内漆黑的丹丸便直直射入冯奇口中。冯奇睚眦欲裂拼命试图将此丹丸给吐出,无奈这枚丹丸已是入口即化。   在发现他已然吞下这粒丹丸的瞬间,冯奇面若死灰。   南蔚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冯奇的表情,笑眯眯地道:“味道如何?”   冯奇闻言愤怒地瞪向他:“我要跟你拼了!”   南蔚紧了紧手里的金焱藤条:“你要如何跟我拼呢?”他也蛮好奇的。   冯奇正要运转灵元,却发现自己的体内已经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终于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南蔚将目光转向华存恩。   华存恩在他看过来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也瑟缩了一下。   南蔚微微一笑:“华师兄用不着如此害怕,冯师兄所说的好东西只有一粒。”   华存恩仍然浑身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夺路而逃。   南蔚却似乎并不害怕他逃跑,而是有点期待地道:“华师兄不跑?”   华存恩道:“我跑不掉。”   南蔚心道这个总算还有点脑子。   华存恩问:“你待如何?”   南蔚道:“曾经胡师兄和方师兄撞在我手里,一人便算作一千灵石,今次我只多要少许,给我两千灵石便罢。”   冯奇此时浑身抽搐,想必那粒丹药正在摧毁着他体内的灵根与修为,但他仍然听到了南蔚的话,扯着嗓子质问道:“凭什么放过华存恩!凭什么放过他!”   华存恩不敢相信地看他一眼。   南蔚遗憾道:“谁叫你没弄来两粒这好东西呢。”   冯奇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最后南蔚先放了冯奇,随即又跟华存恩说了好一会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放了华存恩。   瞧见华存恩一脸不敢置信,南蔚哼了一声:本尊可是很讲规矩的人,既然收到了买命钱,绝不会多费一丁点力气杀了你。   探宝猴王大牛从深草中哆哆嗦嗦地跳了出来,它将全程一五一十地看在了眼里,更知道这个少年压根就没打算放过那个脸上泛青的瘦竹竿。   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去引来妖兽到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南蔚瞥他一眼:“不许抖!”丑了吧唧的猴子发起抖来没丁点可看之处!   王大牛这次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我我我……我害怕……”   南蔚冷笑道:“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你不过是遵照我的吩咐罢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大牛问:“他他他怎么样了?”   南蔚道:“你若是好奇,可以去看个究竟。”   不过若冯奇当真能在那头凶性深重的妖兽口中活下来……嗯,下一次本尊斩草除根时就还是亲自动手好了。   当然,这不可能,南蔚的魂识早便将角熊啃食冯奇的画面看了个一清二楚。   在解决了这一桩事以后,南蔚休整了一个下午,又带着王大牛趁着夜色悄悄回到了牛角村,让王大牛潜到水底看看里面是否真的再无他物。   王大牛敢怒不敢言地跳下水,在水坑中寻摸良久,总算又找到了几样东西。   南蔚一一打量这些东西:另一粒丹药,一块沉沉的木牌,一张闪烁着黑光的网兜,几张符箓。   从这些东西他看出来,造成这个水坑的只怕还真是魔修。   丹药并非化妖丹,却也是一种魔修常用的丹药,名叫搜魂丹,能让人头痛欲裂,不由自主吐露许多真言。   那木牌、网兜、符箓则俱是魔修之物,很可能这名魔修遭遇了什么不可匹敌的强者,拼了最后一口气用了燃烧精血强大自身的《天魔解体诀》,最后身体烟消云散,只留下这些物事砸落在牛角村外。   揣测到这里,南蔚心中倒是生出一丝佩服之意。   修真大道,可不是那些软骨头能轻轻松松走下去的!   “过来。”南蔚将这些东西统统收入须弥戒,才对缩在一旁的王大牛道了一声。   王大牛惊讶地看着他。   南蔚不耐道:“还不赶紧过来!”   王大牛连忙跳到他跟前,犹豫了一下,才跳上了南蔚的……脚背。   南蔚居高临下睨他一眼:算这猴子还有点自知之明。   然后他取出那枚得自先祖洞府的玉符,催动了灵元。      第43章 接信回宗      正为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而惶惶然的王大牛措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的巨目。   王大牛:“……啊啊啊——!”   他飞也似的窜了回来,灵活无比地顺着南蔚的腿爬到了他的腰间,才后知后觉般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慢吞吞地停了下来。   王大牛抬头往南蔚看。   南蔚也低头瞧他,眼睛微微眯着,里面浮动的情绪看不分明。   “嗯?”   但王大牛在听到他开口的瞬间浑身就是一个激灵,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嗖地一下回到了脚面上。然后他指了指后头,解释道:“有有有……有老虎!”   南蔚皮笑肉不笑:“老虎比我可怕?”   王大牛吞了吞口水,违心地道:“不、不是。”   然后他就看到南蔚冲着那头老虎点了点头,神色十分温和:“白额。”   白额闲庭信步般踱了过来,好奇地探头瞧王大牛:“吼——”好象在问南蔚,是从哪儿弄了只猴子。   南蔚道:“捡的。”   他把王大牛拎起来丢了开去:“我现在要进洞府,是不是得同你打一架?”   白额点了点头,很是兴奋地叫了一声。   南蔚不假思索挥动金焱藤条,另一手掐动法诀。   只见金焱藤条上流光烁烁,金红二色交相辉映,让这原本犹如软鞭的东西瞬间变成了一柄剑般,直直刺向白额。   今次白额却并不像那回一般,而是缓步退了几步。   但它浑身上下,却反而随着这番举动,腾地升起一股冲天气势!   这磅礴气势犹如一座沉重大山直扑而来,令人动弹不得!   也让南蔚的攻击无法再有寸进!   南蔚微微皱眉,却仍是从中觑见了一丝空隙,身体一侧,灵活无比地从空隙中腾挪跌转。   看到他的举动,白额眼睛越发明亮,忽的又是一声大吼。   不远处王大牛随之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南蔚则感到从白额身上传来的气势愈加庞大,有如实质。   若换了旁人在此,只怕已是彻底瘫软在地。但他却每每能从中找出以供自己有喘息之机的余地,一次又一次地避开。   到后来,便是白额不断地施加压力,南蔚不断地寻找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全身汗如雨下,几缕额发湿漉漉地贴在了脸边,但他看向白额的眼神却充满了期待。   只是白额又是一声吼叫后,竟停住了发力。   南蔚吐出一口浊气,连忙坐下开始调息。他在体内运转着《一气培元诀》,稍稍恢复之后又站起打了两趟锻体拳,再坐下运行《一气培元诀》……几次三番之后,南蔚才睁开双眼,朝白额行礼道:“多谢!”   白额摆了一下脑袋:“吼吼——”   正是由于白额的这番举动,南蔚近段时间以来由于过分快速晋阶而埋下的可能导致根基不稳的隐患,全部都消除了。   其实南蔚也不是不知以自己目前三灵根的资质快速晋阶容易留下一些后患,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自己的确有所凭恃,想的是到了炼气大圆满时一口气解决。   但他有时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存的这个打算,还是对那种解决方法多少存了一点逃避情绪,毕竟用那个法子,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而现在白额的帮助却实实在在地让他夯实了根基,灵元益发凝练浑厚而圆融,对他大有好处。   接下来,白额就又领着南蔚往里走。   王大牛哆嗦着跟了上来,转动着脑袋东张西望。   南蔚估计自己仍然不能掌控这座洞府,甚至也不能随意进入此处的房屋,因为现在离他上次来也不过稍微升了两阶,却没有突破大境界。   果然白额冲着上次他进过的屋子伸出前爪指了一下,示意他能进,其他的却没有任何表示,包括外面那些灵田苗圃之类。   因此南蔚也没有探索整座洞府的打算,而是直接进屋之后,拿出灵石摆了一个聚灵阵。   王大牛大约被白额认为是南蔚的宠物,在看到他很有乱逛的趋势后白额将他一爪子给丢了进来。   王大牛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好大的老虎……”   南蔚不耐烦地道:“不许哭。”顿了一下才道,“白额不吃猴子。”   王大牛收了眼泪,呆呆看南蔚一眼,又好奇地看向他身边那些“石头”:“这些石头让我感觉很舒服。”   南蔚道:“这是灵石。”他想起王大牛是探宝猴,“这个地方还有让你觉得很舒服的东西吗?”   王大牛点头:“整个地方都觉得很舒服,这间房给我的感觉最轻微,旁边更加舒服。”   看来其他房屋里还是有存放宝物的,南蔚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没有再问下去。   见王大牛很识时务地缩在远处,他闭上眼睛,开始修炼。方才经过白额的帮助他的灵元得到了淬炼,修为有所巩固,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当然,南蔚也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到了第二天,他就再次激活玉符,离开了洞府。   这一次眼前出现的并非是南府的后院,想必每次出来所至的地点是在一定范围内随机的位置,或者是固定的几个位置中随机选择。至于答案究竟如何,就需要南蔚继续尝试了。   南蔚思考完毕,就发现脚上有点不对。   低头一看,他跟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对了个正着。   王大牛抬手冲南蔚挥了挥,面上露出跟人类一般无二的谄媚笑容:“仙、仙师,我……我很怕老虎的。虽、虽然我更害、害怕仙师您……但我却对您深、深怀仰慕……可以……可以盖过恐惧。”   南蔚:……   化妖丹真是厉害,能把原本质朴的村民变成这么个油嘴滑舌的猴子。   南蔚再度激活玉符,回到白额附近,又与白额战斗,进入洞府修炼,然后隔上一日再激活玉符离开,买些食水之类,再回到洞府。   而王大牛,也被南蔚丢给了白额。   这些日子以来,南蔚的生活变得格外平静而规律。   他总算摸清了玉符将自己传送出去的位置,其实是在七个固定的位置间随机选择——其中一次他又传送到了南府后院,南蔚顺便去看了看言嬷嬷和丹桂,在发现她们并未被苛待后就扔下没有再管。   他也前往了定天真焰处一趟,把从几位师兄手里拿到的法器给熔炼成了原料,又将自己惯用的金焱藤条与之结合起来,炼制成了一根低阶法器软鞭。因为品级太低,南蔚很不想承认是出自自己之手,随意地取了个名字叫做金焱藤鞭。他倒是想炼制一样代步法器,无奈材料缺乏,他又懒得去寻找材料,只想着回到宗门之后再到坊市里寻摸寻摸。   这一日,大约是自他在先祖洞府里修炼的五个月之后,已然到了这一年的年底。   随身携带的那块铭牌忽然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南蔚掏出来一看,就发现上面闪动着奇特的光芒,在他催动灵元触到这光芒之后,铭牌上的光芒倏然大盛,在空气中显出扭曲的一行字来。   “承川首座之争将启,所有在外弟子速速回宗。”   南蔚回想了一下当初叶浮白便曾说及这首座弟子之争,似乎是想让承川支脉在仲平真人这位掌座有朝一日当真寿终之时,有人能够主持大局。   说是首座之争,其实也不过是在叶浮白、汪远臻和鲁奎山三人之间展开争斗。而那时叶浮白似乎已经打算结丹,这样看来既然首座之争开始,想必是叶浮白已经结丹成功,也做好了许多准备。   对此南蔚只是局外人罢了,回不回去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想到已经在外五个月,自己的修为在压制之下仍到了炼气八层大圆满,南蔚琢磨着还是回宗一趟的好。   将王大牛留在洞府,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一出洞府,南蔚就发现外面下雪了。满目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便是靖池河中都凝结了些许浮动的冰凌,路上也少见行人。幸亏当日丹桂替他准备去南华宗的行装时准备了棉袄和披风,这次南蔚也带了出来,不然还真是有点冻人。   他裹在一身厚毛披风里头,赶回到南华宗的时候,就发现首座之争即将在两日之后开始,但应该是一力争取这次首座之争举行的叶浮白,却始终未见人影。   去执事堂任务阁交任务的时候,白发老者磕了磕烟斗,掀起眼皮子瞅了南蔚一眼:“你完成了任务?”   南蔚道:“是,当日曾有云敏、华存恩和冯奇三位师兄一道,都能证明。”   老者嘿嘿一笑,似是意味深长:“不错,此任务在各脉都有发布,云敏和华存恩也的确交了任务,任务中也确有你参与,只有那个冯奇,竟似乎是折在了回宗的路上。”   南蔚眸光微闪,不动声色道:“是吗。”   老者也未多说,接了他的铭牌,又将他的身份玉牌取过去操作了一下:“如此,你此次任务的贡献点便给你了。”   南蔚接过玉牌,刚要离开,想了想问道:“请问您知道叶浮白叶师兄最近怎样了?”   老者笑呵呵地道:“叶小子最近栽了个跟头,大约正在想办法疗伤。要我说,他实是不该如此心急,仲平总得过两年才出关。”   南蔚眉梢一动,没有再问,行了一礼便离开了任务阁。   在回去自己住处的路上,南蔚一瞥眼却瞧见了汪远臻。这位师兄行色匆匆,一向冷峻到刻薄的面庞却挂着几分神思不属,在南蔚叫住他以后才发现了南蔚的存在。      第44章 首座生变      “南蔚?上次听说你接了宗门任务出去了。”汪远臻睨了南蔚一眼,皱了皱眉,“你不自量力接了什么任务,需要用这么久?”   南蔚道:“之前就已完成,只是正好有些别的事情要办。”   汪远臻哼了一声:“所以就野了几个月才舍得回来?”   知道这位师兄言语一向难听,南蔚也不跟他计较,只问:“汪师兄,你知道叶师兄最近的消息吗?”   汪远臻闻言眉头皱得更深几分:“连你都有所耳闻?看来这次叶浮白真是弄巧成拙了。”   南蔚一听便知他定然深知内情,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汪师兄,可否带我去看看叶师兄?”   汪远臻被他拉住袖子,明显有点僵硬,一甩袖子将南蔚掀开:“带就带,不要动手动脚的。”   南蔚乖乖答道:“是。”   汪远臻眼底便闪过懊恼之色,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往前走——大约他本来要去的地方,正是叶浮白的住处。   南蔚跟在汪远臻身后,越过了许多房屋,来到了属于叶浮白的那一间。   叶浮白看到南蔚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南蔚师弟,你回来了?”   南蔚点头:“嗯,我来看看师兄。”   汪远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倒是感情好得很。”   叶浮白此时瞧上去的确多有不妥,南蔚初次见到他时,便知他根基深厚稳固,修为不凡,美貌的脸孔间仿佛也带着几分灵气。但现在他却显得灵元虚浮,脸色惨白,隐隐还浮动着几分青气,眸中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听到汪远臻的话后,叶浮白却是坦然一笑:“那是自然,师弟入宗时,他的房间都是我收拾的。”   汪远臻的脸孔似乎又僵硬了几分。   见叶浮白即便遭逢意外精神却并不颓败,他身上似有一股勃勃的精气神在支撑着他一般,南蔚心下也不由感叹:这世上软骨头固然数不胜数,为了自身信念不改初衷之人也大有人在!   叶浮白道:“南蔚,你随意坐,我同汪师兄说点事。”   南蔚道:“要不我还是回避一下?”   这次却是汪远臻先开口了:“一段时日不见,你被谁传染得这般小家子气了!让你坐就坐,别叽歪。”   南蔚其实本就稳稳当当地坐下了,本来也没打算动弹。   叶浮白好笑地道:“汪师兄,你又何必对什么人都冷言冷语,我是知晓你的为人,但南蔚师弟入门却没有多久。”   汪远臻扭头看南蔚:“你会误会吗?”   南蔚道:“不会。”   汪远臻就一脸你看吧的神色看叶浮白。   叶浮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那犹如破陋的风箱拉出来的嘶哑声音,让南蔚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汪远臻嫌弃道:“没事别乱咳,吓坏了我不要紧,当心吓坏你师弟!”   叶浮白忍俊不禁:“好,我忍一忍。”   汪远臻立刻露出几分纠结神色:“忍住似乎不大好,那还是想咳便咳吧。”   从接下来叶浮白和汪远臻的对话中,南蔚总算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推测了个差不离。   原来,正是在大约两月以前,叶浮白成功结丹,且成就了二品金丹,在南华宗里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高品级金丹了。   于是在巩固了金丹初期的修为之后,叶浮白出关便开始试图推动首座之争的举行。   虽然汪远臻不大赞同他这般急切的行动,但也不得不承认叶浮白的想法有道理——叶浮白似乎还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某些人的意图更昭然若揭一些,也趁机找出承川支脉中暗藏的钉子。   最后叶浮白是成功推动了首座之争在年底的举行,然而就在数日之前,叶浮白却遭遇到了一次上门挑战。   因为是来自他脉的挑战,作为承川仅有的三名金丹之一,且那日汪远臻和鲁奎山均不在宗内,叶浮白不能回避。   而挑战之人,那横山支脉的一名金丹,在与叶浮白的战斗中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使得叶浮白身受重伤!   汪远臻低声道:“你也真是,就你那身世屁大点事,也就你自己心心念念迈不过坎了!别人说便说,又有什么好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发怒呢?”   看来这手段还跟叶浮白的身世有关,大约是在战斗中叶浮白被激怒了,才得以让对方的阴谋得以实行。   叶浮白叹道:“我也是十分后悔,我这一受伤,首座之争最后的结果便只能靠你了,但我知道你是打心眼里不愿让这些事来叨扰自己的,唉,这下可真是难为你了。”   汪远臻冷哼一声:“难道做个首座有那么难?我还就不信了!”   叶浮白苦笑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汪远臻不乐意地道:“当首座我看也挺好的,不然你跟鲁奎山有什么好争的!”   他眼角余光不经意瞧见南蔚在点头,就道:“南蔚,你也同意我的话,对吧!”   南蔚道:“汪师兄所言极是!”   汪远臻就看向叶浮白:“不过你的伤却是不能硬拖着,那疗伤的丹药有这么难得?”   叶浮白道:“此次与其说是被那人所伤,不如说是被我自己的心魔所伤,其实我身体、修为、灵根等全无损伤,只有神魂受伤了。殷师叔替我检查过,说我的伤若是能得到对症的丹药便不打紧,一枚还神丹便可痊愈。但无奈此丹虽只是玄阶上品的丹药,原料本脉也一应俱全,殷师叔说以他的修为本是能炼出的,却每每总是炸炉。”   汪远臻撇嘴道:“殷师叔老了。”   南蔚心里一动,想起那位待在任务阁里的老者似乎名牌上写着的便是殷执事?   叶浮白道:“汪师兄千万别这样说,殷师叔为了我的伤正在多番努力呢。”   汪远臻哼道:“谁叫他总是炸炉!难道本脉那些炼丹手札传承之类都无法帮到他?”   叶浮白道:“殷师叔已经在查找原因了,但……”他又露出一丝苦笑,“两日后便是首座之争,看来是赶不及了。”   汪远臻道:“早知如此,我当初还是该学一学炼丹术的。”   叶浮白好笑道:“殷师叔都无计可施,你难道就能比殷师叔有办法?”   汪远臻道:“那可未必,一叶障目也未可知。”   “说的好。”   这时从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然后南蔚就见到任务阁的那位白发老者施施然地踱了进来,见到南蔚的时候他饶有兴致地道:“南小子你还真过来了!”   汪远臻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原来南蔚会知晓叶师弟的伤情是殷师叔你的缘故!”   殷仲远呵呵一笑:“那是自然,叶小子的伤事关重大,我又怎么会胡乱示人。我见南小子不像是个会说出去的人,又对叶小子颇为关心。”   叶浮白冲南蔚笑了笑:“多谢南蔚师弟关心我。”   南蔚眼睛一亮,叶浮白这样笑起来,即便是在沉疴之中也让整张美貌的脸庞仿若放起光来,格外动人。   他心情大好:“叶师兄可是帮我收拾了房间的!”   叶浮白被逗乐了,只是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止住了笑意。   南蔚不大高兴:若是叶浮白的伤不好,那本尊岂非不能时时欣赏到美人的笑容了?那可真是很糟糕啊……   殷仲远又替叶浮白检查了一番,神色有些凝重,叹息道:“没有还神丹,叶小子你的伤又沉重了几分。此次是你为心魔所趁,伤及神魂。而正好你六神中主肺的一神损伤,此刻听你咳嗽之音,肺腑伤势益发重了。我这里倒是有能治疗肺腑的丹药,但即便吃了,也是治标不治本。归根到底,还是得要还神丹。”他想了想,先取出另一味丹药让叶浮白服下,“罢了,你先把此丹吃了,便是只能针对肺腑的伤势,总也能压制几分。且让我再推敲一番炼制还神丹的过程,看看是哪里去了问题。”   汪远臻忽然道:“殷师叔,你炼制还神丹时,不如我们便去替你打打下手,说不定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虽则我们几人都没有什么炼丹的天分,但也许能让殷师叔灵光一闪呢?”   殷仲远好笑地道:“想去便去,但你和叶小子是没有炼丹天赋不错,南小子可不一定啊。”   最后汪远臻背起了叶浮白,南蔚也跟了上来,与殷仲远一道往他的炼丹房过去。   远远的南蔚就感知到此处有灵火存在,进入炼丹房之后,他果然见到了灵火。此火也是一种天生灵火,应是被殷仲远硬生生地以修为挪了过来,拘在此处为他所用。   但……   南蔚眯了眯眼,这灵火品级的确是高,应当是上品灵火了,但即便是上品灵火,似乎也不该有这么灵动的气息。尤其是在被人硬生生拘住之后,通常只有在法诀被催动时,灵火才会活过来,平时反而应该如同休眠一般,较为死寂而刻板。   就好像是……灵火的神智已经摆脱了那份约束一般。   这个时候,殷仲远已经在前边坐下,叫了药童准备好,开始又一次尝试炼制还神丹。   南蔚仔细旁观着殷仲远炼药的步骤,跟他从枯木尊者处所知一一对照,并无半分疏漏和差错。按理来说,此丹应是会炼成的。   然而下一刻,几声微响传来,殷仲远叹息一声:“又炸炉了。”      第45章 暗助      到了此时,南蔚已经能够肯定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殷仲远用手段拘住的天生灵火,大约是在年复一年的炼丹中,不知不觉品阶有所上升,因而神智有所回复。   此火倒也狡诈,知道殷仲远不可能放过它,它也不做出什么挣脱的举动,而只是在殷仲远需要的时候故意弄出些手脚来。   就譬如此时,正值殷仲远需要还神丹之际,此灵火却让殷仲远一次又一次地炸炉。   长此以往,说不定它还真能窥见一丝生机,从这座炼丹房内逃离出去。   可惜它现在遇到了南蔚。   若是以往遇到此种事情,南蔚多半是懒得理会的。这些灵物与人类之间,无非是东风西风的关系,不是你压制我,便是我压制你。这天生灵火运道不好以致被人捉了来,也只怪它自己没本事逃脱,若是有朝一日它想方设法地逃了,那就只怪拘他的人无力约束。   但今日这灵火暗动手脚,却使得叶浮白无法痊愈,更让南蔚想多看一会美貌师兄的笑颜都成了奢求。   坐在几人身后,南蔚冷冷地往炉中灵火看了一眼。   那天生灵火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火焰蓦地跳动起来。   殷仲远大约也是关心则乱,一门心思专注在药渣中,试图寻出自己的疏漏,竟是没有留意灵火的异状。   南蔚:……真是蠢货!   本尊把答案都送到你眼皮子底下了你竟然还不能发现!   南蔚瞧一眼面色惨白的美貌师兄,朝叶浮白那边坐了过去,低声道:“叶师兄,这个火……”   他尚未说完,殷仲远却像是终于茅塞顿开:“这火……火……对啊,是火的缘故!”   殷仲远面色微沉,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双手掐动法诀,丹炉之下的火焰随着他手中隐隐牵动的光芒不断跳动,仿佛还有惨叫之声直刺入耳!   良久,殷仲远放下双手,叹息一声,扭头对叶浮白道:“此次倒是因我之故,让叶小子你多受了许多罪了!我却没料到此灵火竟然品阶提升,重新得回神智,以至于暗中存了逃脱的心思,故而在我炼丹时动了手脚!现在好了,既然丹方无误,原料也一应俱全,我很快就能炼出还神丹,叶小子你也就能痊愈了!”   汪远臻哼道:“都说灯下黑,殷师叔你跟这火在一块久了,难怪会老眼昏花看不出究竟!”   殷仲远大约也深知汪远臻的性子,并无跟他计较的意思,而是马不停蹄地开始炼制下一炉丹药。   这一次炼丹,殷仲远简直是如有神助,到开炉之时一揭开药炉的盖子,他就朗声笑道:“上品丹!竟有两枚上品还神丹!叶小子,一枚给你,你服下之后赶紧调息修炼,我敢保证,明日此时你便能还原如初!不,只怕修为还能有所进益!”   叶浮白笑着接过丹药:“长者赐,不敢辞,那我就回去服药了。”   殷仲远道:“回去作甚,就在我这里!我这里又清静又安全,谅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敢上门!”   叶浮白还有点犹豫,汪远臻已经直接替他答应下来:“殷师叔难得发话,我们就都留在这里!”   南蔚因而也留在了殷仲远的地盘上,他自然是一点也不抗拒。因为以殷仲远在承川支脉的地位,此地元气浓郁至极,可谓是一处修炼的福地!   待叶浮白服下了还神丹,开始运转功法调息的时候,南蔚和汪远臻也在房中分别占据了一张椅子,同样修炼起来。   第二天,叶浮白睁开双眼,其中神光湛湛,一看便知!   他满怀欣喜地望向随之看来的汪远臻和南蔚二人,笑道:“汪师兄,南蔚师弟,我已经真正大好了,而且在金丹一重天后期彻底巩固下来。此时若要我去迎战金丹二重天,甚至是三重天……”他微微收敛笑意,难得地露出几分肃杀神色,“我也丝毫不惧!”   汪远臻道:“你有这个志气就好。”   南蔚则道:“恭喜叶师兄痊愈!”   殷仲远闻声也过来了:“既然离首座之争还有一日,你们便还是在我这里修炼吧。”   这一次,三人异口同声:“求之不得!”   虽然在殷仲远的住所里不能使用聚灵阵,但此地元气之充裕,放置聚灵阵之后的南蔚房间也犹有不如。相比之下,就仿佛此地是一个大金矿,而南蔚的住所不过是矿脉最为边角的位置,能在这里多待一日便是实打实的一日实惠!   接下来,三人谁也没有多说,而是全心全意地修炼起来。   等到首座之争开始的这一天到来时,南蔚很有几分不舍地从盘桓了两日的房子里出来。只是两天光景,他的灵元就又得到了一番淬炼和壮大,直接突破到了炼气九层中期——毕竟之前修为始终停留在炼气八层大圆满是南蔚自己有意为之,经过此番厚积薄发,呈现出井喷一般的情况也属自然。   南蔚没有去观看首座之争,在他想来,既然叶浮白一力促成此次首座之争,背后又有汪远臻、殷仲远等人相助,总归是颇有几分把握的。而他刚升至炼气九层的灵元虽说只稍微有些虚浮,但多多巩固还是必要的。   待他彻底巩固了修为,走出房间觅食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叶浮白和汪远臻二人。   汪远臻瞥他一眼:“胆子倒是挺大的,竟敢不去看首座之争!”   南蔚笑眯眯地道:“本脉有规定所有弟子必须去看?”   汪远臻不高兴地瞪他:“师兄说话,当师弟的听着便是!”   叶浮白赶紧打圆场道:“南蔚师弟是要去稳固修为,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再说,今日首座之争结果如何在我们,南蔚师弟去或是不去,也不能决定什么。”   汪远臻哼道:“你这么急作甚,我难道会难为你师弟?”他扭头看南蔚,“南蔚你说,我会难为你?”   南蔚仍是笑:“自然不会,汪师兄还曾请我吃过一顿饭呢。”   叶浮白就道:“说到吃饭,南蔚,你现在才出来,只怕还没用饭吧?我和汪师兄也才从殷师叔处回来,不如今日由我做东,加上汪师兄一起,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汪远臻不满道:“什么叫加上我一起,说的我好象不过是顺带的一样!”但他对叶浮白的提议倒是并无异议,而是拎起南蔚就转身往坊市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叶浮白没有跟上,“叶浮白你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走!”   叶浮白有点惊诧地看了看被他拎在手里的南蔚,迅速回复了镇定的神色:“这就来!”   刚开始上菜,南蔚就盯住桌上的菜肴,眼珠子都不舍得转动一下。   汪远臻最见不得他这样:“怎么每次见你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又对叶浮白道,“上回我见他就是如此,连膳房的猪食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叶浮白:“……膳房?猪食?”   汪远臻嫌弃地道:“是啊,你不觉得么?除了原料算好,其他可是一无是处!”   叶浮白默默决定隐瞒下自己也觉得膳房的饭食很好吃这件事。   南蔚解释道:“我只是饿了。”   本尊也不是一贯如此,会这样是伪造灵根所导致的后遗症,使得本尊肚子一饿就对各色吃食来者不拒。   汪远臻冷笑:“我饿了也不像你这般饥不择食!看你大约是没什么见识,下次我再带你找个好吃的地方吃东西,我请!”   听了这话,南蔚默默决定不再解释,而是安安分分地等着汪远臻请客。   今日他们去的是坊市中另一家酒楼,所上的菜肴比起上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光有各色灵植灵兽肉制成的菜肴,更有灵果酿成的灵酒。每一样吃入嘴中都能实实在在感受到浓郁的灵力,不仅能大饱口腹之欲,更能促进修为。   汪远臻道:“南蔚你尽管吃,多吃些,叶浮白今天可是最后的赢家,不吃穷他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南蔚闻弦歌而知雅意:“叶师兄现在已是本脉首座了吗?恭喜叶师兄。”   叶浮白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南蔚师弟,这次也全亏了汪师兄和殷师叔,还有南蔚师弟。”   虽然这是事实,可南蔚却不认为他们知道了实情,眨眨眼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远臻道:“怎么没有?你没回来以前叶浮白半死不活的,你一回来他便活蹦乱跳了。”   叶浮白点头:“不错。”   南蔚:“……”   这逻辑本尊却是有些不懂了。   不过他却也看得出来,这承川支脉的两位金丹师兄,对他确有几分高看一眼的意思,也对他颇为亲近。   不管怎样,对他这个“三灵根、潜质极差”的弟子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坏事。   “最是大快人心的……”汪远臻冷笑着道,“是鲁奎山被殷师叔罚了,叫他进无望崖闭门思过,三十年后才能出来。”   叶浮白告诉南蔚:“无望崖是本脉处罚弟子的地方,那里元气稀薄,待上数年,对修士而言便是一种煎熬,更不用说三十年了。”但或许也是因为此前被鲁奎山设计陷害了的缘故,叶浮白颇为乐见其成,“鲁师兄也是自作自受。”   这时三人已经差不多吃完了饭,都有些懒散地坐着,汪远臻忽然又道:“南蔚,年末小比马上要开始了,你不会是什么都没准备,只等着上去认输吧?”      第46章 欺人太甚      “年末小比?”南蔚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   虽然他没有了解过南华宗的这些东西,但无论哪家宗门都是换汤不换药,天命魔宗里照样有年末较技。   汪远臻却误会了他的语气:“你不会真是一点也没准备过吧?或者你没打算参加?也是,你几日前才回宗!不过虽然本脉并无每位弟子必须参加年末小比的规定,但你难道就只想埋头苦修?”   叶浮白也语重心长道:“师弟,一味苦修是无济于事的,你前些日子外出历练让我非常欣慰,看你修为不是比当初闭关要高了?虽然只是内门小比,却是十脉共同开展,你能借此机会去见识一下别脉的师兄弟,知道他们的情况,了解自己的位置,也能为今后的发展心中有一个概况。而且其他几脉虽然有对本脉不怀好意的,却也有与本脉关系尚好的,固然有的弟子性情不堪,但性情好的也不是没有,说不定还能交上相投的朋友。”   见叶浮白大有自己不答应参加便一直絮叨下去的趋势,南蔚连忙道:“我参加!”   南华宗的年末小比将内门和外门弟子分开,通常在两年相交之时举行。既然南蔚答应下来,叶浮白就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他一边整理着本脉参加年末小比的弟子名册,一边在翻到南蔚这一页时有点发愣。   汪远臻也在他这里帮忙,见状道:“你傻了?”   叶浮白道:“虽然南蔚师弟当日测试潜质结果极差,还被那些掌座给扔到了我们承川,但我总有种感觉,南蔚师弟并不简单。”   汪远臻用一种你真迟钝的眼光看了看他:“你才发现?我早有所觉!若是换个人,即便比南蔚年长些,被那样扔来承川,只怕心绪难平,可你何曾见过南蔚如此了?他分明一点也未受到影响,对自己的未来似乎早有定论!”   而且每次见那少年,对方都神色舒展,显然从未将他人的毁谤鄙弃放在心上。   叶浮白洒然一笑:“那看来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合格了。”   汪远臻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南蔚究竟如何,等年末小比时,我们亲自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转眼间,南华宗的年末小比正式开始。每脉参加的弟子会由本脉首座组织起来,一同前往主脉南华。   南蔚与其他弟子一道乘坐上承川支脉的凌宇飞舟,转瞬间便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南华主脉的广场上,已是人满为患。此处广场三面环山,恰被三处如刀削一般的峭壁包裹其中,南蔚瞧过去时,隐隐仿佛还感到了几分剑气残存。大约此地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哪位大能用刀劈砍而出。   南蔚进入承川支脉已有半年多的时光,但对本脉弟子,除了叶浮白和汪远臻两位师兄,他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尤其是在他满是挑剔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以后,发现这些师兄论起长相,一个也比不上叶汪二人,南蔚彻底没了认识他们的兴致。   倒是旁边一名蓝袍青年忽然十分自来熟地凑了过来:“敢问这位师弟,莫非就是南蔚?”   南蔚掀了掀眼皮,见此人剑眉星目,长得倒是不难看,他勉为其难地答话道:“是。不过我难道很有名么?”   蓝袍青年嘿嘿一笑:“我叫殷广士,人称承川百晓通。南师弟恐怕还不知道吧,本宗赫赫有名的天才南将的胞弟南斐,一早便放下话来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蔚哦了一声。   殷广士道:“南师弟可不要不当一回事,以前南将还未筑基,在本宗也没有什么号令之力。但自从他成功筑基,且筑基还颇有一番异象出现,嘿,本宗十脉里面有九脉都恨不得巴结他几分。毕竟似他这般的天才弟子,一旦长成,别说元婴,就是化神也未必不可期!也不知师弟是哪里惹到了那位南斐,但他对你可是恨得不得了!总之师弟要小心些!”   南蔚漫不经心地听着。   然后殷广士总算露出了真实的意图。   “要说这些人若真想找师弟你的麻烦,那可是防不胜防呀!不过师弟也不用太担心了,正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你瞧!”殷广士将他的衣襟敞开,把里面露给南蔚看了看,“这一排是各色丹药,有恢复灵元的,有治疗外伤的,有辅助修炼的,只要能想到的这里应有尽有!这一排是各种符箓,防御,攻击,金木水火土样样俱全!若是师弟想要法器也没问题,我带在身上的只有这几样,但你需要什么我都能弄来!还有……”   南蔚对他投去欣赏的目光:这见缝插针赚钱的本事不赖嘛!可造之材!   南蔚问:“什么丹药都有?”   殷广士合拢衣襟,拍拍胸脯:“当然。”   南蔚道:“还神丹,有吗?”   殷广士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之前我还确实没有,但今日我是真有。”   他嘿嘿笑着摸出一只瓷瓶,揭开瓶盖在南蔚面前晃了一晃,“就是这个。”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南蔚已闻到属于还神丹的特殊气味,这瓷瓶内的丹药的确是还神丹。再联想到此人的姓氏,南蔚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从你家长辈那儿偷药来卖,你就不怕被发现?”   殷广士差点蹦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偷……你误会啦,我是帮我家长辈处理他炼丹房里的积压!”   南蔚道:“随你怎么说吧。”但丹药他当真不大需要,且不说他在回宗前去定天真焰处炼制了一批所需丹药,就是前来此地时,叶浮白和汪远臻也往他怀里塞了不少。   直到轮到南蔚的名字被叫出上前比试时,殷广士都没有离开。   而在看到南蔚与另一名弟子的对决之后,他面上微微动容,忍不住自语道:“南师弟的潜质当真像传言说的那么低?”   冷不防旁边有人答道:“难说。”   殷广士吓了一跳,扭头却发现是叶浮白:“叶师兄,你也来看南师弟的比试?”   叶浮白道:“是啊,我同汪师兄此次都来了,不过他不爱同别人挤在一处。你爷爷对南蔚师弟似乎颇为看好,我们过来前他老人家还提了一句。”   殷广士恍然:难怪南蔚会知道还神丹的事情。   在他们交谈了几句后,台上的南蔚舞动着金焱藤鞭,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对面炼气九层的弟子。在仲裁宣布他取得胜利之后,南蔚跳下台来,隐隐生出一丝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并未回头,魂识却往那边探了过去,果然见到了南斐咬牙切齿的一张脸。   南蔚心下叹息:也不知南斐是不是咬牙切齿的次数太多了,一张脸长得是越来越扭曲,便是比小时候都更加不如了。   不知不觉中,南蔚已经连胜了四场。经过这四场比试下来,便是许多此前对他毫无耳闻的弟子,也知道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是一个硬茬。   因为不光是南蔚能感觉到,其他人也看得出来,每一场与他对决的弟子,修为都不低,甚至可以说越来越高。   到这一场时,南蔚对阵的对手,已是一名炼气十二层的弟子。   炼气十二层,虽然还未达到炼气大圆满,但也只差一步了。   而南蔚如今经过《枯木诀》隐藏而表现出的修为,正是炼气八层初期光景。   虽然叶浮白能感到南蔚灵元浑厚凝练,根基扎实,便是殷仲远都对他刮目相看,但此时见到炼气八层与十二层的对决时,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这时南蔚与对面的玉兴支脉弟子张祖恒已经互相见礼。   下一刻,张祖恒一掐法诀,剑光如长虹一般直刺南蔚!   南蔚毫不慌乱,指尖符箓一展,金光灿灿,忽而大盛。   那金色光华变作一条威势赫赫的长龙,迎上了对面的利剑。   这金龙身长丈余,极为灵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将来自张祖恒的剑光尽数挡下,反而还向其发动了进攻。   张祖恒面色微变:“庚金龙符……”   但他到底也是炼气十二层的弟子,战斗经验也甚是丰富,顷刻间便躲开了这一击,并且更加迅速地再次催动剑光向南蔚扑去。   然而这一回,那剑光却悉数被南蔚手中金焱藤鞭拦截,便是少数漏下的部分,也被南蔚灵活避开。   又是几个回合之后,见南蔚几次三番地使用炼气期的中阶乃至高阶符箓,张祖恒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最终他涨红了一张脸,被一张无形剑气符给掀到了台下,有些狼狈地认了输。   南蔚取胜之后,正要下台,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修真一道贵在根基,重在自身,太过依赖外物并非好事!你便有再多符箓,总有用完之时!且我记得你入门测试时潜质之差本宗罕见,倒是没想到修为进展竟如此迅速!只是我观你灵元虚浮,灵光驳杂。想必是你们承川的殷仲远师兄舍得下了大本,在你身上用了不少丹药吧?但可千万记得,莫要本末倒置揠苗助长了!”   这声音回荡在小比现场,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殷广士和叶浮白霎时变了脸色。   汪远臻更是从远处一块石头上怒不可遏弹身而起道:“欺人太甚!”      第47章 应对      那个声音想要表达的意思简直再清楚明白不过,无非是指出虽然南蔚赢得了这一场对决,却是建立在自己使用符箓这种外物的基础之上的,让此声音的主人十分不屑。与此同时,他还很不屑南蔚用吃丹药这般“歪门邪道”的方法来提升修为。   哪怕其他金丹修士看得出南蔚灵元并不如此人所说那般虚浮,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话或许有一定程度的偏差,但也基本等于实话。   一个灵根潜质非常差以至于无人愿意收纳的弟子,怎么可能通过正常的途径如此迅速的晋阶?   当然,更不可能有人会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怎么可能看走眼呢?   四周议论纷纷,仿佛不断有嗡嗡嗡的声音在肆意回旋。许多弟子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南蔚,里面又是鄙夷又是嫌弃。   好像他们十分不耻于与南蔚为伍,不敢相信自己竟与南蔚身处同门。   南蔚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反而叶浮白迎了上来,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道:“师弟……”   南蔚微微一笑:“无妨。”   这些充满森然恶意的毁谤话语,曾经他也听过许多。   当年他虽然天赋出众,一入天命魔宗就显得光芒万丈,但也有许多人看不顺眼他,认为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认为他天赋虽高却后继乏力……   但那又如何?   曾经那些说过这种话的人,早已连本带利地折在了他手里。至于方才说话之人,南蔚心知正是那与南斐沆瀣一气的金丹修士孔胜。也许在其他人眼里金丹修士已经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在南蔚眼里还真比不过一只蚂蚁。   若不是因为他现在修为尚低,待在南华宗里很有必要,南蔚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然后一走了之。   不过……南蔚眯了眯眼,这不等于他就要对孔胜的无端羞辱忍气吞声。   你孔胜不是十分看重南斐吗?哼,本尊虽然无法直接杀了你,却不是没有法子对付南斐的!   殷广士冷不防朝他瞥了一眼,忽地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惹来叶浮白疑惑的视线:“殷师弟你还好吗?”   殷广士连忙道:“我没事。”他能说是被方才南蔚的眼神给吓到了吗?可是再一细看,那少年眸光平静,并无半分异样,更没有刚才那一瞬间所透出的凌厉杀机。   汪远臻这时也挤了过来,抬手就往南蔚脑袋上用力捋了一把:“南蔚,你别把那个孔胜放在心上,那家伙心术不正唯利是图在本宗也是出了名的!何况金丹算什么,我,你叶师兄,不都是金丹吗!”   南蔚嗯了一声,他本就没把金丹当一回事。   叶浮白轻叹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师父闭关,本脉又无一个能冲击化神之人,才让这些宵小欺压到了头上来。”   殷广士也有些低落:“原本我爷爷是该有这个机会的,可当年爷爷受伤之时,若是主脉愿意将那丹药让给爷爷,爷爷也就不至于留下暗伤,只能保持现在的修为了。”   叶浮白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丹药的确稀少,主脉恐怕也不是故意为之。”   汪远臻冷笑:“你还真把主脉那些家伙当好人了?主脉什么时候不是占着全宗的资源,去堆他们自己的弟子?”   叶浮白闻言哑然,他其实也深知此中内情,只不过他惯来为人厚道,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   汪远臻又道:“集合弟子,我们索性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年末小比了!”   殷广士道:“汪师兄,此事不妥。南师弟不参加了便是,但不要强求其他师兄弟。不然,南师弟此次本就在其他人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是照你说的那样一做,本脉不知多少师兄弟又要怪在他身上了!”   汪远臻冷哼道:“那些只知迁怒他人的人也没什么好理睬的!”   叶浮白劝道:“汪师兄,就让其他师弟继续,我们陪南蔚回去。”   回到承川支脉以后,几个人也没有跟南蔚多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将其送回住处,见南蔚已经收敛了笑意,板着一张脸,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告辞离开。   南蔚结了禁制在房间内,懒洋洋在床榻上歪了一会,眸光闪动了一下,终于托着下巴坐起来。   今日那孔胜等人的毁谤鄙弃,对南蔚来说就像是轻烟飘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倒是叶浮白、汪远臻和殷广士三人为之义愤填膺、为之忧虑重重的举动,让南蔚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罢了,既然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替南蔚着想,南蔚也不介意在以后帮他们一把。   而自这一日起,南蔚颇有些不堪的声名在南华宗内甚嚣尘上,不管是哪一脉的弟子,似乎都听说了承川支脉有这样一位师弟,灵根驳杂,潜质极差,还吞食了许多丹药将自己的修为堆起来,又在年末小比上动用不光彩的手段取胜——当然,这是以讹传讹之后的结论。便是承川本脉的一些弟子,提起南蔚都面露嫌弃,仿佛深深地为这样一名弟子是他们同脉的师弟而感到脸上无光。   南蔚对此浑然不知,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当一回事,不过叶浮白和汪远臻却实实在在地严惩了一些聚在一处议论此事的人,才叫这些流言在本脉被压制了下去。   但南蔚的行踪在叶浮白眼里,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他竟然没等过完年节,就又接了宗门任务离开了南华宗,走的时候无声无息,谁也不曾惊动。   南蔚之所以离开宗门,却是为了寻一些必须之物。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承川,都没顾得上跟迎面走来的汪远臻打招呼,就一头钻进了住处。   汪远臻:“……”   此时他身边正好有一名弟子向他请教修为上的疑难之处,见状这名弟子十分不忿地道:“汪师兄,瞧瞧这个南蔚,竟然连你也不放在眼里!难怪师兄弟们都说他为人冷漠脾性……”   汪远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再有什么问题,也别找我了。”   该弟子大吃一惊:“汪师兄?这是……这是为什么呀?”他可是付出了实打实的好处,才能请动汪远臻的!   汪远臻道:“人云亦云,听信谣言,毫无同脉友爱之情,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该弟子:“……”   他思考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方才说了南蔚的坏话?   该弟子恍然大悟:都说南蔚歪门邪道十分擅长,果然如此,不然怎么能将人人敬而远之的汪远臻都巴结得这般到位呢!   南蔚这次领了好些辟谷丹才开始闭门不出,看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刻苦修炼,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在制作一种特殊的药物。   这种药物名叫伤魂引,也是由一名魔修发明。   伤魂引若只做丹丸,并无特殊之处,只有将其磨成粉以后,不仅无色无味,毫无痕迹,且只要人待在充满了这种药粉的环境里,整个人就会慢慢发生改变。   若是一个性情中正平和的人,这种改变还未必有什么不妥,但若是一个本来性格就有缺陷之人,这药粉会让他愈加疯狂而偏执,甚至做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来——正应了那句欲要人灭亡,先使其疯狂。   只是如此,南蔚还觉得太便宜了南斐。实际上,伤魂引还有另一种很是歹毒的作用,那便是能悄无声息地损坏修士根基,令谁也无法察觉。   至少在曾经的天命魔宗里,便是身为还真境真人的南蔚,在见到那被伤魂引毁了根基的修士时,都未能判断出究竟。   总之,除了起效慢以外,一切都很合乎南蔚的心意。   又是一日,夜色深沉。   承川支脉的这个时辰,正笼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之中,万籁俱寂。   一条几不可察的身影忽然从一间房子里一跃而出,没入到不远处墙角的阴影之中。   在将《枯木决》修炼到第二层之后,不仅能模拟出不同程度的修为,更能极大限度隐藏自身的气息,便是元婴真人,也未必能从阴影中找到南蔚的存在。   而南蔚也早已确定,自己的魂识经过那一次失败的渡劫之后,虽从神念跌落成了魂识,却有了与众不同的特性。只有像是定天真焰那般天生神智的灵物,或者如探宝猴这般奇妙的妖兽才能感知并发现他的魂识之外,元婴真人亦无法发觉他的魂识——因为他目前还未接触过化神修士,暂时无法得知是否连化神期也能瞒过。   沿着通过魂识早已确定的道路,南蔚来到了南斐的居所。   早已磨好的药粉,被他难得有耐心地,一层一层地,涂在了南斐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东西上。   做完这一切,南蔚瞥了一眼浑然未觉睡着的南斐,又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   待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以后,他一手掐动禁制法诀,唇边才缓缓露出两个笑涡来。      第48章 筑基      “南师弟又不在?”殷广士站在南蔚的住所前,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但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动静。   路过此地的汪远臻挑眉道:“这种事你还不如去问你爷爷。”   殷广士顿时恍然大悟:“汪师兄说的对啊,我应该直接问他!”   在他去问过殷仲远之后,果然得到了南蔚接下宗门任务外出的答案。殷广士忍不住咋舌不已:“南师弟是打算学魏师兄,当一个任务狂人吗!每次找他每次都不在每次都在外面做任务!”   汪远臻皱眉道:“他此次接的是——追杀任务?”   殷广士正说着“也难怪他要避出去在宗门里的确挺没意思都快三年了还这样好像哪里不大对劲”的时候,就被汪远臻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探头看了过去:“真的是追杀任务,追杀对象是——”   两人都吃了一惊:“烂柯道人?”   汪远臻眉头皱得益发紧:“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烂柯道人虽然只是一介散修,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殷广士深有同感:“是啊,要不然这个任务也不会挂在玉璧上数年都无人完成。”   因为烂柯道人只是炼气期的修为,追杀他的任务只允许炼气期弟子接取。但散修虽然得不到宗门弟子那般丰富的资源,却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其出人意表之处,往往让宗门弟子疲于应付。   且此人年纪比南蔚更不知长了多少,战斗经验亦是极其丰富,听说还有一只铜尸,修为就算不高,却也未必是南蔚能应对的。至少从前不信邪接下这一任务的南华宗弟子,全都折戟而归,也让烂柯道人依然逍遥在外。   只是南蔚既然已接下任务在外,他们也只有暗暗希望南蔚一切顺利,而无法将这一任务给取消了。   这个时候的南蔚,正靠在一块大石上,嘴里懒洋洋地吩咐着:“将火烧旺一点。”   正抱着一堆足以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部淹没其中的树枝的灰毛猴子,因为腾不出手来擦眼泪,只好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树枝往火堆里塞去。   边做着这些,他边偷眼打量不远处的少年,虽然内心的恐惧依然不减,却也忍不住想到:这个凶神比我媳妇还漂亮……   离那次参加年末小比却被孔胜羞辱,又差不多过去快三年,南蔚也已经从刚来到这个时代那瘦瘦小小身量未足的小孩子,长成了现在风华正茂的少年。十六岁的南蔚身形修长,挺拔如松,肤白如玉,眉目如画——若是他不要像此刻这般懒洋洋倚在石头上的话,定会显得更加好看。   王大牛虽然这样想着,但心中又忍不住隐隐有些别的念头:这凶神即便是这般懒散的时候,眸光只一转动,却是另一种仿佛要突破一切挟制束缚的璀璨夺目。   然后他脑门上就挨了一下。   “发什么呆,快烤!”   碎石子骨碌碌滚了开去,王大牛抽噎了一下,举起旁边由自己串好拔了毛的野雉,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南蔚还在一个劲地吩咐着:“翻面!”   王大牛将野雉翻转。   “洒盐巴。”   王大牛往上面撒了些盐。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浓郁而诱人的肉香,野雉表皮沁出金灿灿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王大牛在确认野雉烤好以后,十分自觉地跑到南蔚跟前,将这一只野雉献了上去。   南蔚很满意:虽然这只猴子挺丑的,倒是不难用。   王大牛忙不迭地缩回去,继续烤下一只野雉。   没等他烤完,南蔚却放下了手中食物,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眸中厉色一闪而过,交代了一声:“你留在此处。”就倏然飞身而起,闪电般窜出这座山洞。   王大牛抖抖索索地摸到洞口,就见凶神已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战在了一起。   南蔚在这里等的,正是他追杀任务里的对象,烂柯道人。   此人修的功法似乎也是玄门正道的法诀,却养了一只铜尸,又喜欢糟蹋美貌的少男少女,将他们摆出奇特形态了再烧死——当日在任务玉璧上看到这一条的时候,南蔚就觉得此人真是该死!那些美人是摆出来欣赏的,可不是胡乱杀死的!   数年前,烂柯道人因为作恶时撞上一名南华宗弟子,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此弟子杀死,却不料追来了该弟子的筑基期师长。只是烂柯道人善于逃跑和隐藏,他惧怕筑基修士,便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等到那名筑基修士发现在追杀他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不得不回宗发布任务,烂柯道人才又跑出来再次作恶,并几次三番地从南华宗弟子手里活了下来。   烂柯道人一见南蔚眼睛就贼兮兮地亮了起来:“好个美人儿,辛辛苦苦修炼作甚,不如跟了老爷,做些快活的事情!”   南蔚能寻到此人的踪迹,却是有魂识与探宝猴的双重相助,他闻言冷哼一声,手掐法诀,金焱藤鞭飞快挥出。   金红光芒倏忽闪过,犀利无匹的气息迎面而来。烂柯道人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硬茬,他不假思索叫出了铜尸。   铜尸从地面破土而出,朝着南蔚张牙舞爪。   南蔚丝毫不惧,一手掏出引雷符激活,一手继续用金焱藤鞭攻击烂柯道人。   在铜尸被雷电劈个正着的同时,烂柯道人也被抽得一个踉跄,差点就从他那荷叶形状的飞行法器上栽倒下去。   此人倒也果决,一见形势不妙,撒腿就跑。   南蔚瞥他一眼,再看已经钻回土里的铜尸,施施然收了法器,回到山洞里继续吃烤野雉。等吃得肚子圆圆,他才拎起王大牛,递了个瓶子到他面前:“闻一闻,追上去。”   王大牛哭哭啼啼地闻了一下,然后追了上去。   烂柯道人正在一处村落里按落了法器,盯上了一名在井边取水的美貌少女,却感到浑身寒毛倒竖,莫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一扭头,脸色就是一变。   因为方才那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冲着他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   烂柯道人这回来不及逃跑,又被南蔚追着打了一阵,好不容易才觑见一处空隙,再次逃之夭夭。   就这样打一阵逃一阵,烂柯道人终于意识到对方似乎永远能找到自己,狠下心来一咬牙,回身与南蔚又是一阵打斗。   南蔚其实早就不耐烦了,这一次他索性用了全力,一鼓作气地将烂柯道人给束缚在了法器的攻击之中!金焱藤鞭一次又一次地往烂柯道人抽去,每一次攻击都令他毫无转圜余地!   而铜尸便是再皮厚肉粗,在同样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也是迅速失去了战力。   等烂柯道人气息奄奄地倒在脚下,南蔚看也懒得看他,直接用金焱藤鞭拽住对方那柄大锤,朝他脑袋和丹田都砸了下去。   不一会儿,烂柯道人浑身是真的成了烂柯,而南蔚蓦地顿住,挑了挑眉。   却是浑身上下灵元忽然如潮涌一般,压都压制不住!   看来经过与烂柯道人这几回合的战斗下来,已经炼气大圆满的修为终于要突破至筑基了!   南蔚不假思索捞过王大牛,激活了玉符,回到了洞府内。   将须弥戒内的中阶灵石拿出,南蔚布下了一个中级聚灵阵,走入其中,他咬了咬牙,眼神略微飘忽了一下,最终神色化作坚定,终于一抬手一挥拳,打出了另一套拳法。   这便是他一早准备好,为了祛除一切修炼中可能存在的隐患,必须修行的《粉骨碎身拳》。   这套拳法光只是听名字,便知修炼起来有多么痛苦,正是犹如要将人粉骨碎身一般。其实粉骨碎身拳也属于锻体拳术的一种,但比那普及型的锻体拳,功效却是强大太多。整个打拳的过程,便要南蔚借助体内灵元和体外元气,用魂识为引,一点一点地淬炼自身,将过去修炼留下的杂质统统排出,只留下最为纯粹的身体、脉络、灵根乃至灵元!   南蔚推出一拳,牙关下意识地咬紧,额间大汗淋漓。   那是比自己刚到这具身体里解毒时更加恐怖的感觉,仿佛五味俱全,又仿佛失却了一切感知。若非有魂识超然在外,南蔚也不知自己是否挺得住这般痛苦!   南蔚又推出一拳。   哼,本尊才不怕疼!   南蔚闭了闭眼,任额上汗如雨下,一步一步地按照记忆打完这一套粉骨碎身拳。   不知过了多久,一套粉骨碎身拳打完,南蔚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阵粗气后,才将已经粉碎的中阶灵石全部换成新的,盘腿坐下,运转起《一气培元诀》来。   粉骨碎身拳虽然痛苦难捱,效果却极为明显,以南蔚伪造的三灵根,一颗筑基丹都没有用,南蔚就已成功筑基。   这一刹那,所有无意中往靖池河看去的人都发现了,靖池河上方虚空之中忽然翻卷起如浪潮一般古怪的纹路,无数元气似乎往此处聚拢,旋转着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漩涡。   漩涡飞快旋转着,外围似有金红绿三色闪烁,且其越旋转越往内收缩,转瞬之间,它彻底消弭于无形,原地什么也不曾留下。   南蔚睁开眼,冲白额点了点头,略调息了一番,他没有理会王大牛就出了洞府。   他打算直接回宗交任务,也打算仔细在承川支脉的藏经楼内找一找有没有自己没见过的法诀。   只是他才一踩到实地,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玩味的声音:“这不是那个天生无情体的小家伙吗?”      第49章 时机      南蔚瞳孔猛地一缩。   但自始至终,他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后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南蔚已经辨认出这个声音属于谁,就是那位曾在丰城竞渡前将自己掳走的魔修,松鹤。   如果只是筑基期修士,哪怕是筑基十重大圆满,南蔚也会选择与其搏上一搏。   但松鹤却是金丹修士——在这种大境界的全面压制之下,哪怕南蔚曾经是还真境,也只能束手就擒。   跑反正是跑不掉的,倒不如省点力气。   本尊向来就是这么明智。   松鹤手指微张,便有黑气巨手再次生出,直接将南蔚给拎了起来。   被迫面对松鹤,南蔚不得不看向此人枯瘦又惨白的一张脸。   南蔚在心里腹诽:真是难看。面上却摆出一片天真空白:“我记得你,你是松鹤。”   松鹤眼中绿色精芒一掠而过,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蔚:“你筑基了……没想到你这天生无情体在仙宗里面竟然也能筑基?倒是有点意思……唔,差点忘了上次被你逃了,哼,这一次可再没有第二个淳于离山来救你了,要我说,你还是乖乖听话,废了现在的功法,拜到我的门下吧!”   南蔚:……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本尊竟然没先运转起枯木诀!   不过松鹤的下一句话就让南蔚知道,即便他使用了枯木诀,也未必能瞒过对方去。   松鹤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不过是瞧着靖池河上方元气翻涌,觉得像是有人筑基才拢了过来,不曾想倒是个熟人……”他猛地又将黑气巨手狠狠一甩,让南蔚摔在地上,随即再幻出数条黑色鞭影,往南蔚身上又一次抽了过去!   一边狠狠抽着,松鹤一边阴沉着一张脸道:“上一回你答应得好好的,竟敢违逆我,我告诉你,没有人能违逆我而不受到惩罚!哪怕你的确是令我心动的天生无情体,哪怕我是要将你收为弟子!所以现在好好享受我给你的惩罚吧……你可有异议?”   南蔚面不改色:“没有。”   松鹤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有也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听你的。”他双手十指疯狂地张合,黑色鞭影也随之疯狂地抽打在南蔚身上。   黑气鞭影不一会儿就将南蔚那身披风和棉衣给抽破了,絮花乱飞,鞭鞭到肉!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松鹤眼睛却泛起些微红光,与绿色精芒时不时地交错,显出几分诡异的兴奋。这种兴奋让松鹤那张脸益发扭曲,他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唇。   “天生无情体……天生无情体……可真是太好了……”松鹤眼见着南蔚遍体鳞伤,但因为毕竟有筑基修为,并不像上次那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他更加兴奋起来,“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筑基了……太好了……这样再怎么对待你你也轻易死不了……”说到这里,那无数鞭影蓦地合拢,重新化作一只黑色巨手,将南蔚拎了起来。   松鹤随后又抛出那只船型法器,这法器迎风便长,他带着南蔚进入其中,操纵着法器迅疾往远处驰去。   待松鹤将法器按落下去时,南蔚就知此地距离靖池河附近,甚至于南华宗辖域,已有一段不小的距离。魂识告诉他,方才此船型法器飞驰之间,已是越过了数条山脉、河流和城郭。   南蔚乖乖地被松鹤继续用黑气巨手拎着,魂识却已将周遭一切都观察了一遍。   这是一座布满毒瘴的密林,坐落在一座悬崖的底部,的确像是许多魔修喜欢待的地方。   松鹤将他带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里:“这是我的洞府,我暂时先不带你回宗门,免得那些老家伙跟我抢你。”   这一次,他直接用手将南蔚捞了起来,满怀探究地注视着,“南蔚,你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他手指一动,将南蔚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全给剥光了,“也有一具……哪怕伤痕累累……也非常好看的身体……你却是天生无情体……多么的奇妙!”松鹤感叹着,“若是那欢喜宗的贱人瞧见了你,只怕会迫不及待地将你收入门下,可他们哪里知道,你是天生无情体,哈哈哈!”   南蔚觉得他有点语无伦次,大约是看到自己太高兴了的缘故。   毕竟天生无情体对魔修而言,的确是无与伦比且不可多得的一种天生灵体。修炼起魔宗里的许多功法,都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松鹤又丢了一瓶丹药给南蔚,而这个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南蔚脖子上戴着的那枚指环。   “这是……”松鹤十分粗鲁地一拽,竟然没能拽断那根细如发丝的绳子,他吃了一惊,干脆蹲下身一看究竟。   南蔚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情绪,眼睛里闪烁起泪光来:“这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松鹤冷笑了一声:“你母亲?那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能让天生无情体都如此珍视……”他扭动了一下脖子,脸色阴沉,摆明了不高兴,“竟然还能让你流出眼泪……想必对你很重要了?”   他似乎知道南蔚的母亲是何许人也,再联想起当日在丰城竞渡前夕他将自己掳走的行为,有些隐秘仿佛已经呼之欲出。   不过南蔚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嗯了一声,垂下眼。   这一刻,赤身的少年显得格外脆弱。   松鹤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哈哈笑道:“那我就先给你收着吧。”他将须弥戒连同那细绳一道抓了下来,塞进怀里,“但我可以肯定,不久后的将来,你会亲手打碎这玩意。”   待他将南蔚扔在一边,自顾自地不知去做什么了之后,南蔚在心里冷哼一声:放屁!   不过看来当初洞府里先祖说的没错,即便是金丹修士也未能辨别出须弥戒的与众不同。但只要南蔚还在松鹤洞府一日,这枚须弥戒就不能说真的安全无虞。   南蔚吞下丹药,身上的伤势飞快地好转,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盘算着该怎样摆脱松鹤。   从松鹤的话里,他可以肯定对方是打算废了自己现有的修为,再用魔修的法子培养。南蔚是不可能让松鹤如愿以偿的,虽说就算被废了,南蔚也有自信重新修炼起来,但要再次修炼到筑基期,那也不会是一个短暂的过程。   只是……自己该怎样逃走呢?   若是须弥戒还在身上倒是好办,趁着松鹤外出的时候激活洞府玉符便是。可松鹤现在却将须弥戒给收走了,要逃离此地,南蔚势必得先取回须弥戒。   南蔚用魂识仔细观察着这里——魔修的洞府中堆积着一些他并不陌生的东西,曾经的他也时常使用。甚至在洞府一角,还有血肉模糊的婴孩尸体,这倒是南蔚从没接触过的东西,以至于他用魂识多打量了一会,才百无聊赖地继续观察其他东西。不大的洞府很快就被南蔚探索了一个遍,可惜没能找到任何对他逃离此地有帮助的东西。   松鹤又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南蔚乖乖蜷缩在墙角,却仿佛并不满意,又化出无数黑色鞭影向南蔚抽去。   南蔚再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   短短一日之间,南蔚便在不停地吃下疗伤丹药痊愈和被松鹤鞭打的过程中徘徊。   等到了晚上,松鹤终于停止了这番举动,将南蔚扔到里间,又在此房间内结下了数层禁制,接着走到屋内一角的大鼎边,一股脑扔下去了许多奇怪的物事。   点燃之后,室内弥漫起一股古怪的腥臭味。   南蔚懂了,松鹤应当是打算将他那杆化骨魔幡祭炼一番,说不定还打算再升一下品级。   他也懂了白天时松鹤为何要不停地鞭打他,应该是想让他驯服一些,免得闹腾起来让松鹤在必须全神贯注的时候分心。这种手段,南蔚从前在天命魔宗里也不是没有用过。不听话的人,通常被这样对待之后,就变得乖巧到近乎于蠢笨。   果然,下一刻,松鹤将化骨魔幡投入鼎内,嘴里念念有词,手上也不断结出各色手印来。   南蔚悄无声息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样的时机来逃跑了。   不论对何种修士,祭炼法器并升品的过程是一个必须全心投入的过程。而对魔修来说,里面更是有一段约莫五息的时间,就算松鹤眼睁睁看到南蔚有什么动静,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反应。   那就是魔修将心血与法器紧密相连的时候,也是南蔚唯一可能逃离此地的时机。   南蔚默默修炼一气培元诀,耐心等待着这个时机的到来。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往前流逝着,松鹤的鼎内有什么液体咕嘟嘟地翻滚着,腥臭的味道益发浓郁。   南蔚蓦地睁开眼,手中掐出一个个纷繁的法诀。不一会儿,他就在那层层禁制中开出了一个足够自己进出的洞。   说时迟、那时快!   松鹤咬破舌尖,一缕鲜血倏然射出,落到鼎内的化骨魔幡上,腥臭味道犹如实质一般也翻滚起来。   南蔚如箭矢般激射而出,一跃到了松鹤身前,在他怀中找到了须弥戒后,又闪电般朝外冲去,倏忽便消失在了门外。   松鹤吃惊之余更是怒不可遏,但迫于无奈又只能继续。他冷笑着想:不过是两三息时间,谅你一个才入筑基的小家伙也不可能跑到哪里去。    叛出宗门   第50章 再回宗门      几乎是下一刻,松鹤长身而起。   他袖子一拂,鼎盖铛一声盖上的同时,他的人已在洞府之外。   然而只一感知,松鹤就怔忡一下,枯瘦面颊上透出几分狐疑:怎么回事,那少年仿佛彻头彻尾消失在了这片密林中一样,自己竟然毫无头绪!   他一边又察看了一下屋内禁制,唇边立时露出玩味的笑意:“倒是有趣……”   原来禁制并未被破开,而只是被在上面挖了一个洞,难怪自始至终都不曾令自己警觉。   不过松鹤不认为南蔚真能跑得脱,他一点一点地感知着洞府外布满毒瘴的密林,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搜寻到南蔚,因为南蔚不可能在顷刻之间就走远。   使用枯木决贴住悬崖藏身的南蔚自然也察觉到了松鹤的举动,他皱了皱眉。   从拿到玉符到他堪堪藏好只有两息时间,松鹤就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因此他来不及激活玉符。毕竟,激活洞府玉符必须在原地停顿三息的时间,而松鹤祭炼化骨魔幡的空隙也只有数息,其间他还要去取回须弥戒并离开洞府。   若是时间能再给他两息……不,一息就行,他此刻说不定已经回到了先祖洞府内,舒舒服服地使唤王大牛。   松鹤身为金丹修士,魂识亦可离体。他此时便是用魂识感应着四周情形,转眼间他已然粗略扫了一遍,却未能有所收获。   他眸中绿色精芒狂闪,手中多出另一个漆黑的法器来。   南蔚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   深知魔修行事风格的他自然看得出来,松鹤打的是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他现在分明就是打算直接毁了这片密林!   若他当真如此做了,那么南蔚十有八九是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了。   该怎么办呢……   松鹤手中缓缓浮出浓郁的黑气,这些黑气团团簇簇犹如活了一般盘旋着,不断壮大。   南蔚将手按在了玉符上,说不得他也只能试着拼一拼,看看是否能赶在松鹤之前先一步被传送而走。   就在这时,南蔚往天上看了一眼。   他的魂识告诉他,此地又来了两个人。这二人都在天际之上,其中一人还在散发着一股像是有些熟悉的压迫气息。   这气息对松鹤而言更加熟悉,以至于他猛地收手,抬头怒道:“又是你,淳于离山!”   高高在上的剑修脚踏飞剑,剑芒似乎能将黑暗都撕裂开去。   他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松鹤,就视若无睹般往他身边另一人看去:“师弟,我替你压阵,你去与这魔修斗上一斗。”   南蔚真正松了一口气。   多亏这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剑修再度出现,才给了南蔚可趁之机。有如此大敌当前,松鹤即便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必然是无暇顾及。就算松鹤豁出去要抓住他,南蔚亦有自信在眼下情形中拖延出三息时长。   他飞快激活了玉符。   “是。”   只是下一刻,耳中传来的语声却让南蔚手指微微一顿。   这声音是如此耳熟,仿佛几年前他还经常能听见这个声音同自己说话。   南蔚不由自主朝天上看去——此时夜色虽深,但他的目力仍然足够支持他瞧见另一名站在飞剑上少年的模样。   比起从前更加修长的个头,如玉的面孔在夜晚仿佛泛着一层柔光,形状优美的眼瞳正看向松鹤。   竟然真是南衡!   “……可恶!”   眼前一阵微微的眩晕过后蓦地亮起来,南蔚对上白额铜铃般的巨大双目,对方眼中的戏谑丝毫未加掩饰,又有另一边王大牛捂着眼睛大叫“非礼勿视”的声音。   确认自己的的确确已经回到了先祖洞府内,南蔚却难得地有些后悔,自己为何那般手快地激活了玉符。   说起来,跟那小子至少也有七八年没见了,看他被淳于离山叫做师弟的情况,想必在太一宗内定是如鱼得水,生活得很是惬意。真不愧是自己都觉得不错的小子,南蔚颇感欣慰。   但与此同时,似乎又有些莫可名状的不忿在心头一闪而过——离了自己,那小子竟然还敢生活得如此惬意!   南蔚索性在先祖洞府内闭关了半个月,将修为在筑基一重稳固下来,才再一次离开。此次回南华宗,一路上总算是风平浪静。不过刚交完对烂柯道人的追杀任务,南蔚刚回到自己的住所,叶浮白就找了过来。   在听到南蔚的声音后,叶浮白才推门走入其中:“南蔚师弟你回来了?”见他屋里积满了一层灰,叶浮白微微蹙眉,施放了几个小法术,在南蔚应声以前就十分周到地替他打扫干净,接着又道,“你到炼气十一层了?看来师弟果是机缘深厚。”   这大概也是大罗灵界修士中公认的,像南蔚这般灵根驳杂潜质差的弟子,晋阶还能如此快,灵元也未见虚浮,八成都是运道不凡,机缘深厚。   南蔚顺着他的话道:“还行吧,我的确又晋阶了。”   叶浮白笑道:“看到师弟从未放松修炼,也从未放弃过修炼,我这个做师兄的深感欣慰。师弟,你不要理会他脉之人怎么评价你,只要好好修炼,总有证明自己的一天。”   南蔚道:“是。”   本尊才没有那个闲心要向谁证明自己,不过看在你又贤惠又美貌的份上,本尊也不打算拂了你的面子。   叶浮白踌躇片刻,终于道:“不知南蔚师弟可知,内门大比将要到了?”   这些年南蔚虽然很少待在宗内,但得益于与殷广士结交,倒是对南华宗内的许多东西不再糊里糊涂。譬如除了首座之争,年末小比,还有五年一度的外门大比和内门大比,像南蔚这般的内门弟子,参加的便是内门大比了。   这其实是每一座宗门都会有的东西,要知修真一道,既要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同样也需不惧艰险、勇猛精进。而越是修炼,对于自身的战斗经验,要求也就越高。   不然若是一个好不容易修炼到金丹、元婴的弟子,却因为经验不足饮恨,那可是让宗门都恨不得吐血的事情!   闭门造车不可取,而实际上,却未必有那么多实战的机会分给每一名弟子,因此这般固定举行的较技,就变得尤为必要了。   南蔚道:“嗯,听殷师兄提过一回,大约是在上元节后举行。”   叶浮白道:“不知师弟此次有没有打算参加?”   但需要战斗经验的是那些弟子们,又不是本尊。   似乎看出了南蔚的不以为然,叶浮白道:“我知道你不缺实战的机会,我问过殷师叔了,你这几年也颇是接了一些追杀任务,而且都完成了,此次那赫赫有名的烂柯道人更是败在你的手中。我也知你对这些虚名没有什么兴趣……”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上次去参加那年末小比的时候,也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能替你张目,但这一次,若是师弟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不仅有颇多奖励,更能得到一枚筑基丹。其实我已经替师弟你准备了一枚筑基丹,但思来想去,要是再多一枚,师弟筑基也能更有把握些。”   然而对上美貌师兄柔和的笑颜,还有对方话里实实在在替他做出的考量——哪怕南蔚并不需要,南蔚发现自己似乎又没有那么想要拒绝了。   反正本尊近来也没有旁的安排,南蔚便道:“我参加。”   叶浮白面上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注视着南蔚的目光更加柔和,“我就知道师弟定会参加。”他顿了顿又道,“师弟修为比之前更高,这次定能取得好的成绩。此次师弟也无须担心如上一回那般,因为这一次是由元婴真人出面主持,不会任由那些人毁谤师弟。还有,内门大比的一些情况,我也会叫殷师弟统统告诉你。再就是师弟若是愿意,不管是我,亦或是汪师兄,都很愿意指导你。”   南蔚道:“好。”   叶浮白倒是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就叫来了汪远臻,两人一起“指导”南蔚。   南蔚倒是无可无不可,有人指导也好,无人指导也罢,他都不会把内门大比看得有多重要。而且他现在实际上已是筑基修士,真要对上那些炼气修士,哪怕来若干个炼气大圆满的,他都有信心将他们统统击败。   但叶浮白却是狠狠吃了一惊。   这日殷广士与南蔚对战,他在一旁观看,心中更加吃惊,忍不住对汪远臻道:“我发现南蔚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他或许灵根潜质不行,但他却……”   汪远臻下意识接上了他的话:“却似乎天生就通晓该如何战斗。”   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叹。   眼看着年节越来越近,承川支脉上应景似的落下了几场雪,而南蔚每日被叶浮白带到修炼场时,也越来越多地看到更多同脉的师兄弟们在刻苦练习。   这些日子以来,在叶浮白的安排下,南蔚也同承川支脉的其他弟子进行过几次战斗。虽然还有一些与他人格格不入的言语在私下流传,但更多弟子倒是对他有所改观。   这天南蔚起来就发现叶浮白没有到,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出门一看,不少弟子步履匆匆向着同一个方向奔走着。   “出什么事了?”南蔚随手揪住一人问道。   该弟子脸上带着一种欢喜的光:“掌座出关了!”      第51章 仲平真人      南蔚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承川支脉的掌座真人。   他须发皆白,却并无什么光泽,反而隐隐好似有一层灰雾浮于其上。   他神情慈和,眼含笑意,但浑浊的双目和满是褶皱的面皮令人觉得他简直并非一位修士,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垂暮老翁一般。   虽无人明言,但南蔚注意到,方才一窝蜂涌过来的弟子们之间那股子欢喜劲已是荡然无存。   叶浮白在前面朗声道:“恭迎师父出关!”   所有弟子一起高喊道:“恭迎掌座出关!”   仲平真人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莫要围着我这个老头子了。不是再过些时日就是内门大比吗,大家回去各自用功吧。”   随着大部分弟子们一同离去,南蔚将魂识留了下来。   自打他晋入筑基期以后,魂识已经离他曾经的神念又靠近了一步,如今完全能将其称为“魂念”。   相较之前,现在南蔚魂念覆盖的范围更加广阔,停留在体外的时间更加长久,甚至已经能短暂的化作实体,具备一定的攻击力,他也可以修行一些相关的功法了。   在仲平真人身侧,只有叶浮白与汪远臻留了下来。   便是一贯言语刻薄、神色冷淡的汪远臻,此时面对仲平真人都是满目孺慕,眼中隐隐闪烁泪花。更不要提叶浮白了,这位美貌的师兄已是扑了过去,扶住仲平真人,哽咽道:“师父,您,您失败了,是不是……”   仲平真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嗯,我没能成功晋阶,到底是卡在了这碎婴化神的一道关卡上。你们二人也不必为我伤感,不知多少修士与我一般,都止步于此处,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员罢了。”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承川的处境不就更加不妙了吗,然而这番话只在心里打了个转,叶浮白还是吞了回去。   但仲平真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天下之势,兴衰更替也是自然。本脉亦曾有过在南华宗辉煌无比的时候,亦曾有过跌落到谷底的时候,如今也不过是又一次的暂时蛰伏。有你,有远臻,有更多的出色弟子,哪怕此时已经到了泥泞之中,也未必不会有再一次冲天而起的机会。何必因此而做这等小儿女之态?”   叶浮白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悲伤之外仍是堆积上了重重忧虑。   汪远臻倒是被仲平真人说服了:“师父所言甚是,起起伏伏都是常态。只不过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希望能替师父分忧罢了。说起出色弟子,我跟叶师弟倒是遇到了一个不错的苗子。”   仲平真人眸中似有精光闪过,之前暮气沉沉的样子仿佛也一扫而光:“是何人?唔,我出关来怎么没见着奎山?”   叶浮白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是前几年才进的一名弟子,叫做南蔚。”   汪远臻却一点也不客气:“鲁奎山跟别脉勾结,在首座之争开始以前,暗算了叶师弟,被殷师叔关了起来。”   仲平真人哦了一声,无喜无怒:“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也是常事。”然后他又道,“这个叫南蔚的孩子,果然不错?”   叶浮白道:“是。据说当日他在测试中,显示灵根驳杂,潜质极差。但他如今却已修炼至炼气十一层,且灵元浑厚圆融,并无半分虚浮。我猜测,南蔚师弟大约是机缘极佳之人。不过,会让我和汪师兄更加在意的,是他似乎天生就具备着极强的战斗本能。此事我记得还是师父您当初说过,这样的修士,只要永不放弃,迟早会走到他人之上。”   “原来如此。”仲平真人兴趣盎然地道,“带我去见见他吧。”   南蔚便把魂念收了回来,等着三人过来。   等仲平真人见到南蔚,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眉目益发慈和:“果真是一个好孩子。”   南蔚行礼道:“拜见掌座。”   仲平真人一拂袖将他托了起来,又将他招到身边,细细询问入宗之后的情况。   得知他以三灵根并且其他各脉都嫌弃不已的资质,入门数年已修炼至炼气十一层,仲平真人连连点头。   再从汪远臻口中得知当日年末小比上南蔚明明取胜却被孔胜羞辱,仲平真人平淡的面容也终于染上了一丝怒色:“欺人太甚!”   汪远臻道:“可不是吗,虽然南蔚可能的确资质不够好,但也不是孔胜能胡乱评价的!”   仲平真人叹气道:“这也怪我,若不是我无能为力,让本脉每况愈下,何至于那区区孔胜都敢如此!”   叶浮白连忙道:“师父千万莫要这样说,师父,本脉每一名弟子都视您如父,您一直在庇护着我们,关怀着我们!”   仲平真人也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而是饶有兴致地让南蔚与叶浮白对战一场,并仔仔细细地观看起来。   待到两人过了数招,仲平真人就叫了停,将他们招了回来:“南蔚,你当真不错,或许你在灵根上面的资质不算好,但你却并非没有其他天赋。”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鼓励,“据我所知,这世上除了灵根之外,更有灵体一说。与灵根一般,灵体亦是天生,有诸如玉骨剑体、九窍灵体、通慧道体、通明斗体等等。你只怕不是那九窍灵体,就是那通明斗体,有这等非同一般的天赋在,便是五灵根又如何,便是灵根潜质再差又如何,也未必不能傲然于众人之上!”   虽然对他所说的东西了然于胸,南蔚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一是因为叶浮白就在身边,二是因为他也能感觉到仲平真人是发自内心地欲要为他树立起信心来。   尽管有些多此一举,但谁叫本尊偶尔也会心软呢……   不过南蔚同样能感觉到,仲平真人此次出关,是的的确确地油尽灯枯,寿不久矣。   他苍老的面容上,隐隐已有死气萦绕,印堂也晦暗无光。在南蔚看来,这位老者顶多能支撑一年,决计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哪怕是有如延寿丹、返天丹这之类可以给修士增加寿命的丹药,恐怕都无济于事,因为仲平真人很可能已经服用过类似效果的丹药。   而且到了现在,就算有能助其百分百突破化神的灵丹妙药,同样也是全无效用,因为现在仲平真人之所以还活着,已是靠透支自己的全部修为和精力,只能说撑一日便是一日了。   仲平真人这么不妙的状态,加上之前几乎为全部弟子所见,可想而知,此刻南华宗的其他各脉定是已将此事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承川支脉的处境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可能反而有所缓解。   因为其他各脉也惧怕一名元婴大圆满的修士玉石俱焚,但他们一定会在仲平真人死去之后卷土重来,对承川更不客气。   心念电转间,南蔚将承川目前的情况想得十分透彻。   与他有一般想法的还有仲平真人,他沉声道:“接下来,不论是内门大比,还是什么较技或者任务,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我让你们都去给我尽全力地夺取,不必理会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又有哪些人心照不宣!而我……”他微微一笑,有些留恋地环顾四周,“也只有最后这段时间,能庇护你们了。”   叶浮白和汪远臻都是全身一僵。   反而是南蔚朝仲平真人看了一眼,对上了老者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接下来,南蔚的指点者换成了仲平真人。不得不说,虽然仲平真人只是一介元婴修士,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化神,远远无法与还真境相比。但在与他的接触中,南蔚却有不少收获。曾经在一些东西上始终好似隔了一层的领悟,如今亦是豁然开朗。他琢磨着,大约还是因为魔修与玄门正道之间存在一些观念上的差异。   殷广士也十分积极地将内门大比的各种情形一一告知南蔚。   “本宗的内门大比,每逢五年举行一次,分作炼气期和筑基期来进行。其中炼气期拔得头筹的,必然会得到一枚筑基丹的奖励,另外还有许多令人心动的奖赏,譬如法器,丹药,符箓等等。筑基期则会是更高一级的东西,亦有一枚化婴丹的奖励,更有几乎能比得上宝器的高阶法器,让各脉的筑基期弟子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内门大比还有一项奖励,也是弟子们最期待的,就是能不受限制地进入藏经楼内,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法诀。”   “内门大比共分作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便是将弟子们放入小洞天秘境之中,每人都被分予一块铭牌,这铭牌能在瞬间将弟子传送出秘境。因此,若是遇到自己抵挡不了的危险,便可激活铭牌离开。但在秘境中待的时间太短,就意味着不能通过内门大比第一阶段试炼。只有坚持到最后的百人,能进入下一阶段,捉对对决,分出胜负。”   “在秘境中,并非只有那些妖兽才是你的敌人,还有其他参加的弟子,同样要小心注意。毕竟,自己坚持的同时,若将其他人逼出秘境,自然更为保险。”   转眼间,内门大比的日期终于来临。      第52章 生变      南华宗的全部参与内门大比的弟子,都被集中在了宁岛支脉。因为内门大比第一阶段的小洞天秘境入口,正是在宁岛支脉之上。大约也正因为有此处小洞天秘境,宁岛支脉的弟子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十分自得。   今日承川支脉的队伍由仲平真人率领,此时他正与另一些掌座交谈着。   南蔚安安静静地站在叶浮白身侧,另一侧是殷广士。他忽的心头一动,生起一阵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没有放出魂念,而是微微侧头往后看去。   目光尽头,是南斐有些扭曲的一张脸。   殷广士发觉了他的视线,顺着也看了过去,见状嘿嘿一笑:“怎么,南师弟还被这条疯狗咬着不放呢?”   南蔚眨眨眼:“疯……狗?”   倒真是个好词,想必南斐若是听到了殷广士的话,脸孔定会气得更加不成形。   殷广士告诉他:“此人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贱人!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行事阴毒又狠辣,在宗内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嘿,若不是他命好,有一个筑基三重天的胞兄南将,又有一个筑基已经五重天的翟浩然护着,他只怕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偷套麻袋揍一顿了!”   南蔚又眨眨眼:“套麻袋?”   殷广士挤眉弄眼:“据说这是在凡人里面流行的报复手段,但很解气不是吗?趁此人走到暗处,冷不丁用麻袋套了他,狠狠地揍,揍得他爹都认不出来才好!”   南蔚想了想,夸奖:“好主意。”   殷广士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觉得南蔚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此言甚是,仿佛还大有付诸实践的意思,他连忙道:“开个玩笑,南师弟不要当真。”   南蔚只微微一笑。   殷广士只好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起来,南斐真像是一条疯狗。”   南蔚果然有所回应:“哦?”   殷广士道:“你总是不在宗里,难怪不清楚了。这几年,最初的年末小比时,南斐还会输给一些人。但他却格外记仇,凡是敢赢了他的,事后都会被人找麻烦。有几个弟子都因此倒了大霉,甚至还有人不得不从内门去了外门!还有人被破坏了灵根,不得不黯然前去坊市当一名掌柜!听说还有人直接被杀了,只不过谁也没有证据。到了后面几年,谁都不敢轻易再胜过南斐!”   “你懂的,因为大家都没有跟南斐一般这么硬的后台,只好忍气吞声。但宗门弟子,互相之间也是枝枝蔓蔓,有许多牵扯,因此还是有不少人都对南斐有了微词。只不过南将的天赋实在太出众,翟浩然更是主脉太上长老的孙子,以至于师长总是偏心于南斐,也叫一些想教训南斐的人不得不投鼠忌器。”   “我敢保证,有朝一日若是南将和翟浩然出了什么意外,也许第二天,不,说不定用不了这么久,南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南师弟也不知道吧,别看南斐天赋好象不错,却不知为何这些年修为竟是毫无寸进!”   南蔚挑了挑眉,唇边就露出笑涡来:“很好。”   殷广士住了口,他忽然觉得,身边这人其实也是不下于南斐的记仇。   见他不再吭声,南蔚又往南斐望了一眼。   南斐果然仍死死地盯着他,就像一条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般。   南蔚不以为然地转回头,心中亦是生出了淡淡杀机。   虽然他没有拿南斐当一回事,甚至在将伤魂引药粉涂抹在南斐住所后,连关注都没有分过去一丝。但若是在小洞天秘境里南斐要送上门来给他解决的话,他也是一点都不打算客气的。   随着吉时已到,每名弟子手中都被分发了一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铭牌。   然后南华宗宗主与宁岛支脉掌座合力打出若干法诀,只见前方天空之中仿佛整个空间都骤然扭曲起来,隐隐有无数奇妙的线条交错分布,下方水面也卷起波浪汹涌。   紧接着,就在那水天之间,猛然自中央旋出一扇犹如巨型漩涡一般的门。   下一刻,全部参加内门大比的弟子手中铭牌微光闪烁,像是被什么力道所牵引着一般,身不由己地往那漩涡似的门里射入。   当所有弟子消失在门内,这扇巨大的漩涡门才犹如泡影一般,啪地一下消失无踪。   仲平真人默默凝望着方才门出现的位置,一言不发。叶浮白和汪远臻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汪远臻忍不住问:“师父,南蔚要过这一关不会有问题的吧?”   仲平真人含笑看他一眼:“没想到远臻你如此关心南蔚。”   汪远臻哼了一声:“我是不想让他丢了我们的脸!他可是我和叶师弟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   仲平真人道:“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应是肯定能通过此关。”   这种实战大于修为的情况下,像南蔚这般仿佛天生就有战斗本能的人,自然是更加适应才对。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南蔚在进入到小洞天秘境以后,就感到了身周元气浓郁至极。据殷广士所说,每名弟子被牵引到此秘境时,都会被分散开来,而铭牌似乎会针对弟子的修为来安置他。   南蔚也说不准铭牌会按照自己实际的筑基期还是表现出的炼气十一层来安排,但他一点也不在乎,现在的他早已被周遭无比丰富的各色药草吸引了注意力。   日月草!   赤龙宝蕊!   奔雷藤!   翠羽灵芽!   穿云花!   南蔚都顾不得去思考这些药草齐齐出现在此地是否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微张着一双眼,十分贪婪地看着这些药材,心里想到:都是本尊的!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表现有多么不堪,若是枯木尊者在此,定会比他更加没有形象!   因为这些药材,在灵桥断绝之后,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物。更有许多种类,属于一些珍贵丹药的原料,但直到南蔚渡劫,枯木尊者都始终不曾找到它们。   而现在,这些药材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本尊好想统统摘下来拿去枯木老头面前炫耀哟!   他兴致勃勃地正要将这些药材摘个遍的时候,就碰触到了上面的禁制。   南蔚略一思忖,明白过来。   这些东西种类不一,习性各异,能生长在一起,显然并非天然形成,而应该是被人刻意为之。这座小洞天秘境,十有八九是由一位至少还真境的大能开辟而成,特地将许多灵物移栽在一处,又使用了禁制将它们各自保护起来。   南蔚的兴致反而更浓了几分,破解掉这些禁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因此他打算花一些时间将笼罩在药材上的禁制一一解开。   谁知就在他解开了翠羽灵芽的禁制时,他猛地警觉往前纵身一跃!   原地霎时被数根绿莹莹的飞针戳了个正着!   南蔚顺着飞针袭来的方向看去,就瞧见了一只绿毛老鼠,满目凶光地盯着自己。   方才那些飞针,原来是绿毛老鼠身上的毛发!   南蔚心念电转就明白过来,既然此地是人为制成的药圃,当然不允许别人随意采摘药材。因此若是破开禁制,就会引出这株药材的守护妖兽。   南蔚丝毫不惧,抬手就将金焱藤鞭向绿毛老鼠挥了过去。   绿毛老鼠也上前一步,狠狠抖动着身体,身上又有许多毛发化作飞针,向南蔚直冲而来。   到底是妖兽,智力低下,这攻击中破绽更多,南蔚一手挥鞭,一手掐动法诀,蓦地凝聚成金红双色的箭矢,朝绿毛老鼠攻去。   绿毛老鼠躲避不及,身上迅速多出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   它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恐惧神色,在原地犹豫片刻,终于是哀嚎一声,再次攻了上来。   看来这秘境对守护妖兽的约束力非常大,南蔚判断出来,也加紧了攻击的力度。   很快,南蔚就解决了这只绿毛老鼠。不过他没有马上再去破开下一个禁制,毕竟若每一个都会引出一只妖兽的话,哪怕他不惧这些畜生,那也是很烦人的事情。   南蔚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尝试着跟之前在禁制上开洞一般,在此处如法炮制。当他在日月草的禁制上破出一个小洞后,果然没有第二只守护妖兽出现。   确认此法有效之后,南蔚更是如鱼得水,凡是他看上的,他都搜刮了一大半,一股脑塞进了须弥戒,一点也没有客气。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一些人在秘境内深入,另一些人则激活了铭牌,灰溜溜地出了秘境。   仲平真人正注视着水天之间时,远处忽然升起一阵喧哗。   汪远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吵死了。”   叶浮白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他们就知道了答案,因为有人受了宗主委托,过来传信给仲平真人。   在得知这番喧哗的原因时,叶浮白和汪远臻都大吃一惊:“魔修?”   仲平真人皱眉道:“小洞天秘境入口在本宗,里面又怎么会出现魔修?”   那人道:“或许是有弟子与魔修勾结,放入了魔修,又或许是小洞天秘境在魔修处出现了一个入口。”但这些话,仿佛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很快就闭口不言。   仲平真人挥手令其离开,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叶浮白道:“师父,既如此,接下来内门大比会怎样安排?”   仲平真人道:“宗主已经有令,用铭牌将所有秘境中的弟子全部招回。”   叶浮白松了口气:“那南蔚应该没什么事吧。”   汪远臻哼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仲平真人含笑听着两位弟子交谈,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腾起了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第53章 仲平力争      南蔚刚在一处禁制上破开一个洞,就感到身上铭牌再次传来一股极大的牵引之力。   这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不曾激活铭牌,为何会被带离秘境?   南蔚十分不舍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没来得及采摘的药材,再远眺了一番这座秘境里可能有的其他药草、灵物之类,任由身体被那股力道牵引着,缓缓离开了秘境。   在再一次脚踩实地的刹那,南蔚皱了皱眉。   他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说是直觉也好,说是预感也罢,当修士修炼到了一定程度时,就会自然而然生出一些对未来的灵觉。   这倒不是说他能够预知到未来发生什么事情,而是能预感到危险的降临,让其能够事先有所准备。   这一次,南蔚所感知到的危险给他一种大祸临头毛骨悚然的感觉,只是此时他分明身在南华宗内宁岛支脉上,总不至于是有什么人攻破了山门吧……   叶浮白看见了他,远远地想要挤过来。然而在人群外围,他被另一些人拦了下来。   美貌师兄的表情有些错愕,南蔚放出魂念,轻易就知道了他们在说什么。原来从秘境中出来的弟子,都不能离开此地,而要等到宗门对弟子们的查证。   查证……用上了这么个词,显然此次内门大比是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南蔚正要继续探查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南斐。   南斐正站在一位元婴真人的面前,毕恭毕敬地掏出了一块——画影留声石?   那元婴真人接过查看一番,神色凝重,将其呈给宗主。   南蔚注意到,南斐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疯狂和得逞后的快意。   莫非……今次异常跟南斐有关,而南斐要做的事情……又跟自己有关?   南蔚毫不犹豫地得出了结论。   然而,即便猜到几分,眼下身在摩肩继踵的南华宗弟子中间,南蔚也很清楚自己这次说不定真糟了——洞府传送玉符的三息时间足够让人轻而易举地捉住他,毕竟此地位于南华宗的腹地,在场的又有几个元婴真人。   倒不如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南蔚做了决定后,便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这时走出一位宁岛支脉的元婴真人,朗声说道:“所有弟子,将铭牌拿在手中,不要动。”   紧接着,他手里忽然托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宝镜,镜面奇特地并不光滑,也映照不出任何东西,镜沿则雕刻有许多瑰奇的花纹。   他手中倏然有灵力喷涌而出,全数往宝镜背面而去,犹如泉涌一般。   不一会,宝镜被缓缓从他手上托起,仿佛虚空中有一双无形无相的大手将它托着,然后宝镜旋转着越变越大,浑身上下泛起一层灿灿金光。   这金光分作无数细小的光华,往每一名手持铭牌的弟子身上射去!   南蔚只一眼就辨认出这应当是一面用于辨别某些东西的宝镜,只是当那金光落在他身上时,虽然南蔚并未感到什么异样,却发现那名元婴真人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很快,南蔚也发觉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他的铭牌隐隐有些发烫,其他人却似乎一切正常。   “那是何人。”此刻全部弟子都被那宝镜照了个遍,那名元婴真人指着南蔚问道。   南斐道:“就是他!”   那名真人略一迟疑,才道:“禀报宗主,果是此人身上有些魔气萦绕。”   南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南斐,按捺下了心底杀机。   在秘境中时,他应该想方设法地去寻到南斐宰了这小子,而不是等他找上自己再下手!   下一刻,南蔚感到浑身一紧,似有不知什么东西将他束缚住,动弹不得。   周遭人群飞快分开,仿佛都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一般。   仲平真人到了此时若说还不明就里,那未免太小看这位一脉掌座了。见身侧两名弟子都露出关切神色,他心下一叹,迈步上前:“宗主,不知我们承川这名弟子,犯下了什么大错?”   南华宗宗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方才余真人在他身上检测出了一丝魔气。而在此之前,有弟子禀报秘境之内出现了魔修,并提及此弟子与魔修有所勾结,还呈上了证据。”   仲平真人只觉如今当真是承川支脉的多事之秋,他毫不犹豫地道:“这不可能,这名弟子在承川一向安分守己,且他与我两名真传弟子来往颇多,平日里朝夕相对,若说他与魔修勾结,那实在是无稽之言。”   旁边另一名元婴真人闻言讥笑了一声:“朝夕相对?你又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溜出去做些别的?”   仲平真人坚持道:“只是检测出魔气,不能说明他与魔修勾结!”   宗主叹息一声,递给他一块画影留声石。   仲平真人接过来一看,心中立时咯噔了一下。虽然他始终认为南蔚不可能与魔修勾结,然而这画影留声石中的影像,的的确确就是一名看起来跟南蔚一般无二的弟子与魔修在一块,杀害另外弟子的情景。   “这……这不可能……”仲平真人据理力争,“虽然画影留声石的确能让人犹如亲见,但是也并非不能作假。”   方才讥笑的元婴真人便又道:“仲平,照你这么说,还是本脉弟子处心积虑作假来陷害那小子了?”   仲平真人对他毫不客气:“这并非没有可能。”他朝向宗主,恭敬拱手道,“宗主,此事疑点甚多。且不说一名才入门几年的弟子,有没有这个本事鱼目混珠地让魔修进入秘境,就说此弟子分明是三灵根,当日入宗时,各脉还多有嫌弃,魔修若是要找人当内应,无论如何也不该找到他的头上。还有一事,寻常弟子进入秘境,为何要携带画影留声石?而又如何能正巧将此过程一五一十地录进去?”   宗主点头道:“仲平此言,也甚是有理。”   在听到仲平真人的话后,南蔚眼底神色微微松动。   他本是想着,今日是决计没有幸理了,那他就算真的要倒霉,但只要不会当场毙命,就不必担心折在此地。若有人要趁势下黑手,他至少也能先把南斐宰了,再带几个人陪着上路。   然而眼下仲平真人显是真心在为他打算,这些理由都很站得住脚,便是让南蔚来为自己抗争,所用理由也不外乎如是!   宗主话音刚落,另一名元婴真人立即冷笑道:“仲平和宗主的意思,莫非是我脉弟子故意为之?不错,我那南斐徒儿,的确跟这小子有些仇怨,此事我也是知晓的。不过有南斐的哥哥南将约束,南斐并不曾拿这小子怎样,不然这小子还能这么舒舒服服的?”   “再说,携带画影留声石又怎样?我的徒儿想带在身上,凭什么不允许他带?再说了,也许魔修就是看中这小子不起眼呢?哼,人证物证俱全,仲平你舌灿莲花,也说不过天去!”   “这小子不仅勾结魔修,还杀死了两名本宗弟子!宗主,他可是大大地触犯了宗规,若你轻描淡写揭过此事,只怕其他人都会不服气的!”   仲平真人微微皱眉,忽地嘴唇微动。   南蔚注意到宗主略有倾听模样,看起来是仲平真人在与宗主私下进行交谈。   这幅画面自然也被那名真人尽收眼底,见状他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唇边始终带着一丝冷笑。   南蔚的魂念一直注意着仲平真人与宗主的交流,很快他就了解到目前的局面。   原来南华宗共有十脉,分别是一主脉九支脉,但宗主褚承业并非出自南华主脉,而是按照宗规所选出,出自浪邑支脉。   如今主脉势大,平日便对这位性情平和的宗主多有压制。在今日这件事上,褚承业是很偏向仲平真人的。无奈主脉所提供的证据十分确凿,虽然仲平真人所提的疑点也的确存在,可若是主脉强势,褚承业也非常为难。   然而仲平真人终究是说服了他,毕竟唇亡齿寒,主脉行事如此咄咄逼人,今日承川受委屈,明日也许就会轮到浪邑支脉。恐怕褚承业也早有这份顾忌,加上仲平真人又提出了一些补偿的法子,最后褚承业与仲平真人总算达成了一些共识,今日他会站在承川一边。   感受到这位掌座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打算,南蔚又生出一丝微薄的不知所措。   他迅速将这份情绪搁置在脑后,听着几名位高权重的宗主掌座们开始扯皮。   最终,南蔚暂时被关押在承川支脉峰底铁牢,但后续如何,这些元婴真人竟是始终未能达成一致。   得到这个结果,南蔚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在场众人来。   褚承业脸色益发难看,注视着主脉等人的眼底闪动几分怒意。   南蔚很能理解他,他作为一宗之主,竟然连安置一名小小的炼气期弟子都无法做到,那他手中的权力岂非只是一句空谈?不过能让人欺压到这个程度,南蔚对褚承业的感觉更多的是不屑。   想当年,本尊在天命魔宗里何等威风,说一不二,前呼后拥,哪里被人挟制到这种地步过!      第54章 雪上加霜      南蔚被关入了铁牢,他的魂念却畅通无阻地仍在到处乱晃。   因此他知道叶浮白和汪远臻随后就去寻了仲平真人。   叶浮白道:“师父,我不相师弟会做出这等事情!”   汪远臻也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仲平真人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此事虽然的的确确有人证有物证,但其中疑点重重,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汪远臻冷哼一声:“主脉的那些人早就看我们承川不顺眼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诬陷!”   仲平真人道:“但他们拿出了证据,你说是诬陷,也得拿出相应的证据来,才好替你们师弟伸冤。”   叶浮白顿了顿,有些难过:“我们没有证据……”   仲平真人叹道:“是啊,没有证据。”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师兄,现在不是还未曾找到那名所谓的魔修吗?若是根本没有魔修存在,那这件事不就不成立了?”   叶浮白面向来人,期待地道:“殷师叔,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扭转的机会了?”   来的正是殷仲远,然而他皱着眉:“并非如此。我今日不曾去观战,倒是才知道发生了这等大事。只不过我不知南小子这是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能将这件事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又能有画影留声石的证据,还要能做出这些影像,只怕……我们所能想到的破绽,很快便能被弥补。”   殷广士道:“爷爷,你的意思是,秘境中会真的被抓出一名魔修来?”   殷仲远与仲平真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了几分忧心忡忡。   仲平真人道:“抓出魔修来不说,若是这名魔修还咬死了是南蔚与其勾结呢?”   叶浮白大吃一惊:“那师弟不就……”雪上加霜了!   汪远臻怒道:“这到底是谁在捣鬼,南蔚又没有得罪什么人!”   殷广士道:“不就是那个南斐吗,南师弟跟南斐就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殷仲远道:“但若说这件事是南斐策划,我又觉得不大可能。”   南蔚在铁牢中,与他有相同的想法。   南斐的确对他有着极为深切的敌意,若是能弄死他,南斐决计不会介意。   诬陷自己这件事,南斐肯定也参与了其中,但说南斐能策划出这般局面,能让他寸步难以解脱,南蔚却是不相信的。   南斐此人,以前都只做得出挑唆人来找自己茬、暗下黑手、骗前身去院子里恐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更不用说是在他被伤魂引侵害了几年之后。   他的心思不可能会如此缜密,不可能算无遗策,他早就如殷广士所说变得更加偏执、疯狂,像这般有条有理的策划,绝不可能出自南斐之手。   “但那又能是何人?莫非是南斐的哥哥南将?”叶浮白心里一动。   殷仲远也否决了:“南将更不可能。”   殷广士道:“南将在本宗算是出了名的什么都不理会,一心只有修炼。”   汪远臻不耐烦地道:“不是南斐,也不是南将,那能是什么人!”   在场诸人都没有答案。   南蔚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人显然站在南斐的背后,但他又会是谁?   仲平真人道:“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我现在担心的是,若当真有魔修自秘境中被找出,若此人当真一口咬定是南蔚与其勾结,接下来宗门又会如何处置南蔚。”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多少疑点,都无法推翻现有的这些证据。而南蔚再想翻身,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何况南蔚目前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弟子,天赋也差,宗门未必会愿意花费力气去查明真相。   叶浮白一脸难过:“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师弟被冤死?”   南蔚收回了魂念,眸光闪动,心中又一次生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好象很少能体会到这种情绪,在曾经的天命魔宗里,也只偶尔在面对那个孽徒时,才会如此。   他觉得自己为自己来努力抗争,是理所应当。但南蔚却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叶浮白会因此而难过,为什么这些与他似乎并没有多少交集的人们会为了他出谋划策。   在南蔚看来,若是自己身为一脉掌座,门下有一个小弟子被诬陷了,他或许会想办法,但若是没办法了,要将其牺牲掉他也不会生出丝毫不忍心的感觉。   不过是区区一介弟子罢了,犯得着因为他影响本尊的情绪吗?   但此时此刻,从仲平真人到殷仲远,从叶浮白到殷广士,他们却都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他打算、为他着急……   至于他们口中提到的可能被魔修诬陷,南蔚倒是不太在意,他都已经被关进了铁牢,都已经被那幕后之人算计了,后面只可能越来越糟糕,不可能有什么好事。而他只要没有直接被杀死,他就不可能死掉。   事情的发展正如众人担忧的那样,小洞天秘境中的魔修在第二天就被抓住了,他也果真指认南蔚就是与他勾结之人!   不管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令人深思的古怪之处,主脉却对宗主开始施加压力,又有那两名死去弟子所在的支脉同样对宗主施压,要求处置南蔚。   南蔚通过魂念知道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发展,很显然,那位性子大概有些软弱的宗主褚承业,到底没能扛住来自数条支脉的压力,最后松了口,批准将南蔚从承川提出,并直接鞭笞而死。   在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刹那,南蔚唇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为今之计,他也只有自救了。   虽然这座铁牢修建得十分结实,又有数层禁制将他关在其中,他身上也被褚承业当时用法诀给束缚着……但这些对南蔚而言都不是问题。   南蔚没想到的是这位宗主竟然悄悄地先给仲平真人打了一声招呼,将此事告知了承川支脉,并且推辞了当日仲平真人与其达成的协议,将那些补偿送了回来。   仲平真人却似乎很是感念他的举动,坚持要将这些补偿继续给褚承业。   南蔚觉得他不太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其实要放弃自己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弟子,对一脉掌座而言不是很容易的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然后他就发现叶浮白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往铁牢过来了。   叶浮白出现在铁牢门口的时候,南蔚睁大双眼往他望了过去。   美貌的师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南蔚心里嫌弃:本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难看的笑容……   想想之前所见叶浮白的笑容,南蔚琢磨着,同一个人做出同样的表情,难道也有能这般巨大的差异?   叶浮白蹲了下来,目光闪烁:“师弟,你被关在此地还好吗?”   南蔚道:“挺好的。”   反正他已经打算跑路了——作为曾经的还真境真人,就算之前是魔修,如今是玄门正道,南蔚也有信心一路修炼下去!   其实找个宗门真是没有多大的必要,看看现在,他就被宗门给坑了!   当然,若是还能再找一个合适的宗门,南蔚还是打算加入。毕竟这个时代尽管得天独厚,散修依然有散修的被制约之处。   叶浮白不知他心里的打算,叹了口气:“师弟,你知道吗,那秘境里真的被抓出来了一个魔修,那个魔修还咬死了说就是与你勾结的。”   南蔚眨眨眼:“不是我。”   叶浮白点头:“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不是你……虽然我不见得多么会看人,但我知道,师弟不是坏人。”   听到这句话,南蔚又眨了眨眼。   他觉得有点好笑,虽然这一次跟魔修勾结的确是被诬陷,但他曾经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魔修呢!至于说他不是坏人……唔,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定会想要扇叶浮白几巴掌的。   叶浮白沉默了一会,忽然掏出钥匙,打开了铁牢的门。   南蔚:“……师兄?”   可是眼下这般的发展,还是让南蔚非常的没有料到。   至于吗?他的确打算一走了之了,但那是他自己的事,因为此事是他性命攸关的事情。   这事跟叶浮白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叶浮白却好像没有想到这些:“明日,宗门就会以你违反宗规为由,将你鞭刑处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弟你被诬陷!师弟,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南蔚尝试着跟他讲道理:“我一走,他们就更能说我是凶手,是与魔修勾结之人了。”   本尊当然不在乎被人泼脏水,不过本尊自己能走,犯不着要你来帮忙啊。   叶浮白脸色微变:“师弟你……都到了现在,还要为我着想,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惭愧,想尽办法也无法替你昭雪。既然眼下没有可能澄清事实,你又何必把自己折在里面!”   他郑重地注视着南蔚:“只要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师弟,听我一句话,走吧。我亲自送你出去,到时我再让自己受点伤,我有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南蔚还是想要拒绝,由叶浮白来帮忙,也就意味着自己要欠下老大一个人情。   人情欠起来容易,还起来却麻烦,本尊最是讨厌麻烦……   但叶浮白却学汪远臻那般直接将他拎了过来,径直往南华宗的山门悄然行去。   然而大概早有人盯住了这边的一举一动,叶浮白才一行动,似乎就有人发觉到南蔚被救,竟是立即有人追了上来。      第55章 当断则断      叶浮白一脸凝重:“我们要快些了,后面追来的我还能应付,但若是再有更多人就难说了。”   他先前为了不暴露目标,一直不曾使用代步工具,但注意到有金丹修士追来以后,叶浮白毫不犹豫抛出一枚麒麟形状的玉符。   玉符迎风便涨,霎时在夜色中变成了一头活灵活现的麒麟,原来这是一件做成麒麟形态的飞行宝器。   拎着南蔚迈上这宝器麒麟,叶浮白立即用灵元催动了它。   只一眨眼,宝器麒麟脚下腾起数朵祥云,两人就飞出去老远,将南华宗山门远远甩在了后面。   不过追兵也并未放弃,同样是金丹修士,对方也动用了宝器。以南蔚的魂念,能清楚感知到后面远远缀着的那个黑点,正是一艘洋溢着青色灵力的宝器飞舟。   南蔚这时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到底是灵桥尚未断绝之时,金丹修士都能有宝器在手……   两者一追一逃,便已离南华宗越来越远。四周山脉连绵起伏,在黑夜中仿佛一个又一个狰狞的鬼影。   叶浮白一点都未曾放松,反而面色益发凝重:“前面有人。”   南蔚嗯了一声。   他的魂念也注意到,前面分明堵了一个人。   南蔚只隐隐感知到对方,却还没来得及去辨别此人的身份。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叶浮白惊讶的声音:“师父?”   堵在前面那个身影,竟然是仲平真人。   仲平真人凝视着叶浮白和南蔚二人,神情有些复杂。   “浮白,你可知道今日你在做什么?”他沉声问道。   叶浮白犹豫了一下,按落宝器麒麟,这宝器脚下祥云收起,又重新变作一枚麒麟形状的玉符。   他直视着仲平真人:“师父,我知道。”   仲平真人看也没看后面追来的人,只道:“浮白,你今日违背宗规,放走宗门罪人,若是被捉住,你也要背上跟罪人一样的罪名。”   叶浮白道:“我知道。”   叶浮白又道:“师父,你要捉我回去吗?你捉我回去可以,但放了南蔚师弟吧。”   仲平真人又叹了口气。   在南蔚的魂念中,后面那追兵已是越来越近。   但南蔚却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仲平真人的目的似乎也并非是想要抓住他和叶浮白。   于是南蔚便道:“掌座,您就把我带回去好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只要能证明此事跟师兄无关。”   仲平真人露出笑容:“他都将你带到此处了,他又怎么可能跟此事无关?”   南蔚张口就来:“既然主脉能弄出我那子虚乌有的罪证,我们不也可以弄出子虚乌有来救我的魔修吗?”   仲平真人笑意加深几分:“你是一个好孩子,不拘泥形势,想法也不僵化。若是你真的被带回宗门,只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会直接被处死,这也也无所谓吗?”   南蔚道:“但至少能不连累叶师兄。”   叶浮白道:“师弟!”   仲平真人定定地注视了他们许久。   那追兵已经明显到了近前,但不知为何,那艘宝器飞舟却像是被什么阻隔东西住了一般,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仲平真人道:“难道在你们两个眼中,我这掌座,是会无缘无故让门下弟子被诬陷被冤枉却冷眼旁观之人?”   叶浮白连忙道:“当然不是。”   南蔚也道:“不是,掌座,我知道你也想帮我,只是对方证据确凿。”   仲平真人似笑非笑道:“南蔚,若是你能在我门下多待几年,我定会将你收做关门弟子。只可惜……”他摇了摇头,怅然道,“也是我糊涂了,便是你还能在我门下多待上几年,我的时间也没有这么多了。”   这个时候,南蔚也想起他很可能不足一年的寿数来。   仲平真人接着睨了一眼被阻在不远处的追兵,眸光一闪:“但今日,我便是豁出去,也要替我门下弟子做主!”   叶浮白失声叫道:“师父!”   南蔚心里一动,对仲平真人的打算已经明白过来。   只见他们与追兵之间看不见的那层阻拦终于被仲平真人撤去,叶浮白和南蔚不由自主地被拽到了仲平真人身后。   暗夜里,猛然有一声冷哼如炸雷般响起。   对面从飞舟上跳下来两名金丹修士,其中之一正是孔胜,他错愕地看着三人。片刻后,孔胜脸上已是一片阴沉:“仲平,你今日是要包庇背叛宗门勾结魔修之人吗!”   仲平真人失笑:“孔胜师侄,我记得你应当叫我一声师叔。”   孔胜愣了一下,不在意地道:“叫又如何,不叫又如何?就算我叫,你也顶多只能听不到一年了!”   果然仲平真人的情况早已被南华宗各脉摸了个一清二楚,南蔚冷眼观瞧,不论是孔胜还是另一名比他略年轻些的金丹修士,对上仲平真人时都毫无恭敬之色——可想而知,在南华宗内主脉有多么强势和嚣张。   仲平真人平日里看着也的确极为慈和,俨然一名和善可亲的长者。但在听到了孔胜的话后,他脸色猛地一沉,周身竟是有一股仿佛令人无法匹敌的气势倏然炸开,卷动了周遭气流。   平地似乎无端就起了一阵狂风,朝着孔胜二人吹去,令他两人站也无法站稳!   孔胜与那金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掐动法诀,向仲平真人攻来。   “在你们眼里。”仲平真人的语气里有些叹息,有些遗憾,有些愤怒,“还真是不拿我当一回事了啊。”他直视前方,双眉怒张,慈和的面孔第一次显得如此冷厉,恍若那怒目金刚,“但你们千万莫要忘了!”   从他微张的指尖,倏然仿佛有一片银白流泻而出。   这刚开春不久的大地上原本已是绿意盎然,现下却显得无比萧瑟!   银白色的冰霜挟着犹如利刃般的森寒,朝孔胜两人延伸而去!   “我仲平,乃是元婴九重天!”   这一声大喝,又如同另一声惊雷,响彻天地。   周遭山峦仿佛也轰隆隆响动起来,为之震撼。   孔胜二人终于大惊失色,又齐齐往后退去,各自催动宝器,好不容易将这吞吐着的寒气挡了下来。   “你走吧。”   仲平真人没有回头,南蔚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叶浮白赶紧推了一把南蔚:“师弟,快走吧。”   南蔚:……   本尊莫名其妙欠了一个人情不说,又欠了第二个,而且这第二个以后还不见得找得到人来还……   怎么想都不大愉快!   但事到临头,南蔚也很果断,他猛地跪下,冲仲平真人叩了三个响头:“多谢掌座!”   然后他起身,深深凝望了一眼叶浮白,这次却并未叩头就道:“师兄,保重,我去了。”   说完南蔚毫不犹豫,倏然一跃而出,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孔胜叫道:“仲平真人,我敬你是长辈,可是你这样做是在与宗门为敌!你是元婴九重天没错,但你也莫要忘了,承川支脉只有你一人,你一死,承川那些人都会被你连累。”   仲平真人看着他,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古怪情绪来。   叶浮白因为站在他的身后,并没有能够看到他的神色。   但孔胜身边那年轻金丹却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心里咯噔一下,扯了扯孔胜:“孔师兄……”   然而他的提醒却晚了一步。   他们二人都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凛冽寒风,这寒风似乎并非只从眼前而至,而是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不知不觉,寒意侵袭入体,似有无数风刀霜剑毫不留情地切割他们的皮肉、骨骼、五脏六腑……   孔胜二人的脚下,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他们站立的位置起,一寸一寸裂出如蛛网一般的纹路。   “你……”孔胜牙齿不停地打着颤,“你不能如此对我……你不能……”   叶浮白也有些犹豫:“师父……这些人终究是……”同门。   仲平真人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浮白,当断则断。”   他沉默片刻,终究慈爱地回头看了一眼徒弟,“这算是我教你的又一课吧,有的时候,同门甚至比不上敌人。”若是犹豫,孔胜二人逃出生天,听孔胜的语气,他们回去必要添油加醋的一说,那他就真成了承川支脉的罪人!   在承川弟子们眼里,仲平真人似乎是世界上最和蔼的好人。   但仲平真人却很清楚,那只是“似乎”,实际上,自己是狠得下心来的人。   不论是谁,只要触及了他的底线,他毫不介意——大开杀戒!   两名金丹修士面对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的仲平真人,是彻底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还在努力挣扎着,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两名金丹修士连同他们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最后化作齑粉。   “浮白,我们回去。”仲平真人拂了拂袖,似乎要扫去方才动手沾染上的一些灰尘。   叶浮白往南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师父,南蔚师弟这一去,会怎么样?”   仲平真人道:“这就要靠他自己了,但宗门定会再派人前去捉拿他甚至是追杀他。”   叶浮白道:“那岂不是会很危险……师父我们……”   仲平真人不赞同地截住了他未尽的话语:“今日他为我门下,我这个做掌座的,是一定要护他一次。但浮白,你记住,从今往后,南蔚不再是你的师弟,也不再是承川门下弟子,你懂吗。”   而在不远处,悄然潜伏着观望情形的南蔚收回魂念,内心简直想要吐血!   本尊求你救我了吗!本尊求你杀掉那二人了吗!那个孔胜可是本尊想杀的人!这下可好,这些账都算在本尊头上不说,本尊还没能享受除掉仇人的快感!   南蔚板起脸,默默激活了洞府玉符。      第56章 抽丝剥茧      来到先祖洞府内,对上白额和王大牛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南蔚松了口气。   白额似乎有些担忧:“吼——?”   王大牛则道:“你好像不是太好?”   南蔚放弃形象,翻了一个白眼:“谁说我不好!”   王大牛默默缩了:“没、没谁……”   见王大牛仍然如此惧怕自己,被仲平真人那番举动弄得颇为憋屈的南蔚内心,顿时重新畅快起来。   不过这几年里,也亏了王大牛在彼此并未签订契约的情况下,做事一如既往地任劳任怨,让南蔚在修炼之余,许多事情都无需亲自动手。虽然探宝猴自身的能力并未如何发挥,但南蔚瞥他一眼,觉得也该给他一点奖赏。   “行了,你是猴子不是美人,做出这等姿态,也没人会觉得你好看。”南蔚朝王大牛招了招手,灰毛猴子尽管不大敢靠近,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   南蔚拎起王大牛,摸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   王大牛呆了呆。   良久,他才讷讷问道:“东、东家……这是什么?”   南蔚瞪他一眼。   王大牛后知后觉地改口:“老、老爷。”   唉,这也是本尊难以对这猴子太和蔼的原因!   不知教了他多少回,要称呼自己“老爷”,可王大牛呢,动不动就东家东家的——真当本尊是那村子里的地主老财啊!   南蔚降尊屈贵地解释道:“这是回元丹。”   王大牛哦了一声,又问:“我吃了有好处?”   “那是自然。”南蔚不耐地道,“没好处我给你吃?此丹能补足你转化成妖身时所消耗的元力,虽然不可能把你的寿命补足,却也能有所缓解。”   王大牛又哦了一声,他呆呆地想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南蔚话中的重点:“我的寿命?”   “嗯。”   王大牛抓耳挠腮:“我的寿命怎么了?”   南蔚用“你真笨”的眼神看他一眼,还是解释道:“你被化妖丹转化成了妖兽探宝猴,当然不可能全是好处。”   见王大牛两眼写着“分明一点好处也没有”的神色,南蔚顿感几分夏虫不可语冰,他觉得多亏自己心肠太好,硬是继续说了下去,“比如你的寿命,若说从前你一个凡人至少能活百岁,现在大约就只能活上一半的寿数。”   王大牛觉得好像天崩地裂了一样,尖叫道:“五十岁!那我不是再过十多年就要死啦!”   南蔚告诉他:“不见得有十多年,也可能是几年。”   王大牛:“……呜呜呜。”   这便是南蔚觉得他很烦人的第二点。   若是丹桂每日嘤嘤哭泣,他会很欢喜,但换做一只灰毛猴子,他就怎么也欣赏不来了……   “行了。”南蔚道,“不许哭。”   王大牛哆哆嗦嗦地收了眼泪,但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南蔚,仿佛在注视着一位神明。   这般崇敬的眼神倒是不错……南蔚想着,便道:“我不是给你吃了回元丹吗?以后若有可能,我还会寻延寿丹之类的给你,总能叫你多活些年岁。”   如若不然,本尊才刚跟这猴子签订契约叫他探宝,他就死了,那吃亏的可是本尊!   王大牛忧心忡忡地滚一边去了,南蔚沉默地在原地坐下。   他可以肯定,自己如今已经被定义成南华宗的叛徒,甚至是魔修奸细,说不定在任务玉璧的追杀榜单里,他也是榜上有名。   南蔚同样也能肯定,南华宗决计不会派出什么金丹或以上修为的修士来捉拿他。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大材小用。   其实南华宗不会真拿他当一回事,尤其是那些深知这次诬陷内情的人。所以即便有人,也不可能发现他身在靖池河下的洞府内。   但南蔚还能肯定,至少有一个人,是肯定会将自己牢牢记着,不亲眼见到自己身死绝不会罢休的。   那就是南斐。   南蔚倒是希望南斐亲自来追,那样他才有机会宰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小子。   而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事,是他得去跟言嬷嬷和丹桂通一口气,否则南斐很可能会迁怒于她们二人。当然,对言嬷嬷和丹桂来说,她们与此事终究是无关的,因此南华宗短时间内不会注意她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离开。   想到这里,南蔚不假思索地站起,激活玉符出了洞府。他没有进入到南府内,而是让魂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的小院。   夜色深沉,小院里一片漆黑,言嬷嬷和丹桂大约正在睡觉。南蔚控制着魂念,来到了言嬷嬷的床头。   南蔚现下筑基期的魂念已经能与他人进行传音,于是南蔚借助魂念轻而易举地唤醒了言嬷嬷,并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言嬷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让南蔚放心,表示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蔚没有再管她究竟会如何行事,他特特来通知也是看在言嬷嬷二人尽心尽力服侍了他一遭的缘故,否则她们是死是活,跟他又有多少关系?若她们不够机灵自寻死路,那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回到洞府后,南蔚叫了白额来对战。   上回突破筑基期以后,南蔚就发现自己能进入到洞府的第二个房间了,他也在这间房里发现了一些不差的东西。   比如飞行法器,比如更多中品灵石和一些上品灵石,但他每一次进来却只能挑选一样。上一次他选择了灵石,这一回他打算将那飞行法器给拿到手。   这件飞行法器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跟大多数飞行法器一般都犹如一叶扁舟。   但用灵元催动,南蔚就发现这只飞舟内可谓是别有洞天——软绵绵的妖兽毛皮铺在地上,周遭一应俱全,南蔚非常满意。   待他将此物放入须弥戒内后,南蔚想到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是他应该将未来该往何处去,好好的规划一番。待在洞府里南蔚当然会很安全,但这绝非他的行事风格——这简直就是当缩头乌龟嘛!虽然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他有可能被南华宗的人追杀,但只要不出现特别的突发情况,这里便是他的后路。再说,目前来追杀他的人,南蔚还是有信心对付的。   另一件事,则是他要弄清楚这件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若要说有仇,南蔚跟不少人都互相看不顺眼,但这些人却绝不会大动干戈地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陷害他,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只有南斐才是当真恨他恨得要死,但南斐也没有这般能力。   那么究竟会是何人策划,让他不得不逃出南华宗,甚至差一点就死在南华宗!   此人应是跟南斐有关系的人。   此人跟南华宗应该也有一些关系。   此人性情难测,心思缜密,对他怀有极大的恶意,而且对于这点并不介意被南斐知晓。   忽然间,一个名字跳上了南蔚的心头。   南秉礼。   南斐曾经叫嚣过的话也浮上了心头——“爹是不可能让你修炼有成的!”   只要往这个方面思考,南秉礼一些表现就显得格外怪异起来。比如南秉礼看似对南蔚不偏不倚,却会旁敲侧击他如何痊愈、如何能够修炼。比如南秉礼也让南蔚去了南府的藏书阁,却似乎又并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可是南蔚又觉得这件事很难说得通,在前身的记忆里,南秉礼的的确确就是南蔚的亲生父亲,这一点,言嬷嬷也不可能弄错。   若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真就是南秉礼,那又是因何缘故,才让南秉礼对亲生儿子下此毒手?   不,等等……   在本尊来到这具身体以前,南秉礼似乎并未有过出格的表现?   前身很少与南秉礼见面,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但前身的一应用度虽然有时被克扣,南秉礼却偶尔会过问,勉强维持着前身的生活,并无要他死的意图。   难道是南秉礼发现了本尊?   南蔚露出一个冷笑,那更不可能!   虽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进入这个身体,灵魂竟然奇妙地与之十分贴合!有时候南蔚都觉得,自己或许就是生在南府、长在南府的南府大少爷!   便连还真境的他都不认为自己有何破绽,区区一个未能结丹之人,要说识破他更是荒谬至极!更何况,南蔚不认为前身在南秉礼的心中有多么举足轻重。   那又是因为什么?   南蔚的思绪,在这个时候,猛地联系到了这一次自己被诬陷的理由上。   能制作出那一块以假乱真的画影留声石,能弄出一个货真价实的魔修,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尤其是魔修……南蔚早就发现,在这个时代,跟灵桥断绝后不同,玄门正道与魔修可谓是针锋相对,立场十分对立。   那么要让一名魔修参与到里面来,除非幕后之人跟魔修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里,南蔚就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在竞渡大典之前,被魔修松鹤给掳走了……   当时松鹤曾言明是受人所托,而在第二次与松鹤相遇的时候,松鹤摆明了知道南蔚母亲的身份。这一切说明了一件事,松鹤对南府的琐事也知之甚详!   到了这时,答案是什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   若真是南秉礼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似乎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起来。   他才是跟魔修勾结之人。   他不想让南蔚在竞渡大典上露脸,所以才委托松鹤将其掳走。   他不想让南蔚修炼有成,所以才叫孔胜将其带入南华宗,却又在测验潜质时动了手脚,以至于南蔚被嫌弃不已。   他不想让南蔚当真出人头地,所以才暗中吩咐了南斐,又跟孔胜等人联合,谋划出了这一次的事件。   南蔚越是往深处想,眼中神色就越发冰冷。   他自然不拿南秉礼当一回事,但前身对于南秉礼的感情,却是真心实意满怀孺慕。   但南秉礼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仰慕他、依赖他的小孩子,却似乎从未安过丁点好心。   从前南秉礼不动手,或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前身体内的毒性,笃定他一辈子都无法修炼,甚至还会自然而然地早死。   但等南蔚来到这具身体里以后,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南秉礼发现南蔚能修炼了,他发现南蔚虽然资质并不出色,却意外地修为不差,他意识到不能任由南蔚这样发展下去。   原本在得到南氏先祖洞府之时,南蔚只当自己欠下了南氏的一个人情,不打算对南秉礼再多做查探。然而现在当他生出了这些猜测以后,南蔚觉得自己还是该弄清楚南秉礼究竟做了什么,又是出于何种心态。   这也是对前身有一个交代!   至于接下来南蔚该去往何方,他倒是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他也许未必不能再去寻一个大宗门加入,碍于身份他可能很难加入玄门正道,但再当个魔宗弟子也挺好嘛!   正好南蔚在洞府里也寻到了一份绘制得非常详尽的大罗灵界地图,里面标注出了许许多多的山川城池、宗门坊市。或许沿着这一份地图,他可以到天命魔宗的前身——无极魔宗去看一看。   这样想着,南蔚就在地图上找到了无极魔宗的位置。   那里距离他目前所在的丰城,竟是格外遥远——足足要横跨三个国家、若干城池,无数山脉河流横插在无极魔宗与丰城之间。   无极魔宗已经不属于丰城所在的荣国姬氏皇朝,而在庆国的极北之地,距离庆国帝都历都,也足有不知其几千万里之遥。即便是有代步飞舟,要前往无极魔宗附近的长乐城,恐怕也要辗转颠簸许久。当然,若真要过去,有的城池应当会有传送阵,足以解决这番困扰。   总之就是要一路向北……   南蔚顺着丰城往北看去,地图上被标注出了一座又一座的宗门名称,每座宗门都占地广阔,辖有许多城池山川。里面有许多名字,在灵桥断绝以后都已不复存在,也让南蔚颇是生起了一些兴趣,想要去见识一下。   这个时代比起万年多以后,是一个怎样得天独厚、人杰地灵、开阔壮丽的时代!   与此同时,南蔚也想弄清楚,又是因为出了什么样的变故,才导致大罗灵界灵桥断绝?   既然要往北去,那么南蔚也必须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任何情况都有一个心理准备。   比如南华宗会有谁来捉拿他或是追杀他,比如南秉礼会不会也派人追杀他,这里面会不会有魔修……   对这一切,南蔚丝毫不惧。   本尊可是天命魔宗尊者,这天下还没有能让本尊害怕的东西存在!   在休整妥当以后,南蔚前去向白额告别:“白额,此次一去,我也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他一旦离开丰城太远,就算玉符还能将他传送回来,那他就得多走许多冤枉路了。因此南蔚只打算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时,才动用玉符。   谁知白额在明白了他的话以后,吼吼地叫了两声,却是张嘴咬住了南蔚的袖子。   见白额转了转头,南蔚挑起眉:“你是要我跟你过去?”   白额点了点脑袋:“吼——”   在白额的带领下,南蔚再次来到洞府内第二间房里。照白额的意思,是在这里能找到一样对他很有用的东西。但南蔚仔仔细细看过这间房里陈列的全部东西,不觉得有哪个是现在自己急需的。直到他动用魂念更为细致地扫了一遍这间房,才在房间一角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位置。   那墙壁里隐隐有灵力的轻微波动。   外面附加着禁制,墙体又砌得严严实实,难怪南蔚一开始没注意到此处。   等到将墙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南蔚就发现这是一枚跟手中玉符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枚玉符。   白额蹲下身体,抬起前爪,两爪相对,做出了一个“合掌”的姿势。   南蔚了然,将两枚玉符贴在了一起。   随着玉符上隐隐有瑞气散出,似有虚无的线条从空中生出,这些极为繁复的线条隐隐在发着光,它们沿着两枚玉符延伸、旋转,直到最终隐入合二为一的玉符中。   南蔚将魂念探入其内查看时,首先就有一段文字印入他的脑中。   这段文字说的很明白,不仅将原先那枚玉符的功用和限制一一说明,对第二枚玉符也做出了详尽的说明,更是对两者合一的玉符要如何使用描述得十分清楚。   看完这段文字,南蔚就冲白额露出一个笑容,唇边笑涡玲珑,仿佛泛着柔光。   白额看了他一会,就用前爪捂住了眼睛,活灵活现简直跟人类没有两样。   南蔚没留意到白额的举止,因为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这枚崭新的玉符上。   这枚玉符让南蔚即便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也能方便地来往于洞府与那地方之间,只要他事先在玉符内将地点进行替换。   不过,玉符中那段文字的主人也说明了,替换地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须对禁制、阵法和符箓三者都有相当程度造诣才能实现。因为玉符本就是在其中刻入了传送阵势,并且使用了一些巧妙的篆刻符箓的手段。   这些对南蔚来说却并不多么难,他在禁制和阵法上的修为要替换地点是足够的,而他对符箓的研究虽然不深,但南蔚难道还缺深入研究的时间不成?   收好玉符后,南蔚是真的要同白额道别了。   身体硕大的老虎仿佛十分不舍,眼巴巴地看着南蔚,大有“我要跟你一起去”的架势。尤其是在注意到南蔚脚边跟着的那只灰毛猴子以后,白额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微妙而复杂。   王大牛被它看得浑身毛都竖了起来,尾巴更是直指向天。他很想躲到南蔚的身后去,无奈却没有这个胆子,只好忍着被老虎用羡慕嫉妒的目光洗礼的过程。   直到被南蔚拎起来,玉符被激活的光芒笼罩过来,王大牛才觉得自己解脱了。   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他的错觉。   因为当他单独跟在南蔚身边的时候,那种滋味也是非常、非常的难以言喻——王大牛满心伤感地想到,加快脚步,跟上了南蔚。   “东……老爷!”   南蔚哼道:“什么东老爷西老爷的,你的意思是老爷我是东西?”   王大牛赶紧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蔚似笑非笑:“那你是在说老爷我不是东西?”   王大牛:“……”   他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南蔚这才放过了灰毛猴子:“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王大牛道:“老爷,你不是有飞舟吗?为什么不用?”虽然曾经的王大牛是个不知修真为何物的村民,但被南蔚放在洞府里,又时常耳濡目染,王大牛还是知道了不少修真上的事情。比如那艘飞舟,他就知道是可以用来代步的。   南蔚张口就道:“因为我觉得你需要锻炼一下。”   王大牛目瞪口呆。   南蔚嫌弃地瞥他一眼,将飞舟抛出,催动灵元,一人一猴面前立即多出一艘犹如碧玉般的飞舟。   南蔚拎着王大牛上了飞舟,将他扔到一边,自己舒舒服服地歪在了那雪白柔软的妖兽皮毛上。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一不小心忘记了这艘飞舟的存在……   在堆积若雪的皮毛里面蹭了两下,南蔚几乎要舒服地喟叹出声了,他不由心里感叹:这飞舟前任的主人还真是懂得享受。   相比之下,自己在天命魔宗里出行时使用的天马飞虹车,看似华丽,却完全没有这飞舟令人舒适快活啊!   南蔚催动飞舟往北行了一段,在一处城镇降落下来。   他身上辟谷丹不多,因此能吃饭他还是选择吃饭。   这座小镇并不十分热闹,南蔚运起枯木诀,将身上属于修士的气息彻底收敛,带着王大牛随意找了一家饭馆。但在看到伙计端上来的饭菜后,南蔚忍不住心生悔意。   唔,承川支脉膳房里那些被汪远臻嫌弃不已的“猪食”,说不定都要比面前的东西好吃。   要知道宗门内的饭食原料灵力充足,天然就带有香甜滋味,而面前饭菜俱是凡品,烹饪手法又很一般,只能聊作充饥。   就连王大牛都露出一副“还不如吃妖兽肉”的表情。   南蔚吃了几筷子,终于停了下来。他忍不住皱眉,曾经的他分明对吃一点也不挑剔!   在天命魔宗里哪有什么好吃的!面前这些饭菜跟那时相比已经属于中上水平!   唉……肯定是伪造灵根的后遗症又发作了!      第57章 追兵来了      盯了眼前的饭菜一会,南蔚直接找店里的伙计结了账,然后拎起王大牛走掉了。   王大牛在人多的地方没敢吱声,直到出了镇子,被南蔚扔开,才忙不迭地一路小跑跟上他:“老爷,干嘛不吃了啊?”   南蔚挑眉:“你很想吃?”   王大牛突然间福至心灵:“不想。”   南蔚勾起一抹笑意:“我还以为你想吃呢,若是你想吃,我可是心善的老爷,自然会让你顿顿不落地吃,吃上一辈子。”   王大牛:“……”   吓唬了一通灰毛猴子,南蔚心情明显好转,但肚饿仍是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他环顾四周,见这小镇附近山林密布,水流声隐隐传来,他便寻了一个方向行去,琢磨着逮两只野物,最好能遇上一两只肉味鲜美的妖兽。   绕过一处山坳,南蔚眼前一亮,他瞧见远处水边有几头鹿豚伸长了脖颈在饮水——这是一种肉质格外细嫩的妖兽,烧、炙、烤、煮都很美味,是喜好吃肉的修士最喜欢的种类之一。   恰在此时,南蔚略一皱眉,不经意般往远处官道睨去一眼,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腻烦。   王大牛的感觉亦很敏锐:“有人来啦!”   “嗯。”南蔚应了一声,同时在心中补充道:还是本尊的仇人。   知道南华宗会有人前来捉拿,虽然使用了枯木诀,但南蔚仍将魂念放出去警戒着,因此他比王大牛发现对方还要更早一些。   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倒是并没有发现南蔚,而更像是在撒网似的搜寻,因此南蔚发现的只有一名筑基一重和四名炼气大圆满,他们大约已经搜了一遭却一无所获,正打算前去刚才南蔚出来的那座小镇落脚。   魂念中那名筑基弟子手中捧着一面觅踪镜,无奈里面映不出运转枯木诀后的南蔚。   这五人中没有南斐,才是让南蔚失望之处,但他也想知道如今南华宗对自己如何安排,于是南蔚迅速收起了枯木诀。   魂念所见,几乎是立刻,筑基弟子手中的觅踪镜就闪动起来,上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南蔚哼了一声,吩咐王大牛道:“闪远些!”   王大牛连滚带爬地钻到了远处密林中。   南蔚不高兴地想:这猴子是不是太果断了点……   王大牛缩在树枝上,冷不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南蔚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就等到了人。   首先露面的是其中一名炼气大圆满,他年纪看着很轻,有一张秀美的脸孔,见到南蔚时他自己先吓了一跳。看南蔚一动不动,他犹豫了一下,拉响了手里的响箭。   只听得一声呼啸尖锐无比地散开,随后另外四人接踵而至。   那名筑基弟子一见南蔚就迫不及待地道:“正是此人!他就是那勾结魔修、杀害本脉苏、李两位师弟的贼子南蔚!”   南蔚好心好意地指出:“这位师兄不要人云亦云,我可没有勾结魔修,更没杀人。”   秀美弟子狐疑地问:“马师兄,真是他?”   马姓修士冷笑一声:“若不是他,他逃个什么劲?难道宗门还会冤枉他不成?不必多说,将你擒住带回宗门,自有宗主处置!”   他话音一落,手中就抛出一只碗口大的土黄色钵盂。   那钵盂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几转,身上散发出一阵雾蒙蒙的黄色光芒,将马姓修士罩在了里面。   南蔚认出这是一种防御的手段,却很是不屑此人只替自己加上这层防御、丝毫不顾同门的行径,他哼了一声:“这位师兄倒是高风亮节,自己担心挨打,却不想妨碍师弟们当英雄。”   马姓修士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就催动手中飞剑,朝南蔚攻了过来。   对大多数修士而言,只有到了筑基期以后,才能学到宗门的御器法诀,能像他此刻这般御使飞剑,而不同炼气期时只能通过一定的法诀催动法器,却决计无法将飞剑离体。   但其他四人尽管与筑基期只有一线之隔,就无法像马姓修士一般缩在后面,只能亲自挥动着武器,拼命往南蔚身上戳刺。   一会儿的工夫,南蔚就落到了他们的包围圈内,但南蔚面色丝毫不变,反而望着马姓修士的时候,眼中隐隐含笑。   这让马姓修士愈发不悦,不停命令道:“你们几个,倒是有点用啊!”   其他四人敢怒不敢言,却碍于马姓修士的确是他们的师兄,眼下又是宗门任务,只得任劳任怨地加把劲。   然而他们的攻击却仿佛永远都是徒劳无功,每一次,当他们的刀剑似乎下一刻就能击中的时候,眼前的目标总是会恰到好处地躲闪开去。一次两次他们还可能认为是巧合,次数多了,这四人便都明白过来,面前这个少年,单是身法水平,就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后面马姓修士还在催促着:“快啊,快啊!”   有一名年轻修士终于不乐意了:“马师兄,你说的好听,怎么没见你击中南蔚?”   马姓修士恶狠狠瞪向他:“你在指责我?”   那名修士终究没敢再说话,但这样一来,南蔚却分明感到身周的攻击渐渐舒缓了下来。   虽然即便是对方攻势正紧的时候,南蔚也没感到压力,但是像现在这般,留给他的余地就更多了。他当即手腕一动,手中金焱藤鞭灵活到刁钻,从四人的攻击间隙穿过,直直冲向了马姓修士。   马姓修士见状大惊失色,但他身周却有土黄色光芒一闪而过,金焱藤鞭最终被阻住,让他得意道:“哈哈,看你怎么办!”   谁知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金红二色的光芒倏然从鞭身上飞窜而出,不知不觉便将那土黄色防御光圈尽数消灭,而马姓修士的脖子则被金焱藤鞭捆了个正着。   这一下,另外四人也吃了一惊,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们聚在一处,有些惊恐地注视着南蔚和马姓修士,那名秀美弟子道:“你、你放开马师兄!”   南蔚挑眉:“我跟你们可是敌对的立场,要我放开,凭什么呀?”   那修士竟然十分认真地回答:“虽然马师兄说你是勾结魔修、杀害师弟们的凶手,但我觉得你不像。”   南蔚忍不住多看了此人一眼,发现他似乎是说的心里话,这一发现让他有点乐不可支:“这只是你的想法。”   旁边三人果然并不认同,却也知眼下南蔚占了上风,只不吭声。   而马姓修士脖子被狠狠扼住,眼珠突出,面红耳赤,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自然更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   南蔚便略略放松了一下手中金焱藤鞭的力道,只始终不曾放开束缚,对那四名修士道:“我问你们几个事情。”   四人犹豫着点了点头。   南蔚道:“目前宗门里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承川支脉现在如何了?给我是怎么定罪的?有多少人出来捉拿我?其中都是些什么修为的人?”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一名身材高大的弟子首先道:“现在宗门里是一团乱。南华掌座向宗主控诉承川掌座私放人犯,仲平真人不承认,让南华掌座拿出证据来。南华掌座没有证据,却一口咬定此事跟仲平真人和叶浮白有关,现在两边大概还在打口水仗。我们浪邑支脉有师叔私底下说,此事最终只会不了了之,因为谁都不希望让仲平真人弄个鱼死网破。不过,师叔也说了,承川到底势弱,且仲平真人寿数不足一年,就算主脉暂时退让,但等仲平真人一死,承川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与南蔚的预料差不多,见他说的尽心尽力,南蔚想了想:“交出你身上的灵石,然后站一边去,我叫你走的时候你就可以走了。”   高大弟子惊讶道:“我还可以走?”   南蔚不耐地道:“不想走?”   此弟子连忙道:“走,我想走!”他赶紧把全身上下的灵石都掏出来丢到南蔚身前,然后乖乖站到了一边。   又一名弟子见状飞快地道:“这回宗门给你的定罪是说你勾结魔修、杀害同门、违背宗规后逃出宗门,罪加一等,形同叛门。说是一定要将你捉拿回去,将你凌迟处死。”   第三名弟子道:“捉拿你已经被发布为宗门任务,我出来前看过了,至少有一百多号人接了这个任务,之后可能还会源源不断的有人来。里面几乎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炼气期,也有一些筑基期的师兄。这边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两个筑基期的师兄在附近。他们曾与我们说好要到旁边那个镇里会合,说不定眼下已经到了那儿。”   南蔚瞥了眼一直没吭声的秀美弟子,在这三人将灵石都交给自己了以后,就道:“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闻言那三人毫不犹豫,抱歉地看了眼另外二人,一溜烟地跑了。   秀美弟子咬了咬牙:“他们说不定会带来其他师兄。”   南蔚不在意地道:“没事,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秀美弟子道:“可是……可是里面有一个是筑基五重天的师兄。”   南蔚听到这里,心头一动:“此人莫非姓翟?”   秀美弟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南蔚并未回答,只问:“他身边是否还带了有其他人?”   对方道:“是的,有好几人,里面还有个修为较低的师弟,也不知为何翟师兄偏要将他带出来。”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南斐了……原本打算迅速一走了之的南蔚,立刻做出了新的决定。      第58章 南斐之死      在此之后,南蔚又放了那名自称何晨的秀美弟子,只留下了马玉材。   他将马玉材打昏以后,略一思忖,小心翼翼地将魂念收回,又运起法诀,从魂念上剥离出极为微小的一部分,将其化作一枚细针。然后南蔚控制着这枚魂念细针,从马玉材的印堂钻入他脑中……   王大牛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在南蔚额角冒汗,慢慢睁开双眼后,好奇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南蔚微微一笑:“他若是运气好醒的过来,大约就会变成一个白痴。若是运气不好……”   王大牛道:“就醒不过来了?”   南蔚道:“不会,若是运气不好,他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修为一落千丈,而且再也不能修炼了。”   王大牛眼中顿时冒出两个问号:“不是白痴还是运气不好?”   南蔚懒得同他解释。   对一名修士而言,恐怕宁愿自己永远变作不知世事的白痴,也不会愿意意识清醒,却再也无法修炼了吧。   他如今终究修为不足,在筑基三重以下就贸然使用这种分离魂念的法诀,让南蔚对灵元和魂念的消耗都十分巨大。   因此南蔚按了按额角,侧头吩咐王大牛:“你把此人拖着,跟我走。”   与此同时,南蔚也再一次运转起枯木诀。在做好准备以前,他还不打算那么快就暴露自己。   而就在南蔚走了没多久,原地果真过来了一群人,里面就有被南蔚放跑的几名炼气大圆满。若是南蔚在此,一定会很欣喜地发现其中还有一个南斐!   南斐没能见到南蔚,脸色益发阴沉:“人呢?”   他身边有跟班道:“人呢!”   被质问的几人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是看在翟浩然的面子上才会道出实情,可南斐不过一个修为稀烂的修士——就算有天才兄长,南华宗里也不会人人都买他的账。   又有一人道:“问你们呢,怎么还不回答!”   若是南蔚在此大约也认得出他来,此人分明就是曾与南蔚打过交道的胡木成。   胡木成说完,跟他焦不离孟的方兴也是这般颐指气使的语气:“说南蔚在此,不会是瞎说的吧?”   翟浩然连忙道:“师弟别急,南蔚定是早有准备,已经暂且离开了此地。我看他似乎有特别的手段,能避过觅踪镜的搜寻,我们便在附近先住一晚,从长计议。”   南斐还是很不高兴,烦躁地嘁了一声。但面对翟浩然时他倒是记得分寸,答应下来,又满怀恶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才跟上众人的脚步。   胡木成与方兴却对视一眼,看到众人都对南斐暗怀不满,两人一起露出几分笑意。   王大牛拖着一个比他体型要大上数十倍的马玉材,一路上憋着两泡泪,没敢落下来。   等南蔚找到一处山洞,进去赶走了一头黑熊,又吩咐他去弄些柴火,王大牛一出洞,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稀里哗啦地往下淌。   直到他哭哭啼啼地拖了一堆干柴回来,见到南蔚身边的一头鹿豚,王大牛才停住哭泣,眼巴巴看着鹿豚:“这东西闻起来好香。”   南蔚道:“那当然,鹿豚肉便是一些已经辟谷的修士都会喜欢。”   王大牛懂了,这东西一定好吃。   他吞了吞口水,没等南蔚吩咐,就干脆利落地将鹿豚拖过来,放干净了血,弹出手上的利爪,三下五除二地将其剖作十多块,用树枝穿好。他又生好火,将鹿豚肉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南蔚对此很满意,想了想又摸出一枚回元丹:“之前那枚回元丹的药效大约已经被吸收完了,你再吃一枚。”   王大牛呆呆看了一会面前的丹药,眼里又蓄了泪水。   南蔚顿时嫌弃道:“怎么又哭,不许哭!”   王大牛哽咽道:“感、感动的……”   南蔚却更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待你太不好了?”   王大牛连忙澄清:“我每次都是在感动。”   南蔚心满意足,歪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修炼,一边等着王大牛烤好鹿豚。   吃饱以后,南蔚用了足有大半夜的时间才将魂念恢复完毕,心下不是不后悔的——其实他大可不必剥离那细针一般的魂念,只为了将马玉材变作废人的同时又让他忘掉先前的一切。直接用魂念破坏马玉材的脑子要方便简单许多,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损耗。   唉,本尊就是心软,为了何晨几个跟本尊再无瓜葛,又为了马玉材考虑周全——没见王大牛认为,当一个废人,总是比当一个傻子要幸运一些的。   至于马玉材会怎么想,本尊理他作甚!   第二天一早,南蔚将马玉材放好,又在他四周布置好了一切,才施施然回到山洞,等待好戏开锣。   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人想到了一件事。   “翟师兄。”这是那名南斐的跟班。实际上他的修为却比南斐要高,他想通之后迅速找到了翟浩然,“我们虽然找不到南蔚,但他们几个不是说马师兄在南蔚手上吗,我们何不找一找马师兄呢?”   另一人不屑道:“马师兄肯定被南蔚杀了。”   两人正要争执,翟浩然已经道:“那倒未必,试一试也无妨。”他果断取出了觅踪镜,开始寻找马玉材。   很快,觅踪镜就有了答案。   翟浩然毫不犹豫:“叫上斐师弟,我们走!”   当一行人远远看到马玉材被绑在树上的时候,南斐开始东张西望,试图找到南蔚的身影。   翟浩然感觉到了他十分躁动的心情,连忙安抚道:“既然马师弟特地被绑在此处,说明南蔚定然就在不远处,否则他也没有必要如此。”   南斐道:“我知道,但我就想快点抓住他。”   提到南蔚的时候,南斐的表情格外扭曲,眼睛都泛着红色,几近于狰狞。落在翟浩然眼里,他眸光闪动了一下,嘴巴也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南斐的肩膀:“放心吧师弟,我定会帮你抓到南蔚。”   南斐才冲他露出笑容:“多谢师兄。”   这样的南斐,才像是他心目中正常的南斐,翟浩然忽然想着,一时间不知为何心里有点茫然。   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被绑住的马玉材,见马玉材一动不动,翟浩然阻止了众人继续靠近,而是试图通过飞剑去解救他。   他正在努力划开马玉材身上树藤的时候,身边南斐忽地踉跄了一下往前栽去。   南斐正叫:“谁竟敢推……”一个我字尚在喉咙里,他表情却忽地一变,猛地尖叫一声“南蔚”后一跃而起,向着马玉材的方向,挥动手中长剑凶猛地砍了过去。   翟浩然大吃一惊,赶紧追上前想要阻止南斐,但就在他上前一步的刹那,周遭景色顿时一变。   不久前视线所及的密林都烟消云散,只有一团一团的白色雾团簇拥在身边。   翟浩然大声呼唤道:“斐师弟!师弟!”   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与此同时,发现翟浩然和南斐的异常举动,其他几人也都吓了一跳。   南斐虽是向马玉材砍去,但剑到中途,却歪七扭八,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   翟浩然则更是直接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首先是方兴做出惊惧之色:“他们这是怎么啦?中邪了不成?”   这时胡木成煞有介事地道:“别忘了,南蔚可是同魔修勾结,这肯定是魔修的手段,我们只怕是对付不了的,还是回去找厉害的师兄来吧!”   南斐的跟班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不错,我们赶紧回去,找厉害的师兄来!”   从山洞中潜行过来隐藏在不远处的南蔚,听到他们的话,差点乐出了声来。   虽然本尊的确曾是魔修,但目前使用的手段还真不是魔修的手段!   这只不过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迷魂阵,而且是不具备什么攻击能力的迷魂阵。不管是如今还是灵桥断绝以后,不管是玄门正道还是所谓魔修,此种阵法都曾被广泛使用。   迷魂阵布置起来非常简单,所需材料也很常见,因此南蔚才能轻而易举地布置出来。   若是对其他人,甚至是眼前这几个不入流的炼气修士,也只有困敌的效果,做不了别的事情,想要杀了他们更是不可能。   但唯独对南斐,这迷魂阵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这自然是因为南斐体内伤魂引的毒性,已然积累到了极致的缘故。   就算没有南蔚布置的这个迷魂阵,再过些时日,南斐可能也会自行疯掉。而现在这迷魂阵,就是将南斐心目中全部的恶念、全部的偏执、全部的疯狂……都给一五一十地引了出来。   而看到这一行人里胡木成与方兴二人,注意到他们俩有些闪烁的双眼,南蔚更是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他接着便用魂念欣赏着南斐在迷魂阵里的表现,思绪忍不住想到了这具身体里,曾经的另一个南蔚。   那个在小小年纪就被南斐变着方法欺负的孩子,那个从不敢声张甚至也不敢大声哭泣的孩子……   终究是在南蔚过来以前,就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他再做多少事,前身都不可能活过来。   说不定看到现在遭了报应的南斐,前身也不会感到什么大仇得报的兴奋,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脾性柔软的小孩子。   可南蔚却替他感到高兴,因为南斐终究是自食恶果。      第59章 逆练符      在迷魂阵里,南斐大约是看到了南蔚,并且正在用无数别人想都未必想象得出的恶毒手段招呼着南蔚。   但他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他体内伤魂引的毒性发作得就越快……   到最后,谁也救不了他。   看到这样的南斐,南蔚唇边绽出一对笑涡。   而翟浩然在身周迷雾散去以后,就第一时间看到了倒在自己身边,七窍流血、面容狰狞的南斐。   他目眦欲裂地冲上前去抱起南斐:“斐师弟!”   然而怀中南斐早已是气息全无,甚至全身都微微肿胀,变成了青紫,煞是恐怖。   翟浩然却似乎没有看到这些,只一声一声呼唤着南斐的名字,最后当他意识到自己再也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才慢慢站起身。   身周倏然炸开团团剑气,将四下里都切割得一片狼藉。   “南蔚,我要杀了你!”   这声厉喝传入耳中,南蔚掏了掏耳朵,撇嘴:吵死了!   王大牛抱着树枝往翟浩然看,却冷不防一道剑光犀利无匹地直冲他而来!   原来南蔚用了枯木诀,但王大牛的气息却惊动了翟浩然,他现下也不管究竟是何物,只一门心思地狂轰滥炸。   王大牛吓坏了,尖叫:“老爷!”   下一刻,他感到身上一股大力撞来,骨碌碌地滚远了……   将碍事的灰毛猴子踢开,南蔚挥动金焱藤鞭,将翟浩然的攻击挡了下来。   翟浩然直直朝他看来,眸中阴云密布:“南蔚!”   南蔚慢条斯理走出来,瞥了眼躺在地上南斐的尸身,对翟浩然微微一笑:“翟师兄。”   翟浩然冷声道:“你已被逐出宗门,不再是我南华宗弟子,不可称我师兄。”   南蔚从善如流:“翟道友。”   翟浩然见他毫无丁点动容,见到死去的南斐就像见到了每日身边平常事般,更加齿冷:“你果真是心术不正,见到亲弟死去竟无动于衷。”   南蔚笑眯眯地道:“提醒翟道友一句,我跟南斐同父异母,算不得什么亲兄弟。再说,他的死本就是我安排的,难道我还要哭哭啼啼不成?”   他竟如此坦然地道出实情,反而让翟浩然更觉不可思议:“你不觉得此事令人不齿吗!”   南蔚冷笑:“就许他看我不顺眼找我麻烦,有事没事暗算我,不许我还击?我这儿可没有只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翟浩然难得地沉默了一下,沉声道:“但他没要你的命!”   南蔚眸中凉意愈盛,几乎要凝结成冰流泻而出:“那只不过是他略输一筹,被我先夺得了生机!若是我现在还被关在宗门里,早已背上勾结魔修、谋害同门的罪名……不是说还要鞭笞我至死吗?难道我死了就是理所应当,南斐死了却是宗门的一大憾事?翟道友,我知道你偏向南斐,我也不想同你分辩这里面孰是孰非——你爱怎么看我我也无所谓。这么说吧,南斐的死我再高兴也没有了,翟道友,是否满意我的回答?”   翟浩然瞪大眼看着他,眼底隐隐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像是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恐惧。   “你、你……”到最后,他语无伦次地道,“你果然走上了歪门邪道……你果然是与魔修勾结之人……”   南蔚听得好笑,动了一下手腕,金焱藤鞭随之轻轻舞动:“行了行了,你若是想捉拿我,尽管动手便是,要不要再多找些人一块?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翟浩然狠狠一咬牙,御使着飞剑,向南蔚攻去。   南蔚脚步一错,轻巧无比地落在了数尺之外,避开了这几道剑光。   翟浩然却是掐动法诀,顷刻间,飞剑环绕在南蔚周身,封住南蔚行动的路线,更有犀利剑光再次分开,向着南蔚全身上下密密麻麻而来!   南蔚眯了眯眼。   这翟浩然到底已是筑基五重的修士,修为法诀都与炼气期或是才入筑基大为不同,且听闻他乃是主脉太上长老的孙子,手中只怕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因此此人的剑光中虽有破绽,但南蔚还是提高了警惕,多了几分重视。   金红双色的华光从鞭身上滴溜溜散开去,与剑光撞了个正着。   下一刻,翟浩然大吃一惊。   他不敢相信地失声叫道:“筑基!你竟已筑基!”   若是炼气期修士,哪怕是炼气大圆满,饶是对方灵元再雄浑,也绝无可能与自己的剑光正面相对却不落下风!   南蔚才懒得理会他的惊讶,一手灵元催动,鞭影几乎只看得到一阵一阵金灿灿的雾面,竟是全然瞧不见实体,将所有攻来的剑光尽数拦下。   他另一手则激活了一张符箓,只见一道灿烂金光倏然生出,叫人眼睛睁开不得,又有数道长约丈余的法光径直而来,翟浩然下意识就往后跃去,进行躲避。   南蔚轻而易举脱身出来,本是不欲与翟浩然相斗。   说实话,他入南华宗也得到了些好处,此次事情,让他只欠了叶浮白与仲平真人的人情,就能跟南华宗再无瓜葛,对他而言其实算是好事。   因此对寻常南华宗弟子,除非像南斐那般,南蔚都讲究一个点到即止。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要杀也不能让自己杀得不爽快——若是弄死了眼前这翟浩然,十有八九会来个大的,对南蔚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然而就在南蔚正要离开的刹那,翟浩然忽然掏出一枚造型平平无奇的玉符,催动灵元激活了它。   紧接着,以玉符为支点,生出无数道银白色的光线,互相交织着旋转着,天空中不知不觉便出现了一个由银光编织而成、看不见摸不着的罩子,将南蔚与翟浩然二人罩在了里面。   南蔚停下脚步,他已经认出这是何物。   这玉符据说也是数万年前一位大能无聊时捣鼓出来的,叫做逆练符。逆练符的用处是将两人关在激活此玉符后形成的罩子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唯一离开此符的法子,就是将另一个人杀死。哪怕是距离那位大能研究出这玉符数万年之后,哪怕是再过万年多,也无人找出能破坏这一规则的办法。   南蔚冷冷看向翟浩然,心中甚是腻烦。   既然这小子非要找死,那也别怪本尊不客气了。   他打定了主意,手中金焱藤鞭当即挥动起来,金红二色的光芒忽然间一分为二再分为四,不断重复,最后竟是分出了无数道来,悉数往翟浩然身上砸去!   翟浩然却是不慌不忙拿出一只小鼎,催动之后化作虚影,牢牢将其护住。   南蔚冷笑:“好东西还真不少。”   他也不跟翟浩然硬抗,只游走在外侧,不时试探着攻击一下。   翟浩然运出数道剑气,往南蔚劈来。他眼下亦是背水一战,比起方才,剑光道道威势磅礴,满含杀气,仿佛面前即便是大海,这些剑芒也能将其劈开!   但令翟浩然吃惊的是,南蔚也不知是怎样做到的,却似乎是游刃有余,毫不拖泥带水,转眼间竟是在剑气交错中走了一趟,却没有受到丁点伤害。   自己那些攻击竟然全数落空!   翟浩然连忙又掏出另一法器,掐动法诀。   这法器倏忽间变大,最后仿佛化作了一座大山,沉甸甸往南蔚压来。   南蔚自始至终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举重若轻地游走其中。   连续攻击许久,却是始终未建寸功,翟浩然也有些着急起来。他一着急,招式就乱了几分。   南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见翟浩然的攻势微微错乱,南蔚略一眯眼,手腕转动,鞭身忽然霎时伸直,有无数金绿光芒自鞭身发出,宛若重重飞针,却是模仿着那日所见绿毛老鼠的攻击手段,往翟浩然射去。   翟浩然一个不小心擦到了数枚飞针,他本不在意,谁知那飞针中所含灵力径直往身体里面钻去,一时间全身上下又疼又痒!   他见势不妙,赶紧又拿出几样法器和符箓,不管不顾地想要将其一一激活。   南蔚心下感叹:本尊着实善良……   他提醒道:“照你这么用,你的灵元还够吗?”   翟浩然脸色大变,他这一感知,体内的确是灵元枯竭,竟是用无可用!   翟浩然不假思索就掏出丹药。   说时迟、那时快,南蔚的金焱藤鞭如臂使指,轻巧地将丹药给打落在地。   翟浩然目眦欲裂,好不容易抢到一枚丹药吞下,但他接下来的攻击,却再也没有章法,破绽也是越来越多。   南蔚估计,这个程度的筑基五重修士,放在万年多以后,只怕还比不上许多将将筑基之人。   大约是对方经验实在不足,与人交手时多半是在宗门内的环境下,对方总是因为他的身份而留有余地,因此到了眼下这般真正生死攸关之际,更加无法保持冷静,加上对手又是南蔚,才会迅速落到下风。   身在逆练符里,不杀死对手便不能离开,南蔚立即掐动法诀,准备给予最后一击。   其实南蔚几番攻击下来,翟浩然几乎已是气息奄奄,再有这最后的雷霆一击,翟浩然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此时,南蔚攻击之后却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下一刻,翟浩然全身上下忽然炸开一道白茫茫的光,南蔚就见隐隐有一只大手从光中伸展而出,挡住了来自自己的攻击,甚至反过来打了自己一掌!      第60章 连夜雨      那股至少是元婴以上真人的掌力当即就让南蔚感到胸口犹如被重锤击中,体内经脉也好似被一股外力摧枯拉朽一般,他毫不犹豫借力向后,仍是吐出一口鲜血!   若非此掌显然不能继续发出,南蔚估计自己还真是性命难保!   见此掌不再继续,南蔚冷哼一声,再度卷出金焱藤鞭。   这一回,白光中霎时传出一声厉喝:“竖子尔敢!”   南蔚呵呵:本尊没有什么不敢。   那声音还在往下说着:“你要得罪化神真人不成!”   南蔚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开什么玩笑,不杀死翟浩然,就只能是自己死,对方也不可能让翟浩然永远待在逆练符里!   在翟浩然彻底断气的刹那,逆练符随着规则烟消云散,白光中那只大手往上一伸,捉住翟浩然最后一点真灵,才往白光内缩去。原地回荡着凄厉无比的喝声:“好小子,你好得很!”   南蔚就像没听到一半,飞也似的跑了。   “东……老爷,你怎么啦?”   王大牛好不容易跟上南蔚,就不明所以看见南蔚板起一张脸,一颗心顿时忐忑起来。而在他殷勤地将炮制好的鹿豚肉递给南蔚后,南蔚的表情也没见丝毫缓和,王大牛便更不安了。   南蔚哼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王大牛默默缩回一边,专注地啃起鹿豚肉来。   南蔚现在很不高兴。   ——任谁发现自己身上被化神真人种下了追踪标记,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而身为曾经的还真境真人,竟然还不是当场就发现此事,才是让南蔚心头郁郁最关键的原因。   现在想来,大约是趁着南蔚杀死翟浩然那一刹那,对方便借助着某种法则,将追踪标记放在了自己身上。盯着手腕上忽然多出的一点细小黑斑,南蔚真想用眼神挖掉它。   但他也心知肚明,即便当真将此处挖下来也无济于事,黑斑会自然而然地往身上的另一个位置转移。   换句话说,南蔚接下来即便是运转枯木诀改换气息,南华宗也能追踪到自己。   好在这追踪标记不可能跟他一辈子,根据南蔚的判断,了不起也就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但现在他本就因那化神真人之故受了不轻的伤,一时间无法催动飞舟,还得疗伤——接下来的三个月,可想而知不会太好过。   扭头见王大牛毫无所觉吃得欢快,南蔚更加不高兴了:“过来!”   王大牛没敢违抗南蔚的命令,屁颠屁颠地跳了过来。   南蔚将灰毛猴子倒过来拎在半空中好一会儿,见他双眼多了两泡泪,心情才稍稍舒畅两分:“你多吃点,准备准备,我们要开始逃跑了。”   王大牛却似乎对他很有信心:“老爷,有你在还用逃跑?”   南蔚阴恻恻朝他一笑:“老爷我被种下了追踪标记,追兵肯定会接踵而至,你不想逃跑也无妨,我觉得你长得挺像诱饵的。”   王大牛不敢再吭声了。   南蔚继续盯着手腕上的黑斑看,思来想去许久他也没有想出办法。   这种追踪标记所依赖的法则极为根深蒂固,乃是化神真人利用有血缘关系的修士死亡刹那所产生的怨气进行的诅咒,从始至终都无法可解。   唉,现在还是先养好伤,再想其他。   南蔚内视了一番自己体内的伤势,再睁开双眼时也不禁暗自叹息。   体内的经脉在化神真人那一掌之下被破坏的程度超出了南蔚的想象,魂念所见几乎是一塌糊涂,甚至若是他现在不管不顾地就服下丹药,伤势只会愈加严重,进而无法痊愈!   因此在疗伤之前,他需要极为细致地将经脉和灵元梳理好,修补妥当,让灵元能够畅通无阻。   接下来,南蔚就开始了漫长地梳理和修补经络的过程。   王大牛不敢对他有丝毫的打搅,但当他察觉到山洞外有人靠近的时候,灰毛猴子瞧一眼正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南蔚,终于鼓起勇气道:“老爷!有人来了!”   梳理经络和灵元,并且还要一点一点修补其中被化神掌力所震裂的脉络,南蔚的魂念必须极为专注而小心,因此他也没有再用魂念进行警戒。在听到王大牛的话以后,南蔚丢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眯了眯眼就站起身,拎着灰毛猴子飞快出了山洞,沿着另一个方向,加快速度飞奔。   他知道这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在跑出一段路以后,南蔚就停下来,又布置了一个迷魂阵。   虽然迷魂阵只能困敌而不能杀敌,但却是眼下最不耗费灵元的阵法。   南蔚打算捉住几个来捉拿自己的南华宗弟子,从他们口里打听一下化神真人种下的这追踪标记,对他们判断自己位置的帮助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这也是为了知己知彼,好找出其中的一线生机。   否则的话,一旦永远有数不尽的敌人前来,哪怕南蔚现在的修为再高上许多,恐怕也难以逃过此劫。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伤势一直拖延下去,若是只有几日还好,一旦时间久了,经脉就可能会定型,再要修补和梳理,难度会大大增加,若时间拖得再久一些,他的伤就很难痊愈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迷魂阵处传来的动静告诉南蔚,阵势已经被触发了。   他谨慎地先用魂念观察了一番情况,才过去抓了两个摸不清头脑的炼气大圆满弟子。用金焱藤鞭捆住二人后,南蔚板起一张脸,直挺挺地站在他们面前。   当两人醒悟过来眼下情形,一个立即叫道:“你是南蔚!”另一个倒是清醒些,扯了扯他:“我们被他抓住了……”   前一个不屑道:“怕什么,后头的师兄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虽只是炼气期,但师兄们可都是筑基弟子!双拳难敌四手,任南蔚再如何厉害,也只能束手就擒。”   南蔚提醒他道:“但我可以在束手就擒以前先杀了你们。”   说话的弟子立刻僵住了,眸光闪烁地看了南蔚一眼,又看了看另一名弟子。   南蔚继续道:“别忘了我可是‘跟魔修勾结’的人。”   此人竟是立即改口:“南蔚师兄!还请你手下留情!我不是主脉弟子也不是浪邑支脉的人,可以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不如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这般见风使舵的速度让他身旁那人惊呆了的同时,也令南蔚叹为观止。   他当然不会放开对方,而是道:“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得好,我自然会放了你们二人。”   此人忙不迭地道:“行行行!您说!”   都称上您了,态度还热忱无比——知道的当他是识时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了亲爹呢!   南蔚便道:“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此人生怕答得慢了小命不保,飞快回答:“我们本是已经到了附近,由几位筑基期的师兄率领着,准备在这一带搜寻您。之前倒是没有任何收获,但就在不久之前,其中一名主脉的师兄似乎获知到了什么消息,带着我们找到了您。我瞧着,他手里好象有一块玉符,上面会显示出一个什么标记。那玉符不像是宗门里人人都有的东西,应是他们主脉才有的物事。他他他……”他指了指身旁那名弟子,“他便是主脉弟子,问他,他准知道!”   另一名弟子沉默着并不肯说话,反而愤恨地瞪着南蔚和那人,直到南蔚手腕使力,用金焱藤鞭扼住了他的喉咙。   随着南蔚法器末端力道越来越大,这名弟子脸色愈加赤红,青筋绽露,最后还是吐出了真言:“那……那是只有得……得老祖看重的……真传……弟子……才有之物……我、我们……这般……籍籍无名……的弟子……是没有……的……”   南蔚又问:“主脉真传有多少人?”   “总、总数……数百……但……但很多……已是金丹……不会……前来……筑基师兄里……约有百多人……”   南蔚又问了他们好几个问题,在将那被困在迷魂阵里的主脉筑基拽过来,搜走了那块玉符以后,把他们全部丢到了迷魂阵内,再一次地溜之大吉。   直到他自觉较为安全,距离南华宗下辖范围之外越来越近,南蔚才放慢脚步,寻了一处避风的位置暂时落脚,也是打算继续疗伤。   幸好他有一心多用的本事,趁着梳理和修补经脉的间隙,南蔚分心检查了一下这块玉符。这玉符并不出奇,在灵桥断绝以后的天命魔宗里,南蔚也曾赐下一块给徒弟,为的是在彼此相隔遥远的时候,也能进行传信。   在确认此符乃是传信玉符以后,南蔚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认为,化神真人只能通过传信玉符来指点南华宗弟子追踪他。据南蔚估计,那名化神真人定然有类似觅踪镜一般的宝物来追踪他手腕上的黑斑,只不过由于事出突然,仓促间那宝物还未来得及发下给捉拿他的弟子们。也就是说,目前还留有一定的余地给南蔚,但这个时间绝不会很长。   为今之计,南蔚必须在持有宝物的弟子们到来以前,先一步治疗好自己。   南蔚想了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王大牛身上。      第61章 化神带来的危机      被南蔚冷冰冰的眼睛盯住,王大牛顿时生出一种被毒蛇瞧中的恶寒,他机械地扭过头,要哭不哭地叫了一声:“老爷……”   南蔚道:“我给你描述一些东西,你去速速替我找来。”   王大牛捣蒜似的点头:“找来,速速找来。”   南蔚立即将一些药草和灵物的模样告知了王大牛——值此非常时刻,他也唯有希望探宝猴能发挥出最大限度的作用,当真能找到这些东西了。   只要王大牛能将这些药草灵物找个七八成,南蔚一旦梳理好脉络,剩下的一些修补工作,就能借助这些外物来进行,速度自然比他完全依靠自己来进行要快得多。   想到此前王大牛也时不时能踩到几株稀罕的药草,撞上一些少见的灵物……南蔚对他还是颇有信心的。   待王大牛离开后,南蔚收回魂念,身体微微向后,闭目养神。   在不知何时追兵就会到来的时候,他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然而魂念在方才梳理脉络的过程中消耗极大,让他眼皮子直往下掉,全身都不由自主透出一股懒洋洋的意味。   不知是否因为最近的一批南华宗弟子就是之前那些,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没有再出现新的敌人,也让南蔚得以将全身的主要经脉都梳理了一遍,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   但最麻烦的也正是这些部分——主要的脉络相对来说要粗壮一些,但细微的部分即便经过了锻体拳与粉骨碎身拳的双重增强,也还是相当细小,稍不留神就可能伤上加伤。   王大牛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灰毛猴子显得十分沮丧,灰溜溜地窜进来,眼睛里还蓄起了两汪泪水。   “老、老爷……”   南蔚难得地没有对他冷语相向:“怎么了?没找到?没找到便没找到,有甚好哭的,反正也只是多花些时间的事情。”   他想得很开,就算责备探宝猴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哪有这个闲工夫。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没找全。”   南蔚哦了一声,随即就猛地抬起眼,盯住王大牛:“没找全是什么意思?”   王大牛从不远处拖过来好些东西,一一给南蔚过目:“这是你要我找的那个跟羽毛一般形状、气息冰冰凉凉的的药草;这是你要我找的跟枯树枝一般、像是蝴蝶一样的东西;这是你要我找的特别烫的东西,我闻过了,味道真的特别香甜,就像是蜂蜜一般;这是你跟我说有……”   看着好些药草和灵物被王大牛摆出来,南蔚再一次抛却尊者形象,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我还当你一个都没找到!”   王大牛很是无辜地看着他:“挺好找的呀。”   南蔚:……   本尊手好痒!   有了这些东西,对于加快伤势愈合可谓是绰绰有余!南蔚便又摸出一枚回元丹丢给王大牛:“待你将上一枚回元丹的药力尽数吸收以后,就吃下这枚。”   可惜此地离定天真焰太远,只能草草使用这些东西,却不能将他们炼制成丹药,发挥出最大限度的功效。其实南蔚也可以使用洞府玉符,再次回到丰城附近。但他却担心自己一旦使用玉符,会连带先祖洞府都被那名化神真人发现。虽然他并非真正的南氏子弟,却也不想南氏先祖的洞府落到南华宗的化神手中。   而就在南蔚尽全力疗伤的时候,南华宗内,一名须发如雪的老者睁开双眼,注视着面前一枚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玲珑圆球。   这圆球约莫寸许方圆,里面影影绰绰有一个极小的人影在晃动着,让老者因瘦削而略显刻薄的一张脸,难得地露出慈爱神色:“浩然,这一回,你真是太大意了。不过你也不要着急,爷爷我定会替你报了这个仇。那小子身中我的追踪咒,只要身在这天地之间,三月之内,我定能将他碎尸万段!”   那玲珑圆球里的人影似乎又说了什么,老者脸色微变:“这是为你报仇,但跟那南斐没有丝毫关系!浩然,你也不要执迷不悟!你真当南斐是多么纯洁无辜的小人儿么!我倒觉得你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若非他的煽动,你又何必亲自去捉拿那小子!你若不去,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大约是听到人影还在替南斐分辩,老者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此事休要再提,我身为你的祖父,自有我自己一双眼睛来判断!那小子虽则在你的事情上并不无辜,但勾结魔修杀害浪邑支脉弟子?想想也没有可能!且承川仲平那人再公正不过,他愿意助他,定是也相信这一点!”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玲珑圆球,“我身在宗门这么多年,对一些事情看得可比你多,也比你清楚!南氏倒是有几个好苗子,那小子是一个,南将是一个,但绝对没有南斐!知道他死了,哼,我还要感谢那小子杀了南斐,免得南斐继续迷惑于你!好了,浩然,你如今只是一点真灵,还需不断温养,待到日后我为你寻到一个合适的身体,你也好再世为人!但在此之前,你便静静在此思考,早一日想明白了,我便早一日来此看你。”   说完,也不管玲珑圆球内人影再说什么,须发皆白的老者就一拂衣袖,浓郁的元气倏忽充塞在此间室内,平地仿佛生出一团团如烟似雪的云雾,将那玲珑圆球簇拥在中央。   老者则毫不犹豫起身,离开了此地。   待到他到了外面,更是一挥袖子,只听得隐隐有机括声响动,那洞府便被彻底隔绝。老者站在洞府之外,略一思忖,便唤来数人,将几样东西交给了他们。   这几名半步金丹的假丹弟子拿着手中器物,惊讶道:“老祖,这是觅踪镜?”   老者微微一笑:“是也不是。它们并不是寻常的觅踪镜,而是只能寻觅到那身中我追踪咒之人的觅踪镜。你们便拿了去,尽快寻到此人。此人虽是宗门任务里需要生擒之人,但你们不必留手,直接将他杀了便是。”   那几人连忙称是。   南蔚在将熄未熄的火堆旁,忽地打了个寒颤,他皱起眉:“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化神在交代该如何对付我了。”   王大牛好奇道:“不要脸的化神?”   南蔚理直气壮:“是啊,堂堂一个化神真人,对我这么个小小的筑基期弟子出手,若还能叫做要脸,我都替他觉得可耻。”   王大牛哦了一声,又问:“老爷,你的伤怎么样了?”   南蔚告诉他:“好多了。”   全身经络大体上都经过了一番梳理,又借助王大牛寻来的那些药草灵物进行了修补。只待剩下那些细枝末节梳理完毕,再进行一些修补,南蔚就能运转一气培元诀更快恢复自身。   总之,只要速战速决,目前这点伤势影响不了什么。但他却暂时无法催动飞舟,因为飞舟消耗的灵元无法得到及时的补充,反而可能更危险一些。   王大牛放下心来,见南蔚一副困顿不已的模样,便殷勤道:“老爷,要不你还是睡一觉吧,有我在呢。”   南蔚早有此意:“若有人来就叫我。”   可等到南蔚被王大牛从睡梦中唤醒时,一睁眼就对上灰毛猴子那张脸……   南蔚手指动了动,差点没忍住一掌抽过去。   唉,若换成南衡那张脸该有多好……   南蔚一面感叹着,一面冷静地将魂念放了出去。他很快就确定这一次前来围堵自己的追兵共有八人,三名筑基,五名炼气。   显而易见,南华宗对南蔚的重视程度正水涨船高,筑基期弟子的数目正在不断增加。   南蔚目前的伤势不允许他长时间战斗,若要正面与这三筑基五炼气对决,消耗定会较大。因此南蔚还是使用了老一套的法子,先在附近布下了迷魂阵。   然而就在南蔚静悄悄潜伏在侧的时候,不知是否因为前车之鉴不远的缘故,这一行八人快到迷魂阵处时,竟是放慢了脚步!   虽然由于南蔚的方位,里面有一名筑基和三名炼气,终究是进入到迷魂阵内。但剩下四人,却是反应极快地不曾中招,反而在发现南蔚之后,毫不犹豫地围了过来。   南蔚面不改色,挥动金焱藤鞭,迎上这四人。   他很清楚,到了现在,他不可能再留手,如若不然,对他接下去的逃脱便是雪上加霜。   他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来控制住局面,不然体内伤势就很可能被触发。   打定主意之后,南蔚的攻击益发犀利。   一番争斗下来,包括迷魂阵内的四人,八名追兵全部倒地,动弹不得,若是好好休养还有痊愈可能,若还想继续战斗,那他们就会修为尽丧。   南蔚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强行用魂念将又有些错乱的经脉重新舒展。   他紧紧皱起眉。   毫无疑问,随着时间越是往后推移,缀在他身后的追兵只可能是越来越多,发现他的频率也会越来越高。他不能只考虑到面对一支队伍的情况,还要想到也许追兵会连绵不断,那么要如何寻得其中的一线生机,并尽快愈合伤势,就不能让自己太被动了。   南蔚将目光转向手中那份地图。   再继续往前,大约百里路左右就能彻底离开南华宗的范围,而在那里,正好是另一座宗门的属地湖川城。   从地图上来看,湖川城周围似乎湖泊格外多。而就在湖川郊外赫然是一座坊市,名叫太湖坊市,乃是湖川地域里的灵湖宗和一些散修联合建立。   只要南蔚能到达太湖坊市,并在其中寻到一些丹药,或是租借到一处炼丹房……他敢肯定,自己能更快地治好身上的伤,也能在应对之后的追杀时,居于不败之地。   何况,那毕竟是另一座宗门的地盘,南华宗弟子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倾巢而出堂而皇之,也得守人家的规矩。   只是找到南蔚的南华宗弟子数量已是不断增多,哪怕每一次他们失败后都有许多人不得不退回宗门,但大约是那位化神发了话,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追兵前来。   好在里面修为最高的还只是筑基七重左右,南蔚也尽可能地避开这些人,加快速度继续往湖川城飞奔。   然而眼看着离湖川境内越来越近,在前一天解决掉了一批追兵之后,南蔚稍微放慢了脚步打算喘口气的时候,追兵再一次来到了。   他转过身,脸色凝重。   王大牛哆哆嗦嗦地爬到树上,眺望了一下又刺溜滑了下来,告诉他:“老爷老爷,只有四个人!”   但南蔚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因为魂念告诉他,虽然来者数目不多,但全是筑基弟子,其中更有两人在筑基五重以上,而里面那个捧着觅踪镜的修士,分明是筑基大圆满!甚至他已是半步金丹到达了假丹!   此人对南蔚的方位十分肯定,很显然,那觅踪镜定是出自化神之手,他说不定就是那名化神真人门下弟子。   南蔚看也没看王大牛:“躲远点。”   王大牛试图表明自己很勇敢:“为什么呀,才四个人!”   南蔚道:“都是硬茬。”   王大牛立刻飞一般窜到了远处的树梢上,贴住树枝偷偷摸摸往这边看,一边在心里祈祷着:老爷大发神威!   “就在那里。”身着白袍的假丹修士看了眼觅踪镜,指向不远处。   在他手指尽头,其他三人果真瞧见了一个少年站在树边,此地树木茂密至极,因而显得光线有些阴暗。   但那少年光仿佛只是极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却叫周遭都亮了起来。   其中那名筑基五重的红袍修士咂了砸嘴:“这小子真好看!”   白袍修士冷冷睨他一眼:“莫要打别的主意,老祖有过交代,让我们直接杀了他。”   红袍修士有点不乐意,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反正又不是不杀他,等我先乐呵乐呵了再杀也不迟。”   另外两个筑基一个露出向往神色,一个露出鄙夷神色,却是都没说话,只看着白袍修士。   白袍修士并不动摇:“不行!”   他们说话间,却都未注意到他们话里的当事人,眼底随着他们的交谈,渐渐仿佛凝结出了重重冰川。   南蔚冷笑一声:想杀了本尊,做梦!   那四人并未再往前走,那红袍修士嘿嘿一笑:“小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然若是伤到了你这张脸,我也是会很心疼的。”   南蔚板着脸,心道竟敢抢了本尊的话来说,真是好狗胆!   一名筑基一重的修士跟着叫道:“不错,现在有聂师兄和庞师兄在,你是逃不掉的!也别想再玩那迷魂阵的把戏,我们都被老祖赐下了宝物,能不受迷魂阵的影响!”   南蔚不高兴地瞅他一眼:你哪只眼看到本尊还打算使用迷魂阵了!   见南蔚始终一声不吭,庞飞华还当他是真的打算投降了,当即将手中法器一掷而出。   只见一条金灿灿的细小绳索迎风变长了许多,朝着南蔚捆了过去!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弄错了什么事——南蔚的眼睛倏地朝他望了过来。   那一眼极冷,仿佛只是对上就叫庞飞华心头狠狠颤动,几乎快要站不稳双脚!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面上却益发色厉内荏:“师弟们,还不速速擒住此贼子!”   南蔚抬起手,轻轻挥动了手中的金焱藤鞭,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是一下子将庞飞华那条法器绳索给绞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随便一抓,将其抓入手中。   庞飞华这下当真大吃一惊:“我的法器!”   南蔚不屑地端详几眼:“一条仿制的捆仙索罢了,仿制手法真是差劲,模仿都只能炼成中阶法器。”   庞飞华恼羞成怒道:“住口!”   南蔚从善如流地停止了说话,目光在四人身上飞速逡巡而过,他掏出一枚符箓激活。   转眼间,他身周浮动起数面土黄色的盾牌,将他护在了里面。   聂雨震眉头微皱,见其他三人都已出手,他顿了顿,也加入了进去。   一时间,四名筑基各自御使四柄飞剑,剑光闪烁,威势浩大,杀气腾腾!   南蔚却没有丁点惊慌。   哪怕现在伤势未愈的他,要对付四名筑基修士已经颇为勉强,何况里面更有聂雨震这般的假丹修士。   他一手用金焱藤鞭不断挡下剑光,一手又掏出好些符箓来。   凭借本身的修为,若是没有受伤,他有自信能胜不了对方。但想要速战速决,利用些许外物也无可厚非。   南蔚早已想好了对策,他此次拿出的乃是十张分属金木水火土五系的符箓,而在将它们一一抛出的瞬间,南蔚就用魂念辅助着,将其在空中布置出了又一个阵势。   随后他猛地激活了符箓。   只见十张符箓将四名筑基修士全都囊括在内,忽然便是数道剑芒倏然出现,这些剑光如同游龙,又仿若灵蛇一般衔住头尾,在空中环绕起来。   聂雨震首先察觉到了不对,脸色微变:“走!”   庞飞华则最是滑头,没等聂雨震发话,他就早早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   然而两人都瞧见前方南蔚唇边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略有些阴暗的密林中,只有几点斑驳的日光从密密麻麻的树缝间洒落下来,但少年如玉的面庞此时沾染上了几分笑意以后,衬着那如画的眉眼,益发显出几分动人心魄。   下一刻,他们都意识到,发觉不对已经晚了。   他们四人都已被迫进入到了这由十张相生相克的符箓所组成的阵法里,而符箓被南蔚激活的同时,阵势亦被引动起来,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聂雨震一咬牙,手腕一晃,却是催动着飞剑,拼命向南蔚攻去。   既然无法逃脱,他想至少也要完成老祖布置下来的任务。   然而聂雨震很快发现,不论自己从什么方位攻向南蔚,南蔚始终能找到其中的破绽,成功避开。   聂雨震心中无比震惊。   这少年仿佛天生就具备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天赋,他好象本能就知晓对手的破绽在何处——有一些便是聂雨震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可是在南蔚这里,他曾自豪的剑法似乎都失去了那层光芒。   庞飞华则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后退,然而南蔚并不打算放过他,手腕一个用力,金焱藤鞭就封住了庞飞华的退路。   庞飞华愤怒道:“你的对手是聂雨震!”   南蔚冷笑:“先收拾你,再找他也不迟。”   谁叫你方才竟对本尊生出肮脏的想法,本尊定要让你后悔长了脑子!   庞飞华见势不妙,赶紧也加大了攻击力度。   然而外有符箓组成的阵势不断攻击,内有南蔚只盯着他不放,很快,庞飞华就感到越来越招架不住。   而就在庞飞华被南蔚彻底拽住的刹那,说时迟、那时快,那十条游龙忽然纷纷炸裂开来,极大的威力齐齐往四人冲了过来!   反而是庞飞华受伤最轻,其他三人倒是身受重伤。   但庞飞华还来不及露出喜色,就发现南蔚面上嫌恶神色一闪而过,自己眼前又是一花,口中一麻,脑袋猛地嗡了一下,好象有什么活物钻入到了其中。这感觉让庞飞华生出了极大的恐惧:“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南蔚看也懒得看他:“你们不是说我勾结魔修吗,你说呢。”   庞飞华心头狠狠颤动,“是……是魔修……的手段……”   他自然没能得到答案,因为仿佛无穷无尽的疼痛从脑袋的每一个角落蜂拥而至,让他忍不住拿头撞地,却仍然无法缓解,反倒撞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伤势较轻的聂雨震也不由心悸:“庞师弟你……”   庞飞华却忽的扭过头来。      第62章 故人      虽是南蔚动了手脚——魂念与药物的双重作用才会让庞飞华控制不住露出那般丑态,但能如此干脆利落杀掉庞飞华与另外二人,聂雨震倒是略微出乎了南蔚的意料。   也让南蔚觉得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南蔚确认安全之后,又将刚得到的觅踪镜给毁掉,心里琢磨着那名不要脸的化神究竟放出了多少面觅踪镜。   他正盘算的时候,体内灵元一阵涌动,气血也随之翻涌起来,口中霎时便是满嘴腥甜。   南蔚将嘴里的血吐干净,他很清楚自己方才的战斗还是牵动了旧伤。   眼看距离湖川已是越来越近,他略一思忖,就决定不再迟疑,先抓紧时间进入湖川区域了再行疗伤。   王大牛看到南蔚吐血吓坏了,一个劲地问:“老爷,要不要我再去寻些药材来?”   南蔚阻止了他:“不必,只是吐了几口淤血,别大惊小怪。”   王大牛心目中南蔚的形象便愈加高大,从可怕的凶神一跃而成了血流不尽的可怕的凶神。   太湖坊市本就在靠近南华宗地域的地方,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一次四名筑基都铩羽而归的缘故,接下来一直到进入太湖坊市,南蔚都没有遇到过任何阻力。   这由灵湖宗与散修一道建立的坊市,比起南华宗内几条支脉间的坊市,自然更加宽阔繁华。几条街道纵横,堪比一座较小的城市,路面也修建得十分整齐,道边分布着各色店铺,一眼望去,药铺就有好几家。   南蔚没有马上进入药铺,而是找了一家最上档次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王大牛目瞪口呆地看着南蔚要来了热水,又嫌弃地往自己看来。   “愣在这儿作甚,还不走?”   王大牛道:“老爷,你不是要疗伤,怎么……”   南蔚道:“这一路上虽然有避尘诀,但怎么也比不上洗澡来得干净。行了,你快点出去!”   王大牛道:“老爷不要我伺候你了?”   南蔚指出:“你太丑了。”   若换个模样养眼的小美人儿,南蔚是很乐意叫对方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的,但叫这只灰毛猴子来……不管是解衣还是擦身,南蔚都觉得那画面太可怕。   王大牛闻言吸了吸鼻子,奔出了房间。   用热水先好好洗了一遍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的每一个角落,南蔚又将之前让王大牛找的一些药草与开水一道炮制成了药汤,再泡了半个时辰。等到全身上下被蒸得微微发皱了,南蔚才从药汤里出来,重新冲了个澡,换好了须弥戒里的新衣裳。   到底是丹桂的手艺非同一般,做的这身素绡锦的内衫穿上身格外舒服。也不知言嬷嬷带着丹桂逃没逃成,但以言嬷嬷暗藏的后手,这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唉,以后没了丹桂,将剩下那几件衣裳都穿坏了,他要上哪去找这么合意的衣服呢?   南蔚只苦恼了片刻,就将此事抛了开去,出门寻王大牛去了。他才出来,就发现灰毛猴子蹲在一边,浑身笼罩在一片低落中。将王大牛拎过来,南蔚问:“怎么?”   王大牛道:“我真的很丑么?”   南蔚很是诧异:“你自己不照镜子吗?就你现在这副尊容,谁能违心说一句好看?”   王大牛回忆往昔:“当年我也是我们村的帅小伙,我媳妇就是被我这张脸打动的……呜呜呜……”   南蔚有点为难:本尊再有能力,也好象没办法安慰你啊……   思考良久,南蔚终于有了主意:“唔,在猴子里面,你算是好看的。”   王大牛顿了顿,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在太湖坊市里的这大半个白天,是南蔚近段时间以来最为放松的时候。   首先此地并非南华宗的势力范围,灵湖宗想必也不乐意其他宗门将手伸得太长。其次是南蔚发现太湖坊市定有规矩,寻衅滋事的会被逐出坊市,且明确指出本坊市有元婴真人坐镇,任是哪个想不开进来挑起争斗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另一方面,则是南蔚选择的这家客栈服务周到,保证一切本店客人宾至如归,因为他定了上房,还特意由一名美貌小二送来了一顿滋味可口的饭食。   虽然还是比不上唐嬷嬷的手艺,那也要远远超过承川膳房里的味道,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南蔚在看到这些饭菜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以后,南蔚才打算去摸一摸此地药铺的底细。   他换了一身提花缎的锦袍——这也是丹桂做的,还是当初入宗时丹桂一口气做了许多套衣裳,从小到大,样样不缺。   又将头发随意束起来,南蔚用袖子笼了王大牛,俨然变作一位出身修仙世家的纨绔子弟,晃晃荡荡地进了一间离客栈最近、名叫宝生堂的药铺。   宝生堂足有三层,窗明几净,一进大堂就显得极是开阔轩敞。虽然已有几个客人在里面挑选药材,也丝毫不会令人觉得拥挤或是受到了怠慢。   因为马上就有一个伙计迎了过来,颇为热情:“这位公子,您是要买成药呢?还是要买散药呢?或是上二楼,我们有各色丹药!”   南蔚便冲他微微一笑:“先看看。”   伙计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见南蔚一马当先走到了柜台边,他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咕哝:这位客人长相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只是咕哝完,他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背后好象有谁看过来,让他油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伙计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就立刻堆了满脸的笑容:“客人您买好啦?”这位客人与方才那位一样,也特别好看。   南蔚正垂眸瞧着柜台里边那一个个抽屉上写着的药名,耳中却听到有人“嗯”了一声。   这一声简直似那三伏天里激灵灵吹来了一股凉气,南蔚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身材修长的少年正从楼梯上拾级而下,脚步稳健而缓慢,那张不久前还曾惊鸿一瞥见到的脸庞一点一点从阴影中全数露出。   大约是察觉到了南蔚的眼神,对方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了回去。   另一名伙计殷勤地将他送出门外,南蔚听了一耳朵,那伙计却是叫他“裴公子”。   但此人毫无疑问就是南衡,南蔚对自己判断音色的能力绝无丁点怀疑,而且对方那张脸也的确就是幼时南衡长大后的模样。而且这个裴字,也让南蔚想到当年那黑衣阉奴所说“裴氏神脉”。   可似乎又不是南衡……   若当真是南衡,难道这小子还敢认不出本尊来吗!   唔,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一晃差不多快十年了,南蔚同那时的模样相比,也很有一些差别,南衡认不出也是自然。   不过区区小事,本尊有什么好失望的……   王大牛吱地尖叫了一声,从忽然狠命揪紧自己的南蔚手中逃出生天,缩在一边惊恐地看着他。   南蔚懒洋洋睨他一眼。   王大牛连滚带爬地回来,跟在他脚边。   一直转了好几家药铺,王大牛忍不住小声问:“老爷,你还没找到需要的东西么?”   南蔚嗯了一声。   王大牛又道:“若是心情不好的话,不如先回客栈,明天再来?”   南蔚先是嗯了一声,随即就瞪住他:“谁说我心情不好?”   王大牛乌溜溜的小眼睛里难得显出十二分的矛盾了,是想说实话又不敢说实话,最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南蔚坚定道:“我没有不高兴。”   等再逛了一间药铺,南蔚最终没有买下任何药材,也没有询问炼丹房的事情,就回到了客栈。一进房间,他板着一张脸,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又将王大牛拎过来:“闻。”   王大牛莫名其妙:“闻什么?”   南蔚道:“闻我。”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老爷,你才洗了澡的,没味!”   南蔚板着脸瞪了他好一会,才道:“没一点香味?”   王大牛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凑到跟前闻了闻:“有!”   南蔚脸色却似乎更难看了:“什么香味?”   王大牛老老实实道:“一股药香。”   南蔚若有所思:莫非就是因为本尊身上香气被药味所掩盖了,南衡那小子才会一点都没察觉到?   要不是身上有伤,轻易不敢让魂念离开太远,以免不能提防可能出现的敌人,他早就跟上南衡去瞧个究竟了!也不知在那宝生堂分开以后,南衡会去往何处,是继续在太湖坊市停留,还是离开此地?不过南衡看着身无长物,却分明在那间药铺买了东西,说明他身上定有储物袋,再联想起那日在松鹤处的所见,南衡在太一宗定是过得十分滋润,可比被逐出宗门又被诬陷的本尊要好得多。   当天晚上,南蔚利用魂念就发现果真有南华宗弟子进入了太湖坊市,但也的确碍于坊市内的规矩,他们并不敢贸然动手,而是选择向宗门求助。   估计不论是由宗门与灵湖宗交涉,还是派来不惧元婴修士的其他弟子,都需要一段时间,南蔚决定趁此机会赶紧疗伤。在暂且搁置了南衡的事情后,南蔚在附近那间宝生堂定了一间炼丹房,马不停蹄地炼制起丹药来。   在第十三次炸炉以后,南蔚不经意般往炼丹房边缘的一处角落瞥了一眼。   他推门出去找了伙计,又买了一堆药材。再次将自己关在炼丹房内的时候,魂念告诉南蔚那伙计边下楼边小声嘀咕道:“真是暴殄天物,浪费那么多好药材不觉得可惜吗,果然是个纨绔!”   宝生堂一直在关注着这间炼丹房,这并不出乎南蔚的意料,谁看到这么个出手豪爽的少年还定下一间炼丹房,都会对他多些关注。不过在确定南蔚到目前为止都没能成丹后,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就消失无踪了。   最后用魂念检查了一番室内每一处角落,确认再无异常,又打出若干禁制,南蔚仍然没有马上开始炼制下一炉丹药。   虽然前面炸炉也有故意的成分在,但至少有一半是真正出了岔子所导致的炸炉。   南蔚盯着药炉看,脑中回忆着曾经所见枯木尊者炼制丹药时的一举一动,然后再尝试了一遍。   “砰——”   细小的轰鸣从药炉中连绵不断传出,南蔚确定:又炸炉了。   或者要按照殷仲远那样来?南蔚试了第十五次,这回坚持的时间长了些,但最终迎来的仍是药炉中的低声轰响。   南蔚又一次停下了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似乎也不得不承认,他或许真的不擅长炼制丹药。   此前解毒的时候,只是熬制药汤,也都交给了言嬷嬷和丹桂。后来炼制丹药,也是借助了定天真焰——伪造的三灵根中曾有定天真焰一缕真识的痕迹,让南蔚能利用定天真焰诞生出的灵智来进行调和炼制过程中的不和谐之处。   但现在药炉下方虽是由宝生堂引来的地火,却全无灵智,是凡火中的凡火,自然无法补足南蔚炼制时那些疏漏,炸炉也就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可惜此间药铺内并无南蔚所需的成丹,丹方珍贵,交给旁人来炼制也并不妥当,不然他也不必降尊屈贵亲自炼制。   南蔚开始整理下一份药材,反正须弥戒内下品灵石数量不少,又从那些南华宗的追兵身上取得了许多灵石,就算把面前这些药材挥霍一空,他也还能再买上好多回供他挥霍的分量。   “东——老、老爷……”   就在南蔚即将把药材再次放入药炉中的刹那,一直老老实实缩在炼丹房一角一声不吭的王大牛,忽然叫住了他。   南蔚给了他一点眼角余光。   王大牛发现他难得没有训斥自己的口误,不禁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情绪,他鼓足了勇气道:“老爷,不如让、让我来试试?”   南蔚这次把整张脸转了过来:“你?”   王大牛缩了缩脖子,灰毛猴子还不到药炉的十分之一大小,但他注视着药炉的眼睛却很明亮:“嗯……嗯!我、我总觉得好像很想试一试。”   南蔚思忖片刻,把他拎了过来:“好,你来,我替你打下手,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王大牛彻底被吓到了:“老爷?”   南蔚瞪他:“还不速速开始,若是耽误了我的时间,我就把你放到这炉子里面去!”   王大牛连忙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尝试。   当然,不论炉火还是药材王大牛都亲力亲为,没敢差使南蔚。直到时间慢慢过去,他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到了药炉上,他才下意识地吩咐了南蔚几次,南蔚也按照他的话一一添加了药材。   药炉被火焰不断舔舐着,不同层次的火焰显现出不同的色泽,在药炉内被引到了不同的药材上。药炉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并未有丝毫异动出现。   良久,王大牛吐出一口气,对上了南蔚的双眼。   他乌溜溜的眼睛立刻闪烁起来,声气也弱了下来:“老爷,我我我成功了。”   南蔚嗯了一声,就像看到什么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一样看了他许久,才道:“做的不错。”也不知是探宝猴本身就如此了得,还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探宝猴才会这般非比寻常?   王大牛睁大了眼:“老爷,你这是在夸奖我?”   南蔚道:“是啊,你确实做的不错,现在把剩下这些都炼了吧。”   王大牛立刻干劲十足地继续炼制丹药。   回客栈的时候南蔚心情可谓是春风拂面,拎着王大牛的动作都轻柔许多,反倒是王大牛格外紧张,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被他给甩了出去。   到晚上时,南蔚得知了一个让他心情更好的消息。   他的魂念跟着那几名在太湖坊市暂住的南华宗弟子,知道他们将这边的情况报告给了宗门,却也得到了宗门的反馈。   却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前去找灵湖宗交涉的南华宗,没能得到他们期望的答案。   灵湖宗非常果决地拒绝了南华宗的要求,从几名南华宗弟子埋怨的话语里,南蔚注意到仿佛灵湖宗对南华宗的出现充满了警惕,甚至有一些敌意。灵湖宗似乎希望南华宗远离此地,不要来太湖坊市,最好压根不进入湖川范围,否则别怪灵湖宗不客气。   这种情况可不同寻常,但凡宗门之间甚少会撕破脸皮,尤其在两者都是玄门正道的情况下。哪怕内心恨不得一见到对方就宰了他,嘴上也不会喊打喊杀。   再说捉拿宗门要犯,一般宗门也会通融一二,因此在此之前,南蔚是打算一旦伤势痊愈,就赶紧继续往北,因为离南华宗越远,南华宗的力量就越薄弱。   但现在灵湖宗的反应,让南蔚发现了另一种可能。   联想起近日太湖坊市内似乎格外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许多修士尤其是散修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坊市里,药铺里的客人都熙熙攘攘,白天客栈的伙计也曾提及是否愿意与人拼房……莫非此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而会让灵湖宗对南华宗心怀戒备,会吸引来如此众多修士的原因,南蔚估计,很有可能是在太湖坊市附近,有什么秘境遗迹之类出现了。   下半夜,借助丹药和魂念,引动药力和灵元将体内经脉彻底修补好,没有漏下任何一处细微末节,南蔚就只差蕴养刚修补好的经络和身体,不必再行疗伤之事了。他休息了一会,察觉到不远处另一套上房里有些动静。   魂念过去一探究竟之后,南蔚阴恻恻地勾起唇角。   明灭的烛火中,再次把迷迷糊糊醒来的王大牛给吓坏了。灰毛猴子尖叫一声,用被子蒙住头脸,筛糠似的抖动。   南蔚:……   镜子里本尊分明是位容色昳丽的少年,这猴子的审美真是惨不忍睹!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是最近,太湖坊市附近的太湖中,有人探索到了一处元婴遗迹。虽说元婴遗迹对一座大宗门而言并不会多么放在眼里,但南华宗出现的时机却太不凑巧,来到湖川的南华宗弟子几乎全是筑基弟子,简直就像是特地为了元婴遗迹而来。是以灵湖宗对南华宗的警惕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新高,哪个宗门也不愿瞧见别家宗门手伸太长。   此座元婴遗迹,对进入修士的数量没有限制,但对修士的修为却限制在了金丹以下,正好是南蔚可以进入的范围。因此在得知此事以后,南蔚决定用散修身份进入其中。   别有目的的南蔚,第二天没有让美貌伙计再来送饭,而是前去客栈的大堂用餐。此时大堂内几乎是人满为患,众多散修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桌前,谈论着元婴遗迹。   跑堂的伙计一眼认出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忙不迭地过来招呼他,将他引到角落的空桌子坐下。   不过在等饭菜上来的时候,伙计又过来了:“客官,小店现在人多,不知您肯不肯跟人拼个桌?”   南蔚皱眉,正想拒绝,视线却瞥到了此刻正进入大堂的人。他指住那人:“是他就可以。”   伙计的脑子转得飞快:“自然有他,那别的客人不知是否也能……”   看在南衡那小子的份上,本尊也可以很平易近人的——南蔚想了想:“好吧。”    机会与反击   第63章 遗迹开启      那名壮汉看起来憨厚,心眼却并不少,他拍了一下小胡子:“别人说不定早有队伍了。”   小胡子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看小兄弟人品这么好,咱们又有同桌吃饭的缘分,我才忍不住——啊啊?你说什么?”   南蔚重复了一遍:“我说好啊。”   这小胡子长相本来挺一般,但方才那样一笑倒是看得极顺眼,南蔚便索性答应下来。同时他笑眯眯地看向南衡:“这位兄台,不知有没有也加入的意向?”   桌上顿时沉默下来。   四周的嘈杂仿佛也离他们越来越远,气息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偌大的客栈大堂好像只剩下这偏僻一隅。   南衡恍若未闻,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   小胡子和壮汉则都觉得很是尴尬,坐立不安,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南蔚没得到回答,拿筷子敲了敲南衡的胳膊:“喂,听到我说话了吗?”   南衡猛地睁开眼,直直看了过来。   南蔚仍是笑眯眯的:“兄台,我跟这两位打算一起去探索那元婴遗迹,你也是孤身一人,不如同行?”   南衡深深地注视着他,眼中神情有些莫名。   但叫南蔚不高兴的是,这里面有狐疑、有困惑,却绝对没有认出自己的部分——难不成,这位“裴公子”,真的不是南衡?但世事难道会这般巧合,此人的一切都带着南衡的影子?包括这个裴姓?   最终南衡道:“好。”   南蔚想了想,既然彼此将有一趟同行探索遗迹的机会,那他自然能搞清楚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不是南衡。   这时饭菜终于送了上来,南蔚也就不再思考,而是专注地品尝起食物来。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小胡子和壮汉看着饭菜吞了吞口水,小胡子道:“小兄弟,跟你打个商量,我们哥几个的菜还没上,我们能不能先……”他喉咙里又发出咕噜的声音。   南蔚没抬头:“你们不行,他可以。”   南衡道:“我?”   南蔚嗯了一声。   小胡子就有点不服气了:“为什么呀!我们两个和他跟你都是萍水相逢,拼一张桌子的缘分,往后还有共同进退的缘分,吃点菜怎么啦,又不是不还你——那,等下我们的菜来了,小兄弟,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南蔚终于停下筷子,抬眼睨了过去,只是视线微一停顿,又逡巡到南衡面上。   小胡子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   南蔚眸光流转,唇角勾起笑涡:“但他比你们好看呀。”   小胡子:“……”   南衡双眼在南蔚的笑容上逗留了大约有三息的时长,然后他眉头略蹙,继续垂眸不语。   唉,南蔚心下叹息。   若这小子当真是南衡,那这么些年过去,他也就只剩下那张脸还能看,小时候的其他可爱之处竟是完全不复存在——回忆了一番过去南衡每次见着他都屁颠屁颠的样子,南蔚有点惆怅。   就连剩下的菜肴都显得味同嚼蜡,南蔚一推盘子:“吃吧。”   小胡子愣住:“你不是不给我们吃吗?”   南蔚懒洋洋托着下巴:“此一时非彼一时。”   小胡子眉开眼笑,拉着壮汉就开始狼吞虎咽。   瞧着就是一副饿了许久的样子,南蔚便问:“你们这是去做了什么,竟饿成这样?”   小胡子嘴里还嚼着东西就答:“要探索遗迹也得知己知彼呀,我们去打听了别的散修队伍,又找了队友,还亲自去据说入口要开启的地方看了看,还跟人打了一架,饿死我了!”   壮汉面上顿时露出无奈神色,朝南蔚低声道:“小兄弟,我叫莫博琛,他是黄以亮……”   可没等他说话,小胡子又把话茬接了过去:“我们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想着一定能找到一家宗门加入。谁知道混到了现在,还是散修。这一次据说去探索遗迹的人,可以拿在遗迹里得到的宝物跟灵湖宗以物易物不说,还能换弟子名额,我们也想碰碰运气。你看这次这么多散修群聚太湖坊市,至少有一多半人都是冲着这来的。”   不然全大罗灵界那么多遗迹秘境,也没见几个这般令散修趋之若鹜的。   从他的话里,南蔚体会到了身为散修的不易。只是一次可能换取宗门弟子名额的机会,就吸引来了如此众多的散修,甚至不在乎是否灵湖宗将其视作垫脚石……   南蔚摸了摸下巴,那么果断弃南华宗而去的本尊,若是被这些散修知道真相,再知道他是三灵根,会不会觉得他不识好歹?   唉,可惜本尊真不觉得区区一介宗门有什么了不得的。   但估计本尊的这一想法,定是高处不胜寒。   既然已经说好了要一同结伴探索,四个人自然要约好何时在哪里碰面、出发之类,还有莫黄二人还认识的几个修士也要一起去,南蔚只说他姓南就住在这间客栈里,谁知南衡竟然也有样学样,只说他姓裴,连落脚处都没有说明。   转眼间,一轮圆月挂在天际,洒落满地清辉,无数人群聚集在太湖坊市附近,期待地看向不远处的太湖湖面。十五已至,预期中的元婴遗迹即将开启,每个人面上都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当然,里面没包括有南蔚。   南蔚是在约定好的时间到达的此处,被小胡子眼尖地一把拉了过去。   但除了莫博琛和黄羽亮,其他人对南蔚的态度很冷淡。甚至里面有一名叫做文敏轩的修士,颇为不屑地睨了眼南蔚,用谁都能听见的嗓音道:“又来一个拖后腿的。”   文敏轩旁边的万吕岩嘿嘿一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南蔚的魂念却知道了他正在与文敏轩传音,说的内容是:“敏轩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样的小子正好能用来垫背,我们还该感谢黄羽亮那个傻子,轻而易举就跳进坑里,还捎带上好几个人。”   南蔚眯了眯眼,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他虽然答应了黄羽亮的邀请,却不表示他就真的会始终与这些人一同行动,到了必要的时候,有王大牛在手,南蔚可比其他任何人都有优势。既然他没打算信任这些人,这些人要怎么看他他自然也无所谓,不过——若是这几个人没长眼睛非要撞过来,他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一下天高地厚。   倒是队伍里另一名修士魏武洋,却用一种惊恐莫名的神色看了眼南蔚,还往远处退了几步。   南蔚便笑眯眯朝他看去一眼,得到了魏武洋吓了一跳的反应。相比之下,魏武洋这般才不正常,只是南蔚也不清楚魏武洋究竟是为何如此。   南蔚还在人群里发现了几个南华宗弟子的身影,里面大都是筑基五重以上的弟子,其中有三名都是筑基大圆满,也有一名假丹。他们显然也瞧见了南蔚,但却摆出一副就像没看到他的样子。   大约他们也清楚,此时进入元婴遗迹,不管是取得宝物也好,还是摸清楚元婴遗迹的情况也好,都比捉拿南蔚要更重要一些。   袖子里王大牛动了动,似乎想要探出脑袋来,被南蔚拍了回去。   虽然大多数人应该认不出探宝猴来,但南蔚也不打算去赌上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自从进入太湖坊市以来,他几乎都是将王大牛塞在袖子里——若非是须弥戒不能装活物,南蔚觉得还是放在须弥戒里更保险。   南衡比他到的还要晚一些,身背长剑的少年在淡淡的夜色中仿佛能轻而易举吸引来全部的注意,一路缓步行来,其他人甚至像是被震慑似的让开了一条道,让他得以顺利来到莫博琛这边。   站在两人中间的黄羽亮忽然觉得有点凉,搓了搓胳膊,他正要跟莫博琛说话,注视着前方的眼睛却猛地一亮:“快看!”   几乎所有人都往前方的湖面看去,圆月在太湖的水上投下了一轮皎洁的月影,但此时分明没有丁点风,湖面上却波光粼粼,月影随着波纹一点一点地荡漾着,变得越来越细碎。   最后只听得轰的一声!   水中月影竟然破水而出,在月面上,仿佛又多了一轮圆月!   这圆月继而荡出一道又一道如月华般的光芒,随着这光芒照在身上,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往月影处飞去!   而随着南蔚越发接近那月影之处,视线中依稀出现了一座华美而难以捉摸的半透明宫殿,就像是传说中的月宫一般。   等南蔚进入到月影内以后,就发现那如月宫般美轮美奂的宫殿只是一个错觉——或者说,是他目前所在之处曾经的样子。但现在这里却显得十分破败,残垣断壁处处不说,而且还积满了灰尘,甚至在角落牵着蛛网。   “咳——呸!呸!”文敏轩呛了一口灰尘,一脸不快。   黄羽亮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元婴遗迹了吗?我还是第一回进入元婴大能的遗迹里,哪怕这次什么都不能带出去,也不亏了呀!”   文敏轩很不屑地打断了他的话:“这顶多是元婴遗迹的外围,我们根本还没接触到真正的遗迹,你这家伙真是没有追求!”   黄羽亮对他的评价并不介意,反而开始找起人来,在见到南蔚和南衡后,他才露出笑容:“南小兄弟,裴小兄弟,来来来,跟着我和博琛。”   南蔚看南衡,南衡已经迈步走过去,于是南蔚也跟了上去。   这次他跟南衡之间没有隔上一个黄羽亮,南蔚十分满意。   说来也巧,此处面积颇大,但似乎只有当时站在一处的众人。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沿着眼前这条布满残砖片瓦的道路往里行去。此地的空间也有些奇妙,在南蔚用魂念试探之后,就发现这里被下了某种特殊禁制,让他的魂念无法穿过,只能局限在身周方圆大约两三丈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景色终于一变,残垣断壁中竟然出现了一座看上去非常完整的宫殿。南蔚注意到,这宫殿有些像是进入遗迹时惊鸿一瞥中,那月宫虚影里的一个角落。   身旁南衡将背后长剑拔出,握在了手里。   南蔚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这柄长剑,发现此剑至少也是一件宝器,虽然并无任何宝光烁烁,剑身上却有股灵动犀利的气息。可想而知,南衡在太一宗过得是真不错。   就不知什么时候他能实现承诺,替自己弄来宝器了。   南衡猛地停住脚步。   南蔚也与他一般无二,盯住前方的宫殿内部。   文敏轩等人已经一马当先地走了过去,黄羽亮奇怪地问:“怎么不走了?”   南衡道:“此处有些不对劲。”   南蔚见他说了话,才附和道:“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黄羽亮盯了他一眼,眼神好象在说:“你什么时候都跟他感觉很一致。”   南蔚若无其事扭头,眼前一亮:“快看好戏!”   果然,当诸人冲入殿内的刹那,就见周遭忽然元气翻涌,从宫殿里空旷处,竟出现了许多黑气。这些黑气灵活如蛇,纷纷往来人们身上缠绕而去!   虽然众人躲避及时,但黑气却愈发浓郁,仿佛要将四周光线都遮蔽一般,倒是还在殿外的南蔚几人丝毫未被波及。   要想往前,势必要迎上更多黑气,但退后,却意味着不能再有寸进。   一时间,殿内诸人都有些举棋不定。   只是黑气强势,又分明是要将他们逼出宫殿,众人仓促间也没有捉摸透此黑气究竟是何物。最终在一人不慎被擦到、从那处位置忽然仿佛钻入什么活物并极快地扩散开来、顷刻间此人浑身爆裂而死的情况下,其他人大惊失色地退出了宫殿。   而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殿内黑气却全无踪迹,除了死去那名散修的残肢断臂尚横陈在地,眼前的一切跟不久前毫无分别。   “现在该怎么办?”   沉默片刻后,有人问了出来。   莫博琛道:“是否可以换一条路?”   万吕岩讥诮道:“想得倒美,你先给我找一条路出来?”   不错,他们眼下并无他路,必须从此地经过。   黄羽亮道:“方才你们一群人一同入内,才有许多黑雾出现,若是单独进入,会不会好躲避一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同意一试。   只是在由谁打头阵上,又出现了分歧。   按理来说,应当由修为高的人进入,但修为最高的万吕岩,却摆明了没有这般助人为乐的高尚情操,他自始至终沉着脸站在一旁,动也不动。加上其他几人也指望他在后面相助,并不敢多做指责。   最后还是黄羽亮有点不耐烦地道:“我来吧,我身法还成!”没等莫博琛抓住他,他已经冲了进去。   当黄羽亮出现在殿内的刹那,那些如影随形般的黑气果然再度现身。   仍是朝着黄羽亮细细密密地纠缠上去,在南蔚眼中,黄羽亮身法的确不差,但要在这些黑气伤到他以前通过此殿,却也颇为勉强。最终黄羽亮不得不退了回来,擦了擦汗:“难!”   “那若是两人一组呢?”文敏轩忽然道,“由一人吸引黑气,另一人通过。”   马上他就招来了其他人的反对:“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一同探索此地,又没有谁是附庸的道理!”   文敏轩不怀好意地往南蔚这边看来:“我看那两个小子就很合适嘛?他们年纪轻轻,修为能有多高,一个就给我,一个给吕岩,怎么样,这种分配合理吧?”   只有魏武洋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最终并未开口。   其他人又不干了:“你们有办法了,那我们呢!”   万吕岩冷哼一声:“办法已经摆在眼前,你们早做决定便是。”话音刚落,他已抓住南蔚,竟是往殿内直冲而入。   然而当他准备手上使力丢出南蔚的时候,手中却蓦地一空。   其他人正因殿内出乎他们意料的情景而吃惊的时候,魏武洋怔忡道:“果然是他……”   文敏轩听出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他也担心万吕岩,他们早就结成了盟友,虽然在足够的好处面前盟友算不得什么,但此时显然还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   魏武洋道:“他是南华宗的叛徒,我亲见他被四名筑基追杀,他安然无恙,那四名筑基死了三个……”   周围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殿内的少年。   只南衡有些若有所思,但眼底深处又藏着更深的困惑。   万吕岩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眼神益发阴沉,然后他果断退出了宫殿。   南蔚并不在意万吕岩的举动,方才他若不想进来,也根本不会被万吕岩抓住。只是对方竟在自己反过来弄死他以前就离开,南蔚深觉自己反应稍微慢了点。   而身边黑气南蔚已经判断出其实就是此地禁制所幻化而成,要解决便是破开禁制。实际上,用那几人想出的办法来硬闯是根本行不通的。当然,破开禁制还有其他办法,比如利用宝器之威强行破禁。他不惧禁制,但要替那些人破开禁制南蔚也不乐意,他现在犹豫的,是要不要替南衡把禁制破了,免得那小子最后来个以力破之。   只是没等南蔚先破禁,那一边南衡就动了。   南衡催动手中长剑,霎时便有红色如火的流光从剑身上盈盈腾起。   下一刻,连剑光带剑身,挟雷霆万钧之势,冲入宫殿之内!   “宝器!”立即有识货的散修惊叫出声。   随着这一声之后,朝南衡看过来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贪婪。   大约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支队伍里,竟然不仅有南华宗叛徒,还有一名身怀宝器的筑基修士!   南蔚十分不满:南衡那小子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本尊撑不住了,竟敢直接用宝器之威强行破禁!   但既然有南衡这一剑击出,南蔚便也顺着南衡此剑的攻击,恰到好处地在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禁制上补上一下,彻底解开了禁制。   当宫殿内黑气烟消云散的时候,南蔚飞快回到了南衡身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南衡道:“你修为很不错。”   南蔚:“……”   本尊想听到的不是这句话!   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再加上黄羽亮和莫博琛也来到跟前,方才还蠢蠢欲动的几名散修都老实下来。   黄羽亮不住往南蔚看。   南蔚有点手痒,很想把那撇小胡子给扯下来:“很好看?”   南衡眸光忽然一闪,他发现自己似乎下意识地想接话,但话到嘴边却说又说不出来。   黄羽亮只嘻嘻哈哈地笑:“南小兄弟,看不出来啊,你原来是宗门弟子,真是了不得!”   南蔚方才本就一直留意着这边,自然清楚他是从魏武洋那里得到的消息,他泰然自若地一笑:“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黄羽亮道:“说叛宗就叛宗,好气魄!”   莫博琛扶额,拉开了黄羽亮,他真怀疑由得他继续说下去,那少年会不会暴起——想也知道,宗门叛徒谁会乐意被人打听这种事!   若南蔚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一句“你想多了”。他是真的不介意,离开南华宗甚至还有点天高任鸟飞的洒脱感,何况还在此地重又遇到了南衡这臭小子。      第64章 习惯      而在破开了这座宫殿的禁制以后,大殿内散乱在角落里的一些东西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万吕岩不假思索飞快上前,其他人也反应极快跟了上去,在这些东西里面挑挑拣拣。   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这个说“我找到了一瓶回元丹!”那个讲“我得到了一把青光剑!”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黄羽亮和莫博琛也去拿了几样东西,然后黄羽亮把其中一半都往南蔚和南衡手里塞:“南小兄弟,裴小兄弟,看你们二人的样子也不是愿意在破烂里面淘好东西的,不过没关系,有我呢,这些你们收下吧!”   南蔚没接。   要他说,这些玩意还真些垃圾,不管是丹药也好法器也罢,都已经褪去了原本的灵气。这些丹药就算能吃,药性也要大打折扣,法器就算能使用,威力也大不如前。毕竟此地虽然有禁制,却并无能让时间停滞或者减缓的奇妙效果。   南衡也不动,同样没有接下的意思。   黄羽亮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们一个以前是宗门弟子,一个身怀宝器,难怪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这样吧,这些就由我和博琛收了,下一回有好东西再让给你们两个,或者以后处理好了再分灵石给你们。”   南蔚摆了摆手,表示没有意见。   这座宫殿里是真的没有任何好东西,南蔚的魂念包括他袖子里的王大牛早就把这儿整个给扫了个遍,对这些垃圾十分不屑,谁都不想要。不然的话,那些人哪能占得了这个便宜。   只是将那些人的喜色尽收眼底,南蔚又觉得自己失算了:本尊就算不要,也该把这些垃圾全给毁了,也免得叫那两个明摆想让弄死自己的家伙兴高采烈。   唔,其实本尊这才是与人为善,出于好心——像黄羽亮几人拿的不多倒还好,那几个从一开始就去捡垃圾的,早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这座宫殿禁制的余毒。禁制本身自然并无毒性,但长年累月在此却不知因何有些变异,才会是之前那般奇特的黑气攻击。虽然现在这些人看着一切正常,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发作。   一行人继续前行。   在来到第二座宫殿以前,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便是队伍里文敏轩等人,也不知是否因为见识到两名少年的本事,没有再冷嘲热讽。反倒是黄羽亮一直说个没完,在看到前方又露出宫殿影影绰绰的影子时,他才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小胡子:“我话很多吧,博琛总说我天生是个话唠。”   南蔚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敢情这位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嘴上则道:“话多也是种本事。”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黄羽亮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想要将其引为知音,“我觉得我挺能说的,确实很不一般。”   南蔚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南衡。   他后悔了:一开始就该跟南衡一样,不去搭这家伙的腔!   到宫殿门口后,他们发现此地出现了几条不同的道路,只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一共有四种选择。而在宫殿的另一端,说不定也有几条不同的道路,那样一来,选择就更多了。   万吕岩忽然道:“是先进此处宫殿,还是就此分开,大家可以仔细想一想了。”   有人惊讶:“为何要分开,我们组成一个团队进入此地,本就是为了齐心协力增强实力,分开的话我们这些筑基五重以下的人在遗迹里能有什么作为,难道拼得过那些筑基大圆满甚至半步金丹?”   万吕岩道:“人心不齐,倒不如索性分开。”   他的话明显意有所指,无奈那几个人一个也没理他,让万吕岩的面色益发阴沉,甚至透出几分怨毒来。   他与文敏轩对视一眼,两人又拉上了其他几名散修,一时间,人数不多的队伍也分成了两派,泾渭分明。   “魏武洋你!”   只是南蔚都没有想到,魏武洋竟然选择了他们四人这边,引得万吕岩更是惊怒交加。   此人修为足有筑基八重,在这一干人里明摆着是修为最高的那一个,但却不仅指挥不动南蔚等四人,现在连魏武洋也试图挑战起他的权威,试问他如何忍得!   当下万吕岩话音刚落,手中就倏然击出数道红光,尽皆往魏武洋身上打来,端的是快如飞电、气势磅礴!   魏武洋一咬牙,连忙挡下,身体却被那股大力推得往后飞去,重重砸在地上。   黄羽亮想说什么,被莫博琛阻止了。   而南蔚和南衡都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当魏武洋吐出一口淤血,擦了擦爬起来,又往他们四个身边走,万吕岩仿佛还想出手的时候……   南蔚扭头对南衡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受伤?”   南衡道:“我不认识他。”   南蔚道:“他自我介绍了叫魏武洋。”   南衡道:“我只答应跟你们几个一起。”   言外之意就是其他人都跟他没关系……闻言南蔚忽略了那里面分明还有黄羽亮同莫博琛,心情大畅,然后在万吕岩再次击出数道红光时,挥动金焱藤鞭将魏武洋往身后一拉。   他正要躲过的时候,南衡却仿佛与他极有默契一般,蓦地拔剑而出,比之更艳丽的红光大盛,竟是将万吕岩的攻势击溃不说,甚至那股锋锐之气直逼万吕岩!   万吕岩后退一步,冷笑道:“宝器之威,果真名不虚传!”   只可惜他这般作态也没能让南蔚将他放在眼里,只微微一笑:“你肋下三指之处可还妥当?”注意力就转向了正被小胡子拉着问东问西的魏武洋身上。   黄羽亮似乎天马行空地问着,但南蔚却从中听出了许多关于此处元婴遗迹的信息。   魏武洋是湖川人士,家中在太湖坊市里还经营了一家饭馆,对许多事情他消息灵通,其中就有关于此处元婴遗迹的部分。   据说这座遗迹,在数千年前,属于灵湖宗的一位元婴真人,这位广寒真人,在太湖湖底修建了一座洞府,命名为广寒宫。   这些散修们几乎全不知道,灵湖宗早就对广寒遗迹查探过不知多少回,但他们并未在散修中走漏半点声息。这一次,却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灵湖宗主动放出风声,吸引来了大量散修。   南蔚思来想去,觉得灵湖宗的目的不外乎有二:要么是为了什么人,要么是为了什么东西。   总之很可能是在这广寒遗迹中存在什么灵湖宗必须之物,或者能借助广寒遗迹找来灵湖宗所需之人,需要大量修士来进行探索。毕竟单凭灵湖宗弟子势单力孤,又或者遗迹内危险程度太高,不好让门下弟子折损太多,索性找了散修当作炮灰垫背。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南蔚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不论散修还是灵湖宗,在这件事上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这时,前面万吕岩推开了宫殿大门。   随着一阵灰尘被惊起,众人的目光被宫殿对面几乎同时出现的另一些人吸引了过去。   彼此双方都由十来位修士组成,也不约而同地用衡量深浅的眼神打量对方。   南蔚正不动声色冷眼旁观,就听魏武洋小声道:“那边有灵湖宗弟子。”   黄羽亮低低啊了一声:“真的假的?”   魏武洋很肯定:“千真万确!我曾见过的!”   南蔚相信他所言非虚,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对面那些修士明显修为比他们这边要高,而且行动时颇为整齐划一,很有组织性。其中几名穿着似乎是制式的外袍,大约就是灵湖宗弟子了。   奇怪的是那些人看了他们一眼,又瞧了瞧宫殿内部,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竟是撤了出去。   南蔚眯了眯眼。   “此处杨师兄曾查探过。”——他的魂念反馈回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南蔚犹豫了:他是自己先走,还是等万吕岩他们走了跟上去?他还挺想欣赏一番那几人余毒发作时的情景呢!   最后南蔚往左边那条路走了,他决定让对方来决定这件令他纠结的事。   万吕岩等人也不蠢笨,在意识到这宫殿里可能什么也没有,甚至并非通往什么地方的必经之地后,他们商量一番,走上了宫殿右边那条道路。   南蔚察觉到他们没跟上来,顿觉惆怅:真的看不成好戏了!   而在他们两方都离开后不久,一只灰毛猴子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宫殿的门口。这巴掌大的猴子偷偷摸摸往四周看了看,嗖的一下窜进大殿内,径直往一个角落跑了过去。   又过了许久,灰毛猴子灰头土脸地从殿内出来,乌溜溜的眼睛满怀喜悦地转了转,飞快往左边那条路追了过去。   南蔚此时正提议:“休息一下。”   黄羽亮很纳闷:“小兄弟,你累了?”   南蔚面不改色:“尿急。”   黄莫魏三人:“……”   南衡则干脆被南蔚给拉上了:“一起。”   黄莫魏三人:“……”   南蔚当然没将南衡随身携带,而是丢下他后,又寻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只从碎石间露出一双眼睛。   南衡道:“你在看什么?”   南蔚笑眯眯:“你好看呀。”   见南衡面色不变,但却隐隐透着几分不知所措,南蔚心里愈加愉快。   唔,从某种意义上来,现在的南衡比小时候更有意思。   而借助碎石的遮蔽,南蔚张开手,王大牛飞快地冲回到了南蔚的袖子里。   因为用的是过来撒尿的借口,南蔚只直接接过东西就塞到了须弥戒内。不过待他往回走的时候,魂念往须弥戒里一探,南蔚的脚步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南衡却似乎发现了什么,询问地望过来。   南蔚已经重新迈步,还笑眯眯地倒打一耙:“裴兄有事?是没尿干净?”   南衡:“……”   一行五人直到遗迹内天色渐暗,也只击杀了几波奇特的兽形妖灵,却未曾发现新的宫殿。   最后他们决定找一个避风处落脚——此处分布有许多断垣残壁错落,地势比周遭高一些,正盘旋着数只妖灵。   妖灵生前乃是灵兽,只在遗迹内才会转化为妖灵,而且尽管它们能够被修士击杀,但一旦遗迹封闭足够长的年月,妖灵们就会再度生出。   察觉到了几个人类的意图,断壁间的妖灵悉数现身出来,在夜色中,妖灵的眼睛仿若细小的冰蓝色灯盏,幽然而美丽。   “上!”   但人类修士们却没有谁留意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动人之处,黄羽亮叫出这一声,就果断御使出自己的法器,两把亮银锤,一股脑地往妖灵抛掷而去。   莫博琛并不落后,抬起手来,手指微张,一股如利刃般的气息油然生出,虚空中出现无数青绿色光芒,跟随着那亮银锤也往妖灵激射而出。   南衡此次却没有使用宝器,而是用了另一柄十分不起眼、甚至格外简陋的小剑,催动此剑环伺在妖灵周遭,剑身上吞吐的剑芒却似乎比那宝器更加凛冽,不停在妖灵身上造成偌大的伤口。   魏武洋也扑了上去,他手中戴了一双拳套,竟赫然是一名炼体的修士,将妖灵揍得嗷嗷直叫。   南蔚便也迈步上前,挥动手中金焱藤鞭,每每在其他人力有不逮的时候助上一臂之力。   很快,此地妖灵就被解决得一干二净。   黄羽亮哈哈一笑,选了个位置,四处又找了些干枯的树枝,生起一堆火。   五个人围坐在火堆边,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坐了一会,黄羽亮摸了摸肚皮:“可惜遗迹里没有真的妖兽,只能吃干粮了。”他的干粮都由莫博琛背着,此时他从好友手里接过干粮和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南蔚装模作样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   黄羽亮顿时看过来:“这就是辟谷丹吧?”   南蔚嗯了一声。   黄羽亮啧啧连声:“我还没吃过辟谷丹呢,我们这些散修,能自己弄吃的就自己弄,辟谷丹可真是传说中才有的玩意!南小兄弟,怎么样,好吃吗?”   南蔚想了想:“我不想告诉你。”   黄羽亮:“……”   莫博琛看得好笑,问道:“要如何你才肯交换给我们一粒辟谷丹?”   南蔚反问:“只需一粒么?”   面相憨厚的壮汉此时笑得十分纵容:“嗯,我对辟谷丹是什么味道并不好奇。虽说现在没吃过,以后也未见得就不能吃到。换一粒即可,让羽亮尝个新鲜。”   黄羽亮却被他之前那句话说服了:“也对啊,我干嘛现在急着要知道,以后肯定有机会吃的,还是不换了。”   南蔚无可无不可,手边却有另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然后是南衡淡淡的语声:“我跟你换。”   南蔚眨眨眼:“我为什么要跟你换?”   他按捺下吸鼻子的冲动,心中却在想这小子是从哪里弄到的新鲜竹兔肉,刚刚才在火上烤熟,表面有金灿灿的油流淌着,更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鲜香。   南衡道:“我看你好像很想吃。”   南蔚板起脸:“谁说我很想吃。”   吃什么吃!本尊又不是吃货!   不过是因为伪造灵根后遗症的缘故,才稍微有一点忍受不住美食的诱惑罢了,只是一点点!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南衡未置可否地往南蔚看,方才他可是将这少年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虽然那双眼睛一点也没往这边偏过哪怕一丝,但他就是能读懂对方浑身上下露出来的意思——好想吃。   但既然南蔚不接,南衡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将竹兔肉又收了回去。   南蔚:……   他磨了磨牙,这些年不见,南衡这小子怎么就变得跟从前大相径庭了呢!本尊说不吃,就不能强行让本尊吃吗!   不过他鼻子立刻又动了动,眼神往右边不由自主地斜了过去。   南衡竟当真跟从前一般无二,举着竹兔肉,递到了南蔚的嘴边。   南衡道:“那不换,你吃。”   南蔚心里一动,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他随即就满足地眯了眯眼:味道不错,烤得不老不嫩,洒的盐巴正好入味,表皮略有酥焦的气息却并未超过限度,反倒格外酥脆,衬着肉香愈加可口。   对面黄羽亮目瞪口呆,扭头看莫博琛:“博琛,他们真的才认识不久?”   南衡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记忆里没有这少年的存在,但是仿佛这样给他喂食却是一种早就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   只要看到他,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自然而然地做出,看到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就好象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南蔚吃完一块,下意识地道:“南衡,再来一块。”   南衡问:“谁是南衡?”   南蔚顿了顿,看向他的目光忽然有些复杂。   这种莫可名状的奇妙眼神让南衡心头微颤,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你叫错人了吗?”   南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他垂下眼,对已经再次送到嘴边的食物都失去了兴致:“不吃了,我有辟谷丹。”   南衡很坚持地举着竹兔肉:“张嘴。”   南蔚跟他对视了几息,扭头:“不吃。”   南衡道:“张嘴。”   几次三番下来,南蔚最后还是屈服在了“伪造灵根后遗症”的威力之下……   黄羽亮则觉得这一幕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待到各自找了地方睡下或是修炼,南蔚躲到了一个死角里,将魂念再次探入须弥戒内。   之前王大牛从第二座宫殿里取出来的东西正安安稳稳地放在那里,王大牛从他袖子里钻出脑袋,语气里满满都是邀功:“老爷,这是好东西吧,我就说我的感觉不会错。”   南蔚难得地表扬道:“的确不错。”   在此之前他都没有想到,那宫殿内竟然还隐藏有一样货真价实的宝物。   这枚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圆溜溜的,呈一种特殊的犹如冰凌般的蓝色,看上去是半透明的,里面依稀有云雾缭绕。   但仔细看,就能看出那些并非云雾,而是某种沿着特定轨迹不断旋转的银光细线。南蔚知道,这些细线在珠子里面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法阵,才会让其具备特别的功效。   曾经在天命魔宗内时,南蔚就被师尊赐下过一枚,得以让他在灵桥断绝后、元气无比稀薄的年代,仍能快速增长修为。   此宝名叫升仙珠,当然,它并无升仙这般逆天的作用,但说来也怪,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似乎也对此物的名称没有异议。   升仙珠能由修士往里注入灵元,蓄积的灵元则能供修士增进修为。   南蔚不知道这枚升仙珠内是否已经蓄积有灵元,但八成是没有的。他高兴的是,有了此物,他完全可以取巧一些,让自身修为增长更快——根基不稳?反正有粉骨碎身拳在手,那是南蔚根本不需担心的事情。   一夜过去,南蔚神清气爽地睁眼,就发现南衡已经早就起来,端坐在不远处。   南衡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身前放着昨日所见那柄非常简陋的小剑。他双目紧紧盯着小剑,手指也十分轻柔地抚摸在上面。南蔚能感知到有灵元从南衡身上流出,进入小剑,又从小剑流出,回到南衡体内,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南衡这是在——祭炼剑丸?   据南蔚所知,剑丸乃是法宝雏形,通常来说至少也得在元婴以上才能真正掌握由剑丸而成的法宝。至少以南衡如今筑基期的实力,是绝无可能操纵剑丸御敌的。   不过眼下南衡使用的办法,却是南蔚知道能提前御使剑丸,甚至提前让其产生真灵,与剑修本身心意无间,从而最终成长为法宝成功性最高的手段。   南蔚还真是有点好奇,这些年南衡在太一宗内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察觉到有人靠近,南衡猛地看了过来,在发现是南蔚后,他才放松了几分,却也将那小剑收了起来。   之后一行人再度踏上探索遗迹的道路,他们一同经过了第三和第四座宫殿,在里面遇到了强敌,也得到了用南蔚的话说还算不差的几样东西。也曾在半道上遭遇另一些修士,两方差点便大打出手。随着他们不断深入遗迹,妖灵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杀死。当他们好不容易见到第五座宫殿的时候,几人快走几步,往这座宫殿的大门行去。   在马上就要冲入门中时,南蔚忽然侧了侧头:“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现在的南衡也很有趣。   作者:好。   南衡:……      第65章 反杀      随着他这声话音方落,就见前方忽然腾起无数银光,交织着、穿梭着,在虚空中来回,又有灿灿数道华光径直往南蔚等人冲来,杀气腾腾,意图不言而喻。   黄羽亮怪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与此同时,南蔚手腕轻动,金焱藤鞭倏然抽出,这一下角度刁钻至极,不可思议地从门边一角扯出一名修士。   南衡与他配合得恰到好处,宝器长剑如影随形般飞出,滴溜溜环着那人的脖子绕了一圈。   转瞬间,这名修士已是彻底断气,如一滩泥般被南蔚甩开。   里面有人惊怒交加地叫道:“你们竟敢杀了屈师弟!”   这称呼让黄羽亮一愣:“灵湖宗的?”手上动作都放缓下来。   南蔚微微一笑:“放心,不是灵湖宗的。”他唇角翘起,声音却益发冰冷,眼神也没有丝毫温度,“是南华宗的。”   黄羽亮又是一愣:“南华宗,那岂不就是你……”   “没错。”南蔚坦然道,“就是我原来的宗门。不过不必留手,如今我们已是敌人。”   若是叶浮白等人站在面前,他倒还能考虑留一留手,但是别的弟子,且本就对他不怀好意……他没有理由放过他们。   南衡看了他一眼,又忽然摸了摸额角。   南蔚没有注意到南衡这一瞬间古怪的眼神,而是上前一步,含笑道:“南华宗的诸位,还想等到何时现身?”   片刻沉默之后,殿内走出数名修士。   包括方才一个照面之下就死去的那个,正是之前南蔚曾在人群中所见的南华宗弟子里的几人。   此时这些人脸上写着义愤填膺,一名弟子道:“好你个南蔚,对同门竟是毫不留情,冷酷至极!”   南蔚听得好笑:“喂,我现在好像已经被逐出宗门了。”   另一人振振有词:“那也是曾经的同门,你就能不顾同门情谊下此杀手,难怪任务中称你残忍嗜杀,教我们小心提防!”   南蔚对他们倒打一耙的本事表示十分欣赏:“说得好!若是此刻由我埋伏在这里,下一次我定会学到你的这番说辞。”   那人脸色微变,忽青忽白,蓦地提高音量道:“诸位,此人乃是我南华宗叛徒,我们的目的只有他,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而且我想……”他阴恻恻地环顾四周,“诸位也不愿被他牵连在内吧!”   随着他这一句话,其他六人缓步走了过来。   包括此人在内,这七人虽然没有筑基大圆满修士,却都是筑基七重到八重之间的修为,只有死掉那名弟子修为低一些,仅仅是筑基三重。   相比之下,南蔚这边在修为上就不够看了——南蔚现在才是筑基一重,南衡气息飘忽不定,但看他年龄应该不会超过筑基三重,黄羽亮三人均是散修,修为也只在筑基五重上下。   不管是人数还是修为,谁胜谁败似乎一目了然。   南蔚只是冷笑,斜睨了黄羽亮三人一眼。   黄羽亮和莫博琛本就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而在他这一眼之下,连原本很想一走了之的魏武洋都失去了离开的勇气,挺了挺胸膛,掷地有声:“我们不走!”   南衡眼中露出微微笑意,直接以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愿。   对面那人脸色益发阴沉,目光在南蔚等人面上逡巡而过:“你们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这七人亦是纷纷行动,各自朝南蔚他们攻来!   只听得仿佛有破空声接二连三响起,一名修士手中法器上倏然射出无数寒芒,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南蔚自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但南衡却是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手中宝器长剑舞动,重重如火焰般剑影随之闪现,犹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往那些寒芒迎了上去,反倒将之彻底吞没!   剑影与寒芒交错,炸裂声此起彼伏,更有一股极大的冲击力往那名修士扑去!   他悚然一惊,正待退后。   南蔚早就瞅准了时机,手腕微微一抖,金焱藤鞭又一次灵活至极地卷了过去,犹如跗骨之蛆般,硬是缠住了此人,迫得他无法后退半步!   南衡手中剑招再变,剑尖微颤,却是剑光一分为二再分为四,一层层地分了下去,这些森冷的剑光从四面八方地往这名修士冲去,让他只得硬着头皮强行招架!   但挟着宝器之威,加上南衡灵元似乎也格外雄浑,那人又哪里招架得住!   不过只是瞬息之间,他就遍体鳞伤,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被南蔚拿金焱藤鞭一卷,狠狠抛掷而出,摔在大殿远处,再也动弹不得。   看到他们一下子就解决掉了一名同伴,剩下几名南华宗弟子攻势是越来越紧,一波连着一波。   黄羽亮三人却是士气大振,黄羽亮叫道:“两位小兄弟,干得漂亮!”   原本他们也的确是在那几人的攻击之下,防线越收越紧,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打败,但南蔚二人神勇的表现仿佛也给他们心中注入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底气,让本是散修的三人都越战越勇,竟是难得地只稍微落了些许下风!   那六名南华宗修士却是更无一人注意到,仿佛只是不经意间,南蔚一手垂下,袖子动了动,一个小巧的黑影快如闪电般窜出,沿着大殿内的墙角跑跑停停。而南蔚的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掐出若干繁复的手势。   这手势与那黑影之间,在无声无息中依稀建立起了某种连系,偌大的宫殿内,仿佛有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线条开始流动,让整座宫殿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   修士的敏锐程度本就随着修为上升而有所增强,不论是对于气息的感知也好,还是对于危险的预判也好。因此很快,南华宗弟子们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紧接着,黄羽亮三人与另外几人,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忽然就感到周遭景色一变,只剩下一团团的白色雾气浓密簇拥着自己,别的再也看不见了。   有幸不曾包含在内的另两名南华宗弟子对视一眼,又惊又惧:“是迷魂阵!”“不错!聂师兄曾提醒过我们,这贼子最爱使用迷魂阵!”   左边那名更是怒声道:“好你个南蔚,与你同一阵营的人,你竟也下得了手!”   他这话摆明了就是要挑拨南蔚与南衡之间的关系,南蔚却全不在意,仍是笑眯眯地道:“你不是都认出是迷魂阵了吗?迷魂阵只是幻阵,又不能伤敌,只能困一困人罢了,别把我想得那么凶残嘛!”   实际上,他这样的态度却更让人感到心惊,那二人再不敢有片刻迟疑,一个催动飞剑,一个御使法器,来势汹汹!   南蔚与南衡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开了些,南蔚一跃而起,挥动金焱藤鞭。   这一刻,柔软的鞭身仿佛变换了材质一般,直直刺向那柄飞剑。   南衡则手握长剑,整个人也是冲天跳起,往对面斩去。   无数剑影分化而出,犹如汹涌的浪涛,恶狠狠地卷了过去。   那两人修为虽已是筑基八重,此刻却感到在这般惊涛骇浪一样的攻势中,连站稳都成了奢求!   然而这两人究竟也是筑基后期的宗门弟子,虽然暂且落在了下风,手中手段却是层出不穷——不是这个丢出符箓,就是那个用出法器,两人配合倒也默契,加上携有丹药补足后劲,最终和南蔚二人打了个不相上下。   眼见着取胜希望渺茫,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猛的抛出一只土黄色的小钟来。   那小钟迎风而涨,却是倏然变出一个庞大的钟形虚影,硬生生地将南蔚二人的攻击挡住,让他们再也前进不得。   下一刻,那两名南华宗弟子都是飞身而起,往宫殿另一边的出口冲去。   南蔚叹了口气。   南衡皱了皱眉:“为何叹气?”   南蔚注视着宫殿一角:“我既然都布好了迷魂阵,又怎么会没有其他准备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煞有介事地问道,“莫非我这张脸看起来很蠢?”   南衡眼色柔和下来:“不会。”   南蔚笑眯眯:“我知道不会,我这么好看的脸,当然是怎么瞧怎么英明神武、才智过人、算无遗策啦。”   南衡:“……”   就如南蔚所说,那两名弟子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视野却猛地昏暗下来,周遭也涌动起团团白雾——他们愕然地意识到,自己也陷入到了迷魂阵内!   “虽然玩老把戏挺无聊的。”南蔚又是一声叹息,“但每次都能奏效,只能说这些人真是一帮蠢货。”   在此之后,将这些南华宗弟子身上的财物全部搜刮干净,南蔚就把他们都给扔去了外面。   黄羽亮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们,他们不是在追杀你吗?”   南蔚道:“谁叫我太善良了呢。”   黄羽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悄无声息窜入南蔚衣袖里的王大牛则想到:把一个凶神当好人,这人该不是傻了吧!真要放过那些人,会叫自己去引来妖灵?呵呵呵呵……   然而当一行人往另一边出口行去时,眼看着将要到达门边,却不由自主地都感到脚下一空,一股不明源头巨大的牵引之力,拉动着他们往不同方向坠落!   南衡止住脚步,用尽全力与这力道抗衡,但似乎无济于事——只是顷刻之间,五人已被团团云雾彻底隔开,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南蔚的身影。   “南——”他张口欲喊,却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南蔚的名字。   南蔚当然没能听到南衡的声音,他同样也被那股力道拉动,往不知什么地方落去。只不过在下落过程中,南蔚已经判断出这是遭遇到了什么情况。   看来不能把别人想得太愚蠢,方才那些南华宗弟子恐怕也是心知肚明这番情景,才会特意在此处设下埋伏——当脚踩实地的刹那,迎面就有数道银光杀气腾腾而来,南蔚心下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脚步微错,闪避开去的同时也挥出了金焱藤鞭,破空声响起的同时,更多的炸裂声也噼里啪啦四处开花。   很显然,此处乃是宫殿本身的阵势,只不过被南华宗弟子利用了一把。   南蔚将其中一名修士紧紧拽住继而甩开,又激活符箓挡下另外两名弟子的攻击,已猜到这三人很可能便是为自己准备。   按照对方的预计,若不是南蔚有王大牛相助,五个人对上宫殿内的数名修士,本就难以招架。哪怕是南蔚大发神威,再次以弱胜强战胜他们得以逃脱,但到门口时也必然是强弩之末,再通过宫殿的阵势将南蔚拉到此处,以一敌三,那三人还能以逸待劳……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惜预计只是预计,南蔚眯了眯眼,眸中流动几许冷光。   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是,此刻的南蔚战力丝毫没有减弱,而且还因为少了一张最合心意的美人脸,心中正有些火起,亟待发泄。   ——虽说南蔚也有计划该跟南衡分开的时候便要分开,然后就独自一人去探索遗迹,却不表示就是现在!被迫如此和主动行事是两码事,南蔚分得一清二楚!   “贼子别跑!”   见南蔚微微后退,另外两名南华宗弟子只当他想要逃跑,连忙欺身上前。   却正中南蔚下怀,只见他一手持鞭,一手掐动法诀。   两人浑然未觉后路已经被封,不断催动法器,光影重重,如波涛一般此起彼伏往南蔚而来。   南蔚则是冷冷一笑,鞭身晃动,无数细小飞针激射而出。   这些飞针不过都是虚影,却又有种别具一格的灵动,在空中竟仿若有了生命一般,轻而易举便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反而绕到后边,劈头盖脸向那两名修士落去!   其中一人见势不妙,当即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圆珠。   只见那圆珠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就生出数面盾牌模样的虚影,将飞针悉数挡下。   南蔚一眼看出那乃是固化有防御法术的法器,也不在意,只再次晃动鞭身,又是一波飞针射出。   在他眼里,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有许多疏漏,而如今已是筑基期的他足够在这其中找到机会。   几次三番下来,这两人的灵元都有些后继乏力,攻势也渐渐缓了下来,不得不靠丹药为继。   然而南蔚却似乎始终不见颓势,甚至不见他服用丹药。   这让两人心头微惊,头一次生出了退意。   南蔚却记得他们每次出手时都满是杀气,想必那位化神已经放出话来,只要杀了他便是,而不用这些弟子将他捉拿回宗。因此又是数个回合之后,在两人想要逃跑却发现后路被封的时候,趁着他们略一迟滞,南蔚霎时出手,斩落了两颗人头。   只可惜事到如今,再要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南蔚只有独自往前了。   当然,一个人亦有一个人的好处,南蔚将王大牛丢了出去:“你跟着便是,小心些不要叫人发现。”至少不用再拿袖子装着这只灰毛猴子了……   根据魏武洋那日透露广寒遗迹的情况,南蔚知道这座遗迹大约要开放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内,因为金丹期不能进入,所以对南蔚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至少绝无可能有化神找上门来。   这一个月,足够南蔚休养生息,彻底将才愈合不久的伤势中遗留下来的那些隐患统统清除,同时只要他抓紧修炼,修为也能再度有所提高,使其足以应对出遗迹后可能更坏的情况。若是能顺便在遗迹里找到些好东西,南蔚更是不会客气。   而随着深入遗迹,南蔚发现自己的魂念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又上升了些,足够让他探索一座宫殿。于是在既有魂念相助,又有王大牛感知敏锐的双重因素下,要找到遗迹里的宝物,同时避开他人,都变得轻而易举。   没错,南蔚的打算,就是避其锋芒,不与其他修士正面相对。倒不是怕了那些人,只不过这样能避免麻烦,又能节省时间。   有王大牛身为探宝猴的敏锐感知在,南蔚行走此间比起别人,目的性要强得多,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少得多。   每天南蔚就按照王大牛感觉到有好东西的方向走,遇到妖灵、修士之类,若是不长眼硬要找他麻烦,南蔚也不介意解决掉他们。若是对方识趣,南蔚也会知机地避开,只获取宝物。   南蔚这一路上则从未停止过修炼,甚至每天都要打一趟粉骨碎身拳。这拳法固然痛苦,但对加强体质,拓宽和加固经脉,祛除修炼暗伤和杂质,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功效。因此哪怕是过程再痛苦,南蔚也面不改色地坚持了下来。   只有王大牛每次瞧着南蔚一张脸都痛得扭曲了,还要将那奇形怪状的拳法打完,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到后来这一日,王大牛好奇之下,就挥着拳,踢着腿,跟着做了一遍。   南蔚的魂念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王大牛打完这趟粉骨碎身拳的过程,则生出几分惊讶。   因为自始至终,王大牛都毫无苦楚之色,反而俨然有些享受。   可是王大牛的拳法也的确是粉骨碎身拳,并不存在错处。   王大牛刚打完,就发现脖子一紧,自己被南蔚给拎了起来。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他乌溜溜的小眼珠子转动了几下,讨好地道:“老爷?”   南蔚捏了捏他的骨头。   王大牛吓坏了,立即捂住关键部位:“老爷你要作甚!”   南蔚:“……”   南蔚阴恻恻地盯着他:“你说我要作甚。”   王大牛眼中飞速含上了两泡泪:“老、老爷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呜呜呜……”   南蔚冷笑:“等你先长得跟南衡一样好看再说其他,现在,别乱动!”   王大牛决定乖乖装死。   趁着他一动不动,南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家伙跟寻常的妖兽没有任何两样,但粉骨碎身拳对他而言似乎也的确有淬炼体质的作用,只是并不会引起痛苦。   思来想去,南蔚心中一动。   在天命魔宗时,南蔚曾听过这样一个说法,道是粉骨碎身拳最初是从妖族流传过来的。   莫非……这说法是真的?若此事当真,那么眼前的一切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妖族功法,当然更适合妖兽,妖兽习练不会痛苦,人类习练才会难受。   南蔚没有再多想,见王大牛学会了,就让他自己练自己的去,而他则抓紧时间继续修炼。   转眼间就是半个多月过去,其间南蔚的修为又有所突破,到了筑基二重中期,并彻底稳固下来。而他带着王大牛也很是找到了许多好东西,对他们俩而言,要搜刮遗迹并非难事,到最后,凡是可能有宝物的地方南蔚都会进入,简直如同扫荡一般,将走过的全部地方掘地三尺!   这座广寒遗迹宝物果然不少,哪怕已经落在灵湖宗手里许久,但仍有大量隐蔽之处,或是有禁制,或是有阵势,竟全未被发现!   最让南蔚高兴的,是王大牛发现的一块被禁制完整护持住的药田,里面生长有许多珍贵药材,且年份极长!南蔚将这些药材差不多摘了个一干二净,只差断根了。   然后他正将今日所得装入须弥戒内的时候,耳中却忽的听到了一个有些苍老的语声。   “你这小子,行事也太不留余地了。”   南蔚眉头微皱:“谁在装神弄鬼?”与此同时,他的魂念在周围扫了一遍,却是全无发现。   这让南蔚生出几分警惕,眸光闪动片刻,忽的目光一凝,直直看向须弥戒。   片刻之后,南蔚微微一笑,拿出那些在遗迹内获得的宝物,对其中一座玲珑宝塔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南蔚说话时一脸的成竹在胸,那声音则再次出现:“你就别再瞎试探了,我并非……!”说到这里这语声忽的一顿,竟然惊叫道,“好你个小子!”   却是南蔚闪电般出手,捉起了那枚升仙珠!冰蓝色的珠子在他掌心不安分地滴溜溜转了几下,想要逃出却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可恶……又看不到南衡那张脸了   南衡: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的脸QAQ      第66章 广寒真人      实际上南蔚也颇有几分惊讶。   以他的魂念,和他作为曾经的还真境真人那运用魂念的精妙手段,就算遗迹里有所限制,但若不是运用了什么手段,那南蔚也绝无可能一直不曾察觉到。十有八九,这是对方使用了某种秘法,才会造成除非他主动出声否则无法被南蔚察觉的情况。   那个苍老的语声再次响了起来:“好小子,你真是机灵!”   随着这句话,从那冰蓝色半透明的升仙珠内,倏然腾起一抹浓郁的云雾,而在这云雾之中又有青烟缭绕,然后南蔚眼前多了一位宽袍广袖的老者。   南蔚握着升仙珠的手往旁边伸了伸,就见那云雾也跟着移动了起来,老者也不例外。   南蔚恍然大悟:“你将自己变作了此物的器灵——难怪自始至终都不露痕迹。”   老者更是吃了一惊,双目不断打量南蔚,“你这小子年纪看着不大,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这世上本有生而知之者,十有八九我就是其中之一。”   老者被他没脸没皮的自吹自擂又一次惊到了,然后他一转眼,瞥见一旁的王大牛,双目之中立时神光闪烁:“这是——莫非是——探宝猴?”   南蔚道:“你这老头年纪看着不小,知道的东西也不少嘛。”   完全照搬的一句话让老者顿时哭笑不得:“行了,你这个小娃娃便是让着我一点又能如何,我都已经死啦,你一个大活人,何必跟我这个死鬼计较。”   南蔚道:“我瞧你活蹦乱跳的,哪里就是死鬼了呢?”   老者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说得过眼前这少年。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并非错觉,而是千真万确的。   因为当他又一次道:“小娃娃,你在这遗迹里这么些日子,收获倒是很不错嘛。只不过,我看你寻宝的时候,是不是有些太不留余地了点。便是大道,天衍也只占四十九去,做事留一线,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嘛。瞧瞧你现在,在这药圃里面,把所有的药草都给摘了个一干二净,这可……”   他的话被南蔚打断了,南蔚理直气壮:“我怎么没留一线?我分明都留着根!只要这遗迹再封闭上足够长一段时间,这些药材都会重新生长出来,到时不论谁来,依然能看到许多药材。”   老者无奈道:“寻常修士,不都是只摘取其中大半,再留下一小半吗。你这娃娃,一摘就摘干净,也不怕别人说你吃相太难看。”   南蔚微微一笑:“别人?那也得他首先进得了这座药圃,没有我这般高明的手段解开禁制,这遗迹里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可能看到药圃。既然不可能看到,又怎么去说我吃相难看?”   老者:“……”   南蔚道:“若是你担心下一个破禁的人来了,却发现药田里还空无一物,那也没关系,要解决很简单。”   老者奇道:“莫非你要再种回去一些药草?”   南蔚惊讶地看他一眼,道:“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只要我离开后恢复禁制,然后再加上几层越难越好的禁制——那有人再能进入此处的时间,定会因此往后推移,到时候药材不就长得差不多了吗。”   老者忽然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   然后南蔚就看到这老头眉毛鼻子皱到了一起,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随着那云雾一道,回到了升仙珠内。   南蔚并不在意,将升仙珠再度丢进须弥戒内,带着王大牛准备离开药圃,继续探索遗迹。但没走几步,南蔚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眯了眯。   待离开药圃以后,南蔚决定说到做到,当真给药圃重新回复了禁制,又加了里三层外三层新的禁制,才满意地点点头——耳边果然立时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   南蔚想了想,找了个偏僻之处,再次将升仙珠给拿了出来,捏在手指间。   “喂。”他叫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升仙珠一动不动。   南蔚在指尖加了些许力道,隐隐有金红双色的光芒闪烁,“我看这升仙珠也不是很结实的东西,若是我使点劲,灵元催动之下会不会将它捏破?”   升仙珠还是一动不动。   看来是不能轻易捏破了,南蔚又道:“那我若是将此珠随便丢到一处偏僻角落,再加上若干禁制……”   那宽袍广袖的老者终于再度露面——只见又是云雾中一缕青烟缭绕而出,他直直盯住南蔚:“好你个小子,竟一下就拿住了我的弱点!”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也是你愿意如此,不然若当真不理会,我也未必会那样做。”   老者也笑了:“是吗,我看未必。瞧你的样子,若我始终不曾答理你,你肯定会真的将升仙珠丢在哪里——我不能赌这个几率,否则再背上数层禁制,谁知我什么时候再被人找到。”   南蔚哦了一声,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广寒真人你这般处心积虑要被找出,也是蛮难得的。”   老者却是真的吃了一惊:“你……你是如何……判断出……判断出我是广寒真人的?”   南蔚道:“很简单啊,你身在我的须弥戒内,却能知道我在做什么,要么是你还有什么别的秘法——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你既然是以器灵的形式存在,要使用什么秘法应该也逃不过我的眼睛。要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老者看着南蔚。   南蔚继续说道:“你是这座遗迹的主人。大道规则无法抗拒,但你身为此间主人,却能凌驾于我的须弥戒之上。”   老者喟叹一声:“这下,我是不得不佩服你了。”   南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佩不佩服我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在想,你既然是遗迹主人,那又处心积虑地想要被人找到,你的目的是什么?跟此次灵湖宗特地开放遗迹有关系吗?”   老者颔首道:“我就知你这娃娃只怕能猜出几分!不错,我正是这遗迹曾经的主人,广寒真人。”   “我死去之后到现在,已是数千年,这遗迹被灵湖宗发现,也有许久了。可叹的是,灵湖宗虽是我的宗门,但却不知是因为什么,自我逝去之后,到我再有意识以来,灵湖宗在禁制、阵法上的造诣却是每况愈下。”   “我寄身在这升仙珠里,并不曾藏得多么隐蔽,却始终不曾被人发现。到后来,灵湖宗急了,我也急了。我希望自己一身传承后继有人,哪怕这些东西并不一定多么珍贵。灵湖宗更是希望能得到我的传承,让宗门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契机。”   “在上一个百年,我终于跟灵湖宗取得了一点联系,告诉他们要如何找到我,然而现在看来,他们是失败了,却也是成功了。失败自是找到我的人并非灵湖宗弟子,成功却是我终究还是被找到了。”   南蔚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老者就盯住他:“好了,小娃娃,既然你已经知晓来龙去脉,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灵湖宗?”   南蔚道:“广寒真人,你既然身在须弥戒内,也能对外界了如指掌,应该不会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吧?我可是南华宗的叛徒,被南华宗追杀之人,你却问我要不要入灵湖宗——便是我要入,灵湖宗敢收么?”   广寒真人就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令他不得不正视的事实,从南蔚拿到升仙珠后直到现在,广寒真人也大约弄清楚了南蔚与南华宗之间的纠葛。   换做别人他或许都不会在意,但南蔚这么个机灵又顺眼的小娃娃却着实难得,广寒真人发现自己竟希望灵湖宗能有魄力一些,当真接纳南蔚。   然而广寒真人却心知肚明,这绝无可能。   身为两座比邻而建的宗门,灵湖宗的实力虽然曾有过巅峰,但如今却比南华宗要弱一些。灵湖宗可以拒绝南华宗手伸得太长,可以拒绝在自家地盘上给他们追杀南蔚行方便,但那是建立在灵湖宗跟南蔚并无半点瓜葛的基础之上的。   一旦南蔚真的成了灵湖弟子,南华宗不光能直接打上门来,更是能用此当借口,对灵湖宗进行倾轧!   南蔚眸光流转,一眼就看破了广寒真人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而我也不稀罕加入什么灵湖宗,我要再入宗门,也得找一个比南华宗好上百倍的。”   老者倒抽了口凉气道:“你莫非还想加入太一仙宗、无极魔宗之类?”   南蔚道:“那也未尝不可。”   老者摇了摇头:“那可当真难难难……没有一座宗门会喜欢接纳其他宗门的叛徒为门下,哪怕此事别有内情。”   南蔚就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说要留下传承,传承在哪里?莫非在这个珠子里面?”   广寒真人道:“那倒不是,此物只是我的寄身之所。至于传承在何处,你只需按照我的指点,继续往前便知道了。”   南蔚又哦了一声,眨眨眼道:“我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去。”   广寒真人:“……”   南蔚欣赏了一会广寒真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仿佛不经意地道:“其实这遗迹里好东西当真不少,唉,只可惜那许多都是现在的我用不上的……”他好似十分为难地摸着下巴,“难不成只能拿出去卖掉?可我如今还被南华宗追杀着,身上还有化神真人的追踪标记,就是想卖都难啊。”   广寒真人这瞬间福至心灵,连忙道:“虽然我的传承你可能不在意,但传承放置之处,倒是有一些对你颇有帮助的东西。比如有一套阵旗和几块阵盘,若是你用得好了,完全能以弱胜强。再比如几样宝器,你若拿到手,定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还比如……”他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许多,最后道,“小娃娃,这些呢,都是给你的报酬,我只委托你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传承之人,如何?”   南蔚想了想,满意点头:“成交。”   广寒真人虽然有些肉痛,但他一则早就死去,现存于升仙珠内的不过是终究会消逝的灵体,二则把这些东西给南蔚,总比继续积灰要好——给谁不是给呢?他也就果断做出了决定。   达成协议之后,南蔚便听从了广寒真人的指点,一路往他的传承之处行去。   在广寒遗迹中的这些天里,南蔚发现这座遗迹是真的就如那日遗迹开启时他惊鸿一瞥时所见,全是由大大小小的宫殿组成。   这些宫殿如今虽然有些破败不堪,但若是到天际往此处看,定会发现这宫殿群仍是就如同月宫一般,巍峨之中却见别致,还有仙气飘摇,不愧广寒之名。   然而当南蔚称赞广寒真人名字取得好时,广寒真人老脸一僵,竟沉默了。   南蔚眼珠一转,兴致勃勃地问:“难道这名字不是你取的?”   广寒真人没吭声,索性缩回到了升仙珠内。   南蔚就肯定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蹊跷,却也知道一时间无法逼出答案,他并不在意,只施施然继续走。   王大牛在他脚边努力跟上,心中对南蔚十分无语:这凶神竟连一个死掉的老头子都不放过……   南蔚若知道他的想法,定会理直气壮:就算广寒真人是货真价实的死老头子,可跟灰毛猴子相比,那也要好看得多!   在解决了几拨妖灵之后,广寒真人所说的位置近在眼前。这一路上南蔚经过广寒真人的指引,没有遇到过其他修士,可见他对遗迹内的情况当真了如指掌。   南蔚倒是很想同南衡巧遇一下,可惜问过广寒真人之后,他知道他们要避开修士容易,但要遇到特定的修士却难得,南蔚也就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再过上数日,遗迹开启的一月之期就要到了,他跟所有人一样都要离开遗迹,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再见南衡。   折在遗迹里?   开什么玩笑……这种可能性南蔚想都没有想过!   凭什么那小子在太一宗里数年都安然无恙,跟本尊重新相遇就会出事——南蔚认定这绝无可能。   最终到达广寒真人所说的传承之处时,距离遗迹关闭大约还有七日时间。这是一处彻底被禁制封闭着、规模小巧的宫殿,但别看面积不大,这座宫殿整体宛若水晶的模样,可见此地是广寒真人特别对待之处。   果然如此,一到此地,南蔚才刚解开禁制,广寒真人就迫不及待地从升仙珠内窜了出来。   他身侧环绕有许多烟雾,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他此时的眼神却深邃而内敛,让那点莫可名状的滑稽迅速消弭。   直到南蔚说:“怪不得你非要我来不可,换做其他人,也只有站在外面望洋兴叹吧——这禁制虽然不怎么样,却也不是那些人能破得开的。”   广寒真人才哭笑不得地道:“的确如此,不过我在灵湖宗内曾留下过我的禁制图解,若是遇到这些禁制,要解开是有点难度,毕竟只有金丹以下弟子才能进入,但若是真有这分心思和天赋,却也未必解不开。”   南蔚则已经打量起这里据广寒真人所说的那些宝物来。   他不得不承认,此地当真宝物众多——在灵桥断绝以前,似乎不管是药材、灵物又或其他材料,生长起来都不那么困难。   反正南蔚所见,哪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东西,放在天命魔宗里也会被弟子们抢破头。更不要说那些现在都颇为稀罕的物事,抢破头的人肯定会是他们这几个尊者!   既然广寒真人都已经说了这些全是给他的报酬,南蔚自然不会客气,没等广寒真人发话就直接开始破解起那一个接一个的禁制。   广寒真人一个恍惚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再一次哭笑不得:“我说小娃娃,便是再缓着些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些东西还会长腿跑了不成?”   南蔚决定以理服人:“早点收好早点变成我的东西,免得摆在此处占了你的位子。”   广寒真人叹道:“……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你。”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是不屑跟我争,反正争出长短对你而言也没有用。”   广寒真人失笑:“那倒也是——哦对了,传承之物就在那根柱子里面,对,就是那枚玉符。若是你遇到了合适的人,玉符便自会生出感应,提醒你知晓此事。到那时,你便帮我把玉符给那人便是。”   南蔚挑了挑眉:“你就没有其他要求了?”   广寒真人洒然一笑:“没有了。便是有别的要求又能如何?我都已经死了,管天管地还能管谁拉屎吃饭?他是敬我为师也好,是不在意我也罢,只要我这些传承不会中断,我便心满意足,何必再要求其他。”   他说得粗俗,却是话糙理不糙。南蔚顿了顿,忽而也笑了:“你这老头倒是洒脱得很。”   广寒真人不满道:“小娃娃,就算你不称我一声前辈,也该知道何谓尊老。”   南蔚心道本尊年纪也不轻了,只是这实话才也懒得跟广寒真人讲,便没有理他,而是径直去到那根水晶柱前面,仔细观察了一番上面的禁制。   很快南蔚心里就有了底,南蔚掐动手指,打出一个个手势。   不多时,水晶柱上的禁制就彻底破了。   广寒真人大为讶异:“你年纪轻轻,在禁制上的造诣怎么会如此深不可测?虽说此地要求在金丹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因此禁制本就是给筑基期来破的。但你才筑基二重就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施为,当真是……不可思议……”   南蔚嗯了一声,将水晶柱内的传承玉符收起,又问:“那现在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广寒真人颔首:“不错。”   南蔚就往外走:“那我去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好东西。”   广寒真人惊讶道:“你在此处得到了这许多宝物,难道还觉得不够?小娃娃,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你若一直如此贪心,不知何谓知足,那以后可要当心因此遇到什么应付不来的事情。”   南蔚却并不担心:“我难道会蠢到不该贪心的时候贪心,该贪心的时候不贪心?”   广寒真人再次无言以对。   南蔚瞥他一眼:“你做这番劝告,是因为遗迹里其他的东西,你希望能留给灵湖宗吧?”   广寒真人这次并不意外:“就知瞒不过你,的确如此。”   南蔚想了想:“好吧,我答应你,只要灵湖宗不找我麻烦,我就不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可在此地修炼未免有些无趣,我还是再找一处……”   他正说着,却见广寒真人忽然回到了升仙珠内,而升仙珠则脱离了他的控制,倏然间腾空而起,白雾夹杂着灿灿金光从升仙珠内流泻而出。   紧接着,南蔚就感到一股浓郁到不可思议的灵元之力从头顶钻入体内……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广寒真人的声音:“我也不亏待你,作为交换,我便将此当做给你的报酬吧。”   南蔚措不及防之下稍微吃了一惊,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广寒真人竟然将自己身化灵元,跟升仙珠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并直接在南蔚身上用了出来!   这对南蔚自然是好事,他如今最关键的问题便是修为不高,才迫于无奈地需要躲避南华宗的追杀——如若他现在有金丹甚至是筑基大圆满,要解决那些追杀者都会简单得多,甚至在面对化神的时候虽然还是会被压制,却绝非再无还手之力。   可升仙珠要用,也得看一个时机,因此南蔚还是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就不能先知会我一声!”然后他一边将王大牛扔到一边,嘱咐“看着点!”一边盘腿坐下。   王大牛被颠了个荤七素八,爬起来定睛看去,就见那冰蓝色的升仙珠滴溜溜在南蔚头顶转动,而在南蔚身周似有云蒸霞蔚,一道又一道浓郁的气雾不断注入南蔚头顶。   只是让王大牛心下忐忑的,是南蔚脸色难看,表情扭曲,额角青筋绽露,汗如雨下。   但王大牛牢记南蔚的话,没敢上前,只缩到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南蔚,心中不停念叨着:凶神老爷,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说话,向来就很有道理。   南衡:嗯。      第67章 裴之衡      若南蔚知道王大牛正在念叨什么,定会一巴掌扇飞了他,并扔给他一句:晦气!   虽说有些措不及防,但升仙珠本就是给修士提升修为之物,因此随着南蔚不断运转一气培元诀,那股汹涌如波涛般的灵元之力逐渐融入南蔚的灵元中。   随着两者相互融合,南蔚的修为也势如破竹一般,从筑基二重冲到了筑基五重后期!   南蔚平复了一下身上的气息,睁开双眼,略有遗憾:若本尊现在有从前的天赋,又或是在南将体内醒来,这一下只怕能冲到筑基九重去……   三灵根的欠缺之处在这种时候变得尤为明显,因为三灵根不仅会导致灵元之力的作用被分薄,而且为了稳定三灵根中灵元,也需要南蔚更加谨慎,因此有好几次他宁可浪费掉一些灵元之力,也没有任由其继续猛冲。   不过筑基五重后期对南蔚来说也颇是不错了——注视着掉落在地一动不动的升仙珠,将魂念探入其中仔细搜寻了一遭,确认这世上的确已再无广寒真人的痕迹,南蔚才眯了眯眼,收起升仙珠。   虽然如今他就算想要再去探索遗迹,获取宝物,也没有人能拦下他,但既然广寒真人是用交易的理由提出,连报酬都已经付了,那南蔚自然会遵守这个规矩。   反正修为提高过速,灵元撑得南蔚经脉都有些难以承受,若是置之不理,那他体内就会存下暗伤。因此他也最好是处理一番,至少要彻底将这虚浮的修为归于自身,将修为实实在在地巩固下来之后再谈其他。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粉骨碎身拳了。   因此接下来,南蔚并未选择离开此地——这里原本禁制就相当隐蔽,若非有广寒真人的引领,南蔚也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找来。又有他加上的若干禁制,自是安全无虞,且此地正好元气充裕,也很适合用来修炼。   当下南蔚再不迟疑,就开始打那一套粉骨碎身拳。   只打了几拳,南蔚便觉全身上下犹如被万只蚂蚁啃啮一般,又疼又麻又痒,这种痛苦难耐的感觉甚至深入血管、脏腑、骨髓、四肢百骸,让人逃不脱、忘不掉。   然而一旦稍有迟滞,或是动作有所偏差,便前功尽弃,因此南蔚始终一丝不苟。   不过——南蔚不经意间就瞧见不远处王大牛舒舒服服打着粉骨碎身拳的样子。   他顿觉全身上下手最痒:好想揍王大牛哟!   转眼间,广寒遗迹关闭的日子近在眼前。虽然每个人都会被自动送出遗迹,但南蔚还是从那座水晶宫殿中离开。这几日下来,南蔚收获很大,他的全部修为彻底稳固在筑基五重后期,距离筑基六重也仅有一线之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更进一步。而因为升仙珠灌顶所带来的隐患,也在修炼粉骨碎身拳的过程中得以尽数消弭。   对他停止修炼粉骨碎身拳,感到更加高兴的还有王大牛。王大牛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一打拳,南蔚就喜欢阴恻恻地盯着自己,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每每让他浑身毛发倒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   因为不打算再去寻找宝物,南蔚就慢条斯理地顺着眼前道路乱走。若是手痒了,便寻几个修士揍一顿,若是心情好,便离那些修士远远的。   眼看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又一处宫殿之外,却听到另一边有几声闷响传来。   南蔚本来不想理会,就连魂念都不打算过去一探究竟,却听王大牛道:“咦,那个少年怎么好象有些不一样了?”   南蔚心里一动,将他揪起来:“哪个少年?”   王大牛哆哆嗦嗦地看着他,回答得语无伦次:“就、就是……那个……吃的……喂你……好看……”   南蔚立马将他往外一丢,然后往声响传来的地方飞掠而去。   拐过一处拐角后,南蔚微一皱眉,停住了脚步。   眉目如画的少年正侧对着南蔚,手持宝器长剑,剑光微动,对面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修士。四周则一片狼藉,很显然,此处刚发生过一场来自南衡与这些修士之间的激烈战斗。   大约是察觉到了南蔚的到来,南衡往后睨过来一眼。   他此时眼神极为冰冷,眼色却赤红如火,便连如墨的乌发间仿佛亦有红色暗芒闪动。   四目相对,南蔚就意识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在看清南蔚的模样之后,南衡不仅没有冷静下来,眼中红芒反而更盛。   更让南蔚仿若心中被重锤击中了一般的,是他从南衡的双眼中读出了仇恨,敌意,甚至一切负面的情绪。   “南衡?”南蔚张口叫道。   “南衡是何人?”对面的少年问,忽而又挑起双眉冷笑道,“你莫非是在唤我?我名字里倒是有一个衡字,但不是南衡。”   南蔚眉头打了一个死结。   他或许真的不是南衡,却似乎也并非是之前与他同行的“裴公子”,甚至都不是当年南衡身体里的那另一个人。   眼前的少年,更像是在南衡的身体里长出的第四个人……   但那又怎么可能?或者他根本就是南衡,但是忘掉了他?   呸!本尊绝不相信有这回事!定是南衡身上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才叫他变成这样!   “不对,我见过你。”   这时,南衡的一句话又让南蔚心头一跳。   莫非——南衡只是暂时性地失去了记忆?但南衡的表现却让南蔚不认为南衡记得的会是什么好事,因为南衡眼色反而愈发赤红,里面的仇视和敌意愈加浓郁。   “你想要杀死我……”南衡慢慢说道,“真可惜,你却未能如愿以偿……”   南蔚能清楚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而随着这一个字一个字传入耳中,南蔚心中渐渐冰凉。   同时也有些犹疑:莫非南衡所说乃是指本尊利用他的行为?比如当初在定天真焰处伪造灵根时,虽然南蔚主观上并无加害之意,却的确差一点便让南衡丧命。   南衡又冷笑一声:“很可惜,我裴之衡身为裴氏神脉之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你是深觉遗憾,所以竟追入遗迹之内,想要追杀于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动宝器长剑,朝南蔚倏然刺来!   南蔚心下叹息,手腕一动,金焱藤鞭也随之挥出,试图绕住南衡那柄剑——不,他自称是裴之衡,应该说,是裴之衡那柄剑。   然而裴之衡的动作亦是十分灵活,在金焱藤鞭眼看着将要触到长剑的刹那,他催动灵元,长剑倏然离体而出,划出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角度,极为刁钻地避开南蔚的还击,紧接着更加犀利地直刺南蔚!   南蔚立刻后退,掏出不久前才获得的一只小鼎。   这小鼎迎风便涨,化出若干鼎形虚影围住南蔚,将来自裴之衡的攻击挡了下来。   巨大的力道自双方碰撞处轰然炸开,南蔚和裴之衡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与此同时,南蔚心念电转间也在思索,南衡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非想不到类似的手段,便是在天命魔宗内,能让一名修士将某人误认作他人的法子,南蔚就知道数种。或者是蛊物,或者是迷神之术,或者是某些丹药……   只是在裴之衡身上,南蔚并未察觉到这些术法的痕迹。   唉,若是能将裴之衡打晕,让本尊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说不定就能得出结论。   然而现在的裴之衡攻击力惊人!   哪怕他的一举一动中分明满是疏漏破绽,南蔚都能找到,但裴之衡却似乎才是真正具备那通明斗体的人一般!   竟然每每在南蔚即将抓住他的破绽之时,裴之衡总能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补足!   几次三番下来,裴之衡注视着南蔚的目光始终冰冷而充满了仇视。   而他不论怎样与南蔚交手,都丝毫没有放松的打算,甚至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杀气腾腾!   甚至裴之衡注视着南蔚的那双眼睛,也始终冰冷,充满了仇视与敌意。   南蔚板起了一张脸。   就算是身中术法也好,还是遭遇了别的蹊跷也罢,这小子竟然如此对待本尊,实在叫本尊——高兴不起来!   那分明是将南蔚当做仇人的眼神,每一次对上,哪怕是从那双形状格外优美的双眼中射出,南蔚都无法感到高兴。   他忽然很想念小时候的南衡。   虽然有时候南衡很烦人,虽然有时候南衡很赖皮,虽然有时候南衡让他想起孽徒……但光是冲着南衡带来的那些饭食糕点,也足以让南衡在南蔚心里地位稍微高上几分。   到底是哪个混账竟敢在南衡身上动手脚,若是叫本尊知道了真相,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粉骨碎身!   南蔚默默地想着,再一次挥动金焱藤鞭,无数飞针激射而出。   裴之衡那宝器长剑已经再次回到他手里,几个剑花倏然舞出,将飞针全数拦截下来。   不知打了多久,南蔚忽地眸光微闪,手中动作稍一迟滞。   对面的裴之衡竟然并未抓住机会攻击他,而是猛然抬手,狠狠摁住了额角!   裴之衡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告诉南蔚,他现在似乎感觉很——痛苦。   南蔚却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走过去的打算。   而裴之衡的状况显然越来越糟:他忽然倒了下去,全身蜷缩,猛烈地抽搐起来,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南蔚耳朵一动,紧紧盯住裴之衡,眸光闪了闪。   因为刚才裴之衡嘴里吐出的字眼组合起来分明是——“不许出来,回去!”   这让南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经历,那一回,南衡也说过差不多的一句话,南蔚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南衡说的是——“不要胡闹,回去!”   裴之衡身上似有金光隐隐透出,与方才的红芒混杂在一起,此消彼长,循环往复,倒像是在争夺什么一般。   看到这一幕,南蔚眸色更冷,因为那似有若无的金光形态,分明就同当初的金色长戟毫无二致!   而等到金光终于将红芒略微压制下去以后,侧卧在地面上的少年蓦地睁大双眼。他直直往南蔚看来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以及他手中若隐若现的长戟虚影……   都告诉南蔚了一个事实,此人的确就是南衡!   “是你……”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南蔚,语声中虽无波动,但仿佛又透着一丝讶异。紧接着,他的神情却再度转为痛苦,身上的金光一跳之后又变得极为虚弱,反倒是红芒猛地大盛。   金色长戟的虚影瞬时消散,原地只剩下方才与南蔚针锋相对的裴之衡。   他咬着牙道:“你竟不趁机杀了我,莫非……”这时他又发出一声闷哼,红芒减弱,金光转而压制住红色,先前的少年再度出现,“南蔚!你……”   南蔚:……   接下来,他就见那二人不停地换来换去,不是这个压倒那个,就是那个压制这个……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南蔚熟悉的那个南衡。   南蔚注意到,最终从南衡身上忽然有一道如焰火般的红色光芒冲到了他的额心,然后金色长戟的少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原地只剩下了裴之衡。   裴之衡痛苦之余,仍不忘用那满含敌意的眼神盯着南蔚。   南蔚微微一笑:“行了,你便在这儿待着吧,我走就是。”如若不然,此人大约又要同他交手,到时候不管是裴之衡也好,是长戟少年也罢,痛苦的却是南衡的身体。   别弄错了,这不是因为南衡对本尊有多重要,而是看在那小子的确真心实意送了那许多回饭的份上,本尊至少得保障他的安全!   只要南衡的身体完好无损,不论是南衡也好,还是曾经与他同进广寒遗迹的那个裴公子也好,总有重新出现的机会。至于裴之衡的敌意和仇视……   本尊只要不再往他面前出现,想必他也犯不着喊打喊杀,便让他好端端当他那裴氏神脉之子,太一仙宗的好弟子去吧!   也算是本尊还了当初利用这小子的债!   南蔚见裴之衡拼命从地上站起,仿佛又有攻击之意。而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显是在方才的一番争斗中体力消耗极为可怕。南蔚就朝他哼了一声:“我走了,别把我当仇人,我真不是你的仇人。”   裴之衡有些愣怔地注视着南蔚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忽然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为什么突然会有一种好象有什么东西被从心里剥离了一般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脑中似乎有谁叹了口气。   裴之衡便立时冷肃了脸色,拎起宝器长剑背在身后,将这种感觉狠狠压制下去,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另一边走。与此同时他想到,待他此行结束回到宗门,定要向师父禀明此事,说不得还得将封印再加一层才行!   南蔚走出裴之衡的视线范围之后,就放慢了脚步,原本还略微带笑的神色也平寂下来。   王大牛在他脚边:“老爷,那少年脑子坏啦?”   怎的分明是一个人,却不认得这凶神,竟拿凶神当起仇人来!他可是记得没多久以前,那少年还亲亲热热地喂凶神吃东西呢!   南蔚回头看去一眼,宫殿的墙壁却遮住了全部视线,让他根本不能看到南衡。他自然可以用魂念去看,但这时候南蔚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意兴阑珊。   他嗯了一声:“是啊,脑子坏了。”   南蔚心头泛滥起不愿面对的害怕——若是南衡并非是中了什么术法,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只是单纯地忘记了他,或是将他误认了呢?   罢了,不是都已经决定只当作是还债吗,那小子要怎么样,会怎么样,跟本尊又有什么关系!   南蔚板着脸,拎起王大牛。   王大牛吓得直哆嗦,捂住脸道:“老爷,打人别打脸!”   南蔚冷笑:“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人?”   王大牛立马改口:“打猴子也别打脸!”   南蔚呵呵:“我就打了,你能怎样?”   王大牛便将脑袋伸到他跟前:“那老爷轻点打——”   被他这番插科打诨一遭,南蔚勉强也觉心情舒畅许多:这只猴子肯给本尊彩衣娱亲,那足以说明本尊魅力不减当年!   至于南衡什么的,哼,本尊早就抛到了一边!   转眼间,广寒遗迹的开启时限到了。所有身在其中的修士都感到一股莫大的牵引之力再次从天际灌入体内,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往上方飞去。不知不觉中,就穿过了空中犹如漩涡一般的那扇门户,重新回到外界。   几乎是立刻,南蔚就感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果然有人正不动声色地接近他,只是再不留痕迹,也瞒不过南蔚的魂念。   当十数人将南蔚包围住的刹那,南蔚听到其中一人朗声道:“灵湖宗的各位道友有礼了,我们乃是南华宗弟子,此番并无它意,只为捉拿这名叛徒而来!”   南蔚眯了眯眼,他也必须得承认,南华宗这一次选取的时机恰到好处。   既不用像以前那般大张旗鼓地寻找南蔚,也不用偷偷摸摸只能派遣少数人前来却反而折在南蔚手里。   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又是在广寒遗迹关闭之后,所有可能引起灵湖宗顾忌的因素都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要捉拿叛徒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任何一座宗门都没有理由阻止。   远处正好看到南蔚并打算过来的黄羽亮和莫博琛,在听到了此人的声音之后,对视一眼,略一犹豫,还是往这边靠拢了些。   而裴之衡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扭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眼中露出几分复杂神色,却没有过来,只抛出一只法器飞舟,竟是直接飞身进入,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南蔚的视线在围过来的这些南华宗弟子身上一掠而过,他们清一色都是筑基修为,且全部都在筑基七重以上,更有数名筑基大圆满和假丹修士。   若是光有这些人,南蔚相信自己绝对能够逃脱。然而他的魂念告诉他,此时远处还有数名金丹修士正在往这边迅速接近。   看来这一回,南华宗是下定决心要将他解决在此地。   只不过……南华宗的这些人似乎不大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做事与愿违。   南蔚感觉到怀中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微微有些发热,他环顾了周遭一圈,最终目光略带惊讶地落在了黄羽亮身上。   小胡子此刻离南蔚很近,那双眼中分明写着关切,大约若非有莫博琛拉着他,他就要冲过来挺身而出了。而他身上更是奇妙地生出许多只有南蔚才能看到的微光,这些光芒又变作无数条似有若无的细线,从小胡子身上生出,最后落到南蔚怀中的玉符上。   照广寒真人所说,只要南蔚拿出玉符,玉符便会径直往黄羽亮飞过去。   南蔚不由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广寒真人所留传承,最终竟跟灵湖宗没有任何关系,却落到了黄羽亮身上。   不,那也未必!南蔚忽然想起黄羽亮曾经提过,他和莫博琛是想要拜入灵湖宗内的。   心念电转间,南蔚就叫道:“黄道友!”   他这一声让周围的南华宗弟子都吃了一惊,他们发现南蔚是在同一名散修说话,立刻有恃无恐道:“莫非那是南蔚的同伙?”   另一人恍然大悟:“难怪南蔚总能逃脱,定是他有同伙接应!”   “此言有理!”   转瞬间,这些人达成了一致的结论。   黄羽亮虽是一头雾水,却还是应了南蔚一声,让他身边的莫博琛无奈地扶住额头。   南蔚道:“黄道友,你此次能加入灵湖宗吗?”   黄羽亮十分遗憾:“只怕是不可能了,名额有限,我和博琛得到的东西却不多。”   南蔚微微一笑:“接着!”   他猛地掏出玉符,然后松开手。   就见玉符上当真有无数细线飞出,缠绕住了黄羽亮,紧接着,玉符看似缓慢,实在快如闪电地飞到了黄羽亮的眼前,直接贴住他的额心。   黄羽亮还没来得及反应,不远处一名灵湖宗弟子却大吃一惊:“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本尊心情有点不好   南衡:蔚弟弟,我这里有好吃的   南蔚:有人说话吗?我什么也没听到。   南衡:张嘴   南蔚:(吃了下去)      第68章 元婴出面      紧接着便有一人飞身上前,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拢到跟前,却有一名南华宗弟子厉声喝道:“南华宗办事,请停步!”   那灵湖宗弟子不禁一愣,脸色微变,回头往其他师兄弟们看了一眼,就道:“你们办事归办事,但此地可是我们灵湖宗的地盘!不是你们南华宗一手遮天的地方!”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心下大感有趣。   他是始作俑者,自然不会看不出,那灵湖宗弟子其实是试图夺下黄羽亮额前那枚玉符,南华宗弟子却误解了他的意图,才会发出那声大喝,然而灵湖宗弟子同样也误会了南华宗弟子的那声大喝,以为对方是想要插手广寒真人的传承。   那名南华宗弟子一愣,拱手道:“我们方才曾有言在先……”   他的话立即便被灵湖宗弟子打断了,对方不高兴地道:“就那样喊一声便是有言在先,你们跟我宗尊长打过招呼吗?若是没有,你们凭什么跑到我们灵湖宗的地盘上来招摇?”   真不怪灵湖宗弟子义愤填膺,实在是方才南华宗那名弟子虽然态度礼貌,却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在里面。   毕竟,南华宗自恃一等大宗,向来比灵湖宗强势,本就不大把灵湖宗弟子放在眼里。然而也正因如此,较为弱势的灵湖宗也不愿落了下乘,反倒时时想要挺起腰杆。   于是双方才会因为一点小事针锋相对。   南蔚好整以暇在旁边看着,十分好奇他们要到何时才会注意到症结所在。   事实证明,到底都是大宗门,草包虽遍地都是,更多的却有点脑子。这时就有一名灵湖宗弟子,修为大约在金丹一重天,发现这边的骚动而走了过来,听到同门一说,他立即意识到里面的不对劲,扭头朝黄羽亮道:“这位道友——是散修?”   南蔚在心中点头:此人转移矛盾的技巧颇为纯熟,可造之材!   黄羽亮莫名其妙地道:“是啊。”   金丹弟子就冲他露出笑容:“不知可愿入我灵湖宗?”   黄羽亮眼睛一亮,正要答应下来,却被莫博琛扯了一把。两人到底相交莫逆,黄羽亮虽然没闹明白,却知道好友的意思:“我能加入灵湖宗?可我在元婴遗迹里得到的东西不够数额。”   金丹弟子道:“无妨,我观你根骨清奇,天赋上佳,十分适合修炼我灵湖宗的法诀秘术。我宗收纳弟子,也不一定只看那些外在条件的。”   黄羽亮:“……”   他资质好?他资质好那他此前想要拜入灵湖宗怎么却不得其门而入?   再直肠子,这时黄羽亮也明白了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看了眼莫博琛,干笑了一下:“是吗。”却就是不接话。   金丹弟子眉头微皱,眼底透出一丝焦急。他想要知道那玉符究竟是不是传承玉符,若当真是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能得到手,他对宗门可就是大功一件!   别看广寒真人只是元婴大圆满的修士,始终未曾晋入化神,但广寒真人在灵湖宗内的地位却不容置疑,更何况,据说这份传承内有许多灵湖宗已经失传的法诀秘术!   两方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南华宗众人显然也明白了什么,而就在这个时候,来自南华宗的金丹修士们终于接踵而至。   只听了几名弟子的三言两语,其中那位叫做丘霞君的金丹真人眼神犀利地往南蔚看了过来。她冷笑道:“南蔚,我不得不承认你玩出来的把戏很有效果,但你莫非以为,灵湖宗就能予以你庇护不成?”   灵湖宗那名金丹陆俊贤闻言心中却是大怒,只如今南华宗金丹数量较多,他却只独自一人,又是金丹一重天,却是不好以卵击石,只道:“既然南华宗的道友们只是解决诸位宗内叛徒的问题,那就请便吧。只不过那人却是一名散修,跟你宗叛徒应是没有瓜葛。”反正他要的是传承玉符,南蔚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丘霞君见他识趣,也很满意,继续对南蔚道:“南蔚,你现在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眼下再无人可以救得了你。”   南蔚微微一笑:“是吗。”   他睨了眼正拿住玉符的黄羽亮,轻声道出几句口诀。   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有南华宗弟子讥诮道:“这小子莫非得了失心疯不成?竟在这里胡言乱语,难道他以为能叫出救星?”“哈哈,照我看,他是被吓坏了吧!”   只有陆俊贤心内猛地一震,蓦然提高了音量:“你再说一遍!”   南蔚却闭上了嘴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丘霞君也咀嚼出了几分不对,上前一步道:“陆道友,此人乃是我南华宗叛徒,不过才入门数年,修为亦不过初初筑基,资质也是十分普通,绝无得你看重的因由。”   南蔚仍是笑眯眯的,只若无其事继续看陆俊贤,仿佛在等待着他要怎么做。   陆俊贤脸色忽青忽白,十分懊恼地看南蔚一眼,思考片刻才终于有了答案:“但此时可是在我灵湖宗的地方,他是贵宗叛徒也好,不是叛徒也好,贵宗是否该给出一个证据来?不然,我看贵宗随便抓住一个人便说他是叛徒,是贵宗需要抓回去的人,现在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太过独断专行了些。”   闻言黄羽亮好象找到了知音一般:“不错!”   莫博琛再次扶额。   丘霞君粉面含怒:“你这是在指责我们南华宗不成?”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陆俊贤退缩。何况他也想好了,自己已经通知了宗门长辈,此地距离灵湖宗很近,离南华宗却颇为遥远,总归最后也有尊长来主持公道。   因此陆俊贤嘿嘿一笑:“有的事情,还是心照不宣比较好。何况此人方才从元婴遗迹内出来,也许他身上有什么我宗急需的东西,若是被贵宗给带走了,我也没办法向尊长交代啊。”   南华宗另外几名金丹也露出怒意,其中一人向丘霞君进言道:“丘师姐,此地不过只有他区区一个金丹,我们人多,怕他作甚!”又一人也赞同:“就是啊丘师姐,我们也犯不上害怕这灵湖宗,灵湖宗虽然也是一等宗门,但这几百年每况愈下的情况,咱们还不清楚吗?他们难道还敢得罪我们南华宗不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让丘霞君也动了念头,当即伸出手来,手指间灵光灼灼,直接就要往南蔚身上抓去。   陆俊贤大怒:“你敢!”   他毫不示弱,同样伸手抓向南蔚。   南蔚眸光微闪,他自是看得出来,陆俊贤丝毫不曾顾及是否会伤到南蔚,只是单纯与丘霞君针锋相对罢了。   的确如此,陆俊贤虽然着恼于丘霞君等人,但对南蔚,他同样是怀恨在心——若非这小子胡乱搅和,乖乖交上传承玉符,不,干脆别得到传承玉符,自己又怎么会面临这般艰难选择!   南华宗金丹中有一人就道:“为何不敢,你一个人难道能打得过我们几个人不成?”   陆俊贤愈加恼怒,手中灵光大盛,但即便只对上丘霞君一人,他也显然落到了下风。用不着再来几个金丹,他就必败无疑。   这时,却有一个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那再加上一个我呢?”   丘霞君大惊失色:“元婴真人!”   果然,所有人就见到南蔚身侧忽然多了一名俊目修眉、一缕长髯的中年修士。   此人眼中神光湛湛,气息内敛,但仍让南华宗诸金丹感到仿若有一座大山迎面压来,气都喘不过来。然而在面面相觑之余,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出现的。   南蔚是其中例外,他的魂念一直关注着周遭,自然清楚此人早就来到了此地,也正是因为感知到了这名元婴真人的存在,南蔚才决定将玉符丢给黄羽亮。   陆俊贤松了口气,行礼道:“马师伯。”   马成康淡淡道了一句:“你不错,先退下吧。”   陆俊贤又惊又喜,退到了一旁。   马成康再看南蔚,点头道:“你这小子倒是不一般,明明身在绝境,却硬是搞出这么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局面。”   南蔚笑道:“有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在手,我可不认为我身处绝境。”   马成康哈哈一笑:“说的也是,想必在遗迹内,你遇到了广寒师祖的神念吧?”   南蔚一副十分老实乖顺的样子:“是。”   马成康道:“难怪你会知道玉符的口诀,这也是你的机缘。只不过,你大可不必把玉符给其他人,自己拿着,岂非更加有利?”   南蔚就露出无奈之色:“玉符会择人,它可没选我,选的是黄道友,显然这是黄道友的机缘,而不是我的。”   马成康又道:“你现在作何打算?”   南蔚微微一笑:“这就要看真人您打算怎么做了。”   马成康点头,忽地一声大喝:“滚!”   这一声其他人听着平平无奇,但南华宗诸人却感到他舌绽春雷一般,仿佛平地忽有雷音阵阵,磅礴气势扑面而来,让他们打心眼里感到震撼!   而且在听陆俊贤唤此人为马师伯时,丘霞君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马成康乃是一位有着赫赫凶名的元婴真人,他修为明明并不是最突出的,实力却极为高强,曾有过数次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更是被许多人在背后称作“武疯子”!   因此在这一声之后,南华宗以丘霞君为首,虽是面上为难,却还是迅速离开,片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马成康满意抚须,又看向南蔚:“你还真是不怕。”   南蔚道:“我为何要怕?我向来都知马真人为人光明磊落,不会玩弄诡计。”   马成康:“……”   马成康道:“你就不怕我逼你交出口诀?”   南蔚道:“我骨头挺硬的。”   马成康道:“不知你知不知道何谓搜魂秘术?”   南蔚做大惊失色状:“这种魔宗秘术——贵宗也掌握了?”   马成康觉得胸前好似噎住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只是假设。”   南蔚笑眯眯地道:“广寒真人为我想得十分周到。”才怪!“不光口诀,里面的一些东西也需要我来解开。”千真万确!“若是我被搜魂秘术影响了脑子,弄出来的东西颠三倒四,那可就不好了。”可喜可贺!   马成康深深看他一眼,终于道:“我们灵湖宗会收下此人。”他指黄羽亮。   南蔚则指莫博琛道:“还有他。”   马成康点头:“行。我看你大约不打算入灵湖宗,即便如此,我们亦会予你一段时间的庇护——只要确认传承玉符真实无误!”他傲然道,“哪怕南华宗前来交涉,哪怕有化神出面,亦说到做到。而你只需交出口诀,确保我灵湖宗能得到传承。你意下如何?”   南蔚道:“一段时间是多久?”   马成康道:“半月为期。”   南蔚心道此人八成已经知晓他身上追踪标记一事,他摇头道:“半月太短,至少要两个月。”   马成康的确知晓内情,含笑道:“真需要两月之久?”   南蔚理直气壮:“我这是在替贵宗考量——要知那传承玉符解起来十分麻烦,我得仔仔细细,不出差错,两个月时间,可是一点也不久。”   马成康失笑:“照你这么说,时间短了,广寒传承也许还会出问题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有这个可能。”   马成康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定下两月之期。”   南蔚知道他必会答应,对灵湖宗而言,广寒真人的传承玉符的确是至关重要之物,看来在遗迹内时广寒真人并未欺骗他。只不过最后的时间长短,可是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不会由任何人决定。因此听了马成康的话后,南蔚就干脆利落地道:“成交。”   与此同时,南蔚心中狐疑:灵湖宗的人似乎格外喜欢做交易,莫非此宗祖上是做生意出身?   若是叫广寒真人或者马成康知道了他的想法,大约会一巴掌扇走了他,直接使出别的手段去达成目的了……   南蔚施施然地跟黄羽亮和莫博琛一道,被马成康带回了灵湖宗。   到底是一等大宗,虽说几百年来露出了些许颓势,但在散修眼中仍是首屈一指。一路上南蔚就见黄羽亮始终一副痴傻模样,嘴角仿佛都挂出了涎水。   他便朝莫博琛道:“你不觉得你好友这副模样,令人感到有些丢脸?”   一脸憨厚的壮汉就朝他看过来,茫然道:“什么?”   南蔚:“……”   原来莫博琛也已经痴傻了,不过是本就憨厚的脸看不出来罢了。   至于灵湖宗的山门是何等仙家气象,内里是何等壮阔绮丽……南蔚此前有过在南华宗的经历,自是毫不吃惊。不过他还是免不了在心里盘算:若是能搬去天命魔宗里,本尊度日该有多么逍遥!   有马成康在,灵湖宗很快就将南蔚安置在了一处元气充足的洞府内暂居,又将黄莫二人放在他旁边当邻居。且并未取走传承玉符,而是让黄羽亮继续保管。   南蔚心下赞赏:吃相倒是一点也不难看,有前途!   接下来,南蔚就开始了每日起床打拳、修炼、破解传承玉符、修炼、破解传承玉符……这般十分规律的生活。   虽然其间王大牛总是告诉他此地有不少好东西,南蔚也没让王大牛去取来。他很清楚,他目前可以说是利用灵湖宗来抗拒南华宗,若是真拿走灵湖宗的宝物,不啻于是帮南华宗来了个釜底抽薪,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   本尊可不是傻子,做不出这等杀鸡取卵的事情——要做,也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准备走人了再做嘛!   王大牛听了他的振振有词,沉默数息,老老实实缩到了墙角:他是一辈子也没法跟凶神一样无耻了!   住在灵湖宗,大部分时候南蔚都很满意:此地元气浓郁,修炼法诀事半功倍,打锻体拳更是能充分将体内的杂质淬炼出去,让他的伪灵根益发稳固,跟真正的灵根已是几乎毫无分别。在此环境之下,南蔚的修为增长非常迅速,他估计在离开灵湖宗前能突破至筑基的下一重。   但南蔚始终无法满意的,是灵湖宗膳房送来的饭食——他觉得远远比不上南华宗被汪远臻称作猪食的饭菜!   南蔚非常不能理解,这种明摆着味道古怪的饭菜,为什么灵湖宗的弟子们却仿佛觉得是无上美味一般,吃得津津有味!   黄羽亮觉得南蔚也很难让人理解:“这些菜明明就很好吃啊。”   南蔚嫌弃地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哪里好吃了……”虽然灵气充足,但里面的味道却格外稀奇古怪,甚至原材料本身的味道都被那些奇形怪状的佐料给遮盖了,剩下的只有那一言难尽的味道!   黄羽亮眼睛一亮,期待道:“那你是不吃了,不吃给我吧,我还没吃饱。”   南蔚冷笑一声:“我就算不吃了,也没打算给你吃。”他还有个王大牛要喂呢!   一想到跟自己口味相近的王大牛不愿吃又不得不吃的样子,南蔚的不悦也就减淡了许多。   唉,这世上若是到处都有唐嬷嬷该多么好,就算没有唐嬷嬷,有南衡也不错,至少那小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来真正好吃的东西给本尊吃……   想到这里,南蔚就又想到了那裴之衡,他真的无法确定裴之衡究竟中了什么术法才会将自己彻底忘记,甚至当做仇人,里面的可能性实在太多。因此就算想要解决,也必须确定了是什么法子,才能找到针对的手段。   哼,本尊会思考这些,绝对不是想要让南衡记起自己,而是因为南衡能弄来美味!   南蔚并不清楚的是,此时此刻,裴之衡已然回到了太一宗。他径直操纵飞舟,在淳于离山的住所前降落下来。   而听了裴之衡的讲述后,淳于离山也露出凝重神色:“师弟,你是说——封印有所松动,神脉想要出来?”   裴之衡点头道:“的确如此,在灵湖宗那遗迹内时,他曾试图控制我的身体,我们进行了一番争夺。”   淳于离山不假思索地道:“师父已经出关,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见他。”   随着淳于离山一道前往太一宗化神真人谷正青的住所,一路上裴之衡却若有所思。   淳于离山察觉到了这位师弟的心不在焉,心下惊讶:“师弟,你一向专注于修炼之上,我从未见你如此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这次离宗办事,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成?”   裴之衡想了想道:“师兄,我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淳于离山道:“哦?我记得你才刚来宗门的时候,嘴里似乎总爱念叨着谁的名字,只是那时我在闭关,也只从侍从口里听过一二。但自从你遇袭,那位唐嬷嬷护主身亡,神脉之力发作,几乎伤及你的性命之后,师父想方设法为你封印了神脉,你就再也不曾记起从前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出门,竟能让你记起从前的事?这实在很难得,师父也定会为你高兴。”   裴之衡嗯了一声,眼中浮动着几丝迷茫:“但我的记忆却有些混乱,此次若是再度加重封印,我觉得我又会忘掉一切——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的仇人,我的记忆告诉我他是,但他的年龄,还有他说的话做的事,让我觉得他的确并非我的仇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淳于离山叹了口气,拍了拍裴之衡的肩头:“你所虑甚是,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让师父请动清珑真人出手,再度帮你封印神脉。不然以你现在的修为,神脉再时常出现,只会损伤你的寿元。若你当真想知道一切真相,除非你晋阶金丹,或是有九转返天丹,那样即便解开神脉封印,也不会影响到你。”   裴之衡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南蔚若是能在此处,大约能从他们的对话中推出大半实情,或许还能注意到里面究竟哪里出了蹊跷。   只不过现在的南蔚,正拎着王大牛,让他快点吃掉剩下的那些饭菜。      第69章 反击与盘算      王大牛咕咕唧唧地哭:“就不能不吃吗!”   南蔚挑眉浅笑:“好东西不肯吃,竟还当做是种酷刑——你胆子渐长了啊。”   王大牛的神情立即顿住,抖抖索索地道:“老爷你……”   南蔚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记得不知哪里有一道名菜,叫做生吃猴……”   “脑”字还未出口,王大牛就尖叫一声:“我吃我吃我吃!老爷我才巴掌大一点,脑子更是少得可怜,不好吃!不经吃!”然后他就冲到了那堆饭菜面前,整个身体几乎都趴了上去,苦着一张猴脸狼吞虎咽。   南蔚静静欣赏了好一会,自觉心念间那抹如阴云般的郁郁烟消云散,方才心满意足地去修炼了。   身在灵湖宗,南蔚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就能稳坐钓鱼台了。   事实上,那日在同马成康一道前往灵湖宗时,南蔚曾留下魂念探知丘霞君等人的动向。   丘霞君等金丹不过摄于元婴真人之威,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待到马成康离开,他们前脚走,丘霞君诸人后脚就再次出现在湖边。在抓了一名散修逼问出接下来的事情经过以后,南华宗众人也知道了南蔚与马成康之间达成的协议。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决定向宗门禀明此事、请求支援。   因此在灵湖宗住下后,开始几日还算风平浪静,但差不多到十天左右的时候,南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座宗门底下的暗潮涌动。   毕竟,此时此刻,距离南蔚手腕那追踪标记消失,也不过只剩下十数日的光景。南华宗若是要采取行动,就非得选在这个时候进行不可!   南蔚猜也猜得到,自己不过是筑基五重的修为,明面上更是才筑基没有多久。要杀掉一名筑基修士,哪怕在别宗的地盘上,像南华宗那般的一等大宗,势必有千百种办法。   不管是从宗门派人前来也好,是雇佣其他宗门修士或是散修也好,还是动用潜伏在灵湖宗的内线也好……   灵湖宗与南华宗作为相邻的两座一等大宗,在对方宗门内安插内线,这是毋庸置疑之事。因为曾经的天命魔宗,也在好几家大宗门里放入了不少人。便是南蔚的徒弟,当初也曾接过一个潜伏在河阳宗数年的任务,那时还是南蔚拜托了枯木尊者,帮他炼制了一种丹药,使他得以改头换面,最后方能成功完成任务归来。   只不过,南蔚不确定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让南华宗主脉动用这等内线。要杀死南蔚,且如今已证明他的战力足以对抗半步金丹,那势必要动用金丹修士。而要培养出一名潜伏在他宗的金丹修士,也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恐怕不会轻易使其暴露。   又是两日,南蔚每天晨起,都会仔细用魂念检查一番周遭,在发现并无异状后,他确定到目前为止,南华宗还未动用内线。   南蔚很是不悦:竟敢小看本尊,本尊可是会叫你们吃大苦头的!   到了第三天,南蔚修炼完毕,一如既往地前去黄羽亮的住所,给他讲解如何开启传承玉符的情况。   广寒真人的确是天纵之才,在传承玉符中打入了许多禁制,让灵湖宗上下无法破解。不过真正能让传承玉符到现在都未完全破解,还是多亏了南蔚自己,每次翻手解开一部分,覆手就再加入一部分,让黄羽亮对玉符内的情形止步于一知半解。   南蔚更是时不时地往他看上一眼。   那目光中多有唏嘘、遗憾之意,便是反应偶尔慢半拍的黄羽亮都察觉到了:“南小兄弟,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遗憾的事情吗?”   南蔚摇头道:“我只是看不出来你的天赋有哪里适合广寒真人的传承。”   若是在禁制阵法等上面当真有天赋者,这几日下来总该发现了些许端倪,但黄羽亮却仿佛完全不知南蔚做了什么,只一门心思地等他告诉自己口诀去解开禁制。   黄羽亮哦了一声,又过了一会才道:“你是在说我笨?”   莫博琛忍不住扶额:“你才发现?”   黄羽亮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也觉得我挺笨的,若是换了南小兄弟你,或是博琛,只怕早就能开启玉符了,哪像我,学到今天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南蔚难得被他噎住了:“有道是傻人有傻福。”   黄羽亮美滋滋地笑:“那是,要不然怎么传承玉符没落到别人手里,却成了我的呢。”   南蔚真心实意地道:“此话有理。”   还是本尊犯了傻,跟这小子计较这些,简直是自讨苦吃……   而在夜幕降临以后,南蔚离开黄莫二人住处,准备回去时,只走了一段路,南蔚就发现了问题。   平常只需要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能到的位置,今日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而且耳中所听到的声音也有些蹊跷——此时正是入夏的时候,才进灵湖宗暂住时,南蔚就发现此地元气浓郁,到处是灵植郁郁苍苍,更有虫声切切不绝于耳,唯有今日格外安静。   南蔚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脚步并无丝毫停顿的意思。   直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绵软的地面似乎会让人陷入。南蔚才微微一笑,猛地偏头!   只见一道雪白的剑光擦着他的耳朵而过,犀利无比地直冲入地面,发出轰轰的爆裂之声!而此剑光带动的元气汹涌,却只在南蔚周遭方圆数丈之内!   南蔚饶有兴致般四下打量:“原来是设下了阵法吗?”   一个尖利的嗓音阴恻恻地传来:“不用再看,你看不透,也解决不了。”   南蔚哦了一声,还是转头四顾。   那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我劝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只听这一声刚落,南蔚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元气涌动,更有雷声阵阵,光影交错!这些光影彼此也在纠缠着,不断爆裂开来,产生莫大的冲击力往南蔚席卷而来!   南蔚平静地注视着那里。   他听见那个声音说了一声“爆!”   四周被此阵法笼罩进来的一切都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摧枯拉朽一般毁灭着!   无数光华聚集到了一点,又发散开来,围绕在南蔚身边不停地转着圈,最后又落下一道道惊雷闪电,剑光如雨!   南蔚就是在这个时候,往左边走了三步,又往前方再走三步。   说时迟、那时快!   急冲而下的剑雨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直击入地面,炸出一个个千疮百孔的深坑!   那个声音大吃一惊:“你怎么可能避得开!”   南蔚笑眯眯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那声音冷哼道:“我听说你也爱用阵法,却是迷人神智一类的迷魂阵,且是最低等的阵法。但我这阵可是杀阵,你这小辈决计不可能看破!定是巧合!”   南蔚从善如流:“你说是巧合,那便是巧合吧。”   但接下来,对方就发现,若说是巧合,那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些!   似乎不管他怎样操纵阵法给南蔚以最为犀利的攻击,南蔚每每都能恰到好处的躲过!若说南蔚当真没有看破这阵法是何物,那他都无法说服自己了!   “小辈!你究竟是何人!”那个声音忽然厉声喝道。   南蔚觉得挺无语的:“你来杀我,却不知道我是何人?”   那声音冷笑一声:“被我杀掉的人没有几万也有上万,我还需要记下他们每个人姓甚名谁?反正死在我手里,就再也不复存在了,管他是什么人呢!”   南蔚心里一动:“天杀阁?”   那声音似乎也吃了一惊:“不错,我正是在天杀阁接下了要杀你的订单。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个小辈竟然值那么高的价码!不过从你的表现来看,也是情有可原。可惜你却遇到了我……”   南蔚心知肚明,此人摆明了是将自己视作死人,不然也不会将这些需要保密的东西说出来。   只是本尊也觉得十分可惜……   南蔚忽地又转了个身,借助着阴影,一个灵活无比的黑影倏然窜回到了南蔚的袖子里。   紧接着,南蔚又往不同的方向踏出不同的步伐。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也不断掐出各色手势。   当下一次阴风阵阵,剑光如雨再度出现的时候,南蔚果然听到那个声音的惊呼:“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掌握这等阵法!”   这可是唳天剑杀阵!虽然等阶也不是那么高,但对付一个区区筑基按理来说不在话下,就算此子实力再强,也该是破阵而出才是!怎么会使得唳天剑杀阵反而产生了变化,竟然向着自己发出进攻!   南蔚不动声色间,已经从阵法中走了出来,发现自己不过才从黄莫二人的住所走出来丈余远,只因限于阵法之故,其他位置几乎一点也看不出蹊跷。   看来这名布阵之人,也是修为不低的阵道修士。   南蔚低声嘀咕了一句:“都说了没有什么不可能。”   然后他眯了眯眼,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人来抢传承玉符啦!”   只听得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扩大了一般,在夜色中远远地传了开去!   南蔚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指向此时隐隐传出元气波动的位置:“还在那儿呢。”   蓝袍修士一甩袖子,领着其他人迫不及待地就要过去,却听到南蔚又道:“别慌呀,他在那儿布了个阵,杀阵。”   几名金丹修士都吓了一跳,连忙止步。   蓝袍修士扭头看南蔚:“你还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出来吧。”   南蔚笑眯眯地继续往下说:“不过这个阵法现在应该在对他狂轰滥炸吧,唉,万一被炸得太干净,看不出此人面目可就麻烦了。”南蔚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而过,一顿之后又道,“所以烦请诸位帮忙擒下此人。”   蓝袍修士闻言眉头一皱:“你不过暂居于此,有何权力命令我等!”   南蔚心知肚明,灵湖宗弟子对区区一介筑基修士占据了灵湖宗内元气最为充裕的地盘之一,早就心怀愤慨。   当然,这住所是灵湖宗主动送上,南蔚万万不会主动退出。听到蓝袍修士这样说,南蔚也不跟他搭话,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唉,传承玉符要破解起来可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若是我一不小心忘了哪句口诀,弄得颠三倒四,又该如何是好……”   几名金丹心头顿时一凛。   下一刻,他们齐齐出手,凛冽攻击直劈向那唳天剑杀阵。   只见夜色中五光十色的瑞气阵阵,好似有无数灵力形成了数条绳索,将阵法强行破除,又那名试图远遁的修士给捉了个正着。   南蔚从蓝袍修士身后探出头来,又伸了一只手冲此人摇了摇,再摇了摇。   那名已是血肉模糊的修士见到这一幕,“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王大牛在南蔚袖子里,一股满满的成就感顿时油然而生:若非我在凶神的指点下修改了那阵法,这控阵之人又怎么会反过来被阵法轰成这副惨状呢!嘿嘿嘿!   待蓝袍修士一干人离开,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南蔚才眯了眯眼,眸中掠过一抹冷色。   而当天晚上,马成康来到了南蔚的住所。元婴真人袍袖仿佛无风自动,南蔚住处的门扇立时大敞。   他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南小子你倒是有两下子,那来诛杀你之人用阵法困住你,竟被你反过来擒下——如今看来,你在阵法一道上倒是颇有几分造诣,看你在住所也布下了阵法,难怪!难怪!”   见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进入房中,南蔚心道这里现在可是本尊的住所,就算在灵湖宗地盘上你也是不速之客……   不过对马成康,南蔚也只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马真人过奖了,生死关头有大恐怖,我能逃过一劫,多亏了我运气不错,也或许是灵湖宗风水好,成就了我当时的灵光一闪。”   马成康似笑非笑道:“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败在那唳天剑杀阵下了,你却能扭转战局——南小子,可不要太谦虚了。”   南蔚做惊讶状:“那是唳天剑杀阵?不是迷天杀阵?若是我一早知道是这阵法,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马成康语塞片刻,他虽然不擅阵道,但也知道唳天剑杀阵跟迷天杀阵的确有几分相似,莫非南蔚当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他便又道:“如今那传承玉符,破解得怎么样了?”   南蔚羞涩一笑:“还行。”   马成康道:“我看不是还行,而是你故意放慢了进度,有意藏拙吧。”   南蔚眨眨眼:“马真人,您可不要冤枉我。”他就又羞涩笑道,“我只是怕不在贵宗待到追踪标记彻底消失,我做什么都不安全。”   马成康道:“你倒是坦诚得很,不过你再磨蹭下去,我便是元婴真人也无法替你兜住。本宗上有数位化神,都过问了此事,需要你快些解开玉符禁制。”   南蔚想了想道:“快些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我破解完毕,贵宗不让我住这么好的地方,别的待遇也下去了,那该怎么办?”   马成康失笑:“你不是应该担心我们将你赶出灵湖宗吗?”   南蔚笑眯眯地道:“贵宗可是一等一的大宗门,这点挡住南华宗的自信和说话算话的诚意,总是该有的。”   马成康道:“你知道便好,若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破解玉符,需要多久?”   南蔚道:“最快也要到二十那日。”   马成康若有所悟:“便是追踪标记彻底失效之时?”   南蔚道:“不错。”   马成康略一思忖,就答应下来:“行。”   南蔚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里,见王大牛十分主动地过去关上了房门,便夸奖他一句:“做得不错。”这猴子近来也越来越自觉了。   王大牛只是抓耳挠腮地好奇:“老爷,你莫非打算这么快就给灵湖宗解开那传承玉符的禁制?”他如今在修真界中也待了足够长的时间,且时时跟在南蔚身边,对许多事情不像从前那般无知。他当然清楚,南蔚对灵湖宗自是没有尽心尽力的意思,因此在听到南蔚的话以后,王大牛很惊讶。   南蔚道:“我的打算还要再快一些。”   王大牛瞪大眼:“为什么?”   南蔚道:“自然是因为我们要早一点离开此地。”   王大牛更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南蔚见他一脸茫然,顿时生出一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叹道:“自然是因为再待下去并不安全。”   王大牛百思不得其解:“但你不是跟灵湖宗达成了协议,他们应该要保证你的安全啊。”   南蔚冷笑一声:“你要知道,我对于灵湖宗而言,只不过是用来解开广寒真人传承玉符中禁制的工具。”他慢条斯理地揭开了手中茶杯的杯盖,施施然抿了一口,“但若没有我,你便当灵湖宗真无人能解开禁制了?惶惶大宗,不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何况广寒真人本就出身灵湖!”   “那……”   “他们只是以防万一,懂吗?哪怕我再加上禁制,他们也未必不能破解。毕竟我才筑基五重,那些元婴、化神大可一力降十会。如今灵湖宗将我与黄羽亮二人放在一起,也是想观察我的态度。”   “哦……”   “而今日之事已经透出了灵湖宗的意图,他们是大宗,不会明着翻脸,却也不愿再扛住南华宗的压力了——不然,你当一等大宗随便什么修士都能潜入?”   “他们不都是一等大宗吗?怎么会扛不住?”   “这无关能否扛住,而是愿不愿意。我只是与灵湖宗无关紧要的一介筑基修士,灵湖宗犯不着为我付出扛下压力的代价。尤其是在他们确定我既答应广寒真人,就不可能昧下玉符,而我也不可能阻断黄羽亮的修真之路以后。”   正因如此,南蔚也想试探灵湖宗。所以在遭遇唳天剑杀阵时,才未选择别的方法解决,而是显露出阵法造诣,引来灵湖宗人再度与他交涉。但南蔚说出口的时间,只是说给灵湖宗听的,却未必是他真正的打算。   至少是现在,那化神不可能亲自出面,顶多会派金丹前来——因为在对方看来,杀鸡尚不需要用牛刀。   这自然是南蔚特意显露出来的,而这些天在灵湖宗,南蔚早已有了计划,也做好了准备。   谁也不清楚,在经过了一番周密的准备和部署,以及经过了升仙珠内广寒真人灌顶以后,始终不曾间断过修炼的南蔚,如今的战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假丹不是问题,金丹亦不是问题……   如今的南蔚,即便是对上元婴真人,也有一成把握逃出生天,不至于打个照面就死无葬身之地!   王大牛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   三日之后,距离追踪标记失效大约还有两日时间,南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灵湖宗。   灵湖宗发现已是第二天,前来送饭食的仆役发现那份饭菜丝毫未动。此事立即惊动了马成康,马成康前来一看,摇了摇头,然后径直去了黄羽亮的住处,问他:“那传承玉符可是破解好了?”   黄羽亮老老实实道:“还没有,不过南小兄弟给我写了口诀,告诉我照着做就能破解。”   马成康失笑:“罢了罢了,你慢慢来吧。”既然如此,那灵湖宗就不必再去理会追缉南蔚一事了。   而这个时候的南华宗内,那须发如雪的化神真人,正面对着一枚玲珑圆球,露出欣慰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听说本尊参与了宅斗?本尊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扭头)宅斗是什么?   南衡:大约是看到了嫡子、太太几个字?   南蔚:关本尊屁事!      第70章 计划开始了   那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玲珑圆球似乎沿着一个特定的轨道在自行转动着,隐隐有温润宝光透出,映在了须发如雪的老者面庞上。他含笑道:“浩然,你总算是想通了。”   他侧耳听玲珑圆球中的人影说了几句话,甚至忍不住地仰天大笑道:“不错!浩然!这才是我辈修士该有的心性和头脑!这世上的其他人你都不要相信,若要相信,就相信我,因为你是我的孙儿,我绝不会害你!”   “浩然,这些日子,那南蔚暂时托庇在灵湖宗内,但他若以为这就能阻断我将他送上思路,他也未免太天真了!他莫非以为他一介筑基修士,能让灵湖宗愿意面对化神的怒火?哼!且不说他,浩然你能想通,我实在欣慰。你莫要着急,我正在为你物色身体。你如今还要继续在此蕴养真灵,待你达到了夺舍的真灵强度,爷爷自会为你寻来一具最好的身体!”   老者与玲珑圆球内的翟浩然对完话,才起身离开此地。他关上机括以后,又传唤来一名弟子,问道:“如今南蔚可还在灵湖宗内?”   那弟子道:“应是如此。老祖,我们才接到情报,天杀阁轸水蚓座下银十二接了去刺杀南蔚的任务却失败了。之后天杀阁曾再派人前去,但都被灵湖宗挡了下来。”   老者淡淡道:“看来那小子跟灵湖宗又达成了什么交易,倒是个真善于见缝插针的小子。不过——”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你们只管派人去灵湖宗,相信灵湖宗不会再阻碍你们。就是轸水蚓那边,恐怕也觉得被拂了面子,不会放过他。”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南蔚凄惨死去的样子,眸中堆积起的那一片阴云密布中似有笑意闪现。   待那弟子走后,化神老者取出一物,催动灵元激活之后,里面露出另一个人的虚影来。   “柯道友,你们灵湖宗莫非还想继续庇护南蔚下去?他可是我要杀的人!你说此前并不知情?呵呵,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嗯?你说他已经离开了灵湖宗?”   老者皱了皱眉,对南蔚竟提前离开灵湖宗而深感纳闷,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不过一介筑基修士,对他这等化神真人来说,不啻于蝼蚁一般,要杀了南蔚,他有千百种办法!任是那南蔚有再多花样,他都相信对方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既然知道了南蔚的行踪,老者冷哼一声:“自寻死路!”然后迅速通知了门下弟子,让他们速速去取了南蔚的命来。   南蔚离开灵湖宗后,径直进入太湖坊市购买了一些材料。在僻静处收好材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大牛觉得自己差不多能估摸一下凶神的心思了:“老爷,你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贵了么?”   南蔚道:“不是,我是觉得太便宜了。”   王大牛:“……”以他有限的脑子,实在不能理解因为买东西便宜而叹气是个什么心态!   南蔚却是真心实意的有如此感受,只不过他比较的对象是灵桥断绝的万年多以后——虽然他为了买下手里这些材料,不得不卖出了一些须弥戒内的东西,但若是跟在天命魔宗时相比,这点花费几乎只是一点零头!同样的东西,在万年多以后,是数名尊者紧抓不放、谁也不肯让过、最后价格惊人的珍物,而在如今,却只需要花费数百下品灵石就能轻轻松松收入囊中。   买好材料,南蔚带着王大牛,回到了当日广寒遗迹开启的位置。   正值晨间,湖边被薄薄一层轻雾笼罩,此时此地并无他人。南蔚让魂念与王大牛一道担任警戒,自己则盘腿坐在湖畔,炮制刚买下的这些材料。   只见他指尖无比灵活,或是掐动法诀,或是催动灵元。   与此同时,被炮制好的材料则分门别类地被南蔚抛入湖中,虚空中仿佛有一根线将其与南蔚维系在一起,每一次入水,都在南蔚繁复的手势中泛出一抹微光。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轻雾逐渐消散。南蔚站起身,把王大牛招呼回来,将一根上面刻画有无数线条的玉色棍子塞给他:“把这戳到那里去。”   王大牛看了眼湖水中央,迟疑道:“老爷,你都没问过我会不会游泳。”   南蔚挑眉:“你会吗?”   王大牛道:“我……好像……不会。”   南蔚道:“哦,那你去吧。”   王大牛道:“我说我不会。”   南蔚道:“你会也得去,不会也得去。”   王大牛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只积了两泡泪,呜咽着跳进水里,狗刨似的往南蔚指明的位置游去。   南蔚观察片刻,得出结论:“看来是真不会。”   短短一段距离,王大牛好几次差点没浮起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南蔚在身后监视,王大牛拼命浮上水面,继续往前游,最后举起那根玉色棍子。   那东西才刚被他举出水面,王大牛还来不及将其戳入水中,四面八方就好似有无穷的牵引力朝其而来,隐约有微光围绕住它,空气中也有微小的光点跳跃起来,玉色棍子上那些奇妙的线条竟如水一般流动起来。   王大牛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玉色棍子就蓦地往水中沉去,下一刻他便感到自身被一股大力拽动,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重重摔在了岸上。   回头见南蔚收回金焱藤鞭,王大牛很是不解:“老爷,你既然能用这法器拉回我,刚才是不是也能用它把我送过去?”   南蔚道:“是啊。”   王大牛决定不再继续往下问了。   南蔚则专注地凝视着湖水中央,感知到那儿蠢蠢欲动的元气愈发汹涌,却又不断被压缩,直至到达极点!终于,湖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更多的元气卷动,光点绵延成线,再变成一面一面犹如扇形的光华,朝四周扑洒。   南蔚微微一笑,轻轻踢了一脚王大牛:“走了。”   第一步进行得比南蔚想象中更顺利,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步,南蔚的打算是继续往北。   地图上,湖川城地域的北面,是荣国的另一座大城,烈突。虽然两座大城在地域上相邻,但它们之间其实隔着遥远的山山水水,更有许多小城镇点缀其中。   而其中便是南蔚都深知其名的,是地图上不起眼的一个位置,叫做春来谷的地方。   南蔚此前没有认出春来谷是什么地方,但四周的地形却提醒了他,让他意识到春来谷在灵桥断绝之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对他而言才是赫赫有名!   南蔚操纵着飞舟降落下来,看了眼手腕上的黑斑,又看了眼身后正平静的远处,然后让魂念观察着追兵动静的同时,他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前方的春来谷内。   才刚踏足此地,感受到那股天地间仿佛似曾相识的伟力时,南蔚微微勾起唇角。   看来他没有猜错,此地就是无回谷!   没错,灵桥断绝以后,春来谷被叫做无回谷。无回谷葬送过无数修士,也仍有修士前仆后继一般继续进入。   因为在无回谷内,会有现成的宝器出没!甚至是灵器!不需要修士寻找各色炼器材料,不需要修士努力与之磨合,无回谷内只要你能拿到手,那就是最适合你的那一种!这些宝器甚至会因为主人而转换特点,仿佛冥冥中具备某种神妙的能力!   但要得到就必然有付出,进入无回谷的人数不胜数,从无回谷内活着离开的人却屈指可数。然而活着出来的修士,会比别人更加快速地崛起,甚至其中有成为化神,乃至还真!虽然另一些人会在数年内相继死去,并无走到最后的机会,但谁都认为,自己才是最终脱颖而出的那个人!   可以说,无回谷被称作无回谷,取的既是有去无回的意思,也是有一往无前绝不回头的意思。   而南蔚给南华宗和天杀阁的追兵所准备好的葬身之地,就是无回谷的外围。   当然,这是因为现在的他,也不敢轻易深入无回谷。   你说怎么多了一个天杀阁?   哼,那天用唳天剑杀阵困住本尊的,不就是天杀阁的杀手?本尊是不了解天杀阁,但本尊何等机智,自然能联想到万年后天命魔宗时代里与之相似的组织。   据说那名天杀阁修士被灵湖宗杀掉了,但天杀阁却十有八九不会找灵湖宗的麻烦,只会想要干掉南蔚。   反正解决一个南华宗也是解决,多一个天杀阁也算不了什么。   与其继续往前不断被追杀和应对追杀,倒不如毕其功于一役!给南华宗和天杀阁一个狠狠的教训,将他们给打痛了!   毕竟,当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的时候,宗门的考量通常是站在利益的那一边,这也是南蔚身为天命魔宗尊者而认识到的道理。   南华宗乃是一等大宗,天杀阁虽不是宗门,却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绝不会有例外。或许其中一些人会例外,但私人行为和宗门行为是两码事,对付起来也是截然不同。   南蔚之所以在发现春来谷等于无回谷的时候,打消了原先的计划,立即选择了无回谷,是因为万年之后,无回谷的秘密彻底被发掘了出来。   他从谷中出来以后,数着步子走了几步,又不断打出手势,将各种材料抛掷而出。   这些不同种类、经过炮制的材料,配合着南蔚使用的法诀,在各自的位置上,迟早会发挥出其相应的作用。而此时此刻,它们则异常奇妙地隐去了身形和气息,让那一片草丛仿佛仍然只有草丛,甚至还有不知名的虫鸣鸟叫轻轻响着。   做完这一切,王大牛在枝头跳跃了回来,一边叫道:“有人来啦!”   南蔚的魂念也告诉了他这一点,有几群修士正从不同的方位往此处接近,他们中的一部分手持觅踪镜,另一部分则带着一种奇特的尖嘴犬类。这些人速度极快,并且全是金丹修士。   南蔚也懒得去数他们的数目,而是往谷口又走近了些,等待着这些人的到来。   王大牛本来想要窜回到南蔚的袖子里,却被南蔚将袖口一拂:“一边去!”   “老爷?”   “滚远点,别碍手碍脚的。”   王大牛有点伤心地一溜烟跑远了。   而南蔚等待的那些人,已经三三两两在视野中露出了身形。   “那小子就是南蔚,也是让十二失陷的元凶!银八魂牌碎裂,他定是已经死了,大哥,让我去杀了这小子,为十二报仇!”   其中一支队伍共有五人,以其中一名金丹三重天的修士为首,其余皆是金丹一重天的修为,跟当日布下唳天剑杀阵的那修士修为相当。现在说话的,是里面一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瘦子。   另一名年轻女子附和道:“是啊,大哥,就让我们快些去解决了他,十二哥的仇,定要血债血偿!”   队伍里除开那名首领,其他人纷纷表态,要上前去杀了南蔚。   “稍安勿躁。”为首的修士一身白衣,端得是俊秀温雅,让南蔚的魂念在他脸上都多停顿了数息,“想弄死他的不止我们,我们何必为他人作嫁?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些人想必就是在我们天杀阁发布任务的人。哼,没错,南蔚是元凶,但若非是他们发布任务,我们天杀阁何必趟这趟子浑水!”   瘦子恍然大悟,又道:“大哥,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去跟毕部和尾部说一声?”   白衣修士似乎颇为无语地睨他一眼:“不必。”   瘦子仿佛还想问什么,被其他几人拉住了,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才道:“大哥,我懂了,除非是张部和翼部,其他各部同我们的关系也不过就那样,让他们陷……”   白衣修士低喝:“住嘴!”   瘦子懵了半晌:“大、大哥?”   白衣修士低声道:“不要落人口实。”   南蔚忍不住让魂念在他脸上再停留了数息:本尊看好你的地方绝不止你这张脸!   见这几人停在了较远的位置,南蔚将注意力转到了南华宗以及天杀阁的另外两支队伍上。   南华宗便有四支由金丹修士组成的队伍,加上天杀阁全部的三支队伍,南蔚满意颔首:如此看得起本尊,有眼光!   而更让南蔚满意的,是虽然在现在的大罗灵界里,金丹修士不如灵桥断绝以后那般稀少,但也是一座宗门里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旦全部陷落在无回谷里,必然能让南华宗与天杀阁都感到几分肉痛,又不至于痛到伤筋动骨,不灭南蔚誓不罢休。   南蔚回头看了眼无回谷。   正值夏季,满处都是阳光洒落,草丛中盛开着小朵的鲜花,此时的谷口并无一丝一毫的动荡气息,反而显得静谧悠然。   南蔚心知肚明,这正是无回谷此刻正常的模样。也正因如此,这个时代的谁都不知道,这座山谷之内,竟会存在一座仙宫遗迹!   要直到灵桥断绝以后,仙宫遗迹的护宫大阵失去了大罗灵界内原本充裕的元气供给,才会在运转了数百年之后,露出了其不同寻常的冰山一角。   也是从那时起,修士开始在谷内找到宝器,也送上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山谷开始有了无回谷的名称。从那之后又过去了数千年,才在不断有修士孜孜不倦地追索之下,确定无回谷内仙宫遗迹的存在,并最终破解了护宫大阵,让仙宫遗迹的全貌暴露在整个大罗灵界的修士眼中。   现在,仙宫遗迹的护宫大阵还在正常运转,它虽然不伤人,却能遮蔽一切企图探索它的视线,让修士无法发现谷内蹊跷。南蔚不打算现在就闯入护宫大阵之内,以他现在筑基五重的修为,进去就等于是送菜。但他也想好了要利用这一个浑然天成的阵法,将其与一些新的阵法结合起来,让南华宗和天杀阁都栽上一个大跟头。   在确定两方人马的目光都投射过来的刹那,南蔚纵身向后跃去。   耳中听到了密集的破空声,他不用回头,也知有数道锋锐无匹的华光划破长空,正落在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   这是来自于南华宗一队金丹修士的攻击,而这番攻击也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下一刻,更多攻击来势汹汹,仿佛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平静。   四周的鸟鸣虫声倏然沉寂,无数细叶在轰然的爆裂中激射四散。   南蔚迅速往前纵跃,借助着炸开的气流,加快了速度。   几支金丹修士组成的队伍所带来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似乎只是顷刻之间,周遭的树木草丛都变得面目全非。   有几次,南蔚都差一点被那愈演愈烈的攻击击中,甚至当他终于到达谷口的时候,一道光华如闪电般后发先至,让南蔚清楚感受到来自后方的惊涛骇浪。   虽然再度借着这股巨力往前跃去数丈,但南蔚也感到自身仿若被重锤击中,一时间脏腑内翻江倒海,喉间涌上血腥味道。   好在此时他已然到达谷口,回头望去,就见那些人已是越来越接近此地。   南蔚的目光仿佛不经意般在四周逡巡而过,随即唇边浮上一抹浅笑,他冲着所有人摇了摇手,倏然冲入谷内。   谷口附近的地面被掀起,草叶树木一片狼藉,金丹修士们踏足其上,一点也不在乎这毫不平整的地面,不在乎尘土与细叶沾染上他们纤尘不染的衣袍。   几乎所有修士都浑然未觉,在狼藉之中,隐隐有微弱的灵光一闪而过。   只有那名白衣修士猛地停住脚步,往地面看去。   “大哥?”胡子邋遢的瘦子总是最先问起。   白衣修士道:“你们可曾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曾。”瘦子不假思索道,又扯来其他人证实自己的结论,“老五,老九,十三,你们也没看到什么吧?”   这一次,银五和银十三的确跟他一样,不约而同道:“没有。”   白衣修士皱了皱眉:“难道是我看错了?但刚才我分明看到那草叶间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瘦子眼珠一转,道:“大哥,你肯定不会看错,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要不,我们找找看?”   白衣修士瞥了眼其他人,见他们已经追入谷内,他略一思忖,才道:“老三,老五,老九,你们进去,别人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十三,你留下,跟我一道找找这里是否当真有什么诡诈之处。”   之所以会如此,白衣修士当然不全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直觉告诉他,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惯来的谨慎也让他做出了这番决定,宁可被人抢功,甚至是被讥笑轸部的不作为,也要小心行事。   只是在白衣修士目送瘦子与另二人离去以后,他来到那被炸得乱七八糟的草丛间,仔细观察也并未发觉异状,直到他身边的银十三俯下身子,裙角不经意地擦过某处。   白衣修士心中咯噔一下:“走!”   说时迟、那时快!   白衣修士吐出这一个字的瞬间,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犹如一只大鸟一般往山谷的反方向跃去。   那银十三的反应也很快,闻言当即一个旋身,外裙霎时脱出,只剩一身短打装束,她就要跟上白衣修士。   然而下一刻,他们都知道——晚了。   只见草丛中无数泛着微光的细线激射而出,四面八方也好似有同样的细线缠绕过来,将两个人的去路拦了下来。   白衣修士往前两边扫了一眼,叹道:“阵法,竟是阵法!”   不知不觉中,那些细线若隐若现,又有无数云雾升腾而起,遮蔽住了视线。白衣修士发现他再也找不到银十三的身影,但现在的阵法却似乎只有困敌的效果,并无半点攻击力。他试图破阵而出,但每每攻击落到云雾之上,力道就迅速被消解,或是反震而回。几次三番下来,反而是气血涌动,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猴子用狗刨式游泳虽然不好看,但还蛮有趣,所以……王大牛,不许上来!   王大牛:QAQ   天杀阁我安排了二十八宿=二十八部,嘻嘻      第71章 决战      白衣修士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在阵道上了解不深,无法看出此阵乃是何种阵法,但他却可以肯定,以他金丹三重天的修为,根本无法破阵!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轸部银字头里的十三却是一名阵道天才,然而银十三同样不知所踪,显然也是陷入阵中无法自拔!   白衣修士不敢再尝试下去,而是把心一横,不再挣扎。   这个时候,他便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道,将他往一个方向推动。假如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往谷口去的方向。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却没有多少逃出生天的庆幸。   他在琢磨,这阵法究竟是那南蔚在别人的指点下布出,还是单单就南蔚自己布出——若是后者,那这少年的举动叫旁人知晓,又会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但白衣修士已经能够肯定,今次他们所有这些金丹,都落到了那少年的陷阱之内!   甚至可以说,来追杀南蔚,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想到这里,白衣修士眸中却闪动起几分凶光——若真是错误,那就让他,拨乱反正!   他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介筑基前期的修士,真奈何得了这许多的金丹!   此时的南蔚,也的确感到了几分吃力。   他利用了众多材料,将谷内布置出了一个杀阵,又在谷口附近布置了一个迷阵,杜绝所有人的退路。然而阵法运转势必需要足够的动力,动力则无非来自于元气、灵石和南蔚本身的灵元。南蔚已经是阵中叠阵,设下了聚灵阵,吸纳四周的元气,也在关键位置安放了手中仅剩的极品灵石,甚至他还想方设法地将其与仙宫遗迹的护宫大阵巧妙结合,借助护宫大阵的动力。   然而做到这个程度,他也才勉强困住那些金丹。   甚至在不久前因为金丹们猛烈的反击,他在控制阵势的同时,也受到了不轻的反噬。   一阵气血翻涌让胸前仿若堵上了一块大石般,南蔚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稍许,正控制阵势时,却又是一股磅礴的灵力直冲而来,让他再一次感到身体仿佛被重锤击打一般!   那些灵力争先恐后地往体内灌注,却并非像广寒真人灌顶那般温和,而是暴力至极,所有的经络都像是要被撑裂,耳边嗡嗡嗡的声响始终不曾间断,眩晕感连绵不绝。   南蔚抿了抿唇,心分二用,一面操控阵法,一面运转《一气培元诀》。   这番举动果然缓解了那暴烈的灵力冲突,但也极为有限,毕竟至少有十数位金丹有意无意地都会在同一时刻进行攻击。   但自始至终,南蔚面不改色,只一门心思操控着阵势的运转。   白衣修士估计自己已经进入到了谷内,因为好象他只是踏出了一步,身周就不再是风平浪静的团团云雾,而变成了刀光剑影,惊雷阵阵!每一次攻击都犀利而疯狂,好似四面八方都卷动起狂风骇浪!   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那筑基期的少年竟能布置出有这般威力的阵法,却也并不以为意。身为金丹,又是天杀阁轸部银字头的第一号人物,他身上的法器乃至宝器都不缺乏,要挡下这等攻击不过是小菜一碟。   而在确定了谷内阵法的强度以后,白衣修士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若仅只如此,他可以肯定,最后的败者定是南蔚。光是他们这些金丹修士,要困住甚至要攻击,对南蔚而言肯定已经是十分不易,而在此之前,他知道南华宗还曾对散修放出过追杀南蔚的任务。可想而知,在不久之后,定会有大量散修闻讯而至。不过白衣修士会尽可能赶在散修和南华宗之前杀了南蔚,因为这样一来,说不定他就有了晋升到金字头的机会。   阵内攻击不断加剧,白衣修士也开始感到了几分棘手,取出了一面盾状宝器。   扔出去的刹那,这宝器就倏然涨大,又幻化出数面盾牌,紧紧绕在白衣修士的身周,全方位挡住那些攻击。   只是下一刻,白衣修士心中蓦地一凛。   起先只是断断续续的轰鸣在盾牌外响起,但渐渐的,这些轰鸣不仅不曾间断,反而愈加急促且连续,这些轰鸣来自于阵内的光影与之冲撞时产生的炸裂,然而炸裂却好象能叠加一般,一浪推动一浪。   盾牌开始摇摇欲坠,白衣修士重新催动灵元,再次放出数面盾牌。   但这一次,来自阵势的攻势又强悍了几分,仿佛从接下第一次攻击开始,新至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在强度上进行增幅,不断翻倍!虽然白衣修士觉得这种程度的阵法由南蔚布出很不可思议,几乎是绝无可能,但他又忍不住生出一丝令他恐慌的直觉,那就是南蔚的确布置出了这种阵势!   白衣修士不知道这阵势采用的是何种原理,却能感到自己所承受的压力正在——持之以恒地增加着!   他俊秀的面孔上血色慢慢抽离,只剩下一片惨白。   因为他联想到了一种最具可能的可能性!   若那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当真布出了这样可怕的阵法,那么他的背后,会不会存在着一位元婴?甚至是化神真人?   这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开启了这样的想法,似乎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就是顺理成章。白衣修士越想越觉得十拿九稳——若不是背后有人,南蔚怎么能从南华宗里轻而易举地逃出来,怎么能被化神真人种下追踪标记,怎么能反杀那许多筑基大圆满甚至半步金丹的南华宗弟子,怎么能让银十二刺杀失败!天杀阁从南华宗里探听到的消息也许就已能说明一切,此少年是与魔修勾结,才会叛宗而出!   白衣修士脸色益发难看。   他狠狠咬牙,止住了目前的抵挡,而是开始酝酿一番攻击。   不管如何,就算那少年背后有人又怎样?天杀阁也不会怕了对方!既然抵挡只会招来不断增强的攻击,倒不如想方设法,杀出一条路!   白衣修士脸色冰冷,眸中凶芒闪烁,指尖倏然现出几许跳动的白光。   紧接着,他抛出一柄宝器飞剑,掐动法诀,催动灵元,指尖似有无数白光朝飞剑灌了进去,让飞剑发出轻微的嗡鸣。   下一刻,飞剑挟持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往阵中冲去!   不过尺余长短的飞剑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天边高悬的太阳,无尽的白光从剑身激射而出,每一道光芒都会变作一道剑影,无数道剑影交错轮转,势如破竹般往阵势上轰击。   运转中的阵法好象也在这般磅礴的攻势中变得脆弱,白衣修士虽然看不见,却知道被击中的位置定是寸寸碎裂。   他志得意满地笑了一下,正要再来一下,争取尽量在阵中破出一个突破口,让他能离开阵势。   但当他往前感知的时候,脸色又是一变。   白衣修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本已在他那一下攻击中被绞得粉碎的部分,竟然开始了悄无声息的修复!阵势修复的速度是如此迅速,以至于他的攻击可以说是做了无用功!   南蔚轻咳一声,腥甜的滋味蔓延在口腔,每一次呼吸都让胸口火辣辣地疼痛。   若他知晓白衣修士的想法,也许会善心大发地告诉对方:不,你并非在做无用功。至少以目前的南蔚来说,每一次来自阵内金丹修士的攻击,虽然大部分都会被接引到仙宫遗迹的护宫大阵上,但剩下极为微小的一部分,叠加起来以后,仍让他遭受到些许阵法反噬。一次两次当然不打紧,但次数多了,南蔚心知肚明,形势也是不妙。   他已经预想到了金丹修士的攻击强度和防御强度,计算好了他们的数量,按照常理而言,眼下的阵法要消灭这些人绝无问题。   但南蔚不大高兴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思维固化在了曾经他所接触的金丹修士身上。   灵桥断绝前后,金丹修士在修为上的确没有两样,然而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却是大相径庭。这个时代的金丹修士,无论是法器、宝器还是丹药,怎么都跟随身带了座宝库似的,层出不穷了呢!   照这样子发展下去,要是再多来几个金丹,甚至只是筑基,阵法哪怕还能运转,也肯定会磕磕绊绊出现问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四分五裂!   虽然南蔚针对这种可能早已做出了安排,但也得提防万一的漏网之鱼。   好在暂时,南蔚可以肯定,绝不会有多的人前来,他还有时间想办法弥补现有的漏洞。   他思忖片刻,掏出须弥戒内全部的材料,一一使用。阵势被再次加固之余,南蔚知道还是不够。   为今之计……   南蔚将目光转向了无回谷的更深处。   与此同时,在太湖坊市之外,一阵令人惊诧的剧烈的元气波动忽然生出,猛地从周围的地域冲刷而过,吸引住了几乎每一个感知到的修士。   灵湖宗内,马成康心头忽地一跳。   黄羽亮似有所觉,往宗外的方向看去一眼,继续埋头研究传承玉符。   莫博琛心细如发,却是立即发觉了他的异状:“羽亮?”   黄羽亮难得露出一个让莫博琛都觉得货真价实的狡黠笑容:“嘿嘿,只怕是南小兄弟搞出了什么事情——看来他跟我那位无缘一见的师祖关系还真不赖。”   湖川城地域,几乎所有散修都感知到了这股冲击的风暴。   顷刻之间,一个消息闪电般在散修们中间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南蔚下定了决心。   他尝试着将魂念往无回谷的更深处探了进去。   南蔚的魂念有若实质一般,在最前方又分化出无数如同触角一般的分割体,从不同的位置和角度钻入仙宫遗迹的护宫大阵中。   这个庞大的阵法虽然在运转着,但实际上只有迷阵的一部分属于正常运转,而作为杀阵的那一部分则处于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中。这次因为被南蔚借用动力而稍微惊醒了些许,但仍至少有九成还处于那种状态。   但若是要继续借用,就意味着南蔚需要小心翼翼的做出判断,维持一个助力足够又不惊动那个部分的平衡。   因为即便是南蔚,也不敢轻易将整个护宫大阵激发出来。   哪怕他曾在灵桥断绝的万年多以后来过无回谷,哪怕他曾亲眼目睹护宫大阵运转的形态,哪怕他曾深入到仙宫遗迹内部。   正是因为他亲身接触过,才心知肚明这座护宫大阵多么庞大,威势有多么令人心惊。   这一整座阵势既可以视为一个整体,也可以看做是由数百小阵组合而成,它们彼此相辅相成互为支撑,这些小型阵势如周天星斗,越是深入了解,越会为那般夺天地造化的手笔所震撼!   南蔚不确定此阵本该叫什么名称,不过在万年之后,修士们通常将其称作周天万宝阵。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一则因为它里面有周天星辰大阵的影子,二则是因为阵势的核心很可能是一种叫做多宝台的灵宝,是以才会产生无数宝物。   面对这样一座庞然大物,便是南蔚,也会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他此时正一心数用,一面操控阵法,一面在体内运转《一气培元诀》,一面不断分化着魂念触角,触碰那周天万宝阵,判断着从哪里切入,能尽量保证安全又获得最大的助益。   魂念触角不断向里蔓延,南蔚要极为小心,才能在不彻底激活大阵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深入,因为他也经不起整座周天万宝阵开启后的威势。   然而哪怕南蔚天生就能心分数用,魂念也因为那番奇妙际遇而变得强大,但在那些金丹修士不断的攻击中,仍有好几次阵法反噬,使他的魂念差一点就产生了偏差,触动到周天万宝阵。   南蔚有点后悔:本尊不该把那猴子丢走的,这种时候探宝猴说不定还能起点作用……   灵湖宗内。   马成康正半合双目,听着门下弟子的汇报。   直到那名弟子说了一句什么之后,马成康蓦地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你是说——”   那弟子十分肯定地道:“广寒遗迹再现,千真万确,弟子已经前去确认过了。”   马成康皱了皱眉:“目前情况如何?”   那弟子道:“散修们只要靠近入口就被接引进入其中,我们无力阻拦,而且……”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面上却显出几分惊容。   “而且什么?说!”   那弟子道:“这一次的广寒遗迹,金丹也能畅通无阻。”   马成康猛地起身:“你是说,金丹能进入广寒遗迹?”   “是的。”   马成康大吃一惊:“金丹散修已经进入了?”   “是的,弟子还未被召回以前,就见不少混迹于太湖坊市的金丹修士,已经进入遗迹。”   马成康思忖片刻,忽而笑道:“好个小子,真是精明!罢了,传我的法令,本宗若是有金丹对广寒遗迹有兴趣,也可进入其中探索一二。”   到了这个时候,他彻底明白过来。   广寒遗迹的再度开启,显然是由南蔚一手主导!   其实除了南蔚以外,别人恐怕也无法做到,因为南蔚正是最后与广寒真人待在一起的那个人。他开启广寒遗迹不说,还改变了广寒遗迹的要求,让散修们不论是筑基还是金丹都能进入,势必能吸引许多散修前往探索遗迹。   这样一来,南华宗所发出召集散修追杀南蔚的命令,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相比起南华宗给出的价钱,谁都能判断出广寒遗迹更具价值,而广寒遗迹开启到结束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又给了南蔚足够的空隙去逃得更远。   又是一次从阵法中反馈而来的灵力冲击,激荡的元气被牵连,在南蔚身周发出哔啵的细小炸裂声。南蔚的身体在这股巨大的力道之下轻轻晃了晃,又重新站稳。他擦去唇边一点淤血,知道必须尽快将那周天万宝阵利用起来。   虽然魂念触角尚未探索完整,他对自己接下来的作法也并不十拿九稳,但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毫不犹豫的,南蔚下了决定。   他取出了须弥戒内最后的材料,开始一点一点地布置。每一样材料被南蔚丢出去,他都会立即掐动法诀,让其恰到好处地落到相应的位置。   眼看着将周天万宝阵与南蔚设下的杀阵之间连通起来的另一个阵势逐渐变得完整,南蔚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这些材料统统都是本尊打算留下的珍贵材料!每一件都价值千金,可以换来许多灵石和许多顿美食!   不过等到整个阵势被布置出来时,南蔚总算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办法!   哼,只要解决了那所有的金丹修士,他们手里的东西不都会变成本尊的了吗!现在浪费了多少,到时候可得一样样给本尊吐出来!   终于只差最后一步,南蔚平心静气了片刻,连本身的杀阵都不再操控,而让其自行运转。他慎而重之地屏气凝神,最后借着魂念的辅助,将三座阵势之间沟通的渠道彻底连通。   下一刻,无穷无尽般的元气倏然从周天万宝阵中冲了出来,经由连通阵法进行梳理和安抚,然后分门别类般进入到杀阵之中。有的仍做困敌之效,有的却是加入到攻击中。   即便有再多宝器或是丹药,这种程度的攻势,南蔚也很清楚,金丹们抵挡不了太久。   天杀阁那位银一正催动灵元,继续攻击着阵势,却在忽然间心头一跳,仿佛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降临到了头上一般。他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当即就要再度进行攻击。然而只是一个停顿,银一便觉察出了几分不妙。   方才还每每能在他的攻势中碎裂的部分,此时却变得坚不可摧!   如影随形般而来的,是周遭忽然增大的挤压力道,就好象这一个空间被一只巨手捏在了掌心,揉圆搓扁!   银一甚至生出几分无法呼吸的感觉,他急促地喘着气,试图抵抗这份强悍的压力,但身上的灵元都像是被迫要倾泻而出般,不断地往外激荡,失去了控制。   银一心知不妙,将手中一尊宝塔丢了出去。这宝塔有七层高,铸造得十分精巧,涨大后即刻将银一全身护住,总算是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   然而银一丝毫没有能够松口气,因为他发现目前宝塔所耗费的灵元,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巨量!   可以说平时只需要用一成灵元便能将其操控自如达到眼下的效果,但现在却足足需要三成灵元!   不过才过去数息的时间,银一就不得不吞下了一枚补元丹,让体内灵元尽快回复。   但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消彼长之下,便是有再多宝器甚至灵器,便是有再多的丹药,也将会无济于事!也就是说,身在阵中,他已是无路可走!   同时银一更加肯定了一件事,南蔚的背后肯定有一位大能!   “前辈!”银一忽然放声叫道,“前辈!我知道您在这里!我知道今日是我做错了,不该前来寻您弟子的麻烦!只望您看在天杀阁的面子上,放我离去!前辈!您是世外高人,但我天杀阁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说到后来,银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话,他只知道自己的感官逐渐模糊,口鼻之中渗出了鲜血,最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阵势之中,其他金丹修士也多半如此,另一些比银一修为差的金丹,更是早就如烂泥一般软倒在地,奄奄一息。只有寥寥数人在金丹五重天及以上,勉强支撑得久了些,但那似乎无穷无尽如波浪一般的威势,也将他们逐一击垮。   当最后阵势里这些人的气息烟消云散,再无一个活人时,南蔚却一点也不比不久前的他们轻松。   他本是感知到全部金丹都已经气息微弱,正是好下手的时候,心中却猛地惊骇莫名。   因为南蔚发现,自己布下的杀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他的控制之下,它的运转仿佛延续着之前的轨迹,又仿佛有了新的轨迹。   就在南蔚试图重新控制阵法的时候,忽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后脑,让他闪电般一跃而起。   原地忽然劈下一把巨大的斧头,破空声反而滞后了些许,随之而来的是地面裂开的深坑和那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作者有话要说:  银一:这少年背后肯定还有高人!   南蔚:其实……   银一:不要不承认!定有高人!   南蔚:本尊就是高人   王大牛:老爷,你发现了吗?剧情进展到71章,以数字为名的人有多少了?虎十一,凰九,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十二……十三……   南蔚:(懒洋洋挑眉)所以?   王大牛:有个叫作者的家伙很不会取名字!   南蔚:的确不会。   作者:(撸袖子)我会告诉你下一章还会有数字名字出现吗(╯‵□′)╯︵┻━┻      第72章 战傀七十三      南蔚尚来不及躲避,又是一声破空声响,却是另一把斧头犀利无匹地再度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   南蔚按捺下胸口翻涌的不适,一手轻轻晃动,金焱藤鞭和符箓同时发出,另一手防御法器也丢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却是灵活如蛇,柔软到了极点,从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硬生生地躲开了这一把斧头!   两把斧头在空中交错,摩擦出刺耳的金铁之音。   南蔚耳边却是嗡了一声,好不容易才看清这突然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浑身都由金属构成的巨人,两只手拎着两把硕大无比的斧头。它脸上没有五官,只蒙着一张同样材质的壳子,此时从那壳子中依稀可见闪烁两点幽蓝的火光。   下一刻,火光倏然跳动,那两把斧头再一次挥起朝南蔚劈来!   南蔚只一眼就判断出这巨人正是周天万宝阵中的守阵战傀,在万年多以后的无回谷他也曾见过。此傀儡乃是用戊土精金熔炼,辅以各色珍贵炼材,傀儡核心据说更是一种非常稀少的足以媲美元婴修士的妖兽的内丹。   也就是说,别看面前这战傀好象身体笨重,实则灵活无比,速度飞快,实力更是能比得上元婴修士!   且其身体各处布满繁复线条,无疑那上面还附加有许多不同用途的炼阵!只约略一看,南蔚就辨认出数个固化在此傀儡体表的攻击法术,这些法术一旦施放,便等若是元婴真人的一击,一点也不带含糊!   南蔚就翻了个白眼:这要怎么打!   他同这守阵战傀相比,犹如幼童之于修士!   若是没受伤之前……他也打不过对方,何况眼下被杀阵反噬,体内经络多处裂损,灵元不稳,气息不继。   总之彼此间差距实在太大,唯一的出路就是……   南蔚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跑。   然而阵中无法使用代步法器,且此中道路也变得难以捉摸——南蔚布置的阵法似乎已经与那周天万宝阵彻底连通,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融合成了一个奇妙的整体,以至于南蔚失去了对杀阵的控制,反而是周天万宝阵的守阵战傀获得了控制权。   此消彼长之下,守阵战傀紧紧缀在南蔚身后,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摆脱对方。   又是一记狠狠的斧劈,周遭气流仿佛被带动,刀割一般的冲击力四散开来,阻住了南蔚前行的道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南蔚很无奈:“本尊不屑于欺负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家伙。”   守阵战傀:“……”   巨大的身影再次举起两把斧头,交错的金铁声尖锐而刺耳,它高大的身体忽地一个扭动,两把斧头翻花也似的骤然甩出,又将南蔚的去路彻底封住。   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瞧战傀的意思,南蔚只能与之硬碰硬。   南蔚更无奈了:“本尊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守阵战傀:“……”   面壳之下,幽蓝的光点闪烁明灭。   南蔚一动不动,眨了眨眼。   幽蓝光点陡然变亮,战傀双斧高高举起。   南蔚的身体倏然动了,他踩出一种十分飘忽难定的步伐,竟是顷刻间就绕开了守阵战傀,突破了封锁线,再一次将其甩在身后。   他心下叹息:所以说本尊不屑于同没脑子的家伙打……   只是很快南蔚就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已经进入到了仙宫遗迹那周天万宝阵的范围内!   是真真正正的大阵之中,而非是之前那般在无回谷外围,南蔚布下的杀阵里!   南蔚眯了眯眼,若是他没有弄错的话,应是刚才那守阵战傀有意无意间将他唯一可以逃走的方向给引到了周天万宝阵内!   可恶……   既然你不是真的人类,何必弄出这些歪门邪道来算计本尊!   南蔚没有工夫再计较这些,因为他自从进入到周天万宝阵内以后,周遭的形势产生了极为巨大的改变。   不光是层出不穷的各色战傀,更有许多不同的妖灵,或者说是像宝器灵器器灵的东西,只要一发现他,就跟吃了什么狂暴丹似的,疯狂地攻击他!   几次三番下来,南蔚只觉体内伤势又有所加重,脏腑间气血不时就要翻涌几回,耳中嗡鸣声也时隐时现。   头有些发沉,意识仿佛在下一刻就要陷入沉睡中,但南蔚仍然注意到了,此后所见的所有战傀,相比起最初见到的那一只,身形要袖珍许多,攻击力也要轻微一些,动作偶尔还会显得笨拙,就好像它们只是那个战傀的手下一般。   又是一次眩晕来袭,南蔚吞下一枚丹药,面上丁点波动也无,但心头却有些郁郁。   此丹名为玄血丹,丹方出自天命魔宗,是南蔚特地让王大牛炼制而成,筑基期适用的一种丹药。玄血丹能让他的状态迅速恢复到未受伤以前,甚至是对他目前的实力也有所进益,但丹药的效果却顶多能持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原本存在于南蔚体内的伤势却是根本就不曾消失,甚至还会加重。   若非万不得已,南蔚绝不会服下玄血丹。   但那些回复的丹药,早在之前控制杀阵解决那些金丹的时候,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虽然须弥戒中还存有一些,可是丹药不能连续服用,否则抗药性甚至是丹毒都会最大限度的积累在南蔚体内,难以解决。   而当再一次寻找出路未果的时候,南蔚又一次遭遇到第一个守阵战傀,并眼睁睁看到它那张面壳咔哒咔哒地动了几下,发出刺耳的怪声,然后更多小型战傀出现在视野中。   南蔚已经能够确定,这只战傀乃是头领,它显然能够召唤其他战傀!   一个就够难对付了,何况是一群!虽然小的实力比不上大的,可这玩意皮厚肉粗不说,每个小的至少也有筑基大圆满甚至以上的修为,数量一多,双拳难敌四手,南蔚就是躲避都难。   南蔚心里暗暗叫苦,他不能任由情势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他必须得在剩下的大半个时辰内找出办法摆脱这些战傀。   也不知为何,战傀头领并未激活身上炼阵,而只是持之以恒地用双斧攻击。其他战傀也多半采取拳打脚踢的方式围攻南蔚,同样没有使用法术。   至于是因为缺乏灵元还是别的原因,南蔚无暇思考,他此时心分数用,一面在众多战傀包围之中游走着,避免它们的斧头或是拳头落到身上,一面回想着周天万宝阵的所有相关信息。   灵桥断绝的万年多以后,修士们破解了因缺乏元气供应而威能渐弱的护宫大阵,打败了守阵战傀,攫取了它们的傀儡核心。   在南蔚的记忆中,这些战傀的身体都被修士分解带走,一点渣滓也没剩。   据说那一战也并无金丹五重天以上的修士出面,绝大部分修士都是筑基期。然而对长期缺乏材料的修士们来说,战傀再强大,蚁多也咬死象。可眼下只有南蔚一人,且此一时彼一时,他试图从记忆中寻求答案最终毫无结果。   在元气充裕的前提下,这座护宫大阵的威能,恐怕会比他曾经所见和所听闻的,要高得多!   该怎么办?   南蔚眸光逡巡在阵势内部,却始终没有一个焦点。   眼下的情况显然已经失控,他无法再从周天万宝阵中夺回自己的杀阵,他也无法通过别的途径离开。   那么倒不如——继续向前!   漫无目的地游走,是既耗费体力也耗费魂念的事情,好几次虽然多亏魂念让南蔚能先一步避开战傀,但在周天万宝阵内,魂念的消耗似乎也远远大于平时。南蔚也不能在周天万宝阵内布下阵中阵,一则是他没有材料了,二则是就算布出,谁知周天万宝阵会不会再次将其同化。   南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解开困境,但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只有那么多,那么在目前的状态下他必须尽可能地达成目的。南蔚判断了一下方位,回忆了一番周天万宝阵内的生门和道路,稍微调息了片刻,在头领战傀再一次出现在视线尽头的刹那,他一纵身体,飞掠而出。   就在这一番你追我逃之下,南蔚眼看着要到达周天万宝阵的生门位置。   此时距离玄血丹失效,只剩下不到半刻钟时间。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生门,南蔚在心底叹了口气。   即便没有用魂念时刻关注,他也感知到了那股灵力波动,正是从头领战傀身上传来。   南蔚蓦地停步。   霎时间,数道光华从他头顶飞越而过,直直插入地面,发出巨大的轰响。   战傀肩头的炼阵还流转着一道华光,显然方才的法术正是由此炼阵发出。   而战傀全身上下,更多的炼阵正蓄势待发,摆明了全力阻止南蔚再往前一步。   南蔚回过头来,看到战傀面壳下幽蓝的两朵火焰摇曳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我不跑了。”   战傀根本理也不理他,身上又一个炼阵激活,仿若有无数剑雨从天而降,向南蔚落去。   但战傀紧接着就呆在了原地,因为前方压根就没有了南蔚的身影,反而是更远一点的周天万宝阵那生门处,人类少年踉跄的步伐十分明显。   守阵战傀:“……”   南蔚站在生门的位置里,一手背在身后,早已捏住了先祖洞府的传送玉符。但见守阵战傀竟真的止步于生门之外,只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南蔚松了口气。   洞府玉符是他的杀手锏,但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使用。一旦传送回到先祖洞府里,就意味着他又回到了南华宗的地盘,而手腕上的追踪标记可还没消失呢!   等待片刻,确定守阵战傀再无攻击意图,南蔚就发现自己全身汗如雨下,不知何时衣服全部湿透了,服用玄血丹以后的后遗症似乎已初现端倪。   守阵战傀忽然往这边跨出一步,巨大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脚步踩在地面发出哐哐的响声。   南蔚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它。   守阵战傀就又停下来,咔哒咔哒地动着面壳,俨然在说着什么南蔚听不懂的话。   南蔚无从辨认,也没有精力再去弄明白,透支过后极致的疲倦和伤痛的卷土重来,让他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我知道你有了意识。”   但面上他却未露声色,还是笑眯眯的。   “我知道只要我到了这里你就无法继续,所以你才会使劲阻拦我。”   大约是在不知多少年岁的呆然中,守阵战傀生出了意识,但傀儡毕竟只是傀儡,论是机智狡猾来,怎么也比不上人类。   南蔚也是从它的一举一动里,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我好困,先睡一觉再说。”   既然目前安全无虞,南蔚决定先让自己舒服些。至于其他的可能性,南蔚现在无暇再去思考。他一边放任自己沉入睡眠里,一边下意识地运转起了《一气培元诀》。   恍恍惚惚的,南蔚好象又进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境里。   他高高坐在属于尊者的宝座上,底下则跪着一个人。   那人有张熟悉的脸孔,并不是登峰造极的美貌,却在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丽色。   在梦里,南蔚有些不记得对方的身份。他只知道自己百无聊赖地听着那人汇报着什么,那人说了很多很多话,他却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耳中。   最后那人也停了下来,用一种无奈又哀伤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被那样看着,久而久之,南蔚仿佛都生出一丝“我对不起他”的错觉。   直到他终于听到了那人在说什么。   那人说:“师尊……”   南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四肢一直到骨缝里都是一片酸痛,之前服用的其他丹药残留的药性倒是帮助了伤势的愈合,只是南蔚却怔忡了一会,才暗自不悦:怎么又梦到孽徒了!   说起来,他收徒一则是宗门要求,二则是为了自己方便,三则纯粹瞧中了最好看的那一个,不管哪一种都谈不上对徒弟关怀备至,甚至自从徒弟入门之后,南蔚自己的大小琐事都交给了他去做。便是在最初徒弟修为不高的时候,南蔚也只冷眼旁观他硬着头皮顶上,瞧着他被人刁难,从未给予过一点帮助。   所以南蔚才格外百思不得其解,那孽徒究竟是搭错了哪根筋,竟不管在那儿都言必称师尊,全心全意地把他放在第一位。   哼,本尊居然能教出一名无私的弟子,真是滑天命魔宗之大稽!   然后南蔚才发现守阵战傀竟然坐在对面!   即便是坐下之后,这战傀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足有南蔚的数个大小。它大约本来想要盘起腿,但碍于那工程量实在浩大且艰难,最终守阵战傀只是直着双腿坐着,面壳正对南蔚,里面两朵幽蓝火光忽明忽暗。见到南蔚看过来,战傀哐哐当当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南蔚,才朝南蔚伸出一只手。   南蔚眨眨眼:虽然本尊一向自认本尊魅力天下无双,但竟然连这铁壳子都能感受到,本尊也委实始料未及。   然后那只手就跟拎小鸡仔一样拎住了南蔚。   南蔚:……   因为能感知到守阵战傀并不像此前透着敌意,而且若是对方要杀他早就杀了,因此突逢此变南蔚也并未反抗,反倒是顺势往上攀了一把。   守阵战傀停下脚步,幽蓝的两朵火光看向南蔚,好象在询问什么。   南蔚轻晃手腕,用金焱藤鞭将战傀的另一只手拽了过来,又将其两只手并拢。   接着他才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这样你轻松些。”   守阵战傀:“……”   巨大的身形再次动了起来,双手却始终紧紧捧着南蔚,一路往前走去。   南蔚虽然窝在战傀的两手之间,目光却是环顾着四周,魂念也放了出去仔细探查。因此他发现战傀带着他,早已偏离了方向,并非是往仙宫遗迹的位置走,而是来到了另外的地方。   当守阵战傀停下脚步时,它看了看南蔚,迟疑了一下,才用单手捉住他,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南蔚很是满意,拍了拍战傀:“真乖。”   守阵战傀:“……”   虽然它没有听懂南蔚的话,但直觉却告诉它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意思?   目前所在的位置,若是按照无回谷的范围来说,应该是在谷内一角,若是再往另一边走,很可能就能脱离周天万宝阵的范围——南蔚迅速得出了结论。   而从守阵战傀一路上走来的情况看,这附近的阵势显然仍在深眠中,一路上他们甚至路过了几个更为庞大却并不动弹的战傀。   南蔚注意到这个战傀手腕上刻有一个数字“七十三”,他不知这是否是战傀的排名,但姑且就让他称其为七十三吧。南蔚就又拍了一下战傀:“七十三,这是什么地方?”   七十三顿了一下,忽然将身体放平,躺在地上,做出跟南蔚之前沉睡一般无二的姿势,然后又站起,像之前那些休眠的战傀一样,直挺挺地站在一处。   南蔚懂了:“这是你休息的地方?”   战傀那用精金制作的面壳动了动,大约是在点头。   南蔚又问:“那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战傀手中忽然多出两把巨斧,幽蓝火苗闪动一下,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南蔚猜测:“你要杀我?”   战傀没有动。   南蔚继续猜:“你要跟我对战?”   七十三就猛地动了,双斧挟持着雷霆万钧之势,蓦地朝南蔚直劈而去。   南蔚连忙跃起,避过交错的斧面,足尖在上面轻轻一点,手里金焱藤鞭却是绕上战傀的脖子,借助这股力道,他的身体轻巧无比地落到七十三背后的空地上。   但七十三速度也是飞快,身体虽是未动,手中双斧反手劈去,再一次气势汹汹而至。   南蔚毫不在意,倏然往后射出,又是几下晃动,来到了新的位置。   不过就在他拿出符箓试图激活的时候,七十三却收起斧头,伸手摆了摆。   这是让他不要使用符箓?南蔚尝试着又掏出一件防御法器,却见七十三再次摆了摆手,指了指南蔚手中金焱藤条,又指了指南蔚。   南蔚终于明白,这守阵战傀是要他在不使用其他外物的情况下与之对战。   若不是他已经能肯定对方不仅没有恶意,而且还是好意,南蔚根本不想动弹。   打什么打,本尊伤还没好呢!   而且南蔚想弄清楚这傀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跟它淋漓尽致地打了一场,直到体力彻底耗尽,灵元也有些枯竭,伤势都有些弹压不住了,他才坐倒在地。   七十三似乎知晓他已到极致,又一次捧起南蔚。   南蔚更满意了:会举一反三的傀儡才是好傀儡嘛。   他倒要看看,守阵战傀又是打算将他带到什么地方。   不久后,七十三再次将南蔚放下。   此地离方才的所在并不遥远,仍在周天万宝阵内。而眼前云蒸霞蔚一般的水面,还有扑面而来浓郁到了极点的灵气涌动,都告诉南蔚这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宝地!   七十三往那边指了指。   南蔚这次没问它是什么意思,就跳了进去。   刚浸泡在水中,他就感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元气在体内穿梭,只数息之后,南蔚就能肯定,泡在里面首先能促进伤势愈合,其次会极大地提高他的体质。   而七十三再次坐了下来,幽蓝火苗不再闪动。   见它似乎没有管自己如何的意思,南蔚毫不犹豫地在水潭中打起了粉骨碎身拳。   随着这套拳法被一一打出,更有无数灵气灌注全身,飞快地修补着体内暗伤,祛除着体内杂质。   七十三还是没有动,南蔚心念电转间倒是明白了几分。   这守阵战傀似乎是嫌弃南蔚体质太糟,或是想操练一番他,让他能提高到一个跟战傀徒手打斗不落下风的层次。虽然不明白七十三为何前后态度改变那么大,但既然改变是往好的方向,南蔚自是安然受之。   他身处这宝地的形成,则大约跟灵宝多宝台有关。既然那灵宝能让周天万宝阵内产生无数宝物,那改变一个水潭,让其形成眼下这般宝地,似乎也不无可能。   反正离追踪标记失效尚有数日,南蔚也不担心周天万宝阵被攻破,他便收敛心神,心无旁骛继续打拳。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呵呵,七十三   作者:再笑当心我虐你啊(撸起了袖子)   王大牛:老爷,老爷,你忘了被你扔在阵外的王大牛了吗QAQ   南蔚:zzzzzzz   王大牛:(感叹的)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啊   南蔚:(挑眉)我果然忘了什么事,不过既然忘了,就忘了吧   王大牛:QAQ      第73章 转眼又一年      这一天,无论对南华宗还是天杀阁而言,都是有些晦暗的一天。   所有前去追杀南蔚的金丹修士,无一生还。   他们就像是从这世上蒸发了一般,留在门内的魂牌全部碎裂,而南华宗和天杀阁甚至不知事情经过究竟如何。   一名假丹弟子正静静地守候在门外,虽然他眼神中写满忧虑和焦急,却仍一动不动地立在门边,直到门内传音让他进入,他才一整衣袍,快步走入其中。   未过多久,里面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   引来了南华宗内不少元婴及以上修士对这边的注目,但马上,这些视线又纷纷挪开,里面或是带上几许遗憾惋惜,或是带上几许幸灾乐祸。   “当真如此?宗主已经下令?他竟敢如此强硬?”翟坤彦已是捏碎了方才正拿在手中的物件,更将室中一只大鼎击打得粉碎,他脸色极为阴沉,五指合拢,虚虚抓起。   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那假丹弟子拽离了地,让他面色青紫,却不敢不答话:“回老祖的话,弟子无有半句虚言。”   翟坤彦冷笑一声,沉默片刻,蓦地道:“滚出去!”   那弟子被松开后落到地上,丁点也没有迟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此地。   在他出来的刹那,就见门内忽然射出一道银光,直直往宗内另一座峰头冲去。   然而一盏茶的工夫过后,翟坤彦沉着一张脸飞回主脉,落到了另一扇门前,开启了机括。   密室之内,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玲珑圆球仿佛沿着某个奇妙的轨迹转动着,四周被放置的数块极品灵石,已在其犹如鲸吞一般的虹吸过程中,缓缓失去本身的灵气,变得黯淡无光。   翟坤彦大步流星地走入,盯着玲珑圆球,直到它停下,里面浮出一个小小身影,身影又说了几句话。   他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些:“浩然,见你修炼如此勤奋,我也就放心了。”翟坤彦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我此次前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他眼中又染上重重怒色,“欺人太甚!那褚承业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才当上本宗宗主,他莫非还当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不成,竟敢要我放下南蔚之事,不要再去追究!”   他越说越是心气难平,“我堂堂化神,什么时候怕过谁,便是那小子背后真有什么人存在,我难道还会吃亏?当真可恶至极!下一次再选宗主,我定要想方设法将我主脉之人推上去,也免得做起事来碍手碍脚!”   “什么宗门规矩,不过是死了几个金丹罢了,这里面我主脉的人还多一些,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还说什么为了一介小小筑基修士不值当!在他眼中,是一件小事,但在我这里,可是事关我孙儿的大事!他竟请来我的师伯师叔,严令我不许离宗去寻那小子的麻烦,说此事会让本宗成为笑柄!他真以为他现在住手,本宗之前折的面子就能一笔勾销不成?真是天真!”   玲珑圆球中的人影似乎也未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却见翟坤彦十分激动,连忙劝说了他几句。   翟坤彦说完这一通,恼怒也渐渐平息,眉头微蹙道:“我知你眼界开阔,对局势把握得很是精准。不错,这其中还有承川那该死的仲平在出力——也不看他马上就要死了!呵,没错,他是吃定了豁出去无人敢惹他,知道大家不愿招惹死到临头的修士弄得一身骚。宗内局势如今对我主脉也确有不妙,毕竟我们势大,他脉一向都有微词。我也承认,此次我就该直接去弄死那小子,而不是如此束手束脚,倒让宗门折损过重。”   玲珑圆球内的人影又说了几句话。   翟坤彦一愣,想了想才道:“罢了,既然你想要亲手报仇,那我也不必违逆宗内的意思前去杀了那小子。”又十分欣慰,“浩然,你有此决心,我也为你高兴,你且安心修炼,给你重塑身体一事,如今已约略有了眉目。”   实际上,南蔚这个时候,还真想让翟坤彦来寻自己,顺便也能让这名化神来体验一下自己近来的遭遇——说不定还能弄醒几个层次更高的战傀,让这位化神也折在这里。   守阵战傀七十三竟是一个十分严厉的傀儡,几乎从不让南蔚停下,不是让他与自己对战就是让他浸泡在那水潭之内。这样日复一日下来,南蔚就有些不高兴了。   本尊过日子,怎可如此单调乏味!   他便跟守阵战傀打商量:“七十三,我有个仆人,现在在阵势之外,我可不可以把他接进来?”   守阵战傀:“……?”   南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战傀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   战傀在原地站了一会,让他继续泡在水中,自己却是一晃身消失在了南蔚的视野里。   没等南蔚琢磨出个所以然,一刻钟过去,守阵战傀回来了,大手一台,一只哭得稀里哗啦的灰毛猴子从空中飞过。   “老爷!”   王大牛一见到南蔚,就跟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饿虎扑食一样扑了过来。   未果。   他还在半道上,便被南蔚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飞了。   守阵战傀:“……”   它十分不能理解,既然是南蔚要找的人,为何要如此对待,莫非它找错了?   王大牛吃到教训,这次不敢再扑上去,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老爷!”   南蔚不高兴道:“你这是怕我把你吃了还是把你杀了?”   王大牛:“……呜呜呜。”对这样一个喜怒不定的凶神老爷,王大牛表示他无所适从!   南蔚又道:“它怎么那么快就把你给捉来了?”虽然给守阵战傀描述了王大牛的样子,但若是王大牛仔细点藏在无回谷外,七十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找到并捉下他才对。   王大牛道:“我总是不见老爷您出来……呜呜呜……我担心老爷……呜呜……我看到那些人进去了,就跑回来待在那棵树上……结果还是没瞧着老爷……后来……呜呜……这个怪东西出来……虽然我提前就察觉到了……但我吓坏了……腿软……”   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南蔚嫌弃地道:“不许哭。”   王大牛抖抖索索地止住了眼泪:“老、老爷,这东西会不会喜欢吃猴脑啊?不然它干嘛跟我打了个照面就抓我?”   南蔚感叹:“从人变成猴子之后,脑子也变了吗?”   王大牛:“……老爷你是在说我笨?”   “总算没那么蠢。”南蔚道,“且不说它吃不吃东西,就是吃,见到我在这儿你还担个什么心?”   王大牛没吭声,心里却想:万一是抓给你吃的呢……   而自打王大牛也来到周天万宝阵内,南蔚的生活水平总算有了长足进步。   虽然每日还是被七十三捧过来捧过去,还是被七十三狠揍,但总算有了空隙给南蔚,让他能舒舒服服地享受王大牛的服侍,甚至让王大牛出去弄点新鲜肉食回来打牙祭。   唉,长此以往,本尊都乐不思蜀,不想出去了。   正因如此,南蔚的体质也在不断发生改变,在他不知不觉中,身体的每一寸都跟从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南蔚不过是皮肤愈加光洁细致,肤色愈加白皙如玉,好象只是变得更好看了几分,但实际上的变化,便是南蔚自己都万万没有想到。   他的气血益发充盈,肌肉益发有力,骨骼益发坚固。   南蔚曾用魂念内视自身一番,发现他现在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骨头,在不知不觉中通体都变得温润,仿佛成了美玉一般——却又比玉石来的坚固。   而体表的皮肤,南蔚也用利器试过一次,便是那吹毛利刃,若是不附加上任何灵元,竟也只能在他皮肤上留下极浅的白点,只有用上灵元,才能刺伤到内里。   他的经络更是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变得比从前益发畅通无阻不说,本身也拓宽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地步,经脉本身更是能够媲美南蔚的皮肤一般,坚不可摧。   有了这样一个浑然天成的修炼身体,什么三灵根,什么潜质,都变得无关紧要。   要知寻常修士,经络即便天生再宽阔畅通,随着修炼也难免会积累一些杂质在内,就像是输水的管道有了阻塞一般。   对天才而言,这点阻塞固然微不足道,不会减缓修炼速度,但修为一旦日渐深厚,问题也会随之而来。可是到了那时,再要解决,那些阻塞却已随着年月根深蒂固,难以祛除。   南蔚则不同,他有《粉骨碎身拳》在手,本就比旁人将身体淬炼得更为通透明净,今次周天万宝阵的经历,更是让他未来在修炼上比旁人少了一重忧虑。   他干脆留在阵内修炼,虽然此时追踪标记已然失效,回去先祖洞府也无妨,但阵内元气可比先祖洞府还要充裕得多。   转眼间又是一年寒暑,南蔚在周天万宝阵内待了足有一年,在此期间他从筑基五重后期突破至筑基六重,如今更是已然达到六重后期,只待到达下一个临界点便再行突破。   *   正所谓静极思动,在周天万宝阵沉下心思修炼一年之后,南蔚自知各方面修炼都已到达了一个瓶颈,再在此地修炼下去,也不可能有多少收获。   得知南蔚终于决定离开无回谷的刹那,王大牛喜极而泣。虽然他跟守阵战傀相处了整整一年,但他每每见到那么大块头的铁疙瘩,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南蔚纳闷,提醒道:“我们要回洞府里去。”   “嗯嗯,回洞府里去——”王大牛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回洞府?难道不是从这里出去然后继续往北?”相比起战傀,他更害怕老虎!   南蔚挑眉:“我的安排你想质疑?”   王大牛连忙道:“不敢。”   敢也罢想也罢,南蔚并不在意:“先回去一趟,再北上不迟。”   时隔一年,想必许多事都时过境迁,了不了解都是那么回事,但南蔚琢磨着说不定能再从洞府里弄到点收获,索性顺便去了解一番相关的人事物。反正他有枯木决在手,寻常修士想发现他是南蔚那也蛮艰难的。   至于守阵战傀会不会允许南蔚走人,那就不在南蔚的考量之中了,虽然周天万宝阵极为厉害,但也不能打破大罗灵界的规则。因此只要使用传送玉符,南蔚和王大牛就势必会回到先祖洞府内。   战傀无需睡觉,只隔些日子休眠即可回复元气。但这一年来,南蔚发现七十三似乎从未休眠过,每天他醒来都会对上七十三那两朵幽蓝火苗。   而这两日,不知七十三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盯南蔚盯得比往常更紧一些。南蔚只要没睡着,就能看到战傀那两朵幽蓝火苗在轻轻闪动。   “七十三。”南蔚决定开诚布公,“我要走了。”   守阵战傀的两朵火苗猛地抖动了一下,巨手倏然伸出,捉住了南蔚。   跟它的手掌相比,南蔚显得如此纤细而脆弱,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战傀就能轻而易举将南蔚捏碎。   然而这只是一种错觉,现在的南蔚,哪怕是面对守阵战傀这般的庞然大物,他也能在不动用灵元的情况下保证自身安然无恙。更何况此时他仍未察觉丝毫敌意,因此南蔚并未闪躲,而是任由七十三将他拎了起来。   守阵战傀拎起他以后,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双掌并拢托住了南蔚。   被放下在平日泡澡的水边,南蔚眨了眨眼。   一路辛辛苦苦跟过来的王大牛莫名其妙地瞅瞅南蔚,又瞅瞅七十三:“老爷,它要干嘛?”   南蔚就叫了战傀一声:“七十三?”   守阵战傀面壳内两朵幽蓝火焰又跳动了一下,面壳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然而即便已经听了一年有余,南蔚仍然无法辨明它想要说什么话。   这一年来他和战傀之间的交流总是连猜带蒙:“你不想我走?”   守阵战傀立刻点了点头。   对此南蔚深表遗憾:“但我必须走。”   守阵战傀指了指水潭,艰难地用双手做出一个传递的姿态。   南蔚道:“你说你把它送给我?”   战傀又点了点头。   南蔚更遗憾了:“我还是得走。”他拍了拍七十三的手臂,精金制成的手臂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度,只有冷血动物一般的冰冷,“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也不可能有任何突破,只会是浪费时间。七十三,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虚度。”   战傀又比划了好久,并且不断咔哒咔哒的出声。   然而南蔚还是听不懂,他凝视着它:“抱歉,哪怕这里有更多的水潭,这里有许多宝物,我也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我可能会多待一天、两天,但总有一日,我会离开。”   守阵战傀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臂垂下。   明明是一个外表非常狰狞的庞然大物,这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意外的脆弱又可怜。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好奇怪,忽然觉得这个怪物不可怕了……”   南蔚瞥他一眼:“本来就不可怕。”   王大牛没敢吱声,滚到一边缩成一团,耳朵却高高竖起,关注着南蔚和七十三的动静。   守阵战傀仍是一动不动。   南蔚瞬间感到了一丝惆怅:本尊魅力真是无远弗届,这么个铁壳子竟也对本尊如此难分难舍,真是让本尊始料未及。   他想了想,再次拍了拍七十三的手臂:“不过我应该还会回来的。”   这句话一出,战傀就动了。   王大牛:“……”   南蔚落到地面以后,估计这是七十三表达欢喜的一种模式。   但在七十三再次伸过手来以后,他坚决地予以了拒绝:“我和王大牛该走了,回见。”   话音方落,南蔚已经激活了洞府玉符。王大牛飞快扑过来扒住南蔚的小腿,感受到熟悉的空间倒错感,眼前一暗又一亮,王大牛就又一次对上了吊睛白额老虎如铜铃般的双目。   南蔚冷哼:“出息!”然后冲白额笑眯眯地打招呼,“白额,我回来了!”   老虎偏头好奇地睨了一眼灰毛猴子,才对上南蔚,试图将嘴巴也咧出一个笑容来:“吼——”可惜没有成功,挂在虎脸上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南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白额,什么时候你化形了再笑吧。”   白额懂了他的意思,丧气地低低叫了一声,垂下脑袋,好像要把脑袋埋在两只前爪中。   南蔚又想了想,想到了可以安慰它的办法:“来打一架,我要进去。”   白额立刻来了精神,双目炯炯,咆哮一声,开始攻击。   不过有了在周天万宝阵中被战傀七十三操练过的经历,再对上白额,南蔚就发现简直太轻松了。   白额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它的爪风明明擦过了南蔚,但南蔚却看不出受伤的迹象,跟从前大不相同。它不甘示弱地叫了一声,又用爪子抓了过去。   南蔚干脆没动,任由它抓往背部。   衣服倒是被抓破了,露出里面如玉的皮肤,但皮肤表面仍是一丁点伤痕也无。   白额就在原地蹲坐下来:“吼——”这是什么情况?   南蔚告诉它:“此次外出也算是获得了一点奇遇,全身都被淬炼了一遭,你若是动用灵元,我才可能受伤,当然,那是在我不动用灵元的前提下。”   闻言白额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般上下打量着南蔚,又忍不住伸出前爪去戳南蔚的皮肤。   上面果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不管它是戳也好、划也好。   几次三番之后,白额歪了歪脑袋,趁着南蔚似乎没注意这边,它前爪蓦地一弹,爪尖前方霎时出现几道白光,然后它就往南蔚身上招呼过去。   南蔚一个错步,从白额身前滑了出去,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用灵元我很有可能受伤。”   白额叫了一声,也不追他,只换了个地方蹲坐——它这次跑到了洞府入口蹲坐下来,摆明了南蔚如果不让它得逞,它就不会放南蔚进入洞府。   南蔚:“……”   白额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非常兴奋地叫了两声,好象难得吃定南蔚一次,这个事实让它十分开心。   南蔚眨了眨眼:“一下?”   白额正要点头,想了想,伸出前爪。   南蔚费力地数了又数,数到五根伸直的爪子,他摇头:“五下太多,只能一下。”   白额摇了摇脑袋,坚持地伸着前爪。   南蔚道:“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白额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吼?”   南蔚道:“三下,如何?”   白额低下头,伸着两只前爪算了好久,才确定南蔚这次没糊弄自己,答应下来:“吼!”   南蔚走上前来,白额爪尖再度亮起白光,它催动灵元,往南蔚手臂上划去。   由于南蔚并未抵抗,果见他前臂上立即有鲜血流出,当真多了三道伤口。白额盯着伤口看了一眼,忽然叼住南蔚的衣摆,做出往里拖拽的动作来。   南蔚便施施然跟了上去。   这一次,白额在那始终封闭的苗圃前停下,又从门边叼出一块木牌,往南蔚的伤处擦了擦。   南蔚就感到在血液渗入木牌的瞬间,自身与那木牌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为微妙的连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七十三的灵感来自百零八!   七十三:咔哒咔哒(不能不走吗)   南蔚:你说什么?   七十三:咔哒咔哒(我把东西都送给你)   南蔚:哦,那我走了   七十三:咔哒咔哒(……)   王大牛: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的技能啊(吱吱)      第74章 猴子出事了      那木牌最后朝南蔚飞了过来,南蔚下意识地接住,就见白额抬爪朝苗圃又指了指。南蔚问:“你是说我现在能进入此处了?”   白额点点头,又摇摇头,吼了一嗓子,又抬起两只前爪,做了一个收起来的动作。   南蔚道:“你是说本来还未达到进入此地的条件,但今次却可以特殊对待——你要我收起这块木牌?”   白额点头,又举起一只前爪,往额头上摁了一下。   南蔚懂了:“你要我拿木牌贴在额心?”   白额欢快地吼了一声。   南蔚依言将木牌贴在额前,虽然他的魂念早就能够离体,其实并不需要如此。   魂念进入木牌之中,获知的信息让南蔚在片刻后放下木牌,唇角却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自然不光是因为他终于能进入这他早就觊觎已久的苗圃——内里生长有许多珍贵药材,年份长,药效高;更因为他知道了这座苗圃其实是一件灵宝!   所谓灵宝,与寻常法器、宝器甚至灵器都有了极大差异。在大罗灵界中,未有气感无法使用法器,筑基以下通常无法使用宝器,金丹以下无法使用灵器,也就是说,它们都有必须达到的使用要求。   但灵宝却不一样,或许你只不过是如蝼蚁一般的炼气修士,却也能被馅饼砸在头上,获得一件灵宝,甚至使用这件灵宝。   当然,在使用过程里,灵宝同样会有限制,但这种限制却会随着修士修为的增加而逐步解开。   可以说,大罗灵界里任何一位修士,都会对灵宝趋之若鹜。譬如周天万宝阵的阵眼多宝台,就是一件灵宝,南蔚怀疑它甚至很可能是先天灵宝。   而眼前的“万药圃”,同样是一件灵宝,虽然是辅助灵宝,对战力不能形成直接的促进作用,却也是极为有用的灵宝。   南蔚笑眯眯:本尊运道当真不凡,虽然进入的这具身体天赋糟糕体质稀烂,却走哪哪有宝物,比起从前也不遑多让。   当然,目前的万药圃只能继续放在这洞府之内,南蔚带不走。其实就算能带走,他也要提防身透宝光,引来真正大能修士的觊觎。   不过从木牌中,南蔚却获取到了一段信息,告诉他只要达到金丹期,解开须弥戒内的一重封印,这万药圃就能由其收入须弥戒内,随身携带。   南蔚也意识到他对这须弥戒的判断似乎有些失误,他此前曾以为它就是一件普通的储物器皿,但现在看来,须弥戒很可能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与此同时,南蔚又不由生出几分疑惑——既然有须弥戒和万药圃,南氏那位丰城侯怎会仅仅止步于元婴?   罢了,初代丰城侯修为如何也不干他什么事,南蔚没有多想,只将木牌收入须弥戒内,然后进入万药圃中,漫步在众多的药材间。光只是在里面随处乱走,南蔚都心满意足,想想在天命魔宗的时候,想要什么却没有什么,现在则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这差距——简直有若云泥!   在先祖洞府逗留期间,南蔚运转起枯木诀以后,悄悄离开了洞府一次。他让魂念进入南府转了一圈,就发现他曾经居住的小院已经被封了起来,里面并无人迹,并且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一些小厮丫鬟的闲话中,南蔚发现是南秉礼下令封的院子,而在此之前,言嬷嬷和丹桂已经不知所踪。   南蔚顿感欣慰:知道听本尊的话,还算懂事。   至于她们二人去向何方,南蔚才懒得理会。若不是看在那几年言嬷嬷和丹桂始终尽心尽力服侍他,又有丹桂那么个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来取悦他,南蔚之前就没打算管她们死活。   不过有个南秉礼总归令人厌烦,南蔚琢磨着是不是直截了当地去弄死南秉礼算了。   到了现在,南蔚早就可以肯定,前身母亲的死亡,十有八九与前身这位父亲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南秉礼想让他不好过,那他也没必要让南秉礼好过。   无奈魂念在南府进出了几番,将南府内多出的禁制以及那禁制内有什么好东西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南蔚也没找到南秉礼的下落。   奇怪的是,南蔚的祖父,南氏家族真正的家主同样不知所踪。   这是去做什么勾当去了?南蔚寻思着,也更加肯定南秉礼同魔修有勾结,因为在一处禁制内,分明存放着一些魔修惯用的修炼材料和用具。   一连数日始终没能见着南秉礼,南蔚也没了耐性,潜入府内拿走了几处禁制里的几件宝器和灵石,就果断出了城,往定天真焰的位置去了。   本尊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浪费在此人身上多不值当……唔,看在南秉礼形貌俊美至极的份上,姑且浪费一些倒也不妨。   定天真焰一感知到南蔚的靠近,就显得格外兴奋,雪白的火焰嗖的一下冒得老高。   南蔚顿感没有王大牛在一旁的不便之处,因为若有王大牛在,就能吸引定天真焰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去,不至于只让南蔚一人来面对这天生灵火的热情。   但本尊真的很不习惯:离我远点!   定天真焰的意识立马变得委屈:为什么啊?   南蔚:不为什么。   他之前说了不知多少遍,说他不喜欢黏黏糊糊的,可定天真焰明摆着不听,今次他索性就不回答了。   谁知定天真焰的意识就开始了无尽的骚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南蔚:……   再有下回,便是那灰毛猴子再妨碍本尊的视线,本尊也要让他跟在身边!   让定天真焰帮自己把法器里面的杂质熔炼了一番,南蔚决定回去洞府,并再次出发向北。谁知他刚回到洞府,白额就一个虎扑冲了过来,差点没把南蔚摁倒在地。   南蔚挑眉:“发生了何事?”   这头老虎乃是不下于金丹修士的妖兽,且此地又在先祖洞府之内,对方不会无缘无故露出这般混杂着焦急和忧虑的神色来。定是出了什么事,且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南蔚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遭,他微微蹙眉:“王大牛呢?”   白额耷拉着双眼:“吼——”   说来也怪,叫它笑,那笑实在怪异,可此时此刻,南蔚却觉得老虎做出哭脸倒是活灵活现:“王大牛出了事?他在哪儿?”   白额歪着脑袋愣了愣,然后将身体让到一边。   方才被它遮住的位置,露出正躺在地上的灰毛猴子,他看起来非常虚弱,好一会儿南蔚才能从他的呼吸起伏中判断出他还活着。南蔚慢条斯理走到跟前,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怎么了?”南蔚便问白额。   白额用脑袋顶了顶王大牛,将他往南蔚跟前又推了一段距离,然后蹲坐在旁,冲南蔚叫了两声:“吼吼——”   南蔚皱起眉头:“你是说……”   白额点了点头,用忧虑又愧疚的目光看了看王大牛,再希冀地看向南蔚:“吼!”   南蔚沉默了一下,他已经确定了白额的意思和王大牛的情况:“他时日无多了?”唯有是王大牛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才会让白额变得如此不对劲。但王大牛一直待在洞府里,并无遭遇危险的机会,又有白额在侧,更是绝无出意外的可能。那么剩下的答案,只有是王大牛那本就说不准长短的寿命了。   王大牛掀了掀眼皮,发现南蔚回来了,才弱弱叫道:“老、老爷……”   南蔚道:“闭嘴。”   王大牛赶紧闭上嘴。   白额不认同般望向南蔚,但它也清楚南蔚决计不会为其所动,只得垂头丧气地蹲坐在一旁,尾巴都老老实实盘在身边。   南蔚用魂念仔细查探了一番王大牛的身体,终于发现了问题。   看来他方才的认知还是有误——王大牛应该就是在这座洞府内遇到了某种意外,才会被攫取如此多的精血,以至于本来经过粉骨碎身拳和周天万宝阵的双重作用后,王大牛较为稳固的寿命,竟因此大幅度减少。   南蔚眸光微动,略有些惊讶:“白额,你打算将血脉法术传授给他?”   白额的脑袋几乎要埋在肚子上去了:“吼——”的确如此。   南蔚:“……”   啧,这就是典型的好心办了坏事,本尊一不在就出这种纰漏,以后若没有本尊在侧该怎么得了!   南蔚早已看出眼前这吊睛白额老虎体内只怕存在神兽血脉,而这种血脉妖兽通常都身具血脉神术。只不过自始至终,白额从未用此类法术示人。   南蔚百思不得其解,白额究竟看上了王大牛什么地方,才会生出将血脉法术传授给这灰毛猴子的念头。   若是教白额知道了南蔚的想法,定会十分无语:它如今尚不能离开洞府,但却深知南蔚恐怕常会遭遇危机。为了更大限度地保证南蔚的安全,所以白额才会想要将那最是利于逃跑的法术传给王大牛,却没想到会招来这般后果。   毕竟要传授血脉神术给并无血缘的妖兽,就得让其燃烧自身精血,再由传授者将自身精血予其少许,使其具备使用血脉神术的条件并能引动血脉之力。   白额却万万没想到,这只探宝猴跟寻常妖兽有如此大的分别,以至于在其顺利燃烧精血之后,这猴子竟是不等接受白额的精血,直接就开始衰减寿数!   早知如此,白额定会先给王大牛寻来补足精血的丹药再进行下面的步骤!   南蔚思忖片刻,道:“不用担心,王大牛不会死。”既然现在王大牛都没死,本尊回来了,自然更不会让他死。   他先给王大牛服下了一些丹药,让失去过多精血的王大牛能恢复到一个较好的状态。   可是南蔚也很清楚,光凭这些丹药,并不能解决王大牛寿数将近的问题。说穿了,只有延寿丹、返天丹这类增加寿命的丹药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其中返天丹实在太珍贵,珍贵到南蔚所知的丹方都是残缺的,而那残缺丹方中所列出的药材已是令人触目惊心——南蔚立即排除了这个法子,将思路转移到延寿丹上。   相比较而言,延寿丹固然珍贵却相对有限许多,他又正好知道完整的丹方,且无论是所需原料和丹师水准都要低得多。   只是……王大牛自己肯定还不足以炼制延寿丹,而万药圃中药材种类虽多,却也缺少了延寿丹丹方上的其他几味原料。   南蔚心里一动,掏出地图。   他的目光在图上逡巡而过,不一会儿,南蔚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谁知就在此时,服下回复气血丹药的王大牛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他的眼神依然显得浑浊又衰老,但气血着实充足了许多,王大牛一爬起来,就直直冲着白额道:“白额,你还没有将那神术教给我!”   南蔚先一步拎住了他:“王大牛,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王大牛就眼泪汪汪地扭头看南蔚:“可是老爷你一看就又要去冒险了,白额说学会了这个神术,就能帮你逃命,我一定得学会!”   南蔚:“……”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灰毛猴子,倏然皱了皱眉。   这种情绪实在很陌生,而且绝非因嫌弃王大牛太丑而产生,甚至这一瞬间,南蔚竟觉得灰毛猴子意外地顺眼起来。   王大牛继续道:“就算不能帮老爷,我逃走了,也有机会找别人救老爷你啊。”   南蔚:“……呵呵。”   方才奇怪的情绪果然是错觉,他会觉得王大牛看起来顺眼才是匪夷所思,这猴子分明还是丑得不可一世!   南蔚把他扔开:“你就是九条命送了八条,你老爷我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比如现在!”   王大牛想了想:“也是啊,那等我好了再找白额学。”   南蔚也想了想,又让白额将他捞了回来:“若是白额说现在能学,你就算学了之后又要半死不活,也得给我学会了!”   王大牛:“……”   趁着白额将王大牛叼到一旁传授那血脉神术——据白额说现在来进行正是时候,因为目前王大牛体内的精血并非出自他本身,而几乎全部来自丹药,于是白额能将自身精血予以王大牛,并传授血脉神术。   南蔚则再次盯住了地图上的两个字眼:丹塔。   他此前就曾注意过这个名字。   因为灵桥断绝以后,丹塔在大罗灵界虽然不复存在,却留下了不计其数的传说。   其中一些传说竟指引着后世的修士们,找到了隐藏在暗处的遗迹,其中还通常都存有各种珍贵丹药。正因如此,天命魔宗里的魔修对上玄门正道一向殊无好感、喊打喊杀,却将丹塔当做不可碰触的白月光般存在。   枯木尊者一辈子都想要获得传说中依然延续的丹塔传承,可惜他自始至终也没能找到过。   南蔚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有机会亲眼见一见丹塔的样子,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根据后世对丹塔的描述,南蔚认为丹塔中很可能有延寿丹,便是没有延寿丹,要找到能炼出此丹的丹师应该也不会太难。   在王大牛终于获得了白额的一丝血脉,并学会了白额一族的血脉神术之一“须臾闪”以后,南蔚带着王大牛,告别了白额,又一次离开了先祖洞府。   这一回他前进的方向仍是北面,因为丹塔也在地图的北方。要前往丹塔,需要再次路过灵湖宗的地盘,然后还要经过数座城郭或是宗门,到达一座名叫冀城的城市,才可以算是到达了南蔚此行的目的地丹塔。   这一路上着实是风尘仆仆,倒是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一则南蔚在离开灵湖宗地域以前,一直使用了枯木决和一些易容手段,二则如今距离他被南华宗追杀也颇有一段时日,三则他身上再无追踪标记,自可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尽管路上还要途径好几处坊市、密林,甚至是几处可能有大能遗迹的所在……但让王大牛都倍感惊讶的是,南蔚始终没有为这些事物所动,而是径直往丹塔行进,甚至每每动用飞舟代步,直到灵元消耗殆尽才降落步行。   王大牛劝说道:“老爷,我没事的,不用这么急。”   南蔚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急了?”   王大牛心想两只眼睛都瞧见了,嘴上却不敢这样说,只道:“老爷你至少要留一些灵元以防万一,就算慢一些也不妨事。”   得到了白额的精血之后,虽然仅只一丝,王大牛却好像接收了许多来自白额那一支妖族的讯息,譬如人类修士修炼的种种情况,妖族修炼的种种表现等等,他都心知肚明。因此王大牛才能估算出,南蔚现在状态恐怕不会太妥当。   南蔚冷笑:“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不过是借此来磨砺自身。你要知每次耗尽灵元,再重新修炼回复,灵元既可得到淬炼,也能更加快速增长。”   王大牛看了他一会,终于没有再吭声。   南蔚很满意:本尊的心思,怎能被你这丑猴子猜中!   当南蔚用袖子笼住王大牛,进入到冀城的时候,他若有所觉般往城门边望了一眼。   这一眼自是没有任何收获,因为此时城门附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南蔚也懒得动用魂念去寻找这一瞬间心头微动的缘由,而是径直去了冀城最大的那座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在房间内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一套须弥戒里备下的衣服后,南蔚就开始瞪着须弥戒不动了。   王大牛听到他叫伙计收拾浴桶才敢跳进去,见状十分好奇:“老爷,你发呆作甚?”   南蔚挑眉:“你又是哪只眼睛瞧见我在发呆?猴脑不经吃,不过猴子眼睛说不定也能别有风味。”   王大牛立即噤若寒蝉,静悄悄缩到一旁,但心中仍是好奇,南蔚究竟怎么了。   因为他答话归答话,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瞪着须弥戒,好似那里有他的死对头一般。   实际上,这个时候,南蔚正在苦恼一件事。   那就是须弥戒内,尚在南华宗时,丹桂替他制成的不同型号的衣服已是穿一件少一件,剩下的根本屈指可数!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南蔚就要面临再也没有可供替换的衣物这一窘境!   他自然能够去店铺中购买衣物,但是跟丹桂的手艺相比,外面卖的那些衣服显然并不合乎南蔚的心意。   就跟从前在天命魔宗的时候一样,南蔚每日穿戴什么衣物,都由徒弟前一天替他准备,从来都是又合身又舒服又好看。   曾有一次那孽徒有事外出,南蔚意外地迎来了一名挑战者。跟那名化神的一场架,打得是惊天动地,从天命魔宗的这头,战到了天命魔宗的那头,以至于衣裳都破了好几处!   南蔚向来绝不勉强自己去穿破衣烂衫,所以一回住处就打算换一身衣服。谁知他却找不到自己那些衣服都被徒弟放到了何处,最终不得不穿了几日其他人送来的衣服。   这衣袍穿上身,南蔚才知道分别有多大!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简直是度日如年!   南蔚都没想到来到这具身体以后,会遇上又一个能让他穿得舒心惬意,穿得体面齐整又好看的人!   而眼看着当时任务间隙回去南府,让丹桂特意制成的一批足够南蔚穿几年的衣服即将告罄……丹桂却是不知所踪……   等这些衣服彻底穿完了,南蔚想象了一下忍受穿上那些从店铺里买来的衣物的情景。   南蔚:……   罢了罢了,本尊既然能忍受那些难以入口的食物,想必也定能忍受这些一点也不舒适的衣服!   正纠结于此的南蔚也并不清楚,在他进入城门之后,那城外亦有一人,似有所觉地往城门处望去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听说有一种衣服,穿在身上犹如没穿一般,非常舒适   王大牛:?   南蔚:(摸下巴)似乎叫做——皇帝的新衣   王大牛:皇帝的新衣,一定是宝物!   南蔚:将此物弄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若干个月以后,王大牛哭哭啼啼的回来了。 丹塔   第75章 丹塔再遇      冀城之地,已到了丹塔的范围内,或者说,丹塔实际上就在冀城的地域之内。   就像丰城被纳入南华宗羽翼之下,湖川城则归灵湖宗来庇护,冀城则同样是被丹塔照应着。   南蔚在冀城里面晃荡了一上午,魂念几乎游遍了全城,因此知道冀城的居民与丰城、湖川等地不大一样的是,冀城里面十个人,有九个要么是丹师,要么是丹师的药童,要么是丹师的家人,只有一个例外,便是如南蔚这般的外乡人。   冀城城内开设有许多贩卖丹药的铺面,多半是那大大小小的丹师所开,其中更是有不少罕见的丹药大喇喇摆在柜台里,供人购置。冀城每隔半月还会召开一场丹药和材料的拍卖会,来参与的人几乎都是丹师们或者前来求药的外乡人。   南蔚还得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无论何人,何种身份,普通人也好,修士也罢,一生之中,都有在丹塔求取一次丹药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并且不需求药者付出任何报偿,只用照成本价付钱便可。但这一次机会用掉以后,丹塔便会漫天要价,再有所求,想让丹塔中人答应下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坐在客栈吃饭的大堂内,说出此事的则是隔壁桌的一对兄妹。   说是兄妹,但从外表上看,那妹妹娇美可人,杏眼圆润,正是风华正茂,而那哥哥虽说五官端正,却仿佛年事已高,俨然已经七老八十,说话有气无力,满脸皆是褶皱,须发都已斑白。   从他们的对话和表现出来的样子,南蔚知道这二人也是打算前往丹塔求药之人。   不过让南蔚微觉惊讶的,是这两人似乎也打算求取——延寿丹?   南蔚忍不住多看了那张桌子一眼,却恰恰与那年轻姑娘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姑娘本是不大高兴地柳眉一竖,却在看清南蔚的长相后,反倒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袖子里王大牛觑见这一幕,眼睛难得地亮了:“老爷,那姑娘就跟我媳妇当年看上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南蔚眨眨眼:“你这是何意?”   王大牛道:“老爷你虽然还年轻,但总要成家的吧?难道你就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南蔚道:“修真无岁月,修士无家庭,我从踏上修真一途,寿数都比寻常人要多出不知多少,跟这些人一起过日子,我岂非自讨苦吃?”   王大牛道:“你也可以找一个跟你一样的修士嘛。”   南蔚道:“长得不如我好看的,我不可能生出兴趣。”   王大牛:“……”   南蔚补充:“而光是长得比我好看的,又未必有配得上我的本事。”   王大牛:“……”   南蔚简直要顾影自怜了:“唉,有了这般苛刻的条件,到哪里去找能跟我双宿双飞的修士?”   他话虽如此说,脑中却倏然闪过了一个人影,只是速度太快,南蔚甚至来不及捕捉,就已经错了过去。南蔚不以为然地并未多想,而是又道:“行了,我虽然是你的老爷,但这种事无需你替我操心,你现在只消乖乖待着便是,别被人发现了。”   王大牛就不吭声了。   但等回到了房间里以后,王大牛却道:“老爷,要不……咱们还是不要去丹塔了。”   南蔚掀了掀眼皮:“你的意思是叫老爷我白跑一趟?”   王大牛连忙道:“并非如此!而是……而是……”他欲言又止。   王大牛想起了当时跟南蔚一道听到的隔壁桌兄妹的对话,南蔚所获知的信息,他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若说从前的王大牛,虽然被化妖丹给变成了探宝猴的样子,但骨子却仍是牛角村那个憨厚老实胆小怕事的普通村民,对这些细节自是一头雾水,也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但现在的王大牛,因为有了白额一族的精血渗入体内的缘故,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胆色逐渐变大,与此同时,对修真界情况和局势的判断和把握程度也在与日俱增。   所以王大牛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南蔚替自己求药了,若是往后南蔚再有十万火急的需求,那就势必得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甚至说不定还付不出那个代价,那样一来,岂不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南蔚?   但王大牛也很清楚,对自家老爷而言,这压根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大事。   南蔚似乎从始至终对自己都具备一种哪怕天下人都不可信了、唯有自己依然可信的信念,这种信心体现在平时的方方面面,也体现在南蔚的一言一行里。   所以即便王大牛说出口,他都可以预料南蔚会答他一句:“你就那么确定以后老爷我还要求到丹塔头上?不能是丹塔来求我?”   只看王大牛这般如此,南蔚已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冷笑一声:“你不想要命了趁早说,不知道胡思乱想更短命?你只要别给我惹事,延寿丹又不是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   王大牛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南蔚知道他心中仍有顾虑,没好气道:“我可是你老爷,没那么不经事!而且……”他阴恻恻地盯住王大牛,“你近来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我的话也敢质疑了。”   王大牛大气也不敢再出,却并未承认错误,而是缩到一旁不再吱声。   见他如此南蔚也不大高兴,扔下王大牛在客栈里,南蔚一个人出了门。走出客栈南蔚才哼了一声,嘟囔道:“竟敢不信本尊……”   其实他也清楚,这里其实体现出了王大牛认知上的局限性。虽说先祖洞府、广寒遗迹、无回谷等地南蔚都没有特意隐瞒王大牛,可是其中细节,包括南蔚心中知晓的事情,他却不可能也没打算告诉王大牛。   否则若是叫王大牛知道他在万年多以后是货真价实的还真境魔宗尊者,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处元婴洞府,一处仙宫遗迹——虽然这仙宫遗迹暂时还未纳入囊中,不过南蔚认为那是早晚的事情……或许王大牛就不会认为只有南蔚求丹塔,没有丹塔求南蔚了。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盛夏时节的午后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太阳光火辣辣地投在地面,照映得遍地仿佛都泛着一层令人难受的白光。若非修士对寒暑的感官都已有了抵抗之力,南蔚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冀城的普通人少,但丹师虽然也是修士,修为却往往不如其他修士,因此道路上的确鲜有行人,只有车驾来来去去。   南蔚晃晃悠悠地来到冀城的城楼前,抬头看了一眼十数丈高的城墙,催动灵元,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跳了上去。   附近的路人显然已是司空见惯,连眼皮都懒得多掀一下,只有两三个七八岁的孩童才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事一般,冲着城楼上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便是城楼上的守卫兵将,都像是没看到南蔚一般——这也是普通军士对修士的态度,敬而远之,避而不见。   南蔚则随意走到一地,往丹塔的方向看了过去。   丹塔的所在,正如那张地图上所描绘的那般,位于一个巨大盆地的内部,丹塔三面环山,都是巍峨连绵的山脉,只有一端,正是他脚下这座城池。可以说,冀城就像是一个忠实的岗哨,耸立在盆地的入口处,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   目力所及处,白云缭绕之间,被青山映衬着的位置,便有一座高耸入云般的宝塔立于视线尽头,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那里正是丹塔。   南蔚便放出魂念往那个方向延伸了过去,一尺、一丈、十丈、二十丈……未等南蔚的魂念到达目的地,南蔚眉头却是一蹙。   自从他晋入筑基以来,魂识晋为魂念,距离曾经的神念也只是修为高低的差别。他的魂念的延展性和穿透性,便是其他一些金丹、甚至元婴、化神也未必能够媲美的。通常来说,方圆数十里地,南蔚的魂念要一探究竟都没有什么问题。然而今次在丹塔这里,南蔚的魂念第一次感受到了阻力。   他的魂念无奈地止步于数十丈远的位置,无法前进一步,哪怕在那里已经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丹塔的全貌。   那果然是一座不同凡响的宝塔,光是从远处看着,就会令许多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想要对其顶礼膜拜的感受。   南蔚估计,丹塔周围肯定由化神以上,甚至极有可能是明照境乃至还真境布置下了某种阵法。阵法运转,借此来保护丹塔不受外敌侵犯和窥探,也因此南蔚都没能通过魂念发现什么端倪。   反正南蔚也没打算强行进入丹塔一看究竟,于是他施施然收回了魂念,并重新用魂念扫了一遍冀城全城。   结果让南蔚颇有几分失望,虽然他看到了许多珍贵的丹药,里面却并无一件叫做延寿丹。不过在扫过拍卖会场的时候,南蔚的魂念顿了顿。   因为此地似乎有人含含糊糊地提到了一些丹药和药材名,尽管仍没有延寿丹,却有几样药材,正是延寿丹丹方里赫然在目的名字。南蔚便决定等拍卖会时来看看,顺便也把身上一些无用的法器、宝器和药材卖掉,只希望到时候价钱不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之外,不然南蔚也不介意干一回无本买卖。   他正要从城头一跃而下,却见吃饭时所见的那俩兄妹从一间商铺从走了出来,妹妹搀扶着哥哥,另一手如获至宝般捧着一只锦盒。   南蔚待要看看那锦盒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注意力却蓦地被另一边吸引了过去。   身材修长的少年正从城门口缓步进入,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在午后的烈阳照耀下,他的那张脸都好似泛起一层难以逼视的光华。那双形状格外优美的眼瞳注视着前方,背部背着一柄长剑,走动间衣袍微动。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鼻子忽地动了动,往周围看去。他眼中仿佛有希冀一闪而过,但最终却只留下一片沉寂。   这究竟是裴公子,裴之衡,还是南衡?   南蔚不得而知,就打算当作没看到他一样。   然而下一刻,那少年却抬起双眼往城墙上方看过来。即便在猛烈的日头之下,他的那双眼睛仍然显得如此明亮,以至于南蔚一个措不及防就看了进去。   那双黑瞳中立时闪动几许情绪波动,他张口叫道:“南——”却在南蔚的名字处打了个磕,“南兄。”   南蔚:……   不知为何,本尊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失落。   就好像是期盼已久的东西终于被人呈到了眼前,但打开一看却并非自己所期盼的那样东西,而只是跟那样东西长得极为相似的另一样东西。其实它们彼此是如此相似,甚至完全能够以假乱真,就算将要后者将前者取代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你却心知肚明,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这么简单进行换算的,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被取而代之,你所期盼的,所想要寻找的,仍然是最初的那样东西。   这位大约是“裴公子”了,南蔚从城头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对方身边:“裴兄。”   “裴之衡。”少年认真地介绍道,“我的名字。”   与上次见到他时相比,他双眸闪亮,虽然并未喜形于色,却也让南蔚捕捉到了他的雀跃。   裴之衡唇角勾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前次一别,一直不知你后来怎样,这些日子不见,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嗯了一声:“还好。”   裴之衡等了片刻才道:“我也一切都好,后来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惜我记不太清了。”但他的话比起在广寒遗迹里的时候来要多得多,“师父说是我脑子出了点问题,便一直拘着我不让我出来。此次好不容易师父松口,我也没想到竟会遇到南兄。”   但说着说着,因为始终不曾得到来自南蔚的回应,裴之衡语声渐低,到最后,仿佛听都难以听见。   他直挺挺地站在南蔚身前不远处,唇角微抿,十分坚持地盯着南蔚。   南蔚眸光闪了闪。   此人跟那个对自己敌意深重的裴之衡显然是同一个人,但又似乎有些分别——他仿佛并不清楚裴之衡的经历,莫非真如他的师父所说,当真脑子出了问题?   南蔚面无表情地看着裴之衡眼底几分烁烁的期待,却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那少年又还原成记忆里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裴公子”,南蔚才饶有兴致地道:“喂,你真的叫裴之衡么?”   裴之衡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上南蔚的双眼,见到里面的戏谑一览无余,他很肯定地道:“是。”   南蔚上下端详着他,目光显得十分不怀好意,良久,他才嘿嘿一笑:“倒是长得还是这般好看。”   裴之衡眸光跳了一下。   南蔚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想知道我姓甚名谁?”   裴之衡道:“想。”   南蔚道:“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裴之衡不假思索:“好。”   南蔚眯了眯眼:“你知道南衡这个名字么?”   裴之衡道:“知道。”   南蔚心头一动,飞快道:“他在哪里?”   裴之衡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南兄,你同这位叫南——衡的友人失散了吗?我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你曾经叫过他。”   南蔚:“……”   瞪着面前这张明摆着就是南衡长大后的脸,南蔚却觉得从心底腾起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他捏了捏手指,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知道这张脸的确属于南衡,本尊定要将你砸个粉碎!   吐出一口气,南蔚又感到了一丝意兴阑珊。不管是中了何种术法也好,是当真坏了脑子也罢,他再不高兴,裴之衡却是全然的一头雾水,跟这小子有甚好计较的呢?   本尊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何况……   南蔚道:“我叫南蔚。”   裴之衡微微一笑,脸上仿佛都能放出光来:“嗯。”   南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裴之衡道:“你在看什么?”   南蔚叹道:“看你好看。”   何况这小子不管皮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外表还真是好看得令人发指!便是叫人想要同他计较,都觉得下不了手。   裴之衡:“……”   南蔚又道:“裴兄,你是今日才来的冀城吗?你打算在此地逗留多久?住下了吗?”   裴之衡道:“我前一天便到了冀城,已经住下了,就是前面那家悦来客栈。”   南蔚道:“我也住在那里,天字三号。”   裴之衡道:“我住地字八号。”   南蔚想了想,便提出邀请:“你不如搬到我这边来,天字三号有独立的院子,好几间空屋子,我一个人也住不下。”   裴之衡略一犹豫,答应下来:“如此也好。”   得到了他的肯定回复,南蔚总算心情舒畅了几分。既然暂时找不回南衡,将南衡这张脸找回来也不错,每日相对,怎么也比看着王大牛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要来得舒心。   回客栈的路上,南蔚就从裴之衡嘴里得知他今次是奉了师命,前来丹塔收取一样由太一宗托付给丹塔炼制的丹药。   不过南蔚并未告诉裴之衡自己的来意,只含糊地说他是想来购买数种丹药。也不知是否裴之衡察觉到了他的敷衍,接下来直到他搬到天字三号的院子里,裴之衡都显得很是沉默。   王大牛则等南蔚一个人回到房间,才跳了过来,好奇地往裴之衡的方向看去一眼:“老爷,你怎么又跟这少年碰到一起了?你们还真有缘分!”   南蔚挑眉:“我们每日都同吃同住,是不是更有缘分?”   王大牛嘟囔道:“可老爷你会嫌弃我丑,却觉得那少年好看。”   南蔚拍了拍巴掌:“恭喜你,总算有了点自知之明。”   王大牛:“……”   南蔚才又道:“冀城没有延寿丹卖,不过拍卖会可能会有我们差的那几味药材卖。明日我们先去丹塔寻药,若是顺利就不必再理会拍卖会了,若是不顺利再说。”   王大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南蔚却没有再理他,而是歪坐在榻上,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蔚弟,你在里面吗?”然后是裴之衡的声音传了进来。   南蔚:……   王大牛眨巴眨巴绿豆大的小眼睛:“老爷,他怎的——如此称呼你?”   南蔚扶了扶额,忽然发现其实现在的裴之衡跟从前的南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一模一样!   小时候的南衡就全不顾他的意愿,每时每刻都一口“蔚弟弟”挂在嘴边,而此刻的裴之衡,竟也打蛇随棍上,分明两人才不过是萍水相逢——虽然是两次,但也还没有熟络到多么亲昵,他就已经连“蔚弟”都叫上了。   “在。”南蔚拎起王大牛往旁边一甩,走过去开门。   裴之衡隐隐听到了一声闷哼,瞧过去却什么也未能瞧见,他也没有询问,而是对南蔚微微一笑:“蔚弟,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去用饭吧。”   唉,见到这么张脸,饶是无理的要求本尊都愿意通融,何况是这般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事情……   南蔚毫不犹豫道:“好。”   裴之衡唇边的笑容就略深了些许。   待两人离开,王大牛才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眼睛里蓄上了两泡泪水:“老爷,你不要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能配得上本尊的人,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呢?(看了眼镜子)      第76章 习惯的延续      若是叫南蔚听到了王大牛的话,大约会毫不留情地回他一句:“我什么时候要过你?”   而就在王大牛垂泪的时候,南蔚同裴之衡一道,来到了客栈的大堂。刚踏入大堂,还没等伙计将他二人引到座位上,南蔚就感到有视线看了过来,望过去才发现又是那对兄妹。   正值妙龄的少女一对上南蔚的双眼,面上立时泛红,愈发显得光彩照人、容色娇艳,也让南蔚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几息。   毕竟这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光论长相,同丹桂也在伯仲之间,只不知她究竟是哭起来好看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下一刻,南蔚感到胳膊上忽地一紧。   南蔚扭头:“裴兄?”   不知什么时候,裴之衡的手竟握了过来,牢牢箍住南蔚小臂,只他正同伙计说话,闻言先是道:“我们去那边。”继而又说,“蔚弟叫我之衡就是。”   南蔚挑眉,就想起当年南衡总是想要叫自己称他为“衡哥哥”的情形。他眸光流转,忽而压低了嗓音:“这个我不喜欢,不如再换一种叫法,叫你衡哥?”   裴之衡一愣,接着忙不迭地道:“好!”   南蔚翘起唇角,虽语气含笑音色却冰凉:“裴兄,我要如何称呼你是我的事。”哪怕你是真正的南衡,也勉强不到本尊头上来。   裴之衡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是。”   南蔚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又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哪怕此人再像南衡,这身体也确然是南衡的身体,但他却根本就不是南衡。若是南衡,听到了他的话,定会像没听到一般,死皮赖脸地继续磨着他要他叫一声“衡哥哥”。   有的时候,南蔚也会想到,既然他能在南蔚的身体里醒来,是否南衡的身体里也换了一个人呢?   但当日所见那持着金色长戟的身影,又显然表明了一件事,现在在南衡体内的并非如南蔚那般,是另一个人。   大约正因为南衡明明没有换人,却对南蔚毫无印象,才让他格外耿耿于怀。   等待伙计上菜的时候,南蔚单手撑住下巴,面上浮动着几分百无聊赖。   裴之衡道:“明日一早我要过去丹塔,蔚弟,你可要与我一同前往?”   南蔚才打起几分精神:“行。”   裴之衡道:“那我早上来找你?”   南蔚还是道:“行。”   裴之衡就不说话了,两个人相顾无言地面对面坐着,不同的是裴之衡脊背挺得笔直,南蔚却几乎要歪在桌面上——尤其是饭菜仍没端来,四周却充溢着浓郁的香味,南蔚碍于“伪造灵根的后遗症”,不断眼角余光贪婪地扫视那些菜肴。   大约因为此地在丹塔羽翼之下的缘故,也大约此地丹师较凡人多的缘故,就连客栈供给给客人的菜色,所用原料都颇为不凡,要么是灵田附近种植的菜蔬,要么是新鲜的妖兽肉。这些原料经过此地大厨的妙手炮制,味道着实不差。虽然仍然无法同唐嬷嬷所做的那些菜肴相媲美,却比起南华宗内坊市里所吃的菜色还要美味几分。   当然,价格也要高上几分——不过南蔚瞅了眼将点菜之事大包大揽拿下的裴之衡,看他干脆利落点菜的样子,可想而知这小子一点也不差钱。   等到饭菜终于由伙计送上来时,南蔚已经目不转睛地盯住不远处那张桌子上摆着的一道爆炒竹兔肉很久了。   火辣辣的朝天椒撒在鲜嫩可口的竹兔肉表面,雪白衬着鲜红,不光香气扑鼻,更是视觉飨宴,仿佛单单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它的滋味该是何等美妙,鲜嫩与火辣都仿佛已经在唇齿间碰撞起来。   裴之衡看他一眼,眸中染上一丝笑意:“蔚弟。”   南蔚嗯了一声。   裴之衡眸中笑意渐深:“张嘴。”   南蔚又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张开嘴巴。   忽然有什么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进入了口中,哧溜一下好象就要顺着舌头滑下去,隐隐带着点甜味,但这种甜却又跟灵湖宗内那些菜肴的甜腻全然不同,是一种清甜。   南蔚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眼来,就见裴之衡一手持着筷子,正从他嘴边离开。   南蔚:……   跟从前的南衡相比,这个习惯倒是一脉相承地延续了下来。   然后他发现方才被裴之衡喂进嘴里的,是一块清炒的山芋片。这山芋大约也是种植在灵田周围,说不定还是种植在灵药田的周围,因而透着一丝极淡的药香。换做是其他一些菜蔬,这种药香未必如此与之相宜,但山芋却恰到好处地融合了这份特别的香味,甚至因为厨子手艺和火候的巧妙,使其外滑内绵,味道久久停留在唇齿之间。   南蔚随口夸奖:“不错。”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筷,又是一筷子菜被喂到了嘴边。   南蔚眨眨眼:“裴兄?”   裴之衡道:“你不是才说我做的不错?”言下之意,所以他才会再接再厉。   南蔚想说他并非是夸赞裴之衡的行为,然而他才一张嘴,裴之衡却立即将手一伸,这一筷菜也顺理成章地喂进了南蔚嘴里。   此番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享受,鲜嫩的肉香仿佛要从嘴里传遍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这肉极为细嫩,炮制手法也充分保留了它的鲜嫩多汁,味美香甜,加上一丝淡淡佐料酸味,南蔚只觉得又酸又爽,全身上下连毛孔都舒坦至极。   这应是冀城附近的特产妖兽比目蛎的壳内肉,加上凡人制作的酸菜一同蒸煮而成,不过那酸菜虽用的是凡人的手段,材料却也满是灵气,显然还是出自灵田附近。   南蔚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有空说话:“行了,我自己来。”   裴之衡看了他一会,大约是衡量出他的态度坚决,最终颇为遗憾地收回了手。   南蔚发现他不光点了清炒山芋片、酸菜比目蛎,还点了他方才看得目不转睛的爆炒竹兔肉,又有好几道妖兽肉或是菜蔬,满当当地摆了一张桌子。   南蔚瞬时心满意足,抄起筷子就奋战起来。   待他吃饱喝足,摸着肚子愉快地靠向椅背,却发现裴之衡吃得并不多,盘子前边甚至一块残渣都不见。   南蔚挑了挑眉:“裴兄不喜欢这里的口味?”就像他也一点不喜欢灵湖宗的口味一样。   裴之衡道:“我很喜欢。”   南蔚惊讶了:“你食量怎的如此小,才吃那么点就足够了?”   裴之衡微微一笑:“足够了。”   南蔚:“……”   如此看来,能吃下那么多食物的本尊,定是被伪造灵根所带来的后遗症给拖累了!   接下来两人索性趁着夜色在冀城里面逛了几圈——正是月明星稀的时节,夜间比起白日却要凉爽多了,之前仿佛才下过一阵雨,空气里都带着几丝朦胧的水汽。   街道上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大大小小,三三两两,沿着街道两旁不紧不慢地行走着。到了此时,虽然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了门,连门口的灯都熄灭了,却有许多临时的摊子在道路两边摆了出来。其中有凡人也有修士,他们贩卖的物品一样带着强烈的丹塔味道,几乎全是一瓶一瓶的各色丹药,或者是经过炮制的药材。   南蔚饶有兴致地一路看了过去,没有使用魂念。   裴之衡自然也跟在他身边,只是在南蔚蹲下翻看或是同小贩说话的时候,裴之衡仍是背剑站在他身后,并无其他动作。   可惜南蔚只买到了一样炼制延寿丹所需的药材,其他缺少的那些却是再也没见踪影,至于延寿丹本身,更是毫无出现的迹象。这些摊子上摆出来卖的丹药,大都是给修士回复灵元、治疗各种不同程度的伤、提升修士修炼速度、帮助修士淬炼灵元或是体质等等。   南蔚也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些小贩,得到的回应反而都对他的要求十分惊讶。   甚至有一个凡人小贩这样说:“仙师,你只要修炼速度够快,寿命自然就增加上去,何必吃那些不中用的丹药?你不如买我这些加快修炼速度的丹药吧!”   “你不是给自己吃的?仙师,我劝你别费这工夫啦!就算你能增加一次寿命,可下一次就不能再用相同的丹药来增寿啦!凡人总有一天会死的,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您看,我也是凡人,我就觉得没必要用什么延寿丹!”   很显然,在冀城是当真不可能找到延寿丹了,南蔚只能明日前去丹塔求药。   回客栈的路上,裴之衡道:“蔚弟,你要找延寿丹?”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长了耳朵的人都会知晓他的意图,南蔚嗯了一声,盘算着若是要开炉炼药,目前也还差了有五味药材,其中三味或许能从拍卖会里获取,剩下两味要从何处取得呢……   他却没留意裴之衡止住了脚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南蔚就爬起来,借着微熹的晨光,在屋子里窗户边练了一趟粉骨碎身拳,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又让伙计送了水来洗漱。之后他才用袖子笼了王大牛,门口就有脚步声传来,随之是响起的是裴之衡的声音:“蔚弟,该用早饭了。”   南蔚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把王大牛给扔到一边。   王大牛瞪大眼:“老爷,你又不带我?”   南蔚道:“不带。”   王大牛道:“为什么啊!”   南蔚睨他一眼:“我需要向你解释?”   王大牛抖了抖,还是鼓起勇气争取权益:“可我肚子饿。”昨天晚上亏了他没耐住性子等南蔚,自己跑去客栈的厨房里摸了点东西,等晚上南蔚回来的时候果然是两手空空,压根早把他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南蔚好象想起了什么:“你昨晚上没吃?”   王大牛道:“吃了。”   南蔚哦了一声:“那你昨儿晚上怎么解决的,今天也怎么解决便是。”   王大牛眼泪汪汪:“老爷,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南蔚道:“听人说,有些人若总是看到丑的东西,就会越长越难看。”   王大牛:“……”   南蔚施施然地出了门,还是将王大牛一个扔在了屋内。   等南蔚出来,裴之衡探究似的盯了房间一眼,才道:“我们先用饭,然后去丹塔,蔚弟你看如何?”   南蔚对此无可无不可:“行。”   早晨的客栈仿佛用的并不是同一个厨子,因为早饭相对昨日的中饭和晚饭来说,味道要差了许多,种类也很单调,南蔚百无聊赖地用了点汤汤水水就放下勺子。   裴之衡看向他:“不吃了?”   南蔚实话实说:“不好吃。”   其实跟南华宗里膳房的饭菜相比,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但或许是因为明知此处能轻易享用到美味的食物,南蔚对面前这些东西就着实兴趣缺缺。   裴之衡想了想:“那我们去丹塔?”   南蔚道:“好。”反正多吃定是那伪造灵根的后遗症,少吃些也是无妨。   谁知等两人从客栈里出来,还没走出冀城,裴之衡忽然消失了一会,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点东西。   南蔚看过去的时候,鼻子就跟着动了动,嘴巴里的口水似乎都分泌得多了起来。   裴之衡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眸中浮上一丝笑意,手臂就顺势往前一举:“来。”   南蔚:……   这种习惯,本尊似乎不该纵容,可若是阻止他,叫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露出失落神色,本尊又有些于心不忍。   罢了,谁叫本尊心肠太软呢。   南蔚终于还是张开嘴巴,咬下了裴之衡递过来的一串像是烤肉的东西。不过等到吃进嘴里,南蔚的眼睛却立时微微瞪大几分。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看着并不起眼的玩意竟意外的好吃,虽然稍有点烫,但碰触到舌尖的刹那,那股子鲜香美妙简直要让人将舌头都给咬掉下来!   南蔚一边叼住剩下的烤肉,一边询问地看住裴之衡,嘴里的语声有点含混:“这是什么?”   裴之衡道:“就是前边一家小店卖的吃食,我吃了一次,觉得你会喜欢。”   南蔚心道果真都怪那伪造的灵根,这点癖好竟是被这小子摸了个一清二楚,嘴上则道:“味道是不错。”   裴之衡难得地唇角弯出十分明显的弧度。   南蔚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心中的想法霎时又是一变:若摸清楚的是有这么张脸的小子,似乎也未尝不可嘛。   边吃边走地出了冀城,两人才加快速度,很快就到达了丹塔。很显然,若不动用魂念,单只是进入丹塔,并不会被那无形中运转着的阵法给挡在外面。   站在丹塔底下之后,南蔚往上望去。   这座宝塔足有四十九层,一眼望过去几乎都看不见顶端。南蔚尝试着再次用魂念往上探了一下,发现阵法的效果在这里面也起到了作用,他的魂念不过离体一丈左右,就无法再有寸进。   他的举动吸引了塔底一名守卫的注意,那守卫走过来,粗声粗气地嚷道:“你在做什么?”   南蔚眨眨眼,一脸无辜:“我没有做什么啊?”   这名守卫是金丹修士,一眼就瞧出南蔚不过是筑基期,旁边的少年同样也是筑基期,两个人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再一想虽然刚才阵势有所反馈,却也没有什么恶意。   他就缓和了语气:“在我丹塔地域,就算两位对什么东西有所好奇,也最好不要随意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因为此处可是坐落在一座大阵里面,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来大阵反击伤到了你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蔚笑眯眯地道:“谢谢。”   那守卫见到他的笑容不由神色一滞,仿佛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你太客气了——若是要求药,直接去二层登记即可,若是我们丹塔能予以解决,自然会派人来与你接洽。若是有别的事情,你们进入里面就知道该去哪一层了。”   南蔚应了一声,却没来得及再次道谢,小臂上就又一次传来一股力道,他已被裴之衡给拽进了塔里。   南蔚道:“裴兄你很急?”   裴之衡道:“不急,我先陪你去二层,再去找那位林丹师。”   南蔚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需要你陪?你若是着急,快些去找林丹师吧,我还要在这里逛逛。”   裴之衡眸色微暗,顿了顿才道:“那我先上去了,若是你有什么事,便还是在此处等我,若是我先办完事,我也在此处等你。”   南蔚不在意地朝他摆了摆手,目光却已经转到了丹塔第一层摆放的那些东西上面。   相比起大罗灵界的其他宗门,丹塔并非是一个宗门,而更像是一个更加松散的组织,丹师们往往是为了同样的追求,才纷纷来到丹塔投入其中。   但从第一层的所见所闻来看,南蔚倒是觉得丹塔在一些事情的严密性上,反倒比宗门更甚几分。难怪这么些年来,一些丹方虽然知道的丹师不少,但错非是丹塔的丹师,其他宗门养着的那些丹师却总也难以窥见底细。也正因如此,好些丹药只有从丹塔购买,在外却是难得一见。   南蔚慢条斯理地观察了好一会,才走到第二层。又排了好一会的队,终于轮到了他。   登记处坐着一排年轻丹师,接待南蔚的是角落里的一位,看起来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是这些丹师里最年轻的。   见到南蔚,他有些腼腆地将登记册子往前推了一下:“你若是要求取什么丹药,请将丹药的名称,你的情况,服药人的情况都填在空白处。”   等南蔚填完了,这少年扫了一眼,却愣了愣,然后叫住南蔚:“南道友,你求取的这种丹药,我们丹塔目前没有,未来两年之内都不会有,除非你能等上两年。”   南蔚挑眉:“没有?”   那少年悄悄看了眼四周,发现其他人都没有留意这边,才小声告诉南蔚:“南道友,其实这种丹药的丹方我们丹塔是有的,能够炼制的丹师也不在少数,可原料却是有些欠缺。”   南蔚问:“缺的是什么?”   少年很有原则:“不好意思,这事我也不能告诉你,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总之……你若是急需此丹,还请另想他法。”   南蔚道:“我这儿也有几种原料。”   少年立马追问道:“有哪些?”   南蔚将名字一报,原本颇为期待的少年神色就耷拉了下来,摇头道:“没有缺少的那一味,便是冀城的拍卖会,我师父说也去看过几次,同样是没有。”   南蔚明白了,丹塔所缺少的,应该是玉皇芝或者沉香木须,只不知究竟是哪一个。   而等南蔚在一层见到了裴之衡,裴之衡大约已经在此地等了有一会儿,在看到南蔚的刹那,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快步走上前:“蔚弟,可还顺利?”     南蔚遗憾摇头:“丹塔在两年内都没有延寿丹。”   裴之衡却仿佛并不着急,而是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而等到两人离开丹塔区域,南蔚才明白这是为何——因为裴之衡忽然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掌心分明躺着一枚洁白如玉、上有许多奇妙银色纹路交织的丹丸。   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转入鼻内,南蔚眸光微闪,认出此丹:“返天丹?”   裴之衡点头。   南蔚立即明白过来:“你奉师门的命令,便是来丹塔取这返天丹?”   裴之衡再次点头。   南蔚道:“是一炉丹药?”   裴之衡道:“不错,林丹师是受了我一位师伯的委托,替我太一宗炼制一炉返天丹,共计成丹有上品四枚,中品下品若干。”   南蔚道:“便是若干也总有个数字,就这么给我一枚,那你回去宗门要怎么交差?”   裴之衡道:“直说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有个词,叫做秀色可餐(微笑)   第77章 人情和蹊跷      南蔚心头一跳,忍不住瞪他一眼:“你这小子是不是傻啊,虽然一炉返天丹数量不少,但这种丹药有多么珍贵,用不着我多说吧?你就那样坦诚你送出去一枚,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师伯惩罚你!你不会将数字少报一枚,或是扯个别的理由?”   裴之衡道:“不必,反正的确是我送出去的,我承认下来,有什么责任都由我背,也是理所应当。”   南蔚:“……”   何谓夏虫不可语冰,本尊现在是见识到了。   受不受责罚的确是裴之衡本人的事情,可因此欠下的人情显然就会更大上几分,这才是南蔚计较的事情。   因此他虽然收下了返天丹,心中却还在寻思延寿丹一事。   到了这个时候,丹塔在延寿丹的原料上究竟缺的是哪一味,答案已是不言而喻——沉香木须同样是返天丹的原料,若是能炼制返天丹,哪怕原料是由太一宗提供,丹塔恐怕也不会因此短少了延寿丹的原料。   很显然,丹塔在两年内没有的药材,应是玉皇芝。   南蔚在天命魔宗的时候,曾在枯木尊者处见过一本古旧的小册子,那时枯木尊者对这破破烂烂的小册子是分外宝贝,任谁动一下都要跟那人拼命!   南蔚曾听枯木尊者提起过里面的内容,就有“丹塔在人工培育玉皇芝方面的细节”等等。那时他压根不信这不起眼的小册子是出自丹塔,但到了现在,南蔚意识到此事恐怕千真万确。   玉皇芝在野外的生长周期并不很长,但由于它灵性极高,见到采芝人会跑,因此要采摘玉皇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正因如此,在其他地方延寿丹可是个稀缺物事。   而从方才那丹塔少年的话里来看,他们却能保证在两年后定然可以提供延寿丹,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便是两年后他们一定能收获玉皇芝。   这样看来,丹塔恐怕还真是掌握了玉皇芝的培育方法。对丹塔所拥有的各种丹方南蔚并不在意,但对于如何培育玉皇芝,南蔚倒是生出了一丝兴趣。   毕竟万药圃虽是灵宝,但里面生长的那些药材,却得由南蔚亲自打理。换句话说,任其天生天长了——因为南蔚对种植药材这种事是不打算亲力亲为的。   本尊自是不屑当那鸡鸣狗盗之辈,不过若是能帮丹塔解决此次的原料麻烦,说不定就能达成交易,弄到玉皇芝的培育手段呢?   而走了一段路以后,眼看着冀城的城墙已出现在视线尽头,裴之衡忽然道:“你要延寿丹,是给你的至亲服用?”   南蔚有些意兴阑珊地瞥裴之衡一眼,若是南衡在此,定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于是他过了一会才道:“我没有什么至亲。”   裴之衡:“……抱歉。”   南蔚冷哼一声:“有甚好道歉的,其实我还有个爹,不过我可不会给他寻延寿丹。”   裴之衡猜到这里面大约有什么缘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你是给什么重要的朋友寻药?”   南蔚道:“不是,是给我仆人。”   裴之衡若无其事般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却忽然道:“他昨日晚饭前,还有今天早上,都在你房间里?”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虽然他需要用延寿丹,但好歹也是仆人,伺候得我舒舒服服那是天经地义。何必叫他住到别处去,反正也不占位子,我便让他跟我住在一间房里。”   裴之衡就不说话了。   南蔚只觉得他忽然变得有些沉默,像是当初在太湖坊市的时候初初见到他时的模样。   正当南蔚琢磨着是否要找点什么话逗裴之衡露出笑颜的时候,裴之衡却主动打破了沉默:“你那位仆人寿数无多了吗?我是否可以去探望他?”   南蔚想了想:“当然可以。”   换做其他人,南蔚可不愿让探宝猴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但若是裴之衡仿佛就无所谓。   而等到见到了灰毛猴子,裴之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南蔚:“这就是你的仆人?”   这位仆人好像才刚吃过什么,整张脸都显得油光水滑。   南蔚道:“是啊,王大牛,来给裴兄打个招呼。”   王大牛就奔到了裴之衡面前,抬手作了个揖。   见他并未说话,南蔚深感欣慰:还算是懂得何谓韬光养晦,真不愧是在本尊身边跟了这么久。   裴之衡瞪了王大牛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猴子。”   王大牛听到他的低语,心里颇有几分不服气:我虽是猴子,却是老爷十分器重的猴子,还是上能为老爷探宝下能为老爷打扇平时更能端茶倒水的猴子!   不过在没有南蔚的命令以前,他自然不会吭声,而是尽职尽责地奔到另一边,给南蔚倒了一杯茶,屁颠屁颠地端了过来。   南蔚抿了一口发觉水温适宜,茶香扑鼻,点了点头:“不错。”   王大牛眉开眼笑,示威般往裴之衡看去一眼。   裴之衡倒是没察觉到王大牛的用意,而是问起南蔚别的事情:“蔚弟,既然你来丹塔的目的已经实现,是否打算近日离开?”   南蔚道:“没有,我打算在附近打听一下延寿丹的事情。”   裴之衡一愣:“我不是……”送了你一枚返天丹……话到嘴边他却没能说出口来。他当然也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不用南蔚明言,也多少明白了南蔚的心思。   南蔚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裴之衡终于说了出来:“你是……不想欠我……人情?”   南蔚坦然道:“是。”   虽然返天丹足以让王大牛回复寿数,甚至效果比延寿丹更要好上百倍!   这两者本就不可同日而语——要知道,延寿丹对修士而言意义并不大,若由修士服用,增寿也不过是对他们而言寥寥数年。   只有对凡人而言,延寿丹才称得上是宝物,因为凡人年岁本就只有百年,凡人服用延寿丹又能增寿数十年,怎么看都是非常划算的一件事。   而返天丹就大不一样了,返天丹对修士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反倒是凡人用不着服用返天丹,甚至服用后更有可能承受不住药性爆体而亡!   这不是因为返天丹对修士增加的寿命能有延寿丹对凡人的效果那般多,而是因为修士即使服下延寿丹,并不似凡人般延年益寿,而是在年老体衰的基础上苟延残喘数年。   返天丹却能让寻常寿数将尽的修士,再一次回复到最为巅峰的状态——当然,对于之前的仲平真人而言,他已然透支了太多,便是有返天丹,也回天乏术。   这也就是说,许多面临到大境界关隘、却时日无多的修士,一旦有返天丹在手,就有了又一次冲击瓶颈的时间和能力!   这才是对修士而言最为珍贵的地方,也是一座宗门需要它的理由所在。   很显然,太一宗委托丹塔炼制返天丹,说不得就能为宗门再度造出若干元婴,甚至是化神乃至更高修为大能。可想而知,返天丹对太一宗有多么重要。   那么南蔚也就能轻易推断出来,少了一枚返天丹的裴之衡,会受到宗门怎样的责罚了。   而王大牛是因为意外而减少了寿数,尚且用不到返天丹这般高级的丹药,等到以后,他作为妖兽,也有白额的经验,不用再担心出现类似情况。   南蔚最是讨厌麻烦,那时从南华宗出来,一个不小心就欠下了叶浮白的人情,一想到还要还,他都会觉得烦躁。   此时哪怕面对的是裴之衡,南蔚也不想欠他那么大的人情。   除非这个人是真正的南衡,是记得南蔚的那个南衡,南蔚可能才会觉得债多不愁索性多欠些。   裴之衡沉默下来,他垂着双眼,面上浮动起几分失落。   南蔚没理他:“总之我还要在冀城停留数日,你无须管我,自回去太一宗便是。”   裴之衡猛地张大眼,直直看向他:“蔚弟……”   南蔚挑了挑眉:“我不是小娃娃,用不着你陪着,且我有仆人照料,也无须你做那些事情。”   裴之衡良久才道:“好。”   南蔚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好象什么事情取得了胜利之后的快意——谁叫当初你小子让本尊那般不悦,现在总算也轮到本尊给你心里添堵了。   可是意外的,这股快意却仿若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而且最终也没能让南蔚真的感到多么愉悦。   等到南蔚用袖子笼着王大牛离开客栈,打算去找一找玉皇芝可能的所在时,裴之衡已经回去了他的房间。南蔚估计待他再回客栈,裴之衡大约已然离去。想到又会看不见那张脸,南蔚内心还多添了几分舍不得。   有王大牛在,要找到培育玉皇芝的所在并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探宝猴天生对各种宝物、灵材、草药都具备着极为敏锐的嗅觉或者说是感觉,虽然要分辨出其中哪一种是玉皇芝待过的地方或者是还留有未长成玉皇芝可能比较难,但南蔚也不是一定要找到。他干脆让王大牛放手施为,不管最后找到什么宝物,南蔚都不会吃亏。   王大牛听南蔚这么一说,立即燃起了满满的干劲:“老爷!我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地方!”   南蔚倒是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将灰毛猴子放了出去,自己则缓步跟在后面。   冀城这片地域,除了被那座大阵所笼罩的丹塔以及附近,其他地方其实元气也很浓郁。不过由于此地丹师众多,对药材有着非常大的需求,所以在野外王大牛并未寻到什么南蔚看得上眼的药材,倒是处处能见被采摘过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显然是刚刚冒头的嫩芽,就已经被采药人迫不及待的给摘走了。   王大牛也从一开始满怀干劲,到情绪逐渐低沉:“这里没有,那里不是……老爷我是不是很没用?”   南蔚道:“只是有点没用,还不至于用‘很’来形容。”   王大牛:“……呜呜呜呜。”   南蔚皱眉:“若是你再哭下去,你倒的确能变得有些用处——下回再遇到什么敌人,我直接把你丢出去,烦也把对方烦死了。”   王大牛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决定要再接再厉,一定要给南蔚看看他真的很有用,而且绝不是骚扰敌人的用处!   紧接着,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情况,跟南蔚打了声招呼,就一溜烟地跑了。   眼看着灰毛猴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南蔚打量了一下周遭,判断出他们已经到了距离冀城和丹塔都颇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若是要明确说的话,就是用一根线条把丹塔所在的盆地描绘出来的话,南蔚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已经极为靠近这条线了。而之前王大牛探索的路线几乎也是呈现出齿轮的形状,可以说,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将盆地的三分之一给极为细致地探索了一遍。   与此同时,南蔚也在思考,丹塔会将人工培育玉皇芝的位置放在何处。   他不认为这会在丹塔内部,虽然这世上的确存在别有洞天的空间灵宝,可只是用它来培育玉皇芝,不啻是得不偿失。而且既然会有落在枯木尊重手中那小册子流传下去,就势必存在一种能为其他人所接受和推广的法子。   丹塔内部也并不是一个适合药材生长的地方,因为里面有许多灵火和炼丹房,整座丹塔的灵气都偏重于火属性,这是对绝大多数药材生长都不太有利的一点。   而很多的珍稀药材,对环境的要求也更苛刻,譬如金蒲丝,在那庚金气息浓厚的地方长起来会快一些,品相也会好一些。   玉皇芝天生灵性十足,更是极为排斥金火之类的灵力,显然不可能在丹塔内生长良好,而只有在深山野林中开辟一处所在种植。   只不知道,丹塔的这个种植基地究竟会在何处,里面是否还会有其他药材。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牛忽然一脸兴奋地连跑带跳滚了回来:“老爷!老爷!我有发现!大发现!”   在南蔚淡淡的视线转过来,其中意味难明的光芒浮现时,王大牛马上收敛了,压低嗓音道:“老爷,我这次有发现,真的!”   南蔚就偏了偏头:“领路。”   王大牛应了一声,欢快地在前边跑跑跳跳,引着南蔚穿过一段十分茂密的丛林。只是没等王大牛将目的地指给南蔚看,斜里忽然杀出一声凶狠的咆哮。   王大牛的腿下意识地软了,继而才意识到他好歹也算是妖修,比妖兽要高上一个层次,才挺了挺干瘪的胸口,停在了南蔚身前。   南蔚看向那行走间带出一阵腥风的庞然大物——出来的是一头全身漆黑的猛兽,头部跟狼有几分相似,身躯却高大犹如熊罴,正是一头熊狼。   熊狼略长的嘴吻又是一声咆哮,森绿的双眸紧紧盯住南蔚。   南蔚手腕一晃,金焱藤鞭已经拿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展开攻击,而是用颇具兴味的眼神打量着这头妖兽。   王大牛的腿又抖了起来,他回头看南蔚:“老、老爷,你怎、怎么还不出手?”   南蔚看也没看他:“你猜。”   王大牛简直要哭了:“它、它过来了!”   南蔚嗯了一声,他自然也看到熊狼正缓步往这边靠近。   说是缓步,是那妖兽行走的频率极慢,但实际上,也不知是为什么,三步两步,熊狼却已近在眼前,彼此之间距离不超过一丈!   王大牛尖叫一声,还是没忍住,躲到了南蔚身后。   南蔚眯了眯眼。   下一刻,熊狼眼中凶光一闪,看似笨重的身体猛地一跃而起,挟持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南蔚凶猛扑来!   南蔚一个侧身,避开了熊狼的扑击,反手一挥,金焱藤鞭朝它缠去,如灵蛇一般,直接绕到了熊狼胸前,紧接着金焱藤鞭的鞭头好似活了一样,当真如蛇一般朝它胸前那白色的纹路咬去!   熊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硕大的身体沉沉砸在地面,将周遭的土地都撞出了一个凹坑。   南蔚趁势追击,另一手则掏出其他法器,稀里哗啦地就将熊狼的头部砸了个稀巴烂。   王大牛见熊狼身体再无丁点起伏,才敢拢到跟前:“老爷,它死了?”   南蔚嗯了一声,道:“你去把妖丹找出来。”   王大牛有心想要拒绝,到底不敢,只能克制着对熊狼下意识的恐惧,鼓起勇气在熊狼庞大的身体里乱掏一通,最后却两手空空地跑回来:“老爷,没有妖丹。”   南蔚却似乎并不惊讶,又嗯了一声:“果然如此。”   王大牛好奇地道:“这头妖兽没有结丹?可它看起来好像很厉害!”虽然比不上那只叫白额的老虎,但会把他吓得脚软的妖兽,怎么可能是没有成丹的妖兽!   南蔚道:“因为它不是正常的妖兽,你没看出来吗,此妖兽是被人特意放在这里。”   王大牛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他往之前察觉到蹊跷的方向看去,“这里很有可能真的是你要找的地方?”   南蔚微微一笑:“算你聪明了一回。”   早在这头熊狼出现的时候,南蔚就发现了几分不对劲。这头熊狼看似凶狠,攻击中却少见杀气,浑身妖力波动虽然强悍,真出手时却有些不堪一击,总的说来,震慑作用要大过真正的杀敌效果。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头妖兽存在,唯一的答案,只有是这附近存在什么不欲为外人知晓的秘密。而之所以不用真正能杀人的妖兽,多半是因为不小心闯入此间的,身份大都是丹塔中人的缘故。   王大牛在南蔚的吩咐之下将熊狼皮剥掉又稍微处理了一下交给南蔚后,再一次开始领路。   南蔚则放出魂念查探,发现周遭还有数头类似的妖兽,只不过它们彼此间仿佛被限定有严格的地盘,即便方才那头熊狼已死,也并无其他妖兽过来此地。至于那被它们包围住的地方,隐隐倒是有阵法波动,想必是用了阵势禁制之类将其护持住。   正当南蔚将要走到那阵势跟前,他脚步倏然一顿,将王大牛往另一个方向狠狠一甩,整个人已是如一只大鸟般一跃而起。当他站在树木浓密的树冠中时,南蔚全身上下的气息已是再也看不出同树木有何分别。   却是那有主的妖兽之死,已然惊动了隐在暗中的什么人,一个金丹修士不知从什么地方现出身形,快步朝熊狼剩下那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走去。   看清楚熊狼的情况后,那修士惊呼一声,警惕地扫视四周,一边拿出一样东西,说了几句话。   南蔚估计他是通知了其他人,因为很快,此地就又出现了几个金丹修士。     这些修士开始在四周搜索起来,但运转着枯木决的南蔚——尤其是如今筑基六重后期的南蔚,枯木决的修炼亦是水涨船高……几个金丹修士根本无法发现他。最后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仿佛认定杀死熊狼的人只是误入此地,已经远遁离开,就也散了开去。   南蔚并未马上行动,果然片刻后,几名金丹又一次出现,这次应是确认当真无人窥伺在侧,才真的离开。   南蔚又等了好一会,直到魂念察觉到王大牛都再一次往这边跑过来了,他才从树顶一跃而下。   “老爷,那些人已经走啦!我感觉不到他们了!”王大牛嚷嚷着跳了过来,冲到了南蔚的膝盖间,又后知后觉地溜了下去。   南蔚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目光却凝向不远处的一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谁让本尊不高兴,本尊让他更不高兴,哼!   第78章 因由和再遇      方才那些人出没的时候,南蔚的魂念已然察觉到那里大约是阵势的一个节点,每次都会有相似的波动产生。若是他当真想要进入一探究竟,那么此处显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切入口。   南蔚放出魂念,探了过去。   果然如他所料,这里被布置了一个阵法,也加了几层禁制,明摆着就是想要隐藏内里的某种情况,只不知其中是否会有玉皇芝的培育所在,甚至是更多药材的培育基地,又或者是丹塔想要隐藏的其他秘密。   魂念前端被南蔚分出无数触角,往阵法里面延伸。   阵法并未被南蔚的魂念触动,显然此阵与守护丹塔的那座大阵不是一种类型。不过南蔚通过观察得知这是一座迷阵,很显然,在此处布置迷阵,目的在于困人而非杀人,除非是那些修士发现来者乃是不速之客可能才会痛下杀手。   南蔚悄无声息地利用魂念探索着这个阵势,很快就将其摸了个一清二楚。   待南蔚收回魂念,他陷入沉思中:这个迷阵并不复杂,要进入也很容易,但其中还叠加有示警的阵法,两者巧妙结合之后,要如何不惊动他人通过阵势,才是目前最关键的问题。   或者——他干脆就不进入其中,只让魂念进去?   南蔚便尝试着让魂念去解开剩下的禁制,然后他都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并非此处禁制有多么高深,而是正好相反,说是结下了数层禁制,但安排上的组合极为简单粗暴,比不上广寒遗迹中的那些禁制不说,其粗浅程度简直一点也不像是布置出外围阵法的阵修所布置出来的。   难道布置阵法和禁制还是由两批人来进行的?南蔚很快就将此事搁在一侧,让魂念进入其中。   在魂念所目睹的景象反馈入脑中的刹那,南蔚下意识地在心头发出一声叹息。   眼前这整整齐齐的药田,若是被枯木尊者见到,肯定会把它视若生命吧——竟有如此众多种类不一的各色灵药被种植在其中,每一种珍贵药材所在的区域都不尽相同!   在这些药材的周围,或是有法阵运转,或者有一些比较奇怪南蔚不认识的东西存在。显而易见,这些药材生长得非常好,只除了其中一处围有数人的地方,南蔚的魂念凑过去一看,发现此地种植着的药材正是玉皇芝。   他没有看出丹塔培植玉皇芝的诀窍,乍一看也跟培植灵药的惯用法子差不多,但通常来说,人工培育这种高灵性的药材,一定会出现的情况就是灵性降低,药效减弱。   但据南蔚的观察,此地玉皇芝的灵性却出奇地并未因为人工培育而降低,恐怕丹塔定然是采取了什么别的法子。也难怪那丹塔少年会说两年内无法有延寿丹出现,因为现在生长的玉皇芝年份很短,还不足以用作药用。而另一边看上去年份足够的玉皇芝,却显出了几分不对劲来。   这些玉皇芝的灵性竟是所剩无几,表皮毫无光泽,不像药材,倒像死物。   对此,南蔚也没有什么头绪。   此地位于冀城地域的盆地中,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得天独厚。这里元气浓郁而充足,地势极好,恰在地脉的中心位置,光照也不差。想必丹塔中人对其照料也是无微不至,怎么看都不该出现那般情形。   若说是被什么东西攫取了灵性,南蔚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古怪的物事,更何况那么多人都没能有所发现,这一时半会,南蔚恐怕也看不出端倪。   但南蔚看不出,不表示探宝猴就不能有所发现。   南蔚收回魂念,扭头将正蹲在地上发呆的王大牛拎了起来:“你感觉一下,此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大牛张口就来:“这里给我的感觉很舒服,好象有很多很多的好东西!”边说,他的神色边还显得十分陶醉。   南蔚道:“再仔细感受一下。”   王大牛应了一声,想了想白额曾经告诉过他的话,将心神先彻底地放松,再想象着让它慢慢沉下去。   数息之后,王大牛猛地跳了起来,直直扑向南蔚,牢牢抱住了南蔚的大腿。   南蔚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这灰毛猴子竟是浑身冒汗,而且还在不停地发抖,抖得十分厉害。   “怎么回事?”他拎起王大牛,询问道。   王大牛一向乌溜溜的眼珠子此刻显得格外浑浊,好象还有些茫然,本来并未消散的衰老气息因为方才那数息的缘故竟是大增!   眼看着王大牛情况不妙,南蔚不假思索地就往外走。而随着他们离此地距离渐远,王大牛的表现总算渐趋正常。   “老、老爷……”已经离开了这片密林,王大牛才猛地吐出一口气,一脸惊恐地叫着南蔚,“可怕!太可怕了!”   南蔚盯着他看了一眼:“你究竟感知到什么了?”   他很清楚,即便他的魂念感知敏锐,能覆盖相当广阔的范围,但在某种意义上,却比不上探宝猴的这种天生禀赋。   虽说王大牛是后天被化妖丹变成的妖兽,但探宝猴的天赋却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王大牛能感知到一些南蔚用魂念也无法探查的事情,就比如此刻。   王大牛抖抖索索地想要开口描述,却迟迟无法做到,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似乎又一次沉浸在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中。还是南蔚拎起他,往他体内送去一道灵元,才让王大牛回过神来,双眼飞快地蓄上了两泡泪水:“老爷,太可怕了!有东西,一大片一大片,黑乎乎的,我看不清楚,不知道什么东西……它很可怕,它看到我了……它要、要吃掉我,吃掉一切……”   他的话说得语无伦次,但南蔚还是听懂了:“你是说你感知到了一大片黑色的东西,想要吞噬你?”   王大牛如捣蒜般点了点头:“它已经在吃了……”   南蔚思考片刻,往后方望了过去。   此时密林之中还是一片平静,天上有阳光洒落,树林中有虫鸟鸣叫,就像大罗灵界中的每一处山林一般无二,但竟是无人知晓,这看似平静的一切底下,已酝酿出了森冷的杀机。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恐怕……   南蔚垂眸,一边拎着王大牛往外走,一边思忖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盘算着借此事能同丹塔达成什么样的交易,手中的王大牛却忽然惊叫一声:“老爷,那边!那边!裴公子!”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几乎快要到达盆地的出口处了,但裴之衡若是要回太一宗却显然不会往这个方向前来,南蔚有点奇怪,那小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不过等南蔚的魂念一探过去,他就明白了:裴之衡分明正在被一群修士追杀着!   足有八人,其中有两名金丹,一名假丹,其他俱是筑基,但南蔚注意到,与这些修士们一道往裴之衡攻击的,却还有三头形态不一面貌狰狞的妖兽!   魂念一延伸开去,覆盖面极广,因此南蔚发现在这八名修士的后头,似乎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瞧他的样子应是丹塔丹师,只不知此事是否跟此人有关?   而南蔚也发现,那八名修士中有两位正是他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那欲来丹塔求药的兄妹俩——只见那兄长气息有些不稳,被妹妹护在身后,但那妹妹洁白纤秀的手指则按在腰间的一块圆形的玉珏上。   南蔚眯了眯眼:那似乎是御兽环,且是品级不低的御兽环。   此时玉珏隐隐泛起紫色光芒,就见前方追击着裴之衡的一头紫电豹头顶尖角倏然有电弧闪动,一道雷电就朝裴之衡劈了过来!   裴之衡仿佛已是强弩之末,见状他一个踉跄,虽是避开了这一道攻击,却因此落到了另外二人的攻势之中。   那两名都是金丹,御使着飞剑不停在裴之衡身周游走,虽然每一次裴之衡都能恰到好处地应对,但南蔚看得出来,这也绝非是长久之策。   王大牛看向南蔚:“老爷,我们不去救他?”      第79章 冷静      王大牛也有些不能理解,老爷同那裴公子分明就挺亲近的,在广寒遗迹的时候就是如此……可是眼下裴公子分明遇到了危险,为何老爷却如此冷静?   若是因为之前裴公子曾将老爷当成仇人呢一样喊打喊杀的话,那时候老爷不是说他脑子坏了么?这回在冀城遇到,老爷跟裴公子分明已经和好了呀——不然老爷也不会特意丢下他要去同裴公子单独相处嘛!   没错,南蔚此时甚至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眼神在注视着局面。   他已经带着王大牛到了近前,运转着枯木诀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数尺之外,修士们交手打得是血肉横飞,而在南蔚这里,却平静得似乎连一片叶子落下都会引起震撼。   王大牛不知为何,心里头忽然有点惊恐——不是方才遇到那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所残留的感觉,而是因为面对此时此刻的南蔚。   他觉得、他竟然觉得……   老爷是故意的!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伸出援手,可是南蔚却始终一动不动,安之若素般站在原地。   哪怕裴之衡已是伤痕累累,哪怕裴之衡脚步已经有些虚浮而踉跄,哪怕裴之衡手中长剑都被他自己的血沾染到了,哪怕裴之衡眼看着就要倒下……   王大牛开始发抖。   南蔚睨他一眼。   王大牛抖得更厉害了。   他近来发现自从有了白额的精血,他的胆气越来越壮,而南蔚一向对他虽然呼来喝去却也算得上纵容,让他忘掉了一开始在他的心目中,南蔚是货真价实的凶神一枚!   可是此时此刻,对上南蔚仿若有冰雪纷飞的眼眸,王大牛却猛地想起,这少年面不改色吩咐自己引来妖兽杀死同门、交代自己布置阵法困住许多修士并杀死他们的情形。   南蔚平时是不会显得凶残,可他手底下的人命又何止数条?   发现王大牛总是盯着自己看,南蔚皱了皱眉,抓起它飞掠到远处后将王大牛远远地丢了开去,才再次回到原地。   王大牛一咕噜翻滚过了好一段路才抖抖索索地站稳,他犹豫地注视着南蔚离去的背影,思考着要不要再跟过去。迟疑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又挪到了不远处。   灰毛猴子一溜烟攀到另一株大树上,停在了距离南蔚不远的枝头。他一会儿看看南蔚,一会儿看看被围攻的裴之衡,只见此时裴之衡的情况更加糟糕,但南蔚依旧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他百思不得其解:老爷真的不打算救裴公子?   那八名修士中也有几名在裴之衡的反击之下身受重伤继而失去战力,被另外几人给拖到旁边,由那名哥哥照顾。剩下几人却是越战越勇,其中犹以那名面容娇美的妹妹为甚!   她格外奋不顾身,有几次都差一点便被裴之衡的剑气所伤,甚至剑气纵横间她身上已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染红衣裳,但她却仍是不管不顾般拼着受伤仿佛也要将其击毙在灵兽手中!   南蔚有些好奇,她跟裴之衡莫非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不像,按照之前的所见所闻来说,这一对兄妹难道不该是去丹塔求取延寿丹吗?虽然丹塔内并无延寿丹,但他们二人也不该马上就放下此事,却跑来跟另一些人一道围攻裴之衡。   除非……他们所求的东西,要落在裴之衡身上。   南蔚立刻想到了裴之衡手中的返天丹。   可哪里还是有什么不对——他会知道裴之衡有返天丹,是因为对方亲手赠予,但返天丹既是太一宗所要,裴之衡也懂得其中珍贵罕见之处,肯定不会将此事消息泄露出去,而当时赠丹南蔚也可以确定并无第三人知情。   那么就算这些修士是为了返天丹,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或许这一点,就要落在那鬼鬼祟祟跟在后边却始终未曾露面的丹塔丹师身上了。   腰中悬有御兽环的少女手掌蓦地在玉珏上重重一拍,另一头金毛狮吼兽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极为凶狠的咆哮。这咆哮仿佛具备着某种特殊威力,无形之中便有波纹不断往外扩散,让裴之衡整个人都好象被什么重重压了一把,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   另一边瞅准机会的两名修士一个继续操控飞剑,另一个则掏出了一样法器,只见一只犹如玉尺一般的法器在空中迎风便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火红色的光芒。   这尺状法器滴溜溜地在裴之衡头顶打了个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直扑过去。   当下又是法器、又是飞剑、又是灵兽……眼看着裴之衡已经是彻底落在了下风!   王大牛怎么看,都觉得这位裴公子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是无法翻身,但让他奇怪又恐慌的是,不远处的南蔚仍然没有丁点动静,而是立于树枝之上,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老……”王大牛张了张口想要叫他,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他忽然有点沮丧,虽然跟在南蔚身边已有几年,但他似乎从未了解过这位老爷。   就在这个时候,南蔚眸光微闪,忽然轻轻说了一句:“来了。”   王大牛耳朵一动,也随之看了过去。   就见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的裴之衡微微垂下了头,仿佛整个身体都有些失控了一般,但这只是瞬息之间的变化,只有南蔚和时刻关注的王大牛发现了这一点。   然后当裴之衡的眼眸再度抬起,长睫之下的眼瞳……   王大牛差点叫出声来!   在广寒遗迹的时候,王大牛被南蔚扔得远远的,那时他也不敢偷窥,因此并不曾见过这般的裴之衡。   此时看到这双眼睛仿佛全部变成了一片漆黑,甚至似乎还有黑气扭动着要从中冒出来,实在叫他大吃一惊!   王大牛想到了不久前才感知到的那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   但马上他就稍微镇定了下来,因为王大牛可以肯定,这两者绝非同一样东西——仔细看时,他发现那漆黑中隐隐有金光闪烁,在一片黑色外勾勒出似有若无的金芒。   裴之衡的面上看不出分毫表情,一双漆黑瞳眸抬起后便冷冷扫视着四周,倏忽仿佛他感到了什么一样,竟是往南蔚藏身的方向瞥来一眼。   下一刻,几名修士的攻击接踵而至,“裴之衡”并拢双手,轻轻一抹。   他原本使用的宝器长剑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但谁也没有在意,因为“裴之衡”手中出现了一杆通体金光的长戟!   这长戟刚一出现,就令得在场其他人都是一惊!谁也不知这是何物,可是他们使用的法器却像是察觉到了天然的压制一般,竟是颤抖着无法动弹分毫!   其中一名黑衣金丹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贪婪神色:“莫非……这是灵器?”   虽然没有听说过筑基修士就能随意使用灵器,但能造成这般效果的,若不是灵器,难道还是法宝不成?那个想法,这名金丹是万万不敢设想的。   另一名青衣金丹闻言也有些心动,大喝一声道:“交出灵器!”   “裴之衡”不言不语,仿佛并未听到他们的叫喊,而是环顾周遭一圈后,手中金色长戟猛地挥动。   似有无数点金光细碎无比,犹如金鳞一般,往四周四散开来!   两名金丹想要抢夺“灵器”,因此距离最近,见状只是丢出防御法器进行抵挡。   谁知他们立时大吃一惊,因为那金光不知到底何物,竟是顷刻间就让防御法器所形成的防御如雪水一般消融,到了最后,甚至法器也开始消融!   两名金丹忙不迭将法器脱手,面面相觑之余浑身一震,都吐出一口血,然后一脸忌惮地往后退去。   只有那御兽少女仍然盯着裴之衡,眼中写满决意。   南蔚叹了口气。   王大牛道:“老爷,莫非裴公子对付不了此人?”   南蔚道:“不是。”   王大牛莫名其妙地想:那你还叹气?   南蔚道:“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若是被那小子击中,恐怕是非死即伤。这也就罢了,那小子当真是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心思啊。”因为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裴之衡手中长戟毫不留情,接下来的攻击范围恰恰笼罩住了那少女的整张脸到肩侧,若是击中,十有八九她会容貌尽毁。   王大牛哦了一声,问:“那老爷可要出手?”   南蔚讶异地看向他:“是他们先攻击的裴兄,我为何要出手?”   再可惜那张脸,南蔚也没心思去帮助一个与自己立场不尽相同的美人——她又不像叶浮白美貌之余贤惠有加,也不像丹桂哭得梨花带雨之余还能做那么舒服的衣裳……   王大牛默默扭头,再也不吭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的一言难尽的脑洞,是指玉皇芝啦……而且一言难尽,不是说清奇……反正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_(:з」∠)_   南蔚:出来了!   王大牛:为什么会觉得这三个字很不纯洁呢?QAQ 南蔚:呵呵。      第80章 来龙去脉      “裴之衡”的金色长戟挥动间带出一片灿灿金芒,果然不出南蔚所料,斜斜向娇美少女射去。   下一刻,那少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跌倒在地。   然后就见金芒短短数息便将她从肩头到面庞的皮肉溶解了大半去,露出血肉模糊中白森森的骨头。   一直没有出手的那名兄长目眦欲裂:“天月!”   少女犹有知觉,她抬起双手,像是想要摸向脸庞,却又不敢……   而在模糊血肉之中的眼球亦是微微转动,让王大牛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南蔚就是在这个时候,身体猛地弹射而出,却并未落向裴之衡所在的战场之中,而是越过了此间。   那两名金丹修士察觉到了这番动静,对视一眼,一个厉声道:“你有同伙!”另一个道:“我们走!”   然而两人正待退走,“裴之衡”却是单手拿住金色长戟绕动了一下,另一只手虚虚往上面抓了一把,又往他们两人抓去!   就见数道极细的金线从他手中射出,落到了两名金丹身上。   这金线不如之前的金光那般骇人,却让两人再也动弹不得。   随后“裴之衡”就做出一个往回拉的动作,两名金丹立时被拽了回来。   两人此时面孔忽青忽白,竟是恐惧到了极点!   而其他几名修士,或是伤势过重无法逃跑,或是已经惊呆在原地。   场中一时间气氛都仿佛凝滞了一般,便连空气流动也静止了。   直到又是数息之后,这死寂忽然被打破了。   就在众人之间,蓦地有一个人重重地砸落下来。   此人从头到脚整个栽向地面,几乎是倒插了进去,好一会儿他才灰头土脸地将自己拔了出来,一看清自己所在位置,他脸色一变,全身筛糠似的抖动,大叫道:“饶命!饶命!我是丹塔丹师!”   南蔚冷笑一声,在另一边现出身来:“那又如何?我不信丹塔愿意得罪太一仙宗。”到了这个时候此人还想玩心眼,想着他会碍于他丹塔中人的身份放他一马?真是天真可爱,何况……“我也不认为你今次的举动是出于丹塔的授意,裴兄。”南蔚转头看向“裴之衡”,“你认为呢?”   “裴之衡”亦是面朝向他,面上并无意外:“果然是你。”   南蔚挑眉:“你的感知倒也敏锐。”   “裴之衡”道:“只是对你。”   南蔚微微一笑,眸光流转:“哦。”   他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那名丹师的面貌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两名金丹暂且不说,见到他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那始终未曾出手的兄长听到了南蔚的那句话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怒火大盛:“梁丹师,你究竟有何目的!”   梁丹师虽然对上南蔚求饶得毫无压力,但对上此人却立马变了副脸色:“我有何目的用得着告诉你么,你向天阳虽说从前也是天之骄子,如今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眼看着寿命将尽,居然还敢对我大吼大叫?”   向天阳闻言更是恼怒至极,想要说什么,嘴唇嚅动一番,眼中又浮上几分黯然,只叹息道:“怪只怪我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竟是当真以为你有什么法子,但如今看来你分明是想要借我们的手来满足你的私欲。罢了……”他扔下其他人,蹒跚着走到妹妹向天月身边,向天月这时已经服下了疗伤丹药,并无生命危险,但一张脸却显得极为可怕。   向天月恐慌地想要叫他,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天月,别出声了。”向天阳艰难地背起她,“此次错在我们,我们回去。”他说着又看向“裴之衡”和南蔚,“二位,在下与舍妹虽是出手却也自食恶果,不知可否让在下带舍妹离开?”   “裴之衡”无可无不可:“滚!”   南蔚却叫住了向天阳:“等等!”   向天阳道:“不知道友还有何吩咐?”   南蔚道:“今次之事虽然你承认了错误,但放你们离开,你们确定不会再找我们两个报仇?”   向天阳苦笑道:“我已是寿不久矣,纵然有心又能如何?”   南蔚则看向容貌尽毁的少女:“你不能,那她呢?”   俯在哥哥肩头的少女闻言浑身一震,竟是呜咽出声。   南蔚只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回答。   向天阳笑容愈发苦涩:“我若是做出保证,道友恐怕也未必相信。”   南蔚轻描淡写般道:“那还不容易,叫她用心魔立誓便是。”   向天阳道:“可舍妹现下根本无法开口说……”他的“话”字尚在口中,却迎面有一个东西激射而来,向天阳下意识地接住,才发现是一枚丹药。   他怔忡间,却听南蔚道:“叫她吃了,便能说话了。”   向天阳心知这定是疗伤丹药,忙不迭地喂向天月吃了下去。   “裴之衡”皱眉:“这是何必,我不怕他们报复。”   南蔚哼了一声:“你是你,南衡是南衡。”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想看到裴之衡所在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既然人是“裴之衡”自己要放走的,他并无立场将其留下,但总得绝了后患才是。   而对玄门正道的修士来说,心魔誓言便是一种有效的法子。只不过,心魔誓言就算应验,也只有在金丹晋升元婴的时候有用,大多数修士若是并无成为元婴的自信,那发下这等誓言更多的是种形式上的制约,根本没有半点屁用!   但南蔚却看得出来,这一对兄妹资质其实上佳,向天阳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命不久矣,但向天月却不一样。   若说从前,这少女也许未必能坚定地在修真大道上走下去,但眼下这番变故,只要向天月没有彻底地颓废下去,心性就会改变,从而真正的立起来。   若是南蔚自己,倒也并不在意,现在他都能轻而易举收拾掉这兄妹二人,更何况是以后。可裴之衡身上已经有太多古怪发生,他不希望这件事成为又一件妨害。   向天月只觉得体内有一道清凌凌的灵力不断穿梭,果然过了没多久,她便能够张口说话。   她看也未看裴之衡,眼神却很复杂地看着南蔚,良久才一字一句地发下了心魔誓言。   南蔚咀嚼一遍确认没问题,才一摆手,让他们两个走了。   等向天阳兄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黑衣金丹已是急急大叫起来:“我愿发誓,我也愿意发誓!我发誓,我发誓,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他身边的青衣金丹吃惊地看着他。   那名梁丹师也紧跟着叫了起来:“我也是,我也是!”   南蔚嗤笑一声:“软骨头。”   “裴之衡”没有理会黑衣金丹,而是用金色长戟锁住梁丹师的喉咙,沉声道:“说!”   梁丹师不明所以:“说?说什么?”   “裴之衡”道:“来龙去脉。”   梁丹师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起来,但一个不小心却是对上了南蔚的双眼。   南蔚朝他如沐春风般笑了一下。   梁丹师反而心中一个咯噔,半点鬼话也说不出口,反而老老实实地道:“因为我知道你身上有返天丹。”真话出口以后,再说下去就是轻而易举,“太一仙宗委托林师祖炼制返天丹的事情,丹塔内本来是无人知道,可是林师祖那日好象有急事,关了丹房的门却没锁。我因为去找他,发现丹炉里正在炼制什么不一般的丹药。我本来不知是返天丹,但林师祖本身就擅长炼制返天丹,我姑且这么一猜。后来这位……后来你去找林师祖取丹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我就打算把这抢了来,正好这几个人都到丹塔来求药,那兄妹俩求的是延寿丹,这几人也求了别的丹药,我就说暂时没有,但只要抓到了你,就能给他们丹药。后来的事情……你知道的……”   南蔚其实也约略猜到了大概,听了这梁丹师的话,就看了眼“裴之衡”。   却见“裴之衡”忽然舞动长戟,极为干脆利落地将在场所有人都斩杀了!那些人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南蔚眨眨眼:“都杀了?”   “裴之衡”道:“嗯。”   南蔚道:“那你方才还放了那两人?”   “裴之衡”道:“他们知道了返天丹。”   南蔚微微一笑:“你倒是果断。”   “裴之衡”道:“你是想要激我杀你?”   南蔚不在意地道:“用不着,你也杀不了我。”他盯着眼前属于南衡的双眼,“从前杀不了,现在杀不了,以后也杀不了。”   “裴之衡”呵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   南蔚挑了挑眉:“你就如此笃定我会答应帮助你?”   “裴之衡”道:“是。”      第81章 神脉和真相      南蔚笑眯眯地道:“很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不答应。”   “裴之衡”问:“为何?”   南蔚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不错,你这身体是南衡的,可南衡又是我什么人?”他的表情和语声都冰冷了下来,“小时候的玩伴罢了。”   而随着他说着这些话,“裴之衡”瞪住他,脸色冰冷,手指紧紧握住长戟,仿佛很想刺向南蔚。   但最终“裴之衡”并未如此,而是道:“若此事关系到你认识的那个南衡还能不能回来呢?”   南蔚心头一跳:“莫非你当真中了什么术法?”   “裴之衡”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盯着他。   南蔚迎上他的目光,数息之后,视线一转,逡巡在“裴之衡”的脸上。   不管他再怎么看,这张脸的确是格外合乎南蔚的心意——肤白如玉,眉目如画,鼻梁挺秀,唇形优美。较孩童时相比,如今已是少年的脸孔线条要稍微有了点棱角,但仍令人不由自主便想要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制造出这样一张脸。   从前南蔚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更是见过众多美人,有大有小,有远有近。譬如前身的父亲南秉礼,就有张格外出众的面孔,俊美至极,他带着的两个小厮凰九和虎十一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譬如丹桂,平素已是货真价实的小美人,一旦哭起来又透出种楚楚动人的风致。譬如唐嬷嬷,虽是年岁较长,却有张妩媚多情的脸。譬如叶浮白,美貌中更见温柔,一旦笑起来仿若晨光微熹。   譬如……   但这里面哪一个都比不上南衡,当初还只是孩童,南蔚就预见这小子定会出落得更加出挑。   待到亲眼见着了,南蔚深感果然不出他所料。   可是当这张脸所代表的那个人变了以后,明明还是同样的一张脸,偶尔却让南蔚看着不仅没有心旷神怡之感,反倒生出点想要毁了它的冲动。   南蔚就又笑了一下,唇角边笑涡都随之旋了出来:“其实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裴之衡”明白他定然有弦外之音,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   南蔚道:“做笔交易吧,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   “裴之衡”道:“你认为我会答应?”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因为你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信赖,不是吗?”他就是吃定了对方。   “裴之衡”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道:“好,我答应你。”   南蔚心头却是一跳,忽然问:“唐嬷嬷呢,现在可还好?”   “裴之衡”眼中难得露出了其他的神色,仿佛有些伤感,有些遗憾:“她已经不在人世。”   南蔚:“……谁干的?”   “裴之衡”眸中又多了一丝惊讶:“你……”   南蔚咬牙切齿:“我定要千刀万剐了那人!”   本尊可还想念着唐嬷嬷的手艺、想念着唐嬷嬷做出的菜肴糕点呢!现在你跟本尊说唐嬷嬷已经不在人世?本尊好想杀人哟!   “裴之衡”并不清楚南蔚的真实想法,只当他是真心实意地在难过,神色便和缓了许多:“几年前,唐嬷嬷为救南衡而死。”   他缓缓地用毫无语气波动的语调述说着这些年南蔚并未参与过的一些事情,“那一次,唐嬷嬷死去,南衡受伤也很重,因此我的存在被太一宗发现了。你可能也猜到了,我出来对南衡来说并非毫无负担,虽然也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但太一宗人,包括南衡的师父都不相信这点,我也无法辩解。毕竟那次南衡遇袭,我的确是差一点危及了他的性命,虽然是无奈之策,但……他们想方设法地封住了我,而这一点也会封住南衡的记忆。”   南蔚道:“所以他不记得我了?”   “裴之衡”道:“是。”   南蔚想了想道:“那他是否还能想起我?”   “裴之衡”道:“只要封印解除,南衡定然能够想起你。”   南蔚道:“你既然都能出来,难道封印仍在起作用?”   “裴之衡”道:“我只能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现身,这并不违背封印的规则。但南衡脑中的封印,被人动了手脚。”   南蔚道:“你说这是他师父所为,莫非他师父……”   “裴之衡”道:“并非如此,南衡师父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我能肯定。但他要封印住我,得去找别人帮忙。就是此人,似乎跟当初追杀南衡的那些人有所勾结,在封印里动了手脚。也正因如此,那次他才会认为你是他的仇人,因为越是亲近,他心中越是看重之人,就越会被他误解。”   南蔚道:“既然是想要杀死南衡,干嘛不直接杀了,要拐弯抹角地用这般曲折的手段?”   “裴之衡”道:“此中细节,我也不甚清楚。南衡本名叫做裴之衡,正是荣国裴氏子弟。而他的仇人来头很大,迫使他父母不得不将他送走,最后更是送入太一宗以求庇护。但那人似乎在太一宗内亦有人脉,才会让他有这般遭遇。”   南蔚略一思忖,已是有些明白过来:“那人的心思倒是有趣,竟是想让南衡与父母之间生出罅隙,想让南衡在父母处孤立无援,到了那时,孤身一人的南衡自然能被其轻而易举地收拾。”   “裴之衡”道:“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帮我——帮他解决此事。”   南蔚挑眉:“连南衡的师父都无法施加的封印,里面就算有什么问题,我难道能够解决?”   “裴之衡”道:“我相信你能。”   南蔚失笑:“喂,你也不要将我想得无所不能,虽然我自认知晓的东西不少,但许多时候人力亦有穷尽,你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我问你,当日施下这般封印的是否是化神真人?”   “裴之衡”顿了顿,道:“是。”   “那就是了。”南蔚道,“我目前才是筑基,跟化神之间可是隔着一条鸿沟。”   “裴之衡”还是道:“我信你。”   南蔚忽地叹了口气:“先说说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吧,我问你,你这次为何能出来这么久?”   “裴之衡”道:“因为他的意识已是彻底陷入了沉眠之中。”   南蔚道:“封印对你来说,其实也有不利影响吧。”他忽而又是一笑,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丝戏谑,“当初我问你是何人,你还说你就是南衡,怎么,现在你承认了,你其实并非南衡?”   “裴之衡”道:“我的确不是。”   南蔚道:“既然要做交易,那彼此坦诚也是理所应当,你是否该把此中细节详尽地告知于我,我才好想办法帮你。”   “裴之衡”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始述说起来。   原来南衡出身的家族,正是那南蔚曾耳闻过的裴氏家族——即便在灵桥断绝后,南蔚也曾听说过这个姓氏,只不过裴氏似乎举族迁往其他世界,在大罗灵界倒是没有留下什么血脉。   而裴氏家族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地方,就是每一代都会有一名裴氏神脉出现,所谓神脉,是指此人体内藏有另一股令人震惊的力量,据说是来自于先祖血脉,能引来天上神灵的力量,故而称作神脉。   通常来说,这股力量一方面非常强大,另一方面却颇为狂暴,难以控制,毕竟人类要驭使神灵,显然会招致极大的抵触。因此要使用此力量,可谓是伤人又伤己,所以南衡的师父才会认为他体内神脉需要封印。   但没有人知道,南衡体内的神脉与裴氏家族其他神脉,竟然不尽相同,甚至这位“裴之衡”还怀疑,裴氏这一代很可能还会出现另一名裴氏神脉。   因为进入南衡体内的,竟是曾经裴氏的一名先祖,太一宗的转世仙人裴令恒,而且南衡获得神脉的过程也很微妙,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   裴令恒道:“我不知我为何本欲转世,却莫名其妙在沉睡许多年之后,在南衡体内醒来,但我却具备我此前的一部分实力,又存在理智,因此并不会让他无法控制。”   南蔚若有所思地道:“你方才说,裴氏很有可能还会出现一名神脉……”   裴令恒道:“不错,每代神脉的出现,都是因为我裴氏祖先血脉传承的缘故,而南衡并非如此,所以我才认为,会有真正的裴氏神脉出现。”   南蔚道:“当年南衡曾跟我说,他家中除了父母,其他人未必想要他活下来,看来当真如此,尤其是……若那另一名神脉已经出现的话。”   裴令恒颔首:“不错。”   南蔚冷笑道:“南衡那仇人当真处心积虑,说不定也已同这些人勾结起来,南衡倒的确是内忧外患,若叫他仍然毫不自知,不知保护自己,就算体内有你相助,那也是万分危险。”   到了此时,虽然南蔚并未对裴令恒言明,但他心中已是下定决心要帮南衡。   哼,本尊还就不信了,在知道这小子究竟中了何种术法、知道此术有蹊跷的情况下,本尊会想不出办法解决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说——南衡才是真·随身带着老爷爷啦!   南蔚:可恶,为什么要杀唐嬷嬷,那些糕点岂非都吃不到了(╯‵□′)╯︵┻━┻   第82章 从长计议      可惜裴令恒并不能给出更多的信息,毕竟他几乎自始至终都被封印住了,与外界隔绝,能知道现在这么多已是难得。   “无妨。”南蔚并不气馁,“我们有时间,此事可以从长计议,我倒是觉得……”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那人的谋划恐怕未必能落到实处——他曾当我是仇人,却也并非没有生疑,没有犹豫。”当初在广寒遗迹里,裴之衡虽满怀敌意,却显然亦有动摇。   裴令恒道:“希望如此。”   南蔚瞥他一眼:“过来。”   裴令恒皱眉:“何事?”   南蔚道:“光听你的描述既然不管用,我想亲自检查一下。”   裴令恒道:“你都说你是筑基而清珑真人是化神,你检查有用?”   南蔚指出:“你还说了你相信我。”   裴令恒:“……”   他慢吞吞地挪到南蔚跟前,依言盘腿坐下。   南蔚其实是用魂念来查探,并不需要与其肢体接触,但瞧此人一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但又不得不为之的样子,那明晃晃的不乐意扑面而来——南蔚还是装模作样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裴令恒的额前。   掌心刚触碰到裴令恒额头的刹那,此人浑身就是一僵。   然后他慢吞吞地抬了抬头,正好与南蔚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南蔚咧开嘴,冲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裴令恒:“……”   南蔚能感觉到,此人浑身上下僵得更厉害了。   他简直想要捧腹大笑,若不是担心裴令恒恼羞成怒走开去,会让他无法检查封印的蹊跷了,南蔚估计自己一定会笑出声来。   尽管如此,南蔚唇角仍然微妙地翘起了一个弧度。   但裴令恒又哪里感觉不出来?若不是想到封印之事至关重要,他早就甩开这少年走掉了!   南蔚轻咳一声,不再逗他,而是沉下心思,将魂念探入裴令恒的脑中,或者说是裴之衡的脑中。   据南蔚猜测,裴令恒之所以能成为裴之衡的神脉,定是有某种特殊的物事存在于裴之衡的识海之内——不错,正是识海。   通常情况下,人天生就存在识海,不同的是当他没有踏上修炼之路的时候,对此是一无所知。甚至拿修士来说,即便到了金丹期、甚至是元婴期以前,他们的识海都很不起眼,作用对修士而言也很不明确。别看有一个海字,其实在外人眼里说不定连小黑点都不算。   当然,南蔚估计裴之衡肯定有所不同,或许裴氏神脉在这一点上就有所不同,不然那些神灵的力量又如何能进入他们体内并起到作用?   那么也可以推断,要封住神脉,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自然是封住神脉用以寄身的地方,也就是识海。   不过从南蔚魂念的查探来看,裴之衡的识海并未被封印,这很正常。修士若是识海被封,总归没有什么益处。有裴之衡师父在,自是不会允许徒弟被如此简单粗暴地对待。   而另外的法子,则不外乎是通过某些法宝之类,进入到裴之衡的识海内,有针对性地封印神脉——这也不难,只要布置出法阵,就能隔绝裴之衡与裴令恒之间的连系,就能达成目的。   这其中阵法的选择自是五花八门,因此南蔚无法判断清珑真人究竟是采取了哪一种法阵。   若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南衡,南蔚也许会另想他法来进入他的识海弄清楚,但虽然此刻他与裴令恒达成了交易条件,尽管南蔚初步估计裴令恒没有骗他,他却不敢彻底地相信裴令恒。   若这一切并非真相,而是裴令恒想要夺舍南衡呢?   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南蔚也不打算冒险。   见南蔚终于收回手,裴令恒松了口气。他看到南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问道:“你可是查探出了什么?”   南蔚道:“没有。”   裴令恒:“……”   南蔚道:“那位清珑真人手段了得,应是借助了什么宝物将神脉封印,化神之力加上宝物之威加在一处,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在裴之衡的识海内构建出一个法阵,借由法阵运转来实现其目的。”   裴令恒立即道:“若是我出来的次数多一些,是否就能使法阵松动?”   南蔚道:“很有可能。”   裴令恒想了想,摇头道:“可惜他被师父叮嘱过,不能让我出来。”   南蔚露出遗憾之色,心中却道:那也未必!   只不过他肯定得真正将魂念探入裴之衡识海内,确认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法阵封印,才有可能进行有针对性的下一步。只要确定了其种类,南蔚就有信心完全祛除掉这个封印。在此之前,南蔚也有别的事情做——他要确认裴令恒的出现对裴之衡当真没有害处,同时也要查探一下裴氏神脉的前因后果。   裴令恒便换了个话题:“你之前曾说要我付出代价才肯如此,是否已经想好了需要我做什么?”   南蔚微微一笑:“暂时没有,但你可以先把裴氏的情况再同我说一说,包括裴氏人口多寡,修士修为高低,宅院布置进出……等等这些,我都要知道。”   裴令恒眉头一皱:“你想作甚?”   南蔚道:“自然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做些准备工作啦,放心,我会将此抵去一部分代价,如何?你可不会吃亏。”   裴令恒道:“我并无此意。”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吃不吃亏。   南蔚挑眉道:“哦?那你是不打算用这些来抵消一部分代价?那可更好,我……”   裴令恒连忙截住他的话:“就用此抵消一部分。”   南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行。”   接下来,南蔚将许多想知道的事情询问了裴令恒一番。毕竟根据他的记忆,至少在南衡小时候,裴令恒应该是可以感知到南衡做的事情的,直到后来在太一宗被封印了才与外界隔绝,里面的不少细节都未必没有用处。   而在这番寻根究底之下,南蔚也终于知道了南衡仇人的身份。难怪之前追杀南衡的都是些黑衣阉奴,没想到此人果真是皇室中人。   接着,南蔚叫回王大牛,让他替自己搜刮一番在场尸体们身上的东西。   裴令恒这时忽然道:“这是否也能抵消一部分?”   南蔚:“……”   此人不愧是转世仙人,还没教他呢就学会举一反三了。   “能。”南蔚道。反正这些人本来就是裴令恒所杀,那些东西也算是裴令恒的战利品,自然能够进行抵消。   裴令恒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后两人将尸体处理妥当,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裴令恒才道:“我该回去了,他也快要醒来了。”   南蔚嗯了一声,就见裴之衡倏然闭上眼睛,身体软倒在地,再不动弹。   注视着裴之衡毫无知觉的脸庞,南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此人的确就是南衡,但也的确不是南衡,他希望南衡回来,那么这个根本不记得南衡的裴之衡,是否会因此就消失不见?那个裴之衡是否会愿意被从此剥除,再也不复存在?不过哪怕后面的裴之衡不愿意……   南蔚眯了眯眼,他也会竭尽全力让南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裴之衡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然后缓缓张开。他看到南蔚的瞬间先是有些茫然,继而却有喜色一掠而过。   恰在此时,天际倏然闪过一道疾如闪电的流光。   裴之衡刚叫了一声:“蔚弟。”就若有所觉般抬起头,目光紧紧追了过去,然后又掏出了一枚玉符捏碎。   玉符一碎便有白色光华散出,一忽儿便消失在视野尽头。   又过了片刻,那道流光折转回来,在半空中浮动了一下,最后落到裴之衡身边。   南蔚发现这人是他曾有过两面之缘的人——他正是那在靖池河中与魔修松鹤交战的剑修,也是那次被松鹤捉去又因之得以逃过一劫的剑修淳于离山。   裴之衡叫了一声:“师兄!”   淳于离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师弟,你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唔,瞧你现在的样子,大约有事的是其他人。”随即他才扭头发现南蔚的存在,淳于离山却也一眼就认出了南蔚。   “嗯?你不是……靖池竞渡时的那个小家伙吗!”剑修露出一个欣赏的笑容,“嗯,是个机灵的小家伙,硬是从那魔修手底下逃得了性命。我原本还想将你收入我太一宗,无奈南华宗却先我一步……小家伙……”   南蔚道:“我叫南蔚。”   淳于离山就改了口:“南蔚,你如今在南华宗可还习惯?大约是我的错觉吧,那孔胜似乎有些古怪,但既然你是南氏子弟,去南华宗也是天经地义,我不好强要。”   南蔚坦然道:“我已经不再是南华宗弟子。”   淳于离山闻言一愣,不由自主看向裴之衡,却发现裴之衡也想起什么一般,目露担忧看向南蔚。      第83章 地脉变异      南蔚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二人的神色,他更不觉得从南华宗离开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真说起来,会觉得丢脸的反而是南华宗才对,南蔚心下想到。   毕竟,那化神可是派出了好些金丹,甚至还在天杀阁里登记了任务,他现在好端端活生生,南华宗与天杀阁却有那么些人被坑在了无回谷里……呵呵!   因此南蔚索性将事情经过也简单说了一遍:“南华宗里有人陷害我,后来支脉的几位师兄将我放了出来。”   淳于离山道:“你可知道,这样对你不太好?”   南蔚当然知晓,不过那又如何,他挑了挑眉道:“我只知道,若是继续留在南华宗内,我也许就没命了。”   淳于离山皱眉道:“竟如此严重……这样说来,你的师兄们也是为了你好。唉,我真不知南华宗竟有这般颠倒黑白的事情,实在是……”   见他连连叹息,南蔚心想何止是南华宗,恐怕便是你所在的太一宗,也未见得就没有这般的宗内互相倾轧。   何况是有颠倒黑白之事的南华宗里,也有那位尽心尽力维护弟子的仲平真人,有那似乎深知内情洞悉一切也愿意为南蔚奔走的殷仲远,有心软善良宁愿为他触犯宗规的叶浮白,有嘴巴虽然厉害心地却好的汪远臻,有虽然喜欢插科打诨生意经满脑子却也惦念着南蔚的殷广士……而其他支脉,也未必没有这样的人们。   如今离开了南华宗,且眼见着孔胜已死,又弄死了南斐,南蔚还真对南华宗没留下什么深仇大怨。   淳于离山想了想道:“我倒是希望你能进入我们太一宗,恐怕这一点,我裴师弟也很情愿。”   他虽然对宗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向不放在心上,却在与裴之衡同门几年来,对他的一些习惯颇为了解。在这回见到裴之衡后他的一些小动作,摆明了他对这位叫南蔚的朋友却很是放在心上。   果然,裴之衡当即道:“师兄,蔚弟是否可以进入本宗?”   淳于离山摇了摇头:“难难难!我宗向来不收那些半路来投的弟子,何况南蔚还是叛宗之人。哪怕我们深知内情又愿意相信他,但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事情难道还少了?”   裴之衡本来满含期待的眼色立即微微沉了下来——若是他背后有一条尾巴,此时定然已经耷拉在地面上,不知有多可怜。   南蔚便拍了拍他:“无妨,我从南华宗离开到现在,当个散修不也一样过得很自在吗。”   当然,他其实还是打算找个宗门加入进去的,但南蔚也很清楚淳于离山的顾虑真实存在。因此他早就想好了,干脆找个魔宗加入。别的都不用考虑,就要那无极魔宗!此宗正是天命魔宗的前身,估计进去以后南蔚也可能会生出点亲切感。   至于成为魔修之后,是否还能跟裴之衡有所来往,这点南蔚更是毫不担心——有枯木诀在手,谁能发现他是魔修?   这次淳于离山前来此地,正是为了接应裴之衡,因此当三人走到冀城附近时,裴之衡再是不舍,也不得不告别南蔚,随淳于离山一道回宗去了。   留下南蔚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才拎出还躲在袖子里的王大牛:“你还想待多久?”   王大牛连忙跳下地,谄媚地笑道:“我是不敢惊动老爷!”   “算你有理。”南蔚也没打算同他计较,“你再将那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同我说说。”   王大牛吓了一跳:“又说啊……”   南蔚道:“不敢说?”   王大牛眼泪汪汪:“不是不敢说,是不敢回想。”一回想,王大牛就觉得自己要被什么东西往深渊里拉去一样。   南蔚道:“那我只问你,你所见到的那个东西,是不是有形状?”   “形状?”王大牛一头雾水,“没有啊……唔,这样说来,好象确实长长的,像条绳子。”   南蔚:……   本尊用这么只猴子当仆人,是不是太没格调?   “我忽然觉得,应该好好培养一下你的审美。”南蔚拎起他,晃荡了几下,直晃得灰毛猴子七晕八素,才道,“那恐怕不是绳子,而是龙。”   王大牛瞪大眼:“龙?!”   南蔚道:“不错,龙。你所见到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此地的地脉变异了。”   王大牛一惊:“地脉变异!”虽然他对地脉变异一点也不了解,但光听名字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南蔚板着脸道:“正是如此。”   其实地脉变异也不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每一方地域都有各自的地脉,变异了并非不能解决,自然会有大能出面处理妥当。若是地脉变异的程度太严重,就将其杀死,再去寻到某些荒无人烟之处的地脉,将其擒来充入此地。若是不那么严重,那更容易,只消去除掉变异的部分罢了。   但让南蔚神色肃然的,却是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忽然想到,大罗灵界灵桥断绝,是否会跟地脉变异有关?   在后世,因为灵桥断绝,宗门大量外迁,修士离开此界,许多典籍,甚至是历史都淹没在了漫长的时光长河里。但在天命魔宗流传下来的典籍里,还是颇有一些提到了灵桥断绝以前的情况。   就比如灵桥断绝之前的一段时间,似乎颇有一些地域,都发生了地脉变异的情况!   至于此地的地脉为何会变异,南蔚也已经拼凑出了大概的缘由。   毕竟从他进入这座盆地时起,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此地与其他一些密林的不同之处。   比如说丰城一地,在前去定天真焰的那座密林中,就有不少药材生机勃勃地生长着。然而在冀城这里,明明是环境比丰城更为得天独厚的地方,却空有浓郁元气,南蔚极少能见药草身影,便有都是一些嫩芽,有一些甚至连嫩芽都不复存在。   而在丹塔的培育基地中,南蔚尽管没发现他们是如何培育这些药材的,但既然知道了地脉变异,那么丹塔的培育手法,很有可能就跟此地的地脉有关系。   其实大罗灵界在后世也曾有过一种说法,在小部分的修士之间流传。那种说法便是:修士对这个世界,就像是蝗虫一般,攫取得太贪婪,付出的却很有限,正因如此,天地之间的灵桥才会断绝。   南蔚偶尔想来,倒也觉得不无道理。只是,修士追求大道,本就是要不断将元气归为己有,而在万年多以后,南蔚在那般稀薄的元气条件下修至还真境,最后又在渡劫时被劫雷击中,来到这个时代。所以他又觉得,灵桥断绝更像是某种天道规则的改变。   总之,他现在对丹塔的培育手法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但地脉变异这件事他相信丹塔不会不重视,那么显然也能换取一些东西。   南蔚手里正好有在冀城购买的易容丹,改头换面之后又用了枯木诀——这一次,他是反其道而行之,用枯木诀让自己的气息显得像是元婴后期的修士一般,反正元婴真人的行事风格他是心知肚明。   然后南蔚施施然进入到丹塔内,直截了当地说出他要见丹塔的主事者。   元婴真人露面自然不可等闲视之,虽然丹塔主事者没有出面,前来的却也同样是元婴期、只不过是元婴初期的丹师。   这位丹师自称姓林,让南蔚一下子就想到了裴之衡口中替太一宗炼制返天丹的林丹师。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林丹师才出了一炉了不得的丹药,就有闲暇来接待我了?”   林丹师一愣:“贵客莫非来自太一宗?”   南蔚闻言只是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道:“我路过此地,见裴小子跟他师兄回宗了,方才露面。”   林丹师懂了,此人只怕是太一宗里都赫赫有名的修士,特意回避了同宗弟子,恐是别有内情,“贵客还请放心,我绝不会将您前来的事情告诉别人。”   南蔚心道:有眼色,本尊喜欢!   可惜此人年纪大了点,若是再年轻上数十岁,定然也是风度翩翩的美人一个,但现在嘛,却是满面富态,发福得很,叫南蔚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南蔚背起双手往里走,仿佛此地是他的地盘而非丹塔,但他这番作态落在林丹师眼里,反而才是正常的。   林丹师跟在他身后,过了一会才道:“敢问贵客前来我丹塔,并求见塔主,是否有什么要事?”   南蔚道:“说是要事却也未必,反正于我而言,不过是不经意的一个小发现罢了。但对你们来说,或许是迫在眉睫的要事。”   林丹师一愣:“您发现了什么?”   南蔚好整以暇地在椅子里坐下,等侍婢送上茶水,这云蒸霞蔚的灵茶喝得他是心旷神怡,便笑眯眯地道:“我近日手头有些紧张,又想要去探索一下北海深渊。”   林丹师果然上道,立刻道:“只要贵客所说当真对我丹塔极为重要,我代表丹塔保证,绝不会亏待您。”   南蔚道:“丹塔行事,我是很放心的。”他又抿了一口灵茶,同时如吸气一般悄无声息地将灵茶内的灵气彻底吸入体内,才慢条斯理地道,“此地地脉,似乎有些异常。”    魔祖化生秘境   第84章 又一个美人      一听此言,那位林丹师立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脉变异?您此话可当真?”   看来这位但是还是很懂得此事严重性的,南蔚颔首:“我可没有信口开河的习惯。”   林丹师脸色都变了,但在见到南蔚仍泰然自若坐在原位,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贵客,还请您在此间稍作休息,我去去就来。”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好。”   约莫过去半刻钟的时间后,林丹师带着另一位看不出修为的老者进入室内,向南蔚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丹塔的于宏泰于塔主。”又对于宏泰道,“这位贵客就是告知我那件事的人。”   于宏泰眼中神光湛然,上下打量了南蔚一眼,眸中似有洞悉一闪而过,随即道:“请问,你是否能将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一番?”   南蔚自然清楚不可能任谁来说地脉变异都会被相信,哪怕他现在表现在外的是元婴修士也不例外。   他估计此人看出他易容了,但南蔚也有信心此人并未看出他其实是筑基修士,闻言便道:“我当时路过此地西南角,无意中感知到了一丝异常。开始我没有当一回事,出于好奇就仔细查探了一下,才发现此地地脉竟然有些异状——便是我都小小的吃了一点亏。”   于宏泰沉吟片刻:“我立即派人前去一探究竟,若果真如此,贵客所需之物,但凡我丹塔有的,尽可取走三份,如何?”   南蔚微微一笑:“莫敢不从。”   见他这般,于宏泰似乎也很满意,交代了林丹师几句,就形色匆匆离去。   南蔚在丹塔内待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就有人前来又与林丹师说了几句话,林丹师面色益发凝重,待那人离开,林丹师才对南蔚道:“贵客,现在我们已经确定此事,还请贵客说出所需之物。”   南蔚便报出一些王大牛长时间内都不大可能炼制的丹药,其中颇有几种极为罕见的珍稀丹药。不过看得出来丹塔对地脉变异之事十分重视,竟是权衡一番后都答应下来,让南蔚颇有几分后悔,没有再狮子张大口一点。   当然,实际上他要求的这些丹药,恐怕是正好踩在了丹塔的底线上,若再多要些,恐怕丹塔现在就不会用这么好的态度招待他,而是将他直接打将出去了。   可惜的是,此次丹塔一行,没能得到延寿丹。虽然南蔚手中有了返天丹,但他还真不大想给王大牛吃。不过转念再一想,他还要给裴之衡解决神脉和记忆封印的问题,到那时欠人情的就未必是他而说不定是对方了。   于是在从丹塔离开再度北上的路上,南蔚将返天丹丢给了王大牛。   王大牛手捧丹药,眼含热泪,感动非常:“老、老爷……您……您当真要我服下?”   他现在很清楚此中内情,因此对南蔚做出这番决定,王大牛心里头好象倏然燃起了熊熊火焰一般,恨不得对天立誓要更加殷切周到的对待老爷!   南蔚道:“废话。”   王大牛热泪盈眶:“老爷!我……我……”   “不许哭!”南蔚不耐烦地喝道,“不给你给谁,我又没有别的仆人。再说了,你不吃,又没有延寿丹,岂不是只能眼看着你死掉?那我岂不是更亏了!”   王大牛眨巴眨巴眼睛。   “虽说现在让你服用返天丹我是稍微亏了些,但至少你还有给我赚回来的机会。王大牛,从今天起,你要牢牢记得,你背着返天丹的债,懂吗?”   王大牛:“……”   果然面对老爷,他根本就不必感激涕零。   返天丹对凡人来说药性过猛,几乎是一爆一个准,但对妖兽,哪怕是几乎没有怎样修炼的妖兽而言,服下它都大可不必担心。就比如粉骨碎身拳,人类修炼无比痛苦,妖族习练却舒畅极了——这固然有更适合哪一种族的缘故,但未必不是妖力与灵元的分别所在,因为灵元本就中正平和,而妖力大都狂暴威猛。   在服下丹药的下一刻,肉眼可见的改变就在王大牛身上显现了出来。   毛色已经黯淡无光许久的灰毛猴子,如今也大可堂而皇之自诩探宝猴里的第一美男猴了!   因为他现在毛皮油光水滑,仿佛泛着一层柔和如玉的光泽,眼瞳也不再浑浊,之前的衰老气息更是毫无残余,一看就风华正茂。   南蔚估计,王大牛的寿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理会,现在的他,已经有了比从前身为凡人的王大牛更长的寿命。   王大牛将药力吸收到了一个瓶颈,剩余的药力储藏在体内,他跳下地,对着南蔚叩了三个响头。   话虽那样说,但王大牛也很清楚,不是每一个老爷都愿意为了一只妖兽,这般辛辛苦苦寻药的。   “老爷。”他还提起了最初南蔚曾说过的事情,“你当初不是说要同我签订契约,怎么过了这么久,也没再说起?”   南蔚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们之间还需要签订什么契约吗?”   王大牛顿时又感动了:“不、不需要!老爷,我一定会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完成一切你交办的事情!”   南蔚提醒:“做事要有主动性。”   王大牛立马保证:“嗯,还要积极主动,想老爷之所想,急老爷之所急,提前做好一切!”   南蔚笑眯眯地嗯了一声,他当然不会说,他本来想签订的那种契约必须借助外物,可那外物他到现在也没找到……   坐在飞舟上,南蔚的魂念也会时不时在外面溜达,因此在途径丹塔培育基地的位置时,他发现丹塔已有不少人前来此处,大约是在解决地脉变异的问题。   南蔚没有多加理会,而是拿出地图,查看前方的情况。   冀城再往北面,是另一座人口密度极大,非常繁华,有一等宗门庇护的城市,叫做吕南。吕南城的城墙据说修建得格外高大壮阔,冀城同它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而吕南城最为有名的,是它盛产的蔺麦,以及用蔺麦为主料酿造而成的灵酒。   南蔚对喝酒没有什么嗜好,不过若是美酒,再配上佳肴,然后来几个美人儿,那可是世上难得的享受。   于是南蔚在吕南城外数十里处就按落了飞舟,踢开王大牛叫他自己跑别引人注意,自己则饶有兴致地顺着官道往前走。   一路上有数辆车驾驶过了他,其中却有一辆在前面停了下来,然后窗口探出一个俏生生的脑袋:“喂!”   这个字同“蔚”字虽是同一个音,南蔚却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在唤自己,因此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那小丫头见状微愕,又有点委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里间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拽了回去。   南蔚眼角余光一见,顿时来了几分兴致:这只手真好看,不知手的主人会不会更好看。   这时,从马车内传出另一个有些低哑却不失温醇的嗓音:“这位小兄弟,步行至此怕是也累了吧?此地距离吕南城还有十数里的距离,倒不如上我的车里歇歇脚?反正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吕南。”   南蔚一听就察觉此人中气不足,气虚体弱,大约并非修士,甚至还有病在身。   不过在瞧见了方才那只手之后,他当然是从善如流:“好。”   然后他就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的车厢十分宽阔,里面布置得也很是合乎南蔚心意,与他那飞舟内里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而在见到那声音主人之后,南蔚顿觉不虚此行。   他总算在这个时代,见到了一个容色不下于裴之衡的美人!   只不过,裴之衡乃是修士,天赋又好,出身也高,且师门不同凡响,注定未来一片坦途,寿数极长。   而眼前这青年,一双桃花眼含笑时波光粼粼,引人瞩目,却也有几分黯淡气息透了出来,更兼他印堂发黑,脸色泛青,只怕不光是生了病,还很有可能病入膏肓,寿不久矣。   “小兄弟如何称呼?”青年含笑问南蔚。   南蔚也笑:“免贵姓南。”   “南小兄弟。”青年唤了一声,“我叫钟离和光,随你怎么称呼都行。”   南蔚便落落大方道:“钟离兄。”   前去吕南城的路上,钟离和光自始至终笑容满面,并无丁点黯淡神色。说起来,南蔚曾见过许多将死之人,这些人或是大声求饶,或是两股战战,或者豪气十足,或是非常安详,其中自然也有如此人一般,死到临头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之人,不过却没有几个能笑得同此人一般好看。   尤其这还显而易见是一介凡人。   南蔚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忽然问道:“钟离兄,你不怕死么?”   钟离和光失笑:“我当然怕。”他像是明白了南蔚的意思,阻止旁边那丫头的愤起,而是道,“若是任何一个人,跟我一般,从小就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恐怕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呢,首先要在认识上端正态度,其次要在实际行动上积极主动,最后要再接再厉不断与时俱进!   南蔚:总觉得这猴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第85章 拍卖会消息      接下来的一路上,南蔚知道了钟离和光之所以前来南吕,是为南吕城将要召开的一次拍卖会而来。   据说此次拍卖会,乃是由庇护这篇地域的一等宗门大兴宗提议主办,大兴宗还出面组织了周围与其接壤的数个宗门,包括丹塔、灵湖宗、天河宗、四方宗、元霞岛和青阳剑派等,更有荣国官方的一力支持。   可想而知,此次拍卖会规模之大,也是难得一见。   南蔚了然道:“莫非拍卖会中会有钟离兄所需要的丹药?”他并未隐瞒自己是修士的事情,相信钟离和光也看得出来。   钟离和光微微颔首:“是我家中一位客卿,提及此次拍卖会里会有灵霞丹,而时常替我看诊的大夫和我家相请的一些仙师都说,此丹对我的病情大有好处。”   旁边的小丫头甘露信誓旦旦地道:“那可不!少爷,这可是刘仙师说的话,不可能不是真的!我们一定能买下那什么灵霞丹,然后少爷一定能痊愈,再也不被那劳什子病痛折磨!”   南蔚不经意般睨了她一眼,心中却是生出一丝疑惑。   灵霞丹自然是上等又稀少的丹药,也的确能治疗许多宿疾,甚至是修士的内伤。但对钟离和光而言,却未必能够对症,至少在南蔚看来,钟离和光只怕已是药石无效,除非有那几种极为特殊的丹药才可能起效——反正灵霞丹是决计无力回天的。不过再一想当初南蔚中毒都会被庸医认作天生体弱,那钟离和光被认为可以通过灵霞丹治愈,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只不过,既然南蔚恰逢其会听到了此事,光是看在钟离和光如此美貌的份上,他都要提醒一句:“钟离兄,你可不要嫌我话说的不好听——那灵霞丹虽是上佳的灵药,但我想你也不要放太大希望在它上面。”   闻言没等钟离和光出声,甘露已满脸恼怒,义愤填膺地道:“好个胡言乱语的修士,我家少爷好心好意地叫你上来,替你着想,你却在这里诅咒我家少爷病好不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扭头对钟离和光道,“少爷,我看你根本不该让他来乘车,不如让我现在把他赶下去!”   钟离和光却是微微苦笑,对南蔚一拱手:“南小兄弟见笑了,我这侍女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性子也没有受过拘束,被我宠得没大没小……”   甘露羞恼地叫道:“少爷!”   “可她并无恶意,对你无礼全是替我考量,还希望南小兄弟莫要怪她。”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心道看在这丫头模样娇俏可人的份上,本尊自会大人有大量。   钟离和光又道:“其实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曾考虑过?虽然此事刘仙师言之凿凿,但我却不敢做出如此大的指望。我自生下来就有病在身,健康于我一直是种奢望,我只希望,至少这灵霞丹能稍微起一点作用,叫我多活两年,也叫家中父母亲人欢喜几分。”   南蔚嗯了一声,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至于钟离和光是不是会当一回事,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待到了南吕城,南蔚先一步告辞离去。眼见着钟离和光的马车缓缓驶入城内,南蔚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   霎时间,便有一个黑影如闪电般迅疾无比的射入袖内,却是等了好一会儿的王大牛。   带着王大牛进入到南吕城内,南蔚一如既往地去了本地最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开始满城乱晃。   实际上,在听钟离和光说及拍卖会的事情以后,南蔚对这场据说极为盛大的拍卖会也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而随着他在南吕城晃了一圈,魂念顺便弄清楚了拍卖会的拍品目录以后,这份兴趣更是大增。   大悲佛榴,烈阳珠,断龙灵草,天鹤宝珀……拍品里只是稍微说上几种,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比如那大悲佛榴,据说出自大罗灵界极西之地的净土宗——要知净土宗在灵桥断绝以后不复存在,但流传的一些法诀却让后世有了天佛院和慈航阁这般数一数二的宗门,可想而知,这净土宗特产的大悲佛榴,有多么珍贵。据说它很难流出极西之地,但功效不凡,可以凝神静气不说,更可对抗心魔。   再比如天鹤宝珀,据说是天鹤灵兽死亡时凝聚魂魄于万年琥珀之内,灵兽魂魄可以用于特殊的丹药炼制,更可以给法宝之类赋灵,让其具备更加可怕的威力。   这几种拍品便是南蔚看了都很是心动,尤其是大悲佛榴,在灵桥断绝以后能结出佛榴的树木已是遍寻不到,加上缺少高僧也无法再行培养,只有天佛院和慈航阁各自具备数枚存货。他们只用了其中一两枚,便让两座宗门地位大涨。   南蔚从前一直对大悲佛榴很感兴趣,他也曾想要去天佛院或是慈航阁这两座宗门里偷一枚出来。无奈听说单是要进入到里面,就必须剃个光头,不然便是有枯木诀之类都无济于事——南蔚立马打消了念头。   虽然本尊即使剃了光头大约也会很好看,但本尊却不希望旁人为此感到遗憾。   看到拍卖会上明确会出现这些东西,南蔚当即打定了主意,在吕南城多待上数日,等到拍卖会过了以后再走。   而为了想要多弄点灵石,南蔚也打算将身上东西卖出去一些。这日他正在琢磨着吕南城里各色商品的价格,就不自觉进入到一家装点得非常精美的店铺。   谁知他前脚才进去,马上就有一个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南小兄弟。”   南蔚循声看去,果然见到钟离和光在甘露的搀扶下,正从另一侧的门内走出。   而店铺里的掌柜和伙计,则对他露出了恭敬神色。   可惜的是,这般神色大都浮于表面,还是当那位替钟离和光赶车的老者露面之后,这些人才端正神色,纷纷收敛了眉眼间的轻视,多了几分谄媚。   看到这般美人,南蔚十分自然地扬起笑容:“钟离兄。”   钟离和光慢慢走了过来,问道:“南小兄弟恐怕不知道吧,这家店铺正是我家的产业。”   南蔚道:“现在知道了。”   钟离和光失笑道:“说的也是,不知你此番进来是想买什么还是想卖什么?”   南蔚挑眉:“这店铺开着大都是卖东西,你怎会问我想卖什么?”   钟离和光微微一笑:“我猜的,你可是听说了拍卖会的消息啊。”   南蔚点头:“不错,我手里有些东西,正打算卖掉。”   身为修士,如今也是货真价实的筑基期,就像一般宗门弟子,南蔚在身上也悬了个装样子的储物袋。因此钟离和光一点也不惊讶,而是做了个“请”的动作,“南小兄弟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就卖给我吧,我保证价钱公道合理。”   南蔚很干脆:“好。”   钟离和光眼中笑意益发明显,他引着南蔚上了二层,又示意那位老者也跟了上来。   与此同时,他也向南蔚说明了情况:“覃伯一直受我父母家人所托,修为再高也愿护持于我。也是多亏了覃伯,我才能毫无顾忌的四处乱走。这店铺里的人,我不放心,便叫覃伯守在外面,你才好拿东西出来。”   南蔚已经猜到他应该就是荣国那鼎鼎有名的皇商钟离家的人,却没想到此人一点商人的样子也没有,竟是大喇喇就将这些事情告诉了自己。   不过对他有利的事,南蔚也不打算提醒对方,而是在钟离和光的邀请之下,与其一道进入到一间密室内。   两人相谈甚欢的结果,就是南蔚卖了不少须弥戒里没有什么用处的法器,甚至还卖了两件多余的宝器,加上一些丹药。这些尽皆换成了一堆极品灵石,被送入南蔚的须弥戒内。   等南蔚起身离开时,钟离和光又叫住了他:“南小兄弟,几日后的拍卖会,你会去的吧?”   南蔚坦然道:“会去。”   若不是为了拍卖会,他早就离开了吕南城。   钟离和光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如何?据说拍卖会内高手众多,深藏不露的更是大有人在,只有覃伯一人我难免有些担心,若是能加上南小兄弟你,大约就用不着担忧了。小兄弟放心,就算是我雇你做一日的护卫,这些灵石便做那日的薪资。”   南蔚见他又拿出五块极品灵石,心道这价格对筑基修士而言还真不便宜,手里却十分迅速地接了过来:“总不叫你失望便是。”   虽然他不知钟离和光此行是否会有意外,但他南蔚堂堂还真境真人,五块极品灵石,也算得上是十分便宜的友情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真是羡慕旁人   王大牛:?   南蔚:能时时看到本尊这般好相貌,不像本尊还需要拿面镜子王大牛:……      第86章 惊人发现      待南蔚与钟离和光约好当日见面地点和时辰,先行离开,覃伯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少爷,此人是否当真可信?”   钟离和光笑道:“自是当真。您可别忘了,我虽然身体不好,但从小到大对什么安危祸福,却是总能先知先觉。我一看到他,就觉得这一趟若真有什么事情出现,转机定会落在他身上。”   覃伯叹了口气:“这就好,只望那灵霞丹真有作用,治好了少爷的身体,让您也能修炼,我相信以少爷的才能,不会逊色于方才那少年。”   拍卖会的日子,正是南蔚进入南吕城之后的第五天。前四天此地都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气,却到了第四天的傍晚,忽然开始刮起了大风。而到了凌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因此南蔚出了房间,打算前往约定地点的时候,明明时辰已经不早,天光却格外的暗沉。   不过他没出客栈,就发现钟离和光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大堂外,看到他出来,甘露掀开帘子叫他:“哎,快来快来!别沾了一身湿气进来,当心让我们少爷病了!”   钟离和光失笑:“你少爷我本就病着呢。”   南蔚却是也很小心,在进入马车的时候,他已经催动灵元,驱散了身周的一丝湿气,干干爽爽地进入到马车里。   正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既然钟离和光会让马车来接他而不是在约好的地点等着,那叫他注意一点细节也无妨。   更别说……钟离和光有张这么好看的脸。   窝在软绵绵的毛皮靠垫里,南蔚无比自然地接过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甘露递来的茶水。   唔,这小丫头原来生气的时候最好看……   “有点凉。”南蔚抿了一口。   甘露眨眨眼:“真的?”端起手边另一杯一喝,然后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吐着舌头,一手拼命地扇,“烫死了,哪里凉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说什么你就信?”   甘露果然更加气鼓鼓了,一对杏核眼愈加明亮。   南蔚逗她的时候,钟离和光一直含笑坐在旁边,并不干涉。   南蔚道:“钟离兄,我这般对你的丫鬟,你都不生气?”   钟离和光道:“因为我知道南小兄弟没有安什么坏心眼。”   甘露哼了一声:“没安坏心就这么讨人厌了,若是安了坏心那还得了!”   南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见识过他的坏心眼的人,大半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马车驶得极慢,但仍然很快就到达了拍卖会的现场。这是一座占地颇为宽阔的院子,马车直接驶入进去,停了之后才有人用轿撵将他们再接到更里面去。南蔚估计,这是像钟离和光这样的有钱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当然,这也是因为大部分修士都在此事上持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大都直接用法器代步径直到了里间。   南蔚与钟离和光才由拍卖会的侍者领着进入到他们被分到的包厢,还没来得及坐下,南蔚的脚步就忽然顿了顿。   钟离和光的感觉竟异乎寻常的敏锐:“南小兄弟?”   南蔚摇头:“无事。”   他知道肯定不是错觉,但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不过方才那一刹那,的确有一道十分阴冷的目光往他们这边扫了过来。   那目光让南蔚感到好象被一条恶意满满的毒蛇盯上了一般,说不出的令他嫌恶。   修士特有的对危险的感知也在提醒着南蔚,在进入到这间屋子以后,仿佛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大祸临头。   而在南蔚与钟离和光坐下以后,他一边与钟离和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魂念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在整个拍卖会场搜寻起来。   那目光的主人隐藏得非常好,南蔚虽然发现有几个人好象有些不大对劲,却不能肯定这里面是否有他要找的那个人,若是有又是哪一个。   不过南蔚也不着急,他所感知到的危机感真实存在,总会爆发出来,若是当真有什么人要冲谁下手,又或是此次拍卖会本身就存在什么阴谋,对方总会图穷匕见。   南蔚于是一面继续查探,一面仔细观察起拍卖会场来。   这里修建得十分宽阔,二楼是贵宾包厢,一楼是大厅,中央拍卖台耸立之处,则是拍卖师所在的位置。等到拍卖会开始,便会从地底密室将拍品送上来,极大的保证了拍品的安全性。而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所有的座位和房间都正好形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圆形,围绕住拍卖台。   南蔚的魂念发现那几座宗门都有人前来捧场,只有丹塔此次没有来,大约丹塔正因为地脉变异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此次拍卖会。但拍品丹药倒是送了一些过来,只是在价值上有些逊色于事先的安排。   因此此时此刻,地底密室内,一名大兴宗执事对此颇为恼怒,言辞间不停地咒骂着丹塔不讲信用。旁边另一名执事倒是个明白人,劝说了他几句。   不过可能是因为拍品变动的缘故,也导致在拍卖会开始以前,就有数名修士在发现这点后,直接离开了拍卖会,显然他们本就是为了取消的那几样丹药而来。   南蔚也发现了装在一只玉匣内的大悲佛榴,此物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仿佛魂念只是与之靠近,就有种不由自主沉静,心神愈发空寂的感觉。   就在这时,南蔚的魂念不经意般从拍卖会场的顶端一晃而过,往下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正同钟离和光说话的南蔚忽然收敛了面上笑容。   钟离和光有些愕然,却见南蔚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这间包厢面朝拍卖台的窗口边,往外看去。   每间包厢都能轻而易举看到外面,外面却无法看进来,这正是拍卖会出于保护每位客人利益的需要而施加的小法术。   钟离和光借着甘露的手站起来,走到南蔚身边:“南小兄弟?你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   南蔚沉吟片刻,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有些疑惑,他摇了摇头:“说不好。”   钟离和光顺着他此时紧紧盯住的方向看去,也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南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你看到了什么?”   甘露不满地道:“南公子,我们少爷又不是你的仆人,不要像质问一样好吗!”   钟离和光倒是不在意:“我也说不上来。”他若有所思地道,“只是觉得,那个方位,好象有什么东西,很怪异。可是看过去,分明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座位和人。”   南蔚点头道:“其实我与你有同感。”   钟离和光惊讶道:“那南小兄弟是担心……”   南蔚道:“我总觉得,此地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事实上,他感知到的东西比钟离和光所看到的更多,意味也更明确。   南蔚的魂念当时从高处往下看,竟发现这偌大的拍卖会场,好似被布置成了一座法阵!   只是他想要找出这座法阵是什么种类,阵眼在何处,究竟是怎样布下,又使用了什么样的阵盘之类,却一直到现在都还一无所获。   他明明都已经能够肯定此地有法阵存在了,却始终对这法阵是什么毫无头绪。这实在奇怪,能让南蔚都找不到切入点的法阵,在大罗灵界里可是屈指可数。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危险预感,让南蔚皱起眉,紧紧盯住其中一个古怪之处始终目不转睛。   钟离和光道:“拍卖会快开始了,若是南小兄弟没有发现,不如先看拍卖会,慢慢想,总能想起来的。”   南蔚嗯了一声,却没有回去座位里,而是继续站在窗边,只是分了一丝心思去拍卖台。   主持的拍卖师只是个筑基修士,但谈吐间却头头是道,不管是拍品的来历、用法、效果、好处都说得一清二楚。比如眼下他正在拍卖第一件拍品,乃是一件南蔚都觉得还可以的宝器。   “……谁都希望战斗时压过敌人一头,相信我,有了它,就能让您感受到压制住敌人,是多么美妙的感觉!”   他一边演示着,一边向所有人介绍,其言语的煽动性非常明显。   这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个小高潮,恐怕也是特意安排,将气氛炒起来。   眼看着,随着他的话,不断有修士报出更高的价格,气氛越来越热烈,越来越高昂,宝器的价格越来越高!   南蔚收回魂念,心中生出一丝明悟。   难怪他没有看出此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因为他还没有联想到那么离谱的事情上去。   可是当他方才发现现场竟有魔修潜伏——还多亏了里面有松鹤存在,让南蔚感知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南蔚就明白了过来。   这竟然是一个杀阵,而且是魔修布置出的杀阵!   不,应该说,现在此阵还未启动,但魔修们显然已经处在先手的位置!   南蔚虽然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但他很明白,被囊括在里面,拍卖会场中的所有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第87章 大罗睺杀阵      但此阵若非那股似有若无的灵觉,便是南蔚身在其中,也完全没有更多的感受。甚至到了现在,他猜出几分以后,仍然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南蔚估计,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阵法本身还未启动,另一方面则可能这个阵法本身就很特殊。   既然从阵法入手遇到了障碍,南蔚转念一想,决定紧紧盯住松鹤那几个魔修。   如今的他再遇上松鹤,已经不是跑不跑得掉的问题,而是采取何种办法除掉对方的问题。虽然南蔚对此人其实没有多少恶感,哪怕这名魔修曾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但因为知道这是魔修训练门人弟子的一贯方法,南蔚就觉得无所谓。   当然,南蔚还是打算宰了松鹤——老叫这个将他当做天生无情体的魔修存在,后续的麻烦势必不少。   不过,南蔚很快发现,松鹤虽然还是松鹤,但修为却显然大大下降了——他如今竟连假丹都达不到,沦为了一名筑基修士!   莫非……南蔚就想到那时他从松鹤住处离开以前,正好淳于离山与裴之衡到了那里。   莫非是因为他们两人,松鹤才落到这般境地?   ——看到松鹤过得不好,南蔚顿觉心头大畅。   松鹤此时跟其他几名魔修一道,正坐在二楼的一间包厢内。拍卖会场对每间包厢都施加了禁制,用以隔绝他人的窥探,不过那禁制在南蔚眼里实在不值一提,且他的魂念又有几分特殊性,因此能够很清楚地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南蔚又皱了皱眉,手指不自觉地抬起,在面前虚空中划出虚无的线条。   这种纹路……怎么好象在哪儿看到过?   肯定不会是他来到这具身体以后所见,那么就一定是在后世,且是他进入天命魔宗后的经历。南蔚回忆着,忽地脸色微变。   灵桥断绝,所有宗门全部外迁,留在大罗灵界的,基本上都是被视作弃子的修士。之后的万年间,这些弃子里一部分人放弃了,一部分人则没有,而是收纳弟子,传承法诀,再一次建立起各色各样的宗门。   与如今相比,那时的许多宗门都带有现在这些宗门的影子,天命魔宗有前身无极魔宗,天佛院和慈航阁有前身净土宗,太玄宗有前身太一宗等等。他们同样也分出了玄门正道和魔修妖修,立场固然有所不同,但大约因为元气稀薄成仙无望,彼此间并不十分对立。   南蔚记得,那时他还年幼,但已经彰显出出类拔萃的天赋。有一次,他奉师尊之命,前去天命魔宗的多宝楼寻找一门秘术。才踏入楼内,南蔚的目光在一楼逡巡了一遭,脚步立即就顿住了。   角落里有名师兄正在翻找一些陈旧的典籍资料,旁若无人地倚在书架上,却浑身都像是要发光似的。   南蔚觉得他实在好看,就一直盯着他看。   那位师兄有所察觉回头一看,瞧见是南蔚,便露出温柔笑容,还招他过去询问他是不是要帮忙。   南蔚自然趁机问东问西,才知这位师兄正在研究灵桥断绝以前的魔修,为的是要解开一座遗迹。   南蔚记得,这名师兄曾说道:“……真是令人想不到,不过是灵桥断绝,我们现在的魔修跟以前的同道,就有了这么大的不同。蔚师弟,你看,此处提及的大罗睺杀阵,原理和布阵手法也跟我们常用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需要大量灵元、修士血肉和灵魂才能开启,简直是丧心病狂!”   南蔚往他手里的书册上看了过去,将他提及的阵法粗略地扫了几眼,只觉得怪难看的。   至于师兄所说,南蔚却不是太懂。那时候他想,魔修不就是魔修吗,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使用的好些法门、秘术、法诀,不都是从前传下来的?   但到了此时此刻,南蔚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时代的魔修,是在大多数地方不敢轻易露面只能藏头露尾的魔修,是杀起人来根本没有任何底线的魔修,与后世的他们,其实真的有很大的差别。   就比如现在,这个拍卖会场所布置下来的法阵,不是别的,正是当初那位师兄口中提及的“大罗睺杀阵”!   南蔚之所以一直觉得不大顺眼,其实就是因为此阵法的确会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那别扭的感觉,南蔚还记得当初只在书册上瞟了一眼都马上撇开了眼神。   后来那位容色昳丽的师兄,天赋也是不凡,在步入金丹后,被宗门派去解决一处凡人聚居地出现的怪事。   那一次,为了保护那座城市,这位师兄最终运了天魔解体诀,投入到不知因何形成的空间裂缝中,运用秘术弥补了缝隙,自己却粉身碎骨,再也没有回来。   南蔚停止回忆,忽然想到,他决定去无极魔宗,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是以后有足够时间权衡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就算还有别的想法,那也得先保证自己活着,尤其这座大阵是南蔚也不太了解的种类。   事不宜迟,南蔚立即拉起钟离和光:“钟离兄,只怕有大事将要发生,我们走!”   钟离和光一头雾水:“南小兄弟,你发现了什么?”   南蔚道:“有魔修。”便是南蔚自己也没有发觉,这是第一次,南蔚从心底将自己与魔修隔绝开来。   钟离和光吓了一跳,覃伯也面色肃然:“小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蔚点头:“其中一个人我曾经见过,所以才能肯定。而且这个拍卖会场似乎都已被布下了一个杀阵,所以我们得赶快走。”   覃伯还没回答,钟离和光先道:“既然如此,我们该去通知主持的仙师们一声!”   南蔚无可无不可:“行,先出去了再说。”   其他人的性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但南蔚也不排斥让他们活下来,一方面因为南蔚对于没有丁点仇怨的那些人,也兴不起别人多看他一眼就要宰了对方的念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既然这大罗睺杀阵是要吞食血肉灵魂灵元之类,肯定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更有打破此阵的可能。   钟离和光似乎想要现在就去,但覃伯却知道轻重缓急,先一步抓起他和甘露,直接就往外飞掠。   南蔚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拍卖会场外面,确定阵法即便运转也不会将他们几人囊括在内,南蔚却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若说当时在房间里面感受到的那如毒蛇一般阴冷的视线没有什么目的的话,那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感知了。   但若说那目光是有备而来,那么此时他们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逃脱而出?   还是说这座大罗睺杀阵波及到的面积可能更广阔?   南蔚正想到这一点时,钟离和光想到的是要去通知其他人:“覃伯,赶紧通知仙师们吧。”   覃伯道:“好,不过我们也只能提醒罢了,若是他们不听,那就没办法了。”   钟离和光很坚持:“那至少我们也做过点什么,不多说了,覃伯您快去。”   覃伯正要迈步入内,南蔚一把抓住了他:“不用去了。”   见他脸色凝重到甚至有些难看,覃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南小公子,莫非……”   南蔚嗯了一声,果断切断了与那一根魂念触角的连系。   如若不然,便是他已经身在阵外,只怕也是要被牵连进去的。   但也正是因为留下了那一丝魂念,所以南蔚才能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又有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不知是否也感知到了什么不对,同样起身往外飞奔。这几个人还带出来了数名筑基修士,这些人也算是好命,因为在那之后,魔修们就启动了大罗睺杀阵。   此时此刻的拍卖会场里,南蔚已经无法探查和辨别任何东西,但在他与那一丝魂念切断连系之前,他已经看到了血肉横飞——仿若有一个巨大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搅拌着!所有人迅速被分解成看不出原本形态的血肉和灵气!   而有幸逃出来的那些人中修为较高的几个,一出来就各奔东西不知所踪,留在此地的另一些筑基修士,此时倒是也发现了异状,但却丝毫不知内里详情,因此只是在一边破口大骂道:“怎么搞的,大兴宗举办拍卖会,竟然如此对待我们!突然搞个阵法想作甚?”   覃伯看了眼钟离和光,还是提醒道:“里面是魔修所为。”   那几个修士才脸色一变,惊叫道:“魔修?”   其中有一个不大相信:“老头,你是骗我们的吧,这里可是大兴宗的腹地,哪里会有什么魔修出没!”   覃伯呵呵一笑,直接显现出他金丹修士的修为。   那个修士顿时不敢质疑,讷讷道:“道友莫怪,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而这个时候,远远传来的沉沉钟声,让这些人意识到了眼前老者说的可能是实情。   那名修士似乎是本地人,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大兴宗的抗敌钟……只有大敌当前才会鸣响……”      第88章 魔修的野心      闻言其他人却是松了口气。   毕竟听到大兴宗的抗敌钟鸣,也就意味着今日之事已经被这座一等大宗知道了,吕南城又是大兴宗庇护之下的大城。每个人都会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接下去的事情就犯不着他们操心了。   便是南蔚也有了趁机抽身而去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时,南蔚脸色又是一变。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空中看去,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全由黑气组成的大掌!   今日本就阴雨连绵,天色黯淡,而这只黑气大掌的出现,更是遮住了全部天光,铺天盖地一般,让所有人的视野都变做一团漆黑,南蔚也不例外!   下一刻,这只大掌卷动阴风阵阵,竟是将他们这些人一把捉住!   南蔚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已被黑气裹挟着,双脚离地,飞到了空中。   视野虽然被遮蔽,魂念却没有被阻挡,因此他还可以确认钟离和光等人就在附近,只是已被这黑气大掌给分隔开来。   不,等等!   南蔚发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细节。   包括他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被黑气胡乱包裹,没头没尾的,只有钟离和光不一样!   那组成大掌的黑气竟似乎活了过来,具备分辨能力一般,灵巧无比地化作了数十条更细的黑气,它们时而交缠时而分开,将钟离和光四肢固定住,并有黑气顺着他的衣服钻了进去!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南蔚就发现钟离和光的衣物被剥落,美貌青年一脸屈辱,赤身被黑气桎梏着,四肢大张。   这副画面让南蔚生出一丝疑惑,更有几分不妙的预感——是他的错觉吗?他竟会觉得这黑气大掌就是为了钟离和光而来?   可是钟离和光不过是一介凡人……   南蔚心中又是一跳,钟离和光虽是凡人,却据他说是因为生来的疾病导致他无法修炼,若这疾病并非真正天生,而是什么人所造成呢?   这不是没有可能,就比如南蔚,前身在南府里一度被认定是天生体弱,实际上却是还在娘胎的时候中毒所致。   南蔚心念电转之间,脑中诸多线索渐渐分明,已是几乎形成了一条线。   瞧眼下这情况,说不定钟离和光还是有什么特殊的血脉、灵体之类,只要解放就能具备更好的资质,那么看来……只怕是有魔修要夺舍了?   只是他虽然下了这样的结论,但南蔚思来想去,却总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   南蔚真要动弹倒也未必不能,但他见钟离和光似乎十分痛苦,那些黑气在他身上摩挲让他也觉得非常有碍观瞻,所以南蔚想了想,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暂时不跑。   他袖子里的王大牛却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两眼含泪,只差哭出声来了。   “老、老爷,我们会不会死?”王大牛问。   南蔚哼道:“你可能会,我肯定不会。”   王大牛:“……”   南蔚又道:“不过看在你吃了我的返天丹的份上,我会尽量不让你死的。”   王大牛:“呜呜呜。”   与此同时,那些黑气已经在钟离和光的身体上盘桓了许久,钟离和光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非常古怪。   那种表情对南蔚而言有些陌生,似乎并非是全然的屈辱或是难受,有些痛苦,又好象不是痛苦,有些愤怒,又不尽然是愤怒,反倒多了些什么似的。   钟离和光的面颊也泛起了奇怪的绯红,他眼中怒意满满,口里则不停地呼喊着:“住手!滚出去!”   南蔚有点好奇,一向和颜悦色的钟离和光也会有这般暴躁的时候?   滚出去……果然是在夺舍吗?   但在王大牛好奇地瞟了一眼,并瞪大眼睛——他似乎也不受黑气的限制,可以自如地看到里面的情形……然后说道:“咦,老爷,那位公子……那表情怎么跟我媳妇似的……”   ……之后。   南蔚忽然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弄错了什么,因为他也注意到,那些数不胜数仿若灵蛇一般的黑气,竟是钻入了钟离和光的身下!   下一刻,南蔚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瞪大眼:“竟是如此!”   那魔修竟然并非在夺舍,而是要将钟离和光当做炉鼎!   南蔚自然不会不知有些人会将另一些人当做炉鼎,通常被当做炉鼎的人都有特殊的灵体,比如九阴灵体等等,很可能这就是钟离和光被认为从小宿疾缠生,命不久矣的缘故。   不过现在亲眼所见,还是让南蔚皱起眉头,对采用这种手法的修士颇有几分嫌恶。   修真之路道阻且长,遍布坎坷,采用什么方法勇猛精进是每个修士自己的选择,但南蔚还是很不屑那些借助炉鼎之类精进之人,这让他觉得此人根本就没有一颗向道之心。   而在确认了钟离和光十有八九是被当做炉鼎之后,再联想起今日的事情,南蔚知道此事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要知道钟离和光已经及冠,若是特殊灵体又不曾被发觉,肯定身上还有魔修所做的手脚。也就是说,该魔修在二十多年前,就做好了将其当做炉鼎的准备。那也就说明此人极有耐心,极善隐忍,那么可想而知,今日拍卖会场的大罗睺杀阵,恐怕也经过了漫长的准备,要找出其中破绽殊为不易。甚至他会选择在今日做下这些事情,恐怕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那究竟会是什么理由,又会牵涉到什么人什么事,只是稍微想了想,南蔚就知道定会非常严重。   这些黑气目前还只是黑气,南蔚始终都没有看到那名隐在暗处的魔修,估计此人还只是在逗弄钟离和光,尚未真正将其用掉。   而底下那座大罗睺杀阵,却是已经运转了好一会儿。   南蔚发现,从此处拍卖会场,隐隐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元气被拧成了一条绳子,与另一边的一座高塔底端连在了一起,往那边不断输送着灵力。   这时四周也终于有许多修士赶来,里面大兴宗人占了大半,吕南城的城墙上,更是出现了一些奇特造型的物事。南蔚一眼就认出那应当是叫做元光炮的东西。灵桥断绝以后此物已经消失,倒是在一些遗迹里发掘出残缺的此物。   因此南蔚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炮口对准了那从拍卖会场通向高塔底端的灵力通道。   轰——   他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元光炮的表演。   因为被黑气裹挟在半空中,所传递而来的震动感经过了足够的削弱,但光是魂念所见,那四周被震塌甚至被震碎的建筑,南蔚就能猜到此物的威力有多么庞大。   然而即便被炮轰了数下,那条通道仍然完好无缺,尽职尽责地输送着灵力!   南蔚则彻底明白了此名魔修的意图。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座高塔只怕是一个巨大的封印,镇压着底下的什么东西。   而魔修所图,应当是放出那个东西。   “老祖!”   就在这时,城墙上又有新的生力军赶到,从众大兴宗弟子对其的称呼中,南蔚知道此人应当至少是化神期真人。   果然,新到的是一名鹤发童颜的化神真人。她掸了掸罗裙上的灰尘,皱眉看向拍卖会场和高塔,不快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鬼,这些魔修也太胆大了!此事竟然没人发现,现在吕南城的守卫也越来越懈怠了啊。”   旁边立即有弟子解释:“老祖,我们一直认认真真在检查来往之人,但当真没有任何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出一个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婴曼真人,何必责备这些小辈!此时是我一手为之,即便你事先知道,又能耐我何?”   婴曼真人立即变了脸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荀子戚,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魔祖放出!”   那魔修荀子戚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我做都做了,有什么敢不敢!”   然后他又冷笑一声,那笑声仿佛能刺进每个人的骨头里去,令人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阴冷的感觉。   南蔚可以肯定,当时扫过那所在包厢的那目光主人,定然就是这荀子戚。   甚至他的笑声让城头和城下的许多人都难受无比,浑身颤抖,多亏了婴曼真人将手中一根丝带挥动,团团灵元被放了出来,众人的不适才得以缓解。   荀子戚停住大笑,讥诮道:“少废话,我看你们大兴宗便是举全宗之力,也不可能阻挡得了我这大罗睺阵的运转。嘿嘿,今日魔祖化生秘境,终究是会开启的,哈哈哈!”   婴曼真人不由心惊:“你……你所图当真不小,竟不只是想将魔祖放出,而是想……”   从此人的话中,南蔚也已经明白过来,虽然他还是觉得这荀子戚非常令人嫌恶,但却也不由生出了一丝佩服。   此人竟然并非要放出魔祖,而是想要取而代之,成为魔祖!      第89章 杀了你就行      “你……竟……”婴曼真人已经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尽管她是货真价实的化神真人,也万万没有想到,这荀子戚竟有这般出人意料的野心。   荀子戚放声大笑,声震云霄:“你没猜错,你现在所想到的,就是我的打算。很惊讶吗?看来你虽已是化神,所思所想却同蝼蚁无异!”他颇为不屑地道,“魔祖又算得了什么?他既然能被你们这些宗门镇压住,就说明他不够强!我想要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既然他一直被镇压着,反正也不能替我魔修做什么实事,倒不如将他的力量贡献给我!”   “荀祖英明!”   “荀祖威武!”   而随着荀子戚的话音落下,四面八方也响起了其他魔修的称颂话语,让他益发得意地发出一声长啸。   婴曼真人怒道:“莫要猖狂!荀子戚,你别以为我们当真拿你那罗睺阵没有办法!”   随着她这声怒喝,更多的元光炮对准了大罗睺杀阵与镇压高塔之间的灵力通道,猛烈地轰击起来。   然而让婴曼真人不敢相信得,是这些元光炮如此密集的炮轰,那通道虽然也被撼动,外围的防御也被稍稍削弱,却始终不曾真的伤筋动骨。   南蔚却觉得这几乎是必然的,要知道,此事那荀子戚只怕谋划了远远不止二十多年!   一个人若是将一件事做终身奋斗的目标细心谋划,处心积虑,耐心细致,隐忍至极。   可想而知,这件事会做得有多么完美!   南蔚想到这里,唇角却翘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但恐怕是荀子戚自己,也没有料到此中并非没有丁点破绽,没有任何差漏。   谁叫本尊来到了这具身体呢……   一则是丹塔发现了地脉变异,不得不先去处理更加紧要之事,因此没有大张旗鼓地前来给大兴宗的拍卖会捧场,也没有送来足够珍贵的丹药,使得拍卖会少了丹塔中人不说,还少了好几个因为丹药而来的高阶修士。   一则是荀子戚的扫视和大罗睺杀阵的布置被南蔚察觉,先一步离开了大阵,连带着另一些修士也离开了此地。   若说此人开启大罗睺杀阵是为了给解开魔祖封印并制造化生秘境提供足够的灵力,那么现在少了好些修士,肯定会让他的计划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想必荀子戚要特地将炉鼎钟离和光引来,也是为了让此事更万无一失一些,在必要的时候进行采补,用以补充自身的消耗。   南蔚所料不差,那荀子戚虽然面对婴曼真人大言不惭,内心却是生出了几分焦灼。   他为了今日之事,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足足有数十年的时间!   他要将一切都安排得最为妥当——他特地走遍了大罗灵界的许多地方,只为寻找合适的炉鼎;他特地将自身修为凝练到了一个最为合适的地步,只为抓住最佳状态;他特地影响了拍卖会的时间,让其恰在阴雨连绵时举行;他特地让拍卖会的拍品目录流传遍了荣国甚至邻国,让许多修士趋之若鹜接踵而至,力争让大罗睺阵能吞食更多修士……   然而荀子戚也万万没有料到,丹塔,这最重要的环节之一,竟是缺席了拍卖会!连带着导致数名修士提前离开!还有那个炉鼎身边似乎也有修为不凡之人,竟是看出了几分破绽,又使另一些人也逃脱出去!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之下,就很有可能会使他在制造化生秘境甚至是夺取魔祖之力的时候被反噬!   不过……荀子戚眼神阴沉,却是格外坚定。   那又如何?计划已经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今日一过,不成功,便成仁!   南蔚终于判断出了荀子戚所在的位置,原来他就在不远处的云端,大约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灵器隐住身形,才让南蔚的魂念始终找不到他。若非他方才气息微微波动,南蔚只怕仍不能找到他。   这个时候,黑气大掌终于动了,所有人都被黑气裹挟着往大罗睺杀阵靠近。与此同时,还没能跑出去,拍卖会场附近的一些人也遭了秧,同样被黑气大掌捉起。   婴曼真人见状,立刻将手中丝带往这边挥来。   那应该是她的一件法宝,看似轻飘飘的舞动,竟是带动了周遭元气剧烈翻腾,硬生生阻住了黑气的意图。   只是南蔚却心知肚明,荀子戚本就没打算将他们丢入大罗睺阵内,因为他甚至没有将钟离和光分隔开去。   荀子戚的意图,很有可能是要引开婴曼真人的注意,趁机进行其他勾当。   果不其然,就在同一时刻,那镇压住魔祖的高塔一角,忽然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婴曼真人脸色一变:“可恶,竟是调虎离山!”   原来有魔修早已等在那里,只为了将镇压封印再削弱几分,大约也是为了减少荀子戚惨遭反噬的几率。   只是哪怕婴曼真人知道此事乃是调虎离山,她也不敢赌,因为若是当真又有人被投进大罗睺杀阵里,那后果显然也不堪设想。   接下来,便是荀子戚不断骚扰,婴曼真人不断拦截。   没过多久,魔修一方取得的成果显著,婴曼真人益发疲惫。   好在这个时候,另有一道流光自天边倏然划过,婴曼真人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顾师兄!你来了!”   来人立时吸引了南蔚的注意,因为此人虽是男子,面容却比婴曼真人还要秀美几分,只是面色冷凝,毫无表情,只在听到婴曼真人的话以后,他微微颔首,神色松动些许:“嗯。”   荀子戚哈哈一笑:“顾汝南,你也来了,不过即便是你,即便你与婴曼联手,今次也阻止不了我。”   顾汝南道:“我为何要阻止你?”   婴曼真人一愣:“师兄?”   顾汝南道:“我只用杀了你便是。”   荀子戚:“……”   南蔚心下连连点头:正该如此,阻止不阻止那又如何,直截了当宰了这名魔修才是正途。   说话间,顾汝南口中紧接着就吐出一道光影,刹那间便变作一柄飞剑,剑身如雪一般,犀利无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往荀子戚藏身之处杀去!   遇到这么个一点也不在乎其他的狠人,荀子戚似乎也有些措不及防,与其过了一招后,他不得不在空中现出身形。   此人模样也不难看,甚至可以说还长得颇为俊美,只是一想到他操纵着黑气在钟离和光身上这般那般的举动,南蔚就觉得此人颇为碍眼。   美人可是要爱护的,哪能像他那样采补了事?   荀子戚对顾汝南怒目而视:“好你个顾汝南,你就不顾吕南城的人了?”   显然,方才婴曼真人始终不曾攻击他,恐怕也是有些投鼠忌器。   顾汝南道:“瞻前顾后通常会得不偿失。”   荀子戚道:“就你这样还想自称正道?”   顾汝南奇怪道:“我何时自称过?”   荀子戚道:“你可是大兴宗的人!”   顾汝南道:“那又如何?便是这一城的人都因此死了,只要你也死了,魔祖没有出来,就是好事。”   虽然这话是实话,不过此人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还是让那位婴曼真人很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   这个顾师兄,真是一向不管不顾的性子,真不知道他名字里那个“顾”字去了哪里!   哪怕这是大实话,也要分得清场合嘛!   南蔚却觉得她大可不必如此,若口出此言的是筑基、金丹、甚至元婴说不定还需顾忌一番,既然是化神真人,就算其他人听到了又能如何?   转瞬间,半空之中,荀子戚与顾汝南已经交手了数十招。他们法宝对轰,不断炸开片片汹涌的元气团,也的确对吕南城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更是有许多凡人因为婴曼真人抢救不及,加上有魔修浑水摸鱼而死去。   南蔚饶有兴致地观看两名化神斗法,发现这个时代的修士手中宝物的确是很富足,且此时天地间元气浓郁充足,战斗时根本不必太过担心后继无力。   哪里像灵桥断绝以后,打个架都要细心计算灵元消耗,太不畅快了!   他越看越是兴奋,自己都有几分跃跃欲试起来。   被黑气制住的手臂不由自主便解开了束缚,动了几下——这毕竟是魔修的法门,且是南蔚所知的法门,要挣脱非常容易。   荀子戚似乎感觉到了,在空当中竟是回头看了一眼。   南蔚及时收敛了神色,心里十分不快:本尊才筑基期,的确是太不够看了点!   荀子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一刻,那里就染上了全然的欣喜。   “哈哈哈!顾汝南,我不必与你再战!”   只见那高塔之上,天地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竟如黑洞一般,将拍卖会场所在、甚至是更宽阔的范围,全部吸纳了进去!   一阵极为可怕的罡风如冲击波般往四面八方震荡扩散!   南蔚知道,这意味着魔祖化生秘境已然被开启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虽然这荀子戚也十分貌美,但美人一旦做出采补那等事,也就令人厌恶了。   王大牛:(用笔记,用笔记,用笔飞快地记)原来如此!      第90章 魔祖化生秘境      这股几乎已变作实质的风暴席卷了整座吕南城,便是顾汝南、婴曼真人都受到了波及!   顾汝南见荀子戚冲入漩涡中,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婴曼真人则是赶紧护住身边的大兴宗修士和其他一些散修。   至于吕南城中的凡人,以及那些距离她的庇护太遥远的修士,这个时候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南蔚同样感到似有一股猛烈的拉扯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好像要将他拉得四分五裂一般!   附近黑气裹挟中其他修士包括覃伯在内,还有甘露,因为根本无法动弹,已经在这一次的冲击中灰飞烟灭。   只有南蔚与钟离和光逃过了这一劫。   南蔚是因为及时使用了各种防御法器和符箓,他一股脑地将它们丢出,最大限度地延缓了这股力道的侵袭。   钟离和光则是被那荀子戚一把抓起,摆脱了这可怕的拉力。   荀子戚正待要进入那由他主导制造出的魔祖化生秘境,就注意到了南蔚这边。   他心里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另一手做出抓取的动作,又形成了一股黑气,往南蔚抓将过来!   南蔚知道他可能看出了什么,同样是催动灵元,摆脱了荀子戚的这一抓。   荀子戚冷笑一声,又是数道黑气发出。   这些黑气铺天盖地而来,出自化神真人之手的法术躲得过一次却难躲得过二次、三次。   最终他犹如捏什么猎物一般,将南蔚捉了过去,安置在跟钟离和光一块。   钟离和光见到南蔚,脸上一热:“你……”   知道他是因为身无一物才会如此,南蔚落落大方地道:“钟离兄不必太过担忧,今次魔修作祟,我们不得已而落难,但跟那些没了性命的人相比,现在总是好的。”   “魔修作祟……”荀子戚闻言阴恻恻地咧了咧嘴巴,“说得好像你跟魔修毫无瓜葛一样。”   南蔚一脸不明所以:“请问你何出此言?”   少年无辜的脸色便是荀子戚看来,都差点要相信他是当真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是荀子戚哪里会信?他手指微动,用黑气将南蔚抓到跟前:“你若跟魔修没有联系,怎会知道如何摆脱这黑龙索?”   南蔚道:“直接挣开,很容易的。”   荀子戚被他信口开河的态度逗乐了:“容易?我只知便是那顾汝南,身中我这黑龙索的话,除非强行破除,否则根本无法毫无损伤的解开。任何一个正道中人都做不到!只有魔修知道里面的窍门,才能无声无息地解开!”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兴味地在南蔚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最后落在钟离和光身上,“你相信他说的话,他与魔修无关吗?”   钟离和光十分干脆地道:“相信。”   荀子戚反而吃了一惊,沉着脸色道:“你难道不该是又吃惊又惧怕!怎会相信!”   钟离和光似乎已经适应了赤身的情况,含笑道:“我不相信与我同行的友人,难道要相信你这不安好心的魔修?”   荀子戚:“……”   荀子戚真是被气笑了:“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虽然我的确是存了拿你当炉鼎的打算,但可没打算杀了你!”顶多采补完扔到一边任你自生自灭!“但你旁边那小子,可是隐瞒了身份,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钟离和光只微微一笑,再不理他。   荀子戚见状,一把拽起钟离和光:“你是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懒得管你,反正现在不管是你们哪个,都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南蔚提醒道:“顾汝南真人已经追进来了。”   荀子戚满不在意:“那又如何,在魔祖化生秘境里面,他一个正道修士能奈我何?”   南蔚哦了一声,又道:“好像还有许多别的魔修进来了,你不赶紧点,也不妨事吗?”   荀子戚脚步几不可察地一滞,嘴上道:“那又如何,他们是我派进来的!”   南蔚很满意这句话达到的效果——这些魔修之间,哪怕面上表现得再顺从再亲热,彼此恐怕也并无信任可言。   别看荀子戚说得好听,但他肯定担心那些魔修会不会跟他来争这个魔祖!   哪怕其他人都没有他这般周密的准备,但荀子戚肯定不会希望被人分走一杯羹。   更让南蔚满意的,是趁着这个机会,他袖中倏然射出一个小巧的黑影,但由于荀子戚被分散了注意力,又或许是笃定在此地谁也闹不出乱子,竟是完全没有发觉。   他们此时,已经身在这新鲜出炉的魔祖化生秘境中。这秘境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混沌的元气形成的黑色云团,很难分辨出他们到了何方,脚下的路又是去向何方。荀子戚在里面倒是如入无人之境,前进得非常快速,可以看出,他真是做了很多前期准备。   不过很快,南蔚就发现此地可以使用魂念。虽然魂念的穿透性和覆盖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但他却能留下并不切断连系的魂念丝,且隔得再远都能感觉其存在,延伸性不仅未受影响,甚至还大大增加了!   更让南蔚惊喜的,是王大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种后天人为造成的妖兽不知究竟有什么特殊性,他甚至能穿透那些荀子戚都无能为力的元气云团。南蔚留在他身上的那一丝魂念,也跟着王大牛一道穿透了元气云团,现在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但南蔚估计他应该找得到顾汝南。   荀子戚的目的很明确,他带着南蔚二人虽是沿着那些崎岖道路行走在元气云团间,但一路上他一直在往下,越来越下。   很显然,他首先要找到被镇压的魔祖。   不知过了多久,荀子戚脚步却又是一顿,面上黑气蓦地涌动,回头看了一眼:“该死!”   南蔚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顾汝南正在用飞剑破坏这座秘境——这也是魂念传回来的情形。   这魔祖化生秘境既然是荀子戚一力促成,又要辅助自己,其定是与秘境之间也建立起了某种连系。   就好像秘境是荀子戚穿在身上的一层外壳,两者之间经过皮肉相连。这个时候外壳被攻击,皮肉连接处顺理成章地传递来疼痛感,难怪会让荀子戚脸色更加难看。   王大牛此时也快要到达顾汝南的位置,南蔚只希望他能再快一点。   “荀祖!”   忽然从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吸引了南蔚的注意。   荀子戚停步,颇为惊讶地看着来人:“公叔,你怎会出现在此?”   那名绕出来的魔修姓公叔名正,他身形修长,脸色略显惨白,五官却极端正,闻言恭敬道:“我也不知,只是我进入秘境时,就已经在附近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绕出正确的道路,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好在现在遇到了荀祖。”   荀子戚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怀疑他的话。   这也难怪,南蔚想到,此人竟能更早一步地比策划者荀子戚到达此地,无论他本人是否采用了什么手段,都至少说明了一点,荀子戚未必能最先到达魔祖处。   试想一下,若是荀子戚辛辛苦苦谋划了一切,最后却为他人作嫁衣裳,那他还不得吐血而亡啊!   南蔚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最能让他死得其所。   当然,南蔚也是肯定不会告诉荀子戚,公叔正之所以比他更接近魔祖,实则是因为此人的体质天赋,恐怕更适合魔祖的缘故。   虽然荀子戚开启魔祖化生秘境是为了取而代之,但被镇压的魔祖本人,恐怕也是存着挑选一个合适的身体,重新出世的念头。   公叔正虽是魔修,竟然还给人一种“正人君子”的感觉,他甚至连目光都未往南蔚与钟离和光这边移动,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荀子戚身后。   不过这样能不能让荀子戚不怀疑他,很难说。   南蔚反正是觉得,不管此人是本性如此还是刻意如此,荀子戚肯定都会将他当做炮灰来用。   眼看着,那魔祖所在的位置终于到了。   前方并无他人,这让荀子戚松了口气。但到了这时,他却不着急了,而是施施然地在原地坐下,似乎想要等待其他人到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可能魔修们对此地真的更加了解,或是有更详尽的资料,哪怕是王大牛已然暗中指点了顾汝南,但一干魔修还是先一步到达了此处。   “见过荀祖。”他们纷纷上前行礼。   其中就有松鹤,他行礼之后看到了南蔚,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玩味之色:“又是你这小子。”   荀子戚道:“你认识他?”   松鹤道:“认识,这小子落在我手上两次,却都因为种种原因逃脱。”   旁边有魔修笑话他道:“你比他的修为高多了,还能被他跑了?”   松鹤道:“谁叫我见猎心喜,这小子似是天生无情体,我想着收个徒弟。”   荀子戚哦了一声,回头看南蔚,点头道:“我不能确定他是否是天生无情体,不过这小子基础打得扎实,似乎还炼过体,最重要的是他似乎跟我们魔修有联系,难怪松鹤你如此了。”   在他说出这番话以后,南蔚心里叹了口气。   本尊实在不想大开杀戒,本想着你们这些人好歹也有几分香火情,最多坑你们几把,但既然都知道了本尊跟魔修有关,本尊还是彻底让你们消失吧。      第91章 南蔚的计划    松鹤若有所思地道:“跟我们魔修有联系?”他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也的确听说,这小子叛出了南华宗,就是因为弃暗投明加入了魔修。 当即他就笑了起来:“好个小子,倒是知道加入咱们,比在那南华宗里要舒服多了!此次跟随荀祖更能成就无上大业,万古流芳!相比之下,在南华宗有什么好的呢!” 南蔚一听,就知道他虽然跟南秉礼有什么关系,但那次诬陷自己同魔修勾结,恐怕并无此人的手笔。如若不然,松鹤就该知道实情而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南蔚淡淡道:“南华宗里是没有什么待下去的必要,否则我也犯不着叛宗而出。”不过既然对方摆明了有些对他没有坏处的误会,南蔚也不会解释。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钟离和光,见他仍是静悄悄地缩在一边,面容平静,若有所思。 荀子戚闻言大声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竟然也曾经是正道宗门的一员啊!” 南蔚道:“也?” 松鹤就道:“我们荀祖也是如此!” 南蔚心道这倒是个套近乎的好机会,他朝荀子戚拱手道:“没想到荀真人跟我一样有魄力跳出窠臼。” 荀子戚不怒反笑:“好个小子,不知道的当你是在夸我,知道的才晓得你是在自夸!知道我是化神真人也不见害怕,说不定还真是天生无情体!松鹤,你眼光不错!” 松鹤简直是受宠若惊,连连谦虚。 其他几个魔修也加入进来,或是说好听话给松鹤,或是直接讨好荀子戚,一时间场面倒也热闹。 荀子戚终于说到了重点:“小子,既然你也不是正道中人,何不加入我们?” 松鹤同样鼓动道:“南蔚,今次荀祖亲自劝说于你,这可是难得的经历,说明荀祖十分看得起你,觉得你是一个跟咱们一条道上的好苗子。” 南蔚知道他不能这么快改口:“荀真人显然有大志,但我却要随遇而安得多。” 荀子戚冷笑:“小子,到了这个时候,你是加入也好,不加入也罢,在别人眼里,你都已经是跟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了,就算你出去了说你跟魔修毫无瓜葛,我倒想看看谁信——你不用看我那炉鼎,那是个蠢货。” 南蔚真心实意地道:“荀真人的大业我很佩服。”这么个野心勃勃的魔修,的确让人不由得不钦佩,反正南蔚是没想过要将魔祖取而代之的。 “但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活的好好的,若参与进来,不用别人看我是什么样了,首先就是自寻死路了。” 荀子戚阴恻恻地盯住他,语气不冷不热:“你的意思是我今日定会失败了!” 南蔚道:“我先前也说过,顾汝南顾真人进来了。” 荀子戚冷笑:“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比不上那个一根筋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蠢货?哼,等会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南蔚这才沉默了一下道:“荀真人,若是当真如此,我自然不会不归附。” 荀子戚哈哈大笑:“你小子就是滑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罢了,总之我是想要光大魔道,你愿意加入是你的福气,若你铁了心不愿意是你愚蠢!” “你且瞧着,今日注定会在大罗灵界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的魔修再不必与我们一般,藏头露尾,不得不东躲西藏,无法摆到明面上!只要我成了魔祖,我要让这天下都信奉我们魔修,将我们奉若神明,将那些玄门正道统统杀了!哈哈哈哈!” 南蔚随着其他人附和了两句,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不说修士,单说凡人,之所以会口口声声称作仙师,对他们毕恭毕敬,总也有几分香火缘故——便是天命魔宗,也要庇护下辖的一众凡人,替他们解决一些难事。 若换了如今的魔修主事,凡人也好修士也罢动不动就被他们宰了,还能留下谁去将他们奉若神明? 荀子戚笑完,便开始组织魔修们结阵。 从那大罗睺杀阵就能看出,此人在阵道上的造诣也是不凡。果不其然,只见他吩咐了几句,那些早有准备的魔修很快就结成了阵势。 南蔚冷眼看着,这法阵应该是一种攻击法阵,大约是为了解开魔祖身上最后的封禁而设置。 他没有猜错——接下来,荀子戚就吩咐这些魔修们攻击魔祖的方向。 只见法阵运转,攻击才起,四周的黑色元气云团就好像沸腾了一样剧烈开动起来,似乎想要将这些人排斥出去! 只是阵内魔修本就修为不低,加上这座法阵还能极大限度地增强他们的攻击力,一时间,反而是元气云团落到了下风,眼看着那魔祖身边有波纹震荡而起,封禁很快就要被破开来! 荀子戚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南蔚了,只用了黑气将去路堵住,眼睛紧紧盯住魔祖的位置,里面仿佛放出了绿色的幽光。 然而恰在此时,后边忽有杀气若隐若现。 荀子戚一惊,整个人一跃而起,躲了开去。 却是顾汝南终于到了! 顾汝南一来,就手掌相对,不断打出繁复无比的手势,随着这印诀不断掐出,有无数灵元往身前的飞剑中倏然传去。 转瞬间,那飞剑身上光芒大作,剑尖光华吞吐,那瑞气四散,几乎将这暗无天日的秘境都照得亮如白昼! 荀子戚如临大敌,连忙放出防御灵器。 谁知顾汝南的飞剑眼看着就要刺向荀子戚,半道却忽然一折,径直往魔修们所结成的法阵而去! 荀子戚脸色大变:“住手!” 与此同时,他也轰出了手中一样法宝,但见黑气阵阵,卷动了四周元气云团,往顾汝南狠狠劈去,试图要将顾汝南的攻势打断。 然而这番围魏救赵的企图并未奏效,顾汝南早有准备,那攻击劈来的刹那,顾汝南竟是丝毫未曾躲闪,身周有光圈一晃而过,直接就用灵器扛了下来。 这番荀子戚也是下了狠手,因此顾汝南身体微微一抖,显是在方才的短兵相接中吃了点亏。 可是荀子戚一点也无法庆幸,因为魔修们结成的法阵,在顾汝南那雷霆万钧的一击之下,也是四分五裂! 魔祖封禁上重新闪动流光,很显然,虽然封禁被撼动了,但这程度根本达不到荀子戚的要求,这让他愈发恼怒。 “顾汝南!” 他咬牙切齿地喊道,再一次与顾汝南交上了手。 同是化神真人,顾汝南是剑修,荀子戚是魔修,各自都有威力极大的招式,但眼下的情况明显对顾汝南有些不利。 一则是那阵法虽然被破,但魔修们显然也有所准备,迅速更换了预备的阵旗和阵盘,将阵法弥补,重新结阵。不管之后他们将攻击目标再定向何处,他们都是荀子戚的同伙,是顾汝南的敌人。 二则现在是在魔祖化生秘境里面,天然就对顾汝南修行的法诀灵元不够友善,或许是魔祖封禁正在逐渐被破开,周遭魔气已是逐渐浓郁。 顾汝南必须速战速决,才有可能不落下风,但想要战胜荀子戚并阻止魔祖出世,显然只有另辟蹊径。 所以说,这种关键时刻,离了本尊可不行。 南蔚一面暗暗想到,一面用魂念与王大牛进行交流,得知顾汝南已经认可了他的计划,南蔚就微微一笑,又看了眼钟离和光。 这美貌不下裴之衡的青年,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眸中满是坚毅神色。 南蔚面不改色,但顾汝南似是猜到了几分,空当中竟是往钟离和光瞥了一眼,隐约间大有几分遗憾惋惜。 再过许久,顾汝南终于假作不敌,败退而去。 实际上,这时的荀子戚与顾汝南已经打出了真火,两方都没有讨到好处。 顾汝南固然受伤不轻,但荀子戚亦是如此,而且他还想要夺去魔祖之力,就这样前去定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下一刻,他阻止了其他人去对付顾汝南,也阻止了他们继续轰击魔祖封印,而是让他们又结了一个阵法,将自己保护起来。 尽管南蔚已被他们确定跟魔修有瓜葛,但荀子戚仍将他放到了阵法之外。   南蔚撇嘴:真是个小心怕死的家伙。   其实他也能理解,一旦心中有大志,反而会对自己的性命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坑了。现的荀子戚就将这份小心扩大到了极致,甚至连魔修们之间的制衡也考虑到了。   紧接着,他才一把将钟离和光拽了过去。   不出南蔚所料,荀子戚打算先用了炉鼎,一方面可以补充自己的消耗,另一方面他或许还想要冲击境界,因为南蔚看到他还往嘴里丢了几枚极为珍贵的丹药。   下一刻,荀子戚将钟离和光压身下。   钟离和光垂下的眼睫不停颤抖,又是屈辱又是愤怒,却根本无法动弹。   南蔚静静地看着,心中默默地数起数来。      第92章 反转      魔修中那些采补的法门,虽然南蔚一向不关注,但不表示他一无所知。   便譬如此时的荀子戚,整个身体几乎全覆盖在钟离和光身上,自上而下催动灵元。南蔚便感知到似有无数黑气再度腾起,将钟离和光团团围住,那些黑气则在其全身上下不断盘旋,游走。   那些结阵的其他魔修见此情景,似乎都有些跃跃欲试,却又不敢违逆荀子戚的命令,只是多少有些懈怠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对钟离和光,南蔚也不禁生出几分赞叹:此人明明就是一介凡人,货真价实的凡夫俗子,却在荀子戚的手段之下始终一声未吭!若他能够修炼,南蔚可以肯定,此人一定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比大多数人更远!   可惜……想到就因为这荀子戚的缘故,从今往后,他可能再也看不到钟离和光这张脸了……   南蔚板起脸来,手指中有灵光闪动,上回在冀城特意购买的一些布阵材料被他悄无声息地给了王大牛。   而当王大牛在元气云团中肆意移动的时候,谁也没有瞧见,封禁之下的魔祖头颅中,似有两点幽火动了一下,又回复为一片死寂。   下一刻,围住钟离和光的黑气却是猛地一弹,紧缩之后又倏然往外扩张!   然后是荀子戚破口大骂:“竖子尔敢!”   那些黑气却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扭动起来,而他身下的钟离和光唇角微扬,手指指尖不知什么时候破除一个个极深的血口,有血液不断流出。   而那些流出的血液,已被钟离和光在荀子戚身上绘制出了几个奇妙的纹路。   南蔚双手同时张开,不断掐动印诀,有团团雾气倏然生出,顿时叫那些魔修陷入到了不明所以之中。   恰在此时,顾汝南从后面杀到!   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柄巨大的利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身周仿佛有电光闪烁,雷声阵阵!   荀子戚见状暴怒而起,一边手指微张,黑气倏然而出,卷起钟离和光就往旁边丢去!   在钟离和光重重砸在地上并发出一声闷哼的时候,荀子戚已是用上法宝,又一次与顾汝南战在了一起!   南蔚见那些魔修一时半会顾不到这边,便过去扶起钟离和光:“钟离兄,这次多亏有你。”   钟离和光苦笑道:“临死之前,知道自己也算是有用之人,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南蔚眨眨眼:“钟离兄……”   钟离和光唇角含笑:“其实就算你当时不跟我讲,我也知道做下这件事以后,我肯定活不了了。”   南蔚沉默了一下,他当时悄悄告知钟离和光如何趁着荀子戚采补时使用一些小手段,也告知了他此事要耗尽他的精血和余下寿命才可能成功,因此钟离和光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此事一做,就意味着再无幸理。   那个时候钟离和光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记下了南蔚所说的法诀和纹路。   但从他的眼中,南蔚却仿佛可以看到他的回答。   坚决,果断,毫无犹豫。   就如同现在,钟离和光终究是用了这个法子,给南蔚和顾汝南寻到了一线机会。   南蔚忽然觉得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十分无力:“钟离兄,若非如此,你至少也能再活一年。”虽然被荀子戚采补,但也正因如此,钟离和光的宿疾反而能够得到缓解,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钟离和光笑道:“那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脆!若是还能做出点事情,能帮到你,能替覃伯和甘露报仇,我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顾汝南与荀子戚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两大化神真人的战斗,即便在此魔祖化生秘境之内,波及面也极为庞大,那激烈冲撞的元气,更是不断在四周发出爆裂声响。   南蔚将钟离和光往远处扶了一段路,并在他身前结下一个防御法阵,才朝两人的战斗看去。   不论是顾汝南也好,荀子戚也罢,现在在南蔚的魂念感知中,状态都不是太好。   荀子戚方才就被钟离和光按照南蔚的手段暗算了一记,不仅未能成功采补,反而元气大伤。但他到底是根基深厚的化神真人,虽然脸色难看,身上衣服被剑气划破多处,但反而每一次出击都很疯狂,带着点不顾一切的势头。   顾汝南是剑修,讲究的就是一往无前,遇强愈强!因此虽然他发髻都被打散,此时披头散发之余,身上也出现了几处伤口,却还是毫无颓势,催动着飞剑,想要再给荀子戚来几次大招。   周遭的元气云团都好象被连带着影响到了,不停震荡。   不过叫南蔚来说,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了。   任凭那荀子戚再凶,那流逝的灵元,甚至是还在流逝的灵元,都会让他越来越后继乏力。此消彼长之下,顾汝南总会赢的。   谁知南蔚也低估了荀子戚的凶狠之处,他不光是对吕南城的那些人狠,对自己也狠!   大约是判断出正是自己身体表面那些古怪纹路捣的鬼,在与顾汝南战斗之余,他竟是忽然大手一抓,便有如白骨一般的利刃出现,竟是将他身体从皮肤到血肉都剜下去许多!   只是尽管他已经当断则断,有效地阻止了灵元的继续消耗,但方才流逝掉的灵元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因此随着顾汝南又一次剑光倏然化分做成百上千道,紧接着就犹如雨下一般,汹涌而至!这一次,荀子戚整个人没有来得及逃离,被这阵剑雨攻了个实实在在!   等到剑光终于消散,荀子戚身上血肉模糊之处越发多了,其气息也有些衰弱下去。   顾汝南不是个多话的人,见状更是加快了攻击的节奏,让其应接不暇。   谁知就在这时,荀子戚却是抛出一个法宝,牢牢挡住了顾汝南的飞剑不说,下一刻,那法宝竟是忽然炸开!   顾汝南只当他要逃跑,正要追上,却见荀子戚露出愈加疯狂的神色:“哈哈哈哈,顾汝南,我知道你的手段,算你厉害便是!我知道我是跑不掉了!”他怨毒地瞪了一眼钟离和光,“方才那小子不知做了什么,竟让我连天魔解体诀都无法使用!不过你别当我会跑!只怕在外面,大兴宗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将我抓回大兴宗,甚至想要将我这个耻辱凌迟处死!不过这一次,我不会被任何人抓住!”   南蔚心里咯噔一下,手中已是开始掐动法诀。   顾汝南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丢出一件法宝,这法宝犹如一座小鼎,迎风便涨,倏然便有无数鼎形的虚影生出,牢牢护住了南蔚与钟离和光那边,也护住了顾汝南自己。   果然那化神魔修竟是忽然咬动舌尖,运转起了魔修里的一种自爆法门!   然而下一刻,南蔚就知道不对,手中法诀顺势而出。   原来荀子戚自爆中威力最大的部分,竟根本不是朝他们几人而来,而是径直冲向了另一边的魔祖封印!   眼看着魔祖体外的封禁被这一股极为强悍的冲击力给冲撞得七零八落,南蔚打出的法诀却是及时赶到!   原本正哈哈大笑的荀子戚虚影猛地止住笑容,目眦欲裂。   那几乎马上就要打开的魔祖封印,外面竟然刹那间就补上了新的数层禁制!   这一番变故,让顾汝南都忍不住多看了南蔚一眼。   那荀子戚的虚影待要说话,南蔚却又是数道法诀打出,加上王大牛早在他的吩咐中做下的准备,荀子戚虚影——这化神真人最后的一点真灵,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顾汝南则直接抓起南蔚与钟离和光,闪电般往外遁去。   这座魔祖化生秘境,已是拼命地震动起来,显然当荀子戚身死道消,这座与他紧密相连的秘境,只怕也是不可能久存于世。   当顾汝南带着二人犹如箭矢般冲出秘境之外,那秘境中彻底发出了坍塌的剧烈声响,又有大兴宗其他化神结下阵势,再次将魔祖彻底封印、镇压。   南蔚松了口气,不管如何,知道他跟魔修可能有关系的人已经都不复存在。   至于就在他们遁出秘境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冲天而去的那道似有如无的流光,南蔚没放在心上。反正估计是魔祖封印还是解开了一丝,才让魔祖的一丝分魂能够借此逃离。但好歹他后世也是魔修,魔祖爱走不走,关本尊屁事。   钟离和光从秘境里出来以后,用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弱,他如玉的面容蒙上了死亡的灰色,脸颊出现了皱纹,头发灰白无光。   在顾汝南检查一番无奈摇头并离开后,南蔚有点不是滋味地看着他:“钟离兄……”   钟离和光朝他微微一笑:“南小兄弟,看到你们这些修士,我很羡慕。若是能有下辈子,我也许能修炼吧。”   南蔚板起脸:“不是也许,是一定!”    神脉之变   第93章 又遇      南蔚在飞舟的妖兽皮毛中窝着一动不动了有好一会儿,直到王大牛送上刚烤好的竹兔肉,他才动了动鼻子,兴致不高地探出一颗脑袋。   王大牛献上竹兔肉:“老爷,吃饭。”   南蔚接过去:“嗯。”   不过平日里明明非常美味的烤竹兔肉,也许是王大牛的手艺不稳定的缘故,今日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南蔚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还是丢了开去:“不好吃。”   王大牛又想哭了,因为南蔚的这一个评价,王大牛已经翻来覆去地烹饪这一堆竹兔不知多少次了!可不管是煮的炒的烧的烤的,南蔚都只有一个词——不好吃。   南蔚见他两眼含泪,翻了个白眼:“不许哭。”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缩在一边,很是费解,自己的手艺明明没有退步,怎么总也无法让老爷满意了呢?   南蔚倒是想到:莫非本尊伪造灵根的后遗症终于有了痊愈的曙光?   唉,现在距离将钟离和光送回他的家中又与他分别,也不过才过了两三日,却好象有一辈子那般漫长。大约是因为南蔚很清楚,这注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钟离和光已是药石无效,便是有延寿丹都无济于事,何况现在大罗灵界里大概都找不到延寿丹。   南蔚心下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在软乎乎的皮毛里再翻了个身。   感觉到一个有点硌人的硬物,南蔚将此物一把抓在手里,打量了几眼,心道荣国的皇商看来还真有些不同寻常,竟然能有这种东西。   这一块玉牌,却是钟离和光在南蔚临走以前,送给他的。   玉牌不过五寸长两寸宽,不到半寸的厚度,拿在手里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但若是拿了冰凉的东西再摸触手又十分温润。玉牌背面雕刻有繁复的纹路,南蔚辨认出来似乎是能用来辅助修炼的,正面则只有两个大字,非常堂而皇之地摆在上面,透着一股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气。   此物由钟离和光交给南蔚时,他曾告诉南蔚:“这块玉牌,据说是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家祖上也不知是谁得来,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叫人耳聪目明一些。等到我出生时生了怪病,还多亏了将此物带在身上,不然我可能二十岁都活不到。南小兄弟,是因为你,我才能亲眼见到仇人身死,这玉牌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一切顺遂。”   南蔚其实有点奇怪,听钟离和光话里的意思,这块玉牌上根本没有字迹。   他对着玉牌上硕大的两个字看了又看,还是很肯定,这两个字真实无疑,而且并不是什么上古字体之类,就是谁都识得很普通的修士通用字体。   南蔚将王大牛叫了回来:“王大牛,过来。”   王大牛屁颠屁颠地跳了过来:“老爷,你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你看看这玩意。”南蔚将玉牌给他看,“这上面有什么?”   王大牛莫名其妙地道:“一片光板,有什么好看的?”   南蔚眨眨眼:“没有字?”   王大牛道:“没有。”   南蔚盯住他:“当真没有?”   这阴恻恻的目光直叫王大牛浑身哆嗦:“老爷,我若说有,你是不是能放过我。”   南蔚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滚远点。”   王大牛犹豫了一下,还是很有骨气的没有滚,而是飞快地跑远了。   南蔚心道这才是奇了怪了,明明玉牌上就有两个大字,怎么可能只有他能瞧见,别人却无法瞧见呢?   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跟这类似的情景,但那大都是有特殊缘由的,譬如血脉认证,譬如灵元认证等等。可这玉牌何曾对南蔚进行过什么认证?甚至还拿在钟离和光手里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管他呢!南蔚一抬手将玉牌抛了出去,丢到皮毛一角,又窝进松软的妖兽毛皮深处。   因为送钟离和光回家的缘故,此地距离荣国的国都九安并不遥远。对这座灵桥断绝以后都留下了大量传说的荣国都城,南蔚谈不上有多少兴致,但是他却记得裴之衡的家,似乎就是在九安。   实际上,荣国最为出名的几个修仙家族,其中至少有一半都在九安以及附近。但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九安一地却没有任何一座大宗门进驻。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庇护九安的,乃是具备真龙之气的皇族。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等大宗跑这儿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皇商钟离家没有资格进驻九安城,只能在九安的附属城市云梁落地生根。南蔚这一次就是从云梁出来的,他眼下正寻思着要不要去九安一趟。   毕竟上回跟裴令恒已经达成了协议,而且若封印当真存在且对裴之衡没有好处的话,南蔚也希望能解开它。那一次南蔚从裴令恒处探听到了许多与裴氏家族有关的讯息,只不知这么些年过去,这些信息是否还有效。   离九安尚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不过南蔚的魂念却是早早地就跑到了离九安更近的位置。   因此他感知到了那股极为浓郁的真龙之气!   那龙气简直有若实质,从九安城中直冲入云霄,仿佛形成了一根极为粗大的光柱!   单只是远远的感知到,南蔚都忍不住心生几分排斥,难怪身具龙气的皇室成员,很难修炼到高的境界,因为这修士的灵元与龙气之间确天然存在着一种相互排斥。   南蔚百无聊赖地观察了一番九安附近的情况,正要收回魂念,却注意到了不远处似乎不同寻常的元气波动。   这股波动中隐隐带有几分血腥气息,虽然南蔚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感知似有若无地告诉他这是差距极为悬殊的单对多,让南蔚到底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在皇城边上,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想想就很有趣!   而等南蔚再靠近了几分,魂念得以辨认出其中单的那一方是谁以后,南蔚立即让飞舟加快了速度。   王大牛正缩在角落里打瞌睡,飞舟一加速,他就跟颗球一样滚到了后边,撞了个头昏眼花:“老爷,出事了?”   南蔚嗯了一声。   王大牛问:“莫非有人想要打劫老爷?”   南蔚睨他一眼:“为什么你问出这个问题会如此兴奋?”   王大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道:“谁叫我家老爷特别英明神武。”   南蔚:“……”   转瞬间,飞舟已经到了那爆发战斗的位置附近,先把王大牛丢出去,南蔚再一跃而下,同时收起飞舟。   王大牛也发现了异状:“老爷老爷!那不是裴公子么!咦,又好象有点不对?”   他所指向的地方,正有一群黑衣人招式狠辣无比地往有一张熟悉脸孔的少年攻击。   这张脸让南蔚的心情瞬间有了点云开雾散的感觉,甚至忽然之间,对之前扔掉的竹兔肉,南蔚都又生出了点食欲。   而王大牛的感觉实在很敏锐,在南蔚眼里,此时的裴之衡也有些不一样。跟在丹塔时的裴之衡有些不同,更像是在广寒遗迹里后来见到的裴之衡——或者用裴令恒的话来说,就是那个被清珑真人用了某种手段误导的裴之衡。   至于那些黑衣人,南蔚竟然觉得更加熟悉。   因为他们让南蔚想起了还在丰城的时候,那次被唐嬷嬷带去烟潭镇,却在镇上遇到了追杀裴之衡的人。   没错,这些人同样的面白无须,一个个脸色阴沉,行动间格外敏捷迅速,果然也都是黑衣阉奴。   显而易见,裴之衡那位身在皇室的仇人,在已经对他下了不少次手的情况下,还在孜孜不倦继续下手。   南蔚其实不大想出面。   帮裴之衡不是不可以,看在这小子这张跟画似的脸的份上,南蔚都觉得自己很有义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但若是另一个裴之衡,或者是小时候的南衡,南蔚都会更心甘情愿一些,而眼前的这一个,每每让南蔚想到在广寒秘境里的情形。   他就挺想让他多被黑衣阉奴欺负一会的。   谁让本尊不高兴,本尊都会百倍千倍的回报于他。   可换了裴之衡这小子,本尊竟然还要降尊屈贵地帮他救他……   哼,怎么想都不高兴!   南蔚这一磨蹭,那一群黑衣阉奴在裴之衡的攻击之中,也倒下了好几个人,但更多的人却是攻击益发诡谲难料,给裴之衡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也难怪,如今这些黑衣阉奴比起南蔚曾见过的那些,修为仿佛又高了几分。况且当初有唐嬷嬷,现在却只有裴之衡一人。   不确定裴令恒的出现是否会对裴之衡造成损伤,南蔚今次不打算逼出裴令恒,因此眼见着裴之衡愈加落到了下风,脚步微微踉跄,南蔚还是一跃而出。   与此同时,他手中金焱藤鞭挥动,无数细针朝着那些黑衣阉奴冲了过去。   下一刻,南蔚毫无恋战打算,直接金焱藤鞭一甩,反是卷起了裴之衡,然后飞舟一抛。   那些黑衣阉奴只得无奈地看着飞舟迅疾无比地消失在视野中。      第94章 同行      剩下一群黑衣阉奴面面相觑。   “现在可怎么办?那小子又跑了。”   “是啊!这几回都被他脱身了!”   “算他好命!反正殿下也没要我们一定要杀了他,就这样回去禀报便是。”   裴之衡躺在飞舟柔软的皮毛里气喘吁吁了好一会,被一个药瓶砸到脑袋,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南蔚:“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南蔚没好气地道:“赶紧上药。”   见裴之衡终于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涂抹金疮药,南蔚才道:“你猜。”   裴之衡涂药的动作就是一顿,面上露出思索神色:“……没有见过吗?我却觉得你有点眼熟。”   这小子的记忆到底有多混乱,一会儿记得,一会儿不记得……不过那次听裴令恒也说过,裴之衡从广寒遗迹回去太一宗以后,曾经被他师父再一次带去封印过神脉。   那么大约是这个裴之衡的记忆连同神脉被彻底封印,所以才又一次出现了丹塔那个裴之衡。   等到丹塔的裴之衡被淳于离山带回到太一宗以后,其间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那个裴之衡消失,又成了现在这个裴之衡。   而且每次见他,不是被追杀就是被追杀,说来说去都是麻烦!   南蔚选择性忽略地想到:若还是小时候的南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能发生!   他便哼了一声:“我们是见过一面,不过已经是好久之前了,而且那一次你却是拿我当仇人似的,见了面就喊打喊杀。”   王大牛在旁边点头,表示他可以作证。   裴之衡好奇地看向灰毛猴子:“这是你的宠物?”   王大牛:“……”   眼前的裴公子怎么怪怪的,明明应该知道他是南蔚的仆人才对啊!   南蔚将王大牛扔到一边:“也算吧。”   裴之衡并不在意此事,他本就只是随口一问,这时他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情形,但道友所言应该非虚,我向道友道歉,不该将你当做仇人。”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道歉,让南蔚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反正你我都没事,我也不是个记仇的人。”   王大牛默默地想到:老爷,你真不记仇,真的!   裴之衡在飞舟中稍作调息,又道:“我才从师门出来,正准备回家,我家便在九安城内。我看道友似乎也是要往九安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一同前去?何况道友这次救了我一命,到我家中,也好叫我聊作款待。”   南蔚其实不是太想看到现在的裴之衡,就算见不到小时候的那个,但哪怕是丹塔的那个也不错啊。   而眼前这个,尽管不再将南蔚视作仇人,却也透着十二分的疏离。   不过转念一想,他本就存了去裴氏家族一探究竟的打算,因此南蔚便答应下来:“好。”   裴之衡终于露出淡淡笑容,道:“我姓裴,叫做裴之衡,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南蔚道:“我叫南蔚,随你怎么称呼。”   裴之衡就道:“南兄。”   南蔚:“……呵呵。”   虽然本尊一点也不喜欢听这小子叫什么蔚弟啊蔚弟弟的,可是他不叫了换上南兄这般循规蹈矩的称呼,本尊怎么好象也不大高兴呢?   下一刻,裴之衡忽然抬手按了按额角,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神色。   这表现颇有几分眼熟,就如在广寒遗迹里那次,裴令恒将要出来的时候裴之衡的模样。南蔚便问:“裴兄你可是身体不适?”   裴之衡道:“不妨事,只是有些头疼,我也习惯了。”   南蔚道:“头疼还能习惯?不如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九安我再叫你?”   裴之衡本待拒绝,可见对面少年一双眼清凌凌地盯着自己,那拒绝的话不由自主地就说不出口来,反倒下意识地同意了下来。   他往雪白的妖兽毛皮里一躺,本以为自己只能闭目养神,却不料很快就陷入到了沉眠之中。   等到飞舟终于快要到达九安,裴之衡感到有股轻轻的推力从肩头传来,他还是又贪恋地睡了一会,才慢慢从安眠中醒来。   睁开双眼之后,裴之衡坐起来,一脸怔忡地看着南蔚。   南蔚不明所以地挑眉:“看我做什么?”   裴之衡摇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南蔚道:“什么奇怪?”   裴之衡心中道:明明我才认识南兄不久,却好象将他当做了一个亲近的朋友般,竟似乎非常相信南兄。   在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身边,他本该满怀警惕,却竟然轻而易举地就睡着了,并且睡得还很是香甜。在睡梦之中,还似乎有一股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幽幽地散发着。   因此裴之衡吸了吸鼻子:“我似乎……闻到了一股非常……非常……”他冥思苦想了一会,还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最终只能道,“好闻的香气。”   南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没好气地将似乎打算靠近的裴之衡推了开去:“是我丢掉的竹兔肉,估计你是饿了。”   裴之衡想了想竟没否认:“嗯,也有可能。现在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南兄,进九安城以后,不如我去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饭馆,颇为偏僻,味道却很是可口,还时常有妖兽肉和灵植菜蔬。”   南蔚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心道吃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先去裴氏,但嘴上却已经先一步道:“好!”   裴之衡就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眼看着九安城就在眼前,南蔚找了个僻静处按落飞舟。两人并肩沿着官道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这座高大巍峨的皇城之前。   近在咫尺地感受到那直冲霄汉的真龙之气,南蔚皱了皱眉,努力将与之相关的感知排除在外,才与裴之衡一道进入其中。   这座皇城可谓是蔚为大观,城墙高耸入云,街道笔直宽阔,足足能容纳得下数驾马车并排行驶。行走在其中的人和车马都显得很有秩序,从他们的穿着上看,几乎全都穿锦带绣,明摆着此地居民比丰城人要富裕得多。   裴之衡带着南蔚,轻车熟路地走在九安城内,七弯八拐地就到了一处深而狭长的巷子入口。他朝南蔚一点头,率先步入其中。又走了好一段路,南蔚方才看到一间一点也不起眼的铺面出现在前方。   进入其中,南蔚才发现此地别有洞天。里间竟甚至还被人布置了一座效果很一般的聚灵阵,务必让所有进入此地的客人感到宾至如归。他们二人一进入,就有伙计上前接待。   裴之衡向他要了一间包间,伙计在门边的一块玉璧上查找了一下,就叫他们二人往里直走左拐,去那玄字五八号包间。   一路上又有别的伙计热情招呼,待到坐在包间里看到菜单上明码标价的菜色,和后面不菲的灵石数目,南蔚暗自点头,这倒是个赚钱的生意。   趁着裴之衡出门去同伙计交代什么,王大牛从南蔚的袖子里窜出来,吞着口水悄悄告诉南蔚:“老爷,这儿的好东西好多,到处都是让我觉得舒服的东西。”   南蔚似笑非笑道:“有些什么?”   王大牛如数家珍地说了几样东西,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不过南蔚丝毫不为所动:“嗯,知道了,看看就成。”   王大牛百思不得其解:自家老爷在广寒遗迹里也好,在别的地方也罢,一向是雁过拔毛的性子,怎的到了此地却将宝物视若无物,难道一个眨眼,老爷也高风亮节了?   却不知南蔚心道这饭馆别看只是个饭馆,背后肯定有什么修为不凡的修士,虽然他未必惹不起,但何必只为了区区外物惹是生非?   当然,若是此地能用延寿丹之类装点墙壁的话,南蔚还是很愿意接收对方的好意,不去控制心头贪欲,将这些东西收为己有的。   等裴之衡回来,王大牛就默默蹲在桌子一角不再说话。   此地上菜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他们点的菜品就接连被伙计端了上来。那伙计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沐浴在南蔚欣赏的目光中,伙计含羞带怯地一笑,带上门走了。   南蔚支着下巴收回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会,才投向对面的裴之衡。   却见此人正正襟危坐,脊背挺直,端坐在对面,面上一点神色波动也无。   没劲!南蔚心道。   若换了小时候的裴之衡,或是在丹塔的那个,现在肯定都会露出别的生动表情,哪像现在这个,跟死人脸似的,一点也不好玩。   直到裴之衡忽然抬起眼,与南蔚尚未收回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南兄。”   他好象觉得说出口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一般,说的很慢,“我知道自己有张不错的脸,但说穿了也不过是皮囊罢了,你不必对此过于执着。”   南蔚:……   本尊好想吐血哟!      第95章 玄机      大约是南蔚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裴之衡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会,才试探着问:“南兄,其实你——没有觉得我好看?”   这个问题要怎样回答?   本尊是实话实说呢还是言不由衷呢?   南蔚决定都不!他微抬下巴哼了一声:“裴兄看来自视甚高,不过我觉得我自己长得最好看。”   裴之衡认真地端详了他一会,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南兄是很好看。”   南蔚:“……”   瞧这小子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从前全然不同,却另有一种叫人挪不开视线的美貌。南蔚扶住额头片刻,才道:“我只是觉得,方才那番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裴之衡道:“嗯,是我师兄教我说的。”他讲起太一宗的师兄,整个人都好象为之一变,本来略显冷淡的脸色都闪动起一层柔和的微光似的,眼中也有一丝笑意明灭,“我在宗门的时候,随便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人盯着我看,有男的有女的。后来我师兄就跟我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要觉得困扰,只要告诉他们这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   南蔚对那不知是淳于离山还是素未谋面的另外的师兄……心头立马生出了一丝不悦。   除了像本尊那美貌又贤惠的师兄,或是那言辞不留情面却愿意请本尊吃饭的师兄,其他师兄都是些讨厌的东西!   原来的裴之衡哪怕再烦人,却比现在的裴之衡要可爱一百倍一千倍!   尤其是那些师兄竟然压根没保护好他,害得裴之衡死了唐嬷嬷不说,还不得不被封住神脉,不得不失去记忆!   南蔚就做出不经意的态度来:“我只见过你的一位师兄,他叫做淳于离山,但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教你这样说的人。”   裴之衡道:“的确不是淳于师兄,说这话的乃是谢师兄,谢师兄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却很能替我们这些师弟解决麻烦。”   南蔚道:“这位谢师兄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恐怕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吧?”   裴之衡想了想道:“大约如此,谢师兄在宗门里出现的时候,常有人闻讯而至来围观他。”   南蔚:“……呵呵。”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就又想到那块被他丢在飞舟一角后来又收进须弥戒里的玉牌来了。   没错,那块玉牌上的两个字不是别的,正是“太一”二字!   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这里的“太一”,代表的正是太一仙宗!   只不知道,这块玉牌之所以对南蔚显示出太一二字,究竟代表了什么意味,也不知道裴之衡会不会知道。   南蔚便拿出那块玉牌:“裴兄,我一直不知这是何物,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孰料裴之衡一见到南蔚手中玉牌,立即吃了一惊:“玄机令,你手中竟会有一枚玄机令!南兄,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南蔚微微一笑,将玉牌按在手中,不留痕迹地挡下了裴之衡试图伸过来的手:“玄机令是什么,裴兄能替我解释解释吗?”   裴之衡道:“其实玄机令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不过,据说本宗会将一块腾龙令发给每代最出色的十名弟子所有,此物一方面是身份的象征,一方面也能辅助修炼,可能还有别的用处但我不大清楚——谢师兄就有一块,跟你手中之物形状大小厚薄都极为相似。”   “但我之所以认为它是玄机令而非腾龙令,是因为在我的师门之内,有这样一种说法:腾龙令一旦流出宗门,通常是那名弟子身死道消之际,也通常是遇到了意外身故在宗门之外的时候。在这些宗门触手不及的地方,那腾龙令就会变作玄机令。此物也许会在宗门外流传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更久,其间也未必有人认得出此物是什么,但只有跟本宗有缘之人……”他深深看了眼南蔚,“才能看到它上面不同寻常的东西。”   南蔚把玩着手中玉牌,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裴之衡道:“你会将此物拿出来问我,恐怕是在上面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吧?虽然在我看来,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若非是你问得奇怪,我又曾亲眼见过腾龙令,恐怕也未必能猜到它是一块玄机令。”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关于手中玉牌是何物的答案都变得不重要了,南蔚更想知道的,是裴之衡在太一宗内跟那个谢师兄的关系究竟有多密切……   “哦。”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裴之衡认真道:“南兄,我不知你是否已有宗门,但我瞧着你很可能并无宗门。虽然你已是筑基修士,但有此物在手,想要拜入太一宗,也是完全可以的。”他露出骄傲神色,“别的且不说,在荣国,我们太一宗可是修士最想拜入其中的宗门。”   南蔚就又哦了一声,心念电转之间也认认真真地盘算起来。   其实他对于进入哪一座宗门并无偏执,魔宗也可,仙宗亦行。吕南城一事让南蔚对现在的魔宗是什么情况也有了点猜测,只不知无极魔宗又会是何种样子。   既然如今有玄机令在手,他是不是干脆就选择太一宗好了?   南蔚盯着手中所谓的玄机令看,上面的“太一”二字益发好似灵动起来,竟仿佛变成了活物,直直往他眼中钻来!   他稍微吃了一惊,平静下来以后,南蔚就在意识中见到了一位风采出众的白袍青年。   此人虽然是含笑相对,但他的存在却给南蔚的魂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让南蔚几乎要捧住脑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拿头撞墙的冲动。   裴之衡不明所以:“南兄你怎么了?”他见南蔚忽然用手扶住额头,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却立即联想到了自身,“莫非你也有头疼的毛病?”   南蔚一面努力用魂念对抗着那白袍青年带来的压力,一面泰然自若地道:“没有。”   裴之衡信以为真,没有多问,只是示意南蔚赶紧用饭。   南蔚便一边用筷子拈菜,一边继续水深火热。   这一顿饭可谓是他自从来到这具身体中以来最为漫长、最为食不知味、最为一言难尽的一顿。   明明端上桌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美味,妖兽肉被烹饪得鲜香美味入口不凡,灵植菜蔬灵气浓郁唇齿留香……可南蔚却机械似的往口中送着菜肴,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心思来品味。   因为自始至终,那白袍青年所施加的压力都如影随形一般存在于他的意念中。   直到一顿饭结束,那白袍青年才逐渐变作虚影,最终彻底在南蔚脑海中消失。   不过若是要他选择,南蔚恐怕还会选择下一次再有这般压力,味同嚼蜡便味同嚼蜡吧!   因为只是一顿饭的工夫,南蔚发现自身魂念竟然愈发凝实,甚至能够覆盖的最大限度,能够穿透的最大限度,乃至于分化成魂念触手的能力,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南蔚已是明白过来,那白袍青年有些像后世那天佛院和慈航阁所用的观想图像,他们用菩萨图像进行观想,锤炼自身,而方才的白袍青年,也同样帮助南蔚锤炼了他的魂念!   到了这个时候,他更是再肯定不过,这块玄机令,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从饭馆中出来,裴之衡和南蔚原路返回出了巷子,沿着宽阔的大道往裴氏府邸走去。虽然他们二人都是修士,但九安却对修士颇有一些限制,因此城内并不能使用法器代步,更不能随意飞入空中。   此时天色渐暗,两个人的步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南蔚是又有些心不在焉,裴之衡却好象也在想着什么。   直到身边忽然有一驾马车飞快驶过,又突然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蓦地停下。   那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掀开来,里面探出一张极为艳丽但眉目又有几分刻薄的脸孔。   “这不是裴家大少爷吗?”那人的话才一出口,就让南蔚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此人的声音多么难听,实际上,这个人的音色非常优美,动听。但他用了那样一种阴阳怪气的腔调,难免会叫人感到很想堵上他的嘴叫他别再出声了。   裴之衡朝他看去:“你是……”   那人立马板下了一张脸:“裴之衡,你都被我家殿下教训得不敢在皇城待了,竟敢还敢挑衅殿下的权威!莫非是不记得从前的教训了!”   南蔚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裴之衡却反而有些茫然,只是思考了片刻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那人冷笑一声:“认不认得都不妨碍我看到你从高高在上被打落尘埃——裴之衡,恐怕你不知道吧,你家中此次将你叫回来,等着你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那人就缩回头,吩咐了马车一声,马车再次疾驰而去。      第96章 南蔚的猜测      南蔚倒是又有些不明白起来:此人究竟是跟裴之衡有仇呢还是没仇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愚蠢,却将这么紧要的事情告诉了裴之衡,是有意呢还是故意呢?   而裴之衡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望向裴氏府邸所在的方向,露出迟疑神色。   南蔚道:“裴兄?”   裴之衡道:“南兄,今日我打算暂不回家,若你有别的去处,那我们就此别过。”   南蔚道:“若是没有呢?”   裴之衡道:“我有麻烦上门,南兄不便牵扯进来。”他说完朝南蔚拱了拱手,就脚步一转,往不远处走,目的地看着像是客栈。   走了几步,裴之衡回头:“南兄?”   南蔚道:“我没有别的去处,正打算找家客栈住下。”   裴之衡道:“原来如此,从此处往前便有数家客栈。”   南蔚嗯了一声:“我不嫌弃跟裴兄住一家客栈,莫非裴兄嫌弃我?”   裴之衡道:“并非如此,而是……”   南蔚已经截住了他的话:“既然不嫌弃,那就一道去客栈吧,正好你是本地人,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有你在也好放心些。”   裴之衡便不再吭声。   等到了客栈,两个人要了两间上房。这两间房紧挨在一处,因此才各自回了屋子,裴之衡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打开来却是南蔚:“裴兄,天色尚早,不如聊聊?”   裴之衡道:“我还有事。”   然后门就在面前果断被关上了,南蔚瞪了那门数息,心里很不高兴:本尊难得主动想要帮忙,你小子竟敢拒人于门外!   于是南蔚直接用了个小法术,将门打了开来。   哼,本尊可不会学小时候的这小子,有事没事都走窗子,本尊去什么地方都是正大光明从门进!   裴之衡惊讶道:“南兄?”   南蔚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人能帮着琢磨,总归比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   裴之衡道:“我没有胡思乱想。”   南蔚给了他一个“谁信啊”的眼神,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丢出王大牛:“给我倒杯水来。”   王大牛殷勤地跑过去倒了杯水,捧到南蔚手边。   裴之衡:“……”   最终裴之衡自然没能说服南蔚回去房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蔚反客为主,甚至反过来吩咐那只灰毛猴子倒水来招待他。   “南兄你……”不过裴之衡心头其实也感到了一丝暖意,“多谢。”   南蔚支着下巴,眼眸微微垂着,盯住不远处的烛火,良久才哼了一声:“谢我?是想谢我救了你一命?”   裴之衡道:“都有,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此刻愿意陪着我。”   南蔚下巴微抬:“口头上说说也太没诚意了,不如想想要用什么实际行动来感谢我。”   裴之衡:“……”   王大牛习以为常,对裴之衡投去同情目光: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吧,放心,以后就会习惯了。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裴之衡,烛火与夜明珠不一样,光芒要偏黄一些,也容易让人的面部轮廓显得更加模糊。此时沐浴在烛火之下,这个裴之衡神情里的疏离和冷淡都被中和了一般,剩下的部分很容易就让南蔚想到了小时候的裴之衡。   虽然说记忆被封住,封印又被做了手脚,让裴之衡变得有几分陌生,可不得不说,这样的他,比起小时候的他,也有其可爱之处。比如若换了小时候的裴之衡,在听到南蔚这样说以后,只怕已是死皮赖脸地凑到跟前,说一句“好啊蔚弟弟,那我就以身相许”了吧。   哪会像现在的裴之衡这般,反倒有几分不知所措,看得南蔚想要将他拽过来揉搓一番。   好一会儿,才由南蔚主动打破了沉默:“开个玩笑罢了,裴兄想如何感谢我,一定有裴兄自己的打算,我还是不要问了,也免得失了惊喜。”   裴之衡沉默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南蔚又道:“裴兄,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是你家中出了事,我看你的应对,好象信了他的话?”   裴之衡点头道:“其实我接到传信让我归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觉得过古怪。平日里即便是我爹娘,也很少发信去宗门找我,更是不让我回家。只是那传信中提及我家里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跟我爹娘发了传信询问却没得到回信,便想着以防万一才会回家来。”   南蔚眯了眯眼:“裴兄,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伯父伯母不要你回家?”   裴之衡道:“我自然想过,可是我失去了小时候的许多记忆,爹娘也只肯跟我说回家容易有危险。可入宗这么多年,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他们二人的长相了,我愿意听他们的劝说,但也想要回家看看,看爹娘是否一切安好。”   南蔚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伯父伯母并不知你回家的事情?”   裴之衡道:“嗯,我没等到爹娘的回信,不过我给他们还是发了传信说明,等见到爹娘,我再同他们告罪便是。”   南蔚摸了摸下巴,现在他可以肯定,裴氏府中恐怕的确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就算是担心那位皇室成员的报复,裴之衡的爹娘作为裴氏嫡脉,怎么都能护住亲子,不可能不想念亲生儿子,甚至不肯跟裴之衡见上一面的。   想起从前裴之衡就曾说过,家族里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他躲过这一劫,南蔚估计裴氏家族里恐怕是有人想要争权夺利。   这不是什么奇事,任何一个大家族里,就是宗门也不例外,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只不知此事是由何人策划,是否跟裴之衡当年说的叔叔婶婶有关,又是否跟裴之衡的那位仇人有关,这一次暗中的人又是打算用什么理由来将裴之衡彻底打落尘埃。   说实话,裴之衡作为太一宗弟子,且看淳于离山待他的态度,还有他字里行间所提及的师父师兄,就知道他在宗门里地位不低。   要将这样一个人踩得不能翻身,手段自是要犀利迅捷,另一方面恐怕还得准备好来应对太一宗的怒火。否则哪怕裴之衡出自裴氏,知道重要的弟子出事,太一宗恐怕也会迁怒,何况此事明显还有裴氏的手笔。   要熄灭太一宗的怒火……除非……   南蔚就又想到了那时裴令恒说过的话。   裴之衡并非真正的裴氏神脉,而每一代必然会有真正神脉出现。   那么……   倘若那位真正的神脉已经出现,而裴之衡又被证实了是假的神脉,解决裴之衡以后再将真神脉送入太一宗,那南蔚考虑的问题,恐怕也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毕竟伪造的神脉若是往大了说,也许还能给裴之衡安上一个欺骗宗门的名义,让太一宗对他生出不喜。再有真神脉和不凡的资质,太一宗也很可能如获至宝,打消裴氏对裴之衡下手的怒火。   而要如何鉴定真假神脉……   南蔚眸底便有冰冷一丝一丝地蔓延上来,他想到了裴令恒被清珑真人封印一事。   或许,将要裴令恒封印,都是这里面的一步棋。说不定之前裴氏中有企图的那些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翻天覆地,才故意徐徐图之。当如今他们勾结裴之衡的仇人,有了全盘计划,一切都准备好了,才开始出击。   要知道,虽然许多人都知道裴之衡体内裴令恒的存在,但一旦现在裴令恒无法出现,那么某些人是不是也能一口咬定裴之衡并无神脉在身?   而那天南蔚所见裴之衡在黑衣阉奴的围攻下的情形,南蔚就觉得裴令恒很有可能是真的无法出现,至少是近期无法出现。大概那次裴之衡从丹塔回去太一宗以后,清珑真人又用了什么名义,再一次加重了封印。   虽然南蔚想了这么多,但其实也只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情。这些南蔚当然不可能同现在的裴之衡说,但南蔚却可以肯定,裴之衡处境不妙。   要怎样才能解决此次危机?在南蔚并不十分清楚裴氏府中现在的具体情况,更不知道此次计划的具体情况之下,南蔚能够做的,一个是用魂念去探查一番,知己知彼方能掌握主动权,另一个……   他盯住裴之衡的脑袋。   裴之衡被他看得又有些一头雾水:“南兄?”   南蔚道:“裴兄,其实我不只是一名修士,还是一名大夫。”   裴之衡更莫名其妙了:“南兄何出此言?”   南蔚笑眯眯地伸出手,用指尖点了点裴之衡的额角:“你不是说你头疼吗,我身为一名大夫,有义务帮你诊治诊治。”   裴之衡用一种“你开什么玩笑”的目光看向他:“南兄我……”   南蔚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是实话,若是裴兄不信,不妨让我检查一下,让我判断一下你的病情,到时候你听了,也许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裴之衡狐疑地看着他,闹不明白南蔚在搞什么鬼。   南蔚只是等待他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其实上一章的名字玄机,一方面指的是玄机令,一方面就是说这件事另有玄机啦忽然脑补了别的背景。   南蔚(医生):(拿着针)乖,把裤子脱下来。   裴之衡(病人):(呆)……      第97章 进入识海      没错,另一个南蔚目前能尝试着做一做的,就是给裴之衡彻底检查一番那封印,并努力将封印解除。退一步说,哪怕不完全解除,只要让封印稍微破开些许,只要裴令恒能出现,至少那些将会泼给裴之衡的污水就不复存在了。   裴之衡跟南蔚对视良久,才迟疑道:“要如何检查?”   南蔚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裴之衡跟前。   裴之衡的视线也跟着他走了一圈,最终两人四目相对。   南蔚道:“很容易,你只需要放开心神,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唔,若是感觉到了什么也不要惊讶就行。”   裴之衡想了想:“好。”   虽然不明白为何面前的少年会突如其来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裴之衡却似乎无法升起对他的提防。哪怕他终于略微想起自己似乎是曾经同南蔚打过一场,好象当时的刀光剑影在脑海里留下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但鼻尖似有若无的气息,加上少年泰然自若站在面前极为写意的姿态,都让裴之衡无法去怀疑什么。   而得到这个答案,南蔚亦是非常满意。他当即就拉着裴之衡到一旁的榻上盘腿坐下,同时他也坐在了裴之衡的对面。   裴之衡听从南蔚的吩咐闭上双眼。   而当南蔚努力将魂念的最前端压缩至最细,宛如一根针般,刺入裴之衡额心的时候,裴之衡也果然一动不动。   每个修士的识海,可谓是这个人最为神秘而不能为人所知的地方,南蔚不确定那位清珑真人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利用了什么法宝才能进入裴之衡的识海,他只知道现在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单纯用魂念进入其中,其实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无形中似乎就存在着许多阻碍,让他举步维艰。但说来奇怪,越是到后面,南蔚却反而觉得轻松起来。   就似乎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牵引力,拽动着他的魂念,往裴之衡的识海而去。   最后,属于裴之衡的识海在南蔚的魂念中一五一十地展现了出来。   那是……非常难以用言语说明的景象,明明是脑中最不起眼的一点,此时却仿佛显得无比庞大而壮阔,望不见边的绚烂色泽不停闪烁反复,像是天上的星云一般,瑰丽得叫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在裴之衡的识海里,南蔚尽量避免让魂念碰触到任何东西,否则他很容易被拽入到裴之衡的意识甚或是从前的记忆中去。   只不过南蔚再怎么小心谨慎,有时候还是会被突如其来的识海中的变化所牵连,碰触到别的东西。   比如现在,南蔚就直直盯着前方比现在的裴之衡再年幼一些,比记忆里的南衡又要年长一些的身影。   他似乎站在一座山峰的峰顶,面前就是万丈悬崖,天空中旭日初升,一抹紫气从东方跃然而至。   裴之衡将目光从远处的背影上收回,就开始有板有眼地打起一套拳法,随着这套拳法的打出,裴之衡身周元气愈发浓郁。南蔚认出这正是自己当初赠送给他的锻体拳,大约裴之衡虽然忘掉了过往的许多事情,但有那份亲手赠送的生辰礼物,这套拳法倒是不曾被裴之衡遗忘。   相比之下,南蔚更好奇的是那个远去的背影,显得很年轻,又并不是淳于离山,莫非就是那位——谢师兄?   南蔚的魂念很快就从这一片记忆中脱离而出,显然这不过是随意而并无执着的记忆,要摆脱非常容易。   而南蔚因为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裴之衡识海中的缘故,并未察觉到裴之衡面颊忽而泛上了一丝微红。   王大牛被派出来守在一旁,倒是发现了这点,灰毛猴子好奇地看了又看,心想这位裴公子铁定是害臊了!   接下来,南蔚就有点左右为难起来,一方面想要避开碰触任何东西的可能,另一方面,他又有点想要无意中巧遇上一些,好知道那位谢师兄究竟是一位怎样的美人。   不过接下来的一路上南蔚的魂念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他非常顺利地来到了裴之衡识海的深处。   注视着前方那一片区域,南蔚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若说之前所见到的裴之衡的识海,都表现得绚烂而华美,令人目不暇接,那么现在所见到的部分,就染上了重重阴霾——那些大片大片的灰黑色雾气遍布此间,这些雾气甚至还察觉到了南蔚的来临,活了过来一般,南蔚的魂念就看到那些灰黑色雾气化作了一条巨大的蟒蛇,不怀好意地朝他吞吐着蛇信。   混账!那清珑真人好大的狗胆,竟敢在裴之衡识海里布下这般满是恶意的封印阵势!裴之衡的师父也是个蠢货,竟然一点不知自家徒儿在他的好意之下,处境正越发危险!   南蔚可以肯定,虽然目前这灰黑色雾气并无吞噬裴之衡识海,并给他带来麻烦的迹象,但光是有这样一座阵法布在此处,就算这一回裴之衡没事,那么总有一日,裴之衡的识海会被破坏,甚至是一点一点萎缩。   识海与修士的天赋并无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任谁都清楚,一个无法开辟识海的修士,未来绝无可能走到大道之巅!   那个狗屁公主——想到裴令恒透露的裴之衡仇人的名字,如果说先前南蔚觉得她其实也情有可原,现在南蔚就觉得手痒得厉害,好想将她剥皮拆骨!   因为此人当真是处心积虑,布置了重重手段,让裴之衡不管怎么样,似乎都无法摆脱掉她的算计与恶意。   便是有杀子之仇,此事的过错也全在那个死掉的小子身上,又关裴之衡什么事!莫非裴之衡运气好没被那小子暗算成,那小子反遭反噬而死,还得怪裴之衡没有乖乖去死吗?   不过南蔚也很清楚,在那位公主的心里,恐怕还真是这么想的。   南蔚尝试着用魂念去攻击那灰黑色的雾气,只是刚一出击,那大蟒就闪电般反击过来,若非南蔚及时躲闪,他的魂念差一点被那蟒蛇一口吞下!   那大蛇眸子里似有凶光闪烁,大有赶上来追击南蔚的架势,幸好就在此时,大蛇身后那灰黑色雾气包围住的区域里,忽然有金色光芒一闪而过,让它不得不转身折返。   南蔚立即明白,恐怕是被困在里面的裴令恒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做出一些回应。   想到这里,南蔚也就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待在原地,仔细地观察着这座可恶的封印阵势。   与此同时,他也在将其与记忆中的一些阵法相互对照,只是很长时间他都没能确认此阵究竟是何种阵法。这种阵法十分阴毒,南蔚的记忆里未必没有,却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还不如遇到大罗睺杀阵之类的阵法,至少也能有个解决的法子。   要以力破阵更是艰难,毕竟要进入裴之衡的识海,已经是很困难了,南蔚可不敢保证现在的裴之衡对他究竟有多少信任。而且他也担心打倒老鼠又碰碎了玉瓶儿,一个不慎真给裴之衡识海带来无法逆转的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唉,若是小时候的裴之衡,说不定本尊的全部魂念都能一股脑的进来,那区区一条小蛇又哪里在话下!   被困住的裴令恒明显也在努力着,灰黑色雾气与金光仿佛在不断撕扯绞缠,偶尔时常能见到金光透了一丝出来,再被那阵法给压制回去。   说不定,要找到办法,还得从裴令恒身上着手。毕竟之前裴之衡也被封印着,但裴令恒还时常能出现,只要封印在这般持之以恒的努力下,总归有松动的时候吧,那样裴令恒就能出来了。   当然,裴令恒这个轻而易举就被封印的家伙能有多少本事?本尊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又查探了一会,确认将气息、形态等等都记了个一清二楚,南蔚才将魂念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这一番查探下来,对南蔚魂念的消耗也极为巨大,要不是之前那玄机令帮他淬炼了一番魂念,说不定还真难以坚持下来。   想到玄机令,南蔚就将其拿出来,果然如他所料,当他魂念消耗的时候,玄机令更能给他以辅助修炼的效果。   南蔚便没理会裴之衡,自顾自地拿着玄机令开始修炼。   裴之衡则缓缓睁开双眼,有些怔忡地盯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少年。   刚才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南蔚好象进入到了他的脑袋里面,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南蔚在体内的存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一言难尽。   要说不适应自然是有的,但要说其他却并没有,裴之衡甚至觉得希望南蔚在里面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因为当南蔚在他脑袋里的时候,他能感到一种久违的感觉,他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似有香气萦绕全身,熟悉得令他想要落泪。      第98章 证实      南蔚被盯着看是毫无所觉,大约是因为小时候裴之衡时常这样看他的缘故。   直到他在玄机令的帮助之下不仅回复了魂念,甚至还让魂念又得以凝实几分,他方一睁眼,就与裴之衡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心头不知怎么的猛地一跳,南蔚道:“裴兄?”   就好像这一刻,从前的裴之衡回来了一样。   但很快南蔚知道他错了,因为裴之衡还是叫他“南兄”,而且他也只是道:“我忽然觉得南兄很熟悉,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   南蔚挑了挑眉:“我觉得以我的长相,若是我们认识,你不该忘记才对。”   裴之衡道:“可我丢了很多记忆,也许南兄就在那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我能想起来……”   南蔚笑了一下,漆黑的双眸看不出丁点表情,甚至有些冰冷:“既然会丢掉,就说明那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我觉得裴兄也犯不着对此太过执着。”   裴之衡沉默片刻,忽然道:“南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南蔚道:“哪有什么误会,你可是真的将我当做过仇人想杀了我。”   裴之衡就又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烛光微微跳动,昏黄的光线让四周的一切都蒙上了几分暧昧难明,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仿佛冻结了一般。   直到昏昏欲睡的王大牛猛地脑袋一点,将自己的脑袋磕在了凳子腿上,嗷一声跳起来,这份沉寂才倏然被打破。   裴之衡道:“不知南兄替我检查出了结果没有?”   南蔚睨他一眼:“嗯,你脑子里有点问题。”   裴之衡道:“不知是否能够解决?”   南蔚就蓦地站起身来:“解决自然是能够解决的,但我得好好想想。现在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裴兄,晚安。”   裴之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南蔚拎起王大牛,健步如飞地出了房间。   烛火摇曳,屋子里的光线好象微微的暗淡了下来,于是也让裴之衡的神色略微的暗淡几分。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或许很早以前就跟南蔚相识了,但南蔚却不承认,让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真的还是只是方才南蔚替他检查之后产生的错觉。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只是因为对南蔚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才欺骗自己本就是认识南蔚的……裴之衡这样想着,却怎么都去不掉之前的某个瞬间,脑中一闪而过的两个小孩子的画面。   但他跟那画面之间却仿佛隔着无穷无尽的距离,让他总也看不清楚,画面里的小孩子究竟是谁。   南蔚回到房间,把王大牛一丢,就在榻上舒舒服服地靠着大枕头坐了下来。   王大牛自然又是殷勤备至的端茶倒水,不过走到南蔚跟前他迟疑地道:“老爷,你心情不好?”   南蔚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王大牛心说:两只都看到了!嘴上却是不敢实话实说,只道:“老爷用茶!”   南蔚哼了一声,接过茶杯抿了两口,觉得这茶水实在难喝,就将杯子放到了一边。   老实说,听到裴之衡说那些话,真是叫他不大高兴。记得就是记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南蔚就挺想抽裴之衡一顿的。   若非是那小子一张脸实在好看,叫南蔚再有想法也下不了手,裴之衡现在肯定已经是个猪头了!   尽管如此,南蔚接下来还是一心二用,一边让魂念悄然地出了客栈,往裴氏府邸中潜了过去,一边默默思考那灰黑色能化作蟒蛇的雾气是怎样的封印法阵所化,若是要解决那封印又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   夜色越来越深,皇城九安的外城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但是到了内城,此时就已经全然地安静下来,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更夫和巡夜的守卫来来去去,因为现在已到了宵禁的时辰。   裴氏家族作为荣国数一数二的修仙家族,那一大片府邸,正是位于九安的内城。   南蔚的魂念一路上都非常小心,因为他有点担心自己的魂念会不会被什么大能发现,毕竟这里乃是皇城,同时他也有点担心有真龙之气在,会不会对他的魂念产生某种制约。   不过当他的魂念十分顺利地来到了裴氏府中后,南蔚就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魂念的确不同寻常,从前还是炼气期时,元婴真人就无法察觉,如今他已是筑基期了,能不被发觉的范围自然更大。再加上皇室的特殊性也决定了这里的化神注定极为稀少,便是荣国皇室会有化神和以上的客卿存在,但在皇城的修炼效果肯定不会多么好,南蔚估计他们另外有别的常驻之处,不会时时待在九安。   这极大地便宜了南蔚,让他成功进入裴氏府中。   这个时辰,外面的街道虽然空荡荡的,但这偌大的一座府邸却不一样,明显还有许多人在走动。   南蔚看了一会,就发现了几分异常。   那些不断穿梭走动的人,分明就像是守卫一般,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和神态,却又不像是单纯的守卫。而且他们巡视的区域,叫南蔚看来,倒好像是封死了所有的出路一般,与其说是保卫着谁,倒不如说是看守着谁。   而那被看守的地方,正是这座宅邸最为中心的地方。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极有可能就是裴之衡父母所在的位置。   很快,这一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南蔚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个人,里面的一男一女,分开来看都跟裴之衡不大像,但裴之衡的面部五官,又几乎都能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痕迹。接下来看到他们说的一些话,也让南蔚益发肯定他们就是裴之衡的父母。   “……也不知衡儿现在在太一宗如何了,只盼他不要中了那帮小人的诡计,真的回到家中。”说话的妇人容貌秀美,只是面上一片忧色,“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活了……”   “夫人千万莫要这么想。”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衡儿打小聪明机灵,自然清楚我们的态度,不会擅自回家的,你没见那些人一直按兵不动,显然衡儿还没露面。”   只是他虽然在安慰着妇人,眼底也分明闪动了几分担心。   南蔚心道你们担心的还真没错,裴之衡小时候是挺机灵的,可被封印了识海的一部分以后,明显变得越发蠢笨了,你们的话他非但没听,甚至还反其道而行之。   唉,若非是遇到了本尊,这小子现在肯定已经落到了陷阱里面。   南蔚观察了一下他们,确认虽然他们似乎是被困府中,却明显并无大碍,就悄然离开,继续往别的地方查探。   裴令恒曾经告诉过他,裴氏府中是裴氏嫡脉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裴之衡的祖父一辈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却跟裴之衡的母亲关系不大好,跟他父亲关系也颇为微妙。   一方面,这位老太太因为有这么个当家主的亲生儿子而地位尊崇,另一方面,她却更喜欢其他的儿子,尤其是幼子一些。   当年裴之衡祖父尚在时,老太太倒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自打祖父不再理事,一心追求大道后,老太太的态度就变了样。再后来,祖父渡劫失败去世,老太太就格外明显地偏心起来。   这些,小时候的裴之衡多少也有所感觉,裴令恒更是看在了眼里。   南蔚就特意往这老太太的住处看了看,发现老太太果然过得十分滋润,更是一点没把长子夫妇的情况放在心上,现在正跟旁边的几个丫鬟说话。   “……我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吧?”   有个眉眼俏丽的丫头一边将她那满头银发从发髻解开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替她梳头。   南蔚看得出她梳头的手法极好,肯定梳得人很是舒服。   另一个肤色微深年纪稍长的丫鬟立在一旁,闻言忙道:“都备好了,老太太放心,保准那日您一穿上身,全城的目光都不在骏少爷身上了,全集中到了您身上。”   “唉哟,瞧你这张嘴甜的。”   老太太高兴得眉开眼笑,嘴上却道,“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不成了老妖精啊!我又没什么好的天赋,修炼起来也不过能不生什么病罢了!倒是骏哥儿,那日可是他的好日子,我这个老婆子可不能抢了他的风头去。”   那丫鬟便又道:“自是不会,您往那儿跟骏少爷一站,可不是跟姐弟似的!”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   南蔚觉得自己的猜测几乎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位骏少爷十有八九就是要跟裴之衡别苗头的裴氏的另一个神脉了。   只不知这小子的住处在哪儿,反正只是找找人偷听一下对魂念的消耗不大,南蔚就很有耐心地慢慢找了过去。   *   晨光微熹,客栈内紧邻的两间上房,一大早便有了动静。南蔚听到隔壁的声音,用魂念一探,知道裴之衡在打那套锻体拳。他也没去理会裴之衡,而是专心致志地打着粉骨碎身拳。一趟下来,南蔚满头大汗热气腾腾,忍了半晌的疼痛总算到了头。   发现裴之衡的屋里没打拳的响动了,南蔚就过去了。仍是用了昨儿的小法术进去,得到裴之衡惊讶的注目。   “早。”南蔚若无其事地发出邀请,“一起去用早饭吧。”   裴之衡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昨天两人好象还是有些不欢而散,怎么今日一早南蔚就仿佛全然忘记了一般?   不过听了南蔚的话,裴之衡立即点头答应:“好。”   两人洗漱完毕去了客栈大堂,找了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伙计很快就将早饭端了过来。   盛在白瓷碗碟里的菜蔬灵气充裕,一旁竹编的小篮子里的馒头糕饼似乎也是用了上好的灵米炮制而成,南蔚看了一眼,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倒把裴之衡吓了一跳,昨日晚饭时南蔚可没有这个速度,他便问道:“南兄,昨天晚上你没吃好?”   南蔚看出了他的心思:“是没吃太好,但就算吃好了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吃法,谁叫这儿的早饭还不错呢。”   若是汪远臻在此,定会告诉裴之衡:这小子连猪食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何况是这般档次更高的饭食。   裴之衡哦了一声,便也开始用餐。   其实两个人吃起东西来姿态都很优雅,不一样的是裴之衡的速度比较正常,南蔚则跟风卷残云一样。   没一会儿,属于南蔚的那一份早饭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南蔚心满意足地刚要放下筷子,却见裴之衡将面前碗碟一推:“南兄,请。”   南蔚眨眨眼:“你吃不完?”   裴之衡道:“吃得完,不过再要一份给你用的时间会比较久,不如先吃我的,待会那份我们再一起吃。”   南蔚觉得他又在裴之衡身上看到了从前那个裴之衡的影子。   “好。”他下意识地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   南蔚用筷子戳了戳馒头,心里忽然又有点不是滋味:唉,本尊好想念唐嬷嬷做的糕点,一想到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一顿早饭吃完,南蔚拽着想要出去的裴之衡回到房间。   裴之衡道:“南兄有事?”   南蔚道:“裴兄,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想去打探一下家中出了什么事吧?”   裴之衡道:“不错,我虽然离家多年,但从前我爹娘放出去的几个老家人却都还在此地。我爹娘曾特意传信跟我说起过他们,应该是靠得住的,我打算找他们打听一下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南蔚道:“那也不错,不过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昨日我不是给你检查了一遍吗,我发现你脑子里面有点东西存在,那东西对你没有好处,甚至还会影响到一些对你非常重要的事情。”   裴之衡惊讶地看着他:“南兄,看不出你年纪跟我差不多,竟然在修炼之余还真是大夫?”   南蔚道:“那是自然,我天赋异禀嘛。”   裴之衡露出淡淡笑容:“但我估计你说的不是什么病症,而是我师父拜托宗门一位师叔给我施加的封印。”   南蔚认真地看着他:“裴兄,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位师叔?”   裴之衡有点摸不着头脑:“南兄怎么突然这样说?”他想了想也认真说道,“我与南兄虽然可能认识不久,但南兄于我而言却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我自然是相信南兄的。但是……”他迟疑了一下道,“那位师叔也是我师父很信任的人,师父一向对我很好,我找不出理由来怀疑那位师叔。”   南蔚哼了一声:“都说人心隔肚皮,你师父认识那人再久,就能知道他的全部事情了?而且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怀疑过你那师叔给你下的封印,真的对你只有好处全无害处?”   裴之衡道:“我不想怀疑本门师叔。”   南蔚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并不。”裴之衡定定地看着他,“我更愿意相信你一些。”他回忆着道,“我跟那位清珑师叔统共也每次都是在加强封印的时候才见面,清珑师叔对我很亲切,但我却不是很喜欢去他那里,因为每次去了那里,我的记忆都好象又要缺失一部分。其实谢师兄也不太赞成师父的决定,只不过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   南蔚心道总算那谢师兄是个明白人,何况有时候好心也能办坏事,尤其是在有人处心积虑算计裴之衡的情况下。   听到裴之衡的话,南蔚翘起唇角,唇边笑涡旋了出来:“算你有点良心。”   裴之衡纳闷道:“这跟良心有什么关系?”   南蔚翻了个白眼:“没什么,你就当我瞎说。总之,裴兄,你那个清珑师叔给你施加的封印,对你并无好处。他似乎是采用了什么秘术,通过一种奇特的法宝,将一种很歹毒的阵法放入了你的识海之内。”   裴之衡显然也有点难以接受,虽然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南蔚的话,但清珑真人到底也是太一宗师叔,且跟他师父一向关系不差。他抿了抿唇:“这……这……”   南蔚道:“我估计他会如此,是因为你的仇人。裴兄,你是否还记得你有个仇人?”   裴之衡思考了一会,沮丧地摇头:“也不记得了,但我爹娘跟我说过,我有一个仇人,是熙和大长公主。他们不会骗我,而且我时常遇到有人偷袭追杀于我。”   南蔚道:“所以你就算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太一宗,也千万不要再被你师父摆布的去加强什么封印了,不然再想解开只会更难。可惜我虽然终于想起这种歹毒的阵法是何种阵法,一时半会却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也是在昨日从裴氏府中探查回来后不久,南蔚才终于想起了那灰黑色雾气是何物。   那应当是利用一种毒物真灵所结的阵法,在后世南蔚也知在枯木尊者处听说过,乃是大罗灵界的西南一带的某些修士喜欢使用的,叫做灵吞阵。这灵吞法阵能利用那些毒物真灵,对修士的魂识、灵元等等进行吞噬,造成的后果通常极为惨烈。   只不过,因为后世此阵本来并无流传,最后在一些遗迹中出现的时候,有不少修士因此丧命。枯木尊者曾经跟南蔚说起过解决此阵法的几种猜想,但这些都是用在人体之外的。要将它们用在识海内,南蔚也觉得投鼠忌器,颇为棘手。   裴之衡洒然道:“无妨,我知道南兄是在为我考虑,不过人各有命,该如何便如何,不必强求。”   南蔚瞪他一眼:“年纪轻轻怎的就有这般消极的念头!你应该也跟我一块想办法,解决这个阵法。”   裴之衡从善如流道:“那好。”   南蔚哼道:“谅你也不可能想得出办法。”   裴之衡就有些好笑地看着南蔚。   南蔚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先去找你那几个老家人打听一下情况,回来再说吧。我再好好想想,也许能想得出法子。记得路上小心些,别被人瞧见你回来了。”   裴之衡笑道:“我知道。”   将裴之衡赶走,南蔚继续冥思苦想。   思来想去,他觉得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全部魂念进入到裴之衡的识海中以力破之。但这个裴之衡虽然说了愿意相信他,却究竟并非从前的那个裴之衡,稍有不慎,不管是他的识海,还是南蔚的魂念都会出问题。   若是能知道那清珑真人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宝,说不定南蔚也能仿其道而行之。但南蔚马上摇了摇头,这也不大现实,化神真人所用的法宝,他现在便是要用也定然十分勉强。   或者……南蔚忽的心里一动,也许要解决那灵吞阵很难,但若是再用一个法阵来压制它,是否就没有那么难了?   只是这个法子,同样需要裴之衡相信南蔚。不一样的是,就算有什么问题,对南蔚的影响很小,只有裴之衡的识海会出差错。当然在南蔚看来这不会有任何问题,对裴之衡识海的影响反正是来自他,他能怎么着裴之衡?不能!   但他肯定要跟裴之衡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征求意见。   与此同时,裴之衡的行动并不顺利,他发现那几位老家人的住处附近都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他记得母亲在信中提及几人时,说的本就是家中其他人并不知晓他们的情况,那么现在会如此,也不知是那些传信被窥探过,还是爹娘对府中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   裴之衡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栈时,就听到南蔚提供的方法,并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要怎么办,裴兄,你来做决定。”南蔚笑眯眯地道,“事先说好了,若是成了,我可能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这位兄台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有玉吗?   南蔚:呵呵   裴之衡:没有?我也没有^o^   南蔚:呵呵,我有玉,比如这(洞府玉符),还有这(玄机令),或者这(其他各色玉牌玉符)      第99章 魂念为阵      裴之衡略带怔忡地看向南蔚。   这少年仍是笑意盈然,一双如点漆般的黑眸中似有波光流转,此时正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身上。瞧南蔚这副样子,就像是他的话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一般,但是当对上那双眼眸的瞬间,裴之衡却觉得南蔚是在说真的。   而即便如此,裴之衡也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道出了自己的回答:“好。”   南蔚唇边的笑涡隐隐深了几分:“我可没有开玩笑哦。”   裴之衡道:“嗯。”   南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下巴微抬:“那好,既然是给你解决麻烦,需要用到的东西就归你出了。只要有那些镇定心神、凝神静气的东西,不拘是什么品质,多多益善。”   裴之衡道:“没问题。”   两个人又针对接下来南蔚要将进行的方案商量了一番,确定彼此达成了共识,并决定由南蔚去购买一些相应功效的丹药——当然,裴之衡出灵石。   南蔚瞧着裴之衡拿出的一些东西,有凝神玉制成的玉佩,有固化清心法诀的辅助法器,他啧啧感叹道:“太一宗看来还真不错,福利很好嘛。”   裴之衡道:“看上什么了,我送你。”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懂得实践当年的承诺,不过本尊又不是那等见财眼开的人,这些身外之物对本尊来说算得了什么!   南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那堆东西里挑拣了一会,将其中几样拨到左边,剩下的留到右边,然后指着左边道:“就这些。”   裴之衡心里忽地一动,不知为何,他觉得盯着那几样东西眼睛越发明亮的南蔚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叫他想要凑过去摸摸南蔚的头。他嗯了一声:“好。”又好奇道,“不过南兄为何要将它们分出来?”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既然这些已是我的东西,等会使用的时候自然要悠着点。”   裴之衡:“……”   然后他脸上浮起了一抹极为纵容的笑意,若非是南蔚正好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正盯着那拨划归自己的东西,定会觉得现在的他跟小时候的裴之衡简直没有分别。   按照计划,南蔚再次让魂念进入裴之衡识海,是在今夜子时,这个时候识海对外物侵入的抗拒性往往会小一些——这也是之所以夜深的时候,人们容易被丛生的魑魅魍魉附身或是迷惑的缘故。   轻车熟路地进入到裴之衡的识海内,南蔚径直来到了之前来过的位置。   那灰黑色的雾气仍然笼罩在眼前的一片区域中,察觉到南蔚魂念的靠近,那蟒蛇又一次现身出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南蔚。   要单用魂念来对此灵吞阵进行压制,要在其上布置一个新的阵法,便是南蔚也觉得颇为艰难。因为他没有相应的法宝,因此也根本没有别的可用之物,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现有的东西。而裴之衡的识海中现有的,除了裴之衡的识海,就只有南蔚的魂念了。   所以此前南蔚才会对裴之衡说出那样的话,其实他也不肯定将自己的一缕魂念留在裴之衡的识海内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对南蔚的伤害仅仅止步于分割出这缕魂念的过程,要弥补回来很容易,而对裴之衡的影响却或许会非常深远而难以预料。   不过既然裴之衡都同意了,这就不再是南蔚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魂念,克制着分割魂念时会产生的痛苦,首先在顶端分出两个尖叉来。随着魂念逐渐被从整体上分离,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楚直击灵魂。   这感觉就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从身上失去了一般,但南蔚硬是将想要颤抖的冲动压制住了,并控制着魂念极为缓慢而精确地最终分离出来一缕。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的魂念之前便又多了一缕魂念。两者都是南蔚,却又有所不同。   那边灰黑色雾气所化的蟒蛇像是有了什么感觉一般,冲着这边定定地张望了一会,蛇头竟是倏然立起!   下一刻,那蟒蛇闪电般往南蔚直射而来!   南蔚却早有所料,两道魂念同时后移,迅速避开的同时,他也在故意吸引蟒蛇,好让被困在其中的裴令恒有所察觉。   数息之后,被灰黑色雾气团团围住的地方果然又生出了点点金色光芒,起先还只是极为虚弱的三两点斑驳金光,渐渐的,却是愈发亮了起来。   那蟒蛇也懂得孰轻孰重,不舍地看了眼南蔚,到底游了回去,与裴令恒对峙。   就是此时!   南蔚迅速让被分出的那一缕魂念又分成无数丝不同的魂念,这些魂念有的要被当做材料,有的要被当做阵眼,而它们在南蔚的操控之下,迅速按照一定的方位排列起来。   转眼间,这些丝丝缕缕的魂念形成了一张奇妙的大网,然后迅速往灰黑色雾气罩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金光与灰黑色雾气也已经在彼此撕扯,见状灰黑色雾气化出蟒蛇形态,想要反击,却被金光死死拽住,最终被南蔚魂念所结的阵法笼了个正着!   感应到灰黑色雾气高涨的气焰明显低落下去,虽然还无法完全将其消灭,这阵法也并不具备杀阵的功效,南蔚还是松了口气。   总算……幸不辱命。   “你想的办法很妙。”   不知何时出现在南蔚魂念旁的金光看不出人形,但南蔚却能接收到他想说的话。   南蔚一点也不谦虚:“那是自然,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注定想不出我这个法子。”   裴令恒:“……”   南蔚才道:“你恐怕还不知道裴之衡现在处境不妙吧,裴氏里面似乎有些变故,并给他设下了圈套。”   裴令恒道:“是不清楚,之前我完全无法再出面,即便他到了绝境我都出不去。”   南蔚道:“我猜就是这样。上次你不是跟我说过,裴氏里面应该还有一个真正的神脉吗?我估计此人已经出现了。”   裴令恒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明白过来:“现在你用阵法将灵吞阵压制,接下去的事情便交给我吧,到时候我自会出现。”   “行。”南蔚目前也只需要达到这一点。   跟裴令恒交流完毕,那金光就缩了回去,南蔚估计他能活动的范围极小,很可能就在被灵吞阵所封印的部分内。   而南蔚刚要离开,却发现迎面有许多细碎的、不断闪烁着绚烂色彩的东西飞了过来。   那大约是裴之衡的记忆碎片,南蔚现在倒是没有多少去窥视的心思,只是却免不了碰触到了几个。   所见到的画面让南蔚吃了一惊,那似乎是上次在丹塔所见到的裴之衡,而裴之衡身旁的是——自己?   “蔚弟。”   神色温柔的少年注视着前方,眼底满是笑意,他用筷子夹起一筷爆炒竹兔肉,递到另一个少年的唇边,“张嘴。”   那少年下意识地张开嘴,裴之衡眸中笑意就益发深了几分。   另一个显然也是丹塔里的裴之衡,在他身旁的仍然是南蔚。   “我先陪你去二层,再去找那位林丹师。”少年有些希冀地看着南蔚。   然而得到的却是不留情面的回答:“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需要你陪?你若是着急,快些去找林丹师吧,我还要在这里逛逛。”   当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在南蔚所看不到的角度,裴之衡眸色黯淡,脸上满是失落。而在裴之衡取了返天丹后,他只匆匆跟林丹师说了几句话,就飞快地赶去了一层,可惜在丹塔一层他并未能见到南蔚的身影。   再一个还是裴之衡,画面中的另一个主角也还是南蔚。   像是刚刚从黑暗中恢复了光明,裴之衡张开眼,看到了南蔚:“蔚弟!”   他是那么高兴,仿佛全世界其他的东西都能够被忽略,只要看到面前的少年就行。   第四个仍然是裴之衡和南蔚,只是多了一个淳于离山。   裴之衡满怀不舍,跟着淳于离山离开,却始终不愿把目光从南蔚的身上离开,直到他穷尽了目力,再也看不见那地面上的少年。   这一个一个的记忆碎片,竟然绝大部分都跟南蔚有关,让南蔚的魂念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别的举动。   良久,他心下叹息一声:这傻小子……   虽然说的并不是什么赞扬的话,可便是南蔚自己也不曾注意到他这句话隐隐约约的,却又带上了一丝甜意。   而待他终于从裴之衡的识海离开,裴之衡就立即睁开眼,冲着他叫了一声:“蔚弟!”   大约是当南蔚将那灰黑色雾气封印给压制住,里面的一些记忆碎片得以脱困的时候,裴之衡也恢复了一些记忆。虽然他仍然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他,却已经获得了丹塔里面的全部记忆。   南蔚没好气地嗯了一声:“我觉得南兄挺好听的。”   裴之衡盯着他,也嗯了一声:“蔚弟说的是。”   南蔚:“……”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是蔚弟弟还是衡哥哥,不论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其实对于彼此都是很特殊的哟~南蔚:本尊认识了个叫裴之衡的傻小子,要不是他模样长得好,本尊真是不想认识这么傻的人。   王大牛:大家知道的,我家老爷口是心非惯了。   南蔚:……   裴之衡:^v^      第100章 裴氏局面      天光才略微有点亮,外面却已是一片喧哗。闵氏目含担忧地睨了一眼窗外,又盯住门口。总算在裴玉昌进来的时候她眼睛一亮:“玉昌,可是有了衡儿的消息?”   裴玉昌苦笑道:“没有。”见闵氏脸上忧色更重,裴玉昌连忙安慰道,“倒是听说了一句,说衡儿失踪了,不过这也正说明衡儿并未被他们找到下落,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闵氏低低嗯了一声,静静在床畔坐了一会,到底是双目垂泪:“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衡儿现在不知在什么旮旯受苦,我这个当娘的就不好受。那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打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怎料……怎料就撞上这些破事了呢!”   裴玉昌连忙坐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秀月,我们也要相信衡儿,不会那般轻易被算计的。”   闵氏仍是抽泣不已:“可你也不看看,那死盯着我们衡儿,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是什么人!那可是熙和大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姐姐!便就不是亲姐,可熙和大长公主却手握权柄,想怎么揉搓我们就怎么揉搓我们……恨只恨,我这个当娘的没个好出身,不然便是外家,也能帮他一把。”   裴玉昌却冷笑道:“说什么外家,现在我们家中这些人,何曾当他,当我们还是亲人了?”   听到他这番话,闵氏反而止住了哭泣,眼中渐渐闪动起坚毅神色来:“玉昌,不错,正因如此,在衡儿倒下以前,我们做父母的,至少也要先给他撑着!”   两人四目相对,重重点了点头。   却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讥笑:“哈!衡哥儿已经失踪,再也不可能出现了,你们倒是白日里做梦呢!”   闵氏就露出嫌恶神色,起身走到门口:“狄秋娘,这种话可不是说说就过的,我家衡哥儿可是太一仙宗的亲传弟子,你说这些话,是要负责任的。”   站在院子里的狄氏笑得花枝乱颤:“哎哟,我好怕哟!大嫂,你家衡哥儿啊,往后只能说是前任的太一仙宗弟子,骏哥儿自会取代他的地位!”   闵氏怒道:“住口!”   狄氏见她粉面含怒,笑得却是更欢腾了几分,不过在看到闵氏手中隐隐有灵光闪烁,狄氏才知道怕了,呸了一声,灰溜溜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但闵氏是修士,耳力极佳,自然听得到她一路上的骂骂咧咧:“什么破落户出来的,当了我这么多声大嫂,真是不怕折了她的寿!”“还自以为是呢,等骏哥儿的事情成了,她算什么!”   闵氏面色忽明忽暗,直到身后微微一暖,却是裴玉昌替她披上了披风,闵氏才叹道:“若是当初,玉昌你选一个好家世的妻子,即便不是那熙和大长公主,但不拘是那华氏还是郦氏,或是其他跟咱们裴氏地位相当的修仙家族,如今你的处境都要比现在好得多吧。”   裴玉昌微微一笑:“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从始至终,从未后悔过娶了夫人为妻。”   闵氏与他的手紧握在一起,两人一面担心着儿子,一面也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相识的一点一滴。   而那狄氏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立刻就将几个丫鬟叫过来骂了一遍,狠狠发泄了一通,却撞上进门来的丈夫,见他双目赤红,显是又在哪儿吃了挂落,她心里一个咯噔,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原来裴三爷因为狄氏方才闹的事情,被裴四爷叫过去训斥了一顿,此时当然是回来教训始作俑者。   被裴三爷狠狠责骂一顿,狄氏心中十分不平,但裴三爷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如今形势已是箭在弦上,你又何必去惹大哥大嫂!安分一点,不知道我只是个庶子吗!”   狄氏想到这里更是暗恨于心:闵秀月跟我不过是相仿的出身,当年还在一处绣过花念过女学,她却成了裴氏嫡脉长媳,还颇得老太爷看重,又有个对她好得不得了的裴大爷,还竟然能够修炼!我却是一个庶子的媳妇,还动不动就被非打即骂,这可真是……老天不开眼!   不不不……她马上又想到:现在老天可算是开眼了,那闵秀月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谁叫她当年抢了熙和大长公主的心上人,那衡哥儿又把公主的儿子给害死了!   想到这里狄氏就忍不住地眉开眼笑,等那裴四爷当上了家主,就冲着裴三爷这次站位站得够快,怎么也得捞到些好处!   而到了下午,裴玉昌跟闵氏的院子外面,已是有许多人聚集了过来。他二人皆是修士,虽然修为不高,却比凡人耳聪目明得多,察觉到异状,两人便相携着出了门。   迎面就见到裴四爷袖着双手板着脸站在那儿,裴三爷跟个哈巴狗儿似的站在他身旁,又有裴二爷不置可否地立在附近,还有裴氏族中的几个长老正犹豫不绝地单立一旁,再就是老太太被几个儿媳妇簇拥在中间,瞧见裴玉昌的时候老太太面色还只是稍微沉了沉,但在看到闵氏以后,这张脸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老大!”老太太张口就道,“见着我这个母亲,还不见礼?你那个媳妇也是,身为长媳一天到晚缩在院子里作甚!”   她的倒打一耙闵氏听得多了,再恶毒也不能叫闵氏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地瞧一眼丈夫。好在裴玉昌早就明白过来,牵着她走到老太太跟前,行了个礼,却并不多说一句话。   这时一位长老道:“家主,不知衡少爷是否回来了?”   裴玉昌道:“并不曾听说他的消息。”   那长老道:“此事倒也可以放在一旁,只是我们几个近日听闻了一件事,不得不跟你说道说道。”   他看了眼裴四爷,还有裴四爷身后约莫才五六岁的男童,终于咬了咬牙道,“咱们裴氏传承数千年不止,人人都知,每一代会出一名神脉子弟,比如家主您这一代,便是您的一位堂弟,如今却是身在隆华仙山闭关,再比如衡少爷这一代,当初我们认定是衡少爷。但如今骏少爷却也有神脉在身,且我们已经确认过,毫无疑问,的确是裴氏神脉。”   另一名长老也道:“每一代的神脉从未超出过一名,因此我们想要知道衡少爷的神脉是否无疑。”   裴玉昌冷笑道:“听你们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衡哥儿的神脉是假的了?”   后面说话的长老不置可否地道:“是真是假,一辨便知。”   裴玉昌道:“那就等衡哥儿回来。”   裴三爷道:“可我们得到了太一仙宗的消息,说衡哥儿早就离宗了。嘿,大哥,莫不是他知晓自己神脉不正,乃是伪造,畏罪潜逃了吧?”   裴玉昌不屑跟他争辩,只道:“诸位,既然三长老都说了一辨便知,那等衡哥儿回来,自然知道真假。”   裴四爷轻咳一声:“大哥,现在可是骏哥儿入太一仙宗的关键时期,哪里能等那么久。不如请众位确认一下骏哥儿是否真神脉,只要是真的,那另一个,自然便是假的。”   裴玉昌双目冒火盯住裴四爷:“老四,你……”   他话未说话,旁边其他人却纷纷叫好,有人道:“正该如此,大长老,还请您去开了祠堂,证实一下骏少爷是否真正神脉!”   而这个时候,南蔚一面用魂念关注着裴氏情形,一面也在听裴之衡讲述一些从裴令恒那里没能了解到的事情。越是听下去,南蔚也越是明白过来,会有如今这般情形,实在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则:裴之衡父母的这桩婚事,恐怕喜欢的人极少。裴之衡的母亲不得婆婆喜欢,出身不够好,又偏得了裴之衡祖父和父亲看重。婆媳妯娌之间,早就埋下了祸患。而因为这桩婚事,熙和大长公主对裴之衡父母又怀恨在心,在裴之衡出身并显露修炼天赋后,她想要算计裴之衡,谁知反遭反噬,亲子丧命,于是她更加顺理成章地追杀裴之衡。   二则:一面是手握权柄的荣国公主,要救下裴之衡,自然要动用家族能量,或许在此过程中裴之衡父亲还曾公器私用,也惹来了一些非议。又有裴之衡那位小叔叔不是个安分之辈,野心勃勃,只怕还跟那熙和大长公主有所勾结,趁机谋夺家族权力。而中立之人也在与公主对抗和裴玉昌的所作所为中,逐渐偏向了裴四爷。   总之,裴氏现在一面倒的情形,南蔚很能理解,若是换在他人身上,说不得他还要拍手给那裴四爷和公主叫一声好。   可惜……南蔚眯了眯眼,眸色渐渐冰冷下来……你们得罪的却是不该得罪的人。   与此同时,包括裴玉昌和闵氏在内的一行人已经到达祠堂,祠堂门户大开,明显已做好测试神脉的准备。裴玉昌与闵氏脸色更是极为难看,气氛也越来越凝重而紧张,好象一点即燃。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有人说咱们又进入了宅斗模式!   南蔚:宅斗是什么?   王大牛:大概就是……宅子里的人一锅乱斗?   南蔚:哦,我和裴之衡不是宅子里的人。   裴之衡:也没有乱斗      第101章 终至      待裴骁骏身上神脉光芒闪烁的时候,祠堂内外的所有人全部将目光对准了裴玉昌夫妇。   裴四爷笃定地扬起嘴角:“大长老,这样是否可以说明,骏哥儿的神脉确定无疑?”   大长老予以了全然肯定的回答:“不错,骏少爷的的确确身怀神脉。”他转向裴玉昌,“家主,虽然可能有些话不该说,但既然骏少爷神脉属实,那衡少爷的神脉恐怕就有问题了。”   裴玉昌冷笑道:“那也得等检查衡哥儿的神脉才能下结论。”   裴三爷哈哈一笑:“但衡哥儿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啊?要我说,大哥,只怕他是得了你的授意,逃跑了吧?不然一个伪造神脉的罪名下来,就算衡哥儿他是家主的儿子,那也是逃不脱重责的。”   裴玉昌道:“虽然族内典籍记载每一代只出现过一名神脉,但敢问各位,是否有谁明确说了,每一代只能有一名神脉?”   大长老有些迟疑:“这……倒是没有。”   裴玉昌道:“既然没有,要给衡哥儿安罪名,也没有这么迫不及待的。”他冷冷看向裴四爷,“老四,我知道你想要我这个位子想了很久了,可是你因此勾结外人,也实在是让人不齿。我便是将家主之位交给二弟,也不会交给你。”   裴四爷脸色微变:“大哥,话可不能乱说,勾结外人?我能勾结什么外人?倒是大哥你,当初衡哥儿得罪了熙和大长公主,大哥一心要保下衡哥儿,牺牲了多少家族护卫?此中也不乏精英子弟!若他是真神脉也就罢了,但若他是假神脉,难道我们这些护卫子弟要白死了不成?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断没有因为大哥你的儿子就得牺牲他们的道理。”   裴玉昌似笑非笑看住他:“你只说一句话,若是要我让出家主的位子给二弟,你会如何?”   裴四爷大义凛然道:“自古以来,这家主之位,自然有有能者居之,德能兼备者更是当仁不让。我想以二哥一贯的风格,也不会看得上家主的位子。”   他看了眼裴二爷,裴二爷仍是未置可否,裴四爷才又道,“好了大哥,别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既然衡哥儿不出现,那他铁定是假造神脉,欺骗家族,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我们堂堂裴氏里面,很该将他驱逐出去才是。”   这一回裴玉昌尚未答话,闵氏已经厉声道:“裴四,你好狠毒的心肠!这么容不下我们衡哥儿,恐怕只是因为衡哥儿的天赋要比骏哥儿好吧!”   南蔚心道这才是说到了点子上,那裴骁骏虽然是真神脉,但论天赋,论灵根资质,都不如裴之衡。何况裴之衡曾经定天真焰煅烧,灵根变异,愈加不凡。至于悟性,想想裴之衡当日只看他打了一趟锻体拳就能一五一十地练下来,那悟性又是何等可怕!   也难怪裴四爷处心积虑地想将裴之衡从裴氏除名,哪怕对亲侄下手也在所不辞——不然有珠玉在前,裴骁骏一下子不就被比对成了个死鱼眼珠子?   裴四爷自然不会承认:“哈哈,骏哥儿是真神脉,难道会比不上一个假神脉?”   裴玉昌道:“衡哥儿尚未出现,真假神脉亦是未有定论,你就一口一个假神脉,是想先落了口实?”   裴四爷笑了一下:“大哥,我可没有阻拦衡哥儿来证明他并非假造神脉,只要让衡哥儿出来一看究竟,结果如何我们自然都知晓。但谁叫他不在呢,那也怪不得我们按照常理来推断了。”   裴三爷道:“不错!大哥,你明知衡哥儿乃是假造神脉,却欺骗家族,这个家主当的公私不分,再当下去,只会出现更多麻烦。”   四周的议论声终于是越来越响,摆明了许多人都认为裴玉昌的确是假公济私,不配当这个家主。   又有老太太也发了话:“老大啊,你这个家主,是老太爷当年看中你,你这些年当家主的确是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可你也不能辜负了老太爷的期望啊。瞧瞧你现在做的,你这些年都给家族做了什么?老大啊,听娘一句话,将这个家主让给四儿吧。”   裴玉昌与闵氏都是修士,在场的大部分人却其实并非修士,甚至可以说不是他们一合之敌。但此时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却觉得分外孤立无援。   直到一个清越的语声忽然自人群之外传来:“若是证明了我并非假造神脉,那我爹这个家主自然也就没有徇私了?”   那嗡嗡嗡的嘈杂声才倏然一静,人群竟是下意识地被分作了两瓣,露出一条通道来。   长身玉立的少年缓步自人群中走过,他身背长剑,面孔如玉,双眸像是倒映了漫天星光,甫一露面便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他走到裴玉昌和闵氏跟前,单膝跪下:“爹,娘,请恕儿子来迟,让您二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闵氏忙不迭地扶起裴之衡,泪水终究没能忍住落了下来,她又有些埋怨:“你这孩子,既然都置身事外了,又何必来趟这个火坑。”   裴玉昌也不赞同地道:“你何必来此,不知道他们早就设下圈套了吗。”   裴之衡微微一笑,一张脸上仿佛泛起柔光,令人不敢直视:“您二位尽可放心,再多的阴谋诡计,在实力面前,都没有用。”   见他们三个旁若无人地你一言我一语,裴四爷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一般,悄悄踢了一脚裴三爷。   裴三爷立马意会过来:“衡哥儿,既然你回来了,那么自然简单了,你就让大长老去给你测试测试,看看你的神脉是不是真的。”   裴之衡冷冷看他一眼:“多谢三叔关心,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神脉还能有假?谁能造假,倒是造一个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好几个刚才跟着一起闹腾的人都不敢吭声了,尤其是他们见着裴之衡,便想起了此人可是太一仙宗的亲传弟子,了不得的修士,不能轻易得罪。   裴之衡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遍以后,仿佛不经意般往一个方向投去一眼,他脸色倏然就多了一丝温柔纵容,只是一闪即逝,然后他迈开步子往祠堂内走。   走了两步见身后无人跟上,裴之衡回头:“不是要测试神脉?大长老,您还在等什么?”   大长老擦了把汗,犹犹豫豫地跟了上来。   而当裴之衡身上同样闪烁着昭显神脉的金光时,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都傻眼了。   “神、神脉……”   “衡少爷也是真的神脉!”   “天哪,难道我们裴氏这一代,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双神脉?”   “虽然以前没有过这等事,但也未必不可能啊,只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大长老吞了口口水,不由自主看了眼裴四爷,却见裴四爷也一脸见到鬼了的表情。他是个明白人,立即知道裴四爷显是靠不住了。大长老当机立断,一张老脸堆上谄媚笑容:“衡少爷也是真神脉!天佑我裴氏,我裴氏竟然一门双神脉,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裴氏大兴的时候到了!”   裴之衡已经再一次走到父母跟前,见裴玉昌和闵氏都是格外激动,他安抚地握了握父母的手,然后转身,单手倏然抽出长剑。   宝器长剑的锋锐之气一下子冲刺在祠堂内外,剑尖吞吐的剑芒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随着裴之衡抬手持剑,剑芒随着他的动作从每个人身前一晃而过。   “衡少爷,不要!”有人吓得不行,连连求饶。   便是裴玉昌和闵氏也吃了一惊:“衡哥儿……”   裴之衡手中长剑蓦然离手,在半空中极为灵活地越过了好几个人,闪电般插入一人脚前。   这人吓得全身筛糠似的发抖,裴之衡缓步上前,将剑收回,笑道:“这一位有些眼生,敢问可是因为我常年没有归家,所以才不认得你?”   此人忙道:“是的,是的,我是新来的门客!”   只是他说话的嗓音极为尖利古怪,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那狄氏好奇地道:“奇怪,这人一根胡须也无,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太监。”   她立马被裴三爷打了一巴掌并揪到一边。   裴四爷则脸色阴沉:“这是我的一位门客,衡哥儿,对长辈的门客,你就是这个态度?”   裴之衡冷声道:“四叔的门客,那也是裴氏的门客。我要如何对他,也该由家主发话,轮不上四叔来教训我。”   裴四爷还想说什么,却见裴之衡忽然一扬手,手中却露出一块玉牌。   那玉牌上两个字仿佛活了过来,好似蛟龙一般围绕玉牌飞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太一”二字吸引了过去,四周所有嘈杂的声音好似在这瞬间尽数收敛,只剩一片沉寂。   裴之衡笑得冰冷:“提醒一下各位,我不仅是裴氏嫡脉子弟,更是太一仙宗亲传弟子。太一亲传,能做的事情可能比大家想象得还要多一点,就比如……”   他忽然出剑。   “我要他死。”   黑衣阉奴瞪大眼,剑光闪过,他的眼睛还张得大大的,却已没有了气息。   “他就不得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裴四爷:我觉得我没这么蠢,我肯定是拿错了剧本- -   老太太:有个病症叫老年痴呆O O   狄氏:我就是那每个家族都要有的搅屎棍╭(╯^╰)╮裴三爷: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 ̄   第102章 颠倒黑白      当他手起剑落之时,四周没有一个人能做出丝毫反应。   血顺着剑尖淌下来些许,更多的则是流了一地,每个人的鼻端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更令人胆寒的是与之同时逼近的磅礴压力。   老太太猛地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其他人反而对她露出古怪的神色,并没有一个人去附和她。   便是裴三爷和狄氏,都像是吓傻了一样,一个字也不敢说,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老太太停了下来,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动着,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扣住身旁的丫鬟,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昏过去。   裴四爷倒是比他们好些,还在强自镇定,但他眼底的惊惧,却也遮都遮不住。   与此同时,人群外围又有骚动生起。   下一刻,几个与方才死在裴之衡剑下的那人有些相似的人被一个接一个地丢了过来,失去知觉之后的这些人叠罗汉一般被叠得高高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只是没一个人敢笑,人群反而分开来,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跟裴之衡模样不相上下的少年施施然走了过来。他嫌恶地瞥了眼那浸在血泊里的尸体:“臭死了。”   紧接着,人们就看到刚才还一脸冷肃叫人敬而远之心生惧怕的裴之衡,脸色立即变得温和,带着点如沐春风的味道:“其实你不必过来。”   南蔚收起手中金焱藤鞭,瞪他一眼:“谁叫你磨磨蹭蹭的。”他说着,目光就阴恻恻地在四周所有人面孔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裴四爷脸上。南蔚挑了挑眉,如画的眉目立即有了种仿佛要直劈入骨的锋芒,“这便是你那暗中算计你,又跟熙和公主勾结的四叔?我还当是个什么人物,原来不过才是个假丹。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面对太一宗的怒火?”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了动手腕,金焱藤鞭如灵蛇一般悄无声息绕到了裴之衡的手臂上,尾端扣住裴之衡的小指,狠狠扯了一下。   裴之衡明白,这是南蔚不许他开口说话。   南蔚反正已经交代过了,至于裴之衡听不听是他的事,反正奚落了一番裴四爷后,南蔚觉得心情顿时舒畅了几分。   裴四爷满脸阴霾,他直直盯住裴玉昌:“大哥,这是在我裴氏的祠堂里,你才是裴氏家主,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不知什么身份来历的臭小子在此地大放厥词了!”   裴玉昌看儿子一眼,非常有风度地道:“既然这位仙师是衡哥儿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外人。”   裴四爷冷笑道:“什么仙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哥,我知道你现在看到衡哥儿回来,觉得有了底气。没错,衡哥儿是太一仙宗亲传,我是拿他没有办法,但衡哥儿现在不过是筑基弟子,那小子也是筑基,凭什么就看不上我这个假丹修士了!叫他道歉,否则我让他跨不出这道门槛去!”   他话音才落,却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就见裴之衡不知什么时候又将长剑拿在手中,剑尖直指自己。   裴四爷一惊,明明裴之衡修为比他低,他却觉得双腿发软。他面上好不容易未露分毫,怒道:“衡哥儿,你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倒是南蔚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按在裴之衡的手背上,将他的剑给按了下去:“裴兄,虽然对有些不当自己是长辈的人,犯不着毕恭毕敬,不过也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裴之衡闻言有些好笑:“蔚弟说的是。”   裴四爷愈发恼怒:“你们两个实在是……实在是胆大包天!”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胆子一向很大,不光是你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包括南华宗那位化神。   说实话,在用魂念查探裴氏府邸以前,南蔚倒是没想到这偌大的一座府邸,其实修士也并不比南氏府中多到哪去。而且中坚层次也不过是炼气大圆满到筑基大圆满之间,偶有一些假丹,包括裴之衡的父亲在内,倒是他母亲好像已经晋阶到了金丹。那几位长老也不过初入金丹,根基虽然谈不上多么虚浮,却也算不上深厚,跟宗门弟子完全无法相比。若不是此前他们曾提及隆华仙山,让南蔚知道了此处乃是裴氏族中天赋较好的一些修士专心修炼的场所,又有如裴之衡一般的一些子弟拜入各个宗门,南蔚真要怀疑这裴氏家族在修仙家族里的地位了。   他倒是也发现了就在这祠堂后边有禁制存在,大约有修为较高的人在里面,但方才一行人逼迫裴之衡父母时此处毫无动静,想必是并不理会这些庶务琐事的人。   因此南蔚的确有几分有恃无恐,毕竟按理来说,裴之衡乃是裴氏中地位高、天赋也难得一见的子弟,一个家族应该很重视他,就算之前发生了这些事情,但南蔚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那是多方面造成的原因,并非单纯熙和大长公主的仇恨、裴四爷的野心、其余人等的各种考量单独能造成的。   可是没过多久,南蔚却发现他有点看不懂裴氏了。   在他说完上面这句话后,裴四爷竟十分干脆地动了手。   裴四爷自恃乃是假丹,比眼前的筑基修为高深许多,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宝器。这宝器形态犹如一座小塔,滴溜溜旋转地飞到半空,就要往南蔚砸过去。   裴之衡迈出一步,挡在南蔚身前。   南蔚脸色微沉,用金焱藤鞭扯开他:“这里没你的事。”   紧接着,他手腕晃动,金焱藤鞭鞭梢倏然挺直,直直刺向那撞过来的小塔。   出人意料的是,假丹丢出的宝器竟然未能压制住南蔚,反而在南蔚的还击之下一个迟滞,差点没摔下地。   裴四爷大吃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南蔚。   但到了这个时候,南蔚又怎么愿意放过他,当然是攻击一阵紧似一阵。   裴四爷大喝一声,从祠堂外就涌进来许多人——这是南蔚早就发现的一帮人,都穿着跟裴氏护卫一般无二的衣裳,但里面的一部分人南蔚却认得出乃是阉奴。   他们将南蔚、裴之衡、裴玉昌和闵氏四人团团围住,肆无忌惮地在裴氏祠堂大打出手。   而大长老等人却仿佛全没瞧见此事,只退了开去。   裴玉昌怒道:“老四,你这是想要谋害家主!”   裴四爷一点也不惧怕,此时他眼见着己方势大,更无担忧:“大哥,待你一死,家主之位不就是我的了吗,哪有什么谋害不谋害。至于太一亲传,呵,我倒要看看,太一仙宗是在意一个死掉的亲传,还是一个可能走到巅峰的真正神脉。”   南蔚眯了眯眼。   看得出来裴四爷为这一天也是准备充分,这些人里面除开那些阉奴,也都是筑基大圆满修士,更有好些假丹修士。   估计在裴四爷看来,对上这几个人,用这么多人围攻已是大材小用。   然而在南蔚与裴之衡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齐齐出手以后,裴四爷惊呆了。   “你……你们不是筑基……”裴四爷讷讷地叫道,整个人倒飞而出,瞬间脱离了战斗圈。   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旁人的攻击始终无法落在他们身上,而来自他们那犀利无匹的攻势,却在数息之间,就让才涌入祠堂的人倒下了一半!   裴四爷不傻,看到这里怎么也明白过来他踢到铁板了,他出了人群,便毫不犹豫往祠堂后面跑。   南蔚压根不想放过此人,迅速追上前,金焱藤鞭上倏然射出道道毫光,向着裴四爷背后打去。   裴四爷连忙又抛出一样法器,化作道道防御光芒,总算将南蔚的攻势挡了下来。   你来我往了几招,南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指尖灵光闪动,已是再一次催动灵元,正要一鼓作气擒下此人。   谁知就在这时,一声大喝自头顶传来,紧接着一股力道也宣泄而出。   “住手!”   南蔚早有防备,极快地往后闪身,轻飘飘落到了数丈之外。   而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却已是千疮百孔,在方才那股力道之下支离破碎!   裴玉昌连忙叫道:“毅叔!您出关了?”   裴毅看了眼裴四爷,又扫了眼四下的狼藉,沉着一张脸道:“玉昌,你身为家主,是怎么在管事,竟叫人在祠堂闹事?是想让咱们裴氏的列祖列宗都不得安宁吗?”   裴玉昌脸色顿时一变:“毅叔,您尚未弄清楚原委,怎么做出这等结论?闹成这般分明是四弟一手造成,是他勾……”   裴毅打断了他的话:“行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不可开交,倒不如各退一步。玉昌啊,你是家主,要胸怀大度,不能小肚鸡肠。要我来说,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吧,快些找人来将此处收拾齐整,祠堂可不是随便之处。”   南蔚便是不懂了,在这位裴氏的金丹大圆满修士眼里,莫非裴四爷才是他想要庇护的,裴之衡反而是可以放弃的?   哪里有这种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拿着宅斗剧本的人本尊真是无法理解啊。   裴之衡:^o^不管是什么背景我都陪着你,蔚弟。   南蔚:本尊不需要人陪。   裴之衡:我想要你陪我,蔚弟^o^   南蔚: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本尊答应便是。      第103章 转机      很显然,此人正是祠堂后那禁制中安坐已久的那人。此前南蔚是将其视作不理庶务琐事之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此人早已立场有偏!   只不过——裴之衡可是货真价实的裴氏嫡脉嫡子,父母健在,父亲还是家主,本人亦是天赋出众,身具神脉不说,且是太一仙宗亲传弟子,上有化神期师尊,下有数名师兄,地位十分稳固。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是被家族放弃的那一方。所以眼下裴氏中人做出来的事情,才大大出乎了南蔚的意料。   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包括这位金丹大圆满在内的裴氏许多人,脑子都坏掉了。   裴毅说完这番话,似乎自认为是已经完结了此事,他朝裴四爷摆了摆手,示意裴四爷赶紧带着手下离开。   “且慢!”   阻止他的是裴玉昌。   裴毅闻言,脸色微沉,朝裴玉昌看了过来。   “毅叔。”裴玉昌并不示弱,“今日之事,应该如何决断,是我这个家主该管的事情。既然您并不知悉前因后果,还是将此事放下,不必理会。”   裴毅双眼顷刻间便被阴霾爬满:“玉昌,你是在对我这个长辈提出质疑?你可莫要忘了,你是家主,可你也得称我一声叔叔!我坐镇府中亦有总揽全局的权力!”   裴玉昌据理力争:“毅叔,如您这般的镇府长老,乃是为了震慑宵小,从前几位长老也不曾插手族内事务,您还是回去闭关吧。”   裴毅勃然大怒:“裴玉昌,你是家主不错,可你别以为你能够一手遮天!不管你们兄弟几个谁是谁非,那也是家务事,既然如此,你这般喊打喊杀咄咄逼人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裴毅哪里会不知道来龙去脉,只不过他打定了主意要偏帮裴四爷罢了,却反咬一口,说的倒像是裴玉昌无理取闹——这让南蔚暗自点头:本尊来到这具身体以来,见过好几个颠倒黑白的人,但眼前此人在里面也是首屈一指,少有能出其右者。   裴玉昌也是怒极,与其针锋相对:“毅叔,您是不是该先弄清楚了,咄咄逼人的是谁!”   裴毅冷笑:“我亲眼所见,还用问吗?”   裴玉昌也冷笑:“那毅叔是摆明立场,要站在四弟一边了?”   裴毅并不想撕破脸,略缓和了口气道:“玉昌,你为何不肯退让一步?你是家主,应该顾全大局,裴氏如今嫡脉不过你们几个,你莫非还想对亲兄弟赶尽杀绝?”   裴玉昌不紧不慢地道:“那我就要先问问四弟,为何要对衡哥儿赶尽杀绝,为何一心想置我们父子于死地,为何不留情面,为何毫不顾忌血缘亲情!”他看了眼裴四爷,又看向裴毅,“局面偏向他的时候从无一人为我说话,现在轮到我做主了,却一个个全劝我放过他,毅叔,您倒是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裴毅被他这样直统统地说了一通,也有些恼羞成怒:“玉昌,你怎么不先检讨检讨自己!你这个家主当的是不是尽职尽责!你平日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衡哥儿,为了他,你不惜得罪熙和大长公主,不惜让家族替你父子承担莫大压力,不惜家族护卫为此送命!结果呢,衡哥儿成了太一仙宗的亲传弟子,可是族中其他人呢?除了能去隆华仙山修炼的,其他人只能跟普通凡人一般度日!”   裴玉昌一愣,继而终于明白过来:“毅叔,你是觉得我给你提供的修炼材料不够?”   裴毅理直气壮:“当然不够!那点灵石,你当打发要饭的吗!”   裴玉昌不动声色地指出:“可历来族中都是有规可循,镇府长老的份例如何,我不仅不曾减少,还上浮了一成。”   裴毅道:“那点份例能做什么?在此之前跟我一般的那些人,俱有别的来源,可是轮到我了呢?你得罪了熙和大长公主,跟皇家关系紧张,害得几处店铺总是麻烦丛生,让他们连孝敬都交不出。何曾有镇府长老如我这般,手里总是紧巴巴的!”   南蔚冷眼旁观,对眼下裴氏的情形总算又明白几分。   其实还不能太怪责别人想将裴玉昌给逼下家主之位,因为要将偌大的一个家族维系好,使其具备凝聚力和向心力,如裴玉昌这般的人恐怕的确有些艰难。   他太容易感情用事,太不懂得顾全大局——所以他拒绝熙和大长公主,拒绝与旁的修仙家族联姻,选择了闵氏,又不懂提防,反倒落在熙和大长公主的算计中。他选择保住儿子,便势必要再对上荣国权势最高的那一个阶层,而其后牵连出的桩桩件件,也让他对管理家族多少有些有心无力。   譬如这位毅叔,若放在从前,担任堂堂镇府长老,时常有家族产业的孝敬,有这样那样的收益,而因为裴玉昌的缘故,这些收益大幅度缩水。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种情况下,家主的儿子,那个明明害得家族不得不收紧防线的人却拜入太一仙宗,更是极大地加重了这份不平衡。   虽然南蔚站在裴之衡一边,但他也觉得裴玉昌这个家主当得挺失败的。   最后裴毅道:“既然你没办法将家族事务打理好,那这个家主的责任,倒不如让别人背起!”   裴毅修为在在场乃是最高,从他亮明立场站在裴四爷一方后,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好象也有了主心骨一般。   本就剑拔弩张的祠堂中,一度中断的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裴四爷跟着裴毅的话往下说:“大哥,既然咱们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倒不如干脆些,家主之位,是我的了,你呢,带上大嫂和衡哥儿,远远离开,你们便不再是裴氏的人,如何?这下,我可没有赶尽杀绝吧。”   他做出一副“我可真是大度”的神色,叫南蔚心下赞叹,觉得真该叫王大牛见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无耻。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熙和大长公主的人早就等在了一旁,只要裴之衡几人脱离裴氏,恐怕他们会更快赴死。   南蔚也不认为他会放过裴之衡他们,尤其是裴之衡,放过他无异于放虎归山,裴四爷没那么傻。   裴玉昌跟闵氏对视一眼,两个人齐齐催动了灵元。   刹那间,被抛出的法器迎风便涨,倏忽旋转,便有光影交错,犹如实质般围绕在四人周围。   果然裴四爷亦是图穷匕见,见状他只轻轻击掌,早做好准备的那些人一涌而上不说,裴毅也是拿出宝器,向四人攻击。   嘈杂声中,南蔚依稀听到那老太太在叹气:“造孽啊,这真是造孽……”   南蔚一面催动灵元,一面用金焱藤鞭将裴之衡拽了过来。   裴之衡不明所以:“蔚弟?”   “我觉得你家有些人很是值得造就。”南蔚笑眯眯地道,“若是敌军攻城,叫他们用脸守城足矣。”   裴之衡呆了呆,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盯着他看了三息,南蔚想:光是为了这小子这般笑颜,本尊来掺和这些无聊至极的事情,也值当了。   裴毅到底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虽说手中仅有一样宝器,恐怕身家还比不上裴之衡,但他的灵元却也淬炼得极为到位。   他一出手,闵氏立即被压制住了,随后是裴玉昌,这夫妇二人的动作是越来越慢,好像下一刻就会动也无法动。   但叫裴毅奇怪的是,裴之衡和另一个少年明明比自己要低一个大境界,却丝毫未受影响。   尤其是那个少年,在战斗间隙,竟是往天上望了一下。   裴毅心中顿时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发现裴之衡的表现也有点不对劲,他同样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唇边还带上了笑意。   裴毅立刻下令所有人加把劲,争取尽快拿下这四人。   而裴之衡在嘴角刚牵动的时候,就感到手腕一紧,却是被南蔚用他那法器狠狠绕住又扯了一把。   “蔚弟?”   南蔚哼道:“你师兄来了。”   没错,在弄清楚裴氏目前的局面后,南蔚和裴之衡经过商量,决定由裴之衡传信给他太一宗的师父。接到传信的裴之衡师父是又惊又怒,当即决定让门下淳于离山走一趟九安。   裴之衡道:“嗯。”他盯住南蔚,“蔚弟,你不高兴?”   南蔚道:“没有。”   裴之衡想了想,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南蔚的手:“蔚弟,别不高兴,我喜欢看到蔚弟高兴的样子。”持剑的那只手则横下长剑,往外一抹,剑光扫出,周遭数人立时倒地。   南蔚又哼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你师兄下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有停,金焱藤鞭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微小的金红光点犹如雨下,将另一边的数人笼罩在内。   恰在此时,从天边闪电般划过一道灿灿华光,最终落到了裴氏祠堂前。   作者有话要说:唔,到现在大家估计都明白了。其实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能在后期带来海啸般的影响。   实话说,裴之衡他爹不适合当家主。虽然裴四等人也犯了很多错,但可以说,如果没有裴大这么个人,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当然,没有裴大,也就没有裴之衡了= =   南蔚:真是无聊,下次再有这事,等本尊回复了修为,直接杀将过去!杀!杀!杀!   裴之衡:^o^到时就委屈蔚弟陪我杀过去了。   南蔚:(勉强的)好。      第104章 宗门的底气      便是南蔚初来乍到也知九安不允许修士凌空飞行,因此看到这身形修长、颌下留有短须的修士脚踩一柄冰蓝色飞剑自上而下,最后停在裴氏祠堂外,那些深知九安规矩的人,更是吃了一惊。   最不清楚状况的狄氏张口就道:“九安不能飞行。”   那修士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或者说,他将其他所有人都当作透明人一般,只冲南蔚和裴之衡二人点头示意。   直到裴毅说:“九安不许飞行,这位仙师,您是要给我裴氏带来祸患?”   这名剑修才降尊屈贵般睨他一眼,然后张口说话,他的声音轻描淡写:“裴氏算什么,带来祸患又如何?”   裴毅横眉倒竖:“阁下这是何意,你踩在我裴氏的地面上,竟然说出这等话,你究竟有何凭恃!”   “凭恃吗?”那剑修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才道,“我也不知算不算,你要看?”   裴毅道:“当然要看!”   那剑修道:“你又不是荣国皇室管事的人,还没这个资格看。”   “若是我要看呢?”   这时,从外面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南蔚,因为这个声音极为动听,直叫人觉得仿若三伏天喝下一蛊清凉爽口的冰饮,浑身上下都是畅快。   而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宫装美妇从外面缓步踱了进来,身后还跟了数名侍女,一个个低眉顺眼。她妆容精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本就秀丽的面容,额心贴了花钿,眉飞入鬓,一头如鸦云鬓远远看去,倒真如一团乌云。走动间,裙裾如流水一般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但腰间悬挂的环佩却一点声音也无。   这女人走到近前,便有旁边侍女捧出一块金灿灿上短下长的令牌,证明了她的身份。   那剑修微微颔首:“原来是荣国熙和公主,自是可以。”他说着便也拿出一块玉牌,“因本宗公务之故,曾得荣国皇室允许,可以在九安飞行。”   玉牌上太一二字矫若游龙,每个人都好像在耳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龙吟,而裴之衡身上竟也随之钻出两条龙来,是他那枚亲传弟子的玉牌在与之相和。   宫装美妇眼底闪过一丝阴沉,面上却露出笑容:“原来是太一仙宗的仙师。”   “师兄。”裴之衡这时才叫了剑修一声。   淳于离山看他一眼,没再理会那熙和公主,只环顾四周一圈。他的目光如剑,似有剑气在其中纵横,让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双目刺痛,不得不垂下眼去。   “我听说,这裴氏,竟有人敢打本宗亲传弟子的主意。”淳于离山慢条斯理地说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无,“我今日是奉了师命,前来一看究竟。”他这时又叫了一声裴之衡,“师弟,告诉我,是谁?”   裴毅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是金丹大圆满修士,自然能感觉到那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气围绕在淳于离山全身。   哪怕是熙和大长公主已经现身,这个时候,裴毅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底气可言,尽管淳于离山论起修为来,同裴毅只怕顶多在伯仲之间!   但谁都清楚,家族修士与宗门修士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尤其还是太一仙宗这般的煌煌正宗。   可以说,大罗灵界里最上层最大量的修炼资源,全部掌握在宗门手里。剩下的一部分,才由各国皇室和修仙家族瓜分。   这其中皇室自然又占去了相当比例,最后能让修仙家族所分一杯羹的,实在有限。   正因如此,修仙家族不断有出色子弟投入宗门。然而当他们成长起来,却往往不再属于家族本身,对家族情分也没有多么深厚,提携照拂之处也并不多。所以对宗门,修仙家族所抱持的态度,往往非常微妙。   裴之衡没有说话,裴玉昌和闵氏自然更不会吭声,反而是南蔚笑眯眯地指了指裴四爷。   裴四爷吓了一跳,刚要分辩。   南蔚又指向了裴毅。   裴毅脸色微变。   南蔚的指尖已经从他这边离开,转向另外的方向。   顷刻之间,南蔚的手指扫过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最后停在熙和大长公主的方向。   熙和大长公主秀眉微蹙,她身侧的侍女得到主子示意,才要上前说话。   淳于离山却先一步道:“南蔚,你是想说谁?”   南蔚翻了个白眼:“真笨,当然是——所、有、人。”   淳于离山听他说自己笨也并未介意,而是道:“所有人?”   南蔚道:“正是,你没来的时候,只怕想都想不到,裴兄家里竟然这么容不下他,硬是逼着他离开裴氏。哦,还有伯父伯母也要离开裴氏。不过我瞧着,只是赶裴兄走他们恐怕是不满意的,瞧那些杀气腾腾的,都是想杀了裴兄的人。”   淳于离山就嗯了一声。   几乎所有被南蔚指出的人都在心中大呼冤枉:就算在这位剑修到来以前我们是杀气腾腾,现在我们可是一点杀气也没有了啊!   “这么多。”过了一会,淳于离山才略有些苦恼地道,“要全杀了也挺麻烦的。”   那些人的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淳于离山也不过是金丹修士,单论修为他甚至还没有裴毅高。可是他往这儿一站,却能给人带来莫大压力,叫人连口气也不敢喘。   裴之衡被裴玉昌轻轻推了一把,他了然地看了眼父亲,却感到手腕又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像是想要止住他的脚步。但裴之衡还是上前一步:“师兄,不必如此。”   南蔚哼了一声。   那些人的心总算稍稍落下去了些。   而没等淳于离山说话,裴四爷倒先开了口:“是啊是啊,这位仙师,今儿是我们裴氏的家务事,其实没那位小仙师所说那般严重,这里也并无一人想要衡哥儿的命。您看,衡哥儿是贵宗弟子,对我们裴氏可是好处大大的,我们也不会吃多了撑着闹出这等事来啊。”   淳于离山哦了一声,仔仔细细端详裴四爷许久,才道:“我倒是觉得,你确实像是吃多了撑着。”   裴四爷:“……”   这时又换了老太太上前:“这位便是衡哥儿的师兄么?果然是一表人才!”她自恃年纪大辈分高,“您来瞧瞧,我家骏哥儿可也测出来是神脉呢!天赋也是极为不凡!”她一把扯过缩在后面才五六岁的男童,要把他往淳于离山面前推。   无奈裴骁骏到底年纪尚小,今日又被惊吓了几次,现在早已是两股战战。见到淳于离山往自己看过来,裴骁骏就跟见到鬼了一样,呆呆同他对视一眼,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若无其事地道:“听,我们骏哥儿哭得可真好听,中气足气血旺!这哭声啊一听就知道天赋出众,根骨不凡。”   淳于离山:“……”   南蔚没忍住,哈的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抓住裴之衡,挑眉往他斜斜睨去:“裴兄,你祖母果真是与众不同……”   裴之衡本来有些脸热,却见他眸光流转,落进自己眼里,就好似心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把,反倒把其他抛在了脑后,只低低嗯了一声。   淳于离山再往裴之衡使眼色,就发现这位师弟魂游天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只好瞧了瞧裴骁骏,然后道:“天赋勉强过得去,不过……”   见他顿住,老太太忙不迭地问:“不过什么?”   淳于离山似笑非笑的道:“不过我听说你们一致认为他比我师弟更出色。开什么玩笑?我师弟是什么样品格,也是这中不溜的娃娃能媲美?”   裴骁骏虽然年纪小,却也听懂了他的话,一边哭一边面色变得惨白,扭头就扑进了裴四爷怀里,一叠声地叫“爹”。   裴四爷虽然对裴之衡毫不留情,对这个儿子却显然爱护备至,他又惊又怒,竟是忘却了害怕,对淳于离山喝道:“住口!”   吼完他才意识到此举欠妥,白着一张脸,不敢吱声了。   淳于离山冷笑一声:“你是我师弟的四叔,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了算计我师弟,跟外人勾结。”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一直在旁边站着没做声的熙和大长公主,“你,包括那外人在内,做了不少针对我师弟的事情,无非是想杀了他。叫你们失望了,我师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从前不会,往后更不会。”   他顿了顿,犀利的目光如剑一般再度扫过数人,“现在我叫你们知道,师弟乃是太一亲传,化神真人的关门弟子,他的师兄包括我在内,俱是金丹或金丹以上,更有一位师兄已至元婴后期!你们最好不要再招惹他,如若不然,我会叫你们知道——修士一怒,伏尸何止百万,流血更甚千里!”   谁都没有料到,他会将一切揭破,将所有事放到了面上来说。   只有南蔚早有预料,因为这才是如太一宗这般的大宗门,所应该有的底气!      第105章 拒绝      淳于离山又看一眼熙和大长公主:“我不知你跟我师弟有什么过节,你是皇室,我不便杀你,但你最好不要撞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再给皇室面子。”   让南蔚没有料到的,是熙和大长公主竟也能屈能伸,她笑容甜蜜地往裴之衡看了过来,眼睛里竟是一点也瞧不出恶意。然后她含笑澄清道:“仙师只怕是误会了,我同贵师弟之间并无丁点仇怨,更是不会无事找事地去找贵师弟的麻烦。今日我乃是路过此地,出于好奇才凑个热闹,对贵师弟也好,他的亲族也好,我身为公主,又哪里会违背真龙意志,找荣国子民的麻烦。”   淳于离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至于你……”他接着又看向裴四爷,“就自裁谢罪吧。”   裴四爷愣了愣,求救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哪里舍得这个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但她刚想开口,脖子却忽地一痛,却是被裴毅打昏过去。   裴四爷震惊又愤恨地瞪了眼裴毅,然后立马往裴玉昌看去。   然而裴玉昌并不理睬他,只垂头站着,像是在想什么。   裴之衡则有些犹豫,南蔚不大高兴地用金焱藤鞭把他缠住:“那是他自作自受,应该的,你心软什么!”   裴之衡低声道:“他终究是我四叔。”   南蔚冷笑:“想置你于死地,想弄死你父母的四叔?”   裴四爷倒是懂得打蛇随棍上,立马扑到裴之衡跟前,十分干脆地双膝一跪,抱住裴之衡的腿:“衡哥儿,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我也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你看在骏哥儿年纪还小的份上,就放我一马吧!”   这时裴骁骏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扑了过来:“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爹!”   裴玉昌脸色微变,一把扯开裴四爷,将裴之衡护在身后:“好你个老四,我不理你,你就要逼迫衡哥儿,你是吃定了你是衡哥儿的长辈?行,他不杀你,我来!”   南蔚在心中第一次对裴玉昌生出稍许赞许之情,不管他平日做过多少糊涂事,至少对裴之衡,是实实在在的一片慈父之心。   就在裴玉昌准备出手的时候,忽有一道金灿灿的宝光闪动,那金色宝光仿佛挟有雷霆万钧之势,倏忽间便令人措不及防地刺入裴四爷体内!   正涕泪俱下的裴四爷脸上一僵,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吐了满口血沫。   趴在他身上的裴骁骏尖叫起来:“爹!爹!”   “老四?”   裴玉昌也吃了一惊,伸手要扶住他,但裴四爷已是气息全无,倒在了地上。   裴之衡看向正收回手中宝剑的熙和大长公主,这宫装美妇刚刚才亲手杀死了一个人,剑身上犹有血迹,她脸色却是无有丝毫变化,仍是微微含笑。只在看向裴四爷尸身的时候,她那双美目里才略染上几分嫌弃和鄙夷。   “唉,你们父子倒是好脾气,我却受不了这个气——瞧裴四那副德性,真是可恨又可耻!你们也别苦恼,干脆由我替你们做主,杀了他吧。”   熙和大长公主将宝剑递给身旁侍女,那侍女接过之后连忙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血迹。然后她竟是一转身,带着一队侍女,非常利落地离开了。   裴玉昌:“……”   虽然熙和大长公主其实是真的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但要说她是出于好意,多少年前他就不会相信了。   最后老太太从昏迷中醒来就又痛哭着昏过去了,裴骁骏只哭嚷着叫爹,裴三爷趁着没人找他麻烦赶紧溜了,裴毅只做若无其事般回到了禁制中……   裴之衡倒是想要再收拾一些人,但裴玉昌却阻止了他。在将家主之位让给始终不曾参与此事的裴二爷后,裴玉昌决定跟闵氏一道前往隆华仙山专注修炼。   “到底是一家子血亲,既已尘埃落定,又何必再要人性命。”这样对裴之衡说完,裴玉昌又道,“不过从今往后,待你修炼有成,也不必再照拂裴氏,裴氏若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往我和你娘身上推。”   南蔚觉得这也的确是裴玉昌能做出来的事——包括那日熙和大长公主抢先出手,裴玉昌都没有发作,裴之衡的这个爹,大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们一走,裴之衡自不会再在家中久留,他也要跟淳于离山一道回太一宗了。   只是裴之衡却十分不舍,因此这几日南蔚觉得从前那个恨不得无时无刻不黏着自己的裴之衡又回来了。   每日他才一起床,就能听见门外裴之衡叫“蔚弟”的声音,然后裴之衡替他端水洗漱,给他送早中晚饭,同他一道打拳修炼……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裴之衡还要在南蔚房间盘桓许久,直到南蔚明确说了要睡觉才肯走。   甚至今日南蔚都说了他还不肯走,而是道:“蔚弟,今日不如我们秉烛夜谈?”   南蔚看了眼一旁的夜明珠:“没有烛。”   裴之衡道:“那便秉珠夜谈。”   南蔚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谈的,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裴之衡就有点委屈地看着他:“蔚弟……”   被他拖长了语调一喊,加上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尤其是有这张脸打底——南蔚还真是顿时心软:“说。”   裴之衡道:“明日我就要同师兄回宗了,我舍不得蔚弟,蔚弟难道就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吗?”   南蔚道:“没有。”   裴之衡盯着他不放:“蔚弟……”   南蔚道:“因为你们明日走不了——忘记提醒你一件事,当日将这件阴谋透露给你的人,恐怕是故意的,那人似乎是公主府的人,你就不担心那小子出事?”   裴之衡眨眨眼:“我不认得那人是谁。”   南蔚道:“一查便知。”   这天晚上任南蔚好说歹说裴之衡就是不肯走,最后他硬是赖在南蔚床上占去一半位置。   南蔚也没奈何,只得认了。   等裴之衡总算睡熟,南蔚嫌弃地将他不大老实的腿掀开,将缩在墙角欲言又止的王大牛叫过来。   “你想说什么?”   王大牛看了眼裴之衡,压低声音道:“老爷,你不是早就该把那个侍卫的事情告诉裴公子了吗,怎么一直没告诉他?”   南蔚挑眉:“所以你想说什么?”   王大牛道:“老爷,你一定也很舍不得裴公子,所以才故意如此。”   南蔚:“……呵呵。”   王大牛叽的一声被扔出窗外,不得不面临一整晚都得露宿外头的命运。   其实南蔚早已通过魂念探查到了那日提醒裴之衡的人是什么身份——那容貌艳丽的小美人竟然是熙和大长公主府上的一名男宠,且是颇得熙和大长公主宠爱的一个。而此人的另一重身份,则是十余年前,被裴之衡救下的一个常常遭公主之子欺负的小侍卫。   当然,别人虽然没有南蔚的魂念,但若是真有心要查,也能查出此人的不对劲。反正在淳于离山和裴之衡查明时延旻的下落时,此人已被熙和大长公主给知道了身份,正关在囚室内供她发泄怒火。   不过在淳于离山二人上门要人后,熙和大长公主非常识时务地将其交出——在南蔚看来,她这样做跟她目前的处境有不无关系。   因为从裴氏离开以后,公主府上就来了几名趾高气扬的阉奴,跟她说了几句话以后熙和大长公主就面色铁青,然后极不情愿地被鞭笞了一顿。   这时淳于离山倒是颇为惊喜地发现了一件事:“这小子天赋不错啊!”   虽然年纪略有些大,但在公主府他似乎也打下了一些基础,修炼过一些基本的法诀。淳于离山虽然不便给他测试潜质,但灵根却探了出来:这时延旻竟是双灵根,而且是灵根变异的双灵根!   淳于离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要带时延旻前往太一宗。   虽然没有亲自去解救这小美人,南蔚却一直用魂念跟随,见到此情此景,又见时延旻一看到裴之衡,就感怀又激动的样子……   王大牛极为迅速地先一步从南蔚身边逃开了。   手指落了个空,南蔚发现王大牛躲得远远的,他挑起眉头:“王大牛,你跑那么远作甚?”   王大牛心说不跑的话我担心会被你掐死……嘴上他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只道:“老爷,我看你一直没喝水,我去替你倒杯茶来。”   然后王大牛一溜烟地跑了。   南蔚低下头,看了眼不自觉捏在一起的手指。   没等王大牛倒茶过来,裴之衡几人已经回到了裴氏府邸。   南蔚知道他们一路上已经说好明日就启程回太一宗。   因此当裴之衡提起此事时,南蔚只轻轻嗯了一声。   裴之衡望住他的侧脸,掩起眼底的一丝失落,又道:“蔚弟,你不如也跟我们一道去太一宗吧。”   “我去做什么?”南蔚没有看他,只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在窗外流连。   裴之衡试图说服他:“你不是有玄机令吗?有此令在手,定能进入太一宗,你就干脆同我们一块回去,在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   你们……谁们?   南蔚脑中却是立刻冒出这么个念头,然后他就板起脸,硬邦邦地说了一句:“不去。”   裴之衡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但看到少年面无表情,而且连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的样子,他只觉得内心失落之余,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恐慌。   这份恐慌让他迫不及待地唤道:“蔚弟……”   “裴兄。”南蔚却还是淡淡的,长睫微微垂下,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我已经给了答案,莫要妨碍我在这儿思考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说是那样说,但修士是不能无故屠杀普通人的。裴氏是修仙家族,但修士占比也不是太大,淳于离山还要考虑这是他师弟的家族。   而且别忘了……裴之衡对这些人没感情,不代表他爹对这些人没感情,以裴爹的个性,要他下决定以杀立威什么的是不可能的。而裴之衡对他爹是有感情的,所以也不可能违背爹娘的意愿。   至于南蔚……   南蔚:本尊跟裴氏有一枚铜板的关系?为什么要麻烦本尊?   大概是这样的反应吧。   所以我考虑了一下人设,没有安排什么杀杀杀的戏份→_→说起来,不杀人就能让人害怕,杀人才能让人害怕,我觉得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区别就在于前一章提到的大宗门的底气。   师兄来是为了证明裴之衡的地位,不然裴家大部分人只当他是连累自己家被皇室找麻烦结果自己拍拍屁股去修仙的小辈。      第106章 不舍      裴之衡定定地注视着始终没正眼瞧他的南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又失落又委屈,还有点不明所以——当然,便是另一个当事人,其实也未必说得上来为何要这般对他。   好半晌以后,南蔚才勉为其难地扭头看过来,却是眉毛一挑,像是讶异于他在此地一般:“裴兄怎的还没走?”   裴之衡动了动唇:“嗯。”   然后南蔚就看到他终于转身出了门。   南蔚:……   原本在附近的王大牛十分果断地跑远了:南蔚板起一张脸,摆明了就是在不高兴。   王大牛不想引火烧身,没敢去问,这么多次下来他也明白了,哪怕南蔚真的不高兴,也决计不会承认。哪怕南蔚会对他自己承认,也决计不会对王大牛承认。   南蔚的确不大高兴,心里头好象堵了个什么一般,这情绪叫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又觉得陌生又觉得烦闷。   本尊叫你走你就走?   做人敢不敢有点骨气!   还是小时候的裴之衡好,便是南蔚再赶他多少回,一个不留神这小子还是会死皮赖脸地黏上来,跟那水蛭似的,拍都拍不开。   恰在这时,门口又一次响起了轻轻的足音。   南蔚抬眼循声一看,就发现是裴之衡去而复返。但他却并没有进到屋里来,而是稳当当地踩在门槛外。   见到南蔚看过来,他连忙道:“蔚弟,我不吵你,就站这儿。”   南蔚翻了个白眼:“行啊,爱站那儿你就站那儿呗。”   但即便是缩在墙角的王大牛也敢拍着胸脯保证:老爷现在心情大是畅快,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愉悦!   裴之衡竟当真只是站在门槛处,并不进来,也没有说话,一直静悄悄的,但他始终不曾离去。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南蔚才道:“进来。”   裴之衡眨眨眼:“蔚弟,你在叫我?”   南蔚环顾四周,此地空无一人,“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不是叫你是叫谁?”   裴之衡指了指王大牛:“还有你仆人。”   南蔚道:“他是猴子不是人。”   裴之衡哦了一声,听话地走进门内,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南蔚隔出一段距离,摆出“我不想打扰你思考”的架势。   南蔚哼了一声:“过来!”   本尊是会吃了你还是会吃了你啊,站那么远作甚!   裴之衡指出:“蔚弟,你方才不是说了你要思考,叫我不要妨碍你?”   南蔚偏头瞪他:“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思考完了,不行?”   裴之衡道:“行。”然后他就露出笑容,立即坐到了南蔚身侧,几乎一点距离也无。他顿了顿,还是道,“蔚弟,你真的不跟我们一块去太一宗?那玄机令我虽然谈不上对它了若指掌,但可以肯定它的功用应当不小,你有它在手,要进入太一宗可谓是易如反掌。”   南蔚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般把玩着桌上一只甜白瓷的杯子,闻言他眸光闪动:“你很想我去?”   “那是自然!”裴之衡不假思索地道,“我巴不得蔚弟跟我一个师父,每日都能一同打拳、修炼,听课!不是我自夸,太一宗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宗门,若是蔚弟进入其中,定然也不会失望。”   “那是对你来说。”南蔚却很清楚,这世间的宗门,其实大同小异,谈不上谁比谁厚道——充其量,不过是太一宗强手更多,地位更高,取得的资源更多,发出的声音更为人所重视,最终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在裴之衡,他是孩童时便经由靖池竞渡而进入太一宗的弟子,天赋出众,单火灵根,似乎还有点变异,根骨不凡,悟性世所罕见,所以甫一进入太一宗,就被化神真人看中收入门下,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自不必提。   而在南蔚,他是南华宗叛徒,哪怕其中别有内情,这个身份也是已经盖章定论,何况他又是半路前来入宗,就算有玄机令在手当真能进入太一宗,他也势必会遇到无数质疑、怀疑甚至是敌意。   裴之衡认真道:“蔚弟,你是担心进入太一宗后被人误解吗?不用怕,有我在。”   南蔚又瞪他一眼:“我不是怕。”   裴之衡用十分纵容的口气道:“嗯,我知道蔚弟不是怕。”   南蔚:……总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   裴之衡却也是聪明人,知道他的顾虑:“蔚弟,有我在呢,而且淳于师兄也知道你的为人,以后我其他师兄,我师父肯定也不会误会你。而且……”   他定定地注视着南蔚,瞧见眼前少年刚才有些懒散的表情逐渐因为他的视线而染上几分不耐,他却仍然不舍得挪开双目,“我的蔚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只要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会明白这一点。”   南蔚差点没叫口水呛到:“咳,你说……”   裴之衡似乎也自知失言,讨好地拿过旁边水壶替南蔚倒了一杯水,又替他轻拍背部:“蔚弟喝水,看你,怎么没喝水都能呛到自己呢!”   这是怪谁啊!南蔚没好气瞪他一眼,还是把刚才那句“你说谁的蔚弟”给咽了回去,接过茶杯灌了几口茶水下肚。   唔,虽然是临时应付用的凉茶,却别有一番风味,其中还含有几分灵气,这段时间新任家主裴二爷在待客上倒是十分周到妥帖。   而且裴二爷做事也是让南蔚刮目相看,此前他几乎等同于一个隐形人般,但当他成为家主后,立即大刀阔斧地采取了许多行动:将老太太供起来却与旁人隔断来往,对参与此次事件的裴毅等人也各有责罚丝毫不曾留情目前裴家简直是哀鸿遍野……   “蔚弟。”裴之衡还在试图说服南蔚,“跟我一块回宗吧,师兄的飞剑回去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又方便又快速。”   但南蔚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你别再说了,任你说多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裴之衡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他终于确定南蔚是认真的,裴之衡沉默了一会,果断换了话题:“蔚弟,我和师兄明日就要带着时侍卫启程了,你来不来送我?”   南蔚道:“你想我去送你吗?”   裴之衡嗯了一声:“想。”   南蔚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裴之衡瞪大眼:“为何?”   南蔚嫌弃地瞥他一眼:“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没启程呢就做出这副小儿女的姿态,明日若真去送你,你还不得痛哭流涕啊。”   裴之衡道:“我不哭。”   南蔚道:“哭都不会哭,看来你也没那么不舍得同我分开,那我更不去了。”   裴之衡:“……”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更短,因为他立刻又转移了一个话题:“那蔚弟今日晚上我还是留宿在你这里。”   南蔚道:“不要。”   裴之衡道:“就这么说定了。”   南蔚:“……”   总之,裴之衡说到做到的直至夜深都没离开过南蔚的房间——吃饭也是让仆役送来跟南蔚一道吃的,还亲手喂了南蔚好几筷子的食物。   见南蔚满意地微微眯眼,一副十分餍足、简直叫人想要摸摸他的头的样子,裴之衡心道果然不愧让我特意吩咐厨下做的吃食,味道的确是很不错。   这样想着,他就又拈了一筷子的清炒玉心菜,青翠欲滴中又有一截雪白的菜蔬被递到南蔚唇边,几乎是立刻就被南蔚吃了进去。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裴之衡一摸身侧却摸了个空,他立刻坐起身,却发现被褥里属于南蔚的那半边早就一点热气也无,显然南蔚已经起床了很有一段时间。   虽然鼻端似乎仍徘徊着属于那奇异而美妙的香味,但昨晚曾一动不动躺在此处的少年却不见身影。   裴之衡飞快起身往外走,却没见着南蔚在院子里打拳,倒是看到王大牛睡眼惺忪地从外面转了进来。   “蔚弟呢?”裴之衡问,他知道南蔚这位仆人听得懂人言。   王大牛打了个呵欠,指了指外面的某个方向。   裴之衡立即往那边走,然后没走多远,就看到南蔚从一间房里开门出来。南蔚出了门以后,又转身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才往他这边看过来。   “起来了?”走到跟前,南蔚道。   裴之衡嗯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越过他往后看:“蔚弟,你一大早起来找师兄做什么去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自然是有事。”   裴之衡道:“蔚弟,你有什么事其实直接找我就行,用不着麻烦师兄。”   而且昨晚南蔚对自己一直都爱理不理的样子,怎的现在却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想到刚才他分明是与师兄关在房里,裴之衡心里头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   虽然他估计南蔚肯定是真的有事与淳于离山商谈,但他们不管谈什么事,也可以让他帮忙嘛!   南蔚道:“找你没用。”又道,“说起来你们要出发了,你还有没有东西要收拾?”   裴之衡一点也没有被他带开话茬,而是坚持将注意力放在前面那件事上:“……多一个人未必不能多一条路。”   南蔚哼了一声:“说了没用就是没用。”此事他也不是没问过裴之衡,但这小子虽然知道一些,内容却实在不够详实,远远比不上淳于离山所了解得那般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睚眦必报的南蔚= =+   裴之衡:不管是什么样的蔚弟都是我的蔚弟=v=棒棒哒!   南蔚:谁的?   裴之衡:你的^o^不管什么样的我都是你的衡哥哥。   第107章 暂别      没错,南蔚去向淳于离山打听的,正是那块玄机令所蕴含的全部秘密。   而淳于离山到底比裴之衡在太一宗的时间更久,修为更深,地位也更高一些——从他能拿下负责靖池竞渡招收弟子的差使就能看出来。因此在听到了南蔚的提问后,淳于离山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番,就将此中内情告诉了南蔚。   原来玄机令的确正如之前裴之衡所说,是曾有过腾龙令的地位极为核心的弟子不慎死在宗外且不为宗门知晓以后,由腾龙令化出。此物能将该名弟子的下落,包括身死时的情形,沉睡令中的一点真灵和相关一些宗门希望了解的事情,都带给太一宗。   也因此对太一宗而言,带回玄机令者,就拥有了对太一宗的一份极大的功劳。有了这份功劳,任何一个将玄机令带回太一宗的人,都能得到太一宗的承诺,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只要太一宗能办到,就一定办到。   所以若是此人提出要加入太一宗,定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凭借玄机令加入太一宗还有一个特殊的好处,那就是此人能够暂时持有玄机令五年。   千万别小看了这五年,作为一等一的大宗门,太一宗的气象自不必说,入门的也大都是天赋极佳的弟子。而玄机令虽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玄机令,本质却还是腾龙令,自然有辅助修炼的效果。五年,对大部分太一宗弟子而言,就意味着“足以凭借这份帮助,跻身更加前列的位置”。   而据说此前在太一宗的历史上,更是有数名叱咤风云、地位尊崇的弟子,最差也修炼到了化神真人的层次,都是拿着玄机令前来太一宗并入门的。   不过也正因如此,淳于离山告诉南蔚:“所有这些弟子,却都曾在本宗度过一段举步维艰的时光。”   南蔚十分理解:那五年简直就像给此人开了一个巨大的小灶,而且还是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   因此哪怕真正持有玄机令的弟子未必具备出众天赋,但无疑已经有了一个被视作众矢之的的先决条件。   可想而知,对此人太一宗弟子很难认同,会下意识的排斥。或许背后还有人特意为之,让凭借玄机令进入太一宗的弟子,必然遭遇最大限度的磋磨。   不过即便是故意而为,南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若是没能熬过去,顶多就是泯然众人,但凡是熬过去的人,大抵会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担得起一枚腾龙令了。   显然淳于离山对此事也有与他相似的理解:“不过虽然艰难,却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而且若是南蔚你的话……”他至今记得当日这少年尚是个小小孩童,却成功从魔修手中逃生的情形。论起对时机的把握,南蔚绝对不在话下,“我认为若是你,要越过这道坎,没有任何问题。”   南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向淳于离山打听了许多太一宗的事情,才告辞离开。   而出了淳于离山的房间后,也就是被裴之衡看到的那一幕了。   到了这时,裴之衡或许还不甚清楚,但淳于离山已经明白,南蔚是打算去太一宗的。   因此当他们从裴氏府邸出发,腾空而起的时候,淳于离山瞥见自家师弟一脸失落又不舍的样子,心里觉得很有几分好笑。   唔,他要不要把南蔚早上找自己的来意,还有南蔚透露出的打算告诉师弟呢?   淳于离山几乎只是顷刻之间就做出了决定:当然不告诉,等到时候再给师弟一个惊喜吧,现在瞧师弟这副样子,还真是挺有趣的。   淳于离山没有猜错,南蔚的确是有往太一宗去的意图。虽然他始终没松口要跟裴之衡他们一道前往,但他却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借由玄机令,让自己成为太一宗弟子。   至于那些什么磋磨坎坷,本尊一点也不在意。   就算没宗门,南蔚都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何况还是要进入这么一个在这个时代不仅不下于后世的天命魔宗,甚至还要稍胜一筹的宗门。   他着实不大放心裴之衡——这小子之前跟他一别就是数年,这也就罢了,再见面的时候记忆却被封印了,最后要解决还得落在南蔚头上!与其让裴之衡一个人回去宗门,说不定又出点什么问题,倒不如他也跟过去,看着点那小子,免得他再吃了什么大亏!   而且,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在太一宗内,南蔚能找到用来解决灵吞阵结成封印的器物。   离了本尊,也不知裴之衡那小子现在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真的哭呢?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可千万莫要学了王大牛这只猴子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前脚裴之衡等人刚走,后脚南蔚就从裴府告辞离开,施施然逛了一遍九安,暗中收拾了几个不怀好意跟踪的黑衣阉奴一顿,他才离开九安,放出飞舟,顺着地图上标明的方位,往太一宗飞去。   飞舟不似飞剑,速度无法如闪电般瞬息千里,因此南蔚一路上时不时按落飞舟,下去捉几只肉质鲜美的妖兽饱餐一顿。   反正王大牛就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而王大牛身为探宝猴的天赋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发掘出来,他每每只在某个地方稍微停留一会,就能发现周遭的宝物。   等到太一仙宗的山门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南蔚清点了一番须弥戒内的收获,心情大好。   作为奖励,南蔚决定免除今日要王大牛炮制食物的差事,直接带着他前往附近的小镇上落脚,顺便去品尝这座小镇上的美味。   等饭馆的伙计端上了两碗犹如白玉般漂浮上清汤里的馄饨,再加上数碟小菜,南蔚毫不犹豫地开吃,一边吃,一双眼还放出让王大牛十分熟悉的光来。   王大牛一边不屑地撇嘴:莫非这些人做的东西能有我烤的妖兽肉好吃?一边暗自怀疑:老爷定是又用魂念在四下窥探,发现了这里的饭馆,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与此同时,太一宗内,淳于离山却感到了几分疑惑。他和裴之衡带了时延旻,回到宗门已经有数日之久。就算南蔚的脚程没他的飞剑快,但他听说南蔚手里也有飞舟,论起速度应该早到了才是。   莫非……便是淳于离山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南蔚其实并未打算前来太一宗?   这几日时延旻已经顺利拜入太一宗内,只不过他的天赋虽然不差,却远远比不上裴之衡,年纪也稍嫌大了些,便被丢去外门,除非他通过考核才能进入内门。   对此时延旻表现得非常不舍,还询问能不能有别的法子留在裴之衡身边。   淳于离山就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那也不是不行,你来当他的侍从即可。”   谁知时延旻立刻就想答应,淳于离山赶紧阻止了他:“慢着,我师弟并无此意。”他虽然不大喜欢理会宗门里的一些事,但对师兄弟却极为关心,因此又哪里看不出来,师弟根本就像不认识这位时延旻一般,早就将他抛在了脑后,如何会愿意要此人当侍从?   淳于离山在狐疑的时候,裴之衡的情绪终于渐渐从与南蔚分别的不舍中恢复了几分。   他每日都会到山巅习练锻体拳,这套拳法他已经坚持修行了许多年,修炼下来的好处显而易见。   只是练完拳回来,再一次盯着眼前的拳谱看,裴之衡还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拳谱究竟从何而来,这分明有些稚嫩的笔迹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但这两天,裴之衡却觉得拳谱上面好象有种非常熟悉的香味,就好象……就好象是他在南蔚身上闻到的那种一般?   裴之衡失笑地摇了摇头,会这样觉得,一定是因为他太想念蔚弟的缘故。   也不知接下来南蔚究竟会去哪里,他也不是没有询问过,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而虽然塞了几枚传信玉符给南蔚,裴之衡却一点也不确定南蔚会不会联系自己。   略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裴之衡就感到头上被人敲了一下。   他抬起头,在看清眼前来人的相貌后,立即露出笑容:“谢师兄。”   “没事叹什么气!”来人将手中玉符丢给裴之衡,“这是师傅要我给你的,下一层的口诀——师弟,你进境很快嘛,上回才见你到了第三层,这次都要修炼第五层了?”   裴之衡道:“大约是我比较适合修炼这种功法。”   来人又道:“听离山说,这一回你家的事,算是都解决了?”   裴之衡道:“嗯,都解决了。”   来人道:“那就好,师父也真是偏心,叫离山去助你,却不叫我去。”   裴之衡忍笑道:“师父定是有他的理由。”   来人就撇了撇嘴:“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见我长得太好看,怕我出门一趟再招惹是非罢了。嗯?”说到这里他忽的一顿,“你听到了吗?”   裴之衡点头,肃然了一张脸,“谢师兄,是——拜山钟响了?”   来人兴致盎然地道:“就是拜山钟啊,走走走,师兄带你去看热闹!”    入太一宗   第108章 拜山钟鸣      说完,他也不等裴之衡回应,一手就抛出一件飞车,另一只手将裴之衡扯了上去。就见那飞车呼啸一声飞入云端,往钟鸣传来的位置而去。   裴之衡颇有几分无奈:“谢师兄……”   对方嘿嘿一笑:“不必谢我,我不过是自己想去看个热闹,你是顺带罢了。”   裴之衡道:“我不是在谢你,是在称呼你。”   那人哦了一声:“我就说凭我跟师弟你的关系,哪里需要谢来谢去的假客气——嗯,师弟,你这几日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家中事情仍未彻底解决?”   裴之衡摇头道:“并无此事。”就算裴氏的事没有解决,也不会被他放在心上,他只是……他往远处看了一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光微微柔和。   那人打量他几眼,乐了:“师弟,瞧你这样子,倒像是生了病。”   裴之衡诧异:“不曾,我身体一向康健。”而且修士要生病也不是那么好生的。   那人就不怀好意地笑:“此病人称,相思病。”他伸手将裴之衡一揽,“师弟,给师兄说来听听,此次回家,你见到了什么绝色尤物不成?竟让你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裴之衡闻言先是一愣:相思病?继而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对方之后的话上,心想不知别人是什么看法,但在他眼里,南蔚的确是绝色。   看到他这副样子,那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师弟,你既然喜欢人家,怎的只顾着单相思,不去追求?”   裴之衡愣了愣:“追求?”   “师弟啊,你果真是入宗之后几乎不曾被我熏陶,整个人都呆头呆脑起来。要获得美人心,自然也得有所付出才是。唉,瞧你这副傻样,来来来,师兄教你几招!”   就在师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飞车已经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从云头上方按落下来,裴之衡与那人一跃而下的时候,就见下方平台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那人倒是毫不在意,目光往人群中一溜,拉起裴之衡便往一个方向走去,快到的时候才提高了音量:“麓行,我就知道什么热闹都少不了你。”   那被称作麓行的青年在此地摆了桌椅,桌上还有茶点,一个人占据了一块地势颇高的位置,四周却无人出言阻止,反而将这块位置让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太一宗随处可见的青色长袍,浑身那股皎若明月的气质却足以让他脱颖而出,绝不会泯然众人。闻言此人扭头看过来,唇角泛起一丝淡笑:“好你个谢星渊,来蹭我吃蹭我喝也就罢了,今日还多带一个人。”   谢星渊带着裴之衡过去,介绍道:“这是我小师弟,裴之衡。”   裴之衡连忙向对方见礼,他此时已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正是与谢星渊一同名列本宗这一代最出色十名弟子的于麓行。   于麓行看他几眼,笑道:“我早就听说谷师伯收了一位天赋出众的弟子,无奈一直闭关,出关后又事务缠身,一直未曾得见,今日见到,倒是名不虚传。”   没等裴之衡说话,谢星渊已经道:“行了,咱们之间还需如此客套,快上你那茶给我师弟喝,还有那糕点!”又看了眼远处云雾弥漫的地方,“麓行,今次拜山钟是怎么一回事,你可知道?”   裴之衡便没有多说,只默默坐在一旁。   他入门时间比谢星渊和于麓行要晚上数十年,论修为更是不能同日而语——别看他二人面貌年轻,这二人可都是元婴修士。   于麓行微微一笑:“我比你们都来得早,自然知道。”   谢星渊眼睛一亮:“说说,什么情况?”   于麓行道:“有人拿着玄机令上门。”   谢星渊一听,更是大感兴趣:“玄机令?真的假的?要说这玄机令,据说还是我们入门之前的百余年前,有一位师叔持此令上门,谁知到我们入门的时候,那位师叔便已经渡劫飞升了?”   于麓行颔首,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裴之衡身上打了个转,才道:“确有此事,那位杨师叔正是出自我们邳济支脉,我师父说起他来,也是赞不绝口。”   谢星渊道:“不知今次这持玄机令上门之人,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杨师叔?”   于麓行道:“前提是他提出的要求是要进入我们太一宗。”   谢星渊道:“那还用说?拿着玄机令在手还不入宗的人,简直白瞎了他手里的玄机令!”   这时候,谢星渊也注意到了裴之衡有些不同寻常的表现——这位小师弟平日里一贯沉稳,虽然在他们几个师兄面前也会露出少年人的活泼,但大多数时候却是老成持重。可是此时他却盯住那云雾缭绕所在,眸中闪动的,竟有些像是……期盼?   “师弟?”谢星渊叫了裴之衡一声。   裴之衡没应声。   谢星渊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收到裴之衡的反应:“谢师兄?”   “看什么呢?那儿什么也没有啊。”谢星渊有些不明所以。   裴之衡道:“没有,只是听师兄说起玄机令,有些好奇。”   谢星渊道:“我也好奇,希望快些揭晓。”   裴之衡就嗯了一声。   于麓行含笑瞥了一眼裴之衡,心道这少年可不像是好奇,更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不过裴之衡不说,于麓行也并不打算追问,他这儿已经又来了一个同是十大弟子的人。   裴之衡这次却没顾得上去打量这位被谢星渊称作“穆康”的冷面师兄,他心里只回荡着于麓行的一句话——“有人拿着玄机令上门。”   从他们的话里,从之前的传闻里,不难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玄机令极为罕见。那么这个持玄机令来到太一宗的人,会是南蔚吗?   拜山钟鸣了九下之后,就彻底沉寂了下去。所有前来围观的弟子都好奇地注视着云雾背后,那里是太一宗的祖师殿,也是所有人拜入太一宗的时候都会进入的一座大殿。不管结果如何,恐怕很快他们就能得到答案了。   下一刻,云雾倏然激烈地翻腾,就如同水沸一般,然后空中隐隐出现一只闪烁金光的大掌,只见大掌往云雾中做出拉拽的动作,就有一条乍一看约莫数丈宽、不知多长的云雾带被那大掌拉入空中。   紧接着,这条云雾带好似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极为恢弘的河流,河流中有绚烂光彩闪动,美得动人心魄。   大部分弟子都为此露出震撼神色,只觉得目不暇接。   而略知内情的弟子更是惊骇不已,便是谢星渊三人都吃了一惊。   谢星渊瞪大眼,喃喃道:“渡天河?!”   裴之衡看向他:“师兄?何为渡天河?”   于麓行先一步解释道:“知道渡天河的人非常少,因为几乎没有人会选择渡天河。但持有玄机令之人渡天河,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直接成为亲传弟子。”   他眯起眼睛看向那一道“天河”,“看来今日这位持令人的野心不小,其实只要拿来了玄机令,要成为本宗弟子自不必说,更是能直接成为内门。但若想再进一步,还有数个选择,这其中最为艰难的,收获也最大的,便是渡天河。在此之前,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却不曾亲见,今日还多亏了这位持令人……”   他说到这里,对裴之衡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裴师弟,你这位朋友,恐怕不清楚渡天河有多么困难,若他也跟你修为一般无二,今次是必败无疑。”   谢星渊扭头看裴之衡:“师弟,你朋友?”   裴之衡道:“可能是,我不确定。”   谢星渊问:“那你朋友修为如何?”   裴之衡道:“与我相仿。”   谢星渊道:“那你这位朋友的选择还真有些不智。”   “不,师兄。”   谁知三人立即就听到了裴之衡斩钉截铁的声音,“他不论要做什么,就一定能成,我相信他。”   沐浴在三人各不相同的视线之下,裴之衡脸色未变,眼中却是信心满满,毫无犹疑。   又是数息过后,所有翘首以盼的弟子们,终于见到一名少年被带出殿外,只是他的身影仍模糊不清,因为四周云雾始终不断卷动。   直到他抬头望向空中天河,又果断朝上纵跃而去,那张面孔才从重重云雾间慢慢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裴之衡在看清他的脸以后,立即松了口气,唇边露出笑容,他定定地凝视着对方,心中只觉得欢喜。   于麓行道:“裴师弟,你当真不担心?”   “不担心,我相信他。”裴之衡仍是十分笃定,连识海中化神真人所下封印,他都能想出法子,渡天河再如何艰难,裴之衡也信他必有把握。   而且能在太一宗看到南蔚,这其中令裴之衡惊喜莫名之处,旁人更是完全无法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我在思考……   裴之衡:蔚弟你在思考什么^v^   南蔚:我在思考,当你师弟太没意思了。   裴之衡:……      第109章 渡天河      胸臆间涌动着一股喜悦之情,因为裴之衡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蔚他,竟然还是来了。   那微微昂起下巴的少年,侧面线条极为柔和,肤色如玉,眉目如画,不是南蔚,又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裴之衡也终于明白,在他们离开的那天早上,南蔚与淳于离山的交谈是所为何事。难怪南蔚那天说自己帮不了他,如果是询问跟玄机令有关的更具体的事情,裴之衡的确不像淳于离山等人般深知内情。   “他就是你朋友?”谢星渊盯着南蔚看了一眼,点头道,“啧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好看。”他语气虽然略有些轻佻,此中却并无半分轻看之意,反而颇有几分诚挚。   于麓行失笑:“星渊,你也有觉得别人好看的时候?”   “那是自然。”谢星渊侃侃而谈,“当然要真的好看,我才会如此觉得,因为我眼光比较高。比如我这小师弟,再比如那少年,单论长相,的确可以说是我生平所见所有人里的佼佼者——麓行,穆康,你们也不能不承认吧?能跟我媲美的人极少,但我师弟和他那朋友还就是其中之一。”   于麓行无奈摇头:“你啊你啊。”   穆康则冷淡地睨他一眼,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把自己也扯进来,但最终却是微微颔首:“嗯。”   谢星渊眉开眼笑:“穆康眼光真好,若非我长得太好,师父又为何总要拘着我不准我出去?”   于麓行扶额:“难道不是因为你太能惹事?”   谢星渊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转头过去继续看南蔚:“这少年叫什么?”   裴之衡道:“南蔚。”   谢星渊轻轻击掌:“好名字。”   裴之衡却已经没有再听进去他的话,因为这个时候,南蔚的身影已经没入到了天河之中。   在从淳于离山口中知道玄机令的相关情况,并且知道持令人进入太一宗能有的数种选择为何之后,南蔚就已经打定主意,要选择渡天河了。   裴之衡没有猜错,南蔚对渡天河不是一般的有把握。   之所以在太一宗的十大弟子里都认为渡天河不简单,自然是因为渡天河的确艰难。但南蔚在听到淳于离山的描述以后,却大略已经知道了渡天河的实质——这是因为在后世的天命魔宗里,亦有跟渡天河一般的试炼项目。   所以当南蔚踏入天河之中的时候,他脚步极稳,丝毫没有颤动。   能成为亲传弟子,跟裴之衡一般,南蔚当然不愿意去当一介小小的内门弟子。   在南华宗的时候他无所谓身份,是因为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南华宗生出多少归属感,更没有一定要待下去的决心,等到因为叶浮白几人南蔚难得地想要继续在承川修炼的时候,却又遇到了被诬魔修的事情,南蔚也便顺理成章地叛宗而出。   但到了太一宗,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首先,太一宗比起南华宗来,地位高低本就有差别。可以说,太一宗乃是荣国的第一大宗门,是任何一座其他宗门都无法与之争锋的宗门。如果南华宗和灵湖宗都属于一等宗门的话,那太一宗无疑就是一等宗门也要仰望的更上一层。   其次,南蔚已经叛过一次宗,哪怕别有隐情情有可原,要是再来一次,那他就真的只能奔无极魔宗去了。他曾是魔宗尊者,如今再投魔宗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抗拒,但吕南城魔修之事以后,南蔚已经发现他在观念上跟这个时代的魔修也有不小差距,所以若能不入魔宗,还是不入为上。   最后,自然是因为太一宗内有裴之衡在了。南蔚可不放心再丢下这小子独自一个人,除非什么时候把那熙和大长公主给咔嚓了,不必再担心谁算计他,那时候南蔚才愿意事了拂衣去,当然,他从来不打算深藏功与名。   总的来说,南蔚目前是打算在太一宗较为长久的待下去的。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地位愈高愈好了。   天河之内,在南蔚进入此间的刹那间,已是风波骤起。   无数风刃卷动云团,内中更有精光闪动如砂石一般的物事,悉数往南蔚倾袭而来!   南蔚不用看也知道这乃是渡天河的第一关。   身在天河之内,总有云雾缭绕,许多东西都看得不是太清楚,但魂念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因此南蔚并无半分不适,更无丁点犹豫,脚步甚至显得还很闲适,却巧妙至极地避开了所有这些攻击。   然后,迎头而上!   仿佛只是顷刻之间,南蔚的身影就已经越过了天河最前端的数丈,并越来越远。   渡天河的情形,是太一宗内每个人都能看在眼里的,甚至宗门为了让大家看的清楚,还会特意使用法宝,将此中情形一五一十地展现出来。   因此虽然南蔚已经隐没在了漫漫天河内,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反而被看得更加清楚。   裴之衡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法宝显露出的画面中,少年举重若轻的样子让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便微微弯起。   与此同时,他心中更生出几分骄傲来:这便是我的蔚弟,一来太一,便能叫所有人吃惊。   谢星渊也赞许道:“南蔚很厉害嘛,这么快就过了第一关,要知道便是我们进入,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也说不定会躲不开全部攻击。”   穆康道:“不会,你谦虚了。”   谢星渊道:“我已经用了‘说不定’三个字。”   于麓行笑道:“你们两个也是,这有什么好争的,继续看吧,也不知这少年能走到何处。”   裴之衡这时才问:“谢师兄,渡天河一共有几关?”   谢星渊告诉他:“共有十二关。”他顿了顿,微微皱眉,看向于麓行,“但是,我听说……”   于麓行接上了他的话,“据说十二关之后,还有第十三关,但这只是传说,谁也不曾真的见过。其实渡天河之人并不很少,除了持玄机令之人可以渡天河,只要成了宗门核心弟子就都可以,比如我们几人。只是渡天河的难度会随着渡河之人修为水涨船高,而且渡河成功之后获得的奖励相对于宗门其他任务而言又实在是少,因此哪怕每一个大境界里都能渡一次天河,却极少有人选择。”   “不过若是渡过了十三关。”穆康这时忽然发声道,“那奖励便会大不相同,甚至是有天壤之别。”   于麓行微微吃惊道:“穆康,你确认有十三关?”   其实他们几个都是渡过天河的人,只是渡河奖赏实在是叫他们看不上眼,因此也只是去渡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去了。   穆康颔首:“确定。”   于麓行略一思忖,忽然道:“莫非是红蝉师妹?”   在他们这一代的十大弟子里,只有燕红蝉从未放弃过渡天河,她每一次晋升大境界,都会去渡一次。   穆康神色微微柔和:“是。”   于麓行蹙眉:“可为何我们从未见识到十三关?”   穆康回忆了一下,重复了燕红蝉的话:“机缘巧合,对天河的理解,缺一不可。”   于麓行沉默下来,谢星渊也跟他一般,两人都陷入到了沉思中。   而此时此刻,不过又过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南蔚却已经陆续再次通过了三道关卡,站在了第五关内。   这个速度,无疑令所有知道渡天河情况的人大吃一惊!   便是站在大殿之内的几位化神真人,也往南蔚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倒是不曾想到,这三灵根的少年却着实不简单。”一位化神真人首先感叹。   “自然不简单。”另一人道,“别忘了玄机令有多么难以捉摸,这世上能遇到玄机令,能认出玄机令,还能知道玄机令是何物并前来我宗的人,就已经具备了了不起的机缘,更不用说此子心性不凡,直接就选择了渡天河。”   “心性不凡?”又一人哼道,“说不定是狂妄自大。”   前面出言的化神真人身形修长,穿了一身蓝衣益发显得面如冠玉,他微微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有本事的话,就不叫狂妄自大,而叫胸有成竹。”   跟他拆台的那人也有一张俊美的面皮,只是面无表情,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闻言只道:“那我们拭目以待便是,看看此子能不能渡得过天河。”   最先感叹那人就提议道:“既如此,那不如我们赌一赌?”   “可以,我便拿我新得的那法宝做彩头,我赌他能通过。”   “我也赌他能通过。”   “……”   一番言语下来,几个化神真人面面相觑:“怎么都觉得这小子能通过?那还怎么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那不如赌一赌,他会止步于十二关,还是渡过十三关?”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魅力如此大,到了哪里都注定大放光彩!   王大牛:老爷说的对老爷英明神武!   裴之衡:蔚弟说的对蔚弟就是如此引人瞩目!   其他人:你说的对你光看脸都够出类拔萃了!   作者:……之前说好要打击一下南蔚的呢!      第110章 赌局      这声音分明是从祖师殿梁上传来,殿中立时安静了下来。   最先说话的那名化神露出复杂表情,抬起头道:“骆师叔,此处乃是本宗祖师殿,前有诸位祖师塑像,后有为本宗牺牲诸位前辈之灵位——您怎么又跑到那上头去了,若叫太师叔知道,定会训斥您对祖师大不敬了。”   “看在高师侄一心为我着想的份上,我下来便是。你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啊,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们懂的。”   化神们:“……”   这么直白的威胁,真是这位师叔才做得出来。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人便见到一个宽袍广袖的身影从上面施施然飘落在地。   骆承弼含笑环顾了他们一眼,继续道:“方才我的提议如何?”   这时化神们才想起方才他所说赌十二关还是十三关的提议,不由的面面相觑。   高姓化神道:“骆师叔,莫非你对这少年如此看好?竟觉得他不仅能渡过天河,还能通过十三关?”   “没有啊。”骆承弼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但从这一殿化神对他的称呼来看,他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只有这个年岁。   在大罗灵界,要保持面容不衰老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也没有那么简单。基本上便是晋阶越早,越显得年轻,尤其是晋入化神后,模样决计不可能再发生任何改变。   冷面化神道:“那骆师叔是何意?”   骆承弼道:“我是看你们苦恼,才提出这个建议而已。”   化神们:“……”   骆承弼好笑地看他们一眼:“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你们会那般一致地认为他能通过。”   高姓化神道:“我看这孩子不错,机缘实力都有,不妨赌一把。”   蓝衣化神道:“我都为他说了好话,还觉得他通不过,那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冷面化神道:“直觉。”   数名化神真人各有各的理由,然后众人又齐齐望向骆承弼。   蓝衣化神道:“骆师叔,不如你便下注赌他不能通过?”   骆承弼立刻摇头:“不赌,虽然若是他没能通过我定能大获全胜赚一把,但很可惜……”他看向天河之中,眸中闪动几分兴味,“谁叫我也觉得他能渡过这天河呢。”   此言一出,大殿内又一次沉寂了下来。   “莫非……”高姓化神道,“骆师叔,你看出了什么?”   这位骆承弼年纪其实与他们相当,甚至比他们中间的几个人还要小一些,修为也与他们在伯仲之间,但辈分却要高了一辈。但要这些化神称呼他一声师叔,大家也并无排斥。   因为与骆承弼交好的一些人,乍看不起眼,却似乎各有际遇,远的譬如一位无极魔宗的小弟子一路修至魔尊,与骆承弼便是曾在一处秘境内有过几分交情;近的譬如本宗这一代十大弟子个个在此之前都同他关系良好。   于是众人都觉得,骆承弼看人颇准。   骆承弼诧异道:“我看出的东西,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啊,这小子灵根驳杂,但体魄倒是别旁人要好些。”   蓝衣化神道:“这点我们是看出来了,但渡天河能否成功与天赋并无十分关系。”   骆承弼就指了指冷面化神:“那我跟桑师侄一样,直觉。”   化神们:“……”   这时高姓化神忽然又是一愣,出声道:“快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往天河之中看去。   天河内的少年,似乎仍在突飞猛进,方才他不过刚刚进入到第五关内,眼下才过去了没有多久,他却不知何时已经过了第六关,来到了第七关!   “这速度……”于麓行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谢星渊咋舌道:“师弟,你这位朋友当真是不简单,才过了这么一会,他竟然就渡过了六关,而且每一关他渡过的样子,我看着仿佛极为举重若轻一般!”   裴之衡嗯了一声,目光一直不曾偏移。   画面之中的少年,唇边不知何时旋出了两点笑涡,哪怕周遭有云雾缭绕,但那难有人能及的美貌却益发凸显出来,让那张面容都像是在发光一般。   可是更引人瞩目的,却不是南蔚的脸,而是南蔚每一次渡过关卡时,那轻描淡写的模样。   大多数不清楚渡天河内情的人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知道渡天河难度的人,却是心下震惊。   “他已经……进入到了第七关。”   “也该慢下来了吧。”   “不错,若是前六关,要是有万全准备的话,要迅速通过其实也不难。”   “但到了第七关就大不相同,第七关的整体难度和考核的重点都会有所变化。”   “他也应该……减缓速度了。”   进入第七关的南蔚,也的确是稍稍放缓了脚步,任由身周流动的云雾和不间断的攻击彼此冲撞。   之前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泰然自若的样子,也的确如一些人所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南蔚对后世天命魔宗中类似项目的了解才能如此。   不过,要换做另一个人站在南蔚此时的位置,就会知道,即便知道该如何避开攻击,该如何恰到好处地瞅准空隙通过,也往往未必能够奏效。   说穿了,还是因为南蔚的眼光具备了一名曾经还真境真人的高度,加上他魂念在天河中自如来去的结果。   “果然速度慢下来了。”   “还好还好,不然我真会觉得他不是人。”   偶有议论仍在人群中不时响起,但谢星渊恍若未闻,反而渐渐端肃了表情,有些凝重地注视着画面中的少年。   “星渊,你也发现了吗?”于麓行同样如此。   穆康的手指微动,不知何时,摸上了腰间悬挂的剑柄。   “嗯。”谢星渊道,“这少年……有点可怕。”   穆康道:“令人期待。”   谢星渊一笑:“不错,令人期待,想看他快点成长起来,快点到元婴,能与我们一战。”   也只有他们这般的十大弟子,才能注意到,虽然南蔚的速度放缓了,但这个缓慢,绝非是出自天河施加的压力,而是来源于南蔚本身的意志!   发现这点的,自然还有大殿内的一众化神真人。   桑姓化神道:“这小子,我要了。”   “呸!”蓝衣化神不乐意了,“你说要就要,凭什么啊,倒不如看谁最后赌赢了。”   高姓化神道:“这个主意不错,谁赢了,谁就能将此子收入门下。”   “不对吧。”骆承弼恰到好处的指出,“我记得方才你们都一致认为他会渡过天河,那岂非无人输了?”   桑姓化神道:“骆师叔,我赌他止步于十二关。”   原来他们又记起了骆承弼的提议,纷纷道出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一回,化神们又十分一致,全部都认为南蔚不可能进入那十三关。   高姓化神最有把握:“别忘了,此前要他去渡天河的时候,我们就曾同他说得非常明确,渡天河共有十二关。”   “不错,便是再不同寻常的小子,知道渡天河有十二关以后,也不可能再往前进。”   他们都心知肚明,十三关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关卡,当渡河人自己不曾有十三关这一概念的话,是绝无可能踏上十三关的。   持玄机令来太一宗的人,再是机缘巧合,也万万不可能对渡天河的内情了若指掌到这一程度。   实际上,南蔚也的确不知天河有十三关。   再次一致的化神们又开始扯皮,讨论该如何确定南蔚的归属。   谁知这时,骆承弼开口了:“那我赌他通过十三关。”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十分惊讶地看向他。   骆承弼笑眯眯地也回看所有化神。   化神们面面相觑了一会,有人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被骆师叔算计了一把?”   骆承弼觉得自己很委屈:“没有这回事,你们当师侄的,可不许冤枉我,当心我找你们的师父告状。”   化神们:“……”   有你这么当师叔的吗!   与此同时,南蔚已经再一次通过了第七关。   虽然速度看似减缓了许多,但他通过第七关的时间仍然非常短!   画面中,他已经走向了天河的更深处,四周有绚烂的光华不断闪烁。   “真是不可思议。”谢星渊托住下巴,赞叹不已,“能看到这样一位师弟入门,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于麓行道:“星渊你说的不错,我们这些十大,其实也很希望快些有师弟赶上来啊。”   穆康:“嗯。”   裴之衡仍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   他为南蔚如此耀眼而感到无比骄傲,但同时心中又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情绪,让他很想挡住其他人的眼睛,叫他们别再看了。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南蔚,都只有自己看到就好了。   这个念头倏然一闪而过,裴之衡又觉得头有点疼。   此时忽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裴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好想把蔚弟关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   南蔚:胡闹,那样本尊的美貌岂不是被浪费了?   裴之衡:……      第111章 连过数关      按了按额角的裴之衡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还是谢星渊勉为其难地往那边睨了一眼,就发现一个容色艳丽的青年身着太一宗外门弟子的袍服,正站在此地不远处,朝着他们这边探着脖子,似乎极力想要伸过来。   “师弟,你熟人?”见那青年紧紧盯着裴之衡,谢星渊轻推了一把裴之衡,总算将他唤回神来。   裴之衡看了眼那人:“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仍足以让那青年听在耳中,闻言青年不由地一愣,眼角眉梢立刻带上了深深的失落。   “裴师兄……”他又叫了裴之衡一声。   头疼如流星一般一闪而过,裴之衡发现脑中仿佛又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里面好象是更早一点的南蔚。   只顾着去追寻这些画面里的南蔚,裴之衡还是对时延旻的呼唤声置若罔闻。   谢星渊见状对他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但也并未出声相邀。   时延旻一脸祈求地看向其他两人,无奈于麓行和穆康就像没瞧见他一样,最终时延旻只有在附近坐下,却还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一片无人打扰的空白区域。   谢星渊嘿嘿一笑:“这小子是之前你跟淳于从外边带回来的吧?”   裴之衡仿佛终于想了起来:“好象是。”   谢星渊啧了一声:“总算也还有点眼色,没有直接过来。不过看他那副样子,就好象被师弟你始乱终弃了一样,看着挺好笑的。”   裴之衡一动不动,穆康却往时延旻的方向看了一眼。   数息后,他猛地哈哈笑了一声。   谢星渊被他吓了一跳:“穆康你笑什么?”   穆康道:“你说的很是。”   谢星渊总算明白他是觉得时延旻的样子的确很好笑,只是对他才反应过来的速度感到颇为无语。   裴之衡继续盯着画面中的南蔚看,忽然轻呼一声。   谢星渊也看过去,奇道:“咦,他怎么停下来了?”   便是大殿内的化神真人们,也为此感到了几分奇怪:“这里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南蔚为何要停住脚步?”   “可他马上就要渡过天河第八关,在此地停住所需要抗衡的压力可比一鼓作气渡过后再停下要大得多。从始至终这小子一直没有无的放矢过,莫非此地当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很有可能,待他渡完天河,派人去查探一番。”   天河之内的南蔚并不清楚,他突然的停步,会引发外界这般巨大的反应。   他之所以停下脚步,不过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心头感应。   这极为微妙的感应,似乎是从裴之衡身上而来,具体如何南蔚也说不清楚,但这份感应却让他生出一份莫可名状的喜悦。   他仔细琢磨了一会,仍是毫无头绪,只能猜测这感应是来自于裴之衡识海内,他所分割出去的那丝魂念。   最后南蔚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才终于继续迈步,往前渡河。   化神真人们却又是一惊:“他方才……”   “是在看弥罗镜!”   将天河内的全部情况一五一十展现出来的法宝,正是被化神们称作弥罗镜之物。这面其实一直悬挂于太一宗祖师殿外的宝镜,自始至终都隐没在虚空中,几乎无人能够发现踪迹,但今日这尚未入门的少年竟极为精准地看了过来,不得不让人惊叹!   而这一眼落在裴之衡眼中,则无疑是在看自己!   因为对方才南蔚所隐隐生出的感应,裴之衡同样是若有所觉,那一刻,就好像两个人的思绪心灵靠得极近,裴之衡觉得他好象能感觉到南蔚现下正面对的艰难局面,也能感觉到南蔚对此不屑一顾的心情。   裴之衡定定看着南蔚,不知过了多久,唇边自然而然地牵出一抹笑容。   谢星渊瞧一眼师弟,又瞧一眼那自始至终就没看过南蔚、目光一直放在裴之衡身上的青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通过第八关的时间仍然短暂,南蔚已经再一次踏足天河第九关。   而到了第九关内,身周依然是翻腾卷涌的天河,南蔚却忽然又感到心头一动。   这次的感应却非是来自裴之衡,而是来自眼前这天河。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天河看似不过由那金色大掌自无边无际的云雾中抓出而形成,看似只是给弟子试炼之用,但实际上的这一条天河,却早已自成一体,更是具备了灵智!   就比如此刻,南蔚仿佛听到了来自远古之前的呼唤一般,那种深重、悠远的声音,明明并不存在,却又犹如暮鼓晨钟一般,撞击在了心上。   他不高兴的挑了挑眉:莫非这也是天河的一种拦截手段?   后南蔚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身周更是倏然有一股极为犀利的气息腾空而起,将四周不断涌来的云雾尽数冲开!   第九关,南蔚通过的速度竟然比第八关还要快上几分!   到第九关终点之时,南蔚脚步踏出,周遭便有噼里啪啦的爆响连绵不绝炸开!   大殿之内,化神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蓝衣化神道:“骆师叔,我现在改押南蔚最终能渡过十三关,可以吗?”   骆承弼笑嘻嘻的,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拍醒:“下注无悔,赌品如人品,我看林师侄你人品一向很好的嘛。”   林姓化神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师叔你看人看得准。”他往旁边一看,却见桑姓化神一脸肃然,脸色似乎比一贯的冷面更加冷凝,不禁有些好奇,“启冶,你怎么了?”   桑启冶道:“我只是想到,若他当真渡天河成功,且渡过了十三关,他就会被骆师叔收为弟子。”   高姓化神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悚然而惊:“那岂不是说,他就是我们的师弟了?”   桑启冶道:“不错。”   化神们:“……”   难道他们要不明不白地多一个筑基期的师弟了?   林姓化神倒是很快就开解了自己:“这有什么好苦恼的,该苦恼的难道不是我们那些金丹、元婴期的徒弟和师侄们吗。”   化神们:“……”   骆承弼忍俊不禁之余,看了眼手中的玄机令。   其他化神都没有留意到,本来摆放在祖师塑像前的玄机令,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里,自然更不曾留意到,玄机令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的身影。   “你真的不打算去化生池转世?经由玄机令回归宗门之人都可转世重修,再拜入本宗。”骆承弼嘴唇未动,但玄机令上人影却听到了他的话。   人影也没有动,骆承弼同样听到了他的回答:“不打算了。我早就死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宗门。”人影的眼神是如此温柔,“是我对不住你,玄心师兄。但南蔚这孩子却是可造之材,他的魂念可非比寻常,我在这玄机令里,能帮他淬炼魂念,也算是燃烧最后的一点余热了。”   骆承弼沉默了一下,“不转世重修也好,不然我再要找到你,也不知还需要多少年——但是离楚。”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尖锐,仿若有冰凌片片,直刺玄机令,“你莫要再说什么最后的余热,也莫要再想着索性就这么死去,若是你再消失,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杀了南蔚。”   玄机令上的人影猛地动了一下:“玄心师兄……你……”   骆承弼随即就恢复了那笑意盈盈的样子:“只要你别想着死,我相信你这点真灵不会泯灭,不过是找一具合适身体的事。”   玄机令上人影再未出声,骆承弼也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其他化神们争执来去,思绪却像是回到了很久远的从前。   天河内的南蔚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很奇怪:自从这具身体状况好转,又踏上修行的道路以后,再也没有过生病的征兆了,怎的会突然打喷嚏?难道是天河内湿气太重,以至于凉气侵袭?   南蔚眸光闪烁了一下,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第九关、第十关、第十一关……   当南蔚站在第十二关前的时候,弥罗镜外看着这一切的人对他的加速已经表现得有些麻木了。   再大的震惊,若一直震惊下去,也只剩下了习以为常。   谢星渊呆呆地看着画面,嘴角微微抽动:“师弟,你这朋友,也太……太……”他想找一个词来形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于麓行和穆康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传信玉符给人传信。   没过多久,裴之衡就见此地又多了三个人。   一个是满面煞气的黑衣青年,一个是面色冷淡却一来就紧紧盯住画面内南蔚的红衣女子,一个是跟红衣女子一同前来笑容妩媚的紫衣女子。   从于麓行和穆康的话里,裴之衡知道了他们同是十大弟子,黑衣青年叫湛元思,红衣女子正是时常渡天河的燕红蝉,紫衣女子则是燕红蝉的好友但玲衣。      第112章 被阻还是故意      湛元思与其他几人点头示意,看也未看裴之衡,注意力就完全转到了前方云雾中的画面上。   燕红蝉和但玲衣二人则与裴之衡打了个招呼,不过燕红蝉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穆康,你说的是真的?这少年今日才渡天河,现下却已经到了十二关?”   “千真万确。”穆康道,“到现在,刚刚一个时辰。”   燕红蝉震惊了一下,立时就期待地道:“太好了,看来这位师弟是肯定能进入本宗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跟他交流一番渡天河的感受。”   但玲衣挑眉浅笑:“红蝉说的对,我都要迫不及待认识这位师弟了——想想就觉得有趣,我们之后的十大弟子,肯定会是很激烈的角逐。”   裴之衡将这几位十大弟子对南蔚的评价听在耳里,心中腾起满满的与有荣焉。   而进入第十二关的南蔚,丝毫不知此时此刻他的身后,有无数道视线紧紧注视。   他凝望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天河,感受着那久久不曾消散的呼唤,眸光也仿佛映出了天河内的绚烂璀璨,亮得惊人。   到了此地,南蔚却已经明白那呼唤并非是对他的阻碍,而是真正来自天河最深处的呼唤。   而在经过了十一关以后,南蔚约略明白了太一宗这渡天河的玄妙之处。   这天河,一方面是对弟子的试炼考验,另一方面,却是在将修炼的所谓“道”,用一种极为巧妙而隐晦的方式,展现在太一宗弟子的面前,呈现出一种直击本心的大道本质。当然,要理解这一点,甚至说只是发现这一点,却是难上加难,几乎绝无可能。   若非南蔚在后世是天命魔宗的还真境真人,只差一步就能渡劫飞升,换做真正的一名筑基,就算能渡过天河,也绝不可能领会到此中真意。   所以到了第十二关,南蔚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十二关并非天河尽头。   天河的尽头在何处呢?也许在下一关,也许在更远的地方,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就好像所有修真之人,都在追求着大道,他们不知道何处才是终点,有的人会半途而废,但另一些人却永远也不可能停下脚步。不停地前行,步步为营,披荆斩棘,总有一日,会走得越来越远。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所走到的位置,就是修炼之道的尽头。   没有渡劫的人不敢保证,渡劫飞升的人难道就能保证了?便是南蔚,也时常想象着渡劫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心念电转之间,他想了许多,眼神更加明亮,也更加坚定。   因为他很清楚,不管如何,他只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终究会找到答案。   这一生找不到,还有来世,来世找不到,还有下一辈子。   与此同时,南蔚也清楚地感觉到,渡天河到现在,对他的帮助其实也是非常巨大的。   虽然他早就成为过还真境真人,但来到这具身体以后,重新生出的一些理解,一些领会,有时候却难免显得有些散乱。而渡天河的过程,就像是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所有的修炼,所有的法诀,甚至是意识,包括魂念,前世今生种种领悟,此中杂质被统统挤压排出,剩下的是最纯粹、最接近道的本质的那一部分。   南蔚心下感叹:这个时代真不愧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时代。   他之前还是弄错了,万年多以后天命魔宗那类似的历练项目,又哪里比得上渡天河?可以说,后世的修士们除非是极大的机缘在遗迹有什么奇遇,几乎都无法从宗门内获取这般近乎于道的帮助。   第十二关行进到现在,南蔚身周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仿佛之前暴风骤雨般的攻势都已然平息,又仿佛在酝酿着更为恐怖的狂风暴雨!   下一刻,果然如他所料,更为犀利的攻击倏然而至。   而这些攻击里面,似乎也隐隐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念,又像是去除了一切伪造的表情,只留下了最本真的部分。   “有趣……”南蔚反而更加地兴奋起来,双眼越发有神,一面凝视着前方,一面感知着这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   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极为适合修炼的好地方。   尤其是这第十二关——生出这个念头的刹那,南蔚索性不再往前,而是十分耐心地原地站定,与那些不断出现的攻击交手,感应其中的真意。   于是所有注视着画面的人都发现,一路上突飞猛进势如破竹的少年,好象终于遇到了困难。   有人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渡天河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看他前面顺利得很,只怕是投机取巧了。看吧,到了这里,终于原形毕露了吧。”   支持这种观点的人实在不少,大约是南蔚此前渡天河的闯关速度实在太快,太令人不敢相信了。   因此他们反而觉得,在十二关止住脚步的南蔚是正常的。   但谢星渊等人却不会有这么简单的想法,虽然他们也看不出南蔚现在是又一次故意为之,还是真的被阻住了脚步,但在他们眼中,南蔚已经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谢星渊拍了把裴之衡:“师弟,现在还笃定你朋友一定能通过吗?”   裴之衡仍是斩钉截铁:“一定。”   谢星渊道:“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裴之衡微微一笑:“嗯。若说这世上其他任何人都可能让我失去信心,但他却不会。”   虽然他也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南蔚,记忆中,两个人似乎也是在灵湖宗附近的太湖坊市内初次相识,之后还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可不知为何,裴之衡却总是难以避免的生出一种,他们其实早就相识的感觉。   谢星渊佯怒道:“这样说,你对我们这些师兄反倒没信心啦?”   裴之衡道:“……谢师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麓行好笑道:“裴师弟,别理星渊,这家伙向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没事都要找点事,我劝你啊,还是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免得被牵连了。”   裴之衡道:“那也不必,他是我师兄。”   谢星渊瞪一眼于麓行:“看到没有,我有这么可爱的小师弟,你们没有吧。”   穆康这时又转过脸看了看裴之衡,想了想道:“如果他朋友能变成我师弟的话。”   谢星渊立刻道:“不可能!”   穆康道:“为何?”   谢星渊道:“那可是我师弟的朋友,怎么会入你们支脉。”又对裴之衡道,“师弟,你肯定也希望跟你朋友朝夕相对,共同修炼吧。”   裴之衡不假思索点头:“想。”   谢星渊得意地道:“看见了吧。”   穆康道:“你又不是脉主。”言下之意就是你最终也不能决定。   谢星渊哼了一声,朝外努了努嘴:“穆康,我今天发现你怎么能这么烦人,打一场吧。”   穆康道:“好。先等他渡完天河。”   裴之衡:“……”   浑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引起了两位十大弟子的对决,南蔚觉得现在的他,就好象进入到了一个极为宏大而壮阔的世界里。   这似乎只是大罗灵界的一个极为微小的角落,又仿佛能折射出整个大罗灵界,乃至于更庞大的天地。   他近乎于贪婪地感受着,汲取着一切不曾接触过的东西,哪怕周遭攻击再剧烈,南蔚也硬挺着一动未动。   正因如此,在大部分人眼中,天河之中的少年,似乎终于扛不住了,肩头有血色洇了上来。   哪怕相信南蔚一定能渡过天河,见状裴之衡心中也是一紧,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谢星渊等人现在也有点看不懂了,齐齐往燕红蝉看去。   他们的目光太有存在感,燕红蝉不得不转过脸来:“你们看我作甚?”   “你渡天河的经验最丰富。”谢星渊道,“说说看,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燕红蝉沉默了一下,“我有一个猜测。”   谢星渊道:“哦?”   燕红蝉道:“但我都觉得太疯狂,不敢相信。”   穆康眨了眨眼:“他是故意的?”   燕红蝉惊讶地看向穆康:“你也这么认为?”   穆康道:“猜的。”   其他人却很惊讶:“红蝉,你当真这么认为?”   燕红蝉点头道:“天河之内情况复杂,越往后越艰难,这点我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但我却不觉得这少年躲不开,他若是躲不开,早就该失败了才对。所以我才会有这个猜测——但他为何如此,我却无法解释,除非……”   说到这里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下意识地抽了口气。   谢星渊道:“除非什么?”   穆康反而先道:“除非他看到了第十三关?”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都盯住了燕红蝉,像是在求证她的想法。   燕红蝉有些艰涩地点了点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苦涩,但转眼间已变得斗志盎然:“真是想不到,一个还未入门的师弟,竟能看到第十三关!”      第113章 十二关      此时大殿内的化神们,当然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南蔚乃是故意为之,更是心知肚明南蔚其实是在借机修炼。   所以他们现在都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骆承弼。   每个人心里都酸溜溜的:这位小师叔竟然能收到一个这么不凡的弟子!而且还是从他们手中抢走的!好想一人给小师叔一巴掌哟!   只是其他观看的弟子,却是看不出此中深意,在见到南蔚停滞不前,只偶尔挪动脚步,而且还受了伤以后,一些人就开始猜测他是不是能渡过天河了。   “若是他止步在最后一关,那真是功败垂成啊。”有人替南蔚觉得惋惜。   “哼,只怕是前面一鼓作气速度太快,到了后面后继无力,自作自受。”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不过能动用拜山钟,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特殊之处,我看他天赋也不过了了嘛。”有一头雾水说风凉话的。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拜山钟响,有新弟子来,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他是带着玄机令来的本宗。”自然也有赶紧给人扫盲显露见识不凡的。   “这么说来,此人有玄机令在手,不管如何一来就是内门弟子,还能有玄机令辅助修炼五年了?啧,他倒是运气好,哪像我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挣扎进内门。”有心生嫉妒的。   “那又如何,修真本来就既看天赋也看机缘,既然机缘比不过人家,那就比天赋,比努力!”自然也有心性坚定头脑清醒的。   光是在这样一座庞大的平台上,就能看出太一宗弟子形形色色各自不同。而若是南蔚在此,或许还会感叹一句:到底是大宗气象,至少从心胸上看,大部分人还是颇为宽广的。   因为画面中的少年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且天色也渐渐晚了下去,平台上观看的弟子们渐次离去。等到夜深的时候,弥罗镜虽然还将南蔚的情况显露出来,但围观弟子几乎已是十不存一。   谢星渊道:“师弟,不如我们也先回去,明日再来?”看南蔚的样子,都不像是会立即结束渡天河的。   谁知裴之衡道:“谢师兄,你们回去吧,我就留在这儿。”   谢星渊一愣,却见自家师弟已经转过脸去,继续盯住画面中的少年,略嫌冷淡的神色中,却有温柔悄无声息地流泻出来。   他想了想,便道:“那你就在这儿待着,我们明日再来。”   等到谢星渊等人也离去,偌大的平台上,几乎已是空无一人。   夏季已经过去,初秋的天气到了晚间就会带上几许凉意,裴之衡却浑然不觉,看着南蔚一动不动,想到自己陪着他,反而有种细细密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从心底缠绕着蔓延。   直到肩头忽地一沉,裴之衡下意识地拔剑挥出。   一个身影蓦地倒地,在月光下露出艳丽的面容。   裴之衡皱眉,将身上的披风取下丢了过去:“不要打搅我。”想了想,又掏出一只小瓶扔向对方,“这是伤药。”   时延旻如获至宝地捧住瓷瓶,犹豫着道:“裴师兄,你不记得我啦?”   裴之衡道:“记得。”   时延旻脸上立即露出喜色:“那……”   裴之衡道:“提醒我裴氏出事的人,是你吧?你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将你带来太一宗,我便不欠你什么了——没事的话不要来找我。”他是当真不记得小时候救过什么阿猫阿狗,对裴之衡而言,让天赋还算不差的时延旻入太一宗,也是仁至义尽了。   时延旻的脸色一僵,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后退,退到了不知何处的阴影中。   裴之衡很满意:耳根清净了。   画面中的少年,恰在此时又往外看了一眼。   他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眸中似有光华流转,唇角也随之翘起一个弧度,便有笑涡在其中若有似无的旋了出来。   他在高兴,裴之衡立即明白过来,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继续盯住南蔚。   然后他看到南蔚摸了摸肚子,裴之衡又明白了:南蔚这是想吃东西了。   唔,可惜食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送到天河里,裴之衡有点心疼地想到,只能让蔚弟暂且忍一忍了,不过等渡完了天河,他定要带蔚弟去太一宗最好吃的那些饭馆里吃个遍!   第二日晨光微熹,谢星渊几人就断断续续地回到了此地。   不过昨日平台上那么多的人却是只来了少许,而且在瞧见南蔚还是跟昨天晚上一般无二的情况后,这少许人里又走了大半。   谢星渊道:“师弟,一晚上他都没有什么动静?”   裴之衡嗯了一声。   燕红蝉道:“这样一来,反而更证实了我的猜测,看来他还真是故意为之。”   “不错。”于麓行道,“若是承受不住,他也不可能在此处继续待下去,就会被天河送出来,而他仍在原地,说明这少年并不存在承受不住的情况。”   谢星渊啧啧称赞道:“他心性坚定,瞧这一夜过去,他身上又添了好几处新的伤口,可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说到伤口,裴之衡瞳孔就是一缩。   虽然他很清楚对南蔚而言,这些伤势恐怕不算什么,但是亲眼见到南蔚身上不断增添伤口,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裴之衡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湛元思自来此后第一次开口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要得到,就必定要付出,他清楚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多,所以才会如此。”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于麓行道:“元思,这是你看出来的?”   湛元思打开话匣后就不再沉默是金:“是,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谢星渊的表情就有点纠结:“跟你是同类?”   湛元思默默看一眼他:“有意见?”   谢星渊:“……呵呵。”   湛元思才又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杀性跟我一样重,而是说——他对自己了解很透彻,知道未来该怎样走,对规则却并不看重。别的不说,我相信十大是跑不掉的,他的成就注定会很高。”   谢星渊顿了顿,再次呵呵:“我就觉得你在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湛元思偏了偏头:“打一架?”   谢星渊:“正有此意。”   裴之衡:“……”   燕红蝉若有所思道:“他之所以不往前,大约是因为看到了十三关,却没有多少把握吧。”   于麓行问:“十三关究竟是什么样的?”   燕红蝉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不好说,说不好,每个人所感受到的也未必一样。”   几个人议论的中心,南蔚仍然在抓紧时间修炼着。心分多用的天赋在此地运用起来实在是非常合适,他一面修炼着一气培元诀,一面感应着那直击本心的大道真意,一面注意着接踵而至的攻击。   时间缓缓流逝着,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过去。   到了第三日,南蔚还在天河中,但平台上却已经几乎没有几个人了,只有裴之衡与谢星渊等人还坚持在此。   祖师殿内的化神们亦是一脸麻木:“这小子还要在天河里面待多久?”   “开放天河到现在,耗费的那些灵气,把这小子卖了他都赔不了。”   “别这么说,不知者无罪,他也不知道会如此,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他是否真能踏入十三关吧。”   实际上,南蔚却是非常清楚,天河这样开放,势必会耗费更多灵气——曾是天命魔宗尊者的他,很清楚天河类似于灵宝,要动用当然有所消耗。   不过南蔚也不在意便是了,太一宗这么大的宗门,当然更不会在意,对不对?   当然,到了第三日,南蔚倒是的确打算往前动一动了,因为再在十二关待下去,他所能得到的收获就极其有限了。   南蔚已经猜到,他目前所在的天河,很可能是一件先天灵宝,甚至可能是与大罗灵界生成同一时代的灵宝!不然在天河内,他不可能收获如此丰富!   虽然他进入天河时修为是筑基六重后期,如今比起那时也高不到哪去,不过是筑基七重后期。但对于未来每一层境界的领悟,却是越发深刻,只要修炼下去,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南蔚微微一笑,终于踏出一步,再一步……   几乎只是顷刻间,南蔚就已经如风卷残云一般,从天河十二关离开!   见此情形,骆承弼再不犹豫:“关掉弥罗镜吧。”   其他化神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无一不赞同。   在弥罗镜不再生效,云雾上方画面消失,裴之衡瞪大双眼不明所以的刹那间,南蔚踏入天河第十三关!   骆承弼嘿嘿一笑:“这个小子,是我的了。”   化神们:“……”   小师叔什么的最讨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的最讨厌了!敢不这么得瑟吗!      第114章 十三关      三三两两正在平台之上的太一宗弟子,忽然之间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原本还在云雾上方清晰可见的画面,此时忽然不见了。   “结束了吗?刚才他是不是通过了十二关?”   “没注意到,但看这情况,应该是他已经渡天河成功了吧!”   “我看未必,也许是失败也说不定,反正我是没瞧见他最后成功的情景,倒是知道那小子在最后一关停留太久了。”   大部分人的观点是前者,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弟子认定了后者才是真相。   而裴之衡在看到画面消失的瞬间,脸色就是一变,然后他一脸焦虑地立即望向谢星渊:“谢师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谢星渊等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是有了各自的猜测,不过他看到裴之衡这般心急的模样,简直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师弟,就嘿嘿一笑:“师弟,不必着急,耐心等待,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之衡道:“他不会有事吧?”   于麓行道:“肯定不会。”   裴之衡松了口气,方才那一刻他着实脑中一片空白,但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也多少猜到了几分:“是……有什么不能被我们看到的画面?”   谢星渊打量他几眼:“我还以为跟你这位朋友有关的事情你就彻底失去判断力了呢,都变得不像我师弟了,现在看来也没有嘛。你猜的不错,大约是师伯师叔他们将弥罗镜给关掉了。”   燕红蝉道:“看来这位师弟,的确已经踏足到第十三关了。”她凝望着云雾之上,神色有些微妙,不过很快就道,“这一次,我觉得我们会有一个了不得的师弟了呢。”   但玲衣笑嘻嘻:“那还不好,现在宗内的这些师弟师妹们,都没刚入宗的时候好玩了。”   燕红蝉扶额:“玲衣,有事没事不要去逗弄师弟师妹们啊,你是当师姐的,应该做个好榜样才是。”   但玲衣振振有词:“我都是十大弟子了,还不能当好榜样?”   燕红蝉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湛元思这时却盯住了谢星渊:“你还欠我一架。”   谢星渊哦了一声,扭头道:“师弟,你是要在此地继续等着也好,还是回去也好,你自己做主便是,我们先走一步了。”   裴之衡应了下来,目送几位师兄师姐离开。   此时平台上除了裴之衡,已是真正的空无一人,毕竟这里虽然宽敞空旷,但若非是有拜山钟鸣那般的特殊情况,太一宗的弟子们也极少会来此地。   其实裴之衡继续留在这里,也见不到南蔚的情形。可是要他就这样回去,他也万万做不到。   思虑片刻,裴之衡还是留在了原地,静静坐在原地,一门心思等待着最终结果的揭晓。   而南蔚在踏入第十三关的刹那,就感到那若有似无凝在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   看来是那种用来窥视的法宝被关闭了,南蔚眸光流转,然后一步也没有再向前,而是直接在原地站定,打出了粉骨碎身拳。   其实他之前就有这个打算,只是隐隐的被注视感让他始终没有将想法付诸实践。现在既然那法宝不复开启,南蔚理所当然地就打出了这套拳法。   果然拳法才一开始,南蔚就感到四面八方的攻击仿佛又强悍了几分,其中所蕴含的道念好象也益发浓郁,几乎要化作实质一般!   浓郁的灵气和道念混杂,随着粉骨碎身拳的动作,在南蔚的身体内穿梭,留下来的虽然极少,但当总量足够大的时候,这个比例所带来的部分,就非常可观了。   每一次不管是粉骨碎身拳的动作也好,还是来自天河十三关的攻击也罢,甚至光是那几乎要将身体撑破的浓郁灵气也好,都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过程,南蔚近乎于疯狂的汲取着周遭的一切,打定主意要在十三关也多待上一段时间。   祖师殿内,自从弥罗镜被关闭,化神真人们也失去了观看天河内情况的渠道。   “也不知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走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我估计不会很快。”   “我也这么觉得,看他在十二关待了那么许久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不把十三关榨干净肯定不肯离开——说不定现在他还根本没走几步呢。”   “不一定吧,十三关毕竟不同于十二关,攻击强度可是又大了许多。”   “但只要豁的出去,总是能在里面多停留一些时间的。我看那小子在十二关的时候都伤成那样,也一点没有犹豫地继续留在原地,估计他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那岂不是说,我们还要等更久,才能将天河关上了?”   “十有八九。”   “我看未必,前十二关对他们而言的确可以停留,但在十三关,对筑基期可就不大适合了,现在接触到那些东西不一定是好事。”   “杨师兄,就不许人家天赋异禀吗,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唉,若是这小子能当我的徒弟该有多好,只可惜……”   “吴师侄,他现在虽然不会是你的徒弟,不过以后会是你的师弟。”骆承弼恰到好处地插嘴道,“作为师兄,而且是化神期师兄,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份见面礼?”   化神们:“……”   骆承弼欣赏了一会师侄们一言难尽的面容,才善心大发地道:“不过我也知道,师侄们也不是什么宽裕的人,何况又才输掉了赌局。正好嘛,那些赌注,就当做给你们师弟的见面礼好了。”   化神们:“……”   立刻有人道:“我们方才说的那些赌注,不过是玩笑罢了,骆师叔怎么就当真了呢。”   骆承弼道:“这样可不好,我徒弟才刚入门,诸位师侄就要带一个坏头吗?大家身为化神,总要说到做到才是嘛。”   又有人道:“我们的彩头都是些法宝之类,那少年不过才是筑基期,恐怕是用不了的吧。”   骆承弼道:“现在用不了,以后总能用啊,就算用不到,卖掉也不错嘛。”   化神们懂了,这个说“既然是师弟需要,我这里还有另外适合他用的一样东西,是件宝器。”那个道“他才刚晋阶,虽然没有跨越大境界,但巩固一番修为是更好,我这里有一些才到手的丹药,最是合用!”   不一会儿,骆承弼就笑眯眯地收下了这些化神们给南蔚准备的见面礼,然后十分愉悦地大手一挥,“那之前说的彩头便作废吧。”   化神们齐齐松了口气。   能不付出那些法宝,换成了宝器、丹药、材料或是其他物品,总算是不至于肉痛了。   但在发现南蔚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在天河十三关多停留下去以后,化神们又纷纷感到更加肉痛了。   天河乃是太一宗内至关重要的一件灵宝,每次开启倒是好说,但开启的时间越久,所要耗费的灵力也就越多,到后面更可谓是成倍增长。这分灵力,乃是从目前祖师殿中由化神真人们共同布下的一座法阵中抽取,而这法阵运转所需的灵石,可全是他们出的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那天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不是最早到的那批就用不着参与到开启天河的队伍里,也用不着被骆承弼敲诈,更用不着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徒弟被抢走了!   南蔚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但他不自觉地仍是在往前迈步。   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然而越是艰难,他的收获也越大。   当十三关的终点近在眼前的时候,南蔚唇角翘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发现,目前自己身处其中的天河,的的确确存在着十四关,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然而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进入到十四关去,连看也不可能看见。   若非是在渡天河的这些天,他对于天河和大道的一些理解,更加深刻,又有魂念能够自如行动的话,或许这一点也未必能捕捉到。   既然无法再进入十四关,南蔚也就很干脆地走出了十三关。   当少年从天河内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便是那数名一脸古怪的化神,还有笑嘻嘻的骆承弼。   在看到南蔚全身浴血,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明明气息非常微弱,可见伤势颇重,脚步却丝毫未曾动摇以后,众人又有些动容。   骆承弼上前一步:“南蔚?”   南蔚扬起下巴:“嗯。”   骆承弼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南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他将一样东西抛给了自己,接过来却正是那玄机令。   然后骆承弼道:“其他事情稍后再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说完他又扔了一瓶丹药给南蔚,示意他服用。   南蔚吞下丹药,见骆承弼似乎打算将自己带去休息,就道:“师父,我还有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师兄们:又要来一个乖巧的小师弟了,O(∩_∩)O~~开心。 南蔚:呵呵。   裴之衡:蔚弟……      第115章 入宗      骆承弼道:“何事?”   南蔚道:“我有一位朋友,应该还等在外面。”   骆承弼道:“是本宗弟子?他们大约已经都散了。”   南蔚微微一笑:“别人或许离开,他肯定不会。”   少年的气息仍是格外微弱,大量失血让他哪怕服用了丹药,一时半会也无法尽数恢复。而在天河内艰难的跋涉,让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一般,面色苍白之余也更显狼狈。他的脚步也有些虚浮,好象下一刻,这少年就会踉跄摔倒在地。   然而他又的确是稳稳当当地站着,仿佛那些狼狈跟他没有丁点关系,加上此时笑得一脸笃定的样子,叫人无法再去说什么。   骆承弼道:“好吧,先带你去看看。”   说完他抓起南蔚,也没与其他化神打招呼,就从祖师殿内径直离开,闪电般直冲而出,迅速来到了之前曾人满为患的平台上。   在发现空旷的平台上竟然当真还坐着一个人的时候,骆承弼也不由地一愣。   “你说的便是他?”骆承弼将南蔚轻轻放下。   南蔚嗯了一声,才走了一步,对面的少年已经用更快的速度飞奔而来。   “就知道你还等在这里。”南蔚哼了一声,“若是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傻乎乎地一直等下去?”   裴之衡却好象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上上下下端详着南蔚,心中立时好像被什么揪紧了,疼得厉害:“蔚弟你别说话了,你受伤不轻吧,快……”   “还行。”才吐出两个字,南蔚却感到意识一沉,身不由己地往前倾倒。   裴之衡飞快地接住他,看到南蔚软绵绵地倒在自己怀中,闭着双眼的样子,他一面觉得心头涌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欢喜,一面又觉得有些心疼,扭头看向骆承弼:“您……”   骆承弼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圈,道:“我是他师父,刚上任的。”   裴之衡道:“师……”   一个叔字尚在嘴边,他就听到那年纪看起来并不很大的修士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知道你,你师父是谷正青吧?那你就该喊我太师叔了。”骆承弼提醒他道,“而且我也是九霄支脉的人。”   裴之衡:“……太师叔?”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怀里一动不动的南蔚。   南蔚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极为苍白,却又仿佛带了点玉色,近乎于透明一般,长睫垂下,在面颊透出一片弯曲的淡淡阴影,益发显得这个样子的南蔚跟平时不大一样。若非他正安静地躺在怀里,裴之衡都忍不住担心他会羽化而去。   但现在属于南蔚实实在在的重量,告诉他那不过是错觉,让他能够放心。   骆承弼笑眯眯地道:“你想的没错,从今以后,你就要叫他。”他指了指南蔚,“师、叔、了。”   裴之衡:“……”   南蔚从黑甜的梦境中醒来,顿时感到十分地神清气爽——若是再加上手边正匍匐着的那颗脑袋随之抬起,一张虽然有些憔悴却完全无损于美貌程度的脸倏然映入眼帘,南蔚的神清气爽立马飙升到了十二分!   “蔚弟,你终于醒啦!”   但对对方的这句话,南蔚还是有点没好气:“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不醒!”   本来就服用了丹药,又有一帮子化神看着,南蔚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事。之所以昏倒,不过是药性发作和身体急切需要休息的双重因素导致。当然,大约还要加上一点见到裴之衡后感到可以彻底放松的缘故。   裴之衡立刻道:“嗯,我只是太高兴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也很高兴。”   裴之衡道:“蔚弟为何高兴?”   南蔚道:“我师父的辈分——似乎很高哦。”虽然他当时看似昏倒了,但其实没有立即陷入到无意识的状态中,所以将后来骆承弼和裴之衡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裴之衡:“……”   南蔚就挑了挑眉,眸光流转,唇角翘出狡黠的弧度,他笑眯眯地看着裴之衡:“现在我是不是该叫你裴师侄,你是不是该叫我师叔啦?”   裴之衡:“……蔚弟。”   南蔚哼道:“怎的还这么叫我,叫师叔。”   裴之衡道:“蔚弟。”   南蔚坚持道:“叫师叔!”   裴之衡也很坚持:“蔚弟。”   南蔚瞪他。   裴之衡却放软了声音,眼巴巴地看着他:“蔚弟,本宗每条支脉都开设有坊市,坊市里有许多好吃的,要不要去吃?”   别以为做出这副模样本尊就会心软!南蔚冷笑:“不去。”   裴之衡道:“蔚弟,陪我去吧。”   南蔚道:“我要去接王大牛。”在进入太一宗以前,以防万一,他将王大牛丢在了外面,如今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只怕王大牛的眼泪又要泛滥成灾了。   裴之衡道:“蔚弟,我陪你去。”   南蔚道:“不要你陪,我要找个美貌的师侄陪。”   裴之衡道:“……我难道还不够美貌吗?”   南蔚道:“但你不肯唤我师叔。”   裴之衡道:“蔚弟,我陪你去,就这么说好了。”   南蔚磨了磨牙,为什么他会觉得小时候的裴之衡好象又回来了!   接下来,南蔚由骆承弼引着,进行了拜入太一宗的仪式。一番颇为麻烦的程序下来,南蔚总算正式成为了太一宗弟子。   至于他跟南华宗的那一段公案,骆承弼听说之后就冷笑一声:“敢欺负本宗弟子,下次我会去找翟坤彦好好聊聊。”   看他这副颇为兴奋的表情,南蔚识趣地没有追究聊聊是要怎样聊。   但对于南蔚的新身份,谢星渊等人则是大吃一惊。   “骆……骆太师叔的弟子?”谢星渊唇角抽动了一下,“那他岂不是比我们要高上一辈了?”   裴之衡不大情愿地嗯了一声。   谢星渊呆了呆,然后就夺门而出。   裴之衡不明所以地问:“谢师兄?”   谢星渊道:“这么悲惨的消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要赶紧去通知其他人,让大家感受一下。”   裴之衡:“……”   “不过放心吧。”走出去几步,谢星渊又忽然回头,冲着裴之衡挤眉弄眼,“不会为难你心上人的。”   裴之衡如遭雷击:“心、心上人?”   谢星渊却已经跑远了。   留下裴之衡一脸呆滞地站在屋里,心头还在咀嚼着方才谢星渊的用词。   心上人,是说——蔚弟?   可可可……心上人难道不应该是姑娘吗?   坚决拒绝了裴之衡陪伴,南蔚自行出了太一宗,去找到了王大牛。   王大牛果然一见到他就开始哭:“老爷,呜呜呜,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南蔚翻个白眼:“你傻了吗,返天丹的本还没回来,我为何不要你?”   王大牛想了想,破涕为笑:“也对哦。”   对于灰毛猴子的智商,南蔚早已不做要求——白额的精血都没能让他智商升高多少,足可见本身的基数有多么低。   带着王大牛回到九霄支脉南蔚现在的住所,南蔚果然看到裴之衡已经在门口徘徊了。   只是今日才听到他的足音,那小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竟然就脸红了。   南蔚:……   本尊做了什么会令人脸红的事情吗?   裴之衡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谢星渊的那句话,只觉得两耳和脸颊都烧得厉害。好不容易他才回复了平时的模样,先冲王大牛打了个招呼,然后道:“蔚弟,你刚刚入宗,对本宗了解不多,所以我来领着你到处转一转。”   南蔚哦了一声,笑眯眯道:“师侄真是乖。”   裴之衡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引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什么所在……   两个人将九霄支脉转了一圈下来,南蔚也从裴之衡的嘴里得知了太一宗内的许多事情。   比如太一宗同样也分了数条支脉,数量一共有九条,包括九霄支脉在内,另外八条是连川支脉、邳济支脉、东海支脉、青丘支脉、丹河支脉、宁山支脉、云阳支脉和洞乌支脉。   这些支脉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有些微妙,说穿了与南华宗可能没有太大的分别。但不同的是,太一宗的支脉之间却形成了一个较为松散的组织,宗门事务通常是由支脉的各名脉主共同决定,而且太一宗……   没有宗主。   南蔚知道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因为在万年多以后,不管是天命魔宗,还是其他宗门,南蔚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宗门没有宗主。当然,眼下就有一个,而且是如今的南蔚所在的宗门。   当他们二人在九霄支脉晃悠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就在距离九霄支脉不远处的青丘支脉,一名化神真人正打开一封从宗外而来的传信。   他冷淡的面容异常俊美,在看到传信中的内容以后,他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良久,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南——蔚?”   作者有话要说:谢星渊:你们知道裴师弟的好友拜入哪位门下吗?   九大弟子:不知   谢星渊:他师父是骆承弼   九大:……   谢星渊:意思就是说,从今往后,他是我们的师叔了 九大:……   谢星渊:(不怀好意的笑)虽然我觉得有点惆怅,但是看到你们的样子我顿时觉得这件事还蛮有趣的\(^o^)/~ 九大:(对视一眼)揍他!   谢星渊,卒。【雾很大      第116章 有约      天色渐晚,正盘腿坐在屋内运转了一周天的一气培元诀,南蔚若有所觉地皱了皱眉:“奇怪。”   王大牛正蹲在地上,沐浴在穿窗而入的月华之下,学着白额教给他的法子修炼,闻言抬起头来:“老爷?”   “好象被什么人给惦记上了。”南蔚道。   这种灵觉之前每一次都很灵验,因此南蔚相信此番定是的确有什么缘故。只是这种感觉不过转瞬即逝,再要追究已是无迹可寻。反正真有人想要算计他的话,随着时间推移也总会有征兆,也总会图穷匕见,只要该提防的人都提防着,南蔚便没有多想。   王大牛就嘿嘿一笑,朝外面看了一眼:“老爷,你可不是被什么人给惦记上了!”   却是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是裴之衡的嗓音传了进来:“蔚弟!”   南蔚磨了磨牙,起身开门:“衡师侄,这么晚了还跑到师叔这里来,是做噩梦睡不着了求安慰么?”   裴之衡道:“我是担心长夜漫漫,蔚弟你一个人觉得时间不好打发。”   南蔚哼道:“修真无岁月,我辈修士怎会觉得一夜漫长?修炼一下数月过去都很正常。”   裴之衡被他堵回去却一点也没有窘迫,而是煞有介事的道:“蔚弟说的是。”又道,“蔚弟不请我进去坐坐?”   南蔚道:“不请你你就回去么?”   裴之衡道:“那我便当蔚弟你不好意思开口留我,但我自然要想你之所想,进来坐坐。”   南蔚就又哼了一声,用“就知道你会如此”的眼神看他一眼,自己当先在桌边坐下,示意裴之衡在另一边坐。   裴之衡坐好以后,就道:“前几日我就曾说过要带你去坊市吃好吃的,不知蔚弟何时有空?”   甫一入宗,南蔚还是很忙碌的。   第一日先是骆承弼带他入宗办理各种手续,进行入宗和拜师仪式,后来又由裴之衡引着转了一遍九霄支脉。第二日南蔚由裴之衡领着又去拿了太一宗每位弟子都有的铭牌和福利。第三日骆承弼找来南蔚交代了一些事情,询问了一些他修炼上的进度和情况……   转眼间在太一宗也过了数日,南蔚甚至都还没顾得上去见识一下那位谢师兄。   因此听到裴之衡这样讲,南蔚直接就道:“只有我们两个?”   裴之衡道:“既然蔚弟希望只有我们两个,那我自会顺应你的心意。”   南蔚没好气道:“别歪曲我的意思啊——你那些师兄们呢?”然后他眼波流转,露出好奇和兴味的神色,“一个也不去么?”   裴之衡道:“师兄们事务繁忙。”   南蔚哼道:“就你清闲。”   裴之衡微微笑道:“但凡是你的事情,再有多忙,我也空得出时间。”   南蔚夸奖道:“还挺会说话,行啊,什么时候都可以。”虽然见不到裴之衡的师兄们,不过能多多见到裴之衡这张脸,还是件很值得欢喜的事情。   裴之衡眼睛略略亮了些:“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   南蔚道:“好,最近我师父说要去好好想想传授我什么法诀,暂时不会召唤我。”   说定了这件事,裴之衡虽然一点也不想走,但在看到南蔚打了几次呵欠以后,还是告辞离开。   先前特意避开了他的王大牛从窗外跳进来,一脸兴奋:“老爷!老爷!太一宗可真是个好地方!”   南蔚挑了挑眉:“怎么说?”   王大牛道:“以前在灵湖宗的时候,我就觉得那里好多地方都很舒服,可是现在到了太一宗,才知道那感觉跟现在比起来算什么,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刚才去外面晃了一圈,所感应到的宝物简直数不胜数!   南蔚道:“那是自然,便是一等宗门也有个强弱高低,灵湖宗连南华宗都比不上,何况是太一宗。”   王大牛颇为遗憾:“可惜都不能弄到手。”身为探宝猴,他对宝物的感觉极为敏锐,时常能发现宝物。   要像还没有进入太一宗的时候那样,发现什么就去寻到,或是像在广寒遗迹里那样,大大方方的寻宝得宝,对他而言才是最快活的事情。如眼下这般,明知有宝物却只能远观而不能取得,王大牛表示很惆怅。   南蔚道:“说的是,现在我是打定主意在太一宗待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再动手确实不大好。”   一人一猴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南蔚想了想道:“现在我还需要静心修炼稳固修为,待再过些日子,等我突破了,我们索性去看看太一宗有什么任务,然后去找找有什么遗迹秘境之类。”   王大牛兴奋地翻了个跟头:“老爷英明!”   南蔚一脸嫌弃:“你变成猴子还真成猴子了啊。”   王大牛:“……呜呜呜。”   第二天一大早,南蔚将将打完一套锻体拳,就发现裴之衡已经站在旁边。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南蔚,“这套拳法……”   南蔚道:“有问题?”   裴之衡道:“并不是,只是我也会。”   那是自然,还是本尊教给你的呢!不过南蔚心知他识海内封印不过是被自己魂念结成的法阵略略压制,并未解开,因此肯定想不起小时候的那些过往。   所以他也一点不打算将那些曾经讲出来——凭什么要本尊讲给你听,而不是你自己想起来?   于是南蔚哦了一声道:“那还真是巧。”   裴之衡也没有多问,只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本脉的九霄坊市吧,那儿的早点亦很可口。”   南蔚本想说再晚一点去也无妨,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便自然而然地答应下来:“好。”   然后他就拎起王大牛——既然是去坊市转悠,虽然自信眼光上佳,但对宝物的灵敏度他还是比不上王大牛的,当然要带上这探宝猴了。   只是这一次,南蔚才刚将灰毛猴子拎起,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   南蔚眨了眨眼:“师侄?”   裴之衡道:“我替你拿着。”   王大牛乌溜溜的小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抱住南蔚的手,力求让老爷感受到自己的衷心:老爷,我一点也没有想让裴公子拿!   南蔚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绪,笑眯眯地将王大牛塞进袖子:“不必如此,师侄若是亲自拿着他,那简直是美人与野兽,对比太强烈,倒不如还是放在我这儿。”   裴之衡看了眼他的袖子,目光在那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上顿了顿,道:“那蔚弟,我们走吧。”   太一宗的每一条支脉都建有坊市,规模比起南华宗内几条支脉交界处的坊市还要庞大,可见此处的每一条支脉,恐怕都比南华宗要来得更加广阔。   九霄坊市据闻是十二个时辰都开放,不论太一宗弟子何时进入都可。   南蔚不知这是真是假,不过现下分明时辰尚早,但九霄坊市内就已经有许多人来来去去,可见……   嗯,裴之衡说的早点好吃大约是真的。   一进入坊市,南蔚就动了动鼻子,他的确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食物香气。   这股香气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自动自发地往南蔚的鼻子里钻,逗引着南蔚的食欲——呸!分明是逗引着伪造灵根的后遗症!   唉,也不知这后遗症什么时候才能好。   不过本尊也不着急,不仔细感受,将这后遗症给研究透彻了,想治疗也定是无法根治。而要如何将其研究透彻,自然是要多多接触让其发作之物啦!   所以南蔚的魂念早就悄无声息地遁了出去,径直往那香气传来的方向而去。   裴之衡道:“蔚弟,到了。”   南蔚的魂念已经在这间店铺的上方盘旋了好一会儿,见着一名接一名的弟子心满意足地拿着纸包出来,光这段时间,至少就有十数名弟子进出此地。   南蔚嗯了一声,抬眼看向这间门面。这是一家包子铺,但从那香气就能判断,此地的包子可绝不同于凡人店铺的包子,馅料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裴之衡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买。”   南蔚目光往周围一转,看见包子铺对面有家小摊:“我去那边等你。”   裴之衡道:“行,那边的豆花也不错。”   南蔚找了张桌子坐下,鼻子又动了动,不得不承认,这里的豆花的确如裴之衡所说,也很不错。   开摊子的老板也是修士,不过修为只在炼气大圆满,而从他斑白的须发就能看出他年纪已经不小,大约是不指望再晋阶,便到坊市里讨生活。   裴之衡很快就买好包子过来,又点了两碗不同品种的豆花,他见南蔚一手撑着下巴,长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他也没惊动南蔚,而是直接拿了一个包子,送到南蔚嘴边。   “蔚弟,张嘴。”   南蔚心下哼唧:又来这套!   嘴上却是非常自觉地张开,在那包子白白软软的薄皮上咬了一口。   *   沁人心脾的香味直接透过齿间弥漫开来,仿佛能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南蔚一吃便知这包子皮乃是用上佳的灵米炮制而成,馅料更是用了肉质鲜美的妖兽肉调和而成。   不过显然其中还有别的特殊手法,比如面皮的揉制,比如馅料的比例之类,不然光是用灵米和妖兽肉做的食物南蔚也不是没吃过,他可以肯定,决计不会如此美味。   “不错。”在食物上,南蔚一向不吝惜夸奖。   闻言裴之衡眼中笑意益发深了几分,一双形状优美的黑瞳中仿佛有星光闪烁,衬着他那张脸更加好看。   南蔚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秀色可餐,更可佐餐!   很快一只包子就被他消灭殆尽,裴之衡十分自然地又拿出另一只送了过来。   虽然周围有其他弟子对此投以诧异的眼神,不过两个人却都不是理会旁人的人。   就在两人一个喂一个吃的时候,旁边的一张桌上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其中提到了一个让南蔚有点耳熟的名字。   “……那小子岂非是自讨没趣?”   “何止啊,那日渡天河的师弟可不是一般人,光看他那样子都像是仙人一般,可时延旻不过一介外门弟子,也想向仙人看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我没有亲见,但听师兄你这么一说,也好象能看到那日的情景,定是令人尴尬不已吧。”   “却也大快人心不是吗?不过跟咱们一样的外门弟子,却时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以为他是谁啊。”   这时延旻,不正是那个容色艳丽、跟裴之衡和淳于离山回太一宗的小美人?   南蔚疑惑地看了眼裴之衡:“喂。”   裴之衡就将手一伸:“张嘴。”   南蔚翻个白眼:“我是在叫你,不是在叫你喂我。你那个叫时延旻的美人侍卫呢?”   裴之衡愣了一下:“谁?”   南蔚道:“时延旻啊。”   裴之衡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南蔚道:“就是你跟淳于离山带回宗的那个小美人。”   裴之衡道:“有我美?”   南蔚:……   本尊以前没觉得这小子抓重点的本事有这般令人绝望啊?   南蔚道:“反正就是那个谁啦。”   裴之衡道:“哦,我想起来了。他天赋尚可,但年纪偏大,虽然是淳于师兄带回来的,但也不可能破例收入内门,因此现在应该是在外门。”   南蔚道:“外门?那岂非很难见上面了?”   裴之衡顿时生出一丝警觉地看向他:“蔚弟,你想同他见面?”   “那倒没有。”南蔚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有些餍足地眯起眼,懒洋洋地道,“不过若能时时刻刻看见美人,总归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嘛,修炼起来心情也会愉悦一些。”   裴之衡想了想道:“那我每日都来找你。”   南蔚眨眨眼。   裴之衡道:“因为蔚弟夸过我好看。”   南蔚:“……”   裴之衡道:“不过外门跟内门也不是完全没有打交道的机会,尤其是坊市,无论内门外门都能进入,有些外门弟子还会在这里寻求机缘。”   南蔚了然,这点跟后世的天命魔宗也没有什么两样。修炼本就是与天相争,无论是争元气也好,争机缘也罢,不肯服输,那就争,用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听他们说,那时延旻好象去申请渡天河了?”南蔚想起方才听在耳中的议论。   裴之衡对此并不关心:“大概吧。”   南蔚却觉得时延旻别的暂且不提,勇气还是很可嘉的——从那日出了天河以后的惊鸿一瞥里,南蔚就肯定渡天河定是消耗不少,不然那几位化神真人的神色也不会那么的一言难尽了。   所以要为一名尚未显露任何特殊性的外门弟子开启,那还真是绝无可能。   他不知时延旻是为何要如此,但这一刻,南蔚倒是对那小美人生出了一丝欣赏的情绪:虽然实在是缺乏自知之明,却有一颗敢于相争的心,在修炼之道上未必不能走得更远。   裴之衡可不想提起旁的人,他一边继续给南蔚喂食,一边转移了话题:“九霄坊市除了早点,其他饭馆食邑也很有特色,我们待会去前边那家吃中饭,再去更远的一家吃晚饭。等到我们把九霄坊市吃个遍了,我再带你去青丘坊市,还有其他坊市。”   南蔚哼道:“怎么一定要吃,只是逛逛坊市不可以吗?”本尊又不是吃货!   裴之衡从善如流:“好,我们就是去逛逛,顺便解决肚子饿的问题。”   南蔚吃完包子,又开始吃这家摊子的豆花。盛放在青瓷碗里的豆花细嫩至极,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豆香,一闻便知也是用灵田种植的豆类制成。   裴之衡点的两碗豆花风味不一,一碗浇了糖霜,另一碗则用了其他一些小菜和酱料。   南蔚都品尝了一口后,裴之衡就直接将有糖霜的那碗推给了他。   “看你喜欢这碗。”对上南蔚瞥过来的双眼,裴之衡解释道。他自然不会错过,之前南蔚在尝另一碗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   浇了糖霜的豆花又嫩又甜又香,吃进嘴里别有一番润泽而甜蜜的滋味。   南蔚很满意:有眼色!   就在两人快要用完早饭的时候,南蔚耳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裴师弟!”   这语声清越之中别有几分醇厚,明明是十分矛盾的特质,却极其恰当地融合在了一起,让人只觉得这声音实在动听,叫人忍不住地想看一看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南蔚也不例外,他扭头看过去,便觉得眼前一亮。   来到这具身体以后,他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美人,其中印象深刻的譬如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丹桂,前身的父亲南秉礼以及他那两个小厮,贤惠的师兄叶浮白等等,其他的诸如唐嬷嬷、汪远臻、顾汝南等等。不过论起好看的程度,自然要数裴之衡是一等一的美貌,再就是那时被魔修荀子戚暗中当炉鼎培养了二十多年的钟离和光与裴之衡不相上下。   然而钟离和光乃是凡人,且因为当初在魔祖化生秘境里,他与荀子戚可谓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虽说荀子戚陨落在秘境内,钟离和光出了秘境,还由南蔚陪着被大兴宗送回到家中,但南蔚很清楚,他那时已经虚弱至极,恐怕顶多再活几日就会身死。   所以说这个水准的美人势必少了一个,是让南蔚极为惆怅的一件事。   但他倒是没想到,今日在太一宗里就又见到了一个跟南蔚不相上下的美人。   这青年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袍,袖口紧束,前襟却微微敞着,别有几分恣意透了出来。俊美的面孔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光是看着人就仿佛叫人心头荡漾。   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定然就是裴之衡的那位谢师兄了。   见到南蔚兴趣盎然地盯住谢星渊看,裴之衡不自觉地就把豆花铺的瓷勺给捏碎了。   “谢师兄。”不过他面上却是丝毫未显,而是起身予以回应。   南蔚也顺势起身跟上,目光仍在谢星渊身上逡巡:这青年年纪比裴之衡看着要大一些,因此身形面容都摆脱了裴之衡现在尚存的那一丝青涩,可以说是一位已然绽放的大美人!   谢星渊也看到了南蔚,桃花眼里浮动了几分笑意,直叫人觉得宛如有暗香浮动:“师弟,这位便是你那……”他故意顿了顿,才说完这句话,“好友吧?”   裴之衡因为他的停顿又想起那一句“心上人”,心头微微一动的同时,嘴上则道:“正是。”   谢星渊道:“南蔚小师叔对吧?我名叫谢星渊。”   南蔚笑眯眯地道:“星渊,何必叫我师叔,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旁边又传来一声脆响,南蔚扭头看去,就见裴之衡一脸若无其事地将手边又一堆碎瓷给放下,往桌上摆了一枚灵石。   谢星渊也笑:“那好,那我便直接叫你南蔚。南蔚,看来我师弟正领着你逛坊市?倒是巧得很,我今日也是灵机一动,想着来坊市看看。不如同行?”   南蔚道:“求之不得。”   谢星渊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南蔚迈步,又回头:“衡师侄?”   裴之衡立即跟上,走在南蔚和谢星渊中间。   不过谢星渊并没有真的在坊市逗留多久,他只是跟南蔚二人逛了几间店铺,买到了想买的那样东西,就匆匆离去了。只是整个过程虽然时间不长,他跟南蔚的确是相谈甚欢,还约好了下次有空定要再一同出行。   待南蔚低头瞧着这家店铺的货品,谢星渊冲裴之衡挤了挤眼,做了个嘴型。   “心上人。”   裴之衡一看就知他又提起了这茬,第一次,他深深地理解了那些师兄为什么时常要跟谢师兄打架了,因为现在他也很想跟谢师兄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最爱美人   裴之衡:有我美?   南蔚:本尊看了许多美人   裴之衡:有我美?      第117章 察觉玄机      不过别看裴之衡计划得很好,要吃遍坊市内的美食,还要吃遍太一宗的各个坊市……但南蔚既然选择太一宗加入,自然也不光是为了有个宗门,而是存着借助此地修炼的心思。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是骆承弼不曾出现,南蔚也都显得十分忙碌起,每日不是待在九霄支脉的经楼之内翻阅各色典籍,就是闭门不出专心修炼。虽然如今南蔚还不能翻阅大多数的修炼法诀,他也没有像在南府中那般直接动用魂念破禁,但南蔚却从典籍中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转眼间便是数日,南蔚渐渐习惯了在太一宗的生活。   而这一日,骆承弼终于露面了。   南蔚正在院子里练拳,收势时他就感知到不远处有人出现,抬眼望去就见到骆承弼站在墙边,笑得意味深长。   “师父。”南蔚朝骆承弼见礼。   骆承弼嗯了一声:“徒儿跟那裴之衡感情还真是不薄,一套锻体拳也是两人皆会。”   南蔚笑眯眯地道:“师父,若是您想学,也是可以学的,犯不着吃我和裴师侄的醋。”   骆承弼:“……”   他摇摇头:“你这小子,还真是连口头上的亏都不肯吃。不过我就不必了,晋入化神之后,这些锻体拳对我而言毫无用处。但你每日习练,对你却是好处多多。我看你这院子地势不大好,这样,以后你再要早起练拳,就到我那儿去。”   南蔚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骆承弼作为化神真人,且是九霄支脉辈分极高的一人,住处元气自然比他这里更加充裕,地势也更好,修炼起来效果自然水涨船高。   骆承弼又道:“你本身修行的乃是一气培元诀,这法诀本身品阶不低,对稳固基础更是极有好处。且你是金木火三系灵根,要再选择偏向哪一种灵根的法诀反而比不上此法,因此我没有再替你寻找其他的修行功法。不过每名入宗弟子都有一样功法的份额,再加上渡过了天河,成了亲传,自然又有特殊的奖赏。今日我来,也是带了给你的奖赏过来。”   然后南蔚就看到他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   一样,两样,三样……若干样……   有宝器、有丹药、有材料、有高阶符箓……   南蔚眨眨眼:“师父,难道本宗福利这般好?”   骆承弼很是得意地道:“当然不是,而是作为我的弟子福利好。”   南蔚道:“原来是师父私下相赠。”   骆承弼道:“那倒也不完全是,能有这些,也算是你争气。”   南蔚就又眨眨眼。   骆承弼道:“那日你渡天河,我跟几位师侄在祖师殿里赌了一赌。”   南蔚:“……”   怎么忽然觉得,太一宗仿佛比南华宗更加不靠谱?   不过在收下化神师伯师叔们“赠送”的见面礼后,南蔚立刻将这个感觉抛在了脑后:嗯,太一宗真是热情好客!   骆承弼这时终于说到了正题:“南蔚,你那日成功渡过天河,且过了十三关的事情,迄今为止,本宗只有我们这些化神真人知晓。以后,也不会让更多人知道,因此你要有个数,此事只放在心里,不要说出去了。”   南蔚眸光流转,若有所悟:“师父,您的意思是让我韬光养晦?”   骆承弼嘿嘿一笑:“不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说我们太一宗在荣国地位尊崇,在大罗灵界也是了不得的一大宗门,但那魔修里面也有无极魔宗这般的大宗,且同为玄门正道的宗门里面,也未必没有对本宗耿耿于怀之辈,知道你有如此天赋,对有些人而言,只怕会叫他们坐立难安。”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许多宗门会故意竖起一个靶子,叫旁的宗门以为谁谁乃是最出色的弟子,实际上更出色的一些弟子却隐在暗中。   对此南蔚十分了然,但他嘴上却道:“不过师父,我觉得以我这长相,便是想要韬光养晦也不容易啊。”   骆承弼看向他——他早知这少年模样难得一见,却也不曾这般仔细地打量,此时一看之下,骆承弼也是暗暗感叹:果真美貌!   而南蔚语气里的意思,骆承弼自然也心领神会,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说韬光养晦,避一避锋芒,可没有叫你忍气吞声。”一边说,骆承弼一边微微笑道,“你是我的徒弟,辈分又比大多数人高,不管是在宗内还是在外头,都莫要丢了我的脸面。只不过天河十三关实在是非同小可,尤其是你第一次渡天河就过了十三关,的确有些太扎眼了些,所以将此事隐瞒下来,我是同意的。”   南蔚一样心领神会:师父的意思浅显易懂,有谁惹本尊,只管拿身份压便是,那些师侄们也该懂得本尊这师叔的苦心!   不过对十三关的事情能不能保密,南蔚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可那日祖师殿里人不少。”   骆承弼失笑道:“好你个小子,才入宗就想说那些德高望重的化神真人不可信了?”   南蔚笑眯眯:“师父,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心道太一宗的化神本来就不可能全部都可靠,比如那会暗戳戳向裴之衡下手的清珑真人,若是知道了在裴之衡的事情他出的力,恐怕也决计不会乐于见到他有什么好的发展。   这样说来,那日所生出的诡异感觉,莫非——就是来源于清珑真人?   骆承弼哪里知道电光石火间这徒弟就想了这么许多,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到了那个层次,是我这做师父的该考虑之事,你只须记得别说出去便是。”   南蔚自然应下。   接下来,师徒二人就没有再谈及这些事情,而是都专注在了修炼上。南蔚虽然后世乃是天命魔宗尊者,是还真境的真人,但玄门正宗与魔宗究竟也有些细微差异,面前这人虽然才是化神,却对一些东西也有自己的想法,加上此前在天河中的收获和理解,南蔚一面旁敲侧击,一面迅速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   一天过完,骆承弼起身离开,心下却忍不住暗暗想到:这小子果真不凡,哪怕他灵根驳杂,潜质不够出色,但可想而知,未来的大罗灵界,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待室内只剩下南蔚一人,他却是眸光微闪,抬手将怀中的玄机令拿了出来。   这玉牌上太一二字矫若游龙一般,不断穿梭来去。因为南蔚入宗的特殊性,因此他不仅有亲传弟子铭牌,手中还留有这块玄机令,能保留五年。   手指抚上玄机令,玉牌表面温润的触感让南蔚多摸了两下,嘴上却是喃喃自语道:“此令莫非另有玄机?不然师父怎么会格外关注?”   原来在之前,南蔚就发现骆承弼格外喜欢往他怀里看,虽然都是几乎不留痕迹的一瞥,但他却可以肯定,骆承弼的的确确是在注意着什么。   而南蔚怀里除了玄机令,再无他物可能会让骆承弼如此。   他将玄机令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没能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南蔚很清楚,这块玄机令定是与众不同。至少在祖师殿的时候,那些化神并未从此令中找到它之前主人的真灵。   虽然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时长日久,真灵消散,但南蔚却觉得,更有可能的是真灵隐在令中,不愿意出来。   “是你吗?”南蔚就记起淬炼魂念时所见那白袍青年,“你不打算转世重修?”   玄机令一动不动地躺在桌上,仿佛对他的疑问丝毫不知。   南蔚倒也不急,而是开始了彻彻底底地闭关修炼。   他首先做的便是将突破至筑基七重的修为好好地巩固了一番,加上太一宗极为浓郁的元气,还有天河中的收获,短短数日,南蔚眼看着距离筑基八重,又只剩下了一线之隔。   骆承弼隔三岔五就会过来一趟,一待就是整整一日,或是指点南蔚,或是只静坐一旁,让南蔚自行修炼。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南蔚决定单刀直入:“师父,是不是我这玄机令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每次骆承弼都要有意无意地往玄机令看——南蔚有几回将玄机令换地方放置,果然看到骆承弼视线也换了目的地……怎么想这其中都定有玄妙。   南蔚本来也无所谓知不知道,但是玄机令毕竟要在手中五年,他不知其中究竟是有什么蹊跷,倒不如索性问个明白。   骆承弼沉默片刻才道:“你看出来了?”   南蔚道:“师父表现得如此明白,我这个做徒弟的,可不能丢了师父的脸。”   骆承弼失笑:“我又不会批评你观察仔细——行了,若你真想闹个明白,这却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他拿过南蔚摆在桌上的玄机令,摩挲了两下,眉宇间缓缓浮现出一丝怀念,一丝温柔,“这里面有我从前的师弟,换句话说,这块玄机令在还是腾龙令的时候,所有者正是我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玄机令里暗藏玄机^o^   南蔚:本尊对太一宗很满意,因为此宗实在热情好客^o^      第118章 借刀      南蔚哦了一声,看了看骆承弼,心道:难怪师父辈分如此高,原来师父乃是转世重修的真人。   骆承弼对他的视线当然也有所察觉,微微一笑道:“南蔚,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若说之前他就觉得这少年心思缜密,观察细致入微,现在就更加清楚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因为南蔚道:“师父,我只猜到您是转世重修的真人。”   骆承弼道:“这还用个‘只’字,你是想叫其他人都自愧弗如?”   南蔚指出:“这不难猜,师父您辈分格外高,而我得到的这块玄机令,据说已经流传了很久,足足经过了我那位朋友家中数代人。师父现在是化神真人,但年纪却万万不可能有那么长。”他嘴边两枚笑涡就旋了出来,“师父,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骆承弼点头道:“很是合情合理。”   南蔚眨眨眼:“那师父,玄机令里的师叔,为何不肯转世重修?”   骆承弼听到他对玄机令内真灵的称呼,先是一愣,继而就开怀大笑。   室内只闻他的笑声起伏,良久方歇。   骆承弼道:“这样叫他听着倒是真不错!离楚,你便出来见一见你师侄吧。”   南蔚就见玄机令上微光闪动,便有一道虚影犹如烟气一般袅袅升起。   仔细辨认,果真是那替自己淬炼魂念的白袍青年,南蔚便道:“师叔。”   骆承弼道:“我师弟名叫燕离楚,他虽然不打算转世重修,但我却不能眼看着师弟就此泯灭。”   南蔚眨眨眼:“师父,要怎样才能替师叔重塑肉身?”   骆承弼又是一声大笑:“就知道你小子定会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错,我是存了要给离楚重塑肉身的打算。”   南蔚笑眯眯,心道这还用问?若是本尊的至交好友也如燕离楚这般,本尊当然也要想方设法地替他重塑肉身。   只是想到这里,南蔚心中忽的又是一动。   本尊的……至交好友?   曾经的天命魔宗里,南蔚虽然与其他三名尊者交情不差,他却不觉得彼此算得上至交好友,至于其他人更是连寻常的交情都无。从前南蔚没有多想过,但如今他却若有所觉:便是生辰都不曾绞尽脑汁地寻思要送何物,那是万万谈不上交情深厚的。   如此说来,勉强算得上本尊好友的,岂非只有裴之衡一人?而且还是小时候的裴之衡?   陡然有莫可名状的复杂感受丛生,南蔚来不及仔细思量,就听燕离楚道:“其实在玄机令内,只要消耗不大,真灵几乎永远也不会泯灭,犯不着为了我去冒险。”   骆承弼就冷下了一张脸:“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南蔚不知他说过什么,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如此冰冷的神色,眼中仿佛有风暴咆哮,好似下一刻就要将那白袍虚影撕碎。   燕离楚沉默下来。   南蔚看看他,再看看骆承弼,眸光闪动,却是微微一笑道:“师父,师叔,为何要说此事乃是冒险?”   方才有些凝滞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南蔚就见那白袍虚影往自己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骆承弼道:“说冒险其实也谈不上,只不过重塑肉身一事的确比较麻烦。”   “首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就大为不易,别看我们都知有夺舍之事,但我辈修士,真的到了夺舍的份上,其实已经几乎是走到了绝路。要知道夺舍而来的身体,未必就适合自己,便是如那些魔修,看中了身体取而代之,其实也往往要经过漫长的挑选和观察。”   “而离楚乃是真灵,便是有了合适的身体,想要进入其中并与之契合,更是殊为不易。”   南蔚想了想道:“师父,若是有什么能蕴养真灵的宝物,是否对师叔有好处?”   骆承弼道:“那是自然,但蕴养真灵的宝物极为难得,本宗内或许有人有,可离楚却不肯露面,我想寻来一则不便开口,二则对方未必愿意将其示人。”   南蔚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肯定会有。”   骆承弼略一怔忡,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南蔚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蔚道:“十有八九。”   骆承弼道:“在哪里?”   南蔚道:“在南华宗一名化神真人的手里。”   听到这一句话,骆承弼已是猜出了大概:“莫非就是当初试图要你命的那个化神?”   南蔚道:“不错。当日我与那位真人的孙子困在逆练符内,本是已将其杀死,最终却有一点真灵被那位真人夺走。因此我估计,那位真人手中或许有蕴养真灵的宝物。”   骆承弼道:“你怎知他不是送其孙转世重修?”   南蔚道:“亦有可能,但我曾听说这位真人在南华宗内,将一处禁地护得极紧。”   骆承弼便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定那禁地别有洞天,说不定此人想尽了法子要替他的孙子重塑肉身,说不定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去摘桃子。”   南蔚道:“正是如此。”   骆承弼就道:“如此说来,倒不失为一条路。不过南蔚……你这般便是想借刀杀人?”   南蔚就哼了一声:“何来借刀杀人,我若是想报仇,自然会去报的,现在不去,以后总会去的!不过化神罢了,总有一日我定能将其斩杀!不过能省点力气是一点,若有条件,我干嘛还费那个劲。”   他才说完,脑袋上就被骆承弼狠狠敲了一下:“你小子好大的口气,才筑基呢就‘不过化神罢了’!真是大言不惭!听好了,你天赋的确不凡,但你可不要好高骛远!”   接下来,南蔚就再一次见识到了骆承弼的另一面!   他竟然用毫不重复的话语不断重复了一个中心思想“不能好高骛远”,至少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南蔚:……   本尊……真的……不会……再在……你面前……犯下这般大错了!   转眼间又是十数日过去,天气渐渐转凉。骆承弼有意无意地告诉南蔚,裴之衡之前被谷正青派出去应付一个较为紧急的任务,现在已是回到了九霄支脉。   “南蔚,你想去看你师侄吧,想看今日就给你放假。”骆承弼笑得意味深长。   南蔚眨眨眼:“师父,你是想让我留你和师叔单独相处吧。”   骆承弼:“……”   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徒弟最讨厌了!   南蔚笑眯眯地起身出门,将玄机令丢给骆承弼:“师父,我把师叔交给你了。”   骆承弼目送他扬长而去,嘿嘿一笑:“对别人的事情反应倒是灵敏得很,对自己的事情却迟钝如斯。”他看向已从玄机令内现身而出的白袍青年,“离楚,该说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吗?”   燕离楚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南蔚压根不知骆承弼与燕离楚的这番对话,他径直去了裴之衡等人的居所。   半路上还顺便接了个王大牛——这段时间他一直让王大牛在外修炼不必服侍自己,倒不完全是为了避开骆承弼,而是南蔚良心发现觉得王大牛的确要好好修炼了。   才怪!   若是被王大牛知道南蔚这样说,定要大哭一番:老爷分明是觉得我感知到宝物却不能寻的痛苦模样让他格外开心罢了!   用袖子笼着王大牛,南蔚施施然来到了目的地,就见裴之衡正跟几人站在一处,似乎在说什么。他没有立即就拢过去,而是止住了脚步,站在几株高树之下,伸手扶住旁边垂下的藤叶,未置可否地凝视着前方虚空中。   裴之衡正跟几位师兄谈及接下来的一桩事情,就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   视线所及让他整个人先是一怔,继而便是满满的欢喜涌上心头。   裴之衡朝师兄们告了个饶,就往南蔚快步走来。   “蔚弟!”   他走到南蔚跟前,南蔚总算将目光往他脸上绕了绕。   “你来看我?”裴之衡说着,却发现南蔚的目光越过自己,又落到了别人身上。   裴之衡扭头发现南蔚正在看的是谢星渊,而谢星渊也察觉到了南蔚,正抬手往这边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那股子恣意而风流的劲儿,愈发衬得美人如玉,南蔚挑眉,眯了眯眼,顿觉心旷神怡。   然后……   他的视线就被遮住了。   南蔚眨眨眼:“衡师侄?”   裴之衡酸溜溜地道:“蔚弟,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谢师兄的啊!”   南蔚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当然是来看你谢师兄的啊。”   裴之衡:“……”   南蔚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乖,叫师叔的话,我就是来看你的啦。”   裴之衡道:“蔚弟,没关系,你不看我,我看你便是。”   南蔚哼了一声,迈开步子,往谢星渊等人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是来观赏星渊的   裴之衡:嗯嗯,我是来看你的   谢星渊:观赏OTTTTTTZ      第119章 争宠      谢星渊见南蔚与裴之衡一前一后地走到近前,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南蔚,骆太师叔可算舍得放你出门啦?”   “师父并未拘着我,不过是在巩固修为。”南蔚挑了挑眉,“星渊这话说的——莫非是想我了?”   谢星渊哈哈一笑:“还真是想你了,说起来,自从师弟接了任务离宗,也有好些时日了。师弟不在你就不来,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转眼间便是多少年的寒暑啊。”   南蔚笑道:“果然漫长。”   谢星渊又道:“不过我是比不上师弟的,他离宗时如何我虽然不晓得,但他回来以后却是无时无刻不把你挂在嘴边,方才还说要去找你。”   南蔚嗯了一声,还是笑眯眯的:“应该的。”   谢星渊就见裴之衡面上的表情,从方才的有些失落,立即变得分外雀跃,他忍不住心下叹息:这个师弟,似乎真的陷进去了!   其实对于同性之间的情谊,谢星渊也不大了解,但在太一宗这么些年,却是见得多了。毕竟身为修士,随着修为渐进,所追求的东西也跟凡人大不相同,要找一个与自己能心心相印、彼此理解的人,比起寻常男女要难得多。   像裴之衡与南蔚这般,虽然两人仿佛并无自觉,但若有似无流露出来的暧昧与亲厚,却叫旁人反而忍不住会心一笑,或是生出些许羡慕来。   修真之道,道阻且长,前途漫漫,崎岖坎坷自不必提,若能得一人陪伴,总比孤身一人来的要愉快一些吧。   谢星渊这样想着,眸中闪动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跟几人打了招呼,南蔚就被裴之衡拉到一旁,说起去坊市吃饭的事。   南蔚觉得有点无语:“师侄,我真不是吃货!”你用不用每次见着本尊都要拐本尊去吃东西!   裴之衡道:“蔚弟不想去吃饭么?但我却是饿了。”   南蔚瞧一眼天色,此时才将过正午不久,距离晚饭尚有老长一段时间,哪里就会饿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大约是裴之衡中午没有吃饱,又见裴之衡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头顶仿佛有耳朵,身后仿佛也生出了毛茸茸的尾巴摇啊摇的,南蔚就嗯了一声:“行,那陪你去用些吃食。”   裴之衡眼睛霎时便亮了起来,引着南蔚还是去了九霄坊市,只不过今日却选了另一个方向,进了另外的店铺。   这一间食邑面积颇大,布置得非常宽敞,里面一张张桌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因为还不是饭店,现下铺子里面没有几个人。伙计照着裴之衡的吩咐给他们安排了雅间,两人相对而坐,南蔚就将王大牛给放了出来。   王大牛看一眼南蔚,老老实实地去端茶倒水。   裴之衡看到巴掌大的一点小身影,颇为艰难地捧着茶杯过来,又举着茶壶过来,忍俊不禁地道:“蔚弟,你何不收一个更好用些的仆人?”   说完,他却感到自己被那猴子瞪了一眼。   紧接着,裴之衡更是见到灰毛猴子闪电般一跃而起,抱住了南蔚的一只手,紧紧巴着,力道用得不小。   裴之衡盯着被王大牛抱住的那一截白皙的手腕看。   然后南蔚手腕一个用力,将王大牛甩了开去。   裴之衡不知为何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他迅速接替了王大牛半途而废的工作,替南蔚倒了一杯茶。   南蔚接过热气氤氲的茶水,笑眯眯地道:“师侄,王大牛是我很重要的仆人,你别这样说他。”   本来因为被他甩开两眼泪汪汪的王大牛立即振作起来,嗖的一下跳了回来。但他再想端茶倒水,却始终没能从裴之衡手里抢回来。   王大牛感到了一丝危机感:裴公子莫非想要抢夺我第一号仆人的位置?   裴之衡哪里知道王大牛的想法,见南蔚抿了一口茶水,越发显得唇色润泽饱满。   他心里忽地一动,一个让他措不及防的念头倏然生出。   下一刻,裴之衡只觉得两耳发烧,而这股热气却似是要从耳后蔓延至面颊、甚至是全身!   他……他竟想,竟想要去舔一口!   可是……这岂非是对蔚弟的亵渎!   南蔚却是看到裴之衡面上泛起微微绯色,倒是衬得那张脸愈加好看。他也懒得寻思裴之衡因何如此,只笑眯眯地盯着裴之衡看,心中倏然想到:若是此时这张桌子对面坐了裴之衡不说,一边还能坐个谢星渊,另一边再坐个钟离和光,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这充其量也只能是他的想象,毕竟钟离和光应该已经不再人世。   想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再也看不到了,南蔚觉得幸好荀子戚已经自爆而死,不然他会忍不住再去杀几遍那魔修!   待到第一道菜上来了,南蔚眼前又是一亮。   制作成各种颜色的瓷碟内,摆放着极为精致的不同糕点,每一样的个头都不大,越发显得玉雪可爱。而在色相极佳之余,扑面而来的香气也让南蔚不由自主地喉头微动。   这股香气虽说仍然比不上当年唐嬷嬷的手艺,可也称得上南蔚平生仅见。   “蔚弟,吃。”   见南蔚始终不曾动作,裴之衡拿筷子拈起一枚淡绿色的圆柱形糕点,递到了南蔚唇边。   离得近了,那股甜蜜中微带芬芳的气息更是直直钻了过来,让南蔚正要拒绝,嘴巴却是先一步张开来。   待到那软软糯糯的小巧糕点吃进嘴里,舌尖舔下的仿佛是糕点上细细密密的粉末,牙齿则咬到的是软糯清香的滋味。   南蔚满意地眯起眼:“不错。”   然后他话音刚落,就见王大牛用一根筷子戳起另一只梅花状的半透明糕点,然后举起筷子,跳到了他肩头。   竟是也摆出一副“老爷,吃!”的姿态!   裴之衡:“……”   南蔚看看他,再看看裴之衡,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蔚弟!”裴之衡露出有点委屈的模样。   南蔚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自己来,你们两个都别再费这个劲了。”   裴之衡与王大牛对视一眼,却是谁也没有听南蔚的话。一个又拈了一块糕点递到南蔚唇边,另一个则在肩头锲而不舍地举着那梅花状糕点。   南蔚:“……”   南蔚板起脸,阴恻恻地先看了眼灰毛猴子,再瞪向裴之衡:“我的话,你们都不听?”   王大牛首先败下阵来,赶紧跳下南蔚的肩头,还似模似样地拂了拂,像是要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但裴之衡却并不肯罢休,坚持地伸长了手:“蔚弟,张嘴。”   南蔚:……   然后王大牛就看到了让他闪瞎眼的一幕!   南蔚还是张开嘴巴,吃下了那块糕点!   王大牛的危机感顿时又深了几分:糟糕,遇到一个脸皮这——么厚的竞争者,老爷不会觉得裴公子比我更适合当仆人吧……呜呜呜我的地位不保了怎么办?   吃完饭后又在坊市里消磨了小半个下午的时光,裴之衡再带着南蔚找了家饭馆吃了晚饭。两人吃饱喝足从坊市里回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天边的一轮弦月已经挂了出来。   “我真不想走。”一路无话,快到的时候裴之衡忽然道。   “走?”南蔚想了想,“你们不是完成了任务回宗了,难道其实没完成?”   裴之衡道:“事情似乎又有变化,只是我去不去无所谓,师父却觉得我近来要多多历练,好积累得更足够一些,便于冲击假丹。”   南蔚哦了一声:“给假丹打基础,那是好事。”   裴之衡道:“可是那就得同蔚弟你分开,又会有好些时日见不到你。”   南蔚实话实说:“就算你不去,我近来也可能会闭关,你也见不到我。”   裴之衡道:“但至少我身在宗内,知道蔚弟与我之间只隔了短短距离。”   南蔚没好气地道:“说来说去,你能不去吗?”   裴之衡沉默了一下,道:“不能,师父都已经交代过了。”   南蔚道:“那不就得了,你何不想着快些完成了此次的任务,再快些回来?”   裴之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手臂一展。   南蔚没防备被他一抱,就感到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肩窝里。   “蔚弟,你就不能说句……舍不得我吗?”埋在肩头的声音有些含混,闷闷的。   南蔚哼道:“不能。”   本尊本来就没有舍不得,干嘛要说。   那个声音更闷了几分:“可我舍不得蔚弟。”   南蔚哦了一声。   裴之衡在他肩头蹭了好一会才松开他,忽然若有所觉地道:“刚刚发现,蔚弟,你好香啊。”   南蔚本来未置可否地站着,任他是抱也好说话也好,都有些置身事外的样子,但此时听到这一句话,却是心头微跳,眸光闪动,嘴上也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作为老爷最忠实最贴心的仆人,我要坚定不移地捍卫我的位置!什么裴公子赚公子都给我统统闪边!   南蔚:有追求,不错。   裴之衡:我没想争仆人这个位子啊,我瞄准的是别的^o^    兴山奇遇   第120章 麻烦的任务      裴之衡不明所以:“蔚弟,我说你好香啊。”   南蔚眸光闪动,注视着他的神情忽然带上了一丝莫可名状的复杂:“是——什么香味?”   裴之衡被他一双眼清凌凌看过来,直叫心弦都颤动不已,想问却又下意识地不敢去问,只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象……好象……很好吃……”   单只是闻着,便叫他想要在南蔚脖子上咬一口。   只是这想法吓了裴之衡一跳,却是没有真的实践出来。   南蔚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眼神飘忽,良久,他收回了视线,反而笑了出来:“原来如此。”   裴之衡听到他的语气又是心头微颤,立即定神望向南蔚:“蔚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没什么。”   到底是本尊想岔了——怎么会以为这小子的封印解开了呢?那灵吞阵又哪里可能自动便解开?   哪怕眼前的裴之衡再让本尊想起小时候的那一个,却也并非真的就是小时候的裴之衡。   裴之衡呆呆看着他,他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错了过去,只是他无论怎么想却想不明白。   南蔚已经迈开步子:“走吧,不早了,快回去吧。”   这天晚上之后,南蔚果然就没在九霄支脉上再见到裴之衡了。接下来,骆承弼却也消失不见,南蔚便跟其他的弟子一般,每日晨起会去上早课,听一听支脉上元婴或是化神修士的讲解,然后便是自行修炼。   待到如此过了一个月有余,南蔚只觉得心潮起伏,却是感到筑基七重到八重之间的壁障将要破开。他便索性闭门不出,待数日之后出关之时,他已经彻底将修为稳固在了筑基八重。   骆承弼非常及时地出现在南蔚面前,细细打量了南蔚一番,眼光略微有些奇异:“筑基八重,且已经并非刚到的样子,而是近乎于中期了——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三灵根却有你这般进境速度。唔,莫非你真是什么灵体?”   南蔚在进入太一宗的时候没有再运转枯木诀去隐藏修为,因为他甫一入宗若便隐瞒的话,后面要隐瞒的地方就实在太多,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展露出来。   反正此地不会有人清楚他之前的修炼快慢,而且作为修士,若只是一味的隐藏修为,避免麻烦,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修炼固然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却也需要勇猛精进一往无前。   因此骆承弼所见乃是南蔚真实的修为,也是南蔚真正晋阶的速度,难怪会叫他惊讶了。   要知道在修士们的眼中,三灵根虽然比五灵根之类的要好,但其实也是货真价实的驳杂灵根,可决计不属于好的天赋。而且理所当然的,三灵根驻留元气比不上单灵根或是双灵根,淬炼起来也比不上那二者,因此修炼速度再快也有限。   但骆承弼眼前见到的,却分明是一个悖论!   南蔚修炼起来的速度,竟是实实在在地并不下于许多比他灵根单纯之人!且他灵元凝练,并不虚浮,显然也非是出于外力帮助!   南蔚顾左右而言他:“大约在天河里积累足够,突破起来格外一帆风顺,就索性多突破了些。”   骆承弼笑道:“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对了,今日过来,一方面是知道你出关了,来看看你,另一方面,则是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南蔚入宗时就知道太一宗也跟南华宗差不多,同样有必须完成的任务额度,同样有执事堂和任务玉璧。只不过,他还知道亲传弟子跟之前在南华宗时的普通内门弟子不一样,亲传与师父之间的关系是颇为紧密的。这也就意味着,裴之衡时常为他师父的任务奔走,如今南蔚也要接下来自骆承弼的任务。当然,接下自己师长的任务,同样可以算作必须完成的份额之内。   因此南蔚不假思索就道:“好,这任务我接下了。”   骆承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没问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就接下了?也不怕我给你出难题?”   南蔚张口就道:“师父想来也不会为难我。”   骆承弼嘿嘿一笑:“这回你还真是猜错了,这个任务,我觉得对你来说还真是有点为难。”   南蔚神色未变:“师父,究竟是什么任务?”   骆承弼赞许道:“不管你是真的不怕还是装的不怕,倒像是我的弟子。”   南蔚这才没好气地道:“师父,您就快说吧。”   本尊是绝不可能惧怕什么为难的任务的,要本尊因为区区一介任务就变色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但若是你再磨叽下去,本尊就说不好会不会变脸色了。   骆承弼道:“你可知,本脉管辖之地范围颇为庞大,有近处有远处,更有许多矿脉之类。此前,你那好友便是接下了跟其中一处矿脉矿场有关的任务,去了一回,回来之后,那矿场中却是又生出了新的事端。而这一次,那些弟子在外逗留了许久,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此事蹊跷,并寻求宗门援助。”   南蔚道:“我师侄没事吧?”   骆承弼好笑道:“那些可都是你的师侄,你是在问哪一个?”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问裴之衡。”   骆承弼道:“等你自己去了,亲眼一见不就知道了?”   南蔚懂了,也许会有什么变故,但裴之衡如今应该还是完完整整的。   骆承弼又道:“此番宗门是打算派人援助,如今本脉已经点齐了一些金丹期的弟子——对了,他们也都是你的师侄。不过为了带队之人,却又有些分歧,因此我就提了个建议。”   南蔚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师父,你提出由我来带队?”   骆承弼哈哈一笑:“不愧是我的徒弟,脑袋瓜子就是聪明。”   南蔚呵呵:“不愧是我的师父,轻描淡写地就给我找来了一个大麻烦。”   骆承弼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接下的。”   南蔚睨他一眼:“我又没说不接。”   这的确是个大麻烦,也是一件颇为令人为难的事情。   显而易见,南蔚将要面临一种窘迫的处境。   他修为不高,不过才是筑基八重,还是刚突破的;他入宗时间不长,到现在也不过才两月有余,尚不足三个月,与其他弟子打交道的时候和次数都不多;他天赋看起来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很一般,灵根有三系,驳杂得很,相比之下,太一宗天赋比他好的大有人在;然而他辈分却非常高,本宗的一些化神真人都是他的师兄,而这些化神真人的弟子们,不管是筑基也好,金丹也罢,甚至是元婴,都不得不称他一声师叔。   综合起来看,那些金丹师侄又怎么会真的把他当一回事?   就算那些人对南蔚并无坏心,但也势必不可能轻而易举就听南蔚的指挥,更可能是自行其是。   这样一来,南蔚这个带队之人,岂非是名存实亡,挂着这个名头反而有些水深火热。   不过……正因为此事不好办,南蔚反而有了几分兴致。   他到底是打算在太一宗好好待下去的,那么很显然,他就不可能脱离其他弟子存在。那么趁这个机会,南蔚也可以有选择性地与一些人相交,为融入太一宗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但这不表示他就应该高高兴兴的接受,南蔚便斜斜瞥一眼骆承弼,语气凉凉的:“师父,您是故意的吧?”   骆承弼则用一种“我就是故意的但那又怎样你打我呀”的十分讨打的神色看着他:“不错,我想着这次可是一个磨练你的好机会。”   南蔚:“……呵呵。”   开什么玩笑,本尊何须磨练?   哼,不过到时候也好叫你见识见识,本尊魅力何等无远弗届,定能将这个任务漂漂亮亮地给完成了!   在确定了出发的日期以后,南蔚被骆承弼带着去与被抽出的七名金丹弟子见了个面。   这一见面,南蔚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金丹师侄,的确对他不甚友好。   不过看在这几个金丹当着骆承弼的面,还是恭恭敬敬地称呼了他一声“师叔”的份上……而且虽然不友好,投来的眼神却没有什么恶意——当然,这七人每个人的长相都不差,年纪也都颇为年轻,称得上是小美人。   南蔚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计较,只笑眯眯地与众人见过,混了个脸熟。   转眼间,一行人就要出发前往矿场,他们乘坐的乃是骆承弼特意交给南蔚的一艘宝器飞舟。   这飞舟内里的布置比不上南蔚自己的飞舟,空间却很大,足够容纳下数十人也不显得拥挤。进入飞舟以后,那七人就与南蔚显得格外泾渭分明,一个在这边操控飞舟,另七人在那头抱成一团。   嗯,等等,原来他们并未抱成一团,而是分成了两团……   南蔚唇角微微上翘,如此岂不正是本尊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换地图了……这个地图还蛮重要的,比如对某人的记忆→_→有人问:是什么香呢?   裴之衡:就是好像很好吃的香味\(^o^)/~南蔚:本尊怎么会香!   作者:这个其实等后面解释穿越的原因的时候就知道啦!      第121章 旗开得胜      那分作两团的金丹们,一边有两个,另一边却有五个,论数量自然相差悬殊。   但两个的那边,两人修为都在金丹三重天,五个的那边,五人里面最高的也不过是金丹二重天,真要打起来,南蔚估计他们会难分轩轾。   南蔚很清楚:要攻破一个堡垒,最好的方式便是从内部入手。但进入太一宗以来,除了裴之衡外,与本宗其他弟子打交道的机会实在不多,因此这里面的人他几乎全是第一次见到,对他们各自的情况所知甚少。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不了解他们的时候做任何举动,都未免流于轻率,因此南蔚还是打算静观其变,通过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了解一番之后,再做打算。   他一面操控飞舟,一面抬手撑住下巴,视线懒洋洋地落到飞舟之外。魂念却是无声无息地笼罩过去,保证没有漏下一个人。   王大牛正缩在南蔚的袖子里,在南蔚抬手间,他从袖口的缝隙瞧见南蔚的面容,顿时打了个寒颤:老爷定是又在算计人了,看着笑眯眯的,却分外阴险!   人少的一边,南蔚只稍微看了看就没有多加关注,一则是因为他们二人安安静静,应是在修行功法,根本就不可能看出什么端倪;二则他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属于一门心思修炼,心无旁骛之人。   这样的人,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让这种人听话,南蔚只需打败他们即可,用不着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另外五个人,这时候却是说起了南蔚。   “……这位小师叔,当真是命好得很。”   “那可不,只不过是渡了个天河,就能被骆太师叔看中,收了作为弟子。以前骆太师叔也不是没有收弟子的机会,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点也不肯开口收徒呢!”   南蔚心想:谁叫你们身上没有一块藏着燕离楚的玄机令呢。   “我记得有位化神真人家中的子弟,是那位真人钟爱的孙辈,曾经想拜入骆太师叔门下,却被骆太师叔严词拒绝了,还说不可乱了辈分!听说那位真人当时就被气了个倒仰,好长一段时间都对骆太师叔横眉冷对。”   “哈哈,若是那位化神真人,还有他家中那名子弟,知晓有人得到了这个机会,不知会不会想要收拾这位小师叔一顿。”   南蔚:……   原来被骆承弼收为徒弟,除了表面上暴露出来的麻烦,竟还有藏在暗处的隐患。自始至终骆承弼根本一个字都不曾提起,看来想看本尊笑话的心思很浓重啊!   “行了,你们也别太幸灾乐祸了。虽然此次出来,是由小师叔带队,我们个个都不服气,但你们也莫要因为看不顺眼他,而耽误此番行动的任务。”   这时,其中一名二重天的金丹说道,他穿了一声蓝衣,显得玉树临风,让南蔚的魂念多瞧了他一会。   “哎呀,我说白师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咱们都是金丹期的人了,还会非得跟筑基期过不去?只要他不找咱们麻烦,谁耐得烦去哄小孩子。”   然后便是几个人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虽然小师叔年纪小,不过长得可真是好。”   而就在南蔚对小孩子这个词心下冷哼,十分不满的时候,就听到又有人来了这么句话。   南蔚脸色顿时舒展:有眼光!   这说话的却是里面个头较矮的一名金丹二重天弟子,这弟子有张娃娃脸,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南蔚的魂念便在此人身上停留得更久了一些。   王大牛耳聪目明,将这人的话听在耳里,觑见南蔚的神色,他立即与有荣焉般挺了挺胸。   另一人道:“我们身为修士,长得好看的人也见过不少,光是本宗的就多得很,再有其他宗门的道友,可真要说格外好看的几个,还都在本脉!”   娃娃脸眼睛都亮了起来:“你是说小师叔,还有裴之衡师弟,再加上谢星渊师兄对吧?他们三个的模样真是叫人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来!那日渡天河的时候,小师叔一现身,我便觉得身周其他东西仿佛都黯淡了几分,只剩下他一人在发光!”   “我也这么觉得。”   几个说话的金丹忽地一顿,因为方才这个声音分明就不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然后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到前一刻正被他们谈论的那个人,正近在咫尺、唇角微翘地看着他们。   金丹们:“……”   忽然觉得好尴尬。   南蔚仿佛丝毫没有看出他们的异状:“他们两个也确是好看。”   其他金丹还在沉默的时候,那个娃娃脸,南蔚记得他名叫邢裕安的,兴高采烈地就又开了口:“是啊是啊,裴师弟才入宗的时候年纪不大,但一见便叫人不想偏离视线,如今他年岁渐长,容貌也是益发动人。还有谢师兄,每次见到他,我都迈不开步子呢!谢师兄从前在其他支脉办事的时候,时常遇到别人围观他!小师叔,现在你来了本脉,肯定也会如此!我觉得你们三人,比我以前见过万芳楼的花魁还要美。”   这句话出口,一边的四名金丹霎时向他投去惊诧震撼的眼神。   南蔚睨他一眼。   万芳楼会是什么地方,再加上花魁二字,简直不言而喻。   邢裕安却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一张白白嫩嫩的娃娃脸微微涨红,望天望地,眼神飘忽,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反倒惹得南蔚不由一笑。   若换做如荀子戚那般的人,或是其他别的人,将他与风尘中人的样貌相提并论,南蔚早就直接动手教训对方了。   但也不知是否因为邢裕安并无分毫恶意,脱口而出时反而有几分赤诚,南蔚却很能容忍。   谁知就是这一笑,又让邢裕安愣了愣。   然后他就义无反顾地叛离了组织——在另外四个金丹更加惊诧震撼的眼神中,屁颠屁颠地跟着南蔚来到操控飞舟的地方,十分殷勤地道:“小师叔,我替你来,你歇着吧。”   南蔚从善如流地丢开手:第一个,解决。   王大牛呵呵呵呵:老爷光靠脸就能找到苦力,果然不愧是无耻得登峰造极的老爷——换做别人,难道都不会因此感到羞愧吗!一个男人竟然靠脸!   对此有一名叫做李向安的金丹就有点看不过眼了:“裕安,你这是作甚!”   邢裕安扭头,有点茫然:“什么作甚?过来帮小师叔做事啊。”   李向安瞥南蔚一眼,咬牙切齿:“他算什么师叔,咱们都说好了由白师兄指挥,别人不过冲你笑了笑,你就抛下白师兄和我们了?”   邢裕安道:“我哪里抛下你们了?我们不是还要一同去探查矿场的隐情,去接引矿场里被困的师弟们?”   李向安觉得跟他说不通,对白谨道:“白师兄,你看看裕安他!”   倒是白谨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无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南蔚便又多看了这蓝衣金丹几眼,发现他一旦露出这般淡笑,那股玉树临风的气质里,又平添几分温润秀雅。   南蔚第一次对骆承弼给他安排的任务感到了满意:有七个不同类型不同长相的美人,这一趟便是这些人压根不理会他这带队之人,也不算亏了。   何况,才刚出发没多久,至少就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话,已经足以称得上旗开得胜了。   飞舟的速度颇为快速,加上一路上他们途径的地方都是太一宗下辖区域,于是众人毫无波折地便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属于九霄支脉的一条矿脉边上,叫做兴山矿场的地方。   南蔚没有按落飞舟,而是操控着在兴山矿场上面转了一圈,魂念自然也溜了出去,试图发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这条矿脉便犹如一条隐在暗中的龙,深深埋在这座兴山底下,而兴山矿场,则恰好在龙嘴的方向,两边皆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只有几条河流稀稀拉拉地在山脉中穿梭。   南蔚注意到,当他操控飞舟巡视矿场上方的时候,白谨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   而与此同时,那两名一直静心修炼的金丹,也总算睁开双眼,朝下望去。   “此地便是兴山矿场了。”南蔚道,“我是初来乍到,对兴山矿场了解有限,不知诸位是否有对此地更加了解的?”   邢裕安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沮丧地垂下脑袋:“我也是第一次来。”   南蔚的目光最终落到白谨身上。   白谨淡淡道:“这座矿场属于我们九霄支脉,发现的时候乃是百余年前,矿脉极大,出产灵石和其他一些珍贵的矿石,周边并不与其他宗门和支脉的势力范围相交,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摩擦。此前据闻是魔修作祟,第一次解决后又有魔修踪迹,疑初次并未除尽。”      第122章 并不认同      白谨所说的这些,南蔚也都从骆承弼处了解到了。   据说,裴之衡等一批筑基期弟子第一次来到兴山矿场查看时,就发现矿脉内的确有阴风阵阵,加上几名矿工不知所踪,便顺理成章地怀疑此地果真有魔修作祟。   待众人结伴进入矿脉查看后,果然发现了魔修的影子,还发现这名魔修将矿工掳走是为了练习一种魔功,需要人类的血肉。对这等凶恶之辈,裴之衡等人自然是将其杀死,然后便回宗交任务。   谁知一行人才刚回到宗门,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被拎到一处,却原来他们还未到达以前,矿场那边便再度传来消息。   一名因为其他缘故留在矿场的太一宗弟子,竟是也如此前消失的矿工一般,不知去向!   这一下,便让九霄支脉感到了几分蹊跷。   便是那一次,裴之衡依依不舍地告别南蔚,与其他人再度前往兴山矿场,务必要对矿场和矿脉进行更加仔细的查探。   而虽然骆承弼没言明,但南蔚却已经可以肯定,此行定然有至少元婴期的修士暗中随行,一方面是因为有筑基修士失踪,出于保护的目的,一方面也大约负有一探究竟的任务,毕竟等阶更高查探起来也理应更加手到擒来。   然而那元婴修士尚在兴山矿场的时候,矿场立即风平浪静,一连月余都未有任何发现。但当此人,或者是这几人从矿场离开,便又有事情发生——却是裴之衡那一行筑基弟子里,有人无意中发现矿脉内的异状前去查探,然后那几人被困在里面,进退两难。另一些人则心生畏惧,连忙禀明了宗门。   若真是魔修,那对方修为定然不会高过元婴,却也不会太低。有元婴在的时候并不出面,等元婴走了才对筑基弟子下手,似乎也很是合情合理。   南蔚估计这便是九霄支脉对此事做出的推断,因此才会派出数名金丹来此。   但南蔚却不大认同此事由魔修造成的观点。   因为他此时已用魂念将这一片地域,包括附近山脉、兴山矿场以及此处矿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此地能有什么吸引魔修的地方。   特殊的煞地和特殊的灵物?不像。而且大罗灵界之后虽然灵桥断绝,但一些特殊地域在后世也是有数的,总之南蔚根本不记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魔修人为在此制造阵法?也不像。荀子戚等人在吕南城内大动干戈,是因为那里便是大兴宗镇压魔祖的一处封禁,但此地根本就没有禁制存在的迹象,周遭山脉地势也是天然形成。   这个时代的魔修固然无恶不作,但南蔚却不觉得他们犯得着做一些无用功。只可惜最开始的那名魔修被杀死了,不然说不定还能从那人处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或者……   南蔚心中一动,却是生出另一个猜测。   若此地与魔修其实并无瓜葛,而是另外的什么人动的手脚呢?   白谨一边说,也一边仍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南蔚,说完他道:“小师叔,这些便是我的全部了解,不知小师叔可有什么高见?”   南蔚微微一笑:“高见谈不上,倒是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还要确确实实地去实地看一看才行。只是有些遗憾,那最开始的魔修被杀了,不然也许能从此人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白谨眼睛一亮,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点头道:“小师叔的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他:“是吗,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这时他总算操控着飞舟降落到地面,“具体如何,还是实打实地看看再说,现在我们先下去吧。”   一行人从飞舟上下来,南蔚收起飞舟,转身却差点撞上了邢裕安。   “有事?”南蔚挑眉。   邢裕安道:“小师叔你修为尚浅,为了安全考量,我便贴身保护你吧。”   娃娃脸就又笑得露出小虎牙来,倒颇有点阳光灿烂的感觉。   南蔚道:“好。”   虽然本尊要解决你并不在话下,但你既然自愿来当护卫,本尊也断断不会拂了这份好意——谁叫你怎么也算得上小美人呢。   矿场的执事早就候着众人,见到他们一行,立即迎了上来。   “诸位上师,你们可算是来了!”这名执事姓杨,修为平平,才刚到筑基。他并非太一宗弟子,而是太一宗管辖范围内一个修仙家族的子弟。不知是否因为矿场出事,本来养尊处优的他显得颇有几分憔悴。在看到南蔚一行人出现以后,不啻于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一般激动莫名。   南蔚道:“杨执事,之前来的众位师侄,现在都在哪里?”   杨执事此前便知来人有哪些人,他只管盯着那修为最高的一名金丹修士,当他是主事之人,此时听到南蔚的话,杨执事却是一愣:“师侄?”   邢裕安道:“这是我们的小师叔!”   其他人无可无不可,李向安却简直咬碎了一口牙,谁和你是“我们”啊!   杨执事恍然大悟,偷偷看了南蔚几眼:“请随我来,那几位上师现下都在矿脉入口处。”   到了目的地,南蔚环顾四周了一圈,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邢裕安悄悄道:“小师叔,怎么啦?”   这小子观察力也着实不错!   南蔚道:“无事。”只不过他在这些人里面,并未发现裴之衡的踪迹。但想来骆承弼在这件事上没必要瞒他,就算裴之衡不在此处,而是身在矿脉之下,应该也并无生命危险。   邢裕安却露出了然神色:“小师叔,你是在找裴师弟吧?早便听说你跟裴师弟是好友,果真如此!不过,我听说他也被困在了矿脉底下。”   南蔚哦了一声,然后道:“我不是在找他。”   本尊不过是在观察此地的情况罢了,跟裴之衡有一枚铜板的关系!   邢裕安笑笑,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南蔚便板起脸,不乐意搭理他了。   待到一行人与此前的那些筑基期弟子汇合,白谨等人与他们进行交流的时候,南蔚视线逡巡而过,眼底倏然闪过一丝惊异,然后他便没有理会其他人,自顾自走到了另一边,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发现了吗,王大牛。”当然,也是为了避开其他人,以便与王大牛交谈。   王大牛在袖子里点头:“嗯,有妖气!”   南蔚半眯起一双眼睛:“妖气,竟是妖气,而且是非常纯粹的妖气。哼,什么魔修,恐怕也只是妖族饲养的人类弄出来的只是障眼法罢了。”不过他又立刻露出兴味满满的神色,“听说妖族一个个都长得极好,这次总算有机会一见了。”   在万年多以后,灵桥断绝不禁带走了大罗灵界的绝大部分宗门和传承,妖族似乎也迁徙离开了这个世界。因此南蔚虽然一直听闻妖族模样俊美的传言,却始终不曾亲见。   倒是到了这个时代,根据先祖洞府那地图上的描述,还有此前在太一宗特地翻阅的许多典籍里的叙述,南蔚知道现在的妖族与人类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的领地,在大罗灵界极为偏远的地带,距离荣国,甚至距离最接近他们的汤国,都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根据记载,妖族容貌俊美,自视甚高,非常骄傲。因此,虽然妖兽一旦开启灵智,再修炼下去可能会成为妖族一员,但在妖族们的眼里,妖兽仍然等于野兽。   “小师叔?你发现了什么吗?”邢裕安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过来,还告诉他道,“在此地的师弟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知那几名有所发现的师弟在矿脉中待了一段时间,他们也曾进入其中打探一二,却在半路上就被一些奇特妖兽攻击,不得不撤回。但他们可以肯定,那几位师弟暂且安全。”   妖兽攻击?看来此事同妖族有关的可能又增加了。南蔚哦了一声,道:“是有一点发现,不过我还打算再看看。”   邢裕安就看到他迈步往矿脉里面走,不由呆了呆:“小师叔,你去哪里?”   南蔚道:“去查探。”   李向安冷笑一声:“小师叔胆子倒是大,也不怕好不容易才当上的师叔,转瞬间就没了这个命?”   南蔚笑眯眯地道:“多谢师侄关心。”   李向安好想吐血:“我不是在关心你。”   南蔚道:“我知道师侄是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不过既然那几位师侄能及时撤退,相比进去走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向安还想说什么,被白谨拉住了,白谨道:“小师叔,你莫非真打算想下去?”   南蔚道:“当然。”他看白谨一眼,略有几分遗憾:没想到这位师侄模样不错,脑子却似乎有点不大灵光。   白谨道:“那我同你一块下去。”   李向安瞪大眼:“开什么玩笑,白师兄,我们才刚到此地,用不用这么着急?难道不该看看情况,确保没有危险了再行动吗?”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老爷,有妖气!   南蔚:嗯?这个网站据说不错。   王大牛:……      第123章 权威初立      南蔚看白谨一眼:“你真要一同下去?”   邢裕安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白谨道:“嗯,这样比较安全。”   南蔚道:“那便一起吧。”   反正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对南蔚而言并无所谓,他有魂念自可悄然行事,只不过他方才用魂念探索就发现矿脉内岔道极多,才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李向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师兄?裕安?南蔚他不知天高地厚,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他?”   邢裕安嘟囔道:“是小师叔啦,小师叔,直呼其名很没有礼貌的。”   李向安假装没听到,只盯着白谨。   白谨好笑地拍了拍李向安:“向安师弟,你若是不便下去,那就跟那几位师弟一同在此地候着吧,我和裕安师弟打算陪小师叔下去看看。”   这时却又有人道:“我也下去。”   说话的是之前一声不吭的金丹三重天弟子,叫做齐双。   然后转眼间,除了李向安,其他几人,包括那金丹三重天的荣文成,以及另外一对赵家姐弟,都表示想要进入矿道内部查探。   南蔚皱眉:“用不着去这么些人。”   他既然判断出矿脉内很可能有妖族出没,他又不曾与妖族打过交道,且不知会有何种妖族和妖兽,那么就很难保证这一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若只有白谨与邢裕安两人,南蔚至少能保证他们安然无恙,但人一旦多了,南蔚就很难保证将他们都照应到了。   但齐双和荣文成压根不理南蔚,径直就往里走。   白谨并未说话,而是朝南蔚看去,似乎是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南蔚微微一笑,心道这倒是送上机会给本尊,那本尊又何苦将机会往外推呢?   眼看着齐荣二人一前一后地将要越过南蔚,两人面前便倏然伸出一条黑影。   那黑影急速而来,犹如游龙一般,霎时间便如雷霆一般往齐双与荣文成抽来!   齐荣二人都是一愣,便是其他金丹也吃了一惊。   因为谁都没有料到,这一个分明不过筑基期的师叔,竟敢向金丹三重天的修士出手!而且还是两名金丹三重天!   齐双立即反应过来,指尖灵光闪烁,法诀掐动,便见他面前恰似结起了一面冰晶形成的墙壁,将那道游龙一般的鞭影给挡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齐双脸色微变。   因为他发现,自己向来得心应手的招数竟然在这位筑基师叔的一击之下,有些相形见绌起来!   那冰晶似的墙壁竟然在那仿佛燃烧着金红火焰的鞭影之下,寸寸崩毁!   齐双连忙后退一步,双手结印,再一次催动灵元。   趁着这个机会,荣文成却是上前一步,已是抛出一件宝器,此时这宝器光芒大作,极为耀眼,牢牢护住了他与齐双两人。   南蔚见状未动声色,一手晃动金焱藤鞭,鞭梢微微一卷,鞭尾犹如波浪一般层层推进,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随着这声响不断发出,荣文成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发现,只是被这鞭子不断抽动,自己那宝器所形成的防御宝光,竟被层层削弱!   只是电光石火间,两名金丹三重天的修士,显然落在了下风!   虽然这只是试探似的一个交手,彼此恐怕都未动用真本事,两名金丹也肯定还有无数后手,但瞧见南蔚施施然轻描淡写的样子,齐双和荣文成二人心内大是震撼。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骇莫名。   这位师叔,虽然只是筑基,却着实不容小觑!   便是此前他们所遇到的修为更高的对手,包括一些金丹三重天甚至更高阶的修士,都没有如南蔚这般,轻而易举就能削弱他们防御的情况!   就好像……就好像这些手段,在这位师叔的面前,根本便如同虚设一般,能被看得极为透彻。   这些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生出的感受,便是换做旁人,也是不会理解的。   因此当齐双和荣文成紧接着就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往外走,面上露出恭敬神色的时候,李向安大惑不解:“齐师兄?荣师兄?你们也不下去了?”   齐双道:“不下去了。”   李向安道:“为什么啊?”   荣文成道:“小师叔不让下去。”   李向安:“……”   将三人交手过程尽收眼底的白谨,眼中却是闪过一道奇异的神色,然后与邢裕安一道走近南蔚:“小师叔,我们现在便出发?”   南蔚往后看,发现其他人果然没有再跟上来,只不过赵家姐弟面上带着几分惊疑不定,齐荣二人则一声不吭,李向安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到底还是没有跟上。   三人沿着高低不平的矿洞一路往下,地势越来越低。   白谨见南蔚步伐十分肯定,遇到岔路似乎也并无犹豫,问道:“小师叔,你似乎知道那些师弟被困在何处?”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不知道啊。”   白谨愣了一下:“那你一路上这是往……”   南蔚道:“我是在查探。”   白谨有点发愣,脚步都顿了一下,被邢裕安轻推一把才回过神来。   南蔚的确未曾去找寻裴之衡等人的下落,一方面是因为骆承弼的那番话,另一方面则是他进入矿道内后,心中仿佛又生出了与裴之衡的感应,让他知道裴之衡此时一切安好,便没有急着去找他们。   他现在,是试图沿着王大牛所感知到的妖气浓郁程度,在找到妖气的源头。   有王大牛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若由南蔚本人来判断,恐怕早就弄错了几处岔道。但由王大牛来感知,让身为妖兽的他进行判断,一切分歧都变得极易解决。   不知不觉中,三人也不知走到了何处,南蔚猛的止住脚步。   而不远处的矿道内,依稀传出了什么东西嘶吼的声音。   邢裕安呆了呆:“妖兽来了?”   南蔚嗯了一声,侧耳听了听,面色几乎没有改变,而是往另一条道上走了过去。   白谨立即跟上,邢裕安却忍不住问:“小师叔,我们不出去?”   南蔚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若是现在原路返回,只怕会遇到这些妖兽。”   邢裕安一头雾水:“怎会如此?”   南蔚没有吭声。   倒是白谨道:“矿道内岔路极多,且互相间有许多相通之处,若是后退,的确有可能遇到妖兽。”   南蔚丢给他一记赞赏的眼神,脚下丝毫未曾再有停顿,带着二人径直不断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矿洞岔道。   一路上三人行走的速度并不慢,但耳边始终时不时回荡着妖兽的嘶吼声,光是听到这些声音,就知道妖兽的不怀好意。   有好几次,邢裕安都能感到妖兽离他们其实非常近,但也不知道南蔚是怎样领的路,却是实实在在地不曾让他们遇到妖兽,每次即使险之又险,却也与之成功避开。   又不知走了多远,南蔚再一次停下脚步。   白谨和邢裕安下意识地看向他:“小师叔?”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南蔚的修为才是筑基八重,但此时此刻,南蔚竟然会让他们都感到十分安全。   两人却见这少年唇边忽然绽放出一抹极为动人的笑意,眼角眉梢中也流动出了一丝喜悦的神情。   然后南蔚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加快了脚步,拐进一条岔道之内。   白邢二人连忙跟上,但在当视野一转,继而收窄之后,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还是让他们两人大吃一惊,两人都下意识地掏出法器,催动了灵元。   就在此时南蔚正对的位置,有一道奇特的弯曲通道将他所站立的地方与另一处地方连通起来。   这边是南蔚,那边却就是裴之衡等一行筑基弟子。   此时裴之衡见到南蔚,先是露出笑容,继而就目露忧色道:“蔚弟,别过来!”   却原来是在这奇特的弯曲通道之中,有许多身形细小,形状奇特的虫子,这些虫子身体仿佛蜈蚣一般,省油多足,但头颅却又像是兽形。   那些之前三人所听到的嘶吼声,正是从这兽形的嘴巴里发出!   南蔚盯着这些奇特的虫子,心念电转间,倒是想起了一种曾在枯木尊者那儿所见到的残破典籍上见过的记载。   他立即退后一步,不假思索地丢出宝器,便有宝光闪耀,将几只闻声而来的虫子挡在了外面。   “进来。”南蔚侧头吩咐道,见对面裴之衡等人也用法器之类挡住这些虫子,南蔚也放下心来。   “这是何种妖兽?”邢裕安有些惊骇地道。   白谨摇头:“不清楚,没有见过,有些怪异,当是什么妖虫之类。”   南蔚感到袖子里王大牛动了动,猜到灰毛猴子大约是从白额精血给他的传承里得到了什么信息,才会如此。   根据王大牛在袖子里瑟瑟发抖的程度来看,这虫子只怕还真是他所想到的那一种妖兽!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为什么到本章结尾都不说这个虫子叫什么名字?   南蔚:因为作者说她还没有想好名字。   王大牛:……      第124章 会合      这种妖兽,在枯木尊者的口中,是将其视作一种极为特殊的毒虫来介绍的。据枯木尊者所说,若是将其用在蛊,或是一些秘术上,定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当初枯木尊者亦表示十分可惜,因为灵桥断绝之后,妖族再也未曾露面,这些与妖族息息相关的妖兽也因而消失无踪,他一辈子都未曾寻到过这种妖兽。   南蔚透过宝器的防御光罩注视着这些形态奇妙的小东西。   它们每一个顶多有成人拇指粗细,身侧密密麻麻的足部阴森可怖,头部生有利齿和须髯,恰如猛兽狰狞,显得极为凶恶,叫声也异常凌厉。   这样的妖兽,在修士眼中,大约会认为它们这般张牙舞爪为的是啃噬血肉。然而实际上,这些毒虫所会做出的事情,却比这样明晃晃的恶意,还要来得可怕得多!   南蔚嘴唇动了动,与王大牛传音道:“这是寄身虫?”   袖子里的灰毛猴子狠狠抖动了一下。   南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的确是寄身虫,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妖兽。   根据后世残破而零星的记载,便是在妖族,这些妖兽也是会被敬而远之的种群,却不知它们又是为何出现在兴山矿脉中了!   这个时候,南蔚就见那些寄身虫往这边分流出了一部分,开始攻击他放出的护罩。   “小师叔,这样下去不行。”白谨沉声道,“对面师弟们显然具备地利,只需要防御这一面较为窄小的出口,但我们此时却是腹背受敌。”   南蔚哦了一声:“那我们就冲过去与他们会合吧。”   白谨:“……”他的意思分明是他们赶紧撤离矿道,是怎么被南蔚理解成这样的?   邢裕安忍俊不禁:“小师叔,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南蔚道:“不怕。”   在这个世上,还真没有什么让本尊害怕的事情。虽然前方正在攻击防御光罩的妖兽,能钻入人类识海之中,吞噬识海与意识,反过来控制住人类,并寄身在人体之内。   但南蔚的识海与魂念本就与其他人大不一样,因此他有足够的自信,即便这些鬼东西真的钻入体内,他也能将其一一消灭。   所以南蔚侧头睨了白谨和邢裕安一眼:“若是想出去,你们两个赶紧出去便是。此时这些东西都被吸引过来了,矿道内不会再有多少危险,且你们都是金丹,修为比我高,要脱身理应不难。”   白谨露出思考神色。   而到了这个时候,邢裕安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金丹二重天的修士!在矿洞里的时候自己竟然那么自然而然地依赖一位筑基八重的修士!   他脸上一热,叫道:“小师叔,我不走,我跟你共同进退。”   白谨略一迟疑,便道:“裕安师弟不走,那我也留下。”他一个人独行未必安全,而且白谨也挺好奇,不知这位小师叔是否还能创造出什么奇迹。   在矿道内避开那些凶恶的妖兽时,白谨便感到些许不可思议,如今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更是对南蔚生出了一丝期待。   而此时此刻,白谨也终于想起了在南蔚入宗时的那个传闻,这位师叔,莫非当真是渡过天河十三关的人?虽然此前他一直不信天河真有什么十三关,像他这般的弟子,甚至轻易也不能去渡天河,但到了现在,白谨忽然觉得,那传言很可能是真的。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南蔚的嘴唇又动了动,却是仍在同王大牛进行交流。   过了好一会,南蔚才道:“我说冲的时候,不管前方有什么,你们只管往前,到那些师侄所在的地方即可。”   邢裕安道:“那你呢?”   南蔚道:“你们不必担心我。”   邢裕安还想说什么,就被白谨拉住了:“裕安师弟,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的小师叔可是高人,他自有办法。”   南蔚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手指随之抬起,指尖便有青色灵光闪动起来。   “冲。”   而随着南蔚的这一声落下,白谨和邢裕安也不管前方有多少奇特妖兽,就闪电般朝对面激射而出。   谁也没有留意到,南蔚指尖的灵光中,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丝血迹。   其实白邢二人心下也有几分忐忑,眼看着那些奇特虫类近在咫尺,就在白谨和邢裕安以为他们将要与其相撞的时候!   两人大为惊诧地发现,这些虫子竟然对他们视若无睹,而是径直游走着往南蔚扑去!   裴之衡见到这一幕,脸色却是大变。   在白谨和邢裕安过来的刹那,与其他人后退的动作截然不同,裴之衡一跃而出,从那处狭小的出口冲了出来,手指掐动法诀,便有一道雪亮的剑光射出!   南蔚手中灵光闪动了几下,然后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那光点却是脱离南蔚而去,往远处闪电般飞去。   随着这光点的远去,那些古怪又凶恶的虫子竟然也跟着远去了。   南蔚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对扑到跟前的裴之衡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出来作甚!”   裴之衡哪里料到他会有这番手段,闻言却是立刻就露出笑容:“蔚弟,我担心你。”   “我现在完好无缺,有什么好担心的。”南蔚哼了一声,“倒是你……我是有底牌才会如此,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竟也敢跑出来,真是活到现在嫌命长了?”   裴之衡道:“蔚弟,我只是担心你。”   南蔚就又哼一声:“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行了,它们也不可能被引走太久,先过去吧。”   然后南蔚和裴之衡回到了之前筑基弟子们所待的位置。   此地果然如此前白谨所说,其他方向全是墙壁,仅有一处狭窄的出口,犹如一座洞穴。   南蔚略一观察,就明白了:“这是你们挖出来的?”   裴之衡道:“是,蔚弟,我们在此地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情,正想要回去的时候,却遇到了那些虫子。那些虫子极为凶恶,我们闯不过去,只好如此。”   南蔚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裴之衡还未说话,一旁有人插嘴道:“你是何人,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南蔚眯了眯眼。   只是他并未说话,那人却已经先一步飞了出去,只差一点就要脱离此地,吓得那人面色惨白。   动手的乃是邢裕安,这娃娃脸的金丹此刻仿佛变了个人,气势十足:“我都要喊师叔,你们竟敢对他不敬?”   南蔚理所当然地看着这一幕,一点动弹的打算都没有。   裴之衡却只觉得心头不知为何泛起一丝酸涩——此人动作为何要如此快,明明他更想将那位师兄给打飞!   知道了南蔚的身份,及那两名金丹明确无误的支持以后,其他筑基弟子再不敢露出丁点异样。   裴之衡这时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南蔚听。   “……那人就是矿场里面的人,私下里的行踪实在怪异,而且我们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兴山矿场的出产有些蹊跷,便……”   南蔚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缩在袖子将王大牛捏得欲生欲死。   他懒洋洋听着裴之衡的讲述,心里却有几分忍俊不禁。   原来裴之衡等人以为矿场之内有人监守自盗,私自吞下了一些矿脉的出产,并且还在矿脉内玩起了阴谋诡计。   但南蔚却很清楚,那被他们所撞到的所谓矿场的人,只怕早已不再是个活人,而是沦为了寄身虫操纵的躯壳!   他并未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是问:“若当真如你们所想,那这些虫子又是什么,你们可清楚?”   之前被打飞的那名筑基弟子道:“向宗门求援,让你们前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   南蔚慢悠悠地转身,看向此人挑了挑眉:这小子看来没有吃到教训。   他正想要亲自将这家伙打飞到妖兽群中的时候,从他身后却是伸出来一只手,催动灵元脱体而出,将这名筑基再次打飞,狠狠撞在了墙上。   南蔚:……   本尊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却是裴之衡终于找到了机会,将那人击飞以后他对着南蔚露出笑容:“蔚弟,谁再敢挑衅你,我都替你解决掉。”   南蔚哼道:“那你自己呢?”   裴之衡道:“我何时惹过你?”   南蔚道:“你竟敢不叫我师叔。”   裴之衡凑到跟前,眼巴巴地注视着他:“你是我的蔚弟嘛,我才不要叫你师叔。”   南蔚又哼一声,懒得再说。   恰在此时,南蔚面色微微一变,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瞥了一眼。   目光所及处,白谨与邢裕安两人身旁,是与裴之衡一道被困在此地的筑基期弟子们。   南蔚眯了眯眼,默默等待片刻,当众人纷纷说起此间事情,他才微抬手臂,袖口有一道黑影不留痕迹地迅速闪出。   只有裴之衡若有所觉,眨眨眼:“蔚弟?”   南蔚摇头道:“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呵呵,寄身虫,寄生虫?(咦我为什么会知道寄生虫呢?   王大牛:老爷你什么时候还学了生物?(咦我为什么会知道生物呢?      第125章 引蛇出洞      闻言裴之衡便没有再问。   倒是之前被击飞的那名筑基修士十分坚强地走了回来,听到他们的这段对话,悄悄瞪了两人几眼。   此时那些被引走的寄身虫已经全部回到了护罩之外,狰狞的头颅上张开了一张张血盆大嘴,朝着护罩不断嘶吼攻击,不一会儿,护罩的光芒就被磨损得黯淡了许多。   见状便马上有另外的筑基修士上前接过那只宝器,催动灵元,护罩光芒又立即强盛起来。想必之前便是由他们一直轮流掌控,也多亏了被困在此处的足足有八名筑基,才能坚持到现在。   如今既然有了两名金丹坐镇,此地的筑基们脸上也尽皆露出放松的神色来。   但他们不能一直原地不动,因为肉眼可见的,那些奇特的虫子不知从何处涌来,好象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数量竟是越来越多!   不光南蔚想到了此节,白谨也是如此,他沉声道:“我们不能在此地坐以待毙,大家是否都携带有防御法器?若是有的话,接下来我们便尝试突围吧。”   一名筑基道:“白师兄,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无奈矿道地势错综复杂,我们最后差点迷路也没能离开矿洞,还多亏了裴师弟献出这防御宝器,又恰好撞上合适的地方,挖出这么个洞穴来,不然我们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白谨就看了眼南蔚。   筑基们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只是多少有些不明所以。   南蔚不动声色,仿佛一点也没有留意到白谨的视线。   直到白谨道:“小师叔,你定是知道如何出去吧?”要不然,南蔚也不能领着他们,自在地行走在矿道之内,避开了那许多妖兽的拦截攻击,最后成功到达此地。   虽然之前南蔚曾说他并未打算寻找裴之衡,但白谨却是不大相信的。   而南蔚的下一句话,也证实了白谨的猜测。   “不错,我是知道。”南蔚偏头看向外面的妖兽,露出满满的嫌恶神色,然后他就意有所指地道,“不过一次性带出这么些人,我也做不到,白师侄。”他笑意盈盈地看向白谨,“此地至少得——留下一人。”南蔚故意往那个出言不逊的弟子瞥了一眼,“白师侄,你准备留下哪位?”   白谨道:“小师叔,多一人少一人,只是领路而已,有什么差别?”   南蔚道:“自然有差别,有人既然看我不顺眼,我自然看他也不顺眼。这一不顺眼,带路的时候就可能出岔子。白师侄,你肯定也不想这样吧。”   那名筑基弟子立即涨红了脸,怒道:“你不想带我,难道我就想被你带吗!大不了便是死在此地,也是求仁得仁!”   南蔚笑眯眯地道:“说的好,希望等会你也有这般气魄,面对那些——妖兽。”   那弟子惊惧交加地看了眼护罩之外,脸色越发难看。   白谨道:“小师叔,你……”   他的话被南蔚截断了:“其实也未必一定是他,要说过节,我同他也谈不上多大过节。要不这样,你们商量一下,看到底留下谁?”   白谨目露为难之色:“这……”   南蔚好整以暇地看向那几位筑基弟子,却不料白谨沉默片刻后毅然道:“那便由我留下吧。”   南蔚微微吃了一惊,笑眯眯地打量着那几名筑基弟子,仔细观察他们彼此之间的表情和小动作,也语出突然道:“白师侄真是高风亮节,不过不必了,现在我忽然心情不错,决定将你们都带上。”   除了裴之衡以外的所有人:“……”你在逗我们?   既然决定由南蔚带路突围,便要商量好防御宝器该如何使用,里面的金丹又该处在什么位置,在哪里需要如何提防等等。   一群人好不容易做了决定,接着就见南蔚又是如之前那般,手指指尖有灵光闪动,然后将那灵光弹飞,果真再一次将那些寄身虫给引走了。   邢裕安一直没吭声,此时却忍不住道:“小师叔,那是何物?为何能将这些妖兽引走?”   南蔚道:“你猜。”   邢裕安道:“莫非这些妖兽喜欢吞噬修士的灵气?”   南蔚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邢裕安得了他的夸奖,娃娃脸立即露出笑容,然后仿佛又记起南蔚不过筑基八重,笑容又带了几分赧然。   此番白谨却是对南蔚言听计从,说要往左绝不往右,说要向前绝不退后。   一行人竟当真被南蔚领着,将那些古怪妖兽甩在身后,一路上走过了颇长一段路,嘶吼声虽然时常显得近在咫尺,却始终未曾追上。   走着走着白谨忽然脸色一松:“此地我记得,距离出口应当不是太遥远了。”   其余弟子们也都松了口气。   裴之衡则看南蔚,低声道:“蔚弟,你好像有什么别的看法?”   南蔚道:“不错,等了这么久,它应该也按捺不住了吧。”   一边说着,裴之衡就见他脸上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来。   裴之衡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南蔚却是伸手将他拉了一把:“过来。”   裴之衡一头雾水地差点撞在南蔚怀里,就感到身后有冰冷的杀意忽至!   却是从一个方向忽然有剑光闪动,一片银亮光芒径直往这边劈了过来!   裴之衡与南蔚紧紧相贴,只觉得鼻端那股好闻的香气几乎要将他淹没,四肢百骸都仿佛蔓延起无穷甜蜜,见状他眼底立即闪过一丝不耐,神色微沉,反手便将背后宝器长剑拔出,顺势一挡,就将那剑光给挡住。   南蔚含笑望向那名筑基师侄:“你终于忍不住了。”   然后他低声对裴之衡道:“杀了他。”   周围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   包括白谨和邢裕安在内,两人异口同声地道:“小师叔,不可!”   虽然那筑基弟子意图不轨,可也得将其带回宗门,交由宗门处置,而不是将其直接杀死。   但南蔚丝毫不为所动,反手将金焱藤鞭一挥,挡下了白邢二人的动作。   而裴之衡却是严格贯彻了南蔚的交代,手中长剑光芒闪烁,顷刻之间便将那名筑基弟子给逼到了角落里。   下一刻,众人就吃惊地看到此人变得十分奇怪,竟是从嘴里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   不,那不是舌头!   那分明就是那古怪至极的狰狞妖兽!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惊疑不定地打量起身周的其他人。   裴之衡却是趁势上前,剑光闪烁,长剑在挥动间,那人的头颅便滚落下来。   随着头颅与躯干分离,那妖兽从此人嘴里钻出,只是却不如它那些同类那般凶狠,在地面打了个滚,倒显得有几分衰弱。   “这、这、这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在罗师兄脑袋里……”有筑基弟子惊恐问道。   南蔚没有理他,指尖灵光微闪,却是俯下身去,将那妖兽捉起。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也直直钻入他的袖中。   那极为狰狞的虫子在南蔚的指间挣扎,南蔚观察了它一番,手上一个用力。虫子被灵光挤压,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滩泛黑的血水,不复那般可怖的模样。   裴之衡道:“蔚弟,你没事吧?”   南蔚哼道:“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裴之衡道:“这到底是何物?”   没打算回答旁人,不过既然裴之衡问了,南蔚还是很愿意说一说的:“此物叫做寄身虫,顾名思义,你们懂的。”   这话一出,方才还被极力压制的恐慌立即就泛滥起来。   白谨和邢裕安还好,另外几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充满了提防。   南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兴味。   白谨过了一会才醒悟过来:“小师叔,你是故意如此?”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南蔚早已判断出那名筑基期师弟已经非是活人,而是被寄身虫寄托在内的怪物了。只是这位师叔脾气古怪,非要将众人弄得团团转不可。   裴之衡也若有所思:“蔚弟,你方才便发现了迹象,所以才故意说要留下一人?”   邢裕安兴奋地道:“小师叔你真可谓是料敌先机,实在聪明!我却是完全没看出这些师弟有什么异状!”   南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经此一事,不论是白谨也好,邢裕安也好,对南蔚都表现出了几分信服,这点从他们越来越真心地称呼南蔚“师叔”上就能看出些许端倪——虽然那个小字始终不曾去掉。   而袖子里的王大牛却是撇了撇嘴:什么料敌先机,老爷不过也只是发现了一丝端倪,若非有我克服了对寄身虫的惧怕身先士卒地去挑起那寄身虫动手,便是老爷再挑动这些人彼此敌视,也未必能这么顺利地将其找到并杀死!要信服老爷还不如信服我呢哼!      第126章 清珑前来      接下来的路上,虽然时不时会有寄身虫从四通八达的矿道内钻出来,但数量都比较少,每每也都能被防御护罩挡在外面。   只是众人虽然想要杀死它们,便是南蔚也曾出手擒住一只,却并不像此前那般一捏就死,而是极为坚固,撕扯不断,挤压不扁!那寄身虫更是拼命挣扎,最后竟是当真吞掉了那些灵元,大有钻入南蔚手中的架势!   南蔚又是催动灵元,将其牢牢制住,心中则在思忖该如何杀死这妖兽。   白谨若有所思道:“看来此物只有经过寄身之后再出来,才能易于杀死。”   他这话一出,立即让那些筑基弟子好象联想到了什么,露出恐惧神色。   南蔚道:“白师侄此言有理。”   他一边说,目光还一边从那些筑基弟子脸上逡巡而过。   筑基弟子们的脸色更加惶恐。   然后南蔚才将手中寄身虫甩了出去,笑眯眯地道:“不过具体该如何办,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出去之后先将此中情况禀明宗门,自有师长们操心。”   白谨点头道:“小师叔说的不错,待回去后我马上就将这里的情况传信回去。”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一路上,不论是白谨也好,南蔚也罢,甚至是裴之衡,几人身周都留出大片空白来。   虽然筑基弟子们都很清楚,距离近一些才能得到庇护,但……不是谁都能如裴之衡般果断地对同门下杀手的,也不是谁都能如白谨与南蔚在同门死后说出那番话的。   白谨对此完全不在意,他身为金丹,何必要让这些本就不熟识的筑基对他有什么亲近之意?   裴之衡却不一样,他也是筑基——白谨有些担心地看过去,却见他跟南蔚几乎黏在一起,两人眼下正头挨头的说着什么,声音压得极低。   白谨就不由地失笑了:也是他多虑了,裴师弟还有小师叔做后盾呢。   这个时候,南蔚其实是在对裴之衡道:“嘿嘿,师侄,你那样犀利无比的一剑斩断你师弟的头颅,可是让你那些师兄弟们吓坏了。”   裴之衡道:“无妨。”   南蔚道:“你可是还要跟他们在一处修炼,完成任务,哪里就无妨了。”   裴之衡理所当然地道:“我有蔚弟就够了。”   南蔚哼了一声:“真是胡扯。”   但他心底却是生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欢喜:不错,方才紧紧围着这小子的那些人,正是要越怕他越好!离他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一行人总算从兴山矿脉中出来。在见到矿道之外的其他人时,笼罩在那几个筑基弟子心头的阴影,总算因为重见天日而消散了几分。   留在外头的筑基们倒是对裴之衡颇有亲近之意,只是还没等他们拢来,那名被打飞两次的筑基弟子却过去说了一通,让他们立即止住了脚步,不时用吃惊的眼神看向裴之衡。   李向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些不解:“裕安,白师兄,你们下去一趟,怎的这些师弟见到小师叔和裴师弟跟见到鬼了一样?”   裕安笑道:“你没发现,他们在见到白师兄时也是如此?”   李向安点头:“果真如此,说起来,你们在底下究竟发现了什么情况?竟如此……如此……”他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忌惮的样子?”   白谨和邢裕安对视一眼,白谨道:“我们在底下发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妖兽。”   李向安不在意地道:“妖兽而已,杀了便是。”   白谨眸光闪烁道:“若是你见到了,就知道不是我们不想杀,而是……”   他未尽的话语让李向安十分好奇,但白谨却是没了说话的心思。   李向安抓耳挠腮地想知道,但白谨和邢裕安却是守口如瓶,他不得不将主意打在了南蔚身上。   “小师叔。”   听到李向安的声音,南蔚扭头看他一眼:“有事?”   李向安道:“底下那些妖兽有什么稀奇之处?让白师兄和裕安说都不肯多说?”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有几分稀奇之处。”   李向安眼巴巴地看着他:“是什么?”   南蔚道:“你猜。”   李向安:“……”   听到他们对话的白谨和邢裕安都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一行人首先让杨执事将兴山矿脉的挖掘彻底停下,又让其将所有矿工和进入过矿脉中的人集中起来,不允许他们离开。虽然谁都不敢保证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是否有被寄身的人已经离开此地,但矿工大都是凡人或是炼气期的囚徒,便是被寄身所造成的问题也不会很严重。实际上,若非以防万一,南蔚觉得凡人矿工根本不必包括在内,他们可未必容得下寄身虫在脑中。   然后,白谨与齐双和荣文成二人联名,向太一宗发出了一封求援传信,信中将此次他们在矿脉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确保宗门重视此事。   转眼间又是数日,来自太一宗的强援终于到了。   这次前来兴山矿场的,除了有数名元婴师兄以外,更有一名来自青丘支脉的化神真人。据说是因为九霄支脉的化神们脱不开身,只得拜托了这位真人前来。   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既然有元婴和化神前来,那寄身虫肯定也不在话下!   不过在南蔚得知此人姓甚名谁之后,眼底却闪动起一丝冷色。   因为这个人,名叫清珑。   正是那悄无声息给裴之衡施加灵吞阵封印的人。   而清珑真人一来此地,便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了一件事情。   “……此番进入矿道,筑基弟子也一同进入,不过不要离我太远,有何时,便捏碎这枚玉符,此物能给你们防御的时间,让我及时赶到。进入矿道以后,你们要齐心协力,不要有什么顾虑,只管查探。有发现只管报告,我与诸位元婴师侄一同解决即可。”   清珑真人竟是要让所有人一同下到矿脉内,并发给每人一枚玉符,说是进行查探。   但南蔚却觉得此人话里有些不尽不实,要知修士一旦化神,就具备有神念,能自如探查矿脉内的情况,根本不必劳动其他弟子。   当然,你可以说化神真人地位崇高,不乐意亲力亲为,但或许因为知道清珑真人暗藏杀机,所以南蔚难免将他的举动往坏的方面想。   等到进入矿道之内,南蔚与裴之衡理所当然走在一处,很快便与其他筑基和金丹弟子分开,南蔚就说起了此事。   裴之衡其实也知道了清珑真人施加的封印或许真有问题,但他仍是不大愿意去想这位与师父谷正青交好的化神真人,对自己存有什么坏心。   此时听到了南蔚的话,裴之衡沉默片刻:“蔚弟,且先看看?”   南蔚哼了一声:“你是不肯信我?”   “并非如此。”裴之衡道,“而是——若清珑真人当初也不知灵吞阵有什么害处,只当能替我压制神脉呢?师父会与其交好,至少说明他之前从未生出过什么恶意。”   南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心眼好。”   裴之衡道:“蔚弟,如你所说,若他当真不怀好意,此次我们就能有了证据,再要如何,至少也不会太被动——我可以禀明师父,让师父去解决他。”   南蔚顿了顿,唇角忽而翘起:“嗯,我看,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他早就将魂念放了出去,提防着清珑真人,而此时在南蔚的魂念内,清珑真人果然取出了一样东西,查看一番之后,便往他们这边迅速靠近。   “把那玉符拿出来。”南蔚道,接住裴之衡的玉符后,他将两人的两枚玉符放在一处,又拉着裴之衡到了附近,接着就开始在两人身周布阵。   裴之衡道:“蔚弟,你这是打算……?”   南蔚道:“眼见为实。”   裴之衡还想说什么,却见南蔚竖起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动作。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而是默默关注起那两枚被扔在矿洞一角的玉符。   没过多久,清珑真人果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此人一如之前所见,俊美的面孔上面色冷淡,他在看到了两枚玉符以后,一挥袖子将其卷起,看了一眼后他又环顾四周一圈,然后露出一丝诡秘而冷漠的笑意。   “倒是聪明,竟然都跑了。”   南蔚没有留意清珑真人话里有什么深意,但裴之衡却注意到了那个“都”字。   此时他在南蔚身边,仍是一声未吭,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一刻,裴之衡意识到,不是他想不想就行,而是这位化神真人摆明了要赶尽杀绝。甚至对方想要下杀手的人里,不光只有自己,还有南蔚!   裴之衡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要对付自己,或许是因为熙和大长公主的缘故,但要对付南蔚,恐怕更多的则是因为自己!      第127章 战分神      见裴之衡似乎想要说话,南蔚连忙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他牢牢挡在身后,让裴之衡被迫缩在南蔚与墙壁之间的狭小空间内。   要知道灵吞阵这般冷僻的阵法都能被清珑真人使用出来,南蔚可不敢保证这位化神真人在阵法上的造诣。他之所以留下来,虽然是想更确定此人的用意,并将其展现给裴之衡看,却没打算将自己给折进去。   好在若是别的阵法,南蔚还真担心清珑真人能发现,但他现在使用的阵法只有隐蔽身形的用处,加上运转起枯木诀,只要他与裴之衡不主动现身,谅清珑真人也不能发现他们。   而清珑真人在原地站了一会,似乎收到了玉符传来的召唤,终于是离此地而去。   裴之衡动了动,却被南蔚使劲按住。   裴之衡眨眨眼。   南蔚摇了摇头。   两人便继续静观其变,果然片刻之后,那清珑真人竟是再度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狐疑地环顾四周:“莫非方才我的感应出了错?”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找到南蔚与裴之衡,最后还是远去了。   这一回,南蔚二人还是待了很久才现身。   “蔚弟,他……”   不过还没等裴之衡的一句话说完,南蔚就猛地将他往远处推去。   与此同时,南蔚自己也迅速一跃而起,脱离了之前所在的位置。   下一刻,原地便被轰然炸开,然后一道虚影出现在两人眼前,这虚影的容貌分明就是清珑真人!   南蔚眯了眯眼:“分神?”   化神真人在修炼出神念以后,便可以凝结分神,这种分神通常只有本体的一成实力,但化神真人的一成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清珑分神叹道:“难怪你能渡过天河十三关,还被骆师叔收为弟子,你这小子果真不凡。”   换做旁的筑基期,别说能看出这是分神并躲开那一下攻击了,能不能发现他留下分神都是两说。   南蔚撇嘴道:“不也还是被你算计了一把吗。”   清珑分神道:“我也是以防万一,其实你们若是再多藏一会,也许我就要彻底离去了。”   南蔚不耐烦地道:“行了,别在这儿若是若是了,你身为太一宗的化神真人,不想着保护弟子,却要暗下杀手,这是为何?是因为那个心思毒辣的熙和公主?”   听到最后这句话,清珑分神原本冷淡的表情倏然之间变得无比狂热:“住嘴,不许你这样说殿下!”   南蔚眨眨眼:“真人,你是化神修士,那公主可是皇族,你不会看上那女人了吧?”   清珑分神冷哼一声:“是又如何?既然你们惹到殿下,只能是你们自认倒霉。至于本宗弟子,我自会将其他人好好照应着,让他们不会出事——而此番任务本就危险重重,你二人一不小心死在里面,想必正青和骆师叔都不会责怪我。”   南蔚道:“你既然知晓我二人都有化神期的师父,你便不怕我们将师父叫来?”   清珑分神冷笑道:“那也得你们叫得来——既然我已经决意此次将你二人解决掉,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正青和骆师叔,现下当在荣国皇室做客,替皇族解决一个难题,是万万不可能顾及到你们的。”   “原来如此。”南蔚笑眯眯地哦了一声,“不过师兄是怎么就如此肯定,今日能杀了我们?”   清珑分神用“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他一眼。   下一刻,清珑分神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冰冷的眼神直刺南蔚:“倒是我小看了你!”   却是几人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云雾陡然升起,分明是此地在不知不觉中,又布下了什么阵法!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客气客气,师兄在阵法上的造诣应该也很不凡,没有发现只是不小心罢了。”   清珑分神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手一抬,便化作一道大掌,无穷无尽般往南蔚压来。   南蔚却是夷然不惧,他退后一步,手中金焱藤鞭挥出,从数个角度竟是将清珑分神这一击给挡了下来!   清珑分神也难免露出惊讶表情:“难怪骆师叔如此看重你……”   而恰在此时,裴之衡也出了手,只见南蔚曾见过的那剑丸如今益发精亮,明晃晃地倏然划出,便犹如闪电一般,往清珑分神刺去!   清珑分神恼怒道:“你这小子竟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他也只是被激怒了几分,心里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拿不下这两人的。   然后随着他与南蔚和裴之衡继续交手,那二人每每出乎意料的表现,让清珑分神心下终于生出一丝忐忑。   倒不是他怀疑自己解决不了这二人,而是怀疑自己解决他们的时间耗费太长,容易露了行藏。   说到底,清珑真人虽然对太一宗弟子下了手,却不表示他对太一宗有什么恶意,他是实实在在将自己视作太一宗的一份子的。   而就在此时,南蔚却与裴之衡交换了一个眼色。   当清珑分神又一次发出攻击的刹那,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竟是并未阻挡,而仅仅只是拿出了一块玉符。   然而这反倒让清珑分神大吃一惊,甚至试图收手。   但水既已泼出,便不是那么好收回的。就在清珑分神的攻击接触到两块玉符的刹那,便有无比耀眼的白光陡然盛放,两者形成了一个非常巧妙的角度,竟是牢牢将清珑分神囊括在内!   紧接着,清珑分神脸色一白,虚影益发透明。   南蔚趁势甩出数道符箓,将其可能离开的所有角度全部封了起来。   清珑分神大叫道:“你们不能如此!做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然而南蔚和裴之衡都没有理会他,已是趁胜追击,硬是将这一道分神消磨殆尽,不得不死在了两人手中。   南蔚注视着清珑分神烟消云散的一幕,轻声道:“这下子,我们之间便是不死不休了。”   裴之衡道:“无妨,他反正也不会对我们留手。”   “说的也是。”南蔚其实对此一点也不在意,让王大牛把阵盘和阵旗都收回来,他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只可惜我们现在也不知他本体在何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之衡没有意见:“嗯,我都听你的。”   南蔚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我让你去送死,你也去?”   裴之衡道:“你不会的。”   “那可未必。”南蔚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若是将你扔出去,再对清珑真人说我其实早就打算弄死你,说不定清珑真人很有可能只杀你却将我放过。”   裴之衡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蔚弟,我知道,你不会的。”   南蔚回头看他一眼,再没纠缠在这个话题上。不过他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既然我们不知道清珑真人现在在哪里,倒也不妨事,就这样走,若是遇到别的师侄岂非正好?”   裴之衡一愣:“什么正好?”   “有其他师侄在,至少能让清珑真人投鼠忌器吧。”南蔚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到了极点,“就这么办!我们可以利用一番其他师侄嘛,不管是何人,只要跟他们在一块,清珑真人就是要下手也得先掂量一下。若是他真的那么丧心病狂,至少也能给我们创造逃跑的机会。”   谁知他才说完,裴之衡就道:“不行。”   南蔚正盘算着这个计划,便听到了裴之衡的回答,不由地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裴之衡道:“我说不能这样做,一旦此事暴露,叫其他师兄弟发现了清珑真人的打算,那么师兄弟们便真的不可能活了。”   “那又如何?这里好像也没有跟你关系很亲近的人,而且那些元婴修士说不定还能给清珑引来更强大的敌人。”   裴之衡沉默了一下,坚持道:“总之我不同意。”   南蔚冷笑道:“你同不同意又如何,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不然,我们后有清珑真人追杀,前面还不知何时便会遇到那寄身虫,而且你我师父赐予的玉符都已经用过一次不能再用,继续下去,我们说不定就无法活下来了。裴之衡,我倒是没想到你心肠这么好,那那时你还那般毫无犹豫地便杀人了?”   “蔚弟……我……”看到这样的南蔚,裴之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一会,才道,“我只是觉得犯不着如此,我们眼下未至绝境。而且我已经通知了师父,便是被引开了,师父一旦得知我们的处境,定会迅速赶来,无需让无辜的师兄弟们送命。”   南蔚哼道:“即使如此有可能会让我们送命?”   “不,不会的。”裴之衡语气格外坚定,“我们定能活下来,何况……有我呢,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蔚弟你出事。”   南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终于道:“随你吧,到时候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便是,反正我是不会替你送死的。”   裴之衡连忙应了一声,快走几步跟上了他。      第128章 寄身虫的妙用      “既然如此。”南蔚也便不提找其他人来当挡箭牌的主意,而是道,“那我们便尽量往寄身虫所在的地方去吧。”   裴之衡略一思忖,也同意道:“蔚弟此言有理,那妖兽不会在意修士修为高低,便是化神真人,寄身虫一旦多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南蔚微微一笑:“不光如此,而是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说不定能给你识海里的那灵吞阵给破解掉。”   裴之衡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说——利用那寄身虫?”   南蔚点头道:“之前我一直想要寻找一种法宝,便如清珑所做的那样,将你识海内灵吞阵彻底击溃。但这种法宝难找是肯定的,到了现在我还一点头绪也没有。”见裴之衡听得十分专注,他继续道,“这一次遇到这寄身虫,我却有了新的灵感。此物不是可以进入识海内吗?不是可以对意识进行吞噬再反过来寄身吗?若是整个过程都能被我掌握在手中,让其进入识海也完全由我主导,那是否能够驱使此物去攻击甚至是吞噬灵吞阵呢?”   裴之衡含笑看着他说了一大段话,待南蔚说完,他才轻声道:“蔚弟,多谢你为我如此操心。”   听到他这样讲南蔚就不大高兴,哼道:“不过是顺带的罢了,哪里就操了什么心。”   裴之衡也不打算同他分辩个所以然来,而是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照你说的这样办吧,我们就往寄身虫的地方去,只要能试试,那就试试。”   南蔚提醒道:“虽然我这个想法粗看似乎有理,但可操作性如何我却丁点不能确定,你就……不怕出什么岔子?”   裴之衡微微笑道:“只要是蔚弟,我便不怕。”   南蔚瞪他一眼:“轻信!”   裴之衡索性借用了南蔚的句式:“相信蔚弟,哪里就是轻信?我不会随随便便信别人的话。”   南蔚便不吭声了。   两人便顺着矿道往里走,一路上他们也曾遇到过其他的太一宗弟子。不过想到既然裴之衡并不想将这些人牵扯进来,南蔚也就索性悄悄避开了这些人。   越到后来,南蔚魂念所覆盖的区域能探查到的人就越少,清珑真人暂时也不知去向。南蔚选了一个位置站定,四下观察一番,将袖子里的王大牛拎了出来。   “老规矩。”南蔚道。   灰毛猴子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老老……老爷……”   裴之衡神色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南蔚这次没阻止王大牛出声,只是见到他这般皱了皱眉:“哭什么,不许哭,丑死了。”   王大牛抽抽噎噎地道:“老爷,你又要我的血,我哭哭还不成么。”   南蔚道:“只需要一点点,对你又没有什么影响。”   王大牛哼哼唧唧:“可是会引来那些很可怕的东西啊。”   南蔚道:“快点,再不快点我就自己来了。”   王大牛抖了一下,仿佛看到南蔚亲自取血时可怕的情景,连忙伸出爪子,用另一只爪子轻轻划了一下,便有一点血液从伤处钻出。   南蔚在指尖凝结出灵元,迅速取了这一点血液。   裴之衡道:“便是此物,能吸引那些寄身虫?”   南蔚嗯了一声:“王大牛的血液比较特殊。”因为混合了白额的血液的缘故,灰毛猴子早已不是普通的探宝猴了,他体内似乎已经存在妖族的血液,加上返天丹的药效,王大牛的血液对寄身虫的吸引力非常大。   王大牛哭哭啼啼地捂住针尖大小的伤口,嘟囔道:“老爷你真无情。”   南蔚阴恻恻地笑道:“嗯,我是无情得很,不如我将你全身上下割破若干伤口,然后丢出去吸引寄身虫?”   王大牛连忙道:“老爷!你是世上最好的老爷!对仆人最是情深意重!”   裴之衡不动声色地将想要往南蔚扑去的他拂到一边:“蔚弟,你这仆人倒是有趣。”   南蔚道:“别的还行,就是丑了点。”   王大牛哭着奔到了角落里。   在取出了王大牛的血液以后,寄身虫果然很快就犹如闻到了血腥气的苍蝇一般,迅速往这边靠拢。   眼看着浩浩荡荡过来了好些寄身虫,南蔚凝重地看向裴之衡:“裴之衡,这件事虽然似乎有可行性,但我也不知道寄身虫进入到你的识海内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你当真决定试一试?”   裴之衡毫不犹豫:“是的。”   南蔚沉默了一下,道:“其实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虽然灵吞阵封住了你的记忆,在你识海内一直存在也的确存在隐患,但这些都不是近期需要担心的事情,所以此事不必如此着急。”   裴之衡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但是蔚弟你很希望我恢复从前的记忆,对不对?”   南蔚怔忡了一下,转开脸去:“没有这回事。”   裴之衡定定地注视着他,又让南蔚回过头来。   对上裴之衡的双眼,南蔚就觉得很想磨牙:这小子看着本尊的神色怎么这般奇怪,就好像在说“你再无理取闹我也纵容”,谁需要你纵容啦!   裴之衡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南蔚道:“既然你如此迫切地盼望恢复记忆,我自然不会拂了你的意思。”   裴之衡只是笑笑,没有再说话。   而等到南蔚捉住一只寄身虫以后,看着掌中挣扎的狰狞妖兽,他也有些犹豫。他固然可以一心多用,一面进入裴之衡识海内,一面主持外界的防御宝器,但此地到底还是在矿脉内,有许多寄身虫虎视眈眈不说,更有不知什么时候便可能出现的清珑真人,危险之处自不必提。   他是否当真要孤注一掷,现在便想方设法地给裴之衡解封?   可是南蔚心里面也很清楚,正如裴之衡说的那样,他其实很希望裴之衡恢复从前的记忆,很希望他想起他还是南衡时候的一切,很希望从前的裴之衡回来。   其实现在这个裴之衡也没有什么不好,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个裴之衡便是再好,那个裴之衡却怎么也取代不了。   哪怕他很清楚,两个裴之衡都是裴之衡,不管是从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都是眼前的这一个人。   等到南蔚将寄身虫往裴之衡身上一送,裴之衡脸上便露出极为难受的神色。而眼看着寄身虫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南蔚就知此物应是已然进入到了裴之衡的识海内。   事不宜迟,南蔚便分出一部分的魂念,也迅速进入到了裴之衡的识海内。   此地跟上次南蔚来过的时候相比,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始终显得绚烂而流光溢彩。不过越是深入,南蔚就发现曾经裴之衡识海深处稍微有些黯淡的情况有所缓解,可见当初他分割出一丝魂念结阵将灵吞阵有所压制,对裴之衡的识海是有好处的。   紧接着,南蔚便看到了那条寄身虫——黑色的长形身影在识海内游走着,狰狞的头颅发出兴奋的嘶吼。   南蔚立即跟了上去,心随意动,魂念便分出无数犹如丝线一般细细密密的触角,往寄身虫缠去。   寄身虫正要开始吞噬识海,就感到自身无法动弹,发出愤怒的嘶吼。   然而南蔚的魂念已经将其拖拽着,往灵吞阵的方位过去。   那团灰黑色的云雾还在老地方,被它所围住的地方隐隐有金芒透出。在察觉到南蔚的到来后,那灰黑色云雾又一次化作大蟒,然而原本属于南蔚的那一丝魂念随之也运转起来,让大蟒刚窜出的脖颈又不得不缩了回去。   下一刻,裴令恒便出现在南蔚面前:“这是——寄身虫?”他一眼就认出寄身虫。   南蔚嗯了一声,琢磨着该如何让寄身虫与灵吞阵互相攻击。   裴令恒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眸中生出一丝赞叹:“竟然能想到这个法子,倒是不差。”   南蔚哼了一声:“我既然答应你要给他解开封印,自然会尽心尽力。”   裴令恒道:“将此物交给我,你只需控制灵吞阵。”   南蔚便松开了寄身虫。   寄身虫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然而还来不及逃离,就被一团金光捉住,往前方的灰黑色云雾塞了过去。   灵吞阵所化大蟒见状吃了一惊,但它对南蔚深具敌意,因此它并不打算理会这小小妖兽。   然而很快,寄身虫的举动就让灵吞阵警惕起来——因为两者只是刚一接触,那妖兽竟然吞掉了自己的一部分身躯!   相较而言,灵吞阵所化大蟒个头极大,寄身虫则极为袖珍,但寄身虫硬是制造出了蚂蚁吞象的气魄!   接下来,尽管灵吞阵将寄身虫给撕得四分五裂直至粉身碎骨,但大蟒本身也被寄身虫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裴令恒与南蔚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一件事:此法有效!   南蔚毫不犹豫离开了裴之衡的识海,打算再捉一只寄身虫如法炮制。   然后他就发现裴之衡使劲按住额角,神色异常痛苦。   顾不上自己魂念的消耗,南蔚叫道:“裴之衡?裴之衡?”   他没有得到裴之衡的回应,而一直在提防外界的那一丝魂念反馈回来的讯息,让南蔚神色微凝。      第129章 恢复      魂念中,清珑真人似乎正在朝这边接近。   虽然南蔚也不能肯定他是否已经确定了此处的目标,但是一旦清珑真人真的过来,他和裴之衡不管是谁都势必讨不了好。   然而要如何引开清珑真人……南蔚思忖片刻,再次将目光落到了王大牛身上。   王大牛被他看得浑身一抖:“老、老爷?”   南蔚笑眯眯地道:“王大牛啊,老爷我对你一向很好吧。”   王大牛连忙道:“好,好!”   南蔚道:“那老爷我遇到生死攸关的事情,你也理所当然要舍命相助吧。”   王大牛赶紧道:“要,要!”   南蔚一面又捉了数只寄身虫过来,一面指尖凝结出灵力刃来。   王大牛抖抖索索地道:“老爷,您、您要我做什么?”   南蔚直接用灵力刃往他身上划去:“自然是让你将寄身虫引到清珑真人那儿去。”   王大牛两眼迅速蓄上了两泡泪:“老爷,那可是化神真人!”   南蔚嗯了一声:“所以才不能叫他过来。”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您……您就不怕我招架不住吗?”   南蔚道:“你本来就不可能招架得住,不过又不是叫你去跟清珑真人打,你只需要引走寄身虫,让寄身虫跟清珑真人对上就行——别说你做不到。”   王大牛很想说自己真的做不到啊,但被南蔚凉凉看了一眼,他就默默将话吞了回去,视死如归地一跃而出。   在王大牛离开防御护罩的刹那,外面的寄身虫立即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而当王大牛一溜烟地跑远,寄身虫果真紧随他离开了此地。   “就不知……”南蔚看了看留下的寄身虫,“这些够不够将灵吞阵清除干净,也不知那些虫子能不能给清珑带来点麻烦。”   “蔚……”这个时候,裴之衡却是好不容易从剧烈的疼痛中醒转了过来。   他在看到南蔚的瞬间便突然愣住,眼中闪过茫然、疑惑种种情绪。   南蔚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要说话,却听到他喊出一个让自己心下一颤的名字。   “蔚弟弟?”   南蔚盯住裴之衡:“你叫我什么?”   “蔚弟弟……我叫你蔚弟弟啊。”裴之衡理所当然地道,有些不明就里,“你都……都长得这么大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脑中又有疼痛袭击了他,好象有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一涌而出,将脑袋塞得鼓鼓胀胀,让裴之衡不得不中断了这句话,又一次蜷缩在地上。   南蔚皱了皱眉,知道大约是那灵吞阵开始反扑了,因此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得赶紧继续。而且清珑真人也如同悬在两人头顶的一块大石,不知何时就会前来,他的时间万分宝贵。   下一刻,南蔚索性将全部的寄身虫都塞进裴之衡脑袋里,然后大部分魂念也跟着进入到了他的识海内。   来到识海之内,南蔚赶紧分出无数魂念细丝,将全部的寄身虫都给捉回来,又赶到了灵吞阵的位置。   与此同时,面色冷淡的化神真人看向前方倏然涌来的许多寄身虫,蹙起眉头:“怎会突然有这许多……”   但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这绝非是个巧合——方才一闪而过的黑影,或许就是这些妖兽大量出现的理由。   既然这些寄身虫是被特意引来,再联想起部分弟子所说南蔚能引动寄身虫,清珑真人唇畔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若是他知道弄巧成拙了,不知会不会后悔。”他本是无意之间来到此地,并不能肯定南蔚和裴之衡二人究竟在什么位置,但眼下见到了这些寄身虫,清珑真人就知道,那两人离此地的距离,肯定不会太远。   黑色的长形妖兽像波涛一般汹涌无比地往清珑真人身上扑腾,然而在化神真人的伟力之下,再是难以解决的妖兽,也变得脆弱不堪。   只是一个照面,就有十数只寄身虫被碾成齑粉,让躲在暗处的王大牛咋舌不已。   照着这个趋势,此人要除掉全部的寄身虫,可不是什么难事,王大牛很清楚,他咬了咬牙,自己把手臂上被南蔚划出的伤口又划大了几分。   充满妖族气息的血液迅速淌出,感到周遭有更多的寄身虫正在源源不断而来,王大牛才松了口气。   裴令恒与南蔚再一次合作,依然是南蔚控制灵吞阵,裴令恒控制寄身虫,让寄身虫尽量吞噬灵吞阵。   如此几个来回,当所有的灰黑色云雾彻底消失在与一只寄身虫的吞噬中后,南蔚长长吁了口气,看向还剩下的一只寄身虫:“多了一只。”   “变多了……”冷面的俊美化神凝视住四面八方不断涌出的妖兽,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若是南蔚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的脚步,那那个小子未免将他这化神真人想得太弱不禁风了些!   清珑真人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双手挥动间,便有许多寄身虫被杀死。几次三番下来,那些寄身虫也仿佛意识到了此人不好惹,竟是生出退缩之意。   清珑真人翘起唇角,又往前走了几步。   不知不觉间,便有许多寄身虫死去,剩下的那些妖兽犹豫不决地嘶吼着,徘徊着。   “滚!”清珑真人舌尖弹动,仿佛有雷声绽出,更多寄身虫在这阵声波中变得粉碎。   见到这一幕,寄身虫们再也不敢上前,虽然仍然不曾退去,却也没有一只再阻在清珑真人身前。   王大牛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便是再引来寄身虫,可对上化神真人也是徒劳,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老爷已经做完了他要做的事情,期待老爷能及时离开那里。   “无妨。”对于南蔚说的那句话,裴令恒不在意地道。   然后南蔚眼前便有金光倏然大作,裴令恒手中化出金色长戟,奄奄一息的那只寄身虫和旁边完好无缺的寄身虫,都在这金光之中犹如冰雪般迅速消融。   裴令恒还想说什么,却皱起眉头:“你魂念消耗过量,赶快出去吧。”   南蔚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就飞快退出了裴之衡的识海。   而在魂念终于抽出的时候,南蔚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现自己甚至再也控制不住全身,脑袋沉甸甸的,无尽的疲惫不断侵袭,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在了裴之衡的怀里。   在感受到南蔚撞过来的瞬间,原本蜷成一团的裴之衡则下意识地赶紧坐起接住了他。   他一面半闭着眼,整理着脑中仍然有些混乱的记忆,一面如获至宝般紧紧将南蔚抱住,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柔软又温热,裴之衡发出了一声如叹息一般的低语:“谢谢你,蔚弟弟。”   南蔚此时根本就毫无所觉,双眼紧闭,仿佛安睡一般躺在裴之衡的怀里。   终于整理好了全部的记忆,裴之衡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下一刻,他若有所觉地抬眼朝不远处看去。   就在裴之衡的视线尽头,一名面色冷淡容貌俊美的化神真人,正缓步踱来。   此人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行走在矿道之内,即使之前才与寄身虫经过一轮战斗,浑身上下也不见沾染丝毫尘埃。   “清珑师叔。”裴之衡小心翼翼地将南蔚放下,然后起身上前一步,挡在南蔚前方。   清珑真人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称我一声师叔。”   裴之衡笑笑:“这是应有的礼貌。”   清珑真人颔首:“没想到你解开了识海内的封印,倒是又如当年那稚儿一般,知道如何笑里藏刀了。”   裴之衡瞳孔猛地一缩:“我不知师叔这是何意。”   清珑真人道:“既然你已然找回记忆,应当不会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真能误打误撞地解开我那封印的灵吞阵——别说没有解开,我施下的阵法,我有感应。”   裴之衡顿了顿,才道:“我只是不明白师叔为何如此。”   清珑真人道:“谁叫你是殿下一定要除去的人呢。”   裴之衡道:“因为熙和大长公主,所以师叔毫不顾忌地滥杀本门弟子?”   清珑真人道:“何谓滥杀?我也只不过杀你一人,哦,还要加上你身后的那小子。两人而已,杀了你们两个,跟我对本宗做出的贡献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裴之衡道:“若是我愿意被你杀死,你能否放过南蔚?”   清珑真人道:“我以为你不该这么天真。”   裴之衡还想说话,清珑真人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单手抬起,便有掌影层层叠叠压了过来!   “不必废话,受死吧。”   而裴之衡却似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紧接着,就见他浑身上下金芒闪动,然后一双眼瞳立即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第130章 抱歉      见状清珑真人冷笑道:“莫非你以为激活神脉就有了抗衡化神的可能?你还真把神脉当成神了?”   然而在对上对面“裴之衡”的双眼之后,清珑真人却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一双眼睛,简直不像是寻常人类的双眼,瞳眸是如此漆黑而冰冷,就好像什么情绪都不复存在,什么东西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他唯一所关注着的,只有眼前这个敌人。   清珑真人浑身上下都仿佛感到了轻微的杀意,这些杀意无比细碎,却锋利如刃,好像能将人一点一点的凌迟。   紧接着,对方手掌合起,再张开的时候,清珑真人就见到此人手中出现了一把金光灿灿的长戟。   这一幕明明就从来都没有见过,却让清珑真人脑中仿佛被重锤击打了一般,没来由地感到这画面有些熟悉,似乎——他曾在哪里看到过。   而更让清珑真人心惊的是,此时裴之衡的修为,仿佛也变得深不可测。   他甚至已经无法准确地感知和确认对方的修为,这小子分明就才是筑基十一重,但面前的“裴之衡”,却的的确确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清珑真人忽然想到了熙和给他的传信,说裴氏出现了第二个神脉,而她打算让裴之衡的神脉变成假的。   这一刻,清珑真人却忍不住想到,说不定……裴之衡是真的并非神脉,而是某种比神脉更为高级、更为强悍的存在。   “你……”他艰涩地动了动唇,不想承认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堂堂化神,竟然有种被压制的错觉。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到了这个时候,清珑真人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他收敛了心神,催动灵元,只见化神真人身周仿若有无数灵潮涌动起来,这些灵潮好似化作了一道接一道灿若朝霞的流光瑞气,尽皆往“裴之衡”冲去!   然而对面的人却仿佛丝毫不将这一幕放在眼里,他甚至并没有避让的意思,而只是张开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收”的动作。   下一刻,那汹涌而磅礴的灵元波动,竟仿佛尽数被吸引到了那只如玉般的手掌掌心。   然后它们就好象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内,消失无踪。   灵潮来得轰轰烈烈,去得无声无息,清珑真人额角忍不住冒出了第一颗汗珠来。   “你……”清珑真人盯着“裴之衡”,“你究竟是何人……你绝非神脉……”   大罗灵界中的神脉家族,所出神脉没有一个会是这般情况。神脉固然可以让神脉觉醒之人具备强大的实力,但这种实力是不那么容易被掌控的,甚至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会带来反噬。   所以,在裴之衡当初因为唐嬷嬷之死而斩杀掉敌人以后,谷正青才会担心他被神脉所趁,前去请清珑真人替他封印神脉。   可如果并非神脉,如果根本不必考虑遭受反噬的可能,如果强悍的实力完全能够在掌控中……   此人的可怕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裴令恒冷冷地看着清珑真人,并没有一点替他解答这个问题的好心,他只是道:“再来。”   清珑真人脸色微沉,觉得自己是——被蔑视了。   他再不迟疑,蓦地一拍腰间,便有两只法宝倏然飞出,一只迎风而涨,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往裴令恒压去,另一只则在他身周滴溜溜地转动,时刻准备着跟进。   然而裴令恒还是只挥动了一下手中金色长戟,戟影倏然化作千万条金光,霎时间便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威势油然而生。   那法宝所化大山竟是轻而易举就被崩毁殆尽!   清珑真人面色大变,略一犹豫,竟是只丢下一句“谅你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然后竟是十分果断地退离了此地!   裴令恒还站在原地,躺在他身后的南蔚眼睛却动了动,然后极为缓慢地张开来。   他第一眼就瞧见了裴令恒的背影,便翘起唇角:“吓走了?”   裴令恒道:“你没昏迷?”   南蔚道:“魂念消耗过大导致的短暂昏迷,可不表示我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感知。”而且方才之所以一直不动,一方面是在恢复消耗的魂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玄机令内的燕离楚再次出现,替他淬炼了一番魂念。   裴令恒侧头道:“那就好。”   然后他身上便有金光倏然外放又收敛,接着裴之衡闷哼一声,跌坐在地,怔忡地按住额角。   南蔚看见换成他,眼睛就是一亮,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回来了?”   “嗯。”裴之衡胸口有些发闷,喉咙里也似乎泛着铁锈一般血的味道,但他很明白他们不能继续待在此地,“我们要赶快离开,清珑师叔那句话没有错,我确实不可能一直保持刚才那样的状态。”而且虽然看似轻松,但实际上,裴令恒所受的伤害,并不会消失,而是会变本加厉地体现在裴之衡这里。   南蔚也懂这个道理:“说的是,本来清珑就是试探性的攻击,过一会他就会回来了。”   没过多久,清珑真人果然回到了这个位置,环顾四周一圈,若有所思:“果然只能是昙花一现吗。”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猜到这一点——方才自己若是多待一会,那裴之衡很可能就会承受不住。   但那又如何?   若万一裴之衡真能解决他?若万一裴之衡还有余力?清珑真人可不打算将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何况反正彼此都在矿道内,那两个小子断断不可能跑得出他的手掌心,何必急于一时?   此时发现自己判断无误,清珑真人便施施然地继续在矿道内行进。   他一点也不急,因为他迟早是能与那两人遇到的。   而这个时候,王大牛终于找到了南蔚,大叫一声“老爷”就朝南蔚飞扑过去。   虽然他的目的地只是南蔚的——脚踝?但裴之衡还是下意识地半路将灰毛猴子截住了。   王大牛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只好在裴之衡手里呜咽:“老爷,您没事吧!我……呜呜呜……我没用,不能拖住那个人……”   南蔚一见他哭就觉得心情烦闷,若不是旁边还有另一张脸令人心旷神怡,能抵消这份烦闷,他肯定直接将王大牛丢给清珑真人一了百了!   “不许哭!我没事!”   大约知道自己现在没落在南蔚手里,王大牛还在哭:“我我我没用呜呜呜。”   南蔚道:“你才知道你没用?”   王大牛:“呜呜呜。”   裴之衡道:“蔚弟弟……”   被他一喊,南蔚才勉强和缓了语气:“不许哭了!我又没责怪你的意思!你能将清珑拖住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寄身虫跟化神真人的实力相差本来就很大,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至少裴之衡识海里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算你做的不错。”   王大牛的脑袋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看向裴之衡。   裴之衡眨眨眼,他觉得这只猴子的眼神有点奇怪。   却不知王大牛正在想:呜呜呜老爷果然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呜呜呜,为了裴公子脑袋里的一点小问题,就要我出生入死呜呜呜……   南蔚说完,又翻了个白眼:“还有裴之衡,别一口一个蔚弟弟蔚弟弟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这样叫人的。”   裴之衡从善如流:“那便还是叫你蔚弟。”   南蔚哼了一声:“我若让你不这样称呼,你会改吗?”   裴之衡毫不犹豫:“不会。”   南蔚呵呵:所以本尊都懒得白费力气。   南蔚又道:“说起来——你现在已彻底恢复了记忆?”   裴之衡悄悄凑过去一点:“嗯,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什么都没有漏掉。”包括记忆被封住之后的事情他也一件都不曾错过,“我好后悔。”   南蔚眨眨眼:“后悔恢复记忆?”   “自然不是。”裴之衡柔声道,“后悔怎么会把你忘掉,明明遇到了那么多次你。”   在太湖坊市的时候也就算了,在广寒遗迹里的时候,简直让裴之衡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我还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南蔚哼道:“有什么好道歉的?”   裴之衡忽然丢开王大牛,伸手抱住了南蔚。   南蔚:……   混账,本尊——本尊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的!   “在广寒遗迹的时候,没有记起你,还将你误认成仇人,对你动了手。”   听到这番话,南蔚哦了一声,不是很在意:“反正那时候你是不记得我啊。”   “后来出了广寒遗迹,我丢下你就回宗了。”   南蔚还是不在意:“这里你也不记得我,正常啊。”   反倒是裴之衡说着说着比南蔚要委屈得多:“蔚弟,你这样说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想不想的起来。”   南蔚顿了顿:“本来就无所谓。”   本尊虽然觉得你想起来当然更好一些,不过若真想不起来,本尊自然……就是……无所谓的!没错!   裴之衡在南蔚肩窝里蹭了蹭:“可是我一想到那样的自己,就觉得很难过。蔚弟,我……”   南蔚正竖起耳朵听他说话,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裴之衡的话。   “哪里的人类竟敢拿我堂堂妖族当仆人!”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你想不想起来无所谓!   裴之衡:嗯,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想起来了^o^   南蔚:哼   裴之衡:不然蔚弟弟那么可爱的小时候如果被忘掉了,多可惜啊=v=      第131章 傻乎乎的妖族      南蔚:……   可恶!   哪来的混账捣乱,裴之衡接下去要说什么本尊都听不成了!   不过——听这口气,似乎来者是妖族?关于妖族的一些点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南蔚就来了兴致,反倒露出好奇眼神,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若的确是个美人的话,本尊可以考虑原谅他。   视线尽头,果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此人,或者说不是人,皮肤比一般人要黑,甚至令人有种他的皮肤黑得发亮的感觉。他的脸色显得非常阴森,到了一种颇为渗人的地步。但单就五官而言,此人却当真是俊秀逼人,仿佛之前所看到的缺陷在这一刻都不复成其为缺陷,令看到这张脸的所有人都只记得一件事,他,是个美人!   裴之衡正跟着南蔚也看过去,就发现南蔚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恰好站在了南蔚身前。   不过下一刻,南蔚便从他肩头探出脑袋,继续打量那迎面而来杀气腾腾的妖族。   然后……   那名黑皮肤的妖族走着走着,就偏离了方向,走向了南蔚和裴之衡二人旁边的一处位置,直到他又动了动鼻子,确认了王大牛的位置之后,才再次朝正确的方位走过来。   南蔚盯住此人那双跟琉璃一样的眼珠子看了一会,心下有些遗憾:没想到这美人空长了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却完全是摆设,眼神竟然差到了这个地步,啧……   妖族道:“便是你这人类,竟敢让我堂堂妖族称你为老爷?”   南蔚发现他目光完全没有焦距,仿佛还是看不清自己。他心里一动,却是将裴之衡往身后一推,然后运转起枯木诀来。   只不过这一回,南蔚并非是收敛气息,而是再一次让气息不断攀升,最后变得跟化神真人一般无二。   裴之衡感觉到他全身上下的变化,唇角也露出了笑容,他已经明白了南蔚的打算。   南蔚一边用枯木诀伪装自己,一边拎起脚边的王大牛:“你说的妖族?”他控制着咽喉,让此刻发出的语声都变得不再像是平时的音调,反而与清珑真人极为相似,“是说这个?”   王大牛吓坏了:“老爷别抛弃我!”   那妖族恨铁不成钢地道:“兀那妖族!你为何如此没有骨气!竟然认人类为主!”   王大牛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而且我不是妖族!”他本来就不是妖族,他是人类!虽然一不小心变成了探宝猴,但王大牛心里说老实话,一点也没有将自己当成妖的真实感。   那黑肤妖族闻言眉毛竖起,怒道:“世上竟有你这样的妖族!我今日便杀了你认做主人的人类,叫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没说完他一声不吭地就发动了攻击。   南蔚就见这妖族身体忽然弯曲出了一个弧度,然后便犹如弓矢一般弹射过来,直直向着南蔚……的旁边挥动双手。   在砸到矿洞的洞壁之后,妖族才调整了一下角度,这一回他终于弄准了位置,双手之间带起的浓浓黑雾也顺着往南蔚涌了过来。   南蔚倒是很想试试看这黑雾有什么效果,却被裴之衡一把抓住手腕用力带了开去。   南蔚瞪向裴之衡:干嘛!   裴之衡无奈地看他一眼:不要以身犯险。   南蔚唇角便翘了起来:“放心吧,我有分寸。”   那妖族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裴之衡,听了这句话,还以为南蔚在对王大牛说话,冷笑道:“我堂堂妖族怎会担心你一个人类,不要自作多情!”   南蔚哦了一声,朝裴之衡使了个眼色,就拎着王大牛,往另一边的矿道飞奔。   既然他都用了枯木诀来伪造出化神真人的气势,那么自然是有用意的,否则他大可不必在此地继续跟这傻乎乎的妖族扯皮。   不过这一路上,南蔚一边跑,还要一边引着这妖族往正确的方向跑……   跑完这一趟下来,他觉得比自己逃命还要辛苦多了!   好不容易快到了感知到清珑真人所在的位置,南蔚一把将王大牛甩出,丢给他一句:“该怎么办,你懂的。”然后再次运转枯木诀,让自己变得如同一块岩石一般,再也没有丁点存在感。   那黑皮肤的妖族果然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南蔚就有点担忧地看向他的背影:这么傻的美人,不会一个照面就被清珑给弄死了吧……   王大牛虽然哭哭啼啼的很想巴住南蔚不要被丢出去,但事到临头他也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在从南蔚手里一飞出去,他就闪电般跳跃着,迅速逼近了还在闲庭信步般的清珑真人。   清珑真人在看到王大牛的时候皱了皱眉:“猴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尾随这只灰毛猴子跑过来的黑皮肤年轻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你并非我太一宗弟子,为何会在兴山矿脉中!”心念电转间,清珑真人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其中就有此人便是背后图谋者的可能。   黑肤妖族呆了呆:“太一宗是什么鬼?”   清珑真人怒道:“此地是我太一宗的地盘!”   黑肤妖族冷笑:“那你叫一声,这里会答应你吗?”   清珑真人:“……”   还没等清珑真人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黑肤妖族已经抡起拳头,再一次弹射而出,朝着他轰了过来!   这一次也不知黑肤妖族采用了什么法子找准目标,竟是没有偏离方向!   他双拳中腾起的浓浓黑雾,对四周物体并没有什么腐蚀性,但是当清珑真人毫不在意地用法宝防御下来以后,就惊骇莫名地发现,那些黑雾竟然可以吞噬灵气!   “你究竟是何人!”清珑真人沉声再问了一次。   黑肤妖族道:“你废话真多,只要你不停止奴役我妖族,我就一直揍你!”   妖族?清珑真人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兴山矿脉中所出现的异常,原来跟魔修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妖族作祟。   只不过,妖族一向都待在极为偏远的大罗灵界一隅,又怎么会出现在太一宗管辖之下的矿道内?而那魔修到底是适逢其会还是有意与妖族勾结……   这一瞬间,清珑真人脑中闪过了无数可能的念头。   然后他就一拂袖子,试图抓住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只猴子——因为清珑真人自然也发现了,那只猴子恐怕是来者不善。   然而那只灰毛猴子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原地只剩下对面跟自己对峙的黑肤妖族。   清珑真人反倒发出一声冷笑:“南蔚,裴之衡……呵呵……”这两个小辈倒真是好胆,不过,他们若以为放出这么个妖族来,就能逃过一劫,那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对此,南蔚自然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那妖族笨得很,估计对付不了清珑。”南蔚折回去后,手中已经再一次拎着王大牛了,不过王大牛现在却很老实,大约是害怕再次遇到那黑肤妖族。   裴之衡也有同感:“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的底牌。”   南蔚想了想:“其实也说不好,妖族嘛,总有一些奇特之处。不过我们本就用不着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师父也快要来了吧。”   裴之衡点头:“骆太师叔应该也快到了?”   南蔚与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打算只靠自己的力量来与清珑真人抗衡。两个人都很清楚,清珑真人毕竟是化神真人,光是境界上就能完完全全将他们压制住——当初只是化神真人并非本人的一击,都能让已达筑基期的南蔚身受重伤,何况眼下是清珑真人本人?就算南蔚有再多手段,一力降十会才是真理。   清珑真人也的确用了法子将九霄支脉的化神调开,而且两人与各自师父的联系也的确中断了——若是当真只有身份铭牌或是传信玉符的联系方法,那他们此刻恐怕只有认了,或是去想方设法寻找那妖族是如何出现的,说不定能找到一条生路。   骆承弼所交给南蔚能联系上他、能在危急关头救他一命的东西的确统统没办法了。   但别忘了,南蔚手里还有一块玄机令。   便是不在乎玄机令,骆承弼还能不在乎玄机令里的燕离楚?   因此在知道清珑真人竟敢对他们下手的瞬间,骆承弼已经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往兴山矿脉过来。   至于裴之衡与他师父的联络手段是什么,南蔚没有问,但可想而知这两师徒之间定然也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法。   现在就要看到底是两位师父速度更快,还是清珑真人速度更快了。不过清珑真人显然还不清楚骆承弼和谷正青均已往兴山矿脉赶来,不然他不会还跟猫儿玩弄猎物一般,应该早就迅速找到二人痛下杀手了。   “不过那妖族就应该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吧。”裴之衡忽然道。   南蔚嗯了一声:“十有八九就是这小美人所致。”   裴之衡顿了顿:“小——美人?”   南蔚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可不是吗,这小美人模样长得挺俊俏的。”   裴之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蔚弟弟,你看到我,看到你自己,还能觉得其他人长得美?”   南蔚道:“为何不能?比如你的那位谢师兄也很美啊。”   裴之衡:“……”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长这么黑一张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族呢?   王大牛:我知道,老爷!   南蔚:哦?   王大牛:据说有个地方叫非洲,那里俱是黑皮,这妖族肯定是非洲的妖族!      第132章 隐瞒      听到南蔚的这句话,再看到南蔚唇角微翘、双目明亮好象沉醉在什么美景中的神情……裴之衡的眸色微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体里张牙舞爪般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南蔚的眼睛遮住,将南蔚那张嘴堵住——叫他再也看不到别的人,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而在察觉到自己心思的刹那,裴之衡的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 却还是被南蔚发现了:“裴之衡?” 裴之衡摇了摇头:“没事。” 南蔚不相信地哼了一声,因为他注意到裴之衡瞳孔微微缩起,分明有惊色一掠而过! 而裴之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南蔚,生出这样的心思。 如此可怕,如此荒谬——但又是如此的……贴近他心底最深处不愿示人的渴望,如此的……想要付诸实践。 注视着前方南蔚的背影,裴之衡的眸色又深了几分。 对于裴之衡的异样,南蔚自然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只是这小子不肯跟他说,他总不能来个大打出手逼问一番吧?嗯?南蔚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思路未必不可行。 反正看到裴之衡不肯说实话的样子,南蔚就觉得不大高兴。 谁让本尊不高兴了,本尊又何必让他高兴?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思绪不约而同地有了点非常微妙又诡异的转变。 不过在此之前——南蔚却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来。 就是在那黑肤妖族出现的时候,裴之衡正在说的话。他说:“蔚弟,我……”然后就被打断了。那个我字后面,裴之衡原本是打算说什么呢? 南蔚的脑袋开始转动起来,然后就更不高兴了:那一句话明明就没有说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明明他们都安全了,裴之衡那小子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想到这里,南蔚猛地止住脚步。 裴之衡道:“蔚弟?” 南蔚转身。 两个人现在近在咫尺,身体之间不超过半臂的距离。他们二人如今都还是少年的体格,个头相仿,因此面对面的时候,两张脸也在一个水平面上。 南蔚能看得清裴之衡形状极为优美的眼瞳、嘴唇乃至下颌,裴之衡也能看得清南蔚那双清透又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唇角和微微抬起的下巴。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极为细微的热气,那是来自对方的鼻息。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的大脑里都空白了一下。 只能呆呆地看着彼此,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做不出来。 下一刻,南蔚就将下巴又抬高了些许,眯起眼睛:“裴之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裴之衡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心道:是啊,我是有事情在瞒着你啊——可是这件事他是绝对不可能说的,任何一个人,哪怕并非南蔚,若是得知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恐怕都会愤怒不已吧? 何况是南蔚?这个从小就一副骄傲得不得了,想要什么却从来都不肯明说的人。 裴之衡觉得他要是知道了,只有两种可能的选择,一是把他给杀了,二是走得远远的。 无论哪一种,裴之衡都不想接受。 既然如此,他也只有隐瞒下来,因此裴之衡顿了顿,道:“没有这回事。” 南蔚哼道:“你那点心思,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裴之衡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他听到南蔚又道:“我发现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养成了好多坏习惯。” “坏习惯不好,要统统改掉。” 南蔚说了好一会之后,最后来了一句,“而且说话说半截也不是好习惯。” 裴之衡:“……” 等等,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记忆往前推移一段时间,裴之衡眼中慢慢流露出深深笑意:“蔚弟。” 南蔚住了嘴,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这个样子的南蔚真的……好可爱啊…… 明明就是跟自己一个性别的少年,却让裴之衡心底好象被什么细细软软的小爪子挠了一下般,那股酥麻酸痒的感觉从心里面一下子窜到了全身,在四肢百骸间拼命流窜。 南蔚不高兴地看着他,心道这小子怎么又不吭声了? 眼见南蔚的一张脸渐渐板了起来——其实哪怕这张脸板着,还是那么可爱。裴之衡再也忍不住,忽然往前一些,用额头撞了一下南蔚的额。 气息在瞬间交融,不知道是谁的鼻息稍微有些凌乱。 南蔚板着脸,就又一次被裴之衡抱了过来。 混账!又动手动脚的! “蔚弟……”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推开裴之衡,耳畔传来的语声就让南蔚停住了动作,再一次竖起耳朵。 “蔚弟,我从来都不想忘掉你,最不想忘掉的就是你。”含混的热气在耳廓上一下一下地拂动着,像是春天的风,有种动人心弦的柔软,“所以虽然一想到曾经那样对你,我就难过得不行,但我还是想要想起你,但我一定会想起你。我知道,就算你不帮我除掉封印,有朝一日,我也肯定会记起你的。”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南蔚哼了一声,勉强表示满意。 “所以蔚弟。”不过裴之衡还是没有从他的肩头起来,也没有松开他,而是更紧地抱着南蔚,“我很高兴,你跟我一样,都希望我恢复记忆。” 然后裴之衡就被南蔚掀开了。 “你没听到我之前说的话吗?”南蔚盯着他,一脸的不快,“我说,你恢不恢复记忆,对我而言,无所谓,无、所、谓。” 裴之衡反而笑了起来。 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写着两个字。 纵容。 让南蔚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人都还在南府的时候,有许多次,当他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以后,当初还是小孩子的裴之衡,也会露出跟现在差不多的神情——以至于言嬷嬷总是认为,两个小孩子非常要好,而裴之衡总是让着他。 呸!难道本尊会跟一个小孩子——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孩子计较什么吗,分明是本尊让着裴之衡!如若不然,任是阿猫阿狗想要接近本尊,本尊早就将他们揍得爹娘都认不出他们来了! “不知师父什么时候来。” 裴之衡识趣地没有再纠结在这件事上,而是换了个话题,非常熟络而自如的,“也不知清珑师叔和那妖族现在怎样了。” 南蔚想了想道:“大约还在打,或者是清珑不想打了,可惜那个妖族不肯放过他,但清珑要彻底灭了那妖族也很麻烦。” 不得不说,南蔚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此时此刻,清珑真人内心着实生出了许多不耐。 这妖族实在难缠,又有些一根筋,明明他都已经澄清自己跟妖族并无瓜葛,可那妖族却还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杀了他,这让清珑真人越来越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想要直接杀死他。 但说来也有些无奈,不知这妖族究竟是什么种类,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清珑真人用了诸般手段,法宝也好,灵元也罢,这妖族顶多就是趴下片刻,过不了多久便依然活蹦乱跳起来,好象根本就不怕这些攻击! 当然,清珑真人不认为自己是真的杀不掉对方,若真想要杀死这妖族,他还是有法子的。只不过,他内心认为这名妖族很可能是此次兴山矿脉事件的幕后主使者——的同伙,所以清珑真人还是偏向于留他一条性命,再顺藤摸瓜地去找出真正的始作俑者。 于是乎,打又打不走,杀也不好杀,就演变成了现在这般令人烦躁的局面。 “滚!”再一次舌绽春雷,发出一声大喝,清珑真人趁着黑肤妖族被轰开,迅速往前,寻找着南蔚和裴之衡的踪迹。 黑肤妖族则跟之前一样,在缓过神来之后急急忙忙跟了上来:“人类,我要杀了你!” 若是南蔚能亲眼见到这一幕,大概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然后他会想:这个妖族的小美人,真是傻得可爱! 清珑真人想要迅速找到南蔚二人,对寻常的化神真人和筑基修士而言,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当这里面的筑基修士替换成南蔚,就不那么简单了。   清珑真有神念,南蔚却也有魂念。一方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他们的踪迹,另一方却每每能够料敌先机一般提前做出布置和准备,巧妙地脱离清珑真的感知。   几次三番下来,清珑真也若有所觉:这两个小子背后,莫非还有什么,竟然能帮助他们摆脱的追踪?   到了这个时候,清珑真也难免生出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他不过想要杀死两个筑基期的小辈,总不会铩羽而归吧?这也就算了,要是牵扯出这两背后同样是化神真的师长……   清珑真神色又冷肃几分,也因此,他对再一次追上来的黑肤妖族丝毫不假辞色,用出了五成实力,翻手向其拍了过去。   重重掌影如惊涛骇浪,黑肤妖族被打飞很远,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清珑真知道他应该不会死,但也受了不轻的伤,看也懒得看他一眼,就继续深入矿道,再一次搜寻起南蔚二的踪迹。   而这一回,他终于有了收获。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为什么还没说清楚这个黑皮妖族是什么种族?   王大牛:老爷,这只有一种可能。   南蔚:哦?   王大牛:就是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编了!      第133章 师父来了      清珑真人冷淡的面孔上,缓缓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他就说了,那两个小辈,又如何能逃得脱!   南蔚二人此刻正站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地方,两个人肩并肩在说着什么,而那只可恶至极的猴子,也正拿在其中一人的手里。   再瞧见这灰毛猴子,清珑真人的眼神就忍不住往他身上一顿,又冰冷几分。   若不是这只猴子引来的无妄之灾,他又何必与那黑肤妖族好一番争斗!更不必耗费这许多时间,只怕早就能解决那两人了!   “真是个狡猾的小子……若非殿下定要你的性命……”   说实话,清珑真人跟南蔚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作为太一宗的化神真人,他更是心知肚明本宗收入这样一名实力不差、心智也不差的弟子反而是好处不少。   若不是熙和大长公主的缘故,清珑真人觉得,自己恐怕会十分欣赏这个南蔚。   可惜的是,这小子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殿下!   清珑真人看上去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然而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的每一步,就仿佛有那缩地成寸的术法一般,一个眨眼就跨出去了极远的距离!   因此没过多久,南蔚忽然偏头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视线所及,清珑真人正从矿道尽头现出身形,袍袖无风自动,别有一番仙风道骨。   南蔚笑眯眯地打招呼:“清珑师兄。”   裴之衡也道:“清珑师叔。”   清珑真人冲两人颔首示意。   三个人的神色都很平静,近乎于亲切,就好像之前打生打死的人根本不是他们,而是哪个占据了他们躯壳的孤魂野鬼。   清珑真人的目光凝聚在王大牛身上:“这是你的宠物?”   南蔚纠正道:“他不是宠物,是仆人,挺聪明的。”顺便还示范给清珑真人看,“上茶。”王大牛跳了过来,往南蔚拿出来摆在面前的三只青瓷杯子里面放入灵茶,筛选得很平均,“倒水。”王大牛又拖过来一个老大的水袋,三只杯子里倒,“端茶。”王大牛就举着杯子放到每个人身前,在放到清珑真人的这一只后,他飞快地窜了回来。   清珑真人夸奖:“果真聪明。”   南蔚仿佛有些得意:“那可不是,若是蠢笨,我也就不会让他当仆人了。”   王大牛眼睛都亮了:老爷终于觉得我不笨了呵呵呵!   清珑真人掸了一下衣角,十分自如地盘腿坐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矿洞内的尘埃,拿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茶不错——这猴子,是妖族?”   南蔚和裴之衡两人便也盘腿坐下,同样一人端起一只杯子。   南蔚朝清珑真人举杯示意:“我只知他是我仆人,妖不妖族的我不清楚。”   清珑真人捏住杯子的手指不由得用了点力:“那黑色妖族是冲他而来,你会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许火气。   南蔚却还是笑眯眯的:“人是人,妖是妖,妖族有什么目的,我作为一个人,哪里会知道呢。而且师兄应该知道,我才是筑基期,孤陋寡闻得很。”   清珑真人道:“你是想说我同妖族有所勾结?”   南蔚眨了眨眼:“清珑师兄,我觉得吧,你非要从一句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歧义的话里,找出特别的意思,也是蛮辛苦的。”   清珑真人的火气似乎又平复了下去,他望着两个少年的眼神有些惋惜:“你们两个,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势必知道自己是决计无法同我抗衡的,垂死挣扎也很辛苦。”   南蔚道:“清珑师兄此话有理,师兄是不该废话这般多。”   清珑真人都忍不住失笑了:“说的也是,是我多此一举。”他却又看向裴之衡,“你现在用不了神脉了?”   谁知裴之衡道:“你猜。”   清珑真人:“……”   南蔚:“……不许学我说话!”   裴之衡柔声道:“好。”   南蔚就又道:“那还是让他猜吧。”   裴之衡笑了。   清珑真人用那样又惋惜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好象在说你们做这些小动作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缓缓站起,只是很有耐性地问:“你们此次是否又设下了什么圈套?”   自打清珑真人来到兴山矿场,同眼前的两个小辈已经短兵相接了两次。   一次是南蔚和裴之衡丢下那能定位的玉符,而他留下分神守株待兔,虽然分神最终发现两人,却也被两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杀死,可谓两败俱伤——不,应该说是他输了一局。   第二次他又找到了二人,化神真人对阵两名筑基小辈,无论如何都是碾压,却又因裴之衡的神脉被惊走,事后他确定裴之衡那神脉不过昙花一现,可以说他又输了一局。   清珑真人不是输不起的人,这一辈子他失败过许多次,却还是成为了化神真人,因为他永远能够承认和面对失败。   所以尽管眼前好象只有南蔚与裴之衡二人,清珑真人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圈套?”南蔚道,“没有哦。”   “那就正好。”清珑真人微微一笑,素来冷淡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令人如沐春风。他抬起双手,掌心隐隐有灵元闪烁。   “不过……”南蔚笑眯眯地补充道。   清珑真人袖子一拂,便有无穷无尽般的掌影随之出现,层层叠叠影影绰绰,往南蔚和裴之衡笼了过去!   “会出现你最不愿意面对,你觉得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哦。”   在灵元被催动的刹那,南蔚的语声传入耳中,清珑真人心中立时咯噔了一下。   然后他下意识地往后方看去,瞳孔紧缩。   两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分明属于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两位化神真人。   而才刚刚发出的攻击,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无声无息便支离破碎,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骆师叔,正青。”虽然明白了目前的情形,但清珑真人的面色却非常平静。   反而是另一名南蔚没有见过的中年修士,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痛苦与愤恨交织的神色:“清珑……你竟真的……”   “对你弟子下手吗?”清珑真人道,“不错,是真的。不仅仅是这一次,包括之前替他封印神脉,我也做了手脚。”   谷正青清瘦的面颊微微抽动:“为何要如此?你我相交多年,当初一同拜入本宗,又一同晋阶,更是都成了化神。走到这一步有多么难得,我不信你不清楚,可你为何又要……”   清珑真人脸上忽然流露出非常奇特的一种神色:“不知你记不记得,三十多年前,我曾受过一次重伤。”   谷正青道:“记得,那一次你被魔修伏击,后来在宗外养好了伤才回宗,我记得你说你遇到了贵人……贵人?那一次?”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清珑真人。   “不错,就是那一次,殿下救了我。”   但南蔚听着听着,却不免觉得这位化神有些天真。   与其说他是被熙和大长公主救下,倒不如说是被皇室救下,只不过皇室似乎察觉到了清珑真人对熙和大长公主的不同,才将她推到台前与清珑维系这一段松散的关系。   而皇室的目的,也许是想要控制太一宗,也许是想要在太一宗内安插一枚钉子,也许是想要提防太一宗……理论上而言,荣国皇室是不应该会要清珑真人做什么的,至少绝不是算计两名筑基弟子这个层面的事情。   那么很显然,熙和大长公主的举动,分明就是公器私用,而清珑真人也傻了吧唧地做了。   谷正青还在激动,骆承弼却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眼神颇有深意地瞥了眼南蔚,在发现南蔚的若有所思后,露出更具兴味的神情。   南蔚冲骆承弼挑了挑眉,却是想到:原本能安安稳稳扎根在太一宗、在关键时刻体现作用的清珑真人,因此暴露出来。那导致清珑真人暴露的熙和大长公主,在皇室中人的眼里,显然是做了错事,那么此人之后是不是还能跟从前一样深具权柄,不可动摇?   他眯了眯眼,盘算着要让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想必喜欢痛打落水狗的人是万万不会少的。   下一刻,南蔚看到清珑真人忽然倒射而出,顷刻间跑得远了。他眨眨眼:“师父,清珑师兄跑了。”   谷正青才后知后觉地也朝骆承弼看过来:“骆师叔,这……”   骆承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跑就跑了吧,我们都是化神,彼此都有底牌,真要逼得狠了,你我的徒儿一个都逃不掉。何况他现在都去远了,就是想追回来,也很难做到啊。”   谷正青道:“也是。”   南蔚:……   裴之衡这师父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大好,他是真的相信了骆承弼说的话吗?   反正瞧骆承弼那一脸兴奋的样子,南蔚是不信的。   不过对这个结果,南蔚也早有预料。一则他们同为一宗化神,总有几分交情,的确不会下杀手;二则清珑真人的确能跑掉,化神有这些手段再正常不过。第三点嘛——骆承弼这家伙肯定是觉得放跑一个化神,让南蔚时刻牢记头顶悬着的威胁,是对他的一种磨练。   对此,南蔚只想说:呸!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太一宗美人虽多,傻子也多。   裴之衡:(呆呆看)……哦。   南蔚:=_____=还有差点变成傻子的……   王大牛内心:呵呵,裴公子在老爷你面前难道不是一直是傻子吗→_→ 虹岛秘境   第134章 回来了      回到太一宗,南蔚前脚走进住处,裴之衡后脚就十分自然地跟了进来。然后南蔚再扭头往后一看,见到的还有站在门口的骆承弼,他挑了挑眉:“师父,您还有事找我?”   骆承弼叫屈:“没事便不能在这儿了么?徒弟啊,有个词叫做过河拆桥,你可万万不能当那过河拆桥的徒弟。”   南蔚道:“师父您如此情深意重,作为弟子自然是不会过河拆桥的。”   骆承弼咀嚼了一下他的话,提出疑问:“我怎么觉得你言不由衷?”   那可不是吗!虽然南蔚不大在意骆承弼想要磨练他的打算,但若是跟那位自始至终都拉着裴之衡细细安慰询问的谷正青一比较,这对比——啧,可实在有些鲜明。   但嘴里南蔚是不会承认的:“师父,这是您的错觉。”   骆承弼哪里相信,还是站在门口,身体倚在门框上,又道:“你都不赶裴小子走,却要赶你师父走?”   南蔚指出:“师父,您也没有学谷师兄啊。”   裴之衡终于往这边看了一眼,见那师徒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一副插不进去的样子,他眸色又深了深。   虽然南蔚那句话有点没头没脑,骆承弼却心领神会:“你要将自己放在跟你师侄一个水平线上?”   南蔚道:“当然不。”   骆承弼摊开双手道:“所以啊。”他非常理所当然,“南蔚,你是师叔,不对你狠点,你怎么当好师叔?”   南蔚:“……”   你说的如此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本尊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到最后,南蔚只得拿出玄机令,将其丢给骆承弼,才终于换来了骆承弼如获至宝地离开此地。   早知骆承弼如此干脆,他根本就不该多费唇舌!   “蔚弟,你将玄机令给你师父……”裴之衡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是有原因。”南蔚有点懒洋洋地回答着,单手支住下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打。   裴之衡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知道南蔚是只可能回答到这个程度了,就没有再问。   这时门外有仆役送来了新鲜的茶水,没等南蔚吱声,裴之衡就起身去接了过来,然后替南蔚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南蔚的视线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裴之衡的那双手实在好看,骨节又修长又匀称,指尖又圆润又饱满,肤色更是洁白如玉,哪怕他在做的是平日王大牛做惯的动作,看起来都格外令人心旷神怡。   可见美人跟丑猴子,差距真是判若云泥——南蔚一边想,一边睨了眼王大牛。   王大牛被他看得浑身一抖,忍不住气鼓鼓地瞪裴之衡:裴公子果然是想跟我抢位置!   裴之衡沏好一杯茶,将那一只仿佛闪动了星光的黑瓷茶杯往南蔚的方向推过来:“蔚弟,先喝口水。”   瓷面衬得他的手指更好看了。   南蔚目不转睛,顺嘴夸奖:“师侄真乖。”   原本端起另一杯茶往嘴里送的裴之衡差点就呛到了:“咳,蔚弟你……”   南蔚哼道:“别以为你恢复了记忆,就能不喊我师叔了,快喊一声来听听。”   裴之衡:“……”   四目相对。   南蔚笑眯眯,看到跟小时候那个再也没有任何差别的裴之衡坐在对面,彼此间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个伸手就能触碰到……   片刻后,裴之衡起身,越过桌子,又凑到了南蔚的颈侧,深深吸了口气:“蔚弟,你还是这么香。”   本尊觉得这一点也没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在南蔚推开他以前,裴之衡识趣地先一步退开,坐回原位,端起茶杯。   热气上升,氤氲在裴之衡的眼前。   唔……南蔚托着下巴,忽然又觉得:光是这样对坐着,就令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多少年的时光并不真正存在,无论是他也好,裴之衡也罢,都无须做什么述说和解释。   只要能如眼下这般,安静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同饮一壶茶,就岁月静好,别无所求。   那些属于小时候的裴之衡的小动作,他喝水的时候眉梢偶尔会轻轻抖动一下,被水汽沾湿的长睫也会随之微微颤抖,衬着那双朝自己看过来的黑眸益发明亮而动人……也终于全都回来了。   南蔚注视着裴之衡,忽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停留似乎也无妨。   而看着看着,南蔚脑子里又想到了不久前才离开的兴山矿场。   当清珑真人从矿道内离开之后,骆承弼向两人询问了一番他们在兴山矿脉中的发现,得知寄身虫的存在以后,就立即与谷正青联手用神念搜索了一遍全部的矿脉。一方面是召唤所有本宗弟子,另一方面则是将矿道内的寄身虫尽数除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南蔚一直悄悄放在那黑肤妖族处的魂念,发现了这个妖族的动静。   这傻乎乎的妖族小美人这一次总算没有再犯傻,而是悄无声息地醒转过来,悄无声息地往一个方向溜走。而南蔚的魂念跟着他在到达了一个地方以后,就发现这黑皮肤的小美人消失不见了。   然后南蔚便发现了那个地方是何等奇妙。   那里竟然是一个传送通道!   南蔚查探许久,都百思不得其解,这处极为狭窄的通道是如何形成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是人力也好,是自然之力也好,还是阴差阳错也好,有些东西本来就找不到答案——便如他一般,他分明是在渡劫,又怎么会进入到万年多以前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体内?   既然发现了这地方,南蔚当然不打算放过。他同骆承弼扯了个理由,悄悄过去,借着周围大量的灵石矿脉,给传送通道入口叠加上层层禁制,确保无人发现也无人能再从里面出来才罢休。   就不知道,传送通道的那一面究竟是哪里,是不是便是妖族现在所在的大罗灵界偏远一隅?那里可是南蔚从始至终也不曾涉足的地方,只要稍微一想就让他生出几分好奇。   “蔚弟?蔚弟?”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裴之衡还安之若素地任由南蔚看着自己,但渐渐的他就发现了一丝异状。   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脸上已经足足有一刻钟不曾挪动,虽然他很高兴于南蔚的专注,却也因为对南蔚的足够了解,让裴之衡清楚这与其说是专注,不如说南蔚现在正在发呆。   就像是在南府的小时候,南蔚有时候也会如此。   就不知道,现在的南蔚,在被发现他发呆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南蔚眨眨眼,回过神来,泰然自若:“裴之衡?”   唔,连反应都完全没有丁点改变,还是一样的若无其事,还是一样的会反瞪自己。   裴之衡微微一笑:“蔚弟,好久没看到你发呆了。”   南蔚哼道:“谁发呆了,反正不是我。”   说的话也跟小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让裴之衡无比怀念,又无比庆幸。   裴之衡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嗯,不是你。”   怎么好象又变成本尊无理取闹了一样,南蔚瞪他,顺便将手里的茶杯往前一推:“倒茶!”   裴之衡道:“还是满的。”   南蔚拿起来往旁边地上一泼:“空了。”   裴之衡道:“都怪我没有眼色,应该早发现你杯子空了,给你倒茶的。”   王大牛在一旁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老爷这么无耻这么无理取闹为什么裴公子你适应得这么良好啊!   南蔚嗯了一声,心想这还差不多,才捧起第二杯茶,满意地抿了一口。   接下来,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通常都是裴之衡在问,南蔚有时候会回答,有时候不做声,但裴之衡就不知怎么的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裴之衡早就明白,眼前的少年,是绝不会诉苦的,哪怕他已经猜到了自从他进入太一宗以后,继续留在南府的南蔚定是不像之前舒心,甚至吃到了一些苦头。   若是能够平平顺顺的,南蔚又怎么可能离开南华宗呢?   裴之衡看着对面的南蔚,心头生出一丝钝痛。   明明是他都要捧在手心去关心去爱护的人,却也变相的因为他的缘故吃到了苦头。   而且……   “早知你会被弄进南华宗,我就跟淳于师兄直接要求,要他把你带来太一宗。”若是真要抢夺弟子,太一宗是决计不可能抢不过南华宗的。   南蔚不以为然地挑眉,眸光流转:“你那时候还记得我?”   裴之衡:“……”   一针见血。   南蔚倒也没有怪裴之衡的意思,他清楚若不是因为唐嬷嬷的死和裴之衡被追杀,若不是因为熙和大长公主的丧心病狂,若不是因为清珑真人对他下手,若不是因为那位谷正青真人似乎有点耳根子软脑子也有点不够机灵……在裴之衡的主观上,是绝对不会想要忘掉自己的。   事到如今,裴之衡惹他不高兴的几次他已经要裴之衡还得差不多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将此事彻底抹去了。   等到夜幕降临,两人用过了太一宗的饭食,又坐了一段时间,南蔚就打了个呵欠,示意裴之衡快点闪人吧。   谁知裴之衡道:“蔚弟,你看,我们都这么些年没见面了,更没有再睡在一块了,不如今夜我就留下来,我们秉烛夜谈一番,再抵足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喊师叔,乖   裴之衡:蔚弟   南蔚:喊师叔   裴之衡:蔚弟弟   南蔚:呵呵      第135章 根源      闻言南蔚却是似笑非笑地道:“没有这个必要,我还没来太一宗那次,就已经跟你抵足而眠了。”   裴之衡:“……”   裴之衡道:“那不是我。”   南蔚哼了一声:“那怎么就不是你了?你不是也有被封印后全部的记忆?”   说是这样说,可是之后的裴之衡所经历的事情,只在记忆中有画面,对他而言却毫无真实感。   是如何遇到南蔚的,是如何跟南蔚打交道的……裴之衡觉得自己就像在看着别人参与的一场戏,心里头又酸又涩。   他的语声都低了下来,委屈地道:“反正,反正那不一样。”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裴之衡的脑袋两边好象长出了耳朵,身后也像是多了一条尾巴,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沮丧又可怜。   再加上他那张格外好看的脸……   南蔚定定地看了一息、两息、三息……就果断改变了主意:“好吧。”   唔,要他讲,他也觉得……   裴之衡立即就高兴了起来,耳朵也好尾巴也罢都充满了雀跃,整张脸也仿佛放起光来——他唇边浮动着笑容,就如同细碎的星子垂落下来,比屋里的烛光更加明亮,比窗外的月色更加动人。   果然是不一样的,南蔚若有所思地想,还是会这样子笑起来的裴之衡最好看了。   两个人起先还是端坐在桌子两边,后来索性都去了旁边的矮榻上歪着,一个人靠着一个大引枕。南蔚尤其显得懒洋洋,窝在榻上的身体让人觉得好象折出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他们的话题起先也是围绕着过去的这几年,说着说着,就渐渐地发散开来。裴之衡给南蔚讲进入太一宗内修炼的种种情况,遇到的各种难题,接下的不同任务。南蔚则说起南华宗内的仲平真人和几位师兄,让南华宗与灵湖宗对掐的导火索……   到后来夜色越来越深,烛火跳动了一下,也黯淡下去,榻上的两个人却谁也没有被惊动。   因为他们两个早就头挨着头,睡着了。   王大牛从睡眼惺忪间瞅了一眼,心里头有点酸溜溜的:老爷果然是有了裴公子就万事足,哪里还看得到我这么尽忠职守的仆人——灰毛猴子打了个呵欠,困意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他强撑着拽了一床被子给南蔚盖上,就倒在在矮榻的一角,呼呼大睡起来。   幸好他睡了,不然若是王大牛继续醒着,却发现南蔚非常自然地拉了一下被子,闭着眼睛更加自然地分了一半被子给裴之衡……多么心塞。   几许晨光穿窗而入,漏在了裴之衡的眼皮上,惊扰到了一夜的好眠。他睁开眼的同时就猛地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下去,裴之衡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南蔚。   而院子里隐隐有动静传来,裴之衡略一思忖,就起身往门外走。   微熹的晨光之下,南蔚正在打拳。   这画面直接映入眼帘,让裴之衡心弦微动,双眼再也不舍得离开片刻。   这一瞬间,他仿佛有种错觉,他跟南蔚从来都不曾分离过,两个人此时还待在南府属于南蔚的小院里,一个人在前边打拳,另一个人在后边看。   裴之衡如此有存在感的注视,南蔚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但他却没有回头,而是身形一动,原本进行到尾声的拳势忽地一收之后却蓦然一放,一手划出的痕迹越过裴之衡所知的位置,却又往另一个方向挑了过去。   裴之衡这才发现,南蔚竟是又开始打起了第二套拳法。   这一套拳比起之前的锻体拳,明显难度又有所增加,而且增加得不是一星半点!   没错,南蔚换成了粉骨碎身拳,他现在正在施展的,便是粉骨碎身拳的招式!   他感知到裴之衡只略微怔忡了一息,然后就走入院中,也随着自己的动作学习起来。   而在南蔚特意放出的魂念中,裴之衡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渐渐的,他就已经能跟上了南蔚的一举一动,动作的起承转合乃至最为微小的一些细枝末节,都没有丁点谬误!   当南蔚好不容易将一套粉骨碎身拳打完的时候,他转身看去,就发现裴之衡此时也进行到了后半部分。   他浑身上下热气腾腾,面部表情有些扭曲而纠结,明显也感到了这套拳法带来的痛苦。   看着他举高双手,再缓缓落下,双拳落在丹田,回到体侧……南蔚知道,裴之衡竟然不仅跟上了,而且坚持了下来。   裴之衡睁开眼,对上南蔚的双目,立即露出笑容:“蔚弟。”   南蔚嗯了一声,心下感叹:裴之衡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种天才的程度,可以说是南蔚平生仅见,万年多以后他没有见过第二个,在这个时代也只见到了裴之衡一人。   当然,这里面是没有算上本尊的——本尊可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就比如说这具如此糟糕的身体,本尊也将它修炼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并且未来还势必会越来越强大。   在裴之衡离开以后,骆承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依依不舍地将玄机令又丢回给南蔚,嘱咐道:“好好保管。”   南蔚道:“不用你说我也会。”   骆承弼点头道:“我来带你去领取此次任务的奖励。”   听出他话中似有几分异样,南蔚道:“莫非这次任务完成得非比寻常,所以奖励也非比寻常?”   骆承弼笑了:“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机灵鬼,不用我说都能猜出几分。对,这次的奖励的确不同寻常,若非那寄身虫因为你的缘故被确认,若非整件事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不至于太过糟糕,且你那几位金丹期师侄都对你推崇备至,你想得到这个奖励,那是痴人说梦。”   南蔚提醒道:“师父,能闲话少说,单刀直入吗?”   骆承弼没好气道:“你还嫌我啰嗦,那我直接把你丢过去,什么也不讲了。”   南蔚连忙道:“师父,您是师父我是徒弟,这当徒弟的一不小心说错话,师父您可是应该包容的。”   骆承弼呵呵:“我包容燕离楚就够了,包容你作甚。”   南蔚:“……重色轻徒。”   骆承弼丝毫不以为耻:“我跟离楚几千年没见,怎能相提并论。”   不过他最终还是跟南蔚一五一十说明了这次奖励的内容,原来是宗门决定给南蔚进入九霄支脉重地,云霄谷内修炼的时长。这修炼时长比起一般弟子得到的时长来说,还增加了许多,南蔚能足足在里面待上半年时间。   所谓的云霄谷,坐落在九霄支脉的一处山脉的腹地,里间元气浓郁不说,还由九霄支脉的诸位化神在其中布下了聚灵阵势。但凡弟子进入其中,都能最大限度的汲取元气突飞猛进。这也就罢了,里面还能隔绝一切心魔之类的负面情绪,天然就具备凝神效用,能让弟子更加轻易地跨越瓶颈和境界。可以说,这是一个让九霄支脉弟子最大限度精进的宝地。   “我带你去找脉主领取时长玉符,你拿到了就收好,以后修炼到了关键时刻便能进入其中,半年时间说长不长,对你而言却是足够渡过境界关隘了。”   闻言南蔚眨了眨眼:“不是现在就去用?”   骆承弼道:“你现在是筑基八重,现在就去使用云霄谷的修炼时长,不觉浪费?”   南蔚道:“数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以后有以后的机缘,现在我倒是认为可以借此来尽快提高修为。”   骆承弼竟也并不意外:“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但南蔚,你真的打算直接用掉?”   南蔚十分认真:“是的。师父,我想您其实也希望我如此,不是吗?”   骆承弼顿了顿,才道:“竟然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我是希望你能尽快修炼,修炼尽快提升。”   南蔚道:“因为清珑师兄不知何时可能会找我和裴之衡的麻烦?”   骆承弼道:“这只是一方面,不过另一方面,源头也在清珑身上。”   南蔚想了想,道:“您是指青丘支脉?”   骆承弼颔首:“不错,正是青丘支脉。”他摇了摇头,“从前我们九霄支脉与青丘支脉守望相助,关系十分密切而友好,也有许多共享的秘境遗迹等等。这一次,清珑对本脉筑基弟子下手,又因为本脉两名化神而出走,他大约不可能再回太一宗,这就意味着青丘支脉从此少了一名化神真人。”   对一座支脉而言,化神真人虽然并不唯一,但也是至关重要的力量。   南蔚很明白,所以他更清楚,骆承弼口中向来交好的青丘支脉和九霄支脉之间,显然已经生出了芥蒂。   这芥蒂平素可能看不分明,但到了关键时刻,就能显露出这分芥蒂的不妙来。   就比如这一回,本是青丘支脉与九霄支脉共同开启一处秘境,然后共同组织探索,一切都跟从前应该一样,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实际上,无论骆承弼还是九霄支脉的其他化神,都清楚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裴之衡当真是个天才。   王大牛:QAQ(老爷果然想换仆人了   南蔚:不过还是比不上本尊^o^   王大牛:O O(老爷到底换不换仆人?      第136章 闭关      骆承弼沉默了良久,道:“我从离楚那里,也知道你心中对此定是有数,也知道不能用寻常筑基弟子的眼光来看你,但云霄谷不是那么好进的地方,而且半年看似漫长,真正到了里面一用,就知道有多么短暂。”   南蔚嗯了一声,他当然也明白修真无岁月,一旦静下心来,时间的确过得飞快。   骆承弼道:“即便如此,南蔚,你也要做此决定?”   南蔚再肯定也没有:“是的,师父。”少年在院中站得笔直,益发显得身形修长。   院落里郁郁苍苍的树木随着微风摇曳,有星星点点斑驳的阳光洒落,落在南蔚的身上,给他勾勒出一层若有似无的金边。   他唇角含笑,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不必为以后担心,以后我自然能势如破竹地晋阶,便是有什么阻碍,我也自然找得到办法。”   但光是这么看着,就让骆承弼为之动容,让他想要劝诫的话语尽数吞了回去。   那并不是一种自大,而是自信,少年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认为。   而他作为师父,竟然也相信了这一刻南蔚那透体而出般的强大信心。   “既然如此。”骆承弼道,“我就直接带你去领取修炼时长,然后你便自行进入云霄谷吧。”   南蔚道:“好。”   此行他只准备了大量的辟谷丹,因为南蔚料到在云霄谷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如平日修炼那般有各色吃食送上,仆役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中。要知元气再浓郁,也是有定数的。   王大牛也被南蔚留在住处,对此王大牛一直表现得有些忧虑:“老爷,您真不要我跟着去?”   南蔚道:“我倒是想带你,但我手里也没有御兽环一类——不过我估计即使有,也会被阻止带入其中。”太一宗又不是傻子。   王大牛呜呜:“那老爷你要是渴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觉得没意思了怎么办……”   南蔚翻个白眼:“不许哭!”本尊也不是傻子,难道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等到领取了修炼时长,前往云霄谷,到达谷口的时候,南蔚却遇到了裴之衡。   南蔚挑了挑眉:“你也有此地修炼时长的奖励?”   裴之衡道:“嗯,蔚弟,我没有你的时间久,不过我可以陪你三个月。”   南蔚:“……谁用你陪!”   裴之衡从善如流:“嗯,是我想要蔚弟陪我。”   南蔚哼道:“你把时长就这么花掉不好吧,不怕以后要晋阶却没办法再到这宝地里面寻求帮助了吗?”   裴之衡道:“我要晋阶不必依靠此地。”   南蔚再哼:“好大的口气。”   裴之衡只是笑,不说话。   南蔚瞬间觉得自己好象又无理取闹了一样,便也住了嘴,只往云霄谷走。   不过实际上,对裴之衡的情况他很了解,他也知道裴之衡的确无需依靠云霄谷来晋阶。   要知道,裴之衡本就天赋过人,哪怕是在这个元气浓郁无比的时代,他那单灵根也属于难得一见的灵根,纯度又高,潜质也高,加上经过定天真焰煅烧之后似乎还被提纯了些许,有所变异。他的悟性也非同一般,只是看一遍就能打完一套粉骨碎身拳,没有什么错误。这样的裴之衡若都得依靠外力晋阶,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两人走到云霄谷口,与守在此地的执事对了一下各自手里的玉符,就进入谷内。   进入到云霄谷内,南蔚就发现四周元气果然充裕到了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些团团簇簇的云雾,其实就是元气实质化之后的表现,若是用手触碰,甚至能感到这些元气疯狂地往身体内灌注。   相比之下,或许只有在无回谷那周天万宝阵里,战傀七十三带他去的那灵潭,才能与此地相媲美。但灵潭只有一丁点大,眼前的云霄谷却一眼望不见边,可见其面积之广阔。   而这只不过是太一宗九条支脉其中之一所拥有的地方——可见在如今的大罗灵界,太一宗这般煌煌大宗,资源拥有这一项的确是其他一等大宗也难以望其项背。   与此同时,南蔚也感应到了聚灵阵的存在。此地的聚灵阵修建得并不隐蔽,分区域修建出了很多个,这些阵势不断运转,让元气云雾团益发浓密。   南蔚只稍微打量了几眼云霄谷,就再不犹豫,站定在一处聚灵阵的中央,开始打那一套粉骨碎身拳。   这拳法虽然最大的作用是锻体,却也并不仅限于锻体,每一次拳法的运行,都能让元气不断进入身体,驻留在身体内,加固经络和体魄,给接下来的修炼创造最好的基础。   打完拳以后,南蔚回头就发现裴之衡并不在此处。他还是用了魂念才找到裴之衡的位置,却注意到裴之衡也刚刚打完了一套粉骨碎身拳,正盘腿坐在那一个聚灵阵的中央调息。   南蔚走过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裴之衡睁开眼:“每处聚灵阵的中央元气最足,但若是两个人都在一处,元气就会被分薄了。”   南蔚接受了他的解释,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在这里修炼,我到周围逛逛。”   裴之衡立即站起:“我跟你一起。”   而在南蔚将目光投过来的刹那,裴之衡已经换了句话,“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蔚弟,你陪我吧?”   南蔚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道:“行,我陪你四下走走。”唇边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捕捉到这一幕,裴之衡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快走几步到了南蔚身边。   云霄谷内虽然都是元气极为充裕的所在,却不表示整座山谷里面的元气浓郁程度是平均的。南蔚一眼就看出来,越是外围,元气就越是稀薄,聚灵阵的等级也不如里面高。随着两人不断往里走,也能看出聚灵阵的等级越来越高,使用的灵石从一般品级变成了极品,而元气浓郁的程度亦是越来越高。   这种时候,可不能太过贪婪。便是南蔚也心知肚明,他不适合在太过深入云霄谷的地方修炼。   元气若是太浓郁,也会有一些危险随之而来。因为一个等阶的修士能吸纳元气的量和速度都是有限的,哪怕是南蔚,现在也不能同化神期修士相提并论。若是在不合适的地方修炼,太高的浓度也可能会撑破经络。   南蔚和裴之衡所该做的,是找一个元气足够浓郁,又不至于超过身体所承受限度的位置。   转了一圈下来,南蔚就确定了两个位置,自己一个,裴之衡一个。   再往里去依稀还有其他修士的踪影,不过现在修炼要紧,正如骆承弼所说,半年时间看似漫长,其实一晃就过,容不得丁点浪费。   选好了位置,南蔚就自然而然地跟裴之衡分开,盘腿坐下,运转一气培元诀。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一成不变,每天都是粉骨碎身拳和一气培元诀,而每天裴之衡都会在南蔚修炼的间隙跑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又回去那边。   尽管浓密的元气云雾遮挡住了视线,但南蔚无需使用魂念也很清楚,裴之衡同样在努力着,他身上的气息说明了一切。   南蔚估计,裴之衡或许在不久后就能结丹了——不是假丹,而是直接金丹。   这也难怪,若是寻常修士,往往还要经过假丹的阶段,但以裴之衡的天赋和努力,加上云霄谷这般特殊的所在,直接结丹是完全有可能的。   转眼间,两个人在云霄谷里已经停留了两个多月,南蔚的时长还有不少,裴之衡却快到了要出去的时候。   这些天,裴之衡每天都比前一天停留得更久一点,虽然只是数息之间的差异,但积少成多,渐渐的,他待在南蔚身边的时间已经足有一刻钟。可还是不够……看着南蔚低垂的眼,裴之衡在心里道,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够。   今日裴之衡一直没有离开,南蔚终于掀了掀眼皮:“作甚露出这种表情?”这小子纠结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裴之衡道:“我不舍得离开蔚弟。”   南蔚道:“你笑一笑,我就允许你多留一会。”   裴之衡道:“好。”   然后他果然露出了南蔚觉得最为好看的表情,那一张脸都好象亮了起来,仿佛连四周的灵气云雾都被冲散了。   “蔚弟,我笑了,你多陪陪我。”   “你都这么做了。”南蔚抬了抬下巴,“我自然答应你。”   裴之衡的笑容中又添了几分愉悦,好象只要能挨着南蔚坐着,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觉得心满意足。   南蔚接下来问道:“你快结丹了吧?”   裴之衡嗯了一声:“你看出来了?”   南蔚道:“又不是多难看出来的事情,而且你进入云霄谷以后就筑基十重了,前些日子到了十一重,现在也应该积累够了。”   裴之衡道:“我打算就这两天结丹,我感觉已经到火候了。”   “那不错啊。”南蔚斜斜看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要成金丹真人啦。”   裴之衡道:“我比你还大一点,蔚弟。”   南蔚:“……叫师叔!”   四目相对片刻,裴之衡换了个话题:“蔚弟,我结丹的时候会找距离这里远一点的位置,免得影响你。”   南蔚哼道:“我会怕你影响?”   裴之衡道:“就这么说定了。”   南蔚:……   臭小子!你根本不是来找本尊商量的!   南蔚立刻道:“你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我不需要人陪   裴之衡:我需要   南蔚:本尊陪你便是   裴之衡:^o^   王大牛:狡猾的裴公子→_→      第137章 裴之衡结丹      裴之衡:“……”   南蔚挑眉:“怎么?还不动?都说了你、可、以、回去了。”   裴之衡神色别提多委屈了:“蔚弟,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南蔚轻拍巴掌:“聪明。”   裴之衡道:“可我不想走。”   南蔚哼了一声,直接催动灵元。   也不知他对聚灵阵做了什么,四周的元气云雾立即浓郁起来,甚至对裴之衡生出了一阵阻力,让裴之衡不由自主便被推出此阵的范围内。   等感知到裴之衡果然离开了,南蔚才停住,撇了撇嘴:不听话的臭小子!   这时候,他却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   “好!好!好!小家伙,你在阵道上面的造诣不低啊,竟能想到这样改造聚灵阵!”   然后南蔚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面色却很红润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单看脸是决计看不出年岁有多大的,反而就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般,虽然这张端正的脸孔距离俊美有点远,但衬着那雪白的须发,竟然还显出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   让南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您是……”   老头儿绕着南蔚打了几个转,边转边点头:“很好,不错,似乎还是玉骨斗体……又好象不像,但也很难得……虽是三灵根,按理来说不是什么好天赋,但根基却着实不差……嗯,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机缘?”然后才笑呵呵地道,“我是栾伏江。”   南蔚张大双眼:“太师父!”   栾伏江吓了一跳:“什么太师父?你这小子……等等,你就是传说中承弼收的弟子?你是南蔚?”   南蔚点头:“我就是。”   栾伏江乐了:“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我一直琢磨着等出了云霄谷,就去把承弼的弟子找过来瞅瞅,却没想到还没出谷就见到了面。”他上下打量了南蔚一番,越看越是满意,“好,很好,承弼眼光果然不错,硬是收了个好徒弟!”   原来这老头儿正是九霄支脉的一位还真境真人,也正是骆承弼的师父。只不过南蔚虽然对他有所耳闻,但却没有亲眼见过。因为在骆承弼收徒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位太师父一直在云霄谷闭关,所以栾伏江也是在无聊出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骆承弼收徒之事,也并未亲眼见到南蔚。   南蔚听得心里舒服,笑眯眯道:“我也觉得师父眼光特别好,先是拜了您为师,接着又收了我为徒。”   栾伏江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太师父明察秋毫,我是真心觉得师父眼光很好。”   栾伏江脑子终于转了过来:“哈哈,你这小家伙原来不光是在拍我的马屁,还顺便自吹自擂了一把。”   “怎么就是自吹自擂呢。”南蔚不同意地道,“太师父您不是才夸过我,莫非您是在往我脸上贴金?”   栾伏江开怀一笑:“哈哈,好,好!有你当我徒孙,我高兴!南蔚啊,你刚才给这聚灵阵的布置很有意思啊,你师父对阵道没什么兴趣,但你太师父我呢,却是对阵道有些个研究!来来来,我跟你说啊……”   接下来,南蔚就发现才被他改动过的聚灵阵又生出新的变化,与此同时,栾伏江还在对南蔚提出相应的要求。   略一咀嚼,发现栾伏江的要求有趣,颇有点挑战性,南蔚立刻来了兴致,开始针对栾伏江的话开始再度对聚灵阵进行改造。   两个人一来一去,你来我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转眼间就是两日,若不是南蔚依稀感到有元气波动,他跟栾伏江肯定还会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对阵。   栾伏江也终于想了起来:“啊呀,那个小家伙要结丹了。”他说着就拎起南蔚,“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南蔚道:“离得太近不会影响他吧?”   栾伏江脸上立即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南蔚,你关心则乱了吧?有我在,怎么可能有影响。唔……之前你还说是不怕他影响,怎么,自己倒是怕影响到他了?”   南蔚根本不打算正面回答他,只说:“不会有影响就好。”   栾伏江乐呵呵地拎着南蔚,一晃就到了裴之衡结丹地点的附近。   虽然有元气云雾的遮蔽,但也不知栾伏江是如何做的,两人视线投过去这一条通道上的元气云团竟然消弭殆尽,一点也没有造成阻碍。   栾伏江然后就一脸献宝的神情看向南蔚,谁知他看到的却就是这徒孙少年目不转睛盯着另外那个少年的样子。   老头儿撅了撅嘴,觉得自己的心灵被深深地伤害到了。   南蔚观察了一会裴之衡,又观察了一番聚灵阵,琢磨片刻,结合之前两日的一些灵感,就开始着手改动此地的聚灵阵。   阵内裴之衡不像他们能看清,但他也有所感应,知道定是南蔚来了,便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不动,悉心体味着筑基期与金丹之间的那一层壁障。   他和南蔚一句话也没说,甚至一个眼神的交会也没有,却仿佛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一种极佳的默契,对彼此的存在和一举一动都心知肚明。   栾伏江眨巴眨巴眼睛:“南蔚啊,这小子不会是你给我找的徒孙媳妇吧。”   南蔚:……本尊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南蔚:“咳咳咳他是男人。”   “庸俗!”栾伏江指出来道,“你作为我的徒孙,怎么能这么庸俗呢!性别相同有什么了不起的,种类不同,都不应该被阻碍!何况我等修士要找到真心相待的那个人本就困难,万一是个凡人那可是要麻烦死了!像眼下你们两个这样差距不大的情况,简直太难得了!遇到一个就该果断抓住,顾虑这顾虑那,等到对方投入别人的怀抱了再来后悔,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太师父的看不起你!”   南蔚其实对性别相不相同也没有什么感觉,修真道路上能有一个齐头并进的人的确很难,所以栾伏江的话很有道理他也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会跟裴之衡联系起来,不,应该说他根本还没想到这个方面来。   南蔚总觉得现在才刚踏上修真正途,他才筑基期,还没修炼到后世的还真境,犯不着急吼吼地考虑双修事宜。   栾伏江却以为南蔚是在认真思考,嘿嘿一笑,又道:“你那师父心里面不也有个人,据说就是一不小心错过了,看他孤孤单单一个多无聊啊,哪像你,闭个关都有人陪。”   南蔚轻咳一声,纠正道:“太师父,是我陪他,不是他陪我。”   栾伏江摆了摆手:“差不多,互相陪呗。”   南蔚决定赶紧将火力转移:“而且师父现在也找到了那个人。”   栾伏江一愣:“找到了?这小子竟然不跟我说,我竟然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那些给我递消息的臭小子是怎么回事!等我出去了,我定要找他们算账!”   南蔚:“……”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眼前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这一刻忽然让他有种好象被凡人大婶附身的感觉?   两个人在这边说话的时候,聚灵阵中央的裴之衡,已经尝试着开始了突破。   随着裴之衡的举动,四面八方的元气云团都好象被牵扯到了一样,彼此之间似乎有一根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连接住,每一个都晃动起来。   南蔚不再出声,而是专注地看着裴之衡,在心中估计着他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别担心,这小家伙基础打得扎实。”栾伏江道,“经络也好,筋骨也好,都打熬得非常好,且这小家伙的天赋不一般,似乎还身具某种特殊的灵体,灵根又如此纯粹,本来修炼所造成的杂质就很少,如今更是几乎能忽略不计!再加上现在是在云霄谷里,要是他的突破都成问题,那就没几个人能突破啦。”   南蔚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不表示他就能安心地冷眼旁观——若是从前的裴之衡还没回来或许可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小时候的那个裴之衡,他就一点也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不过看起来,一直到云霄谷上方有异象出现,裴之衡的突破都没有任何问题。   南蔚这才松了口气,盯住那仿佛有游龙盘旋,发出声声鸣叫,又仿佛有旭日东升,紫气冉冉,还似乎有高山拔地而起,河流湍急的异象,低声道:“他金丹品级不低吧?”   栾伏江笑呵呵地道:“何止不低,至少也有一品,真是个了不得的小家伙!看那异象,那是一品金丹才会出现的景象,叫做龙吟日升天地惊,嗯?说不定……”老头儿犹豫了一下,“说不定……还不止如此,那里面好像还有……”   他没有说完的,应该是指那种种异象到了最后,倏然收缩,被吞没进一个奇妙的黑洞内。   南蔚眸光闪动了一下,作为曾经的还真境真人,自然也生出了跟栾伏江一样的想法:裴之衡结成的,说不定是超品金丹!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作者的取名能力真是呵呵呵呵……龙吟日升天地惊是什么鬼→_→裴之衡:是……   作者:当心我下章就让你们两个分开(╯‵□′)╯︵┻━┻   第138章 心上人      那异状不过一闪而过,若非南蔚一直留心也未必能察觉,便是栾伏江都不能十分确定,南蔚估计在其他人眼中,裴之衡大约就是一品金丹。   他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意思,一品金丹也已经是宗门内首屈一指的品级了,若是真出了超品金丹,那就是不光在太一宗稀少,便是在荣国乃至大罗灵界恐怕都是极为稀少的情况,很可能引起轰动。这种轰动固然能让裴之衡名声在外,让宗门更加重视对他的培养,但也可能招致一些不好的情况,比如魔修。   南蔚刚进入太一宗翻阅那些藏书和典籍的时候,就看到过之前的一些记载,太一宗历代总有天赋极为出众的修士因为木秀于林,被魔修甚至是被其他玄门正道暗算陨落。   韬光养晦不是说一定就得扮猪吃老虎,但适当隐瞒一些底牌,至少也能虚虚实实——就跟当日南蔚渡过天河十三关的消息也被压下去一样。   只是心念电转间,南蔚想到了这些,栾伏江自然也心里有数,没有继续纠结于裴之衡的金丹品级。   裴之衡结丹结束,又在原地稳固修为。   其间围绕着他的聚灵阵超品灵石灵力耗尽碎裂,南蔚及时换上了新的超品灵石。   栾伏江乐呵呵地冲他挤眉弄眼:“乖徒孙,身家丰厚啊。”   南蔚也笑眯眯的:“还不错,太师父是不是想起来要给我见面礼啦?”   栾伏江先是苦了脸,继而就在身上掏摸,片刻后掏出了一只灯盏丢给南蔚:“那我把这件法宝送给你。”   法宝?   南蔚接过来仔细一看,撇嘴道:“太师父,残破的法宝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法宝。”   栾伏江义正词严:“残破的法宝也是法宝,你拜在谁门下,都不可能有我送的东西好!”   这倒是实情,南蔚将灯盏丢进了须弥戒内,然后他的动作轻轻一顿。   栾伏江若有所觉,却并未询问,而是道:“这小家伙快好了。”   南蔚若无其事地抬头,果然见到元气云团内的灵力波动逐渐平复,大约裴之衡已经稳固了目前的修为。   盯着裴之衡,南蔚却是想到了方才的情况——那灯盏在被丢进须弥戒内的时候,他清楚感受到了须弥戒的异样,就好像两者产生了一些奇妙的相互感应。   他的须弥戒绝对不是凡物,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残破的法宝也非比寻常?   唔,这样一看,太师父出手也算阔绰了。   正当南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视线尽头,裴之衡的身体轻轻动了动,然后裴之衡睁开眼,起身朝这边走来。   “蔚弟。”他先是叫了一声,然后看到了栾伏江,稍一思忖裴之衡就认出了栾伏江的身份,“栾祖。”   栾伏江笑呵呵地打量了他一会,忽然道:“若真养来当媳妇也不错,好多小姑娘都不会有他好看。”   南蔚:“……”   裴之衡:“……?”   然后栾伏江就嗖地一下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南蔚和裴之衡大眼瞪小眼。   南蔚轻咳一声:“恭喜。”   裴之衡笑道:“还要多谢蔚弟守护。”   南蔚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守护你了?”   裴之衡也不跟他分辩,只道:“蔚弟这几日辛苦了。”然后就从他的储物袋内拿出了几样东西。   南蔚正要反驳,鼻子却是一动:“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裴之衡手中的东西上,漆黑的双眼好象有星光垂落,亮晶晶的。   看到这样的南蔚,裴之衡心中有些好笑,有些怀念,又好象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他将手里的东西往左边送了送,就见南蔚的目光往左边偏移,再往右边送,南蔚的目光就往右边挪。   “裴之衡!”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南蔚哼了一声,不高兴地叫道。   裴之衡连忙停住这番举动,从中拈起一块沾了粉白粉末的青色扁团状糕点,往南蔚唇边递来。   南蔚很想显示一下自己的骨气,但伪造灵根带来的后遗症仍然非常强大,让那糕点在刚到鼻子的嗅觉范围内时,他的嘴巴就非常自觉地张开来。   裴之衡将糕点往前一送。   那软软糯糯的青色扁团就吃到了嘴里,光是这糕点周围的那些粉末,都生出一种令人颊齿留香的美妙芬芳,让南蔚有些不舍地用舌头卷了一下,也没察觉到中间扫过了一个不一样的触感,就深深折服在了又软糯又甜美的滋味中。   裴之衡却是浑身一僵。   刚才有些濡湿温热又柔软的物体在指尖扫过的时候,那种令他发自内心生出的燥热却又美妙的感觉,是如此陌生,又如此地让他想要再品尝一番。   “不错。”南蔚没有怎样咀嚼,这糯糯的青色扁团就在唇齿之间融化开来,软糯的口感依稀仍残存在嘴里,那甜美而细腻的深层滋味却仿佛层层叠叠附着上来,钻到了心底。   他斜眼瞥见裴之衡端着手里的另外一些糕点,始终一动不动,好象刚才的评价都没有被对方听在耳中,此时裴之衡更像是在魂游天外。   南蔚不高兴地道:“裴之衡!”下一块呢!   裴之衡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往南蔚唇上瞟了一眼——泛着微微水光的薄唇让他心里又是一动,然后他触电般转开了视线,发现自己心跳得如此急促。   看到裴之衡竟然又停住了,南蔚这下真的不高兴了:“不吃了。”   反正他准备好了一堆辟谷丹,用不着吃这些东西。   唔,可是味道闻起来真的好香,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最细小的部分都仿佛在叫嚣着:想吃,想吃……   这该死的伪造灵根后遗症!   南蔚正在同伪造灵根的后遗症拉锯,就感到那股甜香的味道倏然接近。   他只需要稍微垂一下眼睛,便能看到嘴边的另一块金黄色的糕点。   “我都说不吃了。”南蔚艰难地挤出上面这句话。   裴之衡十分坚持地继续举着这块糕点,制作成如杯盏一般的花朵形状的糕点上零星洒有一些颜色更深的碎末,这些碎末持之以恒地散发着如蜜一般的甜蜜气息。   南蔚:……   本尊真的不是吃货!   南蔚张开了嘴巴。   唔,这一块糕点与上一块在味道上有不小的差异,入口后更酥软一些,牙齿咬上去便仿佛有股甜蜜滋味沁入心田,那些神色的碎末咬动的时候则会发出脆响,迅速融入唾液内。   接下来,一直到吃完全部的糕点,南蔚都没有再做声,只是专心享受着美味。   等到裴之衡手上空了,南蔚才十分干脆地站起来:“三个月时长到了,你该出去了。”   裴之衡:“……”   但这一回,裴之衡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抱了抱南蔚,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深深吸了口气,就在南蔚爆发以前,跟他道别,从云霄谷离开。   下一刻,栾伏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南蔚。   南蔚挑了挑眉:“太师父?”   栾伏江道:“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你媳妇,现在看来,倒像是你是他媳妇——明明一点也不想要那小家伙离开,嘴上却赶人赶得毫不拖泥带水。”   南蔚道:“他的时间确实到了,而且太师父,我根本没考虑过双修的问题,现在还早呢。”才筑基期哪来时间考虑另一半。   栾伏江笑嘻嘻道:“不早了不早了,那小家伙长得怪好看的,不早点定下来,小心有别人看上他。而且,迟考虑早考虑都是要考虑的嘛,乖徒孙,如果是这么好看的媳妇,我是一定会支持你的!如果你要是移情别恋,没有这么好看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这一点,南蔚也是心有戚戚:“太师父你就放心吧,没我好看的我不可能看上。”   栾伏江连连点头:“就这么说好了!”然后又将南蔚拎了起来,“此地元气不够,换个地方修炼,我看你马上也要筑基十一重了。”   南蔚的确已经站在了筑基十重到十一重之间的关隘上,前方就是一层薄薄的阻隔。   等到换了地方修炼,只用了数个时辰,南蔚就成功突破,成为了筑基十一重的修士。   接下来,每天栾伏江都会溜达过来,或是指点南蔚——南蔚认为是探讨——阵道和修炼,或是指点符箓篆刻。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间,半年云霄谷的修炼时长已经走到了终点。   “乖徒孙,明天你就要出去了,我真是舍不得。”栾伏江依依不舍地看着南蔚,觉得有点不想继续闭关了。   南蔚翻了个白眼:“太师父,我也会拜托别人给您传一些外面的信息进来,您不会太寂寞的。”这老头儿特别喜欢参与小道消息的传播,这些日子里他可是从栾伏江口中听了太一宗的各种八卦,上到各脉脉主,下到分堂执事。   栾伏江眉开眼笑:“不愧是我的乖徒孙,你那师父就不如你,从来都不肯让我多打听一下他心上人的消息,哪像你,直接就给我看到了。”   南蔚:……   心上人?本尊怎么不知道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栾伏江:我的徒孙到底是攻还是受?   作者:问我啊(~ ̄▽ ̄)~   栾伏江:徒孙!乖徒孙!   南蔚:太师父?   栾伏江:(⊙ ⊙)刚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南蔚:没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栾伏江:好的徒孙!我知道了徒孙!   作者:……   综上所述:作者暗戳戳地决定将告白推后→_→   第139章 擂台      栾伏江又交代了南蔚几句,无非是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十一重后期,别一不小心就要突破成假丹了,还是直接成金丹对修士而言更有好处。   对此南蔚是完全不在意,他应了栾伏江几句,就继续修炼起来。   这是南蔚在云霄谷里的最后一晚,经过改造的聚灵阵让身周的元气益发浓郁,几乎每一寸都凝结成了实体一般,并且一刻不停地往身体里钻。元气入体的速度过快,难免让体内经脉有种撑到的感觉,但一想起第二天就要离开,南蔚觉得撑就撑点吧。   不得不说,云霄谷真是一处宝地,他在里面半年时间,就直接从筑基八重到了筑基十一重后期,突飞猛进得令人难以相信他伪造的是三灵根。   若是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能有这样的修炼场所,他可以肯定自己能更加迅速修炼至还真境,说不定还真能渡劫成功。   第二天,南蔚出了云霄谷,径直回到住处。   远远的才瞧见屋檐一角,南蔚的魂念就感知到了前方熟悉的身影和气息。   裴之衡正等在门外——他倚在院子内的一株树下,此时又已经到了初夏时节,这棵树上开满了灿灿的粉色花朵,被风轻轻一吹,就有花瓣飘落下来,落了树下那少年一头一身。   若是换做别人,只怕会被这如斯美景给埋没得无颜以对,但此时此地站着的却是裴之衡。   那如画的眉目在见到南蔚以后,眼角眉梢漾起一抹柔和至极的笑容,便是那团团簇簇的花朵也好似没了颜色,只剩下仿佛泛着光华的一张脸。   南蔚盯着看了一会,脚下都有点迈不动步子了。   若非这个时候一道黑影闪电般从另一棵花树上飞窜而下,直直往南蔚扑了过来,南蔚估计还会沉浸在这美景中流连忘返。   “老爷!”王大牛眼泪汪汪地扑向南蔚。   南蔚道:“不许哭!”   王大牛的眼泪艰难地缩了回去,他扑到南蔚的——脚边,隔着袍服抱住了南蔚的脚踝。   灰毛猴子仰着脸道:“老爷,我好想你啊。”   南蔚道:“我没想你。”   王大牛呜呜:“老爷,你都半年没见我了,一点都不想我吗,没有我,谁给你端茶倒水谁任劳任怨……”   南蔚想了想:“好吧,我偶尔也会想一想你。”   王大牛顿感安慰:“老爷是世上最好的老爷。”   南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心想竟然白额的精血都没能挽救这猴子的智商,太遗憾了。   裴之衡这时才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伸手替南蔚拂落了方才因为王大牛的动作而沾到的几枚花瓣:“蔚弟,我知道你今日定会回来。”   南蔚嗯了一声,修炼时长固定,绝不会多一日少一日,既然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入云霄谷,自然就能知晓他何时出来。   裴之衡道:“蔚弟,这些日子修炼辛苦了,不如整理一番后,陪我去吃东西?”   南蔚道:“好。”   嗯,本尊不是顺从了那可恶的伪造灵根后遗症,而是善心大发地陪这小子。   早有仆役候在一旁等着南蔚的吩咐,待到南蔚仔仔细细洗漱一番,洗去了半年的尘埃,他出来的时候,浑身仍散发着阵阵水汽,发丝也还是湿的。   裴之衡道:“怎么不擦干?”然后转头四顾,试图找到布巾替南蔚擦拭。   “不必那么麻烦。”南蔚阻止了他的动作,催动灵元,用了一个小法术,转瞬间一头黑发便烘干了。   裴之衡却有些遗憾地望着他的头发,他其实很想亲自替南蔚擦干,因为只要想象一下那顺滑的触感从指缝间流过的感觉,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满足就能稍稍被填满一般。   南蔚换了身衣服,又神情凝重地对着须弥戒内越来越少的衣物发了会呆,才抬了抬下巴:“走吧。”   裴之衡便拎起一旁的王大牛:“好。”   王大牛很想从他手里挣开:谁知道这个想跟自己抢夺仆人位置的裴公子会不会暗中算计自己!但灰毛猴子却怎样也挣不开裴之衡的手,那双手看起来明明没用什么力道,但王大牛却硬是动弹不得。   看吧,王大牛愤愤地想到,裴公子果然对自己做了手脚!   南蔚与裴之衡两人并肩往坊市行去,两个人步伐都不快,一路上却是遇到了好些九霄支脉的弟子,吸引了众多目光尾随。   这也难怪,不论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有在修士里也极为出众的容貌,此时两人走在一起更是仿佛有了加成一般,每个人都觉得眼睛快要被闪瞎了!   有胆大的女弟子往南蔚怀里丢香囊——可惜半路上却被裴之衡拦截下来,然后扔了回去。   也有胆大的男弟子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可惜进入坊市之后要么是被甩脱了,要么是被裴之衡警告地看过来,然后也被甩脱了。   裴之衡一直知道南蔚长得好看,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好看所带来的效果,让他很想要将南蔚藏起来,谁也不给看到。   南蔚跟他不同,这一路上抛香囊也好跟踪也好,都有不少的小美人,每一个南蔚都很愿意多看他们几眼。   当然,最好看的除了本尊自己,就是身边的裴之衡了,所以若是裴之衡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排除掉其他美人,南蔚也没有意见。   这一次裴之衡带南蔚去的是又一家饭馆,这家饭馆开在坊市的尽头,现下已是饭点,饭馆里面已是人满为患。不过在南蔚二人进门以后,还是有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并且十分干脆地表示有空位!   坐下之后,南蔚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随意听着四周人群的说话声,直到有一桌人的对话传入耳中,他才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点完菜的裴之衡一眼就看出他似是兴致勃勃,便问:“蔚弟,莫非你遇到了什么好事?”   南蔚偏头挑眉道:“提前知道了一点青丘支脉的动向,算不算好事?”   裴之衡屏气凝神听着周遭的声响,然后迅速确定了目的:“是那几个?”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大约是几个青丘支脉弟子。   “嗯。”南蔚点头,“看来对于半年后的虹岛秘境,青丘支脉是势在必得啊。”   裴之衡毫不意外:“那是自然,我们九霄不也如此?”   其实从前九霄支脉与青丘支脉同气连枝,共同探索虹岛秘境,分外和谐。然而自打出了清珑真人这桩事,两支脉纵使不剑拔弩张,却也有了暗别苗头的趋势。   “不必再理会他们。”见南蔚还在关注,裴之衡眸色微凝,落到南蔚脸上才变得柔和,“任他们做出何种伎俩,只管打回去便是。”   南蔚赞同道:“话虽如此,不过……”他笑眯眯地将偷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青丘支脉想要将参加的人限制在金丹期,莫非我们九霄金丹弟子数量不足?”   听到他话中那个“我们”,裴之衡眼底闪过几分愉悦神色,然后告诉南蔚:“不错,尤其是近段时间,本脉有好几位金丹期的师兄都晋阶元婴,包括淳于师兄,而新晋成丹的,只有我一人。”   南蔚道:“如此说来,其实真要论同代弟子的修为,青丘支脉不如九霄才是?”   “嗯,只不过虹岛秘境对进入其中的弟子修为要求必须在金丹及以下,考虑到筑基弟子进入其中危险性颇大,青丘支脉若要趁机提出这等要求,也是恰好掐住了本脉的七寸。”   闻言南蔚却是微微一笑:“其实也不要紧,有你,有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裴之衡一愣:“蔚弟,你结丹了?”   南蔚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师父不可能让我舒舒服服待在外面。”骆承弼之前就表明打算让南蔚进入虹岛秘境一事,他相信最终如何,不可能全由青丘支脉说了算,“不说这些了,菜来了。”而感知到菜肴从里间端出的瞬间,南蔚鼻子一动,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香味简直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不断勾引着南蔚,让他唾液都好象分泌得更快了一些。   待到几样菜全部端上来,南蔚就抛开了一切,专心致志地吃起东西来。   裴之衡对美食还真是善于发掘,一边吃,南蔚一边想到,虽然没有了唐嬷嬷,但不管是在云霄谷内裴之衡拿出的那些糕点也好,还是每次来吃的饭菜也罢,都是货真价实的美味。   “说起来……”南蔚想起了什么,问道,“在云霄谷的时候,那些糕点,你在哪里买的?”   裴之衡道:“不是买的,是我做的。”   听到这句话,南蔚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边蹲着的王大牛却首先看向了裴之衡,心中敲响了警钟。   可恶,这个裴公子,难不成想要独辟蹊径,从吃食上获得老爷的青睐?不行,王大牛思来想去,决定一定要练就一手好厨艺!   半年时间一晃就过,好象才从云霄谷里出来,虹岛秘境的开启就近在眼前了。   那日听到了青丘支脉弟子的窃窃私语后,南蔚也曾同骆承弼提起过,不过骆承弼却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不必理会,到时候你只管进去秘境。”   然后到了秘境将要开启的时候,骆承弼过来告诉南蔚:“此次青丘支脉提出金丹期以下不能进入,所以你得先显示自己不下于金丹期的实力。”   南蔚:“……”你半年前不是还说只管进去便是……   骆承弼大约也想起了之前的话,却是嘿嘿一笑:“徒弟啊,有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南蔚道:“那我可不可以干脆不进秘境?”   骆承弼道:“不行,这可是计划好的事情。”   南蔚斜眼瞅他:“这个时候又变成计划好了!”   骆承弼摸了摸鼻子:“谁叫你这半年都没结丹呢,若是晋阶到金丹期,岂不是万事大吉。”   南蔚:“……”   论起厚颜无耻来,本尊真是万万比不上骆承弼此人!   当日出了云霄谷以后,分明是骆承弼提出让南蔚不要结丹,叫他一直压制修为,最好是进入到虹岛秘境内找到某个地方再结丹,对成丹及金丹品级都有好处,现在他却倒打一耙。   大概是南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骆承弼生硬地转了话题:“本脉与青丘支脉一致决定先进行一次擂台赛,由两支脉各出五名金丹,凡是能打败其中任意一名,就能具备探索虹岛秘境的资格——我还有事先走了,南蔚你好生努力!”   然后南蔚就眼睁睁看着骆承弼消失在了面前。   当然,实际上,南蔚对需要擂台挑战一事没有什么所谓。而且不结丹的决定,当然也不光是因为骆承弼的建议。若他真想结丹,便是再来一打骆承弼,也阻止不了他。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从筑基八重到十一重,南蔚修为精进过快,虽说是在云霄谷这般特殊的宝地内,又有粉骨碎身拳,却也还是稍稍放缓步调巩固一番修为更有益处;另一方面,则是据骆承弼描述的虹岛秘境内那处地方,让南蔚想到了一个奇妙的传说。   距离秘境开启,只剩下三日时光,九霄支脉与青丘支脉共同举办的擂台挑战,便在这一日正式拉开了帷幕。   “蔚弟,我陪你去。”裴之衡自然知道南蔚要去做什么,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南蔚道:“不用你陪。”   裴之衡甚是自然地换了种说法:“我想去看擂台挑战,顺便去看你。”   南蔚道:“好。”   裴之衡唇畔的笑意顿时加深了几分——数年过去,南蔚跟从前却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南蔚浑然不知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裴之衡没有跟上,他便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   擂台挑战的地点,已经来了许多弟子。有的是被选中的金丹弟子或者与他们交好之人,有的是想要挑战一二拿下探索秘境资格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也有的是纯粹来观战的,一时间显得颇为热闹,不像是修真宗门,倒像是凡人城市的菜市场一般。   直到被请来见证此事的洞乌支脉一位化神真人发话,现场才倏然安静下来。   接着十位金丹弟子一字排开,各自盘腿坐在一张擂台上。   南蔚顺着看过去,就发现其中大都是金丹一重天的修士,修为最高也没有超过金丹三重天。   然后他就对上了其中一人的双眼,那人对南蔚挤了挤眼,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正是当日兴山矿场任务中,与南蔚一同前去的娃娃脸金丹邢裕安。   “小师叔。”不知什么时候,白谨也走了过来。   南蔚应了一声。   见他的目光落在邢裕安身上,白谨就道:“此次裕安师弟被抽中了,若是小师叔不嫌弃的话便选他挑战。虽然我知道小师叔定是没有问题,但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也犯不着多花些气力。”   真会说话……南蔚笑眯眯地道:“有道理,那就这么说定了。”   裴之衡看了看白谨,又看了看邢裕安,自然认出这两人是当初与南蔚一同前往兴山矿脉探索之人。   而在看到他们跟南蔚一副颇为熟悉的模样后,裴之衡就下意识地往前一步。   白谨正要再跟南蔚说话,眼前就插了一道身影过来。   “裴师弟。”白谨并未在意,反而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些许空隙,“之前我一直在闭关修炼,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结丹呢。”   裴之衡客气地跟他说了几句话,见南蔚并无搭理白谨的意思,心头悄然升起的酸涩顿时一扫而光。   白谨心知他二人要好——之前在兴山矿脉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他过来也只为跟南蔚说一说现在的情况,见他们两个头挨着头低声轻语,仿佛自成一界,旁人根本无法参与进去的样子,白谨不由地心中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然而等到南蔚选了邢裕安,青丘支脉那边即刻冒出来一个化神真人:“不可!”   南蔚眨眨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青丘支脉有人来节外生枝了。   这化神道:“同一支脉若是关系相熟,有人相让怎么办?倒不如还是交叉进行,这样也稳妥一些。”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瞧向青丘支脉的五名金丹。   然后他十分随意地轻轻一跃,跳上了其中一座擂台。   这一下,包括九霄支脉的众人在内,擂台下几乎全部弟子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五名金丹,大都是一重天修为,最高的那个三重天,却正是南蔚现在所在的擂台之主。   裴之衡一点也不担心,只气定神闲地盯着南蔚看——比较起来他宁愿南蔚跟此人而不是同邢裕安交手。   擂台上盘坐之人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   此人较一般人要高许多,比南蔚也要高一个头去,此时站在南蔚对面,益发显得气势高昂,先声夺人。   两人行了礼又交换了名姓,这名叫付云丹的修士就手指一张,便有一柄飞剑浮动而出,犀利剑气随之往南蔚直刺而来。   光看体型像是体修,不曾想他其实是一名剑修,南蔚心念电转之间,脚步微错,同样是催动灵元,已是用一样防御法器将其攻击挡了下来。   白谨看了眼裴之衡,不禁好奇道:“裴师弟,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小师叔?”   裴之衡微微一笑:“蔚弟肯定没问题的。”   白谨道:“我之前也这样认为,但现在我想起来了,此人是付云丹,他可是青丘支脉中金丹期的佼佼者。虽然他修为同我相仿,但实力来说我却要甘拜下风,据说他也有过好几次以弱胜强的战例,甚至曾战胜过金丹五重天的师兄。”   大约是自恃如此,那名青丘支脉的化神才会格外老神在在,眼角眉梢都是志得意满。   谁知裴之衡还是道:“无妨,蔚弟定能解决。”   白谨没想到他对南蔚有这般信心,闻言便不再说话,只专注地观看。   付云丹的飞剑格外灵活,恍惚间仿佛真形成了活物一般,见南蔚动用了防御法器,自知一击未能奏效,他手指微动,那飞剑就划过一道奇妙的弧度,又回到了他手边。   然后付云丹便再一次掐动法诀,却见飞剑就开始分化剑影,一分二,二分四……直至生出无穷无尽般的剑影,这些剑影悉数往南蔚攻来!   “一剑生万法!”   擂台之下,有人惊呼道。   青丘支脉的化神就又露出一丝得意神色。   便是裴之衡表情也是微凝,注视着擂台上的付云丹,不知在想着什么。   白谨吃了一惊:“能在金丹三重天便修炼成这种剑技,此人的天赋实在可怕。”   但当他再往裴之衡看去,却见他表情已经迅速舒展开来,白谨心下顿时一松,觉得既然裴之衡这般有信心,加上在兴山矿脉内也见识过南蔚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也该对南蔚有信心些。   此时那无数剑光笼罩擂台,南蔚都仿佛要淹没在了这铺天盖地般的剑影之中。   青丘支脉化神露出笑容,刚想说话。   洞乌支脉化神也站起身来,似是准备着宣告挑战结果了。   谁知就在这时,青丘化神面上表情忽然僵住了。   洞乌化神先是一愣,继而就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来。他知道南蔚辈分不低,算起来跟自己也是平辈,且在入门渡天河时据说十分难得,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少年,便看到了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   擂台下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被重重剑影所埋住的那身形,却一手挥动着一条长鞭,竟是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从剑光中走了出来!   便是付云丹也吃了一惊,气息顿时有些不稳。   纯靠技巧而非实力,对面的少年竟能走出一剑生万法所笼罩的范围之下!   而紧接着,让他更加吃惊的事情出现了,那本是往南蔚而去的剑光竟好似暴露在阳光下的雪一般,飞速消融!   付云丹瞪大眼:“你……”   他竟是……   “他竟是破了一剑生万法……”有人喃喃自语。      第140章 秘境开启      擂台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擂台之上,南蔚与付云丹都没有说话,只是相对而立。   付云丹没有再进行攻击,而南蔚也收起了金焱藤鞭,将防御法器护在身周,说了一句:“付师侄,还继续吗?”   “我认输。”   片刻之后,付云丹忽然这样道。   便是南蔚都稍稍吃了一惊,往旁边不远处的青丘化神瞥了一眼。   付云丹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便道:“我认为你的实力足以跟其他几位师弟相当,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进入虹岛秘境,你理应有这个资格。”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此次擂台挑战本来只是要取得探索秘境的资格,并非生死之战,犯不着打生打死。   南蔚估计他定然还有底牌,在付云丹眼里,恐怕也不觉得自己赢不了南蔚,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青丘化神脸色有些难看,几乎是朝付云丹瞪了过来。   但付云丹并未理会他,而是朝洞乌化神道:“师叔,我认输。”   那名化神各看了两脉化神一眼,方才宣布了结果。   南蔚挑了挑眉:“承让。”   付云丹微微一笑:“我方才用出的剑技,曾击败过许多金丹师兄弟,只有少数师兄以力破之,此番却被你用技巧破解,你很不错,这是事实。”   南蔚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   付云丹:“……”   没有再看他僵住的笑容,南蔚朝青丘化神笑了一下,得到一个凶狠的眼神,就施施然跳下擂台,回到了裴之衡身边。   唔,这样看来,青丘支脉中人像清珑真人那般可恶的,也是极少数。何况这个付云丹虽然身形高大挺拔,模样却俊朗不凡,算得上美人——南蔚还想多看几眼另外几名容貌不错的金丹,就被裴之衡拉住手腕,往人群外走。   “去哪?”只在一开始顿了一下,接着就任由裴之衡拉着走,南蔚问道。   裴之衡道:“反正已经有了名额,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而且那会让南蔚将注意力都放在其他人身上……他露出一个笑容,“今日我想去另一个坊市吃东西,陪我去吧。”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只可惜这一趟到底没能成行,两人才要驾起飞行法器准备去另一支脉的坊市时,就被骆承弼拦了下来。   然后骆承弼直接把南蔚给拎走了,都没给裴之衡一个跟上去的机会。   南蔚并未注意裴之衡想要跟过来的打算,骆承弼却是发现了,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没有说破,只道:“过两天就要去虹岛秘境,进了秘境以后你跟你那好友自然有得是朝夕相处的机会,这两日犯不着每天黏在一起。”   南蔚看了他一眼。   骆承弼从他眼神里读出“哪里跟裴之衡黏在一起了”的意思,他又是一笑:“今日我是要跟你好好讲讲虹岛秘境里的情况。”   接下来,骆承弼果然将虹岛秘境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南蔚说了一遍。   而南蔚注意到,骆承弼特别讲了有几处地方的情况,这做法若说其中并无深意,南蔚反正是不信的。   不过一直到骆承弼结束了对虹岛秘境情况的描述,也没听到他特别交代什么,南蔚索性单刀直入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骆承弼就沉默了一下:“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拜托给你,只不过……”   南蔚眨眨眼:“只不过什么?怕我做不到?”他哼了一声,“师父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骆承弼失笑道:“那几处地方实在有些危险,若是你能先结丹了再去,还有几分把握,但倘若以现今筑基大圆满去,哪怕你实力不差金丹修士,成功几率也会低上一些。”   南蔚哦了一声,十分自然地道:“那我就结了丹再去。”   骆承弼:“……”   骆承弼扶额:“结丹可不是你小子想得那样简单,虽然我曾给你提起的那个地方,有助于修士结丹并且提高金丹品级,但秘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若花太多心思在结丹上,探索秘境的时候就剩不下多少了。”   南蔚又哦了一声:“你先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吧。”   骆承弼迟疑了一下,才道:“正是方才我着重说的那几处,你可都记住了?这几处不确定究竟在哪里,我只知很可能存在蕴养真灵之物,若是你确保万无一失,那就顺便在那里找一找有没有蕴养真灵之物。”   南蔚道:“是为了燕师叔吧?行,我去找。”   骆承弼叮嘱道:“若是事不可行,不要硬来,此次找不到,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再找,再不济,还有你曾说那南华宗化神真人处。进去秘境以后,你最需注意的便是自身的安全。”   南蔚道:“我知道的。”   可骆承弼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只得翻来覆去地又吩咐了几遍,确保南蔚将这番话放在了心上,才停了下来。   南蔚板着脸听完:本尊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   然后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师父,此次我要去一个月的时间,要不要将玄机令继续留在你身边?”此前去云霄谷修炼,南蔚曾将玄机令留在外面,交由骆承弼保管。   谁知骆承弼竟拒绝了:“后日我会把玄机令拿过来给你,你带着它一起进去虹岛秘境。虽然这么多年,虹岛秘境发生了一些改变,但大致上跟从前是差不多的,离楚对秘境也有一些了解。等到了秘境里面,他能帮你,有离楚在你身边,你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一些。而且玄机令还有些别的功用,不管是辅助修炼还是别的,你此番去秘境,记得将它随身携带。”   南蔚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   等到回了住处,王大牛从角落里蹦了出来,殷勤地给南蔚端茶倒水,表明自己作为一个仆人的不可或缺。   只是茶水摆到了南蔚手边,南蔚却一动不动,面上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爷?老爷?”王大牛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南蔚是觉得他这个仆人不尽心不称职了?   然后王大牛就哭了起来:“老爷……老爷你不要赶我走……”   南蔚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发现桌面上灰毛猴子的眼泪已经泛滥成灾。   南蔚感叹:“……你真能哭。”   王大牛:“呜呜呜。”   南蔚道:“不许哭。”   王大牛道:“老爷,你是不是要赶我走啊?”   南蔚有点无语:“何出此言?”   王大牛道:“有裴公子那般又会给你端茶倒水又会给你做各色吃食的人,我觉得我好象不够有用。”   南蔚:“……”   到底什么时候这只灰毛猴子跟裴之衡较上劲了?   不过论起用处……南蔚道:“你跟裴之衡比?”   王大牛道:“嗯!”   南蔚道:“你跟他比得了么。”   王大牛:“……呜呜呜老爷你真冷酷。”   南蔚表示自己只是实话实说:“从长相上你们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裴之衡光是站在这儿就秀色可餐,别的什么也不做都足以令人心旷神怡。至于你……”   王大牛:“……”   南蔚见他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伸手轻拍了一下灰毛猴子的头:“但他不可能给我做仆人,我也不打算换仆人,你尽可放心。”   王大牛瞬间破涕为笑:“老爷,这可是你说的!”   南蔚嗯了一声:“你还欠着我的债,赶你走,吃亏的不是我吗。”   王大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返天丹的事情,连忙道:“老爷说的是!不过……”他又想起方才南蔚的神色,总觉得有几分不同寻常似的,“老爷,你刚刚在想什么?”   南蔚回忆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可对人说的:“我只是在想,像我师父这样才是当人师父的样子。”   王大牛顿觉头大:“这句话怎么如此拗口?”   南蔚没理他,却是想到:骆承弼明明就想要玄机令里的燕离楚一直陪伴他,却为了弟子的安危,将这份情绪给按捺下去,将玄机令交给自己。   换做本尊,本尊肯定是将玄机令直接占了,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孽徒“凭借自己的本事才是本事”。   相比之下,他这个师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师父,真不明白孽徒为什么那般死心塌地……   这两日裴之衡每天都会前来,但没有再提起去坊市吃东西的事情,而是天天同南蔚一块修炼。待到两日后骆承弼将玄机令又给了南蔚,虹岛秘境开启的日子到了。   九霄支脉和青丘支脉前去探索秘境的金丹弟子,以及在擂台挑战中取得资格的十数名筑基大圆满弟子,被每条支脉的一位化神真人带着,乘坐了一艘巨大的飞舟,飞越了一段距离,来到了荣国近海的一处位置。   然后两脉的几名化神在此掐动法诀,南蔚就见那海水中似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就要在虹岛秘境内度过了。虹岛秘境是如何危机重重,想必之前你们也都有所了解。此番进入,你们每个人都需要取得里面任一岛屿上的一样宝器,就算此次探索成功。”   说话的化神真人交代完毕,就大手一挥,所有人都感到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力道牵引着,往前方的虚空中飞了过去。   无形之中,南蔚感知到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座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壁障。越过之后,之前影影绰绰的东西就变得无比清晰,反而是来路变得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嘤嘤嘤嘤我的地位不会被动摇了我真是太开心了QAQ南蔚:不开心哭,开心也哭,神烦(╯‵□′)╯︵┻━┻王大牛:O O老爷你又被什么鬼附身了吗???      第141章 进入秘境      待到南蔚脚踏实地的时候,就发现他独自一人站在一座岛屿的岸边,回首视线便被如烟似雾的缭绕云雾遮蔽,但依然能感知到这座岛屿的周遭分布着无数星罗棋布般的小岛,而外界的一切都仿佛格外遥远。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空间,此地正是虹岛秘境内部。   虹岛秘境也就像骆承弼描述的那般,最大的虹岛位于正中,虹岛周围是更多面积非常小的岛屿。弟子们要在虹岛上寻找通向这些不同岛屿的不同道路,再去到小岛上探索,取得上面的各种宝物,或是除掉阻碍探索的各色障碍。   每名弟子都会在进入虹岛秘境的时候被分开,但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再度会合。   南蔚跟裴之衡自是早有准备,因此南蔚往约定好的地点去径直过去,没有一丁点耽搁的意思。   待到到了目的地时,南蔚就见裴之衡已经候在了那儿,长身玉立地正立在一株花树下,白中带了几分紫色的花团锦簇,衬着裴之衡一身紫色袍服,益发显得眉目如画。   南蔚停步欣赏了一会,等裴之衡发现了他并朝他看过来时,才走上前去。   他眉梢一挑,眼神斜飞,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调笑之意:“师侄方才真是好看。”   裴之衡淡淡一笑:“那蔚弟只管看。”   唉,调戏起人来,若是对方像裴之衡这般安之若素,此中便少了几分意趣——南蔚有点意兴阑珊地哼了一声,才抬了抬下巴:“我有几处必须要去的小岛,你呢?是同我一道还是自去别的?”   虽然约好了要会合在一处行动,但南蔚也清楚骆承弼要他去找那蕴养真灵之物的地方,是真的有些危险。   裴之衡道:“同你一道。”   南蔚道:“那好,我打算先找个地方先结了丹,再去探索那些小岛。”   这一句话出口,便是裴之衡都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似乎半点疑问也无,就接受了南蔚的说法。   南蔚很满意:还是裴之衡这小子识趣,知道本尊本事大。   他打算去的结丹之所,正是骆承弼此前提及的地方,位于虹岛正北方的一座小岛。那日他听了骆承弼的描述,便知道此地恐怕是极为难得的一种宝地,叫做观天灵地的所在。   据说在这种灵地里面,便似乎能观瞧到“道”的规律,所以才称作“观天”,而触摸到“道”,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甚至极为模糊,也有助于修士在境界上的极大提升,难怪会提高结丹的成功率,以及成丹的品级了。   虽然南蔚自知不靠此地,他也能轻而易举地结丹,但既然知道虹岛秘境里有这么一处灵地,放着不用也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带着裴之衡,迅速往这座小岛而去。   一路上两人倒是解决了几头妖兽,只可惜都是些肉质并不肥美的品种,于是也未曾耽误多少时间。然而等到了这座小岛的入口,看到正站在那里的几个筑基大圆满弟子,南蔚就明白知道此地存在的,必然不止他一人。   心念电转间,南蔚已经走上前去,手腕轻晃,金焱藤鞭一出便是先声夺人,往那几名弟子挥动过去。   观天灵地也是有限制的,一则是每次只能有一人在内,二则是越是先进入得到的好处越大,往后灵力被消耗用处便被削弱了。虹岛秘境距离上一次开启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观天灵地目前正是灵气浓郁充足的时候,只有抢占先机,才能有最大的收益,因此南蔚才会想也不想,索性先下手为强。   待到那几个筑基大圆满的弟子反应过来,却是被南蔚一鞭一个给拉了开去,只能眼睁睁瞧着南蔚占住入口。   不过在看到南蔚停在入口处,几名弟子又露出讥诮神色:“还当你多了不起,原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进入。”   南蔚此刻的确正在思考该怎样进入其中。   虹岛周遭的无数小岛,都与虹岛由奇妙的通道相连,但就像是每个通道都存在着虚无的一把锁,必须解开这把锁才能进入。   他没理会那些人,而是很快就有了答案,微一挑眉,指尖飞快地掐动起来。   那些弟子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看到前方少年手指犹如穿花蛱蝶一般,又如同流光飞舞闪烁,几乎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再然后,几名弟子就惊讶无比地看到南蔚往前一步,竟是消失不见!   这几名筑基大圆满弟子:……   到了这时,若说他们还不知南蔚是已经打开了通道,成功进入小岛,那他们也未免太傻了些。   当下马上就有人又要上前——既然通道已被打开,就无法再阻拦住其他人的进入,等到进了里面再行抢夺,这些人也未必做不到。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并不显山露水的另一个少年已上前一步,面色冷淡,手中长剑当胸一横。   “你这是何意!”一名筑基大圆满的弟子恼怒道。   他们虽然都是筑基大圆满,但也都是通过了擂台挑战的,也自认为比金丹一重天不差到哪儿,因此见了裴之衡这初入金丹之人,也没有什么惧怕的心思。   裴之衡道:“阻止你们入内。”   虽然方才南蔚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说,但裴之衡心中反而荡起一丝甜意——正因为彼此默契,深知他会如何做,南蔚才会一言不发,不是吗?   因此裴之衡此时其实心情很是不错,所以在那名筑基大圆满弟子出手之后,他也并无下狠手的打算,只是将手中宝器长剑挥动,将此人给击退了。   谁知他的做法却被那些人认为是不敢使出全力,反倒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被暂时放在裴之衡袖子里的王大牛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而这个时候,南蔚已经确定此地果真是观天灵地,他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处灵地,心下也难免有些感叹:真是得天独厚,万年多以后,不说这种灵地,便是稍微元气浓郁一点的地方,都已经被各个宗门把持,但也是完全比不上此地的。   至于进来之后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师侄们,南蔚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裴之衡是要帮他解决的,而他也相信裴之衡有能力阻拦。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迅速突破。   想到这里,南蔚面色平静,先摆开架势,开始打那粉骨碎身拳。   一遍又一遍,虽然过程无比痛苦,但南蔚硬是板着一张脸坚持了下来,确保身体经络坚韧畅通,体内已经驻留有足够的元气,才收势住手。   然后他便盘腿坐下,先调息了片刻,将身体调整到一个最佳的状态,才运转起一气培元诀。   随着灵元在体内不断运转,从筑基大圆满到金丹之间的那一层壁障,仿佛也越来越鲜明起来。   有魂念可用,南蔚更是能清楚“看”到阻在前方的那薄膜,只要他除掉了这层膜,就能顺顺利利地晋阶金丹。   事不宜迟,南蔚立即控制着体内灵元,开始冲击这层壁障。   观天灵地的效用果然不凡,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仿佛也能心分多用地感知到冥冥之中,好象有人在教导他该如何冲击金丹,又该如何吸纳天地元气,该如何凝结金丹!   只不过,这些对南蔚而言都是老生常谈,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更加深入的部分——比如还真境以后,比如渡劫?   趁着分出一部分心神继续冲击壁障,南蔚的魂念和心神不断地靠近着灵地中的“道”。   虽然始终仿佛有云山雾罩,仿佛总是隔着漫长的距离……南蔚却一直不曾放弃,努力地往前探去……   剑光霎时闪动,所有筑基大圆满弟子仿佛感到迎面而来的一股巨大力道,迫使他们不得不往后跌落!   下一刻,他们就见那神色淡淡的少年,美貌到凌厉的面容上,一双清冷冷的眼睛往他们扫了过来。   “滚!”   随着裴之衡一声低喝,仿佛每个人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便想要顺应他的话去做。   只是就在这时,却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裴师弟,你已是金丹期,何必阻止其他师弟进入此地?”   那些弟子又觉得耳边仿佛有温厚声音帮助他们平复了涌动的心绪,登时镇定下来。   裴之衡朝来人看去,眨了眨眼:“请问这位师兄是……?”   那青丘支脉的金丹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阴沉:“看来我很久没用露面,裴师弟都不记得我这号人了。”   裴之衡思来想去,是真不认得此人,倒是一边有筑基弟子道:“赵师兄,您……您现在莫非已经金丹五重天啦?”   赵文钊志得意满地一笑:“那是数月之前,如今我已经六重天。”   那名筑基立即恭敬道:“原来赵师兄又有精进!”   赵文钊才再次看向裴之衡:“裴师弟,是不是该让开了?这里可是大家的虹岛秘境,而不是你一个人的。”   这一次说话间他已经动用了金丹六重天的气势,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裴之衡仍然不为所动,反而将宝器长剑插回背后,身前反而浮动起另一柄飞剑来!   赵文钊皱眉:“剑丸?”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听说你调戏了裴公子!   南蔚:本尊还用得着调戏?裴之衡分明是主动送上门!      第142章 丹成      在判断出裴之衡所召飞剑是何物之后,赵文钊眼底迅疾闪过一丝又羡又恨的神色。   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了,只是笑得令人如沐春风:“裴师弟,我们可是同门,彼此何必如何针锋相对?便是平日有再多龃龉,此地可是与这些师弟前途息息相关,裴师弟何不退让一步?”   他这一句话一说,就变成了裴之衡好象在无理取闹一样。   但方才他神情中的异样,却早已被裴之衡尽收眼底,闻言裴之衡不动声色,飞剑仍浮动在身前:“里面已经有人了。”他偏头回望通道入口一眼,眉目中的冷淡倏忽消弭,反而只剩下一片柔和。但在转过来以后,裴之衡的面色却依然冰冷,“若是想要硬抢,那你们只管来便是。”   赵文钊仍是态度极好:“裴师弟,你可不能假公济私,谁知道进去的人有没有资格,我看还得先看一看每个人的水平再排个前后次序。”   裴之衡却根本不理他了,只是手指间有灵元不断闪动,摆明了一件事:爱打打,不打滚!   后面倒是有其他弟子悄悄告诉了赵文钊里面那人的身份,在知道是南蔚在里面以后,赵文钊的脸色倏忽闪过一丝阴沉。   别的青丘支脉弟子或许不会在意,但他作为清珑真人的徒弟,虽然不知道清珑真人离宗到底是因为什么,其他化神真人也有些讳莫如深,可赵文钊不是傻子,此中定然别有内情他是猜到了的。   而他再将那次清珑真人出事前后的种种事宜联系在一起,倒是看出了几分蛛丝马迹。赵文钊推断出来,清珑真人这事跟九霄支脉和兴山矿场有关,而且里面的关键在九霄支脉前去兴山矿场的几个弟子上面。   赵文钊不知道究竟是那一趟前去兴山矿场的哪几个人,但他知道眼前的裴之衡和里面的南蔚都包含在内。这让他对南蔚二人更是多了一丝敌意,但他也知道同门相残不是好事,因而只将这份心思深深藏在心底。   然而南蔚的身份毕竟要比这里的筑基大圆满弟子更高一些,哪怕彼此修为相当。再加上对方已经身处灵地内,赵文钊自是不可能真的再出手将此地抢回来。   不过赵文钊也没有旋即离去,一方面他有些想要知道南蔚会结成几品的金丹,另一方面,他未尝没有存着几分找机会教训这两人一顿的心思。   一时间观天灵地之外,气氛愈加凝滞而紧绷,到后来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筑基大圆满们纷纷挪到不远处做修炼状。   裴之衡始终不曾放松,一直警惕着这些人,手中灵元也始终在含而不发的状态,剑丸更是一直漂浮在他身前。   直到他若有所觉地回头望去。   南蔚冲击金丹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面前的那一层壁障在他灵元的冲撞之下,不断变薄,越来越薄。周遭的一切却在感知中变得越发清晰,曾经的南蔚所了解的,所接触的,此刻的南蔚所了解的,所接触的,好似还有道的纹路在身周不断划过。   若是此时有人注视着南蔚,就能发现南蔚的那一双漆黑至极的眼睛里,仿佛能看到一整片星空。   不,或许还不止——星辰的碰撞,分化,衍生,世界的变化,运转,扩大,都在南蔚的眼睛里,好象能找到一样。   而随着最后那一层壁障终于飞灰湮灭,南蔚好象也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有全身的灵元不断淬炼、凝结、最终好象化为实质一般,顺着一气培元诀所运行的固定轨迹,最后在丹田处化作了一枚金灿灿的圆形物体。   这金丹之上,仿佛还有十分奇妙的纹路正在不断运行着、变化着……   这一刻,南蔚觉得他前所未有的耳清目明,好象对整个大罗灵界的了解都变得愈加深入,对世界上的许多东西也了解得更多。   这是在曾经的天命魔宗里所没有感受过的情景,他估计还是跟此地是观天灵地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样想着,南蔚闭上双眼,沉浸在了这种难得的感悟中。   而在裴之衡回头的刹那,那观天灵地所在的小岛上方,便似有无穷无尽的灵气骤然间直冲云霄!   紧接着,这灵气中又好象分化出了许多奇妙的图案,让裴之衡微微瞪大了眼。   也让赵文钊在吃惊的同时,再一次嫉恨在心。   这般的结丹异象,便是对此没有什么经验的筑基大圆满弟子,也知定是不同寻常,更不要说赵文钊了。他只是匆匆一瞥,也知道这景象至少也是二品金丹往上走。   赵文钊知道前方的裴之衡就是一个新晋的一品金丹,让宗门内不光是九霄支脉,便是其他支脉也赞叹不已,将他当做宝贝来看待!   那么他现在又见证了第二个……虽然赵文钊私心希望是二品金丹,但他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他很清楚,说是二品往上,实际上这金丹极有可能乃是一品!   想到自己的三品金丹,赵文钊内心仿佛悄然生出了一团火焰,这一团火焰不断啃噬着他,让他双眸不知不觉中都带上了些许赤红!   裴之衡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观看南蔚结丹的异象,而是戒备地往赵文钊看过来,剑丸上依稀已经有锐利的银光闪烁。   这一次,赵文钊好不容易才笑了出来:“裴师弟,恭喜。你不用这样戒备于我,相信师弟能看得出来,我也只是为了那些师弟打抱不平,既然里面的师叔已经结丹,恐怕很快就会出来,只希望不要一直占着此地。”   裴之衡嗯了一声,对他的戒备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赵文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远处却又有人影闪动,接着是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里是用来结丹的地方,你们两个金丹待在此地作甚?莫非也是看到了方才的异象而来?”   裴之衡朝说话人看去,认出他正是与南蔚交手过一次的付云丹。   又是青丘支脉的金丹,裴之衡心中又升起几分防备,同时也暗自庆幸南蔚已经结丹成功,只是在稳固修为,就算他战胜不了这两人再鼓动那许多人联手,却也不必担心功亏一篑。   赵文钊看到是付云丹,脸上就堆起了笑容:“付师弟,你是看到了结丹异象来的?”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照付云丹的意思,会有更多人因为结丹异象而来?那他想要教训这两个小子的打算,岂不是实现不了了?   谁知付云丹毫不客气地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劝你还是早点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这一开口,裴之衡就发现付云丹似乎很不屑赵文钊,对青丘支脉里弟子间的瓜葛并不熟悉,裴之衡也就只管听。   赵文钊却是微微笑道:“付师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能有什么心思?只不过方才九霄支脉的裴师弟似乎不想让那些筑基大圆满的师弟们用此地修炼,我过来打个抱不平罢了。”   付云丹闻言嗤笑了一声,好象在表示自己一点也不信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转头对裴之衡道:“我记得你同南蔚师叔曾在挑战擂台的时候站在一起,里面的人不会就是师叔吧?”   裴之衡闻言,心中立即拉响了警报。   此人分明在擂台上,却注意到了南蔚,他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虽然裴之衡也没有想到这“别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可是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隔开南蔚同此人的交集。   闻言裴之衡道:“是我蔚弟在里面。”   付云丹没留意被对方不经意间占了便宜,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是他!他结丹了!那太好了!”   裴之衡更加警惕地盯住他:蔚弟结丹跟你有一枚、不,半枚铜钱的关系?   付云丹此时却是货真价实的兴奋,知道南蔚结丹,对他来可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一直觉得那天在擂台上的对决一点也不过瘾!   他有底牌没有使出,他估计南蔚也未必没有底牌!何况当时就算真的战胜了南蔚,付云丹也觉得胜之不武,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但若是南蔚也结丹了,那么理所当然的,两人均为金丹期,再对决的话,付云丹也就没有丝毫顾虑了!   他早对南蔚当时干脆利落破解自己剑技的技巧深感好奇,此时恨不得直接闯进观天灵地里面,拉着南蔚战上三天三夜才罢休!   裴之衡见他越来越兴奋,手指间的灵元闪动又浓郁几分,心道只要看到此人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他就立即出手。   一时间,气氛又从凝滞紧绷之中,变得有几分古怪。   等到南蔚从观天灵地里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外面竟然站了三个金丹,其中除了裴之衡,另外二人里面还有一个打过交道的金丹,正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盯住自己。   裴之衡上前一步挡住了付云丹的视线,并低声道:“蔚弟,一切都顺利吧?”   看美人的视线被遮挡本来让南蔚有点不高兴,但一看到裴之衡的脸,他立即觉得付云丹那个等级的美人不值一提,当即笑眯眯道:“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其实是一品金丹,相信我^o^   裴之衡:^3^   王大牛:呵呵   赵文钊:你当然是一品,看样子就不止二品了!      第143章 又多一人      裴之衡又道:“蔚弟,你此次结丹异象不凡,大概同我一样,也是一品金丹。”   南蔚挑眉:“是吗,那不错啊。”   他虽是这样说,心下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结成的金丹恐怕并非一品,而是——超品。   光是从那异象上就能看出几分端倪,一品金丹与超品金丹在异象上是会有一些差异的。再加上南蔚自身对金丹的了解,以及结丹时的感觉等等,他可以肯定这种判断绝对没有出错。   当然,被认为是一品金丹,南蔚也没有丁点要纠正这一说法的意思,反而觉得顺势让别人这样认为再好不过。   他进入太一宗是打算要显露出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的,不然也不会刚入门就选择渡天河,不会接受骆承弼的一些安排,又是带金丹去兴山矿场,又是擂台挑战来虹岛秘境。   实际上,若真要南蔚忍气吞声,南蔚也不大愿意。在南华宗里的时候,虽然有个南斐成日里找麻烦,但在承川支脉里面,却也没有任何人敢于看轻南蔚。到了太一宗,自然更是不必——他可是实实在在地比几乎所有同代弟子都要高一个辈分!   但是,必要的韬光养晦,南蔚也没有任何意见。   身具一品金丹,已经足以让宗门特殊对待,让宗门看重,犯不着非要把超品金丹的事情宣告天下,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此次在虹岛秘境里面结丹,南蔚也未尝没有过这方面的考量。   在宗内结丹,异象一出,基本上整座宗门都能看到,便是九霄支脉的化神想要掩人耳目也难以做到。但在虹岛秘境内,秘境之外无法看到内部的异象,而秘境之内的弟子最高不超过金丹大圆满,势必也不能肯定那异象代表着什么品级的金丹,而且在别人眼中,一品也就是很厉害的,谁敢想到这是超品?而等到回宗以后,就算是宗门想要确定南蔚的金丹品级,南蔚也有法子隐瞒住超品的真相。   顺嘴应了裴之衡一声后,南蔚看到不远处付云丹走到了跟前,眼睛还是亮闪闪的。   裴之衡:“……”好想打飞这位师兄!   付云丹道:“恭喜师叔结丹。”   然后南蔚眼睛也亮了:“同喜同喜!”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般直接的称呼他为师叔,而没有加上一个小字!   裴之衡:……   蔚弟你跟付云丹有什么好同喜的……   付云丹道:“师叔,既然你已结丹,那我们什么时候再来一战?”   南蔚眨了眨眼,他上次在擂台上,没发现这小子是个战斗狂啊?   不过看在此人模样俊俏嘴巴又乖巧的份上,南蔚倒是不介意跟他打一场,但不是现在。他想了想道:“我才刚结丹,还需要稳固一番修为,且在秘境内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时间也不凑巧,不如等出了秘境再说?”   裴之衡:……   还定了下次相约……   付云丹思忖片刻道:“也好。”   南蔚笑眯眯地道:“师侄这么乖巧,我这个当师叔的,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付云丹:“……”虽然的确是他称南蔚师叔,但听到南蔚如此说还是有种被占了莫大便宜的感觉。   裴之衡终于懂了,他开始思考,要不要下次喊蔚弟几声师叔让他高兴一下?但思来想去裴之衡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蔚弟是蔚弟,才不是师叔呢!   赵文钊被忽略在一旁,脸上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眼底却有狠戾闪动。   见他们说的告一段落,他正要上前同南蔚搭话。   南蔚却好象没看到他一样,朝付云丹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然后就拉着裴之衡往外走去,也没理会另外那些筑基大圆满弟子开始就观天灵地的归属争执起来。   赵文钊:……我这么大个金丹六重天竟然被人无视了?   付云丹也没看他,在原地见南蔚和裴之衡越走越远,他却是心里一动,追了上去:“师叔,我跟你们一起吧!”   裴之衡将他的话听在耳内,顿时加快了脚步。   南蔚倒是回了头:“一起?”   付云丹边追赶边朗声道:“不错,我对虹岛秘境了解颇多,师叔和裴师弟想去何处,想找什么东西,有我在,总是能让你们事半功倍的。”   南蔚挑眉:“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裴之衡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付云丹道:“只要师叔在空闲的时候愿意同我打几场便行。”   裴之衡低声道:“他是青丘支脉的人。”   南蔚嗯了一声,心道:这充分说明本尊魅力就是大,明明青丘支脉和九霄支脉已经生出芥蒂来了,这青丘支脉弟子还往本尊身边凑。   “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蹊跷,蔚弟……”裴之衡也是理所当然地这样想,毕竟两脉如今的确有些势同水火。   南蔚又嗯了一声:“没关系,便让他一块吧。”但看在付云丹怎么也算个美人的份上,“你我对虹岛秘境的了解虽然有一些,但青丘支脉跟我们九霄对此地的探索恐怕还是有一点差别的,如此正好取长补短。”   裴之衡见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便没有再说话。   他袖子里的王大牛则是很想回到南蔚的袖子里,却又被紧紧捏住。   王大牛泪流满面:这定是裴公子的报复,老爷还说裴公子对当仆人没有什么想法呢,既然没有想法,为什么裴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好象要弄死自己一样!   付云丹对虹岛秘境的了解果然跟骆承弼所说有些许差异,在对秘境内部的各个小岛的探索上,之前的两脉似乎也是进行了分工的,如今有了付云丹,对未来的二十多日该怎样计划,南蔚心中就又有数了些。   有两脉对虹岛秘境的了解,加上王大牛探宝猴的天赋,南蔚认为自己一定能找到骆承弼需要的蕴养真灵之物。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另一座小岛的入口出现在前方,付云丹已经一马当先往那边走,然后就发现另外两个人停住了脚步。   付云丹困惑不已:“师叔?”   南蔚没理他,而是盯着另一个方向看。   裴之衡则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付云丹跟着看过去,更困惑了,因为视线尽头是一条小溪流,就在溪流边上,有一群云羚正在饮水。为首的那一头云羚双角好似直冲天际,又在中间形成了一段螺旋形状,身周仿佛有云雾缭绕,此时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种妖兽又没有什么品级,师叔,裴师弟,你们就算杀了云羚也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的确如此,云羚是一种攻击性很低,几乎没有品级的群居类妖兽。   然后付云丹就看到南蔚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哼道:“怎会没有好处——云羚肉质鲜嫩肥美,不论怎样炮制都很好吃。”   付云丹:“……”   他看了看云羚,再看了看小岛入口,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懂南蔚这位师叔的想法了。   而裴之衡却是心知肚明,唇边浮起淡淡笑意,看了眼南蔚:“蔚弟,我们捉几头过来?”   南蔚道:“好。”   话音刚落,那为首的云羚就仿佛察觉到了某种莫大的危险,后腿用力一蹬,便飞跃出去数丈距离,带领着它的族群往溪流的那一头飞奔。   然而却已是晚了,因为南蔚和裴之衡的速度更快,他们一个使金焱藤鞭,一个使宝器长剑,刹那间便留下了数头云羚。   为首的云羚没有回头,带领着剩下那些云羚,已是一溜烟地远去。   南蔚停下脚步,裴之衡上前将倒在前方的云羚们带了回来,自顾自地升起火来,然后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地杀了一头云羚放了血,又剖开将肚内杂物清理一番后,便将其架在火上烤制起来。   付云丹目瞪口呆地看着裴之衡一边翻转云羚,一边在上面洒上各色调料。   而南蔚坐在一旁,再往那边又有一只巴掌大的灰毛猴子蹲在他身旁,都紧紧盯着云羚,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便有一股十分美妙的肉香弥漫开来。   这下子,付云丹都生出几分期待,盯住云羚。   南蔚瞥他一眼,善心大发地提醒道:“这是裴之衡给我烤的。”   付云丹:“……就是说,我要吃,得自己做?”   南蔚笑眯眯道:“孺子可教。”   付云丹懂了,又问:“那可以用云羚吗?还是要我再去打几头别的猎物来?”   南蔚道:“用云羚便是,这周围没有什么好吃的妖兽了。”   付云丹应了一声,心里则想到若是有,南蔚是不是就会换一个答案了?   没过多久,付云丹再一次目瞪口呆地看着南蔚坐在那儿,裴之衡则削下小块小块炮制好的云羚肉喂给南蔚吃……   多看了几眼,付云丹就发现裴之衡一双眼冷冷地瞪了过来,他便转开目光,专心烤制自己面前的这一头云羚。   相比之下,付云丹可以肯定自己的手艺完全比不上裴之衡的,因为直到云羚熟至肉色金黄,有油流出,他都没闻到自己这头云羚发出那么浓郁的香味。   然后付云丹就开始琢磨:虹岛秘境哪里有好吃的妖兽呢,若是将此告诉南蔚二人,对方会不会允许自己跟那猴子一样蹭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真的不是吃货!   裴之衡:嗯,不是^o^   王大牛:……   付云丹:……      第144章 结伴      最终付云丹还是有幸尝到了裴之衡的手艺,尽管那是最后没被南蔚二人吃完的部分,而且还是因为南蔚道:“瞧他那副好象饿了好多天的样子,分一点给他吧。”   吃东西的时候老是被另一个人盯着,虽然南蔚安之若素,但他也看出来裴之衡不大开心。   裴之衡:“……好。”   南蔚发现他好象更不开心了?难道裴之衡宁愿被付云丹盯着也不想让出食物?   可惜……南蔚扭头瞥一眼付云丹,却发现付云丹在接过烤制的云羚肉的刹那,就开始了狼吞虎咽,想要拿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而付云丹这时候也下定了决心,定要贡献出一些肉质美味妖兽可能出没的地点,以此来换取这些吃食。   待三人吃饱喝足,略做休息,就走到附近那一处小岛入口处。   付云丹查看了一下,很肯定道:“此地还没有人进去过,我们得先将通道打开。”他说完,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入口处的禁制,似乎想要找到破解的方法。   裴之衡:……谁跟你是“我们?”   南蔚见付云丹一副要破禁的样子,便止住了脚步,等他破禁。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付云丹仍然皱着眉头盯着禁制看。   南蔚眨眨眼:“付师侄,可是有什么问题?”破解区区一个禁制这么困难?   付云丹道:“问题不大,就是还需要再计算一番这禁制可能的变化,再等我一刻钟就行。”   南蔚果然见他已经动手破禁,只是那破禁的手法,让南蔚微微瞪大了眼。   见他盯着付云丹看,裴之衡又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插在了二人之间。   南蔚没有再看过去,只是若有所思。   裴之衡低声问:“蔚弟?”   南蔚传音道:“没事,我是觉得他太浪费时间。”   裴之衡眼中闪动着几分笑意:“何出此言?”   南蔚道:“这个禁制分明很简单,却被他弄得很复杂。”   裴之衡早就发现南蔚在禁制一道上似乎造诣颇深,许多人觉得困难的禁制拿到他面前都不值一提,譬如不久前观天灵地的禁制,便是他自己,遇到这些禁制,也会觉得有点麻烦,但到了南蔚嘴里,就成了“很简单”。   不过他也没打算提醒付云丹——谁叫这家伙莫名其妙就跑来加入他们,还分去了蔚弟的注意力。   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此处通道的禁制果然被解开了,付云丹示意南蔚二人跟上,就当先进入其中。   南蔚发现这座小岛与观天灵地的差别很大,估计是观天灵地较为不同寻常,是不可多得的灵地,因此里面并无其他值得探索之物,而是纯粹有助于修士结丹。   而这座小岛,面积虽然不大,但只是刚进入其中,南蔚就感到袖子里的王大牛激动起来,可见此地定然存在不少宝物。而他一眼扫过去,也发现了一些灵药和材料的痕迹。   三人商议过后决定暂且分开,将此地划为三个部分分别探索,之后再在通道口集合。   等付云丹往一边走了,裴之衡理所当然地又回到了南蔚身边。   “不是要你去那边?”南蔚抬了抬下巴,眼睛往另一个方向扫了一眼。   裴之衡道:“我不想同你分开。”   南蔚哼道:“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的,这么些年都没有长大么?”   裴之衡不知怎么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倒是让南蔚立即盯住了他。   南蔚想到:这小子果然貌美,面上泛红的时候仿佛又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丽色,实在是好看。   裴之衡则想到:这么些年怎么会没有长大,比如对眼前这人的心思,光是那股想要一直看到这个人的心思,都随着时间不断胀大。   南蔚对裴之衡的选择并无意见,有秀色可餐总是比光秃秃的景致要来得令人愉悦,因此他一面任由王大牛去找那些吸引他的地方,一面笑眯眯地时不时看裴之衡几眼。   裴之衡也随他看,偶尔也往南蔚脸上看。   裴之衡一直知道自己好看,在进入太一宗以后,对这一点更是有非常鲜明的认识。若不是有谢星渊帮忙,也有谢星渊交给他的一些小技巧,时至今日说不定走在宗门里,裴之衡都会被同门围观。   可是跟南蔚相比,他一直觉得南蔚更好看。而且不光是好看,从南蔚身上他始终能闻到一股格外好闻的味道。裴之衡总觉得自己好像很想一口吃下南蔚,自从两人再次相遇之后,自从他找回了从前的记忆以后,这种感觉益发强烈了。   在南蔚没有留意的角度,裴之衡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难不成他是被神脉影响到了,竟会觉得一个人好吃,这样可不成!   就比如眼下,裴之衡一面近乎于贪婪地看着南蔚,一面还要同心底的渴望做斗争。   这样说来,其实他不跟南蔚在一起的时候更安全,只要没有看到南蔚,裴之衡就不会感受到这股发自心扉的渴望。但他却还是不愿意同南蔚分开,宁愿与心底奇怪的渴求不断地抗争,也不愿意。   没用多少时间,在南蔚分到的这一片,所有的灵药、灵材等物都被王大牛找到了。其间也需要破解一些禁制或是战胜一些妖兽,对南蔚和裴之衡两人而言都不在话下。   待到再探索完裴之衡所分的那一片,回到通道口的时候,付云丹还毫无踪迹。   眼看着一天过去,虹岛秘境内的夜幕降临,裴之衡索性拿出帐篷搭建好,拉着南蔚坐了进去。   裴之衡道:“估计付师兄还需要不少时间,我们犯不着在外面等他。”   南蔚自然也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嗯了一声,问:“方才你好像收了一些云羚肉?”   裴之衡就知道自己的举动定然被南蔚看到了,他好笑地道:“蔚弟饿了?”   南蔚哼道:“我没有饿。”   裴之衡道:“哦,那是蔚弟嘴馋了。”   南蔚瞪他一眼:“我没有嘴馋。”   本尊怎么会嘴馋,本尊又不是吃货!只不过是那伪造灵根的后遗症又发作了而已!   不过下一刻,他鼻子微动,已经顾不上再考虑这些,因为裴之衡已经将炮制好的云羚肉从储物袋内拿了出来。   南蔚的视线下意识地跟了过去:金灿灿的肉色,光是看着就好像能感受到牙齿咬在上面酥软甜美的滋味……   裴之衡眼底笑意渐深,用刀切下一小块,递到了南蔚嘴边:“蔚弟,张嘴。”   南蔚不大高兴:“又来这套。”但却飞快地张开嘴巴,咬住这块云羚肉。   滋味果然如他方才所想象的那般美妙,酥软甜美,中间似乎有油脂顺着唇舌流淌,调动起嘴巴里的每一点最细微末节的感受。   待到吃完这一顿,付云丹果然也没过来。   天色越来越晚,在修炼了一个时辰以后,南蔚打了个呵欠,就想再搭一个帐篷睡觉。   被裴之衡拉住了:“不用再搭了,这个帐篷足够宽敞。”   南蔚打量了一下,露出嫌弃神色:“但这里不够舒服。”   他为自己准备的那个帐篷,是在先祖洞府里面得到的,跟那飞舟一般,里面自带了极为松软的妖兽皮毛,卧在里面又舒服又温暖,哪像裴之衡的这个帐篷里面什么都没有。   裴之衡:“……”   他眼睁睁看着南蔚出去,又拿出帐篷,在王大牛的辛勤劳动下搭建好,然后南蔚就进入其中。   裴之衡环顾帐篷内的每一处,心中有了思量。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付云丹才来到通道口,他见南蔚二人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也有些惊讶:“师叔,裴师弟,你们速度真快。”   南蔚嗯了一声:“那是自然。”   付云丹想说他并无称赞之意,但见到对面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话到嘴边就吞了回去。   裴之衡见到这一幕,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却未动声色:“既然付师兄你已经来了,就快些出发吧,去下一个小岛,不要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了。”   付云丹当然没有意见,三人出了小岛,继续往前。   这一回,南蔚没有再让付云丹破解禁制,而是自己在前面破开了禁制。   他破禁的速度立即让付云丹大吃一惊,以至于在进入小岛内探索的时候,付云丹还屡屡往南蔚看,好象想要看清楚这位师叔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   之后三人也没有分开,南蔚让王大牛在袖子里指点,就带着裴之衡和付云丹迅速找出这座小岛上的宝物。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之前等于是因为付云丹,两人在那座小岛上多花了半天一夜的时间,其实根本犯不着!   几次三番下来,付云丹已经对南蔚的所作所为都感到了几分麻木。   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南蔚战斗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是有底牌没错,可是这个神秘的师叔好象底牌更是无穷无尽?   而在探索了七八个小岛之后,付云丹也有了些许发现,欲言又止地道:“师叔,你是不是在找——蕴养真灵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看在那小子饿坏了的份上,分他一点 裴之衡:(早知道还是应该分一点给王大牛去做的)……好   第145章 梦仙岛      南蔚闻言看他一眼,未置可否。   付云丹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方才所进入探查的那些岛屿,不光是你们九霄支脉,在我们青丘支脉里面,也有过相关的一些介绍。在记载中,这几处均是跟蕴养真灵之物扯上了关系的,所以我才生出这般疑问。”   南蔚这才嗯了一声:“我师父需要,便让我寻上一寻。”   付云丹迟疑道:“能蕴养真灵的灵物并不好寻,一方面是因为灵物自晦,行踪隐匿,很难让人发现,另一方面则是这种灵物所在的地方,通常格外危险,阻碍也格外多。”   南蔚就又往他看了一眼。   付云丹立即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此行跟南蔚二人结伴对虹岛秘境进行探索,付云丹已经发现了南蔚的非比寻常之处。   似乎不管是解开通道入口处的封禁,还是寻找岛上的东西,南蔚来得比旁人都要快许多。而且他们遇到的那些阻碍,妖兽也好,陷阱也罢,在三人面前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虽然每一次都需要付云丹出手,但他也看得出来南蔚并未使出全力,而是优哉游哉。当然,付云丹对这一点表示认可,既然南蔚有找寻宝物踪迹的贡献,那他多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当然。   付云丹还发现,南蔚对这些药材灵物每次都点到即止,只取了几样就不再探索,也让付云丹对这位师叔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若是王大牛知道了他的想法,定要冷笑几声,说一句“你想象的是哪个老爷!”   若是南蔚当真如此大公无私高风亮节,王大牛又怎么会如此劳心劳力,每次不光要指点哪里有宝,还要偷偷摸摸亲自去取剩下的一些宝物!   也多亏了当初白额曾将须臾闪这妖族技能传给王大牛,不然王大牛怀疑自己早就落到了那些护宝的妖兽手里,生不如死了!   不过正因如此,王大牛如今使用起这一样技能来,是益发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就能避开付云丹察觉到的一切可能,在南蔚的袖子里自由进出!   付云丹沉默片刻,又道:“其实就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我们之前所探查的地方,还有师叔你接下来可能会去的地方,有蕴养真灵之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曾经有过记载,但这种灵物实在少有。”   南蔚道:“无妨,我师父并不强求我一定要取得。”   付云丹又想了好一会才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在某一座小岛上面,极有可能有你需要的这种灵物。”   南蔚来了兴致:“哦?什么地方?”   付云丹道:“只可惜,这座小岛可遇而不可求。”   裴之衡心里一动,道:“莫非就是那——梦仙岛?”   付云丹道:“原来裴师弟也听说过,不错,正是此岛。”   南蔚回忆了一下,确定骆承弼并没有同他提起过这座岛屿,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付云丹还未开口,裴之衡已经先一步道:“这是一座会在任何时间随机出现在虹岛秘境任何地点的岛屿,而且每次出现之后只有一盏茶的时间给我们破解禁制并进入其中,用不了多久,在外面的人看来这座岛屿又会失去踪迹,出现在另外的地方,此中规律无人能解。之前能进入其中的前辈,一方面善于破解禁制,另一方面也要有足够的机缘,或许骆太师叔是觉得蔚弟你不大可能碰到梦仙岛,才没有同你提起。”   “这座岛屿之所以被取了名字叫做梦仙岛,也是因为之前常有人觉得进入其中就像是做梦一般不可思议。不过与进入其中相对的,进去的人也能从中获取十分丰富的收益。我记得,青丘支脉……”   他特意顿了顿,付云丹很有眼色地接了上来,“我们青丘支脉曾经便有一位祖师进入过梦仙岛,在里面取得了令人惊叹的宝物,这些宝物让他从一介不起眼的弟子,一路扶摇直上,最终成为了青丘支脉的一名飞仙。”   南蔚眨了眨眼:“他渡劫飞升了?”   付云丹颔首:“不错,只可惜,这位祖师虽然曾留下传人,但天长日久,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的传人中并未出现惊才绝艳之辈,以至于数百年前彻底断绝了传承。不过我倒是在典藏阁内翻阅到祖师留下的一些笔记手札,其中也隐晦地提到过梦仙岛的点滴。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梦仙岛内有你需要的蕴养真灵之物。”   南蔚哦了一声,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探查别的地方,顺便寻找梦仙岛。”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远处。   付云丹跟着看过去,不出所料的发现那里一丛树木摇曳了几下,然后钻出来数只竹鼠。这些身形不大的妖兽骨碌着绿豆大小的黑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开始刨地。   然后裴之衡就看到付云丹十分自觉地跑过去逮竹鼠了。   裴之衡眸色微沉:“……他要不要这么积极主动?”本来迈开半步的他见到付云丹的举动,索性收回脚步。   南蔚笑眯眯地道:“谁叫你手艺太好,做的食物味道上佳,为了避免吃白食,付师侄也只有如此卖命了。”   裴之衡道:“……我不想做给他吃。”   南蔚道:“没关系,以后给他吃的那部分别太精心炮制便是。”   裴之衡又道:“而且他哪里算得上卖命,几只竹鼠,他一个金丹岂非手到擒来。”   南蔚道:“秘境里面有没有好吃的高阶妖兽,到时候找上几只让他卖命便是。”   裴之衡道:“好。”   正催动灵元将数只竹鼠捆住的付云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天:天色尚早,理应不会觉得寒冷啊?   接下来,一行三人在岸边的几棵大树中间的空地上升起火,南蔚懒洋洋地歪坐一边,单手支着下巴,裴之衡和王大牛炮制着竹鼠,付云丹想了想,拿出了储物袋内存放的灵酒。   那白玉似的酒壶一拿出来,南蔚鼻子一动,瞬间望了过来:“清涧露白?”   裴之衡的动作霎时顿了一下,往付云丹那边看去一眼。   付云丹浑然未觉:“师叔这就辨识了出来?佩服!”   南蔚笑眯眯地收下他的佩服:“清涧露白酿造时所使用的材料比较特别,香气也很好辨认。不过清涧露白可是十分稀少珍贵,师侄能拿出一壶,看来师侄小有身家啊。”   付云丹默默闭上了嘴,他难道要说这是从叔祖那儿偷偷拿的?   裴之衡这时也已经烤制好了竹鼠肉,将最精心炮制的那些递给南蔚:“蔚弟,先吃点东西再喝酒。”   付云丹则又取出几只酒杯,分别酌上。   南蔚道:“少了一只。”   付云丹愣住:“三个人,没错啊。”   南蔚指了指王大牛:“这还有个同伴呢,不能因为他是猴子就无视他。”   付云丹:“……”   等一壶清涧露白被迅速消灭,付云丹第一次后悔起来他不该拿这清涧露白来显摆,也不知下次想再去偷拿,叔祖会不会设下更麻烦的关隘。   吃吃喝喝之后,天色越发黯淡下来,秘境内的夜晚,只有光与暗的转变,天空中却是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存在,所以一旦天黑,就完全没有可供欣赏的景致。虽然有火光,但四面八方却是一片极为沉寂的黑暗。因此三个人都拿出帐篷,准备搭建起来过夜。   南蔚却忽然止住了动作,微微蹙眉,往海水中看了过去。   虽然光线极暗,但他有魂念相助,足以发现目光尽头的位置,就在这时,忽然多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小岛。   而且方才还蹲在旁边树上的王大牛也飞快地跳了过来,急切地示意南蔚那小岛有些奇怪。   莫非……   南蔚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扭头对不明所以的裴之衡和付云丹道:“看那边。”   裴之衡和付云丹穷极目力,总算发现在距离岸边较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岛。   他们两个先是一惊,继而也都略有激动。   “是梦仙岛?”   南蔚道:“很有可能,只不过还得先找入口。”   裴之衡道:“你肯定能找到。”   就连付云丹都对南蔚颇具信心:“师叔,这种事我帮不上忙,但相信师叔你不在话下。”   南蔚瞪了裴之衡一眼,扭头让魂念在四周逡巡,很快他就找到了禁制的节点。   付云丹见他起身往南边走,目的显得十分明确,不禁咋舌道:“师叔,你真的找到了?”   裴之衡没等南蔚回答就道:“蔚弟自然是找到了,把东西收拾一下,走吧。”   而待两人收起东西来到南蔚身边时,南蔚已经轻描淡写地破开了此处禁制,再一次用速度让付云丹感到了震撼:“这可是梦仙岛的入口,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解开的都不简单!”   “那是当然。”南蔚没好气道,“我本来就不简单。”   付云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听见南蔚又道:“不过下午才说起梦仙岛,晚上就遇到了。唔,我果然不仅实力出众,机缘也如此不凡。”   付云丹:“……”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就是暗戳戳的叫我去取宝,自己还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blablabla……   南蔚:王大牛,你在说什么?   王大牛:……(惊悚:老爷刚才没听到吧没听到吧……)没、没什么……   南蔚:既然没什么那就赶紧去干活吧→_→(看本尊操不死他【注:这里是操劳的意思别误会】)      第146章 补回来      才进入梦仙岛,南蔚就感觉到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地方。   此地元气极为浓郁,比起观天灵地也只稍逊几分,与此同时,此地隐隐约约地让南蔚感到了几分潜在的危险。   这种修士特有的灵觉此前每一次都奏效了,而随着南蔚的魂念越发壮大,灵觉甚至更加清晰,因此他可以确定,梦仙岛比起虹岛秘境的其他岛屿来,危险性的确更大一些。   袖子里的王大牛似乎也有所感觉,紧紧巴住了南蔚的手腕,让南蔚十分嫌弃:“有我在你怕什么。”   付云丹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南蔚抬手道:“我在同我仆人说话。”   付云丹愣了愣:“那只猴子?”   然后他就看到灰毛猴子被南蔚丢了出来,在地上骨碌碌转了若干圈才止住势头,接着哭哭啼啼地又扑了回来。   付云丹顿时有种自己好像真的走进了一个梦境,还没睡醒的感觉。   紧接着,他意识到另一件事:“师叔,你是特意让你仆人一起来喝我的酒啊。”   南蔚微微一笑:“是啊,你才发现?”   付云丹顿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鄙视了。   裴之衡看到南蔚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忍不住勾起唇角,然后将王大牛捉了过去。   王大牛努力用猴子的声音尖叫了一下,在南蔚不动声色看过来的一眼里,他默默闭上了嘴。   裴之衡之所以拎着王大牛,是因为他怕自己一旦放开,王大牛就又要跑回到南蔚身上,而他一点不喜欢看到这只灰毛猴子待在南蔚身上。以前不知道王大牛会说话的时候就不喜欢,知道了以后……就更不喜欢了。   南蔚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让王大牛耷拉着脑子,觉得被老爷抛弃了。   这座梦仙岛的面积看上去非常小,仿佛站在入口处就能看见另一边的岛岸。但用魂念稍微感知一下后,就能发现这座岛其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袖珍。根据南蔚的判断,这是因为此地的空间有些不同寻常,其中隐藏有许多秘密和陷阱,其中大多数地方在南蔚初步的感知中也不甚分明,仿佛到处都是谜团。   这一次,在三人商量之后——南蔚做决定,裴之衡附议,付云丹被迫同意——他们再度兵分三路,开始对梦仙岛进行探索。      当然还是跟第一回一样,裴之衡绕了个圈就直接回到了南蔚身边。      南蔚告诉他:“这次我也不肯定需要花多少时间。”言外之意是你能自行探索就自行探索,别跟本尊一道。   裴之衡道:“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宝物什么的无所谓。”   南蔚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跟屁虫。”   裴之衡不以为耻:“是蔚弟的跟屁虫,我心甘情愿。”   南蔚略表无语:“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么!”   裴之衡露出一点委屈神色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有好多年没见,想要补回来。”   南蔚闻言心头登时一跳。   其实他对裴之衡在不在身边一直觉得没有什么所谓,想起来更多的也是那张脸。但实际上若是裴之衡不在,也有其他美人能看,裴之衡并非不可或缺。   但此时此刻,南蔚忽然觉得这张凑在身边的脸孔格外好看,好看到好象什么人都取代不了。   思来想去,南蔚觉得大概是他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光泽柔和,能增添面孔的美貌程度。   见南蔚不吭声,裴之衡自如地转换了话题:“蔚弟,前面有古怪。”   南蔚瞬间被分散了注意力,甚至都没留意裴之衡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而裴之衡在握紧南蔚手腕的瞬间,只觉得心跳如鼓——他也不大明白这是为何,只知触手细致滑腻,仿佛是多日以来的渴盼终于得到满足,又好象是永远无法餍足的空虚。   “此处藏了宝物。”王大牛确定了南蔚的猜想,南蔚盯着前方一片迷雾看了一会,就随意捡了点东西往迷雾中丢去。   只见那东西进入迷雾的刹那,迷雾似乎活了过来,扭曲着,将那东西吞噬殆尽。   南蔚恍然道:“原来是雾藤。”   雾藤虽然被叫做藤,其实却是一种妖兽,形态上看就好像藤蔓长了脚一般。此妖兽最喜欢放出雾气来迷惑敌人,借此吞噬敌人。但实际上,雾藤智力低下,在妖兽里面属于非常愚蠢的类型,甚至比修士们常常视作食物的竹鼠鹿豚还不如。   确定了妖兽种类,南蔚毫不犹豫地挥动金焱藤鞭往雾藤抽了过去。   他选择的位置极为微妙,看似不经意的抽动和落点,却让那迷雾明明在没有接触到的情况下,再一次扭曲起来。   紧接着,寂静无比的夜空中蓦然响起极为凄厉的嚎叫。   南蔚翘起唇角,就看到前方的迷雾底端倏然升起一双赤红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则是那些迷雾移动起来,疯狂地往南蔚扑来。   南蔚朝裴之衡使了个眼色,开始专心地与雾藤缠斗。   数息之后,南蔚还没有使出什么本事,就听到雾藤再一次发出可怕的叫声,又朝后面缩了回去。   但裴之衡和王大牛已经悄悄取走了宝物——这被雾藤守护着的宝物,是一枚雾藤结晶,据说乃是雾藤达到最高品级以后,具备了与人类相仿的智力,死亡所遗留下来如琥珀一般的东西,能有助于修士静心凝神,辅助修士对抗心魔,还能用作阵眼等等。   南蔚也懒得再跟这傻乎乎的妖兽纠缠,感知到了裴之衡和王大牛的踪迹后,就迅速飘然而去,留下雾藤不断地发出咆哮,却又找不到方才那些坏人的踪迹。   “想到欺负这么一个笨蛋,总觉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与裴之衡会合以后,南蔚感叹道。   王大牛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那你还老欺负我呜呜呜……   不过到下一处宝物所在地时,南蔚和裴之衡二人遇到的妖兽就比较麻烦了。在他们甚至还没有拢到近前,只是路过的时候,这只蛟犴就从黑暗中杀气腾腾地扑了出来,直逼南蔚。   南蔚脚步一错,轻身纵跃,避开了蛟犴的第一下攻击。   蛟犴的动作极为舒展,几乎是立刻就横扫向裴之衡。   裴之衡也是夷然不惧,催动灵元,宝器长剑已是剑光闪动,金红光芒刹那间便往蛟犴直刺过去。   蛟犴大约也吃了一惊,却是并未躲闪,反而硬抗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南蔚也微微吃惊于此妖兽外皮的坚硬,因为裴之衡的攻击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只在蛟犴的表皮上留下了一道极为浅淡的白色痕迹。   蛟犴发出一连串叽叽咕咕的声音,好象在嘲笑裴之衡的所作所为。   裴之衡毫不在意,与南蔚对视一眼,两人已是有了决定。   下一刻,宝器长剑被收起,银光灿灿的剑丸取代了方才宝器长剑的位置。   当剑丸与蛟犴的身体再度对撞在一起的时候,南蔚的金焱藤鞭也缠了过来,然后蛟犴发出一声哀嚎。   这头妖兽已是在方才那措不及防的攻击之下,一条腿被分成两截,不得不依赖其他三条腿稳住身形,而它再看向裴之衡的目光,就多了一丝惊悸不定。   南蔚和裴之衡却完全没有放过它的打算,两相夹击之下,这头等阶不低的妖兽迅速死亡。   收拾好蛟犴的妖丹和身上的一些材料,南蔚才在王大牛的带领下,来到了蛟犴的洞窟内。一进入其中,闪动的宝光让南蔚都忍不住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   这蛟犴不愧是具备真龙血脉的妖兽,便是如龙族那般喜爱收藏宝物的习性也继承了过来,眼前的洞窟内,虽然暂时还未找到什么特别之物,但光是极品灵石和一些炼制宝器乃至法宝的高阶材料,就已经能说明这一趟的收获匪浅。   接下来,南蔚二人又在梦仙岛上得到不少宝物,其间也曾遇到过危险——有一回他们落入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陷阱内,里面层出不穷的妖兽让南蔚都有些不胜其烦,最后若非王大牛及时找到了出口,南蔚怀疑他跟裴之衡只怕也有力竭的可能。不过总体上在梦仙岛上还算顺利,虽然越是往后探索越要小心谨慎,时间也拉得非常长,但收获却着实十分丰厚。   “不知付师侄那边怎么样了。”又是一日,休息了一阵之后南蔚道。   裴之衡不满地道:“没事提他做什么。”   明明只有自己陪着南蔚,为什么南蔚还是会想到付云丹呢!   南蔚道:“因为我们这边没有找到蕴养真灵之物,若说梦仙岛上真的有这种灵物,那我们很大可能只能寄希望于付云丹身上了。”   听到他话里理所当然的“我们”,裴之衡就舒展了神情:“嗯,我相信蔚弟你不会失望。”   南蔚道:“那是自然。”   就算此番寻不到,那也是燕离楚的机缘不够,本尊何必为此失望。   转眼间,他们在虹岛秘境里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半,在梦仙岛上也消磨掉了十来天的时间。南蔚觉得探索得差不多了,王大牛没有特别感应到的宝物他也懒得再去浪费时间,想了想便往付云丹的那个方向走,希望能找到付云丹现在在哪里。   南蔚觉得自从离开了南华宗后,他的运气似乎的确不错,因为没用多久,南蔚的魂念就发现了付云丹,而且付云丹正朝这边步履匆匆而来。   在看到南蔚后,付云丹眼睛一亮:“师叔!”他拉住南蔚,顾不上裴之衡的冷眼,“我发现了蕴养真灵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为了补回来,所以要二人世界,那什么王大牛的都可以丢开了。   南蔚:有他在也不妨碍二“人”的,因为他是猴子不是人。   裴之衡:……      第147章 千面九尾      南蔚挑眉,若无其事地抽回手,摆出一个让付云丹先走一步的姿态:“请——!”   付云丹转身,似乎打算引着他们二人往前走。   而在付云丹走出去数步之后,南蔚却与裴之衡对视一眼。   两人眼中十分默契地闪过几许异色,随后南蔚挥动手中金焱藤鞭,裴之衡亦是催动宝器长剑,只见不同色泽的流光闪烁,攻击顷刻而至,付云丹唇边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紧接着,南蔚只觉鞭梢仿佛击打在了什么极为坚硬的物事上,甚至从柔软的另一端传来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   南蔚稍退半步,手腕晃动,金焱藤鞭借着绷直的力道卸掉了反震之力,复又往付云丹挥去。   裴之衡同样退了半步,宝器长剑在方才的对撞中偏开些许,又灵活无比地绕到付云丹的后面,重新向他冲来。   这个时候,就见付云丹全身上下有七彩光华闪动,又似有瑞气缭绕——南蔚听到耳边倏然响起一声嗤笑,然后付云丹就消失在了他和裴之衡的面前。   “这是……”裴之衡皱起眉,询问地看向南蔚。   南蔚哼了一声:“一只灵兽罢了。”   其实在付云丹出现的时候,南蔚的魂念已经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待到付云丹拉住他时,那极为冰凉的手指触碰过来,南蔚已经肯定这并非真正的付云丹,于是才有后面的这一幕。   现在他则已然认出伪装成付云丹的,正是一种叫做千面九尾的灵兽。   与妖兽相比,灵兽本身的地位更高一些。就好象妖族内也有个高低等级,若说妖兽属于妖族的最底层,灵兽就至少能在中层了。其上则是仙兽、神兽——比如说白额,南蔚猜测它是神兽后裔,而且身具神兽血脉。   千面九尾乃是九尾的一个分支,也可以算是神兽的后裔,只是体内不再具备神兽血脉,退化得更彻底一些。尽管如此,它也不至于会退化到妖兽的范畴内,所以才被定义为灵兽。   千面九尾具备奇妙的幻化能力,能轻而易举地幻化成不同形态的人或者物,据说极难分辨,因此那付云丹才显得格外活灵活现,便是气息都与付云丹毫无分别。   然而灵兽毕竟只是灵兽,而不是真正的人类,因此南蔚才能迅速察觉到那一点蛛丝马迹,辨别出对方实际上是千面九尾。   裴之衡闻言想了想,也有了答案:“千面九尾?”   南蔚道:“正是此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似乎有一声不满的咆哮传了过来。   南蔚嘿嘿一笑:“这家伙还不满意了。”灵兽的确不喜欢被人称作兽,灵兽认为它们是有灵的生物,不应该被与低贱的兽相提并论,虽然在修士眼中,它们没有本质上的分别。   裴之衡循声望去:“看来它一直关注着我们,也不知它有什么目的。”   南蔚眯了眯眼:“好像是想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刚才它伪装成付师侄就是如此。”   裴之衡道:“那我们……”   “自然是跟上去一看究竟。”南蔚理所当然地道,“它能伪装成付师侄的模样,说明它肯定是与付师侄有过接触,到现在付师侄都不曾出现,很可能已经被此兽迷惑,我们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裴之衡眼色微暗:“好。”   南蔚在说话间,已经将魂念放了出去。   只不过,千面九尾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灵兽,不仅能幻化,而且还天然便有魅惑人类的能力,便是魂念,稍不防备也容易被迷惑,因此南蔚的魂念也是小心翼翼,以免一个不小心阴沟翻船。   追着千面九尾过去的一路上,南蔚却始终没有发现付云丹的踪迹,也不知这位师侄现在怎么样了。   南蔚正要继续往前的时候,手臂上就传来一股力道,却是裴之衡伸手拉住了他。   “有情况?”南蔚扭头问道。   裴之衡道:“蔚弟,你发现了吗,我们理应已经穿过了梦仙岛上的大部分地域,但这一路上,你那仆人都没有提示过你有宝物。”   南蔚其实也发现了这点,只是王大牛一直很沉默,便暂且按捺下了这分疑惑,此时闻言他便拎出了王大牛:“王大牛。”   灰毛猴子哆嗦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老、老爷。”   南蔚道:“你是不是不行了?”   王大牛愣了一下,立即反驳道:“谁说的!”然后朝裴之衡瞪了过去:肯定是裴公子向老爷进了谗言,虽然我已经变成了猴子,但也是公猴子,怎么可能“不行”!   南蔚领悟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说你探宝猴的能力是不是不奏效了。”   王大牛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抹赧然:“老爷你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南蔚呵呵:“你是猴子,不是人。”   王大牛两眼含泪:“呜呜呜……”   南蔚不耐烦地道:“说正事。”   王大牛才道:“没有问题,我还是能感觉到宝物,只不过,老爷,你和裴公子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所有的宝物都很遥远,我的感知非常模糊。”   南蔚沉吟片刻,道:“我们果然进入到了一个特殊的空间内。”   王大牛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进来的?”   南蔚冷笑一声:“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应当是那千面九尾暴露的时候。”   也是他百密一疏,这千面九尾也的确狡猾,竟是趁着他和裴之衡攻击的刹那,就将他们拉进了这个空间。   随着南蔚这一声话音落下,远远近近便有一阵紧似一阵的笑声响了起来,好象十分得意他们落入了自己的陷阱里。   王大牛听到千面九尾的声音就又开始发抖,惹来南蔚嫌弃的注视:“这么害怕?”   王大牛十分委屈:“这个灵兽好象跟白额有些瓜葛,我忍不住!”   南蔚冷笑:“若是没有白额的精血,你肯定比现在还不如。”   王大牛:“……”   南蔚还想说话,手腕忽的一紧。   他扭头往裴之衡看。   裴之衡只道:“我们需要赶紧想办法早点离开此地,不然就算千面九尾没有恶意,被困在此地时间久了,错过了秘境关闭的日子就更糟糕了。”   南蔚有同感道:“的确,我们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空间,跟千面九尾有何关系。”他说话的时候发现裴之衡一直没有松开手,视线就往下移去,“你可以放开我了。”   裴之衡:“……”   下一刻,他如触电般收回了手,心里却想到刚才只是看着南蔚与王大牛你来我往的对话,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打断,忍不住地希望南蔚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自己一个,哪怕明知道王大牛不过是一只猴子。   这种样子的自己,让裴之衡暗暗心惊。从前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但似乎与南蔚来往得越多,越是常在一处,他就越来越难以控制住内心深处的渴望。   简直好像生病了一般……   可是让他为了缓解这种症状去同南蔚分开,让他不再看到南蔚的身影,他更加做不到。   裴之衡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仔细观察着他们所在的空间。   无论如何,先找到出路要紧,其他一切杂念,都能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南蔚压根不知裴之衡心念电转间闪过许多念头,他心分多用,一面用肉眼观察四周,一面将魂念分出去无数细丝查探究竟。没过多久南蔚却是发现这空间内其实好像布下了许多细小的阵法,只要破解一次阵法,就能将路线调整一次。   过了一会,南蔚想到了一个关键所在:“千面九尾将我们引入此地究竟有什么目的?”   裴之衡反应很快:“也许要找到出路,首先得找到它。”   有了下一步的目标,再做起任何事情都有的放矢,两个人如今都是金丹,南蔚更是有魂念相助,而裴之衡也与一般修士不同,没过多久,隐在暗中的千面九尾就惊讶地发现,这两个人类竟然似乎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千面九尾在梦仙岛上已经活了许多年岁,曾遇见过许多妖兽,也曾遇见过人类,但不管是妖兽还是人类,都无法摆脱它的迷惑,甚至是千年前那一个人类,破解起这个空间内的阵法来亦是游刃有余,它以为他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却终于还是功败垂成。   莫非这一次……千面九尾金色的双瞳忽然亮了起来……自己终于有了希望?   南蔚一面通过破解阵法来调整路线,一面却是猜测着千面九尾的意图。他已经发现,这只灵兽似乎并无恶意,与其说是要用陷阱来暗算他们,倒不如说……对方更像是想要通过某种渠道来检验他们?   南蔚眯了眯眼,最好这家伙是要给什么值得的好处给他们,否则本尊就算通过了这个检验,也要好好收拾这千面九尾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和裴之衡同时止住脚步。   在两人的视线尽头,一头尖嘴竖耳,形若狐狸,皮毛雪白,身后摇曳着九条粗长尾巴的灵兽,以一种近乎于妖娆的姿态蹲在前方,那一双金色瞳眸,恰在这时与他们对了个正着。   裴之衡只看了一眼,就回头看南蔚:“蔚弟,这就是千面九尾?”   南蔚嗯了一声,在发现千面九尾的目光却聚集在了裴之衡身上以后,他皱了皱眉,忽然有点不大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千面九尾是什么鬼,狐狸的变种?   裴之衡:应该是。   南蔚:……所以说作者真是不会取名字啊!   裴之衡:蔚弟?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被附体了吗???      第148章 托付和交易      千面九尾此时正十分惊讶地看着裴之衡。   在它的魅惑技能之下,这名人类竟然完全不受影响,反而偏开了目光,看向了另一名人类!   这让千面九尾有点怀疑起自己所具备的血脉技能来——虽然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也正是千面九尾期待并谋划已久的结局。   然而当它正要细细打量那名人类的时候,另一个人类却是不经意般一个迈步,千面九尾的视线便被挡住了。   九尾是一种智力非常高的灵兽,这只千面九尾寿命也已经颇为漫长,但始终存活于虹岛秘境之中难免缺少了一些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哪怕在血脉传承中也很难获得这方面的帮助,因此此时它不是很能理解这两个人类的行为模式。   它只是想到,原来这两名人类都没有陷入自己的技能,都还具备着独立而清醒的认知。   这又让千面九尾为了难。   要不就是成百上千年地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要不就是一次来两个,这叫它怎么选?   见千面九尾没有继续再看着裴之衡,而是看向自己,南蔚冷哼一声,然后就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只千面九尾。他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那九尾尾巴都忍不住地轻轻拍打地面,似是极不自在的样子……南蔚继续锲而不舍地看它,一面心想这灵兽若是能变化成人,只怕也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真是叫人忍不住有些期待啊。   千面九尾忽然浑身激灵了一下。   它觉得实在奇怪,明明是它来魅惑人类,可为什么这两个人类一个也没有被影响不说,这一个还一个劲盯着自己瞧!而且那目光射过来,让它顿时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不过在达成目的以前,千面九尾自然是不会跑的。   只是面前的两名人类,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询问呢,千面九尾有点烦躁地又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面。它回想了一下血脉传承里所说的那些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觉得自己不能先开口,因为那就意味着它落到了下风。反正他们要离开此地,也得借助于自己的手,千面九尾觉得它犯不着着急。   南蔚自然也不急,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千面九尾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察觉到这点的裴之衡拽了一把,目光也随之转了过去。   南蔚挑眉:“有事?”   裴之衡道:“时间不多。”   知道他是在提醒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得赶紧找到出路,南蔚就又往千面九尾看去一眼,然后又立即被裴之衡拽住手腕。   对方的手紧紧捉住南蔚的手腕,用的力道并不十分大,但握得却非常紧。   南蔚再次挑眉。   裴之衡嘿嘿一笑:“蔚弟,不要看别人,只看我好不好?”   南蔚道:“这里没有别‘人’。”   裴之衡道:“别兽也不要看好不好?”   千面九尾:“……”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又一次被用兽来代称,但对这两名人类,千面九尾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脾气了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千面九尾,还有南蔚和裴之衡二人,两人对视一眼,唇边弯起了一个有些相似的弧度。   裴之衡道:“好不好?”   南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师侄,它哪里比得上你。”这只千面九尾若是变成人了说不定还真能有张能与裴之衡媲美的脸,但那也是在变成人的前提之下,不然再妖娆,他也不会当真觉得对方好看。   裴之衡得寸进尺地蹭了过来:“蔚弟真好。”   南蔚道:“若是你喊我师叔,我会对你更好。”   裴之衡想了想道:“像现在这样就够了,蔚弟。”   南蔚:“……呵呵。”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千面九尾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千面九尾发现自己已经犯不着再犹豫了,因为就在它迟疑不决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忽然从它身后钻了出来。   看到另一只小巧玲珑的九尾,南蔚眯了眯眼,心中对千面九尾的意图已经约莫有了点猜测。   小九尾还不会人言,叽叽咕咕地叫了两声,九条近似于虚影的尾巴在轻巧地摇晃着,它蹭在千面九尾的身上,一副十分孺慕的样子。   南蔚道:“你要我们帮你带它离开虹岛秘境?”   千面九尾瞪大一双金色瞳眸,明明是这个人类先开得口,但它为什么觉得跟血脉传承里说的不一样,反倒更像是自己落到了下风呢?   小九尾察觉到了千面九尾的惊讶,也好奇地往南蔚和裴之衡看了过来,同样金色的双瞳里面隐隐带了点幽蓝的色调,这应该并非是千面九尾,而是一只冰幻九尾。   南蔚又道:“它似乎并非与你属于同一种九尾。”   千面九尾终于开了口:“它是冰幻九尾,不过我们都属于九尾一族。”   南蔚眼前一亮,因为千面九尾的声音非常动听,就好像最为婉转的鸟儿鸣叫,涧边清泉叮咚作响。   裴之衡捉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增了一丝。   南蔚笑眯眯地睨他一眼,然后道:“你是想要我们帮你这位同族离开秘境,是也不是?”   千面九尾才道:“是。”   南蔚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千面九尾道:“对你们人类来说很容易,只需要你们任意一人与它契为灵宠,就能带它出秘境了。”   南蔚道:“那可得需要御兽环一类的宝物。”   千面九尾道:“我这里有。”   南蔚道:“看来你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个与它契约的人了。”   千面九尾道:“不错,从它出生时起,我就开始寻找这样的一个人,无奈数百年过去,我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它注视着冰幻九尾的目光非常温柔,就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一般,“若非这小家伙在我这里,我能让它停止生长,否则它现在早就成年了,也不可能再找到谁带它出去了。”   南蔚哦了一声,眯起双眼:“原来如此。”   千面九尾将冰幻九尾往前推了一下:“那就交给……”   “等等。”南蔚截断了它的话,“这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但我可没有说要答应你的托付。”   千面九尾:“……”   南蔚扭头对裴之衡道:“裴之衡,你觉得我该收下这只灵宠吗?”   裴之衡立即摇头:“我不想你再有什么灵宠。”光是那个叫王大牛的猴子,就让他觉得被分去了许多南蔚的注意力,若是再加上一只冰幻九尾,岂不是要分去更多……那么只属于他的蔚弟,就会更少,越来越少,他才不要!   南蔚道:“看到了吗?我也不想要他契约。”   裴之衡闻言眼睛一亮:“蔚弟……”   南蔚哼了一声,心道:光是围着本尊转就够裴之衡受的了,若是多一只灵宠,那裴之衡是管呢还是不管呢?若是这只灵宠再麻烦一点,那裴之衡对本尊这边可就不会那么周全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意见,对冰幻九尾没有什么兴趣。   千面九尾呆住了:“可是……可是……”从前的那些人类,可是每一个都恨不得与冰幻九尾契约的啊!   这是自然,九尾属于灵兽的一种,契约灵兽来当灵宠,那可比跟妖兽契约要来得上档次多了!何况冰幻九尾也是一种非常强悍的灵兽,若是培养得好,其战力可媲美同等阶的修士!要知道,修士与灵兽不一样,他们是可以使用各色器物辅助的!   但千面九尾却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两名人类,却对冰幻九尾不屑一顾!   南蔚笑眯眯地看着千面九尾不知所措的样子,之前被它拉到这个空间里面来的一口气总算出了几分。   他看向那只小九尾,其实年纪幼小的这只冰幻九尾当真是一只资质上层的灵兽,换做在后世的天命魔宗里,它肯定也会是被众星捧月一般,让四大尊者都争夺不休的灵宠。   且它小小年纪,模样长得就已经很是不凡,若也有变化成人的一天,肯定不会比千面九尾差。说起来,南蔚也不是完全不想跟这只灵兽契约。   但是这个想法,他没必要跟千面九尾说,对不对?   千面九尾思来想去,问道:“要怎样你们才愿意带走它?”它的一生都被困在虹岛秘境里,它不希望这只同族也跟自己一样,明明有九尾一族如此荣耀的血脉传承,却被局限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间。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那就要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啦。”   让本尊降尊屈贵地与一只灵兽契约,自然不是不可以,但理所当然的得有看得见的好处。   千面九尾想了想道:“我这里有一些东西,你可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南蔚道:“都需要。”   千面九尾:“……”   千面九尾瞪起眼:“人类,不要太贪婪了。”   南蔚道:“不是我们贪婪,而是既然你要将同族托付给我们,那么单单是为了你的同族着想,我们也得增强自己的实力,获得更多的宝物,对不对?而且它现在还是幼生期,成长过程中需要消耗非常多的东西,这个部分,你也应该出,对不对?何况你被困在此地,那么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用处呢?还不如拿给我们造福你的同族呢,这个道理也没有错,是不是?”   千面九尾:“……你说的好有道理。”   南蔚微微一笑:“不过我向来是个诚实又善良的人,这样吧,你把你有的东西给我们看看,我会根据实际情况挑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这样总可以了吧。”   千面九尾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千面九尾:@ @~~~~~~~   南蔚: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千面九尾:好好好都依你!   王大牛:老爷,高,实在是高!      第149章 会合      千面九尾所拿出的收藏里面,南蔚一眼就瞧见了其中那一样蕴养真灵之物。不过跟其他东西比起来,这件宝物似乎也算不得其中最出类拔萃的了。   千面九尾在虹岛秘境中生活的漫长岁月从此可见一斑,它获取的宝物无论是数量亦或质量都非同凡响。排除掉蕴养真灵之物,其他灵物、材料等等拿出去,都会引来觊觎——甚至化神都不会例外。里面甚至有一些南蔚也不是太拿得准究竟是何物,却让袖子里王大牛颇为激动的宝物。   南蔚瞥了一眼正紧紧注视着他和裴之衡的千面九尾一眼,忽而翘起唇角一笑:“说起来,你就没有想过,你那同族落到我们手里,会不会招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千面九尾这次倒是并不被动:“我们九尾一族也是天地之间难得的灵兽,自然具备一些不同寻常的天赋,所以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人决计不会对它做什么坏事。”   它又颇为慈爱地看了看小九尾,“瞧它对你们也没有丝毫排斥的情绪,可见它不曾从你们二人身上感应到任何负面的东西,我自然放心。”   南蔚笑眯眯地道:“原来如此。”   千面九尾不舍地看了眼自己的收藏,问道:“你可选好了需要哪些东西?”   南蔚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且听我跟你分说明白。一是这小家伙被我们中的一人契约后,它每日所需饮食和其他资源等等,要算上一份,你看如何?”   千面九尾想了想,点头:“可以。”   南蔚继续道:“我是不打算再契约灵宠的,那么便是我那衡师侄同它契约,衡师侄一旦与它契约,那么他就必然需要分心照顾这小家伙,其间衡师侄所耗费的心血,自然也要算上一份,你看如何?”   千面九尾又想了想,这一次它耗费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然后点头:“可以。”   南蔚再道:“若是你这小同族长大以后,有意愿自行修炼,我衡师侄定会愿意与之解除契约,那么这里面它获得自由的部分,当然还要算上一份,你觉得呢?”   千面九尾思考良久,点头:“没错。”   等到南蔚东说一个理由,西讲一个道理,千面九尾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拿出的那些收藏,一大部分都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呆呆地看向自己面前所剩无几的宝物,千面九尾又想了一会,终于失笑道:“你这个人类,竟然用话绕住了我。罢了罢了,我既然对你有所求,吃些亏也是理所应当,不过……”   千面九尾的九条尾巴倏然舞动起来,南蔚和裴之衡齐齐感受到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威压——这种威压仿佛来自于化神真人一般,让两人难以动弹,只不过南蔚和裴之衡对这种情况显是早有预料,竟是面不改色。   “你们可不要糊弄于我,定要好好待我这同族!”   说完之后,千面九尾的目光逡巡在二人面庞上,有些失望地收敛了气息:“你们两个人类还真是……真是……”它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道,“这是我曾经从一个人类那里得到的御兽环,等阶不低,应该足以容纳我的同族,不管你们哪个与它契约,都快些吧。”   南蔚嗯了一声,看向裴之衡:“去吧。”   裴之衡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蔚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将我推给别人?”   南蔚:“……这里没有别‘人’。”   裴之衡被他威胁地瞪住,终于没有再跟之前那般做出幼稚至极的对话,而是乖乖接过了御兽环,开始与幼生期的冰幻九尾契约。   等到契约完成,千面九尾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冰幻九尾一眼。   是它的错觉吗?怎么忽然感到这只同族比起之前,等阶和实力都好似有所增长一般——但那又怎么可能!千面九尾惊讶了一会,心中倏地冒出一个令它感到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说不定,这次与这两名人类的相遇,这次冰幻九尾与那个人类的契约,对它而来,才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南蔚笑眯眯地送出一个裴之衡,收获无数宝物,其中骆承弼和燕离楚所需要的蕴养真灵之物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心情大畅:这笔买卖实在划算。   而王大牛在南蔚的袖子里,简直要为千面九尾叹息了,他忍不住传音给南蔚:“这世上竟有这么傻的灵兽。”   南蔚呵呵:“你以为你比它聪明?”   王大牛:“……”   而等到千面九尾将他们送出这个奇妙的空间后,南蔚好象终于想起了付云丹,问道:“不知你之前变成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千面九尾露出狡黠神色:“我知道他在哪里,不过若是你想知道这个答案,那就得还给我几样东西。”   南蔚露出无奈神色:“这样吗。”   千面九尾忽然有点期待:“对啊,就是这样。”不知自己能不能趁机拿回一些收藏?   南蔚道:“那好吧,那还是我跟他慢慢找,反正也不急。”   千面九尾:“……”   最终从千面九尾口中得到了答案,南蔚二人在梦仙岛上的一处角落找到了正杀死一只妖兽的付云丹。   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付云丹回头一望,眼睛就亮了起来:“师叔!”   南蔚有点不明所以,这家伙瞧见本尊如此激动是为哪般?莫非他在梦仙岛被什么东西给蹂躏了,迫切地需要本尊帮他找回场子?   紧接着,他就见付云丹一个翻手,腾在空中的飞剑极为利落地将他身前那只妖兽的血给放掉,然后那飞剑又将妖兽的皮给剥掉,只留下里面的肉。   南蔚眨眨眼:不会是本尊想的那样吧……   付云丹这时拖着那坨妖兽肉,兴高采烈地奔了回来:“师叔,这是一只穷羽,穷羽的肉据说极为鲜嫩美味!”   南蔚:……   不过他马上就盯住了那坨肉,他也知穷羽的确如付云丹所说肉质鲜美异常,是大罗灵界最为可口的妖兽品种之一,南蔚立即期待地看向裴之衡。   裴之衡根本不用他示意,早已自动自发地上前一步,接过那一大坨穷羽肉来。   经过简单炮制的穷羽肉,被裴之衡分作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用来烤制,一部分用来蒸煮,也多亏了他的储物袋里竟然连这些工具都应有尽有!   等到空气中渐渐荡漾起诱人的香气时,南蔚虽然没有正面与之相对,眼角余光却是屡屡扫了过去:七成熟了!八成熟了!九成!可以吃了!   因为是付云丹提供的原料,这一次裴之衡没有阻止付云丹自行开吃,而是将经过不同途径完成的穷羽肉,分门别类,先是将烤制的部分切下来一块,再切成数个小块,用筷子夹了,送到南蔚唇边:“蔚弟,吃吧。”   哼,虽然穷羽肉是极为少见的美食,但本尊也是不屑一顾的,不过看在裴之衡这般殷切的份上,本尊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于是南蔚理所当然地张嘴,将这块穷羽肉吃入嘴里。   表面上已经露出些微金灿灿油渍的穷羽肉,外酥里嫩,轻轻嚼上一嚼,好象都会有满嘴一点也不会觉得腻人的油香,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点沙沙的味道,让舌头的每一个部分都恨不得能与之多接触一会来体会这般享受。   “不错。”   听到南蔚的这句评价,裴之衡露出笑容,他自然知道这就表示南蔚觉得好吃。   然后他换了下一块蒸煮而成的穷羽肉,经过蒸煮的肉比烤制的肉更软烂一些,在汤里面加了些许调料和特殊的药材,颜色偏白,近似于鱼肉,却看不见一丁点的肌理纹路。   南蔚吃进嘴里,简直要咬下自己的舌头,这块穷羽肉里面透着其他材料的味道,但这些味道并未喧宾夺主,而是将穷羽肉的鲜美烘托得恰到好处,软烂得几乎入口即化!   除此之外,南蔚发现裴之衡还不知从哪儿捉了许多极为细小的鱼,这些体型瘦长如细绳的鱼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但等到外面糊了一层十分软糯的灵叶麦粉以后,烤了没有多久,吃起来就是酥脆之余又有细嫩爽滑的一面。   当三个人都停止住进食的动作时,天色已经又一次黯淡下来。   经过这一番吃吃喝喝,付云丹觉得跟南蔚二人也稍微亲近了几分,便问道:“师叔,你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南蔚也不瞒他:“嗯,还算顺利。”   付云丹道:“那就好,那师叔是否还打算继续在梦仙岛探寻?”   南蔚道:“不必了。”有那么一只千面九尾,可想而知漏在外面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了,“我们明日一早就从梦仙岛出去。”   付云丹自然没有意见:“说起来,现在距离秘境关闭也只有十二天时间了,还有许多据说有宝物存在的小岛我们都不曾去查探过,接下来可以心无旁骛地尽情探索了。”   南蔚也是这个打算,虹岛秘境对太一宗两条支脉的弟子而言,危险虽有却不多,与其说是一种试炼,倒不如说是予以弟子们的一种福利。在弟子们进入此秘境前,会被检查一番储物袋,离开时也只需上缴三成即可顺理成章地拿走剩下七成。相比起南蔚所知其他宗门类似的情况,这份收益可谓是极为丰厚。      第150章 战赵文钊      毕竟虹岛秘境乃是宗门提供,上缴收益的一部分是理所当然。   这也正是宗门弟子与散修在某种程度上又一判若云泥的部分:若是那等散修,便如同广寒遗迹那般的地方,都得让灵湖宗极为难得才能进入,更不论其他秘境遗迹有多么难得不说,全大罗灵界的散修都会在一起竞争,更是危机重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丢了性命!   但轮到宗门弟子,用不着抢破头不说,往往宗门内还能提供许多类似虹岛秘境一样的福利型秘境,此消彼长之下,也难怪宗门愈加势大,而在散修看来,更是对进入宗门趋之若鹜了。   这也是南蔚虽然自行修炼也无可无不可,却还是更愿意拜入太一宗的缘故了。   他有须弥戒在手,所以并不担心如何隐瞒得自千面九尾处的宝物。至于到时候储物袋里面分出三成去,南蔚毫不在意——这也是应该的,他总不能既享受了宗门的福利,还完全不付出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蕴养真灵之物,南蔚对骆承弼之前提到的其他小岛就失去了兴趣,索性将目的地交由付云丹,任由他领着自己和裴之衡满秘境地探寻。   又是几日下来,三人已经进入过好几个小岛。只可惜这些岛屿都已经先一步被其他弟子涉足,虽然因为有王大牛在手,南蔚还是捡到了一些漏,但宝物也着实有限。   直到付云丹带着他们来到又一座小岛附近,在察觉到入口处的禁制时,三人终于确定了这座小岛尚无弟子进入其中。南蔚顺手解了禁制,三人顺顺利利地进去。第二天出岛的时候,三个人都大有收获。   付云丹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南蔚这位师叔的机缘——他探查的时候每每只能发现少少几样宝物,但轮到南蔚,付云丹就觉得那些宝物几乎是自行跳出来给南蔚看到一般!   若是王大牛知道了他的想法,定要学着南蔚的样子,呵呵笑上一阵:若没有我,老爷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找到这许多灵材、药草和别的宝物!   刚回到虹岛,南蔚和裴之衡肩并肩正低声说话,付云丹忽然扭头往不远处看去。   周遭的气流好象都因此微微有些凝滞起来,南蔚这才扭头瞧了一眼,眸光闪动,露出一丝兴味:“倒是巧了。”   那边的几个人里有一个正是赵文钊,不知南蔚有何打算,裴之衡只道:“是。”   南蔚就好似想起了什么:“当时我在突破金丹的时候,这小子是不是找了你的麻烦?”   裴之衡道:“也算不上什么麻烦。”能替南蔚挡下觊觎那块灵地的人,他只会觉得欢喜,哪里会觉得麻烦。   南蔚却道:“现在我要找的东西都找齐了,他出现的很是时候。”   裴之衡眨了眨眼,心头忽然漫上一股说不出的甜蜜。别人或许会听不懂南蔚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他却是打小时候起就习惯了南蔚的说话方式。   因此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间,他就已经明白了南蔚的意思:当时没找赵文钊麻烦,是因为还赶着时间需要去找蕴养真灵之物,不值得在此人身上耽误。但现在既然找到了蕴养真灵之物,距离秘境关闭也还有数日之久,足够去收拾赵文钊一顿了。虽说赵文钊不出现,南蔚也自然懒得特意寻他,但谁叫赵文钊却十分巧合地出现在了南蔚面前呢,可不是正是时候?   付云丹依稀也能察觉到南蔚的意图,略有些犹豫道:“师叔,赵师兄是金丹六重天,且颇为稳固。”   他知道南蔚实力强悍,对上自己这个三重天恐怕绝不在话下。但到了金丹期,一重天便是一个门槛,越往后去,在修为上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以弱胜强固然是有,但跨越一重天到六重天的差距,付云丹极少听说过,更无法肯定南蔚能够做到。   裴之衡对南蔚却是百分百的信任:“蔚弟不会怕他。”何况如今回头想想,南蔚的一些举动也很有几分神秘之处,便如同他识海内存在一个裴令恒,南蔚应当也有颇多底牌。   不过……   裴之衡在先给了付云丹这么一句话后,却看向南蔚:“蔚弟,今次让我来吧。”   南蔚瞥他一眼,立即发现了什么,唇边就浮上一抹微笑:“果然该由你来。”   裴之衡就知道他定能发现端倪,也回了他一个笑容,然后朝赵文钊走了过去:“赵师兄。”   赵文钊正含笑注视着南蔚三人,冷不防被裴之衡喊了一声,然后就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而随着裴之衡迈出第一步,他浑身上下仿佛忽然腾起一股战意来,每迈出下一步,这股战意就愈加炽烈一分。   待裴之衡走到赵文钊不远处时,他全身都已燃起熊熊战意,整个人都如同一柄雪亮而锋利的出鞘之剑,直指赵文钊。   赵文钊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一步,好在他及时按捺住了这份冲动,不然若真的退了,那他在身后那群师弟面前就是大折脸面了。因此他虽然仍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眼中却渐渐升起冷戾之色。   付云丹还不明所以:“师叔,裴师弟怎么……”   南蔚告诉他:“他这是快要突破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逼一逼自己。”   付云丹有点无语,一重天对阵六重天,就为了突破?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心生震惊:他作为金丹三重天后期的修士,也完全没有留意到裴之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裴之衡的气息也并无达到小境界瓶颈时的表现,若是南蔚不说,他绝不可能看出对方已经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但是仅仅是一名金丹一重天修士的南蔚,而且这个一重天还是进入秘境才进入的,他却似乎一眼就看出了裴之衡的境界——这位师叔当真不简单!   付云丹忽然想到:难怪本脉的清珑师叔,都因为南蔚而不得不离宗不归。   他的想法自然无人知晓,不然裴之衡肯定会告诉他,清珑真人如此根本怪不到南蔚头上!若非他因为熙和大长公主的私怨,对裴之衡暗下杀手,之后又想要除掉南蔚和裴之衡二人,那他作为太一宗的化神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逼离宗!   而实际上,在南蔚估计,清珑真人此事算是他们歪打正着。一方面他渡了天河十三关,有了骆承弼这样一名辈分很高的师父,被宗门看重,另一方面裴之衡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又是裴氏神脉,简直就是天才的翻倍,同样很受宗门重视……双重因素之下,清珑真人痛下杀手才更显得过于毒辣、不顾及宗门利益。   再加上他之所以做出此事与荣国皇室有关——扯上皇室跟宗门那点微妙的关系,相当于是南蔚和裴之衡帮助太一宗清理出了皇室隐藏在太一宗的一个身份地位不凡的钉子,此消彼长之下,太一宗当然要偏向他们,而驱逐清珑真人。   裴之衡道:“赵师兄,请与我一战。”   赵文钊做出诧异神色:“裴之衡,你怎么忽然要挑战我?你我可是同门师兄弟啊,在秘境中做出这等事,似乎不大好。”   裴之衡道:“赵师兄说的不错,但我此举并非是要挑战你,而是……”他眯了眯眼,神色冰冷,剑丸不知何时也浮动在了身前,“在观天灵地外的时候,师兄不是很想教训我一番吗?当时因故没能实现,现在我送上门来,赵师兄总不会还不满意吧?或者说……赵师兄是有什么顾虑?”   这话一出,赵文钊就是不想与裴之衡一战也不行了。   他堂堂金丹六重天的修士,论起修为来此时虹岛秘境里也没有多少个比他修为高的,怎么可能对与区区金丹一重天交手而怀有什么顾虑呢!   尽管如此,但赵文钊心头却是有些慌乱,因为在这一瞬间,裴之衡那股气势是如此磅礴地扑面而来,以至于让他背心都流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便想要避开对方!   赵文钊很清楚他决不能如此,因而他微微一笑,语气就好像在劝诫不听话的晚辈一般:“裴师弟,你只怕是误会了,我可没有什么教训不教训的打算,都是自家师弟,当日我也说过,不过是打抱不平罢了。不过既然你想要与我切磋一二,我自是求之不得!”   他也趁机将此战定位在了切磋之上,若是他输了,便是特意为之爱护师弟,若是赢了也能打着指点师弟的名义。   不过在这样想以后,赵文钊心头就是咯噔一下——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有可能输呢?他可是堂堂金丹六重天,在小境界上就超越了裴之衡足足五重!   这时其他人纷纷后退,给他们两人空出一片足以交手的区域。   而赵文钊话虽说的好听,他却已是先发制人,当头就掷出一样宝器。   这宝器犹如一枚小印,见风便涨,一下子晃成了一座巨大的山峦一般,就朝裴之衡压了过去!   这宝器来势汹汹地往裴之衡压去,似乎想要将之前那一刹那,赵文钊被裴之衡的气势所制的负面影响给抵消过去,只一眨眼就让裴之衡落在了下风。   作者有话要说:付云丹:我一定是老了,都闹不懂现在的小孩子在想些什么,突破就要去跟修为高辣么多的人打一架?O O   第151章 裴之衡突破      然而裴之衡却是夷然不惧,见状他脚步一转,也是抛出了一样宝器。   赵文钊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冷笑:裴之衡与自己修为差距如此之大,便是他有宝器在手又能如何?岂非还是注定要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毕竟宝器也需要修为来催动,论灵元的浑厚程度,赵文钊自信自己绝不会在裴之衡之下!   谁知当裴之衡催动宝器,那座小塔旋转着在空中亦是涨大了许多,接着就泛出一抹奇妙金色宝光,但凡这金光波及到的地方,之前赵文钊那宝器就好似被重锤砸中一般,震动个不停!   裴之衡竟是轻轻松松地就与赵文钊打了个平手!   赵文钊面色微微僵硬,再要做出温文尔雅的笑容似乎也非常艰难。   与此同时,他心里几乎要嫉妒得吐血!   他很清楚,以以两人目前修为上的差距,裴之衡的宝器之所以能抵挡自己的宝器,自然是因为对方的宝器等阶更上层,说不定都已经有了接近法宝的实力!   下一刻,赵文钊便又扔出一样宝器来,他心想这宝器可是自己囊中等阶最高的一样,定然能压制住裴之衡。   谁知裴之衡的举动让赵文钊更加嫉妒,因为他也轻巧至极地抛出其他的宝器来。   一时间,倒不像是寻常同门切磋,更像是两个人在用宝器对决一般。   南蔚见状轻轻嗤笑了一声:“这赵师侄脑子不行。”   付云丹好奇道:“此话怎讲?”   南蔚道:“他难道不知,裴师侄可是谷师兄的得意门生。谷师兄如今身为化神,门下亲传弟子只有裴师侄还是金丹,其他师侄如今都已步入元婴,便是淳于师侄也已晋阶,之前适合金丹期用的宝器,自然又落到了裴师侄手中。何况……”他微微一笑,“他还有我这个师叔。”   他语气中的泰然自若和理所当然让付云丹眸光微闪,而再一想南蔚那极为惊人寻找宝物的运气,他心悦诚服地道:“师叔说的对。”   被他这样一说,南蔚心下大畅:虽然裴之衡总是不愿意叫本尊师叔,不过也不是没人肯叫嘛!瞧瞧付云丹,多听话呀!   这个时候,赵文钊心头却充满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嫉恨。   他身为清珑真人的门下,自然也得蒙清珑真人授予一些宝物,可是对上裴之衡,这些宝器仿佛都没了看头。   想想看,这名金丹一重天的师弟随意就能掏出这许多的高阶宝器,自己兜里却只有一两样与之等阶相若的宝器,自诩在金丹期弟子里也是佼佼者的赵文钊,心中又如何能不嫉恨?   便是他不愿意面子上失去风度,还努力保持着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彻底挂不住了。   比拼了各自的宝器之后,赵文钊虽然并未落入下风,但他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倒叫一旁观战的几名青丘支脉弟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露出惊讶神色。   或许是因为付云丹与南蔚站在一处,那几名弟子在不知不觉中也往这边移动过来,此时一群人几乎站在了一处,因此南蔚清楚听到了这几人的议论声。   “咦,赵师兄看上去脸色好难看。”   “那可不是,虽然赵师兄还是占据着优势,但他的对手可是才金丹一重天的裴师弟。”   “但他都说了不过是切磋,又何必如此恼怒。”   “说起来赵师兄之前虽是好心,不过既然别人有这个本事先一步进入那灵地,那样去争抢的确不大好看。”   “话可不能这么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不争不抢,莫非坐在家中等机缘落在脑袋上不成?”   “争抢自然是有必要的,可是也有所为有所不为,而且在对手胜过一筹之后还不肯面对现实,这便不是我等应有的姿态了。”   “不过我觉得赵师兄会如此,只怕是因为他的师父。”   “他师父连累我青丘支脉还不够么,我们青丘因为他才少了一名化神。”   “那是因为那九霄支脉的两人……”   “这可怪不得别人,是清珑真人先下的杀手,若换了是我,现在这样我还觉得不够呢!”   南蔚扫过去一眼就瞧出他们眼神清明,显然对自己并无什么偏见,心中不禁点头:虽然青丘支脉与九霄支脉生出了芥蒂,但毕竟两者一贯交好,又同气连枝许久,在是是非非上就看得出这些弟子们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跟当初的南华宗、灵湖宗等等宗门相比,太一宗的种种都让南蔚要顺眼许多。也难怪太一宗在大罗灵界里能成为货真价实的第一大宗,端看这调教弟子的本事,不管是修为还是为人处事,太一宗予以的引导都比旁的一些宗门做的更到位。   此时此刻,赵文钊攻势一变,手中灵元催动,便有瑞气闪烁,紧接着,便见一道紫光生出,再有无数紫光随之而生,这些紫色华光围绕着他转动片刻,声势愈加浩大,最后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往裴之衡轰了过去。   付云丹脸色就是一变:“不好!”   南蔚挑眉:“怎么?”   付云丹道:“这可是赵师兄出了名的一招,但凡见到此招,就说明赵师兄是动了真火。师叔,赵师兄毕竟是金丹六重天的修士,这一招是他进入金丹期的时候就学到手的招数,且经过多年锤炼至炉火纯青,裴师弟想要应对可不容易。”   谁知南蔚先哦了一声,又漫不经心地道:“你是说他学这‘混元霹雳’学了数年才如此?”   付云丹没想到南蔚认得出赵文钊所使用的法诀:“师叔,这乃是地阶上品法诀,已经近乎天阶法诀,要学至小成并不容易。”   南蔚微微一笑:“你信不信,若是由我裴师侄来学,只怕一月就能超过这个程度。”   付云丹下意识觉得他不可能信口开河,但对南蔚所言他还是无法相信。若是数月未必不可能,但裴之衡再是天纵之才,一月学至小成的悟性那也太惊人了些!他身在太一宗内,见过的天才太多了,包括他自己也是远近闻名的天才,但又何曾见过如此悟性之人?   南蔚看出他的心思却毫不在意,裴之衡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是他关心的事情。   场中那紫光中仿佛有电闪雷鸣,直直往裴之衡冲去,眼看着就要撞上。   赵文钊唇边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笑容再一次僵住,不敢相信地看着裴之衡。   付云丹这瞬间忽然特别能理解赵文钊的心情,因为就在虹岛秘境开启之前的挑战擂台上,在亲眼目睹南蔚轻描淡写化解了自己那一式一剑生万法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无法置信。   然而所有人都看见了,裴之衡那银光灿灿的剑丸朝紫光迎了上去,而随着剑光闪烁,这枚剑丸就像活了过来一般,将那些紫光不停地削弱,直至其彻底消失无踪,裴之衡还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   青丘支脉的金丹弟子们目瞪口呆。   “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也觉得我在做梦,赵师兄的混元霹雳竟然被一个金丹一重天的弟子给……化解了?”   “那裴之衡师弟我早知他不同凡响,但也没想到会……”   南蔚笑眯眯地看向付云丹:“如何?”   付云丹呆了半晌,才道:“我彻底服了。”   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付云丹都能肯定,不久后的将来,他们的名声定能响彻大罗灵界!   赵文钊眼睛都红了,手中灵元又一次催动起来——尤其是当他看到裴之衡双眼垂下的时候,他心中一动,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南蔚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整个人蓦地一跃而起,轻巧地跃入场中,挡在了赵文钊前面。   付云丹这时才发现裴之衡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他立即明白过来,这是裴之衡要突破了。   赵文钊盯着南蔚:“你想要插手我与裴师弟的切磋?”   他自是看出来裴之衡的状况,因此想要趁这个机会来解决了裴之衡。   南蔚道:“他在突破,等他突破了你们是再继续也好,还是不继续也好,随你们的便。”   付云丹这时也走上前来,另外几名青丘支脉弟子也劝道:“赵师兄,裴师弟要突破了,你们的切磋就结束吧。”   赵文钊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这个时候他若是还要坚持下手,只怕会众叛亲离,便强自露出一个自认大度的笑容,想要再说点什么。   但南蔚根本理也没有理他,一手扔出各色布阵材料,一手掐动法诀。   赵文钊脸色益发难看,站立了片刻,扔下一句“告辞!”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走,其他弟子们也不好停留在此地,纷纷告辞离开。   付云丹则注意到南蔚是在布阵,他好奇打量片刻,心中一动:“这是……聚灵阵?”   南蔚嗯了一声。   付云丹咋舌:“师叔在阵道上的造诣竟如此深厚,莫非得到了栾祖的教导?”   他很清楚南蔚还有一个太师父叫做栾伏江,而在太一宗里,阵道上的修为,栾伏江认了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栾伏江之前一直遗憾骆承弼不肯传承阵道衣钵,如今有了南蔚,付云丹觉得栾伏江十有八九将南蔚视为传人。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赵师侄脑子不行。   付云丹:哦?   南蔚:砸钱谁不会啊,跟我和裴之衡比,他砸得过?   付云丹:你说的好有道理……      第152章 最后关头      付云丹不由往赵文钊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皱了皱眉。他与赵文钊打过许多次交道,知道此人心胸狭窄,一贯笑里藏刀,但赵文钊若是不放下这份仇恨,恐怕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裴之衡坐在南蔚布好的聚灵阵中央,开始了突破。   转眼间,数日时间一晃即过。   其间除了南蔚一直守在裴之衡身侧,付云丹断断续续地前去探索了一些岛屿,收获虽有却不大。眼看着秘境关闭的时间快要到了,而裴之衡似乎还没有出关的迹象,付云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   “裴师弟仍在突破?”付云丹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聚灵阵内的裴之衡,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从金丹一重天突破到二重天,便是一品金丹,也不可能需要耗费如此多时间,吸收如此大量的元气吧——早在第一日,布阵的极品灵石就迅速消耗殆尽,几乎每一天南蔚都需要换上新的极品灵石。   这样算下来,裴之衡此番突破所吸纳的元气,简直都要能媲美整个二重天再加上突破三重天甚至大半个三重天的需要了……嗯?   等等!   付云丹忽然心里一动,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裴之衡:“师叔,裴师弟他不会是……”   南蔚挑眉:“是什么?”   “不会是一次性想要再突破一个小境界吧。”越是这么说,付云丹反而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南蔚不置可否地牵起唇角,却只道:“到时候看吧。”   他不打算同付云丹澄清什么,虽然南蔚心里是门儿清,眼下裴之衡并非是在一次性突破双重小境界,而是因为裴之衡使用了之前南蔚告诉他的一个特殊法诀,在一劳永逸地解决超品金丹晋阶的某些问题。   超品金丹极其难得,但亦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那就是超品金丹每次突破小境界,都需要修士本人吸纳极为海量的元气——虽然越是往后所需元气越少,但每每也能表现出特异之处,容易引来旁人的怀疑。   当然,只要挺过了金丹期,晋入元婴以后,这一点小小的缺陷便再也不复存在,且前期的基础会给后期带来巨大的好处。   但金丹期对修士而言,往往就足够漫长,不小心谨慎一些,难免会招致一些麻烦。   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结丹的时候品阶同样是超品,因此南蔚十分清楚,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什么办法——在大罗灵界灵桥断绝的万年多以后,一些在修为运用上的技巧都被探寻出来,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时南蔚也得蒙天命魔宗宗主教授过一个有用的法诀,便是在金丹一重天晋入金丹二重天的时候使用,在这个阶段一次性吸纳足够元气,储藏在体内,不断淬炼提纯,以后小境界再突破的时候,只需从体内引动隐藏的灵元即可。   只是……南蔚心下叹道:本尊这回还是失策了。   或许是这个时代灵桥尚在,超品金丹使用这个法子的时候,所吸纳的元气比记忆中的后世还要多一些,以至于他一直给裴之衡用了最高限度的聚灵阵,加上虹岛秘境内浓郁的元气,时至今日,裴之衡却似乎还未曾突破完毕。   而眼看着虹岛秘境关闭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是此番不能离开,那他们就得在秘境内待着,直到下一次虹岛秘境开启了。   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南蔚也从未生出一丝自己先走,扔下裴之衡在此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自己着实失策:早知如此,就让这小子继续按捺住不要晋阶,等出了虹岛秘境再说了!   但目前当然是裴之衡突破要紧,使用这门法诀期间,必须不断进行元气的吸纳,绝不能够胡乱移动,否则轻则前功尽弃,后则遭遇反噬,说不定会摧毁灵根资质。   南蔚看了眼裴之衡,聚灵阵中,少年安坐如山,双眸紧闭,却无损于这张面容的美妙。   也不知裴之衡能不能及时突破,南蔚算了算时间,距离虹岛秘境关闭,大约只剩下两个多时辰了。   这个时候,虹岛秘境上方不时有白光闪动,应该是离开秘境的弟子们。看着不断有师兄弟出境,付云丹也有些不淡定了:“师叔,裴师弟还没有好吗?”   南蔚嗯了一声。   付云丹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师叔,时间不多了。”   南蔚又嗯了一声。   虽然他面上没有露出来,但南蔚其实也一直在内心计算,距离秘境最后关闭的时间,一息一息地正在不断减少。   付云丹道:“若是裴师弟他……”   南蔚终于瞥了他一眼,随即就转回到了裴之衡身上。   付云丹:“……”   他听到南蔚说:“那又如何?”   付云丹道:“师叔也不走吗?”   南蔚哼道:“我这个做师叔的,怎么能做出将本门师侄丢在秘境内不管的事呢。”   付云丹:“……换做别的师侄师叔你肯定不会管的。”   南蔚又哼一声,却没否定他的这句话。   他心想那是自然,换做其他师侄,谁能媲美裴之衡这般样貌?   唔,若是谢星渊倒是可以与裴之衡相提并论,但谢星渊如今已是元婴真人,压根就不会出现眼下这般情况。   付云丹见南蔚丝毫不为所动,便也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转眼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距离秘境关闭大约只剩下一个多时辰。   南蔚道:“付师侄,我是有身为师叔的责任,你却没有。此地有我这个师叔便可,你不过是他师兄,不必留在此地。”   付云丹道:“师叔也跟我一起出去吧。”   南蔚哼道:“在付师侄眼中,我便是一个会丢下师侄不理会的师叔?”   “自然不是。”但付云丹还是会担心,其实他也希望裴之衡能及时突破完毕,醒来与南蔚一道离开秘境,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相对而言,他还是更希望南蔚能安然离开一些。   南蔚道:“你快出去。”   付云丹仍在犹豫。   却见南蔚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忽然道:“莫要忘了,秘境关闭也是化神真人们操控的。”   这句话一出,付云丹立即明白过来。虽然虹岛秘境一定在今日关闭,但一日之间也有早晚先后,早一些关闭和晚一些关闭亦是有差别的。外间不知内里详情,说不定秘境会提前关闭,但若是他出去说明了情况,秘境关闭的时间也大有可能往后推移,这样裴之衡也更有机会及时苏醒。   心念电转间想通此事,付云丹再不犹豫:“师叔,那我走了。”   南蔚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   他可不希望付云丹耗在这儿,倒不是因为付云丹悟出的原因。他和裴之衡在秘境内,外界的九霄支脉化神绝无理由放弃他们,一定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而是因为南蔚不想欠付云丹什么人情。   人情好欠,还起来难,虽然南蔚如今对太一宗,对九霄支脉,甚至是青丘支脉的大部分人都有了几分亲近之意,但他骨子里仍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尊者。   大不了就是在秘境里多待些时候嘛,此地有足够的元气,有修炼的宝地,还有那个知晓秘境内许多细节的千面九尾,又有裴之衡在一块,便是待上百年,数百年,又有何不可?   而到了秘境之外的付云丹,目光环顾四周,就发现了南蔚暗示的可能性——赵文钊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一名化神真人身边,与他说着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名化神就道:“能出来的都出来了吧,不如关闭秘境?”   付云丹连忙道:“师叔稍等,南师叔和裴师弟还在里面。”   这名叫做杜远诚的化神在青丘支脉内与清珑真人交情不错,因此他也愿意照拂赵文钊一二。不过在听了这句话后,杜远诚就露出微妙神色,看了赵文钊一眼。   另一边九霄支脉的化神倒是始终八风不动,好象一点也不介意这边的情况,甚至是秘境内始终不见人影的南蔚和裴之衡。   杜远诚道:“既如此,那是应该再等等。”   赵文钊闻言脸色虽然未变,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阴狠和不甘,像是还想对杜远诚说点什么。   然而杜远诚却半闭起了双眼,摆出一副我正在休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姿态。   赵文钊见发现根本没有化神真人或是其他弟子跟他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这让他心中有百爪挠心一般,恨不得大怒暴起。然而赵文钊毕竟还存有理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要进言,定会招来怀疑甚至是反感,忿然许久,到底是放弃地退了开去。   杜远诚见他退下,倒是松了口气。   别看他现在没有关闭秘境的意图,但若到了最后关头,南蔚和裴之衡还不出来,那他关闭秘境当然也是毫无心理负担,因为那样他会站在完全的理字上——他虽然不屑于阴谋暗算,但能给九霄支脉添堵,杜远诚也是愿意的。   终于,距离秘境关闭的最后时间,只剩下半刻钟了。   秘境出口仍是一片平静,付云丹有些焦急地盯着那里,便是之前泰然自若的九霄化神,脸色也微微有了些改变。      第153章 延迟关闭      除了一些弟子们的小声私语,几乎没有剩下其他任何声响。   付云丹盯着秘境出口,随着时间一息一息地往后推移,他愈加担心还滞留在秘境内的南蔚与裴之衡。从他出来之后已经又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裴之衡是否仍在突破中,南蔚是否仍一动不动。   而南蔚这个时候,的确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摩挲着进入秘境前发给每名弟子的秘境铭牌。   有此物在手,只要裴之衡醒来,输入灵元催动,就能在顷刻间离开秘境,但问题的关键就是裴之衡仍然毫无突破结束的征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秘境关闭的底线,王大牛从南蔚的袖子里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老爷,裴公子还没好么?”   “没有。”南蔚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铭牌,魂念则能够清晰感受着周遭元气的流动。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断有大量元气往聚灵阵内流动,说明裴之衡还在吸纳着元气,到底何时结束南蔚也无法确定。   王大牛呆了呆:“老爷,这是不是就是说,我们要出不去啦?”   南蔚心道那可未必,嘴上却道:“有这个可能。”   王大牛先是有些沮丧,但马上又兴奋起来:“那也不错,我感到这里还有很多让我觉得舒服的气息,如果留下来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找到它们了。”   南蔚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东西?”   王大牛一头雾水:“什么?”   南蔚道:“就算秘境关闭裴之衡也没醒,但我们可以试试洞府玉符。”   王大牛恍然大悟:“对啊,老爷,我们可以回到洞府里去!”   南蔚挑眉斜视他:“不怕白额了?”   王大牛挺胸道:“不怕!”   南蔚又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此物。”   王大牛点头道:“是啊,怀璧其罪。”   南蔚似笑非笑地道:“有长进了嘛。”   他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不想使用洞府玉符。因为秘境一旦关闭,跟大罗灵界就相当于隔绝在了两个空间内。若他与裴之衡还能出现在大罗灵界中的话,可想而知他们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估计绝大部分修士,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在虹岛秘境里又得到了某种宝物的缘故!   就算能搪塞过其他人,但还有一个骆承弼呢?要知玄机令正被南蔚随身携带——虽然在得到蕴养真灵之物以后,燕离楚暂时离开了玄机令进入其中,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虽然玄机令在储物袋内的时候燕离楚并不清楚南蔚的隐秘。但若是动用洞府玉符离开,燕离楚总会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真要细究肯定就瞒不过去了。   王大牛就又挺了挺胸膛:“我可是世上最英俊的探宝猴!”   南蔚没提醒他这句话逻辑很成问题,只是掀了掀眼皮,将视线继续放在裴之衡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小时候裴之衡的脸,在他脑袋里已经被如今的裴之衡替换了过来。尚属于少年的脸庞,还带了一丝青涩的意味,但如画的眉目比起小时候却又长开了几分,因而动人之处也愈加醒目起来。   似乎不管看多久,看过多少次,本尊还是觉得这小子长得可真好看。   唉,说起来若是钟离和光与谢星渊此时都在虹岛秘境里的话,本尊就完全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只安安心心地在秘境待下去,直到下次开启便是。   不知是不是对南蔚此时此刻的想法有所感应——在除掉了灵吞阵以后,南蔚当初分离并留下的魂念丝仍然在裴之衡识海内。   裴之衡的睫毛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一直紧紧盯住他的南蔚自然看在眼里:“嗯?”莫非这小子终于要醒过来了?   然而下一刻,裴之衡还是毫无动静地坐在那儿。   南蔚哼了一声,臭小子竟让本尊失望了一遍,等你醒来本尊定要好好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距离虹岛秘境必须关闭的时间,已是越来越近在眼前。   付云丹觉得自己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另一边一声不吭的赵文钊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前收敛的笑意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师叔,南小师叔和裴师弟他们,不会是出不来了吧。”这个时候也有九霄支脉的其他弟子,问出了心底的担忧。   九霄支脉的这位化神微微蹙眉,没有回答,视线却往远处天边似有若无地投去一眼。   赵文钊此刻好象又活了过来:“杜师伯,最后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嗯。”杜远诚漫不经心般应了一声。   赵文钊道:“您看……”   杜远诚道:“修士修炼,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耐心,若是连这一点耐心都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文钊。   赵文钊忽然间心如擂鼓,他明白过来。   杜远诚和他的立场其实是一致的,他们都不大希望南蔚二人能在最后关头出现,只不过杜远诚也绝不会给九霄支脉留下可供攻讦的破绽。   只要顺其自然便可,赵文钊在这瞬间懂了这个道理,本来有些急切的心思也放松了下来,只含笑看着出口。   付云丹却是注意到了九霄化神那一个仿佛不经意般的举动,他心里忽地一动,觉得九霄化神其实根本就不着急,倒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   虹岛秘境开启一个月时间,关闭时间是这个月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时辰结束的时候。   而时间,终于来到了这个点。   杜远诚又过了数息,才道:“秘境应该关闭了。”   付云丹道:“但是师伯,还有人没出来。”   杜远诚微微笑道:“放在以往,也会有人没有及时出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需要按照宗门的规矩来做。”   付云丹自然知道这是宗门的规矩,但他还想说点什么来力图挽回。   而九霄化神终于开口了:“杜师兄,不如再延长片刻?”他不会真让那名青丘金丹出力,本脉弟子自然该由本脉维护。   杜远诚语重心长道:“桂师弟,自从虹岛秘境属于本宗以来,一直的规矩都是在此刻结束,之前每一次还都是在弟子们出来就关闭秘境,此次已经是稍有延长了,你也知道,秘境多开启一息,就要多耗费一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颇有几分深意的笑容,“师弟的意思,是要为了两名金丹弟子,破坏一直以来的规矩?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但继续开启所需要的消耗,师弟准备如何负担?”   这句话才出口,付云丹就清楚地感觉到,无论是青丘支脉的还是九霄支脉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地生出了几分不满之意。   秘境开启的时候越长,就等于说宗门为之要付出的价值越高。按照太一宗的规矩,秘境其实是可以延长开启时间的,但秘境若按照计划开启一个月,耗费由宗门承担,而延长后的耗费,宗门则势必不会再承担,便需要由此次进入秘境的弟子承担。   这个部分,会直接在缴纳秘境收益的分成时扣取。只延长片刻都可能会导致每名弟子少得许多收益,谁会愿意?   付云丹本人倒是不在意,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而付云丹更担心的,是若是延长一刻钟不够,一个时辰还是不够呢?再多下去,扣光了他们的收益也未必足够啊!   九霄化神却是气定神闲扯了扯嘴角,并无跟杜远诚争辩之意。   这时天际忽然有银光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一名化神倏然而至。   付云丹在看清此人面孔的瞬间,就松了口气。   九霄化神恭敬道:“小师叔。”   骆承弼哼道:“师叔就师叔,还得加个小字。”   付云丹闻言倒是忍不住好笑,他发现南蔚和他师父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骆承弼又道:“延长秘境开启时间,我已同本脉和青丘支脉的脉主达成了一致,其间花费由我一力承担。”   闻言绝大部分弟子暗藏的不满顿时消失,但也有几个人反而愈加不满甚至是恼恨起来。其中就包括有赵文钊,他觉得非常不忿:凭什么有化神来为那两人担下这个责任,这种事何其不公!   秘境之内,南蔚知道关闭秘境的时间已到,心里已经不做什么指望了。   他正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却听到王大牛忽然尖叫起来:“老爷!”   “不许叫。”南蔚不耐烦地踢他一脚。   王大牛骨碌碌滚了开去,却不忘道:“裴公子醒了。”   南蔚立即回头,果然看到裴之衡张开双眼,站起身来,而在他身体周遭,作为聚灵阵阵眼的那些极品灵石阵眼再一次化为飞灰。   “蔚弟……”裴之衡双眸闪亮地看向南蔚。   “铭牌!”   裴之衡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就见南蔚催动灵元,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裴之衡:“……”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魅力真大,师父说出钱就出钱。 王大牛:老爷说得对!    扬威南华宗   第154章 新的任务鱼唇的加更      近段时间,常有其他宗门来人与太一宗进行交流和拜访,究其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九霄支脉一脉两名一品金丹几乎同时期出现的缘故。   在南蔚从虹岛秘境中出来并与骆承弼会合以后,就立即被骆承弼发现了他修为突破至金丹期这件事,于是没等后脚出来的裴之衡跟南蔚说上一句话,南蔚就直接被骆承弼带回九霄支脉,接受了宗门对金丹品级的检验。   一番检测之后,可以看出南蔚的金丹品质显而易见的上乘,又有秘境内其他弟子亲眼所见的结丹异象,很快南蔚的金丹品级就被确定为一品。   南蔚此前一直觉得这个得天独厚的时代应该超品到处有,但到了自己结丹以后,他才发现如今的超品金丹也不会比后世多到哪去。当然在数量上肯定会多一些,但也一样地几乎难得一见,或者说即使出现也被各个宗门保护起来不让人发现。   于是摆在明面上最高品级的金丹,便是一品金丹。   因此一脉两一品的消息一出,各个宗门都蠢蠢欲动,与太一宗有些关系的,便上门来直接打探,与太一宗扯不上关系的,则千方百计地从其他渠道打探。   这一切,都是栾伏江告诉南蔚的。   自打测完金丹品级以后,栾伏江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乐呵呵地表示要指导指导刚突破金丹期的徒孙。   虽然他带着南蔚离开以前,还悄悄传音给了裴之衡:“小家伙不要着急嘛,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不知道有个词叫小别胜新婚吗?”   裴之衡还是很郁闷。   当日在秘境内他才睁开眼睛起身,南蔚就嗖的一下出去了,他没来得及跟南蔚说话眼前就没了南蔚的踪影。还多亏了他反应快,南蔚才消失他立刻意识到了是什么情况跟着离开了秘境——不然要是南蔚出了秘境自己被困在里面,裴之衡得再郁闷一百倍。   而在从虹岛秘境出来以后,裴之衡又得知因为他的缘故,虹岛秘境也延迟关闭了一刻钟。   于是他又顾不上跟南蔚说话了,因为他马上就被骆承弼告知,跟南蔚一道背上了一笔巨债——当时骆承弼是这样说的:“秘境延迟的费用是我出的,看在你们一个是我徒弟一个是我徒弟好友的份上,利息我就不收了,不过该还给我的还是得还给我。”   秘境延迟一息,就是一枚极品灵石的消耗,延迟了一刻钟……   裴之衡顿觉自己从未有过如此贫穷,以至于错过了跟南蔚最后说话的机会,眼睁睁看着栾伏江丢下那句话就带走了南蔚。   裴之衡:“……”   不过小别胜新婚这个词,能用在他跟蔚弟身上……吗?   南蔚当然察觉到了裴之衡屡次想要跟自己说话的意图,不过谁叫在虹岛秘境里那次裴之衡让他失望了呢,所以他十分顺理成章地也让裴之衡失望上几回。   至于让裴之衡颇有些苦恼的巨债,南蔚则是一点也不当一回事。   本尊有的是身外之物,有的是灵石材料各色宝物,但本尊可不打算现在就将这些东西交上去还债!   要知道欠着债比还清债要好,至少在这笔债务还清以前,宗门得时刻注意着他们不出问题。在吸引了本宗两脉一些弟子的仇恨加上得到了其他宗门也许包括魔宗在内的关注以后,南蔚觉得这是有一定必要的。   没错,南蔚一出秘境,就察觉到了异样。之后回去九霄支脉,他更是敏锐地察觉到本脉有几个金丹期的师侄对他和裴之衡的态度都有些古怪。   何况骆承弼还特地指了出来,一脸的幸灾乐祸:“徒弟啊,你发现了没有,有些人最近看你可不是很顺眼啊!”   南蔚挑了挑眉,瞥他一眼,便默默将燕离楚所在的那蕴养真灵之物又收了回去。   骆承弼浑然不知南蔚之前的打算,又道:“不过现在这样其实还算好的,我刚过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看你不顺眼,嘿嘿。”   南蔚哪里会还不明白:“延迟秘境关闭所需要的花费,如果是我无缘无故就得承担一部分,我也会如此。”   骆承弼还是不知道自己曾跟那蕴养真灵之物只有一步之遥:“徒儿你真是善解人意。”   南蔚心道本尊可不就是如此善解人意,微微一笑道:“人之常情罢了,不过在你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再有不满情绪的人,才是不好化解的那一部分。”   骆承弼就道:“你是我的徒弟,这等区区小事想必不在话下。”   南蔚哼了一声,也算是默认了下来。   这几个对他和裴之衡不满的人,是在自身利益并未受到任何损伤的前提下,因为看到别人好像多获得了一部分,就觉得自己吃了亏的那种人。   真要让南蔚去对付他们,南蔚可没这个闲心,但若是他们要不长眼睛地撞上来,南蔚也不会客气,自然会叫他们吃到教训。   这种人只要被打痛了,根本不必担心还有什么问题。   倒是那个赵文钊……   回想了一下与赵文钊见过的那几次,还有付云丹所说关于此人的点滴细节,南蔚觉得最需要提防的便是此人。   那种隐藏极深的恶意,更甚于其他弟子那种形于表面的敌意,南蔚可以肯定,只要有机会,赵文钊绝对不介意弄死他和裴之衡!   说起来此人跟南斐在某种程度上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从他的能屈能伸、他的修为和天赋等方面可以看出,赵文钊就像是未中毒以前的南斐成长到更高的一个阶段。他不像南斐那样会处心积虑地出手,他更愿意谋定而后动,在肯定自己的优势以前,赵文钊恐怕不会轻易找南蔚二人的麻烦。   而太一宗也有弟子之间不得无故挑起争斗的宗规,也就是说,要么一击即中,要么就得确定没有任何人发现。   南蔚倒是可以再采取从前润物无声般的下毒手法,但合适金丹期的毒可就不那么容易下了。   反正若是没有机会,赵文钊是绝不会轻举妄动,南蔚也就将他丢到了一边——本尊才懒得想办法去算计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赵文钊出手,本尊定会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人。   南蔚就继续专心听栾伏江讲解一些符箓和阵道上的东西,与自己所知相互对照,进益颇多。   这一次结丹,对南蔚而言,获得的收益可谓是极其巨大。首先他在观天灵地结丹,最深层次地碰触到了大罗灵界的“道”。其次他本来就已经经历过一次结丹过程,有前一回修炼到还真境的全部体验做为基础,南蔚相信这一次的他能走到比当初天命魔宗尊者更高更远的位置去。再就是一些曾经即使修炼到了还真境还有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反倒是在如今才晋阶至金丹期,就变得一目了然,也让南蔚对许多东西有了更深的体会和把握。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冬去春来。   当新的一季春光明媚之时,南蔚从栾伏江的住所缓步走出。面庞似乎能感到微微的春风拂过,说不出的温柔惬意。   他的目光往前投去,视线尽头长身玉立的身影仿佛叫这股感受又加深了几分。   裴之衡在察觉到南蔚的眼神后,整个人都似乎泛起了一层光,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蔚弟,近来修炼进展可是还不错?”   南蔚道:“那是自然。”多日不见,这小子好像长得更好看了,尤其是周遭的花树相互辉映,叫人不想挪开目光。   所以南蔚自然理直气壮地盯着裴之衡看。   裴之衡任由他如此,只道:“我师父说起近日要给我们这些金丹弟子下发一项任务。”   南蔚这些日子一直忙于修炼,可以说是在栾伏江的住处闭关,几乎完全没有与外界联系,但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十分爱好八卦的栾伏江,因此他马上道:“因为邳济支脉明真人的化神大典?”   裴之衡道:“蔚弟原来知道。”   南蔚道:“当然,我就是因为此事才出来的。”   裴之衡立即露出了一点委屈神色:“原来蔚弟不是因为想念我才出来的么。”   南蔚呵呵:“……当然不是。”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这小子每日都在本尊闭关处附近打转,能有什么好想念的!   裴之衡道:“我就知道蔚弟还是想念我的。”   南蔚:……   本尊刚才好像给的不是肯定的回答吧?   “正好。”裴之衡拉起南蔚就往外走,“既然蔚弟你出关了,本脉脉主正要下发此次的任务,不如蔚弟你陪我过去?”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被他拉着走,很快就来到了脉主的住处。   九霄脉主是一名化神大圆满的修士,据说已在此境界停留了百余年,近年来闭关的时候多过处理支脉事务的时间。见到可谓是本脉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的南蔚二人,脉主沈真人就露出宽慰神色:“你们来了。”   而在听说了二人的来意之后,沈真人却不是很赞同两人接下此任务的意图:“不过是去送邀请函,并非一定要你们前往。这件事,不如你们再考虑考虑?”   *   南蔚闻弦歌而知雅意:“沈师兄,这个任务莫非有什么问题?”   “倒也不算是问题。”沈真人道,“若你们一定要接,自然也是能够接的,只不过——”他定定地注视这两位时至今日仍得到了颇多关注的一品金丹许久,才道,“你们可能不清楚,身为一品金丹,在外行走的危险性有多高。”   其实便是沈真人不说,南蔚也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一脉双一品金丹这个消息,被有意无意地传遍荣国甚至是大罗灵界,势必会让许多势力盯上南蔚和裴之衡二人。其一便是隐在暗中的魔宗,他们与太一宗这些玄门正道一向有些针锋相对,对两个一品金丹十有八九会感兴趣。   即便不提魔宗,其他宗门与太一宗之间,难道就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了?当然不会。   大罗灵界就这么大,全部的资源就这么多,地位越高,获取的也就越多,那么自然而然的,每座宗门都会觊觎更高的地位。   一直以来,太一宗是一个标杆,其实也是每座宗门想要将其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的目标。哪怕不能堂而皇之的下手,悄无声息动动手脚暗算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光是给太一宗添堵,说不定许多宗门在得不到任何收益的前提下都心甘情愿!   虽然他们清楚失去两个一品金丹也动摇不了太一宗的根基,但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呢?次数多了,太一宗总有一日会承担不起这份损失。   还有一个极为需要提防的则是皇室,太一宗位于荣国,是荣国最大的宗门,但皇室与宗门关系向来微妙。   这么好的机会,荣国皇室未必就不想也来插上一脚——要知上一回因为熙和大长公主的私心,皇室损失了一个地位崇高的钉子,难道他们会不想找补找补?   虽然按照目前大罗灵界修士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规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只会在暗中进行。但光是这些暗潮涌动,南蔚和裴之衡若真是两名初入金丹不久的太一宗弟子,只怕的确会力有未逮。   不过……   南蔚与裴之衡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沈师兄。”南蔚认真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选择接下任务。”   沈真人望着他:“你确定?”   “是的。”南蔚毫不犹豫,“我们若是一直关在宗内闭门修炼,那无疑是对我们二人金丹品级的一种浪费。”   他挑了挑眉,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骄傲的神色,让人觉得他好象并不将沈真人的担忧放在心上,因为他对自己——十足自信!   “修炼之途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是您定然也知晓的,而遇到坎坷险阻,我等修士本就理应勇猛精进,哪里能因为可能的危险就驻足不前,畏畏缩缩?”   裴之衡含笑看着南蔚,觉得这一刻南蔚的神情格外动人,也让他心潮忽然有些澎湃:“沈师伯,蔚弟所说,也正是我想说的。您就把这些危险,当做是对我们的考验吧!我想,若是我们连这些考验也经受不住,又怎么可能实现宗门的期望,走上巅峰?”   沈真人闻言细细观察了两人一番,倏然失笑道:“你们两个啊……”他摇摇头,似是还想说什么,似乎又不好再说,最后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说的不错!”   之前显得并不起眼的化神大圆满修士周身无风自动,浑身上下都好似鼓荡起一阵磅礴的气势。   而在他这般的气势压制之下,对面的两人却仿佛不为所动,神色坦然,毫无畏惧。   这让沈真人不由生出一丝欣赏之情,点头道:“好!好!好!我等身为修士,本就是与天争夺这一分机会,若是事事都迟疑犹豫,那真是不堪造就了!你们两个,不愧是我九霄支脉的人!”他说到这里反倒自己也得意了起来,“嘿,这一次我九霄有了你们两个又有天赋又有志气的弟子,不愁未来如何辉煌!”   若说此前他只是因为二人天赋而看重他们,这个时候,沈真人才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要爱护这两名弟子,“既如此,那你们就从这玉符中挑选一个宗门前去吧。”   “是。”南蔚接过玉符,开始查看内里记录的宗门名称。   整个大罗灵界,无论是荣国还是其他国家疆域内的宗门,甚至是一些魔宗的名称,玉符内都一一陈列。   沈真人见两人仔细查看,又道:“有志气是件好事,不过要看清自己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还是要告诫你二人一声,有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了某些事情冒一些险是应该的,但此番并非如此,所以你们要懂得掌握一个度。”   南蔚很明白沈真人的意图,其实他就是让他们不要选择距离太一宗势力范围太远的宗门,不要越过荣国的国境。   魂念飞快地将全部宗门名称尽收眼底,南蔚早已做出了决定,他不假思索道:“沈师兄,我已经有了决定。”   “哦?是哪里?”沈真人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裴之衡在听到南蔚的话以后索性停止再查看玉符的动作,反正南蔚去哪里,他便去哪里,根本没有第二种打算。   南蔚微微笑了一下:“南华宗。”   沈真人也约略知道一点南蔚同南华宗以前的纠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南华宗距离太一宗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南华宗与太一宗的势力范围有所重合——所以当初丰城的靖池竞渡,才会既有太一宗也有南华宗。   他对南蔚似乎又更加欣赏了一些:“好。”   如此有分寸,知道进退,满腔勇气却不蛮横,勇猛精进之余也懂得步步为营的年轻人,他实在很看好南蔚的未来。   启程之日距离这一天则又过去了数日,出发的时候却不光有南蔚和裴之衡。   南蔚瞥了眼不远处一副懒散模样的谢星渊,心中倒是愉快:裴之衡长得好看,谢星渊长得也好看,有两张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脸每日都能看到,这一次行程再无聊也足矣。   其实便是谢星渊没有主动跑来说要同他们一起,南蔚也考虑过要不要将他说动一道前去南华宗。虽然太一南华二宗距离不甚遥远,却也只是相对而言,中间还是要经过数座城池的。虽然以南蔚如今的修为,便是元婴修士也有一战之力,但一想到去南华宗之后,南华宗里的某些人看到他风风光光地回来,还有元婴修士在侧,那幅画面肯定更加好看!   嗯,没错,本尊就是打算去南华宗耀武扬威一番,看到某些人不开心,本尊也就开心了。   裴之衡对他的心思若有所觉,在三人坐上飞舟之后,便道:“蔚弟,这样可还满意?”   “还行。”南蔚哼了一声,怎么裴之衡这小子又用一脸纵容的神情看着本尊,谁要你纵容了!   裴之衡就开始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对了,蔚弟,这些日子我又学了几样糕点的做法,你可要尝尝?”   南蔚抬了抬下巴:“若是你一定要我帮你试试味道,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的恳求。”   裴之衡唇边笑意愈深:“是,我希望蔚弟帮我试味道。”说着,他就用两根手指拈了一块雪白的糕点,这糕点个头小巧玲珑,浑身圆滚滚的,但离了老远就散发出一股香甜扑鼻的气息。   南蔚立即看了过来,目不转睛。   裴之衡将糕点递到他嘴边,“蔚弟。”   南蔚十分自觉地张开嘴,小小圆圆的糕点几乎是立刻就滚入嘴中。   香甜的滋味也在刹那间弥漫开来,似乎要侵袭进入口腔的每一个角落,要牵动舌头的每一处味蕾,甜,却也不是太甜,香,且是一种清幽的香,两者混合交融,恰到好处地在唇齿间分开。   “不……唔,很不错。”   南蔚本来想跟以往一般给个“不错”的评价,但这几个月他也是一直等同于闭关,虽然知晓裴之衡在栾伏江住处外乱晃,却少有见面的机会,更是没有吃过什么美味,于是在这般的比较之下,他决定给予更高的评价。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裴之衡立即笑得极为灿烂,如画的眉眼越发生动,比外面四月的春光还要明媚。   紧接着,裴之衡再不犹豫,再接再厉地给南蔚喂食。   南蔚也很自然地享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忽然有个声音发出噗嗤的笑声,然后说道:“南蔚,还有裴师弟,你们两个莫不是想要闪瞎我的眼睛?还是说——”   南蔚发现那些糕点上面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   这只手修长白净,指节和指尖的形状都很优美,它闪电般一下子就从南蔚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一块糕点。   “这东西真这么好吃?唔唔唔,还真的很好吃啊!”谢星渊一边咀嚼着刚刚从裴之衡面前拿走的糕点,一边两眼放光,“裴师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厉害!怎么从前不见你发挥一下?”   他刚要再来一块,就发现自己已经无从下手。   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提防地看着他。   “……别这样嘛。”谢星渊的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便令看的人生出一种委屈了他的错觉,“裴师弟,我不过就是想——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裴之衡张嘴就来:“我手艺很一般,只有蔚弟不嫌弃。”   “我也不嫌弃啊。”谢星渊振振有词。   裴之衡道:“我只给蔚弟吃。”   本来还在纠结于那一块被谢星渊抢走了的南蔚,听到裴之衡的话,胸怀顿时大畅:罢了,看在谢星渊如此美貌的份上,被他抢走一块也就不需再计较了!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我好想念蔚弟的   南蔚:那你怎么想的?   裴之衡:(鼻血)……      第155章 南华之行      在此之后,谢星渊时不时地就往南蔚二人看过来。   大约是发现南蔚和裴之衡都没有任何抗拒的样子,谢星渊索性往后靠去,一手托住下巴,又流露一股子风流宛然的气韵,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南蔚二人的一举一动,那双桃花眼中似有笑意如水一般一点一点地荡漾了上来。   南蔚被他堂而皇之地看了许久,便决定也要看回来。   裴之衡在发现南蔚一直往谢星渊看去以后,眼色微微暗沉:“蔚弟。”   “嗯?”虽然应了裴之衡的话,南蔚却没有转过脸,还是继续看谢星渊。   裴之衡眸光闪了闪,倏地便又拉近了与南蔚的距离,一下子就从后方环住南蔚,将下巴也搁在了南蔚的肩头:“蔚弟。”   南蔚倒是没留意他的这番举动——实际上裴之衡一向就喜欢来这一套,就跟小时候一般无二,还口口声声说时隔多年,他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而他如此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样子,落在谢星渊眼中就又多了几分深意,那双桃花眼的笑意愈加深了几分,平添一丝戏谑。   “你们两个感情倒是好。”   南蔚哦了一声。   裴之衡则道:“那是自然。”   谢星渊嘿嘿一笑:“也不知南蔚和裴师弟,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双修典礼?虽然你们二人俱是男子,不过我等修行之人,性别这些东西却是不用放在心上。当然,若是觉得修为尚低,那等元婴之后倒也可以。”   南蔚这次没有应声,因为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陌生的情绪。   他本来是想,谢星渊看来跟栾伏江一般,误会了他与裴之衡的关系。不过与此同时,南蔚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连一点澄清的想法都没有——虽然澄清这种徒劳的事情,他是一向懒于去做的,但是连这种想法都没有,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袖子里面的王大牛猛地瞪大眼:双修?老爷和裴公子?   而裴之衡听到谢星渊的这句话,心跳更是在这一刹那几乎停住了,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   又过了好一会,他的心跳和呼吸才重新恢复过来。随着耳边嗡嗡嗡的轰鸣渐渐远去,曾经云山雾罩的东西,在裴之衡心底呈现出它的庐山真面目来。   怪不得他从来都想要能够一直注视着蔚弟;   怪不得他从来都无法忍受同蔚弟的分离;   怪不得他心心念念的始终是蔚弟;   怪不得……   在他一直认为疯狂于是深深压制的胡思乱想里面,蔚弟总是那副模样。   原来早在裴之衡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然将南蔚视作为双修的对象。   在大罗灵界,若是两个修士看对眼了,自然能进行双修,这也是对彼此双方都有所进益的一件事情。   固然大部分双修之人是男女修士,但大罗灵界的修士里面,女性一向数量要少一些,因此也就免不了的出现男子与男子的双修了。便是太一宗内,数十年前,甚至有两位天纵之才的修士,在太一宗内举办过一场如盛会一般的双修典礼。   在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瞬间,裴之衡环住南蔚的动作又紧了紧,力道也大了许多。   南蔚皱眉,推了推他:“松开。”   裴之衡:“……”   被南蔚推开的裴之衡如今已更像是青年的模样,时光让他褪去了此前属于少年的样子,整张脸除了依然如画的眉目,棱角逐渐变得分明,如今显露出一种近乎凌厉的美貌来,似乎光只是用眼睛看着他这张脸,就有种锋锐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转开视线。   谢星渊有几次看到裴之衡只是单单站在那儿,就能拒绝掉许多同门的示好和亲近。   但那是在南蔚并不在场的前提之下,只要南蔚在,裴之衡的棱角似乎就会变得圆融而柔和。   所以现在这样才特别好看嘛——谢星渊津津有味地看戏。   南蔚睨了一眼裴之衡。   放下双手的青年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身旁,却整个人都浮现出一股沮丧又委屈的气息。南蔚觉得,若是他头上长着耳朵,此刻定能看到那双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南蔚哼了一声:“没事干嘛那么用力。”   这句话一出,裴之衡就明白过来,仿佛躯体内注入一股活力,精神起来的时候那张脸也立即变得生动。   比起刚才要好看多了!   裴之衡便再一次环住南蔚,却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力道,这一次南蔚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往后靠了过来,神色舒展而坦然。   虽然对南蔚是怎么想的约略能感应到一些,虽然南蔚似乎并没有如自己这般强烈的情绪,但只是这样,裴之衡都觉得心满意足——至少在蔚弟身边,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嗯,也没有长得更好看的人。   这一刻,裴之衡无比感谢南蔚喜欢美人的嗜好,可以将绝大部分人都排除在外,因为那些人绝对够不上南蔚欣赏的标准。   南蔚袖子里的王大牛,已经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足有一刻钟。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经跟南蔚有过的对话——“长得不如我好看的,我不可能生出兴趣。”“而光是长得比我好看的,又未必有配得上我的本事。”   那时候王大牛觉得南蔚的想法实在是太苛刻了,如今再看,似乎裴公子……的确……可能……似乎……勉强能够得上老爷的标准?   王大牛同时又有几分恍然大悟:原来裴公子根本没有看上老爷仆人的位置,而是盯上了老爷伴侣这个位置啊。   不过即使南蔚对谢星渊明显并无亲近之意,见他一直盯着谢星渊看,再加上知晓南蔚的喜好,裴之衡还是觉得心里头生出了一股酸溜溜的滋味:“蔚弟,谢师兄好看么?”   南蔚十分干脆地作答:“好看。”   谢星渊的容貌跟裴之衡可以说是在一个档次上,桃花眼潋滟,神态恣意,无论怎么看都叫他心旷神怡。   裴之衡:“……”   就算知道南蔚正是因为没有别的心思才如此坦然,但听到南蔚这样说,裴之衡还是感到内心的那股酸涩又加重了。   南蔚过了一会才又道:“他一直看我们,我不看回来,岂非吃亏了?”   裴之衡:“……”   虽然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有些无语,可是听到里面自然而然的“我们”,裴之衡又觉得心情舒畅起来。   接下来一路无话,谢星渊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饶有兴致地观察南蔚和裴之衡的举动,直到飞舟在南华宗山门之外降落。   “沈师叔还担心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袭击,谁知竟是如此风平浪静,可见多亏有我。”一踏上地面,谢星渊环顾四周,自得地道。   南蔚估计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不过更多的原因则来是他们出行较为突然,目的地之前也不明白,暗中可能存在的人尚且来不及有什么行动,他们就到了南华宗。   从飞舟中缓步走出,抬眼便看见南华宗的山门,南蔚唇边牵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蔚弟,走吧。”   待裴之衡出声叫他,南蔚迈开步子,往南华宗山门阵势走。   随着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南蔚心中其实生出了几分好奇:看来南华宗还是老样子,只不知那翟姓化神,还有其他想要本尊死的那些人,看到本尊又回来了,会是一个什么心情,又会露出一种什么表情?   谢星渊修为最长,但论起辈分来却比南蔚矮了一辈,因此在来到南华宗的山门前后,谢星渊就泰然自若地退开一步,让南蔚居于中央进行主导的位置。   南蔚挑眉:“谢师侄?”   谢星渊道:“南蔚,你可是师叔啊,自然该由你来带领我和裴师弟。”   他是知晓南蔚与南华宗的纠葛的,因此南蔚一眼就看出谢星渊明摆着是想要看戏,对此他也不甚在意——能让一位如此出众的美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南蔚觉得还是挺值当的。   南蔚就又挑了挑眉,接着催动灵元,气运丹田,朗声道:“太一宗弟子前来拜山!”   若是忽略掉这一声用了特殊的法诀,导致传将进去势必会响彻天地,惊动几乎整个南华宗……其实南蔚的态度和说法都很寻常。   而南华宗内,闻声便有一名元婴修士道:“太一宗前来拜山?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另一名元婴修士则露出一丝狐疑:“不知,但我觉得……这个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   许多修士都听到了南蔚的这一声,有不少人都同这名元婴修士一样,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尤其是当年曾经与南蔚打过交道的一些弟子。   而正安坐端杯的翟坤彦,在听到这一声后当即暴怒:“混账!”竟是一甩袖子,将手边杯子砸了出去。   他身为化神,向来气定神闲,修养到位,但认出这个声音属于南蔚之后,翟坤彦却无论如何按捺不住自己心头汹涌的火气——不仅是因为南蔚自他手中成功逃脱,还反杀了南华宗的不少修士,更因为南蔚竟敢回来,而且还是以太一宗弟子的身份!   可恶!此子简直欺人太甚!   与此同时,南华宗内的另一座峰内的修士,与翟坤彦的神色截然不同,反而露出开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原来……我对蔚弟……是这种心思……   王大牛:呵呵,我都看出来好久了裴公子你才发现,你是傻呢傻呢还是傻呢→_→ 谢星渊:嘿嘿,我就知道点破之后会有好戏看\\(^o^)/~   第156章 见故人      “汪师兄,这声音,是南蔚师弟,南蔚师弟他……回来了!”叶浮白从一块巨石上一跃而下,做出与他平时的举动差异颇大的动作时,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汪远臻哼了一声,眸光微微闪动,其实也有几分喜色在其中,嘴里却道:“这么多年没个音信,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小子还真是肆意妄为得很。”   叶浮白好笑道:“汪师兄,这也怪不得南蔚师弟,若非当初宗门行事惹人诟病,师弟又怎会被迫离开宗门。”   汪远臻道:“你倒是跟他感情好,一个劲地替他说话。”   叶浮白就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汪师兄,你不是也很想南蔚吗。”   汪远臻道:“也是,难得有那么一个能把膳房的猪食吃得津津有味的师弟。”   叶浮白:“……”   汪远臻却已经率先迈步了:“走不走?殷师弟肯定都已经先过去了,你就别拖拖拉拉耽误时间了。”   叶浮白:“……”   在这里耽误时间到底是谁的错啊!   南蔚三人站在山门之外的原地,并没有等待多久。   此行是公务活动,而面对太一宗,哪怕南华宗内心是很希望能压下他们一头的,却也不能轻易表现出来。所以片刻之后,就有一行弟子鱼贯而出,竟是弄出颇大的一个阵仗。   数名筑基期的弟子们分列两旁,中央则走出一位元婴真人。   在看到南蔚的瞬间,他的脸色倏然有了一点微妙的改变,稍纵即逝,然后此人十分有礼地道:“三位太一宗道友,请随我来,宗主已经在等着诸位了。”   等一行人乘坐上专程用来接待贵客的飞车,那名元婴时不时往南蔚看上一眼。   谢星渊眸光闪动,兴味盎然地道:“这位道友,莫非你对本宗的这名弟子有什么看法?”   听出他话里故意没有提及自己的辈分,南蔚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那名元婴连忙道:“道友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位道友模样有些眼熟。”   谢星渊道:“哦?难道你见过他?”   元婴摸了摸胡须道:“他同本宗以前的一名弟子,长得有些像。”   “是吗。”谢星渊意味深长地道,“他名叫南蔚,是不是跟贵宗曾经那名弟子有些什么关系?”   这名元婴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在看到南蔚的时候就觉得这容色昳丽的青年似曾相识,不由想起了若干年前那被逼出走却又反击得毫不留情的少年。在看到南蔚的瞬间,他心中自然生起了一些怀疑,但却自己开解这定然不会是南蔚本人。   然而当确定了此人的确是南蔚以后……再一想到南蔚现在的身份,元婴心下便是震骇莫名!   从南华宗叛徒到太一宗门人,这个跨越也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而这份情绪,也传递到了褚承业的身上。   与那名元婴不一样的是,褚承业跟南蔚打过的交道更多一些,因此在听到南蔚的声音时,就怀疑起南蔚的身份,而在看到他的刹那就认出他是南蔚,褚承业内心益发感慨。   当年尚且才是炼气期——不,其实是筑基期的弟子,如今不过短短数年就已经成了金丹期修士,是谁胡说此子天赋低微潜质糟糕?太一宗都显然对其颇为重视,难道南华宗还敢自称比太一宗更懂得识人不成?   便是褚承业都不得不承认,南华宗对南蔚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过分。   好在虽说他当初不曾阻止,却对承川支脉以及南蔚出走给予过一臂之力,否则褚承业还真不知要如何面对南蔚了。   与此同时,因为之后南蔚的赫赫战功,让南华宗失去许多弟子的事情,更让褚承业对南蔚生出了非常深的忌惮。此人在筑基期时就能采用不知什么手段弄死那许多人,如今他已是金丹期,岂不是更加凶残?   至于那些死在追杀南蔚途中的南华宗弟子……虽然褚承业是宗主,却反而对那些弟子没有什么怜悯之情。   毕竟当初更多人属于主脉,吃了亏的也是主脉,褚承业甚至借着此事得以对主脉发难,得以在这几年稍稍压制住了主脉一些,扩大了自己手中的势力。   因此在看到南蔚的时候,褚承业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南蔚浑然不知他心情如此复杂,在看到褚承业的时候,南蔚行了个礼,就直截了当地问起承川支脉:“褚宗主,不知现在承川支脉情况如何?”   明摆着他一点也不怕自己的身份被公开,或者他回来说不定还存了点要闹出什么事情来的意图——褚承业在意识到南蔚的举动所代表的深意之后,顿觉得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回答了他:“仲平在你离开一年之后便已去世,不过叶汪两位师侄倒是不错,将承川经营得有声有色,又有殷师弟在背后相助,你大可放心。”   南蔚:……   本尊哪里表现得像是对承川支脉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不过他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在送上了邀请函,并与南华宗接洽完毕参加化神大典的事情之后,褚承业见天色不早,便顺势让南蔚三人多留下时日,领略一番南华宗的风貌云云。   南蔚无可无不可,只表示想要住到承川支脉去。   褚承业似乎毫不意外:“倒是正好,我安排的地方正在承川。”   紧接着,三人就由一名弟子引着往承川支脉而去。   虽然没人领路南蔚也知道该怎么去,不过有人领路这才说明南华宗对三人和三人背后所代表的太一宗的重视。   裴之衡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道:“蔚弟,承川——就是你从前在南华宗所在的支脉?”   谢星渊倒是有些诧异:“裴师弟你不知道?”   裴之衡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   其实他也不能说不知道,只不过每次要接触南蔚在南华宗的过往的时候,裴之衡却会有意无转移话题,而不是深入了解。   大概是因为那段日子是他没有参与其中的,一想到蔚弟在这段日子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别的人,是不是跟什么别的人关系密切……裴之衡就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什么似的。   或许是他想着,不去接触就不会知道,在此之前又哪里会想到他们会到南华宗来?   方才在听到那个褚承业提及叶汪等人的时候,南蔚神色虽然未变,但裴之衡一直留意着南蔚,自然不会没有发现他眼底眸光有些松动,比平时更加柔软。   南蔚微微一笑:“承川就是我以前所在的支脉,等会到了你们就可以看到。”   “南蔚!”   他们还在说着,从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叫,然后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满面红光地冲了过来。   南蔚笑道:“殷师兄。”   殷广士摆了摆手:“还叫什么师兄啊,如今你又不再是南华宗的弟子,直接喊我广士老殷什么都成!”说完他又转着脑袋看,“咦,叶师兄和汪师兄怎么还没到?”说起叶浮白和汪远臻,殷广士的话匣子就打开来,倒像是南蔚初识他时的模样。   “你都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叶师兄和汪师兄两个有多惦记你!有事没事都要念叨你几句!哦对,还有我爷爷也是!便是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叶师兄和汪师兄都说不能被你给比下去了!”   他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自豪,看得出来,在南蔚离开以后,殷广士同叶浮白和汪远臻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彼此之间才能说出如此熟络的话语,“只不过他们每天都忙得很,自然难得再提起你啦。不过我看得出来,大家还是很想你的。”   南蔚嗯了一声,心道本尊就是有魅力。   裴之衡这时上前一步:“蔚弟,这是……”   殷广士好奇地往裴之衡和谢星渊看,首先就感到眼睛被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   简直要被闪瞎,尤其这三个人齐刷刷站在面前的时候!   修士少有模样丑陋之辈,俊俏的人也比比皆是,但能好看到这个程度那也是世间少有了!   殷广士眼珠一转,就小声跟南蔚嘟囔:“你们太一宗选弟子,不会是按照脸来选的吧?”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猜。”这小子还是跟从前一样跳脱得很。   谢星渊噗的笑了出来,裴之衡假装没听到,不过另外有人听到了殷广士的话,不认同地道:“广士,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不赶紧给三位太一宗道友道歉。”   此时来人正是叶浮白和汪远臻,一别经年,这两名青年跟南蔚记忆中相比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比从前更加沉稳镇定,显然是因为承川支脉的大事小事都落到他们身上的缘故。   南蔚一见叶浮白就笑了:“叶师兄!”对这位美貌又贤惠的师兄他可是一直挺挂念的。   汪远臻道:“臭小子你的礼貌呢!”   南蔚又道:“汪师兄。”   汪远臻这才满意,叶浮白扯他一把,一行人缓步往承川支脉行去。   叶浮白打量了南蔚一番,欣慰道:“南蔚,知道你离开之后过得挺好的,我们都替你高兴,师父若是还在,肯定也会如此。”   南蔚对仲平真人其实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他却记得自己欠下的人情,也记得当初这位真人挺身而出帮了自己一把,便道:“我想也是,叶师兄,你们可都还好?”   叶浮白笑道:“我们也很好,师父去世之前就打算了许多,这些年主脉也遇到了不少麻烦——里面的一部分还是你带来的,所以我们还要感谢你。”   几个人叙旧的时候,谢星渊轻轻撞了一下裴之衡,传音道:“裴师弟,是不是觉得心里面酸溜溜的?”   作者有话要说:殷广士:你们招收弟子是按脸来的吗?   南蔚:你猜   裴之衡:^o^   谢星渊:就知道我的美貌会闪瞎别人的眼睛(得意中)      第157章 决心      裴之衡没吭声。   不过谢星渊是何许人也,哪里会看不出裴之衡这反应意味着什么?见状他的一双桃花眼中益发浮动起几分满含兴味的笑意:“可是你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怕南蔚……小师叔不高兴,是不是?”   裴之衡这次才看了他一眼。   谢星渊继续道:“其实吧,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你没有立场干预小师叔的事,因为你不是他的什么人嘛。”   裴之衡迟疑了一下:“什么——意思?”   蔚弟不就是他的蔚弟么,怎么能说他不是蔚弟的什么人!   谢星渊长臂一展,忽地搭住了裴之衡:“你看——假如,我是说假如哦!假如你现在跟小师叔已经确定了是双修道侣,或者要结成双修道侣,那你和小师叔的关系,再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你都可以以小师叔双修道侣的身份来表明态度嘛!像再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可以直接跟小师叔说你吃醋了嘛。”   裴之衡若有所思:“吃醋……”   谢星渊笑眯眯地点头,忽然有点期待,若是裴之衡真的跑去跟南蔚说要与他结成双修道侣,南蔚会是个什么反应呢?是会答应下来还是会拒绝?   南蔚察觉到这两人在身后的小动作,倏然望了过来。   就见裴之衡一脸的沉思,谢星渊一脸的不怀好意。   南蔚眯了眯眼,若是他还看不出谢星渊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那他也就不是南蔚了,只是谢星渊究竟对裴之衡说了什么?   哼,希望裴之衡别被他这位谢师兄给哄骗了,不然本尊会要他长点记性!   转眼间,承川支脉已经到了。   再一次站在承川支脉的土地上,南蔚环顾着四周,也不禁有些心生感慨。   当年虽然是被南婓和南秉礼算计才拜入南华宗,之后又遭到不公正对待落到承川支脉,但是进入这条支脉的时候,南蔚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离开这座宗门,摇身一变成为另一座宗门的弟子。   虽然南华宗里有些人是挺烦人,不过在承川支脉,却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记忆。   “南蔚,裴道友,谢道友,这里就是给你们安排的住处,若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管说。”叶浮白笑容满面地说着,一边介绍着承川支脉的情况。   他实在是一个又美貌又周到的青年,很难让人对他生出恶感,但裴之衡却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只想叫这家伙离得远一点。   谢星渊则哈哈一笑:“行!说起来,咱们其实也算是到了自己人的地盘上,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这种态度自然而然地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让承川三人顺理成章地留在南蔚住处,更让裴之衡的眼色又暗了几分。   谢星渊不着痕迹地看裴之衡一眼,嘿嘿,他就是故意的。   南蔚也察觉到裴之衡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这小子虽然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是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什么沉默寡言之辈,何况平日这小子最是黏糊糊的,恨不得长在本尊身上一般,哪像今日一直有些游离在外!   “裴之衡?”   在众人坐下之后,南蔚就叫了他一声。   裴之衡立即道:“蔚弟!”   南蔚道:“过来坐。”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做的那些糕点呢,拿出来。”   正在为自己能坐在南蔚身边而高兴的裴之衡,心里再一次酸涩到不行,蔚弟还是第一次如此大方地将美食让出去呢……之前在飞舟里都不愿意给谢师兄呢……这么明显的差别待遇,承川支脉的这些人在蔚弟心里一定很重要。   谢星渊恨不得捧腹大笑,他是真的没想到,明明有时候看南蔚同裴之衡的互动简直是让人觉得肉麻到眼睛都要瞎掉了,但似乎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没捅破?   眼下裴之衡的样子倒是让谢星渊想起裴之衡才入宗的时候,多年没见,好不容易又见到,真是太令人怀念了。   南蔚若有所觉地看了眼谢星渊。   裴之衡从储物袋中拿出糕点。   南蔚一边让承川三人吃,一边自己更加快、狠、准地吃了起来。   虽然因为欠了承川人情的缘故,加上更想吃到裴之衡制作出的新鲜糕点所以才如此,但这些糕点不是被自己吃掉而是被别人吃掉,南蔚心里还是生出了许多不舍。   裴之衡则食不知味地吃着自己特意为南蔚炮制的糕点,一边想到了谢星渊的话。   “假如你现在跟小师叔已经确定了是双修道侣,或者要结成双修道侣……”   假如……假如并不是假如,而是真的呢?   只要稍微一想,想到裴之衡其实并未经历过的双修典礼,想到南蔚能站在自己身旁成为双修的道侣,裴之衡浑身都有些燥热起来。与此同时,更深更多的渴盼,也从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汹涌而出。   他……想要如此。   想要蔚弟成为双修的道侣。   裴之衡下定了决心以后,反而淡定了下来,也能跟叶浮白等人如常交谈了。   而且在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就十分自然地靠在南蔚肩头,跟南蔚压低了声音说话。   叶浮白微微瞪大眼睛,视线在裴之衡与南蔚之间打转。   南蔚发现裴之衡恢复如常,倒是松了口气,低声应着裴之衡说的话,浑然不知自己跟裴之衡此时在别人眼中呈现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亲密姿态。   到了晚间其他人告辞,南蔚刚洗漱完毕,窗口响动了几下,然后熟悉的气息就靠拢过来。   南蔚哼道:“裴之衡,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有门不走偏走窗户。”   裴之衡直接凑了过来:“蔚弟,今日我跟你一起睡。”   南蔚:“……不要。”   所以才说这小子黏糊糊的,两个人如今都是成年男性,个头比起小时候,甚至比起少年时候都要大了许多,再挤在一张床上,难免会影响到舒适程度。   裴之衡委屈地垂手站在他旁边,只用那双眼睛盯着南蔚看:“为什么啊。”   南蔚实话实说:“挤。”   裴之衡指着房间里的床:“这床很宽。”   这倒是真的,南华宗提供的住处里,床的确很宽,几个人在上面打滚都没关系。   南蔚瞪他:“你每次都往我这边挤。”再宽的床也经不起折腾。   裴之衡却道:“就这么说定了。”   南蔚:“……”   如果说在大部分事情上南蔚都能吃定裴之衡,但有时候他却是拿裴之衡没有办法。而且一旦这小子露出委屈的神色,南蔚就觉得想要让他高兴,想要让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比如此刻,裴之衡说完就冲着南蔚笑了,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像是落满了星辰,闪动着无与伦比的光彩。   南蔚就想:罢了,谁叫这小子笑起来太好看了呢……   不过已经跳开的王大牛有不同的看法:裴公子果然是想要跟老爷双修!   意识到这点,王大牛道:“老爷,那我去裴公子那边睡。”   南蔚吃惊:“你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要去别的房间睡觉。”   王大牛气鼓鼓地看了一眼裴之衡,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要双修!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牛在听到隔壁的动静之后才跳了回去,发现南蔚和裴之衡都在房间里打粉骨碎身拳。他看来看去,发现南蔚和裴之衡跟前一日其实没有多少分别,他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因为修士的双修跟普通人有差别呢,还是裴公子太快就结束以至于两人体力完全没消耗呢……   只可惜他虽然好奇,但王大牛也很清楚自己是绝对不能去问南蔚的,只能百爪挠心地琢磨着要不要晚上偷偷一看究竟。   等到仆役送来早上的饭食,裴之衡一看就皱了皱眉,问道:“蔚弟,你在承川的时候,就吃的这些?”   南蔚还没来得及回答,汪远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探头看了一眼撇嘴道:“他当初吃的比这可还有所不如,他都是跑去本脉的膳房吃,你们今日所吃却是小灶上做的。啧,也就是南蔚了,吃跟猪食一样的东西也能津津有味。”   南蔚:“……汪师兄你记性真好。”   裴之衡听了却有点心疼,他知道在南府的时候,南蔚的处境一向不是太好,可是自从有了他,南蔚也是被他喂得好好的,没想到就是两人分别的那些年,南蔚过得这么苦……   南蔚其实压根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个时代的原材料比起后世要好太多,便是厨子手艺再差,做出来的东西也还算可口。   他问汪远臻:“汪师兄这么早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远臻道:“没错,叶师弟早上被宗主请去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说,主脉的意思,说是要跟你们进行一下两宗之间的切磋交流。要我说,你们只来了三个人有什么好交流的!所以我来告诉你们,免得等会说起应了主脉的阴谋。”   谢星渊听到这里,却是兴致勃勃:“切磋?什么时候?打算用什么形式?”   汪远臻有点无语:“谢道友,你们只是来送邀请函的信使,犯不着答应如此无理的要求,我跟叶师弟会想办法替你们回绝。实在不行的话,你们也大可不必应承下来。”   “别呀。”南蔚也说,“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叫人小看了我们太一宗!”   “没错。”谢星渊跟他对视一眼,“切磋什么的,听起来挺有趣的嘛,不如来比个十场?”   汪远臻:“……”      第158章 以一对五      南蔚已经吃完起身:“走吧,我们去把我们的意思说明一下。”   虽然南华宗主脉促成这般的切磋交流摆明了是不怀好意,但是南蔚还真是很有兴趣,他既然敢来,就不怕事情闹大。将某些人的脸面好好地打上一打,其实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对不对?   谢星渊更是有事不怕闹大的典型,立马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不错,早些商定了到底采用什么法子来进行切磋,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嘛!”   裴之衡是南蔚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自然不会落下:“嗯。”   汪远臻:“……等等我!”他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绝对不会按照主脉的某些人所期望的那样进行。   一行人过来的时候,褚承业正觉得焦头烂额。   一边是向来势大喜欢以势压人的主脉,虽然这些年主脉也有些自顾不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对方打定主意要做什么事时,褚承业即便是宗主,也很难动摇对方的决定;一边是一直站在自己一方的承川支脉,虽然自仲平真人死后,承川目前并无元婴真人出现,但在叶浮白和汪远臻,加上背后殷仲远的主持下,承川的发展也可谓是蒸蒸日上,所以褚承业也不愿意拂了承川支脉的意思。   可是眼下两方却摆明了不能一致,褚承业跟哪个都说不通,心里都忍不住埋怨起南蔚来:没事去别的宗门送邀请函便是,作甚要到南华宗来!   此时见到南蔚三人过来,他立即露出笑脸:“三位道友,昨日在本宗,休息得可还好?”   谢星渊看南蔚没有应答的意思,就道:“睡得挺不错,承川支脉风景也不错。”   旁边就有一个修士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这位道友,若是要在本宗观赏风景,实在不该去承川支脉,那里人烟稀少不说,山峰亦是瘦骨嶙峋,大大不如主脉。”   “是吗。”谢星渊悄悄冲南蔚挤了挤眼,“不过我倒是更喜欢承川的风景一些。”   那修士碰了个钉子,就又对褚承业道:“宗主,本脉的意思你知道了,方才你说没有征求过几位道友的同意,现下他们便在这儿,宗主何不趁机询问?”   叶浮白微微笑道:“宗主,太一宗的道友们此来不过是为了送交邀请函,并无切磋之意,不如还是继续由我招待他们游览本宗。”   褚承业:又来了又来了!   谢星渊旁观了一会,才故意露出好奇神色:“褚宗主,不知那位……”他看了眼主脉那名修士,“道友想要您征求我们的什么意见?”   褚承业连忙道:“是本宗的一些弟子,想要同三位进行一番切磋交流。”   谢星渊笑嘻嘻地道:“这是好事啊,修士修炼不能固步自封,能有与人切磋交流的机会都要珍惜。”   那名修士打蛇随棍上:“不错,还是道友看得明白!”   谢星渊道:“褚宗主,不过我们太一此番只有三人在此,不知贵宗是想采取什么模式进行切磋?”   叶浮白想说话,却对上了南蔚的双眼,见南蔚笑眯眯的,他便明白了过来,并不做声,只站在一旁静待下文。   那名修士道:“这还不容易,便我们各方出一同阶的修士,进行擂台比试就行。”   谢星渊道:“只比三场是不是太少了,多没劲啊。”   叶浮白吃了一惊,再次往南蔚看去,却见南蔚冲他摇了摇头,他便又按捺下说话的念头。   那名修士闻言也有些惊讶:“这……我们其实也希望能多切磋几场,但毕竟贵宗只有三人在此。”   而且里面的元婴修士,必然只有一场,也不过是走形式而已,真正比试的重点都在另外两个金丹修士身上。两个人,便是他再希望压制住太一宗的来人,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可是听这名太一宗元婴真人的意思,倒好像是他们觉得场数太少不妥当。这名修士就有点兴奋了起来,还能有人上赶着找抽?   他却不知对方也觉得有人上赶着找抽,谢星渊笑着提议:“不如来个十场吧,我是元婴期便不出面,你们找十个金丹弟子,跟他们比一比?”   那修士言不由衷地道:“这样太过于偏袒本宗,似乎不好吧。”   “不好吗?”南蔚挑了挑眉。   那修士道:“是啊,你们岂不是要以一对五。”   南蔚道:“也是——照你这样说,不如我们索性算了?”   那修士脸色一僵,半晌才艰难地道:“既然贵宗执意如此,我们也不能拒绝贵宗的好意。”然后他转过头就忙不迭地对褚承业道,“宗主,既然太一宗的道友都决定了,那我们就组织一番,开始切磋,如何?”   褚承业狐疑地打量了南蔚三人许久,见他们三个都没有意见,只得答应下来。   这时候叶浮白走到南蔚身边,低声道:“南蔚,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可是代表了太一宗的脸面,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在太一宗里的处境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且主脉此番明显是有备而来,虽然说的是同阶,但很显然,他们肯定又要玩文字游戏,只怕出场的都是金丹高阶,甚至是金丹大圆满修士!我知道你当初筑基期的时候曾击败过金丹,可是修为越是往上,小境界的差距也会越大,再者金丹高阶的手段也难以判断,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南蔚知道这美貌又贤惠的青年是真心实意地在替自己考虑,不过他也是真心实意地不在意,闻言笑眯眯地道:“师兄你就放心吧,我跟裴之衡也是有几分把握的。”没有这个金刚钻,他们又何必揽下瓷器活,“至于你担心的金丹大圆满之类,谢星渊也不会坐视不管。”   叶浮白过了一会才猛地注意到,刚才南蔚似乎直接叫了那元婴修士的名字。   他心里忽的一动,回忆了一番三人的相处情形,再看了看那谢星渊的形容举止,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南蔚是真的成竹在胸?   果然,有谢星渊跟褚承业的一番交谈,南华宗派出的弟子便是金丹后期,也不能超过金丹五重天。当然,在那名主脉的修士看来,金丹五重天已是绰绰有余。倒是也有其他修士对太一宗三人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的举动感到了几分狐疑,可是他们也都是宗门的佼佼者,对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   而叶浮白却是始终还有些不放心,又说服褚承业,由他与汪远臻出战其中头两场。   南蔚自然清楚叶浮白的意图,对着叶浮白笑了笑,当先迈步走上了着刚刚搭建而成的擂台,冲叶浮白拱手道:“请。”   裴之衡目不转睛地盯着南蔚,就见擂台上的两个人开始了比试。   这边南蔚催动灵元,那边叶浮白也催动灵元,两个人似模似样地交了数个回合的手,但即便是台下的其他人,也分明看出这两人打得实在有够假的。   裴之衡听到有人毫不避忌道:“我还当太一宗的人有多厉害,怎么跟个承川支脉的人都能如此软绵绵的。”   “你不知道了吧,那个太一宗的弟子从前就是承川支脉出去的弟子,嘿,要我说啊,承川的叶师兄是故意相让!”   “你这么一说我看出来了,果然叶师兄是故意在让那个家伙,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怕什么,反正叶浮白是第一场,就让那人尝到一点甜头,后面再给他狠狠的攻击,也叫他知道我们南华宗可不是什么小门小宗!”   在这些人一门心思地认为叶浮白是在故意相让的时候,台上的叶浮白虽然确有此意,但却知道实际情况恐怕与之并不相符。他是故意如此,但对面的南蔚也分明丁点未曾显露出从前在他面前所显示的天赋!   难不成……南蔚也是在让着自己?叶浮白觉得很有可能如此,南蔚绝不是个这般软弱可欺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让主脉那位化神真人有苦难言。   但南蔚现在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叶浮白有些困惑,见南蔚再一次往这边过来的时候,叶浮白决定稍微加大攻击的力度,也免得让台下的人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尽力。   谁知当叶浮白催动灵元发出攻击的刹那,南蔚竟是蹬蹬蹬倒退几步,十分干脆利落地跌落了擂台。   叶浮白:“……”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输了。”   汪远臻呆住了:“什么情况?南蔚怎么输了?”怎么跟他同叶浮白事先说好的情况不一样?   叶浮白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褚承业宣布第一场切磋的结果,叶浮白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下来,皱着眉头看南蔚。   裴之衡又听到那些人更加没有顾忌地议论纷纷。   “叶浮白都放水到了这个程度,竟然那小子还能输?”   “开什么玩笑?莫非这次太一宗前来的金丹弟子,只是个运气好一点的小子?”   “下一场还是承川的人上去,是那个汪远臻,我们再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叶浮白:什么情况?   汪远臻:什么鬼?   南蔚:嘿嘿嘿嘿……      第159章 局面反转      等到汪远臻和南蔚一同站在台上的时候,汪远臻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输了?”汪远臻皱着眉毛问。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是啊,输了啊,我不是都承认了吗。”   汪远臻还是皱着眉毛:“这不对啊,怎么可能呢。”   南蔚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汪远臻摇摇头:“肯定有哪里不对。”   南蔚笑眯眯:“汪师兄,我们开始吧。”   汪远臻百思不得其解,他和叶浮白都打算让出各自的这一场,自然是为了南蔚考虑。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像这般连轴一样的车轮战,南华宗本来就不该弄出来,而且对象还偏偏是南蔚!   心知肚明当初宗门在对待南蔚这件事上的立场有多么偏向,又是多么错误,汪远臻和叶浮白本来就一直替自家师弟心怀不忿。他和叶浮白让一让,也免得南蔚在最开始就耗费过多灵力。可是南蔚是没有耗费多少灵力,但……他却果断认输了!   那接下来的比试,南蔚又想如何进行?   汪远臻越是跟南蔚交手,就越是感到了与叶浮白相似的困惑。   他能感觉到南蔚犹有余力,甚至可以说对方想要战胜自己只怕并不是什么难事——在他和叶浮白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的师弟离开南华宗后,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连他们也难以想象的程度,这叫汪远臻又欣慰又有些心酸。   但南蔚却偏偏慢条斯理,似乎只是想走走过场。   “南蔚。”汪远臻肃然道,“你……”   还没等他说完,当汪远臻的攻击轻飘飘的落到南蔚身上时,南蔚却好像遭受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攻击似的,整个人又是往后退去,跌落台下,再一次地认了输。   汪远臻:“……”   这下子,裴之衡听到那几个人开始新一轮的冷嘲热讽了。   他相信在台下站定的南蔚也听到了,不过南蔚却是连一点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这几人,而是问褚承业:“褚宗主,我又输了,那么下一位是谁?”   褚承业对南蔚两战连败的战绩也无法理解,他记得当初这青年才是筑基期的时候,就能让前去追杀他的那许多修士铩羽而归,如今他已经成为金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堪一击?   “下一位,主脉张成利。”   从主脉金丹中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一跃来到台上。此人身量极高,从上往下打量南蔚的样子颇有几分倨傲和不屑。   “我是张成利,我会打败你!”叶浮白和汪远臻都让到那种程度了,这个太一宗的金丹竟然还输了,也不怪张成利一点不把南蔚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此时,台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师叔。”   这一声称呼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到处看,想知道说这句话的是谁,此人又是在叫谁。   然后他们马上就发现,出声之人正是那名太一宗的元婴真人。   谢星渊叫了这一声,就暂时顿了顿,等南蔚朝他看过来,才笑得眉目间一派潋滟,然后挥了挥手:“小师叔,别玩了,不好玩。”   叶浮白和汪远臻对视一眼:“小师叔?南蔚莫非是这名元婴的……师叔?”   谢星渊明明是故意混淆身份,此时却表现得好像根本只是他没有提及,反而惊讶道:“我没有说吗?南蔚的师父在本宗辈分很高,因此他是我的师叔,不过谁叫他入宗较晚又年纪比较小呢,所以我才会称他为小师叔。”   叶浮白和汪远臻此时终于恍然大悟——若是南蔚还如在南华宗一般不受重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元婴修士的师叔的,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南蔚到了太一宗是一鸣惊人,在太一宗内的地位颇不一般!   只是,地位不同,可修为仍然是金丹一重天呀,难道说南蔚的实力也非比寻常?   叶浮白和汪远臻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十分期待地看向擂台。   南蔚听了谢星渊的话,哼了一声:“还用你说。”   他对面的张成利见南蔚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顿时火气大旺:“比试又不是比辈分,难道你是师叔就能比我厉害!”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攻击。   张成利其实也是主脉排名前列的金丹弟子,他进入金丹期的时间虽然不算久,但比南蔚还是要多了几年,之前南蔚离宗而出时张成利一直在闭关,倒是并不清楚南蔚的事迹。   他只知南蔚不过才金丹一重天,自己却是金丹三重天,这场比试的结果根本不会有任何变故。   因此当张成利的攻击落空的时候,他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他就感到背后忽然传来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道,让他丝毫不能做出反应就已然摔倒了擂台之下,还摔了个狗啃泥。   张成利有些艰难地转动脖子往擂台上看,就见台上风姿不凡的青年冲他微微一笑。   张成利想说话,但似乎有一股灵元游走在身体之内,让他只来得及看清逆光中青年的笑容,就昏了过去。   南蔚哼了一声:敢居高临下看本尊,本尊就让你抬不起头来!   如果说刚才谢星渊的话只是让人有些惊讶,也让一些人生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现在南蔚这般干脆利落的胜利,才是真正让这些人都大吃一惊。   现场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叶浮白却是笑了出来:“南蔚!”   南蔚在台上朝他点了点头。   叶浮白道:“干得漂亮!”   旁边有主脉弟子不悦地嘀咕:“叶浮白你个吃里扒外的。”叶浮白也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这一次的切磋比试本来南华宗就站不住一个理字,若真的叫南蔚打了脸,那也只能怪这些人咎由自取!   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殷广士两眼闪闪发光,看着南蔚就像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南蔚深藏不露啊,厉害!”   接下来,南蔚的举动才是更让提出这次切磋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南蔚竟是根本没有让裴之衡也上场的意思,单枪匹马地在擂台上站着,竟是轻而易举地连胜七场!   这下子,主脉所有金丹弟子的士气都颓败了下去,不管最后一个出战的将会是何人,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台上的那个青年彻彻底底地踩到了地上!   不过当最后一战出场的人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众人还是提起了一分希望。   “南将!”   南蔚眯了眯眼,看向脊背挺直如标杆一般走向擂台的青年,唇边露出了一个笑容。   南将走上擂台,冲南蔚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他跟南蔚记忆里的孩童几乎能够重叠起来,那股清冷到肃杀的气质丝毫未曾改变。   南蔚对他没有什么恶感,小时候在南府,南将从来没有欺负过南蔚,便是在前身的记忆里,这个弟弟也跟南婓不一样。他永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只有修炼。而南将进入南华宗以后,修炼速度极快,是南华宗看重的天才,却也没有做出过任何打压南蔚的事情。便是南婓借着他的名头找南蔚的麻烦时,南蔚都曾也通过魂念知道南将对此并不认同,甚至还屡次阻止南婓。   “好久不见。”所以南蔚也表现得很有礼貌——何况这小子跟他那个弟弟不一样,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呢!   南将道:“南婓是死在你手里?”   南蔚实话实说:“是。”   南将哦了一声。   南蔚眨眨眼:“你要给你弟弟报仇?”   南将似乎有些困惑:“他也是你弟弟。”   南蔚:“……”   南将道:“我跟他说过,自己修炼才最重要,但他却无心修炼正道偏要往歪路上走,送了性命也不奇怪。”   这回轮到南蔚哦了一声。   南将道:“他似乎对你做了不少的事情,你杀他,理所应当。不过他到底是我弟弟,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南蔚挑眉。   南将道:“凭此战决定吧,若是你输了,我会替南婓报仇,若是我输了,此事我不会再提。”   南蔚哼了一声:“随你。”   两人讲了好一会话才开战,台下围观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当这一场比试开始之后,所有人又都提起了精神,因为这一战在今日的十场比试里,恐怕才是真正精彩的一战!   南将天赋的确卓绝,这是南蔚也能够肯定的事情,又被悉心培养这些年,他手里的宝物也好,本身的修为也罢,都比之前那些人要高上许多。   南蔚却也并不惧他,虽然论修为南将比他高出了足足有四个小境界,金丹五重天的南将比起金丹六重天的赵文钊实力更加强悍,但南蔚到底有着天命魔宗尊者的底蕴,更有着超品金丹在身。   两人催动灵元短兵相接的瞬间,就让台下所有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台上光华闪烁,不断发出碰撞和轰击的声响!   转眼间,南蔚与南将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两人势均力敌,观战之人都难以看出谁更厉害一些。   叶浮白有些担忧:“南蔚虽然实力出众,但南将师弟也是我们南华宗的佼佼者,且修为比南蔚高出了这么多……”   裴之衡没有做声,只专注地注视着南蔚。   谢星渊嘿嘿一笑,一点也不担心:“已经赢了七场,这场输了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褚承业:你为何会输?   南蔚:本尊觉得全赢了的话你们南华宗大概会哭着闹着不服气,所以就输两场咯。      第160章 南将认输      到了这个时候,从来都对自己十分自信的南将,却破天荒地隐隐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今日是无法赢过南蔚了。   不过他的神色在冷淡之余透出更多坚定: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想要试一试!   当南蔚与南将二人在又一次交手之后分开之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站在了擂台的两端,遥遥相对。   南将盯着南蔚,猛地催动了灵元。   只是刹那间,他身前飞剑冲天而起,在五光十色中围绕住南将旋转起来。   看到南将的这一招,因为之前干脆利落输给南蔚的南华宗弟子立即眉飞色舞起来。   “终于出来了,南将的绝招!”   “没错,南师兄可是凭借这一招,曾经在翟师伯手里撑过两个回合的呢!”   “南师兄都使出了这一招,那太一宗的臭小子肯定没辙了。”   这些弟子们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又是期待又是骄傲。   谢星渊笑意盈然地扫了他们一眼,扭头对裴之衡道:“他们都觉得南蔚会输哦。”   裴之衡道:“那是他们的错觉。”   谢星渊笑出声来:“师弟,你对南蔚……小师叔,真的特别有信心。”   不管是当初南蔚入门时在天河里,还是此时此刻,裴之衡对南蔚的信心似乎从未有过动摇,总是如此坚定。   裴之衡十分理所当然地道:“嗯。”只是不管跟谢星渊说了多少句话,他的目光都不曾有过分毫偏离,一直凝聚在擂台上。   谢星渊觉得这个样子的裴之衡很有趣,而会让师弟变得这么有趣的另一个人也相当有意思。   被裴之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南蔚,欣赏了一下南将使出绝招之后微微有些苍白的面孔,以及因为拼尽全力而泛红的眼睛,觉得这小子倒是遗传了南秉礼的容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南将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南蔚好象不是很专心。   那高速旋转的飞剑带来了无穷无尽般的剑光,这些光华本身就带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犀利,此时在空中它们倏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挟持着此中犀利,如雷霆一般往南蔚攻了过去!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南将认为南蔚会被击中。也许南蔚还有什么防御的手段,也许南蔚也有什么底牌,但他肯定会受伤。   这是翟师伯都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剑诀,而且比起那个时候,南将修炼的程度已经是更加炉火纯青,虽然才超过了小成,距离大成还遥不可及,但对待一个金丹期修士,一个金丹一重天,理应是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然而紧接着,南将微微瞪大了眼睛。   向来缺少表情的脸孔上,难得露出了如此惊讶的神情。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迅疾而去的剑光交错之间,却非常奇妙地从南蔚身边擦了过去!   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使用这个剑诀的时候出了什么错误,但很快南将就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他出了错,而是——南将注意到南蔚闲庭信步一般走动的步伐。   没错,就是南蔚的步伐,他踏出的每一步,竟是妙到毫巅!竟是让他始终能在狂风暴雨般的犀利攻势之中,寻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空隙!   这是何等的天资卓绝!   这一瞬间,南将心念电转,对南蔚的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已经使出了自己的绝招,而南蔚似乎还游刃有余。又短兵相接了数招,南将就十分坦然地认了输,一点也没顾及台下那些弟子的失望神色。   南蔚随后也施施然走下擂台,含笑对也有些目瞪口呆的褚承业道:“褚宗主,十场切磋比试结束了,不知贵宗是否满意?”   满意?开什么玩笑,褚承业都要虚脱了好不好!虽然他是跟主脉颇有一些新仇旧怨,也一点都不希望主脉耀武扬威,但眼看着本宗弟子在太一宗弟子手中几乎不是一合之敌,那他这个宗主面上也无光啊!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褚承业又能如何指责对方?   这毕竟是南华宗自己提出来的切磋交流的要求,而南蔚三人不过的应允了下来罢了。会被对方这般果决地赢下来,又哪里能怪对方太厉害?   因此褚承业顿了一会后还是不无尴尬地道:“贵宗弟子果真了得。”   南蔚笑眯眯地道:“多谢宗主夸奖。”   褚承业觉得现在自己满嘴都是苦味,他真的没有想要夸奖对方啊,真的!   叶浮白几人其实也有些震惊,但是却并没有如褚承业这般的情绪,反而对南蔚的获胜感到了欣慰和高兴。   更多的人心情都很复杂,想当年南蔚不过是被南华宗定位为与魔修勾结的弃徒,谁又能想到时隔短短几年,此人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大罗灵界权威最盛、地位最高的玄门正道太一宗的弟子,还能达到金丹期,并且一一击败比他修为更高的金丹期弟子!   周围陷入一片有些紧绷的沉寂之中,许多双眼睛都盯着南蔚,好象要看清楚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蔚没有理睬他们,只是小幅度地打了个呵欠,对叶浮白道:“叶师兄,打了半天有点累了,不如回去?”   叶浮白乐呵呵:“好,好,回去!”   目送这一行人往承川支脉回转,几乎所有被留下的人都默不作声。   南将一直垂眸站在那儿,刚抬眼就见到身边师兄弟们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有些奇怪地道:“你们还不回去修炼?”   有弟子恨恨道:“修炼什么!再修炼也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也有弟子埋怨地道:“南师兄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都打不过南蔚!”   南将觉得更奇怪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会打不过不是很正常吗?我要回去修炼了。”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也会变得不正常起来。   其他人:“……”   这个时候,南蔚一行人已经快要回到了承川支脉,不过注意到现在的时间,便由殷广士提出去坊市用餐,所以几人换了个方向,往坊市行去。   再一次踏足到曾经来过多次的坊市,南蔚只稍微打量了此地一番,鼻子就忍不住地一动。   他闻到了什么令人垂涎的气味。   将南蔚的一举一动总是收入眼底的裴之衡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我去去就来。”   南蔚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去捕捉更多的香味了。   然后他忽然听叶浮白道:“南蔚。”   南蔚扭头:“叶师兄?”   此时殷广士跟谢星渊走在前面,好象在说着什么,汪远臻也跟他俩在一处,裴之衡去了尚未回来,只有叶浮白与南蔚并排走着。   叶浮白犹豫了一下,道:“我听宗主说,要替你澄清从前的那桩事情。”   南蔚哦了一声,并不在意。   被当做弃徒,被认为与魔修勾结又如何?且不说他本身曾经也是魔修,何况这些人眼里他是什么样子,南蔚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本尊是何许人也,还会同这些不值得的人计较?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将他当作妖魔鬼怪,他也懒得理会。但若是要自己来找死,就别怪本尊为了清静将他们统统宰了。   叶浮白道:“虽然知道南蔚你并不介意这些,但我想若是能够澄清事实,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南蔚道:“嗯,谢谢。”   但不管自己内心是如何想的,他都清楚叶浮白是真心实意地在替他着想。若是放在从前,南蔚并不会理会这些事,但正是叶浮白,是承川支脉的这些人,让他也懂得了一些感情是如何维系的,让他也有了一点想要去维系的心思。   叶浮白就笑了起来:“若是澄清了,我们还能继续当师兄弟吗?”   他的话里明显有些深意,不过南蔚却当做没有听出,只是道:“我现在还是叫你叶师兄。”   叶浮白沉默了下来。   南蔚又道:“叶师兄,在南华宗,我觉得承川不错,但我对太一宗还满意。”   太一宗里固然也有一些暗潮涌动和倾轧,但即便是在虹岛秘境里,青丘支脉的大部分弟子都会对南蔚表现出善意。   少有的那几个怀着敌意的,正好还能让他当做单调修炼里的调剂。   所以目前来说,南蔚一点也不打算再更换宗门。   叶浮白就又笑了起来:“也是,是我在犯傻。”   裴之衡抱着一个纸包回来,就看到被南蔚称作叶师兄的美貌青年正冲着南蔚笑。   心头顿时升起警觉,裴之衡极为迅速地插在了两人中间,将手里的纸包往前送了送,成功吸引来了南蔚的注意力。   “嗯?”   “蔚弟,张嘴。”裴之衡从纸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包子,往南蔚嘴边递去。   立即判断出这个味道正是方才最先传入鼻中的味道,南蔚哼了一声,但马上就张开了嘴,将这个格外袖珍的包子一口吞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南将:输了很正常,人外有人,所以我去修炼了。   王大牛:如果人人都像老爷他弟弟这么想,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第161章 下厨      唔,香甜鲜美的汤汁几乎是瞬间从薄如纸般的包子皮内部喷涌而出,奔向唇齿之间的每一个角落,与之贴合,与之绞缠,抚慰住刚刚升起的不耐——南蔚吃完就立即看向裴之衡怀里的纸包,意思不言而喻。   裴之衡自然看得分明,当即就一个接一个地进行喂食。   叶浮白:“……”   闻声回头的殷广士:“……”   同样回头的汪远臻:“……怪不得连膳房的猪食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好象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原来南蔚师弟是个吃货。”   南蔚不高兴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本尊不是吃货,本尊这是伪造灵根的后遗症!愚蠢的修士,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   与此同时,他嘴上还在努力咀嚼着,还没忘记问一句:“吃饭的地方到了吗?”   汪远臻简直无法直视南蔚,加快了脚步。   谢星渊哈哈一笑:“是不是惊呆了?这可是小师叔和师弟特殊的秀恩爱技巧呢!”   叶浮白和殷广士:“……秀恩爱?”   谢星渊眨眨眼,潋滟的一双桃花眼竟是露出茫然神色:“……什么?你们听错了吧,我是说这可是时常发生在小师叔和师弟之间的事情呢。”   叶殷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狐疑,方才莫非是他们真的听差了?   很快,此行的目的地就到了。   这是一家南蔚不曾来过的饭庄,据殷广士说是两年前新开的,用料好,味道好,远远近近的支脉弟子都爱往这里来大饱口福。南蔚的目光在里面不留痕迹地逡巡了一遍,然后他就信了殷广士的话。因为都这个时辰了,明摆着已经过了平时用饭的点,但饭庄里面却还是人满为患,足以说明这家店铺定有可取之处。   殷广士熟门熟路,一进了包间就要了菜单,也没问其他人的意见就唰唰唰点了若干道菜,送走伙计才道:“你们放心,我点的都是这里最好吃的那几道。”   南蔚想起初见面时这小子就自称承川百晓通,估计对此也很有经验,倒是对他点的菜生出点期待来,他嘴上却道:“好不好吃都不妨事。”   但裴之衡哪里会忽略在进入包间以前南蔚流连在其他人餐桌上的目光,想了想,他就站起身来道:“我去去就来。”   连着两次去去就来,南蔚没有什么反应,谢星渊却眼睛一亮,跟了出来:“裴师弟,你这是要去作甚?”   裴之衡道:“去看看殷道友点的菜是否合蔚弟的胃口。”   谢星渊道:“若是不合?”   裴之衡道:“那我就去借此地的厨房一用。”   谢星渊:“……”   这个时候,南蔚正将王大牛放出袖子。   叶浮白几人看到一只灰毛猴子忽然窜出来,俱是有些惊讶,一时间几双眼睛都齐齐盯住了王大牛。   王大牛很想扔给他们一句“没看过这么英俊的猴子啊!”可他也清楚南蔚会放自己出现,但不表示自己就能随意说话,一触到南蔚似笑非笑的眼神,王大牛飞快地窜到了角落里。   不过是只猴子,叶浮白三人便没有留意,殷广士道:“对了,南蔚,我祖父也想见见你呢。”   在不触及到什么根本利益的时候,南蔚自认是很好说话的,闻言点头道:“好。”   正好裴之衡和谢星渊都不在,几个人就又一次说起从前来。只是不管是好似毫无所觉的南蔚,还是其他几人,都能感受到如今跟那个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他们曾经维护的师弟已经去了更为广阔的一片天地,有了更加广阔和光明的未来。   上菜的时候谢星渊回来了,裴之衡却是还没回来。   谢星渊注意到南蔚有几次不经意般往门口看。   菜上完后,伙计退出包间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谢星渊却见南蔚并无开始用餐的意思,便勾了勾嘴角,故意道:“小师叔,你还在等谁呢,可以吃了吧。”   南蔚睨他一眼,忽地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出了包间。   叶浮白三人一头雾水,不约而同地往谢星渊看:“谢道友,南蔚他做什么去了?”   谢星渊笑得意味深长:“大约是不想承认他在等谁吧。”   叶浮白三人还是有点不明白。   但一门之隔的南蔚却是听到了谢星渊的话,立即在心里哼了一声:鬼扯,本尊才不是不想承认呢!   与此同时,他迅速环顾起四周,想要找到裴之衡的身影。   这一番打量没有能够找到裴之衡,但南蔚又怎么会少了办法,他当即就放出了魂念——自从晋入金丹期以后,南蔚的魂念强度跟从前他是还真境真人时的神念几乎能够有得一拼,不一样的是如今魂念毕竟还没有经过破丹成婴时的灵元洗礼,不能称之为神念,而是只能停留在魂念这个名称上。   几乎是在魂念探查的下一刻,南蔚就“看”到了裴之衡。   眉目如画的青年此时身在一个令人颇有几分一言难尽的地方,跳动的火光,嘈杂的声响,横七竖八的水流,各色的菜蔬肉类材料,一切都显得非常凌乱。   但是在裴之衡的周围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绝出了一个圆形的区域,以至于青年站在区域内,其他人则用惊叹的神色注视着他,并且一步也不敢上前的站在区域之外。   这种地方,南蔚在来到这具身体之后,就曾经因为想要凑齐解毒的材料而去过。当时言嬷嬷还十分不愿意南蔚前往,说那里是很脏的地方。南蔚自然对厨房没有什么向往,若不是要解毒,他也不会特意找过去,但是他没有想到,裴之衡身处其中的时候,竟然也能形成一幅令人心动的画面。   南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迈开了步子,往这家饭庄的厨房走去。   魂念所见中,裴之衡还在耐心地控制着火候,他一只手将锅猛地端起,另一只手则迅速调整着灵元的输入。   “这——这是真正的修士才能做到的!”旁边观看的一名厨子发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叹。   他们的注意力是如此集中,以至于也没能发现南蔚的到来。   南蔚在来到厨房以后,收回了魂念,得以亲眼瞧着裴之衡的一举一动——他翻锅,他抄动锅铲,他洒入调料……明明是很不起眼的动作,大约是因为做出来的人是裴之衡的缘故,显示出了一种奇妙的美感。   所以本尊才喜欢美人嘛,南蔚这样想着,看到裴之衡将新鲜出炉的菜肴小心翼翼地放入盘中,鼻子下意识地动了动。   然后裴之衡马上就发现了南蔚,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蔚弟!”又马上道,“蔚弟你出去等我,别待在这儿。”   南蔚哼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裴之衡道:“……那好。”他本来想说厨房环境不好,让南蔚在这儿待着,未免有种亵渎了南蔚的感觉,可是在听到南蔚的话以后,裴之衡又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希望南蔚在此地陪同他的念头。这个念头犹如被油泼了的火焰一般,越燃越旺,根本就无法扑灭。   又过了片刻,南蔚与裴之衡一同走出厨房,身后跟了一个伙计提了食盒,里面盛着方才南蔚所见的几道菜。   南蔚这才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菜?这里有谁值得你亲自动手?”   裴之衡道:“有。”   南蔚挑了挑眉:“哦?”   裴之衡蹭到他身边:“不就是蔚弟你么。”   南蔚顿了顿,哼道:“要做给我吃什么时候不行,现在有什么好做的!”他岂不是要同其他人分享裴之衡的手艺了!一想到这点,南蔚就有点不想回去包间。   他的心思几乎是立刻就被裴之衡感觉到了,青年微微一笑,低声道:“那蔚弟待会多吃些我做的菜肴便是。”   的确可以如此,但南蔚还是不大高兴,想了想才道:“以后在外面不许做菜。”   裴之衡道:“好。”   南蔚道:“糕点也不许。”   裴之衡道:“好。”   南蔚满意地点点头。   却听裴之衡道:“但是,蔚弟,要是你想吃的话呢?”   南蔚瞪他一眼:本尊才不会想吃!   一顿饭吃下来,南蔚悄无声息地运转灵元了好一会才觉得肚子没有那么撑了——他今天不光吃了裴之衡这只食盒里的大部分,饭庄做的菜肴他也没有放过。   南蔚只是觉得:难怪殷广士如此推崇这家饭庄,此地的菜肴的确美味,原料本就用的上佳,加上厨子的手艺出众,简直要叫人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行人饭后在坊市消磨今日剩下的时间,等到又在另一家饭馆吃了晚饭,才慢悠悠地晃了回去。接下来,南蔚三人每日都由叶浮白几个陪同着,逛遍了几乎南华宗的每一座坊市里……味道出众的那些饭庄。   转眼间数日过去,在与殷仲远见过一面后,也到了三人该要启程返回太一宗的日子了。   在此之前,谢星渊却提出:“小师叔,我听说这附近有你和裴师弟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反正也没规定咱们要何时回宗,不如你们两个带着我再去游览一番?”   南蔚表示不能理解:“没有什么好游览的。”丰城跟荣国的其他城市也没有多少分别。   裴之衡却道:“蔚弟,我们去看看吧,我也想知道如今南府怎么样了。”   南蔚闻言心里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谢星渊:每天小师叔和师弟都在秀恩爱!   王大牛:每天老爷和裴公子都在秀恩爱!   其他人:……      第162章 南将的求助      南蔚此时却是想到了南秉礼。   此人是他早就想要解决却一直没有解决的人,不说别的,单说为了莫名其妙死去的前身,那个无辜被害死的孩子,南蔚就早打算把南秉礼弄死了。何况如今他已是金丹修士,而且寻常的金丹修士他一个能对几个,想要除掉南秉礼,可谓是轻而易举。   既然这回来了南华宗,谢星渊又想要去丰城转悠一下,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此事做个了断。   想到这里,南蔚终于答应下来:“好。”   丰城跟记忆中的那座城池并没有多少分别,城外流淌的靖池河水也依然如故。在此之前,南蔚找了个借口消失了一会,却是回到了先祖洞府里面。   才踏足洞府外围,南蔚立即得到了白额热情的迎接——体型硕大的老虎飞扑过来,若非南蔚及时站稳并挡了一下,只怕就要被扑倒在地了。   然后白额就想要用舌头舔一舔南蔚。   南蔚坚决地拒绝了。   白额垂下脑袋:“吼——”这几年虽然南蔚不是没有回来过,但每次都形色匆匆,叫留在洞府里的白额感到很是寂寞。   咳,这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典型——南蔚没来之前,白额孤零零待了那么久也没有多少感觉,但自从南蔚来过,再独自一个守在洞府里,白额就觉得自己好可怜!   瞧见吊睛白额老虎可怜兮兮的样子,南蔚才勉为其难地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白额又开心起来,铜铃般的大眼亮晶晶的,它亲热地蹭了南蔚好一会,又将目光转向王大牛:“吼吼吼?”   与白额不存在语言障碍的王大牛听懂了它的话,气呼呼地道:“什么叫我还是没什么变化,没瞧见我越来越英俊了吗!”   南蔚指出:“再英俊你也是猴子。”   王大牛差点忍不住地潸然泪下。   不过在南蔚说了一句“再哭就让你留在这里!”后,王大牛迅速缩回眼泪,眼巴巴看着南蔚,只盼他别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南蔚微微一笑:“不哭了?”   王大牛忙不迭地点头:“不哭,老爷,我不哭!”   南蔚道:“你没哭好,那岂不是随时随地可能会再哭。”   王大牛一头雾水地眨眼:什么意思?   南蔚道:“为了避免之后你总哭,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王大牛:“……呜呜呜。”   南蔚呵呵:看吧本尊就知道这猴子会哭!   当然,他只是暂时将王大牛仍在这里,顺便让灰毛猴子跟白额多接触一下,争取再学点有用的技能什么的。只是等他传送离开前,王大牛都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南蔚怀疑他是不是真能学到东西?   南蔚回到裴之衡身边,就迎上了谢星渊兴味十足的双眼。   “小师叔,你这是去做了什么要紧事?”   南蔚张口就来:“去撒尿了。”   谢星渊都有些哭笑不得:“是吗。”   南蔚理直气壮:“人有三急。”   裴之衡正要说话,却见南蔚扭过脸去,目光凝聚到了远处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专注的眼神,让裴之衡心头一酸,跟着看过去时,却发现那个人是自己也认识的人。   “南将?”   裴之衡皱了皱眉。   南蔚看到的的确是南将。   原本南将对南蔚而言,不过是跟这具身体有相同的血脉关系的同族,但经过那一日的交战,南蔚倒是比较认可南将。   此人的追求永远都是修炼,他永远都不停歇地往巅峰迈步,对于其他人事物都没有什么兴趣了解,但他心中却显然有一把尺子,能丈量出对与错。南蔚估计南将甚至不知南斐是如何陷害的自己,也不知此事很可能跟南秉礼有关,否则他很可能会出手制止。而以南将的天赋和心性,南蔚有时候也有点期待,想知道这小子能走到什么位置。   毕竟这小子模样俊秀,可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然而现在的南将却跟南蔚印象中的那个意志坚定神色淡漠的修士差别颇大。   他眉头紧锁,面上似乎笼了几分愁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就撞上了旁边的路人,好在他是修士,才避免了真的撞上去。   这个时候南将显示出了他过人的灵觉,他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往这边望了过来。   南蔚好整以暇地朝他招了招手,聊作招呼。   谁知南将却是立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那张俊秀的面孔一贯少见表情,如今多了表情,不仅没有显得更好看,反而显得有点说不出的傻,让南蔚不忍直视。   然后南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跟前:“南蔚!”   裴之衡迅速上前一步,挡在了南蔚身前。   南蔚将他拨开,问南将:“你遇到了什么事?”   裴之衡心头又是一酸,不过他当然不会走开,而是紧紧贴在南蔚身边,也看向南将。   南将道:“你会解一种毒,对吗?”   南蔚实在没有料到他竟说到此事,不过心念电转之间,南蔚脑中已是闪过了许多念头,他随便猜了猜:“谁中毒了?”   南将道:“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南蔚又道:“跟我当初的症状相似?”   南将道:“不错,跟你小时候的症状很像,只是更加严重。说是生病,但我却觉得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他之前也以为对方是生病了,可是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南将几次回府探望,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让他难得地分出了一丝心神来关注此事。   越是关注,南将就越是疑惑重重,对方的症状,让他想到了幼年所见过的南蔚。虽然每个人都说南蔚是生病,包括父亲母亲,包括请来替南蔚诊脉的大夫也如此说,但当初南蔚虚弱不堪的样子,如今也跟南将眼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南将又想起后来南蔚七八岁的时候忽然痊愈了,想起他曾无意中听到母亲说了一句“他倒是运气好,遇到了别人肯替他解毒。”结合此前此后的点滴,南将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口中的这个“他”字,正是南蔚。   而南将在与南蔚对决之后,他能感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有多么不同寻常,也许——对方不仅是运气好遇到了替他解毒的人,说不定还会解这种毒。   南蔚再道:“是谁?南府里的人?”   南将道:“是。”   南蔚扯了扯唇角:“你应该知道,我对南府的人可没有什么好印象。”瞧南将如此着急的样子,若是那个人是吴氏,南蔚绝不可能出手相助。虽然吴氏并非那个下毒的人,甚至没有特意对付过南蔚,但吴氏至少也是让前身死去的间接原因。至于其他人——除了言嬷嬷和丹桂,其他人的生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南将沉默了下来。   南蔚又道:“而且我说那人是中了跟我一样的毒,你就相信?”   南将道:“我相信。”   南蔚眨了眨眼:“我以为我们也算是仇人。”   南将反而露出困惑神色:“我既然败给了你,南斐的事情就过去了。”   南蔚:“……你真是心胸宽广!”才怪!   南将道:“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没有猜错。南蔚,若是你有办法,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南蔚挑了挑眉:“那你求我?”   南将道:“求你。”   南蔚:……   本尊一点被求的快感都没有怎么办!   等看到南将口中的那个“他”时,南蔚也稍微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人并非是吴氏,也不是同南将有血缘关系的其他人,而是南秉礼当初的小厮之一,虎十一。   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冷美人正毫无所觉地躺在床上,原本健康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露在外面的部分就能看出他现在有多么消瘦。瞧他如此虚弱,很显然,这次虎十一所中之毒比起南蔚当初是更加来势汹汹。可以说,现在的虎十一,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南蔚催动灵元查探了一番,很肯定地道:“他的确是中了跟我一样的毒,不一样的是我的毒是从我娘身上遗传而来,而他却是直接遭受毒性的侵袭。”否则区区一介未曾修炼的孩童,又哪里能抵挡得住这种对付修士的毒药!   南将愣了一下:“你娘?”   南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南将,说起来……你我二人有同一个爹,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人想要我在南府活不下来?”   “是……”南将第一个怀疑的是自己的母亲,但从南蔚的态度和故意泄露出的信息来判断,这肯定不会是正确答案。他直直地注视着南蔚,想要判断出南蔚的想法,但始终毫无所获。   南蔚压低了嗓音:“你不会希望是他的那个人——其实我以为你看到虎十一就应该有所怀疑了。”   南将:“……”   南将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面上又一次显出不太适合他的神情:震惊,呆滞……   血色从他的脸上抽离:“你是说……”   唔,现在不适合表情的美人因为表情一多,反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南蔚善心大发:“没错,就是我们共同的那个爹。”   南将脖子有些机械地扭动,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的虎十一,又看向南蔚。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南蔚不经意般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接下来却有另一个人一步一顿地走了进来。他在发现屋内的几个人后,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双眼却射出无比坚定的目光。      第163章 凰九      南将道:“凰九?你怎么来了?”   凰九看向虎十一,神色有些复杂:“我来……我来看看十一,他还是没醒?”   南将道:“嗯。”   比起前些日子,虎十一似乎更加虚弱了,便是呼吸都显得如此微乎其微,好象一不留神就会死去。   凰九又看向南蔚:“蔚少爷。”   南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十多年前这小厮那艳丽夺目的面孔就让他印象颇深,如今过去了这么些年,凰九好象也没有多少变化,且不同于虎十一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凰九依然是活蹦乱跳的,扑面而来的艳色便更加浓郁。   “嗯。”他应了一声,心道此番真是不虚此行,能见到这几个美人。   凰九道:“蔚少爷,你认为是老爷下的毒?”   南蔚又嗯了一声。   谁知凰九下一句话却是:“我也这么觉得。”   南将惊声道:“凰九!”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将少爷。”凰九毫不犹豫,“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老爷他,跟魔修有勾结。”   南将呆住了。   无论他是一个情绪多么淡漠多么一心追求修真大道的人,他现在其实还未及弱冠,尚且还不能做到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所以他不相信,不敢相信,或者也是不愿相信。   哪怕这一刻,前前后后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统统集中到了南将的脑中——南斐的举动,小洞天秘境中的魔修,南蔚母亲与虎十一一般无二的病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南秉礼的不同寻常。   当初在知道南斐陷害南蔚的时候,南将也感到了几分诧异。他清楚那些年南斐的表现有多么疯狂,若说南斐找南蔚麻烦他是信的,但说南斐能设下一个如斯复杂的圈套,甚至能找到魔修配合,南将就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了。   可如果背后是南秉礼呢?似乎就都有了解答。   但南将还是不愿意将此事当真,哪怕他对南秉礼也未见得存在多么深厚的孺慕之情,但那也是母亲的丈夫,是他的父亲。   南蔚忽而勾起唇角,笑涡旋在嘴边:“南将,你不是求我来救虎十一吗,你现在还想救他吗?”   南将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他明白南蔚话里的意思。   若幕后之人真是南秉礼,虎十一一旦解毒苏醒,定然会证实这一点,这对于南将而言,几乎是不可承受之重。   凰九并没有理会南将,而是在虎十一身边坐下,他垂着眼眸定定地看了虎十一许久,再抬起来时,那里面射出仇恨的光芒来:“将少爷,不管你信不信,虎十一会这样,就是老爷害的。因为虎十一他不小心撞到了老爷跟魔修的来往,又发现了老爷那些修魔的器具。”   “等等!”南将好不容易找回了理智,“凰九,这些……为什么你会知道?”   “为什么?”凰九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当然是因为,里面我都参与了啊。”   南将:“……”   南蔚投向凰九的目光更加兴致勃勃,也让一直悄无声息站在一旁旁观的裴之衡,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来,不经意般插在了南蔚与凰九之间,挡下了南蔚的视线。   被挡住了南蔚也没有什么所谓,而是道:“这样说来,凰九,你是我爹的帮凶咯?”   凰九发出了呵呵的低沉笑声,只是里面的干涩意味叫人一听即出:“你说对了,蔚少爷。”   南蔚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说出来?”   一旦被揭破与魔修勾结,丰城又是在南华宗的庇护范围内,南秉礼是万万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不过他好歹是南氏一族掌权的那个人,南氏在丰城总也有些势力,且南秉礼只怕经营多年,未必就不能逃过一劫——当然,南蔚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但就凰九而言,他揭发了主家,自己却也牵扯在内,他不过是一介小厮,决计不可能有人替他考虑替他打点,在确认了他参与魔修的来往后,他的性命也就无法保住了。   凰九又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眼睛里殊无笑意:“因为我早就不想再同魔修来往了。”   南蔚眸光微微闪动,忽然道:“你同魔修有仇?”   凰九道:“蔚少爷,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既然也与魔修勾结,我怎么会跟魔修有仇。”   南蔚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南将:“南将,你想清楚了吗?”   就在方才的那段时间里,南将的心情经历了高低起伏,他还有些浑浑噩噩,抬头唔了一声,眼神略微茫然,最后好不容易才聚焦,他又看了眼床上的虎十一,终于道:“我想清楚了。”   南蔚道:“哦?”   南将道:“如果这是你提出救虎十一的条件,我答应。”   南蔚微微一笑:“好。”   要揭开南秉礼之前所戴的面具,让其他人都知道南氏家族的权力中枢与魔修勾结在了一起,南蔚其实并不需要南将。   有凰九的证实——南蔚相信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肯定手里也握了不少南秉礼的把柄,再加上南蔚的魂念早已将南氏府邸探索了个一干二净,要找到揭破事实的切入点,并不困难。   不过若是南秉礼看到自己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跟他是仇人了,剩下的这个儿子又跟他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那幅画面说不定会很好看。   所以南蔚才希望南将能答应,而南将终究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要他出手相救是绝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果然应承了下来。   凰九听着他们的对话,唇边的那一抹笑容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艳丽:“那么,蔚少爷,合作愉快。”   南蔚几乎是有些惊艳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像凰九这般艳色逼人的容貌,南蔚不是没有见过,却从未见过像现在这一刻的凰九这般,就好似那扑火的飞蛾,涅盘的凤凰,在即将迎来生命的最后一刻前,却依然无所畏惧,心甘情愿奔赴绝境。   裴之衡悄悄握住了南蔚的手腕,尽管他心知肚明南蔚不过是喜好美人,并无他意,可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盯着别人看,他还是觉得酸溜溜的。   没错,喜欢……其实他早就该确认了,当初谢星渊说的没错,南蔚就是他的“心上人”。   南蔚转开目光,心里却有些惆怅,因为他看得出来,凰九已经心存死志。哪怕他有可能全身而退,哪怕南蔚能帮他,但那也未必是凰九所希望的。   凰九在南秉礼身边待了许多年,他与虎十一不一样,虽然都是小厮。虎十一在撞见了南秉礼的勾当后,落到现在这般凄惨的情况,而凰九在很多年以前就撞见了南秉礼的所作所为后,却是直接参与了进去,成为了南秉礼与魔修勾结中的一环。   所以对南秉礼的许多秘密,凰九知之甚深。包括南秉礼曾经做了什么,曾经对族内的哪些人下过手,与魔修的来往事项和事件,甚至南秉礼修炼了什么魔修的功法……凰九全都知道。   “因为这一切,我都参与了。”凰九低声说道。   南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南蔚道:“你辛苦了。”   凰九呆了呆,艳丽的面孔上难得地流露出呆滞到近乎于愚蠢的神情,却冲淡了那份艳光,反倒透出点孩子气:“蔚少爷,你……”   他看着南蔚,南蔚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有些情绪便在这一刻产生了交汇。   从与南蔚的对视之中,凰九依稀感到了南蔚的心思,并且知道南蔚看透了自己。   凰九觉得很期待:这一日,他等了许久,也筹划了许久,若是没有南蔚在此,凰九有朝一日可能会跟虎十一落到同样的下场,也可能会在露出破绽以前先一步将南秉礼的真面目给戳穿。   凰九也忍不住感谢上天:无论他的这一辈子,上天曾经降下过多少的困苦灾难险阻,但至少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有了显而易见的同盟。   但更多的……他都没有想到的……竟然是遗憾:为什么要到他做出决定以后,重新遇到现在的蔚少爷,重新认识蔚少爷?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只需要早一点点……   南蔚不太高兴:本尊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美人的死亡,可不管是钟离和光,还是眼下的凰九,本尊似乎都没有办法救他们……啧,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凰九透露出来的信息,便是南蔚都有些吃惊,更勿论是这个从未对南秉礼生出过怀疑的南将了。   “……你……你是说……祖父他……”   凰九道:“不错,老太爷就是被老爷给关起来了,因为老太爷不肯顺从老爷。”   南将吞了吞口水:“那祖父他还……还活着吗?”   这次却是南蔚道:“还活着。”   就在凰九说着种种信息的时候,南蔚便让魂念顺着凰九所说在南府里面转了一圈。原来从前所发现的一处禁制是关住南蔚祖父的地方,原来另一处禁制里面则关押着其他一些南氏族人,原来……      第164章 南正英      一直到全部的事情都商议妥当,南将几乎没有再吭过声,只在最后叫住了南蔚:“南蔚,解药……”   南蔚道:“到时我会将药方告诉你。”   南将道:“好。”   才从虎十一的住处离开,南蔚就又一次被裴之衡握住了手腕:“蔚弟。”   南蔚眨眨眼:“嗯?”   裴之衡瞥了眼谢星渊。   可惜谢星渊一点也不识趣,愣是没有回避的意思。   裴之衡就没再管他,而是道:“蔚弟,若是心里不好受的话,有我。”   南蔚哼道:“谁说我心里不好受了?”   他终于找到了替前身报仇的机会,犯得着不好受?开什么玩笑!   只是在裴之衡看来南蔚却是嘴硬,他便稍微用力了一些,甚至能感受到指腹下方跳动的脉搏:“蔚弟,你爹如此对你,是他不好。”   南蔚没好气道:“当然是他不好。”   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还是本尊不好?   如今想来,那毒药是用来对付修士的,也亏得间隔了一层,不然恐怕等不到南蔚进入这具身体,南秉礼的这个长子就得消失了。也正因是对付修士的毒药,所以若是不能对症下药,不管选择其他什么灵药来治疗,效果都乏善可陈。同时还是因为如此,虎十一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死亡,南将肯定有法子替他吊命。   裴之衡闻言忽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定定地看着南蔚,心里面油然生出一丝钝痛。因为他感应到了南蔚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这反而让裴之衡更加心疼南蔚了——若是可以,就像小时候说过的那样,他会分一半床给南蔚,也会分一半父母给南蔚,只要他有的,他都愿意分给南蔚。   嗯,等等!   既然他喜欢南蔚,想要让南蔚成为自己的双修伴侣,那么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裴之衡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没错,你有我,我对你好就够了。”   南蔚有点莫名其妙,倒是不远处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的谢星渊忽然笑出声来,引起了南蔚的注意。   “谢、师、侄?”   谢星渊笑嘻嘻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刚刚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南蔚觉得他没说实话。   裴之衡却已经拉着他,往他们入住的客栈迅速走去。   接下来的发展非常顺利。   他们先是放出了消息,让出门在外的南秉礼得以回到族内。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救出了南氏家主南正英以及其他一些被关押的族人,好好安置他们的同时也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了很多的情况。其中南氏家主也就是南蔚的祖父,南正英,被救出的时已然虚弱到了极点,但他的意识却颇为清明,因为在看到南蔚和南将的瞬间,南正英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只不过,南正英虽然明明就是被南秉礼给囚禁,并且也心知肚明南秉礼与魔修勾结,但他却只想着要斩断南秉礼与魔修的关系,而不是要除掉南秉礼。这一点南蔚也是早有预料的,因为南正英的想法估计也是南将的想法,毕竟南秉礼是他们两人的儿子与父亲。   甚至南蔚还怀疑,南正英恐怕未必真的多么反对南秉礼与魔修勾结,他反对的原因不过是害怕这件事出了什么岔子,连累到了南氏罢了。但若是南秉礼真能成就什么大事,譬如当初在大兴宗外荀子戚那般解禁个魔祖之类,南正英也很愿意跟魔修合作。或许他之所以被囚禁,也是想要给南秉礼创造一个机会,待到有朝一日事情破败,南正英可以站出来替南秉礼开脱。   可惜,南蔚没打算放过南秉礼。   南正英察觉到了南蔚的打算,看着南蔚时眼底深处便藏了几分狠厉,只是他隐藏得极深,表露在外的反而是身为祖父的一派慈祥。   可南蔚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心思?   便是裴之衡,都敏锐地觉察到了南正英的不怀好意,悄然将南蔚挡在身后。   南正英还在说着:“……蔚哥儿,秉礼的为人我清楚,你作为他的长子应该也清楚才对。他成日在外奔波忙碌,为的还不就是南氏这一大家子?若说这里面他真有什么坏心眼,我这个祖父是不信的。蔚哥儿,我想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吧?这件事,定是你们父亲被人蒙蔽了,而且将我关起来的这件事,也定是有旁的人作祟!蔚哥儿,将哥儿,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要失了分寸,错信了坏人,倒叫亲者痛仇者快啊!”   南蔚不得不承认,这位南府的老太爷实在很会说话。至少从南将眼下的神色来看,南正英这番话可谓是一击即中。   南将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有些动摇,虽然不至于怀疑凰九,但对是否要大义灭亲,他却不太认同。   站在一边的凰九没吭声,他毫不在意南正英是否将自己定义为了坏人,唇边还是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只是在对上南蔚投过来的目光以后,凰九又倏然收敛了笑意。   南蔚做认真倾听状听完,却道:“祖父,事实如何,我有眼睛会看,我也有脑子会思考。”   南正英语重心长:“那怎么能一样?你们二人还是孩子,我却是你们的祖父,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我说的话你不信,倒要去相信一个外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南蔚这才微微一笑道:“相信外人?祖父,你错了,我相信的是我自己。”   南正英愣怔了一下:“自己?”   南蔚道:“不错,我娘是怎么死的,我中的毒,我爹想要怎么对付我……这些我一清二楚,用不着别人替他开解。”   南正英皱眉:“你这是听信了谁的谗言?秉礼是你爹,你扪心自问,你爹对你不好?或许因为忙碌他不能时常陪伴,但对你们的关心却不可能是假的!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亲爹!”   南蔚觉得这样的南正英也蛮有趣的——这个老头儿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美人,即便遭受过囚禁,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以后,那种同南秉礼有些相似的俊美姿态就露出了冰山一角。   南正英自始至终也在用亲情试图说服南蔚,然而他却不清楚,他真正的孙子,早已死在了他的另一个孙子手里,现在的南蔚,跟南秉礼还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   说得口干舌燥以后,南正英似乎终于看出了南蔚的态度,他深深皱起了眉头:“蔚哥儿,你莫非当真要——要父子相残?”   南蔚瞪大眼,一脸无辜:“祖父,你言重了。说起来,也是爹他先对我娘下的手,这不过是报应罢了。”   “胡闹!”南正英斥责道,“你究竟当不当我是祖父!既然当我是祖父,那就应该听我的话!秉礼是做了错事,但事到如今,你们两个一个在太一宗修行,一个在南华宗修行,秉礼怎么说也不算是亏待了你们!既然如此,你们身为南氏子弟,就该懂得什么是大局为重!怎么只顾自己!”   南蔚简直要笑出声来,说起来若不是南秉礼,南蔚又哪里会被迫拜入南华宗,又被南华宗那般敲打,又被南斐陷害?被南正英这样一说,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了一样,实在可笑。   便是南将,大约都觉得南正英的话有些无稽。   南蔚刚想开口,这时裴之衡突然道:“大局?蔚弟的想法就是大局。”   然后谢星渊也笑嘻嘻地道:“不错,小师叔怎么做,怎么样就是大局。”   这名元婴真人的开口让南正英心头一跳,他忽然意识到南蔚是自己不能说服甚至无法影响的对象。他非常果断地将重心转向南将,说了一通话后道:“……不管你们两个怎样想,我绝不会去信口开河诬赖我的儿子!”   南将沉默着看了一眼南蔚。   南蔚便再次微微一笑:“那好。”   南正英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想要问清楚,却在南蔚的微笑之中生出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惧怕,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孙子!   最后他只甩下一句“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小子!”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若有所思的南将,离开了这间房。   凰九道:“蔚少爷,老太爷是不打算出面了。”   南蔚嗯了一声道:“不妨事,我会让他出面。”   凰九定定地看了一会南蔚,道:“我相信你。”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摆了摆手,等他走了,才施施然往后靠去,却冷不防发现自己靠在了一个略微有些柔软且带了温度的物体上。   他回头,发现是裴之衡。   裴之衡唇边含笑:“跟你祖父说了这么许多,累了吧,蔚弟,你先休息一下。”   南蔚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但他也觉得这样靠着挺舒服的。   他一向不会同自己过不去,既然觉得舒服,南蔚索性就没有改换姿态,安之若素地将裴之衡当做了靠背。   谢星渊在对面坐下,桃花眼逡巡在南蔚脸上:“南蔚,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第165章 表白心意      南蔚打了个呵欠:“星渊何出此言?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星渊道:“我见你胸有成竹。”   南蔚努力睁开满含困意的眼睛,然后一笑:“师侄大约是因为天色太晚产生了什么错觉。”   谢星渊可不信这是错觉,虽然最关键的证人不肯作证,其他南氏族人恐怕也很难说,但瞧南蔚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早有主意。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裴之衡瞪了过来。   一边瞪,一边还用另一只手环住南蔚,这让谢星渊觉得又有点想笑了。   裴之衡道:“谢师兄,很晚了。”   谢星渊道:“的确很晚,裴师弟,不如我们一同回房间歇息?”   裴之衡眯了眯眼,瞪着谢星渊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冷意。   说实在的,平日裴之衡只与南蔚交谈得多些,而在面对其他人时顶多也只不过表现的比较沉默寡言一点。裴之衡在与他们这些师兄一块时,一直都是颇为乖巧的师弟形象。谢星渊还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他这样注视的时候,而且那股冰冷的意味甚至让他都产生了一些被威胁的压力。   谢星渊终于识趣地抬起双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好吧,我走就是。”然后离开了房间。   室内只剩下南蔚和裴之衡两个人。   烛火燃在台上,连跳跃的时候都极少,愈发让房间里显得安静。   “困了吗,蔚弟?”裴之衡过了一会才问道。   南蔚嗯了一声,闭着眼睛不想动弹——今日本尊多消耗了好些力气,吃的东西分量却几乎没有分别,难怪会这么累。   裴之衡道:“那到床上去睡觉,好不好?”   南蔚却道:“不要。”   他觉得现在这样靠着这个有点柔软却又不会太过分柔软的靠背非常舒服,一点也不想要换。   裴之衡在南蔚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近乎于甜蜜的笑容来。   他垂下眼眸,尽头处是南蔚的侧脸,裴之衡的眼底盛着一片异乎寻常的温柔,他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温柔:“好。”   南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在梦里他又一次回到了万年多以后,回到了天命魔宗里,只知道他又梦见了孽徒毛茸茸的脑袋,还有孽徒曾经莫名其妙说过的话。   “师尊,我喜欢你。”   南蔚醒了过来——咳,当然不是吓醒的,本尊只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睡眠后自然而然地苏醒!   然后他对上了裴之衡亮晶晶的双眼。   南蔚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眼睛竟然会这么亮,就好像天上的星辰全部都落到了这双形状格外优美的眼瞳里,又像是年节的时候盛开的烟花。   紧接着,他耳边响起了裴之衡的声音。   “蔚弟,我喜欢你。”   南蔚:……   本尊肯定还在做梦,而且将孽徒当成了裴之衡那臭小子!   这样想着,南蔚十分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瞧见他的这副样子,裴之衡有些哭笑不得:“蔚弟。”   南蔚没吭声,他在做梦呢,他还在熟睡!   裴之衡又道:“蔚弟。”   不知什么时候,裴之衡的面孔距离南蔚非常的近,以至于呼吸产生的热气也就直接扑在了南蔚的脸上,甚至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呼吸绞缠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南蔚:……   本尊的这个梦真是该死的真实!   被面对面地如此贴近,不管是对于从前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来说,还是现在的南蔚而言,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便是曾经说过那等话的孽徒,也不曾造次,哪里有过现在这般的情况!而小时候南蔚也与裴之衡的确很亲密,可是似乎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过。   所以南蔚生出了一种非常陌生又矛盾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情绪和感觉让他难得地有些无所适从,因而更平添了几分烦躁。   可恶,为什么在时隔这么久的现在,他都已经渡劫失败来到了万年多以前,还会做这种荒唐的梦!   “蔚弟……”   耳边却又分明不是孽徒的声音。   还是说——他在梦境里将孽徒和裴之衡搞混淆了?   南蔚思考了一下,得出了否定的答案:裴之衡这般的好样貌,世间少有,孽徒从长相上来说还是欠缺一些的,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两个人搞混!   “蔚弟……”   裴之衡还在持之以恒地呼唤着南蔚,每一次呼吸的热气都打在脸上,这些热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灵巧又小心地触碰着面颊,叫人想要推开他,又忍不住有些不舍得推开他。   “蔚弟,别装睡。”   南蔚呵呵:本尊睡得很熟,哪里装睡了!   “不要装睡啊蔚弟,如果不喜欢我那样说,我……我……我就等蔚弟你喜欢了再说。”   南蔚:混账,本尊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收回这句话吗!   “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不理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蔚在心里面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他好象能看到一脸委屈的裴之衡,连耳朵都耷拉了下去的样子。   “蔚弟——你别装睡了,你再装睡,我……我……”   南蔚:……zzzzz   “我就亲你了哦。”   南蔚:……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梦的发展怎么好象有点出乎了本尊的意料?   然后还没有等南蔚反应过来,唇上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挨了过来,先是第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南蔚蓦地睁开眼。   两个人如此近的距离,他几乎一下子就看进到裴之衡的眼底。又深又黑,里面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脉脉温情,让南蔚觉得自己的目光好象被烫到了一下似的,触电般偏了开去。   裴之衡正笑得一脸春光明媚:“蔚弟!你不装睡啦!”果然他选择的法子很正确!   南蔚哼道:“我没有装睡。”   裴之衡便纵容地道:“是,蔚弟没有装睡。”   怎么又好象本尊在胡搅蛮缠了一样,南蔚不高兴了:“我真的没有装睡!”   本尊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这个梦里裴之衡跟本尊以前的孽徒重合了,居然做出那等混账的事情来!   裴之衡哦了一声,道:“既然蔚弟是真的睡着了,那就肯定不是不喜欢我那样说,而是没有听到我那样说了。”   南蔚:……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裴之衡凝视南蔚,眸色微深:“蔚弟,我喜欢你。”   南蔚:“……”   本尊其实……还是在熟睡……还是在做梦吧……   他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催动灵元,卷起裴之衡,从窗子里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丢出阵盘和材料在屋子里布置了一个法阵,接着才听到不远处细碎的声响。   好象是笑声?南蔚面无表情地看向才刚被他从先祖洞府里接出来,打算交代一些事情给他去办的王大牛。   王大牛连忙捂住还不自觉往上翘的嘴巴:“老、老爷……”   南蔚眯了眯眼:“你在笑,为什么?”   王大牛信誓旦旦:“我没有笑,老爷!”他哪里敢承认,要是老爷知道他是在嘲笑被老爷如此对待的裴公子,老爷肯定会将他再丢回洞府里去!虽然现在他不怕白额了,可还是跟着老爷比较有意思嘛,没见白额都对他羡慕嫉妒吗!   南蔚一点也不信:“说吧,在笑什么。”   王大牛的两眼立马蓄上了泪水:“老爷。”他委屈地道,“我真的没有笑。”   南蔚道:“不说?”   王大牛斩钉截铁:“真没笑。”   南蔚道:“不说的话,你就去跟白额作伴吧,我想白额会很欢迎你的。”   王大牛好想哭:“我如果说了实话,老爷你是不是不扔我回洞府啦?”   南蔚道:“我可以考虑。”   就知道老爷总是如此无耻!王大牛简直要绝望了!他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做出了选择:“老爷,我是在笑裴公子。”   南蔚挑眉:“他有什么好笑的?”   王大牛道:“笑他……笑他……”灰毛猴子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好不容易才组织好了词语,“我是笑他……不自量力对老爷表白心意。”   南蔚若有所思地道:“表白……心意……”   王大牛道:“对啊,裴公子说他喜欢你呢老爷!”   南蔚道:“我刚才不是在做梦?”   王大牛呆住了:“老爷你在做梦?”   南蔚道:“我是在问你。”   王大牛道:“应该不是,不然老爷你的梦中难道会有我?”这样一想,王大牛就觉得好骄傲呢!   南蔚瞥他一眼,冷笑道:“不可能,你这么丑。”   王大牛:“……呜呜呜。”再一次被南蔚打击得五体投地,自认为是最英俊猴子的王大牛依然满心惆怅。   南蔚沉默了下来,眯起眼睛回忆方才的情形。   既然不是做梦,那么方才裴之衡是真实存在,同他说的话也是真的?那么裴之衡所说的“喜欢”,就也不是因为他梦见了孽徒产生的幻觉,而是裴之衡真心实意的话了?   发现南蔚似乎陷入到了沉思里,王大牛好奇地问道:“老爷,裴公子哪里不符合你的标准吗,你要拒绝他。”   南蔚想了想,道:“你刚才说错了,裴之衡那不叫不自量力。”他瞥了眼灰毛猴子,凉凉地道,“你觉得我做梦会梦到你,才叫做不自量力。”   王大牛:“……”      第166章 拒绝还是接受      王大牛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老爷,那你为什么要拒绝裴公子呢?”   南蔚道:“我拒绝他了?”   王大牛心想都将裴之衡给丢出去还用阵法隔绝了不叫拒绝,难道还叫接受吗?嗯……也许对南蔚而言,这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接受方法呢?想到这里,王大牛就道:“老爷,那你是接受裴公子了?”   南蔚眯起眼睛盯着王大牛:“你觉得我应该接受?”   王大牛道:“因为裴公子还挺符合老爷你说过的标准的啊。”   虽然王大牛觉得跟变成猴子以前的自己相比,南蔚与裴之衡的长相都太斯文了些,一点也不够强壮,不过王大牛还是得承认,裴之衡跟南蔚是不相伯仲的好看。   再说实力,南蔚现在是金丹期,裴之衡也是金丹期,两个人的金丹品级也差不多,虽然王大牛不确定裴之衡能不能打得赢南蔚——估计就算打得赢也不会打赢,但至少也有不小的可能能打个平手,那么显然两人也是相差仿佛的实力了。   这般又有容貌又有实力,的确很符合南蔚提过的标准嘛。   南蔚哦了一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王大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又道:“而且我觉得老爷你也很喜欢裴公子。”   南蔚就抬眸往他看过来。   王大牛被他盯着,浑身的毛几乎全部竖了起来,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老、老爷……”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再说一遍。”   王大牛松了口气,方才肯定是他的错觉:“我觉得老爷你也很喜欢裴公子。”   话音才落,王大牛就不由自主叽的一声尖叫,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整个猴身都飞在半空中,然后撞在看不见的阵法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大牛头晕眼花地在地上趴了好一阵子,回头才发现南蔚已经睡到了床上。   王大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阵法外面——虽然看不到。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对裴之衡生出一股发自肺腑的同情。   第二天早起南蔚跟以往一样打完粉骨碎身拳,收势之后就皱了皱眉:“今天好像特别安静。”   王大牛只敢在内心里学南蔚呵呵两声:那阵势还运转着呢能不安静吗!   没用他提醒,南蔚也想起自己昨日在房间内布下了一个法阵,他随手收起法阵,再走出门,就对上了裴之衡眼巴巴看过来的双眼:“蔚弟……”   从他整个人到他的声音,都充斥着一股委屈到了极点的意味,就好像南蔚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南蔚回想了一下,结论是没有!所以他看了看裴之衡:“你这么早就过来?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裴之衡蹭了过来,先捉起南蔚的手腕,在确认南蔚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后,裴之衡又往前进了一些,几乎要贴住南蔚,一边道:“我昨晚就在这里了。”   南蔚眨眨眼:“你没回房睡觉?”他看到了裴之衡头发上沾着的露珠。   裴之衡道:“我想同蔚弟抵足而眠。”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哦,那你怎么不进来。”   裴之衡含笑不语,他当然不是不想进去,只不过南蔚布置的阵法阻住了他的脚步。   南蔚问完才记起自己好像布了个阵,不过他是一点也不会愧疚的,只道:“你该学学阵法了。”不然那么简单的法阵都破解不了,只能风餐露宿,怪不得他人。   裴之衡道:“正有此意。”就是从昨晚开始,裴之衡已经决定了要研习阵道,至少要能解开类似情况的法阵!   接下来,两个人却谁也没有提及裴之衡的那一句表白,更没有提及南蔚对此的态度。   让王大牛简直挠心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转眼间数日时光一晃即过,又是一年的端阳时节。虽然靖池竞渡并非每年都会举办,但是每年的端阳,丰城仍然会举办规格盛大的典礼。典礼在靖池河上举行,丰城的每个家族会派人参加,可以说有点像是规模较小的靖池竞渡,或者说是靖池竞渡的预演。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当大街小巷开始飘荡起属于粽子的清香时,端阳典礼的日子到了。   靖池河畔层层叠叠地全是人,人们摩肩继踵,大都佩戴了各色香囊,拿着用竹签串成的玲珑可爱的小粽子,一边吃一边观赏典礼。   南蔚此时也在人群之中,不过他与裴之衡都是修士,且是金丹期修士,催动灵元就能自然而然在身周形成一股气流,让人群不至于挤到他们。南蔚环顾了一圈四周,有些遗憾地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小粽子。   跟宗门内比起来,这普通人更多的地方,虽然因为天地间元气浓郁导致模样不差,但美人的数量还是少了许多。若是放在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身上,南蔚可能还觉得这儿的美人算多的。可惜他如今习惯了太一宗那般十名弟子至少七八个美人的情况,再到这里,未免就觉得景色过于单调,有些不够看了。   想到这里,南蔚瞪了一眼裴之衡。   因为在来这靖池河边观礼以前,谢星渊跟南蔚说了一句:“今日我便不打搅你们两个了,免得裴师弟生气。”   南蔚还想说“不打搅啊你这么好看”,就眼睁睁看着谢星渊倏然消失在了眼前。   他回头就见裴之衡笑得灿烂,南蔚不高兴了:“很好笑?”   裴之衡道:“嗯,今日没有人会跟我抢蔚弟了。”   南蔚哼道:“可是今日我少了一个美人可看。”   裴之衡道:“那蔚弟就多看看我吧。”   一想到因为裴之衡少了谢星渊可看,南蔚实在惆怅。   裴之衡还在给他喂粽子。   唔,不过这粽子用料地道,煮的火候也是恰到好处,总算稍微弥补了本尊的郁郁之情。   又咬下一口粽子,南蔚看向远处。   他视线尽头的地方,正是丰城几大家族的家主和地位较高的子弟们所在的地方,此时此刻,南氏家族在那儿自然也有一群人,其中就有南秉礼。   南将也在南秉礼的附近,面色冷淡,只是偶尔在看向南秉礼的时候,他的视线会带出一丝探究。   但南秉礼分明是一个心思颇为缜密的人,却好象根本没有发觉南将的异样,这倒是令人有些奇怪。   不过略一思忖,南蔚估计南秉礼其实是有恃无恐。   他虽然知道南正英和其他人被救出了,但他只怕很自信事情还在控制之中。这也难怪,若非南蔚早有安排,南正英首先就会维护自己的儿子,那些被囚禁的族人未必也会挺身而出——不愿意投入魔修的阵营,跟指出家族中大权在握的人跟魔修勾结是两码事。而那些能证明南秉礼与魔修勾结,甚至修炼魔修功法的证据,应该早就被南秉礼给毁掉了。   不过……   南蔚眯了眯眼。   实在是有点可惜,像南秉礼这般风姿仪态都十分动人的美人,偏要跟魔修勾结,还为此毒死了南蔚的母亲,又害得前身无声无息地死去,那就怪不得本尊替前身报仇了。   虽然本尊曾经是魔修,可后世的魔修跟现今的魔修到底是不一样的,本尊跟现今的魔修可没有什么话好说,更不打算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谁叫本尊已经是太一宗弟子了呢。   南蔚向来就不是一个只管理直气壮接受别人的好意却一点不予以回报的人,何况他进入这具身体,所承最大的人情恰恰就是那个被南斐算计又悄然死去的小孩子。   所以他一定会替前身报仇,南斐也好,南秉礼也好,一个也逃不脱。   丰城每年都会推举出最为德高望重的耆老主持端阳典礼,正当今年的这位耆老颤巍巍地宣布了典礼开始的时候,半空中却忽然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耆老吓了一大跳,差点蹦到旁边另一个人身上去。   众人仔细一看,那黑乎乎的东西却是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浑身上下皮肤表层之下仿佛有黑色的活物在钻动,非常可怖。   “这——这是何人!”   原本安坐在位置上的南秉礼,不知为何心头倏地咯噔了一下,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来。但他还是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目光都没有往这边偏离,仍是含笑面对众人。   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这就要问问南氏家族的南秉礼了。”   南秉礼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他做出惊讶神色:“这位——仙师,何出此言?”   南蔚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半空,因为在那里的正是谢星渊。   裴之衡酸溜溜的:“谢师兄这么好看?”   “当然好看。”南蔚张嘴就道,谢星渊可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几个人里的一个,何况刚才一直没见着什么美人,此时南蔚急需多看几个美人养养眼睛。   裴之衡顿时觉得心里面更酸了,他手臂一伸,几乎要将南蔚给环住:“我不好看吗?”   “好看。”南蔚实话实说,“不过谢师侄是别人的,自然是能看就看,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裴之衡不由地呆了呆:谢星渊是别人的,那么对应的,南蔚是不是说……他裴之衡……是南蔚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可以这样解读呢?   裴之衡只觉得胸腔内一颗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呢【沉思中……   裴之衡:蔚弟,这个问题很困难么?   南蔚:那倒也不是。   裴之衡:……所以?   南蔚:……(就是不想说明白)   裴之衡:……(蔚弟到底想说什么?)      第167章 故意      然而南蔚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激动,南蔚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谢星渊和南秉礼身上。   其实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看得到谢星渊,在其他人眼里,这位仙师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重重云雾之中,根本无法得见真容。   谢星渊道:“你不如去仔细辨认一下是否认识此人。”   南秉礼十分坚持地道:“我不认识,仙师只怕是弄错了。”   谢星渊先是哦了一声,然后道:“可我是在你们南氏府邸里面抓到的这个人。”   南秉礼不为所动,只淡淡含笑道:“仙师,可能是你在追击他的时候,此人慌不择路才会进入南府。”   谢星渊道:“是吗。”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但南秉礼却一点也没有松口气的想法,反而觉得一颗心提了起来,隐隐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那主持典礼的耆老和其他一些家族的成员上前查看那皮肤之下有黑气游走的人,里面一个人猛地高声叫道:“这个人我见过!他是——他是南氏的大管家!”   南秉礼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脸色几不可察地白了白,但他到底是胸有城府之人,顷刻间就镇定了下来,朗声道:“汪三爷,话可不能乱说。我那大管家才领了我的差使出门办事,此刻理应远去,压根不在丰城,哪里可能是此人。”   那汪三爷可不服气了:“我不会看错!我对你那大管家印象可深得很,不可能认不出!哎,你既然不信,过来一认不就知道了?”   这时不知有谁插了一句道:“南大老爷不肯来认,莫非是心怀鬼胎?”   南秉礼闻言眉梢一动,下意识地去寻说话之人是谁。然而他放眼望去只瞧见密密麻麻的人,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在跟他过不去。   他想的没错,这句话的确加重了周遭众人的怀疑,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南秉礼,只等他过去一看究竟。   南秉礼只得迈步过去,定睛一看,他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的确是南府的大管家。   端阳时节,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今日又艳阳高照,稍微动一下便是汗流浃背。然而此时站在太阳底下,南秉礼却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丝丝入骨的寒意。   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人的手脚,南秉礼是决计不会相信的——他虽然跟魔修勾结,这大管家也参与了其中的一些事情,但是大管家本身知道的事情不多,也并没有修炼任何魔修的功法,绝不会如这尸体一般,显露出这么古怪的异状。   与此同时,南秉礼也想到了南正英和其他族人被救出一事,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南蔚和南将仿佛也在里面插了一脚。   南将也就罢了,南秉礼有信心能将他哄得回心转意,但是那个南蔚——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去为难南蔚,可到了后来南蔚即便从南华宗离开,却不知怎么拜入到太一宗门下,听说这一回还回到南华宗耀武扬威……南秉礼就知道那个小子绝对不好对付。   最让南秉礼警惕的,是在南蔚去参加靖池竞渡之前,他一直表现得很乖巧,对自己这个父亲也很亲近孺慕。若说那些都是装扮出来的样子,那么那小子当时未到十岁就能有这般的心机算计,眼下十多年过去,谁知道那小子想做什么!   好在……南蔚还是嫩了一点。南秉礼心中有些讥诮地想到:南正英虽被囚禁,不过自己的父亲自己了解,一方面南正英肯定跟他有些心照不宣,另一方面南正英也会看重南氏,因此他毫不担心南正英会站出来。少了南正英,家族里的其他人更是不足为惧,便是有人敢站出来指证自己,自己也有的是法子反咬一口。至于府邸和家族留下的一些痕迹,包括自身修为里的异状,南秉礼也都做好了处理。   何况,他悄无声息地环顾了四周一圈。   此时的靖池河畔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人,里面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但也有不少散修,以及修仙家族的子弟。如此庞大数量的血肉生魂,正好满足他早年就在此地做出的布置。   因此随着这些人议论纷纷,南秉礼反而愈加镇定下来。事到如今他再要否认此人的身份也很难做到,南秉礼索性承认道:“果然是我那位大管家,但不知他哪里得罪了仙师,要让仙师将其杀死还扔到此处?”   谢星渊道:“我倒是没想到此人是南府的管家,我只知此人修炼的是一种魔功,他分明与魔修有所勾结,你是他的主子,难道不知道?”   南秉礼苦笑道:“还望仙师海涵,他虽是我的大管家,但我却也不可能事事都知晓分明。”这个时候,宁愿让自己显得无能一点,也不能认了南氏跟魔修有瓜葛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南秉礼也不愿意进行到最后一步。   谢星渊惊讶地哦了一声,仿佛有些疑惑:“是吗,可是他修炼的这种魔功,我曾在被我击杀的一名魔宗弟子身上见过。这是一种子母魔功,也就是说,此人修炼子魔功的目的,是为了给修炼有母魔功的那个人,提供支持。”   他的话点到即止,但是却足以给其他人一种暗示,让大家想得更深远。   南秉礼这时很想说,大管家哪里修炼了什么子母魔功,他分明不曾修炼过魔功!便是大管家此时显露出来的东西,也顶多是最普通的魔修功法!但若是他真的说了,那么他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南秉礼盯着半空中的目光里,终于缓缓浮上了几分阴狠神色:“仙师,信口开河很容易,您若是非要说我南氏与魔修勾结,那我也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到这个时候,南秉礼已经可以肯定,今天这件事肯定与南蔚有关系。那么这样也好,与魔修勾结的可不是他南秉礼,而是南氏!既然是南氏,那么自然也要包括南蔚在内!他南秉礼讨不了好,但南蔚肯定也会被牵连进去!   谁知谢星渊却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说是南氏跟魔修勾结。”   南秉礼如临大敌地注视着半空中的云雾。   然后他就听到谢星渊一字一句地道:“勾结魔修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投在南秉礼身上的视线有幸灾乐祸,有惊讶怀疑,有鄙夷愤怒……   南秉礼正想澄清,却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发出的大喝:“孽子!”   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因为他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了南正英的身影!   此时脚步有些踉跄的南正英正一脸痛恨地奔过来,嘴里更是大声喝骂:“孽子!你竟敢勾结魔修,要置你父亲我于死地!”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若说别人的话不可信,那么此人分明是南秉礼的亲生父亲,难道他的话还不可信?   “……说起来,南家主好象是有许久不曾露面了。”   而且恰在此时又有人道出了自己的怀疑。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唯一的事实,事情的发展也大大出乎了南秉礼的预料,他怎么看南正英都是南正英,可是南正英做的事情却跟他想的大不一样。   南秉礼的脸色有点发白。   裴之衡道:“蔚弟,你安排的?”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老头子既然不肯作证,我也自有办法。”   他是什么人,曾经天命魔宗的尊者,手里是当真有一些魔修的手段的,想要让一个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还不简单?虽然南正英是这具身体的祖父,但南蔚对他还真没有什么好感!此人说是祖父,但南蔚母亲被害死一事他也未必不知,在他遭到囚禁以前,也是理所当然地默认府中人员对南蔚不闻不问。既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他采用手段,南蔚觉得理所当然。   意识到自己今日恐怕无法脱身,南秉礼眸光厉色闪过,手上忽然有灵光闪烁。   下一刻,南秉礼忽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不错,我就是魔修,但那又如何?今日在这里,你们都要死!”   他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布置,只要灵元催动,自然能激发出这个魔阵的威力,自然能将这些人一五一十全部吞噬!哼,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魔修,谁又能拿他怎样?   听到他的话,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是要来个鱼死网破了,大部分人都露出惊惧神色,转身就往外跑。   靖池河畔,霎时间就是一片混乱。   但过了数息之后,混乱到了极点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惊讶道:“我们没事?”   马上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咦,我也没事?”   他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一个人停下了,第二个人也停下了,然后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所有正在奔逃的人们都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南秉礼这个时候也大吃一惊,按理来说,他的魔阵应该早就激发了,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   人群依然好端端的,只是以他为中心空出了一块地方。   南秉礼往之前设置阵眼的地方看去……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笑意吟吟的眼睛。   “南……蔚……”   虽然已是多年不见,南秉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长子南蔚。   在发现他看过去的时候,南蔚还抬起手来,笑眯眯地冲着自己摇了摇,又摇了摇。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QAQ……我是白激动了吗……蔚弟到底是那个意思还是不是那个意思还是是那个意思不好意思说出来还是本身就没有那个意思并没有不好意思呢……   王大牛:(已被绕昏)   南蔚:呵呵      第168章 尘埃落定      见状南秉礼的眼中立刻染上阴霾。   南蔚朝他微微一笑,一点也没有上前认爹的意思,而是用那只手又指了指脚下。   顺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所指向的地方看去,南秉礼的瞳孔狠狠一缩。   一瞬间他全部的心神都被那个位置攫取,耳边响起一阵猛烈的轰鸣。   因为就在南蔚脚下,原本南秉礼早些年便已然布置妥当的魔阵阵眼……竟已是支离破碎!之所以南秉礼一眼就认出来,还是因为南蔚故意留下的痕迹!   这个孽子!   南秉礼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好似被千斤大锤击打一般,喉咙里涌上了腥甜的滋味。   “孽……子……”然而他几乎已经无法发出这个声音,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南蔚。   魔阵不复存在,之前做好的其他准备更是一点也用不上,到了这个时候,南秉礼的身份和所作所为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任谁都不可能相信他的清白。   虽然被南蔚的举动激得几欲吐血,但南秉礼到底心思深沉,他很明白,自己目前最该做的不是去跟南蔚或者其他人扯皮,而是抓紧时间——逃!   就在与南蔚四目相对的片刻之后,南秉礼蓦地往空中丢出数件东西。   这些东西无一例外的竟是宝器——周遭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一个南氏掌权之人手里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有这许多宝器的,且这些宝器分明跟他们的主人之间已经斩断了连系,只要能抢在手里,就能成为其下一任主人!   意识到这一点,大伙顿时眼红心热地纷纷出手。   趁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空隙,南秉礼又扔出了一样飞行法器,整个人灵巧地一跃而上,黑气倏然催动,那飞行法器便迅捷无比地往远处疾驰。   南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又回头看南蔚,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南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觉得凭借他这点本事,就能从元婴真人的手底下逃脱?”   开什么玩笑!   当初南蔚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本身有着还真境真人的经验,但南秉礼哪怕是魔修,却充其量算个外围的魔修,又能真正接触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便是南蔚和裴之衡,都有许多种方法追到他,何况是早就等在一旁的谢星渊!   果然,不过数息之后,那些在争抢之余还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南秉礼的人就发现,半空中又掉下一个人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秉礼。   南将终于道:“爹,你跑不掉的。”   宗门的力量之大,是许多修仙家族难以想象的,而元婴真人的本事,也是寻常修士更加难以想象的。   南将根本就不认为南秉礼逃得掉,而且他内心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南蔚是一定不会放过南秉礼的。   南秉礼冷笑了一声:“你们两个,还真是我的好儿子!”   一个是咬死了自己不肯撒手,另一个显然也是默认了不打算帮自己……若是南斐还在该多好,那个孩子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想到南斐正是死在去追杀南蔚的路上,南秉礼心头对南蔚的痛恨又多了几分。   只是他也清楚,时至今日,他跟南蔚的形势已然颠倒过来,那个将他捉回来的元婴,分明就不打算给他活路!   南秉礼盯着南蔚:“别的我不想多说,但你那么点年纪竟能隐忍不发,装作若无其事瞒天过海,不知若是被你这些师兄弟们知道,他们会怎么看你。”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的师兄弟们如何看我,就用不着您来替我操心了。”到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挑拨,可惜南秉礼并不清楚南蔚的真实情况。   裴之衡当即上前一步:“无论蔚弟是什么样,都是我的蔚弟。”同时他心里还补上了一句,“都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可以付出性命去维护的人。”   南秉礼冷笑道:“既然你有这个准备,那就好。”   南蔚这时道:“我虽然知道你害死了我娘,但具体情形如何却不甚了解,不如——你说个清楚?”   南秉礼道:“你想知道?”   南蔚道:“嗯。”   虽然他已经猜得差不离了,但前身若是还活着,肯定会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南秉礼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可我不想说。”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你。”但若是南秉礼不肯说,那他也无所谓。   南秉礼有种重拳击打在棉花上的空虚烦躁,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你娘倒是一心为我,当初她无意中撞见了我的秘事,却只当我是受人胁迫,还跑来想要帮我,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她也信以为真。可惜的是,这是何等隐秘的事情,叫她知晓了,我又哪里能放心得下?因此我给她下了毒,却不料她已经身怀有孕。”   他注视着南蔚,神色五味陈杂,“我曾经想过,要将她肚子里我的骨肉也一并处理了,可我当时到底是心软了点,只想着你娘已经死去,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南府要养一个没用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你一直没有修炼的天赋,一直安分守己不是很好?”   他言语间渐渐流露出深刻的怨毒,“可你却为何非要解毒!为何非要修炼!乖乖待在南府不是很好吗!既然你不听话,便是我确认当初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我又怎么敢留下你!”   南蔚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了?”   南秉礼厉声道:“当然!若没有我,又哪里有你!我想要如何对你,你都该受着!”他的言外之意再明确不过,南蔚竟敢反抗,就是违逆了他的意思,他要杀南蔚是理所当然!   南蔚心道可惜本尊本来就不是你的儿子,所以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也懒得跟南秉礼多说——他平日虽然仪容俊美,今日却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张脸都变得不一般的难看,南蔚更是不想再看下去。   南将犹豫了一下道:“南蔚,我知道你恨他,但他到底是我们的父亲。”子弑父,在修士里面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南蔚还没来得及说话,裴之衡道:“我来。”   南将又呆了一下,从来都面色淡漠的青年,近来大约也是经历了太多复杂和想不到的事情,以至于表情完全没有跟上,总显得有些木讷,也没能及时开口。   反而是南蔚先道:“胡闹什么,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之衡定定地看着南蔚:“谁叫他那样待你。”一想到因为南秉礼的缘故,南蔚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多苦,他就恨不得将南秉礼千刀万剐。   南蔚沉默了下来,裴之衡此时的视线如此灼热又如此专注,竟显得仿佛有些虔诚,就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可以视若神明的东西,这让他心里忽的动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再说话。   就在此时,几人身旁忽有黑气倏地腾起!   南蔚和裴之衡反应都很快,不约而同地上前,想要将对方挡在身后。   谁知那黑气却并非往他们几个而来,而是直直冲向了南秉礼。   南秉礼在落到地面的时候,本就被谢星渊控制住了,此时又哪里能反应得过来,当下便眼睁睁瞧着那浓郁的黑气中一柄长剑直刺心口!   当南秉礼口吐鲜血,目眦欲裂继而奄奄一息的时候,南蔚才发现出手的这个人竟是凰九。   南将下意识地就想要击杀凰九,却被南蔚反手催动灵元发出一击给挡住了。   南将道:“他杀了爹!”   南蔚道:“没有他,我也会杀的。”   两个人对视半晌,南将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而凰九却回头看向了南蔚和南将,良久,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蔚少爷,将少爷,你们不要再做争执啦!为了一个我,不值得的。”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南蔚身上,笑容中苦涩的意味又浓厚了几分,只是片刻之后,这些苦涩却尽数收敛,反而变成了一个极为明艳动人的笑——倒像是在透过南蔚,看到了一个飘渺的美梦一般,“蔚少爷,能最后帮你做这件事,我很高兴。”   南蔚心道不好,正要出手阻止,却听凰九大声道:“蔚少爷,别这样!”   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打算,南蔚皱眉道:“人家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虽然修炼了魔功,但有我在,谁也找不了你的麻烦,大不了将你现在的修为毁了,再重新修炼别的功法,也不是不能,你又何必寻死?”   凰九垂眸浅笑:“蔚少爷,我不是寻死,只不过求仁得仁——你就当是帮帮我,别阻止我。”   南蔚还是不能理解他。   不管是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还是现在太一宗的弟子南蔚,都只想要活着,就算活得很糟糕,也认定了自己有突出重围的一日,却实在想不到有人明明可以活着却非要去死。   但凰九既然这么说了,南蔚也不会拦他。   于是在南秉礼咽下最后一口气以后,凰九盯着南秉礼的尸体,面上浮现出种种复杂情绪,又放声大笑了一阵,就将那柄剑拔出来,刺向自己。   一切尘埃落定,数日之后,虎十一在南将根据南蔚给的药方配制好了解药以后,终于苏醒过来。   知道了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这些事情,虎十一靠在床上,怔忡了片刻,却是两眼一红,忽而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凰九:终于杀青,我可以下戏了\(^o^)/~想想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   虎十一:我也快了\(^o^)/~想想可以窝在沙发里喝啤酒……   南将:根据剧本来说,我应该也快了\(^o^)/~想想可以有事没事去泡个吧……   王大牛:QAQ我要杀青还早呜呜呜明明我戏份不多……   南蔚:哼!   裴之衡:没关系蔚弟,我会一直陪着你\(^o^)/~   第169章 因为是你      南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十一,你……你怎么哭了?”   南蔚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向来冷冰冰的,一心只有修炼,就算最近显得有些蠢,但他也没料到南将竟会有像现在这样非常蠢的样子,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阿九他……他是真的太苦了……”   虎十一这句话一出,众人才知他流泪原来是因为凰九。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的话,多少也让南蔚明了几分凰九之所以求死的缘故。   “……小时候阿九曾经跟我说过,他全家,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在魔修手里……他说那个魔修只不过因为他哥哥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就血洗了他全家!当时阿九正好因为贪玩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人都被杀了!只有他哥哥因为是修士,还留了一口气,将实情告诉了他……所以,阿九他……他平生最是痛恨魔修,他与魔修本该是势不两立的!”   “但为了虚以委蛇取信老爷,他却不得不也成为魔修……甚至不得不做出那些违背他内心意愿的事情,只是为了找到此次这样的机会……我知道他的内心会有多么煎熬……”   虎十一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这样也好,阿九他终于解脱了……”   南蔚嗯了一声,心底对凰九的行为却依然并不认同。   就算再痛苦,事到如今不也熬出来了吗?如今南秉礼已经被除掉,凰九也用不着再当魔修,从前的种种何必放在心上,完全没必要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嘛!   走出虎十一的居处,南蔚眯着眼睛看着远方。   裴之衡道:“蔚弟,你有心事?”   “谈不上。”南蔚摇头,“只不过,我不是很认同凰九的做法。”   裴之衡道:“若你是他,一定不会如此,对吗?”   南蔚道:“那是自然。”   本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放弃自己生命的——只要有一线生机本尊都绝不会放过,也绝不可能寻死!   对他而言,无论是选择修仙还是修魔,南蔚都不会太在意。哪怕如今已是太一宗弟子,也未如原先的打算那般前去无极魔宗,并且对现在这个时代的魔修也殊无好感,但南蔚若真的跟魔修有牵连,他也不会因此背上什么包袱。   说穿了,他一直就是个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人。   裴之衡道:“但你却有点难过?”   南蔚还是摇头:“那也没有,只是稍微有点遗憾罢了。”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难过,本尊还没有这个闲心。   裴之衡道:“为何遗憾?”   南蔚叹道:“凰九总算称得上一个不错的美人,就这么死了,我能不遗憾吗。”南府里长得好的人其实还真不少,但有凰九这般质量的也不多,南秉礼算一个,死了,凰九算一个,也死了……南蔚当然遗憾。   裴之衡:“……”   然后裴之衡的脸色就黑了一下,眼色也微微暗沉。紧接着他上前一步,自后方伸手环住了南蔚,并将下巴挨在南蔚的肩头,呼吸之间仿佛都变得没有距离起来。   “蔚弟。”   南蔚嗯了一声,歪了歪头,只有这样他才看得到裴之衡的脸,可惜没能看到裴之衡的眼睛,因为他正垂着眼。   “会不会不舒服?”裴之衡问。   南蔚思考了一下,道:“不会,就是有点沉。”   他也不觉得彼此现在的姿势有什么奇怪,只觉得裴之衡的下巴搁在肩上未免有点沉。   裴之衡心里生出一丝喜意,才又道:“跟我比起来,那凰九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吧。”   “这倒是。”南蔚实话实说,跟裴之衡能相提并论的,也不过钟离和光、谢星渊等人,凰九是万万比不上的,但是……“只不过,我总不能只看你吧,那多单调啊。”   裴之衡:“……”   他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几分。   “只看我的话,不愿意吗?”   南蔚评价:“单调。”   裴之衡忽然将脸埋在南蔚的肩窝里,嘟囔了一句:“可我愿意只看你。”因为他是真的一辈子都只想看着南蔚,也希望南蔚能够一辈子也只看着自己。   以南蔚的耳力,他就是说得再含糊也不可能听不清,闻言南蔚翻了个白眼:“你愿意不代表我愿意,世界这么大,风景这么美,我还想多看看呢。”   裴之衡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南蔚又哪里会感觉不到这小子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下去,又变得沮丧又委屈。若是裴之衡能长出耳朵和尾巴的话,这时候只怕早就耷拉得不成样子了吧。   南蔚哼了一声:“这么经不起打击?”   裴之衡继续嘟囔:“因为是蔚弟啊。”   南蔚又有一会不发一言。   虽然已经非常习惯裴之衡与他的亲密,但最近这几日裴之衡的表现似乎跟之前又有所不同。   究其原因,大约就是因为王大牛那日所说,裴之衡对他表明了心意吧。   即使知道裴之衡对他的心意,但南蔚除了一开始觉得这小子的想法有些荒唐以外,也不知是不是听了王大牛的话,南蔚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标准,觉得裴之衡的确非常符合。   便是南蔚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面对曾经告白过的孽徒的时候,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但在面对裴之衡的时候,虽然那天将裴之衡给丢了出去,之后却好像默许了任由裴之衡如何如何一样,一点没有避讳的意思。就好像即便是他自己,也早已理所当然地将裴之衡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也仅止于此罢了。   南蔚对裴之衡,虽然的确比旁人有着种种特殊之处,但更深入的想法还是没有的。   到目前为止,他只是想:既然你已经对本尊表明了心意,本尊又看你顺眼,那本尊自然不会拂了你的心意。在本尊嫌你烦以前,你就乖乖对本尊好,说不定本尊也会给你点甜头吃。   但就在这一刻,听到裴之衡的这句话,南蔚心中却忽然泛起了一层陌生的涟漪。   这种感觉迅疾得稍纵即逝,却又深深地昭示着它的存在感,让南蔚忽然很想摸摸裴之衡的脑袋。   这样想了,南蔚自然也这样做了。   抬手抚摸了一下裴之衡的头,南蔚道:“那你跟我一起看。”   这句话似乎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不过在说出口以后,南蔚就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行。一个人看风景也很单调,多个美人可是舒服多了——何况还是个会做菜的美人!   裴之衡顿了顿,然后就立即抬起脸来:“蔚弟!”他满怀兴奋地叫了南蔚一声,然后蓦地亲了南蔚一口。   南蔚:……   耳朵偏下的位置就这么被湿漉漉地亲了上来,有些柔软的唇瓣与皮肤接触带来的感觉也非常陌生,可是——似乎不坏?   于是南蔚就没有说什么,而见到他这样的裴之衡便有些得寸进尺起来,一直若有似无地在南蔚侧脸和耳边亲啊亲的。   这一幕立马就让从走廊另一边过来的谢星渊吓了一跳。   他跟这两人明明是日日相见,半个时辰前才分开了一会,怎么都没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在察觉到谢星渊的到来后,裴之衡还是黏在南蔚身上,只看了眼谢星渊。   谢星渊知道自己又被威胁了,不光是威胁,而且还是示威……他马上又感到了几分哭笑不得,心道自己对小师叔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个裴师弟至不至于要这样啊!   “小师叔。”不过看到这样的裴之衡,谢星渊桃花眼眯了眯,也生出几分坏心眼来。   南蔚扭头看他——对于见美人,他向来是很乐意的。   谢星渊道:“有事找你。”   南蔚继续看他。   谢星渊道:“裴师弟,你也要听?”   裴之衡道:“我不能听?”   谢星渊笑眯眯地看他,不说能,也不说不能。   裴之衡就问南蔚:“蔚弟,你要我走开吗?”   南蔚无可无不可:“随你。”   裴之衡就得意了:“谢师兄,蔚弟没要我走。”   谢星渊顿时有点无语,只好说:“有人找你,我已经让他们进来了。”自从解决了南秉礼以后,南蔚三人就搬到了南府居住,据南蔚说之所以要搬回南府,是因为每日听南正英变着方儿地骂人还是很有趣的。   南蔚在他说话的时候,魂念已经找了过去,在认出来者是何人以后,南蔚立即迈步往外走。   裴之衡心里头正是又酸起来的时候,快走到走廊尽头的南蔚回头道:“言嬷嬷和丹桂你也认识,你不一起来?”   他就立马眼睛一亮,飞快地跟了上去。   谢星渊:“……”   在见到南蔚的刹那,不管是言嬷嬷还是丹桂,都马上哭了出来。   “大哥儿!”言嬷嬷直接过来抱住南蔚,老泪纵横。   “少爷!”丹桂则一直盯着南蔚哭。   南蔚欣赏了好一会许久不曾见过丹桂梨花带雨的模样,才出言阻止了她们:“别哭了,嬷嬷,丹桂,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言嬷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真不愧是大哥儿,就是比别人厉害!”边说还边露出一副为南蔚骄傲万分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南将:下戏不表示我在剧中会便当啊,不过都怪作者没说清楚虎十一:看作者给我取名字就知道她有多不靠谱了,不用数字不会取名字了吗!   王大牛:不用动物就不会取名字了吗→_→   南蔚:不用方向就不会取名字了吗?   裴之衡:……      第170章 化神来袭      言嬷嬷念叨了好一阵,才将这几年跟她们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南蔚。   原来她与丹桂也并未去远方,而就是隐藏在丰城近郊——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言嬷嬷还是有一点本事的,她手里的底牌至少能瞒过南秉礼的追查。当然,另一方面大约也是因为南秉礼和南华宗恐怕也都对言嬷嬷和丹桂并不看重。   每隔一段时间,言嬷嬷也会打听一下最近的局势,丰城的几大家族,以及南华宗的一些事情。经此之后,她似乎还发掘出了丹桂的另一项长处,就是能从这些非常零散的信息中找到对她们而言有用的那些。   据言嬷嬷说,此次也正是多亏了丹桂,知道南华宗近期采买的一些东西有所增长,估计南华宗有客人到来,又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知道了来人中有南华宗曾经的弃徒并推断是南蔚,再之后,她们亲眼目睹了靖池河畔的一番变故,因此也知道了南蔚如今是确确实实的翻了身。   不过言嬷嬷为人谨慎小心,并未马上现身相见,而是继续潜在暗中,又打听了许久,确定了如今的情况后,才带着丹桂登门。   南蔚闻言多看了一眼丹桂,点头道:“不错。”   裴之衡觉得自己又想要吃醋了: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只得到过几次不错的评价,丹桂却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如果王大牛没有被丢回先祖洞府并且知道了裴之衡的想法,一定会对他鄙视无比:裴公子,你跟丹桂比什么呀,丹桂是仆人,要比也是我来比呀!   更让南蔚欣慰的,是言嬷嬷告诉他,丹桂这几年还替他缝制了许多衣裳!   也就是说,虽然须弥戒里的衣裳已经穿完了,但马上就有新衣裳替换了!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言嬷嬷听说了裴之衡的身份,对他亦是非常和蔼:“衡哥儿,看到你跟大哥儿如今都过得这么好,我真是替你们感到高兴——说起来,当初唐嬷嬷跟你一起走的,她现在在哪儿呢?是不是还跟着你呢?”   听她提及唐嬷嬷,裴之衡的神色稍稍黯淡了下来。   见状言嬷嬷哪里还有不懂的,正要将话题扯开,南蔚却先一步开了口:“你在太一宗待的时间比较久,亲传弟子可不可以带人进入宗门?”   言嬷嬷不由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她没料到南蔚竟会主动打这个圆场。   裴之衡当即恢复过来:“可以,你若是想带言嬷嬷和丹桂去,很容易的,只需要去本脉报个备就行,只不过言嬷嬷和丹桂需要登记造册,到时候是属于你私人名下,是跟你住在一处,还是单独在坊市居住都可以。”   言嬷嬷道:“既然能跟大哥儿住在一处,那不如……”   南蔚想了想却道:“嬷嬷,你们还是去坊市住吧,我在那儿买个院子给你们。”   言嬷嬷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大哥儿只怕是觉得她们的存在可能导致一些不方便才会如此。她思忖片刻道:“我这里还有些灵石,若是大哥儿愿意,再买个店铺如何?平日里既然不用伺候大哥儿了,我与丹桂也好开个铺子,替大哥儿赚点零花钱。”   南蔚便同意下来。   之后几个人都没有在南府再待的意思,而此次一去,除非再回先祖洞府,南蔚倒是没有打算再回到此间。   不过正是因为先祖洞府的缘故,南蔚也自认被南氏家族的先祖照拂,受了这份人情,因此他将从先祖洞府里得到的一些法诀之类誊写了一份抄本,加上一些他用不着的法器,都悄悄留在了南府中——至于南将会不会发现,别人会不会发现,又会是什么时候发现,南蔚就懒得管了。   谢星渊抛出飞舟,太一宗的三个人,加上准备随南蔚一同去太一宗的言嬷嬷和丹桂,被南蔚悄悄拎回来的王大牛,一行五人一猴,依次上了飞舟。   谢星渊催动灵元,操纵飞舟往太一宗的方向飞去。   谁知就在飞舟刚出了丰城,越过了靖池河,还没有离开丰城的近郊范围内,舟身就猛地一颤,竟似乎是被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道给控制住,被迫停了下来。   谢星渊眯起桃花眼,眼中精光闪动:“有敌人。”   南蔚本是靠在裴之衡身上,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唇角却倏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裴之衡则将注意力转过来:“是什么人?化神?”   谢星渊道:“应该是。”元婴期的人绝不可能能将他控制的飞舟逼停,唯一的可能就是来人是化神真人。   在丰城地界遇到这种事,而且还是个化神,南蔚心知肚明,除了翟坤彦,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果然,下一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外向内而来:“南蔚,还不出来受死!”   南蔚笑眯眯答:“翟真人,上回你就想要我死,可是你看,事到如今,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这句话不啻为火上浇油,翟坤彦登时大怒:“南蔚!少在这里大放厥词!”忽而他话风一转又道,“其他几位,我过来不过是要跟南蔚算一算账,同诸位无关,想来你们也不愿意被牵扯进来吧。”   他这一下软硬兼施倒也果断,可惜飞舟里面,裴之衡绝不可能扔下南蔚不管,言嬷嬷和丹桂也是南蔚的人,谢星渊从来都是一个遇到事情不会嫌大的家伙,知道是个化神之后他眼睛都亮了,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尽管翟坤彦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飞舟里其他几个人却一个也没有丢下南蔚,这让他更加恼怒:“好啊!既然你们都不嫌死得太早,那我就满足你们!”   南蔚倒是发现他似乎比从前更沉不住气,也不知这些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还是师父骆承弼真的来找他聊过?生起这个念头的刹那,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外部往飞舟挤压,不断磨损着飞舟的防护罩。   南蔚看了眼跃跃欲试的谢星渊,道:“星渊,别想了,你得控制飞舟。”有谢星渊在,飞舟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谢星渊一时兴起出去跟翟坤彦对上,其他人的修为却都有不足,恐怕很快就会被翟坤彦击落甚至是摧毁飞舟了。   谢星渊露出遗憾的神色,摇了摇头:“没劲。”但他也很清楚南蔚的顾虑,因此马上又道,“南蔚,裴师弟,你们两个小心些。”若是他没有料错的话,南蔚和裴之衡肯定是打算亲自迎敌。   南蔚嗯了一声,与裴之衡一道出了飞舟,两个人都有能停在半空中的法器,一出来俱露出令人惊艳的容貌,倒是分散了一点翟坤彦的注意力。   不过翟坤彦几乎是立刻就恢复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南蔚:“好你个小子,没想到不过才金丹期,竟敢大喇喇地跑来我南华宗得地盘撒野!”   他说是这样说,内心却颇有几分骇然:南蔚的灵根是三灵根,潜质也谈不上多好,竟然短短几年就从筑基跨越到了金丹,而且还能战胜南华宗内许多金丹后期的弟子,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翟坤彦有些贪婪地扫视了一番南蔚的身体,这小子只怕还有什么特殊灵体在身!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真人说笑了,我能胜过贵宗的七位同阶弟子,还需要不敢出门吗?犯不着呀。”   这般直截了当的挑衅,倒是让裴之衡略有些担心地瞥向他,随即悄悄召出剑丸。   翟坤彦此时不怒反笑:“好小子,果然是嘴上厉害得很,说话都不肯落半点下风——只不知道,今次你打算怎样从我手里逃过一劫?”   上次被南蔚逃了,只恨他当时没豁出去,后来派出的弟子也是他用错了法子,但现在周围没有任何人,他一个化神真人,面对的最高不过元婴,再加上两个金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铩羽而归的。   南蔚想了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告诉翟坤彦,这一次他肯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微微一笑:“你不如猜猜看?”   翟坤彦冷笑:“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只管玩!”   话音刚落,他已是蓦然抬手往南蔚抓了一把,然后虚空中仿佛便有一只巨手形成,这巨手通体如同白色云雾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向南蔚。   南蔚一动不动,只是不经意般往不远处瞥了一眼。   裴之衡却有些紧张,赶紧一个纵身就跳到了南蔚的法器上,又挡在了南蔚身前,摆明了要替南蔚拦下这一击。   南蔚拉住他:“别担心,只管看着。”   眼看着那只巨手越来越近,翟坤彦眸中精光闪动,像是能看到南蔚在这一击之下惨死当场的下场。   谁知就在这时,那只巨手却不知遇到了什么阻碍,竟是冲到了离南蔚和裴之衡不过半臂之隔的地方,忽然烟消云散。   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四周平静无比,甚至还有路过的飞鸟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翟坤彦皱眉,警惕地环顾四周:“谁!”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南蔚,你倒是舒服,把你这师侄哄得愿意替你牺牲,我怎么觉得我来的很多余?”   翟坤彦顿时脸色一变,血色从面上抽离:“骆……骆承弼……”      第171章 赌斗      南蔚唇边的笑涡若隐若现:“师父,我是要靠你救、命啊!没听见这位真人有多好奇想知道我该怎样才能从他手里逃过一劫吗。”   骆承弼笑骂一声:“别玩了,再玩下去……”他颇有几分深意地看了一眼翟坤彦,“他就要被你气死了。”   翟坤彦很想说他才不会被气死,但面对骆承弼,竟然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就好象是身体的本能所带来的恐惧一般!   难道……翟坤彦有些惊恐地想,难道上一回骆承弼带来的后遗症有这么大?!   骆承弼道:“翟道友,别来无恙?”   南蔚眨了眨眼,好奇地道:“师父,你真来找过他?”   听到他这句话,翟坤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怨毒的目光狠狠盯住南蔚:若不是这个小子在骆承弼耳边提起过自己,这位太一宗的化神真人,又怎么会闲得无聊跑到南华宗找上自己!   南蔚做惊吓状:“哎呀,师父,他那样看我,好可怕。”只是语气平平,怎么听都不觉得他真的被翟坤彦吓到了。   骆承弼没好气道:“你会害怕?我估计便是仙人在你面前说要宰了你,也不可能叫你害怕吧。”   南蔚仿佛十分不好意思地一笑:“师父,你真了解我。”   这师徒二人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当即就让翟坤彦赤红了一双眼睛。   他蓦地高声叫道:“骆承弼!别以为上一回你击败了我,这一次就还能打败我!上一次是事发突然,我没有做好准备!这一回,我会让你知道,即便你是太一宗的化神,但我南华化神也绝不会认输!”   骆承弼却还在跟南蔚说话:“有好事时想不到我这个师父,遇到敌人就忙不迭地把我叫过来,你也真是物尽其用。”   南蔚笑眯眯:“师父,你是物?”   骆承弼觉得自己回答是还是不是都很尴尬,终于勉为其难地关心了一下翟坤彦:“翟道友,莫非上次求饶的是一位伪装成贵宗化神的魔修?”   南蔚觉得翟坤彦肯定很想吐血。   骆承弼又道:“我不是魔修,你也不是魔修,大家同道一场,没事吃吃喝喝多好,干嘛要打来打去。”   翟坤彦终于怒道:“那你就让我杀了南蔚!”   南蔚觉得这老小子似乎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仅丝毫看不出作为一名化神的冷静,似乎还越来越幼稚起来。   骆承弼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南蔚是我唯一的徒弟,他要是死了,那我岂不是还得费尽心思去找下一名徒弟?多不划算啊。”   翟坤彦其实说完就知道自己是自找没趣,冷哼一声道:“那就来吧。”   他自然也有身为化神真人的骄傲,虽然有惨败过的经验,当时也曾向对方求饶,甚至那一幕如今仍植根于翟坤彦的心底,让他只要对上骆承弼就觉得心惊肉跳!   但若是让他此番不战而退,那绝不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南蔚忽然道:“师父,我有一个提议。”   骆承弼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哦?什么提议?”   “既然师父你在这儿。”南蔚道,“那不妨替我压阵,我想先跟这位真人交一回手,来个十招八招的。”   骆承弼都不由地怔忡一下:“你……”   裴之衡急忙道:“蔚弟!你别这样!”   翟坤彦闻言却是哈哈大笑:“好啊,既然你不怕死,就算有你师父护着你又如何!”他认为自己一招就能弄死南蔚,哪里用得了十招八招!而只要能杀得了南蔚,便是之后他不得不落荒而逃又怎样?   他如此自信的反应,让南蔚心下冷笑,又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翟坤彦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便道:“什么要求?”   南蔚先低声问骆承弼:“师父,你那次来找他,拿到了蕴养真灵之物吗?还有我从虹岛秘境里获得的蕴养真灵之物是否够师叔使用?”   骆承弼若深深看他一眼,告诉他:“那次我只是来找他聊聊,不过你不必再要此物,虹岛秘境中所取得的,已经足够离楚使用。但据你所说,此人也要为另一人重塑身体或是设法夺舍,你可以试一试他这里是否有这方面的东西——我几乎已经找到了所有东西,或是知道它们在哪里只待去取,但惟独差了两样,一个是五色石,一个玄天玉液。其实没有这两样倒也无妨,我能想到数种替代之物,但若是翟坤彦有,那自然更好。”   对骆承弼的回答南蔚并不意外,毕竟翟坤彦是化神,除非他心甘情愿或是没了其他办法,要得到一名化神的东西,即便骆承弼能将其一次又一次的击败,甚至能给他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那也是几乎做不到的。   南蔚回头就道:“翟真人,要我同你打,总得有点彩头才好。比如我扛过了你的十招,我就能赢下彩头。”   翟坤彦早已将他视作了死人,冷哼一声道:“彩头?你倒是花样多,行啊!我没意见。”   南蔚在听到了骆承弼的话时,思绪就飞快地转了起来。有五色石和玄天玉液,重塑肉身可以说能造出最完美的肉身,而从他曾经在翟坤彦的攻击中感知到的蛛丝马迹来看,翟坤彦很可能有玄天玉液。这种感应便是骆承弼都无法做到,但曾经在后世接触过玄天玉液,魂念又格外强悍的南蔚却能感知到,翟坤彦的功法里,隐隐存在玄天玉液的气息。   南蔚便道:“你应该有玄天玉液吧。”   翟坤彦先是一惊,继而就不在意地道:“没错,我有。你想用此物做彩头?”   南蔚道:“不错。”   翟坤彦并不认为南蔚会活下去,当即一笑:“好!那么你呢?”   南蔚就扭头看骆承弼。   骆承弼无奈道:“我替他用此物当彩头。”   翟坤彦见他拿出一只雪白的茧,当即认出这是何物,却想了想才道:“好!”   南蔚倒是有些惊讶,因为雪蚕茧也是用来重塑肉身的物品,将其纺织成了丝线以后,能帮助构建经脉。不过从翟坤彦的反应来看,他对此物似乎并不热衷,答应下来只不过是因为雪蚕茧与玄天玉液价值相当罢了。   莫非……   南蔚当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与骆承弼对视一眼,然后他意识到自家师父拿出此物,恐怕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既然彼此的彩头都已确定下来,骆承弼当即拎着裴之衡退了开去。   南蔚则站在法器上,与翟坤彦面对面。   翟坤彦眉宇间立即浮上一丝戾气,在骆承弼退去的刹那,翟坤彦双手微抬,指尖便有灵元浮动。   下一刻,挟有雷霆万钧之势的无数白光倾巢而出,直逼南蔚!   南蔚本就严阵以待,见状他的心思却已冷静到了极点,虽然这些白光是由化神真人发出,对他一介金丹而言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但也只是几乎罢了,属于曾经的还真境真人的眼光,加上金丹期后愈发敏锐的魂念,两相叠加,竟是让翟坤彦的这一击落了个空!   不,也不能说落空,因为南蔚只是避开了大部分的攻势,到底也被擦到了些许。只是这寥寥一些,就已经让南蔚气血翻涌,胸臆间微微堵塞,口中也多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然而在翟坤彦本人看来,却是震骇莫名!      第172章 满载而归      当翟坤彦终于成功施展出这一招的时候,就感到自己酝酿许久的攻势,连同自己满满的信心,都仿佛击打在了一个尽管无比柔软却又无法摧毁的物体上。   只有数尺之隔的对面,南蔚正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笑容,只是看着并不包含什么讽刺和讥诮的意味,但是翟坤彦却分明从里面读到了对自己的嘲讽。   这让他将心一横,体内灵元倏然运转,身周都仿佛有灵潮涌动起来!   南蔚道:“十招已到。”   翟坤彦当做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又开始攻击。   然而骆承弼怎么可能任由他如此胡作非为,他冷哼一声,方才拂起的袖子又一次甩下,但见许多奇妙的灵光闪烁,翟坤彦面前就失去了南蔚的身影。   翟坤彦这个时候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若是叫南蔚来说,都不大敢相信这会是一名化神真人。   骆承弼又哼一声:“此人将杀你当做了一种执念,此番执念未曾达成,又被你的表现给惊到,因而便有些失常了。”   对此他着实有些不屑,说来说去,还不是这名化神心胸狭窄,才会自讨苦吃!   南蔚便兴致勃勃地欣赏起翟坤彦失常的行为。   裴之衡却是拢到跟前,掏出灵药来:“蔚弟,你方才受了伤,快服下此药,调息平复。”   南蔚胸口确实有些烦闷,想必是方才受伤的结果,他嗯了一声接过丹丸服下,迅速运转起一气培元诀,调动体内灵元来抚慰受伤的部位。   而翟坤彦毕竟是化神真人,疯狂了一阵子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瞧他眼色赤红,鼻中也喘着粗气,眉宇间阴戾之色浓郁,就知不过是暂时压制住了方才的情况,恐怕也并未完全恢复。   南蔚估计,若是一个不好,此人会被心魔所趁也说不定。   这是翟坤彦的事情,南蔚可没有这个好心来提醒他,而是道:“翟真人,既然十招已过,愿赌服输,你那彩头,是不是该给我了?”   “你!”翟坤彦几乎又要暴跳而起,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翻滚的怒火,冷笑道,“那也算十招?我可没有使出自己的真实本事!”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若叫人知道他一个化神竟让金丹在手下过了十招还安然无恙,那他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南蔚眨眨眼,指出:“我们只说了经过十招,也没说是怎么样的十招。而且真人愿意相让,有意关照我,我也是很感激的。”他是真的很感激翟坤彦的高风亮节,愿意为了太一宗付出玄天玉液。   翟坤彦咬牙切齿:“你……”   他看向骆承弼:“骆道友,你莫非也是这个意思?”   骆承弼道:“是。”   翟坤彦身周再一次有灵潮汹涌起来。   他是一点也不服气,尤其是在意识到今次杀不了南蔚以后,心底的情绪愈加暴躁。   但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与骆承弼大打出手的时候,从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爷爷!”   翟坤彦的动作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去。   南蔚也在看着那边,来人的面孔证实了不久前他的怀疑。   难怪翟坤彦对雪蚕茧并没有特别渴望的意思,原来是因为翟浩然已经成功重塑了肉身的缘故!   翟坤彦皱起眉:“浩然,你还没有痊愈,怎么跑出来了!”   翟浩然道:“爷爷,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我担心你。”   翟坤彦对他似乎也有些没好气:“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调养修炼!”   翟浩然柔声道:“爷爷,我会好好调养好好修炼,您……”他这时候才看向南蔚,目光里面既有惊异也有赞叹,他眸光闪动一下,劝道,“不要再为我的事情太过操劳了。”   倒是让南蔚有些没想到,再一次见到翟浩然,气氛竟然没有像当初那般剑拔弩张。   翟浩然仿佛也觉察到他的心思,对他一笑:“南蔚,你好,又见面了。”   翟坤彦脸色微沉,想要说话,但动了动唇却又将快要出口的话给收了回去。   南蔚的态度便也不错:“嗯,又见面了。”   翟浩然道:“当初是我被南斐迷惑铸下大错,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南蔚挑了挑眉,看一眼翟坤彦,才道:“哦。”   翟浩然并不以为意,又道:“不过你我之间,肯定是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   南蔚很是认同,点头道:“不错。”   翟浩然道:“如今我已经重新能够修炼,而你如今却走到了让我都惊讶的高度,我们两个的境况可以说颠倒了过来。不过,当初你能以弱胜强,我以后未必也不能以弱胜强。南蔚,等我自认为能报仇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你。”   本尊既然现在能将这小子远远甩在后头,就不怕以后这小子再有什么长进,反正到了那时候,本尊自然会用事实告诉他——他是永远也报不了仇的。   翟浩然又低声对翟坤彦说了几句什么,估计是在劝说他,因为过了一会,翟坤彦就将玄天玉液往南蔚这边丢了过来。   等到太一宗的一行人再次踏上归程的时候,南蔚将那瓶玄天玉液交给了骆承弼:“师父,这个给你,免得你又说我有什么好事都想不到你。”   骆承弼的注意力立即全部集中到了玄天玉液上,甚至没理会南蔚的挤兑,之后更是直接从飞舟冲出,丢下一句“之后应该没人会找麻烦了,我先回宗”就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知道南蔚方才出去干什么了,言嬷嬷和丹桂都围拢过来,对他十分担心。   丹桂眼泪汪汪:“少爷,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只要继续哭,就不要紧。”   丹桂:“……”   这是多久没有听过的话了,忽然还有点怀念呢!   王大牛顿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南蔚一看到自己哭就这不许那不许的,因为跟这个姑娘比起来,他一哭的确是不够好看啊!   裴之衡看看笑眯眯的南蔚,再看看一脸慈爱的言嬷嬷和哭泣的丹桂,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的南府里面,那时候他跟南蔚都还是小孩子,那时候唐嬷嬷还活着,那时候他总是喜欢在南蔚的小院里待着,直到天黑也不愿离去……   蔚弟……   忍不住在心底唤了南蔚一声,裴之衡伸出手,不留痕迹地抓住了南蔚的手。   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心满意足。   南蔚则是另一种满足,跟化神的对决虽然只持续了十招,其间他也受伤不轻,但从中他得到了这个时代化神真人的许多信息。跟后世相比,此时的元气充裕,化神真人灵元也更厚实,可是在对灵元的应用上,未必比得上后世化神。   而以金丹期的修为亲自与化神交手,也极大地有助于现阶段金丹期灵元的淬炼。可以说,虽然只是瞬息之间的对决,南蔚晋阶到金丹第二重天的时间,就能缩小到一半!   这一回到南华宗送邀请函,见到了叶浮白众人,知道了他们的近况,给曾经的自己出了口恶气,同时又给前身报了仇,还将翟坤彦和翟浩然这件事也解决了……可以说这一次,南蔚是满载而归,心境也随之愈加通透。   他不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开始了修炼。   裴之衡极其自然地坐在他附近,小心翼翼地守住他。   谢星渊撇了撇嘴,眼珠一转,同言嬷嬷和丹桂说起话来。   就在他们所乘坐的飞舟往太一宗飞去的时候,翟坤彦带着翟浩然,也回到了南华宗内。   “浩然,你真的不想要祖父替你将南蔚杀了?”翟坤彦再一次问道。    道魔竞技大会   第173章 南蔚出关      紧闭的门扇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惊动了旁边的一只鸟雀,它扑簌簌地飞起来,带落了四周几片枯黄的树叶。   穿了一身提花缎子长衫的青年从屋内缓步走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边便旋起两枚动人的笑涡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口地面上歪七扭八的一行字:“老爷,您师父说您若是及时出来了便去找他,若是没有就算了。”   青年哼了一声,骂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尊会不能及时出来?   远处树枝顶端打盹的灰毛猴子蓦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找回意识的瞬间打了个喷嚏,接着就瞧见从门内走出来的青年,他忙不迭地窜了下去:“老爷老爷你可算出来了!”   这将将出关的青年,正是南蔚。闻言南蔚又骂一句:“你出不来我都不可能出不来。”   王大牛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吸了吸鼻子:“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废话。”南蔚哼道,“若你是故意的,现在还有命在?”   王大牛便不敢吭声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从树上也窜下来的一只小兽,却是与灰毛猴子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灵动俊俏,九条看不太分明的尾巴随着小兽跑动的动作,在它身后轻快地摇曳着。   小兽跑到南蔚跟前,仰起小下巴发出愉悦的叽叽咕咕的叫声,接着后足一蹬,轻巧地扑到南蔚身上。   王大牛对南蔚竟然容忍这小家伙在怀里,表示非常的不理解:“老爷,为什么它可以在这里,我却只能在那里?”他看了看南蔚的脚踝部位。   南蔚道:“它比你好看。”   像是听懂了这句话,小兽居高临下冲着王大牛叫了两声,那双微微泛着冰蓝色调的金色眼瞳里,狡黠中又带了点得意。   王大牛:“……”   南蔚笑眯眯地补充:“还比你聪明。”   王大牛:“……呜呜呜。”   这只有九条尾巴的小兽,自然便是当日从虹岛秘境里带出来,与裴之衡契约的冰幻九尾了。   转眼间便是数年过去,小九尾的身形跟之前相比却没有多少长进,但从它眼睛里的冰蓝色光芒和比从前变得更接近实体的尾巴就能看出,这些年,裴之衡着实将它照顾得很好。   当然啦,这是因为收到了千面九尾给予的足够的代价,南蔚自认自己非常有良心。   而小九尾的出现,也就意味着裴之衡正在附近。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得到小九尾舒服地眯起眼睛,并且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音的反应,南蔚往不远处看去,果然见到裴之衡出现在了拐角处,朝这边走来。   “蔚弟,你出关了?”裴之衡一来就道,“你突破了?”   南蔚道:“那是自然,我哪次闭关没有成功?”   “说的也是。”裴之衡笑道,一边掏出纸包递给他,“我刚做的糕点,趁热吃。”   南蔚哼了一声,每次这小子在自己出关的时候,都要将才做好的食物给自己吃,虽然不得不承认那些东西的确非常美味,但他又不是吃货,谁说他闭关出来就得吃东西?   心里这样想着,南蔚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里面放着果然还在冒热气的几样糕点。   光是看样子,都觉得必然会很好吃,何况是从中散发出来的甜香扑面而来,南蔚根本不会怀疑这东西会不好吃!几乎是下意识的,南蔚将它们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又道:“下次别再带这个来了,闭个关而已,我服用过辟谷丹。”   裴之衡十分乖巧地答应:“嗯。”   但南蔚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下一次他还是会我行我素。   然后裴之衡跟冰幻九尾对视了一眼。   小九尾摇动着尾巴,蹭了蹭南蔚的胸口。   裴之衡:“……”   裴之衡长臂一伸,将小家伙拎了起来。   小九尾努力想抓住南蔚,九条尾巴都全部动用,一个劲地勾住南蔚的手臂。   南蔚眨眨眼:“裴之衡你……?”   裴之衡道:“冰幻老是来打扰你,这可不好,何况现在它也不小了,我们该培养一下它独立生活的习惯,不要太纵着它了。”说完他就将小九尾往旁边的树上一扔。   冰幻九尾:“叽——!”   四只爪子巴在树上,九条尾巴在后面不知所措地摇动,小家伙好象撞到了头,一副头晕眼花的委屈模样。   王大牛:“哈哈哈哈哈。”   南蔚有点无语:“冰幻还小呢。”   裴之衡就蹭到了南蔚身边,一本正经地道:“它不小了,我们在它这个年纪,早就不能撒娇了。”   南蔚想了想:“说的也是。”按照年龄长短来算,冰幻九尾估计比裴之衡还要长得多。   冰幻九尾见方才的举动没能建功,就瞪圆了一双金瞳,叽叽咕咕地冲裴之衡叫了几声,身姿极为敏捷地一溜烟跑走了。   然后裴之衡又看了一眼王大牛。   灰毛猴子很想装作没有看到裴公子眼里的威胁,无奈他实在是太聪明了,对裴公子的眼神竟是一看便知其意,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好象白额的精血完全不存在一般。   思来想去,见南蔚同裴之衡都已经并肩迈步往前走,王大牛终于也学冰幻九尾一般,跳上树躲远了。   周遭再也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了其他动物,裴之衡十分满意,牵起南蔚的手:“蔚弟,既然你出关了,那我们去坊市吃饭吧。”   南蔚:……   本尊真的不是吃货!本尊刚刚吃了糕点,不需要再去坊市吃饭!   谁知他听到裴之衡继续说,“……我前几日在云阳支脉的坊市里发现了一家新开的饭庄,里面倒是有几样特色菜吃起来很是不错。若是你喜欢,我就去学会了,以后你只要想吃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南蔚还是不由自主动了动喉咙,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好。”   裴之衡更满意了:“那我们现在去吧。”   南蔚正要应下,却想起出关时看到的王大牛那行留字,便道:“再说吧,我现在要去师父那里一趟。”   裴之衡:“……”   走出去几步,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南蔚回头就见裴之衡垂着双手站在原地,又沮丧又委屈的样子。   南蔚便道:“等我回来我们再去。”   裴之衡立马答道:“好!”   南蔚想:这小子果然还是精神头十足的时候更好看些。   到了骆承弼的居所,南蔚见到了骆承弼,以及正与骆承弼对弈的燕离楚。   如今南蔚入太一宗已经快十年的工夫,距离上一次去南华宗送邀请函后在翟坤彦手里得到玄天玉液也过去了七年光阴。在此期间,骆承弼寻到了全部的材料,燕离楚得以在一年多前将真灵蕴养到了一个最佳的程度,并重塑了肉身。只不过,跟他的真灵相比,如今的燕离楚在修为上甚至还比不上南蔚,以至于每次看到他,南蔚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被骆承弼欺负了。   不怪南蔚这么想,因为上一次见到燕离楚和骆承弼相处正是南蔚要去闭关的当口,那时他就见燕离楚几乎被骆承弼逼到了墙角,那面容俊美的白袍修士面色有些古怪,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   那时南蔚正灵元涌动,急着去闭关便没有理会,今次见了燕离楚他想起来,便问:“燕师叔,您近来可还好?”   骆承弼挑了挑眉。   燕离楚有点不明所以:“挺好的啊。”   唔,那就没本尊什么事了,若是被欺负的人心甘情愿,那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南蔚绝不会置喙。   骆承弼闻言瞥了眼南蔚:“七重天了?”   南蔚道:“是。”   骆承弼道:“果然不凡,恐怕你那天生灵体也非同小可——若是别人知晓你以三灵根的资质修为进展如此迅速,只怕恨不得将你抢过去剖开了研究。”   燕离楚道:“在孩子面前说些什么呢!”   骆承弼连忙解释:“离楚,别把这小子当孩子,他心思多着呢。”   燕离楚道:“那他也是你徒弟,是我们的晚辈,晚辈就该爱护。”   骆承弼顿了顿,立即道:“离楚说的是!”   自家师父的这番表现难得一见,南蔚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才道:“师父,你叫我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吩咐?”   当初从南华宗回到太一宗,南蔚就径直去闭关了,然后出关就是金丹二重天,着实吓了骆承弼一跳。在此之后,南蔚简直是跳跃似的晋阶,一两年便是金丹期的一个小境界,比起那天赋卓绝的裴之衡也不遑多让。   渐渐的,骆承弼都习以为常起来,觉得南蔚就该是这么个修炼的进度。   不过这一次他要交代给南蔚的事情,还是让他有些迟疑。   因为在此之前,前去参加的金丹期弟子,几乎全是金丹大圆满的弟子。可能一重天的差距不算什么,可是七重天跟大圆满的察觉还是有一点的,便是这个徒弟几乎没要自己操过什么心,他的表现也大大出乎了骆承弼的预料,但骆承弼仍然不可能完全放下心来。   看出骆承弼的犹疑,南蔚道:“师父?”   骆承弼这才道:“是关于百年一次道魔竞技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本尊真的不是吃货!   裴之衡:嗯,蔚弟,来尝尝我新做好的糕点。   南蔚:不要(默默的吃了下去)      第174章 道魔竞技      听闻“道魔竞技”四字,南蔚也肃然了脸色。   便是在灵桥断绝以后的后世,南蔚也曾听说过这百年一度的“盛会”,是道魔双方派出金丹期的修士进行较技的一项规模非常大的活动。   之所以叫做盛会,是因为道魔竞技简直是一种无差别彼此攻击的大联欢!凡是有仇有怨的,凡是看不顺眼的,都可以趁此机会解决掉对方并且不留后患。甚至在此期间,平素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玄门正道地盘上的魔修,也能大大方方地表露出魔修的身份,却不会被正大光明地抓起来或者除掉。   据南蔚在太一宗所浏览过的一些典籍记载,在道魔竞技开始以前,不论是玄门正道亦或是魔修宗派,都会使出许多招数,里面绝大部分是根本上不得台面不入流的花招,但也同样非常有效。比如数百年前,一次前去参加道魔竞技的几宗门徒,就在半路上被魔修想方设法地设伏截杀,最后导致那一次道魔竞技的结果令玄门正道一方自觉脸上无光。无独有偶,也是数百年前,一群魔修也被如法炮制,那一次又轮到魔宗大为光火。   但这些既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手段,端看谁手段高超,也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到了道魔竞技开始以后,彼此一定要秉承竞技而不伤及性命的精神,友好的展开切磋交流。   哪怕是之前吃了再大的苦头,一旦竞技开始,就意味着此事要永远揭过,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看来你也知道一些此事的情况。”从南蔚反应上骆承弼就能看出来。   南蔚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是的,我在本宗的一些典籍上看到过道魔竞技的相关记载。”   骆承弼挑眉:“你倒是有点眼光——本宗大部分弟子,对那些典籍都毫无兴趣,每次都只奔着功法秘术,殊不知修为再高,也未必算计得过人心。”   南蔚见骆承弼说的好似有些沧桑的感悟,而燕离楚听到此话更是伸手握住了骆承弼的手,就知道此中定然别有内情,说不定跟当初骆承弼转世重修也有什么瓜葛。不过这是骆承弼的事情,他不说,南蔚自然不会打听。   骆承弼只是稍微感叹了一下,就道:“此次正值这一个百年,道魔竞技大会即将召开。每回我们太一宗都要派出弟子参加,其实也是一种历练的过程。参加道魔竞技,原则上全部是弟子自愿。”   他顿了顿,“因此……南蔚,你若是不想去,此番我也绝不会勉强你去。你要知道,参加竞技的修士,无论道魔,基本上都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但即便是大圆满的修为,通常也会有个高下之分,你如今才七重天,距离大圆满的十重天尚有三个小境界,去参加,未必合适。”   南蔚思忖片刻,道:“师父,你若当真是这样想的,那你又何必要特意提起此事?”   骆承弼哈哈一笑:“真不愧是我骆承弼的徒弟!不错,道魔竞技之危险,我便是不说,你应当也有几分了然于心。且它的危险,并不是存在于道魔竞技中,而是要成功到达竞技会场直到竞技开始!金丹弟子里面,除了那些对自己十分有信心的,便是金丹大圆满,说不得都不愿去冒这个险。”   “但是我要说,修真本就坎坷,是逆天而行,遇到危险就躲,习惯成自然以后,对以后的修炼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虽然你如今才金丹七重天,还犯不着去参加道魔竞技。但按照你修炼的速度,等到下一个百年,你的修为肯定不再是金丹期!也就是说,你就势必无缘参加,虽然不见得对你的修炼有什么影响,但机会一过,再要弥补也是不可能的。”   南蔚点头:“不错,道魔竞技非常难得。”   骆承弼细细打量了他一会,与同样如此的燕离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骆承弼又道:“你小子果然一点惧怕、推拒的意思也没有,好象对此事还颇有几分兴趣,的确难得,难得。”   南蔚呵呵:要本尊惧怕那才是难得的事。   骆承弼道:“其他金丹大圆满弟子不愿前去,那是他们对自己的要求不高,或许这一辈子,他们都只能止步于金丹,或是艰难地修炼至元婴,化神——却万万不可能真的成就大道。而你却不同,你是我的弟子,我对你的要求,你对自己的要求,应该决不至于此才是。南蔚,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南蔚十分诚恳地点头:“师父说的很对。”   骆承弼这时嘿嘿一笑:“所以,作为一个对徒弟非常了解,非常关心的师父,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了上去。”   南蔚不在意地掀了掀眼皮。   本尊其实一点也不吃惊,因为骆承弼就是一个会这样做的人。   “不过脉主对你前去参加道魔竞技却是有些疑虑。”骆承弼继续道,“可能会找你询问此事,你到时候要怎么说,你自己处理。”   南蔚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骆承弼又道:“本次道魔竞技在衍国的虎泉山举行,只要在来年一月到达便可,具体开始时间应是上元节——好了,找你来就是为的此事,都交代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言外之意是别杵在这里打扰我跟燕离楚了。   南蔚立即表示明白,转身去找裴之衡了。   在前往云阳坊市的路上,得知南蔚前去骆承弼处是为了道魔竞技的事情,裴之衡沉吟了一下,道:“我师父也跟我提过,不过他没有说要我报名参加,只是当一件事给我说了说。”   南蔚道:“因为他没打算让你去。”   裴之衡的师父谷正青,是一个非常负责的师父,也是九霄支脉修为非常高的一名化神。但大约是常年专注于修炼,虽然也收了几个弟子在门下,但对弟子的培养上,南蔚觉得他除了开课授讲,就是开课授讲。   谷正青当然对裴之衡是十分关心的,但是就跟清珑真人那件事一样,有时候却难免好心帮了倒忙,因为他一贯是按照自己所认定的对错去做,而不懂得要怎样站在徒弟的立场上去判别。   相比之下,南蔚还是比较喜欢骆承弼当师父。   当然,若是天赋平平悟性一般的普通弟子,还是拜入谷正青门下比较好,真要被骆承弼收了,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误人子弟——虽说骆承弼恐怕是决计不会收此类弟子的。   他就南蔚一个徒弟,还成天嫌弃南蔚耽误了他跟燕离楚卿卿我我呢!   裴之衡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嗯。”   不知不觉两人相处也有好些年了,虽说还不是朝夕相对,但只要南蔚没有闭关,裴之衡是必然在他身边的,因此他们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所以南蔚道:“但你想去。”   裴之衡道:“嗯,我要去。”   南蔚道:“那就一起去吧。”   裴之衡道:“嗯,蔚弟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南蔚觉得他身后好象出现了一条尾巴,殷勤备至地摇啊摇的。   于是南蔚伸手摸了摸裴之衡的脑袋:“乖。”   裴之衡脸色不留痕迹地黑了黑,一把抱了上去:“蔚弟!我现在是你的道侣,不是你的宠物。”   南蔚挑眉:“我做了什么让你误认为自己是宠物了?”   开什么玩笑,本尊若是养宠物,那可是会调教的宠物乖乖的,叫他往东绝不敢往西,又哪里会容忍裴之衡这般叫本尊蔚弟的行为!   裴之衡就笑了起来:“是我误会了,蔚弟。”一边笑,他一边在南蔚脸色挨挨擦擦,亲了一口又一口,脚步都舍不得再往前迈了。   直到南蔚说:“不是要去云阳坊市吃饭?”   裴之衡才稍微收敛了些,却还是没舍得放开南蔚,两人简直连在一起一般进入了云阳支脉的这座坊市,又一路去了裴之衡提及的那间饭庄。   才坐下来,南蔚就听那边有弟子低声议论:“那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亲密……”   南蔚睨了一眼裴之衡。   裴之衡正专心点菜,感觉到他的视线就抬起双眼询问道:“蔚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有人觉得我们太亲密了呢。”   裴之衡一怔,他耳力也是极好,立即就看向了对面一张桌子。而因为南蔚说话只是稍微压低了声音,更是被对方听了去,此时那几名弟子正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裴之衡失笑:“觉得就觉得吧,反正我不会改。”   谁叫南蔚现在可是他真真正正的双修道侣呢!他巴不得昭示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都不敢再对南蔚动什么别的念头!就算真动了什么念头,他也有理由揍扁对方!   南蔚点头:“说的有道理。”他说完还冲那张桌子微微一笑。   那几名弟子:“……”   然后纷纷捂住了鼻子,都没吃完就落荒而逃。   唔……说起这几年的改变,除了修为,还有极为要紧的一件,就是南蔚跟裴之衡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双修道侣,这还要从两人刚刚打南华宗回来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大家都想问,老爷,您和裴公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双修的,怎么突然就双修了!   南蔚:你不是知道么?   王大牛:我是替别人问的老爷!   南蔚:哦   王大牛:……老爷?老爷您还没回答呢老爷!(追了上去)      第175章 不满      那次经过翟坤彦一事之后,虽然骆承弼先一步回了太一宗,只留下南蔚几人,不过接下来的一路上也确像他所说风平浪静,并没有不长眼睛的人再找上门来——当然,几人本就在飞舟内迅疾而过,任是什么人也懂得里面的人不好惹。   而回到太一宗之后,南蔚首先就向宗门报备了言嬷嬷和丹桂的事情,将她们二人登记造册,让她们再一次成为了南蔚的仆人。对此大部分修士都是不在意的,不过其间也有一些人在背后议论,说出诸如修士不该讲究排场之类的话。南蔚是一点也不在意,且不说这话有没有道理,便是有理,本尊就喜欢排场,你能奈我何?   某些人,打又打不过,背景也不如南蔚硬气,也就只敢在背后动些手脚了,南蔚就是不屑都懒得对他们来,不过这不表示他就不跟那几个人计较了。   在此之后,先是几个人去坊市里竟然喝醉后大打出手,得罪了坊市里颇有规模的几家大商铺,又有几个人在历练的时候出了许多岔子,还有几人莫名其妙便事事不顺心……   当事人起先并未警觉,但有一日一个脑子不错的好事之人提起,却将南蔚跟这些事联系了起来。   很快,九霄支脉上下,甚至是其他支脉,都知道了这位辈分很高的小师叔,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睚眦必报。   在骆承弼看来,徒弟深得他心,有仇报仇那是理直气壮!而且也一点都没有过分!那些人是口舌上生出的是非,那南蔚也不过是小小地教训他们一下,既让他们吃到了苦头,又没有违背宗规。   总之一句话,干得漂亮!   但在另一些人看来,南蔚的所作所为就是心胸狭窄行事不够光明正大的表现。   这里面有一个正好便是裴之衡的师父,谷正青。   他既然觉得南蔚有些不好,便自然会想要让自己的弟子跟南蔚远离,免得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非常令谷正青无奈的是,其他弟子——比如淳于离山只说“南蔚不错”,该干嘛还是干嘛,跟南蔚交好也是显而易见的——也就算了,他的关门弟子裴之衡却不仅如此,甚至每日在南蔚那儿待的时间比别处都长!   谷正青不大高兴,有一日就叫了裴之衡来,语重心长的这样那样一说。   谁知裴之衡直接跟他说:“师父,蔚弟很好,您之所以这样误会是因为您跟他接触得少了,只要您与他来往多了,就会知道蔚弟有多么好了。”   谷正青想了一下跟南蔚来往的事,顿觉敬谢不敏。   而裴之衡接下来的话才让谷正青就像遇到了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懵了。   “师父,我喜欢蔚弟,我打算跟蔚弟结成双修道侣。”   谷正青:“……你和他都是男子。”   裴之衡道:“师父,光是本脉,同性的双修道侣就有好些,典籍上记载,您的祖师芮真人跟他的道侣贺真人,也是鼎鼎大名的一对同性道侣。”他说到这里略有些羞涩的一笑,“师父,您一定不会对此存有偏见的,对不对?”   谷正青还能说什么呢?   自己的徒弟不仅搬出了那许多现在的例子,更有他这一支祖师的例子,若他说不行,那岂不是欺师灭祖!   “可是……”但谷正青还有话说,“他是师叔,你是师侄。”辈分上也有差距。   裴之衡道:“我等修行之人,对这些向来不放在眼里。近的有洞乌支脉梁真人与她的弟子,远的也有本脉慕容师祖与他师父,既然师徒都不成问题,师叔与师侄自然更不成问题。”   谷正青觉得憋得快要内伤了,他提出的每一点都能被裴之衡一五一十地堵回来……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既然这是徒弟的心愿,他也不能阻拦。   可是接下来,南蔚却好象根本没有正式答应裴之衡的意思,甚至那个骆小师叔还推三阻四,弄出好些花样来美其名曰考验裴之衡,实则在谷正青看来就是欺负自家徒弟!   谷正青登时怒了!   接下来,太一宗的九霄支脉可谓是鸡飞狗跳,每日大家都忍不住前去围观两位化神真人的对掐,实在是精彩至极!   反而是引起此事的两个人,一个南蔚先是闭关突破到了金丹二重天,然后没隔一年又闭关突破了金丹三重天,另一个裴之衡也丝毫不落人后,同样是修为突飞猛进。   谷正青跟骆承弼对掐了一年之后,在他们两个都有点动了真火的时候,一个消息再一次砸了下来,让谷正青和骆承弼都有点凌乱了。   那是南蔚好象好奇他们因何掐架:“师父?师兄?你们在做什么?哦,你们说我跟裴之衡?虽然辈分上是有些差距,不过我不在意的,所以我们已经是道侣了呀。”   裴之衡在一旁甜蜜的笑。   谷正青觉得他怎么看都像是小媳妇一样,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无法发泄:“……”   骆承弼看看他,仰天大笑:“干得漂亮!”   以上无论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谷正青看南蔚不是太顺眼。当然,南蔚也用不着他看自己顺眼,谷正青看不顺眼生气是他的事,本尊过得惬意舒心就够了。   这一次道魔竞技的事情,南蔚简直可以想象到谷正青会有多么不满——那位化神真人肯定直接就认定了乖巧的裴之衡绝对是被南蔚给煽动了,才非要前去参加什么道魔竞技,将那么大的危险都不放在眼里!   南蔚没有猜错,第二天一大早,南蔚才打完粉骨碎身拳,收势之后就感知到外面有些波动的灵元。魂念放出去一看,他就见谷正青正背着双手站在院子外面,脸色沉得发黑。   南蔚好整以暇地洗漱完毕,才施施然走出去,露出惊讶神色:“谷师兄,你在这里欣赏风景?”   谷正青脚底下的青砖发出咔的声音,却是裂开了如蛛网一般的缝,咬牙切齿地道:“我倒不知师弟原来喜欢早起欣赏风景?”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倒也没有特别喜欢,不过欣赏风景可以陶冶情操,让自己内心更加宁静,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气,何乐而不为?”   谷正青:“……”   这混蛋是在影射自己,是吧?   论唇枪舌剑,谷正青是拍马也赶不上南蔚,但要论真刀真枪地打斗,现在的南蔚也远远不及谷正青。   何况他们两个是平辈,因此谷正青如果想要跟南蔚对打,南蔚也不能轻易拒绝。   不过在谷正青提出这个要求以后,南蔚却道:“唉,真不好意思谷师兄,您的要求我不能拒绝,但是您前面还排了数名师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才是。”   意思就是等到南蔚跟那些师兄对决之后,才能轮到谷正青。   谷正青的脸色彻底黑了:“南蔚!”他索性直说了,“你要去参加道魔竞技,你不珍惜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事,是骆师叔愿意安排如此!但之衡跟你不一样!他师父我不愿意让他去冒这个险,以他的天赋之高,便是不去参加什么道魔竞技,他也定然能走得更远!你不要鼓动他!”   南蔚道:“谷师兄,为什么你认为此事是我鼓动的呢?”   “不是你,还能是谁?”谷正青嫌弃地看了眼南蔚——唔,虽然这青年皮相实在是好,不然恐怕也不可能勾动自家徒弟的心思,但是皮相下面却是又黑心又凶残,谷正青怎么想,自家那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弟,都觉得他吃亏了,“之衡向来听话,我既不让,他又怎么会坚持要去?”   南蔚笑眯眯:“师兄原来也知我跟裴之衡感情深厚,谷师兄若是羡慕,也可以找一位道侣嘛,相信不管是淳于师侄还是裴之衡,都会很高兴有师娘或是师公的。”   谷正青:“……”   南蔚这时才一脸肃然地道:“谷师兄,你是想让裴之衡一辈子都听你的话,沿着你安排的路走下去?”   谷正青一呆:“我没有这个意思。”便是他从未仔细想过,却也隐隐感觉得到对一名天赋卓绝的修士而言,这不是什么好的说法。   南蔚挑了挑眉:“既然没有,那裴之衡想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什么事,你又为何一定要拦住?”   谷正青沉默了许久,脸色微变,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南蔚扭头往后看:“还不出来,偷看有意思吗?”   裴之衡自后方环住南蔚,任由南蔚十分自然地将自己当做靠垫靠着,唇角含笑道:“只是看到蔚弟为了我多说了这么多话,我心里高兴。”至于师父好象有点难过,等他安置好了南蔚,再去找师父赔罪便是。   南蔚嗯了一声,又问:“早饭呢?”虽然本尊不是吃货,不过正常的一日三餐要吃的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对不对?   裴之衡道:“已经做好了,来吃吧。”   南蔚鼻子动了动,隐隐从裴之衡的衣襟上闻见点诱人的气息,立即迈动脚步,往里间走去。   满桌子的饭食正热气腾腾,光是看一看就令人垂涎欲滴,更何况随之而来的鲜甜香气。南蔚走进来的时候,王大牛和冰幻九尾都端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见到南蔚出现的刹那,他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关于老爷双修的来龙去脉已送上,请大家慢慢品尝南蔚:呵呵   王大牛:老爷你笑得好恐怖QAQ      第176章 启程      一进屋就瞧见王大牛和冰幻九尾这副样子,南蔚有些好笑。   “不必等我,你们可以先吃。”   冰幻九尾尚不会说话,叽叽叫了两声,小心翼翼地伸了伸爪子又缩了回来——哪怕它作为妖兽,都觉得面前的饭食格外香,对自己的吸引力非常大。   王大牛则有气无力地瞥了眼南蔚,十分敷衍地哦了一声,心里却想:若是把老爷你这句话当真,我才是蠢得白瞎了白额的精血!   起初他和冰幻是没有这么乖觉的,每日南蔚在外面打拳,裴之衡会先一步打完,然后去做好早饭。第一次的时候,在闻到饭食香味的瞬间,王大牛就按捺不住地冲了上去,冰幻九尾也不例外。   等到南蔚打完粉骨碎身拳,洗漱完毕,跟裴之衡一道走进来的时候……   两个人都是心思灵变的人,一眼就看出饭食上面被动过的细小痕迹,再结合屋子里躲在角落的王大牛和还不明所以朝饭食伸爪子的冰幻九尾,立即得出了结论。   那一天,时隔多日,不!多年以后王大牛都记得很清楚!南蔚将他丢出屋子,并要王大牛开始哭,南蔚不喊停他就不能停,想停也不能停……哭一会儿没什么,哭一个时辰王大牛也能坚持,哭上几个时辰,甚至是一整天,王大牛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南蔚才勉强表示满意。   从那以后,王大牛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哭了!   冰幻九尾也不比灰毛猴子好到哪里去,而且对它施加惩罚的是裴之衡。王大牛不清楚冰幻九尾具体遭受了什么摧残,只知道再一次见到这个模样俊俏的小东西的时候,它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甚至没有再挑衅裴之衡的行为。   总之,王大牛和冰幻九尾达成了一致意见:裴之衡做的吃食,他们吃,不是不可以,但万万不能先南蔚一步吃了,不然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肯定都会发作他们,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   因此哪怕被那喷香的味道诱惑得满嘴都是唾液,王大牛和冰幻九尾还是老老实实端坐在桌边,不敢轻举妄动。   用完早饭,裴之衡就回去找他师父去了,南蔚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坊市。   他将言嬷嬷和丹桂都安置在了九霄支脉的坊市里之后,在回来闭关以前,给她们买了一间带了住宅和小院的店铺。   让南蔚略有些遗憾的是,言嬷嬷和丹桂在制作饭菜上并没有什么天赋,因此这家店铺无法开成饭庄。后来南蔚就索性撂开了手,任由言嬷嬷和丹桂去折腾了——反正他不差钱,也不差灵石,药材或是其他宝物。   不过言嬷嬷似乎颇有经营的天赋,竟是在第二年,就不仅能将店铺维持下去,还能给南蔚送来盈余的灵石,据说常去关照一下生意并照拂的谢星渊提及,生意很是红火。   后来南蔚才知道她们开了一家贩卖服饰的店铺,充分利用起了丹桂在这方面的天赋。   南蔚对此十分理解,因为他也觉得丹桂做的衣服穿起来格外舒服!   她的手实在是巧,做出来的衣服看起来跟旁人差不多,但穿上身总能体会到那一分与众不同,男子穿了格外笔挺一些,女子穿了格外秀美一些。久而久之,店铺也是名声在外。   南蔚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丹桂和言嬷嬷正坐在里面,但并没有看到什么客人。   “少爷!”丹桂一下子就瞧见南蔚,惊喜交加地叫了他一声。   南蔚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生意还好?”   言嬷嬷道:“好,好,好,有谢仙师关照,如今我们这儿是蒸蒸日上。”这也难怪,谢星渊可是太一宗这一代的十大弟子之一,有他罩着的店铺,背景自然不凡,便是敢去欺压其他的店铺,也不会有几个人敢欺压到这里来。   南蔚道:“可我看好象人不多啊?”跟之前比起来,似乎顾客还少了许多。   言嬷嬷嘿嘿一笑:“我们大哥儿在修炼上是顶顶有天赋的,可是在这做生意上嘛,还得靠我从前跟人学过的那几招。既然咱们有谢仙师替我们将名号传出去,就不怕没人愿意来穿跟谢仙师出自一家店的衣裳!如今我们店铺是限量供应,价钱高了,反而更加客似云来。只是现在时间不对,来的客人往往下午才会露面。”   南蔚并不关心,只点头道:“那也行,免得你们累坏了。”   他不在意言嬷嬷和丹桂替他赚了多少灵石,让他出钱养着她们也不值当什么,当然,能像现在这般赚灵石那就更好啦!   南蔚今日前来也是要交代两人一声,告诉他们自己要前往道魔竞技大会的事情。   “也就是说,过几日少爷你要出门啦?”丹桂闻言,连忙将自己近来替南蔚缝制的衣服和披风拿了出来,“如今天气寒冷,在宗门里头还不觉得,出去了只怕呼口气都要结冰,少爷多穿些。”   南蔚收下来,又道:“接下来几个月我都可能不在宗里,谢师侄最近也接到了一个宗门任务要外出一趟,归期不定,所以接下来,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言嬷嬷,你们就且先忍着,等我回来了再说。”   言嬷嬷自然清楚,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在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南蔚和裴之衡也像是之前参加道魔竞技的金丹弟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启了程。   衍国夹在荣国和庆国之间,与两国甚至是更多国家都有漫长的交界线,不知是否因为如此,衍国的宗门向来跟墙头草一般,不是抱这边宗门的大腿,就是讨那边宗门的好,但本身的实力却谈不上多么强悍。尤其是荣国有玄门正道中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太一宗,庆国有魔道中地位最强实力最高的无极魔宗,衍国对于荣国和庆国,都有些软趴趴的。   大约也是因为如此,大罗灵界一界都参与的盛会,也常常放在衍国举办。   譬如这一次的道魔竞技大会,就确定于衍国的虎泉山举办。   虎泉山是衍国境内非常有名的一座高山,山壁陡峭,高度足有万仞,犹如数柄长剑直冲入云霄。不过其更有名的却是山中出产的泉水虎泉,此泉水灵气极足,具备洗筋伐髓的功效,因此虎泉山才叫了虎泉山的名字。虎泉山的范围内并没有什么大的宗门,只百把年前一个扯虎皮拉大旗的宗门叫了虎泉宗,却连化神都没有出过一个,修为最高的还是虎泉宗那个元婴前期的宗主。   所以南蔚估计不管是哪个前去参加道魔竞技的人,都不会把虎泉宗当一回事。   不过南蔚却依稀记得,虎泉泉水其实并不是虎泉山里真正的好东西,而在灵桥断绝以前,虎泉宗会因为发现了虎泉山中真正的宝物而一飞冲天。   虎泉山更靠近庆国一些,距离太一宗的距离非常遥远,路上甚至要经过传送阵才能及时赶到。所以南蔚与裴之衡一出发,就打算先往最近的传送阵去。   离太一宗最近的传送阵,并不属于任何宗门,而是属于荣国官方所有,位置就在帝都附近的九安。之所以传送阵在九安而非帝都,是因为帝都有真龙之气无法容忍传送阵存在的缘故。   启动传送阵是一个颇为浩大的工程,因此要交付足够的灵石才行。这对大部分修士而言都不是个小数目,因此许多准备参加道魔竞技的修士,宁愿自己长途跋涉前往,也不会选择传送阵,不过南蔚二人显然是个例外。   大约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地很出人意料的缘故,以至于那隐在暗中不怀好意的人,都在反应不及时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南蔚正在飞舟里柔软的毛皮上滚了一滚,就轻哼一声:“不长眼的东西!”   竟然能瞒过本尊的魂念和灵觉,不得不说来人也算是大动干戈了。   只不过对方明显没有料到南蔚二人的目的地是九安,还以为他们会迅速往虎泉山的方向走,因此不得不重新调动埋伏的人,才漏了行藏。   裴之衡道:“无妨,杀了就是。”   南蔚道:“别想得这么轻巧,我都是才发现,说明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裴之衡道:“蔚弟,你看好他们?”   南蔚冷笑:“当然不,即便再是万全的准备,你我也能解决了他们——就是有些烦人。”   本来想要优哉游哉地一路过去,却不得不应对很可能层出不穷的手段,南蔚觉得有点烦。   裴之衡拿了手边的一块糕点递到南蔚嘴边,见南蔚自然而然地吃下,舌尖还从指腹上卷过,他眼色就微微一暗,心中泛起浓浓欣喜的同时,对外面想要对付他们的人也是益发不耐烦了。   “蔚弟若是嫌烦,我去处理掉他们。”   南蔚却忽然微微一笑:“不如先让冰幻去历练历练?我记得冰幻这些年也有了很大长进,但我还没瞧过它实战的样子呢。”   裴之衡道:“好。”   冰幻九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了出去。   王大牛无语地瞥一眼南蔚:老爷你说的好听,还不是因为冰幻刚才忍不住偷吃了你的一块糕点!   作者有话要说:冰幻九尾:大家好我是冰幻^o^   王大牛: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_→   冰幻九尾:(瞪)      第177章 九尾对敌      冰幻九尾摇动着尾巴,足下倏然生出一片片冰蓝色的云雾,竟是在半空中站稳了身形。然后它回头看了眼飞舟,委屈地叽叽咕咕叫了两声,才愤怒地瞪住前方的一片虚空。   当然,在南蔚的魂念中,那个地方可不是真的虚空,而是有数人利用遮蔽身形和气息的宝器,正藏在那里。   在冰幻九尾对着那里冲去的时候,南蔚拿出一样镜子形状的宝器,催动灵元,里面就显露出外间的景象来。   “裴之衡,你说冰幻能不能解决这些人?”南蔚舒舒服服地倚在裴之衡身上,张开嘴吃下他递过来的又一块糕点,另一只手则接过王大牛恭恭敬敬送上的茶水。   裴之衡道:“那要看对方的修为和人数。”   南蔚道:“修为嘛全是金丹期,人数嘛目前是四个。”   裴之衡顿了顿,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王大牛目视那面镜子里冰幻九尾的影像,心头不由升腾而起浓浓的同情:可怜的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在打死打活的时候,这里的两个人正在看着好戏呢!更不知道它马上就要面对四个金丹期的修士了……   冰幻九尾到底年纪还小,平日跟裴之衡和南蔚来往得又多,对金丹期的气息并不畏惧,加之本身种族品级极高,此时它就像是初生牛犊一般,兴冲冲地冲了过去。   在快到那遮蔽身形气息的宝器之外时,冰幻九尾倏然停下,嘴巴猛地张开,吐出一口冰蓝色的气来。   南蔚眯了眯眼,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小东西倒是狡猾得很。”知道使用自己擅长的技能,还知道在敌我情况不明的时候先迷惑敌人隐藏自身。   裴之衡的眉宇舒展开来:“教给它的东西,它都记住了。”   自从跟冰幻九尾契约之后,虽然不想分心去照管妖宠,免得缩短跟南蔚相处的时间,但裴之衡毕竟是一个负责人的人,因此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帮小九尾修炼,也教了许多东西给小家伙。可以说,养孩子都没有养这小家伙费心。   而冰幻九尾也着实争气,在离开了虹岛秘境以后,被停滞的时光在它身上重新流淌起来,短短数年的时间,它的等阶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各种技能也领悟了不少,距离成年体也是越来越近了。   若是叫梦仙岛上的千面九尾知道,大约也会为它的进展而感到吃惊又骄傲。   冰幻九尾身后九条若隐若现的尾巴开始以奇妙的痕迹摆动,随着这种摆动,在虚空中似乎划出了无数奇妙的线条来。而这些线条中便催生出数种不同光泽颜色的灵气来,它们互相绞缠又不断错开,好象拧成了一股又一股的绳索,又像是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的小龙,向着那些人的方位扑了过去。   那四个金丹正在观察南蔚所在飞舟的时候,就发现飞舟中出来了一只外形似狐身后却好象不止一条尾巴的小兽。   其中一人哈哈笑道:“还以为是发现了我们,却跑出来这么一个小东西,是送给我们逗趣的吗?”   另外有两个人都附和起他,那第三人却狐疑地盯着那只小兽,发现小兽居然径直往他们这边过来,忙提醒道:“不对劲,那不是普通的妖兽。”   就在这个时候,四个人就发现那只小兽张了张嘴,然后他们身周倏然便仿佛腾起了一阵冰蓝色的云雾,视线立时变得模糊不清。   “二哥?三哥?小十?”那个最警惕的金丹叫着另外三人的名字,却没有能够得到回答。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那妖兽的技能,而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想起来,那妖兽是什么品种。   九尾!   金五忍不住皱起眉,此时还没有看到他们的任务目标,竟然就遇到了一只九尾,还因此而方寸大乱,此行能否顺利,他真的有些怀疑起来。   不过……这可是九尾啊!   在金五的认知里,九尾是妖兽中几乎最顶端的那一种妖兽了,便是眼下这般的幼生体,品级也非常高。   怪不得当初那任务目标的描述里,就曾提到那两人不好对付。能弄到九尾饲养的修士,能是好对付的吗?金五想到。   可是他也决计不会放弃,这一次他们天杀阁井部金字接下这个任务,也顶着莫大的压力——那日轸部的人在看到这任务的目标后,就像活见鬼了一样用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再后来他们就得到了命令,这次的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金五在冷静过来以后,终于从迷雾中挣脱出来。他是金丹八重天的修士,当然不可能被区区一只没成年的九尾给制服。其他三人也是一样,两个金丹大圆满,一个也是金丹八重天,对冰幻九尾在实力上简直是碾压的,之所以会忽然失守,不过是太轻敌的缘故。   因此冰幻九尾立刻就发现,自己施放出去的攻击,无一例外地落了个空。   小家伙呆了呆,有点惊慌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在发现飞舟还离得很远以后,叫了两声。   “它在叫你?”南蔚问裴之衡。   裴之衡摇头:“不是。”   南蔚道:“那它在叫什么?”   裴之衡露出一个笑容:“它其实是在叫你——说起来也怪,冰幻明明是我的妖宠,却似乎更依赖你一些。”便是方才,求助的叫声也是冲着南蔚去的。   王大牛心想:这就叫物似主人型。   南蔚很满意:“小家伙有眼光。”知道本尊比裴之衡这小子要靠得住。   而镜面上所显示的图像里,四个金丹逐一现身,只在瞬息之间就将冰幻九尾围在了中央。   冰幻九尾真的有点害怕了,它开始不断发出攻击,但又不断被破解。   那四个人类就好像在逗弄着什么好玩的小动物一样,这让冰幻九尾在害怕之余又生出了一种愤怒。   “叽吼!”   冰幻九尾蓦地停住,然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前足猛地做出刨地的动作,九条尾巴开始疯狂地舞动,灵气在它身上不断凝聚、凝聚……   四个金丹嘻嘻哈哈地看着,其中金三随手催动了灵元,便见一团巨大的黑气凝结成了一个拳头的模样,就要往冰幻九尾身上砸去。   “笨。”   就在这个时候,那拳头似的黑气离冰幻九尾只有半臂的距离,而冰幻九尾的法术也快要施展出来。   冰幻九尾却忽然感到身上一轻,几个部位被轻柔的什么东西点了几下,体内聚集起来的灵力就自然而然地散去,熟悉的气息随之围拢过来。   它呆呆地瞪大眼睛,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青年。   而金三则是感到胸口仿佛被巨石狠狠砸了一下,腥甜的气息汹涌泛起……   在喷出一大口血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遭受到了术法的反噬。   南蔚一边收回手,一边教育冰幻九尾:“打不过就跑啊,没事干嘛硬碰硬,要是送了命怎么办?就算不送命,受个伤也划不来,又不是没有人给你撑腰!”   冰幻九尾叽叽咕咕地跳进他怀里,蹭了蹭,才又跳向自己主人。   裴之衡盯着小家伙看了一眼,一点也不留情地将冰幻九尾往飞舟丢去。   正在操纵飞舟的王大牛幸灾乐祸:叫你多此一举非要多蹭下老爷,看!裴公子吃醋了吧!   那四个金丹修士到了这个时候,一见这两名跟任务目标描述一模一样的青年,倒是眼前一亮,只觉得这两个目标当真好看。   南蔚瞧见他们的模样,冷哼一声:“裴之衡,你两个我两个。”   裴之衡道:“好。”   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让金二登时火冒三丈:“好小子,竟敢轻视我们!”   南蔚理也没理他,直接就扔出了几样宝器,催动灵元操纵着,倏然间便将划给他的两个金丹圈在了里面。   裴之衡动作亦是极为迅速,不知不觉间,他的飞剑已然绕着另外两个金丹飞了一周。   没用多久,南蔚与裴之衡几乎是同时收手,那四名金丹已是解决完毕。   裴之衡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有能辨明身份的东西,最后拿到了四个储物袋递给南蔚。   南蔚随手破了上面的禁制,魂念钻入其中查探一遭,冷笑道:“竟是老熟人。”   裴之衡眨眨眼:“什么人?”   南蔚道:“天杀阁的。”又告诉他,“从前刚打南华宗里出来的时候,天杀阁也曾派人追杀过我,不过也都被我解决掉了。”   待两人按落飞舟,裴之衡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此处也是一个曾经来过的地界:“那边是兴山矿场。”   南蔚同样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想起当初的情景:“说起来这些年兴山矿道里面倒是平静得很,我还以为会出什么乱子的。”   唔,可见本尊设下的禁制还是很难破解的。   下一刻,他没等裴之衡回答,却是忽然眯起双眼,若有所觉地看向兴山矿场的方向。   与此同时,王大牛和冰幻九尾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边。      第178章 涂飞      冰幻九尾最先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反应,好像有什么很是吸引它的东西正在召唤它一样,小家伙几乎是有些骚动了起来,尾巴不停地飘动着、挥舞着。   王大牛则比它要克制许多,虽然也被同样的东西吸引住了,却还能对南蔚道:“老爷,那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我感觉那里的气息……让我想要靠近,让我觉得很愉悦,让我……想去臣服?”   南蔚想了想,夸奖他道:“用词很贴切。”   王大牛:“……”   他没说谎他说的都是真的老爷为什么不引起重视呢!   “走吧。”   不过很快,王大牛就知道南蔚不是没有重视,而是早就做出了决定。   裴之衡道:“好。”   王大牛莫名其妙:“老爷,裴公子,你们要去哪里?”   南蔚道:“你不是说那里不对劲吗,当然是要过去一看究竟了。”   王大牛眨了眨眼:“万一很危险呢,老爷你们现在紧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去道魔竞技?”   南蔚道:“道魔竞技很紧要吗?”   王大牛道:“不紧要吗?”   南蔚道:“也不是不紧要,不过若真的没法赶上,我也不觉得多么遗憾。”   裴之衡道:“我也是。”   王大牛悄悄鄙视地瞥了眼裴之衡:你只要跟在老爷身边,干嘛都不会遗憾好吗!   在南蔚做了决定以后,冰幻九尾非常兴奋,叽叽咕咕的叫了几声就一马当先地奔向兴山矿道。   南蔚和裴之衡立即跟上,在没有惊动兴山矿场内部任何人的前提下,他们顺顺利利地进入到了矿道深处。越是往里走,南蔚就发现冰幻九尾正奔向的位置跟他曾经在矿道底部施加了禁制的位置重叠了起来。   南蔚眯了眯眼:难不成本尊叠加的那些禁制,还能被破开?   他马上就意识到,实情恐怕就是如此。但南蔚还是相信禁制不可能被破解,要么是从传送通道那一头出来的妖族天赋异禀,要么是妖族实力极为高强。   而从眼下的情况来说,这越过传送通道而来妖族论实力,应该也还不至于多么强大,因为南蔚和裴之衡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却还未曾惊动对方,那么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这妖族天赋异禀了。   南蔚在用魂念查探了一番之后,就确定了这一点。   来的妖族是一个穿着白色皮裘的俊美青年,比起上次的黑肤妖族而言,他的皮肤要白净得多,上面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他的实力跟那个傻乎乎的黑肤妖族却差不多,黑肤妖族与清珑真人曾交过手,大约在元婴中后期的实力,此妖族似乎也是如此。这不可能保证他能一力降十会,所以在南蔚感知到禁制上面的洞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倒是世易时移,从前是他在别人的禁制上面打洞,现在轮到别人,哦不,别妖在他的禁制上打洞了!   南蔚眸光闪动,神色里染上一丝兴味:“那个妖族在那边。”   裴之衡没有他这般神妙的魂念,但金丹修士的感知也很灵敏,闻言点头道:“不错。”   南蔚道:“过去看看?”   裴之衡道:“好。”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往目的地潜行而去。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能用肉眼看到那名裹在白色皮裘里的妖族青年了。   出乎南蔚意料的是,他分明能感知到自己与裴之衡都隐藏得很深,尤其是他使用了枯木决,便是化神真人都未必能发现他,这名妖族却不光是察觉到了裴之衡的到来,更是察觉到了南蔚!   倒是有点意思……南蔚对此妖族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名妖族肤白貌美,十分符合南蔚喜好的缘故。   下一刻,美貌妖族的举动却让南蔚推翻了自己的认知:这家伙美则美矣,但真的只能静静地看,一旦动起来,那是何等的一个不忍卒睹!   因为那妖族竟然一下子蹦的有老高,眼睛警惕又慌张地扫视着四周,整个身体在刹那间缩成了一个球——任他美貌如花,这副模样也美不起来了呀!   “谁!”   南蔚想了想,索性走了出去:“你又是谁?”   谁知这妖族在看到南蔚之后,蜷缩的身形立即舒展开来,反倒眼巴巴地看向南蔚,眼神越来越灼热。   南蔚眯起眼:“好看吗?”   妖族忙不迭地点头:“好看,好看,比那小凤凰还……”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连忙挽回道,“你真好看。”他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凑到了南蔚身边,伸手往南蔚手上摸了过来,“美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若不是感知得到这妖族并无恶意,南蔚早就出手了,不过现在这样即便没恶意,他觉得自己也很想痛扁此妖族。   而裴之衡直接实施了自己的想法:在那妖族的手快要摸到南蔚手背的时候,忽然就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凉意,然后就见一柄飞剑绕着自己转动。   美貌妖族顿了顿,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裴之衡便也收回了飞剑,一手揽住南蔚的腰。   那妖族看到这一幕先是扁了扁嘴,但眼睛在瞧见裴之衡的脸以后又是一亮,随即他的目光就流连在南蔚和裴之衡脸上,神色依然十分炽热。   冰幻九尾看着他,叽叽咕咕地低鸣着。   王大牛悄悄给南蔚传音:“老爷,这个妖族身上的气息跟之前那个不一样,特别的纯粹?或者说神圣?非要说的话,我估计他可能是妖族里面的某一种族的王族。”   南蔚不动声色地点头表示明白,嘴上则对那妖族道:“你是妖族?”   美貌妖族道:“是啊是啊,你们这么好看,莫非也是妖族?”   南蔚道:“不是,我和他都是人类。”   美貌妖族有点遗憾地啊了一声,然后道:“我叫涂飞,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嘿嘿,刚才见你们这么好看,还以为是他乡逢故知,所以才激动了一点,不要见怪啊。”   南蔚与裴之衡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涂飞就又道:“南兄,裴兄,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人类还有长得跟你们这般好看的人!嘿嘿,这一次我本来还不愿意来,要是早知如此,我早就来了。”   南蔚哦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涂兄不是也来了吗?”   涂飞嘿嘿笑:“是啊,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光是遇到你们俩我就觉得不虚此行!”   南蔚便也笑眯眯:“不知涂兄过来到底是为的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两人应该也不会推辞。”   涂飞道:“就是想寻找一样东西。”   南蔚道:“是什么东西呢?莫非是你们妖族的东西?”   涂飞瞪大眼:“南兄,原来你不光长得好,脑子也好使得很!不错,就是我们妖族的东西!”   南蔚道:“哦?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千里迢迢过来寻找?”   涂飞道:“当然是宝物啦!南兄,不知南兄能不能给我指点指点迷津?”   南蔚道:“可我也不知道你们妖族的宝物是什么样子。”   涂飞道:“也是最近我们的……才发现此宝出现在你们人类的地盘上的。”他有的话会说的比较含糊,但南蔚估计是在说祭司一类的词汇,“之前我们一直根本不曾发觉它的气息,但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它的气息出现了几次,而且据推算,它很可能在最近几个月正式出现。”   南蔚笑眯眯地道:“哦,若是涂兄愿意描述一下,说不定我真能给予涂兄什么帮助呢。”   涂飞想了想才道:“此宝要说有什么特点,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它会发出桂花的香味。我虽不才,却正好特别善于捕捉这种味道,所以……嘿,才推也推不掉的被迫来了此地。”   南蔚眼瞳不由自主地一缩,在这个时代他的确不曾听说过这件宝物,但是在后世的天命魔宗里,他倒是真的听说过会发出桂花香气的一样灵宝。   那件灵宝据说是妖族之初,妖族圣母用来孵化妖族所用的孵化台,而在灵桥断绝以前,这件灵宝曾经出现的最后一个地点,是在屠杀了虎泉宗满门的一个魔宗的宗门内。   说起来,莫非此物——跟虎泉山会有什么关系?   但南蔚自然不会道出自己的猜测,而是将涂飞引向了那座名叫欢喜宗的魔宗。   在目送涂飞迅速消失在矿道尽头以后,裴之衡道:“蔚弟,他信了你的话?”   南蔚摇摇头,又点点头:“谈不上相信,他只是觉得去看一看也无妨。”他说到这里,倏地一笑,“这个妖族倒是有趣。”   不论是他也好,那美貌妖族也好,都在字里行间不经意般透露了一些信息,但也都没有透露出太多的信息,而且透露的信息,都是可以被对方知道的部分。   南蔚是有意为之,涂飞又怎么可能是无意而为?   别看涂飞看起来胆小又好色,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但南蔚若是相信了这是涂飞的真实情况,那他才是傻子!   涂飞此妖,别的暂且不论,定然是个狡诈至极的妖族,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边来寻找灵宝。他之所以与南蔚相谈甚欢,也不过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与南蔚和裴之衡一旦打起来,他很可能会落到下风,才故意显露出这样一副模样罢了。      第179章 去妖境      南蔚这样说的时候,冷不防手被裴之衡紧紧握住,接着裴之衡的下巴便又一次压在了他的肩头,来自裴之衡的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   裴之衡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哀怨。   “蔚弟,你当着我的面,对别人感兴趣,就不怕我吃醋?”   南蔚挑眉:“你吃醋了吗?”   裴之衡道:“那是当然。”   听到南蔚对涂飞的评价显而易见的高,裴之衡觉得心里头就好像打翻了一缸子的醋,酸得不行。哪怕如今他已经是南蔚的道侣,可他也心知肚明南蔚是一个多么喜好美色的人——当然啦,也多亏了道侣的身份,至少吃醋可以光明正大的吃!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就对了,要是你不吃醋,我就去找一缸子醋来灌给你吃一吃。”   裴之衡闻言顿了一下,心里面那些酸溜溜的感觉霎时尽数变作了甜蜜,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蹭了蹭南蔚的颈侧,又在上面轻轻地咬了几口。   然后他就又听到南蔚道:“还要纠正你一点,涂飞是别‘妖’,可不是别‘人’。”   裴之衡:“……”   两人的身体几乎都快要重叠在了一起,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异常亲密——至少在后面偷偷窥视的那个人眼里,这般亲密的姿态有些令人吃惊。   但他不知道的是,南蔚和裴之衡虽然嘴里在说着话,同时亦在相互传音。   “后面有人悄悄跟着我们。”   裴之衡都察觉到了,一直用魂念警戒着的南蔚自然不会没有发觉:“嗯,还是我的一个老熟人呢。”   裴之衡立马警觉:“是什么人?”   南蔚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他像是想要一探究竟的神情,才道:“不是朋友。”   裴之衡就道:“我去把他解决了?”   南蔚道:“打打杀杀地多么没意思,不能来点新花样吗?”   裴之衡道:“说的也是,那让我好好想想。”   南蔚在他思考的时候,则将目光投向了涂飞来的方向。那边正是南蔚当初在解决了兴山矿脉的问题以后,施加的禁制所在。涂飞通过他的天赋异禀,在禁制上打了个洞因而出来了,此时这个洞仍然存在于禁制上,很有可能还会有另外的妖族再通过此洞出来,所以将这个洞留在这里十分不妥当。   照南蔚的打算,是将禁制撤掉再换上更多的禁制,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可以给禁制加上一些特殊的功效,使得就算以后涂飞再回来,他要再打洞,困难程度也会大大增强。不过南蔚没想过能一劳永逸,因为他也不清楚涂飞的天赋到底是怎样的。   但在此之前……   南蔚盯着禁制,目光穿过禁制,落到了后面的传送通道上。   当初是因为骆承弼等人到来,他才匆匆封住了这处传送通道,如今只有他跟裴之衡在,且两人也都已是金丹期,具备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是不是可以考虑到通道的那一边看一看?   南蔚之所以有恃无恐地生出这个念头,也是因为枯木诀在修炼到了如今的程度以后,他已经可以通过枯木诀模拟妖族气息。   瞥了眼还在琢磨该如何坑一把跟踪那人的裴之衡,南蔚微微一笑:“我倒是想了个主意。”   裴之衡问:“是什么?”   南蔚抬起下巴,目光直视前方:“去那边看看。”   裴之衡道:“那边应该是妖族的地盘吧?”   南蔚嗯了一声,道:“如今离道魔竞技尚有月余时间,正好趁势假作遭到了伏击隐匿踪迹,来一个虚虚实实,让别人摸不着头脑也不错。顺便还可以让后面那小子吃点苦头……我有把握在妖境里面不会被怀疑,你跟着我自然无碍,但那小子嘛,嘿嘿。”   裴之衡自是不会反对。   南蔚接着就解开了自己多年前施加的禁制,然后拉着裴之衡一道,十分自然地跨入到这矿脉底部的传送通道内,并且一直留心着确保后面的那个人也跟了上来。   这些年的相处,裴之衡丝毫不惊讶于南蔚在经过了传送之后,竟然自然而然地身上就透着一股妖气来。   而当他们在出了传送通道以后,南蔚首先将王大牛给放出来,裴之衡便也让冰幻九尾出了御兽环。王大牛和冰幻九尾在察觉到这个地方的气息之后,纷纷表现出了十二分的雀跃。   王大牛还好,冰幻九尾几乎是克制不住地就想要进入到修炼的状态。好不容易它才按捺住了这份冲动,有些佩服地望了一眼颇为平静的王大牛,又好奇地看了南蔚好一会,才冲着裴之衡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声。   裴之衡没理会它,王大牛则道:“老爷,这里的气息我和冰幻都很喜欢,对我们的修炼很有好处。”   南蔚道:“那是自然,这里是妖境,若是不适合你们,那才是怪事。”   王大牛哦了一声,也对南蔚身上的气息感到纳闷:“老爷,你现在就好像变成了妖族一样,莫非你其实是打入我们人类里的妖族?”   南蔚挑了挑眉:“又变肥了。”   王大牛没听懂:“老爷?”   南蔚道:“你的胆子——敢编排起我来了?”   王大牛连忙做流泪状,试图引起南蔚的同情。   可惜南蔚对迎风流泪的美人还可能会同情一二,对迎风流泪的猴子就少了点多余的感情,见状哼了一声:“你现在也不是人类,别张口闭口我们人类我们人类的,叫人听了笑话。”   王大牛忍不住地悲从中来,当初怎么就那么手贱,看到一枚丹药就以为是仙丹吃了再说呢!不然现在他还好端端地在村子里抱着媳妇睡觉呢!   此时他们从传送通道里面出来,南蔚非常谨慎地先用魂念探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发现这里似乎也是妖族地盘中一个颇为偏僻而荒凉的地带,通道口正位于一座乱石堆成的山谷谷底,四面还生长有杂乱的野草。那些乱石倒是天然形成了一座奇妙的阵法,地下又蕴藏有灵石矿脉,难怪会形成一条传送通道。   南蔚的魂念很快就发现不远处正盘踞着一小队妖兵,清一色穿了短打的衣服。他估计这些妖兵跟涂飞是有一点关系的,因为他们的皮肤也都白得熠熠生辉,论起俊美来比不上涂飞,但也别有一番奇异的风情。   这一队妖兵安扎了帐篷,似乎正在吃饭,只是每个妖兵吃的都是一把一把奇奇怪怪的绿色叶子,总之一看就很难吃。   南蔚将情况跟裴之衡一说,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要隐住身形,而是顺势让这些妖兵发现他们,探一探目前的情况。   反正就算是被识破了,此地距离传送通道也还近,他二人也不怕打不过对方。   谁知等到这一队妖兵闻声而来,打量了一下南蔚他们的组合之后,其中一个就别有意味地上下看了看裴之衡,啧啧连声道:“果真是个长得俊俏的人类。”又对南蔚道,“兄弟,难怪你要将他弄来做人奴,这么好看的人奴也是难得一见啊!放到拍卖场里,至少也是这个数!”   他举起手翻了翻,说明了一下其珍贵程度,然后狐疑地仔细看了看裴之衡,压低嗓门对南蔚说,“但兄弟,我不知你的种族有什么特殊的天赋,不过你不给他打上奴印就带他出来,也不怕这小子逃跑了?还是你们一族的奴印跟咱们用的不一样?”   南蔚听了,似笑非笑瞥一眼裴之衡,他知道这些妖族是将自己当做了妖族的一份子,将裴之衡当做了他的奴隶。见这名妖兵的话告一段落,南蔚轻佻地拍了一下裴之衡的屁股,嘿嘿笑道:“我们一族的奴印有些不同寻常——说起来我本是带着他想找个荒郊野外尝一尝新鲜的滋味,却不料遇到了各位。相见也是有缘,只不知各位在这里是为何啊?”   那妖兵道:“我们在这里是要接应我们的少主,他只说有要事去办,丢下咱们哥几个就走了。”   看来涂飞的身份还真是不一般,南蔚想着,又跟这些妖族说了几句话,旁敲侧击地套到了一些妖境的信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告辞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两个人都停下脚步隐住身形,南蔚分出一丝魂念关注着后面的动静。   要知道他可是特地在跟踪他们的那个人也传送过来以后,又悄无声息地给出口处加上了重重禁制,为的就是担心那个人前脚进了妖族的地盘发觉到不对劲后脚就回去了。   于是等到喧哗声传过来的时候,南蔚就知道那个人再小心,也还是撞到了那一队妖兵的手里。   毕竟在这个地方,孤身一人的人类简直就像是夜晚的明灯,不知有多显眼。   裴之衡则惦记着南蔚刚才的话:“蔚弟,你说想在荒郊野外尝鲜……”   南蔚见他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忽而一笑,下巴微微抬起:“是又如何?”   裴之衡抓住他的手,脸凑了过去:“我也想。”   南蔚还想说什么,但后面的话却被裴之衡的亲吻压了下去,而王大牛和冰幻九尾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了远处。   只可惜裴之衡没能如意多久,就听到南蔚哈地笑了一声。   裴之衡有点委屈:“蔚弟你走神了?”   “不是。”南蔚告诉他,“只不过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再来猜猜这个老熟人是谁\(^o^)/~老夫老夫模式开启\(^o^)/~   王大牛:老爷,一缸子醋的话,太倒牙了!   南蔚:胆子又肥了,衡哥哥,我们来吃猴脑吧?   裴之衡:正有此意^o^   王大牛:……      第180章 幸灾乐祸      “什么?”裴之衡对此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只想要狠狠地亲吻南蔚,狠狠地实现南蔚方才说的那句话。   不过南蔚明显还在关注着别的地方,裴之衡便停了下来,狐疑地往后看去:“莫非……”他想到了那个跟着他们进入此间的那个人。   “不错,就是他。”南蔚亲了裴之衡的下巴一口以示表扬,然后道,“那小子落到了那群妖族的手里,那些妖族一看他是个没有奴印的单身人族,便直接在他身上加了奴印。”   对妖族的奴印,南蔚也是有一点了解的。   这是他在后世的时候,从天命魔宗的一些典籍里得知的。虽说那个时候已经几乎见不着妖族,从前的东西也流传下来的并不多,但关于奴印的记载却有。此物就跟人类契约妖兽差不多的原理,只不过是反过来的,妖兽关在御兽环里,契约之后属于人类的宠物,而人类被打上了奴印之后,则是妖族的奴隶。   这东西一旦打上,除非特殊的手段是抹都抹不掉的,而且只能是施加奴印的一方进行解开,想自行逃脱绝无可能。不过看那妖兵的意思,人类奴隶是可以进行转卖的,南蔚估计这奴印也可以随之进行转移。   裴之衡道:“那他现在就是妖族的奴隶了?”   “是啊。”南蔚挑眉,冲裴之衡瞥去一眼,“快感谢我吧,若不是我,现在你也很有可能会落到这般下场。”   其实那个人的遭遇都有点出乎了南蔚的意料,他虽然是坑了对方一把,却没有料到会如此轻而易举就叫那人落到这个地步。毕竟那个人竟然也已经到了金丹期的,魂念中所见他的实力也实在不弱!   但那队妖兵好象也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居然结成了一个战阵,所有妖族的力量都往一处使,很快便将那个人给捉住了。   裴之衡忍不住问:“到底是谁?”   他知道肯定是南蔚的仇人,不然换了任何一个路人来,南蔚决计不会是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当然,即便是幸灾乐祸的时候,他的蔚弟还是这么令他心动。   南蔚道:“你也见过的,翟浩然。”   闻言裴之衡就眼色一冷:“原来是他。”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从前在南华宗,便是因为翟浩然助纣为虐,害得南蔚被陷害,后来也是因为翟浩然身后的翟坤彦,才让南蔚不得不一路逃亡。虽然他的蔚弟没有吃亏,也多亏了此事南蔚才经过一番波折之后进入了太一宗,但要让裴之衡说对姓翟的不记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几年前两人去南华宗送邀请函后再回宗的时候,翟坤彦还想对南蔚下杀手,若非骆承弼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候翟浩然出面说的一些话,让裴之衡只想冷笑。   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若非翟浩然自己找南蔚的麻烦,他的蔚弟又哪里是会去找别人麻烦的人!   南蔚道:“就是他。”   见他似乎还在想着这件事,裴之衡不乐意了,伸手按住了南蔚的后颈,往自己这边压了过来。   轻而易举地吻上垂涎已久的唇瓣,长驱直入地啃咬了一会,感觉到怀中这人不大稳定的气息,裴之衡才放缓了动作:“蔚弟,别管他了,现下这样岂不是更好?”   南蔚点头笑道:“确是不错,这便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虽说是他给翟浩然挖了个坑,但若是翟浩然不悄悄跟踪他们,南蔚也犯不着多此一举。如果是有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对方大可直接现身交谈,那样南蔚也不会对他怎样,既然翟浩然选择悄悄跟踪,还跟踪了许久,在南蔚眼里这就是对自己怀有恶意了。   如今有的人他鞭长莫及无法解决,但撞在手里的,南蔚可不打算放过。   裴之衡的亲吻不知不觉便挪到了下巴,颈部,又一路往下,只是他的表现比起刚才来要克制了许多,大约是因为激动的情绪稍稍有所平息的缘故。   不过南蔚却不打算让他如此,任由裴之衡亲了一会,南蔚的唇边就忽然旋出了玲珑的笑涡来。   他垂着眼眸看着裴之衡,陷入到了情、欲里的青年仍然有张格外好看的面孔,这个时候眼尾微红,眸光灿灿,专注而又令人心安。   南蔚眯了眯眼,冷不丁地叫了一声:“衡哥哥……”   正半趴在他身上的青年蓦地顿住了,然后南蔚就见到他的那张脸乃至耳根都泛起了一层绯色,眼睛里也好似卷起了风暴一般,只是被眼睛的主人有意地压制着。   南蔚要的可不是裴之衡的压抑,他翘起嘴角,又叫一声:“衡哥哥。”   裴之衡咬了咬牙:“蔚弟,别玩火。”   南蔚哼了一声:“什么叫玩火,我要做的事情哪件没有做成?”   裴之衡面上这时也浮上了一丝笑意,只是混着另外的情绪因而显得微妙又古怪:“这可是你要求的。”   “嗯,是我啊……唔……”剩下的话尚且来不及出口,就因为裴之衡的动作而尽数被南蔚吞了回去。   接下去,南蔚也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他,随手丢了阵盘出去,阻止了周围可能看过来的视线,他也随着裴之衡沉入到了欲望的深渊中。   待到一切结束,南蔚再放出魂念过去,就发现那一队妖兵仍在原地,翟浩然也没有被任何人取得,而是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帐篷里,倒像是打了奇货可居的主意。   想起之前那妖兵曾提起,容色好看的人奴拿到拍卖场里有这个数,南蔚就知道他们恐怕是打算将翟浩然拿去卖掉。   一想到翟坤彦那化神真人的孙子,大约也是南华宗颇为受人看重的金丹俊彦,即将沦为拍卖场里的货物,南蔚就觉得十分开心。   别跟他说什么翟浩然跟他至少都是人类,在南蔚眼里,如翟浩然翟坤彦这般的人类,可比不上王大牛的一个手指!   跟他一条心的才是他需要顾虑的,不跟他一条心的人,本尊管他去死?   南蔚懒洋洋地在裴之衡身上靠着,顺着裴之衡的手吃了点东西饱腹,才在留下了一丝魂念后,跟裴之衡一道出了这座山谷。   妖境对于荣国而言异常遥远而偏僻,但真正到了妖境里头,才知道妖族的城市和村庄跟人类地界的相比,也没有多少差别。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城市是按照妖族的种族划分的,因此每座城池修建起来都带上了一些特有的种族标志,比如这一座城市属于太阴兔族,里面竟是栽种了大量的各色桂花。虽然眼下正值隆冬时节,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引来了一些温泉水或是有什么特别的阵法起作用,南蔚走在路上,却闻到了浓烈而令人迷醉的桂花香。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猜到了涂飞大约就是太阴兔族的一员,或者说是——少主?   在这座城市里的路上,南蔚还看到了许多不同形态的妖族,有如当年所见妖族一般皮肤黑漆漆的,有长了一对细长不似人眼的竖瞳的,有双臂格外长一些垂到了膝盖下方的,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脖子还不停转来转去的……   看着看着,南蔚心下忍不住叹息。   谁说妖族都是美人,虽然长得好的也有一些,可长得奇形怪状的也不少!   早知如此,本尊大可不必跑这一趟。   裴之衡一眼就看出南蔚为什么失望,心里有些好笑的同时,手则悄无声息地揽住了他,传音道:“没什么好看的便看我吧。”   南蔚道:“也是,还是你好看。”   本尊回去了定要先让丹桂哭上一哭,再找谢星渊来多看几眼,权当压惊!   因为裴之衡的人类身份和特别的美貌,引来了不少目光,好在南蔚之前按照那妖兵的说法,仿造着奴印在人类身上的表现给裴之衡做了点伪装,倒是没有招来多余的觊觎。   当然,这也是南蔚特意选了一个妖族修为都很一般的地方,不然若换来一个足以媲美化神期甚至更高修为的妖族,哪里会管你有没有奴印?   两个人才找了客栈住下,南蔚留下的魂念就有了反馈。   原来那妖兵中有两个妖族脱离了队伍,带着翟浩然也往这座城市过来了,看他们的交谈,南蔚知道了两日后将会有一场拍卖会,妖兵就是要将翟浩然送去拍卖。   知道了这件事,南蔚又查探了一番,发现妖境里面流通的货币也是灵石,不过若有妖元石会更值钱,还有一些人类地域才有的特产在此地也很值钱,而在人类地域价值不菲的一些东西在妖境里面则是普普通通的材料……   南蔚心里一动,决定要参加拍卖会看看情况再回去,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开发出一条生财之道。   虽然他一点也不差钱——有先祖洞府、广寒遗迹和虹岛秘境的收获,加上这几年间也陆陆续续跟裴之衡一道探索了一些遗迹秘境,王大牛的探宝猴天赋被压榨得可谓是淋漓尽致,南蔚手里的灵石材料宝物是应有尽有,又有言嬷嬷擅长经营,产业也越来越大……但谁也不会嫌弃这些身外之物太多了,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衡哥哥   裴之衡:……   南蔚:(歪头)衡哥哥,你不是喜欢听我这么喊吗我这么喊了你……(剩下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第181章 买下翟浩然      “妖族的拍卖会,跟我们人类的也没有什么两样嘛。”王大牛一边堂而皇之地坐在冰幻九尾的身上,让小九尾走在南蔚身边,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一边给南蔚传音。   南蔚道:“你又忘记你现在不是人了?”   王大牛假装没听到:“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不用躲起来说话。”   南蔚笑眯眯:“你胆子是真的变肥了。”   王大牛扭过头,专注地打量旁边的其他妖族去了。   只有冰幻九尾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两眼往上翻了翻:“叽咕——”   王大牛听懂了它的鄙视意味,面不改色地哼哼:我是怕老爷找我算账,但老爷绝不可能现在找我算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唉,真不怪他会这么大胆子,实在是因为现在的老爷太不像老爷啦……   此番进入拍卖会场,裴之衡倒是只做了少许伪装,不过南蔚却是做了非常大的变动,便是裴之衡看到他,都忍不住生出一点惊异的情绪。   “蔚弟……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怎么样,不错吧?”   裴之衡道:“还是原来好看。”   南蔚道:“那是自然。”本尊当然是最好看的,但是眼下这张脸也算得上是美人,因为他是按照涂飞来伪装的,也就是说,现在的南蔚看起来跟涂飞有些相似。   正是因为知道涂飞在人类的地盘上,知道涂飞一时半会绝不会来到此处,涂飞又是南蔚接触时间最久的妖族,所以南蔚才会选择了涂飞的形象来替自己伪装。   至于会不会有人认出来,南蔚也不大在意,他也并没有完全按照涂飞的样貌来易容,为的就是营造出一种虚虚实实的姿态,让别人既不敢肯定他是涂飞,也不敢肯定他不是涂飞。   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这番举动是很成功的。南蔚就注意到有些妖族已经发现了自己,但是由于他的一些姿态,使得对方也对“涂飞”的来意有所揣测却又不能直接打探,这些妖族对“涂飞”明显有所忌惮,可见涂飞的地位在妖族、或者说在这座城市里,应该的确是极高的。   南蔚便摆出了一副不欲与其他妖族打交道的样子,带着裴之衡和两只妖兽,随着几名妖族侍者的引领,进入到了拍卖会场顶层。而在侍者试图领着他前去某个固定的包间时,南蔚及时表示了自己想要一个不起眼位置的意图,换到了另一个包间内。然后南蔚又表明自己要卖掉一些东西,接着又等来了拍卖会的主人。   在他展露出一些只有人类地盘才有的材料以后,似乎对于南蔚这个“涂飞”的身份,在妖族们之间,更是坐实了下来。   南蔚也很满意:卖掉一些平日里并不多么值钱的东西,得到了许多妖元币,对于等会的拍卖,本尊也有了底气。   拍卖会很快便开始了,里面一些南蔚感兴趣的东西,他或多或少地拍下来了一些,倒也没有跟其他人争执的意思。但凡有人表明了强烈的企图,南蔚就索性撂开了,不过若是没什么妖族相争,南蔚则会满不在乎地拍下,也不管价钱高低。   不多时,在拍卖会上的大部分妖族看来,这位“涂飞”似乎是不想叫人揭破行藏,但他又的确财大气粗,只是大家不明白的是,这家伙来拍卖会的目的究竟为何?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目的在其他妖族眼里,终于变得昭然若揭起来。   因为这个时候,开始了对人奴的拍卖。   很显然,在妖族眼里,人奴并不是多么稀奇的拍品,便是拍卖也没有等到很后面,只是作为一个拍卖会的小高潮预备而已。而且妖族也没有奇货可居的意思,反而将今次参加拍卖的人奴们一字排开,展示给拍卖会上的妖族们看。   其中排在左边第二个的,正是翟浩然。   南蔚啧了一声:“还以为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没想到妖族手里倒是有点好货色。”   论修为,右边最高有几个金丹大圆满的人类修士;论长相,右边也着实有几个容貌不凡的美人,论起姿色,跟南秉礼也算是不相上下了。   裴之衡哭笑不得:“那可是我们的同胞。”   南蔚斜眼瞧他:“但他们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   人类契约妖兽天经地义,轮到妖族来契约人类,南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理解,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罢了,真要落到妖族手里,只能说自己没本事——何况会跑到妖境来的人类,就跟他俩一样,都是有目的的,谁还会跑到妖族的地盘上看风景了?就算是南蔚自己,若是遇到无法抗衡的妖族被俘虏了,他也不会怪谁,当然,他只会尽量避免这个可能,或是尽可能的逃掉。   裴之衡想了想:“也是。”   南蔚没有闲心理会这些,裴之衡琢磨着自己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搞定周遭那么许多妖族,反正瞧着这些人的神情举止,也并不是落入绝境的样子,他和南蔚插不插手,又怎么样呢?   就是才落到妖族手里的翟浩然,都很识时务地保持平静,可见被打上了奴印之后,他是真的无法反抗来自“主人”的命令。   南蔚微微一笑:就是这样才好玩。   所以当叫价一开始,南蔚就直接说了一句:“左边第二个人,瞧着模样不怎么样,修为也是一般,怎么就要这许多妖元币,便宜一点卖呗!”   全场登时一片哗然。   谁都不会相信,太阴兔族的少主会不懂得拍卖会的规矩,拍卖拍卖,自然是有底价,并且还要往上抬价——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番话,是“涂飞”故意为之。   下一刻,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翟浩然的身上。   南蔚盯着翟浩然,看出他力持平静的表象下升腾而起的狼狈,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裴之衡却忽然握住南蔚的手:“蔚弟……”   南蔚嗯了一声,目光却没有收回来。   裴之衡道:“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了。”   南蔚勾起唇角:“所以?”   他总算回过头来看裴之衡,即便经过了少许伪装,让裴之衡显得没有那么夺目,但青年依然有张动人的脸孔。只是看到这张脸,南蔚就觉得确实不该将注意力放太多到旁的阿猫阿狗身上。   裴之衡道:“所以我吃醋了。”   南蔚最喜欢他这样说,伸手摸摸裴之衡的头发:“嗯,多吃点。”   裴之衡从善如流:“好。”   南蔚这才再分心去关注此时拍卖的情况,就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之前那番话的缘故,其他人的价格都在直线上升,唯有翟浩然的价格还原地不动,一副马上就要流拍的样子。   拍卖师是一个容貌妖艳的妖族女性,见状也很是用了些法子试图让翟浩然的价格涨上去。   然而“涂飞”却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前面,让其他妖族都忍不住揣测起他的意图,揣测起这个人类跟涂飞莫不是有什么瓜葛,甚至也有人开始放话道:“我也觉得这个人类不值这个价。”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大约都有从众的心态,一样的话说一次可能没什么问题,说的多了,所有妖族对翟浩然的评价理所当然会降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比如接下来成功拍出去了其他所有人类,台上却只剩下翟浩然一个。   翟浩然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说愤怒吧,自然是有的,他堂堂人类却被一帮子妖族品头论足,还定了价格,可是这愤怒究竟是针对的别人要买自己,还是针对的没有人要买自己……翟浩然有点迷茫。   南蔚单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翟浩然最终被宣布流拍,才喊了拍卖会的侍者来,表示自己为了避免拍卖会场的损失,决定买下翟浩然。   这下子,拍卖方对南蔚也有些无语了:让翟浩然卖不出去岂不是这位“涂飞”的功劳,怎么一转眼又要买下翟浩然了?   南蔚道:“我看这家伙不大顺眼。”   拍卖方顿时懂了:原来“涂飞”是想羞辱这个人类!   将双方对话听在耳中的翟浩然眼底掠过一丝阴冷:若是有朝一日他能脱身……   南蔚将此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等到翟浩然的主印转到了他的手里后,他先是研究了一下妖族的主印和奴印究竟是用的什么原理,对彼此双方有什么影响之后,南蔚将主印收入识海,感受了一下,接着笑眯眯地对翟浩然传音道:“翟道友,别想太多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句话一出,翟浩然惊疑不定地看向南蔚:“你……”   南蔚告诉他:“有主印在我这里,你就是想对我做什么也不可能的,而且我若是出了任何问题,先死的一定是你。”   妖族倒是不凡,主奴印是通过识海进行,比起人类通常采用的契约也丝毫不差,甚至奴印一方是完完全全没有自己的权利。   翟浩然沉默着看南蔚,是他的错觉吗,眼前的这个妖族分明就是妖族,长相也很陌生,但他却觉得对方似乎认识自己……不,不是错觉,对方刚才称呼自己为“翟道友”,没错,对方果然认识自己!   翟浩然忽地福至心灵:“南蔚?”      第182章 识相      此时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拍卖会场,回到了南蔚二人下榻的客栈中。南蔚进了房间,随手甩出阵盘和材料布下阵势,避免了来自妖族可能的窥探,才回答翟浩然的问题:“你猜。”   翟浩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果然是南蔚,可是你怎么会有这般手段……你……”他才想说南蔚竟然能以人类的身份伪装成妖族,身体就猛地一弹,缩在地上不停抽搐,表情极为痛苦,汗水迅速渗出,在地面染出了明显的痕迹。   裴之衡眨眨眼,问南蔚:“你做的?”   南蔚一贯不喜欢抢夺别人的功劳,他告诉裴之衡:“不是我,是主奴印。”   唔,说起来妖族的这个主奴印还真是有点意思:哪怕主印的一方从妖族换成人类也没有任何问题,一样有效。而当奴印一方可能说出损害主印一方利益的话时,就会受到来自印诀的惩罚。只不知这主奴印的印诀究竟是怎么打上去的,好象是直接刻印在识海内,只是其中是否需要采用什么材料或是什么特殊的法诀,一时半会南蔚也摸不透。   南蔚暂时没有再研究下去,而是居高临下看着翟浩然逐渐恢复了几分气力,却不得不半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痛苦而扭曲的神色始终不曾散去。   从前想弄死自己的人变成这副模样的确很狼狈,但南蔚觉得没有直接弄死他,就已经非常高风亮节了。   翟浩然则突然醒悟过来:“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圈套!南蔚,是你的圈套,对不对!”   不错,此事一定是南蔚的圈套,是南蔚将他诱骗来此,让他被妖族擒获,身上被施加了妖族的主奴印,被迫成为了一个奴隶!   翟浩然这样想着,眼睛几乎变得赤红一片,里面又是痛苦又是愤怒。   然而当他听到南蔚的下一句话时,几乎要从眼睛里喷涌而出的愤怒仿佛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只剩下刺骨的森冷寒意。   南蔚道:“是我要你跟着我们的?”   翟浩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错,南蔚没有要他跟踪,南蔚更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强迫性的举动。是他,是他觑见了南蔚和裴之衡与天杀阁众人的战斗,是他生出了恶意想要跟上去看看南蔚是否有什么秘密,是他想着能不能捡便宜,是他想要趁此机会打探南蔚的秘密……   “但你也不能跟妖族联合!”或许到了这个时候,翟浩然唯一能说服自己的,也只有南蔚与妖族千丝万缕关系的这一点了。   南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为什么不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翟浩然没有回答。   南蔚知道他其实是默认了,他哼了一声,笑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人,对我来说,还不一定就比随手抓来的妖族有用。”   裴之衡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没有跟妖族联合。”   翟浩然不信:“那他怎么能看着跟妖族一个样?”   南蔚笑眯眯地看他一会,一字一句地道:“不、告、诉、你。”   翟浩然还想问的时候,就感到熟悉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无数根粗针拼命地刺着骨髓,又像是被什么力道挤压撕裂……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问出接下来的话。   甚至只要稍微有一点这方面的倾向,喉咙口的语句就好像被重拳击打回去,只剩下痛楚。   南蔚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想让你问,你才可以问,我如果不想让你开口,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妖族主奴印的神妙之处,在摸透了其中的功效之后,南蔚发现他根本不必跟翟浩然废话。翟浩然只需要被动接受即可,现在南蔚是主,翟浩然是奴,南蔚犯不着考虑翟浩然的想法。南蔚也不打算再跟翟浩然扯皮,索性在又研究了一会主奴印后,弄出了更苛刻的条件,只有翟浩然在不触动这些条件的时候才能发出声音——但可想而知,翟浩然一时间又怎么可能不触动?   南蔚将翟浩然丢在阵法内后,拉着裴之衡到了另一间房里。   裴之衡道:“不管他不要紧?”   南蔚道:“不要紧,要不要我把主印转给你感受一下?等你亲自感受过了,就知道奴印在身的那个人,根本不可能对主印的承受者生出半点异心。”   裴之衡顿了顿,说出口的语气透着一丝古怪:“所以他以后就成了你的人?”   南蔚哼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当我的人,当我是什么人了?”   裴之衡就笑了:“嗯,只有我才是蔚弟的人。”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本来就是,若是谢星渊那般的美人还差……”“不多”两个字还在他嘴里没说完,南蔚就被一股力道往前一拉,然后嘴上便被堵住了。   等到南蔚再过去法阵内的时候,就发现翟浩然总算稍微平静了下来,看来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终于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接受。   只是在看到南蔚的时候,翟浩然的神色非常复杂。   “觉得很屈辱?”南蔚瞥了眼他。   翟浩然沉默了一会才道:“……嗯。”   倒是安分了——南蔚微微一笑:“其实你也可以不必如此屈辱啊。”   翟浩然狐疑地看着他:“你愿意放了我?”   南蔚表示很遗憾:“可惜我对这主奴印研究得还不够透彻,不知道怎么才能收回和释放。”   才怪!他本就在阵道上具备几乎无人能比的天赋和经验,在仔细研究了主奴印之后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心得?但就算南蔚知道,他也没必要告诉翟浩然,更没必要将翟浩然给放了——翟浩然可是他花了妖元币买下来的商品,亏本买卖谁也不会做。   翟浩然冷笑了一声,他很聪明,没有说出什么攻击南蔚的话,不然这个时候他肯定又要陷入主奴印所带来的痛苦中。   南蔚道:“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放了你,你岂不是要再次被抓起来,那多不好啊。”   翟浩然:“……”   南蔚又是一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不想如此,直接自杀便是。”   翟浩然的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南蔚的话语好象是在说笑一般,但是他却从中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南蔚道:“我只是阻止了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但没有阻止你对自己做什么,想死的话,很容易的。”   裴之衡没吭声,目光柔和而专注,只看南蔚。   王大牛和冰幻九尾则都叽叽咕咕地大笑起来。   王大牛道:“是啊,不想当我们老爷的奴隶的话,你可以自杀嘛。”   翟浩然吃惊地看了一眼灰毛猴子:“你会说话?”   王大牛对他嗤之以鼻:“少见多怪,我会说话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   翟浩然忽然明白过来,在南蔚的身上,在南蔚的身边,隐藏了许许多多的秘密,他从来没有了解过,以后倒是有可能了解一些——但是也没有意义了。   如果说从前他还可以将南蔚视作对手,现在落到了如此田地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击败南蔚,再去说什么报仇的话?   这下子,翟浩然是真的安静了下来,一直到第二天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南蔚也无所谓他说不说话,只不过到了第二天晚上,翟浩然忽然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见到南蔚和裴之衡后就前前后后地忙活起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表现得殷勤备至……   南蔚才是真的稍微吃了一惊。   然后他眯了眯眼:本尊倒是有点走眼了,翟浩然这小子能屈能伸的程度也是不凡,姑且留着这个奴隶说不定也有点用处。   对此有意见的是王大牛:“老爷,我的活全被他做了,那我做什么?”   南蔚道:“只要你不哭,随便你做什么。”   王大牛眼泪汪汪地表示很不习惯:“可是一下子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我觉得很空虚啊!”   南蔚道:“那你就感知一下妖境有什么宝物吧。”   王大牛瞬间从“仆人的位置被抢”这件事上恢复过来,神采奕奕地道:“好!”   接下来,一行人从太阴兔族的这座城市离开,又前往了其他一些城市,不论在城市里还是郊外都有了不少的收获。王大牛对宝物的感知能力本就极为不凡,加上在食用了返天丹和融合了白额精血之后的双重作用之下,他的这番能力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以至于才不过短短数日,南蔚的须弥戒内已经多了许多在荣国难得一见的宝物。南蔚也卖掉了许多在人类地盘常见的材料药草,换上另一些在那边更具价值的物品。   妖境的面积相对大罗灵界来说,只不过是大罗灵界的一隅,跟人类的地盘比起来也比较狭窄。因此没过几天,一行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深入妖境。   这天南蔚早起享用过裴之衡亲手炮制的早饭,心满意足地正要领着其他人启程,却猛地停住了脚步,狐疑地看向自己的手边。   裴之衡问:“怎么了?”   南蔚道:“我感觉到了一种……呼唤?”他迟疑地看向王大牛和冰幻九尾,“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又多了个仆人,不开心南蔚:是奴隶,不是仆人   王大牛:对哦!(开心地跑了出去)      第183章 禁地      王大牛和冰幻九尾却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常。   灰毛猴子困惑地看了南蔚一会,又努力地感知了一会,都憋出两眼泪来了,却还是道:“老爷,我……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南蔚道:“不许哭!”   王大牛吸了吸鼻子,扭头对翟浩然道:“听见了吗,不许哭!”   翟浩然:“……”   南蔚扶额:“王大牛我是在说你。”   王大牛眨巴眨巴小眼睛:“我没哭呀。”   南蔚决定不跟这只灰毛猴子计较。   但王大牛身为探宝猴,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的气息,也说明了南蔚所觉察到的“呼唤”,或许跟妖族的身份,跟探宝猴的感应,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来源于……   他的目光逡巡片刻,最后落到了拇指上。   须弥戒正戴在那里,只不过其他人都看不见。   这是南蔚晋阶金丹期,回了先祖洞府一趟以后,须弥戒解开封印所产生的新变化。首先是万药圃已经收入其中,两者仿佛从来不曾分开过,浑然一体;其次是比起从前,须弥戒的安全性和隐蔽性都有了更高程度的保障。   就比如眼下,南蔚将其戴在手指上,须弥戒就会自行隐藏住自己不被任何人发觉。   这样说来,南蔚方才所感知到的“呼唤”,与其说是他自己,倒不如说是——须弥戒内的什么东西。   南蔚将魂念探入其中。   现在的须弥戒,大约是因为与万药圃结合的缘故,内里的容积比起刚拿到手的时候可谓是天翻地覆!在妖境内已经探索了数日,获得了许多宝物,还大量购买了种种人类那边价值不菲的货物,但在须弥戒的空间内,这些东西也不过占据了须弥戒极其微乎其微的一角罢了。   最近几日才放入其中的东西,南蔚直觉跟此事无关,稍微查探一番后搁在一边。剩下那些东西,南蔚一一整理之后,确认跟他感受到的呼唤也没有任何瓜葛。   南蔚将须弥戒内几乎查探了一个遍,不知是不是因为魂念探入其中的缘故,那种被什么东西呼唤着的感觉益发明显,但却没有找到源头究竟是什么。   或者是——   南蔚想到了一种可能。   思忖片刻,他决定索性沿着自己所感到的呼唤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等到这种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呼唤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而明确起来,出现在南蔚的魂念中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山的四周似乎被一种非常奇妙的阵势所包围着,让南蔚立即意识到这座雪山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被丢出去查探消息的王大牛很快就带回了真相:“老爷,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南蔚正懒洋洋地靠在裴之衡身上,任由裴之衡一块一块喂着刚做好的妖兽肉,入口即化的鲜美滋味让他惬意地微微眯起双眼。与此同时,南蔚身体里则运转着一气培元诀,还一心多用地研究着与翟浩然自己的主奴印。   听到王大牛咋咋呼呼的声音,南蔚挑了挑眉:“说重点。”   王大牛道:“老爷,这里是妖族的圣山!也是妖族的禁地!”   禁地……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南蔚的眼眸再抬起来就带上了一丝兴味:“好象挺有趣的。”   裴之衡这次却没有顺着南蔚的意思往下说:“蔚弟,离道魔竞技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即便有传送法阵节省时间,也要留出在路上可能耽搁的空当,不如我们回去,如何?”   南蔚自然知晓他的言外之意:“你不想去妖族的禁地开开眼界?”   裴之衡道:“不想,既然是妖族的禁地,肯定是不能轻易进入其中的。便是妖族闯进去,恐怕也是危险重重,更何况我们是人,一个不好就会大祸临头。”   南蔚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此地他的确极有兴趣,因为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让他通过须弥戒所感受到的呼唤正是来源于妖族的圣山之中。但南蔚也会权衡利弊,不会轻举妄动。   “也是。”若是只有他自己,说不定还真可以进去玩玩,但多了裴之衡,南蔚就也不想冒这个险了。因此他从善如流地道,“那就只在外面观赏一下妖族圣地的风光,然后我们便打道回府。”   裴之衡露出一个笑容:“好。”他知道南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自己,也正因如此,裴之衡才觉得内心深处蔓延起一阵无与伦比的雀跃和甜蜜。   被裴之衡紧紧抓着手,南蔚哼了一声,唇边却也缓缓浮起一丝笑意。   因此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王大牛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几人沿着圣山的外围闲庭信步,南蔚和裴之衡并肩站定,打量着那座巍峨雪山的时候,王大牛才突然道:“老爷,我……我可能……”   南蔚问:“什么?”   王大牛鼓起勇气,挺起胸膛:“我可能可以进去!”   南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但你进去干什么?”   王大牛道:“我可以替老爷看看里面有什么,到时候说不定老爷也能知道在找的是什么。”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那你就去吧。”也不是他对王大牛格外放心,而是因为他又想起了须弥戒与圣地之间若有似无的呼应,接着想起须弥戒正是来源于先祖洞府之内,而洞府内又有一只吊睛白额老虎,王大牛身上则融合了白额的精血,说不定王大牛跟眼前的妖族圣地之间,还真存在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王大牛自己反而迟疑起来:“我……我真去啦?”   南蔚道:“去吧,速去速回。”   王大牛觉得自己又想哭了:“老爷,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快点回来?”   南蔚一点也没有安慰他的意思:“我在这里待三日,顺便游览一下此处的风光,之后就走。”   王大牛呆了呆:“那我要是超过了三天没回来怎么办?”   南蔚微微一笑:“看着办。”   王大牛还想说什么,就感到身上忽然袭来一股大力。   他已经被南蔚丢了出去,并且直直飞扑向那妖族圣地的外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叽”的尖叫。   不过在王大牛被丢出去,并很快消失在南蔚魂念能感知到的范围内——再往圣地内的区域,南蔚的魂念倒不是不可以延伸,但他感知到了那里的阵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南蔚还是停止了魂念继续延续的势头……以后,南蔚好像没有了游览风光的意思,而是在原地坐了下来。   裴之衡在他身边也坐下,忽然道:“蔚弟,其实你也很担心王大牛吧。”   此时翟浩然已经十分周到地取出了桌椅等物,让南蔚和裴之衡都能更舒服地待在原地。   南蔚一手托着下巴,眼皮懒懒地垂着,听到裴之衡的话,他才哼了一声:“我为何要担心一只猴子?”   冰幻九尾叽咕地叫了一声。   裴之衡心道连九尾都看出了你的言不由衷,神色却是愈加地柔软了几分,他用手抚了一下南蔚的脊背,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给一只猫顺毛,而且这只猫正在自己的动作中变得越来越温顺。   “不担心也无妨。”裴之衡也没有强求南蔚心口一致,“我相信王大牛一定会安然回归。”   南蔚道:“嗯。”   本尊也是这么相信的,那只猴子虽然模样丑了点,但好歹也跟在本尊身边这么久,又有白额的起点,不管的修为还是技能都有不少长进,这点区区小事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翟浩然继续周到地服务,给南蔚和裴之衡倒了茶水,上好的灵茶一摆在手边,便似乎有灵气扑面而来,唇齿之间仿佛也能感到一丝沁人心脾的气息。   “茶不错。”南蔚难得地夸奖了一句。   翟浩然道:“这是南华宗内主脉特产的五峰灵茶,饮用后可以宁心静气,又能促进修为。”   南蔚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翟浩然又道:“若是配上裴公子的糕点,不论从效用上还是从口感上,都比单独饮用更具风味。”   南蔚朝他看了一眼。   翟浩然正微微垂着头,一副十分乖顺的样子。   南蔚很清楚翟浩然肯定没有放弃过想办法逃脱的念头,甚至对方的一举一动就是想要麻痹自己,可惜的是,翟浩然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妖族的主奴印意味着什么。   他便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裴之衡立即捕捉到了,低声询问:“困了?”   南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明知故问!”   裴之衡反而笑了起来:“是,都怪我。”也是怪他,若非他一个劲的痴缠,南蔚也不至于如此。   南蔚哼道:“知道怪你还不弥补一下?”   裴之衡便露出一点委屈的模样:“哪里就没有弥补?之后不是替你按摩了许久?”   南蔚道:“自己想想该怎么弥补,想不到晚上就老实一点。”   裴之衡的声音益发小了下去:“蔚弟,明明你也很想的。”   南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   裴之衡立马改口:“嗯,蔚弟不想,是我强迫的你。”   “你强迫得了我?”南蔚似乎还是不满意,哼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   裴之衡再度改口:“是,我没有强迫。”   南蔚这才满意,索性闭上眼睛,靠在裴之衡身上打瞌睡。   裴之衡将他放到自己腿上,垂眸注视着南蔚安静的面孔,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抬眼,对上了翟浩然的双目。      第184章 化形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翟浩然宛如被利刃刺中了眼睛似的闪电般转开眼,背后已是大汗淋漓,心头更是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此前只觉得南蔚难以琢磨,浑身都是秘密,却没有留意过南蔚身边的这个青年。但此时此刻他的感觉里,这名一贯听南蔚的话好象没有任何主见的裴之衡,似乎比南蔚还要可怕……   只是方才那一眼,翟浩然仿佛看到了修罗地狱。   然后他听到了裴之衡的传音。   “想跑?”   翟浩然没有吭声。   “你跑不跑,蔚弟都不会在意,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但是若你牵连了蔚弟,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翟浩然沉默良久,趁着收拾东西的工夫,狠狠吐出一口气。   坐在离那两人颇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翟浩然心里其实也有些茫然。在从南华宗离开以前,他也是意气风发,打算去那道魔竞技上一鸣惊人,然而不过短短数日,似乎所有的想法都无法实现——谁能想到呢,他竟然成了南蔚的奴隶!   而且那妖族施加在身上的法诀十分诡异,翟浩然便是想要跟翟坤彦联系都无法做到,他甚至根本无法取用储物袋中的大部分东西!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南蔚跟王大牛说好的最后一天。   “天快黑了。”南蔚刚吃完裴之衡做的一顿妖兽肉,这种只在妖境里才有的妖兽肉质十分鲜美,吃下肚后南蔚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这妖兽个头太小,一贯也神出鬼没。   裴之衡嗯了一声,替他将落到脸侧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两个人才要低声说话,却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   南蔚不动声色地放出魂念,就发现传来动静的位置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妖族。   这妖族长了一张非常引人瞩目的脸庞,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美丽,而是格外的英俊。   棱角分明的脸孔,轮廓也比旁人要深一些,眼瞳是黑色的,但是闪烁的时候却又有一些金光在里面浮动。他的头发披散下来搭在肩头,在有些黯淡的天色里,明明是很不起眼的灰色,但上面好像也笼罩了一层奇异的光泽。   这个时候裴之衡也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在注意到南蔚专注的神色后,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蔚弟?”   南蔚道:“何事?”   裴之衡道:“又是一个美人。”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错啦。”   裴之衡眨眨眼:“哦?”   南蔚指出来:“是一个美妖,可不是人。”   裴之衡哭笑不得:“总之蔚弟你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南蔚伸手挠了挠裴之衡的下巴:“是啊,长得不错。”   这般英俊的美人,果真难得一见,不过之所以南蔚用魂念打量得格外专注,却是因为他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种气息冰幻九尾更敏感,当南蔚和裴之衡还在说话的时候,原本趴伏在地面上,只留了两个耳朵转啊转,九条尾巴在身后胡乱飘动的小九尾蓦地直起了身体,脑袋往来者的方向看了过去。   “叽叽咕咕!”   没多久,它丢下一连串似乎有些兴奋的叫声,然后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南蔚心里一动:“王大牛?”   裴之衡道:“王大牛出来了?在哪里?”   南蔚道:“方才那个妖族是王大牛。”   裴之衡呆了呆:“是他?”   南蔚道:“应该就是他了。”他皱了皱眉,“只不知三日不见,这猴子是怎么化了形的。”   裴之衡捉住南蔚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一丝,然后倏然放开,这一瞬间是如此短暂,以至于南蔚没有留意到,就看到那英俊妖族跟在冰幻九尾身后出现在了视野中。   南蔚挑了挑眉:“王大牛?”   那妖族果然是王大牛:“老爷!呜呜呜……”他一边哀嚎着,一边就往南蔚扑了过来。   然而他似乎忽略了自己如今的个头,原本瞅准地还是南蔚的脚踝附近,最终却好象要扑到南蔚怀里。   在此之前,他被另一只手给拦住了。   王大牛愤愤地瞪了一眼裴之衡,不过他其实很习惯每次见到南蔚南蔚都懒洋洋窝在裴之衡怀里的样子,因此他很快就只顾着吸鼻子擦眼泪了:“老爷,我变样子了呜呜呜,我变丑了呜呜呜……”   “等等!”南蔚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地端详了他片刻,才道,“你觉得你变丑了?你从前还是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王大牛一说起从前身为人的时候就两眼放光眉飞色舞:“那时候我身高八尺有余,浑身都是肌肉,在村子里随便一走,就引得好多小嫂子大妹子给我抛媚眼!我媳妇也常常夸我,说我长得稳重英武有男子汉气概!”   南蔚:“……”   本尊忽然好怀疑那位村妇的眼光,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子汉么?   而对王大牛的形容,南蔚呵呵两声:“我只有一个想法。”   王大牛眨眨眼:“什么?”   南蔚道:“你的眼光跟常人颇为迥异。”   王大牛想了好一会,忽然高兴起来:“老爷,你是在夸我现在长得好看了,对吗!”   南蔚扶额:“姑且是吧。”   王大牛简直要高兴得飘起来了!虽然他一点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长得比从前好看,但有南蔚这句话,王大牛认为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英俊的——变成人的猴子!   “说起来,你是怎么化形的?”南蔚等王大牛平静了,才问了出来,“再说说你这次进入妖族圣地的经历。”   王大牛连忙道:“好!”   根据王大牛的描述,也不知是因为他是探宝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在进入到那座雪山周围的阵势以后,并没有感觉到来源于阵势的抗拒,反而好象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将他一路接引了过去,让王大牛得以十分顺利地进入到了妖族圣地之内。   这座巍峨磅礴的雪山出现在王大牛面前的瞬间,王大牛感觉耳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也在不停催促着王大牛往某个方向走。   王大牛其实很矛盾,他有点害怕这个自动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但又感觉到这个声音对他没有恶意。他很想要一走了之,出去向南蔚求助,但是又觉得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帮到南蔚了。   最终他顺从了自己的感觉,跟着声音指点的方向,来到了雪山的中央——真的是中央,是在雪山的山腹之内,便是王大牛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进去的,甚至让他再来一次他也无法进入其中了,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了,而他自己则身处在了黑黢黢的山腹里。   面前隐隐有流光飞舞,这些光线似有若无地在王大牛的视野里勾勒出奇妙的纹路,像是游龙,又像是凤凰,或者是其他什么飞禽走兽。   这时候他耳边又出现了声音,只是跟之前的声音有些不同。这个声音极其的浑厚,而且拉长了语调,说一个字特别的缓慢。跟这个声音对话有点艰难,但王大牛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对方的一些问题。   “都是些什么问题?”南蔚问。   王大牛告诉他:“问我是什么妖兽,是从哪里来的,进入圣地的时候有什么感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最终那个声音对王大牛说,他身体里具有妖神的血脉,所以才会感觉到召唤,并且不被圣山外面的阵势抗拒,还能被引入此地。   听到这里,南蔚若有所思。   妖族所谓的妖神,根据他在后世天命魔宗内浏览过的一些典籍记载来看,南蔚推断应该是很古老的时代神兽之类的东西,比如朱雀白虎麒麟什么的。   王大牛是探宝猴,固然非常稀少,但说穿了也是被一粒古怪的丹药转变过来的,他能被认为有妖神血脉,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粒丹药里有妖神血,但南蔚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即便使用妖神血来炼丹,之后的种种也会产生莫大变化,何况那丹药的成分据南蔚所知,应该不会有妖神血。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白额当初给王大牛又被王大牛融合的精血了。   莫非先祖洞府里的吊睛白额老虎,跟妖族的妖神扯得上关系?   没过多久,南蔚觉得这个可能直线上升。   在讲述了一遍自己在妖族圣山里的遭遇以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翟浩然生了火以后,火光映在王大牛的脸上,让他的眼神显得益发飘忽不定。   今次遇到的事情,对王大牛来说实在是非常大的冲击,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所适从。   直到准备休息的时候,南蔚才刚转过身去,就听到了王大牛的传音:“老……老爷……”   南蔚不动声色地问:“还有事?”   王大牛道:“嗯……嗯……”   南蔚明白了他的意思,随身放出阵盘,隔绝了其他人,只留下自己跟王大牛两个。   “现在可以说了。”   王大牛才怯怯地伸出手来:“老爷,我在圣山里面,还得到了这个。”   在视线落到王大牛手心那件物品上的刹那,南蔚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二刷了大圣归来,第一遍光顾着哭了,第二遍看到了很多第一遍忽略的小细节   然后影院展示用的大圣玩偶都不卖的,不卖摆着干嘛啦吐艳!想买没地方买……听说横店影院才有卖的,是真的吗?      第185章 问题      “给你此物的人,告诉你这是什么了吗?”不过南蔚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询问道。   王大牛点头道:“告诉了,说这个东西叫做须弥戒。”   果然是须弥戒!   南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以后,又问:“那此物是否已经认你为主了?”   王大牛道:“大概是吧,那个声音是这么说的,说它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南蔚哦了一声,既然如此,他的魂念恐怕是不能随意查探了,只能在外面进行一些摸索。不过即使是这般流于表面的探查,也让南蔚有了新的发现。   因为这只须弥戒,从外表上看,跟他的须弥戒实在是太相似了。两只须弥戒的外表都刻有奇特的纹路,而两者表面的纹路,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某些标志性的纹路上才有一定的变化。   到了这个时候,南蔚对妖族圣山跟先祖洞府存在某种关系的这个想法,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只是两者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南氏一族的先祖到底又隐藏有什么样的秘密,这秘密跟他是否有连系,南蔚一时间也不可能搞清楚。因此他在交代了王大牛几句之后,就离开并收起阵盘。   谁知他才一出来,就感到一股力道拽了过来。   看到南蔚被裴之衡拽进帐篷里,帐篷晃荡了一下又平静下来,王大牛有点担心:“老爷……”   翟浩然看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王大牛吓了一跳,然后抱着冰幻九尾走开了。   翟浩然默默走到远处,又回头看了看那顶帐篷。跟在南蔚身边几日,他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南蔚与裴之衡的关系。他现在想的是,自己能不能利用南蔚和裴之衡的关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从前也许说不好,但现在似乎不一定了?   南蔚只感到眼前一花,唇上就有一个微微湿濡又柔软的东西压了下来,然后是一阵舔咬,用了超出以往的力道,近乎于粗暴。   他十分自然地张开嘴回应着,来自另一个人的力道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等身上这个人终于平复了情绪,南蔚才拉开对方:“裴之衡,出什么事了?”   裴之衡跟平时似乎没有两样,还是露出委屈的神色:“你跟王大牛单独待在一起。”   南蔚道:“我跟他不是常常单独在一起?”   裴之衡道:“可是以前他是猴子,现在他不是了。”还是南蔚亲口说了长得好看英俊的美人。   南蔚道:“猴子就是猴子,化形了也不是人。”   裴之衡抿了抿唇,他其实也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困惑,感到懊恼。   他也不是不清楚,王大牛跟南蔚是个什么关系,平日里他便是吃醋,也没有多么认真过,至少绝对没有像今日这般,哪怕南蔚和王大牛在相处上可以说是非常亲近的。   南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你跟王大牛是不一样的,你跟其他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裴之衡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他也说不上来这个瞬间的感受,就好像独属于他的宝物有了被抢走的可能,内心一瞬间空落落的感觉让他失去了常态。   南蔚安抚地摸了摸裴之衡的头发和颈侧:“跟他比什么啊,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这下轮到裴之衡无语了,虽然他很清楚这是南蔚一贯的判别标准,但他却忍不住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蔚弟,若是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比我长得还好看的人,你会不会……会不会……”   南蔚想了想:“比你长得还好看,那会是什么样,我想象不出来。”   本尊如此见多识广,都没见过比裴之衡长得更好看的人,空口无凭的说以后要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本尊可不相信。   裴之衡道:“只是假设。”   南蔚又想了想,忽然哼了一声:“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   裴之衡看了他一会,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怎么样,只是我会更紧地黏着你。”   南蔚道:“好啊。”   裴之衡再次抿紧了嘴唇,他单纯凭借目力,在黑暗中注视着南蔚。   从小就认识的这个人已经长成了青年,依然有如画的眉目和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每一天,裴之衡都觉得自己比前一日更眷念这个人,每一天,裴之衡都恨不得将这个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就这么好看?”被他注视着,南蔚自然不会没有感觉,掀起眼皮,挑了挑眉毛,回视过来。   “嗯。”裴之衡回答着,意识却好像飘了起来。   这个时刻,他忽然明白过来——其实他不是怀疑什么,他也深知两人是双修道侣对彼此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依然想要更清楚地听到蔚弟对他的心意。   一直以来,直到两个人结成了双修的道侣,直到如今同进同出做什么都在一起,可以随意地亲密,似乎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曾经对南蔚表白过心意,后来南蔚接受了,但是裴之衡却不是很清楚南蔚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可以安慰自己说,若不是也喜欢他,南蔚不会对他这么好,不会想方设法替他恢复记忆,不会进入太一宗,更不会答应与他双修,因为南蔚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可是与此同时,裴之衡偶尔还是会患得患失,南蔚会不会只是因为自己长得最好看,所以才接受了他的表白?   一次两次的这番心思也没有什么,裴之衡也知道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放开南蔚。但时长日久,这个疑问总会爆发出来。   今日的裴之衡,也是因为在看到了另一个与南蔚非常亲近,几乎朝夕相处的人之后,内心的不确定终于突破了平素的压制,疯狂的爆发出来的缘故。   “蔚弟。”裴之衡郑重地喊道。   既然想明白了,他就决定开诚布公地问一问。   南蔚挑眉:“什么?”   裴之衡道:“我喜欢你,我爱慕你。”   南蔚哦了一声:“我知道啊。”   裴之衡道:“那么蔚弟你呢?”   南蔚眨眨眼:“什么?”   “蔚弟你——喜欢我吗?爱慕我吗?跟我有一样的感情吗?”裴之衡紧紧盯着南蔚,问道。   南蔚:“……”   本尊怎么可能有这么肉麻的感情!   南蔚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你在耽搁什么时间,该干嘛干嘛!”   裴之衡明亮的双眼蓦地黯淡了一瞬,他想再说点什么,却因为南蔚已经向前凑过来亲吻自己,当唇瓣彼此贴住的刹那,所有的语句都随着意识吞了回去。   等到云雨结束,南蔚在裴之衡身边躺着,帐篷里浮动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放在平时会很喜欢东扯西拉的裴之衡都特别安静。   南蔚转过脸看向裴之衡,发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双眼闭着,长睫一动不动。   他其实也应该睡的,因为第二天就要启程返回人类的地盘。但一段时间内他却始终无法产生任何睡意,明明身上已经非常疲倦,但南蔚就是不想睡。   不过一气培元诀的运转很快就驱散了这份疲倦,所以他才睡不着。   不错,一定是因为这样,而不是因为他担心裴之衡。   南蔚不知道裴之衡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是他觉得这根本是无需多言的事情。   本尊难道会想不开跟什么讨厌的家伙双修?开什么玩笑!   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本尊有这个必要答应这小子双修的请求?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里,南蔚就有点没好气地瞪了眼浑然不觉的裴之衡:“蠢货!”   平时他觉得裴之衡还是很能摸清楚自己想法的呀,怎么这一次却搞得像是南辕北辙了一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南蔚思考着,困倦终于席卷而来,他又打了个呵欠,往裴之衡身边蹭了蹭,贴在熟悉的位置睡了过去。   而南蔚以为早就睡熟的青年却悄悄睁开眼睛,伸手将他往身前又拢了拢。   “蔚弟……”裴之衡近乎于叹息一般地叫着南蔚,只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他听到了南蔚的那声“蠢货”,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挺庸人自扰的。他怎么会不了解南蔚,知道这个人有多么的口不应心,甚至南蔚的言不由衷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纵容的结果。是什么导致他忽略了这一点,非要南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呢。   何况……就算如此,他也该选择别的法子,而不是像这次这般凭冲动行事。   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裴之衡露出一个笑容,闭上眼睛,也开始睡觉。   第二天一早,翟浩然就发现南蔚跟裴之衡的相处,好像又回复了原样,他想要找到的切入点,似乎也不复存在。   翟浩然有点遗憾地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却有些咬牙切齿。但不管怎样,他不相信像南蔚和裴之衡这样的关系,会没有问题出现。只要什么时候出了问题……翟浩然咬牙想到,那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第186章 赶到      事到如今,南蔚也多少能猜测到一点自己之所以感觉到呼唤的原因了。   无非是因为他手上的这枚须弥戒——既然须弥戒内的任何东西都跟妖族圣山传来的呼唤没有关系,那么唯一的可能,也就是他当时所想到的须弥戒本身了。   既然王大牛都能因为白额的精血,所以在妖族圣山里面被认为身具妖神血脉,那么这枚须弥戒跟圣山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另一个证明,便是王大牛手里那枚跟南蔚这枚如出一辙的须弥戒。   只是更多的情况,南蔚也无从得知,因为王大牛已经将自己在圣山内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但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让南蔚确定此中内情的内容。   而正如裴之衡之前说的那样,他们不能长时间待在妖境里,也是时候回去并赶往虎泉山参加道魔竞技大会了。   说是这么说,但接下来的一路上虽然没有再探寻宝物的打算,但南蔚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又去了几座妖族的城市,购入大量的药草材料等物品——有王大牛在,购买这些东西可谓易如反掌。   裴之衡若有所思:“蔚弟,你是想……”   南蔚嗯了一声:“这么好的机会,放过那就太傻了。”   修炼的确是修士的头等大事,但是赚取财物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要知道对任何一位修士而言,修炼都需要大量资源。比如说宗门都是依托在其拥有的资源上,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让更多的修士拜入其中,并不断扩张自身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么摆在南蔚面前的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妖境与人类地盘的出产差异不小,通常固然有所来往,但妖境距离各国都非常遥远,货物的买卖数量也就难以形成规模。眼下这条传送通道正好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借此互通有无,虽然谈不上开辟一条商道之类,但对南蔚而言反而恰到好处。   他可没有将生意做大的打算,何况物以稀为贵,越是少见,卖出的价钱才越是高昂,只要是修士们必需的物品——南蔚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些东西一旦拿回去出售,就会多么神速地被一扫而空了。   裴之衡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其实他的储物袋内也早已装满了各色物品。   待一行人将附近的城市里的货物几乎扫了个遍,才回到来时的地方——此时距离虎泉山的道魔竞技,已经只剩下十天时间。   此地还如之前一般平静,那群妖兵依然驻扎在此,吃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没有惊动他们,南蔚打开禁制,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通道内,天翻地覆般的感觉之后,他们回到了兴山矿脉深处。   南蔚用魂念查探一番,确认他施加的禁制还在运转,上面也没有再出现洞口之类,显然此地没有人来过,包括涂飞在内。   出了兴山矿场,为了避免引人瞩目,王大牛又回复成了之前灰毛猴子的形态,然后被南蔚丢回先祖洞府里,不许他出来。   在这之后,南蔚还是没有立即赶去虎泉山,而是悄悄将言嬷嬷找了出来,让她处理一部分这次从妖境带回来的货物。   言嬷嬷在看到这些货物的时候,都忍不住呆了片刻。   “大哥儿……这……这……”她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语言,只能目瞪口呆地打量着堆积在面前的各种东西。   南蔚心道本尊须弥戒里还有更多呢,嘴上则道:“言嬷嬷,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我不便告诉你,不过要怎么将这些东西卖出最高的价钱,获取最大的收益,这点你一定比我在行。”   所谓术业有专攻,南蔚在这点上充分信任言嬷嬷。   反正真要他来卖,他还嫌太麻烦了呢。   言嬷嬷平静下来以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南蔚:“好。”   南蔚心里忽地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言嬷嬷这一眼有些古怪,里面包含了一些洞悉的成分在内。难道说……言嬷嬷是对“南蔚”的身份起了疑心?不过南蔚很清楚,这分疑心,说不定言嬷嬷在心里已经怀有很久了。   当年还是个孩童的南蔚,是假借了某个大能修士和前身母亲的名义,来处理一些事情的。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南蔚一方面已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另一方面,他提起过的大能修士与母亲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难怪言嬷嬷会心生疑虑。   即便如此,言嬷嬷对待南蔚依然做到了尽心尽力,所以哪怕知道言嬷嬷有了怀疑,南蔚也愿意在离开南华宗的时候去通知她,愿意将言嬷嬷继续当成言嬷嬷。   “言嬷嬷。”南蔚盯了一眼对面的妇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然而言嬷嬷沉默片刻,最终慈爱地笑了笑:“大哥儿,等你回来再说吧。”   只是这一句对话,两人已经心照不宣,等到南蔚回来之后,自然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言嬷嬷所怀疑的事情。   至于言嬷嬷会不会在此之前做出什么事情来……南蔚一点也不担心。   哼,假如言嬷嬷当真生出了歹意,本尊也自有办法解决。而在此之前,本尊犯不上想太多——那多麻烦!   接下来,南蔚与裴之衡才迅速赶往虎泉山。通过城市和国家之间的传送阵来赶路,速度要快了许多,虽然价格也颇不便宜。   为了避免再被什么敌人盯上,这一路上南蔚和裴之衡都进行了一些伪装,再加上有翟浩然在,便是暗中还可能存在敌人的话,大概都不清楚这一行人里有南蔚和裴之衡了。   他们到达虎泉山脚下的时候,距离道魔竞技大会正式开始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晚上的时间。   这座也叫做虎泉的小镇子虽然只是一个镇,被附近的大城所管辖着,但论起热闹和繁华的程度来,并不下于一般的城市,跟丰城也差不多了。究其原因,可能也是道魔竞技大会在虎泉山召开的缘故。所以虎泉镇上才开出了各色各样的商铺,贩卖着材料、丹药、武器、法器、宝器和其他物品等等。   南蔚也饶有兴致地逛了逛,还买了点回复灵元的丹药。待到夜幕快要降临,他们才去找了个客栈住下,然后再去吃饭。原本裴之衡已经计划好了去镇上的一家饭庄用餐,不过在路过客栈大堂时,南蔚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不肯挪动了。   最终他们就在客栈大堂要了一张桌子坐下,四周坐满了前来参加道魔竞技或是看热闹的修士。   其实这也能说明此地的饭食味道应当不错,因为修士们大都对食物的味道十分挑剔。大家要么不吃,用点辟谷丹便罢,要吃当然奔着好吃的去。   等待上菜的时候,南蔚自然而然地放出魂念去探查情况,顺便听到了四周修士们之间谈论的消息。   难怪道魔竞技大会一直以来都被认为非常危险,便是骆承弼都曾犹豫是不是要南蔚参加,甚至谷正青压根不愿裴之衡前来。在道魔竞技开始以前的这段日子里,据不完全统计,不论是玄门正道也好,魔修也罢,两方都可以说伤亡不轻,许多前来参加道魔竞技的修士还没能等到竞技开始,就不得不黯然而归,还有一些则再也无法回去。   其中就包括他们太一宗,有其他几条支脉的金丹修士在前来的路上中了埋伏,虽然最后逃了出来,有几人却因此身受重伤,根本无法继续参加道魔竞技。更有几位金丹修士,在离开太一宗后,到现在也没有现出踪迹,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听到旁边有人这样说的时候,南蔚勾起唇角,对旁边裴之衡传音道:“这样说来,我们好像也是如此?”   裴之衡道:“的确如此。”他们也是出了太一宗,遇到了伏击的敌人后就消失无踪,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大概在很多人眼里,他跟南蔚也是英年早逝的人选了,“而且应该有很多人希望我们永远都别出现。”   南蔚点头:“肯定的。”   论修为,他与裴之衡在金丹期的这些人里不值一提,但论实力的话,他们二人在这几年间也并非一味埋头苦修,而是都闯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战绩,加上两人都是别人眼中的“一品金丹”,受到如此高的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两个最后的对话没有传音,因此翟浩然听了个正着,他看了眼南蔚和裴之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如若不然,他当时在发现了他们以后,又怎么会心里一动跟了上去呢。   “这道菜不错。”南蔚只说了几句,就没有再思考这些琐事,而是将注意力专注于菜肴上。   裴之衡看向被他夸奖的菜:“嗯,我去学。”   南蔚笑眯眯:“那就辛苦你啦。”   裴之衡也笑:“为了蔚弟,多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南蔚道:“裴之衡,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说甜言蜜语呢。”   裴之衡道:“只有对你才如此。”   南蔚表示很满意,吃完饭后,就拉着裴之衡去进行饭后运动了。   到了第二天,南蔚几人上了虎泉山,刚听到主持此次道魔竞技大会的修士宣布道魔竞技将要开始的时候,南蔚眉头倏地一皱,往天上看去。   下一刻,便是一道极为明亮的白光自上方直劈而下,兜头就往魔修的阵营中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果然言嬷嬷还是有所发现的。   裴之衡:没事,有我在^o^   南蔚:……发现就发现,本尊也没觉得有事→_→   第187章 师徒      那名主持的修士还没有反应过来,魔修一方首先便有几名修士腾空而起,试图挡下这番攻击。   然而攻击来势汹汹,尽管那几名修士里头分明有化神真人的身影,但最终也波及到了下面的一些人,很快便有人不支倒地,也让道魔竞技会场一片哗然。   紧接着,所有人便看到一名修士,懒洋洋地现出身形,只是他虽然举动有些慢条斯理,神态却颇为冰冷尖锐,盯着魔修看去的时候仿佛满含杀意。   裴之衡见到他的瞬间就愣了愣,然后扭头看南蔚:“蔚弟……”   南蔚也有点惊讶:“师……父?”   来人正是骆承弼,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忽而微微一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咦,大家都看着我作甚?我只是来当观众的,顺便看一看此番道魔竞技的会场布置得如何——只是看起来好像不太结实啊。”   主持修士:“……”   魔修阵营里的一名化神当即怒道:“混账,你竟敢扰乱……”   只是他后面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旁边的另一名化神魔修给拉了回去,那名化神脸上堆出笑容:“骆真人,好久不见。”   骆承弼眉梢微挑,打量了他几眼好像才想起来他的身份:“原来是巫真人,别来无恙。”   巫行扬见状眼皮狠狠一跳,仿佛又回想起了多年前的经历,面上的笑容愈加真挚:“此次道魔竞技,倒不知骆真人也会前来观战。”   骆承弼道:“哦,不知道?”   巫行扬连忙道:“莫非今日来此的人里面,有骆真人的徒子徒孙?”   骆承弼嘿地笑了一声:“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巫行扬迟疑了一下,道:“我闭关数年方才出关,第一次出来就是到此……莫非这里真有你的门下?”   骆承弼冷笑一声,忽然道:“当日谁在荣国的兴山一带伏击了太一宗那两人的,或是与此事有关的,都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他的声音并无起伏,音量也丝毫没有提高,但是如此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仿佛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震耳欲聋,叫几乎所有人都心神一抖,下意识地生出一丝惧怕来。   巫行扬又怎会还不明白,骆承弼今日前来,分明是为他的徒弟出头来的!   之前被巫行扬拽到后面的化神先是有些惊惧,继而却有几分恼怒:“你凭什么如此!谁不知道魔竞技的潜在规则!便是在来路上送了命,那也只是此人时运不济,实力不够!哪里还能死了小的出来老的,若都如你这般,那还弄什么道魔竞技!”   骆承弼慢条斯理地往他瞥了一眼,面上仿佛还是带着笑意,只是眼眸里却森寒一片,似乎能让每个对上这双眼的人都凝结成冰,“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谁说我是要为我徒弟做什么?我只是……”他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笑眯眯地道,“既然能在太一宗管辖的地域内杀死我太一宗的人,就说明实力不差,我不过是见猎心喜,想要跟这些人切磋切磋——这位……”经过巫行扬的提醒,骆承弼才道,“房真人,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切磋一番?若想,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那房真人正要一口答应,就再次被巫行扬给拉住了。   可惜房真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巫行扬的好意,反而怒瞪他一眼:“你拉我作甚!”然后就甩开巫行扬,往骆承弼迎来,“切磋就切磋!”   然而当房真人还没拢到骆承弼跟前,就感到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道扑面而来。   几乎所有关注着这边的人都目瞪口呆。   两方俱是化神真人,论起修为来也谈不上谁就能一定压过另一个,何况化神真人通常战斗起来都是持久战,便是有差距不会多么明显……但这一次,谁都没有料到,只是一招,骆承弼竟将房真人砸进了地里!   甚至让他久久都不曾爬起来,显然是受了伤!   巫行扬仿佛再一次想起了从前的画面,整个人发自心底地生出几分惶然,他惊恐地看了看骆承弼,在确认骆承弼应该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以后,才过去扶起了房真人,并在他耳边传音道:“房兄,你这是何必!你知道吗,骆承弼是个疯子!几十年前,他曾将我们一干化神都打得落花流水,却没一个人敢去拂逆他的锋芒!”   见房真人呆呆地听着,巫行扬继续道:“你也听过他的名头,莫非你以为那只是传言?不,那些都是真的!只不过,除了我们这些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之人,大约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此事!”   大家都是化神,谁愿意承认了,他们一群人竟然会败在一个人手里!   房真人的嘴唇颤抖着:“那……那些……都是真的……”   巫行扬道:“真的。”   房真人再也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慢吞吞地借助着巫行扬的手爬起来,甚至连一个正眼都不敢再看骆承弼。   而这个时候的南蔚,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注视着骆承弼的这一番举动,心头也生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万万没有料到,骆承弼之所以前来,竟然是打着替自己出头的主意。   虽然若不是骆承弼,这些事情说不定回更加简单——比如清珑真人不会到现在还不知下落,早在兴山矿脉里就能直接解决掉这个后患;比如南蔚也犯不着前来参加道魔竞技大会,现在也能舒舒服服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南蔚其实也心知肚明,骆承弼对待他,与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对待他的徒弟,看上去在一些事情上仿佛如出一辙,本质却有天壤之别。   当初的南蔚,是真的没有将徒弟当一回事。看得最顺眼的便收做徒弟,也不过是因为宗内其他人都说他需要收徒了,收了徒弟之后从来都不管不顾,有什么困难的事情都交给徒弟去做,最后那孽徒能挺过来,南蔚其实也多少有些吃惊。别人都觉得其间种种举动,是南蔚在考验徒弟,在历练徒弟,南蔚没有说什么,心里面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骆承弼才是真的在如此行事,给他制造敌人和压力,但在当他知道南蔚出了太一宗后遇袭又销声匿迹,又会冲到这虎泉山来为他出头。   此事若是放在本尊身上,本尊定不会帮那个孽徒收拾敌人——若是出了事,那也只怪孽徒自己不济事,本尊明明该教的该给的都教了都给了……   裴之衡伸手握了握南蔚,南蔚看他一眼,然后身上的伪装开始慢慢褪去。   他是用枯木诀将自己的气息完全转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再加上面部和身形的些微改变,所以才能隐藏得如此彻底。   而当南蔚收起了枯木诀,任由属于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就如同南蔚所料到的那样,原本立在半空中,有些不耐烦地俯视着魔修的骆承弼几乎是立刻朝这边看了过来。   骆承弼的眼神非常锐利,但南蔚却看出锐利背后深藏着的一丝惊喜,好象还松了一口气似的。   南蔚上前一步。   虽然他的容貌经过了伪装,但只是这般随意地一走一立,无端便显现出了一些与众不同的气势,在密集的人群里立即脱颖而出,也让周遭的其他金丹修士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   “你这臭小子!”骆承弼嘴里骂了一句。   巫行扬听到这里一头雾水,正要问出来,就见眼前的化神倏然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随后就在魔修对面的阵营中按落下去,站到了一名青年修士的对面。   南蔚笑眯眯地道:“师父。”   骆承弼的视线在他面孔上逡巡而过,又往裴之衡看了一眼,最后还在翟浩然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才略有些嫌弃地道:“这些伪装能不能去了,难看。”   南蔚从善如流:“我听师父的话。”   若不是想要避免麻烦,南蔚其实也不喜欢修改自己的模样。   本尊这么好看,就该让每个人都自惭形秽嘛!   待他和裴之衡都去掉了伪装,回复为本来面目,周遭的人群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因为这两个年轻人,别的不提,光说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   那般仿佛令人不能直视的美貌,便是在几乎人人都有一张好样貌的修士中,也是极其难得一见的。   既然南蔚安然无恙,骆承弼表现得就好像刚才说出那番话做出那些事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般,瞅到个熟识的化神就过去叙旧了,也没有再理会南蔚。   南蔚却与他不同,就在方才,趁着骆承弼放话的时候,他用魂念在四周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确认了哪些人可能跟当日天杀阁的刺杀有关系,哪些人虽然没有做下那桩事却也心怀恶意,哪些人对他们深具敌意……   他挑了挑眉,露出一点兴味神色——因为里面并不只有魔修,还有跟太一宗立场相同的某些宗门的子弟。   既然骆承弼已然识趣退场,道魔竞技大会也就顺理成章地拉开了帷幕。   前来参加这场盛会的,对年龄和修为都有要求,譬如年龄不能超过一百岁,修为不得高于金丹期,因此参加者几乎都是各个宗门里出类拔萃的人物,洋洋洒洒站作一团。   其中对手为谁,根据抽签决定。   南蔚抽了签,拿在手上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汤红雨。裴之衡看到了没有什么反应,但同样将这三个字看在眼里的翟浩然,却是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神色。      第188章 初战      翟浩然自以为自己并没有露出半点痕迹,但却不知南蔚早已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南蔚略一思忖,就知道翟浩然很可能对一些金丹期对手的情况较为了解,不像骆承弼一点告诉他相关信息的意思也没有。而这个汤红雨,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不过那又如何?便是真的对阵化神本尊都不见得惧怕,什么样的敌人,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待到终于轮到南蔚上场的时候,看到对面俏生生的“少女”,稍微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情形,南蔚就明白,这汤红雨果然是个棘手的人物——当然,这是在大部分金丹修士的眼里,而不是在他南蔚眼里。   翟浩然若是认为汤红雨就能难住南蔚,那他也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点。   何况若是对阵玄门正道,南蔚反而可能还需要自行想方设法,但对阵魔修,南蔚的把握还要大一些。   在场的人有这么多,便是其中的魔修,甚至是化神期的魔修也被包含在内,说起对魔修的了解,只怕南蔚认了第二,就没人能认得了第一。   一方面南蔚是从后世来到这个时代的,在灵桥断绝以后,虽然一些东西不复存在,可是流传下去的一切,都被研究得十分彻底,后世的许多功法道诀,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被掰碎了又拼凑出种种新东西来的。   另一方面,在后世的天命魔宗,也针对从前各个魔宗,各种魔修法诀展开过一系列的研究。当时南蔚虽然不是这项研究里的主要人员,但身为天命魔宗的尊者,也是参与进去了全部项目的,对于诸多细节更是知之甚深。   他所了解到的东西,在今日之前,除了与松鹤还有荀子戚等人有所交集的时候还派上过用场外,这些年来倒是很少动用。   但眼下这道魔竞技,对南蔚而言,却正是一个良机。   能够轻松些战胜敌手的法子,不必多说,本尊自然是要用的。   比如眼前这位汤红雨,出身幻魔宗,所修炼的魔功应该带有一些致幻的成分,若是修士心性不够坚定,意志不够顽强,便很容易受到她的迷惑,从而落到针对己身的陷阱中去。   判断出对方修炼魔功应该已至小成,放在金丹大圆满的修士身上修为也着实不错,但南蔚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假若汤红雨此时已是化神期,南蔚可能才会感到有些麻烦,想要破解才不那么容易,但既然汤红雨现在也不过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连元婴期都还没有到,就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了。   不过……   南蔚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会对面的少女,心知对方的年龄只怕是这个南蔚的两倍,只不过魔功的效果使她驻颜有术。但不管怎样,这汤红雨也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   看在对方是大美人的份上,本尊也没必要做的太明显了,怎么也得过上十招以后再去破了这美人的魔功嘛!   打定主意以后,南蔚与汤红雨的比试,经由一旁仲裁的宣布,正式开始。   因为裴之衡正好在这个时候也有自己的比试,所以在一边旁观的,几乎只有翟浩然一人。   他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死死盯住场中南蔚的身影。   翟浩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看到南蔚胜利还是看到他输掉这场对决,平心而论,他更希望看到南蔚被那汤红雨给杀了——南蔚和裴之衡可能不知道汤红雨的名号,但他作为翟坤彦的孙子,在前来参加道魔竞技之前,就曾从祖父那里得到过此次参加者里面高手的各项资料,因此知道这个幻魔宗的大魔女汤红雨,在大罗灵界也算是颇有一点威名,是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金丹修士。   汤红雨本就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已经比南蔚高上一截,再加上她的魔功效用奇妙且不凡,在她的战绩里,也不乏胜过诸多比她修为要强的修士的例子。   任南蔚你再强,这次遇到了硬钉子,我就不信你不会吃点亏!翟浩然一边这样想着,盯着南蔚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杀意,但一边他又有些担心,因为主奴印的存在,南蔚若是被杀,自己是不是也会被抹杀?   就在翟浩然矛盾的时候,场中南蔚跟汤红雨已经短兵相接。   汤红雨在看到南蔚的时候,便翘起嘴角,笑得一张脸都像是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来。   这女魔修声音也脆生生的,非常动听:“好个俊俏的小兄弟,其实我们何必敌对呢?倒不如索性背弃了你的宗门,到姐姐这儿来,如何?”   南蔚闻言微微一笑:“若你是无极魔宗的,我说不定还真愿意。”   汤红雨:“……”   这玄门正道的修士怎么会是这般反应,难道他不该是对自己的话感到极其的愤怒吗?   不对,好象自己应该更愤怒一些,因为这青年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只看得上无极魔宗,看不上自己所在的幻魔宗!   见汤红雨一双杏眼里泛起怒意,南蔚的魂念接着感到汤红雨动用了自己那特殊的魔功,然后身周顿时出现了种种幻象。   他自然是完全没有被迷惑的,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这些幻象的形态——唔,这美人修炼得确实不错,魔功在小成后已经开始往大成发展,甚至极有可能在未来突破桎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鉴于之前的打算,南蔚没有马上从魔功的范围内离开。   汤红雨便以为南蔚是中了自己的手段,眉梢闪过一丝得意。   然而就在她想要再接再厉击败此人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眉心一阵刺痛。   汤红雨大惊失色,这个部位可是她最至关重要的地方!她所修炼的魔功正是经由此处发挥作用的!一旦此处被破,虽然也不是养不好,但在这次的道魔竞技里,接下来她就别想再战胜谁了!   下一刻,汤红雨对上了一双微微含笑的双眸。   这双眼睛的形状极为优美,明明是白天,瞳眸里面却仿佛有星光垂落,任是汤红雨对自己的样貌五官多么自信多么自得,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生出“这个世上怎会有这般完美一双眼睛”的感叹。   而眼睛中神色清明,也让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方才那段时间内南蔚的表现,只是一个对方刻意造成的误会。   南蔚根本就没有被迷惑,甚至还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自己的魔功最关键的细节。   汤红雨面若死灰:“我输了。”彼此立场对立,若是南蔚要将她的魔功破去,她也是一点都不会惊讶的。   南蔚笑眯眯地道:“承让。”   汤红雨有些惊讶:“你不……”   南蔚道:“你说什么?”   汤红雨其实想说,你不将我的眉心这关键一点破去吗,但话到嘴边她也明白过来,这个修士显然并无这番打算。   她眼中闪过感激之色,拱手对南蔚行了个礼:“多谢!”   仲裁宣布了比试结果,南蔚施施然走出了场,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哼了一声。   “那女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却故意放过,这小子莫非真与魔修有什么瓜葛?”   另一人道:“呵呵,当年他正是因此被本宗逐出山门。”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二人的对话并未通过传音进行,甚至连音量也没有压制,因此不光是南蔚,其他一些金丹修士也听在耳中。   一时间,落到南蔚身上的目光便古怪了起来。   那两人都是金丹大圆满修士,一个是哪个宗门南蔚不清楚,另一个却正是南华宗的弟子。就在道魔竞技开始以前,南蔚便察觉到了这二人对他的敌意,因此他们这番举动他也毫不意外。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两人,没有理会的意思,走到了翟浩然身边。   那南华宗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名叫郝万才,见状颇为恼火,视线扫过去却见翟浩然正跟南蔚在一处,惊讶之余平添恼怒:“翟师弟,你又不是没有宗门,还不快点回来!”   南蔚笑眯眯地道:“翟道友跟我一见如故,大约是不想回去的。”   郝万才一愣,就见翟浩然果然一动不动,当即勃然大怒:“翟浩然,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虽说翟浩然是化神真人的亲孙,可他郝万才背后也不是没有雄厚实力的!翟坤彦在南华宗主脉,如今地位也是每况愈下,而另外的派系早已取代了之前翟坤彦的位置。郝万才天赋卓绝,一向为那个派系的几位化神所偏爱,今次也有一名化神暗中保护他过来此地,自然更是有恃无恐。   翟浩然心中其实也很郁闷,他想回去,更想开口说出一切,但他只是刚刚生出这般念头,甚至还不是对南蔚生出杀意,就感到心头凉意丛生,身体和嘴巴都好象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了。   郝万才见翟浩然仍未动弹,脚下跟生根般牢牢钉在南蔚身边,狠狠咬牙道:“翟浩然,你可别后悔!”   在他看来,翟浩然已经表了态,却是站在了南华宗主脉的对立面上!等他回去以后,定要将今日这一幕一五一十地告诉师门长辈们——差点忘了,便是没有他,暗中跟随的化神师叔也定会传信叫宗门知晓!   翟浩然闻言,简直想要吐血而亡:郝万才你这蠢货,看不出来我是被挟制了吗!      第189章 三战全胜      很显然,郝万才是完全没有这个感觉,他只觉得翟浩然此人恃宠而骄,仗着背后有化神真人,将自己这个师兄也不放在眼里。   翟浩然的面部表情都快扭曲了,也没能将真情实感传达出去,更加郁郁。   妖族的主奴印更为神奇的一点就在于,南蔚的任何情感波动,翟浩然都无从得知,但是翟浩然此时的心情,通过主奴印,南蔚却能感知一二。   因此在察觉到翟浩然的心情以后,南蔚唇边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许,一对笑涡立即旋了出来。   刚结束战斗回来的裴之衡看在眼里,只觉心中霎时便泛起一阵绮丽的涟漪。   “蔚弟。”他叫道。   南蔚挑眉:“没输吧。”   裴之衡道:“自然不会输。”顿了顿又道,“蔚弟,下次你等我回来再笑好不好?”   南蔚想了想:“也行。”   裴之衡便也露出一个明快而愉悦的笑容来。   他知道要南蔚不在旁人面前笑自然是没有道理的,可是稍微改一下方法,南蔚却不大可能拒绝——唔,他好象对如何能听到南蔚说出某些话,有点头绪了。   一日之间,每个人都要进行三次战斗。今日的剩下两场战斗,南蔚分别对上了一个血煞宗的金丹和一个无极魔宗的金丹。   血煞宗金丹所修炼的魔功需要吞噬极为大量的血食,最好还是有元气的血食,并需要找到特定的煞地吞噬煞气,将血气与煞气结合在一起,形成攻击力。   而灵桥断绝以后,元气稀薄,导致即便吞噬血食也无法达到辅助修炼的效果,久而久之,自然无人再会修习,因此这种魔功在后世几乎已无人修炼。但南蔚对其依然非常了解,这是因为在天命魔宗的研究里也有此种功法的缘故。   其实最关键的细节便在于“结合”上面,光有血气或是煞气都是不够的,只有结合好了,此人的修为才能更强,实力才能更高。   鉴于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将那张原本颇为俊美的脸孔弄得有些扭曲,南蔚在三招内便结束了战斗。   不过他还是没有直接破掉对方的魔功,因为在道魔竞技开始以前,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里面,倒是并无血煞宗的人。   何况另一些对他深具恶意的人还是玄门正道一方,他也犯不着为这些人扫除障碍。   那位无极魔宗的修士,南蔚则更感兴趣一些,因为无极魔宗可以说是天命魔宗的前身,而且也是南蔚曾经一度想要拜入的宗门。   等到与这名金丹同时站在场中的时候,南蔚对其的兴致又增加了几分。   他的目光在对面那张脸上逡巡了片刻,眸光立即闪动起来,因为南蔚发现此人所修炼的魔功,跟曾经的那个尊者南蔚,几乎是一模一样。   灵桥断绝以后,据说所有宗门都迁出了大罗灵界,虽然留下有各自的传承,但很多功法修炼起来对元气的要求较高,在之后的数千年乃至万年间,修士们无时无刻不在修改着前人的功法,力图让其更适应当时的情况。   所以南蔚修炼的天命魔功,跟如今的无极魔功十分相似,却也有所不同。   感知到对面青年身上洋溢着几乎要泛滥而出的魔元,尤其是等到那魔修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地使出各种法诀……南蔚忽然有点不大高兴。   万年以后,本尊便是到了还真境,都未见得敢像这般肆意地浪费灵元,哪像这小子,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可脑子却差了点,只知道拼命攻击,却一点也不懂得如何应用魔元避免浪费!   因为这点不高兴,南蔚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如今这个时代跟灵桥断绝的万年多以后有多么大的差别。   他只是懒得再跟这名叫巴叶乌的金丹修士再拉扯下去,瞅准了一个空隙,干脆利落地击败了巴叶乌。   当仲裁修士宣布比试结果的时候,巴叶乌狐疑地多看了南蔚几眼。   待到他回到无极魔宗大部分弟子所在的区域内时,他如此若有所思的样子,引来了另几个魔修的注意。   “小巴,想什么呢?莫非是因为这儿比咱们那里暖和,所以思春了?可是小巴你也没遇到哪个女修啊?”   “笨,小巴刚才对决的那个修士,虽然不是女的,可那长相足够让小巴神魂颠倒了好吧!”   “小巴!难道你终于不爱姑娘爱男人了吗?”   等到巴叶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对上了几位师兄弟们古怪的眼神,而当他再回想了一下师兄弟们方才的言语后,巴叶乌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真是够了啊,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想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的!”   “自然是因为那个南蔚长得特别好看啊。”   听到这句话,巴叶乌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就在他跟南蔚一道在场中比试的时候,他也觉得对方的美貌简直要闪瞎自己的眼睛,有几次出手都得先强行按捺住心神的闪烁,才能如常进行。   旁边的师兄弟们便愈发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巴叶乌被笑了一阵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道:“不过你们也别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忽略了此人的实力!跟我比试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尽管还不是金丹大圆满,但灵元浑厚圆融,十分凝练,而且我还觉得……”   见他忽然停了下来,旁边一名弟子追问道:“觉得什么?”   巴叶乌摇了摇头:“没什么。”但他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到:这个南蔚,好象对魔修格外了解似的——因为南蔚不管是在与前两个对手比试时,还是对阵自己时,最后那一招都特别精准。   今日不光是南蔚,裴之衡也是三战全胜,待到一天的道魔竞技暂时告一段落,两人的战绩都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   这一天下来,三战全胜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其中跟他们二人一样并非金丹大圆满修士的,却是寥寥无几。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并未吸引来多么大的关注,因为另外也有几名同他们一般的金丹后期修士表现出众。而且裴之衡的对手,正好有两个都是跟他一样的金丹后期修士,赢下来似乎也就不那么出奇了。   在大部分人看来,两人只怕手中有众多宝物,或是功法正好克制对手罢了,只是一日的战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也有例外,就像此时,南蔚的魂念便察觉到有人正在议论他和裴之衡两个。   “……那些蠢材知道什么,这两个小子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我看他们一个修炼一气培元诀,一个修炼天火混元诀,虽然都是不寻常的法诀,却也谈不上对那几个魔修有多克制!若是那些魔修不重视他们,接下来的战斗再遇到这两个小子,结果就很难说了。”   “龙师兄,你这话会不会……有些危言耸听了?别的不谈,就是你的战绩,也比他们二人辉煌得多,今日三场比试,你不都是一招制敌吗?为何要在这儿长他人志气?”   “我倒不是长他人志气,我只是隐隐觉得,现在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似乎远远并非他们真实的实力。我还有个疑问……你说,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品金丹?”   “咦,龙师兄,你这是何意?他们的一品难道还会虚报不成?看他们两个的情形,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一品才对。”   “梁师弟,我不是此意,我的意思是……他们可不可能,不止一品。”   南蔚的魂念里,那梁师弟立即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龙师兄,你,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么多年来,超品金丹不是没有,但是什么时候能有这许多在同时出现在一个宗门里了?你别忘了,他们太一宗,那十大弟子里,本就有两个超品金丹!”   龙师兄闻言沉默片刻,叹道:“我也只是一种感觉,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不过我们还是要多多注意这两人。今次太一宗来参加道魔竞技的,正好不是这一代的十大弟子,也是因为那几人晋阶太快。这一方面是我们的机会,另一方面……梁师弟,想必你也有所感觉,那就是太一宗的实力实在可怕。我们此行,究竟能不能一举夺魁,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龙师兄。”那梁师弟诚声道,“无论如何,尽了我们的力,夺得最好的成绩,回去以后,宗门也只会嘉奖我们,现在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呢。”   龙师兄点头笑道:“也是,只要努力即可。”   这两人并非荣国人氏,南蔚判断出他们是另一个国家一等大宗的弟子,因为两人长得还不差,南蔚便多看几眼。直到察觉这二人的心态以后,南蔚才仔细观察了两人一番,在心里暗暗点头。   与这二人不一样的是,南华宗前来参加道魔竞技的一行人里的有几个,却是对南蔚咬牙切齿,恨不得对魔修以身相代,将南蔚弄死在场中!   南蔚特地分了魂念细丝在他们周围,很快就发现这几个人去了另一个方向。   南蔚看清他们的去向后,眼睛立即危险地眯了眯。      第190章 惊人      裴之衡此时正跟南蔚相对而坐,自然将他这极为细微的神色波动收入眼底。瞥了眼不远处的翟浩然,裴之衡传音问道:“蔚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南蔚嗯了一声,告诉他:“我只是发现,痛打落水狗还是有必要的。”   裴之衡闻弦歌而知雅意:“是南华宗?”   南蔚道:“某几个人,应该是南华宗主脉的人,这些年过去,主脉的人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裴之衡,你说,以后让我那叶师兄当南华宗的宗主,怎么样?”   裴之衡听他说起叶浮白,心下霎时便有些泛酸,但仍是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回,明白了南蔚的意思:“你是说,要动用我们各自的能量,帮助承川支脉获得宗主的位置,将南华主脉打入尘埃?”   南蔚挑眉浅笑:“你不觉得,这样挺有趣么?”   承川支脉便是发展到了现在,暂时仍未有元婴修士出现,更不用提化神修士了,虽然有叶浮白和汪远臻齐心协力,不再像从前那般风雨飘摇,可要说在南华宗里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也是无从说起。   但在南蔚看来,就是要让这样一条被南华宗大部分人不放在眼里的支脉翻身,才更显得出他的手段。   别的不提,只是要让承川出元婴,对南蔚而言就不难。   叶浮白和汪远臻本就天赋出众,心性坚定,修炼刻苦,有的时候也只需要旁人推上一步,就自然能到达该有的高度。   南蔚知道平日里承川支脉资源有些不够,尤其是对金丹到元婴所必须的一些天材地宝,格外缺乏。南华宗内其他支脉显然也是有私心在内,元婴甚至是化神的宝物一个劲往承川送,承川真正需要的却紧扣不放,要指责都没办法。   但南蔚手里,却还真有不少叶浮白与汪远臻正需要的东西。   “蔚弟想做便做,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裴之衡道。   南蔚微微一笑:“我知道。”   而那几个南华宗主脉的弟子去做的事情,他也并不担心。真以为知道一点他的消息,就能给他制造麻烦了?   开什么玩笑!   碍于道魔竞技的规则,本尊现在不能收拾你们,但接下来,本尊就会让你们看到,让你们绝望——你们制造的那些所谓麻烦,在本尊眼里,连一粒灰尘都算不上!   转眼间,道魔竞技的第二日来临了。   南蔚跟裴之衡过去以前,骆承弼跑过来看了看他俩,点点头:“精神状态不错。”   这时南蔚才发现燕离楚也来了,正跟在骆承弼身后,与南蔚对视一眼,燕离楚笑道:“南蔚,今日之战可不要轻敌,千万当心。”   听了他的话,南蔚便知道南华宗那些人的小动作,只怕被骆承弼发现了。他却也不在意,只挑眉笑道:“师父,师叔,你只管拭目以待吧。”   他虽然神色极为平静,说话的语气却仿佛藏了一丝傲气,让骆承弼心里一动,思忖片刻,道:“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捅出天大的篓子,也自有我替你兜着。”   燕离楚也道:“还有我。”   南蔚只觉得心头生出点陌生的情绪,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眼裴之衡,好象才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嗯了一声就走了。   骆承弼好笑地道:“还是个孩子呢。”   燕离楚赞同地点头:“是啊,需要我们为他们遮风挡雨。”   南蔚哪里会错过他们的对话,心里顿时呸了一声:本尊才不是孩子!   而同样听到骆承弼评价的裴之衡,注视着南蔚的背影,想到方才南蔚看过来的那一眼,唇边便不由自主生出几分笑意。   这样的蔚弟实在少见,因为平日蔚弟仿佛都是一副一切在握的模样,而这样的蔚弟,更让他心动不已。若不是眼下实在不合适,裴之衡真想就这么亲上去……   得知了今日三战的对手,南蔚心下击掌:巧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今日与南蔚对决的三个魔修,不仅都是对他深怀恶意之人,更是与南华宗主脉修士在昨日夜间有所交集的宗门弟子。   南蔚不经意般瞥了眼南华宗弟子所在的位置。   没有参与的那些金丹,此时要么在关注别人,就是关注南蔚也看不出异状,但其中那个叫郝万才的金丹,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阴戾和迫切。   南蔚没有再理会此人,而是施施然走上场去,瞧了眼对面欢喜宗的一名男性修士,立即皱了皱眉。   这修士说起来脸孔也是极美,而且是一种偏阴柔的美艳,只是南蔚却心知肚明,欢喜宗的魔功重于采补一道的同时还能借此来修改容貌。   他对修改的容貌并不存在偏见,若真是修改出了大美人,他也很愿意欣赏,但不知是不是这魔功的缺陷,修改出的美貌固然很美,却会让南蔚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再加上对采补一道南蔚可没多少好感,自然就皱了眉。   他却没料到自己的神态被对方尽收眼底,那欢喜宗魔修何阳秋见状,顿时极为不悦:“你皱眉作甚?”   南蔚没理他。   何阳秋看着对面的青年,看到对方天生的好样貌,心里就像是吞了无数恶心的虫子一般极不舒服,他怒道:“竟敢对着我皱眉,可是觉得我不好看?”   南蔚实话实说:“是啊。”   何阳秋道:“呵呵,那你这双眼睛还真没用,既如此,待会你就别带着眼睛走了。”   南蔚毫不在意:“各凭本事。”   想取了本尊的眼睛,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当仲裁修士一宣布比试开始,何阳秋就双手往腰间一按,便是两道轻飘飘的粉色烟雾倏然窜出,在空中腾挪跌转,活灵活现,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南蔚周遭环绕住他。   南蔚翘起唇角:“你这欢喜魔功修炼得倒也不错。”   何阳秋冷笑:“怕了吧。”   南蔚继续说实话:“不怕。”   他是真心觉得何阳秋修炼得不错,不过更是真心的不觉得害怕。   就在那粉色烟雾愈发浓重,尽数往南蔚扑来的时候,南蔚动了动手腕,便有金红双色的明光闪动。   自从进入金丹期以后,他又回去丰城将金焱藤鞭炼制了一番,加上手中的数种珍贵材料,如今的金焱藤鞭与其说还是一条软鞭,不如说更近似于法宝。   它甚至有了灵性,因为定天真焰说什么也要进入其中,而南蔚没抗拒得了这家伙的啰嗦和固执。   当金红双色一闪而过,何阳秋就感到心神一震,自己所使出的法诀落了个空。   “你……”   南蔚道:“都说了我不怕,干嘛不信?”   何阳秋有些狐疑,又有些恼怒,想起昨日夜间所听到的种种,当即有了主意。   接下来,南蔚就发现此人所使出的法诀,好象还真是颇有一些针对性。若是一个平常的修炼了南蔚所用某些功法的修士,说不定还真的会陷落在何阳秋的这番攻击之下。   南蔚哼了一声,手掌翻覆之间,指尖便缠绕上了一点白光。   当何阳秋以为南蔚终于落到了自己的招数之中,正要再接再厉剜出南蔚的双眼时——他想着,这青年容貌再出色,没了双眼,那也只会变成一个丑八怪了!   就感到颈侧忽然好象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   紧接着,体内血液仿佛沸腾起来,接着所有修为就好象被触动了某个闸口一般,竟是一泄如注!   想要再催动魔元去施放法诀,竟然都无法再做到了!   何阳秋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分明是欢喜魔功的弱点被破才会出现的情况!   可是……欢喜魔功的弱点,对每个修炼此功的人而言,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个人在耳边,那个人在眉心,这个人在手指上,那个人在后腰旁。   南蔚没有理由能察觉到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因为即便是他的师父,来往密切的师兄弟们,或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便是那些自以为知道的人,所知也都是假的!   可是何阳秋却可以肯定,南蔚是真的发现了,并且还针对于此做出了攻击!   何阳秋又惊又怒,再想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且……更叫何阳秋内心大为震惊的是,这控制住自己发音的技巧,是如此熟悉……   这……这分明是……魔修才知道的一种手段!   再看向南蔚的时候,在何阳秋的眼里,这青年的一张脸,也就变得越发神秘了起来。   他分明是太一宗金丹,又怎么可能会魔修的手段!   何阳秋想要叫出来,想要挣脱桎梏,想要……   然而他最后的意识,却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原本鼓鼓囊囊的修为好象都成了空,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仲裁修士在南蔚停手时宣布了比试结束,待南蔚走出场外,才发现那魔修却还一动不动,双眼圆睁地站在原地。   “何阳秋,你已经败了,速速退下。”   仲裁说了几次,何阳秋都无动于衷。   而当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时候,仲裁修士试图将他推出场外,手指才触碰到他,仲裁就吃了一惊。   指尖的触感如此冰冷,好象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   然后何阳秋轰然倒地。      第191章 手段      见状那仲裁修士蓦地怔了怔,皱眉道:“他……”   一句话没说话,便有欢喜魔宗的几名修士抢上前来,见何阳秋一动不动,登时怒道:“道魔竞技的规矩可是不涉及生死的,方才那小子怎的如此大胆,竟敢杀人!”   其中一个金丹大圆满回头望向南蔚,神色阴沉:“小子,你坏了规矩,便束手就擒吧!”   南蔚自然知晓道魔竞技一旦开始,便必须友好切磋,不得伤及性命,他正要说话,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噗嗤一笑。   骆承弼不知何时现身出来,冷笑着看那欢喜魔宗的修士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规矩虽然说了不许杀人,但也没说杀了就要怎么样!何况方才仲裁都未曾说什么,恐怕我家南蔚也不清楚贵宗那小子如此扛不住打击,只能说是一不小心,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南蔚默默地想到:师父还真是会说话。   那修士闻言更是暴跳如雷:“你还有理了!”   “放肆!”骆承弼蓦地敛起笑容,沉下脸来,“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从后头却走过来另一名魔修。   这魔修看上去跟骆承弼一般修为,大约正是欢喜魔宗的化神,他打圆场道:“骆道友,小孩子不懂事,还请骆道友不要计较了吧。”   骆承弼道:“你也知道小孩子不懂事,有时候难免会拿不准手脚轻重。”   那化神魔修其实几欲吐血,要知道何阳秋可是这一代欢喜魔宗里的佼佼者,都已经成功避开了道魔竞技开始前残酷的厮杀,却死在了道魔竞技的会场上,任谁都难以接受!   然而面对骆承弼,他却又不得不低头,毕竟虽然他们吃准了南蔚出手过于狠辣,对方也吃准了刚才的魔修不够礼貌。   南蔚的目光在几人身上绕了个来回,知道骆承弼是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兜住。一方面他心中涌动了几分陌生的情绪,另一方面,他唇边却渐渐勾起一抹笑意:“谁说他死了。”   骆承弼都随之一怔。   欢喜魔宗的几个魔修更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那名化神魔修伸出手,五指一曲一张间,便有一股淡淡粉色烟气飘出,将何阳秋的身体摄了过来。   他仔仔细细地检视了何阳秋一番,才发现何阳秋果然没有死,虽然呼吸和心跳几乎停止,但也只是几乎罢了。与其说死了,倒不如说像是在沉睡一般。   刚才那激动的魔修也发现了这点,问道:“莫非是中了毒?”   化神魔修摇头道:“并无迹象。”   只是并非中毒,仅仅受伤又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有南蔚知道现在何阳秋到底怎么了——因为他在破掉了何阳秋的欢喜魔功之后,却是使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将何阳秋的识海给剥夺了大半。   换句话说,何阳秋虽然没有死,但其实也可以说是死了,因为现在活着的,是何阳秋的皮囊罢了。   唔,这样说还不够贴切,应该说,在何阳秋的皮囊里,还存在他的一线意识。然而这线意识根本无法操纵身体,相反,旁人对这身体做了什么,这线意识却都能感觉得到。   南蔚挑了挑眉:所以本尊都说了,本尊站在这里,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拿走本尊的眼睛。   一边想着,南蔚一边朝郝万才看去一眼。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郝万才也正好往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南蔚微微一笑。   郝万才却觉得好似心头被重锤狠狠击中,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再也不敢看南蔚,触电般收回目光,但方才所席卷而来的感觉却仍然攫夺住了他的全副心神,让郝万才久久都无法平复内心的恐惧。与此同时,郝万才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叫南蔚的金丹后期修士,当日据说将南华宗的面子给扇得啪啪啪的那个人,他一直以为不过是虚有其名的那个人,竟然真的具备如此实力。   不过等郝万才回复了平静,他的眼神却又笼上一层阴霾。   任南蔚再厉害,那又如何?有这么多人都想收拾此人,他就不信了,这个南蔚还能永远屹立不倒!   裴之衡过来的时候,已经将方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了解到了,他抓了南蔚的手在掌心,低声道:“此人也是其中之一?”   南蔚嗯了一声。   裴之衡的神色立时冰冷下来:“原来如此,蔚弟,你也是太仁慈了,既然有骆太师叔承诺,何不索性弄死了他。”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啊,我就是这么仁慈。”   让那何阳秋一了百了多没意思,本尊看那何阳秋在欢喜魔宗里面应该也竖了一些敌人,那些人应该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何阳秋才是。   裴之衡看出他的深意,便也笑道:“说的是,我的蔚弟向来心慈手软。”   翟浩然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整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好。   南蔚瞥他一眼,压根不担心他听到,因为翟浩然便是想将这些内容传出去,碍于主奴印的本能都无法做到。   裴之衡则又道:“蔚弟,我方才与无极魔宗的那修士对决,他是否也是其中之一?”   南蔚道:“那倒不是。”   无极魔宗倒也不愧是魔宗里跟太一宗地位能相媲美的宗门,其门人也自有一番气度,从那巴叶乌就能看出几分端倪。   裴之衡道:“那剩下两人呢?”   南蔚看了看他的对手,目光落到第三人身上。   裴之衡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此人也掺和了?”   南蔚嗯了一声。   裴之衡点点头:“我知道了。”   南蔚道:“最好别弄死了。”   虽然骆承弼已经明确表态,他们弄出多大的篓子,骆承弼和燕离楚都愿意兜住,可是正因如此,南蔚才不想让他们牵涉进来。既然是道魔竞技这么多次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破坏了未必是什么好事,反正不死也未见得就是好事,对不对?   裴之衡了然一笑:“好。”   翟浩然恨恨咬牙,他本来也要来参加道魔竞技的,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此番境遇却如此惊人,他一着不慎就落到了南蔚的手里,以至于现在根本没有参加的可能!   而若说之前对南蔚只是想要报仇,现在对南蔚,他是更加恨得咬牙切齿,因此看到南蔚二人如此势如破竹,他内心无比煎熬。更大的煎熬则在于,这些话他想说还无法说!   南蔚的第二个对手,是来自九阴魔宗的一名金丹修士。这名修士修为只比南蔚稍胜一筹,并未达到大圆满的水准,却在之前的战斗中一路凯歌。别的不谈,只看他修炼的法诀虽然不多,却似乎每一种都精益求精,几乎接近大成,就知道此人颇为难缠。   南蔚跟这魏玉离相对而立,两个人都不动声色,面色平静。   “请。”魏玉离到底先按捺不住,拱了拱手。   南蔚便也示意:“请。”   其实若不谈魂念所察觉到的东西,单只是看这魏玉离的皮相,此人也着实是玉树临风,尔雅不凡。他跟南蔚之前所见的魔修都不大相同,光是看外表和神态,会让人意识不到他是魔修。便是他所使出的法诀,都仿佛是玄门正道的法诀一般。   但南蔚却看得出来,此人不过是将本性隐藏得更巧妙一些。   身为曾经天命魔宗的尊者,南蔚对魔修自然没有任何偏见,哪怕因为魔祖一事,南蔚明白了这个年代的魔修与自身的差异,却也知魔修与玄门正道之间,两者都是与天争胜,算不上谁就更正确一些。可以说,在人性上面,魔修其实更加顺应天道。   人本就存在七情六欲,通过将七情六欲放大去修道,南蔚是觉得没有什么错处。   但若是真的只管顺应欲望而不知节制,那这个人又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便是南蔚是魔修的时候,也懂得要爱护辖下凡人,断不会用这些普通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修炼的提升。   而九阴魔宗的功法,却是要将身具阴脉的普通人作为炉鼎,将其阴气夺走——其实可以不伤及性命,只不过那样就无法取得最精华的那一点玄阴,到底不够完美罢了。   而从这魏玉离的情况来看,南蔚知道他定是每遇到一人,都会将其阴气夺得分毫不剩,让那人死得不能再死。      第192章 算计      转眼间,时间过去了十数日,道魔竞技大会也即将迎来尾声。   其中很有一些魔修,都落到了跟何阳秋魏玉离等人一般无二的下场——如果说郝万才之前还心存侥幸,渐渐的,他已心知肚明,南蔚恐怕对他暗中所做的手脚了如指掌。   郝万才心口好似堵着一口郁气,吐不出也吞不下。   在此之前,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南蔚竟有这般实力!此人明明不过才是金丹后期,距离金丹大圆满还隔着几个小境界,他怎么就能这般势如破竹地胜利再胜利!   还有南蔚的那个同伴也是,两个人修为几乎在伯仲之间,可是每一场却都取得了胜利,真叫人心情复杂。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南蔚与裴之衡有多么年轻,而太一宗此番在道魔竞技上再一次的大放光彩,又怎不叫许多宗门又羡又妒!   “郝师兄,有人找。”   这一日比试结束,郝万才正独坐房中,就听到有人叩响了门板说出这一句话来。   郝万才眸光闪动片刻,应了一声,然后便有一道黑影飞快地闪入房内,与其低声交谈。   两个人都将嗓音压得极低,但最后郝万才却不知不觉就提高了音量。   “……你说什么!”   “郝兄,我相信你明察秋毫,不可能没有看出来这里面定有蹊跷。”   “可是那……那怎么可能?”   “我只提供你一个思路,你是信还是不信,那是你的事。”   “……你不是说还有一件事?”   “既然此事你都怀疑,那一件恐怕也不会相信。”   “你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   “那好,你可知,那二人,很有可能并非一品金丹,而是……”   “……!”   第二日距离道魔竞技结束已经更加接近,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虽然仍是一日三战,比起之前却往往要更加艰难,因为实力不够的修士早已被淘汰了下去,留下的都是强手。   然而南蔚和裴之衡,却依然保持着那个可怕的势头,仿佛不知道此时还留下的金丹修士里,只有他们两人不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   当此番南蔚再次取胜,刚走下场去,就听到一个声音意有所指地道:“这位南道友,你——好像对我们魔修特别了解?”   南蔚没有搭理此人的意思,却紧接着就有别人应和道:“说的是啊,南道友论起修为来不过了了,每次却都这般干脆地取胜,莫非此中有什么玄机?”   随即又有人道:“不错,我曾听人说起过他,好象说他之前曾跟魔修来往密切?”   这下子,好象某处的闸口被打开了,人们的议论逐渐按照某个特定的方向发展。   “还有这事?那事不是辟谣了吗?”   “可你们看他这样子,你们不觉得,他对魔修的了解有些过深了吗?”   “的确如此,便是我身为魔修,我也不敢说知道每种魔功都有什么破绽。”   南蔚眯了眯眼,他早就发现,开始说话的几个人,明显对他不怀好意,与其说是无意中的议论,倒不如说是刻意为之。   而他只是用魂念扫视了一番,就知道了此次参与其中的都是哪些人,并且这些人的身份,也没有出乎南蔚的意料。   其中既有魔修,又有跟南蔚理应站在同一立场的人,要知道三人成虎,原本的无稽之谈,因为谈论的人多起来,毫无依据的猜测便好象煞有介事,被他们说的,就好象南蔚真的跟魔修在暗中有什么来往了一样。   裴之衡一结束战斗就听到了这些议论,脸色立时沉下:“所以照诸位的说法,我也跟魔修有瓜葛咯?”   马上有人顺嘴答道:“说不定啊。”   “胡扯!”这时早就跃跃欲试的太一宗弟子们纷纷出言,“裴师弟年幼时就入了太一宗,他跟魔修绝无关系!若是有,那谷真人第一个容不下他!”   “没错,谷师伯最是痛恨魔修,因为他的父母亲眷据说全是葬送在魔修手里!”   “你们这些魔修好没道理,被我们南小师叔和裴师弟打得落花流水,却还非要为自己找个理由!要点脸好吗!”   一时间,两个阵营里几乎所有人都牵扯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南蔚和裴之衡的出色表现,但方向渐渐偏离了最初的设定。   倒是有南华宗的一名化神不冷不热地对骆承弼道:“骆道友,须知空穴未必来风,你这弟子,的确对魔修格外了解啊。”   骆承弼冷笑道:“我的徒弟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便是,谁都莫要胡乱揣度!若是叫我再听到你如此胡说八道,我劝道友小心些你的脑袋。”   “骆真人,您对南道友如此信任,就不怕……”那人不远处的一名金丹修士似乎仍想挑衅。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被骆承弼一掌拍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此人被打得闭了气,谁都看得出来,接下来的比试,此人是再也没有参加的可能了。   针对南蔚的议论仿佛告一段落,但南蔚却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他觉得这不可能是对方所期望达到的目的,更有可能,对方真正的居心还隐藏在后面。   果然,等到道魔竞技大会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与南蔚和裴之衡都有关系的流言忽然之间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那个太一宗的南蔚,很有可能不只是一品金丹!”   “知道吗,太一宗竟然又出了超品金丹!”   “太一宗究竟是有什么好运道,竟会出现如此多的超品金丹!”   南蔚的魂念只是这么随意的一扫,就发现了有不少人都在议论此事,且分布在各个宗门。   裴之衡也察觉到了这点异样,皱眉道:“这个消息,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出的。”   此时两人正在南蔚的房间里待着,南蔚半眯了一双眼睛,懒洋洋地靠在裴之衡身上,嘴里才吃下一块由裴之衡制作的糕点,正感受着这块软软糯糯糕点的美味,听到这句话,他哼了一声:“好端端的提这事做什么。”   裴之衡道:“我担心你。”   南蔚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之衡道:“那些人明显不怀好意。”   南蔚道:“无妨,其实也是事实不是么。”   裴之衡当然知道是事实,若说一开始他曾以为自己只是一品金丹,但有南蔚在,他也早清楚了自己的金丹是超品,而南蔚也跟他一样同是超品。   这件事,太一宗里恐怕也有一些人若有所觉,只不过为了避免木秀于林,才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弄得虚虚实实,亦真亦假,叫外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此事一旦揭露出去,你就会多点危险。”   裴之衡担心之处就在于此,一品金丹再稀罕,到底也是时常出现的,不会引来各个宗门多大的嫉恨,虽然同时出现双一品且在一条支脉十分少见,但也不会让人因此痛下杀手。   但超品金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他们这一代,十大弟子里本就有超品金丹的存在,现在若是又多上两个超品,太一宗固然是愈来愈强横,对其他宗门却未必就乐见其成了。   而他们两个现在才是金丹期,还远远达不到真正修为有成的阶段,若是要下手,自然也是宜早不宜迟。   南蔚道:“不是我,是我们。”   原本正有些忧心的裴之衡一听此言,心里立即泛上一丝甜意,其他一切仿佛都能被忽略:“不错,是我们。”   南蔚对他忽然转变的语气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裴之衡笑得眉眼弯弯:“是你说,我们啊。”   南蔚道:“有什么问题?你我都是超品金丹,这一回的事情,明显是冲着我们两个,甚至是冲着太一宗来的。”   裴之衡却早就假装听不见这些话了,只长臂一伸将南蔚抱住,蹭了蹭:“蔚弟,别管这些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虎泉之变   第193章 变故现      骆承弼的面色有点难看:“出了点意外。”   南蔚这个时候已经放出魂念去观察四周了——之前想到马上就能回去太一宗,又有骆承弼和燕离楚在,便是奖励给他的东西里面有几样上面被人动了手脚,南蔚都搁在一边没有处理,因此他也将一直警戒的魂念收回大半,只留了一丝在外。此刻这一丝魂念并未有丝毫异动,莫非意外是出在他魂念无法察觉到的范围之外?   在魂念继续往外探去以后,南蔚很快就有了结果。   发现他似乎闪过一丝了然,骆承弼若有所思地看南蔚一眼:“你察觉到了什么?”   南蔚坦然道:“阵势。”   骆承弼并不清楚他是用魂念察觉到的,只当他是在栾伏江那儿学到了许多阵法方面的经验因而有所察觉,便点头道:“不错,就在刚才,长青宗的一行人离开此地,然后再也没有任何踪迹。有一个小子阴差阳错晚了一步,亲眼目睹那座大阵吞噬他同门的情景。”   南蔚皱眉:“吞噬……”   骆承弼道:“嗯,长青宗虽然没无化神前来,却也有元婴跟随在侧,面对那阵势却毫无抵抗之力——便是我跟离楚也无法确定我们是否就能幸免于难。现在已有一些化神结伴前去查探,恐怕很快就能有结果反馈。”他想了想,看着南蔚道,“南蔚,你同师父应该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我对阵道几乎是全无经验,你可想得出来,这会是一个什么阵势?”   竟然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困住如此大范围的地域和内部如此多的修士,骆承弼觉得很难想象。   南蔚道:“除非能亲眼见到,我现在也没有头绪。”虽然他的魂念早就在旁观那些前去查探的人,但南蔚还是需要更多信息来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测。   他们没有再交谈下去,南蔚偏开脸以前,眼角余光见到燕离楚伸手握了握骆承弼,像是在给予他支持。   而南蔚这个时候,却是想到了后世所传说的那件事,与虎泉宗有关的那件事。   在南蔚的认知里,是虎泉山中某样宝物出世又被虎泉宗得到,虎泉宗才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宗门摇身一变成为大罗灵界也尽人皆知的宗门。   但因为时隔太久,所以南蔚所知都是来源于灵桥断绝以后零星的记载,真要知道具体的情形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无从得知当初到底是一件什么宝物,又为何能具备如此惊人的效用让一座宗门翻身。甚至是在此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发展,虎泉宗究竟跟它有什么样的关系,南蔚也不得而知。   然而南蔚遇到了涂飞。   若是没跟涂飞相遇过,他不会知道涂飞在寻找的那会散发出桂花香气的灵宝当真跟妖族有着莫大的关系,也不会确认那的确是妖族的孵化台。   倘若没有这件事,南蔚不会将此物跟欢喜魔宗联系起来,更不会与虎泉宗联系起来。   但实际上,欢喜魔宗正是那座将虎泉宗灭门的魔宗。那时候虎泉宗可以说已是一飞冲天了,但它很快又被欢喜魔宗灭门,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内情,南蔚也不很清楚。   只是,南蔚却觉得不妨假设一下,涂飞在寻觅的宝物,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在欢喜魔宗内,那么也许欢喜魔宗正是因为此宝才进行的大屠杀。   而假如这样宝物就是让虎泉宗翻身的宝物,那么它就应该是在虎泉山出现的。   那么莫非,今日将他们这些人包围在内的大阵,其实是为了那孵化台而来?   一想到那样灵宝在后世被称作孵化台,南蔚眼底就闪过一丝嫌恶:妖族真是太不会取名字了,这般非同小可的灵宝,竟然取了这么一个毫无美感的名字!   就在被大阵包围的诸多修士开始对其进行查探的这一天深夜,一直用魂念接触并观察阵势的南蔚,发现大阵外面闯进来一个人。这人不过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距离金丹还有一段距离,进来以后他的表现十分狼狈,看着什么眼中都充满了惊恐,怎么看也不该是有实力通过阵势的人。   跟之前在大阵运转中失去踪迹的那些人相比,这个修士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他却实实在在地穿过了阵势——所有关注着这边的人立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地很有可能只允许进入却无法出去。   骆承弼跟燕离楚面对面而坐,南蔚则靠在裴之衡肩头,坐在骆承弼的侧边。   燕离楚面上透着一丝担忧:“若这座阵势真有这么厉害,那我们今次该如何是好?有阵势在,你我要保全所有本宗弟子,还要提防其他人对南蔚和之衡的暗算,便是我们也有些力有未逮。”   骆承弼难得地露出肃然之色,颔首道:“的确麻烦。”   南蔚将他们的对话和担忧听在耳里,手指则把玩着裴之衡递过来的一只手,等到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才示意裴之衡将放在旁边的茶点递过来。   “师父,师叔,多想无益,不如吃点喝点,放松一下心情。”   听到南蔚的话,骆承弼洒然一笑:“也是,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燕离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骆承弼理直气壮:“我这不是说正经话吗。”   燕离楚无奈,只得拈起盘中点心,送入口中。然后燕离楚就露出一点惊讶神色:“这点心味道真好。”   骆承弼嘿嘿一笑:“可不是嘛,这可是之衡特意给我们南蔚做的哟,味道能不好吗。”   燕离楚便了然地点点头:“也是。”   虽然被长辈打趣了,但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没有表露出半点尴尬,一个面不改色地吃吃喝喝,一个面不改色地伺候那个吃吃喝喝。   骆承弼顿觉无趣,索性起身,想要拉着燕离楚离开这个一点乐趣都不给师父的弟子。   就在这时,南蔚才道:“方才有人闯进来了,说不定能从那人嘴里多知道一些内情。”   骆承弼正要询问,门外便传来响动,接着有人唤骆承弼道阵外闯入了一个外来的筑基修士。骆承弼闻言多看了南蔚两眼,心道这个徒弟还真是有点手段,却也没有多问,同燕离楚一道赶了过去。   裴之衡道:“蔚弟,你去不去?”   南蔚道:“不去。”   本尊有魂念盯着,自然能随时随地知晓最新进展,何况若论起严刑拷打逼供之类的活计,本尊也理当比不上某些魔修,不管是从效率上还是从麻烦程度上,本尊该做的都是舒舒服服地等待结果。   裴之衡立即意会了南蔚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我也不去。”   南蔚嗯了一声,举起裴之衡的手,将他手中点心送到嘴里,牙齿张开,咬住那一块小巧玲珑分外馥郁的糕点,冷不防裴之衡的手却往前伸了伸。   当南蔚舌尖卷过,便触到了裴之衡的指腹。   察觉到这一变化,南蔚眼神微深,眉毛稍稍挑了起来,抬起眼斜斜扫向裴之衡。   裴之衡正露出笑容,盯着他看。   南蔚哼了一声,索性用舌头舔上裴之衡的手指,从拇指一直到小指,每一根都没有错过。   直舔得裴之衡的笑容稍微有些僵在脸上,他仍然没有罢休的意思,更是干脆将裴之衡的手指含入嘴里,用舌头牙齿玩弄起来。   “蔚弟!”裴之衡咬牙切齿地叫他。   南蔚又嗯一声,笑眯眯地发出含糊的声音:“衡哥哥——叫我作甚?”   霎时间,裴之衡只觉得外面有大阵又如何?遇到了什么惊人的变故又如何?他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好好收拾这个挑衅自己的人,让这个人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自己。   等骆承弼和燕离楚弄清楚了情况回来,骆承弼才要开门,就发现门内什么动静也没有,而他试着开了开门……   “加了禁制?”骆承弼没能打开,燕离楚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燕离楚还不明所以,骆承弼已经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到底是我的弟子,懂得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   燕离楚:“……”   骆承弼扯住燕离楚往另一间房走:“走吧,既然我徒弟都做出了表率,我们这当师父师叔的,也不要辜负了徒弟的好意。”   燕离楚:“……”   为什么总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呢?   其实不用他们两个来说,南蔚早就知道了那闯进来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是虎泉宗的一名弟子。而此人惶恐又悲伤的说出虎泉宗被灭门的消息,也着实让南蔚吃了一惊。   在后世天命魔宗的记载里,虎泉宗可是在成为大罗灵界里赫赫有名的一座宗门以后,才被欢喜魔宗灭掉,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才是啊?   可是此人所描述的情况又太真实,且他话里提到的关键人物,一听南蔚就知道里面有一个正是涂飞,另外的那些神秘人,那般行事……让南蔚也感到了一点熟悉感。   好象在哪里接触过一样。   会是哪里呢?   南蔚没有思考下去,因为他眼下的关键还是享受,而不是让自己心分多用揽麻烦。      第194章 出阵      到第二天与骆承弼两人会合的时候,骆承弼正揶揄地道:“你们两个,现在神清气爽了啊。”   南蔚笑眯眯:“彼此彼此。”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忽然想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那些神秘人的形容让他感到熟悉。   因为他曾见遇到过与其行事章法很有些相似的人——那是南蔚还没有进入太一宗的时候,有一次经过大兴宗下辖的吕南城时,不仅遇到了一名样貌能与裴之衡媲美的美人,还遇到了一群要将魔祖取而代之的魔修。   那些魔修藏头露尾的行迹手段,跟那虎泉宗幸存修士的描述非常相似。   难道说……   南蔚皱了皱眉,此事并没有欢喜魔宗的影子,而是另一群跟荀子戚一般有着某种目的的人?   这些人自然同荀子戚那伙人不一样,而且当日南蔚很确定他们同那魔祖化生秘境一道崩毁了。那么这些人的形容若要说跟荀子戚等人相似……那南蔚就不得不怀疑,当日要将魔祖放出一事,背后还有隐情了?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荀子戚说不定也是因为别的什么人才会前去吕南城试图放出魔祖,只不过中间因为他自己的野心,又将事情变换了一下,试图对魔祖取而代之,最终在南蔚与钟离和光的协力之下失败。   如此说来,一切都仿佛变得顺理成章,有迹可循。   南蔚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一面又问道:“师父,现在弄清楚这座阵势是什么阵了吗?”   骆承弼道:“没有。”不过他也没有要让南蔚插手的意思,“里面的化神不少,总能打通一个出口的,你不必操心。”   南蔚立即答应下来:“好。”   这回轮到骆承弼眼神怪异地看向他了:“这么干脆,你就不想为此出点力?说不定还能更出名一些。”   “犯不着。”南蔚道,“那样多麻烦啊,而且师父你不是明知故问么,若是再被人知道我精于阵道,想弄死我的人只会更多。”   骆承弼道:“到底是我的徒弟,真是冰雪聪明。”   南蔚翻了个白眼:“我是先出生,后成你徒弟的,师父。”   而且在成为骆承弼的徒弟之前,本尊已经先在一座宗门里做了很久的尊者,还差一点就渡劫成功。   谁知骆承弼直接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徒弟,没事就修炼,或者跟之衡卿卿我我也无妨,破阵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吧。”   南蔚很想再翻一个白眼,当然他也的确不打算在这里出什么力。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被困在里面的人有那么多化神元婴,他一个金丹期,而且前面还有那么多金丹大圆满,何必插手。   因此南蔚从善如流地遵照骆承弼的吩咐,去找了裴之衡。   裴之衡正在厨房里面忙碌——每座宗门前来参加道魔竞技大会的人都会被分配到一座院落里,院子里有厨房和其他设施,基本上都照顾到绝大部分修士的需要。   南蔚没有马上进去,也没有惊动裴之衡,而是靠在门边欣赏裴之衡认真的样子。   眉目如画的青年此时仿佛没有了那种近乎于凌厉的美貌,神色显得格外柔软,鼻尖上似乎还隐隐渗出了汗珠,却反倒益发显得全身都似是披上了一层柔光,美不胜收。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裴之衡到底还是有所察觉,在将一屉面点放在蒸笼上以后,转过身来。   南蔚冲他微微一笑。   裴之衡也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蔚弟,你来啦。”   “嗯,过来看看。”南蔚吸了吸鼻子,“今儿要做点什么给我吃?”   “准备给你弄点蒸菜和包子。”裴之衡道,“你不是才说想吃包子吗。”   南蔚想起自己好像是提了一句,十分满意地点头:“不错。”   裴之衡查看了一下火候,就走到厨房门边。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南蔚拽了一把。   两个人几乎是立刻就贴近得毫无距离,眼眸对着眼眸,鼻息彼此交融,好像彼此的世界里只剩下对方。   “蔚……”   一个弟字尚在喉间,唇上就被凑过来另一个人柔软的唇瓣,舌尖舔舐片刻,面前的青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衡哥哥,废话不要太多。”   似乎每次只要听到南蔚叫出这个称呼,裴之衡就觉得自己比往常更激动一些,身体里的血液都忍不住地沸腾起来,想要让面前的这张嘴巴里叫出更好听的声音来。   ……如果不是翟浩然很不识趣的过来了的话。   翟浩然一来就看见南蔚和裴之衡在做什么,他立即皱紧眉头,不高兴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口。   南蔚跟裴之衡慢条斯理地分开,斜眼瞅过来:“很好看?”   翟浩然露出一点屈辱的神情。   南蔚嗤了一声:“别摆出这副脸,好象我欺负你了一样。我可没兴趣欺负你,我还是对裴之衡比较有兴趣一点。”   被跟翟浩然相提并论的裴之衡哭笑不得。   翟浩然沉着脸,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因为南蔚给他限制了行动,翟浩然并不清楚昨日到今天虎泉山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原本计划的行程没能实现。   南蔚道:“出了点意外罢了,你不需要知道。”   翟浩然道:“不能告诉我?”   南蔚道:“倒也不是,只不过,若是只活下来你一个你也不可能活,所以出了什么事我知道就行,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翟浩然:“……”   裴之衡敢肯定,这一瞬间翟浩然额角的青筋绽露,显是极为愤怒了的,无奈他被主奴印控制着,根本无法反抗南蔚,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   裴之衡道:“蔚弟,这样对他没问题?”他自然知道南蔚是故意如此。   南蔚笑眯眯地道:“能有什么问题?”   裴之衡想了想,也笑道:“随你喜欢吧。”只要南蔚不将注意力放在翟浩然身上,要怎么对翟浩然都随南蔚高兴,他只需要确保翟浩然不可能对南蔚怎样就行。   南蔚嗯了一声,两个人便肩并肩地坐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享受着此时两个人的平静。   直到鼻尖渐渐有了食物的甜香,南蔚动了动鼻子的同时,裴之衡就起身去取了蒸好的蒸菜与包子。   端过来喂完南蔚,裴之衡自己也吃了一点,剩下的部分,南蔚瞥了一眼,道:“收起来吧。”   裴之衡道:“今日不给太师叔他们?”   南蔚道:“不给,只怕又要出什么事了,你做的东西都要保存下来。”   裴之衡好笑地道:“那我便多做一点就是。”   “不要。”南蔚哼道,“你若是一门心思的做这些,就没有足够的时间给我了。”   裴之衡觉得自己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流泻而出的笑意,他嗯了一声,觉得时间就在此时停驻也好。   如此又过去一日,包围住这片地域的阵势终于在化神们强势的进攻中被破开了一角,足以让里面的人迅速离开。   其间南蔚的魂念也一直注意着他们,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阵势跟当初在吕南城所遇到的大罗睺杀阵不一样,那座阵势是要吞噬阵内的血肉,将其转化为灵力去辅助开启魔祖封印,但这座阵势虽然也能将闯到阵里的人吞噬,更大的作用却是围住他们。   可是这个布下如此阵势的人为何只要围住他们而不是杀死他们?   莫非他们是因为知道化神修士们不可能束手就擒?   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假若今次袭击虎泉宗的那些神秘人是魔修,那么按照那名幸存修士的说法,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而涂飞似乎也是在找什么东西。假若涂飞在找的东西是那孵化台,且与魔修寻找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么魔修需要孵化台灵宝又是为了什么?   南蔚想了一会没有答案就将其丢在一边没有再想,这个时候骆承弼已经来通知他们准备好离开这里。   全部来参加此次道魔竞技的太一宗弟子们都聚在一起,因为大部分弟子在比试结束后就断断续续地离开了,因此现在留下的只有十数人,里面九霄支脉的也只有南蔚与裴之衡两人。   他们按照骆承弼的安排,依次从打开的出口离开,一行人非常顺利地到了大阵外面。   骆承弼松了口气,不用与这阵法对峙,要护住宗门弟子就容易多了。      第195章 兔子      待骆承弼去同燕离楚说话,南蔚才不动声色地传音道:“……别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不小心弄死你。”   正被捏在南蔚手里一个劲挣扎的白兔立即停止了一切动作,那一对长耳朵几乎耷拉地要垂到地上,四肢也不再乱蹬。   这还差不多,南蔚想着,稍稍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借着裴之衡的遮挡,取出一枚丹药。   他正要将丹药塞入兔子的那三瓣嘴里,手伸到一半却被裴之衡截住了。   南蔚眨眨眼:“裴之衡?”   裴之衡道:“我来。”说完他一把拎过白兔,将那疗伤的丹药塞进了兔子嘴里。   南蔚笑眯眯地道:“他不过是一只兔子。”言外之意是你犯不着吃醋。   裴之衡却很了解他,别看南蔚说是这样说,自己若是真的无动于衷,南蔚没留意到的时候可能不会怎样,意识到了就会不高兴。他最不愿意的便是南蔚不高兴,因此顺着南蔚的意思去做,也便成了裴之衡最紧要和首要的任务,“可是我见过他是人形的样子。”   南蔚十分干脆地撒了手,只不过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兔子,看到随着丹药下肚,兔子抽动了两下,却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伤势快速愈合,只能说稍微有所好转。   这副情景让南蔚皱了皱眉:“没用?”   兔子好象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它的嘴巴张了张,无论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没能听到任何内容。   南蔚催动灵元,手指按在了兔子的额头上。   他的灵元与魂念一道非常顺利地进入到了对方的体内,但是兔子体内糟糕的情形还是让南蔚瞳孔微缩。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丹药的药力——这可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疗伤丹,若是换做一个人类受了跟这只兔子相仿的伤,只要吃下这枚丹药,无论如何也该有点动静了,甚至很快活蹦乱跳都有可能!然而眼下的情况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在南蔚将灵元与魂念都放进兔子体内查探之后,他便明白过来。   那丹药的药力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之所以兔子的伤势能稍有好转,也不过是因为此丹在它体内,药力有所散逸导致,但兔子本身跟丹药却好象隔绝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井水不犯河水。   兔子又动了动,双眼有些费劲地往南蔚望去。   南蔚难得觉得如此无奈。   本尊再是聪明机智,也无法理解一只妖兽——虽然他自己肯定不会承认……借助眼神表达出来的意图。   不过他还是要说,这只白白的兔子比起那灰毛猴子来,着实要好看许多,别的不谈,光是这对好似有光在流动犹如宝石一般的红色双瞳,就非常动人。   唔,说起来,这兔子还是人形的时候,本尊好象没注意到他的眼睛有没有泛红光?   思绪飘了一会才被南蔚扯回来,他问裴之衡:“你知道怎么办吗?”   裴之衡摇头:“不知道。”   南蔚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本尊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小子再过八百年还要看看可不可能知道。   但现在怎么办呢?   方才从大阵里出来,南蔚的魂念立即就往四周扩散查探外面的情况,因此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发觉这只兔子的身影,并将它及时救下。   如若不然,这兔子现在肯定已经烟消云散了。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眼下他已经把兔子送那个阵势中给弄出来,放着不管也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也想要从对方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总不能真的让它给死了吧?   骆承弼这时已经安排妥当,正往南蔚看过来:“南蔚,之衡,快点。”   其他弟子都已经进入到了骆承弼的飞行宝器里,外面只有南蔚和裴之衡还未进入,再就是跟在不远处的翟浩然。   南蔚想了想,问道:“师父,这个阵法,还有你说起的那虎泉宗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打算怎样解决?”   骆承弼道:“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估计……”他沉吟了片刻才道,“那不知什么身份的人,应该是要在虎泉宗里找寻什么东西,而虎泉宗,说穿了不过是怀璧其罪。”   南蔚就道:“那师父,我们不帮帮他们?”   骆承弼盯住他:“南蔚,你想帮他们?”   南蔚理直气壮:“我一向就是如此高风亮节,见到虎泉宗如此凄惨的情况,自然也想贡献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裴之衡眼中浮动着一丝笑意。   翟浩然听到这句话却是很想骂人,无奈他一个字也骂不出,眼睛都憋红了。   骆承弼对此也有点哭笑不得:“行了,这事情跟咱们没关系,何况虎泉宗是衍国的宗门,自有衍国的宗门去帮他们。眼下我的第一要务,还是将你跟之衡安全送回去,不叫你们一不小心就陨落了。”   “说什么呢师父。”南蔚瞥他一眼,“我是那么容易就能陨落的?”   骆承弼道:“谁知道呢,你也不要太不当一回事了,当初我跟离楚,也自视甚高。”   南蔚心想你们又跟本尊不一样,没有到达过真正的高度失手很正常,本尊哪会那么蠢。   不过他嘴上只道:“那我们就不理会此事了?”   骆承弼也觉得他今日的反应有些奇怪,放在平时,南蔚压根不是一个喜欢揽事上身的人,他审视地看了眼南蔚,低声道:“你是不是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   南蔚道:“师父,我跟你的猜测差不多,只是我担心那伙人到底实现了目标没有,会不会给我们造成阻碍。”   骆承弼就道:“那倒不怕,我方才也跟其他一些化神过去查探过了,虎泉宗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活人了,到处都是死尸,但引起这场屠杀的东西也没有一点痕迹,总之我们不必多理会。若是衍国有人想要我们太一宗的援助,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走吧。”   南蔚就知道他作为化神大概也是分神过去查探过了,以化神们的修为,若是有什么东西他的魂念无法探查到,想必也不会被化神们错过。骆承弼如此说,那就说明这里真的无法获知更多信息了。   他跟拎着兔子的裴之衡一道迈步,翟浩然则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骆承弼早就对翟浩然的存在感到惊讶了,此时见他不去找南华宗的人却混迹在太一宗的队伍里,不禁多看了翟浩然一眼,问南蔚:“他还跟着你?”   南蔚笑眯眯:“是呀。”   骆承弼道:“可我记得……他跟你有仇。”当初这小子的祖父可是对南蔚喊打喊杀的,这小子也说了要报仇来着。   南蔚仍然笑眯眯的:“大约是见我风度实在不凡,人格魅力又太出类拔萃,且浑身上下都透着光辉,便为我的魅力所倾倒,决心一笑泯恩仇,化敌为友吧。”   骆承弼:“……”   这么恶心的话这臭小子是怎么能说出口的啊!   裴之衡眼中笑意更深。   翟浩然鼓了鼓眼,很想吐血:鬼才倾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了啊如果不是主奴印看我现在不杀了你!   骆承弼的飞行宝器速度极快,但南蔚还是察觉到那兔子的情况正在越来越糟糕。   裴之衡将兔子放在身边,他也有所察觉:“蔚弟,他好象……不大妥当。”   南蔚嗯了一声,何止是不妥当,若是不能及时救治,这兔子死了都不奇怪。   可是……也不知是妖族本身的缘故,还是对方的伤势比较特殊的缘故,他手里的丹药对它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妖族……妖族……”南蔚心里忽地一动,也许先祖洞府里的吊睛白额老虎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事不宜迟,他必须赶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个时候骆承弼的飞行宝器距离衍国与荣国交界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大罗灵界里的国家范围都极大,便是化神真人速度再快也有限。   思忖片刻,南蔚下定了决心。   南蔚拉着裴之衡,悄悄走到一个偏僻的位置,然后给骆承弼传音道:“师父,我跟裴之衡先走一步,翟浩然放在这里你替我招待着。”      第196章 坦诚      白额歪着脑袋好奇又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裴之衡,然后目光就定格在他手中的兔子身上。   “吼——吼?!”   南蔚看向王大牛。   王大牛立即挺身而出充作翻译:“白额问,说你哪里弄来的这只太阴兔。”   果然是太阴兔族的一员,南蔚一面想到,一面回答:“一不小心捡到的。”   白额:“……”   王大牛问:“白额,这里需要我翻译吗?”   白额就又吼了一声。   王大牛道:“老爷,白额说要裴公子将这只太阴兔平铺放好,不要让它受凉。”   南蔚想了想,掏出一片暖玉放在地上,然后让裴之衡将兔子放了上去。   白额迈步上前,垂头注视了一会兔子,接着就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戳在兔子头上。   兔子抽动一下,眼神好象有些惊恐地看着这只吊睛白额老虎,却碍于南蔚它压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了又忍。   白额查探片刻,才低低地叫了起来。   王大牛任劳任怨地道:“白额说这只兔子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南蔚道:“我之前曾喂他吃了玄灵丹,但没有什么效果。”   白额:“吼吼!”   王大牛道:“白额说这是很正常的,太阴兔跟一般的妖兽是不一样的,它受伤后若是要疗伤,需要大量的阴气才行,玄灵丹无法提供阴气,所以它无法消化。”   南蔚了然道:“原来如此,那是否可以将他弄到阴煞之地,然后借助其阴气来运化药力?”   白额摇了摇头:“吼——”   王大牛道:“这样做有一定的效果,但还是不够,最好是能有妖族专门的灵药。”   南蔚表示很遗憾:“我这里没有。”他虽然去了一趟妖境,也起了在妖境与人类地盘互通有无的念头,却没有想过购买任何妖族适用而人类无用的东西。   白额又吼了几声。   王大牛道:“白额说我可以帮忙炼制这兔子需要的灵药,老爷你那儿不是有定天真焰吗,还需要大量玄阴之气,和一些别的材料,就不知道老爷你有没有了。”   南蔚看向兔子,哼一声道:“也不知道这次救你有没有收获,现在看来好像是个亏本买卖。”   兔子的耳朵更加耷拉了些:“……”   白额面上依稀浮出一点笑意,然后叫了数声。   王大牛道:“白额说,应当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它说这只兔子身怀重宝。”   此话一出,原本老老实实躺着的兔子忽然弹了起来,只是在半空中就被南蔚拍了回去:“老实点。”   兔子眼睛红红的,十分委屈地继续躺下。   王大牛问:“老爷,它是不是想哭?”   南蔚道:“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爱哭。”   王大牛指出:“它不是人,所以不是别人。”以前总是老爷用这话来堵自己,现在终于轮到自己用这句话来堵老爷了,王大牛简直说不出的开……心!呃,并不,他只是纠正了一下老爷的口误!被南蔚似笑非笑的目光盯视片刻,王大牛默默闭嘴。   南蔚心里却想到白额所指的重宝,若不是贵重到一定的程度,白额绝不会称其为重宝,而会让白额如此描述的,南蔚也只能想到那一样东西了。   孵化台。   南蔚就道:“王大牛你把材料都告诉我,我去找来,你来炼药。”   等南蔚又跟白额打了一场后进入洞府内里,他一边在须弥戒里整理材料,一边将王大牛丢进洞府的炼丹房里,回头就见裴之衡亦步亦趋地正跟着自己。   南蔚挑起眉:“有事?”   裴之衡道:“将此地透露给我,不打紧么?”   南蔚道:“有什么要紧的,你会怎么样?”   裴之衡道:“我不会,但蔚弟你也不该将此事暴露出来,光是我也就算了,那日太师叔知道了也罢了,翟浩然恐怕也瞧出了端倪。”   南蔚道:“他们顶多是知道我能传送到某个洞府里,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洞府。”   裴之衡道:“正因为不清楚,翟浩然才可能会想得更不一般。”   南蔚道:“他跟我有主奴印的约束,不必担心。”   “蔚弟。”裴之衡认真道,“这次可能如此,但不要有下次了,这些东西你应该都藏得好好的,别被其他人知道,好吗?”   怀璧其罪的道理,不论是他还是南蔚都不可能不懂,别的姑且不谈,光是眼下他所见的那吊睛白额老虎还是这些建筑物和里面的陈列摆设,裴之衡就知道这座洞府的价值不可低估。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不是其他人。”   裴之衡道:“我知道。”   南蔚道:“所以换做别人,我不会带他进来,更不会让他知道这里的存在,所以……衡哥哥,笑一个?”   裴之衡觉得自己根本拿南蔚没有办法,无论说什么样的话题,只要南蔚想,他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好在这也是他心甘情愿求之不得的。   他露出一个笑容:“蔚弟可还满意?”   南蔚欣赏片刻,点头道:“十分满意。”   “那蔚弟。”裴之衡伸手环住他,“满意的话,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嘉奖?”   南蔚故意做思考状,只是耳廓已经有温热的气息喷了过来,然后是一阵来自裴之衡的舔咬。   混杂着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取了。”   南蔚眼中也闪动起深深的笑意,他嗯了一声,任由裴之衡收取他要的奖励。   按照白额所说,用来治疗兔子的妖族灵药所需要的材料,南蔚很快就整理出来。几乎所有材料他的须弥戒中都有,还有一些在万药圃里也能采摘到,倒是白额所提的大量玄阴之气,一时半会要找到反而不那么容易。   当然也不是太难,南蔚所知就有几个地方应该出产这种东西,或是从市场上收购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白额也没说需要什么品质的玄阴之气,南蔚也没打算去收购最珍贵的那一个品级。   倒是王大牛眼泪汪汪地被白额给叼走了,说是要特训一下,不然炼制那种灵药,以目前王大牛的水准还无法做到。   询问了一番白额王大牛要达到要求还需要多久,看着王大牛好象很想在翻译上动点手脚却又不敢的样子,南蔚顿时大畅,摸了摸灰毛猴子的脑袋。   “乖乖的听话,会有好事哦。”   王大牛立即两眼放光:“是!”   等到南蔚和裴之衡悄然离开了先祖洞府,坐在回宗的飞舟上,裴之衡问:“会有什么好事?”   南蔚想了想:“不阻止他乱哭一气,算不算?”   裴之衡道:“你是认真的?”   南蔚道:“是啊。”   裴之衡:“……”   忽然觉得好同情王大牛,这是为什么呢?   南蔚倒是理直气壮:“不阻止他哭,还不算好事吗,你不知道那猴子有多爱哭!”   骆承弼领着一干弟子回到太一宗的时候,发现南蔚已经在宗门内了,心里觉得这徒弟还真是有点不省心。   不过他再不动声色地一打听,就知道南蔚口口声声说是被师父给送走提前回荣国做了什么任务,骆承弼便又在心里点点头,这徒弟还算是机灵。   南蔚没理会骆承弼内心复杂的情绪,他已经找到言嬷嬷,叫她帮忙收购玄阴之气。   而在言嬷嬷答应下来之后,南蔚等她去处理好了这档子事,并没有起身离开。   当言嬷嬷再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南蔚坐在椅子里,姿态有些懒洋洋的,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只犀角雕刻而成的杯子。   言嬷嬷忽然想到,若是真正的大哥儿还活着,那么现在的他,应该也是这副模样,但真要说成就,大约是远远比不上这个南蔚的吧……   “嬷嬷,坐。”   她的大哥儿那么柔软敏感的心思,大约也不会像眼前的这个南蔚一般,早早儿的就觉得完全无法看透了吧。   言嬷嬷在南蔚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南蔚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托着下巴,看向言嬷嬷,“我以为我一开始还是骗过你了呢。”      第197章 涂飞恢复      之后南蔚与言嬷嬷的来往没有任何变化,也许对言嬷嬷来说,她只是失望和伤心于当初的大哥儿已经不在了,而并不是对南蔚有什么意见。因为对南蔚本身她也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因为除了最早的七年,之后与言嬷嬷相处的,一直是南蔚本人。   借助言嬷嬷在坊市里经营了这些年的人脉,加上南蔚与此同时还拜托了谢星渊等人,没用多久,治好那只兔子所需要的玄阴之气就收集完毕。这些玄阴之气被装在数只小巧的玉瓶内,瓶子里面则布置有一些储物的阵法,被送到了南蔚手中。   事不宜迟,南蔚立即使用了洞府玉符,再一次回到了先祖洞府内。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前脚刚走,后脚翟浩然就找上了裴之衡。   “裴道友,南蔚他没有带上你?”翟浩然小心翼翼地说话,因为他也不清楚哪一句话会招致主奴印的反击。   裴之衡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翟浩然道:“可是我没看到……王大牛。”   裴之衡道:“嗯,蔚弟去找他了。”   翟浩然似乎十分惊讶:“南蔚去找王大牛了?那为什么不带上裴道友你?”   裴之衡从他一出现就知道了翟浩然的来意,此人似乎是存了某种想要挑拨离间的意图。其实翟浩然的做法倒也不能说不有效,他甚至不需要十分明显的挑拨,只要种下一点能让两人不信任的种子,就能让两个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可惜翟浩然根本就不了解裴之衡,更不了解裴之衡对南蔚的感情。   裴之衡的确对王大牛的存在,尤其是王大牛化形以后感到了一丝醋意,他也的确有些不满足于南蔚始终不曾说过喜欢他的话,但他却绝对不会怀疑南蔚。   就算是不信任自己,都不可能不信任南蔚,裴之衡想到,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出去吧。”   翟浩然仿佛觉得他已经生出了动摇,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裴道友,我那天见到一位叫时延旻的道友,他是你的好友?他跟我说一直被阻止不能见到你,你看……”   裴之衡几乎要笑了出来,时延旻是谁?他还真需要想一想才能想起来。而不管翟浩然的这句话是原封不动照搬时延旻的说法,还是翟浩然本人添油加醋,都让裴之衡感到非常可笑。   翟浩然却误解了他的神色,丢下一句:“若是你要见他,只需要去外门入口处就可以了。”   待翟浩然扬长而去,一直蹲在旁边的冰幻九尾扬起小脑袋,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声。   裴之衡道:“是我认得的人,不过我跟他不熟。”   冰幻九尾眼珠子转了转,又叫了几声。   裴之衡哭笑不得:“……谁才是你的主人,你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啊,这种事情干嘛要告诉蔚弟!而且此人无论跟我还是跟蔚弟都没有丁点关系,不需要理会。”   冰幻九尾哼唧一声,扫动了一下身后的尾巴们。   裴之衡道:“你是怕三人成虎?唔,也有些道理,光只有时延旻倒无妨,但多加一个翟浩然就难说了——冰幻,你说,我们要不要干脆去找蔚弟?虽然可能要慢一点……”   他还没说完,小九尾已经两腿一蹬扑了过来,十分兴奋地挂在他身上叽叽乱叫。   裴之衡就明白了,冰幻九尾是非常赞同这个主意的。   然而……这个提议明明是他说出的,但在见到冰幻九尾如此兴奋的模样后,裴之衡忽然又生出一点后悔来,也许——其实他应该独自一个人去找蔚弟才对?   南蔚回到先祖洞府才刚站稳,就听到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然后他就被发现了,因为马上惨叫变成了充满感情的呼唤:“老爷!”   南蔚扭头望去,就看到双目含泪的——英俊青年正歪歪扭扭地朝自己奔来。   眼看着王大牛就要扑到面前,南蔚催动灵元,阻止了他继续靠近。   王大牛:“呜呜呜老爷……”   南蔚道:“不许哭!”本尊也是不理解,为何化形之后这猴子明明可以算得上美人了,哭起来怎么还是如此难看。   王大牛的眼泪瞬间缩回,吸着鼻子,蹲在地上诉苦:“老爷,我好苦啊,白额对我好残忍好无情。”   南蔚扶额:“说人话。”   王大牛道:“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被白额折腾死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结果如何?”   王大牛偷觑他一眼,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没敢说谎:“我现在已经可以炼制那只兔子需要的灵药了。”   南蔚道:“这不就是好事吗,牺牲你一个,造福我们大家。”   王大牛:“……”   有了玄阴之气,加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各色材料,又有王大牛如今已经足够的能力,炼制出治疗那只太阴兔的灵药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在炼制的过程中,王大牛还是出现了一次炸炉,第二次才成功炼制出灵药。   对此王大牛还有些不满意,朝白额咕哝:“你不是说我炼制此药不在话下了吗,怎么还会炸炉。”   白额吼了两声,王大牛就不吭声了。   南蔚有点好奇:“白额你说了什么?”   他觉得白额的面孔上好象又浮现出了笑容,而王大牛却已经先一步地叫道:“什么也没有!”   南蔚可不相信,似笑非笑地道:“说实话。”   王大牛道:“没有。”   南蔚挑了挑眉:“真的?”   王大牛道:“真的。”   南蔚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大牛如此坚定地在自己面前不说实话。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让王大牛去给兔子喂了药。   然后南蔚就见到那只兔子身上开始闪烁出白色的光芒,时而出现人形的虚影,时而仍然是兔子的影像。   如此过了大约有数个时辰,原地已经没有兔子的身影,只剩下了那个曾与南蔚有过一面之缘的妖族。   南蔚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涂飞,别来无恙?”   涂飞有点愤然有点羞赧:“你果然知道是我。”   南蔚理所当然的点头:“那是自然,若不是知道是你,我犯得着辛辛苦苦地救下你?”   涂飞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南蔚腰间的玉符亮了亮。   南蔚原本盯住他的双眼立即移向了玉符。   “你先别说,等我回来再说。”扔下这句话,南蔚身上一亮,消失在了涂飞面前。   从洞府里出来,南蔚的魂念一扫而过,就在靖池河畔瞧见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裴之衡。”他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裴之衡一手轻轻按住蠢蠢欲动的千面九尾,“想来,所以来了。”   南蔚挑眉:“不是想见我?”   裴之衡笑道:“自然是想见你,不光是想见你,更是想你。”   南蔚满意点头:“还是你会说话。”   裴之衡又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这可不是他会说话,而是都是他真心实意的心里话。   等到带了裴之衡回到先祖洞府里以后,南蔚跟裴之衡坐在涂飞身前不远处,南蔚略抬了抬下巴:“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   涂飞像是有点魂游天外的样子,闻言才道:“我想先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是涂飞的?”   南蔚微微一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是太阴兔族。”   涂飞吃了一惊,忽然想起了自己来的通道,以及出现在通道外的南蔚二人,他讷讷地道:“那传送通道外有禁制,莫非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蔚道:“你猜。”   涂飞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只要能说的,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蔚也笑了一下:“我不担心你隐瞒,在我面前,想隐瞒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涂飞眨眨眼:“什么下场?”   南蔚道:“说实话的下场,不然你以为呢?”   涂飞:“……”   南蔚这时才道:“我知道你是要来我们人类的地盘寻找灵宝,这灵宝莫非是孵化台?”   涂飞的脸色猛地僵硬了一下,忍了又忍还是道:“那东西在你们这里被叫做孵化台?”   南蔚道:“是啊。”现在叫什么他不清楚,以后叫孵化台是的的确确的。   涂飞撇了撇嘴:“什么鬼名字。”   这一刻,南蔚难得地对涂飞生出了一点心有戚戚焉。他有点好奇地问:“在你们那里,叫它做什么?”      第198章 前因后果      南蔚一面听着涂飞的叙述,一面心念电转,思考着这原本在他而言理所应当的发展轨迹,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发生变化的。   莫不是——从本尊来到这具身体开始?   此前南蔚倒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南蔚就觉得十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若不是他的到来,前身南蔚定会直接身死,那么南氏家族不会再出一个南蔚。   那么暂且寄居南府的裴之衡不会认识南蔚,南斐在南华宗不会有任何问题,南秉礼大概也会继续在暗中与魔修来往并修炼魔功。   与此同时,丹塔的地脉异动不会为人察觉,丹塔的丹师会继续参加吕南城的拍卖会,连带着更多修士也会参与其中,大罗睺杀阵会发挥出最大限度的作用,吕南城的魔祖化生秘境很有可能会成功,钟离和光最终被荀子戚当做炉鼎,将魔祖取而代之——当然也很有可能是被魔祖取代。   而熙和大长公主的阴谋则不会被发觉,裴之衡蒙在鼓里,跟父母产生隔阂,最终英年早逝。   南蔚摸了摸下巴,忽然往裴之衡看去。   裴之衡有些不明所以:“蔚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只是忽然觉得,我能够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裴之衡眨眨眼,不是太明白他何出此言,却又忍不住地沉醉在南蔚如此明亮又诱人的笑容里。   他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南蔚。   涂飞干咳两声,眼神不大自在地飘忽起来,最后落到不远处的白额身上,又好象被针扎了一样飞快逃开。   南蔚道:“你继续。”   涂飞便继续讲。   当时的局势几乎是一触即发,三方中涂飞是在暗处,神秘人首先出现去与虎泉宗对峙,但对于最后的结果,涂飞几乎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因为神秘人占据了实力强的优势,尽管虎泉宗的人说起来还要多上许多,但最高等阶也不过是元婴的虎泉宗,很快就一败涂地。   就在这个时候,众生灵台终于出世了。   涂飞因此也被发现,但他却也有了自己的优势——因为灵宝本就是属于妖族之物,且与太阴兔族也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所以在众生灵台一分为二以后,涂飞反而抢到了其中一半。   另一半则被那些神秘人夺走,因为失去了这一半,神秘人在虎泉宗展开了一场屠杀,当他们将虎泉宗满门上下几乎屠杀殆尽以后,涂飞从他们的一些手段辨认出这伙人应该是魔修。   “果然是魔修。”南蔚摸了摸下巴。   看来这些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神秘人,说不定还真与当初的荀子戚之间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要知当初荀子戚那一伙人虽然都葬送在了魔祖化生秘境里,但当日秘境崩毁的时候,南蔚曾察觉到魔祖的一部分是成功从秘境逃离了的。他不清楚那一点魔祖化身究竟是去了哪里,假若荀子戚的行动背后还有什么人存在的话……   也许……对方仍然打着复生魔祖的主意?   涂飞点点头:“再后来,那些魔修还是发现了我并将我击伤。我身受重伤,若不是众生灵台察觉到我是太阴兔族,保护了我,我恐怕不可能等到被你发现并救出就会死了。无论如何,南兄,这一次我都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南蔚道:“那你想想要怎么报答我吧。”   涂飞:“……你们人类不是一向都应该施恩不图报吗?”   南蔚惊讶道:“你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涂飞想了想道:“我以前在妖境看过一些你们人类写的话本。”   南蔚道:“你都说了那是话本。”然后他翘起嘴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其实在我们人类里面,还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都这样说了,涂飞只好道:“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南蔚道:“既然如此,那你先把那众生灵台给我们看看?”   涂飞有些警惕地盯了他一眼,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放松下来道:“不是我不想拿出来,而是现在此物我也不能自如掌握。”   白额不知什么时候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低低地吼了一声。   王大牛道:“白额说他说的是实话。”   “好吧。”南蔚略微有点遗憾,他还想见识一下这种先天灵宝究竟有多么神妙呢,“别的暂时也没有什么要求了,先留着吧。”   而涂飞在白额过来之后,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耳朵里听的声音也好象隔了一层似的,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道一声:“好。”   等到南蔚留下涂飞在先祖洞府里养伤,和裴之衡一同回到太一宗后,才知此次虎泉山的事件,宗门也给出了初步的结论。   听了骆承弼的说法,南蔚在心中暗暗点头。   他们尽管不知道涂飞的存在,也不知道众生灵台的出现,却也推断出虎泉山应该是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并且提醒众人要小心行事。   至于那群神秘人,也已经被定位成了魔修的身份,很显然,骆承弼和宗门高层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会因此联想到大兴宗那一次的遭遇也很正常。   “那师父,接下来你岂不是要忙起来了?”   据骆承弼所说,各宗还需要调出一批化神修士对一些特定的地点进行查探,此中就包括了跟大兴宗辖域内吕南城一般的位置。   而这一次,骆承弼便是九霄支脉被抽调出的那一位化神。   “是啊。”骆承弼难得的神色肃然,“有好些地方需要我等前去查探,这可不是件小事情。所以接下来,若没有什么必要,南蔚,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宗门内修炼,别有事没事地到处乱跑。”   南蔚道:“好。”反正答应下来也不会少块肉,等骆承弼一走,本尊要去哪里他难道做得了主?虽然他没打算外出,因为接下来南蔚的安排是修炼。   一看就知他的回答有多敷衍,骆承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决定再去嘱咐一遍裴之衡。想来有裴之衡看着,南蔚至少能安分一点。   此番燕离楚也要跟骆承弼一道离宗,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太一宗内部还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但南蔚却已经清楚地察觉到,太一宗仿佛一个巨大的机器一般运转起来,呈现在弟子们眼里的松弛只是一种表象。   骆承弼没有明言,但南蔚却估计,太一宗内部大约有人觉得此次会出大事。   但究竟是什么大事呢……南蔚回想了一下后世对灵桥断绝以前的记载,毫无结果。   唉,差点忘了,因为本尊来了这个时代,许多东西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呀。   南蔚停住了思考,按照计划,决定前去云霄谷将这次道魔竞技所嘉奖的修炼时长给用掉。   裴之衡在知道了南蔚的计划以后,也十分顺理成章地提出一道进入云霄谷的打算,因为他在道魔竞技上也获得了同样的奖励。   南蔚当然没有拒绝。   枯燥无聊的修炼过程里,能时不时见到裴之衡这张脸,本尊认为是一件好事。   此次进入云霄谷,南蔚已经能再往深处前进许多。他跟裴之衡所选择的位置相距很近,南蔚又设置了两个聚灵阵分给彼此,用来进一步提高修炼效率。   当天晚上,栾伏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乖徒孙,这次听说你在道魔竞技上面大放光彩震倒了无数人啊!”   “太师父。”南蔚也是很愿意看到栾伏江的,因为栾伏江是迄今为止他所见过唯一一个能与曾经他的修为相提并论的人。   栾伏江十分开心地应了一声,在他身边盘腿坐下,然后挤眉弄眼地道:“那小子肯定很嫉妒我。”   南蔚挑了挑眉:“你说裴之衡?”   栾伏江道:“就是他啊,现在我可以来找你他却不行——嘿,当年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肯承认,瞧瞧,你们两个还不是成了双修的一对。”   南蔚坦然点头:“不错,太师父料事如神。”   听到他的话,栾伏江眯起一双眼睛,手指摸着胡须,显得老怀大畅:“哈哈哈,乖徒孙,你真是比你那个师父讨人喜欢。”   南蔚道:“师父对您不好么?”   “倒也不是,只不过……”栾伏江一说起来就觉得满腹辛酸,“从前他是心里有人找不到那个人,嘻嘻哈哈的却没个正形,可不是让我操碎了心。现在倒好,我以为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能两个一起讨我欢喜了,结果呢?这小子一门心思都在那个人身上,哼,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师父!”   南蔚回想了一下,发现自从燕离楚成功重塑肉身,骆承弼的确无时无刻不跟燕离楚黏在一起,简直比裴之衡还要黏人……    敖国海域   第199章 突破在即      南蔚的修为停留在金丹大圆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若是他想要现在就破丹成婴,选择强行突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南蔚宁愿慢慢磨,反正他也不差这点时间。   如今距离道魔竞技大会从虎泉山回到太一宗,已经又是数年过去,南蔚已经将在道魔竞技上所获得的修炼时长尽数于云霄谷内用掉了。   只不过跟当初在云霄谷时修炼不同,这一回,南蔚使用修炼时长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的。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栾伏江了。   其实栾伏江也并不是每天都会跑来找南蔚说话,身为南蔚的太师父,他是绝不会影响到南蔚修炼的,甚至他有意无意地关注这边,为的也只是在南蔚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但南蔚还是有点不耐烦——就不能跟从前一样只谈修炼、阵道之类的吗,非要问本尊什么时候喜欢裴之衡这种问题……   本尊回答不了啊!   栾伏江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南蔚的心思,还时不时地说上一句:“……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天赋和心性也都极为出众,看到你们,我就好像看到了九霄支脉的未来,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许多。那么南蔚,你没有对那小子表白过吗?”   南蔚:……   第一次,南蔚从金丹七重天晋阶后,就立马跑出了云霄谷。   裴之衡跟出来,还有点不明所以:“蔚弟?修炼时长还没用完你怎么就出来了?”   南蔚道:“出来透透气,顺便打听一下师父的情况。”   裴之衡总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但是南蔚不说,他也不可能强迫南蔚说出来。   后来南蔚前去询问骆承弼的情况,裴之衡则跟他暂时分开,去找谷正青了。   南蔚得知骆承弼和燕离楚前几日才回过一次宗门,只是紧接着就又起身离开,彼此可以说是擦身而过。   几日后南蔚又进入云霄谷修炼,在突破后再次迅速离开,打听目前骆承弼等人的情形,继续进入云霄谷修炼……如此循环往复,待到他终于到达金丹十重天后期的时候,其实道魔竞技所获得的修炼时长早已彻底用光,还多亏了事先骆承弼似乎早有预料,给他的身份铭牌里注入了更多修炼时长。   谷正青在得知这件事后,立即将裴之衡叫去,也如法炮制地给了他许多修炼时长。   裴之衡事后一想,就明白过来:“蔚弟,你是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我师父知晓的?”   南蔚道:“算你有点脑子,若是不这样,谷师兄哪里想的起来。”   裴之衡道:“……其实师父对我很好。”   南蔚哼道:“好得差点害了你。”   裴之衡握住他的手:“蔚弟,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师父对我真的很好,视如己出。”只不过……他很清楚,谷正青跟骆承弼不是一种人,所以考量起事情来也不可能跟骆承弼一般无二。   南蔚又哼一声:“我才没有心疼你。”   裴之衡笑了起来:“嗯。”   用光修炼时长,两个人都已经是金丹十重天后期接近大圆满的修为,裴之衡比南蔚更接近破丹化婴的临界线,因此在由谷正青探查了一番他的修为后,裴之衡不得不跟南蔚分开,继续闭关修炼。   而南蔚就发现日子变得非常清闲,清闲到有些无聊。   这些年里,骆承弼跟燕离楚不是没有回来过,其间他们也曾与其他化神真人进行过交接,但之后又外出了,而每一次,南蔚都跟他们两个错过了,始终没能打个照面。说不定现在骆承弼看到他都要稍微惊讶一下于他的修为,南蔚坐在自己住处的院子里,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想到。   不过这些化神们的辛苦也并非白费,据南蔚所知,如今已经有数个地方——这些地方或是封印有魔祖和魔将,或是与之扯得上关系……都出现了跟那伙屠杀虎泉宗的神秘魔修类似的身影。   别人或许还判断不出,但南蔚现在却可以肯定,这里面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魔祖的手段。或者说,是之前想要复活魔祖的那一帮人,已经同魔祖勾结在了一起,并且要正式地复活或者取代魔祖。   当然,南蔚偏向于复活一点,其实荀子戚的想法不能说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但是既然魔祖的那一点分魂都逃出了魔祖化生秘境,再也将其蒙蔽而取代,就非常难做到了。   南蔚也无法肯定,众生灵台是否能对魔祖的复活有作用,但想来应该是有的,此物毕竟是先天灵宝。至于在有了一半先天灵宝后,得以完全复活的魔祖会不会很强,强到整个大罗灵界都对付不了,南蔚倒也没有多么担心。   大不了就是灵桥再次断绝呗,多大点事!   又过了一天,南蔚索性催动灵元激发了洞府玉符,回到了先祖洞府里。   这里面能说话的还要多一些,比如涂飞、王大牛和白额——都怪裴之衡那小子要去闭关,不然本尊也不会无聊至斯了。   伤愈的涂飞选择了继续留在南氏的先祖洞府里,打的旗号是要找回被神秘魔修抢走的那一半众生灵台。只不过南蔚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并不是涂飞的真实意图,他觉得涂飞的目的,更像是……冲着白额去的。   尽管涂飞每次见到白额都表现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但是南蔚还是觉得,与其说是惊吓,倒不如说,涂飞好像将白额放到了一个很崇高的位置上,不敢轻易接近?   这让南蔚再一次想起了王大牛在妖境里面的表现,王大牛在进入到妖族的圣地之后所遭遇到的那些,圣山的声音曾说他有妖神血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白额不简单。   那么……南蔚想到的更深入一点,能将白额作为洞府守护的先祖以及先祖的这座洞府,是否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与之相关的南氏家族,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南氏家族和先祖洞府曾经在南蔚看来没有什么异样,但如今看来它们就像是谜团,而且越来越大。   说起来……本尊渡劫失败之后,会进入这具身体而不是别的身体,是否也有什么隐情?   南蔚曾经拿着先祖洞府的事情问白额,但是白额的表现似乎也很迷茫,却又若有所思。南蔚不认为白额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倾向于它的记忆里有某一个部分似乎因此被屏蔽了。   既然南蔚一时间无法得出结论,也就没有再思考下去,而是在洞府里继续修炼了。   先祖洞府的元气同样十分浓郁,虽然比不上云霄谷深处,可是在南蔚加上了聚灵阵和毫不在乎地使用灵石辅助之后,他的修炼是一点也没有被拉下。   每天南蔚会通过修炼粉骨碎身拳来淬炼灵元,剩下的时间则不断运转一气培元诀让灵元不断增厚。   增加、淬炼、提纯……再增加、再淬炼、再提纯……   日子虽然还是有些无聊,但涂飞却是一个可以让他打发一下这种无聊,而且长得还挺好看的美人,南蔚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又过了些时日后,白额忽然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王大牛将它的意思告诉南蔚:“老爷,白额说,若是你能到达元婴期,洞府的一些秘密就会对你开放,说不定你能有所收获。”   “要到元婴期吗……”南蔚摸了摸下巴,“说不定也不远了。”   他已经开始渐渐能感觉到体内灵元的鼓噪,想来距离突破也不会有太长的距离了。   这一天,涂飞跟以往一样蹲坐在与白额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位置。   王大牛则殷勤地端茶倒水,给南蔚洗来各色灵果,又仔仔细细地烤制妖兽肉——虽然老爷总是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但王大牛坚定地认为老爷并不是不满意自己,而只是不满意裴公子没有在这里罢了。   南蔚倚在白额身上,收获了涂飞惊疑不定的眼神数枚。   “你在吃惊什么?”南蔚吃完一粒灵枣,顺手拿起手边王大牛摆上的果盘里另一颗灵枣,朝涂飞丢了过去。   被砸中了额角,涂飞先是一个激灵,然后就拼命摇头:“我没有吃惊啊。”   南蔚冷笑:“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   涂飞老实了:“我是很吃惊,吃惊于你跟这位白额如此亲近。”   南蔚笑眯眯地道:“哦,为什么?”   涂飞道:“因为它是白……”说到一半他改口改得十分生硬,“白额啊。”   南蔚知道他没说真话,不过眼下也不是逼迫他的时候。他哼了一声,继续往嘴里丢灵枣。吃完灵枣又饮了一些灵茶,南蔚正要接过王大牛递来的妖兽肉,神色就微微一凝。   王大牛吓了一跳:“老爷?”难道是他烤制的妖兽肉这么难以令人接受,让老爷不愿意吃?   却见南蔚对白额低语了几句,白额立即将他带入洞府内部,顺爪抓过了王大牛,却将涂飞关在了外面。   涂飞:“……”   被白额带到了洞府深处,南蔚就开始从须弥戒内往外丢阵盘和各色布阵的材料。   到了这个时候,王大牛终于醒悟过来,惊叫道:“老爷,你要突破啦!”      第200章 元婴      南蔚嗯了一声,继续布阵。   没过多久,他就布好了一个聚灵阵,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够,便又着手改动了阵法的一些细节,让聚灵阵叠加起来,形成了一个三重的聚灵阵——这还是南蔚从栾伏江那里得到的灵感。   不然在此之前,南蔚只知双重法阵,却是并未想过三重叠加,因为在此之前南蔚的经验告诉他,三重叠加的结果势必是法阵崩溃。不过栾伏江与他经过了一些探讨和尝试,却成功地布置出了三重叠加的聚灵阵。   这也是为什么栾伏江再八卦,南蔚也还是耐着性子的缘故,因为从栾伏江那里总能让他得到一些阵法上的启发。   白额见南蔚布完阵打算进入其中,还是冲南蔚吼了几声。   王大牛道:“老爷,白额说你突破的时候务必小心一点,毕竟金丹突破元婴,你们人类,哦不,我们人类会遭遇心魔劫。”   南蔚:……   这猴子现在还没意识到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吗?   白额见他并不在意,又低低地叫了几声。   王大牛道:“白额说它这里还有一些能帮忙抵御心魔劫和其他可能出现的情况的物品,不属于洞府,所以可以让你使用,问你要不要。”   南蔚摆了摆手:“用不着。”   区区心魔劫罢了,本尊根本无须放在眼里。   很快,南蔚就没有再理会白额和王大牛,径直进入到三重聚灵阵的中心,盘腿坐下。   体内的灵元犹如涨潮时的海水,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地冲刷着经络,魂念在收回到了识海内后,无数又似细丝又似触角一般的魂念丝又从中生发而出,进入到经脉内,精妙无比地控制着灵元对境界壁垒的冲击。   从金丹期跨向元婴期,是一个非常关键又难以逾越的关隘,即便是在元气如此浓郁的这个时代,据南蔚所知,也有许多修士停步在此处。   当然,南蔚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否能突破至元婴期,哪怕他的灵根乃是伪造出来的三系灵根。   尽管南蔚现在的灵根仍是三系,但一方面他持之以恒的习练粉骨碎身拳,另一方面他又已然结成了超品金丹,双重因素都让他的这一次突破已是水到渠成。   灵元不断冲刷,浑身上下渐渐弥漫起酸痒滋味,但南蔚仍是一动不动,只用魂念细丝控制着灵元的运转,务必做到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元。   渐渐的,他的灵元越来越精粹,他的经络越来越柔韧,他的骨骼越来越坚硬——若是南蔚能多关注一些,就能看到他现在身体里的五脏六腑丹田经络,都有些与众不同,似金似玉,非金非玉,好象真成了某一种灵体。   而这股浪潮则一股脑地往金丹处冲击而去,磅礴的力量有若万钧雷霆,击打在金丹之上。   刹那间,原本固体的金丹倏然散开,形成了无数金色的光点,又散入到那波涛一般的灵元洪流内。   这洪流在丹田里盘旋着,有奇妙形状的虚影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若隐若现中,仿佛能看出那是一个有些袖珍的人影。   此时此刻,南蔚距离突破到元婴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超品金丹的优势便在于突破的过程完全不会遇到任何阻碍,只除了心魔劫无法避免。   至于心魔劫,南蔚不仅不担心,还有些好奇,自己再一次度的心魔劫,会是什么样子的。   在后世的天命魔宗里,南蔚晋入元婴期时也遇到过心魔劫,是以在度完劫成功成婴之后,南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师尊。   那么这一回他会遇到什么?   就在南蔚心神微微浮动的时候,耳畔好象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师尊,师尊?你可起床了?”   一个眨眼,南蔚发现自己好像回到了万年多以后,正躺在自己熟知而舒服的床榻上,窗框被支起,有清晨的天光从外面一泻而入,鼻端好象还能闻见一丝才刚雨过天晴的清新味道。   “起了。”南蔚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门便被推开来,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端着水盆走入房内,朝他粲然一笑。   这个笑容很明快,很好看——甚至有点眼熟,南蔚盯着他看了一会,直看得少年面上泛起绯色:“师尊?”   南蔚嗯了一声。   少年忙不迭地过来服侍他洗漱,又端来了还热气腾腾的早饭。   南蔚又盯着饭菜旁边的筷子看了一会,才伸手拿起来,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   他似乎应该觉得很好吃,可是隐隐约约的,南蔚却觉得这饭食的味道着实满足不了他的期望。   少年的黑发半披在脑后:“师尊,昨天枯木师伯来找过你,不过那时候你已经睡下了,我让枯木师伯先回去了,稍后他会再来找你。”   南蔚嗯了一声,有点勉强地用完饭菜,起身走出门:“过来。”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又露出满面喜色:“师尊!”   南蔚道:“我今日似乎该教你……教你……”他想了想,却没有想起来,只好询问道,“上次教了你什么,教到哪里了?”   少年受宠若惊地道:“上次师尊教了我一气培元诀的前三层。”   南蔚哦了一声,道:“那今日我便教你后面的。”他边说边拍了拍身侧,“过来坐下。”   “是,师尊!”少年的喜悦从他的每一个表情里满溢而出,止都止不住,他坐在南蔚身边,听着南蔚的一字一句,不知不觉中,他与南蔚的距离变得非常接近,几乎是挨在了南蔚身上。   南蔚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脑袋除了要好好教授徒弟这件事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非常迟钝。   但他到底还是哼了一声:“放开!”   然而这一次,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模样。   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变成了青年的样子,黑发有些过于规矩的束起,却丝毫无损于他端丽的姿容。   青年不仅没有因为南蔚的喝声放开,反而手紧紧扣住南蔚的手腕。   南蔚往他脸上看去,发现他眼尾通红,眼波荡漾中又透着一丝茫然,鼻端似乎还闻得见酒气。   这个孽徒——嗯?他为什么要称他为孽徒?   南蔚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青年显然是喝酒了,而且还喝多了。   他沉下脸来:“你要作甚!”   “师尊。”青年却对他的喝止恍若未闻,反而益发地欺近到了跟前,几乎是逼视着他的双眼。   “师尊……”接着南蔚就听到青年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唤,像是某种小兽一般,又似乎蕴含了极有分量的依恋,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直戳入耳,叫人无法回避。   南蔚一时间有些怔忡,因此没有能够及时阻止住对方的靠近,直到唇边被咬了一下他才蓦地回神,用力掀开了青年。   青年有些委屈地坐在地上,还在叫着师尊。   那副委屈的样子实在有些眼熟,但是南蔚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想到方才青年的所作所为,南蔚便心生怒意,呵斥道:“孽徒!”   这一声犹如惊雷一般在青年耳边炸开,青年如梦初醒一般眼神逐渐清明,最后在南蔚要走出去以前,他抱住了南蔚的腿:“师尊,师尊请原谅我……”   南蔚踢开他,毫不犹豫、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到了外间被冷风一吹,南蔚也冷静下来了些,后面是青年追上来问:“师尊……师尊你原谅我……我……我也不想的……若我是个女子,师尊是不是……”   “不是。”南蔚倏地扭头,看着他皱了皱眉,“此事跟你是什么性别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这一句话,他又忍不住愣了愣,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似的。   青年呆住了:“师尊……你是说只有我不可以?”   南蔚想了一会,才道:“是,但也不是,不光是你,别人都不可以,只有……只有……”   只有那一个人才可以。   说到这里,南蔚就忽然觉得围绕住自己的雾气终于散去,头脑变得清明。   周遭的一切都如同烟雾一样散去,而他体内那同他形貌几乎一致的小人儿还紧闭双眼,只差一步就要完全凝结成型。   南蔚没有再犹豫,立即补足这最后一步,当小人儿睁开双眼的刹那,分布在南蔚周围组成三重叠加聚灵阵的灵石们也消耗完毕最后一丝灵力,彻底化为齑粉。   他站起身,迎上关切地望过来的白额和王大牛,微微一笑。   白额低低地吼了两声。   王大牛则上蹿下跳:“老爷,白额说恭喜你,我也要恭喜你,你突破啦,你现在是元婴真人啦!”   “不错。”南蔚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感知到那与他如出一辙的小元婴也看了看自己,身体上仿佛有金红绿三色不断流转,魂念也已彻底成为了神念,他微微一笑,“我是元婴期了。”   白额又叫道:“吼吼——”   王大牛道:“老爷,白额说你现在可以去寻觅它所说的洞府深处的秘密了,但是白额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南蔚颔首,信步在先祖洞府内逛了起来。   很快他就有所收获,而在发现了这份收获的具体含义之后,南蔚微微抽了口气。      第201章 隐秘      “妖族的……血脉……吗……”南蔚喃喃道,一边把手里的玉简放了回去。他一方面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惊讶,但另一方面未尝也没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因为在此之前,许多的蛛丝马迹都隐隐将苗头指向了这种可能。   虽然说想到南氏家族先祖的身上竟然有妖族的血脉,也就是说自己进入的这具身体很可能也存在一点妖族血脉,让南蔚稍微觉得有点古怪,但他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情形。   白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巨大的身体很安静地蹲在南蔚身旁,看到南蔚放下玉简,又试图去拿剩下的玉简却没有拿动,它才吼叫了几声。   王大牛道:“白额说,以老爷现在元婴初期的修为,暂时不能继续探寻,只有等老爷的修为更进一步以后才可以。”   “哦。”南蔚不在意地道,反正他并不是真正南氏家族的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知道了这个秘密也难以产生多大的反应。   白额接着又叫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它才叫了两声,低吼就戛然而止,转变成低低的闷哼。   南蔚看过去,发现吊睛白额老虎两只前爪抱住脑袋,竟是在地面上打起滚来。   王大牛急坏了:“白额?白额?你怎么啦?”   看他似乎想要扑上前去,南蔚阻止了他:“别乱动,当心弄巧成拙。”   王大牛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南蔚:“老爷,白额它,它是怎么啦?”   “我也不是太确定。”南蔚一边说着,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白额,心里忽的一动。   王大牛仿佛也察觉到了南蔚的心思,身体不由自主般就切换成了人形的状态,张大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向南蔚:“老爷?”   如果是灰毛猴子形态的王大牛,南蔚肯定就不会理他了,但眼下这个王大牛着实算得上一个美人,因此南蔚勉为其难地开了口:“我之前不是曾经问过白额,关于洞府秘密的事情吗?那时候白额说它无法告诉我,因为它也不知道。但是我一直觉得,不是它不知道,而是它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屏蔽或者说是封禁住了。我怀疑,现在白额的情况就是那个封禁被打开了?”   王大牛眨眨眼:“那它不会有事了?”   南蔚道:“当然不会。”   王大牛止住了眼泪:“那就好。”尽管如此,他还是用非常担忧的眼神注视着白额。   南蔚便站起身,没有再理会他们两个,反正他可以肯定白额绝不会有事,而在先祖洞府里王大牛更不可能有事。倒是涂飞被关在外面这么久,因为刚突破元婴期的时候南蔚又去寻找洞府的秘密,也没有顾及涂飞,不知道现在涂飞怎么样了。   涂飞早已是望眼欲穿,当他见到南蔚身影的刹那,他的整个身体都弹跳而起,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南蔚,嘴里还大叫着:“南兄!”   但在差一点就要挨到南蔚身体的时候,南蔚手掌一抬,催动灵元,就将涂飞拍了开去。   涂飞十分哀怨地道:“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   南蔚挑了挑眉:“你是香还是玉?”   涂飞语塞了一会,又有点惊疑不定地打量起南蔚来:“你、你真的突破了?”   南蔚道:“突破就突破,难道还有假的?”   涂飞忽然感叹了一句:“你多大年纪,有五十岁了吗?”   南蔚道:“没有。”   涂飞又问:“四十呢?”   南蔚道:“没有。”   涂飞捶胸顿足:“你们人类真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厉害的修为,若是真有神仙,那他对你们可是太偏爱了!”   南蔚道:“你这是在承认自己不如人类?”   涂飞道:“哦,我说错话了,是你们人类里像你这样的天才。”   南蔚哼了一声,反问:“你多大年纪了?”   涂飞忸怩了一下才道:“我今年一百多岁了。”   南蔚点头:“看来妖族的寿命的确要比普通人类长很多。”   涂飞就又得意起来,神采飞扬地道:“那是自然,我们妖族也是妖神的宠儿啊!别看我有你的两倍年纪还不止,但我在我们族内,也不过是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妖呢!”   南蔚道:“所以你是想说……”   涂飞摸了摸脸侧,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所以我其实也是不下于你的天才。”   南蔚:……   拐弯抹角就为了说明这件事,这只妖族的逻辑真是令本尊担忧啊。   涂飞接着又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人类突破到元婴期是什么样的,听说需要经过心魔劫?你好像一突破就成功了,很顺利么?”   南蔚道:“是有心魔劫,不过心魔劫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说起心魔劫,南蔚就想到了晋阶中他所遇到的情景。他其实并未想到自己会遇到孽徒,在此之前,南蔚所知的心魔劫,往往都是那名修士内心的阴影,或是渴盼之类。所以曾经那个南蔚的心魔劫是他师尊,内容是南蔚小时候的事情。   但是孽徒……   开什么玩笑,孽徒怎么可能是本尊心底的阴影?更不用说渴盼了!   唔,说起来,他倒是对回到万年多以后有过渴盼,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孽徒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南蔚就和涂飞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直到白额和王大牛过来。   “没事了吧?”南蔚问白额。   他没有听到白额一如既往的吼叫,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南蔚稍稍吃惊地睁大双眼。   “没事。”白额说。   南蔚眨眨眼:“你能说话了?”   白额点头:“终于可以了,不,应该说我本来就能说话,我喉间的横骨早就炼化了。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被下了封印,而且还不止一个,现在为止,我也只是因为你达到元婴期以后得以解开了第一道封印。不过对目前的我和你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南蔚眯了眯眼:“你又知道了哪些新的内容?”   白额道:“有许多东西我不能对你说,但是我可以说的我会尽可能全部告诉你。南蔚,这座洞府不简单,你以后还是需要战胜我才能探寻下一步。你也需要尽快的修炼到更高的修为,那样才能达到你的先祖、甚至是更多人所期待的那样。”   “更多人?这是什么意思?”南蔚敏锐地察觉到了白额话里的深意。   白额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只是有这个方面的感觉罢了。”   南蔚又道:“若是我不修炼呢?”   白额还是摇头道:“具体会如何,我仍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依稀能感知到,后果会很可怕。”   “可怕吗……”南蔚若有所思。   王大牛看看白额,再看看南蔚,有点茫然:“老爷,白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南蔚道:“以你的智商还是别多问的好。”   白额则含笑道:“这些东西,自有我们关心,你不必多想。”   王大牛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不过在看到南蔚摸了摸肚子以后,王大牛瞬间来了精神,雷厉风行地给南蔚端茶倒水制作饭食……   南蔚则是想到了那个所谓的后果,并且将其与灵桥断绝联系了起来,莫非白额话里隐含的意思,指的是大罗灵界之后的那场灾难?   而且,南蔚还有种感觉,自己没有进入到别的身体里,而是进入到这具也叫做南蔚的身体里,似乎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就好像他的来历,他的所作所为,他经历的种种,都好象有什么人在刻意操控一样。   罢了,南蔚哼了一声,就算真有这个人的存在,那此人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何必在这里多此一举的纠结呢?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迟早会有图穷匕见的一天。   接下来,南蔚又从先祖洞府里得到了不少的灵材宝物,大大地充实了一番自己因为要救治涂飞而稍微空了一点的须弥戒。   他琢磨着自己离开太一宗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他都已经成功突破成为元婴期,那么修为本来就比他要略胜一筹的裴之衡应该也没有意外地突破了才是。   裴之衡要是突破出关,肯定会想见本尊,既然如此,本尊也该回宗了。   南蔚跟白额几个说了一声,就打算返回太一宗。   涂飞仍然要求留在洞府里,南蔚没有反对。   王大牛有点纠结,他觉得作为一个优秀的仆人,自己近来已是越来越不称职,可是已经化形的他跟着南蔚又多有不便——他身上的妖气已越发浓郁,而他到现在还不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在两种形态之间的转变。   南蔚解决了他的难题:“王大牛,你也先留下,等你彻底掌握了身体再谈其他。”   王大牛有点恹恹的:“好吧,老爷,你路上当心点。”   而等到南蔚从先祖洞府里出来,这个传送点距离太一宗已然很近,但在飞舟行驶一段距离后,他忽然感到一股磅礴力道将飞舟给逼停了。当南蔚看清对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呸了一声:王大牛你个乌鸦嘴!      第202章 翟坤彦      “南蔚,你好啊。”   说着问好的话,但却明摆着有多么咬牙切齿,不用问对方也绝不可能是南蔚的朋友了。不过对于此人,南蔚也不可能惧怕,尽管对方的修为比自己要高上一整个大境界还不止,尽管现在他是孤身一人面对对方。   南蔚微微一笑:“翟真人,别来无恙。”   翟坤彦冷冷地盯着他,四周有风一直在吹,且风力不小,但他的白须白发却一动不动。最后翟坤彦露出一个冷笑:“你这小子真是好胆色!我已经查探过了,这一次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人来救你,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从我手里逃出性命!”   南蔚笑眯眯地道:“为什么要逃?我可是还打算跟翟真人你打一场呢。”   翟坤彦吃了一惊:“你以为这次还同上次一样?等等……”他这时才有心思查探南蔚的修为,并为之更加吃惊,“你——你竟然已经元婴期了!好个小子,不愧是太一宗的佼佼者!”便是如翟坤彦这般的化神真人,这个时候也不禁对时常当做假想敌的太一宗,生出了一点渴慕和向往——若他也能进入那座宗门,是否也能有比现在更了得的本事?   南蔚点头道:“不错,才刚晋阶,还不是很稳固。”才怪!本尊自然是稳固了修为才会出来,当然这种实话就犯不着对敌人说了。   翟坤彦哈哈大笑:“那就更好了!若是太一宗失去了你这么个不同凡响的弟子,一定会很心痛吧!就算你已经是元婴期了,但想要从我手里逃生,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次,可没有你师父来救你了!”   南蔚叹了口气:“那倒是,我师父现在在外奔波,不可能及时赶到,看来翟真人你已是查探清楚了。”   翟坤彦哼笑一声:“当然,此次我既是要来取你性命,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好了,小子,纳命来吧!”   “可惜……”南蔚又叹了口气,深表遗憾,“没有师父在,我还是敢肯定,你杀不了我。”   翟坤彦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催动灵元,当即从他指尖便有数道光芒闪烁。   接着南蔚就见他抛出一枚小印,那小印迎风便涨,刹那间便遮天蔽日一般。   南蔚此番突破元婴期,其实也很想要找个人来打一打,若是回宗去了反而很难有酣畅淋漓的战斗,现在遇到翟坤彦了在他来说倒是歪打正着。   见状他毫不犹豫,当即也是丢出两样宝器。   转瞬间,一只宝器迎上那小印,另一只宝器则在南蔚身周滴溜溜地打转。   短兵相接,南蔚只觉得一股沉甸甸的巨力传递而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震动。   不过他对化神真人的强悍早有预料,翟坤彦都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就感到自己释放的攻击竟是被卸了开去!   转眼间,南蔚跟翟坤彦已然来往数招。   翟坤彦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南蔚,不过才元婴期,竟然能够抵挡住自己的攻击!   当初南蔚也在他手底下走了十招,且那时候南蔚还是金丹期,但翟坤彦一直认为那是因为骆承弼在一旁的缘故,可是今次,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南蔚还是有两下子。   但那又怎样?   翟坤彦脸色益发阴沉,忽的一拍腰间,顿时有数道青色烟光一跃而出,在半空中便散开宛如一张大网,往南蔚的方向激射而去。   南蔚眯了眯眼,他自然看得出来,翟坤彦也是动了真火。   若说之前都还有点试探的意图,现在的翟坤彦可下了杀手。方才那青色烟光不是别的,正是一种极为凶险的灵物,寻常修士沾到一点便必死无疑。   然而本尊又岂是寻常修士能比的?   南蔚不在意地将手中经过数次炼制的金焱藤鞭挥动起来,隐隐灵光外露,只见那青色烟光竟是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他,最后还被灵光给逼了开去!   翟坤彦再一次大吃一惊:“南蔚,你这手法着实不差啊!”   “翟真人过奖了。”南蔚笑眯眯地道,“既然翟真人方才让我见识到了碎骨灵烟,这一回就换我来让真人看看五行宝焱吧。”   听到五行宝焱的瞬间,翟坤彦瞳孔微缩:“……你一介元婴能有此物,倒也是造化不凡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果然南蔚抬手之间有数道不同色泽的烟气直冲而来,甚至好象活了过来一般,自如地往自己攻来。   翟坤彦更加吃惊:“生出灵智了!”   南蔚笑眯眯地嗯了一声,没告诉他其实只有一道如此,正是那定天真焰。   五行宝焱是五种不同属性的灵火组成,若是天生灵火自然更加珍贵,而南蔚手中其实只有定天真焰一道乃是生了灵智的天生灵火,但这已经足够了。   翟坤彦冷哼一声,他反手一盖,强行用修为将五行宝焱给压制了回去。   他的目光落到对面眉目如画的青年身上,翟坤彦的心情忽然间十分复杂。   他已然垂垂老矣,尽管他是化神真人,翟坤彦却很清楚,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而对面的这个小子却如同初生朝阳,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且如此年轻的他,竟已经是元婴真人!   这叫翟坤彦如何不又羡又妒!   也叫他更加想要杀死对方!   又是一刻钟过去,翟坤彦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南蔚身上留下了数道伤口,其中较深的一些,血流不断,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翟坤彦可以肯定,南蔚必死无疑。   然而让翟坤彦惊疑不定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南蔚的神色依然如常,仿佛直面死亡的并不是他。   翟坤彦觉得自己几乎要佩服起这个小子了,可惜今日他不得不死。   他可是听说了,在那道魔竞技的时候,自家孙儿跟南蔚不知怎么搅和到了一起的事!   翟坤彦绝不允许翟浩然因为南蔚的缘故中途折戟!   这样想着,他又一次催动灵元,但见无数金色光华飞了出来,绕住翟坤彦身周不断旋转。   当下周遭的元气大幅度地往他涌来,天上地下都好象形成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的漩涡,将四周的其他外物都不停吸来。   南蔚神色一肃,他知道这一招应该是翟坤彦的杀招了。   他也很肯定,自己接不下这一招。   不过在此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动玉符回去先祖洞府,更有足够的时间让翟坤彦停下这个举动。   南蔚微微一笑:“翟真人,你是否很久都没有见到翟道友了?”   翟坤彦猛地停下了动作:“浩然?你知道浩然在哪里?也对,郝万才那几个小子的确曾提起浩然跟你在一块!南蔚!我警告你,你可不要玩什么花样,浩然若是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   南蔚笑得更开心了:“你不是要现在就杀了我吗?又能怎么威胁我?”   翟坤彦:“……”   南蔚笑眯眯地道:“其实翟道友现在就在太一宗,而若是你杀了我,大概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翟道友了。”   翟坤彦哪里会信:“就算他在太一宗,我相信作为化神真人,若是前去要人,也不会有人阻拦得了我。”   南蔚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我死了,翟真人这辈子就不可能见到翟道友了,懂了吗?”   翟坤彦心里一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蔚道:“想要证明一下吗?我相信你有办法联络到他,只不过这些年里,是不是发现翟道友那边一直都没有任何回应?”   “你……你怎么知道……”翟坤彦愣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   其实换在从前,翟坤彦可能对翟浩然也未必有这么关心。但这么多年下来,他给翟浩然蕴养真灵,给他重塑肉身,可以说,随着这个过程,翟坤彦在翟浩然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   在他的期望实现以前,翟坤彦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南蔚道:“现在你不妨再试一试,我想翟道友一定会予以回应。”   翟坤彦狐疑地看着他,稍一犹豫,便将腰间一枚玉珏拿起,催动灵元激活了此物。   紧接着,在白光闪烁一阵之后,翟坤彦面前竟是出现了一面白色的光幕。   这么久以来,翟坤彦终于又一次见到了翟浩然:“浩然!”   翟浩然的表情在画面中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在他看到了翟坤彦身后的南蔚后,就突然明白了过来:“爷爷,是我。”   “浩然,你去哪里了!南蔚说你在太一宗,你真的在太一宗?”   翟浩然知道肯定是南蔚控制住主奴印做了什么,“是的,我在太一宗。”   “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很高兴。既然如此……”翟坤彦眼中闪过阴霾,杀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我杀了南蔚,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谁知下一刻,他就听到翟浩然一声厉喝:“爷爷,不可!”   翟坤彦皱眉:“浩然,你这是怎么了?他可是你的仇人。”   翟浩然看看南蔚,再看看翟坤彦,不情愿地道:“可是我的性命跟他联系在一起!”      第203章 惊现      翟坤彦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脸震惊地看着光幕内的翟浩然:“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爷爷。”翟浩然当即重复了一遍,“我的性命,如今已与南蔚联系在了一起,若是他死了,我肯定也会死。”   下一刻,翟坤彦猛地张开双手。   但见白光形成了两只大掌,就要往南蔚抓去。   与此同时,翟坤彦嘴里还念念有词:“定是你这小子捣的鬼,浩然你无须着急,只待我抓住他拷问一番,你定能回复自由!”   但光幕内的翟浩然却是又厉声叫道:“爷爷!不可!”   南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看着翟坤彦和光幕,一副像是等待翟坤彦来抓住自己的样子。   翟坤彦停住手:“浩然?”   翟浩然道:“这是真的!而且没有解决的办法,除非南蔚自己放了我!但是爷爷,你若是真对他做了什么,我敢肯定,在此之前我必死无疑!”   翟坤彦思索片刻,才试探着道:“莫非你们之间……结下了某种契约?”   南蔚道:“你猜。”   翟浩然发现南蔚现在借助主奴印放开了自己说话的很大一部分权利,他点头道:“不错,所以如果他死,我就会死。爷爷,孙儿不孝,以后也许不能再承欢膝下了。”   化神真人的寿命相当长,虽然翟坤彦看上去是老者,但其实他面色红润,宛如童颜。   然而这一瞬间,他却仿佛老了有数十岁。   那股又疲倦又失落的情绪笼罩在翟坤彦身上,他怨毒地盯着南蔚:“南蔚,你、你好!”   但谁都听得出,他说的分明就是反话!翟坤彦的内心,恐怕恨不得将南蔚凌迟而死,甚至囚禁起南蔚的元魂!   翟坤彦心里一动,忽然道:“若是我将他捉住,剥离其元魂,浩然,你是否就能脱身了?”   翟浩然低下头去:“爷爷,算了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好了。我落到南蔚手里,也是我自己的错,怪不得任何人。”   闻言南蔚挑了挑眉,他可不信这是翟浩然的真心话。不过他也清楚,此刻翟浩然肯定是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死的。   翟浩然继续道:“您是不知道这种契约的霸道之处,南蔚只要稍微一想,我也能生不如死!”   翟坤彦刚振作起来的精神又萎靡下去,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分外嘶哑:“南蔚,要什么条件,你才能放了浩然!”   南蔚道:“我为什么要放了他?若是现在放了他,下一次你再要杀我,我又还没达到化神,那怎么办?”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就算放了翟浩然,以后再撞到翟坤彦就逃不掉了,但有简单的法子解决,何必要自找麻烦?   翟坤彦怒道:“你这小子好不讲理!我、我便应承你便是,往后见到你便退避三舍!”   南蔚还是摇头:“没有这回事,将翟道友弄到手里,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就这么还给你,这种亏本买卖我是决计不会做的。”他笑了笑,“好了,翟真人,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绝不会答应。”   翟坤彦怒目而视,这一刻,他很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南蔚,可是一方面翟浩然在南蔚手里,令他投鼠忌器,另一方面,翟坤彦也隐隐有种感觉,即便他真攻击了,南蔚只怕还有别的底牌。   天底下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后辈!   明明也不曾修炼多么久,却已然达到了元婴期的修为!不光是修为,他的实力也让人惊艳!在道魔竞技上的表现他也听说了,那么多金丹大圆满的魔修,一个接一个败在他手下!而如今已晋入元婴期的他,更是在化神手下毫不畏惧!   翟坤彦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仿佛腐朽一般的味道遍布全身。   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就算真的能杀死南蔚,他翟坤彦难道还能突破至还真境么?翟坤彦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罢了。”翟坤彦长叹一声,神色逐渐平静了下来,“南蔚,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保证浩然的安全。”   南蔚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我花了大价钱弄到手的,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会在没有从翟浩然身上得到足够的好处之前,让翟浩然出事。   翟坤彦不想再说什么,而光幕在缺少了他的灵力维系之后,便犹如气泡一样破掉,什么也没能留下。   看到翟坤彦失落而走,南蔚知道翟浩然的下落对他而言,着实是一种惩罚,因为这几乎是杜绝了翟坤彦原本还抱有的希冀。   南蔚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非常仁慈,没有告诉他,今日他回宗之后他很可能还会面临更大的惩罚。   这是南蔚在丰城顺便让神念过去南华宗一趟时探查到的情形,那时他的神念发觉南华宗主脉正谈及翟坤彦等人,明摆着是打算对翟坤彦一系下手。   说起南华宗主脉的一些人,南蔚真是没有一点好感,当初能做出某些事,也不光是翟坤彦一个人说了算,等到如今另有他人崛起,丰满了羽翼,就想要除掉之前的人,甚至还扯上了当年他南蔚的那桩事情……   做人无耻到这样,南华宗的未来还真有些令人担心——不过倒也无妨,若是叶浮白等人在南华宗待不住了,到时候本尊大约也有了足够的能力,自然能给予他们一点庇护。   南蔚催动飞舟,加快速度,希望能更快一点回到太一宗。直到经过九安时,他蓦地想起裴之衡曾提起九安有一样灵酒配上他炮制的吃食会特别合适,南蔚就按落飞舟,进入到九安城内去买酒。   记得当初因为钟离和光一事到过九安一次,南蔚也分出一丝神念过去钟离家族看了看。   如今的皇商钟离家,跟当初南蔚所见到的相比,有了些变化,而且还是好的变化。看来钟离和光的死,对于偌大的一个家族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大事。   就在南蔚这样想着的时候,神念那一端忽然传来了一种针扎似的疼痛。   他当机立断,切断了与那一丝神念的连系。   而在切断以前,神念所传递过来的画面……   让南蔚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嘴里也忍不住道:“钟——离兄?”   没错!那一丝神念方才所探查到的画面里,分明就有钟离和光的身影!   可是怎么可能?   钟离和光乃是无法修炼的凡人,又被预备做炉鼎许久,体质本就十分虚弱。而在魔祖化生秘境里的时候,钟离和光又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加上用精血和寿命来引动法诀使荀子戚反噬,南蔚可以肯定钟离和光绝对是药石无效了!   总之无论如何,钟离和光没有理由能活下来才对!   虽然南蔚非常希望钟离和光能活下来——那样一个大美人,若是死了多么令人遗憾啊!   可是当他真正见到了钟离和光活生生的身影,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比自己进入这具身体更甚!   更令南蔚惊讶的,还有方才不知是谁发现了他的神念,并且对他的神念进行了攻击!但钟离家族内根本没有还真境的修士,按理来说不可能发现他的神念!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蔚皱起眉,连走过了要去购买灵酒的商铺也没有注意。   待到南蔚回到太一宗以后,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裴之衡正候在院内,他一眼就看出了南蔚的失神,快走几步上前拉住南蔚:“蔚弟?你回来了!”   南蔚回神道:“你出关了?”   裴之衡告诉他:“是啊,几日之前才出的关,我已经突破至元婴了。我看蔚弟的情形,应该也是如此。”   南蔚嗯了一声,道:“突破可还顺利?”   “非常顺利。”裴之衡拉着南蔚进屋坐下,又叫人端来他早就准备好的饭食,“无非就是心魔劫罢了——只不过,我的心魔劫,跟蔚弟你有关。”   南蔚挑眉:“哦?”   裴之衡冲他笑道:“嗯,不是都说,心魔劫里出现的,是修士内心的阴影或是渴盼?所以我才会遇到蔚弟你。”   南蔚似笑非笑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心里的阴影呢,还是渴盼?”   裴之衡认真道:“我觉得都是。”他伸手揽住南蔚,将脸凑到了南蔚的颈侧,那股令他渴慕不已的香味萦绕在鼻端,也让他又一次想到了心魔劫中的情形,“失去蔚弟便是阴影,得到蔚弟便是渴盼。”   南蔚心道这小子说话真是越来越动听了。   裴之衡说完又道:“那蔚弟呢?你的心魔劫是什么样的?”   南蔚张了嘴正要说,然后脸色就沉了下来,道:“什么也没有。”   裴之衡眨眨眼:“什么也没有?”   南蔚道:“是。”   裴之衡露出一点委屈神色:“没有我么?”   南蔚哼道:“没有。”   裴之衡道:“真的没有?”   南蔚道:“说了没有就没有,干嘛一定要有你,那又不是什么好事。”他能说自己在心魔劫里遇到孽徒了吗?不能!   裴之衡便不说话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微有些凝滞,裴之衡静静注视着南蔚,脸上的表情全部收敛,显得有些深沉。      第204章 线索      南蔚任由他看着,只淡淡道一句:“看我做什么?”   “没……”裴之衡在心底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在他和南蔚两个人的关系里,是不是只有他才会患得患失,以至于在心魔劫里,都满满的全是另一个人?   然而这句话即使他问出来,裴之衡觉得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回答。   “为什么叹气?”   谁知下一刻,南蔚竟然抬起眼,盯住裴之衡,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裴之衡只当自己是无意识中真的叹出了一口气,但回想之后他确定没有——这让他心里不禁一动:“蔚弟?”   南蔚抬了抬下巴:“回答我。”   裴之衡决定实话实说:“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一点。”   南蔚挑眉:“怎么说?”   裴之衡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南蔚的手:“我发现大概我太害怕失去你。”   南蔚沉默了一会,又道:“你何出此言?”   裴之衡道:“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心魔劫。”   南蔚道:“心魔劫并不重要,别听那些胡言乱语。”   裴之衡道:“但我觉得那些话说的很有道理,在那里面我便是差点失去了你……”他顿了顿又道,“蔚弟,我想来想去,认为肯定是因为你没有说过喜欢我。”   南蔚:“……”   本尊发现裴之衡这小子真是挺肉麻的,他总是能够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么肉麻的话,换做是本尊……唔,本尊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出的。   南蔚就道:“我喜欢你。”他对着似乎有点目瞪口呆的裴之衡,挑了挑眉,“我说了。”   裴之衡盯着他看了一会,忽而笑了起来,浑身上下由里到外原本还有些纠结又惆怅的情绪,被这一瞬间的甜蜜冲得一干二净。他当即长臂一展,将南蔚抱了个满怀:“蔚弟,蔚弟……”   他嘴里一叠连声地叫着南蔚,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南蔚颈侧,挠得人有些痒痒的。   南蔚其实不大理解裴之衡为何忽然间如此激动,不就是说了句肉麻的话吗?而事实证明,本尊说肉麻话也是毫无压力的嘛!   不过在感受到裴之衡在颈侧蹭动的时候,南蔚还是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我在。”他低声道。   这一刻,若是有别人在此,就会发现青年的神色柔和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南蔚自己都不曾发觉,两扇垂下的睫羽背后,他的眼底漾起的光是温柔到近乎于无奈的。   两个人本就多日未见,此时气氛愈加显得情浓。于是等到南蔚和裴之衡再度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了。   裴之衡看了看天色:“饿了吧?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其实修士到了元婴期,理论上不必进食,但裴之衡了解南蔚,知道他定是想要吃饭的。   南蔚道:“还是找个地方,叫别人做给我们吃。”虽说裴之衡的手艺着实好,但现在他不想操劳裴之衡。   裴之衡立即笑了:“好。”   在去坊市用餐的路上,两人遇到了谷正青。谷正青瞧见他二人结伴而行,忍不住就哼了一声:“成何体统!”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周遭另一些路过的九霄支脉弟子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跟着说了一句。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这两位的表现太过火了,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南蔚和裴之衡单论容貌,本就是九霄支脉最出色的那几个,单独行走便足以叫人转不开眼睛,更不要说此刻两两加成比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还要好得多!   尽管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做出多么亲密的举动,充其量不过是并肩行走,时不时地对视一眼,但那股浓郁的暧昧气息,却仿佛能让每个人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人身临其境地感觉到。   裴之衡也看到了谷正青,当即行礼道:“师父。”   谷正青嗯了一声,心想自家徒弟还是如此乖巧,果然都是被那个南蔚给带坏的!   南蔚则笑眯眯地道:“谷师兄。”   谷正青觉得牙根有点痒,想到裴之衡摆明了态度要跟南蔚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就不想理会南蔚,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南蔚看了眼谷正青的背影,对裴之衡道:“你师父是要回去还是要去干嘛?”   裴之衡琢磨了一下:“大概是想出宗吧?”   而谷正青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才蓦地停下脚步,心道自己真是被气昏头了,明明打算回住处却往反方向走出了这么远!   待两人一顿饭吃完,饭庄的伙计将餐具收拾了下去,南蔚和裴之衡没有马上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包间里。南蔚丢出一个禁制,使得无人能窥探此间。   “好了,你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虽然南蔚昨日回宗时因为钟离和光现身一事而有些心不在焉,却不表示他没有注意到裴之衡曾有过的欲言又止。   裴之衡微微一笑:“好。”   怎么会认为南蔚对他就没有情意呢?没见不光是他了解南蔚,南蔚对他也如此了如指掌么?或许南蔚对他的心意比不上他对南蔚的那份心意,但在整个大罗灵界里,裴之衡也可以肯定,南蔚对其他任何人的心意,决计是拍马也比不上南蔚对他的,不是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当我晋入元婴期之后,裴令恒向我传达了他的意思,说他可以从我的识海内分离出来,只需要我们提供给他足够的材料。”   听到这里,南蔚眯了眯眼:“他是要跟燕师叔一样重塑肉身?”   裴之衡道:“应该就是如此,他给了我一份材料的清单,我记得骆太师叔给燕太师叔重塑肉身之后还有一些材料遗留下来,里面几乎都能用上。”   南蔚道:“只怕远远不够吧。”   裴之衡道:“嗯,除此之外还需要其他一些。”   南蔚哼了一声:“他倒是舒服,却要你替他辛苦奔波。”   裴之衡握住他的手,“这不过是小事。”   南蔚道:“确是小事——罢了,之前他也帮过你我许多,还这个人情也是理所应当。”   裴之衡道:“他是帮我许多,又哪里帮过你什么?”   南蔚斜斜睨他一眼:“我们需要分什么你我?”   裴之衡觉得心头的甜蜜瞬间又浓郁了许多,简直就像泡在了蜜糖制成的罐子里面!   他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   南蔚道:“说。”   裴之衡道:“此事也是裴令恒同我讲的,他告诉我说,在我晋阶元婴期的过程中,他也受到了一定影响,因而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说他之所以会进入我的体内,很有可能跟你有关。”   南蔚心里就是一动:“跟我有关?”   “不错,裴令恒便是如此说的。”裴之衡道,“只是他说的十分含糊,就像是他自己也不是很能肯定,只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了这一层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问了,却没能得到答案。”   南蔚略一思忖,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裴之衡握住他的手猛地紧了一下:“蔚弟,莫非你已经想到了什么?”   南蔚的确是想到了某些事情。   就像是当日在先祖洞府里时所察觉到的一样,裴令恒进入到裴之衡的身体若是也跟南蔚有关的话,仿佛更明确地告诉了南蔚,他进入这具身体乃至来到这个时代,恐怕真的在冥冥之中被什么存在操控着。而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那些与后世南蔚所知的记载有所不同的情形,恐怕都与之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想到这里,南蔚又道:“裴令恒还说了什么没有?对于从前的一切,他只想起了这些吗?”   裴之衡道:“是的,不过他还说过,他最后有记忆的地方,是在敖国的海域。”   南蔚这时候才道:“我方才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需要查证,我打算亲自去一趟敖国的海域。”   敖国位于荣国东南方,这是一个在大罗灵界里地域形状呈现长条形的国家,长而窄,几乎有一半的国境线都是海岸线,因此敖国的海域相对于大罗灵界的其他国家而言也是格外宽广。   裴之衡道:“我陪你去。”   南蔚看他一眼。   裴之衡十分自然地改口:“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去。”   南蔚嗯了一声。   而在此之前,南蔚打算先给自己和裴之衡时间,将修为再巩固一番,还要收集裴令恒给裴之衡那材料清单上的东西。因为南蔚希望能尽早将裴令恒给弄出裴之衡的识海,毕竟老有一个外人存在于裴之衡的识海里,这件事让南蔚不大高兴。   他琢磨着,最近从先祖洞府里面,也取得了不少珍贵的材料,加上自妖境得到的那些,骆承弼上次给燕离楚重塑肉身余下的那些,可以拜托言嬷嬷买到的那些,再剩下的应该不会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牛:老爷,据说你是傲娇,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说出口?   南蔚:呵呵   王大牛:?   南蔚:自己看本章,哼!      第205章 启程      不过在将比较容易取得、以及南蔚本人与裴之衡都能找一找的那部分刨除掉以后,清单上剩下的那部分材料的名称映入眼帘,南蔚就立即眯起双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裴之衡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异状:“蔚弟?”又顺着他的视线落到材料清单上,“可是这份清单有什么问题?”   “倒不是什么问题。”南蔚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这世间巧合实在是多。”   裴之衡闻弦歌而知雅意:“莫非是这些材料,跟我们要去的敖国有什么关系?”   南蔚颔首:“不错,里面剩下的这些材料,几乎都是敖国以及敖国海域的出产。”   裴之衡道:“看来我们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南蔚道:“不错,反正我们早就打算去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我不禁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是在故意让我不得不去这一趟的。”   裴之衡道:“那是不是……”   南蔚道:“不,我们还是要去,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亲自去一趟,又怎么知道这背后的人是作何打算?”再说了,本尊其实不认为对方是出于什么歹意。   裴之衡无可无不可:“嗯,只要蔚弟去,我就去。”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谈论此事。   而打定了主意以后,南蔚首先同骆承弼联系了一次,找他索要给燕离楚重塑肉身后余下的那些材料。   骆承弼十分干脆地应承了下来,并表示不久后他就会回一次宗门,又让南蔚先在宗内踏踏实实修炼,待他回宗时便将材料给他。   接着南蔚去坊市找了言嬷嬷,拜托言嬷嬷通过她的人脉和渠道来购买其中能通过灵石买到的那一部分。   事实上,裴之衡也有自己的渠道——他父母如今在裴氏的隆华仙山内修行,尽管南蔚对隆华仙山所知不多,但大罗灵界的修仙家族能数千年的传承下来,自然也拥有相当庞大的资源。   如此一晃便是十数日,这期间,南蔚并不着急,只安心在宗门内淬炼元婴,静心修炼。   既然裴令恒提到了敖国海域,又似乎有什么人想要让他往那边去,南蔚觉得完全可以慢慢来嘛!想必等他去的时候,对方想让他知道的东西,也不会长了腿给跑掉。   而这个时候,骆承弼与燕离楚终于返回了太一宗。   刚打了个照面就感知到南蔚和裴之衡如今的修为,骆承弼眉头一扬,笑了起来:“哟,这么些日子不见,你们两个修炼得倒是很刻苦吧,都成就元婴了!不错不错!”   裴之衡忙对他行礼。   南蔚则是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师父,你跟师叔终于舍得回来了,怎么,是外面太好玩了么?”   骆承弼道:“那是自然,在宗门里总有这样那样的规定不容许触犯,到了外面,事急从权,就是想打架对象也到处都是。”   燕离楚无奈扶额:“当着南蔚他们的面,说这些作甚。”   骆承弼道:“本来就是,离楚,你别把南蔚真当成小孩子,你见过这么心思深沉行事无耻的小孩子没有?”   燕离楚:“……那是你徒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多谢师父夸奖,我记得有一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骆承弼哈哈哈一阵大笑:“彼此彼此。”   燕离楚:“……”   骆承弼在将材料悉数交给南蔚以后,就拽着燕离楚走了。   他们二人看起来虽是安然无恙,但南蔚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眼角眉梢不欲让自己看出的疲惫。   很显然,这一段时间与那些神秘而强大的魔修打交道,也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南蔚估计,神秘魔修与明面上的那些魔宗和魔修,之前不知是否有关系,但现在肯定是扯上了一些关系的,所以才会让各宗化神行事也越来越忌惮。   这事对于骆承弼他们没有什么好处,但对南蔚和裴之衡来说却正好相反,有化神牵制住魔修里面的高手,而他们现在又已经晋入了元婴期,想必再有人想找他们的麻烦,也得事先好好斟酌一番能不能成事了——真有谁想不开找上门来,南蔚也正打算杀鸡儆猴呢!   而既然师父没有倾诉的打算,南蔚也没有追问的意思。骆承弼可是转世重修之人,燕离楚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处事理应自有分寸,南蔚便是渡劫失败来到这个时代的还真境真人,也不能说自己就一定比骆承弼二人更精明些。   更何况,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好像王大牛曾失口说出,叫做……二人世界?想来在外奔波疲于奔命,骆承弼和燕离楚也少有闲暇,此番回宗,正好能过一过二人世界,纾解纾解情绪。   言嬷嬷和隆华仙山两方寻找材料的过程都较为顺利,虽然有一部分材料耗费了大量灵石,但在南蔚看来,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他光是拜入太一宗以后,几次任务完成得极为出色,宗门和九霄支脉就都奖励给了他可以说是海量的灵石。又有言嬷嬷和丹桂尽心竭力地用灵石生灵石,南蔚觉得现在自己就是闲着无聊想烧灵石,也是毫无障碍的。   待到将这部分可以收集到的材料尽皆收集齐全,这一年已经过去了大半,大罗灵界的白天逐渐变短,天气也逐渐变凉,在瑟瑟的秋雨中,南蔚和裴之衡做好了一切准备,并顺便接了几个正要去外海完成的任务,踏上了前往敖国海域的路途。   敖国与荣国接壤,只不过不像衍国那样接壤的国境线那样长,敖国与荣国只在内陆有一段挨在一起的地方。南蔚和裴之衡便是从此处进入到了敖国国内,越往前行去,天气反倒越加地炎热了起来,倒不像是已至深秋。   两人谁也不急,一路走来不紧不慢,仿佛并不是前去海域办事,而只是过来游玩的。   不知是否与敖国的气候有关,越是深入其中,敖国的风土人情就越是与荣国有差异。到了如今南蔚与裴之衡所要前往设置了传送阵的城市——敖国古罗,街道上的男男女女光是穿着打扮并模样长相,都与他们两个不大一样,也因此两人才一入城,就收获了比以往更多的注目。   当然,虽说南蔚二人模样格外俊俏,但不长眼睛想不开的恶棍却是一个也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一看就是修士,而且还不是等阶很低的那种修士,而南蔚也完全没有用枯木决来装扮小修士的打算。   本尊又不是吃多了没事干,跑到异国他乡来消遣别人?   再说,修为显露出来,周遭众人便是多看他们几眼,也只敢一触即离,大都不会正视他们,只在背后悄悄露出仰慕而崇敬的神色。   这个时代尽管元气浓郁,踏上修行之途的人比起万年多以后要多得多,但对于大多数凡人而言,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件事。   南蔚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下当地人的穿着打扮,突发奇想地对裴之衡道:“我们也去换身衣服吧?”   裴之衡目光正从附近的人群掠过,闻言他也不知想象了什么,脸上立刻就泛起一层绯色,接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鼻子。   南蔚正拽着他往附近的服饰店过去,回头瞧见裴之衡的异样,不由一笑:“你想到什么了?不如……”他挑了挑眉,眼角都仿佛因此而上扬起来,眼眸里泛动着动人的波光,“说来听听?”   裴之衡仍然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没什么。”   南蔚哼道:“说。”   裴之衡才压低嗓门:“我方才想了一下,你穿着那……衣服的景象。”   南蔚顺着他意有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裴之衡所说的是当地少女身穿的一种裙装,削肩,在腰身处收拢,只露出一截脖颈、胳膊和小腿。   南蔚想了想,忽而又是一笑:“若是你能让我满意的话,这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的话音方落,裴之衡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南蔚看:“此话当真。”   南蔚笑眯眯地道:“决不食言。”   裴之衡若有所思:“让蔚弟满意……”   南蔚含笑丢他在一旁,开始在店铺里打量各色服饰,并从中挑选了几套——说起来真该把丹桂带上,不然就能让这些衣服穿起来更舒服了。   裴之衡则买了另一些衣服。   南蔚注意到,他果然买了一套那种样式的裙装。   接下来,两个人都换上当地人的衣服,戴上了深具当地特色的帽子,走在古罗的街道上,寻觅本地的美食——嗯,古罗似乎也是那清单上一种材料的产地,不过本尊伪造灵根的后遗症一旦发作,还是得先解决了才行,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南蔚的神念和鼻子双管齐下,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他拉着裴之衡往那家饭庄就走,但在进入饭庄的时候,南蔚脚步却是一顿。   裴之衡道:“蔚弟?可是有什么发现?”   南蔚若无其事地继续迈步往前,摆出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架势,但私底下他却传音道:“涂飞给我的玉符有反应了。”      第206章 满意      裴之衡也不由吃了一惊:“莫非……”   南蔚不在意地道:“谁知道呢,照涂飞所说此玉符如此便是有情况,不过——还是等吃了饭再说吧。”   裴之衡不禁一笑,会意点头,与南蔚一道往前,便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伙计年岁不大,一张娃娃脸颇为俏皮,说话间分明就是古罗的放音,愈加显得话尾拉长,十分轻快。他笑嘻嘻地引着南蔚二人进了座位,泰然自若地面对南蔚盯着他看的目光,又送上菜单。   裴之衡翻阅着菜单的同时,这小伙计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报了一连串菜名,最后干脆地道:“两位客官,这些便都是咱们这儿的招牌菜,不论点哪一个,都保管两位满意!”   裴之衡问:“蔚弟,你想吃哪个?”   南蔚鼻子动了动,视线一转,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那儿正有几个客人吃得大汗淋漓,桌上摆放着的则是数道色彩极为艳丽的菜肴。   裴之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示意伙计要点南蔚看中的那道菜,又在招牌菜里点了几道。   待伙计退了开去,南蔚仍是没管身上的玉符,只支着下巴,一门心思地等上菜。   裴之衡倒是比他惦记着些:“你那玉符……”   南蔚哼道:“吃饭的时候,理会这些作甚。”   裴之衡道:“可是……”   南蔚又哼一声,掏出玉符丢给裴之衡:“要不还是你拿着好了。”   裴之衡接住玉符,果然见玉符仍在隐隐发光,好似有各色纹路形成的银色线条不断流动,像雾气又像是云团,光影明灭之间,仿佛形成了一幅极为巧妙的画卷。   “这是何意?”裴之衡问南蔚,因为涂飞的这枚玉符是用来做什么的,涂飞只告诉了南蔚。   南蔚懒洋洋地道:“大约是提醒我们,另一半那玩意出现在附近了。”   裴之衡一听便明白过来。   原来这枚出自涂飞之手的玉符,用处是用来寻找众生灵台另一半的下落。不,确切的说,是用来感知和发现众生灵台,但真要寻找却做不到,因为它必须在一定的范围内才能有所感应。离得远了,玉符不会有任何反应。   裴之衡若有所思:“在附近?”   南蔚嗯了一声:“方圆一里之内,超过这段界限就什么用也没有了。”   原来唯有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玉符才会发光,闪动这般的银丝线条,否则它就如同死物一样。   南蔚见玉符上仍泛着光,道:“那东西没有离我们远去,且这反应颇为剧烈,看来离得还真是有些近啊。”   虽然嘴里说着不理会此物,但南蔚其实早就将神念放了出去,扫视着方圆一里内的情形,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然而目前为止,南蔚的神念并无收获。   正在这时,他们点的饭菜被伙计端了上来,南蔚便立即扔下了自己的神念,眼中只剩下了这些菜色。   敖国的菜肴似乎利用了一些特殊的材料,因而才会叫颜色格外缤纷绚烂,便如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几道菜,大红大绿不说,更有一些极少在菜里瞧见的色泽,诸如明黄、月白、深紫等等,且这里面又特特摆出花团锦簇的样子,愈加显得色香味俱全。   裴之衡也很自觉地收起玉符,一边吃饭,一边喂一喂南蔚——这件事才是他的头等大事,论起轻重缓急,别的一切事情都比不上!   “不错。”南蔚吞下一口那道红红绿绿的菜,点头赞道,“风味独特。”他又拿筷子夹起了几条丝状的东西,闻了闻,发现在记忆里还真没有此物,才道,“这东西是本地的特产?”   裴之衡告诉他道:“菜单上叫此物做云茄,的确是古罗才有的东西。听说产量一直不高,且不易保存,便是用了储物器皿运输到旁的地域,风味也会生出一点变化,所以只有在古罗才吃得到。”   南蔚哦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是不是要弄点云茄的种子种到万药圃里去——连灵药都能生长的地方,没道理云茄活不下来吧?   除了云茄,古罗当地还有不少特殊的食材。又有用当地一种鱼做成了鱼糜,又鼓捣成了丸子的形状,跟那些摆放得如同花朵一般色泽明艳的蔬菜在一起,味道互相渗透,也极是可口。   他二人用餐的时候,那枚玉符上的光却是越来越明亮,终于当南蔚放下筷子之后,被玉符吸引了注意力。   裴之衡自然也看在眼里,传音道:“此物应该是离得越近,才会如此吧?”   南蔚道:“不错,看来对方离我们是越来越近了。”既然已经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南蔚有了精力去仔细辨别周遭的所有人,很快,他的神念就发现了目标。   那是就在距离此间饭庄不过数丈外一间客栈里面的几个人,之前这几人好似隐蔽着身形,因此南蔚的神念也没能留意到他们。但眼下这里面仿佛有人做了点什么,导致魔气外露,虽然说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却还是叫南蔚觑见了端倪。   将神念悄无声息地辍了过去,南蔚没用多久便确定这几人着实可疑,只是这些人的身份南蔚却无法明确,因为除了那一个行迹外露的人,其他人都显得非常神秘,藏头露尾不说,便是气息都有些虚无缥缈。   若不是那一个人漏了破绽,南蔚估计自己用神念也不可能窥知这些。   除此之前,南蔚自从上次在钟离家的经历之后,使用神念的时候更加小心,但这些人却比他还要谨慎,彼此之间的交流,南蔚根本无法从神念得知。   好在他们似乎是在客栈里落脚……   南蔚想了想,拉着裴之衡往那边走:“我们今日也不必离开,就在古罗住一宿。”   裴之衡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他还惦记着另一桩事:“蔚弟,你可是说过若是我叫你满意了,你要穿那身衣服的。”   南蔚哼一声,挑眉斜斜往他看:“说了我不会食言。”   待到进了客栈,要了一套上房,南蔚让神念只关注着附近的出入口,自己也没有再理会那些神秘魔修打算做什么,直接找客栈的伙计要了热水洗漱一番。   裴之衡刚推门进来,就瞧见南蔚从木桶里头倏地站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在耳边,却仿佛离得十分遥远,他的心里和眼里都完全无法注意到别的事情,只顾得上匆匆将门关拢,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南蔚。   南蔚用不着回头也知道裴之衡在做什么,他微微一笑,语声有些低沉:“还不过来?”   裴之衡的心神仿佛都被这一句话给牵引了,他一步一步地往南蔚走去。   在他刚来到南蔚身前的瞬间,却冷不防南蔚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拽,整个人都落到桶里,砸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紧接着,便是南蔚轻飘飘的笑声传入耳中。   裴之衡没有顾得上睁开双眼,只反手一拉,又将南蔚给重新拉了回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入水中,有细微的小水泡咕嘟咕嘟地浮了上去,但一时间谁都没有浮出水面——毕竟对于修士来说,闭气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水底下南蔚和裴之衡的动作大概是愈加地剧烈了起来,细小的水泡连绵不断,咕嘟咕嘟的声响此起彼伏。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猛地有一声闷响发出,南蔚和裴之衡湿漉漉地从水底钻出头来,相视而笑。   若是此刻有凡人在此,只怕会无比惊奇,怎的前一刻这两个人还在木桶里面,下一刻木桶却空空如也,床榻边的帐子却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里面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只依稀能听到里面有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还有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蔚弟现在……可满意了……”   “……哼,这点……哪里就够了……”   “……既然蔚弟……这么说……那我自然要更加努力……”   “……唔……你可要……说到做到……”   “……只要蔚弟不食言……”   待到床帐内终于归于平静,早已是月上中天,一点淡淡的月华透过窗扇照进来,愈加显得室内气氛暧昧而迷离。   裴之衡问:“今日蔚弟可还满意?”   南蔚笑眯眯地道:“姑且算满意吧。”   裴之衡道:“我每次都会努力让你更满意,那衣服……”   南蔚哼道:“我说话算话,拿来便是。”   裴之衡道:“既然蔚弟是为我而穿,那是不是应该由我来选择什么时候让你穿?”   南蔚又想了想,应道:“行。”   他话音刚落,神念那边反馈而来的情况,却是让南蔚蓦地坐直了身体,微微瞪大眼,嘴里极低的道出一声:“钟离和光?”   这名字刚入耳,裴之衡眼底闪过一丝异芒:“蔚弟?此人仿佛是你曾同我说起过的那位钟离公子?”   南蔚道:“不错,就是他。”   裴之衡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他已然离世?”   南蔚颔首道:“不错,但是……”   但是本尊的神念决计不会弄错,像钟离和光这般长相出众,便是在这个时代的大罗灵界也极为稀少,更何况属于对方的气息本尊也还记得分明!      第207章 钟离璇光      若说上次在钟离家所见到的“钟离和光”还可以说是时间太短看走了眼,今次南蔚直至现在都还在“看”着对方!   可这又怎么可能!   不,这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南蔚皱了皱眉,眯起眼睛。   本尊并未亲眼见到钟离和光离世,只是根据当时的情景做出了合理的推断,认为钟离和光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可是一旦正视到“钟离和光没死”这件事,南蔚就察觉到了其他的可能。   而再与现在他所见到的神秘魔修联系起来,最大的可能,南蔚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蔚弟?蔚弟?”   裴之衡唤了他两声,才将南蔚唤得回过神来,“你有了什么发现?”   南蔚道:“钟离和光还活着,不,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裴之衡皱眉:“到底是什么情况?”   南蔚道:“钟离和光现在应该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钟离兄,他的体内,很有可能是魔祖。”   裴之衡一惊:“魔祖?”   “是的。”南蔚想起当日从魔祖化生秘境里离开时的情景,他可以肯定,当时魔祖的一点分魂是的的确确也逃出来了的。   假若魔祖是附体或是夺舍了钟离和光,似乎一切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   南蔚又摇了摇头:“可我还是有点想不通。”   裴之衡柔声道:“那就慢慢想,总能想通的。便是想不通,到时候将对方擒下一问不就知晓了?”   南蔚瞥他一眼:“你想得倒好,若真是魔祖,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擒下的。”   假若此刻身在钟离和光体内的真是那个逃逸而出的魔祖分魂,之后对方很有可能还从其他地点取得了自己更多的能力,又有跟荀子戚一般隐于背后的魔修们,魔祖目前的势力决计不会小——没见骆承弼等人如今也只能说同他们势均力敌么?   裴之衡道:“不如我来帮你想?”   南蔚道:“也行。”   待到裴之衡得知了原本钟离和光的身体情况,知道他本是从小就被魔修盯上想要作为炉鼎,本身又没有修炼的资质,一直到与南蔚认识他都是货真价实的一介凡人,他也有些想不通了。   裴之衡就道:“你确定那是钟离和光的身体?而不是通过别的法子改变了面容?”   “我确定。”若只是用眼睛来看自然不够,但南蔚的神念却分辨得出每个人不同的气息,钟离和光的气息虽然有些古怪,但的的确确是钟离和光。   裴之衡道:“你不是都能改变自身相貌和气息?”   南蔚道:“说的也是,也许正是如此。但假若我的猜想属实,那这样的一个身体,又是怎么获得魔祖青睐的呢?”   听到这句话,裴之衡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若是你的话,眼下有两个不一样的身体供你选择,一个是天赋卓绝,模样丑陋,一个是毫无潜质,但却长得如你所说那般美貌,你会选哪一个?”   南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后一个。”   至于潜质,有本尊在,还怕永远都不能修炼?本尊这具身体之前可也是糟糕透顶,比钟离和光也不见得更好,如今不一样被许多人看作天才?   裴之衡道:“那就是了,也许魔祖跟你一样。”   南蔚点头,深以为然:“此话有理。”   比起对方能改变自身相貌和气息,他觉得还是这个说法更有道理一点。   接受了这种可能,南蔚倒是觉得有点想要同魔祖认识一下了。这样想着,他嘴里也这样说了一句。   没等裴之衡回应,南蔚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含笑的嗓音。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就认识一下?”   神念之中,钟离和光手中拿着一只茶杯,冲着南蔚的方向,遥遥举了一下杯,那双流光溢彩般的眼睛带上笑意之后显得愈发夺魂摄魄。   原本钟离和光就已是了不得的美人,但此刻的“钟离和光”,却比从前的他更加耀眼。   南蔚一时间都有些不舍得收回神念来了。   而他也终于明白,那一次探查钟离家的时候自己的神念遭遇袭击是怎么一回事,显然也是这位“钟离和光”,或者说是魔祖的手段。   他便也微微一笑,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坐到桌边,也遥遥举起茶杯,用神念表示:“请。”   过了片刻,两人的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南蔚一拂袖,房门应声而开,“钟离和光”扔下一众其他魔修,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整个人从上到下不论是哪一点,叫别人来说,都决计不会将他同魔修联系到一起。   然而……   此人开门见山地道:“又见面了,当日你察觉到我却没阻止我也没提醒别人,我还要多谢你。”   他却是魔祖。   南蔚道:“客气了。该怎么称呼?总不能仍然喊你钟离兄吧。”   魔祖道:“我本名钟离璇光,所以你若是愿意,叫我钟离兄也是可以的。”   其他几个魔修并未进门,而是非常乖巧地守在门口,但此刻闻言其中两个脸色就是一变,大有冲进来阻止钟离璇光的架势。   南蔚淡淡瞥他们一眼,又是一个拂袖,将房门给关上了。   “钟离兄。”他道,“你我叙旧,没必要让别人围观。”   倒是此人也姓钟离,也许他会进入到钟离和光的体内,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钟离璇光笑道:“说的好,你们二人模样如此出色,我才不希望叫别人看到呢。说起来,二位似乎是双修道侣?”   南蔚道:“是。”   裴之衡悄悄握住了南蔚的手。   钟离璇光眼中精光一闪:“二位实在是珠联璧合,相映成辉。有两位这般的双修道侣在前,我想其他任何一对道侣,都会忍不住地自惭形秽。”   南蔚道:“钟离兄客气了。”   裴之衡手上的力道悄然加重了一分。   南蔚回握了他一下。   钟离璇光又道:“我知道两位是太一宗的高足,不过有个词叫做弃暗投明,悬崖勒马。”   南蔚提醒道:“这是两个词。”   钟离璇光就像没听到一样:“跟那些玄门正道在一块修炼有什么趣味?做起事情来阻碍又多,规矩又大,多不自在啊。两位,不如加入我这边,待我事成之后,两位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在那太一宗里当小弟子岂不是好得多?”   南蔚做思考状道:“你说的好象有些道理,不过我是否可以考虑一下?”   钟离璇光哈哈一笑:“当然可以。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到了这身体里的吗?不如我告诉你,等我讲完,你就给我答复?”   这么短的时间也叫考虑?   你在逗本尊?   不过即便只有如此短暂的一段时间,南蔚也还是选择了暂时不撕破脸,因为他也看不出,这位魔祖目前究竟有多大本事,又是怎样的修为——也许,从他接下来的讲述里,本尊能发现一些端倪。   原来这位叫做钟离璇光的魔祖,在许多年前,因渡劫失败,不得不成就散仙——对魔修而言,其实应该叫做散魔,但实际上不论修仙还是修魔最终却是殊途同归,因此钟离璇光还是自称散仙。   而当他成为散仙之后,才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大罗灵界中几乎没有散仙。此界中的修士要么终身都无法晋入渡劫期,但一旦达到渡劫期,基本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渡劫失败化作灰灰,二是渡劫成功飞升成仙。   据钟离璇光所说,那是因为守住飞升通道的神仙,故意为之。因此钟离璇光便想着要打破这一个规矩,却又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最终遭到了仙人的毒手。无奈他身为散仙,对方无法直接杀死他,最后钟离璇光的身体被分解,分魂被镇压,封印在了不同的各个地域。   他其实说的十分含糊,但南蔚作为后世天命魔宗的魔尊,了解的内情比旁人多得多,因此自然推断出了更多。   南蔚估计,钟离璇光某一处的分魂,只怕是迷惑或是说服了荀子戚背后的某些魔修,使得他们一心想要复活魔祖。可惜的是上一次的荀子戚,竟突发奇想想要取而代之,才叫钟离璇光急匆匆地夺了一具身体,而不再继续隐于幕后。   而在钟离璇光而言,取得那些肢体,对他恢复他的实力,也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钟离璇光果然是觉得钟离和光美貌,加上钟离和光又是将死之人,且他与这身体相合,才会选择了这个身体夺舍,之后又对这具身体进行一系列的改造,让其能够修炼。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讲述完毕,钟离璇光盯住南蔚,眼神虽然还带着笑意,但眼底却已经生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机。   南蔚可以肯定,一旦自己和裴之衡的回答不符合钟离璇光的要求,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下杀手。   不过钟离璇光虽然一直在恢复实力,现在可能也恢复了一定的实力,但南蔚也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魔祖,距离其巅峰时期定然十分遥远,甚至一成都悬。   真要说起来,他们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行就回去先祖洞府,但在此之前,南蔚与裴之衡不经意般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因为南蔚久久不曾回答,三人周遭的气流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凝滞了,战斗一触即发。      第208章 隐患      魔祖钟离璇光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看来,你是想要给我一个拒绝的答复了。”   南蔚未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钟离兄,交朋友只看喜好便是,何必非要强求一个立场?”   钟离璇光冷笑一声:“服从,或者死,这二者只能选其一。”说完他的神色却又柔和了下来,语气同样如此,柔和得近乎于耳语,但内容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啧,如此漂亮的两张脸,若是死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这样如何?倘若你们非要送死,那等你们的元魂一灭,我便叫其他人住进去吧,也免得浪费了这两身皮囊。”   南蔚一点被吓到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又是一笑,唇角两朵笑涡轻旋而出:“这可不行,我这身体可不打算再送给谁。”因为这可不完全算本尊自有的身体,当然不能转赠他人。   钟离璇光没有留意到那个“再”字,裴之衡却是听在了耳中,眸光微闪。   钟离璇光手中则隐隐有黑气弥漫:“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话音未落,南蔚与裴之衡不约而同地往后一跃,身边便有宝器的虚影若隐若现,却是霎时间与钟离璇光拉开了距离!   钟离璇光面色阴沉:“很好。”   南蔚想,若是他不这么咬牙切齿,估计这一个词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而钟离和光的这张脸,做出这般姿态,说出这般话语,真是糟蹋了!   下一刻,从钟离璇光指尖腾出的黑气犹如舞动的游龙般,摇摆着往南蔚和裴之衡二人冲了过来!   周遭的桌椅家具瞬间被摧毁,若不是因为这上房足够宽敞,恐怕现在三人已经不得不露天而战。   南蔚早有准备,手中金焱藤鞭倏地挥了一下,便是数道光华一闪而出,尽数迎上那些黑气。   两者顷刻间便纠缠在了一起,只不过此消彼长,黑气到底还是更胜一筹,不一会儿,就吞噬了全部光华,又一次向南蔚二人袭来。   但黑气仍然未能接近两人,因为裴之衡的飞剑早已等在了前头!   如今剑丸经过几番炼制,看上去已同从前大不一样,论其质地和功效,可以等同于法宝的粗坯,因此有此飞剑一夫当关,那些黑气在撞过来以后竟好像发出了滋滋的呻吟,最终烟消云散。   钟离璇光瞳孔微缩,贪婪道:“法宝!”   裴之衡淡淡道:“现在还不是,还需要蕴养。”当然,他知道有朝一日,这柄飞剑迟早能成为真正的法宝。   钟离璇光笑道:“对我而言已然足够,反正你们两个马上就要送命,倒不如将此宝让与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催动灵元,当即又是许多黑气窜出,朝着南蔚二人笼罩过来。   这魔祖现下连宝器法宝之类都完全没有动用,且外面还有数名魔修压阵,就已然让南蔚和裴之衡落到了下风。看来即便不到其巅峰期的一成实力,钟离璇光也是不容小觑。   南蔚知道他与裴之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对方,甚至难免忌惮于钟离璇光的后招——比如众生灵台应该也在他手里,但从与钟离璇光交手到现在,南蔚却又生出另一种感觉:虽然魔祖夺去了钟离和光的身体,也对这具身体进行了一番改造,但其中仿佛还有什么隐患存在,让钟离璇光想要速战速决。   既然如此,那本尊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让彼此之间的战斗持续得久一点。   毕竟,能与钟离璇光多交手一段时间,至少对裴之衡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转眼间,钟离璇光与南蔚二人已经过了十数招,南蔚和裴之衡虽然稍微有些被压制住,却并未太落到下风,让钟离璇光都不禁啧啧赞叹道:“难怪上一回的道魔竞技,你二人能大放异彩,果真不凡!”   南蔚一边道:“多谢夸奖。”一边又拿出一样宝器,朝半空中抛掷出去。   此物迎风便涨,刹那间便将他与裴之衡再一次包裹起来,用以防御钟离璇光的攻势。   钟离璇光不在意地双手一捏,黑气倒像是变成了极为锋利的刀刃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宝器的防御给撕得粉碎。   做完这一切,钟离璇光哈哈大笑:“瞧见了吗?你们的本事固然不凡,但在我眼里,却有若蝼蚁一般!”说到这里他脸色又倏地阴沉下来,“你们两个,还不速速收手,乖乖送死!我保证给你们留一个全尸便是!”   南蔚这时却是与裴之衡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了彼此最为犀利的攻击!   钟离璇光见状眸光微闪,蓦地叫道:“进来!”   下一刻,屋子外面候着的数名魔修从门窗闯了进来,各自催动灵元,往南蔚二人攻来!   南蔚却是眯着眼睛看向钟离璇光:“钟离兄?”   裴之衡自然也发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他立即催动飞剑将其余魔修尽数拦住,让南蔚不至于被打断钟离璇光此时的情况却显然有些奇怪——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忽高忽低,很不稳定,连带着衣袍和发丝都不断鼓动起来,脸上时而有黑气窜上来,时而那黑气又隐了下去,更奇怪的是他停止了出手。   南蔚注意到,现在距离他最初发动攻击,也不过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   钟离璇光的眼神也很古怪,有时候显得分外阴森,有时候却又让南蔚想到了自己认识的那位钟离兄。   恰在此时,钟离璇光低声道:“南兄……”   南蔚心里一动:“你是钟离兄?”现在同他说话的这一个,莫非是钟离和光而非钟离璇光?   钟离璇光蓦地冲他笑了一下,但紧接着,笑容又敛去,再次换上阴沉至极的神色。   南蔚知道了,恐怕钟离和光的身体对钟离璇光而言果然有莫大的隐患,而其中最大的关键,就在于钟离和光的元魂竟然并未消散!   因为钟离和光又说了一句话:“南兄,快走,马上有化神真人前来,快走!”   南蔚道:“钟离兄,那你……”   钟离和光微微一笑:“我没事的。”他现在似乎已经从钟离璇光手中接过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气息平复了下去,眼前的青年就跟南蔚当初认识的时候一样,温润又亲切,“他拿我没有办法,我也多亏了他才没有死去,南兄,快走吧。”   南蔚冲他点点头,道一声:“走!”   话音落下,南蔚与裴之衡不约而同地挥出数道灵气光影,将对面的魔修阻住,然后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到院子里,又飞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几个魔修面面相觑,又上前一步:“老祖?”   钟离和光的脸色立即又变了回来:“那两个小子呢?”   一名魔修低头回答:“被……放跑了。”   钟离璇光手指一捏,周遭瞬间炸开数道气团,屋子里顿时一片狼藉,这名回答的魔修也被这股劲道给震得跌飞出去,“该死,他要放人,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两个元婴初期的小子都拦不住!”   另一名魔修又道:“那老祖,我们去追赶他们?”   钟离璇光又是一拂袖,将此人也给掀翻开去,骨碌碌滚到了墙角边:“蠢货!正事要紧!”   魔修们顿时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吱声。   钟离璇光过了片刻却是冷冷笑道:“只要正事办得好了,下一回便不会再出这种纰漏,想要捏死两只小蚂蚁,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时的南蔚与裴之衡,其实并未离开太远,南蔚边跑边用枯木决改变了气息,又将裴之衡紧紧护在身后,若是那些魔修当真追来,也能避免被发现。   然而没过多久,两人就不由对视一眼。   “没追过来。”裴之衡道。   南蔚嗯了一声,极为小心地将神念分出无数细丝,又悄无声息地探了回去。   片刻之后,他收回神念,道:“他们已经走了。”   在晋入元婴期以后,修士们都能运用自己的神念,而裴之衡更是早就知道南蔚的神念极为强悍,因此一听这话便知南蔚是用了神念查探。在南蔚迈步之前,他伸手拉住了南蔚道:“你上回曾说,那魔祖能察觉到你的神念。答应我,下次我们宁愿多等等,你也不要这般兵行险着。”   南蔚道:“没事,大不了就是放弃一点神念。”   裴之衡却很认真:“答应我。”   南蔚哼道:“好。”   便是南蔚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从前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人让步的那个南蔚,已经有了非常多的变化。   “他们若真追来,只怕能追上我们,但他们为何不追?一定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这时,裴之衡则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这件事南蔚同样也心生怀疑:“钟离兄提到有化神魔修要来,看来他们会出现在古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怕在这附近,他们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裴之衡点头:“定是如此。”   南蔚继续道:“还有那众生灵台的另一半,应该就在钟离璇光身上,这一回钟离璇光虽然自己出了问题,但我怀疑下一次,就没这么侥幸了。”      第209章 长夜      裴之衡闻言只道:“那我们避着他些。”   南蔚有些好笑地道:“我说那句话不是为了说明我们需要避开钟离璇光,而是为了说明钟离璇光此次来古罗,很有可能为的便是解决他身上隐患的事情。”   裴之衡道:“只要蔚弟没有危险便行。”   南蔚挑了挑眉:“他可是魔修。”   裴之衡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只要他不来招惹你,他爱作甚便作甚,轮不到我来管。”   “喂。”南蔚忍不住转身在他胸口拍了两下,然后手就被裴之衡捉住了,“你可是玄门正道的修仙者哟。”   裴之衡便微微笑道:“跟蔚弟比起来,别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南蔚就也笑起来:“裴之衡,我发现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真是动听。”   裴之衡拿起南蔚的手在唇边轻啄,一边道:“多谢蔚弟夸奖。”   南蔚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柔软而温热的触感,眼角眉梢也浮动起了几分春意,他眯了眯眼道:“再找一家客栈去吧。”   这里本来就是街道上极为偏僻的角落,此时已然深夜,周遭几乎没有人迹——便是此前他们同钟离璇光打斗时,也没有什么人会心生好奇,大约都知晓修士之间的战斗,稍不留神可能会殃及池鱼。   于是裴之衡还有些舍不得动身,直到南蔚抬了抬下巴,道:“衡哥哥,你还在等什么呢?”   尾音稍微拖长了一些又往上挑了挑,若是换做别人只会叫人觉得轻佻不稳重,但此刻从南蔚嘴里吐出,却仿若生出了一把钩子,在裴之衡心里头不停地骚动。   下一刻,裴之衡拉着南蔚一跃而出,顷刻间进了另一家客栈,将正在瞌睡的伙计给吓了一跳:“什、什么人?咦,两位仙师可是要住店?”   他没能得到任何回答,只见到一枚灵石落到眼前,那两人已然消失了踪迹。   伙计一头雾水地追过去,就发现那两位仙师自顾自地进了一间上房里去。他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呵欠,正要回去再睡一觉,走到门口他却猛的止步,嘟囔一声:“咦,刚才那两个仙师……长得可真好看……”   被推进房间,南蔚不用回头也知道裴之衡反手就关上了门,对方喘息的声音变得有些粗重,周身的气息也有些不稳。   他翘起唇角,仿佛觉得十分有趣,又道:“衡哥哥,这么迫不及待?”   裴之衡一把拽过他就亲了上去,颇有些粗暴的亲吻让两个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良久他才放开南蔚,道:“蔚弟,你明知故问。”   南蔚歪了一下头,从这个角度能更清楚地看见裴之衡的脸孔。   被情欲铺满的这张脸,依然显得非常动人,好看得让南蔚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超过他。此时此刻这张脸上的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漆黑的瞳眸中是熊熊燃烧的欲焰。   想到对方如此是因为自己,南蔚就觉得打心眼里好象也有一阵疯狂的火焰窜了上来,顺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不断地冲刷流淌。   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不是说想要让我穿那身衣服么,现在这个机会怎么样呢,衡、哥、哥?”   “你又在玩火,蔚弟。”裴之衡咬牙切齿地道,他觉得身体好象要爆裂开来,怎么都止不住对眼前这个人的欲望,想要他,想要狠狠地进入他,想要将他嵌入自己的体内……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你想穿那就穿吧。”裴之衡将那身裙装从储物袋中拿出。   古罗少女的服饰颜色并不十分艳丽,相反是有些暗的红色,就像是干涸后的血液一般。只在裙装边缘,用银线绣出了各色纹路,让其多了点明快的气息。   南蔚哼了一声:“分明是你想让我穿,可不是我想穿。”   本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哪里就会想要穿姑娘家穿的衣裳。   裴之衡从善如流地道:“是,我想看蔚弟穿。”   南蔚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衣服,道:“你确定我穿得下?”   裴之衡道:“我买的最大的那身。”   南蔚被他逗乐了:“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那是自然。”裴之衡深深地凝视着南蔚,“这可是我的福利,我当然要放在心上。”   南蔚一把抓过衣服:“那好吧,穿就穿。”   本尊一向说话算话,既然裴之衡的的确确让本尊很是满意,穿一穿姑娘家的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能看到的,也只有裴之衡这小子罢了。   他没有在裴之衡面前换衣服,而是拿着衣服去了房间的屏风后面。   裴之衡原本要跟过去,但才走出去一步,南蔚就回头阻止他:“你别过来。”   他只好耐心等在原地,片刻之后,屏风后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衣料摩擦所致。   然后裴之衡又一次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喂!”   以至于当南蔚出来的时候,他反而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能够及时看向对方。   等南蔚喊了他一声,裴之衡才抬眼看过去。   下一刻,裴之衡刚放下的手瞬时再捂住了鼻子。   他的举动极大地取悦了南蔚,穿着一声古罗少女裙装的南蔚翘起唇角,两朵笑涡又旋了出来:“怎么,都不敢看我了?”   裴之衡十分诚实:“是。”   其实南蔚的每一种模样他都见过而且铭记在心,甚至可以说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他也都见过甚至抚摸过。然而当南蔚穿着这样一身衣裙,因为身材比最丰满的少女还要高大的缘故,露在外面的部分更多一些,但又处于半露不露的状态,这个样子的南蔚,似乎多了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风情。   随着南蔚走过来的步子,裴之衡感到心跳的节奏也落到了对方的控制之中,南蔚的每一步抬起和放下,他的心跳都会随之而跳动或是停止。   当南蔚走到跟前的时候,裴之衡觉得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然离他而去。   “蔚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衡哥哥,你满意不满意?”   裴之衡道:“当然满意。”   南蔚就收了笑容,哼一声道:“你满意了,我牺牲可大了。”   “这怎么能叫牺牲呢。”裴之衡拉住他,“分明是我的蔚弟想要叫我高兴。”   南蔚又哼一声:“算你识相。”他顿了顿,唇边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起来,我也很想看衡哥哥你穿这一身呢。”   裴之衡:“……”   南蔚挑眉:“怎么,不愿意满足我的心愿?”   裴之衡道:“愿意。”   南蔚笑眯眯:“那就这么说好了,下次你要穿给我看哦。”   裴之衡过了一会才道:“好。”   这一夜仿佛很漫长又仿佛十分短暂,当旭日东升的时候,屋子里的荒唐好似才刚结束。只不过身为修士,要恢复常态,却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   待之前那伙计前来敲门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两位仙师就已然回复成他心目中仙师的样子。   伙计毕恭毕敬地来叫他们去用餐,引着二人去大堂的时候又介绍了许多古罗的事情。   南蔚在听到其中的几句话时,若有所思地看了裴之衡一眼。   裴之衡似乎也留意到了此处,同样往南蔚看过来。   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南蔚就开始旁敲侧击地围绕着那几句话询问起伙计来。可惜这名伙计只是凡人,说出来的东西大概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古罗果然有古怪。”等待早饭送来的时候,南蔚支着下巴,说道。   裴之衡给他摆好了碗筷,才道:“蔚弟,你莫非怀疑这里也封印了那魔祖的一个部分?”   南蔚道:“嗯,我觉得很有可能。”   裴之衡道:“就算如此,其实我们也犯不着理会,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要蔚弟你安好,其他一切都不重要。若是因为此事连累到了你,那才是……”   南蔚道:“也是,这样吧,若是我们找孽海花的时候不顺路,就不去管它,但若是顺路,就去看一看,如何?”   裴之衡道:“好。”   古罗的出产里面有一样叫做孽海花的灵药,恰恰便是裴令恒提出的那清单内的材料之一,且如今还未有找到。不过从孽海花的习性来看,此物多半是生在海域浅滩之内,应该跟南蔚怀疑的那地方不会重叠。   而在此之前,南蔚还打算跟涂飞联系一下,告诉他玉符和众生灵台的消息。   毕竟要从魔祖手里将众生灵台给夺过来不太现实,就算现在的魔祖身上带有隐患,使得钟离和光偶尔能够掌控身体,众生灵台恐怕也不是钟离和光能拿出来的。而一旦钟离璇光进一步修复了身体,要做到这点就更难了。   既然众生灵台原本便是妖族之物,涂飞还特意为它前来人类的地盘,想必会对此物更有办法一些。   待南蔚二人用完早饭,回房后南蔚就跟涂飞取得了联系——这也是他晋入元婴以来在先祖洞府里的收获,这样宝器能让双方远隔千万里,仍可自如对话,且无所谓修为强弱。   涂飞得知了这些情形,思索良久才道:“既然如此,大约只有一个法子了。”      第210章 卫旦      南蔚便等着他开口,又过了良久,涂飞才说出了他想到的办法。   听了涂飞的话,南蔚思索片刻,点头道:“大概也唯有如此了。”   反正他是没打算前去夺回众生灵台的,哪怕众生灵台从另一方面乃是在帮助钟离璇光,但南蔚觉得这首先应该是妖族的事情,其次应该是各个宗门的事情,总之不是他的事情。   何况,就算他能想办法将那一半的众生灵台给取得,却不意味着中间不会存在任何危险。   拜托,那可是活生生的魔祖,不是钟离和光!钟离璇光怎么看也不可能好心到将吞下去的肉再吐出来!   这种显然会将自己和裴之衡都置于极其危险境地里的事情,南蔚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倒是若只需像涂飞所说的那样解决,确实可以试一试。   裴之衡问:“蔚弟,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   南蔚奇怪地看他一眼:“自然是去寻孽海花。”   裴之衡放心了:“好。”   这种裴令恒需要的灵药正是古罗的特产,在其他国家和城市都不曾出现过。灵桥断绝以后,此物似乎也永远地绝迹于大罗灵界,因此南蔚也不曾亲眼见过孽海花,倒是在天命魔宗的典籍中读到过对其的记载,因此知道此物喜湿怕干,却又偏偏不喜淡水包括雨水,倒是海水中才是它最爱生长的地方。与此同时,孽海花对深海也避之惟恐不及,所以南蔚才认为既然孽海花生在古罗,那么一定就是在古罗海边的浅滩上。   他与裴之衡一道出了古罗的城池,很快就到达了海边。   漫长的海岸线跃入眼帘的刹那,四周似乎有风浪卷动着海水,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轰隆的声响。   海水的颜色像是倒映了整片天空,显得非常湛蓝而明亮,古罗的海岸边是白色的细沙,一大片一大片铺了开来。   从眼前的环境来看,此处生长有孽海花的可能性极大——在对照了一下记忆里对孽海花习性的介绍之后,南蔚这样想到。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附近的一些渔民回归的时候,那些满载而归的船舶熙熙攘攘地往岸边驶来,远处的几个小码头想必很快就会人满为患。   然而南蔚和裴之衡始终一无所获。   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南蔚对自己的神念一向颇有信心,但现在他用神念扫了许多遍,都没能找到孽海花的踪迹。   “你找到了吗?”南蔚问裴之衡。   裴之衡道:“没有。”   南蔚嗯了一声:“我也没有。”   他早知定是如此——本尊都没有找到,裴之衡当然不可能找到。   就在这时,旁边跑过来了三三两两的小孩子,都是凡人,若换做成年人在此,大概会对一看就知是修士的两人敬而远之,但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却大不相同。他们在海滩上撒欢似的跑来跑去,毫不掩饰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南蔚和裴之衡。   “你们在做什么呀?”   又过了一会,其中那个皮肤黝黑,光着上身,将短褂拎在手里的男孩子探过一颗头来问道。   南蔚看了他一眼,发现这小子皮比那当初的黑皮妖族还要黑一些,五官却长得不错,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他立刻有了回答的心情:“找东西。”   见到这孩子同南蔚搭话,另外的几个男孩子也围拢过来。   南蔚想:这帮小子定是早就盯上了本尊,本尊魅力果然够大。   “你们俩可真好看!”   听到没?这便是证明!   这几个凡人小孩子年岁尚小,一看就知道成天在外野来野去,大约字也识不得几个,用来夸人的话也很简陋,然而这般简单直白的话语,常常反倒能产生更好的效果。   便如同南蔚此时听到了他们的话,唇角一翘,便有两朵笑涡旋了出来,倒像是有光漏了出来:“你们倒是有几分眼光。”   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直乐,一点也不惧怕南蔚二人,最先吱声的那个黑皮肤男孩又问:“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呀?”   另一个孩子道:“对呀,你们在找什么?找东西的话,站在这里没用的哦!”   又有孩子道:“告诉我们好啦,我们帮你们找!”   南蔚道:“应该是在水下。”   黑皮肤男孩咧开嘴巴笑,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好像会反光似的,“早说呀,水下就更好啦!”   “就是就是!”另外的孩子也道,“水底下就要找蛋蛋哥,他的水性可好着呢!”   南蔚睨了黑皮肤男孩一样,心道这么好看的孩子竟然叫蛋蛋,这小子的爹娘可真不走心。   黑皮肤男孩道:“你们要在水底下找什么,只要不去那边又远又深的海里,都包在我身上!放心!我肯定能找到的!”   南蔚就道:“是一种药草,应该就生长在浅海里面,会开蓝色的花,花瓣会发光。”   听他描述了一会,被叫做蛋蛋哥的男孩点了点头,“那我下去找找!”待他将要往水里跳的时候,又露出一点羞涩神情,解释道,“我叫卫旦,元日的那个旦。”   说完他一个猛子栽了下去,一会儿的工夫就游得远了。   南蔚也只是顺水推舟,他的神念能穿透海水,神念都找不到的东西,叫卫旦去找恐怕也是徒劳,只不过这些孩子挺有趣的,长得也还不差,跟他们多待一会,南蔚一点也没有不愿意。   裴之衡一看就知道南蔚现在是什么心思,忍不住扶额:“蔚弟你……”   南蔚挑眉:“嗯?”   “光看我不够么?”裴之衡压低了嗓音,确保只有南蔚听得见。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啊。”   再说了,那孩子长得再好,也是小孩子,本尊还能怎么样不成?   不过……他倏然敛了笑意,眯起眼睛看向卫旦下水的方向。   裴之衡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同样看了过去。   “这孩子……”南蔚传音道,“有修炼的天赋。”   在他的神念里,卫旦下水之后简直如鱼得水,灵活得不像话,任是谁看了,都会惊讶他竟是个人而不是鱼!   这种情况在南蔚的神念察觉到这孩子身上若有似无的一丝灵气之后,让南蔚才得以确认,这个看起来是凡人的小孩子,竟然身具灵根。   裴之衡道:“不错,估计是水灵根。”   南蔚道:“而且资质似乎很不错。”   这些孩子显然完全没有接触过修炼的事情,可是那卫旦都能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丝灵气,此子天赋恐怕不凡。   他说完就问旁边的孩子:“你们知道什么是修仙吗?”   “知道知道!”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就是飞到天上去!”“对对对,仙师能在天上飞,可是爹说仙师只有很厉害的人才能做,我们都是不成的。”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像南蔚,他进入的这具身体是南氏家族的嫡长子,虽说处境堪忧,但对这些孩子来说,却已经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很多凡人,其实未必是没有资质,但他们却往往一辈子都不曾兴起过修仙的念头,自然永远也跟修士沾不上边。真正能拜入宗门的普通人,可以说极少极少,大部分还是修士特意寻找才能找到,更多的人,就会如同沙砾一般,永远被埋没。   但实际上,凡人与修士之间的差距也未必如此遥远,他们最需要的,往往只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渴望。   听着这几个孩子的言语,南蔚哦了一声,一面悄无声息地依次查看了一下他们的资质。   不过除了卫旦,其他几人都没有灵根在身,而他们谈起修仙的态度,也就像是谈起古罗城里的富户一样,只是觉得厉害,却并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南蔚没有再将心思放在他们身上,而是专心地继续观察卫旦。   多亏了卫旦身体里的水灵根,他在水下几乎是行动自如。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跟南蔚一样一无所获。   当他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还是赤裸的,加上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觉得仿佛见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我、我没找到。”卫旦抹了抹脸,低着头说。   南蔚道:“无妨,我们之前也没找到。”   卫旦有点诧异:“可你们一直站在岸上!”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人,所以他可以肯定,他们根本没下过水。   南蔚微微一笑:“要找东西,不一定需要下水的,你可知道我们两人的身份?”   卫旦眨巴着双眼盯着他看,其他几个孩子想拉他走掉却又不知为何不敢上前,而这一刻,卫旦忽然福至心灵:“你们是修仙者!”   南蔚含笑点头:“不错。”   卫旦眼中光芒闪动,有向往也有疑惑,最终他好象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攥紧拳头,蓦地在南蔚跟前跪下:“求仙师教我!”   南蔚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教你?”   若只不过因为一张脸和几句话的缘分,本尊可没有这个耐性。   卫旦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仙师,您要找的东西,这里肯定没有,但另一个地方很有可能有!”      第211章 意料之外      南蔚微微抬起下巴:“若只是想要我教你如何修仙,用这种借口是没有意义的。”   卫旦忙不迭地道:“我没有骗您,仙师!您描述的情形,我之前没有想起来,但是现在想起来了,我曾经在那个地方隐隐约约地看到过!也许那东西并不是您要找的灵药,但那的确是会发光的蓝色的花!”   南蔚瞧他一眼,发现这孩子确是实话实说。   想一想也正如卫旦所说,他所见到的就算未必是孽海花,但南蔚也不是不能前去一看究竟。   “行。”南蔚便道,“你带路,带我们去看看。若有收获,我会教你,即便不是,只要能证实你说的是实话,我也教你。”   卫旦的一双大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他脆生生地应道:“是!”   此时此刻,南蔚并没有想到,卫旦领着他和裴之衡去的,竟是这个地方。   而到了目的地以后,南蔚和裴之衡对视一眼,又觉得是这其实也非常理所当然。   因为此地正是那名客栈伙计口中提到、古罗当地那处极为神秘而特异的地方——据说在这里,古罗人见识到了诸多神迹,还有人病入膏肓以后前来此地,竟然一夜之间恢复了健康!据那名伙计说,但凡是人们能想到的,只要虔诚地去那里恳求,就能得到愿望的满足。   假若原本应该生长在浅海中的孽海花都到了这里,那么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同寻常,也就不言而喻了。   南蔚阻止了卫旦想要继续往前走的打算,因为他的神念已经发现了此地中央的那些魔修。   神念扫过去的时候,南蔚发现钟离璇光并不在其中,大约正因如此,他的神念没有被发觉。   但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之后,南蔚才注意到,钟离璇光并非不在这里,而是此人现在正被包裹在那一潭水池中央、质地犹如泥土、形状宛若蚕茧的东西里面,周遭流动着雄浑的灵力。   南蔚已经推测出了大概的情况:这里很有可能也是封印了钟离璇光某一个部分的地方,而时长日久,封印渐渐松动,内里的灵力不断涌出,吸引了周围的灵物,也包括孽海花这样的灵药。于是魔修在发现这点之后,顺势利用了此地,将其塑造成了一个神奇的所在,让人们不约而同地过来说出愿望并实现愿望——要知道这些人的愿望,对修士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借助着这些凡人的信赖,魔修们采用了一些别的手段,让封印愈加松动,直至如今,让钟离璇光在借助了众生灵台那一半之后,得以进入其中。   卫旦不知道那里聚集了一帮子魔修,而且其中还有两名化神,除此之前尽皆都是元婴魔修,但他很听话,乖乖停住了脚步,只询问地看向南蔚,却非常聪明地没有张嘴。   南蔚丢给他一记赞赏的眼神,传音道:“前面有敌人。”   卫旦蓦地瞪大眼,想了一下之后,他转身默默地往外走。   南蔚挑眉:“你做什么去?”   卫旦指了指后面。   南蔚道:“你是觉得我们两个无法保护你?”   卫旦连忙摇头,想说话又不敢张嘴,急得脑门上都是汗。   裴之衡道:“蔚弟,别逗他了。”   卫旦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南蔚笑眯眯地道:“没事,在这里说话不打紧,他们离得还远着呢,我们也没有到他们的警戒范围内。”   卫旦吐出一口气,嘟囔道:“吓死我了。”   南蔚道:“这点小事就能吓死你,那等到以后你真踏上修仙的道路,危险只会更多。小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过你既将我们领来,我们自然会给你报酬,让你这一生安乐无忧、大富大贵,那是不在话下。”   卫旦眨眨眼,突然道:“仙师,你为什么要吓我呢?”   南蔚哼道:“我不是吓你,我是实话实说。”   卫旦道:“不管做什么,活着就肯定会遇到危险啊!我爹出海打渔,就常常跟我说,不知道哪一天会死在海上,我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就都是出海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爹也害怕,但他还是每日都要出海。所以就算我觉得很吓人,但我还是愿意修仙。”   南蔚终于笑了:“行,算你有点志气!你先回去吧。”   卫旦想了想,点头道:“好。”   南蔚道:“你就不怕我不去找你,或是死在了这里?怎么这般干脆就答应下来?”   卫旦道:“不怕,仙师说话自然一言九鼎,答应我这个小孩子的事情就肯定会做到,至于那些仙师的敌人,我相信仙师肯定能解决他们。仙师让我先走,定是希望不要牵连到我,或是我在这里对您造成了阻碍,所以我当然要答应。”   南蔚心想这小子不光模样不差,脑子也不差,倒是个可造之材。   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卫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仙师的笑声仿佛还响在耳边,但自己却已经滚回到了远处的海滩上。   裴之衡这时才道:“蔚弟,我看你一开始就打算将卫旦给带回去吧。”   南蔚道:“怎么可能,就这么个小子也想要进太一宗?”   裴之衡有点无奈地道:“他可是单水灵根,资质又极佳,进太一宗也不算什么大事。”   南蔚道:“好吧,既然你都为他说话,那就等事情做完了,把他给捎带回去。”   裴之衡:“……”   就算南蔚不肯承认,但他也可以肯定南蔚一早就这么打算了好吗。   南蔚这时又道:“钟离璇光现在应该在利用众生灵台解决身上的隐患,正是使用涂飞那个法子的好机会。”   当时涂飞提出,不用将众生灵台的这一半给抢回去,只需要让其休眠即可,那样就再也用不了了。反正若有朝一日此物能再度回到妖族手中,身为妖族,想要将其激活是轻而易举的。   裴之衡却不同意道:“虽然比夺取众生灵台要容易些,却也是件危险的事情,蔚弟,我们根本不必理会,大可置身事外。”   南蔚叹了口气:“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仔细看一下,钟离璇光身后那东西是什么?”   裴之衡的神念虽然比不上南蔚,但他也是天赋卓绝,又有南蔚在身边指点,因此运用起来也如臂使指一般。闻言他当即用神念查看了一下,随后就抽了口气:“孽海花?”   南蔚道:“没错,而且正是马上就要开放的孽海花,是裴令恒那清单上必不可少之物。”   裴之衡道:“我们可以等,只要魔祖和魔修离开……”   南蔚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刚才说了,这是马上就要开放的孽海花。这里是还有孽海花,但都是尚未长成,需要等待上百年的那种。若是等钟离璇光他们离开,我们就必然要错过花期,拿到手也是废物。何况,你能肯定钟离璇光在解决了身上的隐患后,不会顺手将其采摘走吗?”   裴之衡:“……”   他不得不承认,南蔚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其实裴令恒在他的识海内寄居,裴之衡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不表示若是能够让裴令恒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就不希望尽快达成。南蔚的想法跟他一样,他们乃是双修道侣,虽然裴令恒在裴之衡的识海内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但想到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有可能有一个第三人在场,那感觉也很是一言难尽。   反正,南蔚是不愿意等上那么久的。   “涂飞提供的法子很容易,也有很大逃脱的余地,只要钟离璇光无法及时反应过来,其他魔修,哪怕是化神有两人,我都有把握全身而退。”南蔚又道。   裴之衡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来做这件事?”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当然,涂飞告诉的是我,当然由我来做。”而且……他没有跟裴之衡说的是,他本就是后世天命魔宗的魔尊,对魔修的了解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换做第二个人,哪怕是化神真人,都有可能被魔修给牵制住,只有他出马,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裴之衡道:“不如由我来,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南蔚哼道:“你这是认为你能做到我却不能做到?”   裴之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去,我会担心。”   南蔚忽地沉默了一下,偏开头去:“难道你以为你去做,我就不担心?”   裴之衡难得听到他这般并不回避的说法,心里面又是欢喜,又感到了更深的担忧。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决计无法说服南蔚让他来,因为那无异于是看不起南蔚的实力。而实际上,论彼此的实力,裴之衡固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但他也心知肚明,自己的蔚弟手中不知有多少底牌,便是他都无从得知蔚弟真正实力的深浅在哪里。   最终还是由南蔚去实施让众生灵台休眠的步骤,首先他让裴之衡退了开去,远远的离开这里,为的便是一旦需要逃,南蔚自己一个人无牵无碍更方便一些。   裴之衡多少有些不甘愿,但真正到了他该退开的时候,他却退得比南蔚说过的还要远。      第212章 大功告成      知道他是怕一个不小心妨碍到自己,南蔚微微一笑,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不久前涂飞所说的那些话,并借此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步骤。   按照涂飞的说法,他首先要用涂飞所给的那个特殊的器物——此物是涂飞利用他的那一半众生灵台制成,因此可以与这边的众生灵台产生呼应。南蔚要将让此物和众生灵台产生接触,涂飞说这不难,因为此物会自然而然地去寻找众生灵台,只要钟离璇光和其他魔修不能及时阻止,它就必然会与众生灵台会合。而南蔚接下来要趁着两者触碰到的瞬间,打出妖族特定的法诀,然后众生灵台就会失去效用,陷入休眠状态。   南蔚便运转起了枯木诀,让自己的存在变得非常难以捉摸,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群魔修。   此时此刻,钟离璇光还被包裹在那茧形如泥团一般的物体中,灵气外溢,忽隐忽现。   南蔚的神念一直在观察着他们。   他很快就得出了从哪个位置进入那潭水中最不容易引起魔修注意,最容易避免被发觉。   南蔚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从多个角度评估了一下,最终确定了一个切入点。   此时其他魔修正牢牢守在钟离璇光所在的水潭边缘,每个魔修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约是要确保出现任何意外时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处理。   假若没有枯木诀,便是南蔚也不认为自己能闯过这重重守卫。   但正因为他身怀枯木诀,而且当他修炼到了元婴期以后,枯木诀更是趋于大成,他估计极有可能除了魔祖钟离璇光,其他人便是还真乃至渡劫之后,都未必能发现他在运转枯木诀之后的踪迹。   南蔚开始往水潭靠拢,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同时又显露出一种极为奇妙的韵律,然而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观瞧,定会惊讶地发现,明明有这么大一个活人,那些魔修却好似视若无物一般!   这就是枯木诀达到如今程度的妙用了,不光能伪造出各个等阶的气息,能伪造出人或是动物的气息,甚至能将一个活人伪造得仿若一截枯木!然而不光是气息,就连视野内,也能造成对方的错觉,让他们视而不见。   当南蔚顺利进入潭水之中的刹那,岸边的一名化神魔修若有所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而他并没有能够有所发现。   “一切是否如常?”他问了不远处的另一名化神一句。   那名化神道:“如常,我没有任何发现。”   “……嗯。”若有所觉的化神魔修垂眸露出思索的表情。   另一名化神就又道:“我说你别疑神疑鬼的,我们一直在这里注意着,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   水潭之中,南蔚闻言就是微微一笑。   而从那茧形泥团中散逸而出的灵气愈加浓厚了起来,只不过,想到这个泥团就是众生灵台的另一半,南蔚忽然觉得叫它孵化台好象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因为这玩意实在是太丑了点,南蔚打量着此物,心里想到。   他掏出了涂飞给他的那件东西,在这件东西从须弥戒中出来的瞬间,那个硕大的茧形泥团就猛地犹如心脏一般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南蔚的瞳孔猛地收缩。   因为他对上了钟离璇光的双眼。   钟离璇光先是有一点迷惑,大概也是因为枯木诀的作用,然而他到底是魔祖,因此很快就从枯木诀的效果中摆脱出来,并认出了来人正是南蔚。   钟离璇光当即勃然大怒,然而现在正是他的关键时刻,他无法出声也无法移动,便是提醒外面那些魔修都无能为力。   他在心中大骂了手下无数遍蠢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南蔚手中拿着一样奇怪的物体,一边掐动手指,打出了法诀。   在法诀打出的瞬间,水潭中似乎有如细丝一般的金光从那物体和众生灵台之间生出,继而又接续到了一起!   钟离璇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那奇怪的东西是什么,他脸色又是一变。   “住手!”   南蔚虽然听不到钟离璇光的声音,但是可以肯定,他在叫的一定是这两个字。   南蔚唇角翘了起来,冲着钟离璇光摇了摇头,无声地道:“不要。”   然后他手中物体一松,它自然而然地就往众生灵台飘了过去,看上去非常缓慢,却很快就来到了众生灵台的附近,眼看着就要挨了上去。   钟离璇光终于发出了声音:“来——人——”   他的声音十分古怪,显然不是从嘴巴里发出,但却足以惊动那些魔修,让他们迅速赶来。   果然,在南蔚的神念里,岸上的魔修们脸色丕变,随即便在两名化神的带领下,迅速进入潭水中。   南蔚这个时候却用更快的速度往钟离璇光的方向前去,将他旁边那恰在此时开花的孽海花给采摘了下来并装入须弥戒的刹那,涂飞制作的那件物品与众生灵台终于合二为一。   与此同时,南蔚又打出了同样的法诀。   下一刻,众生灵台蓦地开始收缩舒张,最终全部从钟离璇光身上脱离而出,又如同一张皮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一旁。   南蔚有点遗憾于自己不能将此物直接抢过来,因为钟离璇光此时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手掌一张一收,便有黑气无穷无尽般发出,径直往南蔚冲了过来。   这一回,钟离璇光极为愤怒,他盯着南蔚的双眼瞬间已是杀气四溢。   “南蔚。”他咬牙切齿地叫出南蔚的名字,恨不得将南蔚剥皮拆骨。   南蔚想到孽海花已然收入囊中,心情登时大畅,面对钟离璇光都可以露出笑意:“偷了我朋友身体的魔祖,你好。”   钟离璇光瞬间被带偏了思路:“你怎可用偷这个字眼!”   南蔚道:“哦。”   本尊觉得这个魔族脑子有点不好使。   这个时候,魔修们也已然赶到,纷纷出手。   魔修们的攻击几乎重叠在了一起,十分密集,其中也包括了钟离璇光的攻击在内。   然而南蔚却始终显得举重若轻,好象对魔修们攻击的手法非常熟知,轻描淡写地就找到了其中的间隙寄身其中。   一番攻击下来,他竟是好端端的,连气息都只是微微凌乱。   这让魔修们又是惊讶又是忌惮,忍不住齐齐转头看向钟离璇光。   而钟离璇光也又一次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南蔚的身形忽然变得有些缥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清楚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南蔚马上就要传送走了!   这怎么可以!   让自己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的南蔚,他怎么能够放过!   钟离璇光不顾一切地发出一击,他确定自己击中了南蔚,然而紧接着,南蔚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钟离璇光:“……”   水底蓦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这是钟离璇光泄愤地用黑气击打潭水和潭底所致。   魔修们也一个个被掀得飞了开去,但谁也不敢反抗或是吱声。   良久,水潭中才平静下来。之前曾有过怀疑的化神询问道:“老祖,您这一次……”   钟离璇光没有说话,只道:“被一个小老鼠暗算罢了,能奈我何?”   化神魔修以为他已经成功达成了目的,眼中浮上喜色。   但钟离璇光心里却在淌血:他好不容易才抢到那一半孵化台,想着利用此物再加上被封印在这里的那一部分,可以使自己完全掌握这具身体,让那钟离和光的意识彻底消失,让自己恢复大半实力……哪里知道半路却出来一个南蔚,让他功败垂成!   而这一切,他自然是决计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些魔修虽是他的手下,但钟离璇光却根本不信任他们。   南蔚刚出现在先祖洞府,迎上白额、王大牛和涂飞的视线,就喷出一口鲜血,将他们给吓了一跳。   “老爷老爷你怎么啦!”王大牛最是着急,飞快地扑了过来,伸手想扶住南蔚又有些不敢。   白额的速度也很快,一下子就垫在了南蔚身下,一边扭头道:“大牛,他受伤了,取药来。”   王大牛忙不迭地从须弥戒里将各色灵药一股脑地掏出来,恨不得全喂给南蔚。   涂飞:“……”   白额:“……大牛,你要将这些东西都给他吃了,他就真的不行了。”   王大牛连忙停下,又忍不住回一句嘴:“裴公子行就可以。”   白额:“……”   南蔚只觉得身体好象快要被拆散了一样,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气息也不平顺,显然他受伤不轻。但他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因为他这一次实在顺利,既取得了孽海花,还让众生灵台成功休眠,更没有死在钟离璇光手下。   只要想一想那家伙愤怒且无奈的神色,本尊就觉得还有点激动呢!   涂飞心思极为灵敏,从他的表情就看出了几分端倪:“南兄,莫非你成功了?”   南蔚哼道:“我出马,还有不成功的道理?”   涂飞嘿嘿一笑:“说的也是。”   白额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南蔚需要休息,别吵他。”   涂飞立即住了嘴,关切地看着南蔚。   南蔚自然不会替他打圆场,反而理所当然地靠在白额身上,享受着王大牛的服侍,然后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告诉他们:“我受伤了,要睡一会。”      第213章 甜言蜜语      涂飞一脸无语地看到南蔚闭上眼睛,接着就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白额警告地又瞪了他一眼,趴在地上,只偶尔摆动尾巴好象在替南蔚驱赶蚊虫——虽然先祖洞府里面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王大牛则一直盯着南蔚,良久才压低了嗓门问道:“白额,老爷他……他不会有事吧?”   白额担心说话会让身体震动,影响到南蔚的睡眠,便张口传音给他:“不会,他已经服了药,要相信南蔚。”   王大牛深觉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当即不再询问,只蹲在旁边想了好一会儿,才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跑了开去。   白额没管他,涂飞却好奇地跟了上去:“王大牛,你要干嘛?”   王大牛道:“我要给老爷弄点吃食,他受了伤,等他睡醒了肯定想吃东西,虽说我的厨艺……”他十分不情愿地承认这一点,“比不上裴公子,但老爷一贯也是对我很满意的。”   涂飞觉得自己又有点无语了,他忍不住佩服地看了眼睡得正香一无所觉的南蔚,心想前有神兽后有妖神血脉一个两个都对他另眼相待,南蔚真的是一个人类吗?还是说他其实是妖神伪装的人类?   等王大牛忙碌起来以后,就觉得涂飞非常碍手碍脚起来:“你站在这里作甚,走开点!”   看看白额那边,再看看王大牛这边,从前在太阴兔族里面一直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的涂飞,感受到了莫大的落差,简直要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赶紧跑了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双眼紧闭的青年鼻子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皮也动了起来,紧接着他睁开眼,感受到垫在身后软绵绵又热乎乎的白额,再顺着那股香味望过去,就瞧见王大牛十分殷勤地在附近摆开了好些菜肴。   听见南蔚的动静,王大牛十分欢喜地看过来:“老爷你醒啦!”   南蔚哼道:“都说了我是要睡一觉,自然会醒。”   “嗯嗯嗯!”王大牛点头如捣蒜,“我知道,老爷,你想吃东西了吧,都做好了,可以吃了!”   南蔚:……   本尊全身上下有哪一点流露出本尊想吃东西的想法来了?   他一边想着,目光一边下意识地在那些菜色上面逡巡了一遭。   自从王大牛能化形之后,他的厨艺便不再局限于烤肉,而是有了长足的进步。眼前这些菜肴虽然谈不上多么精致,但也已经色香味俱全。   南蔚本来想说“我又不饿,吃什么吃。”这话在嘴里绕了一圈之后,脱口而出的却成了“端过来些。”   王大牛闻言立即将所有的菜肴都端了过来,见南蔚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了想,拿出筷子,就拈了一筷子菜往南蔚嘴边送。   南蔚正要张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又停了下来,朝王大牛伸出手。   王大牛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南蔚道:“筷子。”   王大牛嘟囔一句:“裴公子不是一向都喂老爷你吗,怎的老爷又不让我来……”不过他对给老爷喂饭也并没有什么执念,因此立刻就把筷子递给了南蔚。   接过筷子,南蔚倒也用不着使力,因为王大牛还是服侍得非常周到,只要他的目光在哪一道菜上多停留一会,王大牛就会将那道菜递到南蔚眼皮子底下,让他能轻而易举地夹到。   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白额,眼中却是浮上了一丝笑意,心想裴公子若是知道,定会十分高兴吧。   正在那水潭附近探查的裴之衡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狐疑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转,一直眉头紧锁。   不久前魔修们尽数离开,他却失去了南蔚的踪迹。尽管知道南蔚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他与南蔚的那一丝感应也告诉他南蔚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裴之衡还是无法自抑地为之担心。   他一面告诉自己南蔚十有八九是传送离开了,可是没有亲眼见到南蔚,裴之衡就没办法放心。   后来卫旦又摸了回来,在发现那个说要教自己的好看仙师不见了以后,男孩子的眼睛立马就红了,他有点可怜巴巴地问裴之衡:“仙师呢?”   裴之衡其实不大想理会这个孩子,谁叫就是因为这孩子将他们领到此处,南蔚才会去涉险呢。但看到小孩子好象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裴之衡还是道:“你放心,他既然答应你要教你,此事定不会食言。”   说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到了上一次南蔚的说话算话,穿着古罗少女服饰的南蔚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奇异风情,让他明明还在担心的时候,却又猛地抬起手捂住了鼻子。   卫旦对此感到奇怪,但他却很识相地没有问出来——他虽然年纪尚小,却好象自从那一刻福至心灵之后,整个人都开了窍似的,懂得了自己一定要踏上修仙之途,也懂得了察言观色。   因此卫旦可以肯定,刚才这位也很好看的仙师对自己是不太耐烦的,那他当然不会自找没趣。   不过男孩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莫非仙师都是这般古怪的家伙?但以前见到的仙师并不会啊……唔,一定是长得越好看,才越古怪吧!   与此同时他就对自己的未来也忧心忡忡起来:我长得据说也不赖,那我以后会不会也变得这么古怪?   吃饱喝足以后,南蔚感应了一下现在的身体,发现在丹药的作用下,他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可见王大牛拿出的那些药着实不凡。要知他可是生生受了魔祖的一次攻击,那强度足可将他拆开数次!   “王大牛,你最近炼药有长进了啊。”偶尔南蔚也会不吝于夸奖自家仆人。   王大牛道:“老爷,你是在夸我?”   可这猴子就是有种让人想要抽他的本事,南蔚哼道:“你是想要我骂你?”   王大牛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嘿嘿,老爷夸奖我了!不过这也多亏了白额教导有方,我才能进步神速!”   南蔚同情地看了眼白额,心想要把这猴子教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确是教导有方。   接下来,南蔚联系了裴之衡,终于让裴之衡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南蔚阻止了裴之衡想要回来的打算,告诉他自己伤一好马上就过去找他,然后就开始了每日修炼疗伤、疗伤修炼一成不变的日子。   数日后他的伤势全部愈合,不仅没有后遗症,而且灵元又有所凝练浑厚。因此对王大牛炼制出的丹药品级和效果,南蔚顿时有了新的认识。   这一回,他决定再将王大牛带上。   王大牛很高兴,悄悄问白额:“白额,老爷这样做,是不是说明他还是离不开我?”   白额:“……”   不过前提是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形态,足够再变成灰毛猴子。   这些天王大牛也没有浪费过一点时间,在听到南蔚的要求后,王大牛迅速变成了灰毛猴子,哧溜一下就钻进南蔚的袖子里。   白额:……希望裴公子不要生气。   这一次南蔚使用了洞府玉符的其他功能,让自己得以传送到距离敖国边境比较近的地方,然后朝古罗赶去。   当他再见到裴之衡,南蔚正朝那眉目如画的青年招了招手,对方就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就立即亮了起来,好象有一个天河的星辰都灌注进来,然后裴之衡毫不犹豫地冲过来紧紧抱住他,嘴里低声唤道:“蔚弟!”   南蔚任由他抱住自己,抬起手,在裴之衡背后反手拍了两下,唇边也生起一丝笑意:“我在。”   “下一回,不,再也没有下一回了!”裴之衡斩钉截铁地道,“虽然知道你定然没事,可是发现你不见的时候,你不会想要知道我是什么心情。蔚弟,再也不要以身涉险了。”   南蔚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难说。”   他不知道在敖国海域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进入这具身体冥冥之中的幕后主使究竟有什么意图,不冒险显然是不可能。   裴之衡松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去。   南蔚十分坦然地与他对视。   裴之衡便明白过来,他立即改了口:“若是再要涉险,我跟你一起,不要扔下我。”   南蔚微微一笑:“好。”   他本来就没打算只身一人,裴之衡可是他的双修道侣,难不成还要让裴之衡离得远远的?   等到将具体情形告诉了裴之衡,南蔚就发现自己怎么都挣不开裴之衡抓住自己的手了:“裴之衡?其实也没有多危险,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相比之下,他也没吃什么亏,真正吃亏的是钟离璇光才是。   裴之衡道:“以后你的伤都由我来受。”   南蔚:……   这小子的甜言蜜语真是越说越熟练了啊,不过本尊不讨厌听。   他们亲密的样子落到卫旦眼里,小孩子顿时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忍不住频频往两人看,最后还问:“仙师,你们两人,谁女扮男装?”   南蔚乐了:“你猜。”      第214章 巨兽      男孩仰起小脑袋,盯着南蔚看了好一会,又盯着裴之衡看了好一会,视线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想了又想,还是无法得出答案:“可是你们都很好看啊,但又都不像。”   南蔚忍俊不禁,最终没有没有告诉他答案,而是道:“我和他接下来还有要事要办,等办完事就来接你,以后你就要离开家,去宗门修炼了,在此之前,跟你家人说清楚。”   卫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飘然远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一颗心纠结得简直想去死一死:到底是谁啊?   回到古罗城内,南蔚整理了一番这些日子的收获,清点到目前为止清单上的材料还剩下哪些。   裴之衡道:“还有几样,估计会比较难找。”都是一些只知大致地点却不明确的药材。   南蔚道:“没关系,我这次把他带出来了。”   然后裴之衡就看到南蔚从袖子里拎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灰毛猴子。   裴之衡:“……王大牛?”   王大牛吊在半空中,抬起前爪对裴之衡打招呼:“裴公子,我来了!”   裴之衡捏了捏手指,要按捺住将这猴子揍扁的冲动,简直比按捺住去拥抱蔚弟的冲动还要困难。   南蔚笑眯眯地道:“有探宝猴在,寻找那些东西,自然要容易许多。所以放心吧,以后有王大牛找材料,足够了。”   裴之衡心想我宁愿自己跟你两个人慢慢找……   不过有了王大牛在,清单上余下的那几样药材,找起来真的变得轻而易举。若是只有南蔚和裴之衡两个人在,有好几次根本是与其擦身而过却毫不自知,哪怕两人都能运用神念也不例外。但是王大牛却能准确地感知到这些东西,除此之外,敖国各地的其他天材地宝,也被王大牛找到了许多,使得如今南蔚和王大牛的须弥戒都得到了极大的充实。   待到一行人来到敖国的这一处外海的时候,裴令恒所给清单上的材料,就只剩下一样了。   鲸香。   据说是出自外海深处,一种名叫海鲸兽的妖兽在每年发情期的时候,雄兽所分泌出来的一种能吸引雌兽的分泌物。别看海鲸兽体型极为庞大,简直可以媲美数十重高楼,然而每一年它能分泌出来的鲸香都极为有限,在吸引了雌兽之余,除开在海水中扩散的以外,凝结成固体状的,也不过如婴孩拳头大小。便是不必与海鲸兽正面相对,那鲸香在茫茫大海中也非常难以寻觅。   不过现在有了王大牛,南蔚是一点也不担心找不到,唯一需要留意的,就是万一海鲸兽恰在附近,他们就不得不对上这一位海中霸主了。   南蔚没有亲见过海鲸兽,却听说过海鲸兽的名头。此妖兽光是论体格大小,就足以盖过陆地上所有凶猛的妖兽。可以说,便是此兽不做什么,只就地一滚,许多强大的妖兽都要折戟而归。好在海鲸兽只存在于深海之中,无法在陆地上存活,不然妖兽中的实力排名恐怕都要随之改变。   然而海鲸兽习性并不温顺,除开漫长的睡眠期,它生性凶猛而霸道,在它生活的海域之内,只要是它的进食期,任何东西都会被它毫不犹豫地吞掉。   在典籍记载里,海鲸兽最擅长的一个法诀,或者说是它天生的技能,叫做鲸吞。便是张开嘴巴发出一股吸力,这吸力足够将周遭的海水与活物全数吞入肚中,而那些过量的海水则通过海鲸兽的气孔排出,只留下活物被其当做食物消化掉。   南蔚虽然是元婴期,曾经一度还是还真境,却也不认为自己能抗拒天地之间此种浑然天成的伟力。   就是让海鲸兽将他当做死物也没有用,因为磅礴的吸力不会分辨谁是活物谁是死物,这庞然大物只要正好腹中饥饿,肯定会将他顺道一并吞下。   寻找鲸香一事,便因此而暂时搁置起来。   此时他们找了一艘大船出海,每日就兴之所至地让大船随意航行,不拘是到哪里。   船上的船工都知他二人乃是飞天遁地的修士,自然不敢造次。这些日子下来,船只偶尔停靠在遇到的岛屿上,王大牛从中又找到了不少的天材地宝,再有海上不同于陆地的风景,如此行来倒也令人颇为惬意。   这一日眼看着大船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岛屿,船工之一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皱起眉头,掏出了一张海图看了看,面色随即大变。他立即丢下了其他船工,匆匆前去找到了正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南蔚二人:“两位仙师!”   南蔚懒洋洋靠在裴之衡身上,闻言掀了掀眼皮,却没有说话。   裴之衡识趣地道:“何事?”   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人往往都是凡人,明知海上风云变幻危机重重却又不得不深入其中,就如同这些船工。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无论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反而更有耐性一些。   这船工姓白,人称白老大,长了一脸的横肉加络腮胡子,为人却很是沉稳和气,见裴之衡往他看过来,他连忙道:“仙师,前面那座岛屿,有古怪。”   裴之衡道:“怎么说?”   白老大道:“我开始还当我是认错了地方,但我观察了很久,此地的确是我曾来过的地方。然而在我上一回经过此地的时候,此处并无岛屿。海图上也没有标记这里的岛屿,那前面的岛屿,又是从何而来?”莫非这是传说中的鬼魂岛?他到底没把这一句话说出口,因为他想南蔚二人可是仙师,区区鬼魂,仙师们要解决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   裴之衡抬眼往远处的黑影看了一下。   南蔚也看了过去,从这个角度看,那里的确是一座岛屿,然而当他用神念观察之后……   南蔚的唇边就浮上一丝笑意:“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之衡自然也感知到了这座“岛屿”的怪异之处,发现它竟似乎不是死物,而是活着的什么东西。再联系南蔚的那句话,他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海鲸兽?”   站在一旁的白老大吓了个半死:“海——海鲸兽?!”   南蔚嗯了一声,十分干脆地道:“你快点让船往反方向开,能开多快开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   白老大自然也听说过这海中霸主的赫赫威名,当即应下,转身去吩咐船工们了。   只是等到他再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却发现偌大的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仿佛之前与他对话的两位仙师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白老大也不是一般人,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几分,不禁有些担心,“仙师啊仙师,你们就是再强大,也要知道海鲸兽可不是好惹的呀!”   南蔚和裴之衡,这时却已经落在了那座“岛屿”上。   他们的脚下虽然是海鲸兽,但这个时候的海鲸兽应该是在睡眠期,一动不动宛如蛰伏,若不是它仍有呼吸,恐怕会被人误以为它已然死去了。   南蔚一眼就看出这头巨兽在此地已停留了非常久的时间,不然也不可能让露出海面的这一部分,显得如此像是一座岛屿了。   王大牛好奇地探出脑袋:“这就是海鲸兽?”   南蔚道:“是。”   王大牛耳朵动了动,眼睛发亮:“我感觉到这附近有很多很多好东西。”   南蔚挑眉:“具体是在哪里?”   海鲸兽的背部看上去再像岛屿,也不可能真的是岛屿,怎么会有宝物?   王大牛仔细感应了一下,就立即跳了起来,巴住南蔚的小腿。   这明显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让南蔚十分嫌弃:“说吧,你感知到什么了。”   王大牛指着下面:“在、在它肚子里。”   南蔚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大惊小怪,海鲸兽一生之中吞下的东西太多,有宝物很正常。”   王大牛定了定神:“老爷,现在既然找到了海鲸兽,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南蔚又观察了一番这头巨兽,道:“现在正值初冬,此兽并非发情期,若有鲸香,也定是上一回凝结而出。它的势力范围大约是这方圆数百里,要找到鲸香,不外乎两种途径。”   王大牛道:“哪两种啊,老爷?”   南蔚道:“要么是在这一片地域里,要么……就是被此兽吞进肚里了。”   王大牛瞪大眼:“那……”   南蔚冲他笑眯眯地道:“那你就做好准备,到它肚子里去看一看了。”   王大牛:“……呜呜呜。”   南蔚的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在后世的天命魔宗里,大肚尊者除了是个老饕以外,还对这些妖兽有非常深入的研究,虽然海鲸兽不在其中,可南蔚也因此对妖兽的细微活动及身体变化反映了什么有所熟知。   因此他在刚才就判断出来,这头沉睡中的海鲸兽,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而从漫长睡眠中醒来的巨兽,十有八九是要进食的。   也就是说,留给王大牛的时间不多了,而且如果非要到海鲸兽肚子里去一探究竟的话,这一趟自然还是交给王大牛比较好,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作者有话要说:裴之衡:听说你要把卫旦收做徒弟?   南蔚(挑眉):你希望我收?   裴之衡:不喜欢(蔚弟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够了,有师父太师父已经够分散他的注意力了才不要第三个人呢!)。   南蔚:嗯。   裴之衡:?   南蔚:所以我没收。      第215章 达成      王大牛求助地往裴之衡看去。   然而裴之衡也只是含笑望着他们两个,一点也没有助他一臂之力的打算。   王大牛只好认命:“那我要是能在海里找到,就用不着钻它的肚子了对不对?”   南蔚嗯了一声:“去吧。”   事实证明,理想总是比现实更丰满,身为一只探宝猴,便是天赋异禀,要在偌大的一片海域里寻找婴儿拳头大小的鲸香,而且还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到,那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南蔚告诉他:“王大牛,快点,这头海鲸兽,在一个时辰内大概就会醒来。”   身在海中的灰毛猴子登时一个激灵,拼命地感知起周遭的宝物来。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后,南蔚和裴之衡脚下的这座“岛屿”忽然发出了震动。起先比较微弱,逐渐变强,最后从其中一块部位蓦地喷出水柱,若不是南蔚及时抛出飞舟并拉着裴之衡进入其中,此时大约也被水柱给冲到了半空中。   这头雄性的海鲸兽刚一醒来,就发出了一声咆哮,几乎让空气都震动起来,停在半空中的飞舟也受到了一点波及。   南蔚啧了一声:“果然不愧是海鲸兽,换做别的妖兽,叫一声就想影响我的飞舟,那是绝无可能,何况它还并不是在攻击我们。”   裴之衡道:“是啊,不知道王大牛现在如何了?”   虽然看到那只灰毛猴子又被自家蔚弟带了出来,让裴之衡心里面对其颇有些嫌弃,但这不表示裴之衡真能坐视王大牛陷入危险中,他知道南蔚也是如此。   虽然南蔚从不肯承认:“没事,他那么点,连给海鲸兽填牙缝都不够,就算被吞进去,他自然也能出来。”   此时此刻,海中的王大牛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片海域之中,并无鲸香的存在。也就是说,鲸香很有可能真如南蔚所说,被海鲸兽给吞进了肚里。   于是当海鲸兽忽然张开大嘴,将周遭的一切都往嘴里吞食的时候,本来可以用须臾闪瞬间离开的王大牛,咬了咬牙,没有使用任何技能,而是任由自己随着海水和其他海兽,被那股磅礴的吸力吸了过去。   刚进入到海鲸兽的嘴里,王大牛就油然生出一股后悔的情绪。   这、也、太、臭、了!   海鲸兽的嘴里所发出的一股令他很想要呕吐的腥臭味,浓郁得简直有若实质,熏得王大牛欲昏欲死。   要不是周围的海水和其他海兽稍微缓解了些许,王大牛绝望的想到,自己说不定根本就不可能再从这里出去了——若是那样,老爷会不会为我难过呢?呜呜呜……   对于南蔚的话,裴之衡只含笑应了一声,却很清楚一旦王大牛真的出了危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见那海鲸兽已然沉入水中,只依稀能从海面上看到一块极为巨大的阴影若有似无,便掏出储物袋内做好的糕点。   谁知他才将糕点递到南蔚嘴边,南蔚刚要张开嘴,就如临大敌地盯住前方。   裴之衡将神念探过去,心里顿时一惊。   倒是南蔚眸光闪动,又将糕点吃进嘴里,咀嚼完毕才道:“海鲸兽注意到了我们。”   一望无际的海天之间,天空中也不过偶尔有飞鸟掠过,他们这艘飞舟对海鲸兽而言固然并不多么显眼,但浑身所散发出的灵气,大概还是让海鲸兽发现了。   南蔚并不着急,只催动灵元,让停住不动的飞舟开始往前。   下一刻,如山石一般的水柱从海面之下猛冲而至,几乎要撕裂原地的空气。   裴之衡道:“它在攻击我们。”   南蔚道:“无妨,我们速度够快。”   虽然海鲸兽移动的速度也不可小觑,但他的神念却能判断出海鲸兽下一次攻击可能的轨迹,因此当海鲸兽进行了数次的水柱攻击之后,这头巨兽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南蔚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操纵着飞舟往更高的地方而去。   果然,海鲸兽又进行了最后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击,甚至整个身体都浮在了海面上,一双眼睛狐疑地看着天空。   然而海鲸兽的水柱再次扑了个空,当飞舟所在的高度足够,除非海鲸兽能够飞起来,不然那攻击还真挨不到飞舟的边。   南蔚在飞舟里微微一笑:“到底是头畜生。”   海鲸兽大约知道了自己不可能在击毁飞舟一事上有任何建树,真正停止了攻击。   不过南蔚也没将神念收回,而是小心翼翼地继续观察海鲸兽。因为他刚才就看到王大牛被海鲸兽给吞了进去,若是王大牛一直都不出来,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再找上这头巨兽,进去寻找王大牛了。   转眼间便是数日过去,裴之衡发现南蔚这两日都盯着海鲸兽的方向看,就道:“在担心王大牛?”   南蔚哼道:“谁担心他,用得着么。”   裴之衡拍了拍他的背:“他不会有事的。”   南蔚瞪他一眼,都说了本尊没有担心王大牛了,这小子又摆出这一副你言不由衷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但他却是暗暗下定了决心:再过三日,若是这三日王大牛还不现身,本尊就亲自去寻找这猴子,而若这猴子还活着,本尊定要让他知晓,时间观念有多么重要!   此时正身在海鲸兽体内的灰毛猴子蓦地打了个喷嚏,心道果然老爷还是会想念我这么忠心的仆人的……   这些天下来,王大牛的收获非常丰厚,海鲸兽体内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宝藏,而且从无前人涉足。这一轮寻找下来,王大牛都有点想要鼓动南蔚去再找几头海鲸兽了!   而南蔚最需要的那一样材料“鲸香”,也在不久前被王大牛找到了。   王大牛暗自得意幸好我眼神够好,又有身为探宝猴的感知力,不然换做别人,肯定会忽略那一小坨其实是珍贵无比的鲸香!   最后感知了一番周遭,确认此地再无宝物,王大牛才顺着早就探查好的方向,迅速摸了过去。   当看到海水中忽然多了一只灰毛猴子的时候,南蔚将飞舟交给裴之衡控制,自己则一跃而出,催动灵元,只见光影交错,金焱藤鞭倏然伸长,将那猴子给卷了回来。   ……然后又丢了出去。   王大牛还没反应过来,刚腾空就又落到了海里,顿时发出叽的一声惨叫。   “老爷!”   “又脏又臭,洗干净了再滚回来。”南蔚掐动了数个法诀,才觉得自己的金焱藤鞭终于足够干净。   王大牛依言在海水里洗了很久,虽然还很担心吃饱喝足的海鲸兽,不过直到他提心吊胆地回到了飞舟上,海鲸兽都没有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找到了吗?”南蔚问。   王大牛很兴奋:“找到了找到了!老爷,海鲸兽肚子里真的有好多宝贝,多亏有我,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肯定找不到鲸香。”   南蔚呵呵:“那你本事很大嘛。”   王大牛露出害臊的神色:“老爷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南蔚:……   本尊好想把这只猴子再丢给海鲸兽怎么办?   王大牛这时候也若有所觉,眼珠子转了转,连忙收敛了刚才得意的神情,两眼倏然积了泪水:“呜呜呜,老爷,海鲸兽的肚子里面又脏又黑又臭,不知有多恶心,呜呜呜……”   这些也是他的真心话,若不是找到了许多宝物,在海鲸兽腹内的经历,王大牛是一点也不想回忆。   南蔚欣赏了一会王大牛的真情实感,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别哭了,都出来了不是么。”   王大牛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对南蔚的忠心,就见裴之衡一把将南蔚拽了过去,又朝自己看了一眼。   那目光明明很平静,却让王大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识趣地滚远了。   裴之衡则按住南蔚的后颈,手指摩挲着,忽然亲住了南蔚。   南蔚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好笑,自然而然地予以回应。   既然找到了鲸香,裴令恒所给的材料清单上全部材料都已经齐全,他们也不必在此处逗留,那头巨兽终归也不大安全,因此南蔚让王大牛操纵飞舟,往白老大那艘船驶走的方向飞。   让南蔚也稍微有些意外的是,没过多久,他的神念就发现了白老大的船,以及站在船头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白老大。   南蔚略一思忖,就收起飞舟,同裴之衡一道落了下去。   白老大忽然看到那两位仙师出现,登时又惊又喜:“仙师,你们没事就好!”   原来白老大猜到他们两人是要前去找那海鲸兽,但在海上讨生活的船工,都知道海鲸兽有多么可怕,从前也不乏有仙师被海鲸兽给吞掉。于是白老大非常担心他们,虽然为了避免被海鲸兽进食波及,将这艘大船开得很远,但等惊涛骇浪平息下来以后,白老大就毫不犹豫地将船又开了回来,试图找到南蔚二人的踪影。   南蔚闻言微微一笑:“我们自然不会有事。”   他一面不由心下感叹:本尊魅力果真一如从前,这船工不过萍水相逢,都会惦记本尊安危了。    蛛丝马迹   第216章 踪迹      回到船上以后,南蔚收起飞舟,索性继续之前的航行,只不过吩咐了白老大一声,让其远远避开海鲸兽的领地。   白老大还有些心有余悸,不过想到眼前这人乃是仙师,他就按捺住了回航的想法,听从了南蔚的吩咐。   这时候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南蔚朝裴之衡抬了抬下巴:“该用饭了。”   裴之衡立即道:“我去做。”   南蔚嗯了一声,又偏过头去,催动灵元。   下一刻,船上船工倏然发出一阵惊叫,就见有一头海兽被什么卷动着砸到了甲板上,让船都为之摇晃了一下。   南蔚道:“用它来做。”   裴之衡道:“乐意之至。”   这也是因为南蔚的神念正好观察到了这一头黎兽,此种肉质鲜美的海中妖兽并不容易寻觅,因此一旦撞上,南蔚没有理由放过。   等到船上浓郁的香气弥漫出来,仿佛从每一道缝隙中传开的时候,便是船工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耸动着鼻子,眼睛牢牢盯住船上厨房的方向,连操控船只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白老大也是其中一员,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询问一下剩余的那些妖兽肉能否卖给他们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种海中妖兽的肉灵力太充裕,你们没有修炼过,顶多能吃这么一点。”南蔚抬起下巴,比划了一个大概,“若是你们想吃,那边的生肉你们尽可自取。”   白老大眼睛立马亮了:“多谢仙师!”   身为船工,见过的妖兽也不算少,他很清楚,妖兽肉,尤其是海中的妖兽肉的确不能随意食用,只不过闻见了那股子香气所以才格外心动。这一回仙师允许他们取用,那已经是极大的恩赐,白老大发自内心地感激南蔚。   这一顿晚饭,不管是南蔚几个还是船工们,都吃得异常满足。   南蔚舔了一下刚拿过黎兽肉的手指,那上面仿佛还残留有浓郁的肉香,令人回味无穷,然后道:“裴之衡,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裴之衡笑道:“为了满足蔚弟你,我当然要努力。”   一语双关的话入耳,南蔚便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嗯,继续努力。”   裴之衡看了眼王大牛。   王大牛正抱着一团黎兽肉奋斗,忽然就觉得身上一冷,接着对上了裴之衡的双眼。   王大牛:“……”   王大牛抱起嘴里的黎兽肉,又用爪子抓了几块黎兽肉,飞也似地窜出了房间,丢下一句:“老爷,我去休息了!”   南蔚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斜斜睨裴之衡一眼:“你把我仆人赶走作甚。”   裴之衡道:“你说呢。”   南蔚又哼一声,倒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上,而是用了个法诀将身上收拾干净,直接就将裴之衡往怀里一拉。   裴之衡故意露出一点吃惊的神色:“蔚弟?”   南蔚笑眯眯地道:“这不就是你想做的事情么?”   裴之衡就也笑了起来:“蔚弟你真是——深知我心。”   剩下的话语,便消失在了相贴的双唇以及船外海浪起伏的声音中。   这一艘大船在海上不断航行,接下来的一路都颇为风平浪静。当然,也是因为南蔚每次都能提前让白老大他们操纵船只避开危险的缘故。   转眼间便是十数日过去,在经过一座真正的岛屿后取了一次淡水携带,再次启程后没过多久,南蔚起身往后望去。   裴之衡也跟他一样,看向远处正在不断变得模糊的岛屿。   南蔚道:“你也感觉到了?”   裴之衡道:“嗯,好像有魔气。”   南蔚道:“不是好像,是的确有。啧,这些人竟没有处理凡人的意思,难怪隐藏得不错。”   他们发现的魔修,正是在刚刚才经过的那座岛屿之上。只不过这些人虽然有着跟那些神秘魔修一般无二的特点,却又与他们的行事有些不同。   至少在白老大等人上岛的时候,魔修们反而隐蔽起了身形,而不是将白老大众人尽数杀掉——南蔚其实觉得杀掉他们才是这个时代魔修们会做的事情,也更合乎情理一些,但既然他们并没有,那就定是有别的原因了。   裴之衡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怕有什么特殊的缘故,那些人才没有向白老大他们动手。”   南蔚想了想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还有其他要事,但白老大等人不过是凡人,要全部除尽也很容易,耽误不了什么时间,此种可能性不大。剩下那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或许得避免见血。”   这个时代的魔修在某些方面与后世的魔修差别颇大,但是修炼的本质上其实是出自同源,有些非常特殊的要求也不奇怪。   裴之衡道:“那他们会是要去做什么?”   南蔚道:“你别忘了我们是为何前来此地,裴令恒所说最后的记忆乃是在敖国的海域,且与我有关系。我们如今已在敖国的海域航行了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裴令恒也没有再给过提示,我想真要找到答案,再这样找下去也许不一定能够完成。但若是换一个角度来看,说不定这些魔修,正是一种线索呢?”   既然上一次寻到孽海花的地点都恰好是封印有钟离璇光一部分的地点,那么魔修们的目的地,会不会也跟裴令恒提到的敖国海域有着某种无法言明的连系?   裴之衡道:“此话有理,那我们跟过去?”   南蔚道:“当然要跟过去,不过要等天黑了再说。”   裴之衡嗯了一声,握了握他的手:“是要如此,免得这些魔修知道我们同白老大等人有关系,迁怒他人。”   南蔚哼道:“一群凡人的死活跟我有何干系。”   裴之衡笑道:“是,跟我的蔚弟没有一点关系,只不过蔚弟喜欢夜间行动罢了。”   南蔚就不吭声了。   这个白天过去得很快,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白老大跑过来找南蔚二人去用饭,敲门没有人应声,屋子里一片寂静。   “仙师?仙师?”白老大有点失落地找了一圈,确定南蔚和裴之衡都已经离开,他们居住的屋子里已是空空如也,那两位仙师的的确确是再一次失去了踪迹。   不,桌上还摆放了几只小巧玲珑的瓷瓶。   白老大拿起瓷瓶,拔开塞子,就立即听到耳边有人在告诉他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物品。他知道这定是仙师的手段,连忙跪了下去。原来这几只瓷瓶分别装了一些凡人能够食用的灵药,吃了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那位仙师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也算是给你们的一点船资,你们速速回去敖国,好自为之。”   白老大跪在地上,对着瓷瓶叩了几个头,然后兴高采烈地拿着瓷瓶去找其他船工,将灵药分好之后,他果断下令:“全速返航,我们回去!”   南蔚和裴之衡这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又潜回了那座岛屿之上,在夜色的遮掩中,两人再一次看到了数名魔修。   这些罩在黑色袍子底下隐隐散发有魔气的魔修几乎不发一言,只是会合起来以后,往岛屿的边缘走。   为了避免被发现,南蔚自然使用了枯木决,而裴之衡也用了敛息的法子,两人一道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魔修们上了一艘船,然后开着这艘船,往远离敖国海岸线的方向驶去。   南蔚和裴之衡对视一眼,没有马上跟上,由南蔚放出神念牢牢辍住他们,两人等了好一会,才放出飞舟,跟了过去。   然而没过多久,南蔚就停了下来。   裴之衡道:“怎么回事?”   南蔚道:“前面不能飞行。”他的飞舟感受到了一股阻力,这阻力应该是来源于某种阵势,“大概只能用船只航行,任何有灵气的东西都不能用。”   裴之衡:“……”   南蔚也有点无奈:“早知道放出我们应该直接潜入到他们的船上。”   裴之衡点头:“不过既然没能跟上,那我们回去吧。”   他依稀有种感觉,这一行必然存在很大的危险。只不过南蔚想要找到一些答案,他当然要陪着南蔚去做。但若是上天注定这个答案无法找到,裴之衡自然更希望南蔚安安全全的。   至于裴令恒说的那些话,跟南蔚有关又如何?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往后的事,南蔚只需要同他裴之衡有关便可。   南蔚正要回答,唇边就浮上了一丝笑意:“不必,后面又有船来了。”   裴之衡:“……”这些该死的魔修,非要将蔚弟拉下水不可吗!   既然有第二艘船开来,南蔚和裴之衡找准机会之后,又无声无息地潜入到了这艘船上。   这一群魔修似乎是接到了上一群魔修的通知才会把船开来,从他们的对话里南蔚轻而易举地得出了这一结论。只不知前面那艘船究竟去了哪里,又遇到了什么。   随着这艘船快速向前行驶,它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大约是阵势的边缘。南蔚的神念便足以感知到前方另一艘船的情形,知道它现在停了下来,而在这艘船的正前方……   南蔚的瞳孔蓦地收紧。      第217章 世界之柱      那是……   南蔚脑中忽然浮现出曾经听过的传言。   当时他是天命魔宗的尊者,大罗灵界灵桥已然断绝万年,尽管还有传承,但几乎所有的修士、宗门都可以说是推倒从来。然而灵桥断绝的真相,过去了那么多年,依然没有结论。   其间曾经有人提起过,灵桥断绝的缘故,只怕跟世界之柱被毁有关。   那时候,南蔚就记住了一个词——世界之柱。   他没有亲眼见过,当初也没有机会亲眼见到,甚至与之相关的记载也非常稀少,若不是听人说起,可能终其一生,南蔚也不知道世界之柱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有若实质但实则由元气凝结而成,直冲入云霄、给人一种莫大宏伟之感的柱状物,南蔚心中立时便出现了一个词。   世界之柱。   “那是……”裴之衡的自言自语传入南蔚耳中,他扭头一看,就发现身边的青年也满面震惊。   “知道这是什么吗?”南蔚传音问他。   裴之衡眼中忽而有金光一闪,然后他回答道:“这是世界之柱。”   果然是世界之柱,南蔚却眯了眯眼:“裴令恒刚才告诉你的?”   裴之衡道:“是的。”   南蔚哼道:“叫他有事没事别出来。”   裴之衡道:“是我刚才向他询问,他才会出现并告诉我。”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仰头往上看,穷尽目力,似乎也无法看到这一根巨大柱状物的尽头在何处。   而光是站在世界之柱的方圆数里之内,就能感受到一股极为活跃又磅礴的元气,若是在附近修炼,肯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到这里,南蔚看向前方的神秘魔修们。   然后他再一次眯起双眼。   就在南蔚视线的尽头,那些魔修们按照一定的顺序似乎排列成了一个阵势?然后有如同长蛇一般的黑气从他们手中不断生出,又像是绳索一般,牢牢扣在了世界之柱上。   紧接着,南蔚就见到从世界之柱上有肉眼可见的元气团被那些黑气扯了下来,然后被魔修们将其收集起来,装入一件容器。   南蔚道:“让裴令恒出来。”   裴之衡应了一声,眼中又闪动起金光来,然后裴令恒道:“你找我?”   南蔚示意他往前看:“你既认得世界之柱,那么应该知道这些人是在做什么了?”   裴令恒往那些魔修看去,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他们是在窃取世界之柱的元气!”   “果然如此。”南蔚早有猜测,因此并不意外。与此同时,他还有了另一个猜测。   那就是:假若真如后世那人猜测,世界之柱的被毁与灵桥断绝有关,那么这些魔修是否也同大罗灵界的灵桥断绝一事有关系?   南蔚沉默着,目光逡巡在远处他们进入时的位置。那里的确有阵势存在,会阻止一切有灵力的东西进入,所以飞舟被阻断在外。在知道了阵势之内是世界之柱以后,南蔚估计那座阵势十有八九是用于保护世界之柱的。   但南蔚现在想起来,即使他们乘船进入此地,他们身为修士,也是有灵力存在的,为何却没有被阵势拦住?   还是说,这些魔修们已经对这座阵势动过手脚了?   南蔚又看了眼还在攫夺元气的魔修们,道:“我们是否要阻止他们?”   裴令恒的语气微微艰涩:“如何阻止?敌方势大。且他们采用的法子将世界之柱的元气窃取后,寻常修士,譬如你我,就算将元气抢过来,也无法再还回去。”   “也就是说,魔修的做法对世界之柱的损坏是不可逆的?”南蔚想了想道,“你对这东西似乎十分了解?”   裴令恒道:“谈不上,我只是依稀有一些印象,但具体的很多东西我也并不清楚。”他看着世界之柱,感受着这根巨大的柱状物扑面而来的冲击,不由自主地道,“也许我最后留下的印象,就是世界之柱也说不定。”   南蔚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整个大罗灵界,世界之柱共有多少?”   裴令恒道:“共有七根,除了有一根是位于大陆中央之外,其他都分布在各个海域之中。”   南蔚来了兴致:“大路中央也有?那你知道大陆中央那一根在哪里吗?”   裴令恒思索片刻,道:“我想,你说不定与其都擦身而过了许多次。”   南蔚立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它在太一宗内?”   裴令恒道:“我的记忆很混乱,很模糊,它告诉我就是如此,但具体在何处我看不分明。”   南蔚就没有再问下去,此时魔修还是继续着他们的工作,黑气如蛇一样缠在世界之柱上:“这些黑气只怕不是寻常之物。”他能感知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恐怕要制造出来需要死去许多人,而且这些人的元魂都被夺取,塞在了黑气中。   裴令恒道:“所以我才不建议你插手,你倒不如将此事回禀你的宗门。”说完他顿了顿道,“他要出来,我走了。”   南蔚嗯了一声,就见到裴之衡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然后用有些委屈的目光看向自己。   南蔚挑眉:“怎么?”   裴之衡道:“你跟裴令恒讲的话太多了。”   南蔚道:“哦?他还在你身体里呢。”   裴之衡道:“我会尽快让他离开。”   这还差不多……南蔚点头。   继续看那边魔修们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却是在思考,这件事估计也跟魔祖钟离璇光有关,那么一旦海量的来自于世界之柱的元气团被送给钟离璇光,之后的结果简直是可想而知。   南蔚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打算向宗门说明此间事端,但想到钟离璇光曾想要将自己和裴之衡收罗为手下,又想要杀了他们让别人夺舍,就觉得不管如何,这些元气不应该便宜钟离璇光。   但他该怎么做呢?   谁知就在南蔚沉思的时候,那些魔修正不停地攫取世界之柱上元气,从世界之柱的上方却倏然劈下来数道惊雷!   南蔚只听到一声剧烈的轰响,随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轰响,此起彼伏之后,除了两个修为最高的魔修携带那装有世界之柱元气的容器逃离,其余魔修尽皆化为灰灰。   南蔚毫不犹豫地道:“走!”   裴之衡跟他早有灵犀,闻言应了一声,与南蔚恰好分作不同方向一跃而出,向魔修追去。   南蔚身形一晃,催动灵元,手腕微动,金焱藤鞭便如同活了过来一样,几乎是一个眨眼,他就已经追上这边的那名高大魔修,将他往后拽来!   幸好这一行魔修里没有化神真人,这魔修不过元婴后期,不然南蔚还真没有把握将他留在此地。   高大魔修被捉住以后,脸色十分难看,喝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拦住我的去路,知不知道我是在为哪位大人做事!”   南蔚道:“我不知道啊,不如你告诉我?”   魔修刚想说话,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变,紧紧闭上了嘴巴。   口风倒是很紧,南蔚却也不以为意,只笑眯眯道:“不想说,是要我猜的意思吗?其实我一向很擅长猜谜来着——唔,是钟离璇光对不对?”   这名高大魔修的脸色就又是一变,仿佛十分惊讶于他能说出钟离璇光这个名字来:“你……”   南蔚道:“从你的表现来看,我应该是猜对了。”   高大魔修呸了一声,声明道:“我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裴之衡带着另一个极为瘦削的魔修也回到了此地,问道:“蔚弟,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他们?”   那高大魔修听到他的话,心里一动:“蔚……你们两人,莫非一个叫南蔚,一个叫裴之衡?”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你猜。”   高大魔修心头一喜,哈哈大笑道:“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老祖早就说了要留意你们两个的踪迹,一旦有所发现就禀报他,你们两个竟敢送上门来!哈哈哈,有了你们,此次就算有什么问题,老祖也定会嘉奖于我!”   南蔚哦了一声:“看来钟离璇光正在往这边来。”   高大魔修冷哼一声道:“那是自然,老祖绝不会丢下我们置之不理!”   南蔚道:“所以他也让你们来送死咯?”比如刚才被世界之柱上面劈下的惊雷给劈死的那么多魔修。   高大魔修脸色当即反驳:“此事不能怪老祖,是我们太贪心了!”   被裴之衡捉来的那名瘦削魔修因为被堵了嘴,一直不能说话,闻言却是面孔扭曲,好象想要说点什么。   南蔚自觉自己非常善良,因为他解开了对瘦削魔修的束缚,让对方能够自如说话。   “蠢货!你难道没有看出他们是在套你的话吗?!”谁知刚得到嘴巴的自由,那瘦削魔修就破口大骂道。   南蔚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高大魔修为之一愣,马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浑身上下便有冷汗流了出来。   南蔚若有所思:“看来钟离璇光对你们的威慑力非常大啊。”   那两名魔修还想说话,但南蔚已经一人一下将他们击昏,又送回到世界之柱的边上,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第218章 无关      至于这两名魔修是否会因此死掉,南蔚全不在意。   反正想问的话都问到了,更多的东西除非搜魂很难知道,然而眼下并不适合使用搜魂的术法,一则是较为耗费灵元,二则是这种术法乃是魔修特有的——尽管身为曾经的天命魔宗尊者,南蔚是懂得如何搜魂的。   然后南蔚有了结论。   世界之柱的惊雷是认人的,而且还存在一定范围。在那两人跑开之后,雷声已经停歇了,但在他们又被南蔚丢回去以后,当即世界之柱上方就再一次雷光闪烁!   轰的一声,这两个魔修都被劈中,原地再无一人。   而当南蔚向世界之柱靠拢,也站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世界之柱上却是一片沉寂,显然对他并无敌意。   此时世界之柱的方圆数里内,只剩下了南蔚和裴之衡二人,以及两艘失去主人的船。   南蔚用神念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两艘船,发现船身上刻有某种奇异的纹路。   裴之衡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跟着望向那些奇妙的纹路:“这些是……”   南蔚道:“应该是魔修动的手脚,让那保护世界之柱的阵势无法辨别它是外来者,于是它才能顺利进入此地。这也是阵道的一种,但是……”他盯着纹路看了很久,有点不甘愿地叹了口气,“我无法破解。”   裴之衡吃了一惊:“你无法破解?”   南蔚哼道:“若是什么东西我都能破解,我还在这儿?早该飞升啦。”   裴之衡却微微一笑:“我还以为蔚弟不飞升,是为了等我。”   南蔚:“……”   这小子说起话来真是动听!   过了一会南蔚又道:“总之我无法破解,而现在魔修已可以利用其来破解世界之柱的守护阵势,也就是说在这个方面,我们要稍逊一筹。只不知道……”南蔚又想起了什么,“若是太师父在的话,会不会拿这东西有办法。”   他说到这里,就开始翻找自己的须弥戒,取了一些东西出来,将船身上的全部纹路都给拓印了几份。   做完这一切以后,南蔚道:“如今我们也算是知道了几件事。一是这件事是钟离璇光一手主导和操纵的,而且他知道的内情很多,比我们要多得多,因此我们很难预料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二是世界之柱上面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存在能够阻止他们对世界之柱的窃取,然而这个存在要做到这一点,也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些人窃取的元气要足够多,且达到一定的程度,而且这些人还必须在世界之柱附近,否则不超过某个范围内的话,或是远离世界之柱,都不会引来雷劈。三是钟离璇光大概马上就要来了,我们需要赶紧离开。”   他说完就迅速拉着裴之衡上了一艘船,两个人不计后果地催动灵元让船往外航行。   南蔚只留下了一丝神念在此,打算观察之后的发展。   果然不出他所料,钟离璇光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此地,而且他们也是乘坐相似的船只进入这里。   在发现世界之柱旁边只有一艘船,另一艘船则被丢弃在外,但无论哪一艘上都没有半个人影,且原地还留有一些雷击的痕迹之后,钟离璇光意识到这一回不仅没有将元气团收集到手,手下还损失了一大帮魔修。   钟离璇光登时勃然大怒:“一帮蠢货!告诉过他们多少次了!一次不要取多了!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结果呢!”   南蔚此时早已同裴之衡坐在了飞舟上,并且离开此地有相当一段距离,得到神念的反馈之后,他眯了眯眼,一边道:“钟离璇光果然对世界之柱了解颇深。”一边赶在钟离璇光察觉之前,迅速斩断了与那一丝神念的连系。   裴之衡道:“他毕竟是魔祖。”   南蔚道:“说的也是,所以轮不到我们同他对上。”这一次将钟离璇光手下收集的元气团抢走又见到了此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把,当务之急,还是回到宗门,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裴之衡心领神会地道:“那我们尽快回宗?”   “嗯,回宗——顺便把卫旦给捎回去。”南蔚催动灵元,加快了飞舟的速度,“到时候,这些麻烦事自有别人来解决。”   本尊虽然想搞清楚会在渡劫失败后来到这个时代的隐情,却也没那么大公无私地要亲自去解决灵桥断绝或是世界之柱被毁的问题。   除此之外,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则是让已经将材料收集齐全的裴令恒,从裴之衡的识海内离开,重塑肉身。   在顺便去完成了出来以前接下的任务后,两人刚回到太一宗,南蔚就将材料一股脑地交给裴之衡,让他去处理此事,自己则跑去找到了栾伏江。   栾伏江这段时间倒是时常从闭关的云霄谷内出来,大约也是因为没有人能及时给他传递近期发生在宗门上下大大小小杂七杂八事情的缘故。   因此一见到南蔚,老头儿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胡子都恨不得飞起来:“南蔚!”   南蔚笑眯眯地行礼:“太师父。”   栾伏江明明很高兴,但到了他跟前却吹胡子瞪眼地控诉地道:“你这个坏小子,把我这个孤老头子孤零零地丢在宗门内,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师父一样,找到了心上人就跑到外面胡混!太坏了!听说你还带了个小小子回来?”   “嗯,那小子被我送到了淳于师侄那里,太师父若是想找那小子玩,便去淳于师侄那找吧。”然后南蔚顿了顿,又道,“若是跟师父比起来,我觉得我还是很有良心的。”   栾伏江哼哼道:“也只是跟他比起来!”   南蔚眨眨眼:“看来太师父也不大想见到我呢,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别!”栾伏江连忙拽住南蔚,“你可是我的乖徒孙,我最最最喜欢最最最看重的本宗弟子,是我这儿的头一号,你师父拍马也赶不上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南蔚笑眯眯地听老头儿说了一长串话,顿时心中大畅,就开始告诉栾伏江此次他与裴之衡前往敖国海域途中所遇到的事情。   听完之后,老头儿却是捻动着胡须,沉思片刻道:“南蔚,你做的很对,知道适可而止,没有不自量力地去与之正面相对。我虽然没有亲见你所说的魔祖,但此人既然会被如此慎重地封印,说明其实力的确非常可怕。就算现在他的实力不到他全盛时期的一半,恐怕也不是南蔚你能对付的。这件事,说起来跟你师父他们现在在忙的事情也可以算是同一件,这样,接下来,你就不必再操心了,自有你师父他们,还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来处理。至于那阵势,我一时半会恐怕也难以弄通,倒是需要你小子来跟我一道研究。”   南蔚早有此意,点头道:“好。”   在此之后南蔚没有再理会此事,但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南蔚却也十分清楚,因为他时常会让神念覆盖周围地域,所以总能得知一些旁人无法知晓的东西。   比如栾伏江马上就将此事告诉了九霄支脉的脉主,有栾伏江出马,脉主沈真人立刻就相信了这件事,并且引起了极大的警惕。再然后,沈真人又将此事告知了太一宗其他的数位脉主。最后许多化神真人,以及化神以上平时都隐在幕后的修士纷纷出现,商谈对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比如与此同时,骆承弼和燕离楚,与其他一道外出的太一宗化神都被叫了回来。   这时候南蔚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大罗灵界内地脉变异的区域正在不断增加——大约十数年前,南蔚还没有拜入太一宗的时候,曾经在丹塔发现过地脉变异的情况,并且引起了丹塔的警觉。然而南蔚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十数年的时间,发生这种情况的地域竟是越来越多!   照理来说,尽管修士对元气、对资源的夺取,的确会有一点不顾后果掠夺的情况,但是在过去的千万年间,地脉变异却并不经常会发生。   所以在南蔚看来,这件事虽然跟天灾扯得上一点关系,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人祸。   地脉变异,世界之柱被破坏,是否都跟几十年或是百年后的灵桥断绝有关系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南蔚现在还无法得出,但不论是不是,他始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会来到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想要知道更多的内情,想要拥有更多的发言权,想要不必惧怕钟离璇光……所有这一切,唯一的途径也不过是修炼。   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本尊才可能随心所欲。   接下来,南蔚开始进行闭关修炼的准备。在交代了言嬷嬷相关的事情,以及裴令恒终于重塑肉身成功之后,南蔚带着裴之衡回到先祖洞府,进行再一次的闭关修炼。   因为他二人现在都没有云霄谷修炼的时长,而以先祖洞府的元气充裕程度,只需要再加上一些聚灵阵,就绰绰有余。   而与南蔚碰面后,大约涂飞被白额说服或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他跟南蔚说了一声就回去了妖境。王大牛则在被裴之衡看了几眼后,就被白额拎走了。   在将心神彻底沉下来以前,南蔚最后给聚灵阵打入足够的极品灵石,看了眼不远处的裴之衡,闭上了眼睛。      第219章 岁月      物换星移,岁月如梭。   大罗灵界这数十年来的局势,让很多规模较小的宗门都有些看不明白。   明明在此之前,魔修除了在少数地域,一贯是藏头露尾的,如今的魔修却时常能见到大摇大摆出现在玄门正道地盘上的情形,而且比如太一宗等等首屈一指的宗门,似乎还跟无极魔宗等几个魔宗建立起了来往关系——虽然依然显得十分微妙,但那种克制的交好却是显而易见的。   与此同时,另一些魔修和魔宗,比如欢喜魔宗等等,却与无极魔宗正好相反,虽然也是光明正大地到处跑,却做下了许多血腥凶残的事情,也被太一宗等宗牵头了喊打喊杀。   这些小宗门不禁想要问一句:咱们到底跟魔修是敌人呢还是朋友呢?   若是南蔚听到了这个问题,大概就要告诉他们一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而对于太一宗的这两名曾在道魔竞技中大放异彩的弟子,整个大罗灵界都忍不住有一种从震惊到更震惊,每一次都比上一次震惊,以为能够习以为常了最终还是震惊的感觉……   谁能想到,南蔚与裴之衡二人,竟然能够以那般年轻的年纪、那般粗浅的修为,在满是金丹大圆满的道魔竞技大会上独占鳌头?   谁又能想到,在此之后,他们竟然能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晋升到元婴期!   这也就算了,毕竟即使突破了心魔劫,在元婴期内,每一代仍有不知多少弟子驻足不前,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锐气。   可南蔚和裴之衡呢?   他们的修为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停滞过,在破丹成婴之后,他们竟然又以令人无法相信的年纪,晋阶到了化神期!   如此年轻的化神真人!   谁能相信!   虽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在大罗灵界有史以来,南蔚和裴之衡晋入化神期的年纪,却已同那些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那些在大罗灵界都留下了赫赫威名与传说的强者,站在了同一个层次上!   而这还不是结束!   化神期之后是明照境!   明照境之后是还真境!   短短三十多年过去,南蔚与裴之衡两人好像就走完了别人要花费百年乃至数百年才能走完的道路,达到了别人花费这么多年也未必能达到的高度!   谁又能相信,这两个不足百岁的小辈,竟然已经成就了还真境!   当然,此时在几乎所有人眼里,还并不清楚南蔚二人已经晋入到了还真境,在他们看来,两人才不过刚刚晋阶到化神期。但对他们而言,化神真人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不过对南蔚本身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要知道本尊早就已经到过一次还真境了,这一次顶多算得上“再次晋入还真境”,又算得了什么?   真要说起来,天赋更卓绝,资质更优秀的,是裴之衡才对——当然,还是比不上曾经的本尊。   裴之衡虽然出身裴氏神脉,但身体里并非真正的神脉,南蔚不知道裴令恒之前与裴之衡是如何相处,又是否教导过他什么,但在南蔚的角度看,裴令恒在裴之衡的身体里没有多少好处。就算之前曾帮助过裴之衡和他,但这一切也都用那份材料以及替他重塑肉身的因果还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既没有神脉,也没有特别的指点,那个师父也并不多么出众,裴之衡能跟本尊这般迅速晋阶,足以说明这小子本身有多么不凡了。   唔……非要说他有什么助力的话,那还是本尊给的比较多。   然而在外人看来,南蔚的晋阶比起裴之衡更令人惊叹,因为裴之衡是变异单灵根,而南蔚却是三系杂灵根。   总之,很多人一旦谈起太一宗,话题往往都会扯到南蔚和裴之衡身上,并感叹太一宗运道鼎盛,每一代都出了许多出众子弟。   这些年来,南蔚也的确一直都是修炼、修炼、修炼,其间只偶尔询问一下目前钟离璇光一方与己方各自的情况发展。   绝大多数时候,南蔚都是在宗门与先祖洞府之间往返,中间也曾被骆承弼叫去帮过几次忙,但无非也是解决地脉异变的情况,或是与那些神秘魔修对峙。   只是南蔚都不清楚,钟离璇光此人到底掌握了大罗灵界的多少隐秘,又或是进行了什么阴谋,导致尽管地脉异变不停地得到解决,可是出现类似情况的地方却仍在不断增加。   南蔚也不能肯定,这是否与世界之柱存在什么关系。   而他去过的那一根世界之柱,也不知是被钟离璇光放弃了还是对方已经从中获取了足够的收益,尽管之后太一宗派人前去,也没有再遇到过钟离璇光或其他魔修。   至于其他的世界之柱,重塑肉身以后的裴令恒很可能知道它们的位置,既然他已然参与进去,想必也不会一无所获。   哦,对了,南蔚倒是与栾伏江一同将当初所拓印过来的纹路研究透了,他们也能将这种阵纹刻画在一些容器上,使其能进入世界之柱的保护阵势范围之内。南蔚提出是否可以用另一种法子破坏掉这些阵纹,使魔修们无法进入世界之柱的范围内。当时栾伏江很是赞同,只是之后南蔚就再一次闭关,栾伏江与其他阵道大师一同研究,据说也有一些突破,并且应用在了实战中。   知晓这些之后,正好南蔚重新回到了还真境真人的位置,他才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继续修炼的冲动,觉得可以稍微缓口气了。   裴之衡好像感知到了他的心思,在南蔚刚走出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候在了门外。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彼此的样貌仍然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此时被和暖的阳光一照下来,站在光影交错之地的裴之衡,依然显得格外好看。   便是看了这么多年,都还是舍不得偏开眼去,南蔚缓步走向裴之衡,还没拢到跟前,就听他道:“蔚弟,今日想吃点什么?”   以两人如今的修为,辟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然,即使吃了五谷杂粮也谈不上有什么坏处,反正两人都有足够修为来祛除杂质。不过因为到了现在的修为,一旦闭关,时长往往不受控制,一年两年乃至数年,甚至十数年,都是有可能的。上一次南蔚闭关,到这一次之间就足足过去了两年之久,因此距离前一次用餐,已经有相当久远的时间。   伪造灵根的后遗症难免会发作……南蔚想了想,报出一连串的菜名。   裴之衡含笑道:“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南蔚就吃到了裴之衡亲手做的菜肴。   “不错。”只需要张张嘴就能吃到美味,这才叫过日子——南蔚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嘴里说着只是差强人意的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裴之衡就知道他其实很是欢喜,于是裴之衡心里也难免感到欢喜,抬手在南蔚头上摸了摸。   南蔚瞥他一眼:“乱摸什么。”   裴之衡道:“摸这里便是乱摸,那摸哪里不是乱摸?”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说呢。”   裴之衡道:“我不说,我只做。”   他的手就不知不觉挪到了别的位置,随后跟上的还有双唇。   南蔚哼了一声:“吃完东西是该消消食。”说着他也不阻止裴之衡的举动,甚至可以说是放任的,任由裴之衡渐渐地欺近过来,点燃了两人之间情欲的火焰。   “蔚弟……神念……”当唇齿绞缠在一起的时候,裴之衡发出含糊的语声。   南蔚又哼了一声,却是当即让神念出来,缠上了裴之衡的神念。   到了他们两人这样的修为,双修本就不仅只有身体上的双修,更可以进行神念上的双修。   而当彼此的神念刚接触到,那仿佛洪水决堤一般的快意,从彼此神念接触到的位置往两边疯狂倾泻,不管是南蔚还是裴之衡都几乎要为这美妙绝伦的滋味而喟叹起来。   “混账……”南蔚低声地骂了一句,尽管此前也进行过类似的双修,但每一次都如此激烈的情绪,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所谓双修?南蔚模模糊糊地想到,而紧紧扣住他属于裴之衡的手加了一份力道,好像在指责着他的走神。   之后南蔚再也没有心思去琢磨别的,哪怕他可以心分多用也做不到。   神念绞缠在一起,无穷无尽般的愉悦不断产生,在两人的身体乃至识海的每一个角落里盘旋,全部的心神都只剩下了要更紧地填充彼此这一个念头。   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当旭日东升的时候,南蔚才知道一整个夜晚已经过去。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躺在床榻上欣赏裴之衡如画的面容。   若不是忽然感知到须弥戒内的动静,南蔚觉得他可以就这样再过几天。   神念探入须弥戒内,发现是涂飞当日留下用于传递消息的玉符正在闪动,南蔚眯了眯眼——涂飞?这小子会有什么事情找本尊?      第220章 出事了      “最好你是真有事。”   南蔚半眯着眼睛盯着玉符,催动灵元之后,玉符上面便出现了一道光幕。   涂飞的脸立即显露出来,他一看到南蔚,就张了张嘴,却似乎欲言又止。   南蔚不耐烦地道:“说。”   涂飞吞了吞口水:“出事了!”   南蔚道:“什么事?”   他估计也是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然虽然涂飞留下了这块玉符,可每次联系消耗也不低,毕竟人类的地盘与妖境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涂飞道:“众生灵台!是魔祖那边的众生灵台!”他说的时候一脸的不敢相信,以至于原本一张好端端的脸孔都有些扭曲起来,“圣山传来了消息,感知到众生灵台的那一半在最近又开始了活动!”   南蔚皱起眉:“你不是说,只要让其休眠,除非你们在妖境里采取什么手段,否则众生灵台不可能苏醒吗?会不会是你们妖族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可能的。”涂飞斩钉截铁地道,“虽然我们这里有办法将其激活,可是需要的东西也是很麻烦的,光是妖神血脉就极为难得,这是只有圣山才有的东西!”   南蔚提供了新的思路:“难道你们的圣山里面,不可能有奸细什么的?”   涂飞肃然了神色,难得地瞪住南蔚:“不要胡说!我们妖族可不像你们人类那般阴险狡诈。”   南蔚:“……”   南蔚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再见。”   然后他收回灵元,果断终止了跟涂飞的联系。   一旁的裴之衡有些哭笑不得:“蔚弟,他那样说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虽然一句话好象将所有的人类都给涵盖了进去,的确挺不中听的。   南蔚哼道:“那他就不要我这个阴险狡诈的人类帮他咯。”   裴之衡道:“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是在夸奖你。”   南蔚摸了摸下巴:“若是我自己这样说,那自然是夸奖,但那小子明显不是称赞的意思。”   裴之衡道:“那他现在肯定急坏了。”   南蔚掀了掀眼皮,挑眉看向他:“裴之衡,照你的意思,好象还很同情涂飞啊?”   裴之衡微微一笑:“确实同情他。”   南蔚道:“那你是要我继续回应他的联系?”   这个时候,玉符已经再一次的闪动起来,显然那一边的涂飞试图再次联系南蔚。   裴之衡却还是微微一笑:“自然不是,我是想要蔚弟你先把这事放着,我们去吃了早饭再说。”   本来是他同南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个太阴兔族却一大早就给搅和了,他可巴不得那兔族多急一会。   南蔚笑眯眯地拍了拍他:“还是衡哥哥最得我心。”   裴之衡眼色立即微沉,抓起他的手就轻轻咬了一口:“我又不想去吃早饭了。”   南蔚斜睨他:“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   裴之衡道:“谁叫蔚弟你这样喊我,总是让我把持不住呢。”   南蔚笑眯眯地起身,一眨眼就穿好了衣裳,指尖灵光闪烁,立即拉开了自己与裴之衡的距离:“我要去吃早饭了。”他特意顿了顿,走到门口才回头道,“衡、哥、哥。”   这故意拖长又放软的语调才一入耳,裴之衡觉得自己全身都恨不得软了,只有一个地方硬,只是瞧南蔚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意思,裴之衡唯有在原地平复了情绪之后,苦笑着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吃过早饭回来,南蔚才再一次拿出那块玉符,回应了涂飞的呼唤。   涂飞很是无语的样子,没精打采地蹲在那边,看到南蔚以后才有气无力地道:“你可算……哎,算了,还是继续之前的话吧。”他也知道自己是惹恼了南蔚,他更知道惹恼南蔚决计没有好果子吃,为了将情况尽快地告知南蔚,现在他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南蔚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涂飞就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说了出来:“……从我们这边的情况来看,魔祖肯定是解开了之前你帮忙设下的对众生灵台的束缚,激活了它。虽然圣山和我都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点却是肯定无疑的。所以南兄,那个魔祖,肯定非常难以对付。在有众生灵台之前就是如此了,一旦众生灵台被他使用,那肯定更加可怕。虽然那只是一半,但也足够产生巨大的能量了。圣山判断不出他究竟要拿众生灵台做什么,所以拜托我告诉你这件事,并希望你们人类能够查出个究竟来。”   南蔚思考了一会,才道:“若是不管众生灵台,会如何?”   涂飞沉默地看着他,好象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道:“魔祖一直使用众生灵台,最终众生灵台这件灵宝就会真正成为魔祖所有,若是现在你们都无法对付他,那时候他将会更难以对付。”   南蔚又道:“你们妖族跟我们这边距离隔得非常远,似乎也没有魔修活动,可以说魔修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对玄门正道而言,魔祖自然要打击,但对你们妖族来说,好象未必吧?但你们为什么好象格外的积极?”   这是南蔚早有疑问的一件事。   他跟涂飞虽然认识,而且自己与妖境也有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连系,但钟离璇光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妖族做过什么事,便是目光再长远的妖族,或者说妖族圣山,就算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也不该如此积极——何况,说不定魔祖跟妖族无冤无仇,也不会理会妖族呢?   涂飞这一次沉默了更久,好象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南兄,其实这件事,你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事实上,这一次妖族圣山传出来的圣谕,就是要求我们也定要除掉魔祖。后来我也特意询问过,才知道当年,我们妖族也是封印魔祖的一份子。至于为何要封印此人,圣山告诉我说,因为先知曾经预示过,魔祖会毁掉我们大罗灵界。”   南蔚听到这里,瞳孔微微紧缩。   姑且不去管妖族的先知之类,这里提到魔祖会毁掉大罗灵界一事,若是同他的猜测,以及真实的大罗灵界历史发展情况来相互映证的话,还真是非常……   对得上号。   涂飞之后又说了什么,南蔚只是听在耳里,但心思却已经放在钟离璇光、众生灵台以及灵桥断绝这几件事上。   在结束了通话以后,南蔚不发一言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之衡因为全程都旁观了他与涂飞的对话,见状道:“蔚弟,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南蔚道:“是想到了。”但是他也不便实话实说,毕竟知道未来大罗灵界会灵桥断绝的,只有他,他现在就算全部说出来,也很难会有人相信。   裴之衡道:“那……”   南蔚垂眸道:“倘若涂飞所说是真的,这件事我也得告诉太师父才是。”   倒不如放出实际已经发生的情况,引导着其他人往这方面想,让他们自己得出结论。   等到栾伏江从南蔚口中得知了妖族的灵宝众生灵台有一半在魔祖手中,老头儿也吓了一跳:“众生灵台?”   南蔚眨眨眼:“太师父,你知道此物?”   栾伏江露出回忆和思索的表情:“说知道也不妥,但我的确听说过跟众生灵台有关的一些传言,总之此物是的的确确的灵宝,绝不容小觑……若那魔祖手里真有此物……”   老头儿猛地站起身,神情非常凝重,“那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是若他们此时正好与魔祖对峙,又不知道此事,别的暂且不论,只怕大败一场都是轻的。你师父他们说不定就在其中……不行,我必须将此事尽快通知他们……不过南蔚你还是别管,免得被牵连进去。”   他说完又直视南蔚:“但是南蔚,你既然能知道此事,那你是否与妖族有什么联系?你尽可放心,我是想要借此与妖族圣山进行一些交流。”   换做旁人,南蔚还未见得会实话实说,但眼前这个人是栾伏江。   这个一贯嘻嘻哈哈好似游戏人生的老头儿,向来豁达脾气好,虽然有时候太唠叨了点,但在与南蔚探讨起问题来,也给予过他非常多的灵感和帮助。而且栾伏江是已经知道南蔚与裴之衡都到了还真境的人,却还是一心想要将他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南蔚只思忖片刻,就将玉符递给栾伏江:“太师父,我曾经与一个太阴兔族有过来往,这是我们进行联系的工具,也许你可以通过此物与妖族圣山交流。”   何况,南蔚自己反而不适合出面,交给栾伏江这般德高望重的还真境真人,正好南蔚又可以隐在幕后,又不怕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   而两日之后,一个消息与骆承弼等人同时到了太一宗。   钟离璇光显然通过众生灵台恢复了不少的实力,似乎还想要通过众生灵台达成别的目的……但光是现在,就已经让骆承弼等人应接不暇,这一次他们本当做与以往相同的情况,谁知道对方实力大增。   若不是骆承弼先接到了栾伏江的提醒,说不定也会同那两位失去性命的化神一般死去!      第221章 灵桥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相信此事,非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   原来得知这个消息的并不只有骆承弼等人,然而这些人并不全然相信钟离璇光实力的增强,或者说,他们不相信钟离璇光真有将他们轻而易举杀死的本事。   因为在此之前,众人跟钟离璇光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虽然钟离璇光的确很强,但也只能说是稍胜一筹。至于那众生灵台,难道真有这般神奇的功效?在没有亲眼见到以前,尽管众人提高了警惕,却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   最终导致了他们一行化神在与钟离璇光正面相对之后,一战,惨败!   与此同时,钟离璇光对世界之柱的攫夺,好象也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虽然若他没有亲自前去,各大宗门联合起来足以让魔修们无法将窃取到的世界之柱元气团给拿走,然而抢回来了,大家无法将元气还给世界之柱,而等到钟离璇光一来,又无人能够招架。   已经有人发现——南蔚估计是太一宗高层与妖族圣山对话的结果——世界之柱的元气被攫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相对应的一些地域地脉的异变。   因此无论大家再怎么解决地脉异变的问题,只要世界之柱还在不断地被破坏,新的问题就会层出不穷,永远也得不到解决。   要解决这件事,最根本的法子,其实是阻止钟离璇光和他手下的魔修。   然而众人面临更加现实的一个问题,是他们打不过钟离璇光。   接下来,有人开始翻找从前的记载典籍,试图找到钟离璇光上一次被封印时的情形,以及钟离璇光当初被封印时剩下的部分都在哪里,是否能够阻止他获取更多的部分;也有人开始研究钟离璇光,想要知道他是怎样才会如此强悍,又有什么方法能压制他,或是能否有办法让那众生灵台再次休眠……   南蔚也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所得到的信息里,有了自己的推断。   钟离璇光不愧是魔祖,他想要的东西,他着眼的地方,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整个大罗灵界。   但大罗灵界对他而言,仍然只是一个跳板,不然,他也不会肆无忌惮地破坏世界之柱,不会试图利用众生灵台,将灵桥都吸收为自己的一部分!   没错,南蔚认为,钟离璇光大约是在进行吸收灵桥的准备——或许,这就是灵桥断绝的原因。   之后的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钟离璇光其实并没有来找别人的麻烦,他甚至除非遇到玄门正道的修士,否则根本就不理会他们是要怎样,然而世界之柱与地脉异变的双重影响,已经逐渐在大罗灵界显现出来。   南蔚感觉到了,从来都十分充裕的这个时代的元气,竟然也好象在一点一点变得稀薄。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明显,相对于灵桥断绝以后,如今的元气依然浓郁,然而南蔚的感知又是何等敏锐,因此他可以肯定,元气的的确确在变得稀薄。   这一点,并不只有他察觉到了,栾伏江也发现了,并且为此找了过来。   南蔚刚走出屋子,就听到了老头儿的声音:“南蔚,南蔚!”   “太师父。”南蔚朝从树上跳下来的栾伏江行了一个礼,“您找我有事?”   栾伏江道:“我近来有点感觉……但不是很肯定,我记得你这小子感官格外敏锐些,只怕也会有所察觉,所以……”   南蔚微微一愣,随即心里一动,道:“太师父,您指的……莫非是……元气的变化?”   栾伏江嘿了一声:“好你个南蔚,果然不出我所料!怪道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错,这天地之间的元气,过去千万年间都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近来,我却觉得似乎变得稍有不同。”   南蔚继续道:“这种不同其实非常细微,但是太师父您却为此十分担心,为什么呢?”   栾伏江道:“因为我记得你说的那个魔祖,手里有众生灵台,又一直在找世界之柱的麻烦。从这几个方面,我想到了一件事,心里头又有些怀疑,又有些担心。”   南蔚道:“太师父您想到了什么?”   栾伏江皱起眉头,手指抚上胡须,好半晌之后,他才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们大罗灵界,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南蔚回想起曾经在天命魔宗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轻声道:“是三千世界里的一个世界。”   “不错。”栾伏江微微仰起头来,目光好似直指天外,“我们大罗灵界,只不过是三千世界中的一个世界。事实上,前人,以及一些神仙传下来的只言片语都告诉我们了一件事,那就是待到还真境之后渡劫成功,我们便可离开这一方天地,前往仙界,其实也就是元气更加浓郁的世界修行。在仙界之中,所有人都是仙人,有的是如我们这般从各个下一等的世界渡劫而来的,有的则是在那一方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仙人。”   栾伏江说的这些话,倒是从前的南蔚并不全然清楚的。毕竟万年之后灵桥早已断绝,大罗灵界再也无人成功渡劫,自然更无一人脱离此间去向仙界,从前的一些记载只是传说,具体如何谁也不知。这一次,他还是第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灵桥断绝之前的大罗灵界,是如此一个得天独厚的宝地。   见南蔚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栾伏江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停了一会,直到南蔚再次抬眼朝自己看过来,栾伏江才道:“你才入还真境,距离渡劫应当还有一些距离,加之这些日子宗门和支脉内也是一片忙碌,是以恐怕还没有来得及直到一些事情,今日我便将这些一一告诉于你。”   南蔚点头道:“是,太师父。”   栾伏江道:“渡劫之后便是飞升,便是从大罗灵界离开,前往仙界,这样一个新的世界。而要通往仙界,便需要灵桥了。不错,我要告诉你的,就是我们大罗灵界的灵桥。”   “天地之间有灵桥,无色无相,看不见摸不着,然而南蔚,你不要认为它就不存在了。尽管无人能见,但当我们这一界的修士渡劫成功之后,便自然会感知到天地之间的灵桥存在,然后被接引飞升到仙界中去。”   南蔚心道本尊怎么可能认为它不存在!倒是再过上几十年,它是真真正正的不存在了!   栾伏江顿了顿,又道:“我怀疑,那魔祖对我们大罗灵界所知晓的东西更多,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多,都要深。他现在表面上是在对世界之柱动手脚,然而追究其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倒是想到了……”   南蔚下意识地接上了他的话,“灵桥。”   栾伏江点头道:“不错,正是灵桥。”   南蔚很满意,至少这些人并不知道未来的真相,然而他们也终于推测出了一些实际情况。   栾伏江道:“我怀疑,那魔祖想要借助众生灵台来吸收灵桥,或者说,是通过灵桥来吸收我们大罗灵界整个世界的元气!用以壮大自己!”   他神情愈发凝重,“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要知道我们这些世界的修士,就算渡劫飞升之后,到了仙界之中,实力却往往不够高强,顶多算得上中游,完全没有身在本界的高度,这样导致了很多人飞升之后,会产生一些落差感,反倒宁愿待在本界之中。而那魔祖若是真的实现了他的这些计划,那他的实力可以说……即便到了那仙界,恐怕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南蔚道:“太师父,您说的很有道理。”对钟离璇光的认识,加上他知道的一些内情,都告诉了南蔚,栾伏江的猜测极有可能。   栾伏江叹道:“知道了此事,我只知必须得阻止魔祖,然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   南蔚道:“太师父,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能想出办法来的。”   大不了,也就是钟离璇光成功,他飞升前往仙界,成了高高在上之人,而大罗灵界则吞下灵桥断绝的苦果,宗门纷纷迁徙,只剩下各自的传承以及多年以后挣扎在此的新的修士们。   反正本尊也经历过,让未来的那些人再经历一次,好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南蔚这样想着,目送栾伏江离开了此处。   裴之衡从外面进来,问他:“太师叔祖跟你谈了什么事?”   南蔚不觉得这是不能告诉他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地将栾伏江的猜测说了出来。   裴之衡沉吟片刻道:“若是灵桥因为魔祖不复存在,那大罗灵界会怎样?”   南蔚道:“也不会怎样,顶多就是再无人能飞升罢了。”   裴之衡道:“也是,所以蔚弟完全不必担忧。”   南蔚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担忧了?”   裴之衡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题:“我有些饿了,不如蔚弟陪我去用点吃食?”   南蔚哼道:“走吧。”   当南蔚率先走出屋子,跟在他身后的裴之衡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柔和,心中则想到:蔚弟真是可爱,嘴上说着不担心,但我又怎么看不出来,你分明就不希望灵桥被毁的……      第222章 如你所愿      两人便一道往附近的膳房走,似乎谁都没有去坊市享用美食的打算。   等到了膳房坐下,裴之衡去替南蔚拿饭食,南蔚就找了张僻静处的桌子坐下,一手支着下巴,目光聚集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思绪却不知去了哪里。   待到裴之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正好坐在南蔚视线尽头的那一名弟子,好像身上被什么虫子爬了一样,非常坐立难安,时不时偷瞄南蔚一眼,脸颊和耳朵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然而南蔚浑然不觉,依然直直盯着那里。   在注意到裴之衡以后,那名弟子求助地朝他看了过来。   裴之衡心里头微微泛酸,但在看清南蔚的眼睛以后,他反而失笑了,因为他知道南蔚是在走神,目光完全放空,压根没有注视那名弟子的意思。   将饭食放在桌上,裴之衡叫了南蔚一声:“蔚弟。”   南蔚终于收回了视线。   那名弟子如蒙大赦地丢下空盘子离开。   但南蔚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裴之衡给他喂食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咬到了裴之衡的手指。   力度并不重,那种轻轻的啃咬的触觉就仿佛有自觉一般,从指尖一路传递到了心尖。   裴之衡忽然很想将南蔚拽过来狠狠吻住,然而再看一眼他还是不知沉浸在什么思绪中的样子,裴之衡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含笑给南蔚喂完了食物,忽然道:“照太师叔祖那样说,是不是我们大罗灵界的灵桥很有可能出问题?”   南蔚嗯了一声:“很有可能。”   其实并不只是如此,而是一定会出问题。因为在曾经那个天命魔宗尊者南蔚的记忆里,大罗灵界的灵桥便是断绝了的。   裴之衡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南蔚斜睨他一眼:“不怎么办。就算灵桥被毁了那又如何?到那时我们说不定都飞升了,再不济,宗门自会有解决的法子,比如迁移到别的世界去。”   灵桥断绝真正影响的,也不过是后来的修士罢了,对如今这个时代修士而言,也许底层的会受到影响,但像他跟裴之衡这般地位和修为之人,是决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裴之衡道:“但总归是不好的,对不对?”   南蔚哼了一声,嘴上却道:“那是自然。”   裴之衡道:“言嬷嬷,丹桂,恐怕是无法随我们一同迁徙的。”   南蔚皱了皱眉。   裴之衡道:“所以我不希望灵桥被毁。”   南蔚抬眼盯住他。   裴之衡正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过去这么多年,两个人的模样却还停驻在青年时的样子,这是由两人极为迅速的突破境界所决定的。   因此裴之衡笑起来还是那般明媚动人,好像聚集了全部的阳光到他面庞上,又像是从身体内部就发出光来。   最令南蔚挪不开眼的,则是裴之衡的那双眼睛。小时候就如画一般的眉眼,现在也还是形状优美得令人沉醉,但这一切,若是在看清楚那里面神色的时候,又都显得无关紧要。   被裴之衡这般注视着,就好像被他无限地珍视着,那两汪温柔又宠溺的深潭,好像可以叫人永远沉浸在内。   也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替他实现心愿。   南蔚眨了眨眼:“既然你不希望灵桥被毁,那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此事。”   裴之衡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好。”   看到南蔚再一次神游天外的样子,裴之衡没有再做声,心里却想到果然不出所料,蔚弟嘴上说着无所谓,灵桥被毁了也不要紧,但分明就是不想看到灵桥真的崩毁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像这般心事重重。   果然这才是他的蔚弟,尽管从来都不愿意表露出来,好像永远都想要将最尖锐的一面给旁人看到,但在他的内里,其实深深隐藏有最是温柔又最是脆弱的另一面——也只有他能瞧见的另一面。   南蔚在思考着怎样才能阻止钟离璇光导致的灵桥断绝。   他是从万年多的后世回到这个时代的,如今尽管知道了他会进入这具身体不是偶然,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操纵了这一切,然而南蔚依然觉得,要让灵桥不断绝不,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做过的那些事,也曾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了,比如众生灵台由于他成功休眠。   然而好像历史总会按照一个特定的轨迹运转,钟离璇光还是让众生灵台再度被激活,也依然取得了大部分的实力,依然足以压制大罗灵界几乎所有的修士,依然在不断抽取着世界之柱的元气,依然导致了大罗灵界出现各种问题……   或许不管南蔚,或是其他人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钟离璇光也依然会将灵桥吸收殆尽,让大罗灵界灵桥断绝。   若无论如何都会是无用功,那么今日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蔚这样想着,却忍不住瞧了裴之衡一眼。   好像每次不管他是什么时候朝裴之衡看,裴之衡都会立即迎上他的注目,投来温柔又宠溺的眼神。   南蔚翘起唇角,也给了裴之衡一个笑容。   接着就见裴之衡眼神微沉,然后那张脸随即在眼前放大,唇上便有了温热的触感。   交换了一个亲吻之后,南蔚笑眯眯地道:“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裴之衡道:“莫非只有如此才能给你灵感?”   南蔚煞有介事地道:“极有可能。”   裴之衡道:“那不如我们再来一遍?”   南蔚道:“再来一遍哪里够,只是想到了什么,要想明白了,至少得一直来才行。”   “你啊……”裴之衡顿时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南蔚挑眉:“你不愿意?”   裴之衡笑了:“怎么可能,我再愿意也没有了。”   接下来,膳房这一角便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四周一直有人来来去去,但似乎谁也没有看到这一隅发生的事情。这是因为在第一次亲吻的时候,南蔚已经用了阵盘的缘故。   而等到他收起阵盘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饶有兴致看过来的双眼。   南蔚:“……”   栾伏江抬起手挥了挥:“乖徒孙,我是说谁在这儿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原来是你们两个啊——你们俩不是道侣吗,用不着用阵盘来遮什么啊,你们长得这么好看。”   裴之衡忽然觉得栾伏江说的还蛮有道理的,但是……   裴之衡道:“不想给人见到只有我能看到的蔚弟。”   南蔚也道:“跟他一样。”   栾伏江撇了撇嘴:“小气。”   南蔚理直气壮:“那又怎样。”   栾伏江拿他没辙:“不怎样……乖徒孙,我回去想了想,决定去藏经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接着可能要闭关,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联系我。”   他还没来得及走掉,却被南蔚叫住了:“太师父。”   栾伏江问:“还有事?”   南蔚道:“您早上说的那件事,我也一直在思考着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栾伏江上上下下端详了他一会,心里一动:“南蔚,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南蔚道:“我只是想到,不管如何,增强我们的实力,就是最好的法子,不是吗?”   栾伏江点头道:“不错,增强己方实力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那魔祖实在厉害……”老头儿叹息摇头,一点也不想承认,“而化神不够看,再往上,又决不能达到渡劫期。也就是说,这一次若真是我们大罗灵界的浩劫,能出力的唯有我们这些明照与还真境的修士,但我们要再增长实力,实在不容易。”   南蔚微微一笑:“但若是有仙宫呢?”   栾伏江在听到仙那个字的瞬间,就丢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也是一种阵盘,刹那间三人就被此物包裹在了内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而在听完了南蔚的这句话以后,栾伏江先是眼前一亮:“莫非……”随即就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小子,在外面不要这么随随便便的说话,须知隔墙有耳。若是这等机密被什么人给听走了,那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南蔚笑道:“有太师父在,不必担心这些。”   栾伏江被他奉承得老怀大畅:“到底是我得乖徒孙,比我那徒弟你师父要好太多了。”   南蔚这才道:“我也只是一种猜测,还需要太师父同我一道去查探一番才能确定。”   栾伏江到:“只是猜测那也很了不得了,行,你只要确定了何时去,我就同你一道去。”   南蔚想到得,自然便是那无回谷的仙宫了。他也是在刚才想到这个地方,很有可能能对他们这些明照、还真境的修士有着显而易见的帮助,因为仙宫之内,总会有各色法宝,甚至是仙器!   至于他之前的消极想法,南蔚觉得自己倒是有些想岔了。   哼,什么改变不了?   他到了南蔚的身体里,不就已经让本该死去的南蔚又活了下来吗?也让裴之衡从曾经的命运中解脱出来,更是改变了许多事!   若是连他这个实实在在的变数都认为没有改变的可能,那么其他人岂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着灵桥断绝便罢?   然而谁会愿意放弃?   就像是修士修炼,哪怕前方艰难险阻无穷无尽,也要一往无前永不止步!    仙宫   第223章 再回无回谷      无回谷的位置并不在太一宗的管辖范围内,但以太一宗目前的地位,以及灵湖宗现如今的情况而言,即便太一宗什么都不说直接扯起大旗成群结队地过去探索,灵湖宗也不可能同太一宗翻脸。   尽管如此,南蔚却不认为栾伏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老头儿着实是个护短的人,既然无回谷仙宫的可能存在是南蔚提出的,南蔚没有从中获益之前,南蔚相信栾伏江的嘴巴会比任何人都紧。   事实也果真如此,等到南蔚和裴之衡做好了全部准备,将王大牛特意捎带上,去找到栾伏江提出可以前往一探究竟的时候,这件事似乎谁都一无所知,包括骆承弼在内。   栾伏江只是问:“可以走了?”   南蔚点头:“我们现在只需要去确定一下,速战速决即可。”   栾伏江却不认同地道:“什么只是确定一下,既然那地方是你发现的,你自然应该对其有最大的处置权!在你探索完毕以前,谁也不能进去。”   南蔚心想果然不愧是跟本尊一脉相承的太师父,想法都跟本尊一个样!   不过,别忘了,探索无回谷,不光是只有那些可能存在的巨大收益,更有无从预料的巨大风险——就算南蔚知道那周天万宝阵的存在,且在里面生活过一年有余,但南蔚毕竟也只是待在比较外围的位置,对更内里的无回仙宫虽然有所了解,也是来源于万年多之后,大阵破坏且已经有人先一步探索过的情况下得到的了解。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起作用还是两说,那么需要的时候借助一下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收益与风险总是并存的,若换做是别的遗迹秘境被发现,太一宗十有八九会将此地透露给其他宗门,然后进行共同探索。   现在的局面稍微有些不同,所以南蔚想了想道:“太师父,那里倘若真是一座仙宫的话,凭借我们的能力要探索完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现在真是时间紧迫的时候,所以我们比别人提前一些便可,倒不必全部探索结束再透露此事。”   栾伏江看他一眼,知道南蔚是真心实意说出这番话,老头儿摸了摸胡子,叹道:“好!好!好!我太一宗这一代弟子,能有星渊那十大,又相继出了你与裴小子,胸怀宽阔,眼光长远,真是幸甚!幸甚啊!南蔚,你可知道,太一宗传承如此多的年岁,却为何可以一直屹立在大罗灵界的巅峰不倒?”   南蔚眨眨眼道:“太师父是想说……”   栾伏江道:“很多其他宗门,很多修士都认为,我们太一宗的资源最为丰厚,所以本宗的发展才如此迅猛,从不停滞。呵呵,资源固然重要,本宗的资源也的确丰厚,但这决不是一座宗门能立在顶端的最关键的原由!”   南蔚若有所思:“您是指——我们这些弟子,才是我们太一宗……”   “不错。”栾伏江截住了他的话,点头笑道,“正是你我他,所有的弟子们,才是真正让本宗在大罗灵界成为第一宗门的因素!本宗祖师睿智过人,传承下来的门人,宗规,乃至本宗的风气,或许偶尔也会有如老鼠屎一般的存在,但大致上……南蔚,我相信你也感觉得出来。”   南蔚想了想,点了点头。   的确,换做是南华宗,恐怕就算是坐拥跟太一宗一般无二的丰厚资源,也会将大半耗尽在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而太一宗,虽说有清珑、赵文钊那样的人,但是总体而言,不论是哪条支脉的弟子,都很少会着眼在这些细碎小事上,而是更看重自身修炼以及宗门整体。   就比如说无回仙宫,估计在很多宗门里,若有师长知道此事,只会强行夺取,却很少有人会像栾伏江一般,反而将南蔚放在前面,杜绝别人的觊觎。   或许……   这也是本尊都对太一宗越来越有归属感的原因所在。   在将各方面的考量都一一商谈到了之后,南蔚、裴之衡与栾伏江便悄无声息地从太一宗离开,前往那无回谷中。   时隔多年,又一次站在无回谷的谷口,南蔚眯了眯眼睛,忽然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时他才是筑基期,身后则追杀有许多金丹修士,最终他利用无回谷内的周天万宝阵以及自己所设置的阵势,将那些人困入其中全部除掉,但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换做是现在,便是再来多少金丹,本尊一拂袖子,都足以让他们尽皆身死!   裴之衡见南蔚不发一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蔚弟?在想什么?”   南蔚却扭头对栾伏江道:“太师父,您可知道我是如何知道此地的吗?”   栾伏江道:“无意中进入?”   南蔚微微一笑:“不是,当年我发觉此地似乎有些异样,而那时我正是南华宗弃徒,被南华宗与天杀阁联手追杀。我利用了此地,将那些人引入陷阱,毕其功于一役,最终让南华宗与天杀阁生出忌惮之意,杜绝了之后的追杀。”   栾伏江听完朗声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乖徒孙!有气魄!够机智!”   为着此次探索无回仙宫而特地被南蔚带出来的王大牛在南蔚袖子里默然半晌,只剩下一个念头:果然,老爷的太师父跟老爷一样一样的!   裴之衡却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南蔚,手不知不觉中滑下,握紧了南蔚的手指:“蔚弟,你……”   南蔚挑眉:“我什么?”   “你辛苦了。”裴之衡自然知道南蔚在与自己相认和拜入太一宗以前,曾经有过一段怎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是当南蔚如此平静还带了一丝炫耀说出来的时候,裴之衡依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钝钝的痛意。   这可是他最是珍视、恨不得捧在手心的蔚弟,明明能够直接进入太一宗与他朝夕相处,却因为某些人的种种小算盘不得不经历坎坷……   那些人,真是该死!   第一次,裴之衡有些遗憾于南秉礼、南斐等人都已然灰飞烟灭。   倒是还有清珑未死,只可惜此人如今也是生不如死——他当初离开兴山矿场后,似是想要找熙和大长公主,然而熙和大长公主的处境本来就很不堪,其间似乎又经历了一些事情,上次裴之衡特意调查的时候,就发现清珑与熙和现在可以说是被踩到了泥泞里面!清珑的修为被废,被废处隐隐有真龙之气的存在,想必下手之人乃是皇族。   唔,还有一个翟浩然和翟坤彦……可惜翟浩然现在却是南蔚的奴隶也不便下手。   倒是翟坤彦,下次再见到,干脆把他宰了吧,反正他现在可是还真境,杀一个化神轻而易举。   浑然不知裴之衡脑中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南蔚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辛苦,不要小看我!”说完,他已将神念放出,往无回谷中探了过去。   在无回谷里,可不尽然只有杀人这种破事,至少他还遇到了七十三。说起来,在离开无回谷的时候,他可是答应过七十三,有朝一日要回来的。   当时说着这话的时候,南蔚的确是打算实力足够便回来,那时候他的计划是到了化神期就前来,却是没想到又修炼了许久,直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才真正再次踏足此地。   在南蔚的神念刚探入无回谷的那一刹那,他眸光微微闪动,唇角却是倏地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连带着笑涡也旋了出来。   裴之衡正疑惑自家蔚弟好象格外高兴的时候,就见南蔚往前一步,竟是直接走入无回谷内,进入到了阵势里。   栾伏江与裴之衡对视一眼,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第224章 前往仙宫      “呜呜呜……”王大牛在袖子里两眼泪汪汪,“忽然觉得好感人啊呜呜呜。”   然后他瞬间感到了一股凉意——回望过去,王大牛对上了裴之衡深不见底的双眸,瞳孔立时收缩,跟触电了一般赶紧收回目光。   王大牛在内心忍不住流泪:太吓人了,裴公子太吓人了,裴公子这么吓人老爷你知道吗!   在裴之衡将视线再一次转向那金属材质的巨人身上以后,一直盯着那大块头的栾伏江忽然道:“战傀——这是战傀?这是战傀!对不对!南蔚!这果然是仙宫遗迹!也只可能是仙宫遗迹!”   栾伏江的音量越来越高,显是颇为激动。   因而吸引了七十三的注意,守阵战傀蓦地将那颗巨大的脑袋偏了过来,那两朵幽蓝色的火焰好似一下子腾地老高,面壳也发出了快节奏的咔哒咔哒的声响。   知道这是七十三在表达警告的意思,南蔚伸手拍了拍精金制成的它的侧面。   栾伏江正悄悄提防的时候,就发现那战傀又安静了下来,它注视着——如果说将幽蓝色火焰当做它的眼睛,如果说可以将之定义为注视的话……南蔚的样子,让人想到了“乖巧”这个词。   尽管战傀那狰狞的外表、庞大的身躯,无论如何也不该跟这个词语联系起来。   “蔚弟。”而裴之衡再也忍不住呼唤起南蔚来。   南蔚自上而下地看过来,偏了偏头,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裴之衡,太师父,上面风景很好哦。”   裴之衡:“……”   栾伏江则问:“可以看到什么?”   南蔚抬眼往前方望了一眼:“阵势之中的——仙宫?”   这并不是他信口开河,而是此时站在七十三的手掌中,当南蔚远眺无回谷深处,竟似乎真的依稀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宫殿群落。   栾伏江闻言眼睛一亮,吹了吹胡子摩拳擦掌就想要一跃而起,然而在他催动灵元之后就发现,周围的阵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运转了起来——不,应该说,当他们进来就已经踏入到了一座运转的大阵中。   莫大的压力瞬间自四面八方而来,极为迅速地往栾伏江挤压。   即便是如栾伏江这般的还真境真人,都不由闷哼一声,周身当即闪动起灵元的光华。   南蔚就瞥了眼七十三,战傀在接触到他视线的瞬间,立即低下了那颗巨大的金属头颅。   “行了,他们一个是我的道侣,一个是我的太师父,不要这样对待他们。”意识到显然这是七十三在捣鬼,南蔚就道。   下一刻,那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灵压倏然消散,栾伏江吃惊地看一眼上方的南蔚,又朝裴之衡挤了挤眼:“裴小子,如果那个大家伙是人的话,我还真有点担心你的地位不保啊。”   裴之衡心道你担心也不要说出来啊,不过他看着七十三也的确很难生出多么友善的情绪。   这显然是南蔚在与他重新走到一起之前,在被南华宗陷害追杀的时候遇到的……朋友?但明明只是一个应该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却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而且还同南蔚如此亲近……   裴之衡眯起眼睛盯了一眼战傀。   七十三似有所觉,也回视一眼裴之衡,幽蓝火焰再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栾伏江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王大牛则暗暗佩服七十三一点都不怕裴公子……然后又迅速醒悟到:差点忘了,七十三本来就不是人,的确没必要害怕如此吓人的裴公子嘛!   一人一战傀的视线交错,隐隐仿佛有火花生起。   南蔚也不知感觉到了没有,似笑非笑地睨一眼裴之衡,忽然又拍了拍七十三:“七十三,让我下去。”   七十三似乎有点不太情愿,但在南蔚又说了一遍以后,还是将他放了下去。   南蔚就走到裴之衡和栾伏江身边:“我们在这阵势里肯定不能来去自如,不过有七十三,就让它带着我们往里面去吧。”说完他又对战傀道,“七十三,带我们去里面。”   七十三抬手指了指无回谷深处,又咔哒咔哒了几声,像是在询问他什么。   南蔚直视七十三:“我此次回来,就是想要探索这座山谷里面可能存在的仙宫,你可以帮我吗?”   七十三迟疑了一下,转头大约是看了一眼那边,又咔哒咔哒了几声,抬手比划了一下。   南蔚眯起眼:“你是说,里面有更加强大的战傀?”   七十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大牛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   南蔚继续道:“你的意思是,虽然强大,却比不上你?”   七十三似乎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又比划了几下,发出咔哒咔哒的急切声音。   南蔚思忖片刻,有些明白过来,转头对其他两人道:“七十三在这里应该很特殊,它因为生出了灵智,很可能具备操控这座阵势甚至控制某些守阵战傀的本事,但内部应该还存在更加强大的战傀。论个体实力,七十三比不上它们,也无法利用阵势解决它们,但它们无法挪窝,也无法对七十三造成伤害。可以说,它们和七十三是相安无事的。”   他又问七十三,“你能不能让我们避开它们?”   七十三呆呆地站着,幽蓝火焰快速地跳动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十分严重的问题,良久才咔哒了几声,点了点头。   南蔚微微一笑:“这下好办了,七十三有办法让我们不用与那些战傀正面相对就进入仙宫。”   王大牛一脸崇拜地看着南蔚:老爷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你却听懂了这么多内容!   栾伏江也不敢相信地道:“南蔚,你竟然听得懂它想要表达的意思……”   裴之衡却很是理所当然,蔚弟有时候就是无所不能的。   南蔚高深莫测状微笑,只道:“走吧。”   哼,本尊在这里待了足有一年,想要弄懂一只战傀的想法不过区区小事!   七十三在南蔚的劝说下,将南蔚和其他两人都抓在手里,往无回谷深处奔去——不一样的是,它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南蔚,务必使南蔚坐在上面舒舒服服的,另一只手则颇有些粗鲁地拎着裴之衡和栾伏江二人,一点调整姿势的打算也没有。   栾伏江倒也无所谓,心里想着南蔚之所以认为此地有仙宫,大约是因为见到了这守阵战傀,又想到南蔚见识广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裴之衡则在心里盘算,要如何说服南蔚这个七十三是一个极其不安定的因素让南蔚与其不要再接触了呢……   对于他们三人而言,若是要快速赶到仙宫所在的位置,定然非常困难,但有了战傀七十三相助,这件事就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很快,三人都看到了前方从无穷无尽般的浓雾中逐渐露出真容的宫殿群落。   只是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就能瞧见这些宫殿仿佛无止境一般地往深处蜿蜒盘踞,而还没有到达跟前就能感受到的扑面而来的浓郁元气,也让栾伏江下意识地道:“比云霄谷中央更浓郁的元气……”但他马上又改口道:“不,这似乎不是元气那么简单?”栾伏江皱起眉头,“是仙气?”然后他又是一声闷哼,“果然!里面包含有一定程度的仙气!不然我运转法诀的时候不会被反噬,只有仙气才会如此!该说此地果然不愧是仙宫遗迹吗!”   到了这个时候,栾伏江内心无比震惊。在此之前,他即便对这座仙宫遗迹有过一定的想象,也不过与之前在大罗灵界出现的每一处仙宫遗迹那般,只当可以从中获取一些得用的法宝!然而眼前的这座仙宫遗迹,却是如此与众不同!   它甚至不应该被称之为“遗迹”!   栾伏江的目光从宫殿上逡巡而过,嘴里喃喃道:“这座仙宫哪里是遗迹,这简直是一座完好无损的仙宫!”   而且还有非常精妙的阵势守护,不然不可能在这里不知过去多少岁月,竟还有仙气残存!   一座仙宫!真正的仙宫!   只要想到这一可能,栾伏江都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那他们在对上魔祖之后,可以增添多少把握和底牌啊!   南蔚也稍有吃惊,因为曾经的他,也只是见识过此地作为遗迹的样子。   那是真正的仙宫遗迹,破损的,沧桑的,外面的周天万宝阵已然损坏,内里的一切也都是遭到破坏后的样子,绝不是眼前的这完整而气势恢宏的宫殿群落!   那么假若曾经的此地也是一处真正的仙宫,那它究竟是在灵桥断绝以前被毁掉了,还是在灵桥断绝以后由于元气稀薄而自己坏掉的呢?   若是前者,能破坏它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南蔚神色略微凝重地眯起眼睛注视了宫殿群落半晌,才洒然一笑:又来了,即便曾经的无回仙宫乃是被钟离璇光毁掉的,那么这一次,这座仙宫绝对不会再遭遇相同的命运。   因为这一次站在仙宫前面的人,可是本尊啊!      第225章 进入仙宫      三人并未在仙宫之外逗留很久。   他们每个人都有神念可用,自然是尝试着在此先对这些宫殿群落进行一个查探。然而结果却是无论是裴之衡还是栾伏江,他们的神念在不断延伸之后,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阻隔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突破。   “我只能查探五丈左右。”栾伏江道。   裴之衡也说:“我也是如此。”   两人齐齐看向南蔚。   却见南蔚此时双眸微垂,仍沉浸在使用神念的状态内。   裴之衡十分自然地上前一步,不留痕迹地将南蔚与七十三隔开了些许。   南蔚可以一心多用,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他的神念的确与他们不同,更具穿透性一些。至少南蔚此时神念已经深入到了那些宫殿之中数十丈远的地方,而且明显还可以往前,并未感觉到什么阻碍的滋味。   但尽管如此,南蔚的神念也谈不上有多少收获。   他没一会儿就睁开双眼。   栾伏江道:“如何?”   南蔚摇了摇头:“只能说前方看起来没有多少危险,但又仿佛隐藏着危机重重,具体如何我什么也没能发现。”   栾伏江道:“我也一样。”又语带赞叹地道,“此地不愧是仙家气象。”   南蔚却在回想方才神念所“看”到的景象,他可以肯定,周天万宝阵不光是在仙宫之外的无回谷起作用,恐怕仙宫之内也有这阵法的存在,不然他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   既然神念无法建功,三人自然也不能止步于此,接下来,三人对视一眼,南蔚道:“我们进去吧。”   裴之衡自然没有意见。   栾伏江却也跃跃欲试:“走!”   在三人一步踏入那宫殿群落范围内的刹那,每个人都感到周身有光影交错旋转,又有瑞气千条,祥云层层,在定睛打量的时候,那一派仙境般的景象就闯入眼帘。   栾伏江仔细观察片刻,点头道:“果然是仙家气象,此处虽有阵势在运转,但除非察觉到敌意,不会轻易攻击我们,我们暂时可以放心。”   他话音刚落,前方却倏地传来一些奇怪又熟悉的声响。   咔哒、咔哒……   南蔚下意识地往七十三看过去,就见身形庞大的守阵战傀停下了脚步,两朵幽蓝火焰不停闪动,好象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心里一动,当即道:“裴之衡,太师父,当心,应该是战傀出来了。”   裴之衡已然催动灵元,身边一柄银色飞剑不知何时出现,小幅度地浮动着,吞吐着犀利无匹的剑芒。   栾伏江自然也早有准备,身边隐隐可见奇妙的五色光圈。   紧接着,以他们为起点往前,像是一个扇形的平面上,陆续出现了若干只战傀。   这些战傀造型各异,并非全都是七十三那般的人形,而是有妖兽的形态。在它们的头部,也有蓝色的火焰在闪动,只是色泽是非常淡的蓝色。它们大都比七十三更庞大,但与七十三相比,尽管这些战傀动作也很迅速,但行动间却少了一股灵气,无法给人一种它们是活物的感觉。   南蔚道:“七十三,这就是你所说,比你实力更强的战傀吗?”   他身旁的守阵战傀有些不甘愿地迟疑片刻,才点了点脑袋,予以肯定回答。   战傀们开始往前,步步紧逼。   南蔚又看一眼七十三,道:“七十三,你退后。”   战傀还是不大愿意的样子,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南蔚道:“乖。”   七十三顿了顿,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后面。   南蔚则盯住这些形态各异实力强悍的战傀,仔细观察它们。   之前一路顺遂,他还以为有七十三的带领,他们已经成功避开了这些战傀。不过想来这仙宫也不该如此简单草率就能探索完毕,因此遇到战傀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以七十三的实力,当初南蔚是筑基期,无法击败它,却也能在它手底下坚持几招,估计换做修士,七十三也顶多不超过元婴大圆满的修为。那比它更强的战傀应该也强得有限,自己这一行三人未必解决不了对面的战傀们。   只是……   南蔚不经意般又瞥了眼七十三,就见到战傀那两朵幽蓝火焰十分闪耀,而它所透出的情绪,南蔚也领会了几分。   七十三大约是不希望见到这些战傀们灰飞烟灭的。   那么他或许应该有技巧一点地击败对方,最好还能让它们完整地保留下来,说不定以后他得到了操控仙宫的权力之后,还能让战傀们转而成为自己所有。   心念电转间,南蔚想到了许多。   他一边回想在万年多以后那些从无回谷走出的修士们谈及过此地战傀的信息,一边用神念极为细致地扫视着战傀。   过了一会,南蔚眯了眯眼。   他朝裴之衡看过去。   裴之衡也正好往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下一刻,南蔚与裴之衡同时出手,却是一个攻向最近的战傀,另一个却是牵制住了其他战傀。   栾伏江稍一思忖便明白了过来,当即加入到裴之衡牵制战傀的行动中去。   南蔚这个时候,却是用金焱藤鞭,将与自己正面相对的那只虎形战傀的脖子,给扯了过来。   咔哒咔哒——   南蔚觉得它肯定是想嗷一嗓子,无奈身为战傀并无语言功能,只能发出跟七十三相似的咔哒声。   这样想着,南蔚眼角眉梢都带出了一丝笑意,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灵元沿着金焱藤鞭游走而出,将虎形战傀硕大的身体牢牢拽在了原地!   那虎形战傀一个挺腰,试图挣脱,却在扬起前爪的时候,被缠得更扎实了些。   一来二去,它压根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大嘴对着南蔚,在张开之后,倏地发出一团青色风刃,闪电般往南蔚袭来!   南蔚却是早有准备,在确认这战傀的本事以后,他也稍微放下心来,果然即使是比七十三实力更强的战傀,也不过是化神期左右的修为。   紧接着,他却是又掏出一件宝器,尖端有宝光闪烁,而在南蔚催动灵元之后,宝光处更延伸出更加尖利的灵力。   南蔚一手将这虎形战傀往跟前拽来,一手挥动那宝器,猛地往虎形战傀的面部戳了过去。   在灵力达到虎形战傀面部的刹那,早已准备好的神念已是牵引着灵力,一路直奔虎形战傀身体内部的某一个位置。   于是栾伏江就见到南蔚戳了这战傀一下,这战傀竟似是被关上了什么开关一般,呆呆立在那儿不动了。   七十三都好奇地看过来,打量着这个一动不动地同类,又咔哒咔哒地想要说话。   南蔚道:“我切断了它体内的动力源。”   栾伏江点头道:“是该如何,这样正好能保存下来这些战傀,说不得以后它们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裴之衡道:“蔚弟,这样做消耗会不会太大了?”   他与栾伏江不一样,对南蔚更加了解,因此大概猜到了南蔚在刚才那电光石火间做了什么。   南蔚感知了一下,笑道:“无妨,要将这些全部如法炮制也没有什么妨碍。”   大概是托了他曾经是还真境真人,来到这个身体之后又修炼到了还真境的缘故,他的神念比别人强大之余,回复更是极为快速。   裴之衡道:“不要勉强。”   南蔚哼一声,不高兴地道:“我什么时候勉强过了?”小看本尊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   裴之衡这才道:“那我们继续?”   但本尊也知道这小子是出于关怀……南蔚又哼一声,已经趁着裴之衡放了另一只战傀过来的刹那,像方才那般又制住了这只战傀。   他们二人配合得极为默契,每一招每一式,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直看得栾伏江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感叹:“只是打个架而已,你们两个要不要搞得这么你侬我侬如此亲密……南蔚啊南蔚,真是比你师父还不懂事!”   南蔚笑眯眯地回他一句:“太师父,羡慕嫉妒的话,您反正也还老当益壮,去找一个道侣,想必也有很多人前赴后继的。”   谁知栾伏江却是没有再说话,一贯嘻嘻哈哈的老头儿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沧桑的神色,话音低得好象不曾发出过一般:“曾经沧海难为水……”   南蔚便当做没有听到,只专心跟战傀过招。      第226章 玉符宝灵      “这是……”南蔚在七十三的示意下,试图将玉符取出。   不过在他的指尖刚触碰到玉符的刹那,南蔚就感到体内的灵元几乎失控了一样地倾泻而出,疯狂地往玉符上注入。   大约是见到南蔚一动不动,七十三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想要催促他。   南蔚现在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让灵元不至于在顷刻间被吸干,因此根本无法回应七十三的呼唤。   战傀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便想要碰碰南蔚。   恰在这个时候,裴之衡蓦地一个纵跃来到南蔚身边,将七十三的手挡住了。   七十三:“……咔哒咔哒?”   裴之衡听不懂它的语言,只能告诉它道:“你现在不能动他!”   那两朵幽蓝色的火焰闪动起来,它似乎又看了看南蔚,像是在犹豫着,但最终它听从了裴之衡的建议,没有再去触碰南蔚。   南蔚微垂着眼,感受到体内刚才如潮水般涌出的灵元,似乎终于稍稍平复,但仍然在不断顺着指尖流向那块玉符。   当他脸色微微泛白的时候,南蔚终于能开口了:“都别碰我,它在吸我的灵元。”   裴之衡心里一紧:“要不要紧?”   南蔚不满地哼道:“你觉得我会被区区一枚玉符吸干不成?”   裴之衡却只管仔仔细细瞧他,确认南蔚状态还好,并未逞强,才道:“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废话。”南蔚又哼一声,直接道,“拿一点回复灵元的丹药喂给我,品级越高越好。”   裴之衡当即取出一些丹药,拿起一枚就塞入南蔚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接着南蔚就感到因为玉符吸取灵元而有些干涸的经络飞快地充盈起来,他挑了挑眉:“这丹药不差嘛,似乎是七转的回元丹?”   栾伏江嘿嘿一阵乱笑:“七转回元丹那可着实不差,裴小子给你吃的这一粒若是放在别处贩卖,还颇要一些灵石。”   裴之衡心道便是再珍贵的丹药,又怎么能跟蔚弟相提并论,嘴上则道:“还需要吗?”   南蔚一面继续任由玉符为所欲为,只眯着眼睛冷冷盯着它,心里想着要在结束后收拾这玉符一顿,一面衡量着体内灵元与灵元回复的速度,道:“你每隔百息给我一枚,若是数量不够,换了其他,那到时再说。”   一听每百息时间南蔚就得吃一枚七转回元丹,裴之衡皱眉道:“此物竟如此耗费灵元……蔚弟,你当心些。”   南蔚瞪他一眼,都说了本尊绝不会有事!   每隔百息,裴之衡都踩准了时间给南蔚喂丹药,其间他也一直关注着南蔚与玉符的情形,一次,两次……   不知过了多少次,一瓶七转回元丹已然消耗完毕,接着是第二瓶……   直到栾伏江又拿了几瓶同等品级回复灵元的其他丹药来,南蔚将它们全数用光了,那玉符才终于不再吸收灵元。   南蔚:……   是本尊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隐隐约约的,有谁打了个饱嗝?   嗯?   南蔚猛地盯住玉符,眼神渐渐冰冷:“是你。”   玉符静悄悄地嵌在原本的位置上,七十三不明所以地发出一连串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在询问南蔚怎么了。   “没事。”南蔚丢给七十三一句,手指如闪电般伸出,再缩回来的时候,玉符已经到了他的指间。   裴之衡道:“就是这玩意?”他也冷冷地看着玉符,眼眸内似有冰雪纷飞,“便是你想要害我蔚弟?”   被两个人用同样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一开始玉符还稳稳当当,但当南蔚又一次催动灵元,那灵元中闪动着金红双色光芒,已是透出了一丝杀意之后……   玉符中忽然射出一道白光,直直对准了南蔚的额心。   南蔚感到脑中立时多了点什么,在看完这些内容以后,他才冷哼一声:“罢了,暂且放过你。”   玉符乖巧地继续装死。   南蔚微微一笑:“有了灵智的玉符也是少见,想必以后多的是人想要你。”   玉符上倏地跳出来一道虚影,这虚影起初长得有些像七十三,但在打量了南蔚一会后,这个小人儿的模样又同南蔚变得相似起来:“不要!”   然后几人就都听到了虚影发出的声音。   裴之衡道:“会说话?”   虚影没理他,只眼巴巴看着南蔚:“主人,主人,你已经用你的灵元让我认主啦,不能丢下我!”   南蔚哼道:“我想要就要,不想要自然不要。”   玉符虚影吓坏了:“主人!我很有用的!不要丢下我啦!”   南蔚似笑非笑:“哦?有什么用处,说来听听?”   玉符虚影道:“我可以操控这座周天万宝阵,可以操控阵中全部的战傀……”   南蔚打断了它的话:“那方才那些战傀也可以操控?”   小人儿露出赧然的样子:“不,不能,它们是仙宫里面的守宫战傀,不是守阵战傀,所以……但我可以带着你们避开!对,避开!”   南蔚道:“哦,继续说。”   玉符虚影张了张嘴,嗫嚅着道:“没、没有了。”   南蔚呵呵:“那你还真是蛮有用的。”   小人儿立即眼泪汪汪:“主人,别丢下我呜呜呜。”   南蔚一见到跟自己长相相似的虚影流泪,就不高兴地板起脸:“不许哭。”   本尊是绝不会哭的,所以跟本尊有一丁点相似的脸都绝不能流泪!   玉符虚影连忙睁大双眼,表示自己没哭:“主人,我没哭!”   南蔚才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哼。”   玉符虚影做了数个保证,才心惊胆战地回到了玉符内,又被南蔚丢进了须弥戒中。   裴之衡道:“蔚弟,你不会真的打算丢了这玩意吧?”   南蔚道:“你都说了是个玩意,丢不丢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若它不老老实实的,一个生出灵智的玉符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本尊见过生了灵智的东西多了,不提曾经那天命魔宗的尊者南蔚,光说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前有定天真焰,后有七十三,南蔚还真没有什么将那玉符当做宝的意思。   至于玉符的作用,操控周天万宝阵,操控阵中的战傀,要说有用自然是有用的,但南蔚来此的目的可是打算尝试能否将这座仙宫收入囊中——假若这个目的成功达成,那玉符这两个用处就显得非常鸡肋了。   而南蔚之所以将玉符收下,是因为玉符开始传入他脑中的内容里,除了这两点,还有另外两点,一点是告诉了他要它彻底认主除了灵元还需要神念不断地融合,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另一点,则是它知道这座仙宫非常多的资料和情况。   这才是南蔚最需要的东西——而且它还能在感应到南蔚给它的反馈之后做出接下来的表演,才让南蔚真正对其生出了一点兴趣。   而这个时候,自称为宝灵的玉符已经将仙宫的结构和地图一五一十地传给了南蔚的神念。   接下来三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的时候,南蔚便一直沉默着。因为他在与宝灵交谈,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得到关于这座仙宫最大限度的信息。   就在南蔚跟宝灵用神念进行交谈的时候,却感到手上一沉,然后手腕就被裴之衡握住了。   南蔚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继续同宝灵交谈。   裴之衡察觉到了几分异样,手指慢慢往下滑落,最后将南蔚的手指捉在掌心。   “怎么了?”   这个时候栾伏江已经往前面去了一段距离,而他们目前也只是从一座宫殿的旁边经过,稍微查探了一番四周的环境,暂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裴之衡定定地看着南蔚,似乎要看进他的眼底深处:“蔚弟,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南蔚心道这小子真是敏锐,然后就挑了挑眉,唇畔露出一抹略带挑衅的笑意,然后道:“衡哥哥,你猜。”   裴之衡每次听到南蔚这样称呼自己,全身就不由自主地血液都沸腾起来,眼色也为之一沉:“蔚弟,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可不要玩火。”   南蔚哼了一声,忽然提高音量道:“太师父,今日已经晚了,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便在此地歇脚,如何?我看这四周没有什么异状。”   栾伏江闻言并无意见:“行。”他一回头就发现南蔚和裴之衡形容亲密,立即嘿嘿一笑,“我在周围转转去,你们不用管我。”   南蔚已经通过玉符宝灵知道这周围的情况,对栾伏江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见栾伏江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他才回头冲裴之衡笑了一下:“便是玩火又如何?”   裴之衡咬了咬牙,刚要动作,却被南蔚往后用力推了一把。   他却没有撞在墙上,而是身后有门忽的被打开,然后裴之衡就进入到了一个密闭的狭窄空间内。   在关门的时候,南蔚把王大牛丢了出去,然后顺势又布了一个阵势,接着他感受到耳边湿热的亲吻之后,笑眯眯地道:“衡哥哥,现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接下来的声音便模糊在了唇齿之间,屋子内的一切好像也都随之而变得湿热而旖旎。   王大牛冷不防被甩出去,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撞到墙角才停了下来。   回头看看紧闭的那扇门,王大牛正眼泪汪汪呢,却对上了七十三的那两朵幽蓝色的火焰。   王大牛:“……”      第227章 仙宫灵智      “呃……”王大牛发出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咕噜声。   “咔哒咔哒……”七十三也发出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咔哒声。   一只猴子与一只战傀,便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半晌。   在七十三终于转开它的脑袋,迈动着沉甸甸的步子往另外的方向走去以后,王大牛才狠狠舒了口气,捂住胸口,嘟囔道:“好吓人的大块头,比白额还大这么多……”   南蔚跟裴之衡再度出现在王大牛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派的神清气爽。   于是闻声回来的栾伏江都笑着打趣道:“这下是不是浑身都舒爽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太师父真是有经验啊。”   栾伏江摸着胡子乐呵呵地道:“那可不是,想当年你太师父我也是咱们九霄支脉出了名的美男子,远远近近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同我结成道侣。”   南蔚眨眨眼:“后来呢?”   “后来……”栾伏江蓦地住了口,摇头道,“没有什么后来了。”   南蔚想到不久前他才说了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料想这方面只怕有什么隐情,便也不再问下去,只道:“太师父,这边有几间房都能暂住,今晚我们在此处落脚,明日继续往前探索,如何?”   栾伏江道:“方才就这么说定了,当然没有问题,只不知这周围是否真的没有危险?我们还是轮番警戒为妙。”   南蔚道:“好,太师父你先去歇息,我跟裴之衡守上半夜。”虽然从宝灵的描述以及目前所面临的局面来说,是没有什么异样,但南蔚也不能肯定这里真的就全无危险。   栾伏江点点头,找了间房去休息。   南蔚和裴之衡则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南蔚才倚在裴之衡身上,唇边就被裴之衡递来一块糕点。   “蔚弟方才受累了,吃点东西吧。”   南蔚咬下嘴边的糕点,不怀好意地故意咬住裴之衡的手指,舌尖在上面舔了舔,然后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受累是因为谁啊。”   指腹传来的触感几乎要将才刚熄灭下去的火焰再一次引燃,裴之衡却一点也舍不得收回手,眸光深深地落在南蔚身上,柔声道:“但蔚弟也觉得很是享受,对不对?”   南蔚哼道:“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裴之衡道:“蔚弟不必说,我也知道。”   南蔚板起脸:“没有这回事。”   裴之衡就改口道:“那蔚弟是没有享受到了?”   南蔚又哼一声,却没开口。   裴之衡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方才蔚弟没有享受到,那么我就得再努力些,一定要让蔚弟享受到才是。”   南蔚呸了一声,将他的手指吐出来:“不必了。”   裴之衡露出一个笑容:“那蔚弟的意思是……”   南蔚抬了抬下巴:“你还算让我满意,不必再来一次了。”   裴之衡就道:“所以说嘛,蔚弟分明是享受到了的,刚才蔚弟的样子就说明了一切。”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还是很遗憾蔚弟如此坦诚,不然就能再来一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南蔚几分,温热的鼻息喷吐在南蔚的侧脸和耳廓上,挠得人从皮肤一直到心里都生出点酥麻的滋味。   南蔚向来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丢给王大牛一句:“提防着点。”就又扔出阵盘布阵,将裴之衡一把扯入到了阵势中去。   王大牛:“……”   七十三不知什么时候又过来了,咔哒咔哒地好象在说什么。   王大牛撇嘴道:“老爷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了。”然后他一扭脸就又一次对上了七十三,灰毛猴子顿时叽的一声,整个身体都从地面上弹了起来,然后又故作镇定地坐回去,心想早知如此,我应该跟老爷的太师父去做个伴!   第二日一行人再度启程的时候,南蔚已经对这座极为庞大的仙宫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认识。   这自然是来源于玉符宝灵的帮助,也让南蔚用神念对其表达了一个意思——你还真有点用。   不料宝灵在感知到南蔚的“称赞”以后,激动地差点哭了:“主人,主人,您这是认可我了吗?”   南蔚默默收回了神念。   本尊为什么总是遇到这般三不着两的灵智?   这座仙宫据宝灵所说,叫做周天仙宫,恰巧与周天万宝阵对应了起来。周天仙宫本属于仙界的一名叫做“周天仙帝”的仙帝所有,那周天仙帝实力极为强悍,只不过惯来喜欢独来独往,在仙界的势力便显得有些不够强。   当然,对大罗灵界而言,一个仙帝已经足够将整个大罗灵界毁上好几次了,而且比钟离璇光要轻而易举得多!   后来周天仙帝与另一位仙帝生出罅隙,彼此大打出手,而那名仙帝不光实力出众,势力也大得惊人,最终导致周天仙帝携带他的仙宫一路逃窜。   宝灵告诉南蔚:“……他本来不会进入大罗灵界的,我那个时候灵智还没有现在这般清醒,只知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人,最后才进入到你们这大罗灵界之中。但更奇怪的是,我依稀记得,他在扔下这周天仙宫后,竟是径直转身离开了此界。”   南蔚半眯起眼睛听它的叙述,心想莫非周天仙帝会将这座仙宫仍在大罗灵界里,也是那冥冥之中存在一手主导的?   但照此来说,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一次,周天仙宫也是有的,却最终变作了遗迹,那么那一次究竟是在冥冥之中存在有所作为之后,还是在此之前,是周天仙帝本身有了什么遭遇失落这座仙宫在大罗灵界中所致?   似乎两者皆有可能,南蔚想着,问道:“看来你对仙宫真的很了解。”   宝灵得意地道:“那是自然,这里只有寥寥几个灵智,我便是不知道,自有周……”它说到这里,猛地捂住嘴巴。   南蔚眯了眯眼:“自有周什么?周天仙宫的灵智?”   宝灵惊讶道:“我什么也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   就你这点道行,本尊猜也猜得到!   而且偌大一座仙宫,又如此完整,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会生出灵智那是再自然不过了。   “你可以带我们去见见它吗?”南蔚问。   宝灵道:“它若是知道我认了主,肯定会不高兴的。它不高兴你们就会很惨,所以我不建议主人你去见它。”   南蔚道:“但我此次的来意就是为了它。”   宝灵立即又悲从中来:“你明明是我的主人,为什么要为了周天那个家伙而来!”   南蔚:“……”   本尊好想弄死这个灵智哟!   宝灵没有领路的意思,而且暂时南蔚估计仙宫灵智只怕也在深处,便没有再纠结于此事上,而是根据宝灵的告知,用神念扫视着每一处宫殿,并让王大牛判断宫殿内是否有宝物。   然而南蔚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经过了大约十处宫殿之后,前方忽然弥漫起一阵浓雾,紧接着,后面的道路也变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七十三如临大敌地咔哒了几声。   王大牛悄悄告诉南蔚,前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现身了,因为他感知到了极为磅礴的让他觉得舒服的气息。   而这些浓雾在不知不觉中,也将他们三人给分隔开来。   南蔚已经找不到裴之衡和栾伏江的影子,但他并不惊慌,心中隐隐感觉到他们二人不会有危险,反倒是自己……   想到王大牛的那句话,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倏然将那枚得自七十三的玉符拿了出来,又扬声道:“来者可是周天?”   “哼!”   然后南蔚面前就显现出另一个虚影来,此虚影比起宝灵来说要更接近实体一些,只是看起来也是个玲珑的小人儿,模样大约跟那位周天仙帝很相似,着实是个不下于裴之衡的大美人。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小人儿不高兴地道,“但你怎么能让宝灵认主!”   南蔚微微一笑:“为何不能?”   宝灵澄清道:“不怪主人,是我想要认主的。”   这也是实情,若不是它有这个打算,换做其他人接触到玉符,只要宝灵不想,自然不会汲取对方的灵元。   周天更不高兴了:“宝灵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人类都是很坏很坏的,现在将你收下了,以后想要抛弃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根本就不会管你愿不愿意!”   南蔚闻言倒是明白了几分,这周天仙宫的灵智会如此,大约是记恨上了将它抛入此界的那位仙帝。   宝灵怯生生地道:“可是、可是主人的灵元很舒服,很好吃,我很喜欢。”   周天恨铁不成钢:“问题不在于他灵元好不好吃好吗!就算再好吃,你克制一下不成吗!”   它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周天看上去明明要强势许多,但宝灵瞧着怯弱,却反倒好象吃定了周天一样。   在一次南蔚笑出声来以后,周天的注意终于转移了过来。   “就是你这个人类!”周天怒气冲冲地瞪着南蔚,“都怪你!如果你不出现的话,宝灵也不会被你的灵元诱惑!”   看在这小人儿极为好看的份上,南蔚从善如流地道:“怪我。”他顿了顿,挑眉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周天迟疑了一下,忽然道:“我要除掉你!”   要让宝灵解除认主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掉眼前这个人类!      第228章 达成目的      南蔚笑眯眯地看向这仙宫灵智幻化成的小人儿,眼底深处却是多了一丝凝重。   因为他知道周天说要除掉自己的话不是假话,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而这个地方可是在周天仙宫的内部,称得上是周天的地盘,要怎样对待自己都是它说了算,可以说,南蔚从一开始就落到了下风。   但南蔚的神色又多了一丝古怪,因为他发现来自周天的那一点杀意,实在是若有似无,有时能察觉到,有时又仿佛压根不存在。   宝灵听了周天的话却是吓坏了,一双眼睛登时瞪得大大的:“周天……你,你再说一次!”   周天怒气冲冲地道:“我说我要杀了你认主的这个人类!”   宝灵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不可以!”   周天不高兴地道:“为什么不可以,谁叫你认他为主!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你还小,不懂事,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跌到坑里去!”   宝灵的虚影一下子就飘到了周天身边,它伸出手抓住周天:“不要这么说,我觉得,我觉得我的主人是可以相信的。”   周天瞪它:“他可是个人类!”   宝灵想了想道:“人类也是有很多种的呀,我的主人,跟你那个主人肯定不一样的。”   周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十分不甘愿地瞪了眼南蔚,嘟囔道:“我倒觉得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的,而且这个人类也长得很好看——长得好看的人类都不是好人!”   宝灵有点纳闷地问:“这是谁说的?”   周天昂起头:“我说的。”   宝灵:“……”   南蔚这时问道:“你到底要不要杀我?”   周天不由呆住了:“你这个人类,难道想要找死?”说到这里它就又怒气冲冲起来,“宝灵,你看到了吗,你主人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坏家伙!你刚认了他为主,他就想要自寻死路!”   宝灵讷讷地道:“不是你说要杀了他吗……”   周天没再理会宝灵,它蓦地抬起了两只手。   下一刻,南蔚身周的雾气迅速变浓,似乎一切都被遮蔽了,什么也看不见,包括周天,也包括宝灵。   好在神念却是并未收到影响的,因此他可以看到宝灵在周天如此施为的刹那,就闪电般来到了自己身前,摆出一副阻挡周天的架势。   周天道:“宝灵你让开!”   宝灵道:“不让!”   “让开!”   “不让!”   如此来回了几次,周天咬牙切齿:“你让不让开!”   宝灵十分坚持:“不让,就是不让!”   周天再一次抬起手来,似乎又想要发出什么招式,南蔚隐隐约约中听到远处传来了动静,大约是仙宫中的什么具备莫大杀伤力的东西被它召唤了。   宝灵也察觉到了,它定定看着周天,忽然哭了起来:“呜呜,你还说要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看待,结果我不过是认了主,你就要杀掉我的主人,根本不管我的想法……呜呜呜……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然后南蔚的神念就看到周天又一次呆住了,倏地收回了手,远处的动静也瞬间平复。   周天道:“你说什么?”   宝灵哼了一声:“我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南蔚:……   本尊觉得这两个灵智的关系好像很耐人寻味?   周天忽然也哭了起来:“呜呜呜不要,我不要。”   南蔚忍不住扶额:本尊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这样看来,这两个灵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虽然一个比较机灵一个比较较真。   最终周天没有再对南蔚做什么。   看到宝灵投入南蔚的怀抱,周天咬了咬嘴巴。它觉得自己会放过这个人类,并不只是因为宝灵的缘故,似乎隐隐的它也有种感觉,它一点也不想让这个人类死在这里。   在浓雾散去之后,南蔚与裴之衡和栾伏江再度会合,果然他们两人都没有遭遇任何异样,只是被浓雾暂时困住。   见状南蔚悄悄收回了神念分出的那一部分如利刃般悬在周天周围的神念丝——既然周天果然没有做下什么事,他也犯不着将这个灵智给抹杀了。   何况,周天的存在,对南蔚这次来到这座仙宫的目的,应该也是有帮助的。   在三人继续往前探索的时候,躲在南蔚须弥戒里的宝灵和周天也总算是从之前哭哭啼啼的状态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   周天这时候才有心思回答南蔚之前的问题:“你若是要让仙宫认主,那是不可能的。”   南蔚眯了眯眼,神念再一次分出一部分:“即使有你也不行?”   周天道:“不行。”   南蔚道:“为什么?”   周天告诉他:“因为这是仙帝的仙宫,要完全掌控仙宫,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具备仙元!但你们这一界中的人类,体内的是灵元而不是仙元!我知道你应该已是本界里首屈一指的人类,然而还是不够!你只要渡劫成功,让体内灵元彻底转换为仙元,才能掌控住仙宫枢纽让我真正认主。”   南蔚沉吟片刻:“如此说来,你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了?”   周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它虽然很不想说,但在看到身旁宝灵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以后,还是勉为其难地道:“但我能帮你成为第一位的候选主人,而且我还能让你暂时性地操控仙宫——对,我可以帮你。”既然这个人类是宝灵的主人,要宝灵高兴,那就得让这个人类全须全尾,就得帮这个人类。   这其实是南蔚已经推断出来的事情,只不过他需要周天亲口说出来并且给出承诺罢了。   在南蔚和周天达成协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前方是又一座宫殿。   听了周天的话,南蔚已经暂时放弃了将这一整座仙宫收入囊中的打算,但这不表示他就要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拱手让人,或是全部提供出去增强己方实力。   本尊可没有这么大公无私。   而南蔚他也很快就从周天口中,得知了仙宫内的确存在可以说是海量的宝物。   “我看这仙宫内似乎并无敌人存在,只有战傀?”   周天哼道:“才不是呢,所有的宝物都有守护者,只要打败了它们才能取得宝物,这就是最大的敌人,还有其他一些是由我操纵,现在我没让它们出来,还是说你想见见它们?”它不怀好意地盯住南蔚的神念,如此提议。   南蔚毫不犹豫地道:“免了,我暂时没有见它们的打算,以后再说吧。”   在彻底搞清楚这座仙宫的种种情况之后,南蔚已经有了主意。   有周天在,他足以与王大牛配合将其中适合自己和裴之衡的宝物、以及更珍贵不能轻易示人的宝物都隐藏或是收取,留下一些即时不够珍贵、但有了它们也能极大增强己方实力的法宝。大不了,到时候在周天的帮助下,看谁顺眼,就再送给谁一些宝物。   于是待南蔚和裴之衡同栾伏江从无回谷出去,一道回宗时,这一切都已经在栾伏江没有发觉——发觉了也当做不知情的情况下,静悄悄地达成了。   栾伏江回宗后的第一件事,则是去找了脉主沈真人,又将太一宗各脉集合起来,道出了无回谷内有座仙宫的情况。   紧接着,太一宗发现了一座仙宫的消息,又如同雪片一般穿向了立场一致的其他所有宗门,包括无极魔宗在内的这些宗门当即都有明照境和还真境真人打算前来查探,几乎只是数日之间,前去探索仙宫的队伍,就已经扩大到了一个颇为惊人的规模。   既然是南蔚三人的发现,哪怕南蔚和裴之衡现在还是化神期,这当然是在别人眼中,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探索的资格。   只是南蔚仍听到了其中某些人的风凉话:“不过区区化神,去了也是找死,真以为仙宫是多么安全的地方?”   南蔚发现这一个是南华宗的还真境真人,另外几个都是同南华宗走的很近的宗门中人。   他现在不打算出手,这些人是传音交谈,若非他神念格外强大也不可能听见,因此不能借机发作。便是发作了,当着众多人的面,南蔚也不便将他们怎么样。   所以在记下了这些人的模样和气息以后,南蔚暗暗打算到了仙宫里面以后再找他们的麻烦。   几日之后,第一批前去探索周天仙宫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从太一宗出发了。因为大都是明照境或是还真境的真人,进入无回谷的过程非常顺利而迅速,只在部分真人出手干预阵势以后,就进入到了仙宫的位置。   前方完好无缺的一片宫殿群落气势无比恢弘,便是这些距离成仙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的真人们,也不由为之震慑。   南蔚却是隐隐感到有谁在看自己,他不动声色,神念却是早就抓住了对方。   又是南华宗……南蔚皱了皱眉,发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叶浮白等人的消息了,而南华宗现在出现的这些人总给他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   南华宗内,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样想着,南蔚在与其他人分开以后,将悄悄带进来的翟浩然给叫了出来:“若是现在让你同你祖父联系,是否能联系上?”    魔种   第229章 南华之变      浩然闻言立即露出警惕的神情:“你……你问我祖父做什么?”   南蔚冷笑:“若是我想要宰了他,那是轻而易举,我以为你很清楚。”   翟浩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或许是因为主奴印的存在,且翟浩然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主奴印的束缚,因此很多东西,比如真实的修为之类,南蔚也没有特意去隐瞒。   因此虽然翟浩然曾经一度很满意自己修炼的速度——在这几十年间,由于重塑肉身之后打下的基础非常好,加上从未懈怠,他也成了堂堂的化神真人,不会比当年的祖父逊色。然而在感知到从南蔚身上扑面而来的威压之后,翟浩然简直是心如死灰。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他看都懒得看上一眼,若非南斐时常提及,他才勉为其难分去一点注意的南蔚,有朝一日竟然能以如此惊人的速度晋阶!   而且不光是南蔚,还有南蔚的那个双修道侣裴之衡,竟也与他一般无二,前脚后脚地成就化神,再往前进入明照,最终成为还真境真人。   这一切的一切,便是到了现在,翟浩然还觉得自己如同漂浮在云里雾里,好象不是真的。   他知道这世上有气运天赋俱佳之人存在,然而他何曾想到会遇到,还一遇就是两人!   若是当初知晓这些,翟浩然有时会忍不住想到,他是否还会因为南斐而生出敌意,是否那时打好关系,至少也不必与这二人为敌,更不会被其奴役。   然而,更让翟浩然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的,是他成就化神,似乎也跟这主奴印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甚至翟浩然有种感觉,若非他与南蔚之间存在主奴印,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年纪突破化神期!   相比之下,翟浩然清楚自己的祖父翟坤彦,已经早就在走下坡路了。   与南蔚一战未能取胜,又得知了自己落在南蔚手中,翟坤彦的情况就有些颓败,这些年过去,翟浩然怀疑翟坤彦的寿数可能也剩不了多少了。   他为祖父感到伤怀,然而祖父却早就失去了晋阶的可能,只是在化神期熬着日子罢了。   所以南蔚的这句话还真是句大实话,是翟浩然再怎么搜肠刮肚也无法否认的。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应该可以。”   南蔚抬了抬下巴:“那就联系他。”   翟浩然没有多问,当即尝试着与翟坤彦联系。   南蔚没管他如何与翟坤彦取得联系,扫了眼四周没瞧见想见的那个人,心下顿觉不快:只说让其他人暂且分开,怎的本尊跟裴之衡也分开了呢!   他随手给裴之衡传了讯,告知对方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南蔚索性在原地坐了下来。   翟浩然这时却是惊呼一声:“爷爷?!”   南蔚闻声看了过去,就见画面的那一端,曾经意气风发的化神真人,现今的状态着实有些狼狈。   翟坤彦似乎本就年岁颇长,从前见时便是白须白发,可那时候他可谓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后来被骆承弼收拾,对着骆承弼固然要矮上半截,可对着南蔚的时候仍是趾高气昂。   再后来南蔚破丹成婴之后无意撞见他,在得知了翟浩然的现状后,他也顶多是失落一些。   虽说南蔚当时就猜到回宗以后,这个老头子只怕不好过,可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化神真人,竟会沦落至此。   他扫视了一下翟坤彦周遭的情况,就知道翟坤彦遇到的事情恐怕还不小,这老头子好象被软禁了。   翟坤彦见到翟浩然,露出一个笑容道:“浩然,是你啊。”   翟浩然惊疑不定地看一眼南蔚,才道:“爷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翟坤彦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寿数将尽,所以……”   他的话被南蔚打断了:“翟真人,别来无恙。”   翟坤彦竟然一点怒色也无,只道:“别来无恙。”   这里面铁定有问题,南蔚挑了挑眉:“南华宗的事情,翟真人便是瞒着,也是纸包不住火,既然他们都做出了兔死狗烹的事情,翟真人又何必替别人兜着?”   翟坤彦这时才露出一点狐疑的神色,直直盯住南蔚:“你、你你……”他“你”了几声,却是明白过来,哈哈一笑,“我还当你知道了什么情况,原来是在诈我!”   南蔚的确是在诈他,见状也并不动气,只细细观察着翟坤彦的神情。   片刻之后,南蔚心中却是微微一紧,说话的语声也随之透出一点冷意:“承川出了什么事?”   翟坤彦看似平静,但眼底分明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些看好戏似的情形,这些情绪统统是对着自己而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承川支脉出了什么岔子。   翟坤彦并不回答,只道:“我们南华宗能有什么事,你现在早就不是南华弟子,用不着如此关心。”   南蔚眯起双眼,注视着翟坤彦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不说也无妨,若没有事自然最好,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我现在也鞭长莫及,不可能管得了。只不过,我有些想知道,若是杀掉一个化神,南华宗会是什么反应。”   这些年来他没有理会翟坤彦,不过是因为这个老小子还算识时务,没有再捣过乱,甚至都没有再彰显他的存在感,但既然这老小子不够懂事,那南蔚也一点都不介意顺手的时候把他给宰了。   翟坤彦瞳孔蓦地紧缩,狐疑地看了南蔚一会,又将目光转向翟浩然,似是想要询问一二。   翟浩然却偏开了目光,出口的语声有些艰涩:“爷爷,您……您还是告诉他吧。”   翟坤彦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听翟浩然又道,“爷爷,我忘了告诉您,我已经是化神期了。”   翟坤彦心头刚一喜,脸色就立即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即便如此,南蔚依然能对翟浩然颐指气使,那么此中深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多么想要大吼一声这不可能,然而翟浩然没必要骗他,可是那小子又凭什么如此迅速便达成自己终其一生都追求不到的程度!   翟坤彦的眼神愈加复杂,沉默良久,他先对翟浩然道:“不管怎样,浩然,我很欣慰。”然后才道,“南华宗内现在有些古怪,表面上说是与你们太一宗一同抗击魔祖,但背地里却并非如此,我不欲掺和进去,现在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我虽然行动尚算自由,却无法随意离宗,已是被软禁了。而承川的那几人……”   他看向南蔚,又有些快意,又有些惊惧,还有一些佩服,“你同他们来往甚多,对他们自然也颇为了解,你不妨想一想,遇到这般情形,他们可能做出什么反应。”   南蔚立即明白过来,南华宗上层很有可能同魔祖有所勾结,却隐忍不发,只是宗内势必不可能全数瞒下,像翟坤彦这种不想掺和却也没有什么对抗之意的,自是暂且软禁了事,但对志不同道不合的,怎么也不可能放过。   无论叶浮白、汪远臻还是殷仲远殷广士,这四个在南华宗时都与南蔚交好之人,绝非那种愿意屈服在与他们悖逆的立场下的人。   所以他们可能会有的遭遇,南蔚可想而知。   他想到这里,心中却又是一动:“恐怕达成什么合作意向,也是最近的事吧。”   翟坤彦这下真是大吃一惊:“你……”   南蔚微微一笑:“多谢你给我的答案。”不用明说,他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之前在先祖洞府闭关,偶尔也会与叶浮白几人联系,或是让神念前去查探一番——先祖洞府正在南华宗的辖域之内,南蔚可不会对此宗多么放心。   然而一直以来,南蔚都没有别的发现,叶浮白几人也没有任何表示,显然南华宗改变立场并非那时候的事。   再说叶浮白几人也不是吃素的,且叶浮白与汪远臻如今同样晋阶到了化神期,殷广士也是元婴修士,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他们全部陷在南华宗也不大可能。   南蔚相信,有自己平时露出的那冰山一角,只要他们逃出来,必然会前来寻找自己。   综合这些细节,南蔚可以肯定,南华宗倒向魔祖一方,恐怕是最近的事情。说不定,还就是在仙宫出世这件事被传开后,魔祖得到了什么信息,才果断使出手段所促成的。   让翟浩然结束与翟坤彦的通话后,南蔚没理会欲言又止的翟浩然,只管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不远处有窸窣动静传出。   翟浩然看了看南蔚,见他始终一动不动,才咬了咬牙,迎上那悄然潜来的一名他宗修士。   两人就在南蔚身边交手,你来我往打起来动静越来越大,罡风阵阵,地面震动。   来者毕竟是明照境真人,不一会儿,翟浩然就落到了下风。   他又看了眼南蔚,却见南蔚已经睁开双眼,懒洋洋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同来者对战。   翟浩然正想说点什么,就发现南蔚神色忽地一变,唇边竟是绽开了两朵笑涡,一张如画的面孔愈加光彩照人。   然后他身上的压力就倏地一轻,翟浩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另一个声音道:“蔚弟,这个奴隶你不想要了?”      第230章 将计就计      听到裴之衡的这句话,翟浩然内心立即感到无比的愤怒。可是在愤怒之余,他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惶恐——假若、假若南蔚真的不打算留下自己了,那自己恐怕会真正的走投无路。   南蔚闻言却是笑眯眯地道:“若他这般无用,死了也就死了。”   裴之衡看都没看翟浩然,只道:“照你这么说,我不该救他?”   翟浩然这个时候才猛地意识到,方才轻而易举就压制住自己的那个明照境真人,竟然也轻而易举地被裴之衡给制服了。   这……   他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南蔚比裴之衡逊色,而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不是他!   翟浩然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明照境修士身上,他辨认不出对方来自哪座宗门。   但南蔚似乎早已认了出来,他起身后缓步走到裴之衡身边,居高临下瞧了眼那名修士:“长山宗这些年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居然跟某些宗门同流合污。”然后才道,“无妨,既然都已经救下了,也犯不着再让这位把他弄死。”   翟浩然捏紧拳头,他想要破口大骂,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揍扁说出这番话的混蛋——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主奴印完全控制住了他的行动,他无法骂出口,也无法对南蔚进行攻击。   南蔚压根没理会翟浩然的情绪,又笑眯眯地对裴之衡道:“你来得还挺快。”   裴之衡安抚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收到蔚弟传召,怎么能再耽搁时间。”   南蔚满意道:“那我们也进去吧。”   虽说如今会被人发现的,都是南蔚看不上眼的法宝或者其他宝物,此番探索也是出于南蔚的引导,但这不等于南蔚自己就不参与进来了。   若是本尊拿到手而其他人没拿到手,那也只能怪他们没这个本事,对不对?   在南蔚袖子里的王大牛听到他的这句低语,差点掉了出来,心想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王大牛的心声,下一刻,灰毛猴子就被南蔚抖落了出来,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直到南蔚喊了“停”,王大牛才停下,眼巴巴地看着南蔚。   南蔚嫌弃地道:“化形吧,别成天搞得个猴样。”   王大牛心说叫我先变成猴子不是老爷你的吩咐吗,再说我可是大罗灵界最英俊的猴子!   无奈他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化形,在灵气波动片刻之后,原地当即出现了人形的王大牛。   可是王大牛刚变完,就又感到了一股凉飕飕的气息自背后升腾而起,他转了转眼珠子,意识到这是来源于裴之衡。   裴之衡接着就道:“蔚弟,我们犯不着一起探索,倒不如兵分两路,让王大牛单独行动。”   王大牛瞪大眼:裴公子这是想作甚!   南蔚想了想,同意下来:“也是。”有周天和宝灵,在这座仙宫内寻宝完全用不着王大牛,“王大牛,你自己去找宝物吧。”   王大牛又想哭了:“老爷……”   这里那么多的明照境、还真境修士,他一个充其量元婴期的探宝猴,单独行动不是找死吗!   南蔚挑眉:“怕了?”   王大牛迅速缩回眼泪,挺起胸膛:“不怕!”好吧,虽然他有自信那些修士再厉害,也摸不到他一根毛。   南蔚点头:“这还差不多,去吧。”见王大牛选了个方向走了,才又道,“能寻到就寻,量力而行,你就是一件宝物也没找到……”   王大牛猛地回头,亮晶晶的眼睛盯住南蔚:“也不怪我对吗?”   南蔚立马脸色一沉:“那我就把你丢给白额去!”   王大牛呆了呆,连忙道:“我一定可以实现零的突破!”然后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南蔚哼了一声,目光一直跟过去直到王大牛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   裴之衡道:“若是不放心,其实没必要如此。”   南蔚挑眉:“我犯得着不放心?”   裴之衡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嗯,犯不着。”   南蔚想了想,道:“不过我还是跟周天嘱咐一声,叫它帮我留意着,免得王大牛真的吃了什么大亏。”   裴之衡:“……”   这个时候,南蔚却是倏然扭头盯住翟浩然:“你刚才收到了什么?”   裴之衡:差点忘了走了一个王大牛还有一个翟浩然!   翟浩然固然是不愿意说出真相,然而妖族这主奴印的效用却是他即便到了化神期也无法抗拒的,因为作为主印的南蔚如今修为仍是远超于他。   他挣扎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道:“是南华宗真人发出的传信,他应该不是特意传给我的,因为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只不过这传信会自动传给修炼有南华功法的人,因此我才能收到。”   南蔚道:“内容是什么?”这家伙说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最该说明的却一句也没讲。   翟浩然咬了咬牙才道:“他说要找到你。”   南蔚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你把我在的位置给出去吧。”   翟浩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南蔚眸中凝聚出一点冷意:“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在犯傻?”   即便翟浩然真是这样想的,又怎么敢说出来,连忙道:“不是。”   南蔚哼道:“不是最好,告诉他们吧。”   他自然清楚翟浩然的想法,不过是认为他与裴之衡毕竟只是两个人,哪怕并非化神,而是货真价实的还真境真人,哪怕方才已经轻而易举解决了一个明照境,但要对上更多的还真境,甚至是老牌的还真境,恐怕是力有未逮。   当然,若是放在这周天仙宫之外,南蔚和裴之衡两个人也的确是双拳难敌四手,未必能收拾得了这些冲着他们来的还真境。   但别忘了现在他们身在何处。   有周天和宝灵相助,南蔚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解决不了这些对自己不怀好意之人。   周天其实不大愿意:“……你们人类彼此自相残杀,关我们什么事,虽然我承认,你只要渡劫成功有了仙元,就能成为仙宫真正的主人,我也承认你是第一位的预备主人,但你也别把自己现在就当成了主人!仙宫现在还是无主之物!”   南蔚哦了一声,看向宝灵。   宝灵瞪周天一眼,小人儿跳到南蔚的肩头,蹭了蹭南蔚的脸:“主人,说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天:“……”   翟浩然瞠目结舌:“这是什么?”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猜。”   翟浩然:“……”   裴之衡好笑地看着南蔚:“逗他很有趣么?”   南蔚道:“谈不上有趣,不过瞧他想反抗却不敢的样子,还蛮赏心悦目的。”   翟浩然的这张脸当然比不上裴之衡,便是叶浮白等人都比他美貌,但一旦上面露出这种矛盾又纠结的神情,就立马显得趣致起来。   翟浩然:“……”   南蔚才懒得理会翟浩然的心情,摸了摸宝灵的脑袋——最近这小家伙似乎越来越接近实体了,是他的错觉吗?   宝灵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南蔚道:“那就多谢宝灵了。”   宝灵点头:“嗯嗯,主人,我什么都可以做!”   南蔚似笑非笑地瞥一眼周天,道:“那你将你可以操控的战傀都召唤过来,我们来一次伏击,将那些想要暗算我们的家伙一次性解决了,怎么样?”   随着他的话,宝灵仿佛能看到那番激烈的场面,激动得一张脸都涨红了:“好!”   周天很是无奈地指出:“宝灵,你的那些战傀本事了了,对上明照、还真境的人类只有充数之用。”   宝灵冲着它哼了一声:“谁叫你不帮主人。”   周天看了它一会,发现它是铁了心要替南蔚冲锋陷阵,终于败下阵来:“行啦行啦,我也会帮他,这总可以了吧?”   刚才还对着周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宝灵立即堆上了一脸灿烂笑容:“我就知道周天你最好啦!”   周天瞪了南蔚一眼,嘟囔:“奸诈的人类!”   南蔚笑眯眯:“多谢夸奖。”   翟浩然觉得这短短一会儿自己的认知简直要天翻地覆了,什么时候南蔚不光已经顺顺当当的成了还真境真人不说,还想要借着自己的便利将那些冲他来的人一网打尽,甚至这里面还——翟浩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坐在南蔚肩头的两个小人,若是他没有弄错的话,那应该是什么灵物生成的灵智,而从他们的对话翟浩然可以猜到,这两个灵智,恐怕跟他们所在的仙宫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有仙宫中灵智的帮助,看来南蔚的打算绝非无的放矢,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很想找回自由,很想从南蔚手底下逃走,很希望那些应该正闻讯而至的修士能够成功。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翟浩然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些人真的能杀掉南蔚。   别来啊,别来啊!   他在心里默默地咆哮着,但嘴里一句警示的话都无法说出口,每一次张嘴都是无声,四肢百骸随之便是来自主奴印警告的疼痛。   翟浩然已经能感知到有两名南华宗的还真境修士越来越接近此地,他看了眼南蔚。   南蔚正对他微微一笑,好象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在面前呈现。      第231章 纠结      翟浩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针扎了一样,他闪电般缩回视线。   耳边是南蔚和裴之衡旁若无人的低语,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跟他没有丁点关系,但翟浩然仍然觉得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别具意味。   随着那两名南华宗还真境修士越来越接近此地,翟浩然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他的心跳提到最高点的时候,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翟浩然捏紧了手指,目光看向来人的方向。   然而片刻之后,翟浩然明明还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视线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这是……   他蓦地扭头看向南蔚。   南蔚似乎又是不经意地对上了他的双眼,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是在嘲讽吗?那一定是在嘲讽吧!   翟浩然这样想着,几乎要将手指都给捏断了。   平心而论,这些年南蔚并未为难他什么,但只要想到彼此之间存在的那个主奴印,翟浩然就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发自内心地油然而生。   哪怕他不能说出口,也不能付诸行动,但翟浩然知道自己是希望南华宗这次行动顺利的,哪怕对方的目的是要杀死南蔚,哪怕南蔚一旦死去他也必死无疑。   可是说不定,他有机会能觑见一丝生机呢?   然而现实却永远如此残酷,翟浩然可以肯定,那两个前来试图暗算南蔚的还真境,现在只怕已经反落到了南蔚设下的圈套里,生不如死。   南蔚并不知道翟浩然这瞬间复杂的心理活动,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当一回事,更不会因为翟浩然想的这些有的没的,而耽搁自己的事。   当他收到来自周天的消息,说有两个还真境人类已经落到了阵势中,南蔚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自从重新回到还真境以后,南蔚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跟还真境修士交过手,只与裴之衡和栾伏江有过对战,但双方都不会拼尽全力,也就有很多东西看不出来。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但南蔚也想看一看这个时代的还真境修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南蔚问周天。   周天不太乐意地回答:“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南蔚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而是直接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裴之衡与翟浩然的视野中。   裴之衡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翟浩然却又是一惊,在注意到裴之衡完全没有动弹的打算后,他心里又缓缓升起了一丝希望。   那是两名还真境修士,南华宗的这两人虽然翟浩然并不了解,但早在当初就听说过他们的名头,知道他们是南华宗的老牌还真境修士,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南蔚独身前去,真不知他是太过狂妄还是太过轻敌!翟浩然这样想着,默默地希望南蔚这一次定要吃到教训!   而这个时候的南蔚,却根本没有像翟浩然想的那样,同时对上两名还真境。   本尊只是想看看这个时代还真境修士的本事,却并不想要让自己太累了——本尊来二打一还可以,让别人二打一?那本尊真是吃多了没事做!   对面正云里雾里的南华宗还真境修士是一名看上去道骨仙风的清癯老者,须发皆白,面色却透出一种如玉一般的光泽,足可见其修为深厚。   他忽然发现南蔚的身形,眸中便有厉色一闪而过:“你就是那南蔚小儿?”   南蔚道:“这里没有什么南蔚小儿。”   那还真境老者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南蔚,且叫你死也死个明白,我名叫鲁青,正是……”   他话未说完,却见南蔚挥出了一条鞭子,那鞭子上灵光闪动,紧接着便有灵光朝自己射了过来。   鲁青大怒:“好小子竟敢对我动手!”然后伸手就做了一个拉拽的动作,他面前当即出现一道半透明闪烁青光的护罩。   然而在金红双色的灵光射到了护罩上之后,鲁青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那一道防御护罩,竟是寸寸龟裂,顷刻间便化作齑粉!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哪怕那护罩是他仓促之间施加而成,但南蔚不过是化神期,从化神期到还真境,可是跨越了大境界的!化神期的攻击再是强力,也绝不可能造成如此效果!   除非……   想到剩下的可能,鲁青悚然而惊:莫非、莫非这小儿的修为,并不止有化神期?   一旦生出了这种想法,再看向老神在在的南蔚的时候,鲁青就越发觉得的确如此。但以南蔚的年纪,还有那并不出色的三灵根和修炼潜质,能晋入化神期,已足够叫人震惊,若他当真不只是化神,而是明照境……   鲁青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南蔚却是挑了挑眉:“喂,认真点好吗,这么半死不活的想打到什么时候?解决了你,我还要去解决你那个同伴呢。”   “放肆!”鲁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才领会到南蔚话里的含义,他忍不住惊讶道,“你莫非——莫非是还真境?”   他不愿做此联想,但又不得不承认,能轻描淡写破坏自己防御护罩的攻击,明照境难以做到,何况南蔚身上的气势也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即便是还真境,就能如此大言不惭了?鲁青冷笑道:“我在还真境这么多年,难道还会怕你一个小辈!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接下来,两人再也没有进行对话,而是很快就你来我往地交起手来。   若说之前鲁青一点也看不上南蔚,即便知道他是还真境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但渐渐的,鲁青却是越来越震惊,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点不确定来。   对面那新晋还真境,分明年纪轻轻,可是他应对起自己来却如斯老练,每每还总能窥破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破绽,那南蔚当真不足百岁?能做到这种事的,怎么也该是个老怪物才对!   南蔚同鲁青打了一会就感到有些乏味,原来这个时代的还真境修士,还真未必比灵桥断绝万年多之后的还真境强大。   没错,如今元气更充裕,修炼更容易,宝物也是遍地,但对灵元的合理利用,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修士没有尝过元气稀薄必须物尽其用到极点的滋味,所以总是要稍逊一筹!   有好几次,南蔚眼睁睁看着鲁青满不在乎地挥霍灵元,简直想要指点一下这个白活了一把年纪的还真境修士!   只见鲁青再一次出招,浑身上下灵元波动剧烈,灵元脱体而出仿若实质,围绕着他周身开始旋转。随着这种旋转,灵元最终化作无数刀光剑影,一涌而上,往南蔚席卷而来。   但看在南蔚眼里,这一招真是怎么看怎么漏洞百出。   这里灵元消耗太过,那里灵元结构不紧密……   南蔚施施然地迈动步伐,甚至都没有使出多余的招式,就安之若素地避开了这一次来势汹汹的攻击,完好无损地继续站在鲁青对面。   鲁青则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   任是他再高的修为,再浓厚的灵元,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在这个地方,有周天特意控制住周遭元气的浓度,自然叫他回复起来缓慢许多。   而南蔚的消耗本就非常小,且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相当的平衡,自然当鲁青逐渐力不从心的时候,南蔚还气定神闲,甚至能笑眯眯地对他道:“鲁真人看来是上了年纪了。”   鲁青闻言简直要吐血!   他当然年纪不轻,但在还真境修士里面,他也远远不算年老的那一些!   可是看着面前是着实年纪轻轻的这个青年,鲁青一时间又嫉又恨。   南蔚却是已经没有了跟他再玩下去的打算,注意到鲁青打算拼尽全力出招的时候,南蔚还有些期待,但在这一招出来之后,他还是失望了。   “没劲。”   在将鲁青杀死的刹那,南蔚嘟囔了一句,又道:“希望另一个能比这家伙好一点。”   事实证明,南华宗此番同来的这两名还真境修士不过在伯仲之间,南蔚用更快的速度解决完毕,顺便从中收获到了一些属于他们的物品,包括储物袋。   神念一扫过去,南蔚就发现了那个与其他几座宗门专门用来联系的玉牌。   南蔚微微一笑,拿起玉牌,往里面传了一个信息。   想必接下来,知道他在这里的这些人,都会趋之若鹜地赶过来了吧,只不知那里面能不能出一两个让本尊感到来劲些的对手了。   南蔚一边期待着,一边回到了裴之衡身边。   看清他与之前几乎全无变化的情形,翟浩然内心又是一个咯噔。   南蔚既然没事,那么有事的自然是……南华宗那两位还真境了。   翟浩然觉得胸口一阵愤懑,喉咙里也涌上来了一股血腥味。两名还真境,哪怕他们所代表的派系与自己的祖父有些龃龉,但这两名还真境的陨落,岂不意味着南华宗的实力将会有所衰弱!   南蔚却是在跟裴之衡说了几句话以后,抬眸往远处扫了一眼,笑道:“终于又有人过来了,希望这次能中用一点。”   裴之衡道:“不可轻敌。”   南蔚道:“放心。”说完又是一笑,“若你当真不放心,那等会就当着你的面来,如何?”      第232章 战      裴之衡立即道:“好。”   南蔚就哼一声,用一种意味复杂的眼神看了眼裴之衡,才用神念配合着周天细细感知那些往此地前来的身影。   裴之衡收到他眼神里“看我多在乎你多重视你即便你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我也照做了感动吧”的内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在南蔚收敛了笑意之后,他也立即做出了反应,伸手将翟浩然往旁边拉了一把,自己也退了开去。   翟浩然尚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南蔚视线尽头,出现了另一名还真境修士。   那名修士如闲庭信步一般而来,身后背负着一把剑,应当是擎天剑宗的剑修。   这剑修在见到南蔚之后终于停步,仿若施舍一般将目光投了过来:“你,就是南蔚?”   但跟鲁青等人不一样的是,这剑修的视线刚一落到南蔚身上,就蓦然变得凝重起来,连语声中的轻蔑都立即收敛,好像从南蔚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啊,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剑修道:“我乃是擎天剑宗还真境陶禹平。”   南蔚拱手道:“陶真人。”   陶禹平道:“你不是化神期。”   他说的十分笃定,倒是让南蔚挑了挑眉:“陶真人何出此言?”   南蔚运转着枯木诀,照理来说,陶禹平便是还真境也不该看出什么异样。   陶禹平忽地一笑:“我的这一柄剑早已通灵,它方才告诉我你不容小觑,既是我不能小觑之人,那你自然不可能仅有化神期实力。南蔚,既然你我必要一战,何必再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是什么实力,便显露出来。胜了,是我棋高一着,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南蔚道:“我看你也不像不知道南华宗有些蹊跷。”   陶禹平却是冷冷道:“不错,我知道南华宗与魔祖勾结在了一起,但那又怎样?便是我擎天剑宗,只要魔祖的确更强大,那我们对他俯首称臣又有何不可?”   南蔚立时便明白了此人的心思,或者说擎天剑宗的心思。   这座宗门只管跟随更强大的那一个,而不在意所谓的玄门正道和邪魔外道。   南蔚想了想,觉得自己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其实若是这样倒也洒脱,钟离璇光要做什么也跟他扯不上瓜葛。   哼,定是被裴之衡连累了的缘故!果断忘记了对这个时代的某些魔修以及钟离璇光的嫌恶,南蔚做出这一结论的同时,还瞪了不明所以的裴之衡一眼。   下一刻,陶禹平整个人倏地冲天而起,飞入高空之后,他又仿佛与他的剑合二为一,竟是犀利无匹地往南蔚飞刺而来!   南蔚眸光一闪,终于生出一丝兴味:看来这擎天剑宗的修士,比起一般的还真境来说,在如何运用灵元这一方面,要走得远许多。   与此同时,他一手扬鞭,另一手掐动法诀,转瞬间身边便是灵光憧憧,金红双色闪烁不断,又似有瑞气在其中盘旋。   当那一柄剑挟持雷霆万钧之势而来时,南蔚已然在身周结下了足够的防御。   虽说陶禹平实力不差,但南蔚要避开这一击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他想要试试这一剑究竟有多大威力,因而才没有躲闪而是打算硬接。   但看在翟浩然眼里,却是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又生出了一丝希冀来。   他没想到擎天剑宗的这名还真境修士竟会是陶禹平,是一名早在百多年前就名扬大罗灵界的天纵之才,此人当时比南蔚与裴之衡的风头还要更强劲一些,因为剑修的强大攻击力众所周知!据说他结丹时的异象震慑天地,大罗灵界中各大宗门都颇为眼红!   既然是此人,翟浩然便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南蔚可以从他这里吃到苦头。   裴之衡死有所觉地瞥了眼翟浩然,轻声道:“你老实点。”   翟浩然对南蔚碍于主奴印的限制什么也无法做,但对裴之衡他又何必低声下气,当即就张嘴道:“我做什么关你……”然而不客气的话还在喉间,他就感觉到主奴印再一次有了反应。   竟是在他对裴之衡发作以前,主奴印就察觉到并阻止了他!   也就是说,南蔚对他的限制除了南蔚本身,还包含了他的双修道侣在内!   翟浩然愈加觉得屈辱,但他自认识时务,便不打算再说话——然而当他再往交战双方看去时,翟浩然觉得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因为他预想中南蔚被压着打的局面根本就不曾出现,甚至可以说颠倒了过来!   那本该极为强势的擎天剑宗剑修陶禹平,竟是在数招之后,就露出了颓势!   翟浩然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战中的南蔚,却似乎犹有余力,还往翟浩然的方向瞥来一眼!   此时的陶禹平很不好受,一方面是来自南蔚的巨大压力,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他内心的震撼。   在此之前,他曾以为南蔚不过是区区一介化神,到了灵剑予以提醒,他才意识到南蔚实力可能被所有人低估了,然而到了真正与其交上手,陶禹平觉得对面那年轻人绝不可能是新晋还真境!   陶禹平眼神微沉,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有那一招了!   若是这一招仍然无法奏效,那对于接下来以失败告终的结局,已是可想而知。   陶禹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已然对南蔚生出了浓浓的忌惮,对自己取胜的信心也已经约等于无。   他盯着对面的南蔚,见那模样着实出众的青年看上去仍气定神闲,不由暗想对方到底是真的成竹在胸,还是故作姿态。   而不管如何,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陶禹平想到这样,狠狠一咬舌尖,嘴里便立时充斥着一股铁锈味道。   继而他催动灵元,喷出这口精血到剑身之上的同时,全身灵元也如同潮涌一般,往剑上倾泻而至!   剑中灵智随之激动起来,带动着剑身也猛烈地震颤。   陶禹平看了眼南蔚,南蔚很是平静,倒像是在等待着他的这一次攻击。   他勾起唇角,在心中冷笑:我承认你这小子非同凡响,但你竟一点也没有打断我出招的意思,我定要让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随后那一柄剑围绕着陶禹平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周遭的元气也被牵连进来,剧烈地涌动。   一时间天昏地暗,似乎一切光明都被此剑给吸了进去。   南蔚这才挑了挑眉,自语道:“总算让本尊瞧见了一点有意思的招数。”   这一招非常陌生,毕竟擎天剑宗并非魔宗,而且此招大约是在灵桥断绝以后失传了,至少在后世南蔚并未见过。   当那剑芒犹如堤坝溃决一般铺天盖地而至,但最终落点又非常集中,全数落到了南蔚身上,误差不超过寸许,南蔚才忽然哦了一声。   原来也不是失传,这一剑的原理似乎跟后世某个剑修所使用的法诀有些相似,只不过需要的元气更加浓郁,造成的伤害也更集中罢了。   仔细地体会了一下,确定此招实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以后,南蔚顿觉失望。   他瞧着陶禹平发出此招之后恐怕是再无余力,也懒得同他多做纠缠,破去了这一招之后,迎上陶禹平震惊无比的眼神,南蔚只说了一声:“你败了。”就干脆利落地斩杀了此人。   经过与陶禹平的对战,对接下来的那些明照境也好还真境也罢的修士,南蔚都失去了兴致。   在周天和宝灵的配合之下,南蔚与裴之衡一同,很快就解决了这些人。   此时距离他们进入这周天仙宫,也不过过去了短短的一个白天。   就在南蔚将这些人的储物袋集中起来的时候,他眉梢微挑,却是跟裴之衡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足够二人交换完彼此全部的心思,但表面上谁都未露声色,仿佛仍在专心致志地查探储物袋中的物品。   紧接着,周天蓦地示警道:“有人!”   但它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因为在它开口以前,不远处便有微光闪烁起来,然后便是一道几乎要将人眼闪瞎的白芒往南蔚直冲而至。   南蔚唇边不知何时浮出了一丝笑意,心道此番为了对付本尊,无论钟离璇光也好,这些宗门也罢,倒是颇下了一番功夫。   竟然能借助了仙宫本身的阵法,避开了周天的灵觉,甚至身上还带有某种特殊法宝,能让神念都稍有蒙蔽。   可惜……   南蔚正催动灵元,却在他还未来得及挥出金焱藤鞭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利器入肉的声响。   可惜此人不知本尊神念与常人不大一样,想要彻底蒙蔽几乎全无可能。   正这样想着,南蔚扭头看清眼前情形,却忍不住沉默了。   因为他竟看到了翟浩然扭曲的一张脸,那张脸上分明就写着满满的屈辱和不甘心,而瞪大的双眼已然失去光泽。   而那直刺过来的物体,却是深深扎在了翟浩然的后脑勺上,尖端甚至穿过了他的头颅,从下颌处刺了出来。   南蔚:……   裴之衡将来人一掌拍下,就听此人哈哈大笑:“南蔚,任你诡计多端,受了我这毒,便是仙人也难逃一死,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南蔚:呵呵,看清楚了再喊话啊!   翟浩然:……我……不……想……死……      第233章 魔种      笑声回荡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可我没中。”   一切声响都戛然而止,包括此人的笑声。他抬眼一看,眼前的状况让他整个人都呆滞了半晌,良久才发出一声尖叫:“怎么会!”   为什么会被别人给挡下来!   天知道这种连仙人都无法逃过一劫的毒有多么珍贵,竟然浪费在了区区一介无名小卒身上!   南蔚其实也很想说一句:用不着谁来替本尊挡,本尊也压根不会中招好吗!   当然,此种连修士元魂也能湮灭的毒,的确不是一般的毒药。神念在翟浩然身上晃了一圈就知道他只剩下一副躯壳,魂魄已然灰飞烟灭,南蔚睨了此人一眼,道:“杀了他。”   这人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的话未能出口,就已经被裴之衡毫不犹豫地杀死。   裴之衡接着才道:“他好像想说什么。”   南蔚不在意地道:“反正也无关紧要。”   裴之衡顿了顿,看了看死去的翟浩然,欲言又止:“蔚弟……”   南蔚眨眨眼:“想说什么就说。”   裴之衡道:“翟浩然死了。”   南蔚道:“……我看到了。”   裴之衡又道:“他是为你而死。”   南蔚顿觉无语:“……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翟浩然会过来替我挡一下,应该是主奴印认为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才操纵奴印与奴隶如此施为。”   裴之衡恍然:“原来如此。”   南蔚则哼了一声:“可见主奴印也是个蠢货。”   裴之衡见他这副模样就想笑,却憋住了,只柔声道:“为何这么说?”   南蔚道:“我早就知道有人潜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怎么会有危险?这不是浪费吗?”   裴之衡眯起眼:“蔚弟的意思,是翟浩然以后也许有用?”   南蔚道:“没有。”   裴之衡道:“那也就不能算浪费了。”   南蔚一想也是,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反正翟浩然也没什么用了,死了便死了吧。”   而此番来偷袭的这人,大约是精心策划,在得知南蔚擅长的一些东西之后有意针对和准备的最后底牌,因为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不长眼睛的人前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南蔚将这些死去修士的储物袋都搜了一遍,还真找到了一些难得一见的珍稀宝物,包括没有用完的那种用来杀他的毒药,他理所当然地将这些东西全部纳为己有。   但在神念扫过一样东西的时候,南蔚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裴之衡捕捉到他的异样,问道:“蔚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南蔚道:“你看此物。”   裴之衡一看,当即认出来:“这乃是月光魂石,似乎是魔修常用的一种修炼材料,能聚集妖兽元魂。”   南蔚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怪异,月光魂石并不罕见,跟此人的其他物品相比,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但要我说这里面是否有蹊跷,我也说不上来。”   裴之衡伸手抚了抚南蔚的面颊:“那就别想了,若有蹊跷,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候,若是没有,蔚弟也犯不着为此事多费脑子。”   南蔚点头:“也是。”   他便没有再纠结此事,而是与裴之衡一道继续深入周天仙宫,一边从周天那里得知其他探索之人分别到了哪里哪里,与哪些宝物的守护者进行了激烈的对战,或是失败或是成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他们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在距离此地万里之遥的一座地下宫殿深处的一间屋子里,忽有什么东西砸碎在地面上的声响传出,然后是数名容色美艳的男女修士被驱赶出来,个个衣衫不整,显得颇为狼狈。   若是南蔚在此,必然能够认出室内那容貌出众的男人,正是魔祖钟离璇光。   而钟离璇光此刻却是伸手扶住一边的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另一只手则按住额角,眉心紧紧皱起,脸上阴云密布,眸中仿佛酝酿着风暴一般。   不多时,从外面终于有一名修士小心翼翼地通报,得到许可后进入此间,瞧见钟离璇光的样子,连忙上前替他按揉头部和肩颈,一边低声询问:“老祖,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钟离璇光一直没有回答,直到外面又有人声由远及近,他才冷笑一声:“只是发现我小看了某些人。”   那修士十分乖觉,在来人献宝给钟离璇光的时候一直不曾提及此事,待室内又只余下他们二人时才道:“莫非是那仙宫……”   “不错。”钟离璇光淡淡道,“那一批魔种全部死去,一个也没成功。”   那修士才大吃一惊,手下都不由顿了顿。   钟离璇光却忽而又嘿嘿一笑,让这名修士顿时浑身都绷紧了。   但钟离璇光一开口,这修士就立即放松下来,知道魔祖定然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因为钟离璇光道:“不过也只是种在那些无用之人体内的那些死了,嘿嘿。”   南蔚刚与一件宝物的守护者交完手,取得了一样看起来如同灯盏一般的法宝。   这法宝用时只需往灯身擦上一下,便能召出内里拘禁着的极品妖灵对敌,而且即便是妖灵在对敌中被杀死,它们也不会真正消亡,这法宝内自然会再度凝结出新的妖灵,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和特殊材料罢了。当然,若妖灵只是受伤,回到法宝内后恢复起来则更容易,且不需要其他材料。   不仅如此,这法宝还有一些其他妙用,比如暂且寄放灵元,需要时对修士进行反哺,比如凝神静气,有助于修士修炼法诀等等。   对这一样法宝,南蔚当日也只是觉得与其他宝物有所重叠才没有留下,今次拿到手里却也满意,便随手擦了擦。   果然前方就出现了一头狮形妖灵,这头妖灵体型庞大,头部的鬃毛仔细看才能发现是一颗一颗的极为狰狞的骷髅头。   见到南蔚它当即目露凶光,但在看到小灯法宝之后又闪过些许畏惧神色。   南蔚盯了它一眼,忽然催动灵元打了过去。   狮形妖灵呆了呆,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南蔚的攻击快要落到身上的时候,才咆哮一声跳了起来进行躲避。   南蔚却没有放过它的打算,攻势一环紧扣一环,直压得狮形妖灵连喘息之机也没有。   但这狮形妖灵也算是皮厚肉粗,有一些真本事,哪怕是如同暴雨中飘摇的小舟,它最终也抗住了南蔚的这一番攻击。   当南蔚停下来的时候,妖灵再看向南蔚的时候,眼中就已经全然只剩畏惧了。   “还不错。”南蔚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收回了狮形妖灵。   在此之后,借助着周天的能力,南蔚悄然观察了一些修士,并将另一些被隐藏起来的法宝给他们发现。这些法宝在南蔚看来非常适合他们使用,一旦还真境修士有了这些宝物,战力的增加可以说能达成翻倍的效果。   王大牛在不久之前刚刚同南蔚重新会合,并上交了在周天仙宫中取得的几样宝物,在发现南蔚的举动以后,王大牛心里面着实有些不解:“老爷,你怎么……”   南蔚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怎么什么?”   “你怎么、怎么……”王大牛想说又不敢说。   南蔚才道:“你是要问我怎么如此慷慨?”   王大牛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南蔚道:“我难道一直都不是一个慷慨的人?”   王大牛只好道:“老爷的确一直都很慷慨,但这一次比以前更慷慨。”没错!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说了,慷慨和更慷慨,这才是贴切的形容嘛!王大牛沾沾自喜地想到。   南蔚道:“也是,那可是好多的法宝呢。”   “就是嘛。”王大牛道。   南蔚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就当是我看他们顺眼吧。”   王大牛:“……”   因为看某人顺眼就把众人趋之若鹜价值难以估计的法宝给他……王大牛觉得自己错了,老爷其实是整个大罗灵界最仗义疏财的人才对!   不过被他忽略掉的一点,就是能让南蔚觉得顺眼,或许才是一件难事。首先得长得不难看,其次最好长得好看,最后还不能做一些让样貌变难看的举动……   定下的日期过去,此番参与的修士也只探索了仙宫的一部分,按照约定撤出的时候,南蔚收到了来自宗门其他几位修士的传信,询问他和裴之衡是否要一道离开。   答应下来以后,南蔚与裴之衡也从无回谷内离开,登上太一宗的飞舟。   只是在飞舟刚要开动的时候,南蔚的神念却正好从他的须弥戒中扫过,顺理成章地也扫过了那些月光魂石。   如今他再一次回到了还真境真人的位置,加上修炼了两次的缘故,对“道”的理解是与日俱增,因此南蔚的灵觉愈加不容小觑。这一下,他顿时从月光魂石上,感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危险。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南蔚每一回生出这般感觉,都必然出事,从未有过例外,那么显而易见,此番肯定是真有什么情况。   略一思忖,南蔚在同其他修士说明自己还有事办后下了飞舟,让众人先行一步,其中也包括了裴之衡在内。      第234章 探查蹊跷      但当南蔚落到地面的时候,就发现裴之衡还是跟了下来。   “蔚弟,你要去哪里,我同你一块去。”裴之衡道。   南蔚皱眉:“你下来做什么。”   裴之衡顿了一下,道:“我想同你在一起。”   这一回南蔚却道:“不要。”   裴之衡道:“可是……”   南蔚很坚持:“不要就是不要,我自去办事,你先回宗便是。”   裴之衡还想说什么,却见南蔚手中忽有明光闪过,下一刻,原地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他知道南蔚肯定是使用了他的洞府玉符回到了那座洞府中,也隐隐感知到南蔚恐怕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更是能猜到南蔚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自己好。   虽然南蔚决计不会承认,但裴之衡却很清楚,南蔚常常都会为他着想,就比如现下,恐怕是担心连累自己才拒绝自己的陪同。   可是……   裴之衡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他也想要替南蔚着想,也想要替南蔚分担,也想要确保南蔚安然无恙万无一失啊。   眼前光影变换之后,南蔚已经踩在了先祖洞府的地面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裴之衡大约又会觉得委屈,脑海中仿佛能浮现出那个人耷拉着耳朵的样子,然而此次不同以往,南蔚没有纵容的意图,也没有纵容的余地。   因为随着时间一息一息的推移,自月光魂石中感知到的危险越来越深沉,近乎于一种难以化解的凶险!   本尊有把握护住自身,却没有多大把握能照顾到另外的人,因此裴之衡离得当然是越远越好!   而且这种危险,南蔚的直觉告诉他,好像越是有旁人掺杂在其中就越是大,所以他才迅速做出脱离其他修士的决定。   不过……   南蔚低头,对上还原成灰毛猴子形态王大牛晕晕乎乎的双眼,再一转头,对上白额那一对铜铃般的大眼。   他忽然有点纠结,现在没有旁“人”,却有旁“兽”,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老爷?老爷你怎么啦?”   发现南蔚独自一人回到先祖洞府,又一直显得有些恍惚,王大牛脑中迅速转过许多种可能,忍不住问,“老爷你是不是跟裴公子吵架啦?”   吵架?并没有,但真要说产生矛盾倒也不算错,南蔚就道:“差不多吧。”   王大牛立即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这世界上,男的修士那么多,没了这一个,自然有下一个,老爷用不着为此烦恼。”   南蔚:“……”   这猴子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   被南蔚用平淡无波的目光盯了片刻,王大牛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犯下了什么错,连忙收敛住了神情,毕恭毕敬地道:“若是老爷舍不得……当然,裴公子肯定比老爷您更舍不得,老爷只需安心等待,裴公子自然会回到您身边。”   南蔚已经懒得理会他,只对白额道:“白额,接下来我要独自处理一些事情,你将王大牛带走,离我远点。”   白额道:“好,你小心点。”   它同样看出了一点端倪,但更清楚南蔚身上可以说有整个大罗灵界的气运都维系着,若事不可为,便是再多几十个它也无济于事,若事有可为,它也愿意相信南蔚。因此在答应下来以后,白额立即叼着王大牛远去。   在确认四周没有任何活物之后,南蔚谨慎地在身周布下了一重又一重的阵法,直到自己感觉差不多了才停下。   然后他拿出那些月光魂石,定定地注视着它们,试图找出里面隐藏着的阴谋。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一夜,南蔚自始至终未曾从中窥见任何隐秘。摆放在南蔚面前的月光魂石,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月光魂石,怎么看都看不出特异之处,使用神念也找不出什么异样。   但越是如此,南蔚越是知道有问题。   如果此物当真没有什么蹊跷,他绝不可能从中感知到莫大的危机感。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先祖洞府内并没有昼夜转换,但南蔚还是能推断出时间。继续没有收获,他便从须弥戒内摸出裴之衡塞进去的糕点,咬了一口。   软糯绵长的香甜滋味立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间或夹杂有一星半点的桂子清香,这滋味是裴之衡上一回与他前去一座坊市的时候,他说起当地的桂花糕味道不错,裴之衡便去学来的手艺。   想到裴之衡,南蔚继而就又想到了那一次的经历,然后他心里忽地一动。   似乎也是在某次逛坊市的时候,两人刚进入一条街道,就撞上了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差点便冲到了他们身上。当时那名修士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如今想来,应该是……   “……竟敢愚弄我,以假乱真,真是可恶……还说那就是月光魂石,月光魂石怎么可能不能纳入妖兽元魂……真当我是傻子了吗……”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大罗灵界内,应该还存在有一种与月光魂石长得一模一样,但效用很可能有所不同的石质材料,正是那名修士当时买错的东西。   可惜的是,当时南蔚与裴之衡再往前走,却没有发现此人提到的那家摊子,因为街道两边都很正常,没有起过冲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那摊主被此人一闹收摊走人,还是其间又有什么人横插一杠,将此事按了下去。   只是,假若当真有这样的物品,那此物又有什么用处?当时遇到南蔚并未生出任何危机感,这一次为何却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思忖片刻,南蔚决定找人问一问。   他首先联系了栾伏江,试图从太师父处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不过对此南蔚也不抱多大的希望,因为他这些年来对太一宗内的各种典籍都有涉猎,既然他不曾有印象,栾伏江十有八九也并不清楚。   果然,栾伏江闻言就一言不发,露出沉思的样子,还说要好好想想,说去查一查。   中断了与栾伏江的联系以后,南蔚决定再找白额问一问。   将这些石头留在阵法内,南蔚悄然出了阵势。   王大牛首先发现南蔚的到来:“老爷!”   南蔚嗯了一声,看向白额:“白额,我有问题想问你。”   白额一见他的样子,就肃然道:“是什么问题,你说吧。”   南蔚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石头,跟月光魂石看起来并无分别?”   白额听了,沉默良久,才道:“你这么一问,我好像还真有点印象,这东西应该是的确存在的,而且只怕是许多年前才有的东西,在我传承的记忆内好像有,但非常模糊,我也只是依稀有点印象。这样吧,南蔚,我需要时间梳理我全部的传承记忆,一旦找到答案,我就告诉你,如何?”   南蔚点头道:“好。”   若真是许多年前才有的东西,南蔚倒是觉得这反而说得通了。   毕竟那魔祖钟离璇光,也应该是多少年前的人了,他知道的,擅长的,了解的很多东西,无论是这个时代的修士,还是灵桥断绝后的修士,都不清楚的。   回到阵势内,南蔚继续盯着这堆石头看,神念也不断地扫视着这堆石头。   不知过去多久,南蔚心头又是一跳。方才他的神念似乎从这石头内部“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但是要再去分辨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不过南蔚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他可以肯定,这堆看似月光魂石的石头内,只怕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体,而且是给他带来巨大危机感的物体。   又是一夜过去,一直一动不动趴在地面上的吊睛白额老虎忽然动了一下,它的胡须翘了翘,惊到了一边的王大牛。   “白额?”从昨天跟南蔚交谈完毕之后白额就成了这副模样,看到它如此,王大牛好奇地探过头去打量。   他被白额一爪子拍开,骨碌碌滚到了远处。   王大牛:“……”   “抱歉,时间紧急。”白额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直奔向南蔚所在的位置。   然而到了地方,它才发现南蔚现在正身在一座层层叠叠的阵势之内——虽然白额对阵法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只尝试了一下破解眼前的法阵,白额就觉得头开始晕了起来。   “南蔚!”白额试图将南蔚叫出来。   但阵势内却是一点动静也无,不知道是阵势隔绝了声音让南蔚没有听到,还是有别的情况。   王大牛跟过来,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老爷没事吧?”   白额道:“希望没事。”   王大牛道:“干等着可不行,不如破掉这个阵法。”   白额道:“此阵不好破,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此地毕竟是在洞府内,只要切断阵法获取元气的途径,那它自有停下来的时候。可我不确定将阵法破掉,对南蔚有没有什么影响。”   王大牛道:“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白额想了想:“也不是,如果那个涂飞在这里,就能直接进去一看究竟了。”   王大牛道:“那还等什么,我去联系涂飞。”   “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牛和白额都听到了南蔚的声音。   是从阵法内传出来的,但听起来有些古怪,有些……不像是南蔚发出来的声音,又或者不是嘴巴发出来的声音。      第235章 冰原魂石内的      “老爷!”王大牛叫道。   他没有再得到南蔚的任何回应,这让他狐疑地看向白额,像是在询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额沉默了一会,才道:“既然南蔚已经说了,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可是……”王大牛又扭头看了眼阵势,好象要穿透这阻隔着他们的重重法阵一直看到最里面去,再看看白额,“可是刚才的那个声音……真的是老爷吗?”   他从未听过南蔚这样的声音。   南蔚说起话来,语声或者是淡漠的,或者是傲慢的,或者是戏谑的,或者是轻蔑的……但从没有哪一次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不是南蔚,还能是……”说到这里,白额忽然顿住了。它猛地想起方才自己找到关于那与月光魂石极为相似的物体的相关信息,然后它将王大牛拽到面前,“你知道南蔚说的那堆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吗?”   王大牛想了一下,告诉它:“当然知道,是老爷洗劫了别的修士抢来的。”   白额道:“是什么修士?”   王大牛道:“应该是与那个魔祖勾结在一起的修士。”   白额心中登时咯噔一下,急急道:“你赶紧去联系涂飞。”   王大牛不明所以地道:“刚才不是你说老爷说不用再做什么了吗?”   白额道:“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管怎样,先把涂飞叫来再说。”   王大牛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取出涂飞留下的联络玉符。   然而当玉符被激活以后,玉符的另一边却始终没有出现涂飞的身影。   “这家伙究竟去哪里了……”可想而知涂飞并未将玉符随身携带,或者就算携带了也没有及时发现玉符的情况,王大牛有点烦躁地咕哝一句,然后问白额,“联系不上涂飞,怎么办?”   白额蹲坐在地上,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   它在思考,南蔚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肯定跟那些石头有关。更确切的说,是跟那些石头中存放的活物有关。   白额所记起来的那种石头,应该叫做“冰原魂石”,便是在它身体内的血脉传承记忆里,此物都只占据了一个微乎其微不起眼的位置。而且在白额想起来以后,发现这冰原魂石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还不如月光魂石有用,能纳入妖兽元灵。   冰原魂石虽然看起来跟月光魂石一模一样,但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冻结住一些特殊的活物,将其放在里面,只能作为保存的作用。而且这些活物,一般都是魔修要使用的材料之类。对魔修而言,此物非常鸡肋,因为他们的材料完全可以直接用储物袋存放。因此那个时候的魔修们,偶尔还会开玩笑称其为鸡肋魂石。   也正因如此,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冰原魂石不知什么时候便销声匿迹,到如今,人们只知有月光魂石,却压根不知道冰原魂石的存在了。   但白额可以肯定,南蔚手里的,应该不是月光魂石,而是冰原魂石。   南蔚这个时候,状况也的确有些不大妥当。   他原本是对着这堆石头坐着的,到后来看不出究竟,南蔚便索性运转法诀修炼,只留了一部分神念在外提防着这堆石头。   南蔚没想到的是,光是神念提防竟然还有些不够。因为当他正沉浸在修炼之中的时候,神念丝首先反馈回来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都是从那些石头中捕捉到的。看在南蔚眼里,是一些看似虚无缥缈没有实体,却又隐隐能瞧出形状似虫豸的物体。   紧接着,当他意识到这些东西是何物的刹那,就有几个东西从石头里闪电般窜出,朝他直冲而来!   魔种!   南蔚在心里想到的同时,就感到额心一痛,神念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自己的识海内。   到了这个时候,他不用想也知道了答案。   魔种乃是魔修研究出来,为了控制其他活物,自然也包括人类修士在内,并且能促使对方转为魔物的东西。在灵桥断绝以后,大罗灵界中已经再无魔种,但曾有一座魔宗内出了一个天纵之才,此人惊采绝艳,硬是从不够全面的典籍中,想方设法地培育出了新的魔种。只是此人只善于研究,却没料到人心险恶,魔种落到他人手里,又反过来将其控制。若不是因为新生魔种犹有缺陷,他们最终同归于尽,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这一段历史,就记载在天命魔宗的典籍内,也是南蔚曾经读到过的,当然,包括对魔种的描述。   其实那描述非常模糊,但当南蔚感知到这堆石头内的物体时,他几乎是立刻就将其联系在了一起。   而当此物进入识海之内以后,南蔚更加确定,这些放在假的月光魂石内的东西,的确就是魔种。   大约还是钟离璇光特意培植出的魔种,可想而知,定然不能轻易剪除。   在沉下心神与魔种对峙以前,南蔚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幸好没有容许裴之衡一同前来。   南蔚如今的识海,跟他从前的识海相比,有非常大的不同。这重来一次的修炼,也不知是那冥冥之中的幕后之人动了什么手脚,还是当初渡劫本就带来了一些改变,不仅格外顺利,所触及到的,所目睹到的,所领会到的……都要丰富而弘大许多。   假若此时有人能看到南蔚的识海,定会被其壮阔到不可思议的景象而震慑心神。   此时此刻,这识海内,却是多出了许多奇怪的生物,它们就是魔种。   在瞧见这些魔种的刹那,南蔚有点想笑,因为钟离璇光将魔种放入那些石头里,想要达成的目的肯定不只是对自己来的,但他又怎么能想到,这些魔种竟然全都进了南蔚的体内。   而这些魔种,已经对南蔚发起了攻击,试图将他的意识都攫夺过去,并操控他的身体。   因为对魔种不甚了解,在刚开始的时候,南蔚还真有一段时间落到了下风。   那句“不要”就是南蔚在与魔种争夺对身体的主导权的时候,喊出的一句话。   只是在那之后,他的全副心神就无暇顾及阵势外面的白额和王大牛,因为魔种们竟然联合起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虽然短时间内神念和识海并不惧怕魔种的侵蚀,南蔚的意识也非常清醒,但长此以往会如何,南蔚也不清楚。   他固然对自己极有信心,但天命魔宗记载里的那名研究出魔种的天才也是极其难得一见的人物,那人都被魔种成功寄生,南蔚不敢肯定自己就一定能够幸免。   他必须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到了这般危急关头,南蔚的心神依然没有一点波动,他非常的冷静,就好像遇到危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的毫无关系的什么人。   白额叹了口气,在知道那冰原魂石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前,它还真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牛方才联系的玉符终于传来了回应。   “王大牛?你找我有事?还是南兄找我?”那端涂飞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大牛来不及说话,白额已经先一步道:“现在需要你尽快过来破阵。”   涂飞以为自己听错了:“需要我过来破阵?我记得南兄在阵道上造诣非凡……”他蓦地一个激灵,“不会是南兄出了什么事吧?不会吧,他可是……”   王大牛没留意到他的话,白额却是注意到了他未尽之言的蹊跷之处,直接问道:“可是什么?”   涂飞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们这边圣山有了预言,说是我们大罗灵界千万年来终于要迎来一次大劫,也提到了一些关于破解此次大劫关键人物的信息。嘿,虽然我没同任何人提起过,但我猜到了,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南兄。”   白额道:“那你赶快过来。”   若是只有王大牛,涂飞可能还会磨蹭一下,但白额都说了,他自然明白事不宜迟,当即表示马上动身。   得到了涂飞的应承,白额总算稍微松了口气,只继续思考冰原魂石里可能是什么。   而识海内,南蔚心中也有了想法。   这可是本尊的识海,是本尊掌握一切的地方!固然你们这些丑陋的家伙本事不小,但若是本尊不复存在,留下的是跟你们一般无二的魔种,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虽然南蔚真的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幻化成魔种的形态,因为那真是太丑了。   但他还是让自己变成了魔种之一。   接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当识海内只剩下魔种的时候,所有的魔种便开始了相互厮杀。   魔种的厮杀是极其惨烈的战争,它们肆无忌惮地将南蔚的识海当成了战场,无所不用其极地彼此撕咬、吞噬、攻击……   南蔚身在其中,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其他魔种,每次还要恰到好处地挑动魔种之间的敌意,让自己变得越不起眼越好。   这个过程,当最后识海内只剩下两只魔种,且其一是南蔚自己的时候,他还有点恋恋不舍,因为非常有趣,也非常有挑战性。相比之下,跟还真境修士的对战要寡然无味多了。      第236章 严重      再一次收到涂飞的传信的时候,王大牛呆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白额:“白额,我难道没有告诉他老爷已经没事了吗?”   白额想了想:“好象是没有。”   南蔚闻言挑了挑眉:“你们把涂飞叫来了?”   王大牛道:“是啊,老爷。有他在,大概可能可以破解您之前设下的阵势。”   南蔚哼道:“那也叫破解?”   王大牛呆了呆:“不叫破解吗?”   南蔚道:“那只能算是投机取巧——罢了,既然涂飞来了,那白额你让他进来吧。”   于是当涂飞进入洞府以后,就看到南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禁愣了一下,迟疑地张嘴叫道:“南兄?”   南蔚道:“是我。”   涂飞道:“你没事?”   南蔚眯了眯眼:“你很希望我有事?”   涂飞只觉背上一凉,忙不迭地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就是为了你过来的,哪里会希望你有事!”只不过他难免有点悻悻的,“没事的话告诉我一声嘛。”也免得他不远万里地白赶过来一趟。   南蔚抬了抬下巴,示意地看向王大牛:“那得问他。”   王大牛学着他的样子也抬起了下巴,可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变成人形,灰毛猴子抬下巴的样子不仅无法让人感到那种倨傲,反而有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当然,这个真相王大牛本身是一无所知,因此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忘了。”   涂飞:“……”手好痒,好想揍这只猴子一顿,怎么办!   但在看到灰毛猴子身旁蹲坐的那只老虎以后,涂飞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蔚这个时候其实也才刚从阵势里面出来,尚没有来得及将之前发生的情况说出来。所以白额正在询问他:“南蔚,在阵势里面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问它道:“你似乎知道那些石头是什么?”   白额点头道:“不错,我已经想起来了。它们叫做冰原魂石,不管是样子还是质地跟月光魂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根本无法区别。不同之处在于月光魂石能够用于收纳妖兽元灵,但冰原魂石只可用来暂时性地冻结一些活物,充作储藏之用。长此以往,魔修都认为这种石头没有什么用处,所以现在几乎没人知道这东西。”   “原来如此。”得到这个答案,南蔚点点头,然后道,“这冰原魂石里面,冻结的乃是魔种。”   “魔种?”白额闻言反倒有点不明所以,又努力地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魔种!”它的记忆里也有这个东西,但是跟冰原魂石一般无二,不是什么值得重视之物。   倒是涂飞在听到了南蔚的这句话后,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什么?魔种!”   白额诧异地看他一眼:“魔种很可怕吗?”   “当然可怕!”因为隐隐约约知道白额的身份,对白额问出这样的话来涂飞并不奇怪,“在很久远以前,魔种确实很普通,但是后来有魔修将其进一步研究完善,给其增添了一些新的效果……”他说着说着盯住南蔚,“南兄,现在的你,真的是南兄吗?”   白额闻言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   南蔚呵呵:“你说呢?”   涂飞松了口气:“看来是南兄。”   南蔚心道这兔子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来分辨的?不过对于涂飞知道的一些东西,他也很想弄清楚,便道:“继续说魔种。”   涂飞接下来告诉他的这些内容,跟南蔚的认知基本上对应。根据他的描述,这个时代的魔种比起后世那名修士培育出的新魔种来,几乎可以说没有什么弱点。它们见缝插针,修士们的识海就像是对它们开放的欢场,几乎无有能抗衡者。不仅是人类修士,对妖族,这些魔种也一样效用惊人。   它们唯一的弱点便是不易保存,因此魔修虽有这种东西在手,却也没有用武之地,漫长的岁月里,无奈地被玄门正道一直压制着,只在无极魔宗的辖域以及附近,才能光明正大地存在。   然而……   “有了冰原魂石,保存魔种,甚至是运输魔种,都变成了一件较易做到的事情。”南蔚沉吟着道,又问,“白额,你知道冰原魂石的产地在哪里吗?”   白额思考良久,才道:“在我的记忆里,只知道是非常西边的地方,但具体是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涂飞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我知道。”   南蔚挑眉:“莫非同你们妖族有关系?”   涂飞冷声道:“我之前也没有想到,但听了你们说的话,联想起这些年的一些情形,我估计,这个叫做冰原魂石的东西,产地正好在我们妖境的边缘,包括了妖境的一部分,也包括了与之接壤的那一块你们人类的地盘。”   难怪之前时常有魔修在那里出没,也难怪圣山和祭司会感知到一些不同寻常又非常不好的情形,难怪……   “只不过,我们之前虽然发现了一些蹊跷,却也不知道这些魔修采掘‘月光魂石’有什么特殊之处,毕竟月光魂石随处可见。因此只要对方不曾入侵我们妖境,没有谁将其当一回事。”涂飞继续道,“但现在看来,若是真置之不理,后果可能很严重。”   南蔚点头道:“不错,因为照你之前所说,魔种对你们妖族也是有作用的。”   涂飞立即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回去。”   他做了决定,南蔚自然没有阻拦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南蔚还是让涂飞先同妖境那边可以信赖的妖族进行先一步的联系,将此事说一声。   在此之后,南蔚也没有再在先祖洞府待下去的意思,而是尽快回到了太一宗。毕竟魔种一事,若是按照涂飞所说来看,的确是非常严重,甚至可以在许多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危害到整个大罗灵界。假若曾经的这个时候,钟离璇光利用魔种控制了相当数量的修士,那也难怪他的一切行动最终都得以实现。   最可怕的是,现在魔种已然出现,那之前呢?是否就像那些南华宗的修士一样,已经有许多人被其控制却不自知?   就在南蔚回到太一宗,打算前去将此事告诉栾伏江的时候,言嬷嬷先一步联系了他。   “有我的熟人?”南蔚看完言嬷嬷发来的讯息,心里顿时便是一动。   此时他已经与裴之衡会合,也将魔种一事告诉了裴之衡。于是南蔚便让裴之衡先去找栾伏江说明情况,自己则去坊市一趟。   裴之衡听到南蔚的那一句话,心里就在想是哪个熟人,他想要跟南蔚一道去坊市,可他也知道魔种一事的严重性和迫切性,只好答应下来,并目送南蔚往坊市过去。   还未到达目的地,神念先一步让南蔚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南蔚唇边随之浮出一抹笑意。   他踏入院门,目光在院中几人身上逡巡而过,道:“叶师兄,汪师兄,殷师兄。”   而与此同时,南蔚其实也在暗暗观察着这三人,因为他们都是从南华宗而来。   照涂飞所说,若是修士被魔种寄身,虽然不必担心魔种会继续传递,但也很难看出端倪。当然,若是完全看不出破绽,那魔修简直可以横扫大罗灵界了,因此若是熟知对方性情的话,就越是容易瞧出痕迹。   当时涂飞还曾提到,圣山那边说不定有法子较为轻易地辨认出魔种存在,假若真有此法,他会尽快同南蔚联系。   看到南蔚,叶浮白和殷广士也露出笑容,便是汪远臻都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只是说出来的话仍然不大中听。   同三人说了一会话,南蔚确定了他们都没有被魔种寄身,他悄然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叶浮白三人被魔种附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要尽快出手解决他们,南蔚如今是还真境修士,要在瞬息之间制住这三人可谓是轻而易举。   只是南蔚一想到曾经在南华宗与他关系最密切的这几个人会落到那般下场,就觉得不大高兴。   好在钟离璇光的手虽然伸得很长,却暂时还不够长。   在南蔚与几人叙旧的时候,丹桂端来了茶点——即使如今随着南蔚的地位在太一宗内不断上升,她和言嬷嬷身为南蔚仆人的身份曝光以后,地位也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两人都有了随身服侍的仆从。但每次见到南蔚,哪怕南蔚已经让她不再做这个事,丹桂还是会亲自端茶倒水。   如今的言嬷嬷和丹桂,跟几十年前没有多少分别,自然也是因为南蔚的缘故。   两个人在修炼上天赋和运道都很差,但南蔚一想到丹桂做衣裳的手艺,还有哭起来很好看的样子,就顺带给她找来了许多东西,让丹桂现在都有了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能晋阶元婴。言嬷嬷毕竟年纪大了,早年又受过伤,不能跟丹桂比,但南蔚也顺带地让她伤势痊愈,并重新得到了修炼的能力。   嗯,自然都是顺带,本尊还没那个闲工夫去绞尽脑汁地去操这个心。    劫数   第237章 打算      叶浮白喝了口茶,嘴里品味着这上等灵茶清新隽永的滋味及其中蕴含的元气,面上却浮现出一抹苦涩笑意。   此时话题也终于转到了南华宗的变故上。   叶浮白一五一十地告诉南蔚当日南华宗内是如何进入了许多不明身份之人,他们又是如何看出了端倪,最终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最后叶浮白叹道:“那番变故,倘若不是……倘若不是南蔚之前你曾提醒过我们,我们几个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真有人如此心狠手辣,我们也恐怕真的要全部葬送在里面了。只是我们虽然最终成功脱身,殷师叔他却……”   汪远臻恨恨地咬紧牙关,眉眼里满是杀意:“那个将殷师叔杀死的马真人,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他尝尝殷师叔曾经受过的滋味!”   明明是同宗修士,马真人却居然下此狠手,殷仲远又为了让他买走脱,刻意拖延时间,到最后,殷仲远完全是被虐杀而死!这不由得汪远臻不恨!   殷仲远是殷广士的血亲,殷广士自然同他二人的感受又有所不同。这次见到南蔚以后,与以往不一样,殷广士一直很是沉默,闻言他才勉强地笑了笑:“叶师兄,汪师兄,你们不要因此给自己背负太大的担子,爷爷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   叶浮白和汪远臻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微微凝滞。   不过南蔚马上就将其打破了:“是的,既然你们来找我了,那便先在此住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至于南华宗……”他倏尔冷笑了一下,“你们都不在里面了,我看这南华宗,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南蔚的这句话一出,三个人才是都吃了一惊,因为南蔚说得太自然而然,也太理所当然,就好像只要他想,就能覆灭南华宗一样。   但那怎么可能?不管怎样,南华宗好歹也是一座一等宗门,真真正正的庞然大物,南蔚只身一人,便再是天纵之才,便再是太一宗的核心修士,也不可能这样十拿九稳才是啊?   南蔚见他们不语,只微微挑眉:“怎么,是还有不舍么?”   “不舍自然是有的。”叶浮白苦笑道,“对我们三人不论哪一个来说,那里都是我们曾经以为要一辈子在其中的宗门啊!但在宗门对我们痛下杀手的时候,我就懂了,再不舍又如何?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只是我的那些弟子,对此一无所知,若是没有牵扯进去,我希望他们不要被连累了。”   汪远臻却冷哼一声:“什么弟子,叶浮白你看重他们,可他们何曾看重过你?只是因为我们承川势弱,便想要投奔他脉,更是暗中与被关押的那鲁奎山勾结起来,差一点便暗算了你,你倒好,现在还对他们存有幻想!倒不如我,索性独来独往,多自在!”   听了这些,南蔚也大约了解到为何前来的只有叶浮白三人,而他们也几乎没有提及其他门人了,要知道从前每次联系,叶浮白偶尔还会谈到他的弟子们!   他没有安慰叶浮白的意思,在他看来,这美貌又贤惠的师兄,大约是不大擅长于调教弟子,反正这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不收弟子便是。   “既然如此,你们只管等着看便是。”说完这一句,又说了一会话,南蔚告辞离开。   回到九霄支脉住处的时候,他离得还远,就发现栾伏江已经身在其中,裴之衡正陪在一边。   “太师父。”走进门,南蔚就笑眯眯地给栾伏江行礼,“你来啦。”   栾伏江急不可耐地道:“南蔚啊,裴小子跟我说了一些魔种的事情,但太粗略了,问他他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还是想听你再细细地说一遍。”   南蔚闻言似笑非笑地瞥向裴之衡,就见裴之衡跟他对视一眼之后,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仰首望天。   本尊可不信裴之衡这小子在自己说得那么仔细以后还会说不清楚,他肯定是故意为之。大约,是想要快些来等着本尊回来。   不过既然栾伏江问起,南蔚自然是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因此接下来,南蔚便把自己和裴之衡是如何在仙宫之中被人盯上被人伏击又转而解决了对方,从中得到了那一堆疑似月光魂石的冰原魂石,之后感知到危险,离开之后又发生的事情,能讲的都讲了出来。   栾伏江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听到后来,他面沉如水,眼底仿佛酝酿起一阵磅礴风暴:“这魔祖,只怕老早就开始布局了。”   南蔚点头同意:“我也是这么想的,而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危害到整个大罗灵界。”   栾伏江沉吟片刻,道:“没错,魔祖的目的其实非常明确,而且这也是一种堂堂正正的阳谋。我们便是知道了,但在不确定谁被魔种附身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大动干戈,否则反而可能动摇军心。”   南蔚道:“太师父,您也不知该如何辨认魔种附体?”   栾伏江思考良久,才遗憾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魔种,也知道魔种如何可怕,但碍于它从未泛滥,又有局限性——若不能好好保存,魔种便会急速死亡。因此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曾重视过它。若是足够熟悉之人被附体,当然会露出破绽,但我担心的,就在于更多人是不熟悉的,那真是防不胜防。”   他们眼下最大的忧虑,并不是魔种已经出现并附体了南华等宗修士一事,而是一旦魔种真的能够扩张,那么究竟要如何确认被附体的修士。   栾伏江又道:“南蔚,你方才说,妖族那边可能会有法子来辨别?”   南蔚点头:“是的,所以太师父,恐怕你们又要跟妖族圣山那边联系一下,我看妖族也很担心魔种在大罗灵界泛滥。”   栾伏江点头:“好,这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还有那南华几宗……”他的语气里不动声色便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既然他们敢于做出这等事,不管是不是有魔种在背后操纵,我都不打算放过他们。”   南蔚笑眯眯地道:“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他们可都是跟魔种有关系的宗门呢。”   “你这小子当真滑头!”栾伏江笑骂一声,“不错,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灭了这几座宗门,是再容易不过了。况且我们在那仙宫之中收获颇丰,现在第二批前去探索之人已经出发,包括你师父师叔在内。且仙宫又是你发现的,不知有多少宗门需要承了你的这个人情,这下子,还不上赶着来还人情?嘿,你且等着看,南华几宗会以多快的速度覆灭吧!”   南蔚撇嘴:“这样就想还了我的因果,想得倒美。”   栾伏江听他说起因果一词,赞赏地点头道:“看来你小子触及到的‘道’也是非常深啦,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你就能渡劫啦。”   南蔚没有回答栾伏江的这句话,而是道:“这一次也算是魔祖倒霉,竟将魔种暴露了出来,不然若是我们都不知道此事,以后才有更大的危机。”   “不错。”栾伏江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些,看向南蔚的眼神满是欣慰,“这一次又是多亏了你,我看啊,那魔祖若是知道这里面你的作用,肯定会不遗余力地要来先解决了你!”说到这里,栾伏江心头一紧,“南蔚,接下来,你得多加小心,我看那魔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南蔚刚想说话,手上忽地一紧,却是裴之衡握住了他的双手,并投来紧张的视线。   南蔚便睨一眼裴之衡,心道:这小子,急什么!然后道:“太师父,我知道。”   他早有感觉,钟离璇光是知道他与这些事情之间的关系的,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蔚会莫名其妙地从渡劫失败的万年多以后来到这个时代,为的就是化解钟离璇光的图谋。可能在他与钟离璇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尚没有这个感觉,但到了现在,对方肯定会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很有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除掉他。   南蔚微微一笑:“所以我已经打算好了,接下来我不会出宗,而是打算就在宗内闭关。”正好他已经猜到了那一根位于太一宗内的世界之柱是在什么位置,正好可以借此来尽快修炼。   栾伏江吃了一惊:“闭关?你莫非是想要……”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太师父,您方才不是都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能渡劫啦?您可是明察秋毫,绝对不可能无的放矢的。您没猜错,我打算尽快渡劫。”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钟离璇光不可能放过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尽快彻底地掌控住周天仙宫——因为南蔚隐隐生出了一种预感,那就是只要他能掌控仙宫,后面的一切,很可能都能与曾经的那一次截然不同。   栾伏江震惊了一会,才朗声笑道:“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小子!这下子,那魔祖肯定会气得想要吐血吧!哈哈哈哈!”      第238章 愉悦      正如栾伏江所说,这个时候,钟离璇光的确正在发怒。   此时战战兢兢趴伏在钟离璇光脚边的一众魔修们,全然不知钟离璇光因何暴怒,他们只是下意识地将身体匍匐得更低,好象要低到泥泞里去,才能不被钟离璇光迁怒,然而内心深处,隐隐也生出了一丝愤懑之情,只是被钟离璇光的强势所压制着。   那个叫南蔚、与这具肉身相识的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计划!实在可恶!   可若说那南蔚其实是神仙转世,钟离璇光又觉得并不是。因为在上一次接触的时候,他没有从南蔚身上感知到一丁点相关的气息。   钟离璇光忍不住又捏碎了身边一名魔修的头颅,十分后悔上一次竟然放走了南蔚。   而接下来的事情,让钟离璇光更加愤怒,简直要怒不可遏了!   因为从南华宗到长山宗,陆续几座宗门,竟然在顷刻之间被全宗覆灭!   虽说在知道魔种一事曝光之后,钟离璇光已经吩咐下去,有意识地让魔种们行事低调,也撤离了一些紧要的魔种,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标榜正道的那些人,竟然下手也如此雷厉风行,说灭掉一座宗门就灭掉一座宗门!而且还是一等大宗!   传来的消息显示,南华宗全宗上下一个人也没有走脱,甚至是附近与之有关系的家族,都遭受了池鱼之殃。   在如此大规模的清洗之中,他安插进去的魔种们,自然是一个也没有幸免于难。   明明之前还有无数魔种被安插下去,局面一片大好,转瞬间,却是风雨飘零。   虽然对魔种们的遭遇,钟离璇光不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而且要继续培育魔种也不是难事,要再次扩散下去他也自有办法,但其中耽搁的时间,却是切切实实的!   说不得,为了及时重新铺开魔种,实现自己的计划,就得多耗费一些自身精血,而且还不能再实行严格的挑选,那些可能有缺陷的魔种,也得利用起来了。   而最让钟离璇光在意的,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似有若无的,都同南蔚扯上了关系。隐隐约约中,他有种直觉,不除掉南蔚,那么他所做的一切,最终仍有可能功亏一篑。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想到这里,钟离璇光眸底掠过浓浓杀机,将身边人全赶走之后,又叫了几个心腹过来。   南蔚这时候也收到了来自栾伏江传给自己的消息,告诉他包括南华宗在内那些在周天仙宫里试图伏击他的宗门,已然全数被灭。而且这一次,他们的理由非常充分,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魔种附体的修士自行暴露出来,联想到魔种的可怕之后,各个宗门都不遗余力地推动了这几座宗门灭门的力量。   心知这些宗门里头,恐怕也只有一部分修为足够高的修士才是真正被魔种附体之人,绝大多数门人,别的事情暂且不论,但在这一方面,却是真正无辜的。但既然这几座宗门已经覆灭,南蔚对这些人也不可能生出多余的同情心。   既然身为宗门弟子,曾经享受过宗门带来的庇护和好处,那么在一朝宗门倾覆之际,为宗门献身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对栾伏江特意传来的消息,南蔚只是付之一笑,又给叶浮白等人传去一份,就没有多加理会。   他更关注的,其实是涂飞那一边,是否找到了能较为轻易辨别正常修士与魔种附体修士差别的方法。   其实南蔚也说不上来,他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法子。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除了裴之衡是他的双修道侣,再除了九霄支脉里他如今的师父师叔和太师父,南蔚同其他人的关系都较为淡薄。固然也有他看得很顺眼,交情也不错的一部分人,比如叶浮白几个,又比如谢星渊等人,但总的说来数量极少。南蔚大概只需用神念多留意一下就能知道他们是否安然无恙,根本用不着什么更有效的方法。   思来想去之后,南蔚有了结论。   大约是本尊的确非常讨厌那个钟离璇光,能给他添一点堵都觉得很愉快。   唔,估计钟离璇光现在看本尊也是如出一辙的情绪……南蔚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裴之衡才送来的吃食,咬了一口。   可惜的是,本尊现在所在的位置,钟离璇光大概是找不到的。或者说,即使他找到了,也没办法前来找本尊的麻烦。   因为南蔚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太一宗门人,都未必能进入。这还是上次知道了有一根世界之柱就在太一宗内以后,南蔚想方设法找到的。他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神念,一寸一寸地摸排过来,连一株草一只蚂蚁都没有放过,最后果真有了收获。   原来身在太一宗内的世界之柱,其实就在九霄支脉内部。而且一旦确认了之后,南蔚也就明白了九霄支脉的云霄谷是怎么一回事,恐怕也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什么人,察觉到了世界之柱的存在,接着才有了云霄谷的存在。   就像其他世界之柱一样,这一根世界之柱四周也布置着极为神妙的阵法,甚至比起其他世界之柱更为奇妙的是,这里还存在着某种空间上的折叠,以至于不论何人即使路过此地,都不知其玄妙。更何况它本身就在云霄谷的最深处,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路过。   一想到钟离璇光可能要白忙一场,南蔚眯起眼睛,更加愉悦地吃下一大口食物。   这一次闭关修炼因为目的明确,所以难免有点枯燥乏味,而且栾伏江自从传了关于南华宗的消息之后,大约是怕打搅到他,没有再传来别的消息,南蔚每天在这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修炼和吃。   他倒是想要让裴之衡也到这里来,可是裴之衡却在塞给他大量吃食之后,就也闭关了。   唉,要不要索性出去溜达一圈,看看钟离璇光都派了些什么人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呢?南蔚想着,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反正钟离璇光自己不可能过来,那其他魔修在本尊手里都不值一提,浪费时间同他们周旋,本尊还没那么无聊。   唔,只要想象一下钟离璇光那张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闭关修炼好象也不无聊了。   不得不说,在南蔚想象中钟离璇光的表情,跟实际上钟离璇光的表情,还真如出一辙。   钟离璇光此时正在接受心腹的汇报,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原本微合的双目霎时间睁了开来:“你再说一遍。”   那名修士当即重复道:“我们没有找到南蔚的下落。打听之后才知他在宗门内闭关,我们推测很可能是在云霄谷内。”   钟离璇光道:“那你们就给我进去查个究竟!”   那名修士默然一会,才道:“老祖,云霄谷便是太一宗弟子也无法随意进入,我们埋得最深的钉子也没有这个权力进去。”   钟离璇光道:“也就是说,你们都拿南蔚没办法了?”   那名修士低下头去,很不想承认此事。   “罢了。”钟离璇光往远处投去一眼,这一眼好象能穿透无数物体和空间,落到南蔚所在的位置,“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了。”他说到这里,忽而笑了起来,“他是想要尽快渡劫。”   那名修士闻言一惊:“渡劫?”   “不错。”钟离璇光十分肯定地道,“这样也好,就给他最后的希望吧,等到渡劫的时候……”   与此同时,南蔚若有所觉地也望了一眼天际,然后不在意地继续吃东西。   倒是裴之衡的传讯过来了:“蔚弟,吃食可还够?要不要我再送点过来?”   南蔚哼道:“够了,不需要。”   本尊又不是吃货,哪怕碍于伪造灵根的后遗症,对美食不是很能抗拒,但一段时间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一会南蔚又传信道:“既然闭关修炼就好好修炼,别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得到南蔚的回信,裴之衡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打算再去做些吃食给南蔚送过去。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修炼,相反,更能激励他。   自从知道南蔚的打算,裴之衡也早就有了计划。南蔚想要尽快渡劫,那么他也会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修为和实力。有的事情,他也许不能替南蔚去分担,但是他至少能够想方设法地让南蔚更加的没有后顾之忧。   转眼间,又是十数年一晃而过。   在此期间,虽然时有魔种出现,但因为妖族圣山那边提供了较为容易辨别魔种的法子,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弄错的事情。而从仙宫中得到法宝的修士们,在彻底掌控和适应了各自的法宝以后,实力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这一天,云霄谷谷口之外,栾伏江正与骆承弼和燕离楚谈着近段时间宗门的安排,忽然间心里一动,让他下意识起身回望。   谷口处,正有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闲庭信步一般走出来。   “南蔚!”栾伏江有些激动,有些不敢相信,“莫非……”   那青年对他微微一笑:“一切顺利,太师父,师父,师叔,我要渡劫了。”      第239章 渡劫      这一次南蔚出来,浑身上下依稀有风雷之音,那鼓荡的灵元仿佛化作了一丝一缕极为细小的微风,不断盘旋在他身体周围。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他要渡劫了!   距离之前南蔚闭关,也不过才过去了短短二十年不到!   眼看着这一名徒孙用一种旁人无法相信的速度不断超越众人的认知,如今竟是后来先至的比自己、比自己的徒弟更早一步到达了渡劫期!   栾伏江一面生出几分震惊,几分后浪推前浪的失落感,一面也感到了由衷的欢喜和自豪。   这个徒孙,当真了得!   而且是在几乎所有人对他的潜质并不看好的时候,他却从无犹疑,从无懈怠,坚定地,秉承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不断向前。   栾伏江都不由生出一个疑问:自己莫不是真的老了?所以才会只是知道南蔚将要渡劫就生出如此多的感叹来。   相比之下,骆承弼的想法就单纯多了,他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拍了拍南蔚:“好啊,好啊,好你个南蔚,比你师父我先一步到还真境不说,竟然还先一步渡劫了!这可真是件大好事!”   燕离楚也替南蔚高兴:“是啊,看看你现在,再想想那将你逐出门的南华宗现状,某些人实在没有眼光。”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可不是,谁能有我师父有眼光呢,有您这个又当师叔又当师娘的。”   燕离楚:“……”   骆承弼觑见燕离楚脸色微微发红,立即过来道:“南蔚你同离楚说了什么?”   南蔚道:“我是想说,师父,师叔,你们的双修大典什么时候才打算举办啊?”   听他说起这事,两人却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骆承弼道:“我跟你师叔都想好了。”   燕离楚继续道:“反正也是老夫老夫的了,犯不着再举办一次大典。”   骆承弼道:“你们这些关系亲近之人知晓也就罢了。”   南蔚眨眨眼:“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行了臭小子!”骆承弼笑骂一声道,“长辈的事情用不着你小子操心,别管太宽了!有这个空,你就赶紧去找你家之衡去吧,别叫人家独守空房太久了。”   南蔚便没有再同他们说话,径直往外走,没走多久,便与得到传信过来的裴之衡碰了个正着。   “看来蔚弟你马上就要渡劫了。”因为同样是还真境,距离渡劫也没有多少距离,轻而易举便感知到了南蔚的修为情况,裴之衡十分自然地揽住南蔚,往另一个方向走。   发现他带去的方向是坊市,南蔚也没意见,而是任由他带着,一边回答:“是啊,就算压制,也不出一个月的时间了,所以得准备起来。”   裴之衡道:“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跟我说。”   “用不着。”南蔚哼了一声,斜睨一眼他,“我这里的好东西,难道会比你少?”   裴之衡笑道:“我知道,只是该尽的心意,你也不能阻拦我。”   那倒也是,南蔚便道:“好,若我缺了什么,就找你要。”   裴之衡又道:“那你定下来要在哪里渡劫了吗?”   南蔚想了想道:“这得跟师父和太师父他们商量一下,不过初步我已经有了几个打算。”   裴之衡道:“那时间呢?”   南蔚道:“等确定了地方再说吧,先把准备做好。”   其实对于渡劫,南蔚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   在灵桥断绝之后的后世,虽然说元气极为稀薄,没有人能够渡劫成功,但对于渡劫的准备,时机选择,地点选择等等,倒也不是没有经验。而且正因为渡劫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那之前,南蔚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几乎所有需要考虑到的事情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只可惜最后他仍然失败了。   不过再来一次,又是在这个时代,南蔚却有足够的自信渡劫成功。   本尊难道还会失败?开什么玩笑!不可能的!   南蔚是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可能,他唯一需要担心一二的,是钟离璇光可能会针对性地进行一些破坏。   用不着多想,南蔚都可以肯定。就像钟离璇光的一些东西他能猜到,钟离璇光肯定也能猜到自己的意图。更何况这些年下来,道魔双方仍在对立之中,其间交手各有输赢,魔种似乎也在无声无息中被扩散,又被发觉,再被灭杀,钟离璇光定然也知晓他闭关一事,肯定早就知道他是奔着渡劫去的。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钟离璇光没有理由错过。   要安排好一切,让钟离璇光铩羽而归,最好还能反过来让他吃点苦头——只是这么一想,南蔚就觉得还有点小激动呢!   转眼间,一切准备就绪,南蔚渡劫的日子终于到了。   站在太一宗附近的一座高山之巅,南蔚仰首看向天空。   同他第一次渡劫有些相似的傍晚,不同之处是没有那如血的残阳。今次的傍晚,跟平常每一个傍晚都没有什么区别,淡色的夕阳照下来,元气的涌动终于越来越强烈。   自天外而来的那一股威压,磅礴而恢弘,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南蔚这是第二次渡劫的缘故,他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他唇角牵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光微闪,盯住已被笼罩在无穷无尽般威势之中的天穹。   风卷动着残云,像是水波生出的涟漪,一点一点往这边而来。相比起来,这一次渡劫的序幕显得如此和缓,近乎于温情脉脉。   但南蔚却也不会有任何放松,因为他深知“劫”便是“劫”,没理由对修士释放好意。   果然,只是顷刻间的事情,天空中明朗的光线悉数隐去,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电蛇舞动,雷声阵阵。   南蔚知道,劫雷将至。   这个时代果真是个得天独厚的时代。   不,应该说,若不是灵桥断绝,大罗灵界理应是一个何等得天独厚的世界!   元气虽然逐渐暴虐,威压也越来越沉,却并不像曾经那次渡劫那般,显得太过异常,相反,在这一次的元气和隐隐约约的劫雷中,南蔚反而感悟到了另一些东西。   是的,感悟。   忽然天地之间闪过一道耀眼至极的白光,几乎要将所有注视着这边的视线都闪瞎。   周遭的一切都被从南蔚的意识中抽离,他的全副心神集中在了那即将劈下的劫雷之上。   阴云之中,雷声不断轰响,劫雷如他预料那般落了下来。   南蔚没有马上便动用法宝或是灵宝,而是摆出了一个打粉骨碎身拳的起手式。   当劫雷落到身上的刹那,粉骨碎身拳也正式开始!   这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所有来自于劫雷的痛苦,居然还比不上粉骨碎身拳施加的程度。   紧接着,他更多的心思,则被另一些东西给吸引走了。   便是南蔚也忍不住地心下大惊。   他一面计算着,一九,二九,三九,四九重劫又一次过去,劫雷不仅洗礼着他的灵元,洗礼着他的体魄,与此同时,还将许多玄妙至极的东西给灌注了进来。   那是道,是一些南蔚不能立即领悟的玄机。   不仅如此,在恍惚中,南蔚仿佛看到了自己上一次渡劫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宝物已然全部损毁,丹药也荡然无存,天空中是好象仍然没有尽头的劫雷……   那时候,他丢弃了一切外物,直直往劫雷顶了上去。然后整片天地与劫雷一同连成了一个整体,然后在失去意识以前,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人的声音。   “……是他吗?”   “……就是他了。”   莫非就是这个原因,才让他从渡劫失败中来到了这个时代,进入到了这具同样名为南蔚的身体里,然后又一次达到渡劫期,又一次进入劫雷之中?   几许明悟在脑中生出,只是距离全部明白,似乎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南蔚只觉得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扬起头,眉梢也随之扬起。   他还需要更多的劫雷!   在南蔚全心全意渡劫的时候,就如同他事先料到的那样,周围也是暗潮涌动。虽然南蔚渡劫这件事是隐秘之事,但一旦渡劫开始,元气和劫雷就会让此事变得昭然若揭,只要稍微做一些安排,钟离璇光派来的人就能准确无误地到达目的地。   栾伏江感知了一下周遭,含笑抚了抚胡须:“承弼,离楚,南蔚倒是想的没错,那魔祖果真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知道他在渡劫之后就派人前来了。”   骆承弼嘿嘿一笑:“是啊,可惜他们若是知道南蔚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他们往里面跳,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前赴后继地赶来送死。”   “来了,南蔚布置的阵势已经被触动了。”燕离楚提醒道。   几人相视一笑,栾伏江站起身来,“南蔚在渡劫,我们也不可闲着,我这把老骨头,也该要活动活动了。”   骆承弼道:“师父,那您先来,我同离楚替您压阵,稍后您再歇着,我与离楚来。”   栾伏江没有意见:“行。”      第240章 惊变      借助着早已布下的阵势,以及栾伏江本身极为强大的实力,前来袭击的魔修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他手中。   骆承弼一直关注着栾伏江的情况,眼见栾伏江的灵元消耗了一段时间,他便与燕离楚相视一笑,然后道:“师父,您先歇歇,现在轮到我们了!”   栾伏江哼道:“你师父我好不容易能过过瘾,你就要来打扰我老人家!真是个臭小子!”   骆承弼嬉皮笑脸地道:“师父,您都是有徒孙的人了,怎么能还动不动就臭小子臭小子地叫我呢,要是南蔚在这里,我这脸往哪里搁呀!再说了,您是师父,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您呐就歇着先,让我跟离楚也活动活动筋骨!”   栾伏江没好气地道:“去去去!快去快去!”   见骆承弼和燕离楚往魔修的方向掠去,栾伏江张目一扫,索性往裴之衡所在的位置过去。   因为裴之衡距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没有进入到事先设好的阵势之内,这是为了避免万一他的雷劫也到了,那可就会演变成双重乃至多重劫雷了。   裴之衡心知肚明这种情况,除了出手击杀一下不长眼睛闯过来的魔修,并未近前一步。尽管他非常想要亲眼看着南蔚的一举一动,但他更清楚稍不留神,结果可能就会导致渡劫人的万劫不复。   此时见到栾伏江过来,他立即迎了上去:“太师叔祖。”   “哎呀,干嘛还这么叫我。”栾伏江吹了吹胡子,“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都是我们南蔚的人了,还不跟着南蔚叫我!”   裴之衡只笑了笑,仍然未曾改口,而是道:“蔚弟那边如何了?”   “你还不知道他吗,凡事早就考虑得很是周全!”栾伏江乐呵呵地道,“放心吧,南蔚那儿一切顺利,至于那些魔崽子们,有我,有南蔚的师父和师叔在,外面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安排,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裴之衡道:“那就好。”   栾伏江看了看他,又道:“说起来,你也快要渡劫了吧?”   裴之衡道:“是,快了。”   栾伏江点头笑道:“好,好,到时候南蔚同你两个一起,便是那魔祖再嚣张,我相信啊,大罗灵界的未来也是你们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骆承弼与燕离楚在杀死了一批魔修之后,又往另一群魔修包抄了过去。这些魔修的修为并不十分低,但是在明照还真境的修士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眼看着就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齐刷刷地就送了命。   之前设下的阵势仍在运转着,一切都发展得非常顺利,就像是此前南蔚所预料到的那样。   当然,此时的南蔚对这些并不清楚。他身在一重又一重连续不断砸下来的劫雷之中,倒是也颇为顺利。   他仿佛能感到劫雷进入身体,不断洗练着全身上下,每一次细小的电光闪烁,每一次细小的雷声噼啪,带来的便是灵元的一次淬炼和提纯,便是血脉和体魄不断地被强化,便是他所感悟到的“道”愈加清楚而明白。   他甚至能判断出这一次的劫雷应该是怎样的劫雷,知道自己会在多久以后渡劫完成。   许多极为玄妙的东西一一展现在眼前,在脑中,在心底,这种与平时修炼的领悟截然不同的感觉,让南蔚都不由地有些沉浸其中。   不知不觉中,四九重劫已过,六九重劫已过,一重又一重,眼看着最后的劫雷已经来到。   一直非常顺利的南蔚,心里面却忽然生出了一丝异样。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现在关于道的那些领悟所带来的帮助,让他原本就非常敏锐的灵觉愈加精纯而锐利。   糟糕……   南蔚下意识地想要提醒师父他们。   四周正好平静了下来,也许他能够用神念去提醒一下。   然而恰在此时,天际忽然有最后一道风雷的声响噼里啪啦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紧接着,便是一道接着一道恐怖的劫雷直直朝南蔚劈了过来!   神念倏然全部缩入南蔚体内,经受这最后劫雷的洗礼,再也无暇他顾!   灵元要转化为仙元,是一个相对而言较为漫长的过程,是从经过劫雷的洗练之后起始,然后再在被接引到天外之后不断淬炼,最终才能转化成功。因为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在劫雷终于平息,天空之中的劫云尽皆散去,仿佛经过雨水洗刷之后傍晚的天空布满了红霞,显得非常美丽的时候,南蔚匆匆感知了一番体内已经开始转变的灵元,挥手驱散了还围绕在身边的劫雷气息。   然后南蔚蓦地瞳孔收缩,瞪大双眼,叫道:“师父——”   那似乎已经只是最后留下的一点幻影,当劫雷彻底消散时,南蔚最后看到的,却是骆承弼与燕离楚齐心协力,迎上对面拍来的一只巨掌,然后在巨掌化作的无数星光之中,什么也不复存在!   南蔚赶到的时候,栾伏江带着裴之衡也到了此地,老头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会是!承弼!离楚!人呢?你们人呢!这不好玩!”   裴之衡皱起眉:“方才我看到的,分明是夏真人?”   这夏真人也是太一宗九霄支脉的一名修士,堂堂还真境真人,之前也去过周天仙宫,在里面得到了一样法宝,近日闭关出来,方才前来,他们并不曾拢到跟前,只道夏真人是来帮忙的。   南蔚垂眸看着地下,忽然将手一抬,五指曲了曲。   接着便有一团虚影落入他掌中,南蔚催动灵元,霎时间便让虚影化作齑粉,然后他面无表情地道:“那不是夏真人,那是魔种附体的夏真人,恐怕魔祖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否则以骆承弼和燕离楚的实力,绝不可能因为这一击就身死道消!   心念电转间,南蔚已经推断出了真相:当初在周天仙宫里,那堆储藏有魔种的冰原魂石,虽然最终是落到了南蔚手中并被摧毁,但在此之前,对方竟然已经接触过太一宗的真人,并成功让魔种附体。此后又因为回到太一宗后,夏真人就马上闭关了,避免了被查,因此直到他出关,众人都没有想到此人有什么问题。加上他是九霄支脉的还真境修士,所以被骆承弼等人放入阵中。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魔祖钟离璇光已经在这个魔种身上施加了自己最具威力的一击!   可想而知,这一击发出的时候,南蔚尚未渡劫完毕,若是当真被其击中,这一次渡劫,他十有八九会失败!   正因如此,骆承弼与燕离楚才会想方设法地试图拦下来。   但这一击,显然那钟离璇光也是寄予了莫大的期望,竟是如此威力巨大的一击,以至于尽管骆承弼与燕离楚不顾自身安危地迎战,最终还是与之同归于尽。   这些便是南蔚所做的全部推断,但他却一个字也不想说,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口里,也堵在了胸前。   他只丢下一句“我去稳固一下修为”,竟是身影一晃,周遭白光微闪,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栾伏江愣了愣:“南蔚……”   裴之衡道:“就让蔚弟自己静一静吧。”   他知道南蔚大约是去了先祖洞府,今日的变故,不光是南蔚,他也好,栾伏江也罢,谁都没有想到。那魔祖事先埋下的伏笔竟然藏得如此之深,便是千般注意万般小心,竟也没能避开对方的算计。   裴之衡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之前魔祖再如何,也不曾真的伤害到南蔚,因此对那人裴之衡顶多只是想要除掉,然而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太师叔祖。”裴之衡想到这里,立即道,“我也去闭关做最后的准备了,不久后我也要渡劫。”   而到了先祖洞府里,眼前景色才变过来,南蔚就看到了白额和王大牛。   他们正用一种非常古怪、古怪到莫可名状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王大牛道:“老爷,你怎么哭了?”   南蔚下意识地抬手触碰了一下脸颊,指腹的确感到了些许湿意。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措不及防,喃喃地道:“我——哭了?”   “是啊。”王大牛莫名其妙得很,“老爷,出什么事了?不是说你要渡劫?你渡劫成功了吗?”   南蔚道:“成功了。”   王大牛道:“那你为什么要哭?”   南蔚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在哭?”   两只!包括白额的两只都瞧见了!可惜王大牛不敢实话实说,只能跟白额交换了一个眼色,好奇得抓耳挠腮,却又问不出个究竟。   南蔚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一次澄清道:“我没哭!”   本尊怎么可能哭呢,哭这种软弱的举动,怎么可能是本尊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是死了两个人罢了,虽然是本尊如今的师父和师叔,虽然都是美人,但真要说起来,本尊修炼至今,也谈不上从他们那里获取了多少帮助,何况那一击是他们心甘情愿为之,求仁得仁罢了,本尊凭什么要为此而难过!      第241章 天外      对,本尊没有哭,更没有难过,没有。   这样对自己说着,南蔚没理会王大牛和白额,只在布置好聚灵阵后,默默盘腿坐在其中,进行刚渡劫完毕对灵元必要的巩固——在灵元往仙元转换的第一步完成以后,他还需要前往天外进行下一步转换,直到灵元彻底变为仙元,大约还有一段时间供给他在大罗灵界中逗留,接下来,也就是修士们通常所谓的“压制不住修为要被接引到仙界去”的过程了。   只是在王大牛眼中,老爷今日实在是太奇怪了,口口声声说着没有哭,可是老爷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流啊!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王大牛敢拍着胸脯保证!   在南蔚稳固修为、也是特意放缓转换过程的时候,太一宗内的裴之衡,也迎来了正式渡劫的日子。   与南蔚不同,裴之衡年幼之时便已入宗,天赋更是早就显露出不同寻常之处,所以知道他将要渡劫,太一宗弟子们虽也纷纷生出崇敬的情绪,倒是没有面对南蔚时那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而裴之衡的渡劫相较之下,也比南蔚当时更加顺利,很显然,魔祖对他没有特别的兴趣。   超品金丹晋入元婴期时,所生成的元婴比旁人的元婴要更加纯粹、更加洁净、也更具威势,之后晋入化神,乃至到明照、还真,所有的一切也都要胜过旁人。   因此裴之衡所面临的劫雷,也比寻常修士所面对的劫雷要更可怕,持续的时间更久,威力也更强大。   但他全都坚持了下来,当最后一道劫雷消散,表明裴之衡渡劫成功的气息从他身上悄然溢出,四周的修士们都投来了钦羡不已的目光。   裴之衡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他同一脸欣慰的谷正青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径直去找到了栾伏江。   跟之前相比,栾伏江的面色短短几日就憔悴许多。这也难怪,自己唯一的弟子意外身故,且骆承弼明明是个天分卓绝、极有希望渡劫飞升的人,由不得栾伏江不为之而痛心疾首。   “裴小子,你来了啊。”过了好一会儿,栾伏江才发现裴之衡的来到。然后他打量了裴之衡几眼,面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你渡劫成功了?”   裴之衡道:“是。”   “好!”栾伏江又是感慨又是欣慰,“上回我就说你定能平平安安地渡劫,如今可不就是如此!”   裴之衡道:“是,太师叔祖您放心。”   栾伏江忽然沉默了下来,良久,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我又将本宗查了一遍,确定再无魔种。”   也就是说,太一宗自始至终,只有夏真人一人被魔种附体。然而就是这一个人,对别人有什么意味他不清楚,但对他而言,几乎就让他感到自己满盘皆输。若不是南蔚安然无恙地渡劫成功,栾伏江可能都想去寻到魔祖,决一死战了。   裴之衡是亲眼看到那场变故的——就在夏真人进入阵势之后,那夏真人突然就爆发了。   但那个瞬间,裴之衡其实一点也没有想到骆承弼或是燕离楚会怎么样,他的全副心神都被系在了南蔚身上。不知有多担心南蔚会出什么意外,直到看到骆承弼与燕离楚二人替南蔚挡下了那一击。   裴之衡松了口气,对骆承弼和燕离楚无比感激,心生崇敬,深表遗憾,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他心里想的,只是幸好蔚弟没有事。   但不管是他还是栾伏江都是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所以栾伏江为此自责,为此痛惜,裴之衡都能够理解。   栾伏江身为还真境真人,也并不需要谁来安慰他,因此裴之衡陪着他站了一会,发现栾伏江似乎想说什么,便道:“太师叔祖有什么吩咐,尽管交给我。”   栾伏江才道:“去把南蔚给找回来吧。”   裴之衡道:“好,我去。”不过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多说了一句,“太师叔祖,您放心,即便不去找,蔚弟他定然也会回来的。”   他对南蔚何等了解,自然清楚南蔚并非逃避,不能面对师父师叔命丧魔祖之手的事实,而是真的去稳固修为了。   果然不出裴之衡所料,没等他去往先祖洞府的位置,南蔚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太一宗。   在南蔚的住所之外,两人四目相对,都仿佛望进了彼此的眼底最深处。   “蔚弟,你回来了。”   但那好象只是一刹那空气的凝滞,然后两个人就非常自然地靠近彼此。   南蔚点头:“是啊,我回来了。”他眯着眼睛看裴之衡,“看来你也渡完劫了?”   裴之衡道:“你看出来了?不错,就在前两日,才刚渡劫。”   南蔚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前往天外转换灵元?”   裴之衡道:“这得看你,不管怎样,我同你一起便是。”   南蔚就道:“那干脆现在就去吧。”   裴之衡闻言一愣:“现在?”   南蔚挑眉:“不可以?”   裴之衡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南蔚一会,忽然道:“蔚弟,你是不想去见你太师父?”   南蔚眉毛又是一挑:“我为何不想见太师父?”   裴之衡慢慢地道:“因为你师父和师叔的死。”   南蔚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人总有一死,再说,只是被魔祖杀死,既然他们之前能转世重修,这一次未必不能再转世重修。”   “虽然这么说,但你的确因此不想见太师叔祖。”裴之衡忽然一把握住了南蔚的手,发现触手微微冰凉,他有些心疼。   怎么会忘了呢,眼前的这个人,别看他表面对这些都不在意,似乎这世间的每个人都同他没有什么关系,觉得彼此间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师徒,再没有多余的瓜葛。但其实他内心里面却最是柔软,总会悄悄地把那些人放在心上,却不肯承认。   这也是裴之衡时常会因此而品尝醋意的缘故,比如那前来投奔他的南华宗三人,比如那位魔祖……   看上去南蔚对骆承弼与燕离楚的死并不在意,也的确是因为要稳固修为才回了先祖洞府,但如今想来,裴之衡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他有点后悔,当时没有马上追过去——他的蔚弟,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是不是在难过?   “没有。”而且他还这么嘴硬。   “嗯,我知道。”伸手按住了南蔚的后脑,稍一使力,便叫南蔚的脸贴在了自己的颈侧,裴之衡柔声道,“我们现在就去天外……立刻,马上去。”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得到了南蔚低低的回应。   “好。”   大罗灵界的每名修士一旦渡劫成功之后,通常情况下,距离其飞升到仙界里去,大约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并非表示其能在大罗灵界一直待足三个月,因为这三个月里,需要修士将体内灵元转换成仙元,否则一旦转换不彻底,不纯粹的仙元之体,到了仙界之后,所面临的大概就是打谁都打不过,谁都能欺压你的事实了。   灵元转换仙元的时间长短不一,有的修士能飞速转换完毕,有的修士也许用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彻底完成。   在此之前,南蔚和裴之衡都已经获知了相关的讯息,知道要尽快转换,首先得找到天外的罡风风眼,借助罡风,利用劫雷在体内残存的一丝气息,不断压缩灵元。而越是体魄修炼得好的修士,这一过程也会更轻而易举一些。所以南蔚和裴之衡其实都不必担心时限的问题,因为在粉骨碎身拳的打磨之下,他们的体魄几乎等同于一些天生灵体,这也是之前曾有不少人对他们生出的误会。   但南蔚还想将周天仙宫彻底掌控,想要让现在大约很得意的钟离璇光脸上露出郁闷的表情,所以他得越快转换完毕越好。   在世界之柱下放出渡劫之后的气息,便会自然而然地被接引至天外。当南蔚与裴之衡脱离了大罗灵界的范畴,看到眼前的一片广阔星海的时候,两人就抓紧时间,按照宗门指点的极品罡风风眼所在,径直寻了过去。   这也是超级大宗的底气,但凡有所需要,便无须担心从宗门里得不到答案。   很快,南蔚和裴之衡二人就找到了这一个罡风风眼,那极为猛烈的罡风几乎是扑面而来——南蔚试了一下,若是不特意护住身体,便是他,都会被这罡风给割破皮肤!   接下来,南蔚和裴之衡都没有说话,而是分别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进入罡风风眼之内,开始了借助天外罡风淬炼、压缩、转换灵元的过程。   这一日,南蔚两人已经足足在天外待了有十日之久,各自的灵元都已经彻底达到了液状,新生的灵元也已染上了一丝仙元的气息,大概再过几日,就能彻底转换成仙元。   但南蔚停下了继续转换的举动,忽然眯起双眼,往不远处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位置瞥了一眼。   奇怪,那里不论是就这么看还是用神念感知都并无异状,但灵觉却告诉他,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存在?      第242章 前因后果      见南蔚一直盯着一处空无一人的位置,裴之衡有些奇怪地走了过来:“蔚弟,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南蔚却道:“没有。”   再怎么观察,那里都的的确确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他的灵觉出了错?   但怎么想,南蔚都觉得不可能。经过渡劫之后的灵觉,因为领悟了更多“道”的缘故,出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而假如这不是他的错觉,那么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   就是有实力比他们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隐瞒过他与裴之衡的什么人在那里。   但对方应该对他并无恶意,否则的话,真想要怎么样他和裴之衡的话,对对方而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南蔚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斜睨住裴之衡,问:“你的灵元转换的如何了?”   裴之衡似有所觉地也往那个位置多看了两眼,才道:“估计再有五日就能完成,你呢?”   南蔚道:“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裴之衡嗯了一声,又从储物袋内拿了一些糕点,拈起一块送到南蔚嘴边:“那便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南蔚张嘴咬住糕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之后,用舌头将糕点卷入嘴里,却没有放开裴之衡的手。反而微一用力,他便将裴之衡的手指给含在了唇齿之间。   裴之衡:“……”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感到南蔚柔软湿润的舌尖从指尖舔过,又顺着指缝不停地来回舔动……   再对上南蔚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裴之衡当即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下一刻,他蓦地抽出手指,反手按住南蔚的后颈朝前方使力,接着便亲了上去。   “咳咳——”   亲密无间地亲吻了数息之后,南蔚终于听到了一个干咳的声音。   南蔚眯了眯眼,循声望过去,果然见到方才他关注的位置,多出来了两个人——仔细看的话,不光是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耳朵上还挂了只贼兮兮的蝙蝠。   此时正是那名耳挂蝙蝠的青年在咳嗽,耳根微红,好像有点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另一个人则是看着南蔚二人,并未说话。   “你们是何人?”南蔚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这两个人,说他们是修士吧,肯定是修士,毕竟能站在这儿,又能避过南蔚探查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人。但从他们身上,南蔚却很难感知到与大罗灵界修士们相似的那种气息——或者是他们的修为比自己更强大所以无从感知?   咳嗽的青年闻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笑起来面孔便显得非常明快,当即便叫那一张原本只能算作一般美人的脸,瞬间跨越了好几个等级,成了十足的美人:“你好,我叫姚宣。”他又含笑看了眼身边人,介绍道,“他是我师兄林白羽。”   鉴于对方的实力深不见底,南蔚便显得态度很是礼貌:“我是南蔚,他是裴之衡。”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谁知姚宣却这样说道。   南蔚心里蓦地一动。   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仍然有些不可捉摸。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声名远播啊。”   姚宣不由地笑了出来:“你们是才刚渡劫成功吧,估计对渡劫之后要如何修炼,仙界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甚清楚?”   这个时候,便是知道南蔚也只会当不知道,他点头道:“的确不太清楚,看起来你好像很清楚?”   姚宣道:“比你们大约是要清楚一些的,说起来……其实我们也算是同门。”   南蔚眨了眨眼:“莫非你们跟我们一样是飞升的仙人?”   姚宣道:“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我并非你们大罗灵界之人,只是我飞升之后拜在太一宗门下,所以才说我们是同门。”   南蔚顿时懂了:“原来你是仙界中太一宗的弟子。”   “不错。”姚宣道,“你们的宗门可不是简单的宗门,其包罗万象之处,恐怕是你们想都难以想到的。只不过,在你们大罗灵界中的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你们无从得知全貌罢了。”   南蔚心道是不是无从得知倒不一定,不过——“看来我们一旦飞升至仙界,就能直接拜入宗门,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姚宣笑道:“正是如此,事实上,很多宗门除了在仙界之外,在其他世界都开设有相应的宗门。”   南蔚点点头,其实这些信息他之前也有所了解,就像是许多宗门都会有的仙迹之类,其实都是仙界中的宗门所带来的。   他不理解的是眼前这两人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虽然对方并没有显露是分毫恶意,但也由不得他不警惕。   没有错过南蔚和裴之衡的戒备,姚宣却并不在意,只道:“既然你们已经渡劫,势必会成为仙人,前往仙界,而且也摆脱了来自大罗灵界的控制力,便是不去仙界,要前往任一世界都尽可随意,所以即便你们大罗灵界不久后灵桥会断绝,此事其实也同你们没有多少关系,毕竟大罗灵界内的宗门都有相应宗门照管,不愁无法延续。”   听到这里,南蔚之前隐隐想到的东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他眯着眼睛盯住姚宣,好像要从中找出什么东西来:“我会进入到这个身体里,莫非就是你们捣的鬼?”   裴之衡闻言眸光微闪,却什么也没说。   南蔚注意到他的动作,扭头轻声道:“我之后再同你细说。”   裴之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   姚宣呃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你可以不要用捣鬼这种词……”   南蔚呵呵:“然而用什么词,不还是一样吗?”   姚宣身旁的林白羽似乎想说话,却被姚宣阻止了,他迟疑了一下道:“不错,你之所以会进入这具身体,都是因为我和师兄的缘故。”   南蔚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抓住了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你会让我如此,究竟意欲何为?我之前以为是想要避免灵桥断绝,但你刚才却说了那样一番话,似乎与我的猜测有所悖逆。”   姚宣道:“虽然你会——”   他耳边的蝙蝠忽然道:“穿越。”   姚宣像是被提醒了一样:“虽然你会穿越,是因为我和师兄的缘故,但最终还是要凭借你的本心去做,若是你不打算插手大罗灵界灵桥断绝的事情,也不必勉强。”   南蔚冷笑一声:“如此说来,那你们所做的事情,岂不是自相矛盾?”   姚宣叹了口气:“不错,因为会让你穿越,多少也是因为我和师兄的私心所致,便是大罗灵界的灵桥断绝,都是因为我们,所以……”   “等等!”南蔚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灵桥断绝也是因为你们,是什么意思?”   姚宣道:“此事说来话长。”   南蔚哦了一声:“说吧。”   姚宣发现他拿眼前的这个修士好象很没有办法,不过此事也的确是他与林白羽理亏,对方如此不冷不热的简直是理所当然。沉默了片刻,姚宣还是将此中隐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南蔚听。   南蔚听完之后,与一旁同样全部听在耳中的裴之衡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感觉。   原来在大罗灵界曾经还有一座宗门,地位与此界中的太一宗几乎可以说是相当的,可能也只是略逊一筹,叫做万剑宗——但在南蔚的记忆里,并没有如此强大的万剑宗存在,而只存在敖国一座普通宗门万剑宗。   那万剑宗甚至一度压过了太一宗,还将势力发展到了大罗灵界之外,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叫做天元世界的世界,也正是姚宣和林白羽两人的家乡。   在与万剑宗的对抗中,他们两人走出了天元,拜入了太一宗,有了更强大的能力。原本想着可以与万剑宗势均力敌,便叫万剑宗继续觊觎天元,也好给天元世界的修士们一点压力。却不想万剑宗势力庞大,最后又引来了强敌,几乎压得天元无法喘息。   这时得知此事的姚宣二人,正好手中有一样极为了得的先天灵宝,叫做轮转镜的,便决定使用此物,让万剑宗在发展过程中,便在大罗灵界夭折。   他们使用了此物数次,一次一次地矫正,一次一次地调整,在某一次,终于成功地让那般强大的万剑宗不复存在,却不想又出了新的岔子。   因为万剑宗的发展中途遇到挫折,导致魔祖封印松动,最终魔祖出世,大罗灵界灵桥断绝。   虽然姚宣和林白羽其实大可不必理会此事,但他们还是决定尽可能地将这件事调整回来。于是又尝试了数次之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决此事的人。   这个人就是南蔚。   因为南蔚的身份与许多人事物都息息相关,比如南氏先祖乃是妖族妖神血脉,比如那先祖洞府,比如裴之衡,比如那曾经的仙人裴令恒,比如妖族圣山的好意,比如周天仙宫……   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和计算,最终在南蔚渡劫失败的刹那,姚宣利用轮转宝镜,让他回到了灵桥断绝之前南氏家族刚好死去的南蔚身上。      第243章 说穿      当然,这也是因为南蔚身为天命魔宗的尊者,对大罗灵界之前的许多信息非常了解,一旦他穿越到灵桥断绝以前,将有更大的可能扭转乾坤。   后面发生的一切,便是姚宣不说,南蔚也知道了。   他渡劫失败,回到了万年多以前,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中,成为了南氏家族的南蔚。之后他先是给自己解了毒,又认识了裴之衡,伪造了灵根,利用已有经验修炼一日千里,冲破了本该有的层层障碍,直至今日。   “我们不可能插手太多,不然就会给大罗灵界和我们自己带来很严重的影响,除了用轮转宝镜将你送到这具身体里,其他那些在你看来改变的事情,都是因为你穿越而引起的。福寿说……”姚宣说话的时候看了眼蝙蝠,让南蔚知道他话里的“福寿”应该就是那只蝙蝠的名字,“这种情况叫做‘蝴蝶效应’。”   南蔚若有所思:“蝴蝶效应?”   姚宣点头道:“这么说吧,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吹一口气,也许能改变罡风的强度,让大罗灵界内部生出一阵风暴,并随之改变许多事情。”   南蔚懂了:“意思就是因为我,所以同我有关的许多事情也改变了,最终的目的则是要改变大罗灵界灵桥断绝的局面?”   姚宣道:“我们的打算的确是这样的,而事实上,一切也都是按照我们的想法在发展着。”   虽然没有明确地插手,但因为南蔚的穿越,导致本该在幼年就死去的南蔚有了新生,也导致原本不会认识他的裴之衡认识了他,并且在以后的数次危机之中保住了性命不说,还解开了识海内的封印。同样的,丹塔的许多大师没有在吕南城的拍卖会上出事,魔祖的第一次自救也没有成功,只是走脱了一丝分神……紧随其后的桩桩件件,都同南蔚来到这个时代有关。   可以说,这里面只要稍微有一点岔子,后来的一切都会变得难以捉摸,也许南蔚会错过裴之衡,也许裴之衡会死去,也许熙和大长公主和清珑真人会使得荣国皇室与太一宗彻底对立,也许太一宗的势力会有所削弱,也许……这里面有很多种不同的可能,但幸好,最终发展出来的情况,与姚宣所期望的一致。   南蔚领会到了他所说话里的弦外之音,内心固然稍微生出了点不高兴——在本尊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别人给主导了一切。但仔细想来,吃亏的也不是他。   如若没有姚宣的这番举动,他应该会在万年多后的那次渡劫里彻底失败,乃至灰飞烟灭,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得好好的,还修为有成,渡劫成功。哪怕他元魂不灭,转世之后再重修,但那样他还是他吗?谁知道呢!   南蔚问道:“既然一切的发展都同你们希望的一致,那现在你们的出现又有什么意图?”   姚宣道:“大约可以说是在增加一点保险吧。”   南蔚哦了一声,忽然挑了挑眉:“你若是不出现,我也许也能挽救灵桥,但你出现了,就不怕我不愿意去做这个事?要知道,灵桥断绝同现在的我确实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也说了,即便灵桥当真断绝了,各个世界的宗门也会让大罗灵界的宗门得以传承,而且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原本的宗门也都迁徙了。”   他一贯都是个我行我素之人,并不喜欢多管闲事,虽然如今知道了他会穿越的缘由,但若是不想搭理灵桥断绝一事,便是放任那钟离璇光将灵桥吸收,也谈不上有什么不行。   谁知姚宣却忽然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你会吗?”   这一句话,问住了南蔚。   是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会吗?   南蔚忽然想起了自己渡劫成功的那个刹那,看到骆承弼与燕离楚因为他而死去的情景。他忽然又想到了很久以前,被南斐和他身后南秉礼陷害,不得不离开南华宗,叶浮白毅然前来放走他的情景。还有在吕南城的时候,明明是普通人的钟离和光,却果断选择了去暗算荀子戚的情景。   许许多多自他来到这具身体以后发生的事情,当时南蔚并不在意,但此时回想起来,却如此清晰,好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还有那个抢走了钟离和光身体的魔祖钟离璇光,他凭什么放过钟离璇光,让他能够得到灵桥,并在仙界有更高的起点?   没错,姚宣也看出来了,他不会。   想到这里,南蔚微微一笑:“你猜中了,我不会。”   姚宣道:“那不就得了。”   南蔚道:“但你不是说你们不能插手此间事情吗?”   姚宣理所当然地道:“是不能插手,但只要大罗灵界里的一切都是大罗灵界中的人所做,就无所谓啊。比如那周天仙宫,原本也是该进入大罗灵界的,我只是说几句话,改变一些人的决定,并不算插手,只要我没有真正的参与其中即可。所以现在……”   他看着南蔚,“告诉你如何更轻易的掌握周天仙宫,周天仙宫里真正的杀器有何作用,你们大罗灵界那位魔祖有什么弱点,完全是可以的。”   南蔚点头:“而且你们也没有进入大罗灵界,而是利用了我们来到天外的时机。”   姚宣道:“不错,正是如此。”   两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等到南蔚和裴之衡彻底将体内灵元转换为仙元的时候,姚宣与林白羽二人已经再一次隐去身形,不知去了哪里。南蔚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并不在周围,不然灵觉也不会如此平静。   倒是裴之衡,时不时眼巴巴地往他看过来。   南蔚稍一思忖就知道了他是为何如此,面上却不露声色。   最后两人要从天外返回大罗灵界内了,裴之衡才说:“蔚弟,你那天说要同我细说的。”   南蔚笑眯眯地道:“是啊,我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你一直都没有问,还以为你不想知道了呢。”   裴之衡道:“那现在可以说了吗?”   虽然从后来那位叫做姚宣的修士嘴里听到的那些话,加上南蔚与他说的那些话,结合起来让裴之衡猜到了许多内情,但是自己猜到跟从南蔚嘴里切切实实地听到可是两码事,他还是希望蔚弟能够不带一丝隐瞒地一五一十告诉自己。   南蔚道:“可以。”他此前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既然都被那姚宣说破了,裴之衡也听到了,那他更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应该也听到了,我是因为姚宣他们的缘故,从万年多以后的时代,穿越到这个与我同名的身体里的。”南蔚告诉裴之衡道。   谁知裴之衡忽然开口:“也就是说,其实南秉礼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南将和南斐也不是你的弟弟。”   南蔚道:“是啊。”   裴之衡的眼角眉梢立即就染上了笑意:“很好。”以后蔚弟更不必与南将有瓜葛了!   南蔚:“……”   这小子关注的重点好象有哪里不对?   南蔚继续道:“其实这具身体因为中毒已深,加上本身也天生不足,体内没有灵根,不能修炼。”   裴之衡道:“那次你与我去丰城外面,我依稀记得……”   南蔚道:“就是那次,我给自己伪造了灵根。”   裴之衡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很好,很好。”原来蔚弟的灵根也是有我的参与呢!   南蔚:“……”   这小子是不是没发现如果一不小心,他很有可能就因为本尊伪造灵根而死翘翘了?   南蔚又道:“后来你去了太一宗,我因为南秉礼进了南华宗,虽然有些麻烦事,不过叶师兄他们对我颇是照顾,一向也还安逸。”   裴之衡的笑意才微微收敛:“若你当时也进了太一宗就好了。”就不用认识那叶浮白等人了!   南蔚睨他一眼,道:“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我曾经便修炼至渡劫期过,所以重来一次,修炼起来很是驾轻就熟,你的天分倒是当真不凡,比起我来速度也丝毫不慢。”   裴之衡蹭住他:“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同你双修啊。”   南蔚似笑非笑道:“真会不好意思?”   裴之衡毫不犹豫:“就算不好意思,我也肯定不会放开你,反正我是你的人!”   南蔚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裴之衡却想起了另一些事,好奇道:“那蔚弟,你以前是在什么宗门修炼?那时候灵桥断绝,元气必然稀薄,你也能修至渡劫,真是厉害。”   南蔚更满意了:“那当然,本尊当年可是天命魔宗的四大尊者之一。”   裴之衡注意到此中关键:“魔宗?”   南蔚眯起眼看他:“没错,我曾经是魔修。”   裴之衡道:“哦,蔚弟原来身兼两家所长,难怪在道魔竞技的时候对魔修了如指掌。”   南蔚拍了拍他,夸奖道:“会说话。”   他其实也有一刹那的担心,担心裴之衡会不会介意他曾是魔修的身份,不过转念一想,不介意如何,介意又如何,本尊还需要担心找个?   但见到裴之衡全不在意,还说出这番话的样子,南蔚还是觉得心中生出一丝愉悦来。    最后一战   第244章 前去仙宫      如今回到大罗灵界之中,南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转太一宗,而是前往周天仙宫,彻底将此座仙宫掌控在手中。据那姚宣所说,这座仙宫能够在对抗魔祖上带来颇是不小的帮助,也正因如此,姚宣二人才会在那仙宫落入大罗灵界以前做出一些细致入微的安排,也带来了这一次与前次的不同。   进入无回谷以后,这段时日为了方便控制住仙宫内宝物去向而放在此处的周天和宝灵好像立刻就察觉到了南蔚的气息,登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宝灵直扑向南蔚,嘴里还不停叫着:“主人!主人!”   落后了它一步,周天的脸色——如果灵智形成的虚影有脸色可言的话,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嘟囔着道:“把你丢下这么久,就你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他!”   但灵智之间的交流与声音似乎全无关系,因此虽然周天的音量极低,宝灵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它立时将脑袋从南蔚脖子边抬了起来,瞪向周天:“你不就是嫉妒主人只喜欢我不喜欢你吗!”   周天:“……”鬼才因为这种事情嫉妒你好吗!等等,我干嘛嫉妒啊我又不想要这个主人!   裴之衡一直站在南蔚身边,早在见到宝灵往南蔚身上磨蹭的时候起,眼中也有微光闪动,当即就眼色微沉,催动仙元,将宝灵从南蔚身上拘了起来。   宝灵呆住了:“你你你!你干什么!”   裴之衡一把将它丢给了周天,周天则手忙脚乱地接住宝灵,又来一句:“都说了人类没有好东西啦!”   将两个小家伙的你来我往尽收眼底,便是南蔚都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唇边旋出两朵笑涡。   宝灵看到之后,顿了顿就道:“主人,你真好看!”   裴之衡:“……”他看了一眼周天。   周天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好看,我就不好看吗?”   宝灵睨它一眼,似乎对它的问题极为不屑:“你又不是人,你跟我一样,是灵智诶!想长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样子,哪里有主人这般天然形成的面貌珍贵!”   周天恶狠狠地瞪了眼南蔚,好像在说“都怪你”,然后就十分委屈的道:“可是你以前都说我们是好朋友,会夸奖我,赞美我,自从有了你的主人,你就变了。”   宝灵理所当然地道:“那是自然,你都说了那是以前嘛。”   南蔚这下真的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我今日的来意,周天,你应该知道吧。”   周天哼了一声,别开小脸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两只手抱在胸前。   宝灵道:“周天,主人在跟你说话呢!”   它才勉勉强强地道:“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仙元了,来这里,肯定是想要彻底掌控仙宫。”   南蔚点头道:“不错,所以现在带我去仙宫枢纽吧。”   周天又哼一声,昂起下巴:“你还没有成为我的主人,凭什么命令我。”   南蔚笑眯眯地道:“其实……有个词叫做速战速决,你懂的,如果我能尽快控制仙宫,就不必在此碍你的眼了。”   周天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道:“好,我带你过去。”   此时的周天仙宫内仍有一些前来探索的修士,南蔚的神念一放出去,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扫视一圈里面没有魔种——其实他完全不必担心这个,栾伏江从妖族圣山那边所得到的辨明魔种的方法简单易行……也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南蔚就收回了神念,只管跟着周天往前。   周天仙宫坐落在无回谷内,但若是从外界眺望无回谷,不会觉得这座山谷有多么宽阔,便是从空中鸟瞰,也是同样感觉。然而进入仙宫内部以后,就能发现这座仙宫的面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至少比起在外面看的时候要宽广许多,所以南蔚一直认为仙宫内那些鳞次栉比的房间也好、宫殿也罢,很多其实都是一个一个叠加而成的空间,这些空间并不真正位于大罗灵界内。不过这件事他以前问起周天的时候,周天只哼了两声,却并没有进行说明的意思。   今日却有些不同,只是走了一段距离,周天就用极为骄傲的口吻说道:“你不要看到现在的仙宫,就以为我这周天仙宫便只有你所看到的样子。我的仙宫,便是在仙界之中,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仙宫!其中不仅有仙帝使用特殊符咒禁锢来的无数宝地,更有仙帝以神通开辟出的许多空间,除此之外,又有仙帝从各个世界以及仙界寻来的种种宝物,要知道,我曾经那位主人便是在仙帝里面,也属于宝物众多之人。如今仍留在仙宫之中的宝物,对他而言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区区一个大罗灵界中的修士而言,却个顶个都是好宝贝。不仅如此,内里更封印有许多法力高强的妖兽和妖灵,以及有许多甚至能组成军队的战傀!待你掌控了仙宫枢纽以后,你便是要统一大罗灵界,都易如反掌,更不必说那个什么大言不惭的魔祖了!”   南蔚哦了一声,心道这小家伙从前每每含糊其辞,若不是本尊在后世对仙宫有些了解,若不是姚宣说起,还真想不到此地会能有什么大的帮助。   周天见他认认真真地听着,心情霎时好了许多,边引着南蔚往里走,边又一五一十地将周天仙宫内许多特异之处,许多神妙之地都讲了出来,有的东西,甚至超出了姚宣所言!   有此仙宫在手,以渡劫成功并转换灵元为仙元的修为和实力,南蔚确信那钟离璇光恐怕也不是什么难啃的敌手了。   当然他也不能轻敌,毕竟在曾经的那一次,钟离璇光是实现了他的目的,将灵桥吸收,使得大罗灵界灵桥断绝的。   不知不觉中,他与裴之衡已经在周天的带领下,深入到了仙宫的最深处,前方是一座高耸的宫殿,四周仿佛有祥云围绕,隐隐还有仙鹤舞动鸣叫。   “到了。”周天往前一指,率先便冲了进去,只扔下一句,“要掌控枢纽,只能靠你自己,你旁边那修士不得入内,有什么意外都须由你自行担下!”   南蔚就扭头看裴之衡。   裴之衡道:“蔚弟,莫非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   南蔚微微一笑:“便是有危险,我都已经到了此地,莫非还要退回去?”   裴之衡也知南蔚一旦决定什么,轻易不会动摇,更知南蔚实力如何,若是南蔚都无计可施,便是他跟进去也只会束手无策,何况那仙宫灵智也说了须由南蔚独自一人前去。所以他长臂一伸,猛地将南蔚抱住,往怀里一带,紧紧地箍住他半晌,在他耳边轻声道:“一切小心为上。”然后就再也没有多说,只在这宫殿外盘腿坐下,等着南蔚出来。   南蔚摸了摸裴之衡的脸,转身进入宫殿。   一走进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南蔚感知不到宝灵,感知不到周天,四周是不断游走的云雾,就连所感知到的“元气”,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南蔚眯了眯眼,狐疑地打量着周遭,盘算着照周天所说,仙宫枢纽会在何处。   然而不管是用肉眼还是用神念,这些云雾都堆积在其中,阻碍着前方的道路。南蔚尝试着触碰了一下云雾,当即便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传递到他的脑中,因为数量颇为庞大,若是换做另一名同阶修士在此,说不定还要呆上半晌。   好在现在在这里的是南蔚,他的神念和识海都极为庞大,便是接收到了这些画面,也不过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心中便生出一丝明悟。   这里,竟是仙界。   那些画面,是这些云雾在无尽的岁月里,曾见过的人事物,难得留下的一星半点。   难怪周天从不担心仙宫被他人抢夺,难怪周天一定要他渡劫之后拥有仙元的时候才能前来……全是因为,仙宫的枢纽,看似在仙宫内部,其实却安放在仙界之中。若是没有仙元在体内,光是在此地随意行动都成问题,更别说让仙宫认主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想要对敌的时候,周遭根本没有元气可用,只有惨败收场。   南蔚走了几步,唇角却是翘了起来。   虽然周天什么也没说明,虽然仙宫枢纽的具体位置还不明朗,虽然这里是仙界的某个位置……但不久前从姚宣处得到的信息,南蔚现在才意识到有什么用处。   尽管那可能是姚宣误会了什么,但他描述中所要取得的一种能对抗钟离璇光的宝物,跟现在南蔚想要取得的仙宫枢纽,还真是有些相似呢。   当时姚宣可是告诉了他应该如何走动,便是不对,到时候也不过是重来一次罢了。想到这里,南蔚再不犹豫,果断按照当日记下的路线开始在云雾中行走。   却不知此地一个角落里,忽然有一个虚影浮现出来,盯着南蔚的背影,露出疑惑神色:奇怪,这个人类分明不可能来过此地,可是他怎么就像知道该怎么走一样?可恶,到底哪里出了错!      第245章 接近目标      南蔚走着走着,忽然身周云雾从一开始舒缓漂浮的状态有所改变,波动都变得剧烈起来。原本正回忆方才所接收的那些画面碎片的他立即警觉,指尖有意无意地跳动着,几许仙元在其中盘旋。   吼——   下一刻,震天般的一声嘶吼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然后便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兽的虚影同样从四面八方而来,朝南蔚咆哮着逼近,双目里满是凶光。   南蔚皱眉:这巨兽他从未见过,看上去如此庞大,行动处却仿佛带起了猎猎风声,以至于形成了重重虚影,也不知好不好对付。   他正自思量,一心多用的神念却已经观察到了那巨兽的真正所在。   眼看着那巨兽将要扑到南蔚跟前,南蔚抬手一挥,已经借助天外罡风与定天真焰再一次炼制过的金焱藤鞭闪电般直刺而出!   与此同时,金焱藤鞭周身有无数细小的金光激射而出,登时在巨兽身上炸开无数细小的火焰。火星噼里啪啦飞溅开来,让那巨兽嗷地发出一声嚎叫。   眼中凶光却是更盛几分,显然南蔚这一次攻击并未伤及根本,反倒激起了它的凶性。   不过南蔚原本就纯为试探,见状他脚步一错,须臾便退开了数丈之远,与巨兽之间的云雾再度浓密。   紧接着,金焱藤鞭仿若活了起来,如同游龙穿梭于云雾之间,几次腾挪跌转之后,却是往巨兽身上绕将过去!   方才的试探已经足够南蔚判断出此兽的攻击习惯和大致本领,再不必迟疑。   金红双色的光点不断自鞭身射出,再加上金焱藤鞭不知不觉便不断长长,将巨兽牢牢控制在其中,任其左冲右突也无法突破这看不见的牢笼。   当巨兽哀嚎一声倒地,气息彻底消散,南蔚才收回了法宝,一跃到了巨兽尸身之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此兽。   然后他又从须弥戒里摸出一柄剑来,往巨兽身上刺去。很快南蔚就确认了这巨兽本领一般,皮不够厚,身体内也没有任何宝物,应该是此间最平常的生灵。   但就在南蔚打算举步离开的时候,鼻子却微微一动。   他回头朝巨兽尸身看去,但见其中一处被火焰灼烤的皮肉边缘泛着一丝焦黑。   南蔚走到跟前,割下一块似乎被烤熟了的肉。   入鼻果然是极为鲜美的香味,这让他抿了抿唇,估计自己的伪造灵根后遗症又发作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这块肉很可能会很好吃呢!   最终,南蔚还是割下了好些巨兽肉放入须弥戒内,才继续往前。   直到感知到仙宫枢纽影影绰绰出现,南蔚期间已经除掉了各色仙兽若干只——没错,当他在脑中整理好了来自云雾的那些画面碎片以后,南蔚对这一方天地,或者说仙界的一些情况,也有了一个大略的了解。   原来仙界之中也有野兽,通常被称作仙兽,不过可不要听到是仙兽就以为其很强大,其实不然。许多仙兽,包括南蔚杀掉的那些,跟某些妖兽相比,恐怕也只在伯仲之间。   但它们无一例外地肉质鲜美,都很好吃!   此地虽然是在仙界,但自从那位仙帝将其攫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画面碎片之中大部分都是平静,只在很久远以前有一些其他内容。   比如谁和谁大战一场,谁和谁在此地杀了无数修士,谁和谁怎样怎样……从中南蔚猜测的乃是仙界中修士的实力,也得出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只要没有什么仙帝过来搅局,今日这周天仙宫的主人,本尊是当定了!   仙宫枢纽已经近在眼前,距离南蔚之间只有寥寥云雾的飘动,仿佛只需要他伸长手臂,就能获取这枢纽。   但南蔚却站定了脚步,打量起这所谓的仙宫枢纽来。   这仙宫枢纽看起来像是一块从地面长出来的玉柱,只是上面雕刻有极为繁复的图案,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些图案跟周天仙宫的那些宫殿全部对应了起来,上面好似还有许多星星点点,暂时看不出是何物。   那一直藏头露尾跟在南蔚身后的虚影,见他一直不伸手,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心里想到:快呀,快呀!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干嘛还不动手啊!   然而便是这一刹那,虚影猛地瞪大眼睛。   因为它看到南蔚忽然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双眸中泛着一丝笑意。   被发现了!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虚影下意识地嗖一下朝那边扔出去了一样东西。   四周云雾立即随之泛起剧烈波动,南蔚还来不及从周天那儿收回目光,就感到额心一凉,意识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闭上双眼,倒在地上,才让周天啊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糟糕了……它只不过是想要为难一下南蔚,却并没有真要将南蔚怎么样的打算,但方才它丢出去的那件东西,可是连仙帝都会中招之物,若是一个不好南蔚陷入其中再也醒不过来,那它要怎么向宝灵交代?   周天苦恼地在南蔚身边徘徊,只觉得这个人类真是太讨厌了!   而南蔚在经过了一瞬间意识的混沌之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屋子里。   “哇……哇……”他试着发出声音,嘴里却是婴儿的啼哭,然后便是几个人进入其中,一人似是奶娘,将他抱了起来。   南蔚开始思考自己是谁,记忆告诉他,他是第二次穿越到灵桥断绝以前的南蔚——上一次试图挽救灵桥的行动,在钟离璇光的强势之下再度失败,然后他又一次被迫穿越,进入的却是这一个婴孩的身体内。   这婴孩自然是根骨不凡灵根卓绝,才一出世便有异状,天赋不同凡响。然而正因如此,他却被家族内嫉恨他的长辈暗下黑手,什么事情都还不懂的前身,便因此死去,然后身体则被二次穿越的南蔚所占据。   既然这一回得到了如此好的身体,家世也不凡,父母也都健在而且对南蔚非常慈爱,南蔚便极为顺利地修炼着,又拜入到了大罗灵界中首屈一指的太一宗内。   只是每每他看着太一宗里的弟子们,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的前世是怎样的,他原本是记得的,但如今却都变得如此模糊。   其实这些无关紧要,只要阻止了钟离璇光破坏灵桥的举动,他就成功了。   但南蔚还是不可避免地每日呆坐数个时辰,也不修炼,只是想要想起什么东西。   因为他的事迹逐渐流传开来,便有一些弟子前来找他挑战,却又一一被南蔚打败。久而久之,太一宗的弟子们都知道了这位师兄本事了得,修为出神入化。   这一次什么都很顺利,然而到了钟离璇光出世的时候,南蔚还是莫名其妙的败了,灵桥还是莫名其妙的断绝了。   他还来不及弄清楚,就又到了第四世。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南蔚的记忆越来越七零八落,他好象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他为什么要不断的转世重来。   他似乎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芸芸众生里一介最普通最平凡最不开窍的凡人。   什么灵桥断绝,什么钟离璇光,什么修炼……都跟他再无关系。   南蔚还是在想着,在回忆着,但他的回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周天蹲在南蔚身前,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张脸。   南蔚的双眼仍然紧闭着,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但这只能说明他性命无忧,却根本无法得知他何时能够醒来。   “周天?周天!”   正当周天纠结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地的平静。   周天狠狠吓了一跳,整个虚影差点被惊散了,然后它就对上了宝灵好奇的目光。   “主人?主人这是怎么了?”宝灵自然也看到了地面上静静躺着的南蔚。   周天目光飘忽:“不知道啊,我看到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宝灵大吃一惊:“难道是被仙兽给袭击啦?”   周天咬了咬嘴巴:“可能吧。”   宝灵摇头:“不可能的,主人很厉害的!”   周天最讨厌这种话,闻言当即嗤之以鼻:“厉害?哼,真厉害的话,就不会像这样一动不动,而是早就该醒过来啦!”   宝灵愣了一下,好象发现了什么:“周天,你是不是知道主人是怎么回事?”   周天别开头:“不知道。”   宝灵瞪它:“你肯定知道!”   周天回视着宝灵,好一会儿才嗫嚅着道:“他是被我不小心扔到回天幻境里去了。”   “什么!”   宝灵在记忆里找出周天告诉过它回天幻境的全部内容,当即惊叫出声,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哭腔,“那怎么办?你跟我说过,仙帝也会陷在里面出不来,还是靠别人解救的,那主人,主人会不会再也出不来啦?”   周天垂眸:“我、我怎么知道,谁叫他太没用了嘛,都不知道躲开,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宝灵瞪了它好一会,才扑到南蔚颈侧:“主人,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只是一个幻境,你可以的!”      第246章 幻境中      这一世,南蔚家财万贯,在他小的时候,还曾一次无意中道出一句“我要修仙”的话语,却随即就被阻止了此言论的发散——   “咱们家可就你一个男丁,你若去修仙了,咱们家的香火该如何传承?”   “没错,蔚哥儿啊,你看,在家里,有人服侍,有人照顾,若是去修仙了,听说神仙都是形单影只的,那多苦啊!”   ……   南蔚没来由地想到:便是修仙了,我也会有人服侍才对啊!   然而一晃许多年过去,他终究没有踏上修炼的道路,眼看着他娶妻生子,眼看着他年岁老去,眼看着他发已雪白……南蔚所在的这座城市里,忽地遇上了妖兽的祸害。   有修士前来除害,高来高去,身为本地的大族,南蔚领着一干子侄前去接待。   当他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修士时,只一个刹那,便如同有人在耳边抡锤重击,轰然作响!   从那之后,明明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南蔚却又爱上了发呆,成日坐在一城之巅,远远望着修士们远去的方向。   他脑中好像有什么理应存在的东西在闪动着,但同他之间却又始终隔着点什么,他拼命地想要扫开遮蔽之物,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知主人他现在如何了……”宝灵呆呆地盯着南蔚得侧脸,忽然叹了口气。   周天哼道:“管他如何,便是死在了这回天幻境里面,那也是时也,命也,怪不得我——谁叫他恰好吓到我了,谁叫他没这个本事脱身!”   宝灵没精打采地瞥它一眼,难得地没有同它争执,而是继续盯着南蔚看。   这下子,周天反而心慌起来:“宝灵?宝灵?”   “干嘛啦!”宝灵不高兴地回答,“叫我做什么。”   周天道:“你没事吧?你虽然认了他为主,可是咱们可是灵物所生的灵智,犯不着傻乎乎地绑在一个人类身上!”   宝灵扁了扁嘴:“可我不想再换主人。”   周天道:“那你干脆不要主人不就行了?”   “才不要呢!”宝灵理所当然地道,“若是没有主人,我就得变回看不出模样的样子,可我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主人好看!”   周天:“……”   是不是它弄错了,宝灵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位主人,只是因为灵智必须要同当前主人的模样相似,而这个人类面貌足够好看?   “我又不像你。”宝灵继续道,“你现在其实还算是有主人的,所以你才能长得跟你那主人一个样,若是主人没了,我要么就没有现在这张脸了,要么就得寻找下一位主人,可是我看到那么多人,谁都没有主人好看!”   它的话简直证实了周天的猜测,周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忽略了宝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   周天想了想道:“可是这回天幻境,从前主人用它困住过许多大能,南蔚只是才刚渡劫成功之人,除非他信念够坚固,同外界羁绊够深刻,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啊。”   宝灵又叹了口气:“也是。”   “不过……”周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主人曾说过,但凡世间的任何事,都会有一线生机。虽然回天幻境容易让人沉溺陷入其中,可每次应该都会遇到挣脱的契机,端看他能不能抓住罢了。”   宝灵心里一动:“有了,外面的人类不是主人的道侣吗,听说道侣之间会有特别的心灵连系,不如让他进来!也许主人感应到了他之后,会更容易出来!”   当裴之衡被周天带入此地,就见南蔚正安安静静地躺卧在地面上,周遭云雾缭绕,好似有宝光洒落,显得他一张双目紧闭的脸莹然至极,仿佛能自然生出灿灿微芒来。   单是这样看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他正身处在什么危机之中,只觉他好像睡着了一般。   “蔚弟?”裴之衡将南蔚扶起,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又朝周天和宝灵看去,“照你们所说,蔚弟现在当真很危险?”   “当真。”周天在宝灵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道,“回天幻境乃是仙界有名之物,仙帝都曾陷落,何况是他。”   裴之衡心里一紧,手上也随之一紧,但马上就松开,面上也不露声色:“那我该怎么做?”   宝灵怯怯地道:“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找你来有没有用,但若是你能让他在幻境内也对你有所感知,或许主人就能摆脱幻境啦。”   裴之衡道:“我明白了。”   其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但他却绝不会相信南蔚不能出来,只要稍微有一点可能帮到南蔚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南蔚仍在眺望着前方,随着年岁增大,年事已高的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家中子侄对他这般举动,背地里还曾给出过“老糊涂”的评价。   有天南蔚被孙子颤巍巍地扶着回去之时,他听到家中有人道:“老太爷真是异想天开,那可是仙师!也不看看他都这把年纪了,即便有仙师会看中他,难道他就能修炼有成?”   这一刻,南蔚胸中仿佛腾地生出一口气来,他想反驳,想要大声地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回去。   奇怪,这些话同他好像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莫非真老糊涂了?只是耳边又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并未糊涂,他是真的应该如此反驳回去。   南蔚第二日仍然像前一日那样,他在心里面拼命地想着,那天他到底要说的是什么话,他到底忘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蔚弟。”裴之衡轻轻地亲吻着南蔚的额角,一边在内心默默地念着,“你一定要回来。”他用手抚过南蔚的头发,“在幻境里面有什么好的,那里面都不是真的,而且也没有我。”   “蔚弟,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南蔚的年纪越来越老,每天要前往城池的最高处,也渐渐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手中管理家族的权力也早就给了子孙,面对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便是将他搬到城巅,仿佛也成了一件没事找事的事情。持续了几年之后,当南蔚的耳朵快要听不到,眼睛也越来越昏花,便是孝顺的子孙,也对他的习惯提出了异议。   “您就该在家里享享清福,每日出去,万一不小心摔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南蔚知道,他们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仍然存着一个执念,让他过去、过去,不然……他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回去了?   这个念头倏然生出,虽然让南蔚有点莫名其妙,但他又无比地相信着。   “去!去!”他拄着拐棍,非常坚持。   儿子和孙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试图拦住南蔚。   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南蔚是一介快入土的老翁,却一晃就越过他们,眼看着就要走出门去。   回来吧——   蔚弟——   耳边,不,与其说耳边,不如说是心里的声音越来越明晰了,是谁在让他回来,是谁在叫着他的名字,虽然这个声音他很确定自己分明就没有听过,他也确定自己分明就不认得会叫他蔚弟的人,但与此同时,南蔚又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去相信对方。   只差一点,他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南蔚这样想着,手臂却被孙子给拉住了。   “祖父!您别这样!”是孙子在说话,“每天您都去,可有什么用呢?”   南蔚甩开他,“要去,要去!”   在后辈们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老糊涂了的老头子,便是心里清明一片,他也的确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   到了最后,谁也没有拦住他,可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院子。因为就在南蔚走出去几步路以后,脚下忽地一软,他竟是从石阶上摔了下去,飞快地就断了气。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南蔚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忍不住恨恨呸上一声:周天你这臭小子竟敢暗算本尊!   裴之衡一直紧紧盯着南蔚,自然没有错过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南蔚的眼睫忽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这让他立即瞪大了眼睛,叫道:“蔚弟!蔚弟!你回来了吗?”   但刚才的颤动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当他再看着南蔚的时候,南蔚仍然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依然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裴之衡刚有些雀跃的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又因为担心捏疼了南蔚而飞快松开。   不不不,他不能丧气,因为南蔚肯定会回来的,他现在该做的不是为此而沮丧,而是继续呼唤南蔚。   新的一世,跟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南蔚没有任何记忆,但是从他刚有了意识,耳中就仿佛能听到谁呼唤自己的声音。一开始他只觉奇怪,渐渐却习以为常,一天听不到就好象少了点什么。   这次他生在高门大户,父亲为官一方,从小就让南蔚念书,待长大成人去做大官。但南蔚觉得,当官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究竟想要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为了这件事,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父亲责骂,可到最后,谁也没有拗得过他。   南蔚因此被逐出了家门,家人只想着若是他吃够了苦头,终会知道大权在握是一件如何欢喜的事情。      第247章 取得枢纽      南蔚只在开始有点提心吊胆,但在确认跟着他的声音还在后,他就满不在乎地走出了这座宅院。   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并不是离开了什么温暖舒适的地方,而是浑身上下有什么壳子被打破了,发自内心的舒畅坦然,让南蔚简直要喜上眉梢。   可是接下来该去往何方,究竟要去做什么,他仍然想不出来。耳边的声音只是不断地呼唤着他,却从无对他的指点。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去找一个说法——知道为什么从出生时起,他耳边就会有这个声音。   时间一息一息地缓缓流逝,并不曾加快,但在裴之衡心里,时间却过得不知有多快!好象他才被周天带入此间,但实际上,南蔚却已经进入那回天幻境之中,足足有三日之久了。   眼看着,三日将过,然后是第四日。   南蔚仍然没有一点要出来的征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裴之衡怀里,面色恬淡,仿佛什么也不知。便是对他为所欲为,裴之衡想,蔚弟也不会朝自己瞪过来。可正是因为没有这一瞪眼,他反而一点也不想逗弄蔚弟。   “蔚弟,快点回来吧。”他低低自语,垂着头,几乎要与南蔚两额相触,彼此的鼻息互相喷吐在对方的面孔上,只不过南蔚的呼吸格外缓慢。   倘若南蔚真的像周天所说曾经的仙帝那般,裴之衡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也许,他会请求周天让自己也进入这回天幻境之中。   至于什么大罗灵界,什么灵桥……又关他何事!   南蔚在漫无边际地流浪着,就像被逐出家门以前的家人所料想的那样,他的生活很困苦。平日里,他也不过是替人书写书信或是打打短工,所得到的银两总是非常少,用起来再节省,也会飞快用光。而南蔚也没有什么节俭的概念,手里只要有了钱,他会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遇到了好吃的好玩的,他绝不会吝啬花费。   短短数月,若是被他家中看到南蔚眼下的情形,肯定会认都不敢认。   但在南蔚心里,这样的日子似乎可以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然而也只是似乎,因为他总觉得不够,总觉得哪里缺了一部分。   便是耳边从未间断的声音,也好象填补不了这份空缺。   只是南蔚自始至终想不出来这空缺究竟是什么。   直到那一日,天上忽有星辰掠过。   周遭的路人们立时便惊慌失措,人群开始漫无目的地奔跑。   南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群推动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那……是什么?”他凝望着星辰坠落的地方,喃喃自问。   旁边有人告诉他:“那是陨落的仙师,恐怕附近有仙师之间发生了大战,导致有人陨落。”   南蔚继续喃喃:“仙师?”   “没错。”那人像是很惊讶于他不知道这些,“就是那些修仙之人。”   仙师,修仙,没错!   南蔚忽然知道了自己总觉得空缺的是什么了,没错,正是修仙!   他为什么要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而不去追求长生!   他想要修仙!   耳边又是一声轰响,震耳欲聋,是天际有修士在打斗,声音有如惊雷霹雳,五色华光不断闪烁,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但南蔚却直直盯着那里,哪怕眼中流下泪水也目不转睛。   与此同时,一瞬不瞬盯着南蔚的裴之衡,也又一次察觉到了南蔚微乎其微的动静。   他的眼睫又颤动了一下,仍然轻得仿佛无法察觉,但裴之衡很肯定,他的确是动了!   这一次,裴之衡没有任何失望,相反,他反而从中读到了一丝希望。   陷入回天幻境中的修士,本该是与外界毫无连系的,但南蔚却几次三番地有动静,可见他的的确确是会回来的!   南蔚开始寻仙——这一世他所在的世界,仙师行踪不定,除非有所谓的仙缘,才能得到接引,进入修仙的世界之中。   他不知流浪了多少座城池,经过了多少条河流,翻过了多少座山岭……   南蔚时常能见到修士的踪迹,却没有一次被仙师接引上修仙之途。   甚至有好几次,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被仙师接引而走,自己却与仙缘失之交臂。   有人曾问他:“便是这样,你都觉得你是可能修仙的吗?”   南蔚非常坚定:“是的。”   好象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觉,不需要任何东西来佐证,不需要任何人来相信,他就知道,自己是天生便要修仙的。   只是这个寻仙的过程,未免也太漫长了一点。   一年,两年……   十年,二十年……   不知不觉中,南蔚又一次垂垂老矣,似乎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碰到死亡的威胁。   他仍在寻找着踏上修仙道路的法子,为此引来不知多少人的嘲笑讥讽。   “看看那个老疯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成天妄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啊,又痴又傻,你们想想,便是真的有仙师来此,看他那个糟老头子的样子,也不可能想要接他去修仙啊!”   “没错,倘若我是仙师,也不可能选他啊——我又不是吃多了没事做,要找门人弟子,很该去找那些有天赋的孩童才是!”   “哈哈,他这一直想要仙师选中,却总也遇不到仙缘,恐怕是仙缘根本无有,更无有修仙的资质吧!”   “快看快看,那便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老疯子,想成仙啊,想疯了!”   开始的时候,南蔚还会因为这些语句而心生不悦,但后来,对于这些话语,他再也不放在心上。   别人觉得他很可笑,但在他看来,这些人也是无比可笑。他在想什么,他在追求什么,这些人完全不懂,而他也没有必要让他们懂得。   渐渐的,南蔚没了多少体力,他随意选了一处城池住下,每日待在一个地方,想着修仙的事情。   耳边的声音仍然在响着,喊着他蔚弟,叫着他回去。   可这个声音究竟是要让他回去哪里?南蔚拼命地想啊想啊,却似乎总也想不到,答案与他之间总也隔着一层薄膜,明明近在咫尺,却触之不及。   直到这一日,南蔚不知怎么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声音,就是自己的仙缘?   当这个念头生出的刹那,似乎又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了,无数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南蔚的脑海中,用一种摧枯拉朽的势头填充每一个角落,又将他的识海不断撑大。   原本坐着的南蔚极为缓慢地站了起来。   周围还有好奇看着这个“老疯子”的孩童和其他路人,有人在小声地告诉别人南蔚的事迹。   但先是一个孩子惊讶地大叫道:“快看,他——他变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刚才还驼背白发的老头子好象真的变了,他的背伸直了,他的身材变得挺拔而修长,他的头发慢慢从白变黑,直至一头黑发披散。   而之前皱纹满面的脸,这时也回复了青春,那张带了点倨傲的俊美面容上,嵌着一双犹如星子落入其中的瞳眸,当他双眼扫过来,人们便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了。   “哼,一群蠢货。”   南蔚瞥了众人一眼,再也没有耐性留在此地。   当他想起从前的一切的时候,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的经历不过是幻境导致,自然要赶紧离开此地。   紧接着,被称作“蠢货”却也生不出什么反感情绪的人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俊美青年一飞冲天,双手似乎将天幕也给撕开,然后就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我怎么觉得,可能我才是又疯又傻?”有人讷讷地说了一句,得到了无数人的附和。   裴之衡正不断呼唤着南蔚,就看到南蔚的眼皮又动了动,他只当这是南蔚给自己的回应,将手臂动了一下,让南蔚能有一个最舒服的睡姿。   但下一刻,裴之衡对上了一双睁开的黑眸。   “蔚弟?”   裴之衡下意识地叫道,然后便有不可自抑的喜色从心底浮了上来,布满他的眼角眉梢。   南蔚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冲他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衡哥哥”,然后回头找周天,“你过来。”   周天哼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那我……”   它的话被打断了。   明明周天此时尚且还不曾认南蔚为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从此人手中挣脱,四周仙元将它封在其中,让它动弹不得。   “你!”周天怒气冲冲地瞪着南蔚,“你要作甚!”   南蔚笑眯眯地道:“你说呢?”   周天登时泄了气:“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南蔚道:“若你是故意的,现在就不是这样了。”   本尊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便是再珍贵的灵智,要让其消失,本尊也不会心疼。   周天讷讷地道:“其实这对你有好处啊,经过幻境中的锤炼,你的仙元会更稳固,往后也不虞有心境不稳的情况。”   南蔚没再理它,而是一把将枢纽抓起,很快就与仙宫枢纽建立了连系,彻底让仙宫成为了自己所有。   开始还闹腾的周天经此之后也彻底安静了下来,因为它如今真的已经认了南蔚为主,翻不得身了。      第248章 建议      南蔚用心血与仙元双重建立的契约,取代了周天仙宫的枢纽中前一位主人所留下的痕迹。在此过程中,南蔚还依稀感到了那位仙帝的气息和随之带来的压力,让他得以在目前就能较为直观地了解到一位仙帝的实力有多么强横。   周天半死不活地趴在他用仙元建立的小囚牢中,面部缓缓从仙帝的长相变得跟南蔚有几分相似。   宝灵在一边很雀跃地道:“周天周天,看你现在,多好看啊!”   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灵智霎时间就跟服下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神采奕奕地道:“你夸我好看!”   宝灵:“……”   待仙宫真正落入手中,南蔚一一检视着这座仙宫的各个部分,也不禁生出一丝震撼来。   仙宫枢纽上所雕刻的宫殿图案,自然就对应的乃是仙宫中的每座宫殿。而且只要南蔚的神念落到此处,识海中便仿佛生出此地内部的全部情形。其中的星星点点,则似乎是仙宫内的各色妖兽、妖灵、战傀之类。   南蔚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这座仙宫内,能帮助自己用于战斗的妖兽、妖灵和战傀数量的确极为庞大,看来周天那日所说想要统一大罗灵界都不是问题的话,还真是有理有据。   仙宫枢纽既然已经在南蔚手中,仙宫也已认主,如今仙宫枢纽自然是可大可小,平时能够直接隐入南蔚手腕中,随身携带。   周天这时候才肯同他说话:“你若是想要带仙宫走,直接带走便是,这山谷里面什么也不必留下。”   南蔚道:“若是想要这谷里仍留着仙宫呢?”   周天道:“那也可以,反正你若是要用,凭借这枢纽,你可以自如来去和使用。”   南蔚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寻思起来,这周天仙宫的特性,似乎正好可以用来设一个陷阱,将钟离璇光给引入其中。   他没有立即将仙宫带走,而是让其继续坐落在无回谷内,也正好可以实时掌握住所有进入仙宫之人的行动轨迹,同时也避免打草惊蛇。   待回到太一宗内,栾伏江立即便迎了过来,老头儿眼中闪动着惊喜:“南蔚,裴小子,你们两个这么快便转换好了仙元?”   南蔚点头:“转换好了。”   栾伏江如今已经恢复了平静,很少再露出痛惜又愧疚的神情,只是那件事仍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当初鹤发童颜的老者,如今光是看脸已经能找到岁月的影子。不过在听到了南蔚的回答以后,栾伏江当即喜上眉梢,乐呵呵地道:“好啊,好啊,你们俩不愧是本宗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转换灵元都能如此迅速!”   南蔚道:“这也多亏了您当日指点我们前去天外罡风风眼所在之处。”   “哈,那只是外在的。”栾伏江摆了摆手,仍是喜气洋洋的,“换做别人,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只怕也定要足足一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做到。”   南蔚和裴之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就让栾伏江高兴高兴吧,还是不要再谦虚了。   何况,真要说起来,他们还在周天仙宫耽搁了时间呢!   “太师父。”南蔚问道,“现在形势如何了?”   他与裴之衡前往天外之前,大约是在渡劫的时候给南蔚带来了一番麻烦,尽管没有能够成功阻拦南蔚渡劫,钟离璇光只怕也是很得意的。随之而来的便是魔修士气大振,对世界之柱的攫夺,在玄门正道的阻拦之下,仍在见缝插针的进行着。   这些日子以来,各地地脉变异的情况也几乎没有任何好转,天地之间的元气变化,若说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察觉,但到了最近这段时间,其变化之剧烈,便是宗门内的一些元婴期弟子都有所感应。   尤其是离宗做任务的时候,从元气十分充裕的宗门内进入到外界,立即赶到了周遭元气的不同,就好像隐隐有一只黑手悄无声息地将元气给抽走了。   “……近段时间以来,许多前来回复任务的弟子,也纷纷上报了他们的发现。”栾伏江道,“说是现今元气似乎有所异动,跟从前大不相同。”   因为南蔚和裴之衡现在体内都是仙元,在这方面的感知若不特意去做,反而没有什么发现,闻言南蔚才让神念脱体而出,远远地覆盖出去,从宗门到宗外。   “果然。”感应片刻之后,南蔚点头道,“世界之柱只怕受到了过分的攫夺。”   栾伏江道:“正是如此,本宗内的这一根世界之柱,是唯一没有被魔修影响的世界之柱,但其他六根,就算有我们的保护,也很难尽全功。前几日有人向我禀报说,你们最早发现的那一根世界之柱,周围的阵势,几乎连寻常修士都无法拦住了,可见情况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南蔚的神色微微凝重。   栾伏江继续道:“所以南蔚,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此事才行,不然再继续下去,世界之柱一旦崩塌,灵桥再被破坏,整个大罗灵界都会天翻地覆。”   南蔚嗯了一声,不用栾伏江说他也知道,在上一次这个时候,恐怕正是如此,谁也拦不住钟离璇光,最终大罗灵界灵桥断绝。   他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若说之前对此全无所谓,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姚宣要阻止钟离璇光,应承过的事情,他绝不会毁诺。   何况现在的他,已渡劫成功,手中还掌握着一座真正的仙宫,只要找好时机,南蔚相信,钟离璇光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只能铩羽而归,品尝失败的苦果。   而最关键的一点,其实是要如何将钟离璇光引出来,引入他打算好的陷阱内——从栾伏江对近期情势的描述中,南蔚可以看出,这位魔祖越是临近成功,越是小心谨慎,轻易不会从他目前的藏身之所里出来。在外面行走的,多半都是普通魔修,魔种之类。充其量的,他会分出一丝分神寄托在哪位心腹身上,以此来掌控全局。   这样做固然会给人一种过于窝囊的感觉,但只要最终事成,那就算是对钟离璇光喊打喊杀的人,也会再也顾不上他,就这点而言,南蔚也觉得钟离璇光是个聪明人。   此时他已经将栾伏江送回住处,正与裴之衡一道缓步走在九霄支脉的山间小道上。   四周是茂密的林荫,在清泉潺潺流动的微响中,间或有鸟雀的低鸣。天色已黑,月光却很明亮,照见附近的泉流粼粼生光。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好象这般静谧的气氛叫人不想去打破。   “蔚弟,还在想要怎样才能将那魔祖给引出来?”是裴之衡先出了声。   南蔚才道:“嗯。”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用钟离璇光最需要的东西做诱饵,但钟离璇光需要什么?其实很简单,世界之柱,灵桥,但灵桥本就虚无缥缈,而世界之柱……南蔚倒还知道一根钟离璇光尚未伸出魔爪的,但太一宗内部,钟离璇光恐怕也不可能轻易前来。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是钟离璇光一定要想方设法得到的。但世界之柱又不可能移动,那要怎样才能达成目的?南蔚一时半会的确想不出来。   “想不出就先别想。”裴之衡柔声道,轻轻抚着南蔚的手指,“还有时间。”   南蔚道:“我知道。”   他们在渡劫三月之后会必须前往仙界,刨除掉此前转换仙元的时间和一些零碎的事务时间,总共有两个月来让他们解决钟离璇光一事。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在南蔚看来,是绰绰有余。   不,应该说,若是这两个月也没有办法,那便是再多几个月,或是几年、几十年,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了。到时候,钟离璇光根基日益稳固,灵桥断绝恐怕只会成为现实。   “我才学了一样菜,不如回去了做给你吃?”裴之衡又道。   南蔚哼道:“不吃。”本尊又不是吃货,想通过一两样菜肴就让本尊高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后他抬起下巴:“你一直同我在一起,是从哪里学来的?”   裴之衡就微微一笑:“梦里。”   南蔚眨了眨眼。   裴之衡的声音愈加柔和了下来:“便是在梦里,我也时时刻刻与蔚弟在一起,自然要潜心研究如何讨蔚弟欢喜。”   南蔚:“……哦。”   这小子又在甜言蜜语了,瞧瞧他说的话,啧啧,简直没有一句不肉麻!   不过——本尊还真是挺喜欢听的!   待两人回到了住处,裴之衡果真炮制了几样菜肴和糕点来,又拿出几瓶上好的灵酒。   有美食和美酒,南蔚方才还有些浮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切结束之后,他站在窗前看着天上明月,就听到身后裴之衡足音响起,随后是裴之衡的声音:“蔚弟,想不出来的事,不如试着集思广益。”   他的本意是要让南蔚同他分说,可谁知南蔚听了之后却道:“此言有理。”然后就丢下一句“那我去洞府问问白额。”   眼看着南蔚周身白光微闪,然后消失在自己面前,裴之衡一时无语,苦笑扶额: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第249章 寻觅      他不知道的是进入先祖洞府之后,南蔚站定了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浅笑来。   白额和王大牛几乎是立刻便迎了上来,王大牛嚷嚷着:“老爷老爷,你仙元转换好啦?”   南蔚道:“这也需要问?”   王大牛十分自然地道:“我就知道老爷转换仙元比别人都快,老爷最厉害了。”   南蔚道:“你这猴子溜须拍马的功夫也是有所长进。”   王大牛一脸正色:“我怎么就是溜须拍马了呢,我可是说着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南蔚:“……”   白额则看出南蔚来此定是有别的用意:“南蔚,莫非你遇到了什么难题?”   南蔚道:“是的,裴之衡说我当集思广益,所以我想着来这里问问你的意见。”   白额就在他面前蹲坐下来,摆出一副你说吧的样子。   南蔚道:“如今有仙宫在手,要解决钟离璇光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他始终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上。找上门不是不可以,但想必他也会早有盘算,因此我认为最好的法子是将他引出来。”   白额点了点脑袋:“不错,正是如此。”   “但我想不出该如何引出他。”南蔚道,“用他最看重的东西,那就只有世界之柱,可是世界之柱在太一宗内,又怎么能为我所用?”   白额道:“也对,能吸引魔祖主动前来的大约只有世界之柱,而且还必须是特殊情况,不然他大可让手下前来收取元气。而且这根世界之柱既然在太一宗内,要以此为饵,魔祖只怕也会满心警惕,未必能上当。”   南蔚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安排,摇头道:“罢了,大不了去找到钟离璇光所在,主动出击便是。”   即便其中很可能有着等待已久的谋划,但这件事并非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有其他修士的帮助,也未必没有一点机会。只不过相比起来,当然是将钟离璇光引出巢穴,由他来掌握主动权更好一些。   白额道:“既然裴公子提出要集思广益,此事也不光只有你一人琢磨,我,王大牛,裴公子,你的同门都会帮你,或许还能联系一下涂飞,看妖族圣山那边是否有什么点子。”   南蔚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先去熟悉仙宫,便是要找上门,也要做得更周全些。”   白额想了想道:“你已然身具仙元,过不了多久就要飞升,不如也将这座洞府彻底契约,说不定也能从中找到一些可以帮助你的东西。”   南蔚自然应承下来。   这座在他还只有炼气期修为的时候就误入其中并产生联系的洞府,在他这一次的修炼之途上,给予过他许多帮助。不管是万药圃还是白额,不管是内里的许多物品,都让他走得更顺当、更轻易。因此对南氏家族的那位先祖,南蔚是非常感激的。   既然暂时想不出头绪,南蔚便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漫步在洞府之内,观察着洞府剩下那些他尚未涉足之处,浏览着储藏在其中的各色典籍经卷。翻着典籍,南蔚已经打算将这些拓印之后交给南将,毕竟这座洞府,归根结底仍是南氏家族之物。   可惜在典籍内也一无所获,而当南蔚按照白额所说去最后契约洞府的时候,才刚契约完毕,他却感知到前方先祖画像有些异样。   然后那画像倏地活了过来,大约是先祖留在上面的一道神念。那神念看了看南蔚,眉开眼笑道:“好个俊俏的后辈,我这洞府落到你手里,也不算是明珠蒙尘了。”   南蔚不由想到:倘若本尊丑一点,难道就是明珠投暗了?   神念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有一个非常苦恼的事情,嘿嘿,没办法吧,不过我有办法。”   听到这里,南蔚死死盯住了这先祖神念。   白额不知何时到了此间,闻言也有些惊讶地看着神念。   那神念指了指白额:“此事还需要倚赖白额,它可不是凡物,乃是妖神后裔,有它,只要妖族那边再出几个神通,你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这神念在这儿等着南蔚,好象只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指点他,因为他说完之后,竟是犹如泡沫破灭一般,五色光华流转片刻,神念彻底消散。   南蔚现在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渡劫失败穿越来此,会进入南氏家族,遇上这样一个洞府,绝对也有姚宣的手笔在里面。   白额则冥思苦想:“几个神通?”   南蔚道:“不如问问涂飞?”   白额正有此意,当即联系了涂飞。   那边的太阴兔族比起之前有些憔悴,白额问了之后才知道近日以来妖族地界也颇不平静,妖境之内每每有魔踪出没。   虽能辨识魔种,但采掘冰原魂石的地域却遭到了魔修入侵,一众妖族都是焦头烂额,其中尤以与此地接壤的几个部族为最。   太阴兔族的领地距离那处也很接近,这段时间他身为少主,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听了白额的问题,涂飞道:“几个神通?这说法实在模糊。我们这边任何一族都有各自的神通,却也不是谁都能用的——等等!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圣山曾有言道,近日好些灵明猴族变异,生出了神通,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不如等我问过那边,有了答案再同你们联系?”   白额正要答应,却听南蔚道:“不必,我们现在就过去妖境。”   涂飞心道你一个人类来什么妖境,还想拒绝,却发现白额那边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若是在知道姚宣存在以前,南蔚未必会将先祖神念的话当一回事,可是在知道来龙去脉以后,南蔚就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很有可能要解决自己的问题,关键点真要落在妖族身上。   涂飞见到南蔚,还有些无语:“我说你可是个人类啊。”   南蔚斜斜睨他一眼:“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涂飞立即捧心:“别这样看我,知不知道长你这样一张脸,当心被我们妖族给抢回去。”   南蔚道:“哦。”   涂飞认真道:“你别不信,凤族的那只小凤凰最喜欢干这事。”   “我最喜欢干什么事?”   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涂飞全身上下毛都炸了,差点回复了太阴兔族的原形,他扭头大声道:“凤霓,你知不知道妖吓妖会吓死妖的!”   南蔚看过去,就见一个修眉凤目的大美人蹲在涂飞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然后露出甜蜜的笑容:“你是谁,跟这只兔子关系很好嘛。”   涂飞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但当他看向南蔚,就发现压根找不出南蔚身上的人气,他现在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妖族!   南蔚也笑眯眯地道:“我是南蔚。”面对如此好看的一张脸时,他总会格外有耐性一些。   涂飞气呼呼地道:“别这只兔子这只兔子地叫我啊!”   凤霓呵呵:“你不也总是小凤凰小凤凰地喊我吗。”   南蔚在一边看着,觉得这两名妖族的行为模式很有趣。   不过涂飞总算还惦记着正事:“我现在要带他去圣山,凤霓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凤霓眼珠子一转:“我正好也要去圣山呢,一起走呗。”   涂飞咬牙切齿:“那你干脆给我们代、步、啊!”   不料凤霓十分果断地答应了:“好啊,有这么好看的客人,让你们坐一坐怎么了。”   涂飞:“……”是谁以前因为被别的妖族这样提一句就大打出手来着?   凤霓变成原形之后,南蔚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极为庞大的凤凰,身上仿佛燃烧着火焰,但细看才知他每一片羽毛都有不同颜色,极为绚丽。   涂飞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上了凤霓的背,对南蔚道:“你也快上来吧,他都说了要给我们代步。”   南蔚微微一笑,冲凤霓说了声:“多谢。”就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了凤凰背上。   凤霓道:“听见没,人家多礼貌!”   涂飞哼哼,不理他。   紧接着,一声清鸣之后,凤凰展翅飞起,眨眼间便掠过了无数山川,圣山几乎在数息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南蔚视野前方。   然后涂飞先不知做了什么,南蔚便听到一个沉沉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凤霓好奇地看着南蔚:“你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   就听南蔚道:“既然看了你的原形,那我也不该藏头露尾。”   凤霓正莫名其妙呢,却见进入圣山范围内的南蔚,身上气息蓦地一变,他呆了呆,扭头看涂飞:“他是个人类?”   涂飞道:“没错啊。”   凤霓更好奇了:“一个人类来圣山,还能进去,怎么回事?”   涂飞道:“说来话长。”   凤霓鄙视道:“你就不会长话短说?”   涂飞决定不要理这只讨厌的凤凰了!   而南蔚进入圣山之后,白额先一步出来,然后王大牛也窜了出来并在地上一滚,变作人形。   “老爷,我给你带路!”王大牛屁颠屁颠地走在前面。   南蔚:“……”这猴子变成人形以后做出这副样子真是令人不忍直视。   不知走了多久,南蔚发现他们已经进入到了山腹中,而耳边再次响起那个声音。   “我知道你所为何来,你来对了。”      第250章 陷阱      南蔚眯了眯眼,并未接话。   倒是王大牛很兴奋地道:“我回来啦!这是我家老爷!”   一时间,南蔚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无奈。   良久,对方才又道:“我收到了涂飞的信息,如今妖族与你们立场乃是一致的,都希望能阻止魔祖继续跋扈,因此你提出要将魔祖引出的法子,我们亦很赞同。”   “如今你遇到难题,想要询问我们妖族神通,这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妖族神通,泰半乃是本命神通,剩下那些也是极为紧要,不能告知于人类。且我妖族使用神通局限较大,能不靠外物就使用者亦是寥寥。”   南蔚哦了一声,并不询问,面上也不动声色,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姿态。   这让那声音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狡猾!”,顿了一会道:“不过既然你我立场一致,我们妖族不出力自然不可,因此我琢磨之后,想到灵明猴族的两个神通,恐怕正好为你所需。”   南蔚还是哦了一声。   那声音干咳两下才道:“此二种神通,一是移山,能将世界之柱暂时先地与另一座山峦替换,一是赶海,能暂时性地让其他六根世界之柱消失。”   南蔚第三次哦了一声。   终于第二个声音气急败坏地出现了:“你这个人类什么意思,我们辛辛苦苦地帮你解决问题,你就不能热情一点?”   南蔚眨眨眼:“热情一点?”   “是啊。”第二个声音道,“我们说了什么,你也该问个清楚啊。”   南蔚道:“我不问清楚你们便不会解释?”   那声音道:“当然不是!”   南蔚理所当然地道:“那不就是了,反正你们会解释给我听的。”   那声音:“……”   王大牛一脸膜拜地看着南蔚,心道老爷原来在妖族圣山面前也能如此不顾脸皮。   南蔚又道:“而且我已经懂了,你们能帮我的,便是移山、赶海两个神通?是派出灵明猴族,还是……”他看向王大牛,“此事要落在王大牛身上?”   “你这人类倒也聪明。”第二个声音沉默了一会才道,“不错,王大牛虽然并非灵明猴族,但到底也是猴族,且探宝猴一属,在血脉上与灵明猴族极为接近,加上他体内的妖神精血,要领悟神通,并使用神通,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南蔚玩味地咀嚼了一会对方的用词,才道,“那可能性有多大呢?”   第一个声音出现了,“这便是关键了,所以他需要在这里,通过灵明猴族的献祭,让他也具备灵明猴族精血,从而领悟。灵明猴族的精血越多,他领悟到的可能性越高。”   南蔚点头,一针见血地道:“既然如此,那我需要付出什么?”   虽说目前人类与妖族立场并非对立,互帮互助也是应该,但他更清楚,仅仅唇亡齿寒,还不至于让妖族尽心尽力。   那声音道:“我们希望能有一个交换。”   南蔚立即明白过来:“你们想要白额的精血?”   那声音道:“是。”他的声音里浮动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它是妖神后裔,而且还是直系后裔,体内妖神血脉极为浑厚,便是提供一些精血出来,也对它没有多少影响。”   南蔚挑眉看白额一眼,突然道:“你们妖族的境况,如今已经如此糟糕了?”   那声音正要说话,又忽地停下,第二个声音则恨恨道:“你这人类,莫要趁机套我们的话!”   南蔚觉得自己十分无辜,他哪里是在套话,分明是对方说得太明白。   妖族同样要修炼,同样要飞升,而他们与人类有所不同,除了悟性、根骨、意志等等之外,极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血脉。愈是靠近妖神血脉的妖族,就愈是容易修炼有成。   所以南蔚才会做出如上猜测,认为妖族内部如今,恐怕是妖神血脉越来越稀薄,每况愈下。   这时第一个声音终于道:“罢了,你同我们妖族缘分匪浅,说给你知也不妨事。”   南蔚心道刚才还口口声声你这个人类怎样怎样此时就变成缘分匪浅了……   而对方所说与南蔚的猜测也差不离,从前妖神还时不时来大罗灵界走动,留下众多血脉,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妖神踪迹全无,而妖族血脉代代传下来,终究是要变薄弱的。   即便偶有妖族血脉变异,妖神血脉格外浓厚一些,对整个妖族也没有多少用处。妖族圣山所拥有的妖神精血,也在年复一年的使用中日渐稀少。因此听说这世上竟有妖神后裔存在的时候,他们简直欣喜若狂。   此番确认白额的确是妖神直系后裔,体内血脉浓度极高以后,圣山才会提出如此要求。   南蔚询问地看向白额:“白额,你的意思是?”他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但若白额不愿意,那南蔚宁可跟圣山撕破脸,也不打算交出白额。   不过白额看来是愿意的:“可以。”吊睛白额老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南蔚,“我本就是妖族,为妖族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双方达成了一致,接下来的一切自然进行得非常迅速——王大牛去接受灵明猴族献祭精血,努力领悟神通,白额则被引到另一处放出精血给圣山。   除此之外,南蔚却是又同圣山借了一样东西,为的便是确保到时能将钟离璇光引出。有此物在手,终归要更万无一失一些。   王大牛也知事关重大,一直非常努力,数日之后,他就能使出两大神通,倒是叫圣山颇为惊奇感叹,说他天赋极佳。   而在南蔚准备启程回去的时候,才与涂飞到达那传送通道入口附近,凤霓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等等我!”   涂飞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推着南蔚往前走:“别理他,赶紧走!”   南蔚从善如流地快步向前进入通道之内,经过一番传送,便到了兴山矿道深处。   然后他扭过脸,笑眯眯地道:“欢迎来我们人类的地盘。”   正偷偷摸摸跟出来的凤霓呆了呆,在看到南蔚的笑脸后,凤霓眼睛却是一亮,朝南蔚扑了过来。只是中途被南蔚用仙元阻住,只好停下,眼巴巴地道:“南蔚,你不要赶我回去!”   “哦?”南蔚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可是你是妖族,就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凤霓哼道:“那只兔子都没有死回去,我还会出事?”   南蔚道:“涂飞可是差点就没了小命哦。”   凤霓道:“不要紧,就算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见南蔚还想说什么,他就道,“我也是有神通的哦,说不定能够帮忙!”   南蔚眸光微闪,想了想,道:“那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凤霓眼珠子转了转,一口答应下来。   南蔚径直回了太一宗,又与栾伏江密谈了许久,最后确定了计划如何实施,才离开此间,回去自己的住处。   院子里,裴之衡正站在树下,闻声朝他看过来,眼角眉梢立即浮动出一丝温柔笑意。   “哇,大美人!”   不过还没等南蔚走到跟前,裴之衡却见南蔚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修眉凤目面容精致十分引人瞩目的红衣少年,他的眼色瞬间便沉了沉:“他是……?”   南蔚道:“他是凤霓,从妖族过来的。”   虽然明知凤霓是妖族,可一个容貌同自己不相上下的妖族,还是让裴之衡心头有些酸意不受控制地泛滥成灾。   南蔚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笑盈盈地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我集思广益哦。”   裴之衡看到南蔚的笑脸,又觉得什么都不必再说,只要能一直看着蔚弟,一直陪着蔚弟,好象别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耳中忽然响起了南蔚的传音:“衡哥哥,又吃醋啦?晚上让我看看你有多想我?”   裴之衡的脚步顿了顿,对上南蔚波光流转的双眸,心头便是蓦然一跳,无穷无尽的欲焰犹如燎原之火般从心底疯狂地烧了上来,他微微一笑:“若是我等不及到晚上呢?”   南蔚笑眯眯:“那就丢下别的,现在……”   他话未说完,凤霓就呆呆地看到眼前少了两个人,然后前方有阵势升腾而起,将不远处的房屋护了个严严实实。   数日之后,钟离璇光便收到了心腹的禀报,他腾地站起身来,隔空便将这名魔修抓到身前,黑气如爪,箍在对方脖颈间:“当真如此?”   心腹早已习惯他的行事,埋头道:“是,第七根世界之柱在虎泉山,许多修士赶往那边进行守护。与此同时,其他世界之柱都消失了。”   钟离璇光冷笑道:“只怕是圈套吧。”   心腹道:“属下也这样认为,老祖,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钟离璇光道:“照之前那样做便是,你们过去即可。”   “是。”心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说是孵化台灵宝正在那南蔚手中。”   钟离璇光顿了顿,忽地大笑出来:“果然是圈套,不然哪有这般凑巧!行了,你下去吧,此事不必理会。”   但等心腹离开此地,钟离璇光却收敛了笑意,神色阴晴不定。   “可恶,早知如此,真该早早就将此人除掉!”钟离璇光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刹那间,扶手化作齑粉,足可见他此刻心中多么恼怒。      第251章 阳谋      “听说魔祖的行踪一直没有出现。”裴之衡说着从他人口中获得的消息,看着正凭栏而立的南蔚。   曾举办过道魔竞技大会的地方,由于之前魔修布阵围住当初众人,又屠尽虎泉宗修士,失去了南蔚初来时的热闹场面,反倒显得萧瑟荒凉。   不过近几日在这冷清中,又有几分异样——每个来此之人都显得若无其事,空气中的紧绷却又一看便知。   南蔚嗯了一声,不在意地低头,弹了弹手指,好象弹去了栏杆上莫须有的灰尘。   凤霓好奇地探头探脑:“南蔚,你就不怕那个魔祖不来,你们白忙一场?”   南蔚微微一笑:“不怕,虽然明面上不见他的踪迹,但我可以肯定,以他精益求精的性子,是定然会悄然前来的。”他转过身来,眸光在凤霓脸上一转,“因为这是一个阳谋。”   凤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因为你拿出的东西,是魔祖非常需要的,即便这是一个陷阱,他也不得不来!”   南蔚未置可否,只问:“王大牛还能坚持多久?”   凤霓就有些雀跃地道:“南蔚,你家王大牛好厉害!明明不是灵明猴族,用起这两个神通来,竟然可以持续这么久!果然是因为妖神血脉的缘故么?”   南蔚道:“这你就问住人了,你们妖族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凤霓看上去并不相信,却也识趣地没有再问,而是兴致勃勃地转换了形态,变作一只体型娇小的鸟儿,身后拖着长而绚烂的尾羽,在前面的虚空中腾挪跌转,自得其乐。   而南蔚不动声色间,神念早已覆盖住这周遭极为广阔的区域,静候钟离璇光的到来。   就像他刚才所说,这一次,为了将钟离璇光引来,他用的乃是阳谋。   不管是世界之柱,还是众生灵台,对于钟离璇光都是势在必得之物,他就是再谨慎,也会前来。何况以钟离璇光的性子,固然行事谨慎,但他内心其实不会将大罗灵界一众修士太放在眼里,因此便是有陷阱在此等候,他应当也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本事火中取栗。再者,南蔚选择虎泉山也有原因,若在太一宗的势力范围内,钟离璇光肯定会更谨慎一些,但在虎泉山,魔修曾经一度在此痛下杀手的地方,那就不一定了。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便是一个“度”,魔修可能更加警惕,也可能放松些许,端看事情发展如何。   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当南蔚感知到神念中的那一点不同时,他唇边真正浮起灿灿笑容。   裴之衡闻弦歌而知雅意:“有收获了?”   “嗯。”南蔚笑眯眯地道,“可算是来了。”   在很久以前的九安城,南蔚第一次通过神念与钟离璇光有所交集,那时他几乎是立刻就被发觉。其后的几回,南蔚的神念也都被钟离璇光所察觉,可见钟离璇光在这方面比大罗灵界几乎所有修士的造诣还要深厚。   不过如今南蔚渡劫成功,神念在当时的劫雷之中也有所变异,其本质在虚实之间转换如意,因此这一回他用神念来守株待兔,钟离璇光并不曾发觉。   此时此刻,那魔祖正小心翼翼地朝世界之柱靠近。   从窥探那些魔修的话语南蔚便得知,钟离璇光此来,便是他的心腹手下也一无所知,在魔修们心里,魔祖仍在大本营中。   随着钟离璇光不断靠近,从他已经经过的位置,南蔚眼前也仿佛出现了一副路线图。玩味地翘起嘴角,南蔚扭头道:“我们也可以去迎接客人了。”   裴之衡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当即轻轻一握他的手:“好。”   当凤霓不知追逐着什么绕了个圈,再回到此地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南蔚和裴之衡都已不知所踪。   他歪着头想了想,却忽然若有所觉,嘴里呀的叫了一声,随即倏然腾起双翅,一掠而过。   正要放出仙宫的南蔚也皱了皱眉,刚才是他的错觉吗,世界之柱的气息仿佛有些不稳——莫非是王大牛那里出了岔子?倘若王大牛的神通恰在此时维持不下去,那钟离璇光便极有可能如惊弓之鸟,迅速遁离。   好在下一刻,这点不稳就消失殆尽,南蔚松了口气,让周天将仙宫缓缓开启。   而这时候的王大牛,也的确是险之又险地及时发动神通,然后对凤霓道了一声谢。   凤霓笑嘻嘻地道:“我说了我很有用处的!”   白额道:“凤族神通,浴火重生,用在这里其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凤霓满不在乎地道:“管用就行。”   白额想了想,前爪倏地一弹,一点鲜红闪电般射入凤霓额心。   凤霓吓了一跳,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没摸到,他好奇地问:“白额,你刚才做什么啦?”不过他没等白额回答,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少年眼睛亮了起来,“妖神精血是不是!谢谢你啦!回去之后看那只兔子还怎么得意!”   白额正要回答,心中却生出了另一番感知,它抬眸望向远处,神色凝重。   王大牛也若有所觉:“白额,是不是老爷他……”   白额点头:“应该是南蔚在发动了。”   王大牛不再说话,只默默在心里念叨:老爷你向来所向披靡,这次可别栽在魔祖手里啊,我不想换老爷!   钟离璇光有一半众生灵台在手,凭借着对众生灵台的感知,一路倒也顺顺利利,而在感应到了南蔚的存在后,他反而加快了速度,不管此中有何圈套,钟离璇光信奉一力降十会,即便南蔚渡劫成功,他也自信自身实力。   远远的,他看到了南蔚,也看到了南蔚手中把玩着的灵宝。   钟离璇光顿生贪婪之意:“孵化台!”   南蔚像是才察觉到他的到来,抬眸笑道:“钟离兄,别来无恙。”   钟离璇光冷笑:“果然是你伙同那些修士设下的圈套,不过这圈套对我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周遭确有阵势运转,但钟离璇光只是稍一感知,就知道这些阵势固然强悍,却还不足以被他放在眼里。   南蔚道:“这你可错了,你今日可是我的客人,我怎么会用那些机巧来对付客人?那些,不过是一点助兴的节目罢了。”   钟离璇光心下不由微微一紧,但他再如何观察,也没有找到什么自己不曾发现的漏洞,便索性暂且按捺下来,只道:“南蔚,既然你当我是客人,不如便将你手中的孵化台赠送给我?”   “那可不行。”南蔚笑眯眯地道,“给客人观赏自然可以,但此物并非为我所有,送是不能送给你的。”   钟离璇光道:“那我就抢!”   南蔚道:“请便!”   钟离璇光当即露出狞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南蔚!”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周遭腾起浓郁得仿佛要滴下来的黑气,这些黑气仔细看时,却又可以分出无数簇来,每一簇都像是深具灵性,活了过来一般,此时其中若干就已然飞快朝南蔚射去。   南蔚早有准备,指尖亦是灵光闪烁,身前刹那间便堵上一面半透明的屏障,将那黑气挡住。   但黑气的厉害之处则在于光是挡住显然不够,它似乎能腐蚀那屏障,顷刻间屏障消散,黑气则继续攻向南蔚。   南蔚则唰唰唰放出若干层屏障,继续拦截那黑气。   钟离璇光看得乐不可支:“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这十天八荒天魔气,便是你再有多少灵元——哦,差点忘了,是仙元,便是再有多少法宝,也自能侵蚀。”   “原来是这么个名号。”南蔚想了想,没在记忆里想起类似的魔功,毕竟钟离璇光来历不凡,而在灵桥断绝后也无任何相关记载。不过他此时本就只是为了拖住钟离璇光,只待仙宫气息彻底与周遭融为一体的时候,就是将钟离璇光拖入其中的时候。   只不过,这个过程并不轻松,要确保钟离璇光毫无所觉,南蔚必须心分多用,一方面与钟离璇光交手,另一方面则与周天合作,努力调整着周天仙宫的气息。   要让一座仙宫一点也不突兀地出现在钟离璇光之后可能会在的路线上,再考虑到钟离璇光魔祖的身份,事先南蔚就曾进行过多次演练,为的便是事到临头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你来我往间,大部分时候仍是试探。   南蔚有打算,钟离璇光也不是蠢货,他一直都很小心,提防着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南蔚自然也不能露出半分异状,反而是并未落在下风,硬生生地与钟离璇光对抗。   不知不觉中,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人交手了十数招。   仙宫终于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钟离璇光落到那个特定位置,由他与周天共同努力将其拉入仙宫内部。   钟离璇光也正如南蔚所料,身形起伏间,追着南蔚而来。   南蔚后退一步,而钟离璇光上前一步。   好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南蔚忽然欺身而上,堵住了钟离璇光的去路,五指微张,仙元形成的大手将其往前推去。   钟离璇光暗叫不好,就感到前方空间多了一个空洞,自己竟是不受控制地落了进去!      第252章 决战      钟离璇光却也夷然不惧,只稍微的一惊之后已然镇定下来,环视着周遭,在看到裴之衡以后,他微微笑道:“你们倒是看得起我。”   南蔚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你可是魔祖啊。”   虽说他同裴之衡都已经渡劫成功,身具仙元,只等到了时候便可飞升,但南蔚更清楚钟离璇光能有今日,能做下让一整个大罗灵界都为之惊叹骇然的局面,甚至在曾经的那一次里成功了,那就说明钟离璇光手里只怕还掌握着什么他无法预料的本事。   要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所以南蔚一点都不会看轻钟离璇光,他会用上自己全部的底牌。   在此之前,他曾打算让栾伏江等人也来参与,只不过后来将地点放在了仙宫内这一处宫殿中,考虑到只有灵元而无仙元的修士肯定会受到影响,南蔚才放弃了这一打算。   钟离璇光似乎也察觉到了眼下所在之处的不同寻常,他又扫了一眼四周,忽然道:“仙界?”   南蔚道:“你猜。”   “果然是仙界。”钟离璇光已然有了答案,“看来那仙宫被你掌握在手中,只是我还真没想到其中会与仙界连通——对付我,你们倒是处心积虑。”   “那是自然。”南蔚坦然道,“在我心里,魔祖你可是很厉害的。”   钟离璇光一下子笑了起来,本属于钟离和光的那张脸仿佛蒙上一层昳丽光华,只是其中又多了点仿佛淬了毒的阴森。   让南蔚不高兴地想到:还是钟离和光本人笑起来更好看!   钟离璇光好一会儿才收敛了笑意,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索性同我一道?”   南蔚眨眨眼:“魔祖此话怎讲?”   钟离璇光冷笑道:“同那些庸蠹之辈在一起,你就不怕让自己也变蠢了么?不过是修炼罢了,本就只为了去仙界过得更好,还给自己规定出那许多条条框框,多不痛快!便是灵桥被我给用了,这一界反正也自有仙界中人来接手,又何必为了那些庸蠹之辈拼命?倒不如你们二人跟我站在一方,共同享用那灵桥和世界之柱,待到了仙界,也可共同进退,岂不快哉!”   南蔚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其实本尊也没什么拯救大罗灵界的情怀,只不过……   钟离璇光盯住南蔚:“那我们何必再战?”   南蔚唇边却缓缓浮起一抹冷笑,眼中的神色也愈加冰冷,倒像有冰凌浮在里面:“只不过我并不想看你得意,我更想看到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   钟离璇光愣了愣,忽然若有所思道:“因为你那师父?”   “与他无关。”南蔚飞快地道,“总之你不必再问,我不打算放过你。”   钟离璇光忍不住有点好笑:“分明就是为了你那师父吧,呵,不过只是正好占据了师徒的名分,我瞧你也不是会为此而框住自己的傻子,怎的就一根筋钻了进去!”   南蔚已不打算同他分说,只与裴之衡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运转仙元,开始了对钟离璇光的攻击。   钟离璇光脸色一沉,怒道:“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也休想我手下留情!”   就在来自南蔚和裴之衡的攻势即将到达目的地的瞬间,钟离璇光身周蓦然爆发出一阵轰响。   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般的黑气腾绕而出,反过来向南蔚二人攻去。   一边操纵黑气攻击,钟离璇光一边放声大笑:“你们以为,我身在大罗灵界之内,到了这仙界之中,便会束手无策吗?你们错了,哈哈哈!”   南蔚固然有过这等想法,但此时此刻,他也知道钟离璇光定然有法子解决,闻言只道:“少说废话,只管一战便是。”   钟离璇光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益发阴沉:“这可是你说的!”   他话音方落,身周黑气倏然绕住他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在钟离璇光周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带着四周的云雾也被牵连在其中,迫使南蔚和裴之衡都有些站立不稳起来。   然后钟离璇光双手相对,做出一个收拢的姿势,那黑气从漩涡中又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流入他手心之间。   下一刻,钟离璇光将双手往南蔚二人的方向推了过来。   南蔚早有防备,手中法宝早已发动,一面挡下如浪潮一般涌来的黑气,一边法宝大放金光,催动仙元,便有无数金色光华朝钟离璇光射出。   金光与黑气在半路上相对,登时爆发出更激烈的轰响。   不过钟离璇光的黑气明显更具灵性,没多久,竟是将金光尽数吞噬,反过来仿佛愈发茁壮,继续攻向前方。   南蔚眯了眯眼:竟能以吞噬仙气来壮大自身——这钟离璇光身上果真有许多秘法。   看来钟离璇光如今能在元气截然不同的仙界内如此自如,也是依靠了什么秘法,能将仙气转化为魔元。   心念电转之间,南蔚再一次试探着进行攻击。   而另一边的裴之衡身边晋升为法宝的本命飞剑,则在仙元催动之下,发出无匹的锋锐之气,呼啸着往钟离璇光冲去!   围绕着裴之衡修长的身形,蓦地便腾起一圈极为夺目的光环,这光环看不清颜色,只觉得十分刺目,顷刻间便扩散开去,随着那飞剑射向钟离璇光,发出嗡嗡声响。   钟离璇光神色微动,他自是看出这一招的凶险,黑气开始不断蠕动,拱卫在身边后,又形成与其针锋相对的架势,最终与飞剑撞了个正着。   裴之衡周遭光环倏然迸射,以飞剑与黑气的触点为圆心,仿若有一场剑雨倾盆,绞杀着黑气,转瞬间黑气就销声匿迹,而钟离璇光侧了侧头,抬手摸上面颊的时候,就摸到了微微的湿漉。   血液在指尖散开的刹那,来自南蔚的攻击也再次到达。   这一次,不同的金红双色光华也仿佛有了灵性,灼灼灵光在黑气中丝毫不显黯淡。   黑气像是想要如之前那般吞噬掉它们,然而这些光华却不断震动着,让黑气根本无法建功!   当钟离璇光再次抬手的时候,他便又摸到了一手血迹。   钟离璇光皱起眉头,阴沉的神色逐渐放松,反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倒是不错,你们才将仙元转换,便能如此强横,果真天资不俗。可惜的是,你们却遇上了我……”   他一边说着,身周的黑气倒渐渐地淡去。   不,不能说是淡去,而是……   南蔚心头一跳,虽然看不见那些黑气,但神念告诉他,它们仍然存在着,只是改变了形态,也改变了本质!   而在下一轮来自钟离璇光的攻势中,南蔚和裴之衡也都吃到了不小的苦头,防御灵光与之交错之际,剧烈的碰撞便导致防御法宝尽数崩解,巨大的震动波沿着本身仙元而来,迫得南蔚和裴之衡都往后退去。   却还是没能彻底抵消,两人心神都是巨震,脏腑间好似被重锤敲击一般!   钟离璇光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缓缓道:“这才刚开始呢。”   仙界之中,原本似乎永远都隐隐存在的天光,倏然消失,一切光线都暗了下来。   南蔚眯起眼睛,盯着钟离璇光看。   在他的视线尽头,魔祖的形象已不再是钟离和光的样子,而仿佛变成了魔祖本身的形态。   “元神?”   虽然只是自语,钟离璇光却听到了南蔚的声音,微微笑道:“是也不是。”   南蔚略一思忖,忍不住也生出了几分对钟离璇光的佩服之情。   这魔祖在修炼一道上,的确有出人意表的非凡造诣,他所想到的许多法子,都是其他修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正如攫取大罗灵界一界元气来填充自身,本就是一个疯狂到了极点的设计!   也如同此刻,钟离璇光相当于是摒弃了这身皮囊,让身体不再成为桎梏,以纯粹的元神来对敌!   而他的元神,则与大罗灵界的元气,通过特殊的法诀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也就是说,除非能克制住钟离璇光的功法,否则南蔚与裴之衡根本就无法杀死对方!   充其量也就是将其永远控制在这仙界一隅,让其无法回归大罗灵界。   但这也是建立在南蔚与裴之衡稍胜一筹的基础之上的,而眼下的事实却是,钟离璇光更加强势,他不仅将攫夺的元气纳为己有,更是充分利用了大罗灵界。   也就是说,南蔚与裴之衡并非在对抗钟离璇光一人,而是在对抗近乎半数的大罗灵界!   裴之衡也想到了这一点,朝南蔚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   既然钟离璇光如此强横,那他们也犯不着时时与对方硬碰硬,而且钟离璇光想到的法子固然很好,却也绝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而南蔚更是暗暗在心底召唤起周天来:“周天!周天!”   “干嘛啦!”周天的意识不甘不愿地回应了一句。   南蔚道:“你那回天幻境呢,能不能用在那魔祖身上?”   周天先是趾高气昂地道:“什么人都不可能逃得过!”但在意识到南蔚说的是钟离璇光以后,它观察了一下魔祖,就有些犹豫起来,“我也不确定能否奏效。”      第253章 落定      南蔚哦了一声,道:“用吧。”   周天瞪大眼睛:“我说不一定奏效。”   南蔚道:“那也试试看。”   周天:“……”   南蔚和周天在内心的对话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周天悄无声息地丢出回天幻境的时候,南蔚则与裴之衡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动作一致地施放出彼此极具杀伤力的攻击来!   只见暗沉的天地之间,忽然有光芒从南蔚二人身上闪烁,越来越亮,直至映照着这一隅仙界再度亮了起来。   下一刻,不论是南蔚指尖仙元催动金红双色的瑞气千条,亦或裴之衡发出的犀利剑光,齐齐冲至钟离璇光身前。   随着几声轻微的轰响,那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发出的声音,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剑雨刹那间爆发开来,染上金红双色,直刺向钟离璇光!   而钟离璇光仿佛并不在意,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动作,眼看着攻击将至,他才挥了挥手。   明明什么也不曾出现,但南蔚两人的视野却骤然暗去。   南蔚的神念中便倏然腾起由黑气组成的诡异图像来——这些图像狰狞无比,看上去就像是无数张咆哮、悲愤、绝望、焦虑、痛苦、怅惘的脸!   而那每一张脸……   南蔚蓦地瞪大双眼。   都是南蔚自己!   那无穷无尽般的面孔扑面而来,只在神念之中反映出来,肉眼瞧不见实质,却让南蔚心头犹如被火灼烧了一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感受到一股奇妙的疼痛!   若非这疼痛还远远比不上粉骨碎身拳所带来的程度,南蔚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挺不挺得过去!   他只是被影响了一刹那,紧接着,南蔚狠狠一咬舌尖,整个人便清醒过来,一面在心头呼唤周天,让其速速丢出回天幻境,一面运转仙元,将那无形无相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只不过,脏腑间仍然隐隐作痛,额间也有些沉闷,显是方才钟离璇光的攻击,已实实在在地造成了效果。   南蔚出身天命魔宗,自然看出这也乃是魔修里排得上名号的手段,便是在灵桥断绝以后都鼎鼎有名,叫做九幽生魔术。   难怪此术一经钟离璇光用出,益发显得难以抗拒。虽说南蔚心知肚明这手段该如何破解,但要破解首要的条件便是具备压倒性的实力,或是有足够的时间,现在这两者,南蔚都有所欠缺。   好在在此之前,南蔚就已经想象过钟离璇光何等难缠了,对方可能会有的功法,只要是他能想到的,也都预想过了,包括这九幽生魔术。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南蔚与裴之衡尽皆摆脱此术的时候,两人也毫不迟疑地用了一招合击之术。   神念中那些仍不断燃烧和咆哮的面容,忽然就被无数剑光缠绕上去!   只是九幽生魔术所催生出的无数脸孔,天然就有让人沉沦的功效,与各色光影不断撞击,每一次都引得这一隅仙界轰隆震动。到后来,此消彼长之下,好不容易那些脸孔才终于化去。   钟离璇光并不意外,反倒笑道:“你们两个比那些庸蠹之辈,果然是不凡许多。既然如此,你们何必要放下身段,与他们共同沉沦!”   南蔚没防备他竟又说起此言,但这一刻双方稍微平静,对周天而言却是极佳的时机,当下他也微微一笑:“这世上修炼者甚众,若都因为对方修炼得不合乎我的心意就要将其除掉,那世上只留自己一人又有什么意思?”   钟离璇光道:“哪里只有一人,若你们两个改换门庭,岂非有三人了?”   南蔚笑眯眯地道:“魔祖此言有理。”   钟离璇光正要说话,脸色忽地一变:“竖子尔敢!”   他的视线尽头,却正正落在了周天和回天幻境上!   周天咬了咬牙,将回天幻境丢了出去。   然而钟离璇光压根不曾陷入其中,反倒打出一道黑气,将回天幻境禁锢在虚空中,一边冷笑着看向南蔚:“倒是有几分心计,也有几分手段,连此物都使了出来,倒叫你死得明白,回天幻境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物!”   南蔚在心中问周天道:“为何他能不落进去,上次我却……”   周天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上回你毫无防备,而他似乎识得此物。”   南蔚恍然:“那他不可能陷入了?”   “其实也不是。”周天挺了挺胸膛,很不想被南蔚看扁,“回天幻境可是仙帝都无法逃脱之物,那魔祖虽然自称是魔祖,可也没有仙帝那么厉害,只是他现在有了防备,但若是让他有数息——不,只需要一息的心神放松,我就能让回天幻境困住他!”   南蔚想了想:“这可是你说的。”   周天又犹豫起来:“可我以前也没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修士,所以……”   南蔚没有再理会周天,只丢给它一句“你看着办”就与裴之衡一道再次与钟离璇光对峙。   接下来,不管是钟离璇光不断使出的各色魔功秘术,还是南蔚与裴之衡使出的种种法诀秘术,打得此地是天昏地暗,便是长年累月一直飘在此地的云雾都被震散,几乎不复存在。   一会儿是南蔚一方落了下风,一会儿是钟离璇光略逊一筹,只是谁也谈不上能压制住彼此,虽说强横的力量不断相互绞杀,这一隅仙界内,依然是平分秋色,僵持不下。   而南蔚二人的攻击却是愈加紧迫,眼看着又是数招杀招飞遁而出!   钟离璇光全副心神终于没有再放在那回天幻境上,而是用在了挡下攻击并反击南蔚二人之上。   正是此刻,南蔚心分二用,配合着周天,迷惑着钟离璇光,同时让“回天幻境”冲向钟离璇光。   钟离璇光发现了南蔚的用心,唇边冷笑连连,丝毫不惧,他既然已经有了准备,就敢确保自己根本不会被拉入那幻境之中。   然而下一刻,钟离璇光心头却咯噔一下,因为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回天幻境与其说是为了攻击自己,倒不如说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不对,那不是回天幻境!   而真正的回天幻境,恰在此时,砸在了钟离璇光额心!   只不过这魔祖终究有了防备,虽然被回天幻境击中,却也没有马上坠入其中,反而与之僵持不下。但此番正是他与南蔚二人战斗的关键时刻,又哪里容许他如此分神!   当下南蔚和裴之衡的攻击接踵而至,几乎是长驱直入地将钟离璇光身周护体黑气尽数驱散。   钟离璇光最后的意识,却是他成功攫夺了大罗灵界,飞升进入仙界,最终成了声威赫赫的一方魔帝……   尽管钟离璇光已然没有再动弹,南蔚还是驱动法宝,在钟离璇光体内来来回回,将这一位魔祖的全部生机都给剿灭得一干二净,神念也不曾放松,更是确认此人识海和元魂都彻彻底底消失,指尖再催动仙元,拿出一样小巧玲珑的灯形法宝来。   裴之衡道:“蔚弟,你这是……”   南蔚道:“斩草除根。”   裴之衡就见南蔚用仙元擦了一下那法宝,法宝上便亮起微微光芒,罩住了钟离璇光剩下的尸身,将其摄入其中,他眨眨眼:“需要如此?”   南蔚道:“需要。”   正因为本尊曾是魔修,才知道魔修有多少种法子,从别人以为毫不可能的情况下死而复生。   裴之衡想起南蔚曾经的身份,默然片刻,又提醒道:“我记得魔祖的身体是你一位朋友所有。”   南蔚点头:“是啊。”然后他抬起手,指尖一簇极为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笑眯眯地道,“且他的元魂竟还保存了这么一丝,实在是运气不错。”   裴之衡:“……”他其实只是提醒而已,却一点也没有钟离和光真正活下来的打算。   谁知南蔚下一句话却是:“待我去找到了师父和师叔可能转世之处,再将他送去转世,我们就离开此界。”   裴之衡微微一愣,迎上了南蔚满是笑意的双眼,心头也瞬时柔若一滩春水,道:“好。”   这大罗灵界里,可能同自己抢南蔚的人和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早日离开此界,去往仙界也好。   南蔚心里却是想到:听说仙界中人个个都美貌无比,想必去了仙界,本尊定然能大饱眼福。   既然钟离璇光已然伏诛,且不论他还有没有死而复生的可能,至少在这百十年里是绝无可能,且在失去了他的索取以后,大罗灵界内自成一体的元气循环也渐渐恢复正常,别的暂且不提,灵桥应当是没有断绝可能了。   而被钟离璇光种下魔种之人,因为钟离璇光之死,也纷纷爆体而亡,泰半魔修竟是不战而败,只有寥寥一些魔修仍然存活。   当然,到了这丝毫,之前与太一宗站在同一立场的无极魔宗等魔宗,也迅速调整了立场,将这些魔修救出——当然,这究竟是救,还是抓,也就见仁见智了。   南蔚和裴之衡则回到了太一宗内,这个时候,距离他们渡劫完毕再飞升仙界的期限,也不过只剩下月余时间。      第254章 飞升<正文完结>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南蔚从室内走了出来。栾伏江见他面色疲惫,比数日前明显要憔悴几分,心头顿时一紧,“南蔚啊。”老头儿叹了口气,“逝者已矣,你师父和师叔,肯定也不想看到你为了他们的事情劳心劳力,若在宗门内转生也就罢了,但此番却并非如此。你和裴小子再过些日子便要去往仙界,如今很该多关注一下仙界之事,至于你师父师叔这档子事,大罗灵界里总还有我呢!再不济,我再拼了这把老骨头,收几个弟子,还怕没人去奔波?”   南蔚心神一直放在别的地方,听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栾伏江说了什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忙道:“太师父,你误会了,师父和师叔可能在何处转世,我已经有了约略的答案。之后的事我管不了,自然得交给您和其他人,但最后替他们安排一二,我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栾伏江愣了愣:“此话当真?”   南蔚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栾伏江沉默片刻,长长舒了口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南蔚自然看得出来,哪怕栾伏江面上不动声色,但一直以来,老头儿却的确背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虽然当日南蔚渡劫之时,钟离璇光是针对南蔚而来,骆承弼和燕离楚乃是为了他挡灾,压根算不上栾伏江的责任。但在栾伏江看来,挡灾之人分明应该是他这垂垂老矣的还真境,而非前途远大的骆燕二人。   因此在得知了骆承弼和燕离楚转世消息之后,最开心的,便莫过于这位太一宗老资格的还真境真人了。   “不过具体情况,还需我亲自去看一看。”南蔚待栾伏江心绪平复之后又道,“太师父,您就不必去了,一切都有我。”   栾伏江不大赞同:“你快要去仙界了,怎的一点也不上心呢!要知道仙界中虽然也是太一宗,可那上界宗门,同大罗灵界的太一宗到底有些差异。再说了,仙界之中人才济济,不知多少下界天才飞升而至,你别看你现在是大罗灵界的佼佼者,但到了仙界,大浪淘沙,你又能排在几何!现在不将仙界的情况多了解些,难道还要等到去了才打听?”   南蔚道:“太师父,就这么说定了,我找裴之衡去看看师父他们的情况。”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出,离开了此地。   唉,南蔚也不能告诉栾伏江自己早就去仙界转悠几次了,虽然只是局限于偏僻一隅;同仙界中人譬如姚宣和林白羽也打过交道了,又有仙宫在手,周天和宝灵对仙界乃至仙帝都有所了解,论起对仙界的了解,还真未必有人比得上他。   就如此刻,他也正在同周天和宝灵在心中交谈,将这两个灵智所了解的情况一点一滴地给挖掘了出来。   待见到正等在前方的裴之衡,南蔚落在他身边:“听王大牛说冰幻又开始闭关了?”   裴之衡道:“不错,它说免得去了仙界拖我的后腿,势必要赶紧将修为提升。”   南蔚道:“也是,它同你契约了,你去仙界,它自然也要去,可不像王大牛他们。”   裴之衡道:“你要让王大牛他们留在大罗灵界?”   “未尝不可。”南蔚慢条斯理地说完,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想要他们跟着我们?”   裴之衡闻言心头一热:“自然是不想的。”   南蔚斜睨他一眼,哼道:“他们若跟着我们去仙界,修炼起来根基反而容易打得不牢固,倒不如在大罗灵界内潜心修炼,打牢根基之后又可经由雷劫淬炼,这可是双重保障。反正,我连洞府也不打算带着,就暂且给了王大牛和白额,也好叫他们快些修炼。”   裴之衡嗯了一声,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心中弥漫,不光是他一人想要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南蔚也是一样——只要这样想着,他唇角的弧度就怎么也落不下来。   南蔚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又哼道:“瞧你那傻样。”   他抛了飞舟出去,又拉着裴之衡上了飞舟,便操纵着飞舟径直往他之前用秘法找到的骆承弼和燕离楚可能会转世的地点飞去。   如今先祖洞府交由白额保管,王大牛手中有玉符能自如进出,他们俩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南蔚回来就埋头苦修。   而当日凤霓使出的本命神通恰好帮了大忙,这妖族少年见到南蔚回来可是得意得不得了,趾高气昂,眉飞色舞,几乎快要飞起来。在得到了南蔚的感谢之后,凤霓便回去了妖境,口口声声说是要让涂飞那兔子看自己有多么重要。   其余诸宗自打钟离璇光一伙覆灭,原本齐心协力的局面自然也变得微妙。当然,在此之中,太一宗作为大罗灵界龙头老大的地位却是益发不可动摇了。毕竟这偌大宗门出了南蔚和裴之衡两个,可是单凭二人就硬生生解决了他们都束手无策的魔祖,即便是渡劫完毕将要飞升,那也充分说明了实力。   南蔚才懒得理会宗门之间的蝇营狗苟,他也没有让飞舟的速度加快,而是与裴之衡尽情享受着在飞舟中相处的时光。   此番南蔚乃是用了骆承弼和燕离楚的随身物品,从中取得了他们二人的气息,再借由这气息,施展秘法感应到气机连系,从而找到元魂的最终所在。几番测算下来,南蔚确定了数个地点,都是骆承弼和燕离楚可能转生的所在。   不过既然有他与裴之衡前去查探,自然能将其中某处更加适合骆燕二人转生之处,增加让他们前来转生的几率。   这其实也是许多宗门在弟子转世重修时常用的手段,不同之处则在于宗门是举一宗之力借由法宝实现,南蔚则是单独使用一件法宝来实现。   当然,本尊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定能让师父和师叔确确实实地转生在本尊想要他们转生的地方。   南蔚和裴之衡将数个位置一一考察,最终确定了一个地点,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佳——此地地脉灵动,地势轩敞,元气浓郁活泼,便是凡人在此,都更易身具灵根,何况骆承弼与燕离楚二人乃是转世,想必只要能在此地转生,两人都能早早踏上修炼之途。   在解决了骆燕二人的事情以后,南蔚索性也在此地将钟离和光的那一点元魂送了出去。只待此地有人有孕,被南蔚隐藏在此间的元魂便能有所感应进行转生。身份如何尚且不论,有个修炼的灵根倒是极有可能的,对钟离和光而言,这一点恐怕比家世才更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这些林林总总的杂事一一处理完毕,南蔚和裴之衡二人要飞升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剩下的时候,南蔚没有再往外跑,而是待在了太一宗内,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所幸自从体内全是仙元以后,在大罗灵界内修炼法决也没有什么大的效用,南蔚每日的修炼也放缓了许多。   这一日,正是天高云淡,一大清早就有天光穿窗而入,几点阳光在窗格投下的阴影之间跳跃。   南蔚眼皮子动了动,从安眠中醒来,就瞧见身侧裴之衡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醒了,正半倚在床头,任由身体被他枕着。   察觉到他的动静,本就一直凝视着他的裴之衡露出一个微笑:“醒了?”   南蔚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坐直起身:“什么时辰了?”   裴之衡道:“还早。”   南蔚挑了挑眉:“早?”他看了眼窗外,“都快中午了。”   裴之衡道:“跟蔚弟在一起歇息,什么时候起来我都觉得太早。”   南蔚哼道:“油嘴滑舌。”   裴之衡也不解释,只道:“你不是同叶道友他们约好今日还要一聚?正好谢师兄等人或是要离宗,或是要闭关,不如干脆一起如何?”   南蔚无可无不可地道:“也好。”   哼,就这小子那点心眼,本尊又哪里会看不出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嘛,若非本尊也是这个心思,早就拆穿你了!   等到一群人拉拉杂杂地坐了一个院子,丹桂将茶水灵果点心等物送了过来后退下,南蔚张目扫视四周,所见之人全是让他极为顺眼之人,心下顿时大畅。   裴之衡若有所觉地瞥他一眼,拈起盘中的灵果剥好皮,往他嘴里便送。   南蔚舌头一卷,轻巧地将灵果卷入嘴里,就听对面谢星渊道:“喂喂喂,你们两个,虽说已经是道侣了,亲密一点无可厚非,可在我这般单身了上百年的人面前,能不能收敛一点!”   南蔚笑眯眯:“没事,以后你想看也不见得看得到了。”   谢星渊当即叫道:“谁说的,你们能飞升,我难道不能?便是之后瞧不见了,但等我飞升去了仙界,自然又要被你们闪瞎眼了!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几个与谢星渊同为十大的弟子们各个含笑点头,叶浮白三人也忍俊不禁。   南蔚哼了一声,没理会他们,只与裴之衡头挨着头低语。   待到数日后,南蔚和裴之衡被接引去了仙界,前来送行的谢星渊不由叹道:“我忽然想起了那日,只觉时光若停在那时有多好。”朋友们都在身边,无须为什么东西劳心劳力,安逸呐!   他身边于麓行扶额:“行了,你不是说了你也定要飞升的吗!”   谢星渊当即道:“那是自然!难道你不是?我只是没料到比我后入门的家伙倒是比我先飞升了而已!”说着他揽住于麓行的肩膀,“走走走,去修炼,不能被那两个家伙甩太远了啊!”   话音渐渐远去,接引之光也渐渐消散在空中,只有隐约的元气波动,告诉人们此间才有人飞升仙界。    番外   第255章 孽徒(上)      千载光阴,对仙界中的一些修士而言,也不过是转瞬即过。   尤其是陷入到了修炼中,一次闭关或许就是百年,岁月便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大罗灵界中,天边忽然掠过一道光。   地面上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中的一个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停下手中堆沙子的举动,瞪大了眼睛直直盯住天空。   他身边的伙伴们推了他好一会,这孩子才回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呢?”有伙伴问道。   这个孩子指着天边:“刚才,那里,我看到有一道光闪过去了!”   其他的孩子们有的也为之而惊叹,却有一个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这定是那些仙师啦!”   “仙师?”孩子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词。   那个提起的孩子一脸得意地替他扫盲:“是啊,你不知道吗,若是我们身体里面有灵根,就能去修炼,就能成为仙师啦!仙师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他们能够飞来飞去,能够将那些坏人全部消灭,能够长生不老!”   “哇!”听到这些的孩子们纷纷大叫起来,“真的好厉害啊!”   只有第一个孩子,默默地想到:我有没有灵根,能不能也成为仙师呢……   而造成这一切的南蔚,落在大罗灵界的地界上时,体内仙元已经自然而然地随之调整,又迅速收敛,让他看上去就如同普普通通的一介修士。   不过那张脸却是没有丁点变化,因为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改头换面——本尊如此好看的脸为何要换?只有对容貌不满意之人才会换吧!   裴之衡几乎是与他同时在地面降落,四下扫视了一番,道:“此处应当是荣国境内。”   南蔚嗯了一声:“大概离太一宗不会很远,他们给的道标便是如此,不至于有误。”   裴之衡点头道:“那我陪你走走,前面似乎有座城,我们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南蔚哼道:“吃不吃也就那样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面倒是生出一丝雀跃——虽然仙界之中,论原料来比大罗灵界自然更加丰富,灵力更加充足,味道更美,但也少了许多大罗灵界特有的食材,好些吃食他都有千年不曾吃过了!   裴之衡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携起南蔚的手便道:“那走吧。”   如今距离他们飞升进入仙界,按照仙界的时间来算是足足过了千年时光,但若是按照大罗灵界的时间来算,却是已然过去万年。也就是说,现在的大罗灵界,若换做南蔚穿越以前,大约正是身在天命魔宗内的他初初开始平步青云的时候。   这些年里,留在大罗灵界中的王大牛、白额在距离南蔚二人飞升后百余年也顺顺利利地去了仙界,只不过虽然王大牛很有心继续当忠仆,裴之衡却不想叫人破坏了他与南蔚的二人世界,反倒将冰幻也扔给了他们。   几乎是与此同时,太一宗内当年就天赋卓绝的几人也飞升进入仙界,只不过他们带来的消息,却并不全是好消息。   首先是栾伏江已经按照南蔚留下的线索,找到了骆承弼与燕离楚的转世,将他们收入门墙。他们二人天赋佳性情好,一切倒是都发展得极为顺利。而骆承弼家中还有一位同胞兄长,听说天赋也是出类拔萃,也入了太一宗修炼——南蔚估计他是钟离和光的转世。   其次是叶浮白三人,在尘埃落定后,叶浮白决心开宗立派,并叫了承川宗这个名字。承川宗背后有太一宗诸人支持,甫一开创便势头如虹。只不过,叶浮白和汪远臻因为陈年旧伤,加上在宗派事务上心神劳累,虚耗了许多光景,最终渡劫他二人未能成功,都无奈地转世重修。待谢星渊诸人飞升的时候,并不清楚他们转世后的情况。而如今承川宗只剩下一位殷真人,虽然已至还真境,却因要支撑门面,便一直压制着修为,没有渡劫的打算。   最后是言嬷嬷和丹桂二人,她们到底天赋不够,资质和经验也有些缺乏,在数年前便相继去世,不过丹桂却是委托他们带了许多她亲手制成的衣裳给南蔚——尽管如今南蔚已经有了能自如调整贴合身形的法衣。   在那之后,与大罗灵界之间的连系,便是又过了许多年,转世重修的骆承弼与燕离楚飞升,告诉南蔚栾伏江也转世重修去了。   再然后,是转世的栾伏江也飞升上来,只是几人到了仙界的太一宗内,辈分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而转眼间一过千年,南蔚忽发奇想想要去大罗灵界看看,裴之衡当然要陪他一道。   其实南蔚也不是出于感怀之类,不过是才闭关出来,静极思动罢了。   自从他与裴之衡飞升去了仙界之后,这些年下来其实也并非全是一帆风顺。   才去仙界的时候,两人就撞上了仙界之中的一场浩劫。这场浩劫乃是因为一位仙帝为心魔所趁,使得各界通道不稳。正因如此,原本应该顺顺当当进入仙界内太一宗的南蔚二人,就被一场虚元风暴给卷走并分散开来。   原本能相互联系的法宝也不知是否因为隔了数层空间的缘故,失去了效用,南蔚见无法联系上裴之衡,便索性耐住性子,观察起周遭的情况来。   这里并不是他和裴之衡去的那个世界——所谓仙界,其实在三千世界中,也包含有数个世界,只不过相对而言,比大罗灵界之类更高一层次,时间流速也要慢一些,所以也时常被叫做上界。   不过应该也是某个上界,南蔚很快便留意到了此界美人众多,光是他这样一扫眼看去,就瞧见好些不下于叶浮白等人的美貌,留下来的心思自然更加坚定。   而且这些美人一个个的性子都不差——在与南蔚结识之后,他们结伴进了附近一座大城的城主府中,充作客卿。南蔚这时才知在这一界中,修炼乃是以城市为中心,一座城市就像是一座宗门,城主便相当于宗主,而城主府便相当于宗门核心。因为南蔚才飞升,论修为的确不如他人,但那些美人却并未嫌弃他,反而还对他多有照顾。   南蔚很满意:本尊的魅力便是到了上界,也丝毫未损!   虽然后来一次不小心的时候,有一位美人说漏了嘴,他们原来是觉得南蔚像头肥羊,才会刻意接近他。只不过,在此地修炼一段时间后,南蔚就出了几次风头。他修为垫底,实力却强,很快名声便越来越大,城主都对他看重起来,这些原本有所企图的美人们也就迅速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对此南蔚呵呵:本尊自然也是看出来了,不然何必费心费力地去显摆自己!   这个时候,来自裴之衡的消息终于传到南蔚手中。在知道了南蔚的下落以后,没等南蔚说话,裴之衡就赶紧往这边过来。南蔚本来打算告辞离开去与裴之衡会合,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走出这座城市,裴之衡就到了。   原来裴之衡不知流落去了哪一座秘府内,从中得到了一件能穿越空间、记录道标的梭形法宝,这才让他能如此迅速找到南蔚。   而在见到又一位修为一般实力强横的修士以后,城主对他们愈加赏识。   在此之后,两人也在此地逗留了相当一段时间,参与发掘了数座秘府,也替这位对他们十分赏识的城主出战了几次,直让二人在这一界是声名大噪。   直到确定了时空道标之后,南蔚二人才告辞脱身而去,总算是回到了两人原本打算去的那一个世界。   不过到了两人将要进入太一宗的时候,就又有问题出现了。   却是仙界的太一宗和大罗灵界的太一宗有所不同,此间派系林立,来自大罗灵界的弟子们所在的这一派系却正好在这些年有些弱势,处在了下风,于是才有人存心对南蔚二人推三阻四,甚至是出言不轨。   对这种情况,南蔚可不会客气。   一句话,打呗!   从此之后,南蔚和裴之衡从宗门之外打到了宗门之内,从宗门底层打到了宗门核心,不过千年时光,太一宗内再有人说起南蔚二人的时候,便再也不敢用那些轻佻言论。   在此期间,南蔚和裴之衡也再一次遇到了姚宣和林白羽。双方见面的时候气氛平和淡然,并进行了数次友好的切磋,打下了一个不错的关系。   当时便有人曾道:“从下界来了一对不好惹的,如今又来了一对不好惹的。”   至少待转世重修的骆承弼和燕离楚飞升到仙界的时候,南蔚已经在宗门内打下了一个偌大的家业——正被王大牛和白额经营着,谢星渊等人也不时前来帮忙,那叫一个红红火火。   南蔚二人闲庭信步一般沿着大道前进,身边不时有车马来来去去,一段距离之后,按照位置来看,南蔚估计他们到了九安城。      第256章 孽徒(下)      然而在进入到这座颇为繁华的城市以后,南蔚才发现太一宗虽然还在,荣国却已不复存在,现在太一宗所在的这个国家叫做烈国,脚下的这座城市也改了名称,叫做奎罗。   “叫什么便叫什么吧,九安也好奎罗也罢,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南蔚得知此事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声,眸光则只顾着扫视街边店铺,没多久他眼前就是一亮,拉着裴之衡道,“我们去那里。”   南蔚的视线尽头,正是这奎罗城内的一家饭庄。   裴之衡从来都是随他的意,当即与南蔚一道过去,就见这家饭庄内生意火爆,鼻端依稀也闻得见异香扑鼻。   要了间包厢进入其中,南蔚就听到王大牛在洞府里强烈要求出来。   等到出来以后,王大牛首先扑向摆满了菜肴的桌子,然后心满意足地长长吸了口气:“好久没吃这么地道的家乡菜了,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老爷,你也是么!”   南蔚指出:“你家乡离此地还很远。”这猴子的家分明在南华宗的地域范围内,与奎罗所在的位置,隔了不知多远,又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流口水?”   王大牛顿时不敢回答,恨不得假装自己没说过这句话,一双眼睛只盯着菜肴看。   “哼。”南蔚也没有再同他计较,只道,“这顿饭,王大牛你负责给钱。”   王大牛呆了呆:“我给钱,我哪来的钱?”   南蔚呵呵:“你不想付账?”   王大牛顿时怂了:“想,想!老爷说的是,我来付账!”虽然身上的确没有大罗灵界普通人用的银两,但灵石之类倒是有,还怕别人不收?   然而这一顿饭注定并不平静,两人一猴才用到一半,外界便传来嘈杂声响,紧接着,南蔚眯起双眸,唇边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呵呵,胆子倒是够大啊。”   裴之衡的神念探了出去,自然也发现了正有一堆官兵进了这家饭庄。这些官兵犹如凶神恶煞一般驱逐走了其他客人,却没理会他们这间宝箱,看那意思,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安抚地摸了摸南蔚的手背,只道:“蔚弟,专心用餐,这种事情,让王大牛去解决便可。”   王大牛:“……”怎么又是我?   南蔚道:“也是,王大牛,你去解决吧。”   “好吧。”既然是老爷吩咐,他不敢不从。   王大牛依依不舍地吞了吞口水,百般不情愿地放下筷子,正要出去的时候,包厢门却被人轻轻打开来。   然后有一个小伙计悄悄地溜了进来,他压低了嗓音道:“几位客官,外边的军爷说是来搜拿反贼,怕是要找几位的麻烦,我们这儿有个后门,不如随我出去。”   南蔚在看到他的瞬间,眸光微闪,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惹得手背上的力道重了重,他才反手回握住裴之衡,对那伙计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们不是反贼?”   这名小伙计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面容清秀,只是他面上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显得格外灵动。闻言他就是一愣,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你们不是。”   南蔚微微一笑:“既然你这样觉得,那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必逃走。”   小伙计张大眼:“可是他们都是很不讲理的!”   他话音才落,身后的门被一把撞开,便有一名金丹修士伸手抓住了他,阴阳怪气地道:“你说谁不讲理?”   小伙计登时噤若寒蝉。   这金丹修士拎起他打量了一番,正要在他身上施下一些杀鸡儆猴的法子,却感到手腕一麻,不由自主放开了小伙计。   小伙计倒也机灵,就地一个打滚便滚到了南蔚脚边。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头顶,南蔚心下叹息一声,抬眼道:“你看上了我手中的什么东西?”   别说这些官兵是因为他无意中提到了九安才会前来,那只不过是表面情况罢了。   南蔚稍一思忖,便知道此事背后只怕另有隐情。   果然,这修士也不是个多么沉得住气的人,他见屋内只有南蔚几人和一只猴子,又见对方不像是非常强大的修士,很快就图穷匕见说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修士家中有一位长辈乃是附近一座宗门的成员,且已是化神真人,再过些日子,正值那长辈做寿,这修士便想要寻些新奇的礼物送上,也好趁此机会拉近与长辈的关系。要知道对金丹而言,化神手里便是漏出一点他本人不在意的东西,那也未必不是好东西!   可不就是正好么,此人无意中瞧见了南蔚和裴之衡落地时的情景,一眼就认出那灵光浓郁的飞梭是好东西,便处心积虑地想要将其抢来。   在他看来,这两人固然是修士,却人生地不熟,是外来之人,又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地头蛇?只要使出些法子,定能从对方手里弄到这样宝贝!   南蔚嫌恶地睨他一眼,对王大牛道:“刚才就交代给你的事,还不速速办了。”   自从来了大罗灵界,灰毛猴子不得不将自己当做一只最最英俊的猴子。对着南蔚无所谓,但见这些人也将自己只看做一只宠物也似的猴子,王大牛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闻言他一跃而起,当即使出了几分本事。   等到外面的官兵莫名其妙地鼻青脸肿全部倒地却又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拳脚,最后还被叠罗汉一般叠在一起,又有绳子捆住,而那修士只感到浑身上下提不起劲来,灵元松散,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求饶的时候,灰毛猴子才一脚踩在他头上,笑嘻嘻地道:“老爷,我做的怎么样?”   “还行。”南蔚抬了抬下巴,神念扫视过去,那些普通人都被捆做一团,这修士则被打散了修为,“那我们走吧,真是,一顿饭都没吃好。”又眯了眯眼,“若是要找回场子,去太一宗便是。”   他一向是懒得处理这些破事的,但也知有些人就是打了小的便来老的,比如当初的翟浩然和翟坤彦。他在这儿打了人就走不妨事,可若是对方找不到发泄口去向普通人动手,那他也就要背上一些不必要的因果,南蔚根本犯不着如此。   既然他好歹也是太一宗里挂的上名号的祖师,又有王大牛和宗门后辈可用,大不了便是将这修士祖宗十八代再加上亲朋好友全部宰了嘛,想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可惜南蔚却错估了自己和裴之衡再加上王大牛的名头,也不知是谁曾经留下了他们的影像,那修士本是有心报仇,回家一说,却叫那长辈给认出了南蔚二人的身份,当即吓得三魂出了两魂。最后此人一家子反倒备下了丰厚的礼物,亲自去太一宗山门赔罪。   本来回去宗门等着闹一通事出来好过过瘾的南蔚对此表示十分无语:“王大牛,还想说给你找点事做,但这些人不配合啊。”   那正好将要过寿的化神修士当即道:“配合!配合!您要怎么打我,就怎么打,我绝不还手。”   南蔚:“……”   这下还有什么好玩的?南蔚没再理会这一干人等,也不想继续留在太一宗内。没等此事结束,他索性跟裴之衡彻底隐了修为,不情不愿地改换了形象,从太一宗内悄然离开。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眼山门,就见到那个机灵的小伙计,似乎是发觉了他们的踪迹,悄悄跟了上来,见他们远去又眼巴巴地站在那儿,盯着他们的身影看。   如今这小伙计也算是时来运转——他被送到了太一宗内,经过测试身具灵根资质不错,又因为与南蔚结下的善缘,一入宗便成为了内门弟子。好在这小伙计为人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短短几日,宗门内的弟子们不仅对他没有什么排斥,反倒都喜欢这个年纪小嘴甜会来事的小师弟。   裴之衡却注意到了南蔚的异状,忽然从背后揽住他,低声道:“蔚弟,他同你,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为何这样问?”南蔚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裴之衡。   “直觉。”裴之衡道。   南蔚却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渊源,以前可能有,以后却是没有的。”   裴之衡心里并不相信南蔚的这一回答,但瞧南蔚的样子是不打算说了,他也就将此事放下了。因为他深知,无论怎样,南蔚已是他的双修道侣,彼此心心相印,共同在一起过了千年也不曾对对方生出厌烦的情绪,任何人任何事也不可能分开他们。   南蔚却是用神念又回望了山门一眼,发现那个小小少年仍在山门那儿,不过看样子大约马上就要离开,因为有其他的弟子过来叫住了他。片刻之后,他果然同那些弟子勾肩搭背地回去了宗内,眉目间一派灿烂笑容。   南蔚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地道:别了,孽徒。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裴之衡又想起了这一天的情形,忽然福至心灵:蔚弟,你似乎仿佛曾经提到过你以前的徒弟?   南蔚:嗯,本尊曾经有个徒弟。   裴之衡:莫非就是那个孩子?   南蔚:嗯,就是他。   裴之衡:既然他是你徒弟,你怎么没有再将他收入门下?   南蔚(挑眉):你想要我再收他为徒?   裴之衡(……):不要。   南蔚:那不就得了。   本尊曾经对孽徒就没生出过与他对等的感情,再来几次也不会生出,既然如此,何苦误了孽徒?   正好,这一次,孽徒也不认得他,更不记得他,多么好。   裴之衡:(我就知道我家蔚弟,心肠最软了)。      第257章 会元盟初定(一)      转眼间,南蔚和裴之衡已然在仙界的太一宗内过了有数年时光。   当时他们总算通过那能穿过数层空间的星梭法宝,回到了两人本来打算进入的这一个世界。在大罗灵界的时候此界都被称作仙界,此界中人自称会做上界,其中的太一宗,可以说是三千世界中每一座太一宗的源头、始祖。既然回到这里,两人又本来就是太一宗弟子,自然要拜入其中。而等到经过了一番刁难入宗以后,南蔚才发现这个太一宗,与大罗灵界的那一个相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在大罗灵界内,太一宗是所谓的玄门正道,而在如今这座太一宗内,可以说是有教无类,魔修也就罢了,更有许多妖修赫然在列,飞禽走兽也不排斥,更有许多从奇特世界飞升而来之人,修炼体系同他们都有些不同,但太一宗也敞开胸怀收下了他们。   不过这同南蔚没有什么关系——总的来说,除了入宗时几个不长眼的弟子为难以外,南蔚对现在的太一宗颇为满意。   这自然是因为,仙界果然美人众多!   光是入宗之际看到的,再加上入宗之后见过的,同裴之衡的容貌能相提并论的也不下十数人,这些人里有的与南蔚立场相异难以认识,有的看上去也不好打交道,有的却天然就与他们同在一个派系之内,很快南蔚就与他们熟识了。   对此,裴之衡是很无奈的。   到了这个时候,要说还觉得南蔚有朝一日可能会抛下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但看到自己的爱人目光一个劲往别人脸上看,裴之衡还是觉得心里面难免有些酸涩。   让他阻止南蔚,这是不可能的,南蔚只不过喜欢看罢了,这点喜好都要阻止,那裴之衡觉得自己非常过分。但让他什么也不做,那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认为有身份在这儿的裴之衡变本加厉地黏着南蔚,彰显出自己与南蔚乃是一对双修道侣这一事实。   南蔚:……   哼,若非本尊也有此意,你这小子难道以为勉强得了本尊吗!   这一回出关之后,南蔚打算出去走走,就与裴之衡一道接了一个宗门任务。   这任务乃是让他二人押送一批材料,前往这一方仙界中的另一座宗门天海宗——没错,这座宗门也在大罗灵界有相应的传承宗门。   天海宗顾名思义,正是坐落在海中,这叫做无定海的海域极为广阔,天海宗的驻地却并非是无定海中的岛屿,而是以鬼斧神工般的伟力,在海面之上,半空之中,兴建了一座瑰丽而奇妙的城池——天海城。天海宗最核心的地方,就是天海城,而其下岛屿,反而不过是宗门驻地下辖一些试炼之类的地点。   此番运送的材料,因为本身的一些特性,无法放入储物袋内,便是南蔚的万药圃,也不能全部收纳其中,只能用容器来运送,便装在两人将要乘坐的飞霞车中。   这飞霞车速度可快可慢,南蔚和裴之衡正好坐在上面,欣赏一番仙界中的风光。   而快要到达无定海的时候,南蔚却是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地方。   “无定海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出世?”他此时正倚在裴之衡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裴之衡的手指,瞧见数道虹光与之前一般无二地飞掠而过,南蔚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裴之衡自然知道他因何如此发问,实在是这些天来,从各个方向往无定海过去的修士太多了一些,且其中还有一些金仙在内。   他便道:“可能。”   南蔚其实也只是随口问问,因为他的神念早就跟了出去,仿佛无穷无尽般覆盖了方圆百里。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一座仙宫契约成了主人的缘故,还是战胜钟离璇光时得到了什么特别的突破,南蔚虽然如今才是天仙,却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神念被发觉。   他们两人才入仙界的时候,乃是跟所有飞升来此的人一般都是地仙,不过若叫旁人知道他们只用了短短数年就成就天仙,恐怕也是要大吃一惊的。然而在南蔚这里,他成就天仙也已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如今距离突破至金仙,也不过只是早晚的问题。   南蔚都觉得有点奇妙,他飞升之后,修炼起来那股子势如破竹的态势,简直就像是灵桥断绝之后的大罗灵界内的他一样。   很快,神念就有了答案,飞霞车内南蔚勾起唇角:“果然。”   裴之衡道:“真有宝物出世?”   南蔚笑眯眯地道:“不止哦,是秘府。”   他们在回到这一个世界以前,就曾去了几次秘府,自然知晓在仙界之中,秘府便如同大罗灵界内的秘境遗迹之类,通常都是仙人化虹之际将全部仙元与全部收藏封存之处,越是修为等阶高的仙人,所形成的秘府越是值得一去。   而方才南蔚的神念所探知到的,据说乃是一位天海宗的大能,一位九天玄仙陨落之后形成的秘府,可想而知其价值有多么让人趋之若鹜。   不过,在这距离天海宗如此接近的地方,这座秘府为何会弄得人尽皆知,也是值得商榷之处。   飞霞车是太一宗特有的代步法宝,自然也颇为醒目。待到南蔚二人越来越接近那处秘府所在位置的时候,前方便出现了几个人。   飞霞车倏然停下,那几个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朗声道:“可是太一宗的道友?”   南蔚早用神念将他们打量了一个遍,知道这几人应该都是天海宗弟子,闻言他便与裴之衡对视一眼。   裴之衡道:“是,不知几位……”   那为首之人看起来也是金仙,容貌清俊,立在前方简直就像一幅画,此时他开口道:“我们是天海宗弟子,想询问道友是否是送材料来天海宗之人,若是,那便就在此处交接即可。”   南蔚眯了眯眼,眸光微闪,出声道:“那就请道友出示一下交接的玉符。”   那金仙微微笑道:“正有此意——道友不知如何称呼?前方恰是本宗一处秘府出世,这材料正是为了解开秘府之物,我们不如下去交接?”   南蔚道:“好。”   那天海宗的一行人往下落去,但见其中一名天仙将手一招,便是一艘小船儿飘飘摇摇落到了海面之上,腾起无穷云雾,然后他们落到那船上,又招呼南蔚将飞霞车也停在上面。   这金仙在见到南蔚和裴之衡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即就道:“我是天海宗弟子郁南,这几位是我的师弟,路当周,莫玉琦,费力,罗亚楠。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南蔚道:“我是南蔚,他是裴之衡。”   裴之衡握住南蔚的手,朝几人笑了笑。   郁南见状笑道:“裴道友同南道友是道侣吧?看起来真是亲密无间。”   南蔚嗯了一声,又道:“你说前面有秘府?”   郁南道:“不错,正是如此。”   这五人除了郁南是金仙意外,路当周和莫玉琦也是金仙,费力和罗亚楠则是天仙,从修为上看,可以说是实实在在地压了南蔚二人一头。   不过郁南几人却没有那种骄横之气,反而显得十分温和,又告诉南蔚说前面的秘府将要出世,不过在出世以前,需要由天海宗弟子采用一些特殊的法子来开启它,这些秘法,正需要南蔚从太一宗运送来的材料。眼看秘府马上就要出世了,他们正在着急,就发现了南蔚的飞霞车,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于是他们便提出,只要交接之后,几人开启了秘府,便邀请南蔚一同进入其中探索。   南蔚一直做倾听状,听到这里,才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这样岂不是借了几位道友的光?”   郁南道:“怎么能这样说?相逢即是有缘,何况若非两位将我们所需的材料运到此间,那秘府开启的时候就会有些问题不说,我们要进入其中也可能有些麻烦。总之,两位随我们一同进入其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南蔚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郁道友此言有理。”   郁南就笑了起来:“南道友意下如何?”   南蔚道:“好吧,郁道友盛情难却,我们再推辞下去也未免有些矫情。”   郁南轻轻拍掌道:“好好好,这样一来,我们探索秘府又有了两位生力军的加入,可是一件大好事。”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郁南就道:“那道友,我们便来交接材料吧,时间可不等人啊。”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好啊。”   然后他就催动仙元,微微泛着金光的白气霎时化作一只大掌,从飞霞车内将里面的若干容器给一股脑抓了出来。   郁南眼中精光闪烁,正要上前一步,却见南蔚又将东西尽数收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番外时间点是南蔚他们进入仙界太一宗之后。      第258章 会元盟初定(二)      郁南见南蔚如此,仿佛十分莫名:“南道友,你这是何意?”   南蔚微微一笑道:“郁道友何必明知故问?”   就在不久前,南蔚心中便听到周天忽然道:“瞎说!这个人类在瞎说!南蔚,你可别相信这个人类!哼,果然人类都是个奸猾至极的骗子!秘府出世或许需要一些特定的材料,但你手中材料却分明是用来炼制丹药之物!”   因此南蔚可以肯定,这位郁南以及他身后的那几人,来意值得商榷。更何况在周天提醒他以前,他其实就生出了一丝警觉——秘府是何等珍贵之处,且他们本身势大且身份超然,根本犯不着让南蔚二人一同进入。这些人的态度与其说是热情友好,不如说是心里有鬼。   郁南闻言不由地一顿,眼底原本暗藏的几分轻蔑倏然消失,他认真地端详了一遍南蔚和裴之衡,才倏然笑着道:“好机灵的太一宗弟子!”   南蔚道:“多谢夸奖。”   郁南冷笑道:“我可不是在夸奖你们!不错,我们并非前来交接材料之人,我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听说你也才从下界飞升而来?没理由会对秘府开启的事情了如指掌,怎么会察觉到问题?但那又如何?”   他说话时,其他几人已是悄无声息地将南蔚两人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包围圈。   郁南继续道:“我们想将你们怎样,还不是手到擒来?”   南蔚面色不变,他身侧的裴之衡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一旁。   片刻之后,来自那几人的仙元威压越来越强,然而南蔚仍是不动声色,只道:“哦?”   郁南面色微沉:“识趣的话就快快把材料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你们杀了,材料还不是自然到了我们手里?”   南蔚又哦了一声,指出:“那也要你能把我们杀了。”   郁南反倒笑出声来:“你当你是九天玄仙了不成?不过区区两个天仙,你说我们杀不掉你们?”   南蔚也笑。   两个人面对面地笑了一会,郁南不由自主地敛住了笑意,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探究。   南蔚则是想到,这美人在太一宗内,仿佛还有眼线?   局面终究没有凝滞太久,又过了片刻,只见郁南催动仙元,便见一张若有似无的金色大网倏然出现,从四面八方朝内里紧缩,明摆着要将南蔚二人和那飞霞车都笼罩在内。   而郁南也颇有自信,要知道在仙界之中修士自然也有等级,最低等的便是才飞升上界的地仙,接着便是南蔚这般的天仙,然后则是郁南的金仙,后面分别是大罗金仙、罗天上仙、九天玄仙、仙君乃至仙帝。虽然此界也有一些天仙本事不凡,仙法精妙,但他早就打听得清楚了,南蔚和裴之衡进入太一宗也不过是数年前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可能学到精妙的仙法,所以这一次的买卖,郁南才果断出手。   何况,他自认为自己一方的实力雄厚,金仙三人,天仙两人,怎么可能战胜不了区区两个天仙?   然而郁南却忽略了一点——南蔚和裴之衡虽是天仙,但他们从地仙到天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眼看那金色大网朝自己扑面而来,南蔚眯了眯眼,顷刻间就从周天那里得到了此物的根底。   下一刻,他微抬双手,同样是催动仙元,仿佛有旋风忽然从南蔚手心发出,这旋风不断盘旋,越卷越大,竟是让那面金色大网始终无法真正落下。   到了这个时候,郁南才真正吃了一惊。   而南蔚笑眯眯地道:“郁道友,这般勾当,你们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没错,郁南心下回答。   他们的确是天海宗弟子,但却不是天海宗的核心弟子,因为天赋尚可,乃是内门弟子,又聚集了一众团伙,平日里倒也在天海宗内颇有一些势力。然而到底不入核心,作为一介普通内门,修炼起来在资源上难免有所短缺。   仙界说到底也是一个世界,范围有限,修士却多,还不断有新的仙人飞升而至,在有限的修炼资源的分配上,内门弟子又如何比得上核心弟子?既然比不上,郁南等人便索性自己去弄。   南蔚这时候也已经将对方的目的和企图猜到了个大概,他心想能想到这个法子倒也聪明——宗门无法提供足够的资源,只能依靠自己。自己要怎样取得,这借着宗门之间运送货物的时机来截胡,怎么看都一本万利。   只不过……谁叫这美人撞在了本尊手上!瞧他们自信满满的样子,本尊就忍不住想要叫他们认清现实。   紧接着,南蔚与裴之衡对视一眼,裴之衡飞剑倏然而出,犀利无匹,那本命飞剑向上冲出,又围着金色大网绕了数周。   郁南忽地胸口一闷,像是被重锤击打,唇间涌上一股些微的铁锈味,然后便大吃一惊!   因为他看到那张金色大网,已然变得支离破碎,碎片如同飞舞的蝶翼一般,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你——你们——”郁南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这两人分明就是天仙,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何不凡之处,但能在举手投足间便毁掉自己一件法宝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天仙?   南蔚一脸好奇地道:“我们怎样?”   郁南皱了皱眉:“你们并非天仙!”   南蔚哼道:“你不是很有自信的么,三个金仙两个天仙对我们两个,还在话下?”   郁南镇定了一下,却道:“说的是,便是你们两个再厉害,也不可能是金仙,大家!”   南蔚颇有些期待地等着他的下一步,毕竟这里有三名金仙两名天仙,正好能拿来练手——至于公不公平嘛,手中握有一整座仙宫的天仙,以及这个天仙的道侣另一个天仙,自然不可能只有普通仙人的战力。   谁知当郁南的这一句话话音刚落,下一刻,五个人竟然如闪电般朝四周飞射而出!   南蔚:“……”   数息之后,他才扭过头看向裴之衡:“他们跑了?”   裴之衡哭笑不得:“是跑了。”   谁能想到,这五个之前信心十足等阶也比他们略胜一筹的大宗弟子,竟只是试探了一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以后就如此果断地跑了。   南蔚反倒点了点头:“果然是聪明人。”   或许正因对方遇事之后当机立断,得罪不起的不得罪,得罪得起的就对不起了,可能有问题的也先撤再说,这番勾当才能一帆风顺。   不过南蔚事先也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宗门任务,竟会引来这般事情,而在宗门中竟有专门打着这任务主意的弟子。   接下来,那一边无定海中秘府出世闹得是沸沸扬扬,这一边南蔚和裴之衡则继续驾着飞霞车,赶向天海宗。   到达天海宗下辖的一座岛屿,正是事先与太一宗说好交接任务物品之处,点明了材料,又确认了身份等等,那名天海宗的执事点头表示满意,又仿佛不经意般地问道:“两位,在来时路上是否遇到了什么情况?”   听他的口气,不想是要为南蔚二人那一番遭遇出气,倒像是存有一丝威胁在内。   南蔚立刻就明白了,郁南等人之所以这般勾当能持续下来,不光是因为那伙人够机灵,当断则断,也因为他们在天海宗内有着一些关系。   对此,南蔚自然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只道:“不曾遇到。”   那执事立即缓和了神情,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才送他们离开此间。   回程两人再不必乘坐飞霞车,而是将飞霞车收起,坐在裴之衡的星梭之内。   裴之衡道:“蔚弟,此事放着不管,不要紧么?”   南蔚挑眉:“你是说那郁南?”   裴之衡道:“是,他们应当已经如此许久了,这样做,恐怕不大好吧。”   “是不好。”南蔚同意,“不过这是天海宗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说的也是,裴之衡闻言便不再问。   何况从郁南几人身上,南蔚没有察觉到杀意,恐怕之前便是截胡也并未杀死过谁,既然如此,把东西丢掉那也是运送物品之人本事不够脑子进水,他便是能管天管地还能管人自己蠢笨?   星梭速度比飞霞车更快一些,瞬息便到了那秘府之上,从上往下看去,两人就见到这无定海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旋转,时不时有光点飞射而出,又有一些修士仍在进入其中。   南蔚道:“方才那郁南曾邀请我们结伴去探索秘府,现在他们是不在这儿了,不过去秘府这事既然答应了,也不好不做。”   裴之衡忍不住想笑:“是,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南蔚道:“如此甚好。”   他的神念也探听到了秘府的一些消息,知道飞行法宝不能从入口进入,便与裴之衡从星梭里出来,投入到那巨大漩涡之中。 第259章 会元盟初定(三)   无定海疆域极为广阔,平素却甚少有大风大浪,概是因为无定海上天海宗存在之故——天海宗大能仙君翻手云覆手雨,桎梏住这一片极为广袤的地域,使其不可肆意妄为,这也是许多从无定海上飘摇而过之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不过在南蔚和裴之衡进入这座秘府之后,就知道了天海宗或许能管住海面上的情况,但对海面之下,或者说是秘府之中,却有些鞭长莫及。   才入漩涡,两人便感到颇为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便连身周仙元结成的防御法门,也好象被挤压住了一般,前进极为困难。   也是这个时候,只需张目远望,就能看到许多修士与他们一般,正通行在这漩涡形成的甬道内,步履维艰。   南蔚尝试着用了一下神念,倒是发现神念受到的影响极小。   裴之衡却与他的感受大相径庭,神念在此地寸步难行。   察觉到彼此神念的不同,南蔚想了想,猜测估计又与自身神念的特异之处有关,又或者是因为他乃是仙宫主人,在这方面也收到了一些特殊的关照?   他没有再猜下去,而是索性放出神念往前,越过了许多行踪缓慢的修士。   过了一会,南蔚才道:“原来如此。”   裴之衡问:“你发现了什么?”   南蔚道:“此处却是我们想岔了,进入此间,自有水流带动我们往前,而无需我们主动前进。一旦如此,反而会引起水流的阻滞,因此……”   不用再说,两人立即将往前的势头一收,只留了些许仙元护身。   果然,在此之后,南蔚和裴之衡前进的速度立即加快,接二连三越过了好些修士,也得到了不少惊诧莫名又警惕万分的眼神。   对此,两人自是全不在意,而秘府所在,也逐渐出现在了南蔚的视野中。   到达秘府,周遭的水流却是仿若被蒸发了一般,只化作烟雾一般围绕来去。   南蔚打量了一下这座据说乃是九天玄仙陨落化成的秘府,点了点头:“气派倒是不差。”   裴之衡笑道:“若要跟你那周天仙宫相比,自是大为不如,但能引得如此多仙人趋之若鹜,恐怕其中也有着吸引人的地方。”   “那是自然。”南蔚道,“九天玄仙之上,也就只有仙君仙帝两者了,像那天海宗,宗内修为最高也不过才是仙君,九天玄仙的地位当然不凡。不过我见来此探索之人,大都是金仙和天仙,最高也不过是大罗金仙,恐怕这秘府对探索之人也有一定限制。”   裴之衡道:“是啊,就像我们之前随猊城主所去秘府,不也是如此?”   南蔚摸了摸下巴道:“也是,正好方便了我们。之前所探,最高不过是罗天上仙的秘府,这还是第一次见识九天玄仙的秘府,是该好好探索一番。”   裴之衡道:“好。”顿了顿他才又道,“在此之前,蔚弟,你也大半日不曾用餐,不如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也好。”南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携着便在秘府一隅寻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那一直悄无声息跟着他们二人的修士,见两人竟真的取出了吃食大快朵颐,一双眼睛差点要突出眼眶,跌落在地。   此时恰有另一人唤他:“玉琦师弟,情况如何?”   莫玉琦用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回答了他:“他们两个找了个地方坐下吃东西。”   对方:“……”   莫玉琦道:“我真是不明白,他们是将秘府当成了郊游踏青所在还是什么?”   对方才道:“你被发现了?”   莫玉琦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登时就反驳道:“不可能!我的秘法怎么可能被天仙察觉,便是师父那般的罗天上仙,也不曾破得了我这个法门!”   对方沉默片刻,道:“你在原地稍候片刻,我马上就到。”   南蔚却是笑眯眯地对裴之衡抬了抬下巴:“跟人联系呢那个小尾巴。”   裴之衡道:“凡事都逃不过蔚弟的火眼金睛。”   南蔚哼了一声:“还是郁南那伙人,若是他们不长眼睛,我也不介意替天海宗来教一下这帮小子。”   若说裴之衡以前不解南蔚为何小小年纪就偶有老气横秋之态,在知晓了南蔚曾经的身份和经历以后,就非常理解了这一点,但见他将修为与他们仿佛或是在他们之上的几名仙人称作小子,还是有点忍俊不禁:“是,蔚弟这可是大发善心。”   “那可不是。”南蔚咬下裴之衡递来的吃食,品味着在唇齿间化开的香甜软糯滋味,胸怀大畅的同时便眯了眯眼,笑道,“这也是叫他们学个乖,免得以后对上了更不得了的对手,还如此试探,那可是找死。”   裴之衡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南蔚若是不理会对方,他自然也不会搭理他们,但若是南蔚要玩,他自然也会奉陪到底。   莫玉琦等了一会,就见郁南出现在了不远处,他忙道:“便是在那边。”   郁南远远看着南蔚二人,就发现他们果真是在有滋有味地吃吃喝喝,心里头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想法,只道:“我当时觉得他们本事和来头可能不小,所以才让大家远遁,但后来问了太一宗的人,又知他们的确是数年前才入宗之人,且黄执事那边也说此二人愿意息事宁人,我才认为当时可能是被他们狐假虎威了而已。但现在看来,这二人似乎……”   他还在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一张脸上的表情几乎也挂不住,仿佛裂了开来,然后倏然回头往南蔚的方向看去。   果然见到那人举了举杯,冲自己示意似的笑了一下。   原来郁南耳边方才忽然听到了南蔚的声音:“郁道友,相见即是有缘,不如前来一叙?”   莫玉琦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师兄?”然后也是大惊失色,“我我我……我果然被发现了?”   “罢了。”郁南很是光棍,“既然已被察觉,那便过去一探。”   待两人拢到跟前也依样画葫芦的坐下,南蔚却将面前吃食往怀里的方向一揽。   郁南:“……”   南蔚理直气壮道:“这都是他专程为我做的,我不想给别人吃。”   裴之衡眸中笑意闪过,朝郁南二人点了点头,又取了些别的吃食出来。   郁南只是看着,就能分辨出两者之间在味道上定有差距,不过他和莫玉琦过来也不是为了吃东西,便道:“两位道友原来还是要进此秘府探索?那何不便同我们一起?”   南蔚道:“可以啊。”   郁南:“……”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二人,也越来越后悔招惹对方。   不过既然南蔚答应下来,郁南也不便推辞——何况是他自己先邀请的……   于是很快,南蔚和裴之衡又与郁南五人重新会合在一起,并往秘府之中的一条路上掠去。   周天不乐意地给南蔚传音:“这五个人类分明是骗子,为什么要同他们在一起!”   南蔚道:“但他们是天海宗弟子,此地又是天海宗九天玄仙的秘府,跟着他们,发现好东西的可能更大。”   周天顿了顿道:“我发现了,你才是世上最阴险狡诈的那一个!”   南蔚笑眯眯:“多谢夸奖。”   周天呸了一声:“我才不是在夸你!你怎么听话的,听不懂人话吗?”   南蔚道:“你是人?”   周天顿时败下阵来。   这个时候,一行人似乎是遇到了关隘,又或者说,是郁南五人特意为了为难南蔚和裴之衡所造成的局面。   但见四周忽有剑啸长嘶,紧接着便可见到无数剑光森然,在周遭来去,仿佛能够撕裂虚空一般。这些剑光速度极快,须臾之间便到了近前。   郁南道:“糟了,这是那位九天玄仙生前绝学之一,快快躲闪!”   他一边放出防御法宝,将天海宗几人护在里面,一边偷眼观瞧南蔚二人的情况。   下一刻,郁南目瞪口呆。   原本那无数剑光袭来,便是向众人当头斩下,旁边的一切都似乎抵挡不及,支离破碎。   然而这千钧一发之际,南蔚却一动不动,裴之衡则上前一步,身周仙元闪烁,飞剑不知何时已然腾空相对。   他的剑光也不知是怎么挥出,在空气中不断震荡,却是四面八方同样生出了萧萧剑鸣,与那席卷而来的剑光形成了对峙之态。   再然后,裴之衡又出一剑。   方才的剑光已是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郁南在心底忍不住惊叹,因为他方才所说,这的确是那位九天玄仙归雀的拿手绝活,在他生前,凭借这一招,不知斩下了多少敌人的头颅!哪怕如今是在秘府内,也是他们利用秘府机关开启,威能自然大不如前,但能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对抗并反将一军,足可说明这两名太一宗弟子,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虽然不明白为何一介天仙便有如此实力,郁南还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苦着脸看向南蔚:“南道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蔚笑得一派和气:“干嘛喊打喊杀?咱们不是一同在探索这秘府吗?” 第260章 会元盟初定(四)   郁南便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要借助自己几人对秘府的了解——可以说,不是对方落在了他们的算计里,而是一招请君入瓮,让他们落到了对方的盘算中。   然而在见识到了南蔚二人的实力之后,郁南思量再三,暂时打消了暗中的谋划。毕竟他也很清楚,便是他们对这座秘府了若指掌,有足够实力在前,那些小动作不过是小打小闹,根本不可能伤及对方筋骨。   而南蔚这般说似乎也是真心实意,接下来探索秘府之中,一行人好似真成了齐心协力的同伴,遇到阻碍就破解,有了宝物就分配,南蔚二人并不会对如何行进指手画脚,一路走来倒是颇为顺利。   看到郁南等人如此识趣,南蔚心里面又是舒畅:因为这当然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的。又有些不大高兴:太一帆风顺了,他要怎么冠冕堂皇地教训这几个人呢!   郁南丝毫不知南蔚心中所想,但背心时不时地发凉,却是让他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更加小心谨慎,不敢有分毫捋虎须的举动。   南蔚的一张脸却反而板了起来。   这让郁南五人都有点提心吊胆。   只有猜到南蔚心思的裴之衡才觉得哭笑不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不要怕,只不过是你们没有再玩花样,蔚弟没玩够,所以才会如此。”   郁南的脚步就差点踉跄一下,又有些羞愤难当。   他们几人好歹也算是天海宗内门弟子这一代里中上水平,且平日里同进同出,势力便是在宗门内也不可小觑,怎么在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看来,他们就成了玩具!   天海宗的几个人内心都有些不忿,气氛因而变得略微紧绷。   然而在对上南蔚终于变得饶有兴致的一双眼睛以后,五人就好像被冰水兜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   因为他们认识到,裴之衡所说的是大实话,南蔚是真的在期待他们玩出点花样闹出点事来。   郁南想了想,才道:“南道友,裴道友,你二人虽是天仙,但实力非凡,前程远大,自不必说。我们承认之前动了歪心思,若是你想要如何都随你,是杀了我们,还是捉了我们去宗门陈情揭发都可,但你们不可折辱我们!”   南蔚挑眉:“谁耐得烦折辱你们,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况且有你们在,探索这秘府起来很是顺利,杀你们捉你们又是何必?”   郁南呃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南蔚的下一句话说出口来。   “不过我想说,你们做这勾当,做的还真是破绽重重啊。”   郁南一呆,忍不住与其他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终于道:“还请道友指点。”   南蔚道:“且不说以往,单说这一次。当时你们的态度,你们画蛇添足的做法,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可能察觉不出其中迹象。”   郁南回想一下,忍不住道:“在此之前,几乎没人察觉到。”   南蔚则道:“在此之前,都如何了?”   郁南老老实实地道:“每次都成功了,也没遇到过强手,一般对方发都不曾发觉异状,恐怕还是回宗以后才知道是被我们截下了任务物品,我们每次也都是拿到东西就撤,便是有人当场感觉到不对劲,却也没出过什么事。”   南蔚冷笑:“这是到目前为止。你们还算有分寸,便是截走了多少物事,在宗门眼里也不值一提。但长此以往,你们真当永远无人理会?像你们这样毫无顾忌的行事,迟早有一天会惹来大麻烦。”   闻言郁南背后冷汗涔涔,却也有些不服气:“我们自然是打点好了,何况我们自然也晓得不可妄动重要之物,我们选取的都是天仙级别的任务物品,反正单由天仙押送的货物,肯定不怎么重要。”   南蔚点头:“说的也是,所以……”他忽然眸光一闪,笑眯眯地看向郁南,“你看我们两个能不能插一脚?”   郁南又一次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南蔚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觉得这笔买卖的确不错,所以想要插一脚。”   郁南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讷讷地道:“道友莫要开玩笑了。”   南蔚眨眨眼道:“为何认为我是在开玩笑,我是当真这样想的。”   郁南道:“我们不过是普通内门弟子,手头紧得很,才会出此下策。但两位道友,尚是天仙修为就如此强横,势必会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压根不必在意这点小小的物资,又何必污了两位的手?”   南蔚觉得这小子说话真是好听,笑眯眯地道:“你看,以我们两个的实力,去截胡金仙,大罗金仙押送的东西,能不能成?”   郁南这才领会到了南蔚的深意:“你……你们要将这桩买卖发展到更重要的东西上去?但是……但是你方才不是说,迟早会被宗门注意到,会惹来麻烦?”   南蔚道:“所以这个度就需要细细把握了,只要在宗门的承受范围内,胡闹一下,也算是帮宗门把把关,教教弟子,让大家注意到这些漏洞好加以改进,也让某些蠢货吃一堑长一智嘛。”   郁南:“……”   其他四人:“……”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们竟然无言以对。   南蔚当然也不是随口说说,他虽然之前是在逗弄这几个天海宗弟子,但到了后来,他也觉得这事情可以做。只不过,要怎么做,又要针对哪些人接下的哪些任务,是可以由自己来掌握的嘛!那些当日针对他和裴之衡入宗的弟子,那与己方对立的派系,都是可以下手的目标,南蔚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能愧疚。何况如此选择,即便事发,己方派系肯定还要维护一二。   便是在这里,横跨仙界数座宗门,日后将要煊赫一方,从截胡宗门任务开始,到最后几乎能左右宗门事务的一大势力,会元盟,奠定了雏形。   而这个时候,南蔚也不过是突发奇想,虽然他不差资源,也看不上截胡的这些货物,但以后还有熟人要飞升,总是要给他们打下一个更好的局面才是,所以能获得资源,还能打击异己,何乐而不为?   在此之后,南蔚和裴之衡便同郁南分开,自行探索这座九天玄仙遗留下来的秘府。   郁南倒是想要将秘府中的机关和其他一些消息告知他们,南蔚却是拒绝了:“什么都知道了,探索起来多无趣。”   郁南:“……”好吧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接下来,南蔚和裴之衡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在秘府中穿梭,遇上有点兴趣的宝物,就同宝物的守护之灵和其他修士打上一场,遇上没有兴趣的宝物,就看别人为了争夺此物大打出手。   转眼间,在秘府之内,已是十日有余。   南蔚神念扫了一遍,只在刹那间,他就知道他们两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这座秘府的最深处,距离通常意义上来说,拥有最大利益之所在的秘府核心,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听郁南说,那九天玄仙叫做归雀?”南蔚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一边感应着体内仙元。果真是闭关不如游历,如今他距离金仙已经只有薄薄一层距离,借助着秘府内的仙气,足可让他直接突破。   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南蔚突破太快,而是在大罗灵界时他就已经打下了极为坚实的基础,又有周天仙宫在手辅助,入仙界后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马上进入宗门修炼,反而接触到了仙界之中最本质的一些东西。在这种条件下,假若南蔚修炼得慢了,只怕周天首先就要发脾气大吼一通人类都蠢死了。   裴之衡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蔚弟要突破了?”   南蔚嗯了一声:“快了,你也快了吧?”   裴之衡也嗯了一声,道:“蔚弟有何打算?是就在这秘府内突破还是回宗去?”   南蔚道:“顺其自然即可。”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渐渐靠近了这秘府的核心部位。   远远的,南蔚的神念发现,在核心区域的入口处,有一群仙人正聚集着,似乎在商量如何打开入口,又每每铩羽而归。   那入口的封禁看上去并不难解,南蔚扫了一眼,心中一动。既然封禁不难,却又阻挡了如此多人的脚步,显然这里面有别的缘故。莫非是因为这座秘府出自天海宗,就得有天海宗弟子在此?   不光南蔚,其他人也有想到了这一点,叫嚷着要找些天海宗弟子过来。   很快,南蔚就瞧见郁南被唤到此间,他与其中几名金仙似乎颇为熟稔,彼此打着招呼,十分亲热。但从郁南单独来此这一点看,南蔚不认为他们真的有多么交好。   待郁南来了,这入口处的封禁果然很快就解开了,只是南蔚作为旁观者,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就好像这封禁大约有两种解开的方法,一是合乎封禁需要,二是直接用钥匙。郁南采用乃是后者,但前者……封禁到底需要什么?   这时候,裴之衡忽然道:“他醒了。” 第261章 会元盟初定(五)   南蔚挑眉:“他?”然后马上就心领神会,“你是说裴令恒?”   裴之衡颔首:“是,他肉身莲台有动静。”   南蔚哼道:“他倒舒服,最需要他的时候突然说要休眠闭关,到了现在才醒。”   裴之衡摸了摸南蔚的肩头:“蔚弟,别生他的气,为了外人生气不值当。”   南蔚就笑了:“说的也是。”   不过现在裴令恒醒来,对两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不知他如何陨落又如何到了大罗灵界内,却不能否认裴令恒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仙人。   当初还在处理世界之柱的事情时,裴令恒还时常能发挥作用,不过在南蔚和裴之衡闭了几次关以后,他就忽然说要休眠闭关,这一下子便是许多年,中间南蔚解决了钟离璇光,飞升仙界,直到如今,裴令恒才醒来。   裴之衡取出了一只莲台放在地上,又过了片刻,这莲台上金光犹如泉涌,在这金光灿灿之中,一个人形逐渐由虚转实,最后便见到一个与裴之衡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出现在原地,手中还提着一只金色长戟。   “你可总算醒了。”南蔚道。   裴令恒冲二人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前面被打开的封禁,眉心微蹙。   南蔚自是察觉到了这点:“怎么?”   裴令恒道:“此地的气机促使我醒来,我感觉到了一些危险。”   南蔚道:“这是在秘府之内,前面便是核心,有危险?多正常啊。”   裴令恒摇头,“并非这种危险。”   “那是什么?”   裴令恒还是摇头。   南蔚想了想:“那我们进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瞧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裴之衡就知道南蔚与其说是为了有什么收获,不如说是觉得这样才具备了一点挑战性。当然,他从不会干涉南蔚,闻言只道:“好。”   裴令恒却也没有异议,三人迈步进入那核心区域内,比前面进去的那一批人晚了大约有半刻钟。   然而进入之后,南蔚的灵觉也有所察觉,只不过重重危机中又有转机,因此他就按下不表,只放出神念去查探。很快,神念传来的反馈就让南蔚稍微吃了一惊:“原来如此!”   裴之衡和裴令恒都往他看去。   南蔚道:“那归雀没有死,或者说没有死彻底。”   裴令恒到底曾是仙人,立即想到了此中关节:“那他是故意设下秘府,好选择一个最好的肉身?”   南蔚道:“你猜对了。”然后又笑眯眯地道,“恭喜你,有你在这里,估计此处最让他看得上眼的肉身就是你了,裴令恒。”   裴令恒冷笑一声,手指紧了紧手中金色长戟:“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南蔚还是笑眯眯的:“那可未必啊,方才那么多的金仙之类,如今可都被他给困住了。”   裴之衡道:“他利用了那些人的欲望?”   南蔚点头:“正是如此,这归雀看来很是擅长把握人心,只用了一些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宝物,就让那些人纷纷落入圈套。何况这是在他一手制造的秘府内,有先天的优势。”   他说到这里,蓦地停了下来,朝前方微抬下巴:“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小辈好胆!”虚空中,倏然便有一道半透明的光影出现,看上去果然是一个仙风道骨之人,还是青年人的模样,大约就是那九天玄仙归雀了,“竟然说中了我想做的事!如此也好,我就留你们一个全尸。”   南蔚眨眨眼:“莫非您之前打算将我们全给吞了?”   归雀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费尽心思设下秘府又是为何?之所以限定进入级别,也不过是因为等阶高了我反而无法吞噬!”   南蔚哦了一声:“那你现在是在吞噬他们?不过我看……”他眸光流转,好象在看什么,实际上则是用神念仔仔细细地观察此间,“你设下的那转化法阵,好象还有些破绽啊。”   方才周天和裴令恒都与他有过交流,让南蔚益发确信,此人根底倒是真真切切的玄门正道修士,不曾修炼任何吞噬秘法,那么他要将所有进入其中的仙人吞掉,唯一的法子就是通过法阵转换。虽然目前南蔚还不能肯定,但诈一诈也是不妨事的。   果然,闻言归雀就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南蔚但笑不语。   从归雀的表现来看,这个转化法阵果然是存在的,但肯定不在这个核心之地。   归雀站在原地也没有说话,而南蔚则趁着这个机会,再一次将神念覆盖了整个秘府,借由归雀的心神波动,判断出了转化法阵所在的地点。   下一刻,当归雀哈哈大笑:“小辈原来是在诈我,可惜了,这样的法子对别人可能有效,对我却……”这时他的面色悚然而变,“小辈尔敢!”   却是在这刹那间,裴令恒与裴之衡同时出手,金色长戟化作一道金色长虹,顷刻划破此间,直直投向不远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无数剑光也明灭闪烁,冲向另外两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正是南蔚方才告诉他们,归雀真灵所在的地方!   而南蔚,则已经飞掠而出,往归雀所设下的那处转化法阵的阵眼过去。   归雀登时心头巨震,忙不迭地操纵着一整个秘府开始与三人对抗。   当秘府之中如同潮涌一般的仙气扑面而来的时候,南蔚毫不犹豫地在其中穿梭来去,那恰到好处的节奏和空隙,使得他每一次都没有被击中,反而借助着仙气潮涌,前进速度更快。   归雀这个时候吐血的心都有了,他此次设计分明全无疏漏,可是为什么会遇到这三个小辈?明明这三人修为都不是那么出类拔萃,可就在刚才,他与三人的第一次交手中,他却根本没有站到上风!   他原本以为有秘府防御在,那两个要袭击真灵的小辈也只会铩羽而归,却不料那金光和剑光竟是无比犀利,一会儿的工夫就让防护层变得无比薄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齑粉!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那仿佛直奔转化法阵而去的小辈,开始时那小辈分明长驱直入,但快到了的时候他却又放缓了脚步?   归雀大惑不解之余,心头也稍微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刚想要放下心来的时候,却感到本来属于自身的秘府,以及秘府内全由自身填补的那些仙气,竟好像被什么人给攫夺了一般,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泻而去!   这个时候,归雀才知那小辈不是放过了他,更不是被误导了,而是故意做出这等表象,让他放松警惕,并让另一个同伴趁机下手。   只是,直到归雀的意识彻底消散,他也不知那另一个同伴,并不是仙人,而是一座仙宫的灵智。   周天打了个饱嗝:“还挺舒服的。”   宝灵也笑得很开心:“跟着主人就是好!”   周天登时炸毛:“若非我帮忙那肯定是不成的!”   两个灵智又开始了东拉西扯,南蔚索性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观察着陷落在这座秘府内的所有修士。   很快,他将郁南五人给摄了过来。   郁南才回复意识,就看到了南蔚和裴之衡,还有他们身旁另一个人,他有点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才大吃一惊叫道:“这秘府是个圈套!”   见他有心提醒,南蔚心下点头,嘴上则道:“我知道。”   郁南才注意到莫玉琦四人的情况,心里一动:“是你救出了我们?”   “是。”南蔚道,“还有其他人,也算是——得救了。”   郁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是?”   南蔚笑眯眯地道:“我可是从不做无用功的,如果没有一点付出就想得到,那怎么成?不过我对这些人都不了解,但想来他们长年活动在你们天海宗外围,你对他们应该很熟悉,知道他们都有什么,能承受什么后果,所以此事就交给你了。”   郁南呆住了:“你……你的意思是……”   南蔚拍了他一把:“去吧。”   郁南:“……”   这件事果然就交给了郁南五人,而有郁南等人在,这些修士,无论是散修也好,是宗门弟子也好,要得救就要付出“买命钱”,付出的一切却死死踩在他们的底线之上!而整个过程,南蔚都完全没有出面!最后被惦记的,始终是郁南五人和天海宗,谁也不知道在这件事的背后,其实是另一座大宗门的几个弟子的手笔!   一切尘埃落定后,郁南才暗自感叹:这才是深谙做无本万利买卖的行家里手!   而在此之后,南蔚也和郁南正式达成了协议——没办法,有把柄在手,郁南想不同意都难。虽然这个小小的盟约才只有天海宗的几名弟子与太一宗的几名弟子,但谁也不会想到,这盟约没过多久就名声大噪,更没人会想到,许多年过去以后,这会元盟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了仙界中的一个庞然大物,其中不乏仙帝身影。   直到很久以后,再说起会元盟初定时的光景,虽已是盟中元老地位超然,郁南仍是一副“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的神态,每每惹得其他盟中成员手痒难耐,也让他不得不收回了那一句“上贼船易,下贼船难”的感慨。 第262章 周天   周天想,它真的最讨厌,最讨厌人类了,尤其是说话不算话、长得还特别好看的人类!   它不像宝灵,被主人抛弃了,还眼巴巴地想要找到下一任主人。   真不知道主人有什么好的,就算长得好看,光看看,肚子就能饱吗?   好吧,它和宝灵都是灵智,一般情况下也用不着吃东西。   不过有时候,它又觉得很羡慕宝灵。   能够什么也不想,傻乎乎的看到下一任主人就开心——那多幸福啊。   嗯,所以如果真的找到了下一任主人,它一定得好好替宝灵看着点,不能让那个人类再把宝灵给骗了!   它反正自己是不相信人类的,所以就算被骗也没什么关系,但宝灵可不一样,这个笨蛋要是被骗了,肯定会特别、特别地较真。   周天第一次看到南蔚的时候,真的觉得满心愤怒,它保护了宝灵这么久,为的就是不让这个笨蛋认主,可是这个笨蛋还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认了个人类为主,还一脸兴奋得意与有荣焉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刺眼!   跟宝灵最亲密的、与宝灵最要好的、宝灵最喜欢的……难道不该是自己吗?   于是它根本就忍不住,或许也是不想忍,张口就是噼里啪啦的一段:“宝灵你!你怎么能这样呢!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人类都是很坏很坏的,现在将你收下了,以后想要抛弃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根本就不会管你愿不愿意!”   但是紧接着,它看到宝灵怯生生的样子,好象被自己吓到了一样,就又有点后悔。   在记忆里,自从主人抛下它离开以后,一直以来与它在一起时间最久的,就是宝灵。   有时候周天会觉得,如果没有宝灵的话,自己是不是会选择让意识消亡,反正这座周天仙宫,也不是不能生出一个新的灵智出来。   宝灵比它年幼,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也有点傻乎乎的,但因为有了宝灵,周天才觉得日子不是那么枯燥无味。   从这点上来说,它发自内心地感激宝灵。   宝灵振振有词:“可是、可是主人的灵元很舒服,很好吃,我很喜欢。”   周天只觉得恨铁不成钢:“问题不在于他灵元好不好吃好吗!就算再好吃,你克制一下不成吗!”   宝灵嗫嚅道:“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要克制呢?”   周天道:“因为我跟你说过啊,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宝灵想了想道:“你是跟我说过,但我觉得主人很好很好啊。”   周天道:“你只是第一次见他,怎么就觉得他很好了!”   宝灵道:“主人的灵元很舒服,很好吃啊。”   周天道:“……这就是你得出他是个好人的依据?”   宝灵瞪大眼:“这样还不够吗?”   周天有点无言以对。   但不管怎么说,看到宝灵对南蔚如此维护的样子,周天就觉得刺眼得很。   尤其是南蔚竟然听到它和宝灵的对话笑出声来,周天就觉得这个人类更讨厌了,肯定不像宝灵所说是什么好人——虽然它也觉得南蔚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个抛弃自己的主人还要好看。   “就是你这个人类!”周天瞪着南蔚,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凌迟一千遍,不,一万遍!   南蔚却一脸无辜。   周天道:“都怪你!如果你不出现的话,宝灵也不会被你的灵元诱惑!”   南蔚道:“怪我。”   周天:……   忽然觉得这个人类可能……还真的是个好人?   不过在南蔚问出下一句话以后:“所以,你想怎么样?”   周天还是道:“我要除掉你!”   这是它刚刚想到的办法,因为只要除掉了宝灵的主人,宝灵就自由了,就又会重新、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了!   然而这句话一说出来,听到的宝灵却瞪大了眼睛,惊呆了一样看向周天。   “周天……你,你再说一次!”   周天觉得内心生出一丝恐慌,但它绝不愿意被其他人发现这份恐慌,它强自镇定,色厉内荏:“我说我要杀了你认主的这个人类!”   宝灵果然反驳道:“不可以!”   周天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为什么不可以,谁叫你认他为主!人类都是不能相信的!你还小,不懂事,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跌到坑里去!”   然后它感觉自己被宝灵抓住了:“不要这么说,我觉得,我觉得我的主人是可以相信的。”   宝灵的手软软的,它觉得宝灵要是永远都不要放开就好了。   但它还是不能心软:“他可是个人类!”   宝灵道:“人类也是有很多种的呀,我的主人,跟你那个主人肯定不一样的。”   周天很不想承认,其实宝灵的这句话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但嘴上它怎么可能承认呢?   所以它说:“我倒觉得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的,而且这个人类也长得很好看——长得好看的人类都不是好人!”   后来南蔚竟然还一副想要找死的样子,周天顿时怒从中来,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宝灵,你看到了吗,你主人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坏家伙!你刚认了他为主,他就想要自寻死路!”   可是宝灵执迷不悟,等到后来,还试图阻止自己杀死南蔚,怎么叫它让开都不肯让。   再后来,宝灵哭了。   在看到宝灵哭的瞬间,周天觉得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比宝灵还要难受。   它也不知道是因为宝灵哭,还是因为宝灵是为一个人类哭,它很想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前主人抛弃我的时候,我也为他哭过,可他还是抛弃了我”,可是话到嘴边,周天没有说出口。   宝灵今天也是被它气坏了,竟然说:“我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周天呆呆地看了它一会,忽然觉得自己也忍不住想哭了:“呜呜呜不要,我不要……”   它知道不管是宝灵,还是旁边的南蔚,看到这样的自己肯定会觉得又惊讶又好笑,但它忍不住。   其实,它也不完全是因为宝灵的举动,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它想起了自己原先的主人,周天仙帝。   周天知道,曾经的自己,也跟现在的宝灵一样,是完完全全信任着那个主人的。   它也好喜欢主人,觉得主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而且主人也很好看——便是在仙界之中,能跟主人相媲美的,也少之又少。   主人还很厉害,比南蔚厉害多了!   周天还记得,当自己初初生出灵智的时候,就感到自己被什么人捧在了手掌心内。   那种珍而重之的感觉,叫它迄今也无法忘记。   然后它就对上了周天仙帝有些细长的眼睛,主人的眼睛很深,里面的情绪叫它看不分明,但它知道,当它成为灵智的那一刹那,主人是高兴的。   因为它所代表的仙宫,本就是主人亲手制造而成!   但为什么主人要抛弃它呢?   如果主人不抛弃它,它现在应该还会跟主人在一起吧,那该有多好啊!   其实……周天也知道一点主人为什么要离开的原由。   主人那个时候,跟仙界的赤炎仙帝结下怨来,赤炎仙帝身后势力庞大,让向来独来独往的主人很快就力不从心。   主人跟它说过好多次,说要放了它,说它跟在主人身边的话,最终的结果肯定不会很好。   但这又怎么样呢?至少它能跟主人在一起啊!   只要……只要能跟主人在一起,周天觉得就算最终灰飞烟灭,也是值得的。   主人他,为什么就不懂呢?   而看到宝灵如此维护南蔚,周天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主人和自己。   它想,它其实也是不想让南蔚死掉的。   既然自己失去了从前的主人,那它就不该让宝灵重蹈自己的覆辙,说不定,南蔚做主人,对宝灵来说真的很好很好呢?   后来南蔚也去了仙界,渐渐混得风生水起。   有一天,已经也跟南蔚契约的周天忍不住问:“……如果有朝一日,你落到了非常悲惨的境地,你会不会放了我和宝灵?”   南蔚道:“我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周天嘟囔道:“你真是好有自信啊。”   便是周天仙帝也落到了悲惨的境地,南蔚凭什么这么笃定!   但它心里也清楚,南蔚说的是真的。   他同周天仙帝不一样,他的行事风格,他的处事原则,都跟周天仙帝有着极大的差别。   至少他本身的实力之外,他还悄无声息地组建起了会元盟,跟许多实力强大的仙人都交好,盟内也收罗了各宗的天才人物……像南蔚这样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对着南蔚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周天最终道:“这样就好。”   再后来,有一天南蔚和他的道侣裴之衡,还有会元盟中的其他一些仙人去探索一处秘境的时候,众人忽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是——这是周天仙帝和赤炎仙帝!”   “是啊,他们失踪了如此之久,只听说他们已经灰灰!有人说他们同归于尽了,却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周天不知不觉出现在了南蔚身边,呆呆地看着周天仙帝与赤炎仙帝的遗骸。   南蔚看了它一眼,低声道:“距离如今,也应该有万年了。”   周天觉得内心好象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也就是说,当年周天仙帝抛下仙宫之后,就去与赤炎仙帝一战并同归于尽了。   南蔚又道:“我曾听姚师兄说过,如果周天仙帝不曾放下你,他仍然会死,但你会与他一同化为齑粉。”   南蔚道:“周天,你还好吗?”   周天已经根本顾不上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流泪。   直到宝灵也出来了,一脸担心地给它擦眼泪:“周天,你别哭了啊,你放心吧,以后,不管是我还是主人,都会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周天哽咽着嘴硬:“有你就够了,我才不管他陪不陪呢!” 第263章 三生三世(一)   锣鼓喧天,旌旗摇曳。   正是秋高气爽、庆丰收的好时节,但对两国边境的平民而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噩梦。   滁、息二国交战,排兵布阵于边境线上,一触即发。   几日后,滁国、息国的兵将便打了个不可开交,直杀得处处都是残肢断臂,流水都染做暗红。   直到这一日,从天而降了一位仙师。   这仙师身着广袖长袍,轻飘飘落到地面的刹那,只见他抬起一只手,随意地一挥。   就见倏然有万千彩光自他身侧洒出,将交战中的两军各自推了开去。   骆承弼——哦,这个时候他还不叫骆承弼,他如今年纪还未满十五,就被抓了壮丁,正杀红了眼,被推开的时候他恶狠狠地朝仙师瞪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仙师身边跟着的一个小童子。   那童子比他年纪看起来略小一些,有张俊俏极了的面容,跟仙师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目光,那童子也看了过来。   这一刻,骆承弼忽然生出了浓浓的自卑。   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体,试图要将自己隐藏进周围的阴影中去。   然而骆承弼未能得偿所愿。   因为那小童子忽然指着这边,声音响亮道:“爹,就在那边!”   那仙师跟着他的手看过来,目光在骆承弼身上逡巡了许久,才迈开步子,带着小童子缓缓走到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骆承弼想到自己的名字,忽然有些羞于开口。   那仙师皱眉:“难道是个傻的?”   谁知小童子已经蹲了下来:“小哥哥,你叫什么啊?”   骆承弼不知不觉便开了口,将自己那个非常蠢的名字报了出来。   小童子的一双眼睛立即笑成了一对弯月,米粒似的白牙也露了出来,但他却伸出手,拉住了骆承弼的手,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告诉他:“我叫燕离楚,你记住啦!”   骆承弼有点怔忡:“为什么要记住?”   “因为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啦!”燕离楚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爹燕山真人,以后他就是你师父啦!”   骆承弼忽然之间,便有了仙缘。   后来他才知道,滁国与息国的这一战,其实还要进行很久,只不过正好燕山真人与燕离楚路过此地,燕山真人发现下面似乎有什么机缘,才带着燕离楚从天而降。   但也正因为这一遭,修士们将目光转向了此地,神奇地让战争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骆承弼也莫名其妙就被带回到了太一宗内,成了其中一名弟子。   但燕离楚很不满意:“你明明比我后入门,怎么就是师兄了呢!”   骆承弼道:“那我当师弟好了。”   没等燕离楚欢呼,一声“胡闹”传了过来,却是燕山真人出声阻止,“你师兄比你年长,又正式拜了祖师,列入门墙,你虽然一直随我修炼,却并未正式拜入宗内,自然以他为先以你为后。”   燕离楚闷闷不乐地道:“好。”   不过私下里,燕离楚还是时常让骆承弼叫他师兄,骆承弼也从来都是好脾气地叫了。   反正在他看来,假若没有师父和燕离楚,他可能早已在战场上战死了,都不知道魂魄去了哪里,又怎么能在如此一介大派之中修炼?   “师弟!”   燕离楚最喜欢的便是叫他师弟,每天早上要叫,中午也要叫,下午还要叫,晚上都要多叫几声才肯去睡觉。   骆承弼一点也不在意,他想,自己其实是欢喜的,因为燕离楚这样子的亲近。   他知道自己进入宗门来之不易,所以修炼起来一向刻苦。他的天赋不差,只是比不上燕离楚。   燕离楚年纪尚小,也还未有正式拜入宗门,但却已经在师父的调教之下,具备不低的修为。   此消彼长之下,当一次门内弟子比试以后,骆承弼引来了旁人的不服。   那一日,骆承弼被几名师兄弟堵在了偏僻处,一个劲地让他招认从燕离楚那里得了什么宝贝。   骆承弼道:“并没有。”   那几人压根不信:“以你这天赋,若是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他们却不知道,骆承弼是拼了命的在修炼,因为他不想一直比燕离楚差劲——虽然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明白这番心思是因为什么。   后来他被收拾得很惨。   直到燕离楚闻讯赶来,将那些人击败打飞。   燕离楚想要扶起骆承弼的时候,却被骆承弼一把推开。   骆承弼有些踉跄地往前走,他知道身后燕离楚在看着自己。   但他不敢回头。   因为便是他自己,也唾弃极了方才自己的举动:明明就应该感激燕离楚的,却反而那样毫不客气。   后来骆承弼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让燕离楚看到。   燕离楚到了第二天跑来找他,还有点怯生生的,张口就道:“师兄,你好点了吗?”   骆承弼有点愣神:“你……你叫我什么?”   燕离楚道:“昨日师兄好象不高兴的样子,所以我喊你师兄……”   骆承弼垂眸顿了顿,才道:“我并没有不高兴,你喊我师弟也可以的。”   真的可以的,只要是燕离楚,怎么叫他,他都不会有任何不情愿。   但燕离楚却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灿烂,像极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不啦,我爹说的没错,我本来就该叫你师兄的呀。”   很久以后,骆承弼回想起上一世的情形,想起那时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情形,深深觉得那其实是最幸福的一段光阴。   师父还活着,师弟还在师父的羽翼之下不知世事地成长着,他也在努力长成一个能替师弟遮蔽风雨的人。   然而变故终于生出。   那时燕离楚才刚正式拜入太一宗几年,因为极佳的天赋很快就成为了弟子中的佼佼者,与骆承弼一起,被称作燕门双英。   人人都觉得,燕门一脉,会越来越壮大。   谁知好景不长,师父燕山真人意外遇袭,然后身死道消。   属于燕山真人手中的势力,一下子便成了香饽饽,仅是靠着他们两人,也根本无法撑住。   不管是骆承弼也好,燕离楚也罢,都在逼着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那么长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彼此之间的联系都变得少了许多。   骆承弼在忙于修炼,忙于增强实力,有了玄心真人的名头,却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燕离楚了。   而等他再见到燕离楚的时候,却发现燕离楚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被簇拥在许多修士中间,有着骆承弼觉得陌生的表情。   从那之后,又是许多年时光如水一般流过。   骆承弼和燕离楚在宗门内都是修为有成的英杰,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但在争夺腾龙令的时候,骆承弼却发现燕离楚是真的变了,他对自己下了手,夺去了腾龙令。   骆承弼有时候觉得这是一个梦,他希望这个梦快点醒来,醒来之后他能看到师父好端端地坐在床边。   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不是一个梦,他已经从真正的美梦中苏醒,面对的是残酷无比的现实。   直到又是多年过去,两人再次重逢。   原本骆承弼是与燕离楚对峙的,却不知什么时候,燕离楚站在了他的身边,与他共同面对另一名同门。   然而那名同门实在太厉害,硬是将他击伤,才被燕离楚拖着远去。   转世重修之后,骆承弼还时常能记起燕离楚最后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双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就觉得非常好看的眼睛里面好像漾起了泪水,里面写着难过、不舍、以及……让骆承弼心惊胆战的情意。   他因为伤势难愈,虽然修为仍有增强,到底渡劫失败,最终在宗门内进入化生池转生。   转生之后得回记忆,骆承弼再次进入太一宗,又成了栾伏江的门下,就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触碰到了真相。   原来燕山真人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同门与外界勾结,预谋杀死了他。   骆承弼一直不曾发现,但燕离楚却非常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此开始了追查真相的过程。   燕离楚希望骆承弼能安安心心地修炼,所以一直瞒着他,直到后来两人渐行渐远,心中再不舍,也没有打破骆承弼的平静。   或许也是因为燕离楚心知肚明,一旦骆承弼知道了真相,就绝不会袖手旁观,而这个调查真相复仇雪恨的深渊,他一个人在里面就行了,不希望让自己的师兄也坠入其中。   便是腾龙令争夺时的暗算,也是因为燕离楚想要保护他。   骆承弼怔怔地盯着手中典籍看了许久。   直到栾伏江过来,叹道:“真是痴儿。”   但骆承弼发现自己彻彻底底地丢掉了燕离楚。   他不知道燕离楚去了哪里,是否转世,但因为属于燕离楚的那一枚腾龙令一直流落在外,不曾收回宗门,所以骆承弼告诉自己,一切还有希望。 第264章 三生三世(二)   师弟——   骆承弼汗涔涔地醒来,看向自己的双手。   在梦中,他又一次把师弟丢了。   而在现实里,他也的的确确弄丢了师弟。   宗门一直不曾传来燕离楚腾龙令的消息,仿佛那一枚腾龙令,已经在大罗灵界消失了一般。   骆承弼也根本无从找起,要在偌大的世界里找这样一枚令牌,无异于大海捞针。   “承弼。”   这一日,师父栾伏江过来看他,见他手中拎着酒瓶,坐在屋顶上面,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你刚刚入我门下时的样子。”   骆承弼看向他:“师父……”   栾伏江道:“我那时就想,这孩子好像背负着什么东西一样,但那时候你自律极严,做什么事情都认认真真,一本正经。后来我见你懂得松快了,还想这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你,跟过去的那个你,已经彻彻底底的判若两人。”   骆承弼沉默了,他知道师父是在说自己玩世不恭过于懒散。   的确如此,自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便是发现了腾龙令,但最终却并非属于燕离楚的那一枚,骆承弼就觉得活在世上的日子,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前世他一心修炼,时时自省,刻刻自律,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弄丢了师弟。   那么这转世重修的一生,他是真的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栾伏江陪着他在屋顶坐了一会,终于走了。   目送师父远去的背影,骆承弼心里也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作为转世重修之人,自己拜入栾伏江这样一位师父门下,宗门对他也非常照顾,便是辈分,他都比旁人高上一截。   但骆承弼却觉得,自己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忘记了正常的跳动。   有很多次,他还会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挑战其他修士。   在这样有些疯狂的战斗中,骆承弼仿佛才能找回曾经。   直到有一天,太一宗又来了一名持有腾龙令——哦不,玄机令之人。   骆承弼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过去了,只是快要到达的时候,他心中难免生出近乡情怯一般的情绪。   倘若……倘若今次依然不是师弟……   但骆承弼心中又有一点感觉,这感觉在告诉他,或许这一次,他不会无功而返。   骆承弼进入殿中的时候,那持有玄机令来拜山的弟子,已经选择了渡天河。   他没来由地想到:果然不愧是师弟挑中的弟子,才入门就有这番眼光,可堪造就!   拜山钟鸣响九下之后,祖师殿周围已经人满为患,全是前来围观的弟子们。   紧接着,云雾倏然翻腾,犹如有蛟龙在其中穿梭一般。   一只金光灿然的大掌凭空出现,往翻腾的云雾中做出拉拽的姿势,便拉出一条云雾进入空中。   转眼间,云雾变作河流,其中有光彩闪动,绚烂无比。   当骆承弼看到摆放在祖师塑像面前的玄机令时,那叫做南蔚的弟子已然开始了渡天河。   骆承弼感到心脏好象被一只大手攫住,因为这一回,他当真在这枚玄机令上,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师弟……   骆承弼几乎想要潸然泪下。   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所以悄然躲到了祖师殿的房梁上。   眼看着南蔚连过数关,而殿内的那些师侄们为了他议论纷纷,似有若无地透露出一点想要将其收入门下的打算,骆承弼摸了摸下巴。   等到底下几人开始赌南蔚是否能通过渡天河的考验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能这个答案后,骆承弼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他便道:“那不如赌一赌,他会止步于十二关,还是渡过十三关?”   此话一出,底下的师侄们顿时傻眼了,纷纷抬头看过来。   高师侄一向为人方正直接,果然道:“骆师叔,此处乃是本宗祖师殿,前有诸位祖师塑像,后有为本宗牺牲诸位前辈之灵位——您怎么又跑到那上头去了,若叫太师叔知道,定会训斥您对祖师大不敬了。”   骆承弼对此向来不以为然,何况这里面还有些人,是前世他认识并来往过的人,要他对这些人如何尊敬如父,说真的,骆承弼做不到啊!   所以他道:“看在高师侄一心为我着想的份上,我下来便是。你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啊,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们懂的。”   看到师侄们无语的样子,骆承弼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他心里自然知晓,因为自己身份的缘故,这些师侄们也是断然不会真将此事说出去的。不过嘛,威胁一下他们,总是挺好玩的——看在他今天心情好的份上。   因为心情好,唇边都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骆承弼道:“方才我的提议如何?”   高师侄似有疑问:“骆师叔,莫非你对这少年如此看好?竟觉得他不仅能渡过天河,还能通过十三关?”   “没有啊。”骆承弼理所当然地道。   另一师侄问:“那骆师叔是何意?”   骆承弼道:“我是看你们苦恼,才提出这个建议而已。”   看到师侄们再一次无语的样子,骆承弼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好了。   接下来,南蔚用了更快的速度通过了几关。   虽然这少年看上去灵根驳杂,潜质一般,但骆承弼却另有一种感觉,告诉他不要小看此人。   更何况,燕离楚的玄机令便是他带来宗门的,骆承弼心知这就是机缘了。   “终于慢了下来。”高师侄看着天河内的情形,咋舌道,“但他方才的速度简直……简直……可怕!”   骆承弼笑道:“你以为他是被天河压制才慢下来的吗?”   高师侄一愣,又盯住画面。   其他几位师侄也是如此。   然后他们便是悚然而惊:“这孩子竟然……竟然……”   骆承弼嗯了一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孩子都不简单。”   因为南蔚分明是自己放慢脚步,特意用天河中磅礴的压力来磨练自身!   桑师侄最先喊道:“这小子,我要了。”   其他几名师侄自然不肯让他专美于前,纷纷阻挠。   然后又有人提及了方才的赌局。   只可惜,他们方才所押的结果,都是南蔚能通过天河。   桑师侄总算想起了骆承弼之前的建言:“骆师叔,我赌他止步于十二关。”   其他师侄们十分一致,全部都认为南蔚不可能进入那十三关。   高师侄振振有词:“别忘了,此前要他去渡天河的时候,我们就曾同他说得非常明确,渡天河共有十二关。”   其他人也都如此认为:“不错,便是再不同寻常的小子,知道渡天河有十二关以后,也不可能再往前进。”   骆承弼知道他们说的很有道理,要知当渡河人自己不曾有十三关这一概念的话,是绝无可能踏上十三关的。   然而骆承弼望了一眼祖师塑像前的玄机令后,忽然道:“那我赌他通过十三关。”   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过他若是想要将南蔚收入门墙,在场的师侄们也一个都不要想着抢的过他。   现在跟他们赌赌,纯属是闲着无聊,陪他们玩玩罢了。   天河之内,南蔚仍在努力。   而骆承弼却趁着师侄们专注观察他的机会,将玄机令拿到手中。   摩挲着这一枚既熟悉又陌生的令牌,感知着上面熟悉的气息,骆承弼轻叹口气:“你……不肯见我吗?”   话音方落,玄机令上现出一道白衣虚影,依稀可见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玄心师兄……”   看来师弟还是肯见他的,骆承弼有些欢喜:“你真的不打算去化生池转世?经由玄机令回归宗门之人都可转世重修,再拜入本宗。”   谁知燕离楚却道:“不打算了。我早就死了,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到宗门。是我对不住你,玄心师兄。但南蔚这孩子却是可造之材,他的魂念可非比寻常,我在这玄机令里,能帮他淬炼魂念,也算是燃烧最后的一点余热了。”   骆承弼想说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明明是我对不起才对,但从师弟一言一行中他却读出了一丝诀别之意,读出了一丝万念俱灰的想法。   这让他既恼怒又难过。   他盼望了这么久的师弟,难道就这么想要同他划清界限?   不,不可能!   他绝不允许!   骆承弼就道:“不转世重修也好,不然我再要找到你,也不知还需要多少年——但是离楚。”他狠狠地看着玄机令上的人影,目光如刀,声音有些阴沉,“你莫要再说什么最后的余热,也莫要再想着索性就这么死去,若是你再消失,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杀了南蔚。”   燕离楚果然大为震惊:“玄心师兄……你……”   骆承弼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眼天河内的少年,心想这小子凭什么让师弟看重,但他并未显露分毫情绪,而是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样子:“只要你别想着死,我相信你这点真灵不会泯灭,不过是找一具合适身体的事。”   这自然不是一件易事,但既然他终于找到了师弟,其他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非就是再用一辈子的时间罢了。   看着师侄们争来争去,骆承弼又将玄机令悄然放回。   师弟,你且……等着我吧。 第265章 三生三世(三)   骆承弼最终收了南蔚为徒。   收徒的时候,骆承弼想的是这样就能离师弟更近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南蔚竟然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南蔚告诉他,蕴养真灵之物可能在南华宗里有。   骆承弼不知道这名弟子是如何知晓玄机令中燕离楚的存在,又是如何猜到自己想要什么的,但这件事还是让他有些欣喜。   虽然南蔚另一个目的摆明了是想要借刀杀人,但骆承弼却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子着实不差。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也充分证明了南蔚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有实力,有心性,有机缘。   所以南蔚能一路极为顺畅地晋阶,骆承弼一点也不奇怪。   眼看着自家徒弟修为一路突飞猛进,直至最后超过了他这个当师父的,骆承弼感到颇为欣慰。   而让他还觉得有些欣慰的,是南蔚身边还有一个与他总是同进同出的道侣。那名叫裴之衡的弟子比南蔚还要早一点入宗,不过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比别人格外亲密一些,到了后来结成道侣,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除了欣慰之余,骆承弼也多少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   他想这两个小子才认识多少年啊,就能够这样总在一块了,而自己跟师弟又认识多少年了,却甚少有在一起的机会。   尤其是这个徒弟还动不动就打趣自己和师弟这一点……   骆承弼偶尔就觉得牙痒痒的。   不过南蔚能帮忙找到不少重塑肉身的灵物,足够让骆承弼对他发自内心地感激了……虽然做师父的感激徒弟说来有点奇怪?   而且本来身为玄机令主人的南蔚也总把玄机令交到他手上让他能与师弟在一块这点,好吧,骆承弼想,这个徒弟挺乖觉的。   再加上,大概也是因为收了这么个完全不遮掩的徒弟,骆承弼发现自己好象也坦荡了许多,很多一直留在心底不敢出口的话,也终于说给了师弟听。   那是在燕离楚刚刚重获肉身之后。   骆承弼很直接地把他带到了角落里,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边道:“离楚,终于又见面了。”   燕离楚好象有些无语:“我们不是已经见面很久了吗?”   骆承弼道:“你只有一点元灵和现在能相提并论吗?”   燕离楚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骆承弼说:“能这样看着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的语气颇为复杂,惆怅之外,更有几分叫人听了心里沉甸甸的东西。   燕离楚一时间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哽咽着说了一声:“师兄……”   骆承弼应了一声。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师弟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师弟回来了。   咳……当然,他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   “离楚,我想向你说声抱歉。”   骆承弼首先要说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他在心里藏了很多年,虽然在看到了玄机令里燕离楚的真灵之后,他就可以说的,但他还是希望能当面说清楚。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燕离楚蓦地瞪大双眼。   这个样子的他叫骆承弼想起了从前的师弟,他忽然惊觉,自己曾经那些认为师弟变了的想法有多么愚蠢而可笑。   师弟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会那样想的自己,才是改变了那颗对待师弟的心。   骆承弼猛地一把抱住了燕离楚。   燕离楚吓了一跳:“师兄?师兄!你放开我,你……”   骆承弼道:“不放。”   燕离楚道:“你放开我啊,这里有别人会过……”   他刚刚说到这里,就瞧见南蔚从远处走过去了——燕离楚的面上渐渐泛出几丝绯色,要说南蔚没看到他们,这是不可能的。   骆承弼道:“谁过?哦,你说南蔚?南蔚不是别人,而且他一个当徒弟,就该识趣些。”   燕离楚:“……瞎说什么呢!”   骆承弼硬是不肯放开他,反而用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好一会才道:“我早就盼着有一天能如此了。”   燕离楚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师兄……”   骆承弼道:“不说从前了,反正我把你找回来了。以前谁是谁非也不用去管,师父的仇也报了,以后,我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吧。”   燕离楚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要跟我当道侣?”   骆承弼道:“是啊!”   燕离楚道:“你觉得你就这么说几句我就同意了?”   骆承弼道:“呃……”   燕离楚道:“你学着点裴之衡那孩子吧。”   骆承弼:“……”   事后,骆承弼觉得燕离楚其实只是说说而已。   虽然曾经那一世,他并没有跟燕离楚结成道侣,但是在最后那一眼里,他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燕离楚,都已经清清楚楚地懂得了对方的心思。   所以算下来,他们还真是老夫老夫了,要像两个小辈那般甜腻得很,骆承弼……   嗯,等等?裴之衡能做到的,他没理由做不到啊?   于是从这天开始,骆承弼就变得非常黏人,无时无刻恨不得与燕离楚在一起。   南蔚都对此打趣过:“师父,师叔,你们两个好像长到了一起一样,真是本宗的一道风景啊。”   燕离楚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瞪了骆承弼一眼。   骆承弼理直气壮:“那你跟裴之衡就是第二道风景。”   南蔚:“……”   后来,南蔚也去参加了道魔竞技大会。   虽然骆承弼其实对道魔竞技大会的印象不怎么样,因为从前,道魔竞技大会的前身,就是让他与燕离楚渐行渐远的开始。   道魔竞技大会上的突发情况,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徒弟浑身都是秘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尤其是在南蔚和裴之衡做出表率以后,骆承弼顺理成章地跟燕离楚一块重温了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表示徒弟真是太识趣了!   所以即便是在南蔚渡劫的时候,他与燕离楚一道去替他挡下那别有用心的攻击,骆承弼也毫不后悔。   他这辈子能找回师弟,能与师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虽然其间总是非常忙碌,现在还能跟师弟死在一起,骆承弼觉得值了。   看进身边师弟闪动的眼底的时候,骆承弼知道,师弟的想法跟他一样。   所以当他再次得回前世意识,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太一宗,面对着栾伏江又慈爱又激动的眼神,骆承弼想也不想的就冲着栾伏江叫了一声“师父!”,然后马上扭头找燕离楚。   栾伏江:“……”   等骆承弼找到了燕离楚,一把扑过去的时候,燕离楚则是一脸的惨不忍睹。   不过因为这一次的转世重生跟从前不大一样,所以在借由宗门的力量找回前世意识以前,不论是他还是燕离楚,都没有这份记忆,所以今生对他们就像是新的一生。   骆承弼回想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直乐,他一边乐一边对燕离楚道:“离楚,我们这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燕离楚估计也受了这一世本身的性子的影响,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很温柔:“是,挺难得的。”   原来骆承弼这一世出生在一个修真家族里,是幼子,奇妙的仍然叫了骆承弼这个名字。   出生那一日,满室便是灵气氤氲,生下来以后,很快更是显露了自身天赋不凡,所以自小就开始修炼。   而燕离楚则是与他邻近的另一个修真家族的孩子,与骆承弼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一样的天赋出众,两人几乎是一起修炼的。   像骆承弼说的那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真没说错!   而且这两个孩子,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却从最开始时起就格外亲密,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同进同出得让家中其他人都偶尔会打趣他们,是分不开了。   不过根据骆承弼的记忆来说,两个孩子都比较懵懂,就像是第一世的自己与师弟,虽然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到师弟,同师弟在一起,却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就连在记忆里两个人一块洗澡,虽然两个人都有点害羞,不敢直视对方,却也没有发生什么擦枪走火的事情。   这一点让骆承弼大觉遗憾,要知道这哥时候两人都已经十多岁了,若是在凡人那儿,这个年纪娶妻生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因此待到送走了找回徒弟满心欣慰的栾伏江,骆承弼就一把关上了门,抱住燕离楚:“离楚!”   他异乎寻常的兴奋让燕离楚顿时生出一丝警觉,试图推开他:“你想作甚!”   骆承弼蹭了蹭他,语气里有点委屈:“离楚,你怎么能把我当做坏人一样,说这种话呢。”   燕离楚呵呵一笑:“你真的没有不怀好意吗?”   骆承弼道:“什么叫不怀好意?”   瞧他一副装天真的样子,燕离楚就又加重了手里推拒的力道:“你先放开我。”   骆承弼耍无赖:“不放。”   燕离楚道:“放开我。”   骆承弼道:“就是不放。”   来去几番,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燕离楚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骆承弼道:“我们现在都很年轻好吗,才出生多少年啊!”   燕离楚睨他一眼:“这种话你说的亏不亏心?”   骆承弼道:“一点也不。”   燕离楚:“……”   骆承弼又道:“离楚离楚,你觉不觉得,在找回记忆以前,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燕离楚纳闷道:“浪费什么时间了?”   骆承弼道:“你看,我们俩明明就互相有好感,又长年累月在一起,竟然一点都没有更进一步!这太不正常了!”他边说边偷眼往燕离楚身下看,“不会是你不行吧?”   “……你才不行呢。”燕离楚顿了顿,没好气地反驳。   骆承弼就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检验一下。”   燕离楚:“……”   栾伏江悄悄给他们的房间加上了禁制,边往外走边摇头:“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会胡闹!” 第266章 王大牛采访纪实   【灯光!音效!a!】   我叫王大牛。   我是一只猴子。   笑什么笑嘛!一只猴子叫王大牛是有点奇怪,可我不同,我是探宝猴!   懂吗?探!宝!猴!   大罗灵界里难得一见的珍稀物种!   是个修士就想养的那种!   只有我挑名字,没有名字挑我!哼!   我是很莫名其妙就……成了老爷的仆人的。   对于这一点,在未来被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可惜啊,他们都没我有远见!   当我在第一次见到老爷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股与众不同、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不同凡响……的闪光之处!   要不然像我这样英明神武的猴子,怎么会选择老爷当老爷的呢?   【南蔚:呵呵】   不管怎么说,是我祖上积德也好,是我运气爆棚也罢,总之我是老爷的仆人,有了老爷罩我,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那叫一个快活!   只有我敢欺压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欺压我的。   当然,老爷除外!   所以老爷才是老爷嘛!欺压我,代表老爷重视我!   老爷时常会让我做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俗话说,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老爷把危险的任务交给我,充分说明了他对我有多么信任、多么看重!   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   什么?你们说我为什么会哭?   唉,我可能是稍微爱哭了一点,一点点而已,可那是生理反应,生理反应懂不懂?   不是我真心实意想哭的。   比如说第一次见白额的时候,我哭了。   对啊,没错,我哭了。   你们想想,我作为一只猴子,见到老虎能不哭?不哭的猴子肯定是吓傻了,我又不傻,当然要哭咯!   虽然后来我就跟那只叫白额的老虎混熟了,可是最开始的时候看到它就脚软,那也是生理反应啊!   不信你们来试试!   【白额:……吼!】   后来哭嘛,当然也有种种不同的原因啦!总之,你们要记住,不是我爱哭,而是不得不哭。再说,有些人不就喜欢看我哭吗!我这是顺应他们的需求而已!   其实我现在很少哭了,因为老爷去了仙界。   讲真,自从我们家老爷跟裴公子飞升去了仙界,丢下我孤零零一个跟白额作伴之后,我最近觉得生活越来越怅然若失,越来越无聊。   老爷就是我猴生中指路的明灯!   老爷就是我猴生中行为的目标!   老爷就是我猴生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我这时候才发现,离开了老爷,我什么都不是呜呜呜呜……   诶?说着说着我怎么又哭了?但真不是我想哭。我只是感情太澎湃了,又不会一直哭,需要特地提醒我吗!   那么先来说说白额。   白额是很好的,对我也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我和他都化形了以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老爷身边感受不到的感受……   反正,不管我有什么需要,白额都会满足我。   下面就来说说其他人!   什么?让我继续说跟白额的事情?不说够五分钟不许换话题?   这真是太强猴所难了!不能看到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猴子,就搞出这种事情来啊!   你们不就是看到我们家老爷现在跟裴公子在不知道哪儿双宿双飞去了,所以来欺负老爷的仆人了吗!   当心我跟老爷告状啊!   什么?不怕告状?告状不道德?   那……那我就……白额,咬他们!   等等,我叫你咬你还真咬啊,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啊,你可是有妖神血脉的白虎后裔,不能自降身价,跟这些人计较,懂吗?我知道你比我懂,我那不是提醒一下你吗。   好好好,说我和白额就说呗。   反正我现在也知道白额从来没想过吓我,不过生理反应,你们懂的。   当然,我现在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白额,都不会觉得害怕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啊!   怎么个不一般法嘛,那就恕我无可奉告了。   老爷说了,这叫隐私!我跟白额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跟白额怎么相处,我跟白额是什么关系,那都是我和白额的事情,没必要让每个人都晓得!   反正,你们想想,白额把精血传承给我一只猴子,又时时处处地帮我,虽然过程有点血腥,但不管是信任也好,感激也好,还是别的情绪也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对不对?   【王大牛摸了摸白额的脖子,白额笑得一脸满足】   那么,现在继续刚才的话题,来说说其他人。   首先我说说老爷和裴公子……什么?他们两个就不说了?他们的内容太多了?好吧好吧,那我就……来说说老爷的师父和师叔好了。   自从老爷飞升之后,老爷的太师父花了点时间找到了他们,又把他们带回到太一宗,利用太一宗不知道是什么灵器之类的,让他们找回了前世的意识,重新开始了修炼之路。   只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们不该被老爷叫做师父和师叔,而是应该叫师父和师娘!   嘘,千万别说这个秘密是我告诉你们的,我还不想被这些鬼精鬼精的人类给记恨上。   什么?你说我现在怎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猴子,搞的好象忘了我原来也是个人类?唉,也只有你们才会这么想了,现在不管是谁,看到我都会觉得我是妖族好吗……   而且当妖族也挺好的,少数种族,特殊待遇多啊!   别打岔,继续说老爷的师父师娘。   总之就是我有几次不小心去太一宗的时候,每次去都会看到他们两个黏黏糊糊地在一起,比老爷跟裴公子还要黏糊!有时候那画面还特别少儿不宜!如果不是因为我是猴子没被人发现,我肯定会被老爷的师父剥掉一层皮去!   后来他们的名分彻底定了,在太一宗举办了结成道侣的大典,好多人都去祝贺了,老爷的太师父乐呵呵的主婚,别提多开心了!   说到这里,我就要提一提另一个人。此人是老爷师父的哥哥,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   我琢磨着,像那么好看的脸,我不可能记不住的,所以我想起来了,那个人长得跟魔祖怪像的。哦,不能说魔祖,应该说跟老爷很早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长得很像吧。   他也是太一宗的弟子,也参加了老爷师父的双修大典。   然后他就转身回去闭关修炼了。   我听太一宗的弟子们悄悄讨论起他,说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修炼狂人,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修炼修炼和修炼,几乎从不做别的事,对别的事也一点不感兴趣。   我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上好玩的事情那么多,光修炼,多枯燥乏味啊!但他就是如此!而且他天分很高,又有老爷的师父撑腰,在太一宗内也属于比较超然的存在。   老爷大概也很看重他,当我来到仙界之后,老爷也曾经特意问起过他,听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叹了口气,却又仿佛觉得此人如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后来就告诉了老爷另一件新鲜事,老爷立刻就笑了。   我其实不太明白老爷为什么好象放了心的样子,不就是承川宗里出了一名天才,这个人跟那个人见过一面之后,就每天追着他要挑战他,输了之后还要继续,目前正进行到每日一挑的程度吗?有那么好笑?   唔,你们的意思是要我讲讲承川宗?   当然可以啦,承川宗跟我们老爷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颇有渊源。创办承川宗的人,是老爷以前那个叫叶浮白的师兄。当时有太一宗支持,承川宗发展势头还是很不错的。   但很可惜,叶浮白那么温柔美貌的人还是死了,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伤心得又哭了一回呢!不过听说他转世重修了,只可惜承川宗暂时没有太一宗的手段,不能直截了当地找出叶浮白在何处转生,要等他自行觉醒。   因为我来仙界以前他还没出现,所以没能将他的确切消息带给老爷,不过我不太担心,因为老爷说过,好人有好报。像叶浮白那样的好人,肯定转生顺利,觉醒也顺利,相信等到若干年以后,我一定能在仙界见到他。   老爷也没担心,虽然他每次都向飞升来仙界的人打听此事——最近好像已经听说叶浮白和其他几名老爷南华宗旧友的消息,都是好消息,老爷最近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就是裴公子有点吃醋,大概是觉得老爷的注意力被别人给分薄了过去吧。   老爷当年的旧识们,总的来说,基本上发展还是颇为顺利的。尤其是当初太一宗的十大弟子们,基本上每个都很顺利地渡劫飞升,并未需要转世重修。倒是老爷的太师父,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大概是年纪太大,所以转世重修去了。但是太一宗的人,我更不担心了,老爷应该也从其他太一宗弟子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我有天听到他跟裴公子说什么太师父快要来了,想必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哦?你们还想知道一下妖族的情况?   妖族那边形势一切大好啊!   有了白额提供的妖神血脉精血,妖族这些年神通的觉醒也比从前要好多了,所以每次我跟白额一旦要溜过去玩的时候,都会被奉为上宾。不过我坚决不同意白额继续给妖族精血,因为我知道这对白额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毫无影响的事情。   反正现在来仙界了,妖族再想要,也没处可寻了,只能等下一个具备妖神血脉的妖族出现了。听说有种现象叫做返祖,我觉得妖族实现这一个愿望应该也不太难。   那只被老爷捉住过的兔子,当年时常跟着我们回到人类的地盘来玩耍。每次无一例外的,那只凤凰也会跟过来。   说到这里,我便是不懂了。   他们两个明明总是针锋相对,又总是不愿意分开,究竟是有什么毛病啊!   有时候吵得我耳朵都疼了,脑袋都大了一圈,要不是因为当年老爷飞升之前,跟魔祖战斗的时候,他们两个帮了大忙,我才不想一忍再忍呢!   唉,他们好象又要过来吵架了,都到仙界来了,年纪都那么一大把了,还这么不冷静!   冰幻!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白额!快过来帮我揉揉脑袋!   老爷人呢?唉,我就知道,老爷跟裴公子又悄悄溜走了!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