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美食大亨 作者:寻香踪 文案: 美食大亨海轩一朝醒来,变成了三无人员——全无记忆、身无分文,还无身份证明。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海轩巴住了勤劳善良的小摊贩主于路,从此有吃有穿有床睡。 于路是个实诚青年,捡到三无人员之前,他的人生目标是还债、养孩子,捡到之后,就变成了还债、养孩子、饲养三无人员,歹命啊! 三无人员还很不好饲养,嫌这个咸了那个老了。白吃白喝还嫌东嫌西,有本事自己来! 美食大亨变身为小摊伙计,且看他怎么抓住食客的胃、抓牢饲主的心。 本文又名《美食大亨落难记》,《乞丐王子》。 内容标签: 主角:于路,海轩 ================ 编辑评价:   小摊贩主于路捡到了一个失忆的流浪汉,结果发现对方身怀绝技,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征得服食客、打得跑流氓。小摊主跟着流浪汉阿海开启了美食旅程,从此吃香喝辣,迎来人生一个又一个意外的美好收获。   本文以朴素的语言讲述了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故事,讲述一个失忆的美食大亨和一个善良的小摊贩主的故事,美食和爱情并存,金手指适当,情节较作者前文进步明显,比较紧凑,读来使人欲罢不能。      第1章 第一章 奇怪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于路的摊子前溜达好几圈了,走过去,往左不到二十米远,又折返回来,往右走过不到二十米远,再折返,像个钟摆一样精准,来回摇摆着,眼睛则不断盯着他的摊子看,但就是不过来。   于路觉得那个男人非常怪异,他提起了警觉性,该不会是来讨债或者寻仇的吧?赶紧四处看了一圈,叫了一声在早点摊附近玩耍的侄儿:“阿冰,不要跑远了,赶紧回来吃饭!”   四岁大的小豆丁于冰站起来,将手里的小石子扔了,小手往身上扑了扑,跑过来:“阿伯,我饿了,要吃粿条。”   于路说:“去洗手。吃炒的还是煮的?”   于冰用袖子揩了一把鼻涕:“要粿条汤,要放很多鱼丸,这么多。”他还用两只胳膊努力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表示鱼丸数量之多。   于路冲着于冰扬起了手,威胁他:“臭小子,不要用袖子擦鼻涕,下次再擦,我抽死你!你弄那么脏,谁给你洗?”   于冰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蹦蹦跳跳洗手去了。   这个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吃早点的客人也少了,还有一对情侣在吃粿条汤。平时的老主顾都来过了,于路估计没什么人来了,便煮了两碗粿条,给自己一碗,侄儿一碗。煮好后,他又抬头去看刚才那个行踪怪异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他扭头四下里搜寻一圈,发现那人正和于冰蹲在水龙头边。于路脸上神色一变,扔了手里的东西赶紧冲过去,像母鸡护崽一样,将于冰抓起来护在自己身后:“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仰起头来,这人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浓眉挺鼻,倒是一副好相貌,消瘦的脸庞湿漉漉的,下巴还在滴水,只是额头上有很大一块青紫色的淤青,左眉角到眼皮那儿有一条三公分长的鲜红伤疤,还是新伤,使他显得有些戾气。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乌黑的眼珠疑惑地看着于路。   于路看着对方,有些气短,他咽了下口水,喉头滑动了一下,护着侄儿慢慢往后退:“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这人不会是大弟于林的仇人吧,那个混账东西,尽给自己惹麻烦。   男人开口了:“老板,招工吗?”   声音有点含混不清,像是大舌头,但是于路听清楚了,他差点滑倒在地,这整的是哪出,自己一个街边的小摊子,还用得着招工!要是能找得起工人,他还用在街边摆摊!他扔下硬梆梆的两个字:“不招!”说罢拉着于冰匆匆地离开。   被拒绝的男人看着于路的背影,伸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珠,眼神黯淡了一些,又在水龙头下洗了把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肚子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咕——”一声长叫,他弯下腰,开了水龙头,猛灌了几口自来水进去,似乎这样能够缓解胃壁痉挛引起的痛感。   于路也听见了那声响,脚步顿了一下,于冰举着双手说:“阿伯,我手还没洗干净!”   于路只好拉着于冰回到摊子边,舀了桶里的水给侄儿洗手:“赶紧去吃粿条,给你放了好多鱼丸。”   于冰吸着鼻子,乐颠颠地去了。小小的人儿才刚比桌子高那么丁点,手脚并用爬上凳子,跪伏在上边开始吃早餐。透亮滑爽的粿条,热腾腾的漂着油花的清汤,炸得金黄喷香的蒜蓉,还有白胖滚圆的鱼丸,再缀着几片碧绿的枸杞叶子和几粒碧绿的葱花,令肚子饿了的小于冰胃口大开,他埋头唏哩呼噜先喝了一口汤,张嘴赞叹:“超爽!”这孩子正在学话,小人儿说大人话,听着特别有意思。   于路自己也洗了手,过来吃早饭,吃完早饭就该收摊了,回去准备一下,上午十一点左右再出摊,来卖蚝烙。   于冰呼哧呼哧吃了几口,吞下一个鱼丸子,两个黑亮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小声地对于路说:“阿伯,那个人是不是饿了?”   于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前看见的那个男人正在马路牙子边坐着,上半身伏在腿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那儿有两条野狗在翻抢垃圾堆里的食物残渣。   于路严肃地说:“吃你的饭,不要管那么多!”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好扭过头来,直直地撞进于路的视线中,于路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败下阵来,收回了视线。他心里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来向自己找工作,那么多店铺不去,跟自己一个小贩找什么工作啊,实在是古怪。真的不是别有居心?   于冰一会儿又说:“阿伯,那个人好可怜,都没有饭吃。”   于路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饭吃?”   于冰一本正经地说:“我昨天就看见他了。”   于路皱着眉头:“你在哪里看见的?什么时候?”   于冰说:“我昨天在阿荣家里玩,看见他阿公在骂那个叔叔是叫花子,还让他滚蛋。”   于路诧异地扭头去看那个男人,天蓝色的衬衫,深灰色的西装裤,脚上还穿着一双皮鞋,相貌堂堂,哪里像个乞丐,看衣着打扮根本就是个都市白领,不过仔细一看,身上确实有些脏,像是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抢劫了?看起来有点像,脸上还有伤,那就应该去报警啊,再不济也该去打电话叫家人朋友来接啊。   于冰仰头望着于路:“阿伯,我们给那个叔叔饭吃吧。”   于路看着侄儿纯真善良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你知道同情别人,有谁来同情我们呢。但是又不忍心让侄儿失望,唉,就当日行一善吧,想到这里,起身去下粿条。东南一带的人将用米粉、面粉或者红薯粉制成的食品都叫“粿”,粿条是用米粉等调成浆或蒸或烤出来的薄片切成的。   于路看见于冰放下筷子,麻溜地下了桌子,然后迈着小碎步跑到那个男人身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个男人抬起头向于路看过来,于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肉丸子差不多了,这才将粿条放进水里,待水一翻滚,就捞了出来,捞上肉丸子,又放了枸杞叶子,撒上葱花,浇上汤汁和蒜蓉,满满一大碗,端到桌上。   于冰还在和那人说话,没有过来的意思,于路只好走过去,说:“我不招工,请你吃个早饭吧。”   那人侧仰着头看着于路:“我干活,不要钱,给饭吃就行。”说话语速很慢,口齿依旧含混不清。   于路看着对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乞怜的意思,只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他心下有些奇怪,这人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乞丐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家?”看他年纪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不会比自己小,不至于这么大年纪还离家出走吧。   那人努力皱起眉头,然后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忘了。”   于路心下更狐疑了:“那你叫什么?”   那人抬起头来,看着于路,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于路脸上露出一个诡异万分的表情,不会吧,这人是失忆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于冰在一旁说:“叔叔,吃饭。”   于路才想起这回事:“先吃饭,一会儿再说吧。”   那人终于站了起来,跟着于路走到桌边,于路给他煮了一大碗粿条,里面加了三个鱼丸三个牛肉丸,满满一大碗,香气袅袅,引得饥饿的人直吞口水。于路给他拿了双筷子,他坐下来,看着于路,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低下头,先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夹了一个牛肉丸塞进嘴里,囫囵吞了进去,噎得他直抻脖子。于冰看着他的狼狈样子,乐得哈哈直笑。   正在收拾碗筷的于路听见于冰的笑声,扭过头来,看见那人被噎得一脸狼狈,眼泪都出来了。那人赶紧喝了口汤,摸着自己的胸口,打了个嗝,终于才把那个丸子吞下去,不过刚才噎的那下,也足够他难受的了。不知道有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   于路叫了一声侄儿:“阿冰,过来帮阿伯。”说实话,他真有点怕这人是个疯子,万一突然发作,伤了于冰可就不好办了。于冰听见他的话,跑到于路身边去了。   于路也并不真让侄儿帮忙干活,他收了碗筷过来,那人已经吃了大半碗粿条了,速度虽然不慢,但是吃相并不难看,教养应该还不错,当然,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了,衣服虽然脏了点,但并不是路边摊买的那种货色。比起相信这人是个疯子,他更倾向于这人失忆了,疯子一般不会跑到他们这个小岛上来。是遭劫被打失忆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同伴呢,不会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于路收好碗筷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吃完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可见是饿狠了。他看见于路端着碗筷,赶紧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碗筷走过去。于路将碗筷全都放在一个大塑料盆里,舀热水开始洗碗,那个男的卷起自己的袖子,蹲下来帮忙刷碗。   于路抬了一下眉毛,没有说拒绝的话,说实话,他也理解作为男人的的自尊,嗟来之食和劳动所得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从这点上来看,他又觉得这人不会是个疯子。   于冰也挤过来凑热闹,被于路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回去:“不要来玩水!”   于冰说:“我帮阿伯的忙。”   于路推着他,严厉地说:“赶紧到一边玩去,别来添乱,昨天还打了我一个碗,你就忘了?”   于冰仰着头看天:“昨天我还没长大,今天我长大了,不会打了。”   于路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要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我也就没什么难处了。”   人们的孩提时代,总是想着一夜就长大了,长大了不受大人约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但是真的有一天,那个曾经渴望长大的孩子终于梦想成真,一夜之间长大了,进入了一切都自主的时代,却发现,一切都身不由己,举步维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一夜长大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以世界崩溃为代价。   于路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个兔崽子,你懂个屁啊,长大有什么好?”   于冰在一旁舀水玩,说:“长大了有钱花。”   于路忍不住笑起来:“谁给你钱花?”   于冰说:“我自己赚,等我赚了钱,给阿伯花,给阿叔花。”   于路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算你小子有良心,还记得阿伯。”   那个男人一直在慢慢地刷着碗,沉默着,不时抬起头来看看于路和于冰。于路洗干净碗,将碗收起来放在盆里,然后将停在一边的电动三轮车推过来,把锅碗瓢盆煤气灶之类的全都搬上三轮车,桌子和台子则收起来,放在人家的屋檐下,用一张塑料纸盖起来,于冰蹦跳过来,爬上三轮车驾驶位:“回家啦,阿伯?今天我来开车。”   “你会开个屁,边上去点。”于路一屁股将小屁股挤到一边去了。   那个男人刚才一直静默地帮忙,此刻看着于路,欲言又止。于路回头看着对方,刚才还知道帮忙洗碗,应该不是个疯子,要是的,此刻也没发疯:“你是不是来这里玩的游客?你原来住在谁家里?你应该去找你的东西,然后跟你的家人联系。”   对方摇头:“我不知道,都忘了。”   于路心说,忘得可真够彻底的,怎么没忘记怎么吃饭呢,他发现对方带着渴望看着自己,伸手抹了一把额头:“这种事你应该去找警察帮忙啊,派出所你去了没有?”   对方显然有些惊愕:“派出所?”   于路朝他招招手:“上来吧,先到我家去,回头我空了送你去派出所。”      第2章 第二章 还很能干      于路启动电动车,悄没声息地就滑出去了。那个男人抱着于冰坐在于路旁边,这三轮车前座虽然不窄,但是对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有点窄了。于路将三轮车开得飞快,闻着对方身上的汗馊味,不由得扭曲着身体,尽量和对方保持着距离,于冰则兴奋地用嘴巴给三轮车拟声:“呜——呜——”。要是人人都能跟孩子一样快乐无忧就好了。   于路没有直接回去,先跑了一趟菜市场,买了必须要的菜,又去卖水产的老黄那儿取前一天预定的生蚝。老黄说:“今天有你要的珠蚝,我说阿路,珠蚝个头小,价格又贵,你不是自己吃,买来做生意的,干嘛非要挑珠蚝?现在人都爱吃大个的蚝仔。”珠蚝是生蚝中种不算大的品种,肉质鲜美,但是生长期长,在追究经济效益的今天,养珠蚝的人越来越少,价格自然也就贵。   于路提着一大兜子生蚝,凑近嗅了嗅,老黄作势拍了他一下:“从我这里拿货,什么时候给你不新鲜的了?”   于路笑嘻嘻的,也不多说,过称给钱,对老黄说:“明天要还有,还给我准备珠蚝。”珠蚝虽然个头小了点,但却是做蚝烙最合适的原料,因为蚝太大了,同样的火候就会有点生,吃起来有点子腥气,本地人有不少爱那腥气,觉得鲜,但是外面来的游客并不都能接受。于路做久了生意,知道现在人嘴都叼着呢,一点点差别都吃得出来,食材的好坏直接影响生意的好坏,他的摊子生意一直还不错,尤其吸引外来游客,还有不少回头客,就是得益于他在这些细节上的用心。   他将生蚝放进车斗里,于冰又嚷嚷起来:“阿伯,我要吃蚝仔!”于路没搭理他,开着车回家去了。   回到家,车上的东西也没怎么卸下,只提了生蚝下来,他还要赶在十一点之前把蚝肉都取出来,这样才能赶得及摆摊子。   那个男人下了车,打量了一下于路的家,这是一所四间屋的砖头平房,外墙被海风和海水的潮气侵蚀得发黑,红漆木门也剥落得难辨颜色了,房子很有些年头了。家里除了他们三个,好像就没有别人了。   于路将水倒进盆里,看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你随便坐吧。我还有事要忙,下午才能陪你去派出所。”   说完就去清洗生蚝,拿上开蚝的工具,开始忙活起来。男人看了一圈,然后走到于路身边,看他娴熟无比地撬开生蚝的壳,将白嫩肥腴的蚝肉拨到一个盆里,连蚝里的汤汁也完全不浪费。市场上有现成的蚝肉卖,于路不买蚝肉,一个是因为那包含了人工费,贵,其次是怕不够新鲜。   男人看了一会儿,说:“还有刀吗?”   于路本来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上的事,乍一听见这话,刀子都偏了一下,没插中地方,他停下来,抬头看着他:“你会开蚝仔?”   “试试。”男人朝他伸出手。   于路将手里的刀给他,然后又给了他一只手套,那人左手套上手套,按着生蚝,右手将开蚝刀准确无误地插进蚝壳之间的缝隙中,刀子灵活地转了一个圈,将蚝壳就揭下来了,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蚝肉。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个熟手。   于路点了一下头:“不错,你帮我吧,我另外找把刀来。”   于冰从屋里跑出来,凑到于路身边:“阿伯,我要吃蚝仔!”   于路瞪他:“你那天偷吃生蚝仔吃得拉肚子,花了我那么多钱,你忘了?”   “我今天不拉肚子了,就吃一个,好不好嘛?阿伯,求你了,让我吃一个吧。”   于路板着脸,不搭理他。于冰继续扭股儿糖般在于路身上撒娇:“阿伯,就一个,只一个。”   于路被缠得不行,瞪圆了眼睛瞪他:“不听话就给我滚蛋,再闹就送你到你爸那儿去。”   于冰果然安静了,不再闹腾:“那我要吃蚝烙。”   “乖,中午给你吃蚝烙,不能吃生的。一边玩去,别来捣蛋。”   于冰踢踢踏踏着走了,于路又在后边嘱咐:“不要去水边。”于冰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于路低着头继续开蚝取肉,对面那个男人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毫不滞涩,速度不比经常做惯这事的于路慢。于路便暗暗有点跟对方较上劲了,你一个我一个,比着取蚝肉。   不知不觉就开了一半有多,于路赶紧停了下来:“行了,不用开了,够了。”这东西要新鲜才好,晚上要用的下午再开,平时他一个人做,时间自然要得久,今天两个人做,时间节约了一半还有多。于路看一下,刚刚十点,时间相当充裕,还可以在家做饭吃。   男人停了下来,将东西放下,手套摘下来。于路说:“谢谢啊,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个。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男人皱起眉头,半天吐出两个字:“忘了。”   得,于路彻底死心了,真是除了吃饭,别的都忘了。“我去做饭,要下午忙完了才能送你去派出所。”说完就朝厨房走去,又想起什么来,站住了,“兄弟,你要洗个澡不?我给你找两件换洗衣裳。”   对方愣了一下,点了下头:“谢谢。”   于路是做餐饮的,虽然是个小贩,但也还是很注重卫生的,这是餐饮业的基本。他想着中午去卖蚝烙的话,这人肯定也是要跟着自己一起过去的,总不能把个陌生人放自己家里头。这要过去了,他一身脏兮兮的,在自己摊子边转悠,让他的客人看了多倒胃口。   那男人比于路能高一点,估摸着1米8左右,跟小弟于南的身高接近,只是要壮一点,于路便给对方拿了一套于南的旧衣服:“澡堂子在那儿,太阳能的热水器,放开就有热水。”   对方接过他的衣服:“谢谢。”   于路去做饭了,平时他一个人取蚝肉,要忙到快十一点才能完,然后得马上就收拾东西出摊去了,午饭都是一边做生意一边抽空做的,饿了就吃点蚝烙先顶会儿,通常要到下午一两点才能吃得上午饭,于冰这孩子也跟着他养成了那个点吃午饭的习惯。   于路打开冰箱,将蚝肉放进去保鲜,虽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但是南边还跟夏天一样,气温太高了,稍不注意,东西就放坏掉了。   于路将冰箱里冻得跟棍子似的秋刀鱼拿出来处理,准备做一道干煎秋刀鱼。秋刀鱼稀烂便宜,三四块钱一斤,味道微苦,肉比较粗,不过处理好了依旧很好吃。于冰就喜欢他做的干煎秋刀鱼,有秋刀鱼的时候,小家伙吃饭从不拖拖拉拉,总是将饭吃得干干净净的。   虽然他们住在海边,海产品极其丰富,价格也便宜,当然只是相对的,他们只吃得起一些便宜的鱼虾,因为于路太穷了,还背负着一大笔债务。   正忙着,有人在外边拖着长音喊:“于老板——于老板——”嗓门又粗又沙哑,就跟用磨砂纸磨出来的一样,极具有辨识性。   那声音无异于炸雷,使得于路的心猛地一跳,正在划鱼肚的刀子蹭到了手指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于路赶紧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过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地从厨房里出来。他看着门外那三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努力堆上笑容:“黄哥,你亲自过来了啊,我这几天有事忙,打算过两天就给你送过去的。”   姓黄的家伙就是刚才的大嗓门,年纪差不多三四十岁,此人咬着一根烟,呲着黑黄的牙齿:“于老板,你这就不地道了,前两天就到期了,你还要过两天才来,都照你这样,我们还要不要吃饭?钱都准备好了吧?”   于路赶紧掏了烟过来敬烟,又赔笑脸:“又让黄哥亲自跑来要账,实在太辛苦你了。是这样的,黄哥,钱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正要给你送去,结果前两天我侄儿得了肠胃炎,花了好几百块,又耽误了点生意,所以这不凑巧,钱又短了点,我也就不好意思去找你,想等过两天钱够了,再给你送去。”   姓黄的眼睛一鼓,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姓于的,你什么意思,没钱还是吧?”   于路垂着头深吸了口气,继续装孙子:“当然要还,只是这个月没法按照预定的数目给,下个月给补上行不行?我知道黄哥是个好人,一定能通融的。”   姓黄的比于路个子矮,但是却喜欢用鼻孔眼瞅他,此刻仰着脑袋说:“差多少?”   于路小心翼翼地说:“也没多少,一千。”   姓黄的一巴掌拍在于路脑袋上:“你他妈少了一千块,你也敢说没多少,你一个月要还我们多少钱?”   于路咬紧牙关,垂着眼帘:“三千。”   姓黄的啐了一口浓痰:“你他妈还知道是三千啊?我们老板借十万给你弟,还是给的他最低的利息,每天就收些鸡毛蒜皮的利息,连本金都收不回来,没有钱还,就去卖肾!”   于路很想甩他一句:操你妈的三分的月息还是最低的利息!谁借的钱让谁去还!   但是他不敢。借钱是他大弟于林,那个混账东西背着自己借了高利贷去搞传销,亏得一塌糊涂,病急乱投医,又跑去制毒,现在进了号子,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惹的一堆麻烦全都摊到了他这个大哥身上,他不仅要帮他还债,还要帮他养孩子。于路觉得,他上辈子肯定杀了于林全家,这辈子才要替他做牛做马。   这姓黄的也是个帮人跑腿的马仔,却是个凶残无比的家伙,他曾经抓到过于冰,说父债子偿,如果他不愿意还钱,就用于冰的两只手来还,砍下他的手掌,这账就算了了。于路知道这些家伙说得出做得到,他曾亲眼看见村里的赌鬼王贵利因为欠了一万块钱的高利贷没及时还上,被砍了一个手指头,就算这样,王贵利还是把本金给还上了,手指头只是利息而已。   这就是群黑社会,而且还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们,但凡能放得起高利贷的人,谁没有点权钱关系,根本不是于路这等蝼蚁能够撼动得了的,所以只能生生地背下这笔债,每个月都在为这帮蝗虫们打拼。   于路看着姓黄的那恶心人的嘴脸,确实很想揍他,他继续面上强做镇定地笑着说:“黄哥,那一千块钱,你也算利息好了,下月我一定还给你。”   姓黄的呸一下将嘴里的烟给吐掉了:“操你妈逼,三分的息,你他妈一千块钱能有多少利息?没有钱,想办法去弄!今天拿不到钱,我就把你侄儿带去抵押几天。”   于路脸色顿时有点难看:“黄哥,你别开玩笑,我又不是不还你钱,这谁都有个难处,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姓黄的冷哼道:“你说你有几次按时来还过钱,哪次不要拖上几天,你他妈就是欠教训!老子也是帮人打工,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还要不要吃饭?”   于路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黄哥也有黄哥的难处,你再宽限几天成么?三天后,我一定把那一千块钱还上。”   姓黄的说:“不行,就今天,今天不给钱,我就带你侄儿走。”   这时于冰正好蹦蹦跳跳着从外面回来了,嘴里还哼着歌儿。姓黄的眼里闪烁起笑意,于路赶紧想过去把于冰护住,结果被姓黄的和一个同伙拉住了,于路急得大声说:“阿冰,走,快走!不要回来。”紧接着他被姓黄的一拳捣在了肚子上,于路痛得腰都直不起来。   姓黄的另一个同伙赶紧跑上去抓于冰,于冰看着自己阿伯被人打了,不仅不跑,反而跑过来帮忙,一边跑一边骂:“坏蛋,不准打我阿伯!”眼看他就要被人抓住了,于冰前面却多了个人。于路捡回来的那个男人从澡堂里出来了,正好拦在于冰面前,将他抱了起来。于路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去抓于冰的家伙看见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你是什么人?把孩子给我。”说罢就要去夺孩子,却被那人抬起一脚就踹翻在地,动作干脆利落。   几个人都愣住了,于路更是诧异异常,这人居然是个打架高手,他到底是什么人。男人抱着于冰,也不看地上躺着的家伙,走向于路,看着他说:“他们干什么的?”   姓黄的看见于路有人帮忙,这人比他们谁都高大,又一脸伤,看起来就不是善茬,而且还很能打,顿时有点气急,结巴着说:“你、你不要过来,过来我就饶不了他。”   于路怕事情闹大,万一打伤了人还要赔医药费,便趁机说:“黄哥,你是来讨债的,又不是来寻仇的,何必这样,和气生财,你放开我,剩下的钱三天之后一定还给你。”   姓黄的猛然反应过来,可不是这样,便放开于路:“行,你三天之内必须给我送过来!”      第3章 第三章 怎么这么好吃      于路打发走姓黄的,揉揉肚子,从男人手里接过于冰:“谢谢。”男人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于冰抱紧阿伯的脖子,埋在颈间,一句话都不说,眼睫毛上挂上了泪珠子,小小身子瑟瑟发抖。   于路拍着孩子的背,心里十分歉疚,让孩子经历这种事,没准要留一辈子的阴影:“别怕,阿伯没事,阿冰不怕。”   于冰哼哼一声,用力吸着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最后还是止不住抽噎起来,于路拍着他的背:“乖孩子,不哭,阿伯和阿冰都没事,阿冰今天最勇敢了,知道来帮阿伯了。”   于冰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了,乌里乌涂说着什么,于路没听清,只是不断拍着他,安慰他。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住了,说:“乖孩子,我知道阿冰能保护阿伯的,要等阿冰长大一点才行。走,阿伯给你煎秋刀鱼去,多吃点饭快快长大。”被姓黄的这么一闹,今天又不能在家吃饭了,只能煎好鱼带到摊位上去吃。   于路进了厨房,看见那个男人正拿着锅铲煞有介事地在做菜,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人真够自来熟的,不过他有些感激他这么自来熟,替他节约了不少时间。   于路走过去,本想自己来,但是那男人做得挺像模像样的,于冰抱着自己脖子又不肯松手,便在一旁看着:“你还会做菜?”   男人说:“你这锅不好,要铁锅。”   嘿,还挑起锅的不是来了。这锅是以前买电磁炉的时候送的平底锅,锅不大,正好适合做一两个人的菜,于路用得挺顺手的,没觉得不好。   男人又说:“有芥末和柠檬汁吗?”   于路说:“哪有那个,只有葱姜蒜。”   男人不再说什么,看鱼煎得差不多了,将鱼盛出来,然后烧锅,加油,待油滚烫,放进姜丝,倒进生抽,然后淋在秋刀鱼上,又烧开水,隔火蒸了三分钟,出锅后撒上葱丝,这才算完事。跟于路平时的做法不太相同,于路平时就是干煎一下就好了。屋子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浓香,勾得人直流口水。   于冰闻到这股香味,也不哭了,扭过头来找吃的,于路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十一点,便对于冰说:“阿冰下来吃饭吧。”将侄儿放下来,给他盛饭。   安顿好侄儿,发现男人又在刷另一口很久不用的锅,便问:“你做什么?”   “炒青菜。”   “炒青菜换锅干什么?”于路不解地看着他。   “会串味。”   “我来。”于路走过去,将煎鱼的平底锅刷了刷,直接开火炒起青菜来。男人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做声。   于冰吃着饭,显然已经忘记刚才的事了,一个劲地跟于路说:“阿伯,今天鱼好好吃。”满脸幸福的表情。   于路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咬了一口,一股子鲜香味从舌尖蔓延开来,味蕾似乎从未尝过这么鲜美的味道,唾液也止不住地分泌出来了,而且鱼肉里的味道都足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原来这个家伙这么会做菜,真是出人意料。   男人不用人招呼,很自觉地自己拿碗盛饭,坐在一旁埋头吃饭。   于路问他:“这菜是怎么做的?”   男人不明就里,抬头看着他,于路说:“你怎么会做得这么好吃?”   男人说:“就那么做。”   于路看着对方,这人真是奇怪,会说话、会干活,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在哪里,真是怪哉。   于路吃了一口自己炒的油麦菜,觉得脆爽可口,又夹了一些给于冰:“吃点蔬菜。”   于冰抗议:“不吃!”大部分小孩子都爱吃肉不吃菜,于冰也不例外。   于路说:“不吃蔬菜就长不高,以后怎么保护阿伯?”   于冰听他这么说,这才不抗议了,乖乖地吃起蔬菜来。   那盘子蔬菜除了于路夹给于冰的两筷子,那个男人伸筷子夹了一根,剩下的于路一个人包圆了。于路心里没好气的笑了一下,之前还饿得差不多要跟狗抢食吃了,现在他大爷的居然开始挑食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今天还多亏了那家伙。   吃完饭,于路将需要的东西都收到三轮车上,不用的拿下去,他对那个男人说:“嗳,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等我忙完了就送你去派出所。”   男人点点头,继续抱着于冰坐在驾驶座上,于路闻着这人身上总算是没味儿了,也就不用像刚才那样扭着身子了,开着车哧溜冲了出去。   于路生活在东南沿海的一个叫珠屿的小岛上,岛上只有一个一千多人口的村落,自然环境很优美,岛屿西部有一片古老的树林,有很多海鸟在这里栖息。岛另一面的大陆海岸,是一片十分美丽的银色沙滩,那边的旅游业从十几年前就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是这边岛上依旧是与世隔绝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渔耕生活,因为交通不便利,没有桥,只能靠渡轮连接岛和陆地。直到近些年,当地旅游局才重视起珠屿的旅游开发来,岛上人的生活方式才开始有了改变,游客渐多,商业气息也越来越浓。   于路是个土生土长的岛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对岸的县城,岛上没有学校,他曾经每天都要坐渡轮去对面上学,一直上到高中。少年的时候,于路也梦想过有一天,能去外面海阔天空的世界里遨游,创办一份事业。但是他爸的猝然离世震碎了这个梦想。   于路他爸于利生是个想法很活泛的人,跟岛上其他本本分分的渔民不一样,他很早就弃了渔船,跑到对面海滩上去做生意,一开始也是摆摊卖蚝烙、炭烧生蚝这类的小吃。对岸有很多客人,生意非常好,于利生就开起了店,赚了钱,就想把生意做大,还在对岸买了地,盖了一幢六层楼的房子,准备楼下做餐饮,楼上做宾馆。   然而房子刚一落成,还没来得及装修,于利生就被淹死了。他家有一条机船,来往于岛上和对岸,某天晚上,于利生没有回家来,第二天,人们在海面上发现了他的船,却不见他的人影。过了两天,在另一处海滩边,人们发现了已经被海水浸泡得浮肿的于利生。法医鉴定说是醉酒落水溺毙的。   于利生死了,留下一幢刚落成的酒楼,还有近百万的债务。这债务里,有买地盖房子借的钱,也有于利生的赌债。于路他妈不愿意承担债务,带着两个小女儿匆匆改嫁到对岸去了,留下他和两个弟弟以及一堆债务,那一年,于路才17岁,正上高一。   债主来逼债,于路没有办法,将还没装修好的酒楼给抵押给了债主,店子也盘了出去,但还有几十万的大窟窿。于路辍了学,捡起了他爸做蚝烙的鼎锅,开始对岸海滩边摆摊赚钱,一边还债,一边供养两个弟弟上学。   于路当时虽然很苦闷,但是并没有绝望,他想着,等两个弟弟都长大了,兄弟三人一起还债,不用几年,这笔债就还完了,那时候他应该也还年轻,青春还没有完结,他依旧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家里出事的时候于林15岁,上初二,于南11岁,上四年级。于林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孩子,在于路的强令下勉强读完了初中,然后就跑到外面去挣大钱了。于路没有走,一是因为蚝烙摊子的生意还可以,二是因为小弟于南当时还在上学,他得留下来照顾于南。   结果于林这死小子第一回出去,就被传销组织给搂进去了,他背着于路跟人借了十万的高利贷,梦想着三个月就成为百万富翁,结果不到三个月,传销组织就被端了,组织的老大跑了,钱自然一分也没捞回来。把于路气得要死,将于林往死里揍了一顿,于林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在家养好伤后,又跑了,说是要去赚钱还债,不会拖累于路。   然而一年多后,警方通知于路,说他弟弟于林参与制毒被依法刑拘,判处无期徒刑。听闻消息的于路如遭晴天霹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弟弟会为了钱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于路去监狱探视,于林却避而不见,他满肚子焦虑和怒火无处发泄,踢得自己脚趾头鲜血直流,冷静下来之后,却开始责怪自己,是不是当初打得他太狠,所以于林才铁了心要赚钱还债,甚至不惜做违法乱纪的事。   于林入狱几个月后,一个年轻女孩抱着一个还未断奶的孩子找上了他们家门,说她是于林的女朋友,两人未婚先孕,现在于林进去了,不可能能出来,女孩不愿意帮他抚养孩子,便将孩子送回于家来,于路要就带着,不要就把孩子给送人,反正她是不可能会要的。   于路抱着当时只有10个月大的于冰哭笑不得,于林18岁就当爹了,那个女的才17岁就生孩子了,他们这里是流行早婚早育,但这也未免早得太吓人了点。扔肯定不能扔,说到底还是于家的血脉,那双长得像于林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明证。还没结婚的于路就开始了他的奶爸生涯。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多久,于林的债主也找上门来了。于林这混账东西,不知道在干什么,出去把自己混进去了,债务却一分没减。于路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旧债未去,又添新债,还多了个讨债鬼,还不出债,被姓黄的一群人揍得苦胆水都吐过,他很多次都想抱着于冰一起从渡轮上跳下去,追随他爸去了算了,但是看着白白嫩嫩的小于冰,还有那纯真无邪的没牙笑脸,他就狠不下那个心。   他带着于冰在对岸做生意,好在这孩子仿佛知道他的难处,很少哭闹,也没大灾大病的,就那么顺顺当当的长大了。然而生活处处都有难处,对面的海滩被人承包起来了,摆摊做生意要一大笔进驻费,每月还要交租金,于路交不起钱,这生意自然做不下去了。好在当时岛上也开始开发,游客日渐多起来,他就把生意搬到了家门口来做,生意不如之前那么好,只能勉强还得起高利贷的利息,其他人的债务暂时就不能还了,好在先前那些债主都是家里的亲朋好友,慢慢还不要紧。他在等于南长大,等到于南毕了业,能帮自己一把了,才能有摆脱这些债务的可能。生活也不完全没有希望,比如这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他的希望就越来越大对不对?   于路将车子停在早上卖早点的地方,旁边的几家小摊早已经摆好了,有卖蚝烙的、炭烧生蚝的、炒果条的、甘草水果的、牛肉丸的,等等,都是本地的特色小吃,做生意的多半都是妇女老人,只有于路一个年轻小伙子,挤在一堆妇孺老人中间,人家做生意只赚点日常开销,一天就出两次摊,中午傍晚卖一卖,天气不好、心情郁闷还不来,不像于路,一家子的生活指望全在这上头,生意要从早忙到黑,不管刮风下雨,除非台风来了。   一个大妈跟于路打招呼:“阿路,怎么才来?这靓仔是谁啊?”大妈饶有兴趣地看着跟于路一起来的男人。   于路笑了一下:“我朋友,过来帮忙的。”他扭头看了一下对方,确实长得还不错,是个有款有型的帅哥,就是额头和眉角的伤有点碍眼。   男人果然很自觉地来帮忙搬卸东西,迅速将于路的摊子给摆起来了。   两双手果然比一双手快多了,于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人吃得不多,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哎,自己都养不活呢,哪还能再养活个大男人。      第4章 第四章 是个高手哇      摊子一支好,就有客人来了:“阿路,来一片蚝烙,要蚝多的。”来的是于路的一个老主顾。   于路赶紧开火刷锅:“好嘞,六叔,马上就来,先自己找地方坐。”   于路的蚝烙做得地道,不仅外地游客爱吃,本地人也喜欢来光顾。蚝烙是本地的特色小吃,几乎家家都会做,但是会做和做得好是两回事,做蚝烙最好的锅子是特制的平底铁锅,当地人叫鼎锅,一般人家都没有,专门做蚝烙的才备有,于路家这口锅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从他爷爷起就有了。他家的蚝烙也算是祖传的手艺,有些别人不知道的窍门,所以做得也格外好吃一些。   于路用的是传统的做法,鼎锅热了之后,先在锅底放猪油,撒上葱花,舀两勺早已调好的红薯粉浆浇上去,摊匀,待粉皮始熟,浇上一层打匀的蛋液,再放上蚝仔、虾肉,刷上一层粉浆,待下层煎黄,翻过来继续煎至焦黄,出锅前撒上香菜,香脆美味的蚝烙就做成了。吃时蘸上鱼露、胡椒粉、辣椒酱等,外面焦脆,里面滑嫩,极富风味。   岛上物价便宜,一片蚝多的蚝烙售价是20块钱,现在的生蚝贵,蚝肉要十多块一斤,还要虾仁、薯粉等,所以也并没有多少赚头,尤其是岛上游客并不太多。于路从早忙到晚,碰上旺季生意好,每月能赚个七八千,生意清淡的时候,一两千也是可能的,除了还高利贷的债,还要供应小弟于南上学,养活三个人,手头紧巴巴的,一出点什么意外状况就还不起债。   有人劝过于路,让他去大城市做生意,那边消费高,收入肯定不少。于路也不是没想过,但知道自己走不开,身边还有两个拖油瓶呢,于南今年高三了,每个月会回家来一次,于冰还小,去了外面人多杂乱,自己一个人又要照顾生意又要照顾孩子,怕顾不上他,况且在外面也要租房吃饭之类的,那也是笔开销,租摊位需要本钱,流动摊贩又到处跟城管打游击战,太不省心了。他打算等于冰再大一点,到时候小弟高中毕业了,上大学或者出来工作,差不多都可以自立了,自己就可以出去做生意了。   于路将蚝烙盛在盘子里,看着站在炉灶边的男人,递给他,示意他送去给客人,结果男人并没有伸手来接,于路不解地看他一眼,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端着盘子送餐去了。   又有客人过来,是外地的游客,这次要两份蚝烙,于路赶紧忙活。蚝烙虽然香脆可口,但却比较油腻,打打牙祭、尝尝口味还好,当主食则不能,所以于路的手艺再好,这东西也不能畅销得起来,加之价格又贵,这就是他手艺再好,也赚不了大钱的缘故,说到底,还是客流量太少了。所以他卖蚝烙的同时,还得兼卖粿条。   男人送完餐,回来还像桩子一样杵在炉灶边,专注地盯着于路的动作,眼睛都不带眨的,生怕漏掉一分一毫。于路瞟了他一眼:“你想学?”   那个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于路:“这个简单。”   于路忍不住笑了:“的确不难。”要做很容易,但是要做得火候恰到好处,却不那么容易。   于路将做好的蚝烙盛出来,交给男人:“帮我送过去。”   男人默默地伸手接过,端着往客人桌上去了,客人见蚝烙来了,就对男人说:“伙计,帮我去隔壁端两碗牛肉丸,再去那边要十个炭烧生蚝,再给我拿两支啤酒。”   男人看也不看对方,回到于路这边来,于路却是听得真切的,见他不动,估计他是不熟悉环境的缘故,也不指使他,便叫了在后边玩耍的于冰:“阿冰,去三阿嬷那里要两碗牛肉丸,大阿伯那里要十个炭烧生蚝。”   于冰显是做惯这事的,听见于路吩咐,很快就去了。   于路煎好了蚝烙,也不叫男人送了,自己端着送了过去,又去帮于冰拿东西,心里对男人却有那么点微词,还说要来找工作呢,这么没眼色,自己找不到地方,看见于冰去了,不会跟着去帮忙吗。于路回来的时候,自家摊子上又坐了一桌人,他赶紧笑着问:“几位吃什么?”   对方说:“一份蚝烙。三份炒粿条。”   于路说:“好嘞,请稍等,马上就来。”他赶紧回炉灶边,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在忙活了,于路就囧了,他就那么喜欢做菜吗吗?   男人垂着眼帘,一脸认真地在浇蛋液,那动作一气呵成,蛋液不多不少不薄不厚地洒满了整张粉饼。于路站在他身边,他也无动于衷,舀了蚝仔铺上去,蚝仔一颗颗落在上头,位置均匀齐整,就跟用尺子比量出来的一样,那眼力和手劲真够稳的,然后又将虾仁均匀地撒在蚝仔中间,煞是好看。   于路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没做声,男人做完这一切,抬头看着于路:“客人还要三份粿条。”   于路走到另一口锅子旁开始炒粿条,注意力却一直在男人身上,他到底要看看他能弄出个什么花花来,做得不好糟蹋了他的材料,就从他鼻孔眼里塞进去!于路忿忿的想。   男人依旧专心致志地煎着蚝烙,翻过来的时候,金黄的色泽令于路都忍不住侧目,心说:看着倒是挺好看,但东西好不好吃跟外观没直接联系。刚做蚝烙的人,因为控制不住火候,蚝很容易发腥,口味相差甚远。   男人终于将蚝烙盛在了盘子里,形状和色泽看着都比于路做的略胜一筹。他是等出锅之后再撒的香菜末,然后递到于路面前:“老板,尝尝吧。”   蚝烙是客人要的,通常哪有试吃的道理,但是于路信不过男人的手艺,便夹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蚝烙一入嘴,于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对方,未置好坏,只说:“行,送去吧。”等到男人离开之后,于路看着对方背影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没想到这男人的厨艺居然这么好,平心而论,他做的居然不比自己这个做了这么多年的老手差,甚至要更好,而且还更少油腻。   男人送了蚝烙回来,站在一旁看于路炒粿条,刚才的客人叫了起来:“老板,照刚才这样的,再来一份蚝烙。”   于路应了一声:“马上!”他看着男人,“再做一份?”   那人勾起嘴角,点了一下头:“行。”   这是于路第一次看见他笑,笑得有点邪气,换个说法,是有点勾人,于路是个男人,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勾人的,只觉得这家伙真够嚣张的,还挺得意。   那桌的客人连吃了三份男人煎的蚝烙,临了还说:“老板,晚上还摆摊吗?我叫朋友再来你家吃蚝烙。你家做的太地道了,我吃了这么多年蚝烙,还没吃过这么地道的。”   于路心说对方这是认可自家的蚝烙,还是认可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的蚝烙啊,晚上再来,这男人恐怕已经走了,但当然不能拒绝客人,自己也能做,便说:“摆的,还在这儿,下午四点就开始了。”   “好嘞,我一会儿就叫朋友过来吃。做得真不错,正宗,地道!”对方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男人对于路说:“要不下面的我做?”   于路有点不信邪,便说:“行,你来吧。”他倒要看看,这男人能招来多少回头客。   接下来男人开始代替于路主厨,有熟悉的老主顾过来:“哟,阿路,今天怎么换人掌勺了?新请来的师傅?”   于路笑了一下:“哪里请得起师傅,一个朋友来帮忙,阿叔,今天尝尝他的手艺?”他想看看老主顾的反应,到底是不是真是比自己做的好吃那么多。   老主顾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开玩笑:“要是不好吃我不给钱啊。”   于路笑:“可以。”   男人看着于路,于路笑了一下:“动手啊。”   男人毫不客气,开了火,开始热锅煎蚝烙,于路则停下来仔细看他的动作,他放油不是淋上去的,而是刷上去的,均匀地在锅底抹上薄薄的一层,不多也不少,既不会让油多得吸收不了,也不会让油少得不够用,淋薯粉浆也是,一次性就到位了,无需再用铲子去摊平。一面煎好之后,那边的油正好用完,男人一手掀饼,另一手迅速地刷上猪油,使另一面够用,这样一来,油确实要少用不少,就避免了太过油腻。于路看着对方的动作,娴熟流畅,手上稳稳当当,毫不滞涩,他绝对是个做菜的高手,否则怎么会这么厉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得能达到这个水平。   于路将男人煎好的蚝烙送去给老主顾,对方看着盘子里金黄的蚝烙:“今天看着跟平时不太一样啊,比你做的好看。”   于路嘿嘿讪笑了一声:“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看。”   对方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点了下头:“好吃,好吃,不错。”   于路厚着脸皮问了一句:“比我做的呢?”   老主顾抬头看着于路:“阿路,想听实话?”   于路说:“当然。”   “说实话,这个外层焦脆得非常均匀,里面鲜嫩,又没那么油腻,确实比你平时做的要好吃。”老主顾笑着说。   于路彻底服了气:“阿叔你慢慢用,我去忙了。”   于路回到炉灶边,看着正在忙碌的男人,心说这两顿饭没给他白吃,确实是干活了的。他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事情就是这样,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厨艺上的造诣要比自己高,或者说,这人的厨艺天赋比自己高不少。   于路动了小心思,要是派出所找不到这人的来历,就把他带回来,反正也是个廉价劳动力,等他哪天想起来自己是谁了,给他一笔钱让他回去就是了。   中午的蚝烙卖得非常快,虽然带的蚝仔比往常多点,却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卖完。这少不了男人的功劳。于路本来对三天赚一千块钱没什么希望的,到时候少不了要借钱来补上。如果照今天中午这样,三天纯利润也许赚不到一千,但是毛收入肯定超过了。   收摊的时候,于路不禁有些遗憾,自己和于冰还没有好好尝尝男人的手艺呢,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于冰还记得吃蚝烙的事,缠着于路:“阿伯,我还没吃蚝烙呢。”   于路摸摸他的脑袋:“蚝烙卖完了,没有了,晚上阿伯给你做。”   于冰吮着手指头说:“我想吃棒棒糖。”   于路难得遂一次他的愿,给了他五毛钱,让他去买棒棒糖。于冰拿着钱欢天喜地去了。   于路将自己的东西收了一下,然后将车子开到港口。于冰一看就高兴起来:“喔喔,要过海,要过海了!”过海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意味着要去一个花花绿绿的奇妙世界,那边有太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了。   于路将车子寄放在港口做生意的熟人那儿,领着男人和于冰上了渡轮,每人两元,于冰免费。   男人终于出声了:“去哪?”   于路说:“送你去派出所。”岛上有治安协警,但是没有民警,管不了男人的事。   男人点点头:“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听习惯了的缘故,于路发现他说话口齿清晰了些。于路又想起一个事:“你的衣服放我家了,要不要拿来?”   男人拎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用,我有了。”他穿着于南的衣服,裤子倒是刚好,衣服就显得有点小了,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绷,倒是穿出了别一番性感来,胸肌都隐隐可见,没想到身材还挺好。   于路点点头:“那好。”又看着他眼角的伤口,一会儿给他买个创口贴贴上吧。      第5章 第五章 捡到宝了      渡轮开动了,于冰跪在座位上探着脑袋看船底破出的浪花,高兴得哇哇叫。船边有栏杆,于路也不担心,只是说了一句:“阿冰你仔细点,别站太高,小心掉水里。”   男人坐在于路旁边,一直不说话,于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不爱说话,还是说话费劲不想说,不过一个人记忆缺失,搞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心情不好是很正常的吧。于路也没有打破沉默,将目光落在深绿色的海面上,海风吹过,海面上波光粼粼,在正午的阳光下泛起千万点白银,这常见的景象令他有些恍惚。   有快艇从对面海滩上驶出,在海面上咆哮着,扬起一道雪白的水痕,于冰看得惊羡不已:“阿伯,我也要坐那个!”   于路伸手压着侄儿的头顶:“我们也在坐船,你去叫船长阿伯开快一点。”   于冰还真跑去和船长说了,船长也很喜欢他,便逗着他玩。于路看见活泼可爱的侄子,觉得虽然苦点累点,但也值得。   上了岸,于冰开始撒欢儿起来:“阿伯,我想要那个,海绵宝宝!”他指着路边一个卖氢气球的说。   于路看也不看:“没钱!”   于冰撅了下嘴,瞟向男人,眼巴巴地瞅着他,男人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我也没有。”   于冰也不闹,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于路看着觉得心酸,他家的孩子,是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富足的童年了。   于路为了让于冰高兴点:“阿冰,阿伯给你骑马!”于冰一听可以骑马,立即高兴起来。于路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坐好,于冰便张嘴使唤:“驾!马儿快跑!”   两个男人一个孩子在街上走着,倒也意外和谐。于路正在于冰的指指点点下回答十万个为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喊他:“阿路!”   于路一扭头,便看见了他的老同学刘浩洋,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耗子!正要去找你呢。”刘浩洋是于路多年的老同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直到他退学,刘浩洋后来考上了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回到老家做民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刘浩洋穿着浅蓝色的警察制服,头上戴着大檐帽,手上提着一个手提包,含笑朝于路走过来。于冰看见刘浩洋,就要朝他扑过去:“耗子叔叔,抱!”小男孩都有军警情结,喜欢一切警察和军人,觉得穿制服戴军帽就威风凛凛。   刘浩洋故意板起脸:“叫什么叔叔?”   于冰也是个小人精,立即嘻嘻笑:“刘叔叔,抱!”   刘浩洋伸出胳膊,将于冰抱到自己怀里,顺便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于冰的小脑袋上,把于冰美得不行,双手扶着警帽,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神气了。   刘浩洋看着于路旁边的男人:“这位是谁?”   于路赶紧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哦,我正要为这事找你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好像不记得自己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了,所以我送他来派出所问问情况,看你们能不能帮他找到来历。”   刘浩洋看着对方的样子,严肃起来:“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摇头。   刘浩洋又问:“你从哪里来的?同伴呢?”   男人还是摇头。   刘浩洋说:“你能不能说话?”   男人终于出声了:“能。”   刘浩洋没脾气了:“你头上那伤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男人摇头:“不知道。”   刘浩洋拉着于路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从哪里捡的这个活宝?”   于路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摆摊,他没吃饭,到我这里来找事做,说给饭吃就成,不要钱。”   刘浩洋摸了一下下巴:“那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于路说:“我估计是来岛上玩耍的,可能是跟人打架,也可能被人打劫,把脑袋磕坏了,然后把自己也给忘掉了。”   刘浩洋瞟了于路一眼:“也有可能是谁家的精神病人出走了。”回头大声对男人说,“走吧,跟我回所里登记一下。”   于路问他:“耗子,你说要是找不到他的来历,他怎么办?”   刘浩洋说:“送收容所吧。”   于路说:“那你们会送他去医院检查身体吗?我觉得可能是脑子被打坏了,失去记忆了。”   刘浩洋说:“这又不是危及生命的事,哪有那么多经费去检查治疗的。等他自己慢慢恢复吧。我登记一下他的资料,然后在我们的系统发布出去,说不定他的家人会找过来。”   于路想了想说:“耗子,你看可不可以这样,你把他的资料登记一下,然后人我领回去,也不用送收容所了,到时候要是他的家人找来了,到我家来领人就行了。”   刘浩洋吃惊地看着于路:“你留下他干什么?万一是个神经病呢,你家里还有个小孩呢。”   于路说:“他不会是疯子的。我留着他有用,你不知道,他蚝烙做得特别好,我还准备请他来我的摊子帮忙呢。”   刘浩洋明白过来,微笑说:“抓到免费劳力了?行,回头跟我们所长说一声好了。”反正送到收容所也是无所事事,不如让他创造点社会价值。   于路扭头看了一眼男人,想着今晚还能抓住这个劳力,心里不由得有些高兴。他走到男人身边,说:“我同学说了,要是找不到你的家人,就送你到收容所去。我觉得你可以先去我家,等你家人找来了,然后你再回去。你觉得呢?”   男人点头:“我跟你走。”   于路笑了一下。男人头一回看见于路笑,知道他心情不错,便也觉得有些开心。   刘浩洋低声对于路说:“这人说到底来历不明,你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于路说:“我知道,关系应该不大。”于路做事有点凭直觉,他直觉这人不会是个有害的人。况且他一穷二白,除了自己和于冰的安全问题,就没啥不放心的了。   刘浩洋摇摇头:“你多个心眼总是不会错的。”然后扭过头严厉地对男人说,“这位同志,我先跟你把话说清楚了,你本来应该去收容所的,但于路想要收留你,我是不大赞同的,我们谁也不清楚你的来历,不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所以你得给我老实一点,有什么事我第一个就过去找你!”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刘浩洋一眼:“哦。”   去派出所做完登记,留了男人的照片和指纹,于路领着男人走了。刘浩洋送于路出门的时候叫住他:“阿路,你最近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就跟我说声,我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每个月还是有固定收入的。”刘浩洋对于路家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常常替这个好友抱不平。   于路感激地点头:“那就先谢谢了。暂时还好,有需要一定会来找你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虽然有人债多了不愁,但是于路愁,他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无债一身轻!刘浩洋刚毕业不久,收入不高,说不定还要拍拖,哪里有多少闲钱,他不想自己苦哈哈的,连累所有人都跟着一起苦哈哈的过。   “那行,有需要一定要找我。”刘浩洋挥手送走了于路,回头上了公安系统的网,挨个排除了一下,并未从全国的通缉犯里看到男人的资料,这才放下心来。   于冰还恋恋不舍,不想离开派出所,这里的帅警察叔叔真多,神气得不得了。   于路拖着于冰:“还不回去,就赶不上摆摊了!赚不够钱,坏蛋又要来家抓你了。”   于冰听说坏蛋,赶紧不再闹腾,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回去的时候,男人一言不发将于冰放在自己脖子上骑着,于冰又高兴得乌哩哇啦乱叫乱嚷,还扭来扭去的。于路对于冰说:“阿冰,不要乱动,别碰到叔叔的伤口了。”   于冰哦了一声,手不再乱动了,但是脑袋还不断地扭动着,四处乱看。于路看见路边的药店,说:“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说完进药店去了,不多时出来了,提了个小袋子。   上了渡轮,男人把于冰放下来让他自己去玩。于路对男人说:“你转过来,我帮你上点药。”   男人转过来,把脸朝向于路,于路拿出药水来:“先用双氧水消毒,可能有点痛,忍一下。”说完用棉签蘸了点双氧水,涂在他的伤口上。药水刺激得男人眉头一跳,但是他并没说什么,也没有乱动。   于路就像照顾于南和于冰一样,细心地将对方的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拿出创口贴给他贴上。他专注的时候,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唇,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神情十分严肃,又显得很可爱。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于路的表情。   于路帮他贴完膏药,用手指轻轻在两端压了一下,然后说:“好了。”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他那是什么眼神,古怪得很。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谢谢。”   于路说:“回去还得帮我开蚝,晚点我还要出摊,蚝烙还是你来煎。”   “好!”男人简短的答应。   于路心里有些高兴,这样一来,他就不担心今晚的顾客失望而归了。   回到家,又赶紧去开生蚝,两人动手,很快就将剩下的蚝开完了。于路又准备了一些粿条,然后出发去摆摊。   傍晚来吃蚝烙的人就更多了,中午说了晚上要来吃蚝烙的客人果然回来了,还带了四五个朋友过来,这群人真是能吃,几乎将于路的蚝烙包了一半去,于路自然是喜不自禁,遗憾的是准备的蚝太少了,还不及中午那么多。天才刚擦黑,蚝烙就卖完了,后面就只能卖粿条了。   这时于冰嚷嚷着肚子饿了,于路将炒粿条的铲子交给男人,对他说:“诶,你来看着,我去做菜。粿条你会炒吧?”   男人点头:“会。”   虽然于路自己做小吃,但并不把这个当主食,于冰正在长身体,他不怎么叫他吃太多油腻的东西,怕吃坏了他的胃,是以基本上还是做饭吃的。   于路早就把饭做好了,此刻就只要做菜就行了,晚上吃玉米虾仁,他便去剥玉米粒,不时听见有人过来问:“老板,来一份蚝烙。”   于路只得不断地抬头赔笑:“今天没有蚝烙了,明天才能有了,只剩下粿条了,要不来一份炒粿条吧?”   食客多半是冲着他家的蚝烙来的,听说没有蚝烙,基本上就走了,很少有人专程来吃粿条,是以生意一下子清淡起来。于路对男人说:“看样子明天要多买一些蚝仔了,我一会儿给老黄打电话去。”这上门的生意都给拒了,于路真是心疼,他的生意从来没这么好过呢。   男人见没有生意,便过来帮于路做晚饭。晚饭做得很清淡,于路自己在油烟里熏了一天,闻都闻饱了,哪有什么胃口,便尽量弄得清淡一些,一个玉米虾仁,一个蒜蓉通菜,一个紫菜牛丸汤。   男人说:“我来做菜。”   于路没有拒绝,坐在一旁看男人炒菜。男人开了火,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抓着锅柄,耍杂技一般将锅里金黄的玉米粒抛起来。嗬,居然还会颠锅!于路笑起来,这人肯定是个专业厨师。   于冰在一旁玩耍,看见男人在颠锅,赶紧跑了过来:“叔叔,你在耍杂技吗?”   男人看着于冰:“炒菜。”   不一会儿,于路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玉米虾仁他是常做的,但是从来没做出过这种浓香来,那香味简直是太勾人了,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周围正在吃东西的食客都忍不住抽鼻子:“老板,你们炒什么?”   于路说:“不炒什么,我们做饭吃。”   “那炒的什么菜?”   “玉米炒虾仁。”   食客说:“老板,给我们来一份吧,尝尝什么味道。”   于路笑着说:“对不住啊,这个我们自己吃的。你想要吃,我这就只有炒粿条了。”   食客闻着他家的菜炒得如此香,便说:“那行,给我们来一份炒粿条吧。”   “好。”于路起身,准备去炒粿条。   食客说:“是你炒啊,不是你家师傅炒?”   得,被嫌弃了!自己真被当成老板,而不是师傅了。   男人正将勾好薄芡的玉米粒盛出来,对于路说:“你来做青菜,我来炒粿条。”   于路走过去,小声地问男人:“你会炒吗?”   “会,看你炒过的。”男人说着已经开始炒粿条了,于路去另一口灶边开始炒青菜。于冰受不住香浓的诱惑,悄悄的开始偷吃玉米虾仁,先吃了一粒,好吃,然后就想夹多点,无奈他用筷子还不怎么娴熟,一心急,玉米和虾仁就全撒桌子上了,于冰急得大叫:“阿伯,我要勺子!”   于路一扭头,看见侄儿已经在那吃上了,吃得满桌子都是,便放下铲子:“还没盛饭你就开始吃菜了!”   于冰干脆伸手去抓掉在桌上的菜,盘子里的不敢伸手,因为太烫了。   于路一看他用手抓桌上的菜,又急了:“桌上脏,手也脏,不要用手抓!”说着赶紧过去,将于冰从凳子上抱下来,赶紧去给于冰盛饭。   于冰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盘子炒玉米,舔着嘴巴,还没吃过瘾呢:“阿伯,你快点,我饿死啦!”   于路赶紧盛了饭给他,又找了个勺子给他:“行,你先吃吧。”想了想,顺手抓了粒玉米放在嘴里,清爽可口,鲜甜之极,舌头上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味,胃肠开始蠕动起来,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他很久没有胃口大开的时候了。于路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可能真捡到宝了。      第6章 第六章 有人陪了      于路回到炉灶边,看见男人正在颠锅翻炒粿条,粿条里有豆芽菜、韭菜、虾仁、鱼丸片等,粿条颜色被酱油和蚝油染成了酱黄色,色泽均匀,看起来就非常有食欲。   男人见他过来,将粿条盛在盘子里:“好了。”   于路自觉地将盘子送到客人桌上去,他端起盘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这个老板,怎么变成跑堂的了?他看了看周围,新来的伙计在掌勺,还有个家养的小伙计在吃饭,只有自己这个老板能跑腿了,命苦啊!   于路将粿条放在客人桌上:“先生请慢用。看看合不合您口味,有什么建议只管提出,我们争取改进。”   客人点头:“好。”   于路刚一转身,那桌上就嚷嚷起来了:“这是我点的粿条,你们给我客气点啊,要吃自己点去,才几块钱而已!”   于路回头一看,那桌上几个人都在抢食刚才送上去的那盘粿条,一个吃货嘴里塞满了粿条:“老板,再来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于路心说,味道果然那么好吗?他面上笑眯眯的:“请问还需要加几份?”   一个家伙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份!”   于路回去对正在忙活的男人说:“还要再加三份粿条。”   男人正在炒通菜,他将芡汁勾上去,浇在通菜上头,稍稍一翻炒,就将通菜盛在盘子里,翠绿晶莹,看起来极其诱人,说了一句:“知道了。”   于路将通菜端到于冰的饭桌上,看见那盘子玉米虾仁已经去了一半了,这可是三个人的份量,于路赶紧制止他:“阿冰,少吃一点,吃饱了就别再吃了,吃多了肚子会疼。”   于冰用手指拨了一下嘴角的饭粒,打着饱嗝满足地说:“阿伯,好好吃。”   于路说:“这个青菜也是叔叔炒的,吃点吧。”   于冰摇头:“我不吃了,我饱了。”   于路也没有坚持,玉米粒也算是蔬菜,不光吃肉就成。   于路跑去将紫菜牛丸汤做了出来,男人已经炒好一份粿条了,于路说:“怎么不三份一起炒?”   男人看了一眼于路:“一起炒太沉了,不好颠锅,效果就会差不少。”   于路想着,要是这一直都这么炒下去,得多累啊,胳膊肯定都要酸死了,看来不会颠锅有不会颠锅的好处。他将炒好的粿条送上去,回来对男人说:“炒好了就赶紧去吃饭,吃完了再忙。”   男人看他一眼,点了下头,继续忙活。   三份粿条炒完,于路看见男人眉角的创口贴都汗湿了,知道这活儿并不轻松,想着他身上伤还没好,可能还不太舒服呢,便说:“你去吃饭吧,下面的我来炒。毛巾给你,擦把汗。”他说着将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扔给男人,虽然他炒的不及男人的好吃,但是味道也不会太差,毕竟是经常做的。   男人接过毛巾,擦了把汗,走到桌边去吃饭。于冰已经吃完跑去玩了,于路端了两碗饭过来,一碗给了男人,一碗给自己,坐下来吃饭。   男人先喝了点汤,这才开始吃饭,狼吞虎咽的,可见是饿坏了。于路一边吃饭一边说:“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我给你随便取个名字吧?”   男人点头:“好。”   于路想了想:“我们这是海边,那就叫阿海吧?”   男人抬起眼看着于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于路看着对方,心里有点打鼓,这是怎么了,同意还是不同意?男人终于点了下头:“好。”   于路笑了起来:“嗯,那就叫阿海了。”   “你呢?”男人突然问。   于路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问我的名字是吧?我叫于路,你管我叫阿路就行。”   男人看着桌上的鱼露,勾了一下嘴角:“好。”   他俩正吃着饭,又有人来吃东西了:“老板,蚝烙还有没有?”   于路一边停下吃饭:“没有了,只剩下炒粿条了。”   对方听说没有蚝烙,正准备要离开,旁边桌上的客人说:“兄弟,这家的炒粿条比别人家的蚝烙还好吃,你们不尝尝?”   正要离开的客人停下来:“炒粿条什么味,我还不知道吗。”   “那就算了。”坐着的客人笑了一下。   正要离开的客人突然又停住了:“老板,那给我们来两份炒粿条吧。”   于路放下筷子:“好,马上来。”   男人——不,现在叫阿海了,伸手拉住了于路:“我来。”他也听见刚才客人的对话了,招牌才刚打起来,可不能自己给砸了。   于路看着他,然后点了下头:“那就辛苦了。”   阿海已经扒完饭了,又匆匆喝了一口汤,起身去了炉灶边,又开始炒粿条。于路看着他,心里觉得有些怪对不住人家的,当时就记得买伤药了,都没问问他身上舒不舒服,他匆匆扒完饭,然后跑过去问阿海:“你身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阿海扭头看着他:“嗯?”   于路说:“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痛,或者头疼?”   阿海伸手指指额头:“没有,就是伤口有点痛。”   于路说:“那好,要是身上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给你买药。”作为一个老板,不能光压榨员工不是,人家还没要工资呢。   这晚上基本上都是阿海在忙活,他炒的粿条令人赞不绝口,不少人都跟于路说:“你家的粿条炒得不错,明天还在吗?”   于路一边收钱一边笑嘻嘻的回答:“在的,在的,我每天都在。”   忙到九点多,粿条都卖完了,于路终于可以收拾摊子回家了,于冰早就趴在三轮车前座上睡着了,这孩子白天没睡午觉,晚上就睡得早,总是他还没忙完就睡着了。于路虽然心里有愧,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够生存下来就不错了,还能讲究生活质量么。他小心地将于冰抱起来:“阿冰,醒来了,跟阿伯回家了。”   阿海过来,从于路手里接过于冰,抱在自己怀里。于冰睡得很沉,一直都没醒,于路看着他们,说:“坐好了,我开车了啊。”   阿海嗯了一声。   于路开着车,晚风吹拂在脸上,非常舒服,他觉得心里热热的,有一种叫做喜悦的东西在汩汩往外涌,很快就要把他填满了,不知道是高兴有人陪伴,还是高兴今天赚得不少钱,今天赚的可以赶得上他平时干两天的了,这还是原料不足的情况,要是够的话,那起码要翻几番。这样一来,三天凑齐一千块钱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坐在一旁的阿海突然说:“炭烧生蚝。”   专心开车的于路愣了一下:“啊?对,这里有不少人做炭烧生蚝。”   阿海说:“你呢?”   于路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你说让我也做炭烧生蚝?”   “嗯。”   于路说:“做烧烤要做到很晚,阿冰太小了,他熬不了夜。再说我做的炭烧生蚝味道赶不上别人家的,所以生意也不那么好。”   阿海说:“少一点,先试试。”   于路没有再迟疑:“好。”阿海的手艺好,估计炭烧生蚝也不会差。   回到家,于路先给老黄打电话,让他给自己多准备点生蚝,然后抱着于冰去洗澡。等将侄儿安顿好,阿海已经将车上的东西搬好了,于路说:“你的衣服没有洗,我还给你找一身衣服吧,一会儿你把你的衣服都洗了,明天才有换洗的。”   阿海点点头:“好。”   于路拿衣服的时候,又想起来对方连换洗内裤都没有,自己也没有新的,便给他拿了条自己只穿了几次的裤衩给他,出来的时候,看见阿海光着上身,弯着腰在水龙头边泡衣服,于路说:“衣服来了,你去洗澡吧。”   阿海直起腰来,身上的肌肉饱满结实,连腹肌都有,人鱼线斜斜地消失在裤头下,真是一副令异性脸红尖叫、同性羡慕嫉妒恨的健美身材。于路瞟了一眼,在他身上没看见什么伤,便说:“洗脸的时候注意伤口别沾到水了,一会儿我再给你重新贴膏药。”   阿海点了下头,拿着衣服进澡堂去了。于路家的澡堂子和厕所都是修在房子外面的,还好这儿冬天不冷,洗澡也并不是什么难熬的事。于路自己则赶紧脱了身上的衣服,只穿了条裤衩,开始浸泡搓洗起衣服来。   他正蹲在水龙头下搓洗衣服,然后听见一个女声在后面叫:“阿路!”   于路吓了一跳,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看对方:“是你啊,阿芬。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的是罗玉芬,她和于路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此刻早已嫁作他人妇。   罗玉芬看见于路穿着十分清凉,便站在那头没好意思过来,嘴里说:“天气都这么凉了,你怎么穿那么点衣服,当心着凉啊。”   于路也没转身过来,依旧维持蹲着的姿势:“我一会儿就去冲凉。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罗玉芬说:“就想回来看看你……和大家。”   于路赶紧起身,去拿了件宽大的T恤和沙滩裤套在身上,说实话,他真不想穿衣服,还没洗澡,全都是都是汗渍和油污,脏死了,但是不能当着女人的面穿个内裤吧。“你过来坐吧,我还得去洗衣服。”   于路知道此刻完全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满脸都是油汗,又穿着老头衫,将落魄潦倒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如果在几年前,他可能还很注重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穿了衣服的于路继续搓洗衣服,罗玉芬一眨不眨地看着弓着身子干活的于路,觉得他还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温和俊秀,还是那么有担待,默默地将一切艰难困苦都承担起来,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弟弟和侄子,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嫁给他,都会是最幸福的人吧,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呢。罗玉芬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伸手揉了一下:“于冰呢?”   于路笑了一下:“睡了,小孩子都睡得早。你孩子带回来了没有?”他这是纯粹没话找话说。   “没有,就我自己回来的。”罗玉芬说。   于路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了,扭头看着她:“怎么了,你?”   罗玉芬强笑了一下,用手挡了一下嘴角:“没事,我就是被小孩子吵得心烦,回来散散心。”   于路听她这么说,便笑道:“有空是该多回来看看嘛,陪陪你爸妈。”   罗玉芬深吸了口气,换了话题:“你最近还好吧?”   于路想起今天上午被人逼债的事,苦笑了一下,说:“就那样子,还过得去吧。”   罗玉芬还想说点什么,黑暗中有人叫了起来:“阿芬,回来问你个事!”说话的是罗玉芬的爸罗茂刚。   罗玉芬并不动,只是问:“什么事啊?”   罗茂刚语气不太好的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到处跑什么,赶紧回来!”   罗玉芬咬着下唇,声音大了起来:“我哪里到处跑了,阿路又不是别人!”   于路扭头看了一眼罗玉芬,晕黄的室外灯落在她的脸上,嘴角那一块明显颜色深一些,他这才仔细地看她的脸,脸颊上也有一些地方颜色看起来不一样,像是被人打了。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罗玉芬听见于路这么一问,就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罗茂刚压抑着怒火说:“你赶紧给我死回来,你一个嫁了人的女的,跑到人家单身汉家里哭,像什么话?”   罗玉芬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但并不朝家的方向去,而是往海边去了,于路看着罗茂刚追了上去,就站着没动,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估摸着,罗玉芬是在婆家受了欺负,跑回娘家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澡堂门开了,阿海走了出来:“我好了,你洗吧。”   于路看着顶着一头潮湿短发的男人,他眉角的创口贴已经揭了,便说:“好,我洗好了来给你上药。”      第7章 第七章 卖疯了      尽管不知道阿海会在自己家里住多久,于路还是专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那房间原来是于林住的,已经空置了好几年。于路用鸡毛掸子扫着灰:“你暂时就住这间,也没来得及打扫,等哪天空了再说吧,先对付住一下。”   阿海环视了一下屋子,看着墙角堆着的杂物,墙边摆着一张褪了色的木架子床,墙上还有一张积满了灰尘的小龙女刘亦菲贴画,点点头:“好。”   于路将席子给他铺上,又拿了薄被过来,十一月份了,海边的夜晚还是很凉的,需要盖被子了。   于路回到自己房里,上床熄灯,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吻着堤岸的声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鸣奏曲,他是听习惯的,毫不以为喧闹。今天发生的事还挺不少,于路打算什么也不想,累了一整天,赶紧睡觉。刚闭上眼睛,便听见了外面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于路睁开眼,想着那应该是罗玉芬在哭,他将手搭在额头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管闲事。   他跟罗玉芬的纠葛,早在几年前就厘清了,他娶不起,罗家也不让嫁,纵使感情再深又有什么办法,谈恋爱也许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结婚却是两家子的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喜欢的情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堆积起来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他们从小就被人取笑是小两口,包括双方的父母亲戚,周围的邻居街坊。罗玉芬是个典型的本地女子,温婉贤惠,长得也很漂亮,对于路更是死心塌地,少年于路也曾想过,自己这辈子只会娶罗玉芬了。   后来他家出事,他咬紧牙关撑着,罗玉芬还一心想陪着他渡过难关。但是罗家父母更现实一些,于家一出事,他们就不愿意让女儿跟于路过多来往了。罗玉芬当时还很倔,非要跟着于路,直到于林被抓起来,于冰被送过来,罗家父母严禁罗玉芬再跟于路来往,并且很快帮她找了婆家,对方家里算得上是本地的一个土豪,出了一大笔彩礼。罗家父母对外人说,他们并不是要钱的家长,但是不能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   于路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他的负担太过沉重,哪个女人跟着他,都只能吃苦,而且苦日子简直就是看不到头,他也不能让罗玉芬跟着自己吃苦。罗玉芬是含着泪嫁过去的,于路也只能把辛酸往肚子里吞,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罗玉芬嫁了出去,依旧还是记挂着于路,后来她夫家承包了对面海岸,于路交不起入驻费,她还张罗着想帮他,结果被她丈夫发现了,直接将于路剔除在名单之外,放出话来,就算是有钱,于路也甭想进去做生意。于路当时心里怪难受的,倒不是因为做不了生意,而是担心影响罗玉芬的家庭和睦。   从今晚的情况来看,罗玉芬可能过得并不好,于路有些担心她,但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她任何忙,反而可能添乱,况且他如今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的家务事。   想到这里,于路翻了个身,心里有些烦躁,自己一定要强大起来,千万不能让人看扁了。他伸手摸摸躺在身边的小侄子,小家伙睡得呼吸绵长,别提多香了,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呢。   第二天清晨,于路准时五点起床,于冰还没睡醒,于路平时没时间守着他,总是自己起来了,就将他也叫起来,跟着自己一起出门。今天想了想,将于冰抱起来,放到了阿海的床上。阿海本来是睡着的,听见动静,便醒来了,准备起床。   于路赶紧说:“你现在不用起来,我把阿冰放在你这边,等他醒来了你给他穿上衣服,早上凉快,他要穿个薄外套。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来摊位上找我就行了。”   阿海抹了一把脸:“我跟你去。”   于路说:“不用,你帮我照顾阿冰就好了。他也睡不了多久,顶多还有个把钟头。”   阿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于路出了门,上市场去买菜和粿条,然后直接去出摊了。他刚把菜洗好切好,东西准备好,天色就大亮了,有人过来吃早餐了,于路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正忙着,于冰臭着一张脸跑来了,一把抱住于路的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于路站住了:“怎么了,阿冰?”   “阿伯你不叫我!”于冰粗着嗓子嚎,语气里满是埋怨。   于路笑着说:“你没睡醒啊,不是让阿海叔叔陪你吗?”   “我不要他陪!”于冰抱住于路的腿,哭得很厉害。   于路抬头,看见阿海一路小跑着从后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于冰的小外套,看见于冰,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他不听我的。”   于路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于冰跟阿海还不算太熟,就把他托付给他,难怪一早醒来要哭闹。他手里不空,只好言语安抚他:“阿伯不是在这里吗,你自己也找得到地方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不要哭!”   于冰将眼泪鼻涕在于路裤腿上擦了擦,努力忍住哭声。阿海拿着衣服:“来穿衣服。”   于冰根本不理他,抱紧了于路大腿不松手。阿海只好对于路说:“我来吧,你给他穿衣服。”哄孩子他真不在行。   于路只好放下汤勺:“那边桌上需要一份粿条汤。”   “嗯。”阿海洗了手,开始忙活。   于路拉着于冰坐在一张桌子边,拿了纸巾给他擦鼻涕眼泪:“阿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哭鼻子,羞羞脸。”   于冰撅着嘴不说话。于路又说:“阿海叔叔照顾你不好吗?你平时不是都不愿意起床,现在可以多睡会儿。”   于冰不耐烦地说:“我不要多睡!”   于路没耐性了:“你还有小脾气呢,衣服自己穿上!阿伯要去赚钱了。”   于冰抱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于路的背影,瘪嘴想哭,但是没哭,今天早上醒来没看见阿伯,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叔叔,把他吓坏了,他以为阿伯不要他了,现在看见阿伯还在那儿摆摊,没有不要自己,心里放松下来,也就没有哭的必要了,自己乖乖把衣服穿上,然后跑一边玩去了。   于路看了一眼自得其乐的于冰,笑了一下,臭小子,就是不能惯着,越哄越来劲。   于冰从这天早上起,就不怎么待见阿海,不叫他,不和他说话,也不搭理他,更不吃他做的东西。于路觉得奇怪,当初不是他说要帮阿海的么,现如今却跟他置气起来,当然,他嘴上并没有说讨厌的话,但行动上却表示出了不喜欢。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冰端了饭碗上桌子:“阿伯,哪个菜是你做的?”   于路说:“都是我做的啊。”   于冰高兴起来:“阿伯做的菜好吃,我喜欢吃阿伯做的。”   于路笑着摸了一下于冰的脑袋:“算你小子有良心。”   其实中午于路做菜时油放少了,有些粘锅,菜都炒黑了,并不怎么好吃,阿海只吃了一口,便去吃于路做的腌鱿鱼去了。但是于冰却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嫌弃。   下午出摊的时候,于路多带了个烧烤架子过去,因为阿海要做炭烧生蚝。炭烧生蚝的利润非常高,像他们沿海这地方,一个大蚝虽然只卖到三块钱一个,但是相对于几块钱一斤的带壳生蚝来说,这个利润也相当可观了。   于路很少做炭烧生蚝,一是因为一个人忙不过来,二是因为做炭烧生蚝的人多,他在做法上不占优势,生意并不怎么好。所以尽管有了阿海帮忙,他准备的也不多,只有几十个,先试水,如果反响好,明天就多卖一些。   炭烧生蚝的配料是阿海配的,于路忙着开蚝,没去看他怎么弄的,等到炭火烧起来的时候,生蚝烤起来,配料放上去之后,浓郁的香味随着海风刮遍了整条街,几乎所有鼻子还在运作的人都忍不住抽动起鼻子来:“这什么味儿,谁家做的什么呢?香得真邪气!”   正在附近吃东西的顾客近水楼台,循着香味蜂拥过来:“是炭烧生蚝,多少钱一个?来两个尝尝味道。”   于路拿着夹子夹着生蚝,使之受热均匀:“三块一个,总共只有五十个,先到先得。”   “先来四个。”别人家也是三块一个,他家也卖三块,并没有更贵,这么香,味道肯定差不了,先尝尝再说。   于路拿着饭盒:“好,给你挑四个最先熟的。好吃再来买。”   阿海只负责调配料,然后就去煎蚝烙炒粿条,烤生蚝的事交给了于路,这事儿于路也是做惯了的,完全能应付得来。   不到三分钟,第一个吃了炭烧生蚝的人回头来了:“老板,再给我来八个。”   这边排队的人都急了:“没有了,我们第一个还没吃上,你就想吃个饱?老板,不卖给他了!”   于路笑着说:“不着急,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尽量别包圆儿了,让更多的朋友尝个鲜吧,明天我们还会有的。”   排在后面的顾客说:“老板,一定要给我留两个啊。”   于路说:“我尽量。”   有人排在前头的,一口气要了十几个,后面的人抗议了,他说:“我们来了七八个人,一人两个,这也不算多啊!”   后面的人急了:“哥们你也太狠了点,我们还没尝着什么味儿呢,你就要吃个饱。一个人一个,不许多了,老板统共才只有五十个蚝呢。”   于路笑盈盈的,不管他们怎么买,反正自己钱不会少。只是自己还没尝着什么味儿呢,炭烧生蚝的香味儿熏得他直吞口水,他想好了,下次阿海要做什么,他得先和阿冰两个人吃饱了再说,否则真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五十个生蚝,这边还没烤出来,那边就都预定完了,吃上的人双眼放光,刚勾起一点馋虫,就又没了,那个意犹未尽,把于路埋怨了好多遍:“老板你也真是的,故意搞这么点,搞饥饿营销吗?”   于路笑着赔礼道歉:“真不是,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做炭烧生蚝了,今天有了新配方,所以来试一下市场反应,如果好,我们明天就多做一些。”   有人说:“老板,你明天中午也卖炭烧生蚝吧,要不然我又得多留一晚上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行,明天中午就有卖的,你们来这里找就好了。”于路看着今天的效果如此之好,已经打算明天不再炒粿条了,直接卖蚝烙和炭烧生蚝,粿条炒起来辛苦又麻烦,炭烧生蚝好做又赚钱,为什么不做这个?今晚上跟老黄说一声,多定些生蚝。   不一会儿工夫,炭烧生蚝就全都卖完了。于冰在一旁吮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瞅着空荡荡的炭烧架子。这孩子懂事,知道是卖钱的东西,他一般都不会要吃。于路看着他的小眼神,弯下腰对他说:“明天阿伯在家里烤给你吃。”   于冰眼睛歘地亮了:“真的吗?阿伯烤给我吃?”   “嗯,我烤。”于路点头说,“你饿不饿,饿的话叫阿海叔叔给你做蚝烙吃。”   于冰撅嘴:“不吃!”   于路奇异道:“怎么不吃?昨天你不是还说阿海叔叔做的蚝烙超级好吃吗?”   于冰扭过头去:“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于路笑了一下,小孩子真是善变。他伸手摸了一下于冰的头,去阿海那边帮忙。   正在煎蚝烙的阿海瞟他一眼:“卖完了?”   “嗯,卖疯了都。”于路笑着说,“你在里面加了什么配料,把人都馋坏了。”   阿海说:“就你家里那些。”   于路自然知道只有家里那些配料,但是经过他的手,就变得不一样了,这难道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别?“明天不卖粿条了,太辛苦了,只卖炭烧生蚝算了。”   “好。”阿海从善如流。      第8章 第八章 情侣衫      晚上回去之后,于路在灯下数钱,昨天的加今天的,毛收入已经超过一千了,这都能赶上旺季的生意了,有阿海帮忙,生意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他真是个福星,于路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宝回来。想着明天能还上高利贷的钱,他松了口气。   每天都有一根随时要断掉的弦绷在脑子里,那感觉相当不好,太紧张太累了,于路希望能早日摆脱这种寝食难安的感觉。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是每天都照今天这样下去,他还高利贷的本金也有希望了。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有阿海帮忙的基础上,他是个不确定因素,万一他走了,一切又都得回到原位。于路心里很矛盾,于私心里来说,他希望阿海能够留得更久一点,于良心上来说,又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早点回去,他的家人肯定在到处找他。   于路坐在灯下,皱着眉头看着泛着油光的纸币发呆。   阿海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进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于路点了一下头,拿出一百块钱递给阿海:“这个给你的。”   阿海看了一眼钱,又看着于路:“给我干什么?”   于路说:“给你的辛苦费。你知道我这个老板很穷,也给不了多少工钱,你多体谅下。”   阿海不接钱,往自己房间里去:“不要钱,管吃管住就行了。”   于路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只好将手收回来,算了,以后等他走的时候,要是有钱,再多给点他好了。他将钱锁进抽屉里,然后去洗澡。   翌日,于路从中午就开始卖炭烧生蚝,生意火爆到不行,蚝烙虽然美味,但到底太油腻了些,吃多了便会觉得腻,炭烧生蚝则可以吃不停口。买蚝烙的人少了,阿海也过来帮忙烤生蚝,于路吃了他烤的,发现比自己烤的味道还要好不少,这大概就是火候上把握的问题。于路也不耻请教,一边烤一边询问烤生蚝的技巧。阿海也不藏着掖着,细心地跟于路说火候上的要领。一个教一个学,说说笑笑,画面相当和谐。只有小于冰在一旁看着,嘴唇翘得都能挂油壶了。   有了阿海的加入,炭烧生蚝卖得飞快,不到两小时,就把所有的生蚝都卖光了,食客还意犹未尽:“老板,你不可能就这么点存货吧,我们都还没吃过瘾呢。”   于路笑着说:“中午就这些了,没有了,我还有事,要吃晚上再来吧。”   “老板你这有钱不赚啊,晚上我们都走了。”食客还在游说于路,“你有事去忙,你家师傅留下来就行了。”   于路看了一眼阿海,笑着说:“实在抱歉,你们没看见我们师傅身上还有伤呢,也不能太劳累,需要休息一下,晚上来吧,晚上请各位赶早,我们四点多就过来了。”   阿海听他这么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于路想着要去还高利贷,便收了摊子,准备过海去还钱。“阿冰你和阿海叔叔在家睡午觉,阿伯出去有事了。”   于冰死活也不干:“我不睡午觉,我跟着阿伯一起去。”   于路看着下午两三点钟的太阳,不太想带他出去:“你在家不要去了,跟着阿海叔叔,我给你买棒棒糖。”   但是棒棒糖也不能成功诱惑于冰,他说什么也不肯跟着阿海在家,于路最后没办法:“你要去可以,自己走,累了不许要抱,也不能要玩的吃的!”   于冰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快:“我不要。”   于路拿了顶草帽罩在他的小脑袋上:“那你就来吧。”   于路想了一下:“阿海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阿海有些意外:“我也去?”   于路说:“嗯,我帮你买一身换洗衣服去。”阿海一直穿着于南的衣服,并不合身,而且那衣服于南也还要的,一直穿着也不好。   阿海点了下头:“好。我去买点佐料。”   “行,需要什么你自己去挑。”   于冰有些愤怒地瞪着阿海,似乎很不高兴他也跟着去,但是阿伯要他去的,他不敢说什么。   三人过了海,于路先到银行给高利贷转了账,给姓黄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钱已经转过去了,姓黄的还有些不满,骂骂咧咧的,让他下次准时转账过去。于路不想多说什么,表示有钱一定准时还上。他心想,最好是一次性把本金都还了,这帮吸血鬼就再也不能吸他的血了。   还了钱,于路身上还剩了几百块钱:“走,买东西去。”   于冰听说可以买东西,便小声地说:“阿伯,我口好渴呀,想吃冰淇淋。”   于路扭头瞪着他:“在家时怎么说的?不能买吃的玩的。”   于冰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路面。   于路弯腰抱上他,伸手摸摸他额头上的细汗:“你说这么大太阳,你跟着来干什么?”最后还是给他买了支小布丁,买完了又忍不住唠叨,“你这个小讨债鬼,我真是欠了你们两爷崽的,还你老子的债,还要还你的债,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你给我好好记着了,以后都要还的啊。”   于冰已经习惯了于路的唠叨,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管心满意足地舔着雪糕。   阿海走在于路身后,听着于路一路念叨着,勾了一下嘴角,没有出声,他发现他家老板很喜欢唠叨,尤其喜欢唠叨于冰,大概是压力太大了,想找个渠道发泄一下。虽然于路没有跟他说过他家的事情,但也看得出来,这个家没有长辈和女人,只有一个单身青年和一个孩子,厅里挂着一个中年男人的遗像,怎么看都不是个完整的家庭。   于路带着阿海拐进了一条街,那街上全都是卖衣服的店子,一家店子门口摆着一个大音箱,里面的女声机械地来回播着:“本店过季服装特价处理,一件七折,两件五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于路被这吆喝声吸引住了,直接往店里去了,也是个寻常见的青春时尚品牌,衣服原价59一件,现在买两件才59,相当便宜,只是款式有点傻,胸前印着一支箭串着两颗红心,难怪这东西卖不出去。不过料子倒是不错,纯棉面料的。   于路拿了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问:“买两件五折?”   “对,我这都是情侣款的,有男装和女装,两件五折。”导购小姑娘说。   于路说:“不买情侣款,两件打折不?”   导购笑起来:“当然可以。”   于路挑挑拣拣了一下,白色的容易在脏,黄色的太嫩,粉色的太骚包,那就只有黑色的能穿,最后拿了件黑色的大码,他175,穿大码正好,扭头对阿海说:“你也挑一件吧,两件一起买,便宜。”   阿海看着那一箭穿心的图案,有些犹豫:“能换个款吗?”   于路说:“这个最便宜。”   阿海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拿起一件黑色的加大码:“这个。”   于路说:“你别也穿黑色的啊,到时候怎么分别?”   阿海说:“白色的太容易脏了。”   于路一想也是,他们是做餐饮生意的,白色的沾了油污就毁了:“行,随便你吧。”到时候只能看标签来区分了。   于路又给阿海买了两条折扣裤子,方便他换洗。   阿海要买佐料,于路带他去了一趟农贸市场,这个点农贸市场都快收摊了,买东西价格也便宜。阿海挑了一大堆佐料,他虽然话很少,但是买佐料却非常挑剔,陈料不要,太小了不要,磨得太粗不要,太潮湿了不要,有添加剂的不要,挑挑拣拣,没几样能入眼的。于路在一旁看得汗滴滴的,眼睛真够毒的,要求还真够苛刻的,都像他这样,人老板还做生意不。   阿海挑得厉害,老板就不太高兴了:“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要,难道我这些都不用卖了?”   于路赔着笑说:“老板,我这朋友是个专业厨师,要求比较高,你别跟他计较,其实我觉得都差不多。”   阿海看了于路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好了,就这些。”   于路又拿出看家本领,跟老板砍价,好说歹说,终于以最实惠的价格买下了所有的东西。   于路看着阿海手里的一大包佐料:“买这么多干什么,搞得像是开饭店一样,我们只做蚝烙和烧烤,这些都用不着吧。”   阿海说:“迟早会用上。”   于路心里好笑,难道还真要开饭店不成?   晚上出摊的时候,炭烧生蚝的口味更丰富了一些,除了蒜香和原味的,还多了一种芥辣味的,食客便有了更多的选择。这天晚上,于路家的炭烧生蚝又卖疯了,别家炭烧生蚝还没怎么卖动,他家摊子前就排上了长队,不仅有外来的游客,还有本地的村民。   不用两天工夫,于路家的炭烧生蚝就成了本岛最有名的美食,全岛的岛民和外来的游客都知道了于路家新请来了个师傅,厨艺了得,路边摊愣是做出了五星级的餐饮水准,知道的人全都要过来尝一尝。   于路的小吃摊火爆异常,忙得中途都没了休息时间,从上午十一点左右出摊,顾客就没有断过,一直要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收摊,每天收钱收到手抽筋。为了不让自己太累,于路干脆停了早上的早点摊,反正早晚两顿赚的钱已经比原来一天还要翻几倍。   这天傍晚,于路一边忙活一边收钱,在人群中发现了罗玉芬的大哥罗俊生,于路意外地说:“生哥,你怎么来了?”罗家开了岛上第一家也是最大一家饭店,这个点应该在店里忙才对,怎么还有闲情跑来买生蚝吃。   罗俊生挤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家的生蚝烤得特别好吃,所以来尝尝。给我来两个吧。”   “生哥说得我太不好意思了,那都是大家捧场。我给你夹几个尝尝吧。”于路说着赶紧用饭盒子夹了四个烤好的生蚝。   罗俊生说:“你给我不一样的口味各来一个。”   盒子不大,只能放得下四个,于路只好又夹了两个蒜蓉味的出来,换了一个原味和和一个芥辣的。   罗俊生说:“十二块钱是吧,给你钱。”   于路略尴尬地笑:“生哥,要什么钱啊,你只管拿去吃。”罗俊生只比于路大两岁,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于路哪好意思收他的钱。   罗俊生见他不收钱,还是将钱放在了案子上,拿着生蚝走了。   一个熟悉的村民见罗俊生走了,对于路说:“阿生自己家不是也卖蚝仔的嘛,怎么还跑到你这来买?”   于路笑着说:“可能是想尝尝口味吧。”   另一个熟人说:“今天他家都没什么人去吃饭,都跑你这儿来吃蚝仔了,我看他可能是来偷师的。”   于路笑了一下:“哪有那回事,他家的蚝仔一直都做得很地道啊。”   熟人说:“是还可以,但比起你家的来,还是差远咯。”   于路不好再接话,只是笑笑,继续忙碌。他也不怕罗俊生偷师,饮食这种东西,如果光靠吃一吃就能偷去配方,这世界上也就没什么秘方可言了。      第9章 第九章 挖墙脚      尽管于路现在以卖炭烧生蚝为主,但是他也没有像别人那样一直忙到半夜才收摊,最迟十点就收摊了,他家还有个孩子在等着呢。   这天晚上收摊子的时候,阿海去公共厕所上厕所,上完厕所出来,就被人拦住了:“阿海兄弟,借一步说话。”   阿海一看,拦他的是罗俊生,阿海认识他,他是罗氏菜馆的老板。罗家就在于路家不远,是一幢三层楼的小洋楼,非常气派,罗茂刚和罗俊生父子经常在走廊上喝功夫茶,于路每次经过都要打招呼的,阿海也就记得了。   阿海站住了,看着对方递上来的烟,没有接:“不抽。”   罗俊生递烟的手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放在自己嘴巴上叼着,点燃烟:“阿海兄弟在阿路那儿干,他给你多少工资?”   阿海说:“没给钱。”   罗俊生嘴边的烟差点掉了:“啥?没给你钱,什么意思?”   阿海说:“就是不要钱的意思。”   罗俊生将烟拿在手里,眯缝着眼打量着阿海,揣摩他这话的可信度,厕所这边的光线有点暗,阿海的表情显得不够真切,罗俊生笑道:“阿海兄弟的手艺实在是高超,做路边摊实在是太埋没了,我给你五千一个月,来我家店里做大厨吧。年底还有分红。”   阿海淡淡的说:“哦,不用了。”   罗俊生说:“五千太少的话,你自己说吧,要多少,只要我出得起,我一定不会拒绝。”   阿海说:“不用,我就给于路干。”说完抬腿就走,于路还在等他呢。   罗俊生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阿海兄弟,是不是因为我爸当初误会过你,所以不愿意跟我们合作?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个误会,我替我爸向你道歉。”阿海去于路的摊子找事做之前,不是没去过其他店里找事做,当时他说话还不太利索,身上又有伤,还穿得脏兮兮的,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乞丐或者疯子,罗茂刚当时就非常不客气,大声让他滚蛋,当时于冰在罗家店里找罗俊生的儿子玩,就见到过这一幕。   阿海停下来,看着拉着自己的手说:“放开!我不要钱,只要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现在于路给了我,我就帮他干活。”他现在说话基本上已经利索了,可见说话口齿不清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身体受伤影响所致。   罗俊生松开手说:“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条件,不用日晒雨淋的在路边摆摊,还给你工资,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只吃饭就够了吧。”   阿海说:“我够了。”他根本就想不起自己的来历,没有过去,自然也就责任和义务,只要活得高兴就好,他帮于路赚钱,看他赚得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没什么不好。   罗俊生想象不到这个男人居然要求这么低,身怀绝艺,却只需讨一口饭吃,当初这机会也曾摆到过他们面前,可惜被他爸给放过了,要不然,现在全岛最火爆的店子不就是他们的罗氏菜馆了。   “阿海兄弟,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来我家店里,我们随时欢迎。”罗俊生不死心地在后面说。   阿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路已经收好了东西,看见阿海慢吞吞从厕所回来了,也没多问:“走吧,回家了,你来开车,我抱阿冰。”   阿海这两天已经把电动三轮车学会了,于冰还是不爱搭理阿海,根本就不和他亲近,于路只好自己抱着他,让阿海开车。   阿海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突然问:“开店要多少钱?”   于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开什么店?”   “饭店。”   于路笑起来:“怎么想着开饭店了?一个小饭店,怎么也要几万块吧。这东西我都不想,离我太遥远了。”   “饭店赚得多。”阿海看着于路黑黑的皮肤,主要是不用日晒雨淋。   于路苦笑:“但是我现在欠着一屁股的债,哪里有钱开饭店。”   “多少?”   于路想了一下:“欠着高利贷十万。还有我爸之前欠的债,差不多还有五十万,加起来,还有六十万的债呢。这几年一分钱都没还,光顾着赔高利贷的利息了,一个月赚的,还利息都紧巴巴的,哪里有闲钱去开饭店。”说到这里,于路无奈地笑了一下。   阿海听着,不说话了。   于路自嘲地说:“有时候我也挺想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没有了烦恼和痛苦。但是不行啊,老天在惩罚我,他不让我过轻省日子呢。”于路想着家里没出事的时光,那时候母亲经常因为父亲赌博的事和他吵架,他对那种日子厌烦得不得了,盼望自己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没想到后来连那种时光都变成了奢侈。   过了许久,阿海才说:“只是考验。”   于路听着这句简单的话,突然鼻子就发酸起来,这句看似简单的话,却成为这些年来最好的安慰。他用手捏捏鼻子,笑着掩饰自己的情绪:“哈哈,倒希望真像你说的这样,仅仅是考验,这个考验快点结束吧。他妈的,折磨死我了。”   “会的。”阿海的话很简短,却像会心一击,让人听着格外受用。有的人千言万语,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却没一句能够打动人心,有人只需要几个字,就能直击人的心脏,让人一辈子都记得。   “阿海你说话好像清楚了,你不是个大舌头啊。”于路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阿海有种满脸黑线的感觉,这人思维转得真够快的:“不知道。”   于路说:“应该是脑袋受伤的缘故,等我有钱了,带你到医院检查一下,顺便查查你失忆的原因。”   阿海没有做声。   “你心里着不着急?”于路问他,刘浩洋已经帮忙查过了,阿海并不是岛上的游客,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岛上的,一个人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忘记了父母亲人朋友,这种感觉恐怕不太好受。   阿海淡淡说:“不急。”急也没有办法。   回到家,于路带于冰去洗澡,阿海则去收拾东西,他们已经培养出了很好的默契,分工明确,阿海是个非常不错的帮手,于路很庆幸当初自己留下了他。   等于路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看见手机上有一条罗俊生发来的信息:“阿路,睡了没有?没睡过来喝杯茶吧。”   于路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罗俊生的信息是一刻钟之前发来的,他回了一条:“还没有。”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来:“过来喝杯茶吧。”   于路知道是有事找他,否则不会这么晚还叫他喝茶的,便收了手机,拿了钥匙出门。   罗家的房子也是一片静寂,大家都睡了,只有一楼的客厅里还亮着灯,大门开着,罗俊生一个人在木根雕的茶几前抽烟喝茶,见于路过来,吸了口烟,将烟放在烟灰缸上,端起茶壶来斟茶:“坐吧,好久没一起喝茶了。抽烟吗?”   “不抽。”少年时候清闲,于路跟罗俊生倒是一起喝过不少茶,现在凑在一起喝茶的机会还真不多,只有逢年过节不开店摆摊的时候能喝上一回,平日里于路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工夫喝茶。所谓功夫茶,那是需要工夫才能喝的茶。   于路将手机放在茶盘上,他的手机是个二手的诺基亚5320,只用来打电话和发短息,和罗俊生的苹果6一比,贫富立显。罗俊生说:“你还用这个手机呢,我那有个之前换下来的三星,智能的,你拿去用吧。”   于路摆摆手:“不用,我这用途也不大,就是打打电话发发信息,别的我都不会,也没时间玩手机。”   罗俊生笑了一下,没有再坚持,直奔主题:“你家那个阿海是什么来头?”   于路顿了一下,说:“我也说不上来,他受了伤,失忆了,想不起自己的来历了,我捡的。”   罗俊生吃惊得半张着嘴看着于路,这怎么跟电视剧一样:“他家里没人来找?”   “暂时还没有,我帮他报了警,等着他家里的人来接呢。”于路说。   罗俊生听说阿海这情况,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是这种情况,那就意味着阿海是个临时工,不一定能帮于路做多久,也许明天人家家里就有人来找了。罗俊生脸上表情放松了些:“没想到也是个挺可怜的人。”   于路端起茶杯喝了口:“可不是。当初我还以为是个乞丐呢。”   罗俊生笑了起来:“对啊,当初他跑到我家店里来要吃的,被我爸以为是个叫花子,给打发走了。”   于路笑笑:“没想到他还真是个挺好的帮手。”   罗俊生看着于路,笑着说:“看你们家现在那生意,忙得钱都收不过来了吧。”   于路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夸张,你也知道,小本生意,我的摊位只有那么大,生意也就只能做得那么大。”   罗俊生原本打算花重金把人从于路那儿挖过来的,此刻听说是个临时工,便不再动这个念头,万一人家家里很快寻来了,要把人带走,那钱不就白花了。“可别说,那小子的手艺真不错,我尝过他烤的生蚝,味道真是绝了。听说他做的蚝烙和粿条味道都不一般,是不是真的?”   于路笑着点了点头:“是比我做的好吃。”   罗俊生抽了口烟说:“这小子是个人才。最近大家都跑到你家去吃蚝仔了,来我店里吃饭,都要上你那去打包生蚝。我店里本来是不准自带食物的,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他们店里服务员试着跟人说了不准自备食物,结果人家干脆拔腿就走了,而且还不止一两回这样的事,所以为了不逐客,这一条规定都形同虚设了。   于路不好对这事表态,他自己摆摊做生意,客人在他家吃东西,有时候还要帮客人到别家去买吃的,这很正常,只要消费了,就都是允许的,饭店其实也是差不多吧,客人上你家吃饭还去买别人家的菜来吃,只能说明你家没有或者做得不如别人家的好。   罗俊生见于路只是喝茶不说话,便说:“你那个烤生蚝放的都有些什么佐料啊,怪香的。”   于路心里好笑,这也太直接了吧,直接就问佐料的事了,嘴里便说:“我也不知道,佐料都是阿海配的,我只管放就好。”   “你没跟他学学?”罗俊生有些不相信的问。   于路没有做声,他当然跟着学了,而且还是阿海主动指点他的。   罗俊生笑着说:“当然,我自己是做厨师这行的,规矩我也懂,做菜的秘诀一般来说都是传给自己人或者是徒弟,不会随便传给外人。阿路,我跟你说个明白话,厨子这行业,做菜的秘诀就是资本,他要是愿意教,你就跟他多学一点,以后保准受用无穷。”   于路笑了笑:“我当然也想。”阿海迟早是要回去的,他能学点自然想多学点,前提是阿海愿意教,人家不愿意教,也不能逼着不是。   罗俊生喷了口烟:“你欠着高利贷还有多少钱?”   “十万。”于路说。   罗俊生斜睨着他:“你不想早点把债给还上?”   于路苦笑:“做梦都想。”但是谁家都知道他这个烂摊子,没人肯借钱啊。   罗俊生将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说:“阿路,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吧。你让阿海来教我做菜,我借钱帮你把高利贷先还上,怎么样?”      第10章 第十章 卖他配方      于路愣住了,他也不笨,听见罗俊生特意叫了自己来,说了那么一大堆,可能就是想打听阿海一下做菜的秘诀,没想到他会直接叫他去教他做菜,学会了就一劳永逸了,这还真是会打算,他笑了一下:“生哥,这个我不能做主,要问阿海本人才行。”   罗俊生说:“他很感激你,会听你的。让他来教我做菜,他继续还在你那做,也不耽误你的生意,这样两全其美的事,还能帮你,他会同意的。你难道不想早点还清高利贷的债吗?”   于路岂有不想早日摆脱这个高利贷,做梦都想,只是这么利用阿海,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他本来已经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了,还要帮他到这个份上吗?“这个我还是回去问问阿海吧。”   罗俊生又说:“这办法对你我都有好处,你还了高利贷的钱,以后就不用再还那么高的利息了,我的钱也不要利息,你慢慢还就好。”   于路说:“我回去和阿海商量一下,回头再答复你吧。”   罗俊生点头:“行。”   于路回到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罗俊生的提议,觉得这人也真会算计,一分钱不花,就想用人情赚一门技艺。但他却直击自己的软肋,这个提议他不是不心动的,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阿海说,哪个身怀绝技的人不藏私呢,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手艺教给了别人,那怎么还能保有优势。不是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   不知道是喝了茶的缘故,还是心里有事的原因,睡意一直不来造访,直到后半夜,于路才迷迷糊糊睡去,好在不用早起摆摊,否则第二天哪有精力去折腾。   于冰很早就起来了,于路没睡醒,不想动,闭着眼睛咕哝说:“阿冰,你自己起床去撒尿,阿伯还要睡会儿。”   于冰从来没见过赖床的阿伯,他伸出手,摸摸于路的额头,又用自己的额头碰碰他的额头,然后说:“阿伯你病了!”   于路闭着眼说:“没有,阿伯只是困,你自己穿衣服啊,乖一点。”因为太累,说话有气无力的。   于冰还是一味地认定于路病了,便乖乖地自己穿衣服,开门出去,撒完尿,自己刷了牙,又搬了凳子,爬上去取洗脸架子上的毛巾。   阿海正好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看见于冰颤巍巍地蹲在凳子上,赶紧三两步走过去,将他抱下来:“小心摔着!”顺手将毛巾拿下来,递给他。   于冰本来被他抱下,有点不高兴,看见他帮自己把毛巾拿下来了,便不做声了,跑去洗脸。阿海觉得有些奇怪,于路呢?   于冰洗完脸,用双手将自己的小毛巾挤了一下水,拿着进了卧室,他要去照顾阿伯。于冰正睡得迷糊,突然一团又湿又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吓得他猛地弹坐起来,睡意全都吓跑了:“阿冰你干什么?”   于冰被吓得不敢乱动,有些委屈地瘪着嘴说:“我给阿伯治病。”   于路拿着脸上滑下的湿毛巾,哭笑不得地看着于冰:“阿伯没生病,阿伯就是累,想睡觉。”虽然搞了个乌龙,但是这孩子也知道照顾人了,真令人欣慰啊,于路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慨。   阿海站在门口往里瞅:“病了?”   “没有没有,昨晚上喝了点茶,很晚才睡着。”于路拿着还在滴水的毛巾下了床,顺手将水拧干了。   阿海看了一眼于路的脸:“我去买菜,你睡。”   于路打了个哈欠:“不用了,我都起来了。我去吧。”   阿海朝于路伸出手:“钱给我。”   于路看着阿海没什么表情的脸,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便说:“好吧,麻烦你了。”他从抽屉里拿出钱交给阿海,让他去买菜。   于冰看见阿伯起来了,知道他没有病,放下心来:“阿伯我饿了,我要吃粿条。”   于路说:“我看看家里还有没有粿条啊,没有就只能做稀饭了。”于路打开冰箱,看见里面还有一袋粿条,但是分量不够,只能够两个人吃,便又淘米将粥熬上。   于路做早饭的时候,于冰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脚边转来转去的,于路说:“今天的粿条没有大骨汤,味道可能没那么好。”   “我最喜欢阿伯做的粿条汤了,比谁都做得好吃。”于冰说。   于路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东西嘴巴真甜,知道哄阿伯开心。阿伯做的没有阿海叔叔做的好吃。”   于冰语气非常坚决的说:“比他的好吃!”   于路听见他的话,想起这些天他的态度,扭头看着侄子:“阿冰你这些天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了?”   于冰看了一下门外:“阿伯,他什么时候走呀?”   于路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怎么了阿冰?”   于冰仰起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眼于路,又低下头去,揪着自己的手指头玩:“阿海叔叔是不是要住在我们家了?”   于路说:“对啊,阿海叔叔忘记怎么回家了,在想起来之前,都住在我们家。”   于冰皱起眉头:“那他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呢?”   于路愣了一下,他也没想过那么远,应该不至于一直都想不起来吧:“他要是愿意,那就一直在咱们家住着,或者他自己想离开就离开。”   “阿海叔叔快点好起来吧。”于冰用手扶着额头,做头痛状,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逗得于路笑起来:“阿冰不喜欢阿海叔叔吗?”   于冰扭过头去,看着门外:“有了阿海叔叔,阿伯就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于路差点要喷了:“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阿伯一直都喜欢你啊。”   “但是阿伯也喜欢阿海叔叔。他会把你抢走的!”于冰急得嚷嚷起来。   于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呀,我哪里喜欢阿海叔叔了?阿海叔叔帮了阿伯很多忙,有他在,阿伯就不会被人上门讨债了,还不会被人打。难道不好吗?”   于冰半信半疑地看着于路:“真的?”   于路点点头:“嗯,阿海叔叔是个大好人,他来了,阿伯就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还能帮阿伯赚好多钱,等明年,你就有钱上学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上幼儿园吗?”村里像于冰这么大的孩子,都去上幼儿园了,于路没钱,送不起他上幼儿园,打算直接送他上学前班,所以于冰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玩,也是相当寂寞的。   于冰睁大眼睛:“真的吗?”   “嗯,只要阿海叔叔不走,阿伯就能赚到钱送你去上学,以后你就可以天天坐船过海去上学了。”于路说。   于冰终于高兴得跳起来:“哦,太好了!”   “所以要对阿海叔叔友好一点,不许不搭理人。”于路说。   于冰抓了抓脸:“哦。”看在他那么有用的份上,以后对他好点吧。   阿海买了菜回来,于路过去提菜,看见车斗里装满了菜:“怎么买了这么多菜?”   阿海说:“生蚝太单一了,多点品种。”   这个问题食客也反映过,在他家只能买到生蚝,想吃别的还要去别家买,不太方便。话虽这么说,他家的生意热度却没有减过,一直都有那么多人,于路本着怕麻烦的原则,一直都没有准备别的菜。“菜多了,就会比较辛苦,还得洗菜插签子,赚的也不如生蚝多。”   阿海说:“过了生蚝旺季,以后也还是要做别的。烧烤算不上健康饮食,我打算做煲仔饭,得去先买蒸炉和砂锅。”   他家卖的一直都是小吃,没有主食,食客只能去别人家叫饭搭配着一起吃,如果有了煲仔饭,那就算一条龙服务了。于路抓抓脑袋,阿海明显比他这个老板考虑得还周到,连以后的发展都想到了,真不知是积了什么德,让他捡到这么好的伙计。 “我不会做煲仔饭。”   “我会,教你。”阿海很随意的说。   于路想起昨晚罗俊生跟自己说的事,又想着阿海这么尽心尽力帮自己的忙,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算了,还是不说了吧,不借罗家的钱,阿海愿意帮自己,自己也用心点跟他学做菜,以后就算是他回去了,也还是能够支撑得下来的吧。   吃早饭的时候,阿海说:“昨晚去哪里喝茶了?”   于路愣了一下:“生哥家。”   “他找你说什么?”   于路抬眼看着阿海,他很少过问自己的事,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来呢?“就跟我聊了下天,说你的厨艺很好。”   阿海面无表情地说:“罗老板给我五千块一月,年底分红,叫我去他家干。”   于路心脏都停跳了一拍,竟不知道说什么好,罗俊生都挖人挖到他本人那儿去了,还开出了那么优渥的条件,比起在自己家白干,一般人都会选择罗家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什么时候?”他这话问得也算是有艺术性,可以是问什么时候去,也可以是问人家什么时候找的他。   阿海喝了一口粥,吃了一筷子咸菜:“昨晚上,收摊的时候。我拒绝了。”   于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好,还好,阿海不是轻易被利诱的人,他嘴角止不住往上扬起来,语气也轻松了,戏谑地斜睨他:“怎么不去?我这里可是没有工资的。”   阿海无所谓地说:“我要钱也没用。不喜欢。”   于路不知道他是不喜欢钱呢,还是不喜欢去罗家做事,反正这答案他很喜欢,常常在电视里看见一些视钱财如粪土的高风亮节之辈,没想到自己还能碰上:“谢谢啊。”   阿海说:“他找你说什么?”   于路犹豫了一下:“呃,那个,生哥说想请你去教他做菜。”   “好处呢?”阿海简明扼要地问。   于路说:“他借我钱还高利贷。”   阿海摸了一下下巴:“十万?”   于路点点头:“应该是的。”   阿海说:“你跟他说,我卖给他菜谱配方,五千块一道,卖他二十道,包教会,问他要不要,不要就算了。十万也不多,自己还很快就还上了。”   于路吃惊得张圆了嘴,五千块一道配方,还有这么卖的吗?这到底是贵还是便宜来着?上厨师学校,好像贵一点也就几万块钱吧。“这样好吗?我真这么去说?”   “随你,这是我开的价码,已经非常便宜了。”阿海说着起身去盛粥,于路做菜不怎么样,主要是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悟性还不错,可以培养,但是做的这几样小腌菜却是出了师的,咸鲜可口,叫人回味无穷,他很爱吃。   于路见阿海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打鼓,这样去说,明摆着就是拒绝罗俊生了嘛,这样会不会得罪人啊。   阿海没有再提起这个事,这天他们的烧烤种类多了起来,食客果然大呼满意:“老板,你们这应该再准备点啤酒。”   于路说:“我们家卖生蚝,所以不配备啤酒,这两样同吃会引起痛风,您还是注重一下饮食健康比较好。”   “哦对,还有这回事呢,我都给忘了。不能喝啤酒,要是有点米饭之类的就好了。”客人退而求其次。   于路笑着说:“过两天我们准备推出煲仔饭,到时候还请各位多来照顾生意啊。”   一个熟人说:“阿路,你这里生意越做越像样子了,发展得很快啊。”   “多亏了大家捧场!”于路笑盈盈的,他最近心情好,笑口常开,因为自从阿海来了之后,诸事都顺遂,能不高兴才怪。   晚上收摊回家之后,于路又接到罗俊生的信息:“来我家喝茶吗?”   于路不想去他家喝茶,他怕当着他的面说不出那些话来,便一个字一个字敲信息:“阿海说,他可以卖给你菜的配方,一道菜五千块钱,如果你们答应,就愿意教,不答应就算了。”检查了几遍,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第11章 第十一章 炒胡萝卜      发完信息之后,于路攥紧了手机,他可以想象罗俊生骂娘的样子,也觉得阿海这招有点损了,一道菜五千块钱,要卖多少份才能赚得回本钱啊。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罗俊生的回应,估摸着对方会把他臭骂一顿。   那边过了五分钟才回信息来:“我们考虑一下。”   于路松了口气,没有骂他,这已经非常客气了。   他跑到阿海房间,看见他正在床头翻看一本破旧的杂志,还是一本好多年前的《读者》,那是于路上学时候从同学家借来的,借了没还,如今都忘了是跟谁借的了。他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电视机也没有有线,大家都不爱看,精神生活确实匮乏得可怜。   阿海见他来,将书放下,看着他,也不说话。于路嘿嘿笑了一声:“我跟生哥说了卖配方的事,他说要考虑一下。”   阿海点点头:“嗯,有情况再跟我说。”说完又举起书,继续看书。   于路把门拉上,又推开门:“对了,你睡席子凉不凉,转风降温了,我给你拿床垫被垫一下吧。”   阿海摸了一下光秃秃的床板,除了席子,就没有别的,他点了下头:“行。”   于路赶紧开柜子,翻出一床棉被来,阿海自己拿去铺上,于路又找了床单来给他铺上:“被子薄不薄了?薄的话换床厚的。”   “暂时不用。”   两人忙活着,于路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赶紧拿出来一看,是罗俊生打来的:“生哥。”   罗俊生语气沉郁地说:“都还没睡吧,和阿海一起来喝杯茶吧,当面聊聊。”   于路看着正在弯腰铺床单的阿海:“好。”挂了电话,对阿海说,“生哥叫我们去喝茶。”   阿海点了一下头:“去。”   于路拿了件薄外套套上,也给阿海找了件自己的外套,有点小,披着勉强还成。于路看着穿着黑色红心短袖T恤的阿海,心想,明天得去给他买长袖衣和厚衣服了。   这一次罗家客厅里不仅只罗俊生一人,还有罗茂刚两口子,罗俊生的老婆也在,大家都静默地看着于路和阿海进来,这两人身上穿着同一款T恤,乍一看还有点像兄弟。   于路看着这场景,跟三堂会审似的,他笑着打招呼:“叔,婶,生哥,嫂子。”   罗茂刚说:“坐吧。”   罗俊生给两人倒上茶:“喝茶。”   阿海说:“不喝了,喝了睡不着,老板也少喝。”   于路略有些尴尬地摸摸后颈:“我没关系,喝一点可以。”   罗家几口人全都盯着阿海看,阿海脸上的伤已经好了,额头的淤青已经淡得不怎么明显了,眉角的伤口也愈合了,还有一道暗红色的结痂伤痕。阿海很淡定地在茶桌边坐着,任君观瞻。   罗茂刚说话了:“阿海说的那话是当真的,不开玩笑?”   阿海眼皮也不掀:“对,包教包会,童叟无欺。”   这话说得极其随意,罗家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于路则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努力把自己弱化成一尊雕像。   罗俊生迟疑了一下:“这个价钱不能再商量一下了?”   阿海说:“最便宜的价格,而且仅限二十道菜,多了我就不教了。”   这个二十道菜,于路并没有在信息里说过,罗家人听了倒吸了口凉气,二十道菜,就卖十万块钱,这也未免太昂贵了。   在场的两个女人脱口而出:“不行!”   罗俊生和罗茂刚则一时间没有说话,父子俩默默抽了口烟,还在考虑。   罗茂刚的老婆李秋莲说:“阿路,婶知道你缺钱,但是赚钱不是这么赚的,人要讲良心啊。”   于路觉得特别囧,好像自己来他们家讹钱似的。阿海说:“这跟他没关系,是我的事,买卖公平,买不买随你们。”   罗俊生说:“我上个厨师学校也只需要一两万,学校里何止能学到二十道菜。”   阿海说:“那你上学校去学吧。”   罗俊生脸色有点难看,厨师学校当然能学一点,但都是基本功,以理论为主,老师也不可能一对一教学,能学多少,全看本人造化。   罗茂刚说:“你这个年轻人,说话跟吃枪药一样冲,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阿海说:“五千块一道,我觉得已经非常便宜了,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也不强求。”   罗俊生老婆何娟哼了一声:“做菜谁不会,五千块一道菜,你去抢吧!”   阿海冷笑一声:“五千块钱买一道配方算贵?你恐怕不知道这世上还真有五千块钱一道的菜吧。”   罗俊生赶紧喝住媳妇:“阿娟你不要多嘴。”回头对阿海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别见笑。几千块一道的菜确实是有的,但是我们这的小地方,基本都是家常菜,做不了什么山珍海味,五千一道也着实贵了点。”   阿海说:“你这靠海吃海,不是海味是什么?舍不得钱,就不要跟我学了。反正将来我家老板也要开饭馆的。十万块钱也不是什么大数目,用点工夫,很快就还上了。”   于路看一眼阿海,抓了抓额头,掩饰自己的窘迫,自己什么时候要开饭馆了,说得好像真的似的。   罗茂刚说:“那你就做一道菜让我们尝尝,看看你的菜值不值那个钱。”   阿海说:“可以。”   罗俊生说:“要不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阿海说:“不用明天,借你家厨房一用,还有菜吗?”   李秋莲说:“还有几个土豆和胡萝卜。”   阿海说:“有色拉油和香油吗?”   “有。”   “白芝麻有吗?”   “也有。”   阿海卷起袖子:“足够了。”   厨房里所有的灯都亮了,于路也跟着走了进去,亏得罗家的房子够大,厨房也够大,几个人站进去,居然也能站得下。   阿海找到胡萝卜,拿了一根在手里,对于路说:“老板,你帮我烧点水。”   于路知道是在叫自己,便说:“要开水吗,茶壶的水行不?”   阿海点头:“行,先烧开。”   于路去看了一下,茶壶正好有一壶开水,提过来:“已经有了。”   阿海不再说话,他洗净胡萝卜,试了一下刀锋,然后开始切菜。做过菜的人都知道,胡萝卜是不太好切的菜,因为胡萝卜太硬,没有纹理,力道不均,就容易走形,切出来的丝就大小不一。   这还是于路头一回真正见识阿海的刀工,只见他一手扶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刀,如切豆腐一样,唰唰唰几刀下去,胡萝卜片就出来了,厚薄均匀,大小匀称,然后又听见咚咚咚几声砧板响,整根胡萝卜就被切成了细丝,每一根都一样粗细。   阿海开了火,倒进色拉油,用小火加热油,不等油冒烟,他就将胡萝卜倒了进去,用筷子在油中翻了十来秒的样子,然后关火,将胡萝卜捞出来,放进开水中汆一下,停留片刻,捞出来,将水分挤去。将油锅的油倒出来,重新放少许油,开小火,入锅用筷子轻轻翻炒,待水分干时,加入盐和味精,然后调中火,倒入芝麻油,翻炒一分钟左右,盛出来,撒上白芝麻,放在众人面前。   “材料不足,勉强能用。尝尝味道。”阿海面色平静地说。   于路看着那盘子切得跟粉丝一样的胡萝卜丝,光这刀工,已经非常令人震撼了。阿海抽了一双筷子给于路,于路接过去,夹了几根胡萝卜丝放入嘴里,双眼放光,舌头上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一点胡萝卜味儿都没有,又鲜又脆,香浓可口,简直想把舌头都吞掉:“阿海,你怎么做的?”   罗茂刚一家人看着于路的表情,也纷纷抽了筷子去试吃,入口之后,一家子都沉默了。   阿海拿着毛巾擦了一下手:“好吃吧,回头给你做去。”说着就往厨房外走。   罗家几个人都在抢吃胡萝卜丝,于路还想再尝点,发现已经没有了,便放下筷子,跟着出来了,他心里美滋滋的,以后阿海会专门给他们做这道菜,真是有口福啊。   阿海出了厨房,并不停留,直接往外走,罗俊生追上来:“阿海师傅,请留步。”   阿海站住了,回头看着他,语气冷淡的说:“要学吗?”   罗俊生脸色露出一些尴尬的神色:“刚才冒犯了,请坐下来慢慢说。”   阿海摆手:“不用慢慢说了,要学,就明说。二十道菜谱,我会尽快给你列出来,你自己斟酌一下,想学的也可以列出来,不想学的可以划掉。”   罗俊生说:“我学,你能保证都教会我吗?”   阿海说:“我只能保证教会你做法,但是能领悟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天赋,有本事,可以学去十成水准,没本事,也许就是两三成。一般做菜,也不是一学就会,要反复试过才行。”   “那我先学几道可以吗,一下子不学那么多。”罗俊生想着一次性拿出十万块钱,也够肉疼的。   阿海说:“我教你一道菜,收你一道菜的钱,最多只教二十道。”   罗俊生点头:“好!”   阿海对于路说:“走了。”   于路小跑着跟上去,眼睛里全都是崇拜的光芒:“阿海,阿海,我拜你为师吧,你教我。”   阿海站住了,扭头看着他:“想学?”   于路猛点头:“想。”刚才那道胡萝卜丝,真是比山珍海味都可口啊,他怎么能够做得那么好吃!   “我学费可贵。”阿海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于路窘了:“我也要收学费啊?”   阿海说:“你不用给钱。”   “那给什么?”   阿海说:“我还想不起来收什么学费,先记着,以后再收。”   于路呲牙:“学费要我给得起啊。”   “当然。”阿海转过身去,勾起了嘴角。   于路想着刚才吃的那几根胡萝卜丝,简直是太美味了,就是没吃过瘾:“阿海,明天我们也吃胡萝卜吧,明天中午你给我们做。”   阿海说:“我教你,你自己做。”   于路紧走几步:“我的刀工你也知道的,我怕切出来不能看啊。”   “能吃就行,多练,才能好。”阿海这个师傅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开始教上学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煲仔饭      于路对炒胡萝卜丝念念不忘,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炒出了美味绝伦的胡萝卜丝来,连最不喜欢吃胡萝卜的于冰吃了嚷嚷着还要吃。   第二天早上做早饭的时候,他就让阿海教他炒胡萝卜丝。于路虽然也算个厨师,但是做菜的机会却少,除了自家的家常菜,还真没机会做菜,所以他的刀工非常一般,切出来的胡萝卜厚薄不匀。   阿海看不过眼,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刀,示范给他看:“刀这么拿着才稳。”   于路换过来试一下。阿海说:“别动。”然后伸出手去,拿着于路的手指矫正了一下他的动作,“这样试试。”   于路只觉得有一股电流从阿海的手指头刺啦啦地传到了自己心脏上,然后感觉头皮都麻了一下,他差点没把刀子扔掉:“你手上怎么有电!”   阿海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没吧。”   于路估摸着是静电的作用,但他忘了,他的手是湿的,这种程度的湿是不可能产生静电的。他专注地切萝卜,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确实是切菜的最好方法,这样刀子才稳,多切了几下,发现萝卜片果然均匀多了。   阿海的右手指下意识地捻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于路,眼神有些幽深。   于路切好菜,刷锅放油,阿海说:“多放油,能没过胡萝卜,用小火,等油到三成热,再放进胡萝卜丝拉油。拉油时间为15秒。”   “什么程度是三成热?”于路不太善于区分这个。   “油热了,但是没到冒烟的程度。你先放油,我告诉你。拉油是为了去除胡萝卜里的异味,油太烫,胡萝卜容易发黑,时间太短,味道没去尽,时间太长,胡萝卜就不脆了。这个度要把握好。”阿海是个合格的老师,解释得很详细。   于路在阿海的指点下开始炸胡萝卜丝,尽管有大师指点,第一次做还是有点手忙脚乱,最后出锅的时候,由于速度慢了点,胡萝卜没有阿海做的那么脆,不过已经有几分那个味道了,于路觉得还比较满意。   菜端上桌的时候,于冰撅着小嘴:“我不吃这个。”   于路夹了一根胡萝卜丝放到于冰嘴边:“你尝尝,阿伯亲自做的,味道跟平时不一样。”   于冰呲牙吃了一根,点头:“嗯,好吃。”主动动筷子去夹胡萝卜丝。   于路忙活了一早上,听见侄儿这句话,顿时觉得值了,他朝阿海嘿嘿笑:“我也会做了。”   阿海眼里带着一点笑意:“多做就好。”   “遵命,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于路笑嘻嘻的。   阿海看着嬉皮笑脸的于路,觉得终于有点年轻人的活泼劲了。   阿海很快就列好了菜单,二十道菜,一半是家常菜,一半是难度比较大的名菜。他将菜单交给罗俊生,不出所料,罗俊生选中的都是难度比较大的菜,大约是觉得既是花大价钱学做菜,就一定要物有所值,学难度大的才合算。   阿海也没把话跟他说开,家常菜虽然看着不值得学,但罗家开的是小酒楼,特别上档次的菜人家还不愿意来吃,卖得最多的还是家常菜,而且家常菜做起来最省事,赚钱也还是靠它。到时候罗俊生发现学了难度高的菜派不上太大用场,自然会要求学家常菜,他等着收学费好了。   阿海的教学时间为早上八点到十点半,之后就得各自去忙了。于路本打算去蹭课,但是阿海选的这个时间他赶不上,早上要买菜,还要洗菜串菜做准备工作,根本抽不出空来。而且阿海似乎也并不打算现在就教于路做菜,主要在出摊的时候指点他做小吃,于路的悟性很好,对火候和食物的特性掌握得非常快,小吃也做得有模有样。   于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他问阿海:“你现在教生哥做什么菜?”   “鸡茸海参。”   于路说:“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阿海淡淡说:“一般般。”   于路仔细地打量着阿海脸上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   阿海挑了一下眉:“何以见得?”   “你大概觉得鱼翅燕窝也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对不对?”   阿海说:“我原来肯定是个厨师无疑,鱼翅燕窝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食材,任何食材,在厨师眼里,都是可以吃的东西,没有贵贱之分。”   于路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也要能做个你这样牛逼哄哄的厨师就好了。”   阿海看他一眼:“当然能。”   于路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也觉得只要靠自己的努力,就没什么不能成的。   阿海打算做煲仔饭,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拿到罗俊生交的第一笔学费,他就带着于路过海采购设备去了,从煲仔炉到每一口砂锅,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价钱贵一点不打紧,重要的是材料要好。   于路发现,大概每一个厨师对工具、容器和食材都有着尽善尽美的偏执,从阿海挑选砂锅的态度就看出来了,每一口砂锅,都要亲手摸过,确保内层釉色均匀光滑才行。   买完锅灶,阿海又去买丝苗米,还非要是今年出的晚稻丝苗米,不是就不要。这天下午,他们采购花了很多功夫,直至天快黑,他们才置办好一切回岛。   于路惦记着晚上能不能出摊做生意,那些生蚝还都没处理,放到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坏,还有客人,今天没去摆摊,也没打招呼,不知道会不会等着。   他们刚到码头,就听见熟人说:“阿路你还在这里,好多人都等着上你家吃蚝仔呢。”   于路笑着说:“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去。”说着将东西从渡轮上搬下来,装上三轮车,拉回家,东西不少,光煲仔炉就买了俩,拉了两车才拉完,忙完这些,又赶着去摆摊卖生蚝,别的东西可以不卖,但生蚝是鲜货,必须尽快处理掉才行。   于路的三轮车出现在街头的时候,正在吃东西的食客们都松了一口气:“老板总算来了,还以为特意跑一趟要落空呢,走走,上他家吃烧烤去。”   于路和阿海将摊子麻利地支开来,这边火还没生起来,那边客人就自动自发地占了座,很快就坐满了。   于路和阿海分工合作,一个生火,一个调配料,直到火生起来,于路才抽空去挨桌点菜。他一边记着菜单,一边听着客人的抱怨,不断赔笑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我们下午买砂锅去了,明天准备卖煲仔饭,阿海师傅亲手烹饪,有空的话,还请明天过来捧场。”   “明天就有煲仔饭了?”旁边桌的人竖起耳朵听着于路和客人的对话。   于路点头:“对,今天就去忙那个去了。全都是阿海师傅亲自挑的砂锅和米,绝对都是最好的,味道好不好,明天大家尝尝就知道了。”   “那我明天一定过来吃。”   “老板,你又在诱惑人了,我本来打算今天吃了你家的烧烤,明天早上就回去的,难道我又要多留半天?”   “阿海师傅出品,绝对是信得过的,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先尝为快啊。”   于路的小吃摊靠着口耳相传,已经小有名气了,很多人都慕名前来吃烧烤和蚝烙,现在人生活条件好了,吃饭不仅仅是为了果腹,更是为了满足舌尖上的欲望,哪里有美味,那些老饕们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嗅得到,当然,这也多亏了便利的信息时代。来他们小摊吃烧烤的,就有很多来自县里和市里的人,因为他们这算个旅游景点,来吃美味的时候顺便还能玩,何乐而不为。   于家小摊要推出煲仔饭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很多于家美味拥趸者知道了,有不少人还打算专程赶过来吃第一顿煲仔饭。这个连于路都不知道。   当天忙完之后,于路和阿海回去开始忙活,忙着洗刷砂锅,买了几十口锅子,都得洗刷干净。刷锅的时候于路想到,以后刷锅会是一个大工程,几十口啊,这砂锅跟一般的碗可不一样,锅底是会粘上锅巴的,需要泡很久才刷得干净。自己这个老板,请了帮工,却要沦为洗碗工了,还有比这更苦命的事么,什么时候才能请得起洗碗工呢。   自己是不是以后真能像阿海说的那样,能开饭店,到时候就可以请洗碗工了吧,于路一边刷锅,一边做着美梦。   第二天,阿海没有给罗俊生上课,让罗俊生自己练习。他这个老师学费贵、手艺高,脾气也很大,不好伺候,他说今天不上课,罗俊生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做菜跟读书不一样,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只是这样一来,学习进度就慢了。阿海也不着急,反正该着急的是罗俊生。   罗俊生也不是特别有天赋的厨师,做出来的东西只能得两三分真传,他觉得学着划不来,但是不学更划不来,炒菜水平不提高,就吸引不了客人。更郁闷的是,新学会的菜式推出去,很少有人点,究其原因,还是价钱太贵。小餐馆卖五星级酒店的菜式,有几个会吃呢?   罗俊生学了两道高难度的菜,终于发现自己进入了误区,便考虑着是不是要跟阿海学家常菜。他这边犹豫的当儿,于路家的煲仔饭早就一炮走红了。   阿海在厨艺上绝对是个天才,一个有水平的厨师,不仅仅表现在能够做好满汉全席,更重要的是能将最普通的家常饭菜做得齿颊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阿海做的煲仔饭种类繁多,除了最常见的豉汁排骨、滑鸡、腊味、黄鳝、牛肉等口味,他还搭配出了各种海鲜饭,香浓多汁的荤菜配上晶莹滑润的丝苗米饭,米饭吸足了汤汁,一颗颗晶莹剔透,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在文火慢煎之下,锅底烤出一层色泽金黄、脆爽可口的锅巴,那是煲仔饭的精华所在。   一份小小的煲仔饭,集合了米饭的所有精髓,香、浓、软、脆,再配上阿海亲自熬制的老火靓汤,令最嘴刁的老饕们都无从挑剔,每份饭都被刮得干干净净,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   于路家本来是卖小吃,没有主食,饭店的生意还不怎么受影响,现在开始卖煲仔饭,味道好,价格便宜,几乎所有人都愿意上他家去吃煲仔饭,岛上几家饭店的生意就开始受到影响。就是他家的煲仔饭僧多粥少,不一定赶得上,因为煮饭需要时间。因此也带动了烧烤和蚝烙生意,因为客人在等待的时候总不能干等,得吃点别的什么来打发时间吧。   生意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于路发现光靠自己和阿海两个人忙不过来,不过收入也很可观就是了,一份煲仔饭至少卖十二块钱,就算一天卖出五十份,就有六七百块的毛收入,再加上烧烤蚝烙的收入,每天的毛收入随便都能过千,一个月赚个上万块是件很轻松的事。于路深刻体悟到凭本事吃饭这句话的精髓,有本事的人真是去哪里都不怕饿死啊。   只是赚钱也是需要代价的,他们整天都围在灶台前打转,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胜在年轻,睡一觉又生龙活虎了,但时间一长,谁也吃不消。   阿海终于提意见了:“找个人来刷碗,我忙不过来。”现在于路这个老板几乎彻底沦为刷碗工,剩下的事就只能阿海一个人忙活,他觉得于路去刷碗简直浪费时间和精力!   于路看着阿海,呲牙笑:“好。”虽然有些不舍,于路还是从村里请了个爽利的阿姨来帮忙刷碗,一个月给一千,少赚这一千,他可以学到比一千更多的东西。   于老板的饭店还没开,就已经招上洗碗工了,日子真是越来越美好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于南的请求      罗俊生眼睁睁看着店里的客流量少了一半,心里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终于狠下心来要跟阿海学家常菜。   阿海无所谓,他反正是收学费的,想学什么就教什么。   这天晚上,阿海拿给于路一叠厚厚的钞票,于路愕然:“给我干什么?”   “给你还债。”   “这是生哥给你的学费吧,你自己留着啊。”于路觉得自己没给阿海发工资,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哪里还好意思拿他的钱去还债。   阿海将钱放在桌上:“我拿着没用,先给你用。”   于路想了一下,便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一共是两万五,这钱算我借你的,以后有钱了再还你。”当务之急是还高利贷的钱,要是不用还高利贷的利息,那些债务总有一天能够愚公移山般移完的。照现在的光景,这债还起来还是很快的。   于路知道生命总会有曙光出现,他以为那道曙光会是小弟阿南,只要再熬一熬,等阿南毕业了,就有希望了,没想到这道曙光来得这么意外又强烈,阿海就像他的救世主,照亮了他的世界,让他提前看到了解脱的希望。想到这里,他冲阿海感激地笑了一下:“谢了啊,阿海,真是多亏了你。”   阿海看着于路的笑脸,脸上表情一派柔和:“早点休息。”   于路点点头:“嗯,你也一样。”   阿海走了,于路拿着那两万五千块钱,手里沉甸甸的,心里则无比的轻松愉悦,加上自己这段时间挣的,一共有三万多了,不用多久,他就能把高利贷都还上了。这么多钱,放在家里也不太安全,是先还一部分给高利贷,还是等凑够了再还?先还一点,利息就能少给一些。于路想到这里,给姓黄的打了个电话,表示可以先还三万块钱本金。   结果姓黄的并不高兴,凶巴巴的说:“我们老板说了,要么就一次性还清,要么就别还,我们懒得给你记账!”   于路明白过来,对方并不真急着让他还本金,永远都别还才好,好坐收利息。当初于林借了对方十万块钱,如今过了五六年,光利息差不多就是本金的两倍了,高利贷赚钱真不要太容易。既然现在不能还,那就先收着吧,等凑齐了再还,相信用不了多久,马上就能还上了。   于路将钱用一个黑色的袋子装起来,然后用一个蛇皮袋包着,放在杂物堆里,他不敢把这么多钱放在抽屉里,万一被贼惦记上了,直接翻找抽屉,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明天得抽空上一趟银行,先把钱存起来。于路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存钱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于路和阿海出去买菜回来,便看见于冰搂着一个瘦高少年的脖子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少年看见他们,笑起来:“大哥。”   于路从车上下来,冲弟弟于南笑:“今天怎么回来了,放假了?”   于南看着大哥的笑容,略有些恍惚,他很少见到大哥这么轻松的笑,他抓抓脑袋:“没有,我请假回来的。”   于路说:“是不是没钱了?”   于南没有回答他,转眼看向阿海,“阿冰,这个就是阿海叔叔?”   于冰双手抱着于南的脖子,点头:“对。”   于南仔细地打量着阿海,男人很高大,穿着一件细格子衬衫当外套,衬衫敞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俩大红心,跟他哥身上的那件是一样的,于南顿时觉得颇囧,他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男人轮廓很深,俊眉修目,鼻梁挺括,额角有道伤痕,但是难掩酷帅的形象,反而添了些凌厉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听侄儿说似乎是在他家做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他家做事?于南满腹狐疑。   阿海淡定地接受着于南的审视,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这个少年跟于路有几分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颧骨要高一点,嘴唇略厚一点,脸上还冒着几粒青春痘,有点书卷气。他没说话,冲于南略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于路说:“这是阿海,在咱们家帮忙。阿海,这是我小弟于南,你叫他阿南就是了。”   于南笑着打招呼:“阿海哥。”   阿海再次朝他点了下头:“嗯。”然后去卸菜了。   于路走到弟弟身边:“阿冰洗脸了没有?”   于冰笑眯眯的:“阿叔帮我洗了。”   “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于路说。   于南说:“我帮你。”   于路问弟弟:“怎么请假回来了,有什么事?”   于南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口了:“要报名高考了,我不想考了。”   于路站住了,看着他:“怎么了?”于南从小比较懂事,知道自己赚钱不易,学习非常用功,成绩也不错,考个大学完全不成问题。   于南嗫嚅了一下:“等考完会考,就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了,我出去打工挣钱去。”   “打什么工,给我好好去上学!”于路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   于南站在原地:“大哥!”   于路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不用担心,哥现在有钱了,能送你上大学,你只管去考,考个好大学。”   于南怎么可能相信,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能有多少钱,还有几十万的欠债呢,尤其是那个怎么也不见减少的高利贷,这笔钱要是还不上,负债就永远都是一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自己要是上大学,每年至少要一万多吧,三四年就是五六万,他不想再给他哥增添负担了。   “我有个同学爸爸是模具师傅,他一个月能挣两万块呢,我同学说要跟他爸去学这个,我也想跟着去学。等学会了,以后和哥一起还债,很快就还完了。”   于路抬手拍拍弟弟的肩,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阿海,说:“哥现在挣得不少,阿海帮我的忙,一天能赚几百块呢,一个月至少有一万多,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高利贷还上了,其他的债,就慢慢还,你上学,真的不缺钱,你能上大学,就去上,也算是替哥圆梦吧。”   于南喉头滑动了一下,鼻子有点发酸,过了一会儿小声问:“哥,阿海哥为什么要帮我们?他是什么人啊?”   于路看着阿海,微微笑道:“他是哥收留的,有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他的手艺特别好,做的饭菜大家都特别爱吃,中午你就知道了。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于南说:“今天下午回去。”   “要交报考费了吧?回头我给你拿钱。在学校也别太节省了,正在长身体,又是高三,饭菜要吃饱,尽量吃好点,不然身体跟不上。”于路嘱咐弟弟。   于南点了点头,他一向对大哥都言听计从,大哥于他,是哥哥,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大哥就是他的家。   于路说:“你去帮阿海洗菜。”   于南点了下头,放下阿冰,走去帮阿海的忙:“阿海哥,谢谢你帮我哥。”   阿海停下来,看着嘴角长着淡青色绒毛的少年:“不用,他也帮了我。”   于南对阿海不是不好奇的,他哥说这个人失忆了,看着一点也不像啊:“阿海哥,你是哪里人?”   阿海抬头看着他:“忘了,怎么?”   于南冲他露齿一笑:“原来我哥说你不记得一些事,是真的?”   阿海看着这个少年,觉得他并不是个简单的少年。   于南第一次见到阿海,就觉得这个男人很不一般,虽然穿着跟他们一样朴素,做着跟他们一样的事,举手投足却有着上位者的气势。听说这人都在他家来了大半个月了,为什么家里还没人找来呢。   中午阿海应于路的要求,为大家做了一顿午饭。于南吃过后才发现,他哥说阿海的手艺特别好,并不带半点浮夸的成分,应该说是超级棒,反正阿海做的菜,是他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所以当他看到他家摊位那种火爆程度时,完全不吃惊,不仅他家摊位上坐满了,周围摊位上也都是人,大家在别人家占个位,随便吃点什么,主要都是来他家摊位上点煲仔饭和烧烤。他大哥一直都没有停歇过,不断地在点单送餐收钱,阿海则一直在灶台前忙个不停。   于南也去帮着点菜送餐,于路终于能喘口气儿,帮着阿海一起看火、烤生蚝,说实话,虽然他家只有几张桌子,但是这一片好几家的摊位上都算他家的客人,同一时间要应付几十位客人,两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有时候隔壁卖牛肉丸的阿嬷都要来帮忙点单送餐。于路家生意火爆,这一片的小摊贩都很乐见其成,因为连带他们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毕竟桌子不是白坐的,客人坐了他们桌子就得消费不是。所以你可以看到,整个小吃街都和乐融融的,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就跟一大家子似的。   于路这边几个人忙得是不可开交,一直都下午两三点钟,这个热度才缓下来,到五点左右,又开始忙碌起来,于路和阿海下午基本上都是不带休息的,只能趁人少的时候坐下来打个盹儿。   于路给三轮车弄了个临时遮风棚,让于冰中午能够在车里睡午觉,毕竟他们这工作时间还真不是一般的长,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受累,影响孩子生长发育。   于南帮了一个中午的忙,回头问他哥:“大哥,平时的生意就跟今天这样?”   于路笑着点头:“今天是周末,人比较多,平时会少一点。你看到了吧,哥现在能挣不少呢,不用担心,回去好好上学,哥供得起你上学。”   于南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哥你这也太辛苦了,不请个人吗?”   于路说:“我都请了人来洗碗了,平时人少点,我和阿海两个能忙得过来,别担心,你哥我厉害着呢。自己在学校好好上学,别浪费你哥的钱就行。”   “哥,你别老想着我,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不要这么辛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钱现在还不完没关系,等着我以后来还。”   于路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知道啦,你回去上学吧。这钱给你,拿着去花,买点牛奶什么的补补。”   于南看着他哥给的五百块钱,只抽了两张:“不要这么多,报名费只要一百五就够了,你给我两百就行了。吃饭都在食堂,花不了那么多钱。”   于路板着脸:“叫你拿着就拿着,现在是高三,关键时刻,千万别垮了身体,否则拿什么高考?”   于南眼里热热的,并没有流出泪来,他接过钱,细心地折起来,揣在裤兜里,临走之前,特意去找了阿海,真诚地朝阿海鞠了一躬:“阿海哥,谢谢你。”他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阿海带来的,这个男人虽然来历不明,却让大哥脸上露出了轻松和暖的笑容,让大哥见到了希望,无论如何,他都要感激对方。   阿海见于南这么郑重其事地跟自己道谢,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感谢是出自真心的,这个少年是真心关心于路的,他略点了下头:“不用,你哥很好。”   于南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阿海哥,如果你哪天要离开,走的时候请一定告诉我哥。”   阿海略诧异地看着于南:“当然。”   于南略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谢谢。我哥不喜欢不辞而别,我爸是的,我妈是的,我二哥也是这样。”   阿海听着,皱起了眉头,他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逗于冰的于路,心里莫名有些酸楚起来,他到底经受过什么。      第14章 第十四章 莫欺少年穷      到了十一月下旬,岛上终于有了秋天的感觉,开始凉起来了,当然,仅仅是凉快,还算不上冷。但是露天摊子就有点不合适了,海边风大,风一吹,热乎乎的食物就变得冷硬了,无论多么好吃的东西都变了味。于路和几个关系好的摊主们商量,大家一起搭了个简易塑料棚,围成一大片,这样既省事,又显得宽敞。   红蓝相间的塑料棚在街边就形成了简易建筑,就美观大方来说,肯定算不上,但已经比往年的情况好多了,往年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各自为政,自然是千奇百怪的,如今弄得这么整齐,摊主们都很满意,食客也比较满意,买吃的方便,大家聚在一起吃着也有氛围。   这边已经成为岛上最热闹的地方,每天的食客都络绎不绝,人们打这一片经过,总是能听见欢声笑语,也就不自觉吸引更多的人进来。这些摊贩令岛上那些开饭店的店主们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看路边摊的感觉,就像穿鞋的看不起光脚的,然而人家光脚的却比穿鞋的走得更好更稳,这如何叫他们心平气和。   这其中就有罗俊生,他从阿海那里学了好几道家常菜,其实做法还真是和平常他自己做的大同小异,只是阿海在细节上更讲究,尤其要求火候和刀工,还有配料上的比例,放料的先后顺序,一样的材料,做出来的味道就大相径庭,这点让罗俊生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得不服。   因为花了钱,他自己也舍得花功夫,反复地训练,总算能够从食客嘴里听出称赞声来,这让罗俊生感到满足。然而就算是这样,他家的客流量还是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水准,因为于路家的摊子已经成了岛上最有名的小吃摊,食客们来到岛上,大部分第一选择就是上他家吃东西,只有不知情的或者嫌弃路边摊不干净的人才会上店里吃饭。罗俊生便有学费花得冤枉的感觉,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得回本钱啊。所以学了几道家常菜,他便主动把课程停了。   阿海知道罗俊生心疼学费,他不要求再学,自己也就不强着教。他从罗俊生那儿收了四五万的学费,都给了于路还债。到元旦节的时候,于路自己摊子上也赚了两三万块,离十万块已经不远了,最迟到明年春天,就能还得上高利贷了,想到这里,于路就觉得兴奋。   元旦的时候,于南放假回来了,有他帮忙,总算顺利地将1号这天的客流高峰应付过去了。   晚上收摊的时候,于路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是元旦,都没给阿海放假。要不明天休息一天,我们一起上街买点厚衣服吧。”   阿海说:“要歇业得提前打招呼,别让客人瞎等。”   于路想想也是:“那阿南回去写个通知,明天挂出去,后天我们休息。”   阿海又说:“假期一天当几天的收入,还是换个时间去吧。”   于路岂有考虑不到这个问题:“但是阿南的假期也是这几天,放完假就要回学校去了。”   “我没关系,不用买新衣服,去年的还能穿。”于南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不愿意乱花钱。   于路说:“去年就没有买新衣服,你那衣服都短了吧,得去买。就算后天不去,我给你钱自己去买。”   于冰听说可以买新衣服,便嚷嚷着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买新衣服。”这小家伙可还不知道替大家省钱。   于路回头扯着他胖胖的脸蛋,拉得都变了形:“哪年没给你买新衣服,谁都可以不买新的,就是少不了你的。”谁叫这小家伙正在长身体呢,衣服换得最勤快的就是他了。   于冰将自己的脸蛋从于路手里拯救出来:“我还要买新鞋子!”   “买,买,买!”于路满口答应。   一家大小四个男人,相处倒是意外的融洽,说说笑笑地往家赶。   还没到家门口,便有一道强光从后面照射过来,紧接着车子喇叭拼命响起来,跟催命一样。于冰最先惊呼起来:“阿伯,小轿车!”他们这岛上平时是很难见到车的,因为没有桥,车子上岛需要坐大型渡轮,价格不便宜,车子过一回海需要两三百块,来回就是五六百,一般人都把车直接停在对岸了。会开车上岛的,于路只知道一个人,就是罗玉芬的老公黄建功。   于南扭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奔驰:“是玉芬姐家的车。”   果然不出所料。   于冰满脸羡慕地看着亮着强光的小汽车,他还从来没坐过那样的车呢。于路伸手挡在他眼前:“不要看那光,把眼睛看瞎了。”   阿海则不疾不徐地往前开着三轮车,因为没两分钟路程,所以也不打算让道。黄建功却耐不住这两分钟的距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日聋你耳朵了?听不见喇叭?让道不会?”   于路听着对方的恶语,皱起眉头。于南忍不住回道:“我操,会说人话吗?跑到我们岛上来嚣张,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要给你让道?”   黄建功把喇叭按得震山响,还不放手,震得人耳膜发麻。于冰也忍受不了,不高兴地撅着嘴,用手堵住了耳朵。于路说:“阿南你少说两句,被狗咬了一口,你还想咬回去么?”   于南不高兴地说:“他妈的欺人太甚,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阿海倒是很淡定,完全没把对方当回事,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阿海才问:“刚那人是谁?”   于路没有说话,于南接了话:“就是隔壁罗家的女婿。”   “罗俊生家的?”   “嗯,他妹夫。”于路简短地说。   于南忍不住撇嘴:“玉芬姐本来该是我大嫂。”   于路觉得臊得慌,赶紧喝住弟弟:“阿南,不要胡说,赶紧去洗澡!”   阿海惊讶地看着于路,眼中写满了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于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   阿海扯着嘴角:“那要看是谁的八卦。”   于路摆摆手:“别听阿南胡说八道,没这回事。”   阿海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摸着下巴:“我估摸着,罗家嫌贫爱富,把女儿嫁给了刚才那个暴发户?”   于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暴发户。”   “刚才那个不是暴发户么?那素质,就是暴发户的典型。”阿海伸手拍了一下于路的肩膀,“莫欺少年穷。等着,你会比这暴发户更有钱,让罗家人再次瞎眼。”看样子阿海对罗家人印象并不好。   于路觉得这个无异于痴人说梦,黄家有多少钱他不知道,据说县城有半条街都是他们家的,自己这辈子想超越黄家,这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他摆摆手:“多谢安慰,我去忙了。”   阿海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那边黄建功到了罗家,用力哐一声把车门合上了,满脸不耐烦地进了罗家大门,见了岳父母,懒洋洋地叫一声:“爸,妈。”   罗茂刚和李秋莲看着女婿,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他。   罗俊生看着妹夫,抽了根烟扔过去:“来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黄建功将烟接在手里,大喇喇地坐下来:“阿芬呢?我来接她回去。”   李秋莲转过脸看着女婿:“我说阿建,你也太不像话了,阿芬哪里不好了,我都没舍得动一手指,你打了又打,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黄建功笑嘻嘻的点燃烟:“妈,阿芬当然好啊,我是一时冲动嘛,所以这不是认错来了,来接她回去的。”   李秋莲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出,这人每次嘴里讨饶认错,但是回去之后依旧我行我素,一犯再犯,完全不把罗家人放在眼里。但是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黄建功人长得不怎么样,瘦黑矮小,吃喝嫖赌样样都占全了,明眼人都知道罗玉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是这堆牛粪是堆肥沃的牛粪,黄家有钱有势,能看上罗玉芬,还是她的福气哩。罗玉芬嫁过去就当少奶奶,不愁吃喝,也不用上班干活,只管生孩子就够了,女人像她这样,就是享福!不少人是这么认为的,罗家人更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罗玉芬从一开始就没甘心情愿过,她哭过闹过,但是没用,母亲李秋莲更是以死相逼。她本来想认命,嫁过去三四年时间,孩子都生了两个,还都是男孩,就这样,也没被黄家人瞧得起,在他们眼里,生儿子就是罗玉芬的本分,要是生的不是儿子,估计早就被换掉了。   黄建功则是从怀第一个儿子起就在外面找女人,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罗玉芬知道后,不止一次要离婚,孩子也不要,但是罗家人不允许,黄建功更不允许,不少你吃穿玩乐,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别想让他儿子没娘。不仅这样,不高兴了还要打罗玉芬。   罗玉芬三番两次往家里跑,结果没有任何改变,回到娘家,也还是被父母兄嫂劝说回去,看在孩子的份上,忍一忍就好了,你有钱花有饭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不花天酒地呢,等到他老了折腾不动了,自然就会回家来了,到时候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人啊,说安慰话最容易,上下嘴皮子一碰,话就出来了,反正受罪的不是自己。为了孩子忍一忍,一忍就得几十年啊,这对于度日如年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无边的黑暗。   明知道回娘家不会有任何改变,但还是忍不住往娘家跑,罗玉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她正在自家楼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她也没有睡下,而是拉开了窗帘,开了窗,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右后方那所破旧的老平房。那房子里流淌出来柔和的白光,几个人影在屋前屋里走动着,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那里有一个她最想见的人。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罗玉芬还是觉得意难平,她恨恨地咬着下唇,对父母的怨恨无以复加,也怨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就算是当初跟着于路吃糠咽菜,也比现在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好,至少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15章 第十五章 被算计了      楼下,罗俊生拉了妹夫一起喝茶:“阿建,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门面还在不在?”   黄建功看着大舅子:“怎么了,哥,你不是不想到对岸去吗?”   罗俊生叹了口气:“现如今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最近学了几个新菜式,做得比以前好吃多了,去对岸没准能成。”   当初黄建功建议罗俊生去对岸的县城开店,罗俊生不愿意去,因为岛上生意还不错,几乎他们一家独大,又是自己家的楼,不用交房租,离家又近,省心。   黄建功不大明白了:“学了新菜式,生意怎么反而不行了?最近岛上的游客应该比以前更多了吧。”   罗俊生苦笑:“人是多了,生意却不见得好。于路那小子找来了个帮手,现在岛上的游客百分之八十都往他家去吃了。”   黄建功是知道于路的,毕竟是老婆的旧情人嘛,他意外道:“他不是摆摊子卖那什么吗,一个路边摊而已。”   罗俊生说:“卖蚝烙。他现在不止卖蚝烙,还卖烧烤和煲仔饭,很多人专程来他家吃东西。别说,他家那个师傅阿海,绝对是个人才,做出来的东西我敢打赌,连你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   黄建功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下,罗俊生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岛民,一辈子恐怕就以为县城的四星酒楼做的菜是最好吃的了:“他那么会做菜,你不花重金请过来,一个路边摊,还能给得起多少工资!”   罗俊生弹了下烟头:“怪就怪在这里,阿海师傅一分钱不拿于路的,白给他干。我让他来我店里,自己开工资,他都不愿意来。”   这倒是令黄建功觉得意外了:“这人什么来头?”   罗俊生摇了下头:“就是说不上来,这人受伤失忆,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被于路给收留了,就死心塌地帮他干了。”   “这倒是奇闻一桩。”黄建功抬眉看了一下大舅子,“我不信你就搞不过一个路边摊。”   罗俊生叹气:“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专门花了钱去跟阿海学做菜,水平倒是提高了不少,但还是留不住多少客人。我跟他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他做菜的水平简直是神乎其神,你根本想象不出来。”   黄建功敲了一下手上的烟灰:“所以你想到县城去开店,因为比不上那家伙的水平?”   罗俊生不说话,也不想承认,但这是一个事实。   黄建功冷笑一声:“大哥,这点小事,你犯不着就被吓跑了啊,把这么好的地盘让给别人,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你放心,我有办法,保准让你依旧做这岛上最大的老板。”   罗俊生惊喜地看着妹夫:“你有什么办法?”   黄建功得意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你最近搞好你店里的卫生,以防有人来突击检查。”   罗俊生不明白黄建功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黄建功让罗俊生去对岸开酒楼那是一年前小儿子出生时的事儿了,现如今那店子早就给了他小情人的兄弟开去了,哪里还有罗俊生的份。但是他也不打算让大舅子吃亏,让大舅子不好过的是老婆的老情人,难怪她老往岛上跑,不就惦记着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么,他要给于路点颜色瞧瞧,让他混不下去,一个路边摊,那不就是无照经营么,要收拾起来,那是相当的容易,而且名正言顺。   罗俊生思来想去,黄建功说要帮他的忙搞定于路,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既然以后还要在岛上做,那么还是跟阿海将剩下的几道菜给学了吧,于是又开始找阿海学做菜。阿海不知道他怎么又想通了,既然要学,那就教,反正有钱拿,就罗俊生那天赋,他也看出来了,只会依葫芦画瓢,也学不了十成十的水准,连熟能生巧都不懂,更别提举一反三了,就这点来看,于路要比罗俊生强多了。   于路还沉浸在元旦假期消费狂潮的喜悦中,三天假期,总营业额超过了一万块,他算盘打得很好,这样下去,过年前说不定就能凑齐十万块钱,终于可以摆脱高利贷了。   过完元旦,于路终于贴了个告示出去,要歇业一天,休息一下。阿海来他家快两个月了,还从没休息过一天呢,他们做这行的,赚的就是假期的钱,假期自然不能休息。平时于路也不太舍得休息,用阿海调侃于路的话,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于路也觉得自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没办法,谁叫他缺钱呢。所以这天竟是两个月来头一回休息。   休息这天,于路一大早起来做饭。他们家的早饭基本都是于路做的,虽然阿海做的好吃,他这个老板也不能太无原则地压榨员工,让他整天围着锅台转。何况目前在阿海的指点下,他的手艺突飞猛进,做的饭也还是很好吃的,让嘴很刁的阿海偶尔也能夸上两句。能够得到师父的认可,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么。   早饭做的是生滚鱼片粥,大米熬得粘稠之后,将腌好的鱼片倒进去,翻滚开来,拌上调料,再撒上葱花就可以出锅了。鱼片粥最关键是给生鱼剔骨,没有刺的鱼肉吃起来才真的爽滑可口,不然一边喝粥还要提防着被刺扎,那就太煞风景了,也不能尽情品尝鱼粥的鲜美了。于路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给鱼剔骨了。   他将煮好的粥端上桌,中气十足地吆喝一声:“吃饭了!吃了饭去逛街!”   正在哪个角落里躲着玩的于冰一下子钻了出来,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鼻涕。于路拉住他的手:“小兔崽子,你又用袖子擦鼻涕了,这么脏,谁带你上街,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于冰满不在乎地说:“今天要买新衣服了,旧衣服不要了!”   于路看着小家伙,哭笑不得,怒瞪他:“哪有那么多新衣服穿?买了新衣服,旧的照样要穿。”   于冰不搭理他,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往桌上的碗里看:“没有鱼饼,我要吃鱼饼。”   元旦节那天,阿海不厌其烦地做了一道鱼饼,于冰对鲜嫩爽滑的鱼饼钟爱有加,喜欢得不得了。于南取笑说鱼饼就是于冰,于冰吃鱼饼,就是自己吃自己。于冰也不生气,反而非常乐呵,他就喜欢吃他自己。   “哪里还有,昨天晚上最后一个都被你吃了,没有了。”于路将粥碗推到于冰身前,“赶紧吃,没吃完不许上街。”   于冰说:“那什么时候再做鱼饼啊?”   于路摊手:“我又不会做,你想吃,去求阿海叔叔给你做。”   于冰把眼睛望着正在慢条斯理喝粥的阿海,期期艾艾的不肯开口。他俩的关系始终不算融洽,阿海是个冷脸的人,话不多,很少主动去逗于冰玩,于冰觉得阿海夺走了阿伯的关怀,始终都对他心存芥蒂,此刻让他去求阿海,小家伙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路看着这一大一小,也懒得去解围。他以为于冰就是小孩子脾气,不记仇的,没想到他对阿海始终不冷不热的,难道是他们气场不合?但当初还算得上是于冰把阿海捡回来的吧。   于冰吃一口粥,从下方抬着眼睛偷偷瞟阿海,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桌子上一时气氛沉闷,只听见筷子勺子碰撞碗的声音。于路打破沉默:“阿冰,阿伯做的粥好吃吗?”   “好吃。”于冰随口说,听起来有点敷衍。   “稍微淡了点,再加几粒盐就更好了,鱼片放的时间稍长,再短十秒就好了。”阿海非常中肯地提意见。   于路悄悄翻白眼,但还是得表示感谢:“多谢指出,我知道了。”他吃着已觉得十分美味了,没想到还能挑毛病,这人的舌头是什么做的。   于冰看一眼阿海,又看看于路:“阿伯你什么时候会做鱼饼?”   于路看着小东西,这小家伙,居然知道曲线救国了,忍不住笑起来,转向阿海:“你什么时候再做鱼饼?”   阿海说:“明天你做,我教你。”   于冰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于路用筷子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吃,不要拖拖拉拉。”于冰赶紧大口大口扒起粥来,眉眼都带着兴奋劲儿。   这一天于路带着阿海和于冰上县城购物,买衣服和日常用品。虽然是个县城,但因为旅游业发展得比较好,县城还算比较繁华的,而且比较富庶,有很多大城市的有钱人跑到这边置业,买海景别墅,所以大街上熙来攘往的,好多都是进口车。   于冰的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完全看不过来:“好多车!阿伯,又来了一个大卡车,好大的车。”那份好奇和兴奋完全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于路抓着他的手,完全是拖着他在走了,有时候路不平,差点还要摔跤。于路实在没办法,最后只好将他抱起来,架在自己脖子上坐着。   阿海则提着所有的东西跟在后面,他们三个人的衣服、鞋子以及日常用品,买了一大堆。现在要带着于冰去吃肯德基,只因为刚来的时候,于冰看着肯德基里的儿童游乐场,特别想去,死活都拽不走,于路答应了他,买了东西再来玩,所以带他兑现诺言来了。   阿海很沉默,一路走一路看,似乎职业使然,他关注得最多的还是路旁的饭店酒楼,甚至对路边一家正在转让的店子看了又看。于路扭头看见他的动作:“阿海你看什么,难道我现在就能开饭店不成。”   阿海说:“你先把号码记下来,回头问问价钱。”   于路看着那家店子,是一间位于酒楼和宾馆之间的饭店,照说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怎么会开不下去呢,他掏出手机给阿海:“你帮我记下来吧。”   阿海也不客气,拿过手机把号码记了下来。   于路本来不想来肯德基的,这地方东西贵,又不是健康食品,但是架不住孩子喜欢。他自己还在上中学的时候,肯德基刚进驻县城,和朋友一起来过两回,当时还挺喜欢这里干净整洁的环境,后来家里出了事,就来不起了,说起来,他也没过够肯德基的瘾,这次带于冰过来,未尝不是想满足一下他自己的私心。   于路买了一个全家桶,又要了两个汉堡,这就花了一百多块,还未必能吃得饱:“先垫一下肚子,回家了再吃。”   于冰吃了两个鸡翅和一包薯条,就跑到里面去滑滑梯了。于路一边吃一边注视着侄儿的动向,阿海则扭头打量着肯德基里的装修,别的不说,就宽敞明亮干净来说,肯德基要胜过很多中餐店,难怪会吸引这么多年轻人过来。   那边于冰已经玩得不亦乐乎了,不是周末,带孩子来肯德基吃东西的人不多,所以于冰可以尽情地玩耍,于路看着侄儿脸上那份雀跃,觉得这一百多块钱花得也值了,也难得像今天这样奢侈一回。   他转过头,看见阿海正在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灯饰,午后的阳光从玻璃墙透射进来,落在阿海的颈脖上,他突出的喉结形成一个优美的小尖峰,于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心想自己仰起头来,会不会也是那个形状。   阿海低下头,看见于路正伸手摸自己的喉结,于路与他视线相对,略尴尬地咳一声:“你在看什么?”   阿海说:“以后装修店子,可以参考一下。”   于路囧了:“我现在也开不起店啊,先得还债呢。”   “迟早的事。”阿海淡淡地说,咬了一口汉堡,皱起眉头,“肉太柴,烤过头了。”   于路笑道:“本来就是,又贵又不好吃。”   其实肯德基已经是平民食品了,但是相对他家十几块钱就能吃得又饱又满足的情况,确实是太贵了。   吃完东西,于冰还没玩够,但是也不能逗留了,难得一天休息,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于路将买东西剩下的钱都存起来,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首位数字快要突破8了,真是一本满足,原来钱赚起来还是非常快的嘛,不知道年前能不能挣够十万块,要是能够还上高利贷,今年就能过一个轻松的年了。   于路和阿海提着穿的、用的、吃的刚回到岛上,就被一个一起摆摊的摊主告知:“不好了,阿路,今天县卫生局和城管都来了,说我们这是风景区,路边摊影响市容,也不卫生,要被取缔,以后我们就不能摆摊了,棚子全都给拆了!”   于路只觉得耳朵里嗡一声响,脑子变成了一片空白。      第16章 第十六章 开店了      “老板,老板!”于路听见耳边有人在喊自己,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眨眨眼,看见阿海略带担忧的眼神:“嗯,啊?怎么了?”他终于恢复了意识,想到自己的还债美梦就这么破灭了,明天开始就要失业,腹部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胃里痉挛得难受,连带眼泪都要从眼眶里冲出来,他用力吸一下鼻子,掩饰自己情绪的失控。   阿海默默看他一眼,弯腰将从他手里掉下的东西捡起来:“老板,回家了。”   于路木木地看着阿海,沉默地点了下头。要怎么办呢,也跟城管打游击战?还是换个别的地方去摆摊,去哪儿?于路一时间心如乱麻。   阿海也没叫他,一个人提着所有的东西跟在后面,于冰是个敏感的孩子,感觉到阿伯散发出悲伤难过的情绪,也不敢去打扰,看阿海一个人提了那么多东西,乖巧地帮忙拿了两个装衣服的袋子。在于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他俩终于化干戈为玉帛,结成同盟了。   于路走了好一段,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回头一看,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正吃力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在后面跟着。于路赶紧倒回去,从于冰和阿海手里接过一些东西:“我来吧。”   阿海也没拒绝,分了一些给他。于冰坚持要提一个袋子:“阿伯,我拿,我拿得动。”   于路摸摸他的脑袋:“乖,你的衣服自己拿吧。”   阿海见他脸色平静了一些:“开店吧。”   于路猛地抬头看着他,这是今天听到的第二个爆炸性的话题,他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思绪则如脱缰的马一样不受控制地狂奔着,开店么?真要开店么?他不是没想过开店,但是开店这件事一直都是放在还完高利贷之后,现在高利贷没还完,就要开店么,那高利贷怎么办?但是不开店,哪里有钱还得起高利贷。   阿海不再说什么。于路走在前头,并不往家走,而是往平时摆摊的街道走去,那儿有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白色头盔的城管正指挥着几个穿着便服的农民工在收拾他们搭建的简易棚子,不少摊主的推车还停在路边,锅里还冒着热气。更多的游客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正在强行拆除的执法者们。   有人认识于路和阿海,赶紧嚷嚷起来:“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不让摆摊了,以后我们去哪里吃你的煲仔饭?”   于路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想笑着回应一下大家,但是他的笑容比哭好不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状况,今天出去了。”   一个穿蓝色制服腆着肚子的男人打着官腔说:“以后这路边不能再摆摊了,影响岛上的形象,也吓跑了游客,这不是得不偿失嘛。要是再摆,抓一次罚一次,绝不手软!”   一个游客说:“有没有搞错,没有这些小吃摊,我还跑到这岛上来干什么?喝西北风?你们觉得摆在路边不好看,那就给他们划一片专门的小吃街出来,总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给取缔了吧,谁不知道这岛上最大的特色就是小吃啊。”   制服男继续打官腔:“这个岛最大的特色难道不是候鸟么,你们不是来看鸟的?除了这些路边摊,也还是有好多正规的饭店小吃店。路边摊卫生问题堪忧,也是为你们的健康着想啊。”   有人小声骂道:“着想你麻痹!”   又有人问于路:“老板,你们以后还卖不卖煲仔饭啊,还有烧烤,不会就吃不到了吧?”   于路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接大家的话。阿海在一旁说:“我们老板打算开饭店,等店子装修好,请大家再来捧场。”   人群中爆发一阵小小的欢呼:“真的吗?在哪里开?还在岛上吗?”   阿海看着于路:“老板,问你呢。”   于路只好顺着阿海的话题说下去:“这个,我们暂时还没有确定,等确定好了,我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有人掏出手机:“老板,你有微信或者微博没有,到时候好告诉我们动向啊。”   于路这时才发现到没有智能手机的不便,他嗫嚅着:“对不起,我没有那个。”   大家都失望地叹了口气:“那以后要怎么才能知道老板在哪里开店,什么时候开张呢?”   于路也觉得有些遗憾,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这些全都是他的老主顾,有了他们,知名度一下子就打响了,不要慢慢熬。   正当大家都觉得满腹遗憾,于路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浩洋打过来的:“阿路,你在哪儿呢?”   “耗子,有事吗?”于路的心提了起来,该不会是阿海家里人找来了吧,这可真是天要绝他了。   刘浩洋笑着说:“没事就不能找你?我上你们岛来出个外勤,这会儿忙完了,想上你家来吃烧烤,有吃的没有?”刘浩洋也来于路家吃过东西的,对阿海做的烧烤是赞不绝口,还带同事朋友过来给于路捧过场。   于路苦笑了一下:“没有。”   “不要这么小气啊,我又不是不给钱。”刘浩洋心情很好地嚷嚷。   于路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岛上不准摆摊了,以后想吃上我家去吧,我给你烤。”   刘浩洋骂了一句:“我操,这谁的馊主意啊。我说怎么今天岛上人这么多,是城管的来搞拆除了?你在哪儿呢?”   “我平时摆摊的地方。”于路说。   “那你等着,我赶紧过来。”刘浩洋说着挂了电话。   不出五分钟,刘浩洋就到了,他了解了情况之后,也忍不住悄声骂了声娘,于路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这要是不能摆摊了,以后可怎么活。“那你打算怎么办?”   于路说:“现在还说不好,可能会开个店吧。”   “那高利贷的钱先不还了?”刘浩洋看着他,“不是说差得不远了?还差多少,要不我给你补上?”   于路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我先开店吧,反正都欠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刘浩洋说:“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于路说:“我暂时还不确定去哪里开店,要是开店后能把这些老顾客带去,店子很快就发展起来了。我这边定不下来,大家就没法知道。”   刘浩洋说:“这个简单啊,你弄个微博什么的,让大家加一下,店子一开,把地址和店名公布一下,大家不就都来了?”   于路无奈地笑:“我没有啊,手机不能玩那个,我也不会玩。”   刘浩洋想了一下说:“要不我帮你申请个微博,让大家都关注一下,有消息了我帮你发布一下?”   于路抓抓头发:“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来来,我帮你注册一个。大家都来加一下。”刘浩洋当即掏出手机,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让在场的老顾客都加了一下,“大家都帮忙多宣传一下啊,多关注我的微博,以后多多支持我朋友的生意。”   刘浩洋这一举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解决了于路的烦恼,让他感激不已。   晚上于路留了刘浩洋和他同事在家吃晚饭,阿海亲自下厨,做了一顿美味佳肴。刘浩洋头一回吃阿海做的菜,简直要把碗都嚼巴嚼巴吞下去:“阿海,你简直是神了,原来烧烤和煲仔饭还只是小试牛刀,做菜才是你的真水平啊。就你这水平去开饭店,门都要被挤破啊,绝对会火!要是不火,你来找我!”说完非常豪气地拍了拍阿海的肩。   阿海看一眼被喝得微醺的刘浩洋拍过的肩,没有说话。刘浩洋又去搂于路的肩膀,贴近他的耳朵说:“阿路,别担心,柳暗花明又一村,总是有转机和希望的。有阿海帮你的忙,还债是迟早的事,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来找我,能帮忙,我一定帮。”说完打了个酒嗝。   于路脸上带着笑意:“好,一定。”   这顿饭吃到挺晚,刘浩洋和他的同事都喝得有点高了,于路说:“耗子,你们今晚上不回去了吧,就在我家睡,明天一早直接去上班。”   刘浩洋打着酒嗝,笑嘻嘻的眯缝着眼看着于路:“好,我跟你睡。”   他的同事拉起他:“小刘,还是回去了,明天一大早还有任务,你从这边回去赶不及的。小于,现在应该还有渡轮吧?”   于路看了一下时间,快十点了:“有是有的,不过要去叫船老板,你们要不还是留在这边吧,明天一大早再过去。”   那个警察说:“明天五点钟就得起来赶回去,一大早估计也没渡轮,也还是要叫人,所以不如晚上叫了,可能这会儿人家还没睡。小于,你帮我去叫一下船老板行吧?小刘,起来了,我们回去。”   于路只好拿着手电筒,送两人去码头坐渡轮。于路也喝了点酒,但是还不至于醉,他看这两人喝得东倒西歪的,有些不放心:“我送你们过海。”   刘浩洋抹了一把脸:“不用了,你别去了,早点回去睡。”   于路说:“没事,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反正船过去了还要过来的。”他对喝醉酒坐夜船过海心存阴影,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两人坐船过海,一定要亲自送过去才行。   送刘浩洋过了海,他又随着渡轮回来,上了岸,却不急着回去,在岸边的椅子上坐着吹风。时值隆冬,南方的小岛也有了冬天的迹象,夜晚还是很冷的,尤其是风大,人都要吹傻的感觉,但是于路却没有特别的感觉。   于路想起今天的事,心头还是乱糟糟的,将头埋在膝盖上,真要开店么,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这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的节奏。解脱的曙光分明离自己那么近了,却又重新陷入黑暗中,要说不沮丧那绝对是假的。   不知过了多久,于路发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怎么不回去?外头风这么大。”   于路抬起头,发现阿海坐在自己身边:“嗯,阿冰呢?”   “已经睡了。”阿海说。   于路起身:“那回去吧。”他不放心侄儿一个人在家。   阿海双手揣在裤兜里:“你打算开在哪里?”   于路扭头看着他:“啊?”   “店子。”   于路想了一下:“开在岛上,成本会比较低一点吧。”   “不如联系一下今天我们看到的那家饭店。”阿海提议说。   于路愣了一下,然后想了起来:“你说今天记了电话号码的那家?那个路段比较繁华,估计转让费都不便宜。”   “试试看吧。”   于路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对方也许已经休息了吧:“要不明天再打吧。”   阿海说:“不晚,开饭店的现在应该都没休息。”   于路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电话,铃声刚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了起来,于路问:“你好,请问你家饭店要转让吗?”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她一听这话,就非常激动地叫:“老公,老公,快来,快来,有人谈转让的问题。”   于路听着对方的语气,似乎非常期待有人来谈转让一事,难道他家饭店不好转让吗?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声响了起来:“你好,请问老板怎么称呼?”对方说话有点喘,显然是跑过来接电话的。   于路说:“我姓于。老板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于老板你好,你想要租铺面吗?你想租来做什么用途?”对方急切地问。   于路犹豫了一下:“我想开饭店。”   李老板显得很激动:“是嘛,是嘛,太好了。于老板想怎么租呢?”   于路说:“你想怎么转让?”   李老板说:“我这店面是两层的,上下一共220个平方,我签了五年合同,还剩下三年租期。转让费十万,包括我现有的装修和一切设备在内。房租每月六千,水电费……”   于路打断他:“转让费太贵了。”   李老板赶紧说:“于老板,你别急啊,这只是我这方的意思,你如果真想要,还是可以商量的啊。要不这样吧,你有空的话,明天就过来我店里看一下,我们面谈,这样可以吗?”   于路看着阿海:“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行吗?”   “行,行,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答复啊,我等于老板的消息。于老板再见!”对方小心翼翼地挂了电话。   阿海看着于路:“怎么说?”   于路说:“听起来像是很急着把店面转让出去。但是转让费太贵了,要十万,租金也不便宜,要六千块一个月。”于路发现,刚开店,就面临着这么大的压力,钱远远不够!   阿海说:“既然急着转让,那就拖他两天,先不跟他联系,转让费能降下来。明天再打电话来催的话,就说在看别家的。”   第二天,李老板果然打电话过来问于路的态度,于路按照阿海说的,正在看别家的铺面,对方果然说转让费还可以再优惠一点。   于路又拖了一天,这才和阿海去看店子,看完之后,阿海指出了很多问题,最后以六万块的转让费把店子给盘了下来,店内厨具餐具电器一应俱全,随时可以开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于路觉得跟做梦一样,这样就可以开店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火爆开张      于路看着银行卡上的余额,大冬天的,他手心冒汗了。转让费是一次性付清的,这是对方愿意退让优惠的原因。交完转让费,又交了一万块钱押金给房东,账上就剩下几千块钱了,所幸元旦刚过,这个月的租金前任租客已经出了,到下一次交房租还有二十来天。   但是剩下的几千块钱还有别的用途,据说办理各种证件还要几千块,于路彻底一穷二白了,所有的一切,就指望着这个店子了。   于路摸着额头的汗,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有些低了,以前每个月交完高利贷利息几乎分文不剩,他也还没这么紧张过,主要当时有一个营生,有底气,现在对着一个未知的饭店,他心里实在没底。   饭店盘下来,虽然炊具餐具一应俱全,也不能就这么开张,营业执照得办起来,招牌得换一个才行,否则还是原来的招牌,顾客哪里知道是换老板了。   饭店叫什么名字呢?于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名字,阿海说:“直接就叫于氏海鲜楼。”   于路看着阿海:“这样合适吗?”这也太简单了吧,好敷衍的感觉。   “没什么不合适,比那些不着调的什么王朝酒店、和平饭店之类的好,人家一看,知道是你开的,卖海鲜的,直白简单。”阿海说。   于路说:“人家那叫大气,我这一听起来就觉得小家子气。”   阿海说:“你要大气,就叫海霸王好了。”   于路简直要绝倒:“这又太不谦虚了,未免脸皮太厚了点。”   刘浩洋知道于路盘下了店子,正在想着起名字,为他提供了好几个名字,什么极味人生、舌尖上的海味、醉仙居、最好味、好好味等等。于路简直哭笑不得,问他怎么想到这么多风格不一的名字,刘浩洋告诉他,是从微博里的食客那儿征集来的。   那些食客的好意还是要感谢的,但也不能这么起,想了老半天,还是准备叫于氏海鲜楼。   结果阿海反而不干了:“我现在觉得海霸王更合适!”   于路摆摆手:“别闹,一个小饭店而已,霸王不霸王的,叫人笑掉大牙。”   阿海不以为意地挑眉:“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手艺?”   于路沉默着,倒不是不相信他的手艺,只是这名字太张扬了,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阿海又添了一句话:“海霸王既是一种自信,更是一种野心。”   于路看向阿海的眼睛,这个男人的眼神,只有刚认识的时候见到过一些无措和迷惑,后来一直都是淡漠的,与其说是淡漠,倒不如说是一种自信和傲慢,从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傲慢。这人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于路几乎要答应下来,但是又想到一个问题,饭店老板是自己啊,为什么做主的好像都是阿海啊,这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原因?要是没有他,自己这个店确实开不起来,算起来,盘店子的一大半费用都是他的。   “那个,阿海,这个店你出的钱比我还多,要不咱俩一人算一半吧?”于路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否则他也就不会拼死拼活地还债了。   阿海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看着他:“好啊。”   于路以为他会推辞一下的,没想到人家爽快地答应了,不由得又悄悄腹诽:真不客气!话虽如此,他也没觉得心疼过,说起来阿海对饭店比自己付出得更多一点,也更上心一些,从处理转让问题上就看出来了,他对这块的业务比自己熟练多了,多亏了他,才能这么顺利。   “名字就如你所愿吧,就叫海霸王。”阿海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海字,虽然是他随口起的,不正好说明了其中的缘分么。   名字定下之后,于路就去办执照和餐饮许可证。于路发到现问题的复杂性,原来办证不仅手续繁多,时间周期也很长,按照正常的流程,没一个月时间下不来。于路顿时傻眼了,这要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不能开业,就没有进账,也就还不起高利贷,交不起房租,一大堆问题全都碾压过来了。他盘算着,要不就先开业,再一边办证,用原来李老板证件先应付一段时间好了。   这天于路跑了一天相关部门,累得腿肚子都抽筋了,还遭了不少白眼,筋疲力尽地回到岛上,还没到家,就被罗玉芬拦着了:“阿路。”   于路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罗玉芬脸上带着焦虑又羞愧的神色:“对不起,阿路,我给你添麻烦了。”   于路莫名奇妙:“你怎么给我添麻烦了?”   罗玉芬咬着下唇,终于说出口:“是我哥和黄建功搞的鬼,不让大家在岛上摆摊。”   于路眨眼睛的动作都停顿了,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他心里恨恨地问候了罗俊生和黄建功的祖宗十八代,真他妈的小人得志。“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说完就抬腿要走。   罗玉芬赶紧又说:“黄建功故意在针对你,你开张之前一定要办齐所有证件,不然他会抓你把柄的。对不起,阿路,我给你添麻烦了。”   于路咬紧牙关:“谢谢你,阿芬,我明白了。你还是少跟我说话吧,省得给你招麻烦。”   罗玉芬咬住下唇,几乎要哭了出来:“阿路,我想离婚。”   于路回头看着她,有些不忍心,放柔了声音说:“你如果过得不幸福,那就离吧。但是这种事不要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你任何忙,反而会给你添麻烦。”   罗玉芬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她不过就是想找到一个支持她离婚的人而已。   于路没心思去管她,他心里烦躁不已,原来是黄建功和罗俊生在搞鬼,他们就不见得自己过得好了吧,他妈的真是阴险小人,自己哪里得罪他们了!   回到家,于路将这事跟阿海说了。阿海说:“既然这样,那就等证件办齐了再开业吧。”   于路着急上火:“下个月的利息和租金怎么办?租金也许能拖一段时间,但是高利贷的利息拖欠不了。我明天推个车子去街边摆摊去。”   阿海不疾不徐地说:“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钱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于路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心头郁积的那团火不由得又灭了:“你总是这样,天塌下来都当被窝盖。”   阿海扭扭脖子:“天无绝人之路,我快饿死的时候,不就遇到你了吗?天助自助者。”   于路点点头:“说得有理!”这点于路倒是相信的,这一路磕磕碰碰而来,遇到那么多艰难险阻,都还是挺过来了。   于路这边还在办证,那边刘浩洋反馈信息过来:“你店什么时候开张啊,大家都等不及了。”   于路抹一把额头,将那些不开心的情绪抹掉:“不要着急,先得办营业执照和餐饮许可证,顺利的话,估计年前应该能开张,到时候可以来我家吃年夜饭。”   刘浩洋说:“你不能一边办证,一边把店子开起来?”   于路笑着说:“你是公职人员,不要诱导我做违法的事啊。这可不行,要是被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还得罚款呢,让大家别急,等等吧。”   “那得多久啊?”刘浩洋问。   于路说:“按照正常流程,至少得一个月左右吧。”   第二天,刘浩洋给了于路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你家吃饭的一个主顾给我的,让你去找他,他能帮你尽快申请下来。”   于路喜出望外:“真的啊?”   刘浩洋说:“当然是真的,这朋友姓曾,你只管找他就好,以后给人弄个贵宾卡,吃饭给打个折就好了。”   “我明白,我明白,多谢了啊。”于路喜滋滋地拿着电话去找人帮忙去了。   那位姓曾的朋友正好在县里监管部门工作,这人是个摄影爱好者,经常和一群同好上岛上去拍鸟,常在于路家摊子上吃蚝烙和煲仔饭,听说于路要开店,一群朋友都翘首企盼着呢。遇到这种事,当然要助力推一把,好早点能吃到他家的美食。   于路平时和气,做事尽心尽力,诚心诚意,不知不觉就积攒出了好人脉,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有了这位曾仁兄的帮忙,他的许可证七个工作日就办下来了,开张的日子比预计的提前了半个月。   这个时候,招牌也做出来了,菜单什么的也制定出来了。饭店没有钱重新装修,阿海还是尽量将店里重新布置了一番,使它看起来跟原来的格局不一样,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为店面有点大,楼上楼下大大小小的桌子一共有36张,这样一来,就必须要请服务员了,到时候阿海和于路两个人在厨房里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事情。   阿海对厨房非常不满意:“厨房太窄了,都转不开身,难怪留不住人。”   他们跟李老板谈转让的时候,自然也问起了转让的原因,李老板说店里生意本来还不错,但是第一个师傅干了一年自己开店去了,后来的厨师都干不到三个月就走了,他自己的水平也有限,隔壁又新开了一家酒楼,把生意抢得七零八落的,最后几个月收支都没法平衡了,所以才让于路捡了这么大一便宜。   于路赶紧说:“等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装修厨房,给你弄个大厨房。”   “也是你的厨房。”阿海说。   于路哈哈笑:“对,也是我的厨房。”   阿海说:“你赶紧招几个人来端盘子,收银员也要一个。以后你得跟我学做菜,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于路从善如流:“遵命,师父。”   年底的时候不太好招人,大家都忙着回家过年,不愿意这时候找工作了。招工启事挂出去半个月,也没见什么人来应征,于路只好从村里找了三个麻利的大妈过来端盘子洗碗,买单收银的事还得自己来。   1月22日这天,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时间,于路家的海霸王酒楼终于开张了,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刘浩洋送了两对花篮过来,地面上铺着红色的鞭炮纸屑,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新店开业头三天,一律八折优惠,等待已久的食客们纷沓而至。这天中午,三十六张桌子坐得满满的,还有不少来得迟了没位子的人在外头等着。菜单跟雪片一样飞进厨房,于路还不太适应这种模式,顿时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   阿海镇定自若地说:“一点一点来,急也没用。”他拿着菜单,交待于路配菜切菜,自己也开始动手起来。   于路一边配菜一边招呼服务员阿姨送菜,有点了汤的就可以先上了,因为老火靓汤是阿海昨天就煲上了的。   两人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煎炸烹煮,外面的食客们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听说阿海师傅最擅长的还不是煲仔饭和烧烤,最擅长的其实是做菜。你闻闻,你闻闻,厨房里这香味,真够绝了!”   “我早就觉得是了,你们吃煲仔饭的时候喝过例汤没有?免费的例汤比人家店里花钱买的都好喝得多,阿海师傅的手艺可见一斑。”有食客赞叹说。   “来了,来了,这么快就上菜了。”有食客看见服务员端着托盘送菜来了,兴奋起来。   送菜的阿姨说:“老火靓汤是阿海师傅昨天就开始煲的,这咸菜和花生米是免费赠送的。”   点了老火靓汤的食客们比较幸运,先行一步吃上了,砂锅一揭开,大家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香味儿仿佛是活物,从人的鼻腔里钻进去,紧紧攫住每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食欲,口腔里顿时分泌出了唾液,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吞了一口口水。   幸运的人先喝上了第一口汤,许多双眼睛都盯着看:“怎么样?”   喝汤的人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比我阿嬷的汤还地道,简直太好喝了!”   有人立即叫了起来:“服务员,给我们桌上也来一份汤。”   “我们也要!”   “这边,这边,还有这边!”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加汤,服务员阿姨又要上菜又要加单,业务还不熟练,都有点忙不过来。没办法,年纪大了,反应也不像年轻人那么敏捷,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人手不够呢。不过于路早就跟大家解释过了,大家也都理解的,大妈虽然不够专业,但是够热忱,最主要的是,最好的食物就是最大诚意的服务。      第18章 第十八章 沙茶牛肉      炒菜终于出锅了,阿海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最普通的家常菜,装盘却弄得跟参加美食大赛一样漂亮。他其实也没刻意去摆,只用勺子一舀,就能准确无误地将荤菜和素菜摆放得恰到好处,色彩搭配也鲜艳至极,食物的色香味,至少前两种就已经有了。   第一份端出来的是核桃虾仁,翠绿的西兰花托着粉色的虾仁,缀上褐色的核桃仁,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大家都抻着脖子,眼巴巴等着菜送到自己桌上来,服务员阿姨端着菜,往五号桌去了,所有的眼珠子都盯着五号桌看,尼玛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有人不满地嚷嚷:“怎么是他们的,我们的菜呢?”那情形,活像是幼儿园里等着阿姨分发食物的孩童,又像是张着嘴嗷嗷待哺的雏鸟,叽叽喳喳的,别提多好玩了。   服务员阿姨笑着说:“别急别急,师傅正在炒呢,马上就来了。”   于路在厨房里听见外面的动静,转头看着阿海正轻松无比地颠着锅,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看的电影《食神》,他觉得阿海就有点食神的感觉,简直太帅了。   阿海扭头,看见于路正在看自己,挑了下眉:“看什么?”   于路赶紧掩饰着笑:“我看你颠锅那么厉害,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颠得起来。”   “多练。菜好了,上菜。”阿海动作流畅地将菜装盘。   于路赶紧过去,将菜端过去,放到流理台上:“阿姨,上菜,三号桌的沙茶牛肉。”盘里的牛肉被沙茶酱包裹着,浓稠多汁,镬气十足,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于路忍住伸手去抓的冲动,吸了口口水,赶紧转身去切菜。   开张之前这段时间,于路除了办正事,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练习刀工,因为阿海说了,刀工是做好菜的前提,只有切得好的菜,才能做得出最好看最好味的菜来。于路知道阿海要正式教自己做菜,所以也很上心,每天都在这上面花不少功夫,现如今已经能够切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赶不上阿海的,但是他说也勉强能用了。   阿海说:“这两道蔬菜你来做,蒜蓉菜心和上汤豆苗。”   “哦,好。”于路有些小兴奋,他也要开始做菜了么,他以为阿海暂时不会让他动铲子的。   “用心点,注意点火候。”工作上的事,阿海完全不客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于路赶紧刷锅开火,开始烧水烫菜心。   于路勾完薄芡,浇在菜心上,端着盘子准备放在流理台上。阿海叫住他:“等等。”然后用筷子蘸了点菜心的汤汁,放进嘴里,这才点头,示意可以了。   于路摇了下头,这师父真严苛!教学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完全是一丝不苟、吹毛求疵,光一个胡萝卜,就切了几十根,虽然能够拉油去除胡萝卜味,但是吃到后来,于冰连尝都不愿意尝了,阿海也不愿意吃,于路不舍得扔了,一个人吃到内伤!再看到胡萝卜就难受。   阿海炒菜的速度非常快,端菜的阿姨都有点忙不过来,于路还抽空帮忙去送了几次菜,外面的客人正吃得热火朝天,见他出来,都非常热络地打招呼:“于老板,你家有这么好的手艺,还藏着掖着,这会儿才拿出来,太不够意思了。”   于路陪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本来开不起店,这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赶鸭子上架,这才开了这么个店。好吃的话,大家多来捧场。”   “我看不用捧场了,估计还得提前预订,不然就得跟外面那些家伙一样,在外头喝西北风了。”有人笑着说。   于路这才发现,外面还停了不少车,是来得晚没位子的老主顾,只好在外头等着。他赶紧跑出去:“抱歉,怠慢了,第一次开店,没有经验,让大家在外头等着,真是不好意思。”   客人笑着说:“不在外头等着也没办法,难道进去看那些家伙吃?”   于路赶紧招呼阿姨们将多余的凳子搬出来让客人坐着晒太阳,自己又亲自泡了茶给大家喝:“大家稍等一下,等会儿才有空位。如果等不及,可以晚上再过来。”   “晚上过来就有位子了?来都来了,就等着吧。”这些老饕们在门外就嗅到屋里的香味了,早就被勾得馋虫蠢动,哪里肯等到晚上再过来。   有人说:“于老板,你得搞个电话预订啊,以后我们吃饭提前订个桌子,就不用这么等了。”   于路猛点头:“对,对,应该要这么办的。大家等等啊。”   他跑回去,找了张红纸,又跟正在前台独自玩耍的于冰要来了水彩笔,写上几个字,“本店订餐电话181********”,然后将纸贴在门边的墙上。   大家伙一看就笑了:“于老板,你这也太节省了吧,起码弄个名片啊。”   于路双手抱拳,笑嘻嘻的:“实在是考虑不周,这些等我慢慢再准备吧,大家可以先记一下我的号码,有需要给我打电话,我好提前给你们留桌子。”他进屋之后,又跟屋里的客人说了一遍,让大家自己记一下订餐号码。   有人笑道:“老板,你们这送外卖吗?”   于路愁得头大:“本店暂不设外卖业务,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们吃好喝好啊。”说着赶紧逃到厨房去了,虽然开业生意旺盛,但是存在的问题还真多啊。   这天中午,全场爆满,第一轮吃完,又吃了一轮,客人这才慢慢散去。阿海坐在椅子上,抬起两只胳膊,然后又放下去:“太久没这么忙碌了,有点吃不消。”   于路赶紧狗腿地跑去帮忙捏胳膊:“师父,我给你捏捏。”   阿海斜睨他一眼:“你不累?”   于路嘿嘿笑:“我没事,干习惯了的。”   阿海摆摆手:“去看看还剩下多少菜,不够去买。”   中午一顿,几乎就用了全天量三分之二的食材,没想到那些人那么能吃,也没想到生意会好成这样。   于路去检查了一下存货,发现果然很多食材都欠缺了:“我用笔记一下,然后去补货去。”   阿海起身来,跟于路一起估算,哪些还需要再添多少,两人商量着将单子列上。于路推着三轮车,于冰跑出来:“阿伯,我也要去。”   于路说:“你在家跟着阿海叔叔,阿伯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嘛,我要去。”于冰喜欢现在的生活,因为可以看到好多车、好多好玩的东西。   阿海从门口出来:“我也去。不新鲜的菜不要,宁缺毋滥。”   “好啦,我知道了,你赶紧去休息一下,晚上还有大工程呢。”于路推他回去。   “没事。”阿海不由分说将于冰抱在于路腿上,自己启动了车子。   他们补给完菜回来,发现店里已经有人在店里坐着了,于路看时间,才四点半,吃晚饭也略早了点吧。于路提着东西进去:“几位来吃饭的吗?”   一个阿姨赶紧过来帮忙,小声的对于路说:“这帮人是混混,收保护费的。”   于路看着几个杀马特小青年,心里咯噔一下,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怎么总有那么些肮脏污臭的东西来影响人的心情呢。   一个头发染成紫色的杀马特抬起一脚,踩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说:“老板,生意兴隆啊!”   于路将东西提到厨房,让阿姨将东西收拾好,自己出来:“各位来吃饭的吗?要点什么菜?”   紫发杀马特鼻孔眼朝天,傲慢地说:“不吃饭,按规矩,老板过来开店,得先拜码头。这一片是我们宏哥的地盘,宏哥说了,你来到我们这里,我们是欢迎的,当然也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我们不是白给人当保镖的,每个月两千保护费。要是不交,出现什么砸场子找碴的事,那就你们自行负责了。”   于路冷冷的看着对方,咬紧牙关,手慢慢捏成了拳头,阿海在外头车上催促他:“怎么还不来拿东西?”   于路不搭理那群杀马特,走到外面去拿东西,阿海问:“怎么回事,有人来吃饭?”   于路板着脸:“吃个鬼!地头蛇来了。每个月要两千保护费,我一会儿给耗子打个电话。”   阿海闻言:“我去看看,你带着阿冰在外头等着。”   于路看着阿海的气势腾地烧了起来,似乎还莫名有些兴奋的感觉,他觉得这样的他有点陌生:“你别跟他们打起来了,小心砸坏了东西。”   阿海头也不回:“知道。”   阿海进了店子,让几个服务员阿姨先出去,对着几个杀马特道:“谁说要保护我们呢?”   紫发杀马特踩着椅子一摇一晃的:“是我们宏哥。”   阿海勾勾手指头:“叫你们宏哥来,打得过我,才有资格是保护我们。”   紫色杀马特愣了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阿海:“你小子够嚣张,还想单挑我们宏哥!不给点颜色给你瞧瞧是不知道了。”另外三四个人也都站了起来,一起助长声势。   阿海没将几个小混混放在眼里:“想打架?先说好,要是能打得过我,打坏了东西不用你们赔,我还给你们交保护费,打不过我,就得赔偿我店里的损失,保护费也别想了。”   小混混哪里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由得面面相觑,紫发杀马特看着有自己五个人,阿海只有一个,当然也不怕:“行,照你说的办!”   阿海将碍事的桌子椅子移了一下,杀马特当然不会顾惜这些,拎着一张椅子就砸了过来,阿海随手拎起椅子一挡,抬腿一踹,就将对方踹了出去,撞在了一张桌子上。另外几个一看阿海的动作,就知道碰上高手了,几个人同时冲了上来。阿海提起椅子一抡,挡住了对方的攻势,然后几脚就将几个家伙全都踢翻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动作干脆利落,桌子被撞翻了一张,椅子断了三张,阿海淡淡说道:“还来么?”   几个杀马特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爬起身就想跑,阿海抓住两个:“别走啊,先赔了椅子再说,是个男人,说话不能当放屁!否则就别出来混。”   杀马特倒是有点骨气,都停了下来,紫发说:“赔就赔!”说着就掏钱包拿钱。   阿海说:“一张椅子两百块,三张六百。”   价钱倒是不算讹人,紫头发自认倒霉,掏了六张毛爷爷出来,放在桌上。阿海毫不客气,收了钱,说:“我们店里今天第一天开张,来的都是客,请你们吃个饭吧,就当交个朋友。”说着抓住紫发杀马特,将他按在座位上。   几个杀马特有些怀疑地看着阿海,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阿海不理会他们,出去对于路和服务员阿姨说:“都进来招呼客人。”   于路已经在门外看到室内的情况了,看得心惊肉跳,赶紧给刘浩洋打了电话,刘浩洋正在赶过来,于路焦急地问:“阿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不是说好了不打架的?”   阿海不以为意:“我没事,就练了下拳脚。椅子坏了三张,赔了钱,给你,六百。我请他们吃饭,你来帮我切菜。”说着将钱递给于路,自己则将三轮车上的菜提下来。   于路心思复杂地牵着于冰进去,瞟了一眼坐在桌边的几个杀马特,不敢把于冰留在大厅里,带着他进了厨房:“阿冰你不要乱跑,外面有坏人,你乖一点在这里,不要出去。”   于冰乖乖的点头,不敢乱动。   阿海已经开始收拾材料做菜。于路过去帮忙,他一边洗手一边小声问:“怎么还要请他们吃饭?”   阿海淡漠说:“吃人嘴软,以后就不会再捣乱了。”   于路有点明白过来,不过这给个巴掌赏个甜枣对这些家伙能行得通吗?“这样能行?他们不要我们给钱了?”   “他们估计做不得主,上头还有人。”阿海说,又补了一句,“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阿海麻利地炒出了几个小菜,亲自端上桌:“小店新开张,尝尝口味对不对胃口,如果喜欢,欢迎常来惠顾,打九折。对了,就你们的水平,保护费我是肯定不会出的。要是你们的宏哥还坚持收,我还是那句话,跟我单挑,够格就可以;要是他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回去后请他来我店里吃顿饭吧,免费的。”   几个人看着桌上的菜,都不敢动筷子。于路在一旁说:“放心,我开饭店的,食品安全最重要,无论如何不会自砸招牌,请慢用。”   那几个人这才开始去拿筷子,说实话,那不同寻常的香味勾得他们早就在偷偷吞口水了。紫发伸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脸上放出了奇异的光芒,赶紧去夹第二筷。他的同伴见他如此,也纷纷动筷子,然后这几个人就化身为了饿狼,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菜全都扫光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真敏感      吃完饭,紫发打了个饱嗝:“老板贵姓啊?我叫张易伟。”   阿海翘着二郎腿,拇指向于路比了一下:“这是我们大老板于路,我是第二大股东兼大厨,阿海。”   “那这菜肯定是阿海哥做的了。阿海哥真是个高手,又讲义气,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我回去跟大哥说,让他来你们店里吃个饭,尽量不收你们的保护费。”张易伟说着朝阿海伸出了手。   阿海跟他握了一下手:“好说。来吃饭,我还是很欢迎的,来打架我就不喜欢了。和气生财,大家才能都发财。”   于路在一旁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都能行?   这时外面响起了摩托车声,刘浩洋还没进屋,声音就先到了:“阿路,人还在吗?”   于路看一眼几个小混混,赶紧迎了上去,拦住了往里冲的刘浩洋:“耗子,你到了啊。他们还在,但是问题已经解决了。”后面这句话是压低了声音的。   几个混混看见穿着警服的刘浩洋冲进来,脸色顿时一变。   于路赶紧笑着对几个杀马特说:“这是我朋友,来吃饭的。”   刘浩洋看见紫发,嗤笑了一下,然后瞪起眼珠:“张易伟你小子,又跑到这儿坑蒙拐骗来了?”   张易伟面露苦笑,举着双手:“刘警官,我没有,我只是来吃饭的!不信你问老板。”   于路凑近刘浩洋耳边:“这几个家伙被阿海收拾了一顿,阿海正在利诱他们呢。只要以后他们不来闹事就好了。”   刘浩洋眨了一下眼:“了解。”他转向几个杀马特,“张易伟,赵晓阳,你小子最近都在干什么?还在到处混?”   张易伟跟所有小混混一样,虽然平时趾高气扬,但对警察那是又敬又怕的,他嘿嘿呲牙:“我还在找事做呢。”   刘浩洋对这些记录在案的小混混都了若指掌,他伸手拍了一下张易伟的脑袋:“臭小子,你们是不是跑到我朋友店里收保护费来了?”   张易伟和几个小混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我告诉你啊,这是我好朋友开的店,你眼睛擦亮了,少在这里给我捣乱,不然我就饶不了你们几个臭小子。”刘浩洋指着他们的鼻子说。   几个家伙头点的跟啄米鸡一样:“不敢不敢!”   于路看着刘浩洋的威逼效果也已达到,赶紧不失时机的说:“我们阿海师傅的手艺大家也尝过了,以后多帮我们向朋友宣传一下吧。”   张易伟赶紧说:“好的,好的,阿海哥,于老板,我们就先走了啊。以后再来吃饭。”说完赶紧往外溜,他的同伴也跟着跑了。   刘浩洋看了一眼店里:“砸坏东西了?”   于路将断掉腿的椅子收起来:“赔钱了的。”   刘浩洋诧异地看着阿海:“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打架也有一手。”   阿海转身往厨房里走:“刘警官吃什么,老板你给他点菜。”   于冰从厨房里探出个小脑袋来:“耗子叔叔!你来了?”说完赶紧跑出来,扑向刘浩洋。   刘浩洋将人接住,往空中高高一抛,又接住:“哦哟,小冰冰,你最近又重了啊,我都扔不动你了。我看看长高了没有。”   “我长大了!”于冰咯咯咯笑得清脆无比,一点都不怕,抱住刘浩洋的脖子,伸手摘他的帽子,刘浩洋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在他的小脑袋上,把小家伙美得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于路说:“耗子,你要吃什么?”   刘浩洋说:“我现在不吃,还在上班呢,回头下了班再来。你这没事我就走了,再有人来闹事,你给我打电话。”   于路点头:“好,谢谢啊。我给你留着菜,你下了班过来吃饭。”   “好。”刘浩洋摆摆手往外走,于路又叫住他:“耗子。”   刘浩洋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   于路犹豫了半晌,才说:“有没有阿海家人的消息?”于路心里矛盾得很,他担心阿海家人找了过来,又担心他一直找不到家人,这两种感觉一直在心里拉锯,别提多煎熬了。   刘浩洋说:“暂时没有。”   于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没有户口和身份,就是一个黑人,他的健康证都没办法。”   刘浩洋点了下头:“要不你从村里打个证明,暂时把户口落到你们家?”   “这样行吗?”于路不太确定地问。   刘浩洋说:“我帮你跟所里领导反映一下,他这样其实也挺危险的,没有户籍,说白了也是一个安全隐患,要是落了户,反而更利于管理。”   “那就太麻烦你了。”于路感激地说。   刘浩洋伸出手,扫了一下于路的头发:“咱俩谁跟谁啊,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休息啊。”   于路笑笑:“知道。”   这个时间已经有客人来了,于路赶紧回去帮忙。阿海在厨房里做准备工作,将刚买回来的菜先清洗处理,鱼虾要鲜活的,自然是现做现杀,可以先不管,肉类就可以先切了,不然等到做菜的时候手忙脚乱,蔬菜可以先清洗,要去皮的先去皮。   于路切着菜,阿海已经开火在炒菜了。两个大人忙着,于冰悄悄钻进了厨房,阿海正在勾火颠锅,火苗呼啦啦地烧起来,连锅里都着了火,吓得于冰哇哇直叫:“啊,啊,烧火了!”   于路哈哈大笑:“没事,阿冰,阿海叔叔在炒菜,不会有事的。”   阿海颠完锅,将火一关,将锅里的菜盛在碗里,抽空看于冰一眼:“好玩吗?”   于冰嘴呈成“O”状,眼睛里露出崇拜的神色,阿海叔叔真厉害,居然能在锅里烧火,他嘴巴动了动,然后猛点头:“好玩,我也要玩。”   阿海看他一眼:“那你快点长高,我教你。”   于路扭头看着阿海,然后笑了起来,阿海这意思,是要教于冰做菜了,于路问于冰:“阿冰,你要学做菜吗?”   于冰用力点头:“要学!”   于路将他抱在厨房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你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走,看阿海叔叔做菜。”   “好。”但是于冰接下来并没有再看见阿海勾火,颠锅倒是有的,因为勾火是需要爆炒才用上的技艺,不需要爆炒的菜,是不用勾火的。   于路觉得,如果于冰对做菜有兴趣,未必不能学做菜,厨师也是一条出路,虽然辛苦一些,但要是能做到阿海这个份上,生活想必不会过得太差。于路又忍不住想,阿海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就流落到自己的小岛上来,还差点沦为乞丐。这真是一个令人费解又忍不住遐想的谜团。这个男人,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晚上生意照例火爆,因为客人来的时间不像中午那么集中,两人就没了中午那么紧张急迫,显得从容多了。   于路切菜的时候,还接到了几个订餐电话,有当天晚上的,还有明天的。他心想,自己以后可能还要请个人专门坐前台去收银、接订餐电话。只是收银的人需要信得过的人,一般来说,收银的都是老板或者老板娘吧,自己这个老板要在厨房里忙,至于老板娘么,那就是镜花水月的事,还有什么人比较可靠呢?   想到这里,于路的思绪忍不住沿着这个方向狂奔起来,他已经快25了,除了少年时期的初恋,后来就再也没有类似的心思,太穷了,贫穷能把一个人的需求压到最低,让人除了生存,就再也不会去想其他的事。尽管于路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但是他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淫欲。   于路忍不住暗啐了自己一口:呸!现在就有精力了么。除了有个店子,还有什么?还有几十万的债款!两个拖油瓶!   于路甩甩脑袋,怎么想到那方面去了,不是要招个收银员么,只是怎样的人才可靠呢。如果有兄弟姐妹,也是可以的,可如今一个兄弟在蹲班房,一个在上学,妹妹倒是有两个,不过都跟着母亲走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联系过,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大妹妹应该也有十六岁了吧。   阿海突然出声:“老板,西芹呢?”   于路回过神来:“哦,等一下,西芹还没切出来。”他一走神,手上工夫就慢了。   阿海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自己拿了西芹过去切,还说了一句:“厨房还要招个配菜小工。”   于路有些羞愧,赶紧看菜单,切下一道菜的材料,一边忙一边说:“暂时还用不着,我能应付得过来。”   阿海看他一眼:“你不能永远只打下手,你得学做菜。如果生意一直这样,就我们两个也忙不过来,还要再招人。”   于路知道阿海说的都是实话,他本着开源节流的想法,一切都能省则省,事实上,只有合理分配人力,才能赚得更多,否则光靠他和阿海两个,真是要把人给累瘫了去,那是得不偿失。   七八点的时候,店里生意达到了高峰,楼上楼下人声鼎沸。三个服务员阿姨跑得脚不沾地,点菜、送菜、收桌子,还得收碗,爬上爬下的,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闲,累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这把年纪了,确实吃不消。于路看着阿姨们的脸色,心里有些愧疚,还得招人来才行啊,这么大的店子,三个人忙前厅后台,确实是忙不过来的。   八点,刘浩洋终于出现了,带了几个同事来于路家打牙祭,到的时候已经没了空位,大家都得等着,刘浩洋扔下同事钻进厨房:“要帮忙吗?”   于路正在炒时蔬,瞥一眼老同学:“你来了啊,自己去找位子坐,我没空招呼你了。”   刘浩洋说:“外面都满了,没位子了,得等一下。阿路,你这生意果然火爆无比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于路笑:“怎么好让你帮忙,你自己找凳子坐去。”   “你也太见外了,我看你这边根本就忙不过来,说吧,要我帮什么?端菜还是洗碗?”刘浩洋还真是挺不见外的,执意要帮忙。   正好一个阿姨拿着钱和单子来买单,于路说:“那行,你帮我先收下银。今天全都是八折,对了,将我腰上的挎包拿去,里头有零钱。”   刘浩洋过来解于路系在腰上的包,于路被他碰得发痒,忍不住咯咯笑着闪躲:“耗子,你摸哪儿呢!”   刘浩洋在他胯上拍了一下:“你也不至于吧,敏感成这样!”   于路着急地嚷嚷起来:“谁敏感啦,谁敏感啦!”   刘浩洋嘻嘻笑:“谁敏感谁知道,走了。”扬扬手里的挎包,拿着单子走了,还把坐在凳子上无聊的于冰顺便也带走了。   阿海在一旁听着他们嬉闹,扭过头来,看了于路一眼,勾了一下嘴角。   这晚刘浩洋就一直在帮于路收银买单接电话,一直忙到店里打烊。于路满怀歉意:“耗子,你是不是饭都没吃好?”   刘浩洋摆摆手:“没有,我吃好了的。这钱都给你,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所有的单子都在这里,你自己对一下啊,账目对不上,多了就找我,少了我不管啊,哈哈。”   于路忍不住哈哈笑:“放心,少了肯定找你。”   刘浩洋看着店里只剩下他们几个,阿姨都走了,便问:“你们晚上住哪儿,回岛上吗?”   于路摇头:“不回,这上边有个阁楼,我给收拾出来了,晚上我们就住那儿。”他给几个阿姨在旁边租了个房子,自己和阿海带着于冰住在店里,一切都是为了省钱。   “那你们一直住这儿?”   “没有,今晚上才开始呢。”于路说,“就是有点矮,上去有点憋闷,等我手头宽裕点了,在附近租个屋好了。”   刘浩洋想了想说:“我姑有套房子在附近,她们一家都搬到市里去了,说是要出租,回头我帮你问问,看租出去了没有。”   于路摆手:“别,我老给你添麻烦,自己去找吧。”   刘浩洋瞪他:“添什么麻烦,就你见外。她那房子租给谁不是租,租给认识的人难道不更放心些?再说我姑是熟人,你手头要是不方便,迟点给也没什么。”   于路呲牙:“拖欠房租怎么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你们忙了一天,那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刘浩洋本来还想多留会儿,但是看见于路的眼睛都有点往下凹陷了,明显已经疲惫之极,便不忍再打扰,告辞离开。   阿海说:“你这朋友对你还真不错。”   于路笑得开心:“嗯,耗子是个特别讲义气的朋友。”   阿海垂下眼帘:“你清点一下账目吧,我去关门。”   于路看着鼓鼓囊囊的小挎包,心里有点激动,他看了一眼睡在前台沙发椅上的于冰,替他掖了掖盖着的小毯子,拉开挎包,准备清点账目,突然听见门口有人声响了起来:“阿海哥,还没有关门吧?我带我们宏哥过来吃饭。”      第20章 第二十章 日进斗金      于路抬头一看,下午那个紫发杀马特和两个人站在门口,他赶紧将挎包拉上,塞进前台的抽屉里,上了锁。   阿海看一眼对方,将已经拉下了一点的卷闸门停下:“还没有,就是菜不太多了,不能点菜,有什么我给做什么。”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摆摆手:“随便,只要是吃的就行,饿死我了。”   阿海对于路说:“你招呼客人,我去做菜。”   紫发张易伟对男人说:“宏哥,你放心,这家的菜特别好吃,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叫宏哥的男人乜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不好吃,我就把菜全从你鼻孔眼塞进去!”   张易伟嘿嘿笑了声,然后冲着厨房双手合十,大声喊:“阿海哥,你一定要救我啊,拜托了!”   于路给他们摆上三套碗筷,又倒了茶送上来:“请稍等。”   张易伟赶紧接过茶壶给宏哥洗茶杯倒茶。宏哥看着于路:“你是老板?”   于路看男人一眼,这人和自己差不多高,五官长得不错,皮肤偏白,但是不娘,看起来很有男人味,不像个痞子,像个白领精英,真是人不可貌相。于路知道他是这儿的地头蛇,不敢得罪,便陪着笑说:“对,我是老板。”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斜眼看着于路:“你是刘浩洋的朋友?”   于路心里咯噔一下,耗子不会和这人有什么恩怨吧,一个警察,一个混混,还真说不好,他犹豫了一下:“嗯,他是我同学。”   男人放下茶杯:“那你跟他关系很好了?”   于路听不出男人的情绪,只能实话实说:“还不错。”   “既然是刘浩洋的朋友,那就算是半个熟人,这是我名片,交个朋友吧。”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色烫金字的名片。   于路看这架势,不由得将心放回肚子里,他们应该不是结仇了。他看着名片,有些囧,一个混混居然还印名片,他低头看着名片上的字“夜辉娱乐公司总经理钟彦宏”,夜辉于路知道,就是旁边大街上最大的KTV:“原来钟老板是夜辉的老板,你好!钟老板认识耗子?”   钟彦宏听见耗子这个名字,眉毛动了一下,不置可否,只问:“他常来你这儿?”   于路摇头:“我这店才刚开,说不上常来,今天倒是来过,刚走没多久。”   钟彦宏朝门口看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摸出烟来,递一支给于路,于路摆手拒绝。张易伟赶紧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火,钟彦宏点燃烟,半眯着眼抽了一口:“手下的小弟不懂事,今天多有得罪。”   张易伟苦着脸双手合十:“宏哥,我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于老板,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于路不知道这到底唱的哪一出,也不知道怎么接话,阿海在厨房里叫了起来:“老板,来端菜!”   这话正好解围,不过也很尴尬,自己一老板,当着客人的面被伙计叫去跑腿。他从厨房里端出了西红柿炒鸡蛋和西芹牛肉:“几位喝酒还是吃饭?”   钟彦宏说:“不喝了,才喝了过来的,吃饭吧。”   张易伟赶紧跳起来:“我去盛饭。”   于路又进了厨房,阿海正在做紫菜肉丸汤,旁边放着一盘做好的蒜蓉芥蓝。于路问:“就这些了吗?”   阿海说:“还有点排骨,费时间,不做了,早点打发走人。”   于路忍不住笑了起来,端了芥蓝出去。   钟彦宏已经吃上了,发现这菜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所以很期待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却发现端来的是青菜,略有些失望:“你们不是海霸王吗,没有海鲜?”靠海吃海,海边人都是爱海鲜的。   于路想起来:“哦,有的,你等一下。”不多时,他端来了一碟子腌小鱿鱼,放在桌上。   钟彦宏本来满心期待,结果却发现是咸菜,眼中的失望之情就别提了。于路忍住想笑的冲动:“海鲜要吃新鲜的才好,想吃海鲜,下次请早点来。”   钟彦宏不再说什么,尝了一点小鱿鱼,发现咸鲜可口,别是一番滋味,不由得点了点头:“不错,你家的厨艺还行。”   于路听见只有还行两个字,有些不满,心说你还找得出更行的来吗?钟彦宏带来的两个小弟则埋头吃饭不说话,生怕说多了就吃少了。钟彦宏看着盘子里菜跟变戏法一样在变少,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一下那两个人的筷子:“饿死鬼投胎啊,给我慢点!”   张易伟和另一个小弟赶紧收回筷子,埋头扒白饭,都怪菜太好吃了,让他们忘了正在跟性格最阴晴不定的大哥在一起吃饭。   于路特别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赶紧转身去厨房,阿海已经端了汤出来:“已经打烊了,剩下的菜不多,下次请赶早。”   钟彦宏抬头看一眼阿海:“唔,师傅菜做得不错,哪儿学的?”   阿海放下汤,不回答他:“下次来就要收钱了。”   “当然。”钟彦宏放下饭碗,舀了一勺子汤喝,“收徒弟吗?”   阿海微怔一下:“收,不过资质不好不要。”   钟彦宏指着正在吃饭的两个杀马特小弟说:“他俩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除了他本人和阿海,其他人都愣住了。正在前台坐着的于路抬头看着那一桌子人,张易伟的齿缝间还有饭粒在摇摇欲坠:“宏哥?”饭粒掉了下来。   钟彦宏皱眉:“把饭吃了再说!”   张易伟和另一个小弟匆匆把饭扒完,放下碗筷:“宏哥?”   钟彦宏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怎么,不愿意?你们跟着我能干什么?看场子,泡妹子?能管一辈子?”   张易伟和另一个小伙伴面面相觑,他们没想过更长远的事,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有酒有肉吃就行。   阿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身体靠着椅背:“先说好了,我这里确实要招小工,工资不高,管吃,一千五一个月,资质好,我教他做菜,资质不好,只能做杂工,别浪费大家时间和精力。”   俩小弟都不说话。   钟彦宏在一旁说:“你知道人家——师傅尊姓大名?”说着扭向阿海。——“阿海。”——   钟彦宏继续说,“你知道阿海师傅的水平有多高吗?我从H市吃到G市,都没吃过比他手艺更好的菜,这是殿堂级的大师,愿意教你们,得是你们多大的福气。学会了,你们就是名厨,以后开私房菜馆,一天只做一顿菜,还得预约才能吃得上,一顿饭就能赚几千块,不比跟着我看场子强?明天一早,就过来报到上工!”   这话要是他们父母说的,这俩熊孩子指定不会干,但是是钟彦宏说的,却颇有分量。张易伟点头:“好,我听宏哥的。”   另一个杀马特也点头:“我也听宏哥的。”   于路在一旁已经听呆了,一顿私房菜能赚几千块,那一个月不就至少能赚好几万,还仅仅是只做一顿而已!   钟彦宏不再说话,埋头吃饭,他吃得不快,但是饭量很大,将剩下的菜全都扫光了,汤喝得只剩一点,对俩小弟说:“把剩下的喝了,别浪费粮食。”   两小弟乖乖地将剩下的汤喝了。钟彦宏用茶漱了口,挺着肚子靠在椅背上:“以后在店里干活,每顿都能吃上阿海师傅做的饭菜,光这点,就把你们赚翻了。”   两个小弟本来心里有些游移不定,听见钟彦宏这么一说,果然脸上放出异彩,像打了鸡血一样复活了。“我们明天就过来报到!”   吃完饭,钟彦宏两手指夹着一张卡:“买单!”   阿海说:“今天这顿免费,下次来就得给钱了。记得带现金,本店不能刷卡。”   钟彦宏起身,微仰着头看着阿海,朝他伸出手:“我最敬佩有本事的人,鄙人钟彦宏,幸会幸会!”   阿海盯着对方的眼睛,跟他握了下手:“幸会!”   钟彦宏转身离开,两个小弟赶紧跟上,阿海在后面说:“上午九点上班,别迟到。”   于路看着那三个人走了,长吁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阿海将店门关上。   于路说:“他刚说的是真的吗?”   “明天不就知道了。”阿海淡淡地说。   “我说的是私房菜那件事。”于路还无暇去顾及一下子多了两个伙计的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钱。   阿海哦了一声:“可能吧。”   于路捧住脑袋傻笑,想着自己以后的厨艺能像阿海这样高超,就去开私房菜馆,一天只办一桌菜,不赚多了,几百一千都行啊,一个月轻轻松松就是上万块的收入,那日子简直是太惬意有没有。   阿海说:“账目点清了没有?”   于路这才想起正事来,刚才钟彦宏在的时候,他没敢点,现在可以清点了:“你来帮我。”说着拿出了挎包,将满满一袋子钱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顿时就成了一个钱山。   红彤彤的毛爷爷照得于路脸上都发出了红光:“我清点整钱,零钱你来。”   一百块的钞票被铺展齐整,变成厚厚的一叠,于路又分成十张一小扎,最后数了一数,居然有十九小扎,他屏住了呼吸,拿着钱的手都有些抖:“你那零钱有多少?”   阿海说:“一千二百三十五元。”   于路张开双臂,猛地扑过去抱住阿海:“哈哈,阿海,我们发啦!今天差不多卖了两万块!太好了,哈哈,哈哈!”   阿海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伸出手轻拍于路的背:“淡定,淡定。”   于路松开阿海,拿着那叠钱,哗啦啦地甩着,听着钱响,美得直冒泡泡。   阿海咳了一声:“你算一下成本,能赚多少。”   于路终于冷静下来,对啊,还有成本呢,这笔钱里,有自己准备找零的零钱、买菜的钱、房租、人工、水电、税款等等,于路拿出计算器,开始算成本,结果刨除所有的成本,他今天纯赚的只有五千块。不过不管怎么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一天赚几千,这在摆摊的时候是根本都不敢想的。   一天五千,一个月就是十五万,啊哈哈哈,不用一个月就能还清高利贷了!果然是大买卖赚大钱啊。于路看着阿海:“这样下去,一个月就能把高利贷还上了,不对,是一个半月,这里还有一半是你的。”   阿海看着他脸上的幸福笑容,脸上也挂着淡笑:“我的就是你的,拿去还债。”   于路看着阿海,认真地说:“你的怎么是我的呢,说好了咱们一人一半的。”   阿海只好说:“先借你用。”   “好,谢了啊。”于路将所有的钱都收起来,“明天早上先陪我去把钱存了,留一半备用就好了。”   “好。”   于路抱起于冰去洗脸洗脚,对阿海说:“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洗洗睡吧。”收拾完送于冰上阁楼,阁楼只有一米多高,大人在上头只能爬着走,相当不便利,于路决定明天就去租房子,店子既然这么赚钱,就没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安顿好于冰,他又下去洗澡,饭店里虽然有卫生间,但是没有热水器,洗澡得烧水,非常不方便。于路刚下去,便听见阿海在卫生间里叫自己:“老板,帮我提热水过来。”   “你没洗热水?”于路记得他进去一段时间了的。   阿海说:“洗了,一桶水不够。”   “哦,你等等。”于路能够理解,在灶台边打转的人,全身都是油烟,每天洗澡时间都比别人长一点。他去厨房里,将已经在吹哨子响的热水壶提下煤气灶,送到卫生间门口,敲了一下门:“水来了。”   阿海从里面拉开门,脑袋探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他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来接水,半边裸体也露了出来,有种别样的性感:“谢谢。”   于路看着男人的身材,顿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人平时也没见练,身材怎么那么好呢。   等于路洗好澡爬上楼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了,他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临到睡觉,还要爬颤巍巍的直梯上来,真够要命的。   阁楼里没有床,直接睡地板上,只有一个大通铺,于冰睡在中间,阿海睡在于冰左边,那边有灯的开关,于路本来想自己睡那边的,这样方便于冰晚上醒来上厕所开灯,他见阿海闭着眼睡了,便只好爬到于冰右边躺下。   阿海半睁着眼:“熄灯睡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说完就按掉了开关。   于路见他还没睡,便说:“阿海,咱俩换个位置吧。”   “嗯?”   “阿冰半夜要起来撒尿的,我得给他开灯。”于路解释。   阿海说:“那换下。你先过来。”   于路也没让开灯,从黑暗中摸索着翻过熟睡的于冰,往阿海那边爬去,他屈起一条腿越过于冰,以防压着他,结果膝盖却落在一处温软的肉体上,那是阿海结实的大腿,于路膝盖往阿海腿间滑去,重心不稳,顿时往阿海身上趴去,手慌忙一撑,压在一团柔软的物事上,紧接着阿海发出一声闷哼。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摸哪儿呢      于路是个男人,很快就意识到手心下柔软的东西是什么,如碰到烙铁一样抽回手,结果重心不稳,整个人压在了阿海身上,嘴巴亲在一块裸露的肌肤上,也不知道是亲在哪儿了,触感温热干燥,有一点淡淡的肥皂清香。窘迫再次升级,他赶紧抬起头,用手支撑在地板上,连滚带爬从阿海身上下去:“嘿嘿,对不起,看不见,不是故意的啊。”   阿海没说话,起身越过于冰,爬到另一边去了。两人都不再言语,于路用被子蒙住自己,想驱逐掉刚才的尴尬。阿海在被子里动了动,似乎胯间还有一只手在那儿,他忍不住屈起双腿。过了一会儿,他爬了起来,摸索着下楼去了。   黑暗中,于路举着自己的右手,有点想剁手,碰到哪儿不好,偏生摸人家小弟弟上去了,明天可怎么有脸见人。   过了好一会儿,于路看见楼下的灯灭了,他开了灯,等阿海爬上来:“对不起啊,你不要紧吧?”   阿海没有看他,爬回自己躺的地方:“我没事。”声音略有些沙哑。   于路熄了灯,复又躺下。他竭力使自己不去在乎这件事,但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阿海,还是有些尴尬,只能嘿嘿傻笑。阿海依旧一张扑克脸,淡淡地扫过他,看不出喜怒,似乎并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于路心想,又不是故意的,再计较就不是男人了。   一大早,他们就去批发市场买菜,批发市场的菜既新鲜又便宜,可选择的范围很宽,尤其是鱼虾,又大又新鲜。他们根据昨天的销售情况,适当减了些量,毕竟不可能每天都跟开张当天一样的。纵使如此,还是用三轮车拉了两趟才拉完。   于路看别人都是开着工具车或者面包车来拉菜的,心想什么时候,他也能买得起车啊。   买好菜回到店里,发现两个杀马特少年蹲在海霸王门口打哈欠,睡眼惺忪,脸上还残留着梦痕。紫发少年张易伟看见老板来了,站起来,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掏出手机给阿海看:“你看现在几点了,约我们九点,结果自己都不在!”他们很久没起这么早了,结果还被人放鸽子,心里多不爽可想而知。   店门其实已经开了,三个阿姨正在里面打扫卫生,收拾之前买回来的菜。阿海看也不看他们:“来了就去干活!”   “老板没安排我,不知道干什么。”张易伟说。   于路心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知道需不需要安排,嘴里说:“去打扫卫生,把地板拖一下,桌子都擦一遍。”   那两个家伙塌着腰,含着胸,双手插在屁股后面的兜里往门内走,那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小流氓。   阿海皱眉:“站住!”   杀马特们站住了。   阿海说:“去剪头发,染成黑色。身上的钉子环都给摘了。不要奇装异服,裤子拉上去。”   张易伟哀嚎:“不会吧,阿海哥,这都要管!”   阿海板着脸:“我这是餐饮行业,卫生第一!”   “我每天都洗澡洗头发,没有不卫生。”张易伟抗议。   “看起来脏!”阿海头也不回地进店里去了。   于路站在一旁笑,笑完对两个少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张易伟说:“我叫张易伟,18了。”   另一个黄毛杀马特说:“我叫赵晓阳,17。”   还都是孩子呢,比他家阿南还小,这就不读书了么。于路想了想:“你俩这发型是不大合适,对厨师来说,是太长了点,长头发容易掉头发,会落到菜里,这不卫生,所以还是剪短一点。可以染头发,不能太显眼,那种就可以。”于路指着路过的栗发小哥说。   张易伟撇撇嘴,心里不太情愿,但也没有抗议。   于路又说:“你俩今天去医院办个健康证,然后将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一份。办完了,就可以来上工了。”   赵晓阳说:“老板,唇钉可以不摘吗?”   于路看着赵晓阳的唇钉,又看看张易伟的鼻环,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不疼吗,他伸手挠了挠鼻翼:“还是摘了吧。耳钉可以留着。”   阿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吃饭了。”   于路看着阿海端了粥出来,扭头问两个少年:“你们吃早饭了没有?”   张易伟和赵晓阳老远就闻见粥香了,肚子里咕咕响了起来:“没有。”说完吞了下口水,这个年纪不上学不上班的人,有几个能爬得起来吃早饭的。   于路说:“那就进来吃吧,吃了饭再去。”   张易伟和赵晓阳赶紧点头:“诶,好。”   早饭吃的是虾仁粥,粥老早熬上了,阿海刚才去放的佐料,味道之鲜香可想而知。于冰坐在椅子上,悬着两条腿,一晃一晃的,一边吃一边和阿海说话:“阿海叔叔,明天吃鱼饼。”   阿海说:“你快点长大,教你做,想吃自己做。”   于冰眨巴着两只单眼皮大眼睛,看着阿海,寻思着自己还要多久能学做鱼饼。他嘴角粘上了米粒,阿海扯了点纸,细心给他擦了:“专心吃饭,别说话。”   于冰低下头,专心对付碗里的虾仁。   张易伟和赵晓阳用盆子盛了两大碗粥,迫不及待地舀起粥往嘴里塞,结果被烫得哇一声吐了出来。阿海听见动静,皱了下眉:“手指甲给剪了。”   张易伟和赵晓阳对视一眼,将拳头握起来,努力不让阿海见到自己的手指甲,低头慢慢喝粥。他俩心里对阿海这个师傅颇有微词,觉得管得真宽,脾气真大!不过说实话,本领是真的高,这虾仁粥滋味鲜美得叫人忘了舌头的存在,早上起来能喝到这么美味的粥,一切疲劳、起床气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一整天都充满了干劲。为了美味,他们忍!   开工之前,于路接到刘浩洋的电话:“我问了我姑妈,他们家的房子还没有租出去,我替你租下来了,三室一厅,一个月五百。他房子里还有点旧家电,我今天休息,先去帮你看看还缺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   于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说租就租了,价钱好像也不贵:“我下午有两个小时,到时候我们去看看。”   那头答应得很爽快:“行,你先忙,我过去看看,要添什么回头我告诉你。”   “好,麻烦你了,耗子。”于路衷心感谢这个朋友。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刘浩洋笑着挂了电话。   今天店里的生意依旧火爆,因为开业酬宾活动还没有结束,一些老顾客得知消息,今天才赶过来,昨天吃过的顾客又推荐自己朋友过来的,所以依旧宾客盈门。张易伟和赵晓阳中午没上班,去办健康证去了。   到下午两点多,吃饭的人终于少了,于路对阿海说:“耗子约我去看房子,我们去看看吧,看还要添什么,可以的话,晚上就搬过去了。”   阿海看着他:“你看都没看,就把房子给租了?”   于路嘿嘿笑:“不是耗子帮忙看好了嘛。”   “你还真信得过他。”阿海只说了这么一句。   于路拍他的背:“放心啦,反正耗子不会坑我。一起去吧?”   阿海说:“说不定还会有人来吃饭,店里一个师傅都没有怎么行,你去吧。”   “那行,我带阿冰去看看,缺什么我先买点放进去,争取今晚上就搬过去。阁楼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于路想起昨晚的尴尬事件,就不想再次重演。   阿海没说什么,只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进厨房去了。   于路带着侄儿去找刘浩洋,刘浩洋正在县城最大的超市买东西,于路过去的时候,看见他的推车里放着一大堆东西,枕头、窗帘、台灯、排插、拖把,甚至还有洗衣粉。   于路说:“买这么多东西,你家里要用?”   刘浩洋今天没穿制服,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V领毛衣,下面穿着浅蓝色牛仔裤、运动鞋,看起来就像个大学生,他笑着说:“给你买的,那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电视机、洗衣机和电冰箱,别的都没有。一会儿我还要帮你买个电热水器。”   于路说:“电热水器我自己买吧,这些东西也我自己来。”   刘浩洋说:“你买什么,这些是替我姑买的,现在谁家出租房子不是家电家具一应俱全啊,没家具都不好租,不用你掏钱。”   于路很少租房子,给阿姨们租的房子也是没有什么家电的,不知道刘浩洋说的是真是假:“是吗?”   “当然是。你不用操心,反正你也没时间,一会儿看好热水器,叫人送过去,我盯着装好就是了。”刘浩洋摆摆手,一副你别管的样子。   于路说:“那这些我自己来吧。这算是日常生活用品了,应该我自己买。这个用不着,我带了来的,这个也不用,大男人的,怕什么人看。”他一边说,一边将洗衣粉和窗帘拿出去,放回架子上。   刘浩洋看他这样,也没说什么,只问他还需要添些什么。于冰最喜欢逛超市,在架子间穿来穿去,看着满目都是新奇好玩的东西,他觉得欢喜,过了一会儿,抱着一盒奥特曼跑回来:“阿伯,这个好看。”   于路不理他:“这有什么好玩的,放回去。”   于冰撅着嘴,瞟了一下于路,挪着小碎步往回走,眼里全是不舍。刘浩洋说:“冰冰,拿着,叔叔给你买!”   于冰脸上露出喜悦的光彩,于路说:“不行!别给他乱花钱,这有什么好玩的,没两天就坏了。”   于冰的小脸顿时哭丧起来,刘浩洋赶紧抱起于冰,摸摸他的脸:“别理你阿伯,叔叔给你买。多大个事,你小时候不喜欢玩玩具?”   于路看于冰低着头,紧紧抱着玩具盒子,动了动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他怎么不想给孩子最好的东西,但是他家那情况,给得起么,只能玩泥巴,好久才说:“别给他买多了东西,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别让他玩野了心。”   “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多大个孩子,玩个玩具就玩野了心。又不天天给他买,偶尔买个,他才会懂得珍惜。冰冰你说是吧?”刘浩洋说。   于冰用力点头,他不懂大人说什么,但是已经猜到要给自己买玩具了,脸上的神情明显高兴起来。   买好东西,于路跟着刘浩洋到了出租屋,那房子是一个单位的职工宿舍,90年代的房子,主人爱惜得不错,还不算太旧,房子很宽敞明亮,于路看得很满意,最关键的是这么好的房子,还这么便宜。他对刘浩洋说:“耗子,房租怎么这么便宜,不会是你帮我出了一部分吧?”   刘浩洋轻拍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租没租过房子啊?我们县城的房子也就这个价了,你以为这是北上广呢?咱们这儿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有多少人需要租房子?”   于路嘿嘿笑:“说的也是啊。有三间卧室呢,正好,我一间,阿海一间,还一间给阿南。”   正在到处跑着看的于冰扭头大声说:“我也要一间!”   于路说:“那行,你睡客厅,客厅归你了,不要上我的床。”   于冰傻眼了,跑过来抱住于路的大腿:“我要跟阿伯睡!”   刘浩洋逗他:“不行,我要跟你阿伯睡,你跟你阿叔睡!”   于冰满脸纠结地看着他,耗子叔叔刚给自己买了玩具,要不要把阿伯让给他呢。   于路在一旁说:“耗子叔叔逗你呢,他不住咱们家。”   刘浩洋摸摸鼻子:“偶尔来你这蹭一晚难道不行?”   于路说:“行,热烈欢迎!”   于路大致收拾了一下屋子,被褥卷什么的要晚上才能搬过来。他看一下时间,就到四点多了:“耗子,我得回店里了,要忙晚饭了。”   “行,你先回去吧,热水器马上就送到了,我等着人来装好。”刘浩洋正拿着抹布在帮着搞卫生。   于路说:“好,晚上你还过来吃饭吧。”   “等我忙完了就过去。”   这房子离于路的饭店只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的确算得上很便利,要是开车的话,几分钟就到了。于路回去之后,跟阿海说了那房子,把刘浩洋好一通夸:“我就说了,耗子办事我放心,那房子你保准也喜欢,让你先挑卧室。晚上他要过来吃饭,给他留点虾,他爱吃这个。”   阿海不置可否,皱眉对正在一旁择菜的两个新来的小弟说:“你俩搞什么鬼!让你摘韭菜,韭菜在哪里?”   正在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张易伟和赵晓阳看着手里的葱,结结巴巴说:“这、这个不是吗?”   阿海对于路说:“你好好教教他们。就这葱和韭菜都不分的水平,还想拜我为师,趁早别浪费大家的工夫!”   张易伟和赵晓阳虽然学习不好,在家也是被宠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能分得清韭菜和葱就怪了,此时听阿海发脾气,都不由得悄悄缩了一下脖子。   于路倒是觉得这并不稀奇,这么大的小年青,多半都没吃过苦,有几个懂得做饭的:“来来,我教你们,这个扁叶子的是韭菜,这个圆叶子的是葱……”   张易伟找了个借口去上厕所,跑到外面去打电话:“宏哥,今晚刘警官要来海霸王吃饭。”   那边轻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多像夫夫      新来了两个小工,于路的工作就轻松多了,起码递盘子端菜这种事不用他操心了,这两个还能帮忙洗菜、收碗、点单,两个小弟虽然干活不太主动积极,但是很聪明,他们常在街上混,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招待客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于路也便能够抽空出来看阿海做菜,做菜这种东西,光靠自己领悟是不够的,得有人教,还得勤练。看阿海做菜,就是最好的教学范例,不懂的地方就问,阿海对别人没什么耐性,但对于路还是有问必答的,于路觉得自己当阿海的老板还不错,起码有这点特权。   七点多的时候,店里又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刘浩洋过来了,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到了直奔厨房:“阿路,要我帮忙收银吗?咦,张易伟你小子怎么在这里,赵晓阳也在?”   于路将自己身上的挎包解下来递给刘浩洋:“你帮我吧。他们两个是新来的学徒工。”   刘浩洋点头说:“就应该这样,年纪轻轻的,不要不务正业,要学好。跟阿海多学学做菜,以后就吃喝不愁了。”   张易伟和赵晓阳都点头:“是,刘警官。”   刘浩洋见这两小子很听话,满意地点了下头,于路说:“耗子,我现在让阿海给你做菜吧,我给你留了虾,你还想吃什么?”   刘浩洋摆摆手:“不用麻烦阿海,你做的我也爱吃,随便什么都好,吃不了多少。”   于路高兴起来:“你要不嫌弃,那我给你做吧。”自打阿海来了之后,于路做的菜就没人想吃了,不是他做得不好吃,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吃一般的呢。   刘浩洋点头:“行,我先出去了。”   于路想了一下,给刘浩洋做了一道刚从阿海那儿学到的咖喱牛肉,然后又将鲜活的基围虾捞出来,放进开水里白灼,海边人吃海鲜,只要原料够新鲜,都喜欢白灼清蒸,因为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留海鲜的原汁原味。   他配好酱汁,准备端出去,阿海叫住他:“等等!”   于路停下来,看着阿海。阿海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块咖喱牛肉放进嘴里:“好了,送去吧。”   于路笑道:“是给耗子的,又不是给客人的,他不会太挑剔,我做什么他都吃。”   阿海听见这话,淡淡瞥了一眼于路,说:“我只是检查下你做的水平如何。”   于路笑嘻嘻的问:“师父,那我做的咖喱牛肉怎么样?”   阿海说:“咖喱味稍浓,牛肉腌制时间不够,不够嫩。”   于路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我吃着挺好的,是师父你要求太高了。不过名师出高徒,谢了啊!我会努力的。”说着端了菜出去了。   刘浩洋和于冰坐在前台桌子后,咬着耳朵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满脸都是笑容。于路走过去:“要找张桌子坐下吗?”   刘浩洋指着前台桌子:“放这吧。我一个人还占什么桌子,客人都等不及呢。你给做的什么,闻起来好香。”   于路说:“我今天新学的咖喱牛肉,你尝尝。阿海说不够味,因为腌制时间不够长。”   刘浩洋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伸出了大拇指:“好吃!阿路,你这是第一回做吧?前途无量啊,将来必定也是个名厨。”   于路被夸得心花怒放:“那你就多吃点。”   刘浩洋说:“你不再吃点?”   “不用,我们早就吃了。”开饭店的人都这样,都是避开客流高峰吃饭的,一般下午五点左右他们就吃了晚饭,如果忙到后面饿了,打烊之后再弄点宵夜吃。   刘浩洋便说:“那好,我自己吃吧,小冰冰来陪叔叔一起吃。”   于冰毫不客气,伸手抓起一只虾就往嘴里塞,于路也没阻止,只是说了一声:“阿冰你吃东西要洗手,不然肚子会痛。”   刘浩洋拉着于冰:“走,我带你去洗手。”   于路则回厨房去忙了。   刘浩洋带着于冰洗了手回来,坐在前台前开始吃饭,两个人比赛剥虾,刘浩洋举着手里的虾给于冰看:“我这个超大,剥得又好。”   下一刻,这个虾就被人从手里劫走了,刘浩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正含着笑将他剥的虾塞进嘴里,他看着对方,顿时怒从心起:“我操!哪个王八蛋抢我的虾吃。”   钟彦宏勾起嘴角一笑,带点邪气,拉开前台的隔板,走了进去,挨着刘浩洋一屁股挤坐了下来,大腿紧挨着他的大腿:“没位子了,先在这里坐着等一下。小刘警官,你怎么在这里?这店是你家开的?”   刘浩洋浑身僵硬,抱着于冰往里用力挪了一下,咬着牙说:“别这么不要脸,大庭广众的。”   钟彦宏睁大眼装无辜:“我只是见到朋友,来打声招呼而已。小刘警官不欢迎吗?这是你家的店,以后我可要常来。”   刘浩洋咬牙切齿:“鬼才跟你是朋友!这不是我家的店,我朋友的。”但是那句不欢迎你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毕竟是于路的客人。   钟彦宏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小刘警官别这么无情啊,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好歹咱们也曾……”   刘浩洋猛地给了钟彦宏一手肘,咬着牙说:“你他妈的会说人话不?这里还有孩子在。”   钟彦宏揉着被刘浩洋捣中的地方,咳了两声,把话题转到了吃饭上头:“小刘警官喜欢吃虾和牛肉?正好,这两样我也最喜欢,你看,咱们又有共同爱好了不是?我帮你剥虾吧。”   刘浩洋咬着牙,简直就想将钟彦宏嚼碎了吃掉,咬着牙说:“给我滚,看见你就倒尽了胃口。”   钟彦宏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那不凑巧,我看见你胃口倍增,要不我帮你把你吃不下的份都吃了吧。”   于冰扭头看着那个不认识的叔叔:“耗子叔叔,他是谁啊?”   刘浩洋说:“是坏蛋,不要理他。咱们吃虾。”说着将装虾的盘子端到桌子另一头,让钟彦宏够不着。   钟彦宏说:“我不吃,帮你们剥虾还不行?”   “不用,我嫌太脏!”刘浩洋冷冷地说。   于冰补了一句:“叔叔不洗手就吃虾,会肚子疼。”   钟彦宏伸着脖子看坐在刘浩洋另一边的于冰:“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谁家的孩子啊?”   刘浩洋没好气地说:“我儿子。”   钟彦宏笑起来:“小刘警官说笑呢,这孩子叫你叔叔,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要糊弄我。小朋友,你喜欢奥特曼啊?谁给你买的?”   于冰将桌上的奥特曼拿起来放在腿上:“这是耗子叔叔买给我的。”   “你叫什么?下次叔叔给你买很多奥特曼。”钟彦宏开始利诱于冰。   于冰并不被利诱:“阿伯说不要陌生人的东西。”刘浩洋简直要笑死了,用力在于冰脸上亲了一口。   这时赵晓阳送菜出来,看见钟彦宏坐在前台,赶紧过来打招呼:“宏哥,你来了?是不是没位子?我给你找个。”   钟彦宏摆了下手:“随便。”   刘浩洋不耐烦地说:“钟老板赶紧走吧,别妨碍我吃饭。”   钟彦宏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翘起二郎腿,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脸宾至如归的惬意感:“你吃你的,我又不妨碍你。”   不一会儿张易伟又跑出来跟钟彦宏打招呼,刘浩洋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他们是你安排在这里的?”   钟彦宏装无辜:“我手下的小弟整天无所事事,就让他们来学一技之长,像小刘警官说的那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真巧,原来你也认识这里的老板。”   刘浩洋扭过脸去,心里信这话就有鬼了。他本来帮于路干活,心里是高高兴兴的,现在却如吃了苍蝇一样膈应。   过了一会儿,赵晓阳来叫钟彦宏入桌,钟彦宏对刘浩洋说:“小刘警官,我请你吃饭吧。”   刘浩洋头也不抬:“公职人员不能随便接受他人的吃饭邀请。”   钟彦宏叼着烟,半眯着眼看着他:“那小刘警官在于老板这里吃饭是花了钱的?”   刘浩洋面不改色:“当然。”   钟彦宏点点头:“那行,就不打扰小刘警官用餐了。回头再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刘浩洋这里碰鼻子。   刘浩洋勉强吃完饭,打起精神来帮着收银,差点还找错了钱,亏得多数了一遍,这才没出错。钟彦宏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刘浩洋心里腹诽不已,没见人家店里忙,很多客人都等位子啊,他居然还霸占着位子那么久都不走。   到了九点多,店里的客人终于少了,于路也有空来前台看看。刘浩洋说:“阿路你现在不忙了吧,不忙我就走了。对了,你家的钥匙我留了一份,我姑不在,我就是代理房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你自己再去配一份钥匙吧。”   于路说:“好。你不坐会儿,阿海在做宵夜,吃了宵夜再走啊。”   刘浩洋说:“不了,我先回去了,也不早了。明天可能要值班,就不过来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于路点点头:“好,今天谢谢你了。”   “那我走了。冰冰再见!”刘浩洋心情不好,没心思再在店里坐下去了,他起身告别离开。   刚出了饭店大门,便听见有人在前头懒洋洋地说:“小刘警官要走了,我送你吧。”   刘浩洋一抬头,看见最讨厌的家伙正倚靠在一辆黑色的奥迪suv门边,滑动zippo打火机点烟,外面的灯很暗,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有些诡异。   刘浩洋辛苦骂了一句:靠,跟个幽灵似的,明明看见他还在里头吃饭没走,现在怎么在这里!他不理他,抬脚往公交站台走去,钟彦宏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风中一下子就散开来,只余下淡淡的烟草味,他不紧不慢地说:“小刘警官一直躲着我,是怕爱上我,还是已经爱上我又不敢承认呢?”   刘浩洋停下脚步,快步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逼视着对方:“你他妈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钟彦宏伸出舌头,极富诱惑性地舔了一下嘴唇,凑近了他压低声音说:“我的舌头只想舔你,舔遍你的全身。”   温热的气息喷在刘浩洋颈脖处,他只觉得一股酥麻感从鼠蹊部一直升到头皮,双腿都有些发软,他咬着牙,强压下去那种不合时宜的感觉,忍住想踹死他的冲动:“姓钟的,你能再无耻下贱一些吗?咱们任何关系都没有,早就桥归桥路归路,别以为我跟你打了一炮,你就可以左右我的人生了!”   “我并不想左右你的人生,只想参与你的人生,可以吗,小刘警官?”钟彦宏看着眼前人的脸,往前凑了凑,只差着两公分就吻上了。   刘浩洋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欲望,他用力推开钟彦宏:“不可能,咱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还是死心比较好。”说完转身就跑。   钟彦宏看着刘浩洋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警察,总是心口不一,别以为他就这么容易放弃了,等着瞧吧,小警察。   于路是下午五点就吃的晚饭,忙了一个晚上,几乎所有人都饿了,阿海做了糯米汤圆,以花生和芝麻做馅儿,个头比牛肉丸还大,软滑香甜,美味可口,最适合寒冷的冬夜作为宵夜。   于冰吃了两个还想再吃,被于路制止了,太晚了,吃多了容易积食。阿海做了不少,正在长身体的张易伟和赵晓阳两人各吃了两大碗,还觉得不过瘾,想要继续吃,被于路拦下了:“别吃了,全都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当心不好消化。”   张易伟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放下碗,抬手揉了揉胀鼓鼓的胃。   阿海面无表情的说:“你们两个把碗洗了。”   张易伟和赵晓阳本来瘫在椅子上喘气,听阿海这么一说,张易伟说:“海哥,明天早上来洗成不?”   “今日事今日毕。”阿海说。   赵晓阳比张易伟话少,也老实一些,听见阿海这么一说,赶紧起身去收碗。张易伟拖拖拉拉的,等赵晓阳进去厨房好一会才起身进去。   因为两个新来的小弟比于南还小,于路习惯性地把他们当小孩照顾,临下班的时候对他们说:“不要觉得阿海师傅很严格,他性格是这样,但是人很好,你们俩好好表现,迟早会学到真本事的。他教别人做菜,还要收五千块钱一道菜呢。你们当学徒,他至少不会收学费。”   张易伟张圆了嘴:“真的假的?”   于路点头:“真的,开店的钱里就有一部分是阿海教人做菜赚的。”   张易伟脑瓜子灵活,飞快地打起了算盘,他们饭店菜单上的菜至少也有几十道,如果要都学会,一道五千,那就得几十万,还真有傻子花钱跟他学做菜?不过自己要是跟他学会了,那不就等于赚了几十万吗?想到这里,张易伟有些兴奋起来:“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干。”   回到店里,于路和阿海将当天的营业额清点了出来,今天比昨天稍少,只一万五左右,按照百分之二十多的纯利来算,也有四千块的收入。于路已经很满意了,等到开业优惠活动结束,营业额可能会减少一点,但是利润率却高了,收入差不多还能和现在持平。   清点完账目,于路伸了个懒腰:“走吧,收拾东西去那边房子,今晚上终于可以不用睡阁楼了。”   阿海看着一脸喜气的于路,想起昨晚的事情,其实睡阁楼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培养亲近感,但是这话他不会跟于路直说,只说:“睡店里至少方便。”   于路笑嘻嘻的看着他:“那你住店里守夜吧。”   阿海没做声,都走了,他一个人住店里有什么意思。   两人将被窝卷下阁楼,将日常生活用品收了,放在三轮车上,一车就拉了过去。   开了房门,于路站在门口,有些洋洋得意:“这房子不错吧,让你先选卧室。”   阿海拎着东西进了屋,什么也没说,推开三个卧室的门看了一下,选了一间次卧:“我住这个好了。”   于路说:“你怎么不选主卧?”   阿海说:“你是老板。”   于路笑了起来:“什么老板伙计的,现在你不也是老板吗。”   阿海先将于路的铺盖提进主卧,帮他铺床:“你先给阿冰洗澡。”   于路看他主动帮忙,也不推辞:“谢了啊。”已经快十一点了,于冰早就睡得呼呼的了,昨晚因为不方便,没给他洗澡,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洗了,天天在厨房里钻来钻去,满身都是油烟味。   于路放了水给于冰洗澡,一边打量卫生间里的洗衣机,这下好了,以后衣服直接扔进洗衣机就好了,太便利了。于路想着接下来的便利生活,心里美滋滋的,总算能像个现代人一样,能够用上基本电器,勉强跟上时代的脚步了。   他将于冰洗了澡,擦干净,用大毛巾裹起来,抱到房间去,阿海已经帮他将床铺好了,他将于冰塞进被窝里。   阿海在客厅里看电视,于路看着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电子:“这电视都多久没人看了,放坏了都。你去洗澡吧。”   阿海说:“你先洗。”   “你先洗,我收拾一下东西。你换下来的衣服放洗衣机里,我洗了澡一起洗,明早起来再晾。”于路说着去整理东西去了。   “哦。”阿海看着他的背影,轻摇了下头,真是个劳碌的命。   阿海洗完澡出来,电视机还开着,依旧是满屏的雪花,于路在沙发上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到沙发边,看着于路的睡脸,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黑色,这黑眼圈自打他见到他起,就没有消失过,近来看着还淡了些,顶着这么大压力活着,能过得轻松自在才怪了。阿海每次看着像工蜂一样不知疲倦的于路,就觉得莫名难受,他想帮他,让他过得好一点,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他在于路身边坐下来,沙发垫子凹陷下去,于路依旧没醒。阿海安静地盯着于路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拍拍他的脸颊:“起来洗澡。”   于路睁开眼,看见阿海坐在自己身边,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短袖t恤,一箭穿心的鲜红图案醒目扎眼,他撑着半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啊,哦,差点睡着了。”他说完打了个哈欠。   阿海转过脸去背朝于路:“是已经睡着了。”   于路嘿嘿笑着从阿海身后爬起来:“沙发太软了,一坐下就想睡觉。”他爬下沙发的时候,脚卡进了沙发垫子的缝隙间,将一块沙发垫子带了起来,顿时脚下拌蒜,整个人就往地上栽下去,眼看就要摔成狗啃泥,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搂在了腰间,往后一带,身体贴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避免了与地板亲吻的危险。   阿海轻笑了一声:“你小脑肯定没发育好。”   于路大囧,最近连续摔两次了,还都是在他面前出糗,他连滚带爬挣开阿海站好:“大意了,大意了,你当没看见啊。我去洗澡。”说完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   阿海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继续用毛巾擦头发。   过了大概三分钟,于路的声音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阿海,你还在外面么?”   阿海关上电视机,走到门边:“嗯?”   “咳,我没带毛巾和衣服进来,帮我拿一下吧。”刚才有点慌张,进去脱了衣服打上肥皂才想起来这回事。   阿海笑意更深了:“别穿了,裸奔吧,反正都是男人。”   于路咳了一声:“那多不好意思。”   “你自卑?”   于路:“……”   “我不会嘲笑你的。”   阿海这是在开玩笑?于路有些不太确定,他似乎没见过阿海不正经的时候:“阿海你别闹了,帮下忙吧,我会感激你的。”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给!”   于路拉开门,伸出手来接东西:“谢了啊。”   阿海一本正经地说:“其实裸奔真没什么,比我小我也不会说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不正经的话,把于路雷得外焦里嫩,原来阿海并不是绝对正经的人,他也坏,蔫坏蔫坏的那种。   第二天一早,于路睁开眼,看见晨曦从窗口透射进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他几乎有点没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过了五秒,思绪才归位,对了,在新租的房子里。他看着明亮的窗,洁白的天花板,嘴角勾了起来,这生活,终于步入正轨了!   旁边的于冰还没有醒来,于路捏着他的鼻子:“阿冰,起床了。”   于冰闭着眼睛,眼睫毛却在颤动,于路知道他醒了:“还不起来,阿伯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家?”   于冰还是不动。   于路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于冰在床上画地图了,他正躺在那块地图上。鼻端传来一股子尿骚味,于路大叫一声:“小兔崽子,你尿床了!”难怪昨晚上没起来撒尿。   于冰抬起手捂住眼睛:“阿伯,我生病了。”   于路跳下床,将小兔崽子迅速拽了起来,将湿裤子一把脱下来:“臭小子,别给我装病,你怎么不起来撒尿?尿湿了还睡在上头,不生病才怪?走,打针去!”于冰平时晚上撒尿都很自觉,想尿了就醒来说一声,于路帮忙开灯,他自己下去尿完后再爬回被窝里,基本不用于路操心,结果昨晚上不知怎么就没起来。   于冰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乖乖的任由于路在他身上折腾。于路外衣都没穿,抱着他到卫生间去清洗。阿海正在晾衣服,看见这对伯侄:“怎么了?”   于路没好气地说:“尿了!”   “谁尿的?”   于路简直要抓狂:“你故意的吧!”   阿海笑了起来:“没关系,放在洗衣机里洗一洗。”   于路终于才想起来今非昔比,有洗衣机帮忙了,不用自己洗刷了。他放了热水给于冰擦洗了下半身,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怎么这么蠢,尿湿了还不知道换地方,你想把那儿给烘干?生病了就送你去打针!”   于冰的本意就是想自己把尿湿的地方用身体烘干,无奈地图太大,他人太小,火力不足,罪证还没消灭,天就亮了。带着湿气的屁股被于路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于冰又疼又怕,哇一声哭了起来。   阿海放下撑衣架,跑到卫生间:“你打他干什么?”   于路恨恨的说:“不打不长记性。”   阿海将于冰从他怀里夺过来,自己抱着,伸手替他抹眼泪:“阿冰不哭。”   于冰没想到一向不太喜欢自己的阿海叔叔居然这个时候来救自己,这下子哭得更厉害了,于路将尿湿的床单、被套和裤子都卷吧起来,扔进盆里先泡着,还忍不住唠叨:“被套都湿了,连床垫都给弄湿了,今晚上看要怎么睡,你睡地上吧。这么大个人了,想撒尿还不知道叫人吗?在家天天那么听话,到点就知道醒,这到了新地方就不知道醒了。”   阿海一边给于冰穿衣服,一边听着他的唠叨,说:“床垫搬到阳台上去晾着,被子洗了,用洗衣机甩干,晾一下,晚上应该就干了,不行就去买一套新的。”   于路看着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买菜吧,我洗好被子再来。”   阿海说:“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了凉。”   于路才发现自己起来就给于冰收拾残局,还穿着单衣单裤呢,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赶紧去穿衣服。   阿海问于冰:“你跟着阿伯,还是跟叔叔去买菜?”   于冰有些怯怯的看着于路:“跟叔叔。”这还是这小子头一回主动亲近阿海呢。   阿海牵着他的小手:“走吧,去买菜。”   于路看阿海带着于冰走了,赶紧在后面补充一句:“阿冰,要跟紧叔叔,不要乱走,别走丢了。”   于路将洗好的床单被套晾在阳台上,抬头看着防盗窗外阴晴难测的天色,居然是个难得没风的冬日,心里怀疑床和被子能不能干,抽空去买一套被套好了,如果床垫不干,就睡另一间屋里,那房间有一张单人床,本来是留给于南的,好在他现在还没回来。   于路打算得很好,然而从早上就预见了这是混乱的一天。这一天分外的忙碌,从上午九点开始,电话就响个不停,全都是打电话订餐的,有现在就开始订年夜饭的,还有订酒宴的。   年底是办喜事的高峰期,尤以结婚喜宴最多,其次是寿宴,还有摆满月酒的、乔迁新居的,等等,所以年前是酒楼的消费高峰。   于路家的饭店虽然不算大,但也能摆上二三十桌了,对一般的宴席来说,已经够了。虽然开张才两三天,店子的名声却已在外了,有不少客人打电话来预订酒席。   这些于路都还没来得及和阿海商量,菜谱都没定过,规格什么的完全没有标准。于路只能先应下时间,跟阿海商量好了再跟对方讨论细节问题。一上午竟接了三场酒宴,于路粗略盘算了一下,假使是一千块一桌,一桌赚个两百块,摆个酒席,至少都有十来桌的,倒也是赚钱的。   不知道是早上着了凉,还是电话接太多了,于路感觉有些头昏脑胀。到了午饭时间,于路的感冒加重了,头痛眼涩流鼻涕,在打了三个喷嚏之后,阿海发话了:“赶紧出去,这里不用你忙了,上前台收银吧,记得去买药。”   于路知道自己这情况呆在厨房里不合适,他耷拉着脑袋出了厨房,并不去买药,一点小感冒,吃什么药,自己年轻力壮,扛一下就过了。于路吸溜着鼻子,去给客人点单。   刚点了两份,张易伟过来了:“老板,你去休息,我来,我来。”这小子今天变得格外勤快主动,因为他知道阿海教做菜一道价值五千块,他好好表现,就能免费学做菜。   于路只好回到收银台后坐着,于冰本来坐在那儿玩他的奥特曼,看见于路来了,就有点想逃走,他还记着今早屁股上挨的那一巴掌呢。   于路瞪他一眼:“臭小子,这么会记仇。谁给你吃,谁给你穿,谁带你睡觉的?你不喜欢阿伯,以后就跟着阿海叔叔吧。”   于冰低着头不说话。于路打了个喷嚏,扯了一些纸擦了一把鼻涕。于冰抬头看一眼于路:“阿伯你生病了?”   于路摆摆手:“去别的地方玩,离我远点。”   于冰以为于路真不要他了,伸手抓住于路的袖子,眼睛里又怕又委屈,瘪着嘴快要哭了:“我要阿伯,不要阿海叔叔,我会听阿伯话的。”   于路说:“阿伯没有不要你。阿伯生病了,会把感冒传给你,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于冰转身离开了,跑到厨房:“阿海叔叔,我阿伯生病了。”   阿海正在忙:“我知道了,他吃药了吗?”   于冰摇头:“没有。”   阿海看了一下,将火关了,然后亲自动手洗姜葱,用姜块和带须的葱白很快就烧出了一碗葱姜水:“阿阳,将这个端去给老板,让他喝了。”   赵晓阳过来:“好。”   于路看着赵晓阳端着碗朝自己过来了:“干嘛呢?”   赵晓阳说:“老板,这是海哥让我给你端来的,让你喝了。”   于路看着那碗淡黄色的水:“这什么?”   赵晓阳说:“姜汤水。”   于路接过来,闻了一下,果然有股子姜味和葱味,他咧开嘴,心里暖暖的,这人还挺细心的。   于路喝了阿海煮的葱姜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好受多了,喷嚏都没那么频繁了。   于冰跑过来,大眼睛里满是关切:“阿伯你病好了吗?”   于路揉揉鼻子:“好了。你自己去玩,先不要来我这里。”说完打了个喷嚏,赶紧扯纸擦了一下。   于冰看着鼻子红红的于路,觉得阿伯好可怜。他抱着奥特曼,乖乖的坐在一张空椅子上,远远地看着于路,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然而于路的病情并没有因此真好起来,着凉只是一个诱因,长期以来积累的疲惫让他的免疫系统低下,病毒肆意蔓延,他的感冒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没有于路帮忙,两个新来的小弟又帮不上太多的忙,阿海在厨房里简直是三头六臂,又要切菜又要炒菜。张易伟和赵晓阳看着阿海将刀铲舞得简直就是耍杂技一样,不由得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真大厨是这样的!除了顶礼膜拜,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张易伟送菜出来,抽空跟前台的于路说话:“老板,你看过海哥耍杂技没有?简直太精彩了!”   于路吸一下鼻子:“没有,怎么了?”   张易伟嘿嘿笑:“从此以后,海哥就成为我第二崇拜的人了。”   于路问他:“第一是谁?”   “当然是我们宏哥啊。”张易伟理所当然地说。   于路说:“你来送菜,阿阳在切菜?”   “没有,海哥自己切,说我们切得不好。”张易伟说。   于路眉峰跳了一下:“他怎么忙得过来?”   张易伟嘿嘿笑:“海哥是刀神,他忙得过来,真的。”   于路听他这么说,更加好奇了,便起身去厨房看看。刚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叮叮叮”响,他探头往里一看,阿海抿着唇,神情专注,刀快得只剩一片残影,他切了一会菜,赶紧又去看火,一时间只看见一片刀光铲影,虽然忙,但是丝毫不乱,估计就算是有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   阿海将锅里的菜盛出来:“阿伟,上菜。”一扭头看见了于路,脸上神色柔和了些,“好了点没有?”   于路刚想张口说话,然后打了个喷嚏,赶紧捂着嘴,另一只手摆了摆,转身出去了。阿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去买药!”语气不容抗拒的严厉。   于路嘿嘿抓头:“哦。”他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严厉地管束过了,听着这话竟还十分受用。   于路出了厨房,想了想,还是去买药,出了门,发现外面居然在下雨,雨还不小,街上的行人都被雨点赶到了屋檐下。于路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仿佛有两根手指在揪着那儿的神经似的。   他看了一下,街的斜对面有个药店,下着雨,过不去,自己这边好像没什么药店,还是算了,等雨停了再去,他又转身进了饭店。于路回到收银台后面坐着,出去了一趟,好像觉得有些冷了,室内有空调也不抵事,他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还是觉得到处都是风,便贴着沙发背靠着,使后背不那么冷。   一个阿姨拿着单子和钱过来:“买单了,阿路。”   于路接过单子,睁大眼仔细看上面的数字,阿姨看着他的脸:“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阿姨说着伸出手探他的额头,烫得她赶紧抽回了手,“你这孩子,都烧成这样了,赶紧去打针!”   于路伸手摸一下自己额头:“发烧了吗?还好啊。”他的手心也是滚烫的,能摸得出异样才怪了。   阿姨说:“我得跟阿海说一声去。”   于路叫住他:“阿姆,别告诉他,我自己去买药。”阿海本来一个人都忙不过来,自己怎么还能去添乱。   于路结完这笔账,赶紧出去买药,他先去隔壁的一个小店买了把伞,撑开去马路对面买了两盒药。吃了药,不多时药力上来,他变得昏昏沉沉的,靠在前台沙发上打盹。   于冰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于路的动静,但是于路怕把感冒过给他,不肯让他靠近。此刻他见于路睡着了,便走了过来,拿着沙发上自己平时盖的小毯子给于路盖上,无措地靠在于路身边,伸手抓紧于路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阿伯生病,小小的人儿喜欢胡思乱想,阿伯会不会病得死了,想到这里,于冰开始流眼泪,无声的眼泪是最伤心的,他一边哭,一边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泪水,最后在于路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阿姨过来买单,看见老板在沙发上睡了,于冰蜷在他怀里,挂在沙发边上,摇摇欲坠,赶紧进去将于冰抱起来,想放在沙发的另一头,却发现他紧紧攥着于路的手,不由得叹了口气,又将人小心地放回去,准备到厨房去找阿海来收钱。   这时的客人已经少了很多,阿海暂时得了空闲,出来看于路的情况,看见阿姨正从柜台后出来,便伸着脖子往里一看,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歪在一起睡着。阿姨说:“阿海,你收钱,一百六十八。”   阿海进了柜台后面,抬起于路的脑袋,将压在下面的挎包拿出来,找了零钱给阿姨。扭头看着脸色酡红的于路和脸上残留着泪痕的于冰,伸手摸了摸于路的额头,滚烫灼人。他看一下桌上,有一盒安乃近,是口服退烧药,已经拆了两粒,看样子是吃药了,先看看再说,不退烧就送去医院打针。   他将于路身上的毯子抽出来,盖在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又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们身上。在一旁坐下来,看着于路的脸,他是太疲倦了,抵抗力很弱,所以一有点小伤风,就给病毒打开了豁口,在他身上肆意泛滥起来。   于路在沙发上躺着,阿海坐在外头给他挡风,每隔一段时间,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看着温度一点点退去,他松了口气。   睡到四点多钟,于路终于醒来了,他觉得头晕鼻塞的情况有了些改善,鼻子里喷出的气息也不似着火那般灼热。阿海正抱着于冰坐在他的脚边,两人玩着无声的游戏,于冰想笑的时候就伸手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   于路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就感觉特别温馨,他动了一下,阿海和于冰同时都发现他醒了:“醒了?(阿伯醒了!)”   于路坐起来,扭了一下脖子,伸了个懒腰:“难受死了。”   于冰急切地从阿海身上挣下来,爬到于路身边,抱着他的腰:“阿伯你好了吗?”   于路摸摸他的发顶:“嗯好了,没事了。”   于冰在于路身上蹭来蹭去,像离家的小狗找到妈妈一样。   阿海伸出手,覆住了于路的额头,于路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但是后面是沙发靠背,他没地方躲了,只能乖乖任由阿海按压着他的额头,宽大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额头,于路的背脊没来由升起一股酥麻感,直通头皮,使他有一种晕眩感。   阿海的手贴了大概五秒:“嗯,已经退烧不少,晚上还是要继续吃药。”   于路摸摸脑袋,将那种怪异的感觉驱逐掉:“嗯,没什么大问题了,我睡一觉就好了。几点了?”   阿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二十。”   张易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海哥,切好了,你来做吧。”   阿海将挎包扔给于路:“给你收好。我去做菜。”   于路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下午,他探头看着门口,外面的雨不知道停了没有,发现行人依旧打着伞,这雨下得有点久啊。   不多久,两个小弟端出阿海炒好的菜来,摆在靠近厨房门口的桌子上。张易伟说:“老板,吃饭了。”   于路带着于冰去洗了手,又漱了口,这才回到桌边,看见桌上的梅菜扣肉、酿豆腐、豆角茄子和西红柿鸡蛋汤,大部分菜不算太油腻,但是他却没有食欲:“阿冰,我给你盛饭。”   于路给于冰盛了饭,夹好菜,发现阿海还没有出来:“阿海呢?”   张易伟说:“海哥还在熬粥。”   于路走到厨房门口,只闻见一阵奇异的香味朝他奔涌过来,他顿时就觉得饥肠辘辘起来:“你做什么粥?”   “蔬菜粥。”阿海用勺子搅动着砂锅。   于路走过去,看见砂锅里的米粒正上上下下翻滚着,并没有煮得特别粘稠,但是粥汤却是乳白色的:“这汤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颜色?”   阿海说:“这是鱼汤。”   于路明白过来,是用鱼汤在煮粥呢:“鱼呢?”   阿海指一下旁边的汤碗,里面放着一条炖得酥烂的鲫鱼,于路笑着说:“用鱼汤煮粥,真够奢侈的。”   阿海不说话,将切得细碎的豌豆苗、菠菜、香菇和胡萝卜丝放进粥里,又加了少许调料进去轻轻搅拌了几下,将砂锅端下来:“好了,可以吃了,自己去拿碗盛。”   于路意外地看着他:“给我做的?”   “病号饭。”阿海洗了一下手,出去吃饭了,留下于路神色复杂地看着那锅香气四溢的粥,没想到生了病,居然还有这样好的待遇,于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舀了一点放进嘴里,那种滋味简直要超越人的想象,大米并不粘稠,保留了米的清香,汤汁半点鱼腥味都没有,满口都是鲜甜,于路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味蕾上的满足感。他也懒得用碗盛,直接端着锅就出去了,将砂锅放在阿海旁边的空位上:“谢了啊。”   阿海看他一眼,没做声。   桌上分明都是阿海炒的菜,但是大家都朝于路的砂锅里看,于冰吸溜着口水:“阿伯你吃什么?”   于路看一眼于冰,自己刚才也只是尝了一点,应该不会传染他吧:“阿伯分你一点。”他去拿了个勺子和碗来,舀了一碗粥放到于冰面前,“慢点喝,不要烫着了。”   于冰跪在椅子上,对着碗里的粥又吹又搅,那份急切感就别提了。其他的人不好意思分享于路的病号饭,都只能默默地看着。张易伟忍不住问:“老板,那粥好喝吗?”   “唔,不错。”于路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张易伟说:“海哥,你这粥是怎么做的,教我吧!”   阿海眼皮都不抬地说:“先学切菜。”   于路忍不住笑了:“教我吧,师父。”   “养你的病!”阿海继续不抬眼皮。   于路嘻嘻笑,低头继续喝粥,反正现在有人给做着吃,也不算太差。   晚饭的时候,于路觉得自己好点了,想去厨房帮忙,被阿海赶了出去,让他继续休养。于路说:“我还是帮你的忙吧,万一把你也累倒了怎么办?”   阿海瞥他一眼:“能说点好听的吗?”   于路嘿嘿笑:“我说错了,师父永远健康!”   最后到底还是没帮上忙,他只做点单和收银的工作,连端菜都没用上他。期间又接了好多电话,都是订餐的,还有约酒席的。   晚上九点半,送走最后一桌客人,饭店就关门打烊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干净清新,有一点淡淡的咸腥味,那是于路习惯了的海洋味道,他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虽然身上肌肉似乎还有点酸痛,但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今天多亏了阿海,要是没有他,店子也撑不下去,自己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今天多亏了你,阿海,谢谢!”于路由衷地表示感谢。   阿海没说话,将毛巾被裹在于路和于冰身上,发动三轮车,往家开去。   回到家,于路才想起被单和床垫的事,由于天气问题,被单和床垫全都没干:“糟糕,我忘记去买被子了。”下午病得都稀里糊涂的,哪里还想得起床单的事。   “看样子真的要睡沙发了,阿海,你来帮我挪一下沙发,我将沙发打平了。”于路对阿海说。   阿海看也不看他:“跟我睡就行了。”   于路愣愣的看着阿海:“啊?哦。好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有人踢馆      睡觉的时候,于路抱着他的棉被被胎放到阿海床上:“没有被套,就这么盖吧。”   阿海倚在床头拿着笔写什么,抬起头来:“我的被子够宽,盖一床就够了。”   于路摇头:“那不行,阿冰有时候睡觉不老实,会影响你的。”   阿海看着他:“那他跟我睡一个被窝,你感冒,别再着凉了。”   “好。”于路想着自己还在感冒,正想将阿冰拜托给阿海照顾,叫他这么说,赶紧答应了。   临睡前,于路又吃了一次药,钻进被窝里,觉得无比舒适:“阿冰半夜要起来撒尿的,他自己会醒,你给他开灯就好。”   阿海嗯了一声:“知道了。睡吧。”   头一碰着枕头,于路只觉得眼皮分外沉,仿佛有千钧重量挂在上头,心里却不肯向周公投降,他闭着眼睛嘴里咕哝:“你在写什么?”   阿海说:“酒席的菜单。”   于路想说点什么,无奈意识已经模糊,说不出来了。   阿海写了一会儿,看一眼已经熟睡的于路,伸手摸向他的额头,额头温度已经不算高了。他的手并不马上收回去,以手指轻抚着于路微皱的眉心,总有一天,要将这里所有的痛苦抚平。   阿海将熟睡的于冰抱到外面,自己挨着于路那边躺下,听着他略显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他的心上,他闭上眼睛,心里盘算了一下,得尽快加快还债的速度才成,不能再让他这么劳累,长期这样下去,自己也吃不消。   睡到半夜,于路觉得热,便蹬了被子,床只有一米五宽,放两床棉被还是有点拥挤的,一不小心就把被子给蹬床底下去了,不一会儿,又觉得冷,便到处扯被子盖。   阿海睡得正香,突然发现一个有些凉意的身体贴近了自己,他倏然醒来,睁开眼,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抖开被子,将于路裹了进来,伸手摸了摸外边,被子不见了,不由得哑然失笑,睡觉不老实的根本不是于冰嘛。   觉得有些冷的于路抱紧这个温软的暖炉,找个了舒服的位置,睡得很安逸。阿海将于冰搂得近一点,右手搂着大的,左手抱住小的,三个人紧紧贴着,挤在一个被窝里,阿海只觉得胸膛里胀鼓鼓的,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破出来,他忍不住用鼻尖蹭着身边男人的额头,突然明白一件事,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第二天于路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阿海的被窝里,双手还搂着他的腰,吓得猛地将手往回抽,背心不由得发热起来,这是什么状况,他假装咳了一声,结果还真的咳了起来。阿海坐起来:“咳嗽了?”   于路嘿嘿笑了一声:“好像有点。我昨晚怎么睡的,怎么跑你被窝里去了,我肯定把你当成阿冰了。我的被呢?”   阿海说:“被子掉了吧。赶紧穿衣服。”   于路探头一看,被胎果然在地板上,他尴尬地嘿嘿笑了起来,穿上衣服,一只手伸了过来,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僵了一下:“不烧了吧,我感觉好多了。”   阿海收回手,烧确实已经退了,不过很不幸的是,发烧转化成了咳嗽,他皱着眉头看着于路:“我去买菜。”   “我也去。”于路用手掩着嘴,咳了两声。   阿海说:“不用。上药店买口罩,先去店里。”说完转身就走了。   于路看着阿海自己走了,也没有非要跟着去,好吧,就享受一下病号的待遇吧。   于冰从被窝里拱了出来:“阿伯,我们睡在阿海叔叔床上。”   “嗯,我们的床被你尿湿了,你忘了?”今天要去买被套才行,不能老挤在一张床上,虽然两个男人睡一起关系不大,不过今天这情况让他觉得太尴尬了。   “阿伯,我昨晚上醒来撒尿了,是阿海叔叔帮我开的灯,我自己去的,没有害怕。”于冰仰着头跟于路邀功。   于路昨晚上太疲乏了,又吃了药,睡得很死,否则自己睡到阿海被窝里怎么会不知道,于冰起来撒尿,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伸手摸摸于冰的脑袋:“真乖。”   于冰今天格外乖:“阿伯,今天我自己穿衣服。”   于路看着侄儿:“好,你自己来吧。”他穿上裤子下了床,再给于冰递衣服,于冰果然一件件将衣服穿上了,于路替他将里面的衣服拉整齐:“阿冰长大了。”这句称赞把于冰给美死了。   洗漱完毕,于路带着于冰到了店里,阿海还没有回来,他想叫张易伟或者赵晓阳去帮忙,但是想起阿海没有手机,去了也不好找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要去买个手机才行。   于路问张易伟:“阿伟,我想买个手机,什么手机好?”   张易伟凑过来:“老板,你终于想换手机了。我看你那个古董机都该进博物馆了,早就该换了。”   于路说:“问你什么手机好呢?”   张易伟说:“要买手机当然是啊。”   “多少钱?”   “新款的五千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于路打断了:“便宜点的,能上网那种,可以上、上微博的。”   张易伟看着于路:“老板,你打算买多少钱的?”   于路对现在的手机行情完全不了解:“不用太贵,能上网就可以,触摸屏的。”   张易伟笑起来:“这个种类就多了,很多国产机、山寨机,几百块钱,也都能上网。”   “这么便宜,那质量呢?”于路问。   张易伟说:“这都是看运气,有的能用一两年,有的用一两个月就坏了。”   于路说:“买个国产的,正规牌子的,一两千块的。”   张易伟嘿嘿笑:“老板,店里生意这么好,你还这么省钱,太说不过去了吧。”   于路摆摆手:“谁说我有钱了?我穷得要死,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张易伟嗅到八卦,凑过去:“老板,你真欠了债?”   于路不理他:“你倒是给我推荐手机啊。”   张易伟说:“买个华为或者小米吧,这算是国产机里比较好点的了,性价比也可以。”   “行,回头你陪我去买一个吧。”于路觉得是该换手机了,自己的微博总不能老靠耗子帮忙打理,阿海也要个手机方便联系。   于路为了给阿海减轻负担,自己动手做了早饭,阿海回来之后,热腾腾的三鲜粿条已经出锅了。阿海看着戴着口罩的于路:“怎么不等我来?”   于路摆手:“没事,我已经好了,咳咳,我做的时候戴着口罩的,不会传染给你们的。”   阿海看他一眼,转身去提菜,几个人帮忙将菜卸下来,阿海又骑车去拉了一趟,开业三天以来,店里的生意波动不大,上座率总是满座的,今天是第一天没有优惠的日子,不知道生意会如何,不过他们还是备了跟往常差不多的菜。   吃了早饭,阿海给于路做了一道川贝冰糖雪梨:“止咳用的。”   于路说:“不用了吧,我还有感冒药呢。”   “这是专治咳嗽用的。”阿海将雪梨放在于路面前,然后去忙了。   于路看着汤盅里的雪梨,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又有些美滋滋的,不管川贝的味道如何,还是将雪梨一口气吃了,其实并不难吃,反而甜丝丝的,想也知道,大厨经手的东西,哪有难吃的。   上午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阿海没让于路洗菜,只让他切菜。他又给了张易伟和赵晓阳几个萝卜,让他们洗完菜后去练刀工。   张易伟压低了声音对于路说:“老板,海哥对你真够好的,比我妈照顾我还细心。”   于路看他一眼:“你要是生病,他肯定也会给你开小灶。”   张易伟耸肩:“我哪有那么好命,他才懒得管我呢。”   于路看了一眼正在切肉的阿海,心想自己和阿海的交情,张易伟肯定比不上,不过他对自己还真是挺好的,有这么个坚实的后盾,还真叫人放心。   中午吃饭的人依旧不少,上座率还是百分百,还有人在外头等着的,于路看着这喜人的景象,大松了口气,只要有本领,还真是不愁没客源啊。   一点半以后,客流高峰已经过了,厨房里也没那么紧张了,于路和阿海说起一会儿出去买手机的事,一个阿姨拿着菜单进来了:“阿海,我碰到一个奇怪的客人,他点了两个我们菜单上没有的菜,问你会不会做。”   阿海问:“点的什么菜?”   阿姨看着菜单看了一眼:“松子鱼,鱼羊鲜。我们店里没这个菜啊,阿海你会不会做?他们还说……”   她话还没说完,张易伟从外面进来了,直接嚷嚷:“阿姆,刚才那桌客人点了什么菜?”   于路听着这话觉得蹊跷:“阿伟你认识那些客人?”   张易伟嘿嘿笑:“隔壁鸿运酒楼的老板和大厨。”   于路想起来,鸿运酒楼不就是他们家旁边那家酒楼吗,规模还不小,三层楼的:“你认识他们?”   张易伟嘿嘿笑:“我去过他们家吃饭,老板和厨师我都见过。”他去吃饭是假,去收保护费是真的。   于路知道当初李老板就是被鸿运给挤走的,他诧异道:“他们店里生意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个时候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心里嘀咕,该不会又是来偷师的吧。   张易伟说:“肯定是我们店里的生意太好,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没客人了呗,便想来看看咱们的菜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阿姨终于逮着机会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完:“客人还说了,要是不会做,咱们店就不配叫海霸王。”   阿海拿过菜单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老板,过来帮忙,有人来踢馆了。”   于路笑着说:“还真是踢馆的。”   阿姨说:“做不做?”   阿海说:“做,当然做。阿姆,帮我杀只鸡。”   “好呢。”   于路凑过去看了一下,上面有白切鸡,酿豆腐,松子鱼和鱼羊鲜,别的都还好,但是鱼羊鲜于路根本就没听过:“这是哪里的菜?”   “徽菜。你先帮我剁肉,做酿豆腐。阿伟,去帮我磨芝麻粉,用白芝麻。我来杀鱼。”阿海捞了一条两斤重的草鱼,开始杀鱼。   于路拣了一块最好的五花肉,一边剁肉一边看阿海处理鱼,松子鱼也算是本地菜系,不过因为做法太复杂,费时费力,阿海没有将它列入菜谱中。   阿海将鲜活的鱼刮鳞去腮,剖去内脏,用布将鱼身上的水分吸干,切下鱼头,贴着鱼脊骨和胸骨将整条鱼肉批下来,然后用斜刀法将鱼肉横竖切成丁状,但又不使肉脱离鱼皮。切好鱼,用黄酒、盐等腌制入味,又开始挂糊。   于路一看这个过程,只觉得复杂无比,费时费力,难怪他不列入菜单中,要是有谁点了这么一道菜,那顿饭估计也就只能做几条这样的鱼了。   光这条鱼,没有半个小时下不来,阿海手脚麻利,中途还抽空将阿姨杀好的鸡给蒸上了。   至于鱼羊鲜,倒是没松子鱼那么复杂,只是选料上非常讲究,据说要鳃鱼最好,但是他们这儿没这个鱼,只能用鲫鱼代替。   这顿菜做好之后,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于路亲自送菜上去,对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还在跟服务员阿姨抱怨菜上得太慢。   于路端着松子鱼,张易伟端着鱼羊鲜,赵晓阳端着白切鸡,阿姨端着酿豆腐依次上菜,菜一端出来,周围还没走的食客就都抽动起鼻子来:“做的什么菜?太香了。”   “那金黄的是什么,菜谱上没见过啊。”有人说。   有老饕认得:“看着像松子鱼,不过饭店的菜单上并没有啊。”   于路将盘子放下:“让二位久等了,不过凑巧都刚出锅,可以趁热吃,请慢用。”   这几道菜费时各不相同,复杂程度自不必说,一般饭店基本不会讲究同时出锅,总是一道一道来,哪个先好先上哪个。于路说这话的时候,那个有点肥胖的大厨扯了嘴角冷笑一下,举着筷子,似乎等着找碴。   大厨伸筷子的第一个是松子鱼,他夹了一点鱼肉放进嘴里,然后半晌都没说话。鸿运老板见他不说话,自己只好去夹菜,然后也出现了同样的表情。大厨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去尝别的菜。   不多时,于路就发现这两个人如斗败的公鸡一样脸色灰败,阿海从厨房里出来了:“二位吃得还满意吗?”   两个人都放了筷子不说话,阿海说:“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教,我好及时改进。”   两人还是不说话。阿海说:“想是不合二位口味了。不过菜已经做出来了,不吃也得给钱。”   张易伟在一旁小声和赵晓阳嘀咕:“我日,这就不吃了,我们都没尝过好吧,真他妈浪费粮食。”   周围的食客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一桌,心想这怎么回事,有心急的食客说:“喂,好吃不好吃你们说句话啊。”   鸿运老板终于开口了:“师傅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   阿海冷冷地说:“过奖,我并没有什么名气,名不见经传的小饭店厨师而已。松子鱼和鱼羊鲜菜单上并没有,算是给二位专门做的,还没有定价,每道菜一百二十八,吃不完可打包。”   肥胖大厨倒吸了口凉气,一道松子鱼用两斤的草鱼,七块五一斤,才十五块钱,就算是费工多一些,卖上五六十块,已经顶天了,结果他要翻一番。肥胖大厨说:“你们这店不厚道,漫天要价!草鱼才七块五一斤,两斤重的鱼你居然卖一百二十八,太宰人了!”   阿海冷笑一声:“我家的菜明码标价,有没有漫天要价,各位顾客都很清楚明白。这二位老板一来就点名要我们菜单上没有的菜,说做不出来,我这店就不配叫海霸王。可是二位点的全都是河鲜!我如今给二位做出来了,却原来是你们吃不起。一百二十八一道菜,你去物价局告发,看他们会不会说我们扰乱市场秩序。”   食客们都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踢馆来了,有人不由得义愤填膺:“吃不起就别吃,装什么大爷,一百二十八块钱一份,你不吃,我们吃!穷逼就别瞎逼逼。”   鸿运老板擦了一把汗,赶紧掏了钱包来付钱,大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于路说:“二位是不吃了?阿姆,去拿几个饭盒,给二位打好包,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送走踢馆的,食客们嚷嚷起来:“老板,那松子鱼也给我们做呗,别光卖给不识货的人啊。”   阿海笑了一下:“这菜太费工夫,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得等以后我们店里厨师人手够了再做。”   “那老板赶紧招人啊。”有人说。   阿海看着于路:“你们问老板吧,要等他出师了才行。”   于路笑了起来,自己肩上担负的负担还不轻呢,得抓紧时间出师才行。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佛跳墙      踢馆的人走了,看热闹的客人也陆续离开,这时都快三点了。于路看了下时间:“走,赶紧去买手机,一会儿又该吃晚饭了。”   阿海坐着不动,于路推他:“走啊,买手机去。”   阿海意外地看着他:“给我买?”   于路说:“嗯,你自己去选个。”   张易伟哈哈笑起来:“海哥,你知道你现在跟老板的关系看起来像什么吗?特像两公婆,你主外,他主内。”   于路瞪他:“就算是像两公婆,那也是我主外他主内,他不是一直都在厨房里主内么?”   赵晓阳在一旁嘿嘿憨笑,不说话。阿海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笑屁!”   张易伟逗于冰:“阿冰,你阿伯和阿海叔叔,谁主内谁主外?”   于冰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看大家闹得高兴,便也来凑热闹,伸手指着阿海:“叔叔主内。”   张易伟噗一声笑出了声,于路呲牙做鬼脸:“我说了吧。”   阿海看一眼于路,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抗议的话,好像对这个玩笑并不热衷一样,其实心里却在偷着乐。   张易伟琢磨不透阿海的想法,忌惮他会记仇,便转移了话题:“老板,咱们店里拉条网线吧,安装一个无线路由器,这样客人来吃饭,就有免费wifi了,保准生意都会好一些。”   于路说:“拉网线贵吗?”   “便宜!几百块钱一年的都有,要是咱们店里拉的话,就拉个流量大一点的,顶多也就是一两千块钱一年。你自己买了手机,也是要用流量的啊,手机流量不会够用的,又费钱。”   阿海瞥一眼张易伟:“是你想用吧。”   张易伟嘿嘿笑:“海哥,你也要用的啊。”   “走吧,别磨蹭了,赶紧买完,回头又要忙了。”于路说着就往外走。   于冰赶紧跑上去:“阿伯我也去。”   于路牵着他的手:“好。去东正街买是吧?骑三轮车去吧。”   张易伟哀嚎一声:“老板你就不能打个车去,三轮车好挫。”   “你觉得挫你自己打车去。”于路从不觉得骑三轮车就低人一等了,都是代步工具而已,心态要摆正,做人才能正直,要跟于林那小子那么急功近利,那就坏事了。   阿海骑车,于路抱着于冰坐在他旁边,张易伟也没真打车过去,而是爬上了车斗,蹲在里头,然后小声嘀咕:“我见人家拉猪也是这么拉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是猪!”于路翻了个白眼。   于冰笑得哈哈直乐:“伟哥是猪。”   张易伟从后面伸手揪了一下于冰的耳朵,于冰激动得尖叫起来。阿海说了一声:“别闹。”于是大的小的全都安静了下来。于路扭头看一眼阿海,这人一向正经严肃,从来不懂得开玩笑似的,可是那天晚上叫自己裸奔并不是错觉,那时候他脑子一定短路了吧。   县城有两条东西南北贯通的主街,其中又以东正街最为繁华,最大的店铺都开在这里。张易伟领着于路和阿海进了一家大手机店,里面的手机琳琅满目,品牌繁多,加上快要过年,人也特别多。   于路问张易伟:“阿伟,现在的诺基亚怎么样?”   张易伟摇头:“早就不行了,被安卓系统给干掉了。现在是苹果和三星当道的时代。”   “三星是韩国的吧?贵不贵?”于路问。   阿海突然说:“不要三星。”   于路意外地扭头看他:“你知道三星?”   “不买三星。”阿海并不多说。   张易伟觉得于路这话说得很奇怪:“三星谁不知道啊,海哥又不是从原始社会穿越过来的。”   于路哑然失笑,可不是么,阿海只是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并没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别的东西。只是他从来没听阿海说起过做菜以外的事,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尽管这个男人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快三个月,他对他还是知之甚少。   于路说:“那行,买国产机吧。”   几个人越过外面的三星柜台往里走,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呀,这不是于路吗?”   于路扭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年轻女人站在柜台后面,女人头发扎得很高,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眉毛修得非常工整,一根都不多余,嘴唇也搽得鲜红,看着十分干练,于路见她的眉眼有点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是谁:“你是?”   女人“咯咯咯”笑起来,露出两颗不小的门牙:“你认得出来我是谁不?”   于路皱起眉头努力想:“你肯定是一中的对不对?”   女人非常得意:“对,我是王洁玲,以前咱们还是前后座呢。”   于路听见这名字,就想了起来,这女的上高中时坐在他前面,那时候白白胖胖的,因为名字跟某卫生棉品牌同音,常被人取笑,于路印象还有点深刻,不过对比眼前的女人,她要是不自报家门,他还真认不出来:“是啊,你好。你变化好大,都认不出来了,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   王洁玲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又有点娇羞地说:“是吗?就是比以前瘦了。说真的,你样子变化不大啊。”   于路哈哈笑:“我都老成大叔了,哪能跟以前比。”   “看着是成熟了不少,但是绝对不是大叔。你现在在哪里发财呢?”王洁玲非常热络地说。   于路笑了起来:“发什么财,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饭店,混口饭吃。”   “现在饭店赚钱啊。”王洁玲用手指撩了一下脖子后面的马尾,“至少还是自己当老板啊,比我们给人打工强。”   于路呵呵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王洁玲又说:“对了,过几天高中同学都回来了,要搞个聚会,这么多年聚会你一直都没来过,这次一定要来参加啊。你微信是多少,我加你吧。”   于路挠挠头:“我没微信。”   “那QQ呢?”   “也没有。”   “电话号码总有吧。”王洁玲锲而不舍。   于路呵呵笑:“过年前饭店非常忙,我不一定抽得出时间。”   王洁玲说:“你的饭店开在哪里呀,到时候我们可以去你的饭店庆祝嘛,还可以给你带来生意,不会怕我们吃饭不给钱吧。”   于路发现,当年单纯的同学现在已经是个人精了,话说得滴水不漏,不容人拒绝:“哪有的事,在渔人街,店名叫做海霸王。”   “海霸王,嘻嘻,这名字好特别,我先记下你电话,到时候和大家一起去你店里吃饭,给打折吧?”王洁玲自以为笑得非常甜美。   于路还能说什么呢:“老同学嘛,自然要打折的。”不要钱于路可说不出口,店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何况人人都比他宽裕,他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王洁玲又说:“哦,对了,你是来买手机的吧?买三星吧,我们这是全球最大的手机品牌,质量过硬,售后有保障,我们是老熟人,还可以给你最大的优惠。”最后那句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于路不知道三星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最后一句话听得心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海,他正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这边看,便跟王洁玲打了个招呼,走过去跟阿海说:“买三星的吗,我同学说有优惠。”   阿海冷冷地说:“不要三星。”   张易伟在一旁说:“老板,三星便宜机都很垃圾,性价比不行,还不如国产机呢,你除非买个四五千的,才算好用。”   于路听他们这么一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买国产的吧。”本来他对王洁玲的印象也不算太好,便跟她打了声招呼,说是陪朋友来买的,朋友不喜欢三星机,要买国产的。   王洁玲倒也没说什么,不过背转脸去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阿海挑了一款华为荣耀3c,很便宜,才一千块钱,选好后对于路说:“这个给你,我用你的。”   于路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想到阿海居然主动提出来用自己的旧手机,赶紧说:“不用,这手机很便宜,我也买个好了,这个旧的给阿南用。”   阿海看着他,点了点头:“也行。”   于是两人买了同一款的手机,于路拿着手机又高兴又为难:“两人手机一样的,以后怎么区分?”   张易伟打了个响指:“这个简单,买个不一样的手机套就行了。”   买完手机,又去买电话卡,于路那个卡是用了很多年的了,他不打算换,阿海没有身份证,办不了电话卡,于路就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办了一张卡。   于路将卡换到新手机里,第一次用触摸屏的手机,他觉得挺新鲜,不断地用手点着屏幕上的键,画面换来换去的,感觉真不错。于冰也觉得新鲜,不断伸手点着玩。   张易伟这小子八卦心非常重:“老板,海哥怎么没有身份证?”   于路说:“身份证丢了,正在补办。”   “手机也掉了?”   于路看一眼开车的阿海,说:“全被人偷走了。”   张易伟总算信了:“我说呢,海哥怎么没有手机,原来是被偷了。”   “对了,阿伟,我这怎么上微信啊,还有QQ?”于路拿着手机问张易伟。   张易伟说:“你得先开通手机流量,下载微信和QQ软件,这样才能用。不过没有wifi,下起来非常费流量的,老板,去拉网线吧。”   于路说:“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今天没时间了,明天吧。”   阿海突然说:“过两天是不是有一场酒宴,你打电话跟人确认了没有?”   于路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对,对,我一会儿还得跟人家打电话确认,菜单都列好了吧?”   “好了。”   这是大事,于路回去之后,赶紧打电话给对方,跟对方确认菜单和价钱,对方是于路的老主顾,他家老爷子今年七十大寿,本来不打算大摆,结果他在新加坡的老叔非要回来给他家老爷子做寿。临时决定,还没确定好酒店,正好于路家的酒楼开张了,虽然他家酒楼门脸不大,但是做的菜绝对拿得出手,便选了于路家的酒楼,他再三叮嘱于路:“让阿海师傅用点心,钱不是问题,菜一定要最好。”   于路满口答应:“放心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办酒宴,不会砸了自己招牌的,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的。”对方一共有十五桌,每桌的标准是两千块,这他们这儿,算是比较上档次的了,主要是为了让他叔高兴。   海边的人办酒席,自然是要海鲜宴,鱼翅、鲍鱼、海参是少不了的。后来客人又问阿海会不会做佛跳墙,阿海表示会做,不过要做的话,每桌得加两千五百钱。客人也没拒绝,原来他家老叔特别想吃佛跳墙,他想着给他一个人做吧,又显得他小气,便只好每桌都要了佛跳墙。虽然他从未吃过阿海做的佛跳墙,只要阿海会做,他就绝对放心。   于路既高兴,又觉得压力山大,酒席越贵,自然赚的就越多,但是菜的种类就越多,难度也越大,光佛跳墙,听着就觉得繁难无比。这些都不算难,只要有材料,阿海都能烹饪出来,难度更大的是人手,店里总共才五个帮手,到时候上菜哪里忙得过来啊。这临时要去哪里找人呢?   刘浩洋听说他接了个大单,很替他高兴:“这是好事啊,你这一顿就能赚不少啊,别愁眉苦脸的。到时候我跟同事调班,过来帮你的忙。”   于路对这么贴心的朋友除了感恩戴德,还是感恩戴德,不过还是人手不够,他对阿海说:“我回岛上找几个阿姆过来帮忙吧。”就当是请临时工了。   话很少的赵晓阳出主意说:“老板你不如跟我们宏哥说一声,他那儿有不少人,白天都不上班的,借用一下好了。”那顿寿宴是中午的,ktv都是晚上上班。   于路诧异地看着赵晓阳:“这能行吗?”   赵晓阳说:“我先给宏哥打电话问一声。”   于路发现赵晓阳话不多,但是做事靠谱,便点头:“那行,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我出工钱,每人一百块,还包一顿午饭。”这算是请临时工,只忙几个小时,这个价钱也过得去了。   赵晓阳出去了,不多时拿着手机给于路:“宏哥要跟你说话。”   于路接过手机:“钟老板,我是于路。”   钟彦宏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于老板那儿人手不够啊,我这边借你10个够不够?”   于路想一下,按照阿海说的,每桌安排一个服务员,差不多正好再需要10个,便说:“可以,就10个吧,谢谢钟老板。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包一顿午饭,一天一百块。还有,那个,希望他们着装尽量正常一点,可以吗?”   钟彦宏笑起来:“这你不用担心,他们是我店里的服务员,平时着装都很正常的。听说阿海师傅要做佛跳墙,能不能给我留一份啊?”   于路哪有不答应的:“当然可以,到时候给你留一份。多谢钟老板啊。”   钟彦宏又说:“你那边厨房里的师傅只有阿海一个人吧,忙得过来吗,我这边的师傅要不要借给你?”   于路觉得钟彦宏简直是雪中送炭:“要是这样,那就再好也没有了,谢谢钟老板。”   “客气什么,刘浩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钟彦宏说。   于路心里只管高兴去了,也没去多想耗子和钟彦宏的关系,挂了电话,他高兴地对阿海说:“阿海,人手解决了,从钟老板那儿借到人了。”   阿海点了下头:“让他们提前过来,还要培训一下上菜礼仪。”   “哦,好。他还说让他们店里的厨师过来帮忙。”   阿海有些意外地看着于路:“你跟他说的?”   “没有,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阿海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不知道钟彦宏打的什么算盘,不过现在正当用人之际,来厨房帮忙也好,他还真怕有点忙不过来。   解决掉人手问题,于路总算松了一大口气,开始和阿海忙寿宴的准备工作。这事想起来复杂,做起来更难,只有他们两个,要准备十几桌的酒席,每桌十八道菜,从卤水拼盘到餐后甜点,全都要亲力亲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首先就是采买食材,这次要的料非常多,而且质量要求也很高,县城的市场都有点不太够用,于路和阿海停开了半天店,上市里最大的批发市场大买特买了一批质量上好的干货回去备用,免得下次再要用的时候还得跑这边来。   本来于路准备这事自己去办的,阿海有点担心他不太识货,这些东西,大家都知道,但是品质好坏却要长期打交道的人才分得出来。于路跟着阿海出去采买一趟,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下次他自己就可以基本胜任了。牺牲了一顿午饭,也是值得的,只是这样引起了不少食客的不满,没地方吃饭啊。   宴席就在眼前,于路和阿海恨不得都长了三头六臂才好,钟彦宏安排的两个厨师提前过来帮忙了,这两个厨子平时是在他们ktv里做自助餐的,一个做中餐,一个做西餐,本来钟彦宏安排他们过来帮忙还有点不乐意,毕竟每个厨师都在自己的厨房里做老大,现在却要去给人做陪衬,谁乐意啊。但是他们一到于路就跟他说了,会给每人三百块一天的辛苦费,两人顿时就高兴了,这相当于捞外快啊,还是老板允许的。   虽然这两个厨师在阿海眼里并不算合格的,但是好歹是专业人士,处理食材照顾火候这些还是能胜任的,多了两双手帮忙,总算是能减轻一些负担。   佛跳墙提前一天就炖上了,食客们来吃饭,闻着厨房里经久不消的浓香,虽然嘴里吃着美味的菜肴,唾液还是忍不住往外冒,都忍不住问那是什么,香得太诱人了。服务员就告诉他们,那是为明天寿宴准备的佛跳墙。大家都了悟,怪道那么香,原来是佛跳墙。   “既然老板会做佛跳墙,那平时也给我们做呗!”食客们看着嘴边的美食却吃不到,别提多么心急了。   张易伟说:“我们老板说了,要吃佛跳墙也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得提前两天预订。”像这种名菜,只能提前预订,一是因为材料太贵,如果做了卖不出去,那得多亏,二是因为佛跳墙烹饪的时间非常长,不提前预订,临时根本吃不上。   “可以,可以,多少钱一份?”食客们问。   张易伟说:“大坛装2588,中坛装1988。单人份的298一份。”   “那是多大一坛?”   “大坛装10人份,中坛装7人份。”张易伟把阿海新定下来的菜单倒背如流。   还真贵,不过对于真正的饕餮来说,这真不算什么,吃一顿又不会吃穷,但是不吃却终身遗憾,先别说了,预订吧。于是当天就预订出去了几十份佛跳墙。   当天下午,钟彦宏安排的临时服务员提前过来了,由张易伟和赵晓阳给他们做上菜培训,这俩小子还挺乐呵。其实人家也不怎么用他们培训,这些服务员从事服务行业比他们资历老得多,只需要注意一下上菜的细节问题就可以了。   这些人闻着厨房里的佛跳墙香味,又听着张易伟这小子把这里的饭菜夸得天上有人间无,想着明天中午还能在这里吃一顿饭,都分外期待。   第二天上午,海霸王门口推出水牌,热烈庆祝xxx老人寿诞,下面加了行小字“中午暂不迎外客”。   一大早,阿海和于路还有临时厨师就开始准备中午的菜,刘浩洋很早就过来了,也来厨房帮忙。   十点钟左右,客人就开始来了,临时服务员们也到了,跟着一起的,居然还有他们的老板钟彦宏。   于路有些意外:“钟老板,你不会现在就想吃佛跳墙了吧?”   钟彦宏笑盈盈的跟于路说话,眼睛看着的却是刘浩洋:“不是,我闲得无事,过来帮忙,免费的,于老板欢迎吗?”   于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说:“当然是欢迎的。”   刘浩洋正在帮忙剥皮蛋,此时猛地一用力,就将手里的皮蛋捏了个稀巴烂。阿海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扭头看看钟彦宏,笑了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海霸王火了      钟彦宏将身上的风衣一脱,袖子一捋:“我能帮忙做什么?要不我也来剥蛋吧。”说完就凑到刘浩洋身边去了。   刘浩洋浑身僵硬,额头上青筋都暴绽出来了,猛地站起来:“皮蛋让给你剥吧。阿路,还有什么要做的?”   “你帮我把装佛跳墙的汤盅清洗一下吧,小心点,轻拿轻放啊,有缺口的帮忙挑出来。”于路忙得晕头转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刘浩洋情绪的变化,饭店的碗全都是从餐具消毒工厂租来的,虽然都是密封好的,用之前,还是要用热水烫一遍,挑一挑,有缺口不要。   刘浩洋赶紧答应了,去清洗汤盅。钟彦宏看他躲着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扭头和阿海说话:“阿海师傅,佛跳墙呢,在哪儿?昨天他们说香得馋人,今天怎么没了?”   阿海说:“都在那儿。”   钟彦宏扭头一看,靠里墙那边的灶头上,十几个坛子一溜儿并排着,安静得仿佛根本就没在煮东西似的,他凑过去嗅了嗅:“没闻到香味儿啊。”   阿海笑:“当然没有香味,佛跳墙本来就是焖出来的。”   “那昨天那么多人闻着的不是佛跳墙?”钟彦宏分明听手下的员工将佛跳墙的香味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   “那是我昨天试做的。”阿海淡淡地说,当然,也是故意为之,做广告宣传嘛。   真正的佛跳墙,是要在密闭的容器里烹制,将鸡、鸭、羊肉、蹄筋、火腿、海参、鲍鱼、鱼翅、鱼唇、干贝、鸽蛋、笋干、香菇等十八种配料分别处理调制好,然后一层层码在坛子里,用荷叶密封坛口,再盖上盖子煨焖,大火烧开之后,再用小火焖上五六个小时,这样烹制出来的食材滋味互相渗透,一料多味,口感软嫩,浓厚多汁,却又丝毫不显油腻。   烹制佛跳墙,最好的容器自然是绍兴酒坛,专做佛跳墙的酒楼,这方面都是很讲究的。海霸王这边之前并没有专门烹制佛跳墙,是以材料也不太充分,只能用一般的陶制瓦坛烹饪。   “那什么时候可以吃?”钟彦宏舔着嘴角问。   于路闻言笑着摇了一下头,他来帮忙果然是假,踅摸吃的才是真的。刘浩洋毫不客气地说:“这又不是给你做的,要点脸么?”   钟彦宏笑着说:“我早就订好了,不信你问于老板。”   于路哑然失笑,说起来确实是早就订好了,便说:“一会儿耗子你也尝尝。”   “我不要,这东西死贵死贵的,不要钱的啊?”刘浩洋才舍不得浪费于路的东西。   于路笑着说:“我们做的总要比实际要求的稍微多一点,以防有什么意外。”   钟彦宏说:“我请小刘警官吃,不让于老板吃亏。”   刘浩洋看着钟彦宏:“佛跳墙而已,我自己买不起吗?”   钟彦宏笑:“你当然买得起,但是我想请你吃。”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好意,不稀罕!”刘浩洋翻了个白眼。   于路听着他俩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钟彦宏说他是耗子的朋友,但为什么耗子对他并不像是朋友那样,倒像是冤家对头,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刘浩洋,不过还是没去问究竟,因为忙不过来。   虽然钟彦宏老板确实是来打酱油的,但是其他人还是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十一点半,宴席正式开始,虽然没有统一着装,钟彦宏手下那些服务员们都穿上了他们原本的工作服——衬衫马甲,看起来还有点像那么回事。   先上的是冷盘,他们这儿最大的特色,自然就是卤水拼盘和凉拌海鲜拼盘,因为是冬天,冷菜相对较少,接着上的就是清蒸石斑鱼、白灼鲜虾、蒜蓉生蚝、鸡丝烩鱼翅等热菜,到第九道菜时,佛跳墙终于登场了。还没上菜,厨房那边的异香就充斥了整个前台楼上楼下的空间,昨天一坛佛跳墙引起的效果就有那么强烈,今天十几坛佛跳墙同时开坛,那浓烈醇厚的香味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正在吃饭的客人已经受不住诱惑了,大家全都停了筷子,眼巴巴瞅着上菜的方向,期盼着佛跳墙的到来。   宴席的主桌上,这次宴会的两个主角寿星公和他多年没见的弟弟聊天,弟弟说:“大哥,你闻见没有,就是这个味,当年我离开国内之前,在漳州吃到过的那道佛跳墙,就是这个味!我想了多少年啊,没想到时隔几十年,居然还能吃到,真叫人高兴。”   寿星公点头:“怎么不记得,你还偷偷藏了人家装菜的那个汤盅回来。”   “对,那个汤盅还在家里吗?我还记得是个印着金色和黄色花纹的瓷盅,漂亮得很。”弟弟笑得满脸都是菊花。   寿星公说:“后来一直都没坏啊,可能是阿大阿二他们几个分家时拿走了。”   老人们忆着旧,服务员们送菜过来了,这一次他们是每三个人负责一张桌子,两个人负责端托盘,每个托盘里五个白地赭黄花纹的汤盅,另一人负责将汤盅分发给客人。   先拿到汤盅的人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大家都不由得吸溜了一下口水,生怕它自己不自觉地滴落了下来,实在是香得太叫人抵抗不住诱惑了。   钟彦宏在厨房里笑:“我手下那些孩子们抗诱惑能力还挺强,居然还能走得动道。”   他说的是事实,几乎所有的人都抿紧了唇,生怕一开口,口水就掉了下来,只有上菜的那个家伙最倒霉,上了菜还得跟人说:“请慢用!”稍不留神,满腔的唾液就飞溅出来了,这工打得,实在是太折磨自己了。   终于,所有的佛跳墙都上齐了,整个饭店里只看得见一片埋头猛吃的脑袋,服务员们都悄然退下去。张易伟大声吸溜了一下口水:“哎呀妈呀,太折磨人了。下次能让上菜的人先尝一下么?”   于路笑着说:“那边还剩了一些,到时候一人能喝上一口汤。”   “够了够了,能喝上一口汤,我也瞑目了。”张易伟个小屁孩,说话口没遮拦的,被阿海喝了一顿:“废话那么多,赶紧上菜。办喜事,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张易伟赶紧吐了下舌头,跑去端菜了,说实话,接下来的菜他们觉得上不上都无所谓了,佛跳墙已经吃过了,再吃别的,那滋味都显得寡淡了。   一般宴席上,佛跳墙都是压轴菜,但是主人家为了图吉利,要求第九道就上佛跳墙,这是因为佛跳墙又名“福寿全”,九是长久之意,第九道菜上福寿全,还有比这更吉利的吗。再者宴席本来有十八道菜之多,如果压轴上,大家都吃饱了,而佛跳墙这时才上来,吃起来也就体会不到那么鲜美的滋味了。   主人家这么要求,饭店里自然没有异议,菜都按要求做好了,随便你们要怎么上,况且人家说的也有道理。   这顿宴席一结束,海霸王就出了名。摆酒的这家主人平时就爱吃,因此也结交了不少同道中人,他家老爷子摆寿宴,就请了几个同道好友来品尝佛跳墙,其中有一个还是本市美食协会的资深评论家,评论非常精到,圈养了一群忠实粉丝,他将佛跳墙的照片在微博上贴了出去,并配上文字“今日赴老友父亲寿宴,在一名不见经传小店吃得正宗佛跳墙一份,实乃人生幸事,感谢老友约我赴宴,下次再有,一定再要叫我。”   这微博一发出去,顿时在吃货圈里就火了。大家都纷纷缠着博主问在哪儿吃的,要求店名和地址,博主只好又补发了一条微博“平生不打广告,今日破例,想吃佛跳墙的朋友,请海霸王酒楼,祝君好运!”   不久于路发现,自己的微博一夜之间蹭蹭蹭多了上千粉丝,这年头,为了踅摸一口好吃的,吃货们也是费尽了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说这天宴席结束之后,主人家吃得心满意足,自新加坡回来的老叔还特意给大厨阿海包了个六百新加坡元的红包。于路上网查了一下新元的汇率,笑死了,这下请临工的工资就能抵消了。   大家都累得快瘫下了。于路将剩下的佛跳墙全都分了,每人都能尝上一口,吃完佛跳墙,大家如打了鸡血一样活了过来。于路给大家发工钱,都用红包纸包了,一人一个:“谢谢大家,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不少宴席,到时大家若是有时间,还请大家来帮忙,可以吗?”   一个服务员笑嘻嘻的:“是不是每次都有佛跳墙吃啊?”   钟彦宏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想得美!你吃那一口佛跳墙多少钱你知道不?起码五十块!又吃又拿的,你也好意思!”   于路嘿嘿笑:“佛跳墙不一定有,阿海师傅做的菜肯定是有的。”   临时来帮忙的服务员和厨师领了工钱后都走了,剩下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打扫卫生。   刘浩洋没走,帮着于路打扫卫生:“今晚上你们还要营业?是不是太辛苦了?”   于路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晚上还有不少客人订了位的,答应了总不好推掉。”   “你们做这个还真挺辛苦的,365日全年无休啊。”刘浩洋感叹说。   于路叹息:“有什么办法,不像你们正常上班,还有节假日,自己做生意,就得承担一切压力。”   “你这个店还好吧,也没有什么压力,就是太辛苦了,适当也休息一下啊,自己开的店,可以任性,至少一个月关一天门。”刘浩洋建议说。   于路笑了一下:“等我还完高利贷的钱,压力就会小很多了。”   刘浩洋压低了声音问:“你这店里生意还不错吧,还高利贷还差多少钱?”   于路今天心情挺好,虽然挺累,但是至少赚了两万块,他也不打算跟好友隐瞒,望着天花板使劲想了想:“估计有四五万了,再接几场宴席,年前就能把高利贷还上了。”   刘浩洋撞了他一下,面带喜色:“行啊,这才开了多久的店,一个礼拜不到吧?”   于路嘿嘿笑:“这多亏了阿海,这里有一半的钱还是他的,不过他说让我先用着。”   刘浩洋脸上的喜色退了一些,正经脸问于路:“你有没有带他去做过检查?”   于路摇头:“还没有,我想着等过年期间去吧,那时候不开店,能休息几天,年前是最忙的时候,没空。”   刘浩洋点了点头,于路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事。那个钟彦宏经常来你店里吃饭吗?”刘浩洋换了话题。   “来过一两次吧,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跟阿海学做菜,很少注意前面的事,都是他们在招呼。对了,他说他是你朋友,你们到底是什么朋友啊?”于路一直都觉得怪异,耗子是警察,钟彦宏怎么说都不算是身家完全清白的吧,他俩怎么成了朋友呢,而且看他们的相处方式,并不像是朋友。   于路不自然地笑着掩饰了一下:“抓了他两次,就熟悉了。”   于路诧异得好笑:“就这么来的交情?”   刘浩洋挑眉:“不然呢?他说什么你别理他,有问题打电话报警,或者打给我,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于路听他这么说,有些紧张:“他没犯过什么大事吧?”   “这倒没有,还算是个聪明人吧,在黑白的边沿混着,小问题可能有点,但是大事没犯过。”这一点,刘浩洋自己也不得不佩服,不过这样更叫他恼火,他还真想把这家伙抓进去关起来。   于路松了口气:“其实他人不错,今天那些服务员,全都是从他店里借来的人手,否则我哪里忙得过来,这招人也不是一下子就招到了。”   刘浩洋哦了一声,兀自嘀咕了一声:“算他小子还识相。”   这时于路的电话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以为又是订餐的,接起来一听:“你好,海霸王酒楼。”   那边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起来:“于路吗?我是王洁玲。”   “哦,你好,王洁玲。”于路那天给了对方自己的电话,并没跟对方要电话。   “明天中午我们班上同学聚会,说好了,真来你们店里吃饭啊。给我们预留几个位呗。”王洁玲带点撒娇的语气说。   于路有点起鸡皮疙瘩,将电话拿远一点,过了几秒钟才凑过去:“可以的,大概有多少人,需要几桌?”   王洁玲说:“至少也有二三十个吧,你看要几个桌?”   于路想了想:“那就一个大包吧。就这事吧?”   “是没别的什么事了,这就急着挂电话吗?不聊会儿天。”对方一边说,一边咯咯咯娇笑。   于路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很久没有和同龄女性打交道了,对年轻女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罗玉芬身上,以为年轻女孩都温婉柔顺的,如今看来,观念还真有点过时:“是的,我正在忙。”   “嘻嘻,那就明天见吧,拜拜!”   “再见!”   挂断电话,刘浩洋问他:“王洁玲是我们以前班上那个?”   “对啊,说是班上同学聚会,叫你了没有?”于路问他。   刘浩洋懒洋洋地说:“叫了,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啊,我今天休假了,明天得值班。他们叫你去了?”   于路说:“没有叫我去,说是要来我们店里吃饭。”   刘浩洋撇撇嘴:“来了得收饭钱,别便宜他们了。”   “当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店。”于路笑着说。   “他们谁都比你富有,叫他们出钱是应该的。”刘浩洋理所当然地说。   于路哈哈笑:“我也这么觉得。”   厨房里,钟彦宏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掏出烟来,扔了一支给阿海,阿海这次没有拒绝,接住了,钟彦宏又扔了打火机过来,两人都点上烟,吞云吐雾起来。看阿海那抽烟的姿势,一看就不是个生手。   钟彦宏扭头看了看四周,对阿海说:“这厨房设计感觉有点问题,有点憋气啊。”   阿海倚在流理台前,抽了一口烟:“是很憋气,目前没有条件,等以后再换个地方。”   钟彦宏有些不理解:“你这手艺,上顶级酒楼当个大厨都绰绰有余,怎么会想起开这么个小店,自己又累又操心?”   阿海看也不看他:“我乐意。”   钟彦宏笑得打跌,竖起大拇指:“您有本事任性。不过话说回来,是不是为了我们小于老板?”   阿海眯起眼睛打量着钟彦宏:“那你老上我们这儿来干什么?不也是为了那个小刘警官?”   钟彦宏拍拍他的肩:“咱们是同志啊,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关照不了,自求多福!”   钟彦宏笑起来:“帮我难道不是帮你自己?你家那个神经得有这么粗,能明白你的心思才怪。”他说着竖起了自己的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阿海吐了口烟:“那也不需要你操心。”   钟彦宏摇头:“得,咱们都各自顾好自己吧。”   两人都沉默着,在一片烟雾中享受着繁忙过后的短暂闲适。突然听见平时最咋咋呼呼的张易伟在外面大呼小叫起来:“老板,快看,我们火了!”   阿海掐了烟头,走到厨房门口:“怎么回事?”   张易伟举着手机:“老板,快看你的微博。”   于路不解地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发现多了n条评论和500多个新的好友,他的微博虽然已有几百个粉丝了,但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粉丝,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怎么回事?”   刘浩洋凑过来一看:“有人艾特你,江湖老饕,还是个大v号。”   于路点开来一看:“这人是个美食评论家,今天中午在咱家吃饭呢,说佛跳墙好吃。”   “那些家伙,多半都是想吃佛跳墙的吧。”刘浩洋说。   张易伟拿着手机,刷着于路微博下的评论:“就是想吃佛跳墙的,很多都在问我们店的地址呢。老板你发一条信息,公布一下我们店的位置。”   于路说:“那个不是早就公布了吗?”   刘浩洋说:“那是很久以前的,谁还特意翻到下面去啊,你重新发一个地址,然后把佛跳墙的价格也列出来。”   于路从善如流:“好。”   钟彦宏在一旁懒洋洋地开口:“你可以把你们店的菜式全都拍成照片,明码标价,发到微博上去,这就是个广告平台,还是免费的。”   “对,我们帮你转发。”张易伟兴冲冲的。   刘浩洋说:“你充点钱,也要不了多少,可以有不少特权,置顶什么的,比如饭店地址那条,就可以一直置顶。”   于路对于这些新事物,他了解得还是太少了,没想到网络还有这样的好处:“那个,充钱怎么充?”   “网上银行,或者支付宝都行。”张易伟说。   “我好像都没有啊。”   赵晓阳说:“老板,我帮你充吧。”   “行,回头我给你钱。”这些东西,他还需要慢慢摸索研究呢,就好比现在,他连发个微博都还得摸索半天。   张易伟提议说:“要不要给海哥拍个照片,顺便一起发在微博上,告诉他们,这就是咱们店的大厨,海哥这么帅,保准很多女孩子来吃饭啊。”他说完这个,笑得有些猥琐。   于路有些心动,这样是不是可以帮忙宣传一下,阿海没准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家人。   阿海皱眉:“不行!我买菜又不卖脸。”   刘浩洋说:“这个还是算了,要懂得保护自己的隐私。”从他当警察的角度分析,不排除阿海可能是被人陷害成这样的,万一要是暴露,说不定反而招来危险。   于路见阿海不同意,便也不坚持:“好了,我已经发出去了。晚上的菜我就可以拍照片了。”   刘浩洋凑近于路耳边说:“你帮阿海办身份证的事,还没回去弄吗?最好赶在年前弄好,年后放了假,又要拖一段时间。”   于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我在等阿南放假,让他回去帮我办这事。对了,阿南今天该放寒假了。”   “要去接他吗?”刘浩洋问。   于路说:“不用,每次都是他自己回来的。”   “他找得到店里吗?”   于路说:“我前几天去过他们学校,告诉他我在这里开店了,应该会找得过来。”   正说着,门口有人出现了,背着铺盖卷,提着桶子,张易伟问:“你找谁啊?”   坐在前台后面拿着阿海手机玩游戏的于冰惊叫起来:“阿叔!阿伯,阿叔来了。”   阿海直接走了过去,接过于南背上的铺盖卷:“回来了?”   于南露出欣喜又羞涩的笑容,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饭店:“阿海哥,这真是我哥开的店?”   “对。进来吧。”   于路也走过去,看着弟弟,满脸都是笑容:“回来正好,有事要找你帮忙。”      第26章 卤水鹅      于南放假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他们高三前后只放了两个礼拜的寒假,初八就要开学。不过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店里要人帮忙,阿海的落户问题也要去办理。   落户是件大事,首先得村干部同意,尤其是他们这种待开发的岛,早几年就在传有人要买这个岛,这就面临着拆迁问题,这种情况下,要将户口落进来是不太容易的。   于路考虑到这些问题,觉得必须要自己跑一趟才行,要是村里同意落户,再让于南去跑手续。第二天一早,他便和于南回岛上去了,临走时交代张易伟,要是他的那些同学过来,领他们上楼上最大的包间去就可以了,如果自己赶不及回来,给他们打八折。   回到岛上,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年的缘故,于路发现岛上非常冷清,没什么游客。几个原来一起摆摊的老熟人跟他打招呼:“阿路,你不是去岛外发大财去了,怎么有空回来?”   于路笑道:“这是我家,自然是要回来的。你们最近都还好吧?”   一位阿嬷努了努嘴:“没什么不好的,不让摆摊了,在家吃现成的,乐得清闲。”   一位阿公不以为意:“现在让你摆摊,也没多少生意。”   “这倒是真的,自打你去县城开饭店了,来这岛上的人也少了,嘿嘿,就连他们姓罗的饭店也没什么生意,这可真是报应!阿路,你知道吧,当初不让咱们摆摊都是罗茂刚和他女婿搞的鬼,嫌我们抢了他们饭店的生意,一口气断了我们这么多人的财路,真是缺德,啊呸!”阿嬷说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原来是这样?”于路诧异地看着大家,他们似乎都知道这回事了,这又是谁传出来的呢?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罗家这样一来,就完全在岛上失了人缘。   阿嬷冷笑一声:“可不是。最近又在传,罗茂刚的女婿要买我们岛呢,说是要在海上修桥,以后这里就专门修别墅给有钱人住,我们这些人都要被赶出去。做这么多缺德事,也不怕断子绝孙!”   一位大叔说:“又不是不给你补贴款,以后住在城里,干净又方便,多好。”对待卖岛,岛上大多是这两种态度:年纪大的担心会离开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年轻人的则想着可以拿拆迁补贴去对岸买房子,毕竟住在岛上太多不便利了。   阿嬷不以为意:“我就喜欢住岛上。城里有什么好的,跟鸟笼子一样,见不到天,又看不到地。以后那些鸟也没地方落脚了。”   说起现实的话题,大家都点头赞许,岛上再不方便,但却是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是自己的家,这要是真的卖了,那些山林估计都要被推了,整个生态环境都被破坏了,岛还是原来的岛吗?   于路听得皱起眉头,黄建功打算买岛吗?买这个岛,修一条跨海大桥,那得要多少钱,黄家那么有钱?也许他不需要有钱,只要有关系就可以,从银行里借鸡生蛋,自己根本不出一分钱,就做了这岛的主人。   于路告别大家,往村长家去。于南咬牙切齿地问:“大哥,真是他们说的这样,是罗家不让咱们在岛上摆摊的?真阴险,有本事明着来,做不过人家就使阴招,真叫人瞧不起。”   于路叹口气:“有钱有势不就这样。”   于南恨恨地说:“真他妈缺德!害得那么多人都做不了生意。这姓黄的王八蛋,从来就没做过好事,居然还要买岛。”   于路摇头:“卖岛也不是他说了算的,政府不乐意,谁能买得去?”   “都是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于南恨恨地说。   于路找到村长,说明来意,刚一开口,就被对方拒绝了。于路早就料到会这样,他说:“阿叔,这也是咱们当地派出所的意思,阿海失了忆,没有户口,就不便于管理,所以叫我上村里来落户。”   “阿路啊,如果阿海是个女的,跟你结了婚,户口落到你家来,这是天经地义的,谁也没话说,但现在他是你什么人,怎么迁,以什么名义?这不能服众啊。再说我们这可能要拆迁,大家都盯着呢,我给你开了口子,以后那些嫁出去的、迁到外头去的,全都要把户口迁回来,我要怎么跟村里人交代?”村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农村户口确实难落,尤其是他们这种待开发的地区则更难。   “阿叔,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说了,落到咱们这儿,也可以是非农业户口,将来分地分钱都没他的份,这难道还不行?”幸亏刘浩洋想得周到,早就料到会有这样情况。   村长愣了一下:“什么?非农业户口?”   于路说:“对,只要落个户口,有个身份证明就行。”   村长有些动摇:“这事我得开会跟大家商量一下。”   于路说:“阿叔能尽快帮我把这事定下来吗?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当年我爸走得突然,阿林那臭小子又不争气,还惹上了高利贷,欠了你的钱这么多年都没法还,现在多亏了有阿海帮我,我想着年前要是能把高利贷还了,明年第一个就还你的钱。”   当年村长跟于路他爸于利生关系还不错,于利生死后,账单中还有村长的两万块钱欠款,当时于路他妈又嫁了,只剩下于路兄弟三个,他作为村干部,自然要照顾村里的孤儿,于利生欠他的那笔债就一直都没急着让于路还,没有催促的原因,还因为那是一笔赌债。   赌债这种东西,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债务,人死了就一笔勾销了,但是于利生当时留的欠条上并没有说明哪些是赌债,有厚道的人就跟于路说了不用还了,不厚道的人就一直闷不作声,幻想某天于路能够还上,就算是发了笔意外之财,当然,厚道人还是少,毕竟好赌的就没几个不好逸恶劳的。   村长此时没想到于路这么快就能还他钱,这就等于发了一笔意外之财,心里一高兴:“好,我尽快给你办好这事。”   于路说:“阿叔,以后我就让阿南过来找你吧,我店里很忙,厨房里人手不够,实在走不开来。”   “可以,你让阿南来就好。”   因为于路所不知道的原因,阿海落户口这事反倒顺利起来了。   从村长家出来,于路和于南回了一趟家,从家里要带一些东西过去。于南问:“哥,咱们今年回岛上过年,还是在租的屋里过年?”   于路说:“过年那天回不来,好多人都订了年夜饭的。初一再回来吧。”   兄弟俩路过罗家,于路跟在门口晒太阳的罗茂刚夫妇打了招呼,罗茂刚两口子装作没听见,扭过头去了。于南拉了一下于路的胳膊:“大哥,你干嘛跟他们说话啊,还摆着那副脸色给我们看,好像是我们对不起他们一样。”   “呵呵,没关系,不用放心上。”于路知道罗茂刚两口子不高兴,是因为他们交了很多学费给阿海,估计至今学费都没赚回来。   午饭之前,他们回到饭店,于路的同学已经到了不少。于路上去跟大家打招呼,很多年没见了,大家的模样变化不少,很多人于路都叫不出名字来了,说起名字的时候,很难将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同学对上号。他居然还在人群中发现了罗玉芬,罗玉芬并不算是他的同学,据说是高三分班才到了他原来所在的二班,所以这次来聚会的也不全是他的同学。来的都是客,于路礼貌地笑笑:“大家点菜了没有?”   “点了,听说你家佛跳墙非常有名啊,可惜刚服务员说今天没有,还想来吃个佛跳墙呢。”一个男同学说。   于路笑着说:“要吃佛跳墙,得提前两天预订,因为比较费时,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们店里其他的菜也很不错的,每一道都是经典。”   王洁玲说:“菜都已经点了,不要理阿荣。”   “那你们先坐,我下去忙了。”于路说着就要出去。   被一个男同学拉住了:“于路,好不容易同学聚会一次,别走啊,跟我们聊聊天,你开饭店难道没有厨师吗,还要你这个老板亲自动手?”   于路说:“还真不凑巧,我自己也是厨师,不去帮忙,这顿午饭就要到晚上才能吃上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去忙,等我空来再来陪大家聊天。”   罗玉芬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于路,不做声,这里她熟悉的同学其实没几个,组织同学会的人说这次聚会在海霸王,罗玉芬这才过来的。大部分人也不太熟悉她,都是跟自己的熟人聊,她就一个人坐在一旁听别人聊天。   王洁玲就坐在她的旁边,跟另外两个女生聊天:“你们觉得于路现在结婚了没有,他家店里有个小孩,会不会是他儿子?”   一个烫卷发的女生说:“不知道,你要不问问他?”   另一个直发女生说:“应该不是,我听说于路家里情况很困难,这些年估计都忙着还债呢,也没钱结婚吧。”她话没说得很直接,这种情况,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吧。   “那不是以前吗,现在他都开上饭店了,应该不会那么困难了吧。”王洁玲不死心地说。   卷发女生说:“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男朋友换了几个,都没定下来,要不我给你们撮合一下?”   王洁玲摆了下手:“别乱说,我只是好奇而已。”王洁玲有点垂涎于路的长相,但是又有点嫌弃他的穷酸,不过于路现在也是个饭店小老板了,说不准也是个潜力股呢,她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行,而且她要追人,还用别人帮忙撮合么。   罗玉芬听着这几个人说话,低下头咬着唇玩手机,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王洁玲扭头看着她手里的苹果6plus,主动跟她说话:“你是高三才到二班的吧?”王洁玲高三学文科,不在二班,跟罗玉芬并不认识。   罗玉芬不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阿芬,你小孩多大了?”刚才那个卷发女生说。   罗玉芬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大的三岁了,小的刚断奶。”   卷发女拉着罗玉芬的手:“还是阿芬好,家里条件好,只要专心相夫教子就好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她一样做个全职太太,什么都不用操心。”   罗玉芬听见这话,简直要哭了:“不,没有,我觉得上班挺好的。我打算过完年也去找事做了。”   卷发女笑着说:“你找什么事做啊,做事累死了。你要真觉得闲得慌,跟你老公说一声,让他给你开个店,你只管做老板娘收钱就好。”   罗玉芬苦笑了一下。   王洁玲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卷发女非常得意地说:“他老公啊,是我们这里最有钱的人之一,你知道银海街吗?那儿半条街都是他家的。”   王洁玲眼睛歘一下亮了,艳羡地打量了一下罗玉芬,长得倒还可以,不过因为刚生了孩子不久,身材还有点臃肿,衣服样式也普通,发型也没怎么做过,清汤挂面的样子,看着特别朴素,没想到能嫁个那么有钱的老公,真是好命,难道有钱人都喜欢素面朝天的女人?   罗玉芬简直要挖个地缝钻下去,别人都说她嫁得好,但婚姻合适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又不能跟这些人说知心话,只能生硬地笑着掩饰。   卷发女说:“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们阿芬还是这么温柔腼腆,你家老公是不是就喜欢你这温柔如水的性格啊。”   罗玉芬红了脸不说话。   不多时有服务员送菜上来,有个很把自己当回事的家伙说:“怎么是你们送菜来,叫你们老板来,不能就这么打发我们了啊。”   端菜的阿姨说:“老板在做菜,现在没空。”   王洁玲起身来:“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罗玉芬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王洁玲,心里对她各种羡慕嫉妒,她已经没有资格去做同样的事了。   有人起哄:“美女要记得把阿路给拉上来啊。”   王洁玲非常自信地甩了一下头发:“你们就等着瞧吧。”   有人小声地说:“这样不太好吧,应该是真在忙,否则在他家聚会他不可能不来的。”   “有什么关系,就让她去看看嘛。”   王洁玲下了楼,款款地走进厨房,站在门口往里一探头:“于路,你真在忙呢?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们吃饭呢。”   于路正在炒菜,抽空看一眼对方,陪笑说:“我真在忙,店里厨师不够,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先吃吧,晚点等我不太忙了再过来。”   阿海面无表情地看一眼门口那个女人,眼神里露出厌恶的神色。王洁玲也发现了阿海,并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厌恶,而是很意外地说:“原来他是你请的厨师啊,我见过的,上次在手机店里那个。”   于路笑了一下:“不是,他也是这里的老板,我们合伙开的。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   阿海将菜盛出来,并不关火,等到锅底烧得滋滋作响,然后倒一小勺水进去,“嗤啦”一声,锅内油烟翻滚,呛鼻刺喉,王洁玲看着狭小的厨房里雾气蒸腾,油烟滚滚,赶紧捂着鼻子:“那我先上去了。”说着连忙走了。   阿海对于路说:“卤水鹅没有了,你来做吧。”   于路愣了一下:“我来?哦,好的。”   虽然卤味是他们本地最常见的食物,但因为制作过程过于复杂,一般人家都不自己做,想吃直接上卤味店买,是以于路也不太会做。他只见阿海做过,还没亲自动过手呢。像这种越是常吃的东西,人们的要求就越高,一点点差别,都能吃出不一样来,反倒是那些不常见的菜,随便厨师怎么发挥,因为可对比性的比较少,只要好吃就行了。   正宗好吃的卤味不能用速成法,光熬制卤汁就需要十几个小时,用老母鸡、老鸭子、筒子骨、猪前肘等同时焯水去除血水,捞出放入大锅中加清水再煮,烧开后关小火慢熬十个小时,将汤中材料捞出,然后加入蛤蚧、带壳肉桂、南姜、白蔻、肉蔻、豆蔻、白芷、桂皮、八角、香叶、茴香、草果、香茅草、罗汉果、砂仁等香料包继续烹制三个小时,捞出香料包,加入料酒、老抽、生抽、精盐、鱼露等调料,最后倒入用猪油炸过的葱、姜、洋葱等,卤汁就算熬成了。   这个过程极其复杂漫长,所以一般熬过的卤汁能用好几天,若觉得汁水味道不够,可以再加香料和调料熬制添味。于路这儿的卤汁是之前就做好了的,用不锈钢大桶装着,随时备用,这倒是省了不少事。否则光熬制卤汁就得要十几个小时,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鹅啊。   于路将宰好的整鹅先放在大锅内,加清水漫过鹅,先煮鹅。由于鹅太肥大,这个过程中要不断看火,给鹅翻身,以免粘锅,也避免鹅肉熟得不均匀。等鹅煮得八分熟,再将鹅提出来,放进卤汁中,烧一刻钟即可取出,凉后即可切块装盘,带着酱色的肥嫩烧鹅被整齐地码放在盘里,勾得人直流口水。   虽然不用制卤汁,做卤水鹅的所费时间也不短,等于路的卤水鹅做好之后,他那些同学都吃得差不多了。   又有一个同学下来催了一次:“阿路,你还不来,我们要走了啊。”   于路当时正在给卤鹅不断浇汁,根本就走不开:“啊,你们等会儿啊,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等到于路忙完,阿海过来检查他的成果,他夹起一块鹅肉放在嘴里:“嗯,火候把握得还行,基本可以出师了,下回你来做卤汁。”   于路看着阿海,点了点头:“哦,好。”   “过完年赶紧招服务员,阿伟和阿阳该进厨房了。”阿海说了一句。   “好。”于路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厨房里必须得扩充人手,否则真要把阿海给累死去,这可是他们家的大救星啊,千万不能给累坏了,他舍不得。   “你那些同学差不多快走了吧,去打声招呼吧。”阿海终于发话了,他是厨房里的老大,他不让于路走,于路现在都不敢自由行动。   “好。”于路本来跟那些同学关系一般,这么多年未见,比陌生人熟不到哪里去,见不见都无所谓,只是成年人的生存法则是这样的,有时候需要违心去应酬一点你并不喜欢的东西。于路出去之后,先跟收银的于南打了招呼:“一会儿楼上一号包间的人来买单,你打个八折就好了。”   于南点点头:“好。对了,大哥,还有个事要问下你,阿海哥入我们家的户口,跟户主关系写什么呀,还有名字生日什么的,怎么填?”他上午跑了一趟村里,顺利开到了证明,拿着证明跑到派出所,一问,发现待解决的问题还真不少。   于路抓抓脑袋:“回头我跟阿海商量下,再告诉你。”   于路上到楼上包间,桌子上杯盘狼藉,吃得只剩一些空碗盘了,大家都东倒西歪的,有人在剔牙,有人在吹牛打屁,还有人还在猜拳、推杯换盏。于路一进去,大家都笑嘻嘻地嚷嚷起来:“东道主来了,迟到得太久了,自觉点,自罚三杯!”   “我酒量不好,罚一杯够了吧?”于路接过一个男同学递上来的酒杯,一口气喝干了。   这时王洁玲满面含春地举着酒杯走到于路跟前:“于路,刚才我们还在说,以后你这儿就成了我们班同学聚会的据点了,你们家的菜简直的太好吃了。这杯酒,是我敬你的,一定要喝。”   于路脸上带着笑容:“承蒙大家看得起。我酒量不好,喝一口行吗?”心里却在想,那岂不是以后每次来都要打折。   王洁玲喝了不少酒,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脸上的红晕,她娇憨地看着于路:“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大家都在起哄:“喝啊,美女给敬酒还不喝,多有面子啊,赶紧喝了。”   于路正不知道怎么推脱,包间门被推开了,阿海站在门口:“老板,你来一下,有急事。”   于路赶紧说:“失陪一下,你们自己喝啊,要加菜跟服务员说,我有事去忙了。”说完追上阿海的脚步,“怎么了?”   阿海说:“没什么,知道你在那些人中不自在,把你叫走。”   于路:“……”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   阿海说:“按规矩,你是该去。现在我把你叫出来,所以他们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于路笑起来:“哦,那谢了啊。我还是下去忙吧。”   于路那帮同学走的时候,王洁玲特意跑到厨房来跟于路道别,她喝得有点多,情绪有些亢奋:“于路呢?”   厨房里只有阿海一个,他看了一眼对方:“不在。”   王洁玲并没有走,反而进来了,走到阿海跟前,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微撅着嘴:“他今天真不给面子,我敬的酒都没喝,你帮我转告他,下次让他请我喝酒。”王洁玲吃了一顿饭,就对于路的态度完全改观了,一是因为他的菜做得好吃,这绝对是个大优势,因为本地男人都大男子主义,没几个会做家务的,要是嫁了他,以后就不用下厨房了,二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于路店里生意的红火,觉得是个不错的潜力股,所以打算追求于路。   阿海冷冷地看着她,虽然是人喝多了脑子会不太正常,但这女人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点,他说:“你想追于路?省省吧,他看不上你。”   王洁玲的脸顿时通红:“为什么,他有女朋友了吗?”   “不管有没有,你都没戏!”阿海冷冷地说,然后绕到另一边出去了。   王洁玲伸手捂住脸,转身跑了出去。正好于路从外面进来,对方没注意到他,他想打招呼,还是没打,问阿海:“怎么了这是?”   阿海说:“一只苍蝇,我给赶跑了。”   于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苍蝇?王洁玲?刚才发生了什么故事?然后耸了下肩,嘴角咧了起来,看样子阿海不喜欢这个女的,正好,他也不喜欢。      第27章 鱼饼      于路对这次聚会倒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一群老同学都变得很世故陌生,罗玉芬来过,但是两人连话都没说上。   罗玉芬却因为这顿饭差点连命都送了。这天是腊月二十四,按照传统,是除尘祭灶神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打扫卫生,罗玉芬家里虽然有保姆,但这些事她也得亲力亲为,与保姆同做,她本来打算中午和同学吃了饭,下午再回去干活。   结果从海霸王回去之后,就被婆婆刁难了一通,说她贪玩不懂事,把两个孩子扔家里头,两个孩子哭着要妈妈,吵得要死。罗玉芬没说话,赶紧换鞋子上楼去哄孩子,两个孩子见到妈妈,都扑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别提多伤心了,她赶紧安抚两个儿子。   保姆又来问她打扫卫生的事,罗玉芬今天心情本来不太好,回来又被孩子哭闹,便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哪里该打扫的就先打扫,不要问我。”   罗玉芬平时极随和,也很主动勤劳,保姆的本意是催促她一起去打扫卫生,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高兴,回头就跟罗玉芬婆婆告状,说罗玉芬不愿意打扫,还冲她发火。婆婆一下子火了,跑到楼上指着罗玉芬的鼻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难听的话都数落出来了:作为一个女人,好逸恶劳,不顾家、不管孩子、不赚钱,就知道吃闲饭白花钱,就知道自己玩,就知道往娘家扒拉东西,完全不懂得感恩,比猪狗畜生还不如……数得她一无是处。   罗玉芬几乎要把自己的牙根咬裂,她满脸都是泪痕:“我过了年就去上班!”   婆婆双手叉腰,斜眼看着她冷笑:“你上班?你能干什么?你有什么本事?连老公孩子都伺候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出了我黄家的大门,你要是能养得活自己,我就管你叫婆婆!”   罗玉芬忍不住哭着说:“什么话都是你说的。我不上班,你嫌我花你家的钱了,我上班,你又说我没照顾好你儿子孙子!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你没做好,当然就是错的!还不让人说你吗?”婆婆尖锐地说。   “我就要去上班,不给你们家做牛做马!”罗玉芬终于硬气起来,说了一句重话。   “我看你出去玩了一趟,心就野了,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了野男人,所以想着出去私会!我们黄家就没有你这么不检点的女人。你真是气死我了,阿建呢,叫阿建回来收拾这个女人!”黄家是个暴发户,黄老太太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市井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家境让她底气十足,自信心爆棚,目空一切,对任何人都横挑鼻子竖挑眼,更何况是懦弱无能的罗玉芬,她就没瞧得上这个儿媳妇一星半点。   罗玉芬气得浑身哆嗦,用力将婆婆推出去:“你出去,你出去!我懒得跟你说话!”然后用力关上房门,气得使劲用脑袋撞门,她这是作了什么孽,嫁了这么个人家。   这下老太太如火山爆发,撇着腿,插着腰,还不断用脚踹门,在门外骂罗玉芬偷人养汉,败坏门风,要拖出去沉塘。   屋里罗玉芬的两个儿子吓得抱着妈妈的腿哇哇直哭,罗玉芬也搂着两个儿子嚎啕大哭。   这时门被踹开了,黄建功瞪着血红的牛眼,不由分说,抓起罗玉芬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几个耳光,打得罗玉芬鼻子嘴巴都淌下血来,这还不够,抓着她脑袋用力往墙上撞去:“死女人,贱女人,看我不弄死你!我黄建功什么时候让人这么欺负了,居然被戴了绿帽子,你给我去死吧!”声音尖锐得都变了调,说完抬起一脚,就将人踹飞出去两米远。   罗玉芬被打得脑子都懵了,半点都没有反抗,张嘴一吐,吐出一口血来,两个孩子吓得两声音都没有了。门口的黄老太太也吓了一大跳:“阿建,你不要把人打死了!”   暴虐的黄建功这时才喘了一口气,他伸手指着地上的罗玉芬,厉声吼:“婊子,贱人,你说你今天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去海霸王勾引男人去了?”   罗玉芬躺在地上只有出气的份,没有进气的份,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不过是去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和于路连话都没说上,结果就遭此毒手,真叫她死不瞑目。她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没有说话。   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哭,被黄老太太牵走了,临走还交代儿子:“阿建,她虽然该打,但是你千万别把人打死了啊,教训一顿就算了。”这老太太虽然跋扈,也还是知道杀人偿命这回事的,生怕儿子闯下大祸。   黄建功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罗玉芬:“贱人,我看你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有功夫去勾引男人了。”   罗玉芬吐出三个字:“离婚吧。”   黄建功冷笑一声,面目狰狞:“除非你死了!”   罗玉芬闭了一下眼睛,动了一下,从地上挣扎着起来,黄建功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作声。罗玉芬爬坐起来,喘息了许久,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黄建功冷笑一声:“你想跳楼是不是?你要是有本事跳,我跟着你姓罗!”   罗玉芬拉开窗户,站在窗子边看了许久,然后抓住窗框,使出全身力气往下一扑,黄建功瞪圆了眼,猛地扑上去,但是人已经掉下去了。这是三楼,罗玉芬直直地砸在楼下的台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却是她短暂而沉闷的一生发出的最大声的抗议和哀鸣。   黄建功惊恐地嘶吼起来:“阿芬!”   本来是祭灶神过小年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很热闹,黄家彻底热闹了。   于路知道这事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还是从服务员阿姨嘴里听到的:“阿路,你知道吧?罗茂刚家的阿芬跳楼了。”   于路当时正在切菜,差点切中了手指头,他放下刀,看着阿姨:“阿姆,怎么回事?阿芬怎么了?”   三个阿姨都挤在厨房里,大家都叹气,一个阿姨说:“说是昨天跟她老公吵架,气着了,从三楼跳了下去。没死,内出血严重,现在还在市里医院抢救,脑子也受伤了。”   “是啊,听说是黄建功看着她跳的,他都没去拉吗?真是作孽啊,阿芬那孩子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我看阿芬就是被罗茂刚和李秋莲逼死的,要不是他们贪财,阿芬怎么会嫁到黄家去。黄家那么有钱,明显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阿芬那么柔顺的脾气,去了不是受罪吗?”   “……”   几个阿姨全都是于路同村人,对罗玉芬的底细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儿说起来,无不惋惜叹息。   于路控制不住全身发抖,黄建功那个畜生,要不是逼到绝境了,阿芬怎么会寻死,他拿起刀子,“咚”一声用力砍在砧板上,声音之大,把厨房里的人全都惊住了,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于路。   阿海看着于路,走过去,发现那块砧板已经裂开来了。他伸出手,掰开于路的手指头,将刀子拿了过去,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肩:“人没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楼层不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于路低头看了一下案台上的砧板,换了另一块,从阿海手里拿回刀子,拿了一块肉,“咚咚咚”开始用力剁起来,好像那是黄建功的肉一样,要剁个稀巴烂。   阿海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对几个阿姨说:“没事了,你们出去吧。”回头对于路说,“你别剁猪肉了,剁一下鱼肉吧,晚上好给阿冰做鱼饼吃。”   于路原本一腔愤懑,听见阿海这么一说,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知道吃!”   阿海摊手:“我是个厨子,要是不知道吃还怎么混。”他麻利地从水池里捞出两条两斤重的鲮鱼,去鳞,去内脏,去头,去骨,将批下来的鱼肉放在于路的砧板上:“切吧。”   于路看着鱼肉,提着刀子开始剁鱼肉,开始还是切肉,剁得也不快,后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用力,声音从“叮叮叮”变成了“咚咚咚”,一边切一边骂:“操他妈,狗杂种,畜生,人渣,杀人犯……”   阿海看着他:“你信不信阿冰今晚上吃了鱼饼,也会这么骂人了。”   “放屁!”于路不客气地回他。   阿海说:“你没听过《国王长着兔耳朵》那个童话吗?”   “什么跟什么?”于路皱起眉头。   阿海说:“你很难过?”   于路愣了一下,明白阿海的话,沉默了片刻:“她的脾气一向都很好,人很善良温和,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了,肯定不会自杀的。”   “她以前是你的女朋友?”阿海问。   于路低着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但就算是作为普通朋友,我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黄建功这个畜生,简直就是一条疯狗,到处咬人,居然还在怀疑我和阿芬的关系,我们已经好多年不来往了。”   阿海叹口气:“她肯定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吧。”   于路木着脸说:“我不知道,也许吧。”   “这就对了,你也许早已死心,她却未必。她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遇到不如意的地方,就会想起你的好,这样心里就越来越失衡,夫妻的关系自然是越来越僵。”阿海像个哲人一样分析着这个道理。   于路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这么说起来,她跳楼的事,可能跟我也有关?”   阿海说:“也许跟你有关,但没有你的责任,所以你不必自责。”   于路剁肉的动作停顿了,咬紧了牙关。   阿海又说:“她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说明性格上就有明显的缺陷,她懦弱胆小,不敢反抗父母和丈夫,争取自己的生活。所以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于路瞪阿海一眼:“你这话真够冷血的。”   阿海耸了下肩:“真话总是没人喜欢听。”   “我要不要去看看她?”于路问,其实更像是问自己。   阿海说:“既然你觉得可能跟你有关,还是别去了,省得误会更大。”   于路也知道是这样,不过心里总觉得憋闷难受,他心里替罗玉芬感到不平,却又完全无能为力。   阿海说:“那黄建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他极有可能将这事迁怒到你身上。”   “我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于路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敢来招惹我,让他跟这鱼一样,老子剁他个稀巴烂!”   “多长个心眼总是不错的。你看着点,有肉都到砧板外去了。”阿海淡淡提醒。   于路低头看着砧板上凌乱的鱼肉,因为心不在焉,鱼肉剁得也粗细不均,他深吸了口气,开始专心剁肉,用这份专注将内心的愤怒和难受驱除出去。   鱼饼通常是用青鱼、草鱼等做原料,但是他们这边产的鲮鱼更适合做鱼饼,因为肉质细嫩、滋味鲜美,鱼肉剁成肉泥之后,加入少许生粉、两个鸡蛋、味精、盐、少许糖,在容器内用打蛋器使劲搅拌,打成粘性非常强的糊状,这叫鱼青,将鱼青置入冰箱内冷藏一小个小时,再拿出来打成饼状,就是鱼饼,当然也可以做一些自己想要的形状,比如于冰就特别喜欢将鱼饼捏成小鱼状。   制好的鱼饼放在油锅内,小火煎得两面金黄,可以趁热吃,也可以放凉之后切来炒菜吃。鱼饼既保留了鱼肉的鲜美,更有鱼肉所没有的弹、香、滑、爽,滋味之美,令人回味无穷。于冰爱吃鱼饼,因为鱼饼像他喜欢的小零食QQ糖,嚼起来特别有滋味。   当天晚上,于冰吃到了最爱的鱼饼,他一个人用筷子串了三个煎炸得金黄喷香的鱼饼,当零食一般吃着玩。于路念叨他:“你吃那么多菜,一会儿又要喝水,晚上给我仔细点,尿床了看我不把你屁股揍开花!”   “那我跟阿叔睡!”于冰完全不怕威胁。   于路冷笑:“那我巴不得了,到时候你阿叔睡死了,没人给你开灯,你就在你阿叔床上画地图,看他不揍得你开花!”   “那我跟阿海叔叔睡,他会给我开灯。”于冰现在有恃无恐,他跟阿海的关系磁着呢。   “行,那你跟阿海叔叔睡吧。”于路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晚上于冰并没有跟阿海睡,而是睡在于路床上,于路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怕吵醒人,音量放得很低,其实电视里放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木然地坐着发愣,他睡不着,一闭上眼,总是晃动着罗玉芬那张带着淤青的脸,想着她跟自己说过,想要离婚,为什么不早点离呢,不然就不会有这个悲剧发生了。他不知道这悲剧就是离婚引起的。   阿海从房里出来,挨着他坐了,递给他一支烟,于路没有接,阿海就把烟放在嘴边,自己点燃了,塞到于路嘴里:“抽支烟。”   于路眼珠子转了一下,将嘴边的烟拿在手里,用力吸了一口,呛得他直咳嗽。他少年时期曾偷着学抽烟,并没有太会,后来家里出了事,根本就没闲钱抽烟,所以至今都不会抽烟,一抽还是呛得直咳嗽。   阿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于路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一想到她出事可能跟我有关,我就难受。”于路鼻子发酸。   阿海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不要多想,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有空了,偷偷摸摸去看一眼,确认她好不好。”   于路“嗯”了一声,身体不自觉地往阿海身上靠过去,他觉得浑身发冷,而这个人身上非常温暖。阿海有些意外他的动作,下一刻,他伸出胳膊,环住了于路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于南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咳嗽声,有些不放心,打开门来看个究竟,然后看到了这一幕,他非常震惊,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轻轻将门给关上了。   这一夜,好多人都不能成眠。于路却靠着阿海慢慢入了睡,阿海见他睡着了,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回床上,这个过程他都没有醒。阿海摸着这个人的脸,忍不住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又将于冰抱到自己房间去,不打扰他的睡眠。   年前这几天,海霸王每天至少有一场宴席,饭店里是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有钟彦宏那边的临时工帮忙,才没有显得太乱,不过每天都这样忙碌,把大家都累得够呛,因为完全是没有休息日的,年轻人倒还好,睡一觉就生龙活虎了,但是阿姨们就惨了,年纪本来就大,身体也弱,经不起长时间的站立和走动,一有空闲,屁股就粘在椅子上不愿意挪窝了。   于路允诺过年时给大家发个红包,阿海也很细心,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每天都会给大家炖一锅滋补老火汤,淮山枸杞乌鸡汤、海参里脊肉汤、核桃杜仲猪腰汤、蛤蚧鹌鹑汤之类的,每天都不重样。这花不了多少成本,但是这么贴心,让员工们觉得老板厚道,干起活来抱怨自然也就少了。   于南跑了三天,终于将阿海的户口给落了下来,为了方便,阿海起名为于海,是户主于路的哥哥,出生年月比于路早两年,生日是于路捡到他的那一天,11月3日。有了户籍,就不算是黑人了,临时身份证也正在办理中,要三天才能拿到,也就是说得腊月二十八那天才能拿到身份证了。   二十七这天一早,大家还都在吃早饭,就有一辆车停在饭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人出示证件:“我们是县食品药品监管局的工作人员,谁是这里的老板?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的厨师在患有病毒性肝炎的情况下从事服务工作,请配合我们的检查,出示你们所有人的健康证明。”   于路看一眼阿海,发现阿海也正在看他,他们明白过来,有人又在背地里使阴招,会是谁?黄建功吗?他现在还有闲情来管这个?还是同行中人搞的鬼,比如隔壁那个自取其辱的鸿运酒楼?他心里有些慌张。   于路赶紧说:“我是老板于路。请等一下,我去拿健康证。这是我哥和我弟,他们不是店里的员工,只是过来我这边吃早饭,他们不用出示健康证了吧?”他指了指阿海和于南。   监管人员拿着一个本子说:“你们店里共有厨师两名,于路和阿海,另有五名服务员,一共是七位,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和健康证,我们要一一核实,尤其是要是核对两个厨师的健康证。”   于路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这他妈是谁举报的,连这个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于路,那谁是阿海呢?”监管人员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年纪最小的于冰,没有大人教唆,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于冰不解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阿伯。   阿海面无表情地说:“我是。”   监管局的人冷笑着说:“刚才他说你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那么有肝炎的就是你了?”   阿海非常坚决地说:“我没有肝炎!”   “那你怎么证明,你的健康证呢?”   阿海说:“还没有办。我身份证丢了,正在补办,等身份证补办好,才能办理健康证。”   “没有健康证,是无法从事餐饮业的,所以请你自动离开岗位,办好证明证明你健康合格后才能上岗。”监管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得倒也不算难听,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们还会不定期过来监督检查,如果发现你依旧非法从业,我们将会对贵店进行处罚,在电视台曝光你们的丑闻,甚至吊销你们的营业执照。”   于路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同志,刚才我有些心急了,我们家的师傅确实是丢了身份证,正在补办,健康证没有身份证也是办不到的,所以我才那么说的。我们绝对不是故意不去办的,我能保证,我家厨师没有任何传染性疾病。”   对方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能保证?你用肉眼能看得到病毒?有没有病,上医院检查就知道了。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偷偷摸摸干活,我们随时可能来检查,一旦查实,后果自负!”说完扬长而去。   于路整个人都木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今天晚上他们店里还有一场宴席,明天后天都有,三十晚上还有好多家都订了年夜饭,阿海要是不能下厨,光靠自己这个半吊子能够搞定那么大的场面吗?都怪自己没重视这个问题,应该早点去给阿海办户口的,早早办好,就不会给人抓着把柄了。   于南担忧地说:“怎么办?阿海哥是不是真的不能做菜了?”   于路抹了一把脸,镇定下来:“我打电话问问耗子,能不能帮我催促一下,替我们马上就把身份证办好。”   阿海拿出手机,走到外面去打电话,那头好久才接上,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显然还没睡醒:“谁啊?”   阿海说:“钟老板,我是海霸王的阿海,有个事要找你帮忙。”   钟彦宏清醒了些:“你可真是稀客,说吧,什么事?”   “我们被人举报了,说我有传染病,不能再从业。”   “那你到底有没有啊?”钟彦宏笑。   “当然没有。问题是我身份证掉了,正在补办,健康证也没办到手。”阿海说。   钟彦宏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阿海说:“没几个人知道我丢了身份证,正好我们得罪了一个家伙,他知道我的事,我怀疑是他搞的鬼。现在正是最忙的节骨眼上,我们接了四场宴席,今晚就有一场,还有年夜饭,我要是不能下厨,于路肯定搞不定,这不是要耽误人家的喜事么?”   钟彦宏明白过来:“有人要让你们这几天营不了业,还要赔偿损失,还想砸了你们的招牌?”   “应该是这样。你能帮个忙吗,今天就帮我弄到身份证和健康证。”   “老大,你是神人哪!要得这么急。”钟彦宏嚷嚷起来。   阿海说:“你只说能不能办到?身份证前天已经去办了,按正常流程,要明天才拿得到。于路已经去找小刘警官帮忙了。健康证一般当天也拿不到,所以才要找你帮忙。”   钟彦宏立即如打了鸡血一样:“能,能,我能办到。你到底得罪了谁啊?”   “黄建功。”   钟彦宏声音大了起来:“谁?我操,姓黄的这个乌龟王八蛋啊!这事包我身上了,我一定帮你搞定,你赶紧准备去医院做检查吧。晚饭之前就能帮你搞定。”   “越快越好。还借你们厨房的两个师傅过来,先帮忙把中午这顿顶过去。”   “老大,你就不能歇业半天?”   “中午已经预订出去好几桌了,于路应付一下应该没有问题。”阿海淡淡地说。   “好吧。那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啊。”钟彦宏懒洋洋地说。   “知道,以后必定偿还。”阿海知道,让钟彦宏这家伙帮忙,不可能是无偿的。      第28章 于南的表态      刘浩洋接到于路的电话,听说了饭店的事,也很着急,赶紧就去帮阿海办身份证的事。临时身份证这种东西,有些地方要六七天,有些地方只需两三天,可见只是办事效率问题。他们这儿不算快,说是要四天才能拿到,刘浩洋算是内部人士,朋友急需,只好涎着脸皮跑到户籍科去求同事帮忙抓紧时间。   还好,事情还挺顺利,等他拿到身份证的时候,钟彦宏那家伙恰好也到了,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小刘警官!”   刘浩洋看着那嬉皮笑脸的家伙,没好气地说:“钟老板不请自到,有何贵干?”   钟彦宏凑近他:“找你的。”   刘浩洋皱起了眉头,忍住挥拳的冲动:“滚远一点!”   钟彦宏做小媳妇状:“人家好伤心,好歹我也是来帮你朋友跑腿的。”   刘浩洋看着这个妖孽,眉头一跳:“阿路让你来的?”   钟彦宏说:“阿海让我来的。看样子已经弄好了,给我吧,我帮他带去。”   刘浩洋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我觉得你靠不住,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一会儿阿海自己会过来取。”   钟彦宏也不着急:“那行,我在这里等他吧,反正我还要陪他去医院办健康证。”说着大剌剌地坐下了。   刘浩洋瞥他一眼,然后做自己的事去了。   不一会儿钟彦宏换了个能够看得见刘浩洋的位子,偷偷打量着小警察制服笔挺的样子,觉得特别帅,特别酷,怎么看怎么叫人喜欢。他甚至觉得小警察浑身是刺的脾气都特别对胃口,太容易征服的,他还看不上呢,没有挑战性。   刚坐了不到十分钟,阿海就过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从外面看着像是饭盒,钟彦宏扑上去:“阿海,你真够义气的,还给我带吃的来了。”   阿海看着他:“于路让我带给刘警官的,你要吃吗?”   钟彦宏摸摸肚子:“那还是算了,回头上你家店里吃去。”   “刘警官呢?”阿海问。   钟彦宏抢过阿海手里的饭盒:“我帮你送去。”   “小刘警官,你看,我给你送午饭来了,还热着,趁热吃吧。”钟彦宏借花献佛,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刘浩洋抬头,不理他,看见他身后的阿海,站了起来:“你来了啊,这个给你,收好别丢了。”   “谢谢刘警官。”阿海接过那张小小的卡片,看着上面自己严肃的大头照,果然所有的证件照都巨丑无比,不过上面“于海”两个字让他盯着看了许久,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了一点。   钟彦宏将饭盒放在他桌上:“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海霸王的老板给你捎来的。”   刘浩洋听说是于路给他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饭盒往里边挪了一下:“放着吧,我一会儿吃,还有一会儿才下班。”   钟彦宏劈手将阿海手里的身份证抢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妈呀,比我的身份证照片还丑,我心里总算平衡了,哈哈!咦,你姓于,跟于老板一个姓啊?”   刘浩洋看他在自己办公室里闹腾,好几个同事都看着他们,便板着脸说:“没事就快走吧,别在我这里闹,我这里还忙着呢。”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警察,钟彦宏还是不怕死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刘浩洋看见了,咬牙切齿瞪了他一眼,攥紧想挥出去的拳头。   阿海将身份证夺过来,揣进口袋里。这东西虽然小,分量可不轻,没有这个,还真是寸步难行。   阿海上了钟彦宏的车,钟彦宏问他:“现在去医院?”   “去吧,有一些项目要空腹检查的,等检查完了,再陪你去吃午饭。”阿海之前做过一次检查,已经有经验了,知道今天要检查,早上的早饭都没吃完,然后就一直空着肚子等检查。   “行,那先去做检查。”钟彦宏点头,出发之前,还给他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安排一下,现在马上过去做检查。   钟彦宏的熟人是他的亲叔叔,在医院做行政副院长,他给阿海开了方便之门,很快就做完了检查,然后让他下午过去培训,顺便拿健康证。食品从业人员的健康证要求比较严格,检查的项目多,还要参加卫生知识培训才能拿得到证。   做完检查,钟彦宏看了一下时间:“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两点上班,到时候再过来。”   “行,我请。”   “不去你家饭店?”   “不了,去了添乱。”阿海淡淡地说。   钟彦宏一想也是:“饭店你没有你坐镇,忙得过来?”   阿海放下车窗,看着外面浅蓝色的纯净天空,冬日正午的阳光轻薄而明亮,照在人身上很舒服,他仰头眯着眼看一会儿太阳:“你别忘了,他才是海霸王的老板。没我之前,于路都是一个人做的。”   “但我总有种你是老板的错觉,他就是个打杂处理后勤的。”钟彦宏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阿海说:“这恰是他的能力所在,他现在不过是做菜尚未出师,一旦出师,恐怕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钟彦宏看他一眼:“阿海,这可不像你啊,怎么感觉有些不自信呢,你在厨房里可是霸气得很。我看于老板就算再怎么出师,他在做菜上也未必能比得过你。”   “这有什么可比性,他又不需要和我比赛,他只要菜做得好吃,顾客买账就好了。”阿海看着路边一家装修还比较顺眼的馆子,“去这家吧。”   钟彦宏就笑了:“你还真会挑,本地除了你家,就这家最好了。”他踩了刹车,将车停在饭店前。   阿海说:“那要去试试。”了解一下对手的水平,顺便看看人家的装修。   钟彦宏说:“说实话,这家店论味道,远及不上你家的,但是人家装修有品位,上档次,所以价格要比你家贵一半不止。”   阿海摸摸口袋说:“要是钱不够,就你请,下次还你。”   钟彦宏十分惊奇地看着他:“不是吧,你连一顿饭的钱都没有?”   “你若要吃鱼翅鲍鱼,我就请不了,于路只给了我一千块钱。”   钟彦宏笑得打跌:“你这纯粹是妻管严啊,赚的钱都归他管。”   阿海不以为意:“他缺钱。”   钟彦宏意外地扭头看着他:“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们的事。你同他是兄弟吗?”   “不是。”   “哦,只是同姓啊?”   阿海说:“名字是他给我起的。”   钟彦宏更加意外了:“那你到底是谁?”   阿海说:“忘了。”   钟彦宏突然嘿嘿笑:“也许是不愿意想起?”果然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   阿海推开饭店的门,等钟彦宏进去。   两人落了座,钟彦宏还试图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阿海已经在扭头四处打量这个饭店的装修了。从细节上来说,这个店子装修得还不错,天花吊顶是用木头做的,墙壁刷得粉白,地板铺的不是光滑的地板砖,而是带了一些石头纹理的黑色防滑地砖,有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钟彦宏说:“怎么样,这家店还有点档次吧?在小县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阿海看着送上来的菜单,一翻价格,果然比他家的贵了一倍不止,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顾客来这里,消费的不只是菜钱,还有环境。他们家店就显得太局促了点,离阿海心目中的店差得有点远,不过现在是起步阶段,讲究不了那么多。   点完菜,钟彦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说你和于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阿海垂着眼帘说:“他是我老板,收留我的。”   钟彦宏“哦”了一声:“所以你这是报恩呢?”   阿海说:“谈不上,只是帮帮他。”   钟彦宏说:“看样子于老板是个好心人,好心有好报。你说他需要钱,是不是欠了债?”   “有一些债务。”阿海淡淡地说。   “多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能帮他还上。”   钟彦宏知道这事关男人的尊严,也不强求,举着茶杯:“以茶代酒,敬你们两条汉子。”   阿海没有拒绝,跟他碰了下杯。   这顿饭在阿海吃来,味道也就是过得去,厨师的水平还赶不上于路的,这么看来,自己家饭店的定价确实有点低了,不过现在要涨价也涨不了,就算涨,也只能小幅度提一点,只能以后开新店的时候提价,跟老店错开一点消费层次。   吃了饭,也还没到医院上班的时间,钟彦宏带阿海在县城里转了转。期间阿海还是给于南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店里的情况,于南说:“还好,我哥说你两个月没休息了,给你放了半天假,客人们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几个人说菜做得不好吃。”   “忙得过来吧?”阿海问。   “嗯,时间会长一点,但是也都很理解。”于南说,“我哥问你那边还顺利不?”   “还好,身份证已经拿到了,检查也做了,等下午去听培训拿证,钟老板在,他能帮我搞定。让你哥将晚上宴席的材料都洗好备好,我一定赶回来。”阿海说着挂了电话。   钟彦宏笑:“还是离不了你吧?”   阿海说:“你一个人试试做二十桌菜出来?”   “真是护短。”钟彦宏笑盈盈的。   阿海挺喜欢和钟彦宏这样的人打交道,聪明,识时务,不会刨根问底、咄咄逼人,让他觉得很轻松,作为朋友,也很讲义气,虽然他可能是带了一点自己的私心。   下午做完培训,等检查结果,拿到健康证的时候,快下午五点了。阿海跟钟彦宏说:“你送我回饭店吧,不然来不及了。”   钟彦宏哈哈笑:“都这个点了,客人恐怕都到了,大厨还在这里。”   “我家二厨早就在准备了,怕什么。”阿海并不担心,他们已经办过几场宴席,流程于路早就一清二楚,最先上的卤水拼盘和凉拌海鲜拼盘原本就是于路准备的,后面的热菜等他回去加工就好。   于路这一天的心几乎随时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肾上腺激素分泌旺盛,只觉得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意外,还好,都还只是一些小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午的时候,他给客人做错了一份菜,将咖喱牛肉做成了沙茶牛肉,最后只好免费赠送了人家这份菜。   阿海不在,于路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要是头发丝儿里有神经的话,半点也不敢松懈,生怕一松懈就会出娄子,所以看到阿海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丹田里提着的那口气突然放了下来,人差点就坐下去了:“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来,我快撑不住了。”说完就笑了。   阿海赶紧穿上厨师外袍戴上帽子过去了:“你歇会儿,我来吧。”   于路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感觉腿上的肌肉都还在抽筋:“还有半个小时,人家就要开席了,第一道热菜白切鸡还是生的。”   “没事,来得及的,我看看都准备得怎么样了,菜单给我。”阿海伸手,于路将菜单递给他,于路将菜单递给阿海,心里一下子轻松无比,觉得阿海简直是太可靠了。   五点半宴席开始,服务员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出,满室都是勾人的食物香味,引得人饥肠辘辘的。   刚上了两份热菜,张易伟从外面进了厨房:“老板,监管局的人又来了。”   于路皱眉:“让他等一下,这道菜马上就要出锅了。”这些人真是够敬业的,下班时间还在工作。   “他们已经进来了。”张易伟说。   监管局的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热气氤氲,飘荡着勾人的食物香味,对于饿着肚子还没下班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极致的折磨。早上过来的家伙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严肃地说:“你们这是严重违规操作,必须要罚款,还要向媒体曝光你们!早上才跟你们说了,没有证件是不允许从业的,我们会随时来检查。”说完还举着相机拍照。   于路懒得搭理他们说:“阿伟,你去拿阿海的健康证和化验单给这些同志看。”   阿海补充了一句:“让他把照片给删了,不要乱拍。”   “好,我知道了,请你们跟我来。”张易伟赶紧去拿阿海的健康证去了。   估计监管局的人也不会料到,这边办事的效率会有如此之高,一天时间就把证件给办下来了,毕竟办理健康证正常情况下需要48个小时才拿得到。所以他们都不太相信这证件是真的,拿着反反复复看了许久。   张易伟那边还要上菜,心急火燎的,十分不耐烦地等着他们检查,监管人员问:“这个是什么时候办下来的?不会是弄了个假证吧?”   张易伟是个刺儿头,一听这话就火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故意找茬啊,没有证,我们去办,办来了,你说我们作假,你去作个假给我看看。我们师傅今天中午为了避嫌连厨房都没进,把我们老板累得要死,现在给你看了证件,你说是假的,真的假的你们看不出来?眼瞎吧!还有照片,相机给我,乱拍什么拍,你们是政府的人,政府的人也要讲道理对吧?”张易伟拿过相机,把刚才拍的照片给删了。   对方拿着阿海的健康证,反反复复看了又看,张易伟非常恼火,一把夺过来:“你认不得真假,就叫你们领导来认!看看医院开出来的证明是真的还是假的。”   监管人员看着张易伟,脸色不大好看:“你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的健康证呢?”   “他妈的你故意找碴是不是?今天早上不是给你们看了,现在又看什么看?你没看见店里正在摆喜酒,我忙得要死,还要上菜,懒得调教你。”张易伟说完转身就走,把两个工作人员晾在那儿。   谁也没去理他们,一楼大堂里不少客人都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俩,这俩馋得直咽口水,也没好意思多待,灰溜溜地走了。   这天晚上,于路和阿海齐心协力,将二十桌酒席顺利操办成功。结完账,于路松了口气,这一仗总算是打完了。   和阿海一起回到家里,于南已经安顿于冰睡下了。今天下午于冰突然有些发烧,于南带去检查,说是扁桃体发炎,吊了两瓶水,于南带着他先回家去了,早早安顿睡下了。   于路瘫在沙发里不想挪窝,阿海也躺在沙发的另一头,两人一人一头,你贴着我,我挨着你,将个沙发摆得满满的。于南将浴室收拾干净:“哥,你们谁去洗澡?”他看着沙发上两个人的姿势,低下头不敢看第二眼,难道他哥真的和阿海哥是那种关系吗?   于路用脚碰了阿海一下:“你先去洗。”   “哦。”阿海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洗澡。   于路继续在沙发里躺着,于南走过去,坐在于路身边,于路闭着眼睛说:“阿冰还发烧吗?”   “刚去给他量了体温,不烧了。”   于路手搭在自己额头上:“这些天阿冰也跟着我们累坏了,还好还有两三天就过年了,可以休息了,明天你去买些年货,带阿冰去,给你和他都买身新衣服。”   “我不用买衣服,给阿冰买就好。哥,你自己去买身衣服吧,都几年没看你买衣服了。”于南看着他哥放在额上的手,因为长期在厨房里劳作,那手长满了老茧,比自己的粗糙了不知多少倍,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子。   “我前阵子买了的。你去买,现在也不差那点钱了。阿海衣服不够,他也要买点。”于路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于南扭头看了他哥一眼,小声地问:“哥,阿海哥什么时候回去啊?”   于路猛地睁开眼,紧张起来:“干嘛?”   于南不敢看他哥:“我就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我哪里知道,要不你去问他?”于路现在害怕去想这个问题,被于南提醒这个事实,觉得十分有危机感,他清楚地知道,现在不能没有阿海,没有他,他哪里应付得过来。他最好迟一点再走,多迟?他还没想好,等他想好了再说。   于南说:“哥,你是不是不想让阿海哥走?”   于路沉默了片刻:“他帮了我很多忙,没有他,我怕应付不过来。就好比今天,没有阿海,我根本就做不到。”   于南觉得他哥这犹豫是带了感情挣扎的,这解释也是为了掩饰感情的:“我很感激阿海哥,他能帮哥这么多。”   于路看着弟弟笑了笑:“我何尝不是。”   兄弟俩沉默了片刻,于南突然说:“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于路突然哂笑一下:“怎么突然提到这个?现在哪有那个心思,以后再说吧。”   “哥,不管我嫂子将来是什么样的,只要ta对你好,我都能接受,真的。”于南心疼他哥,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独力支撑着这个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要是有人能够给帮他,给他最大的安慰和爱护,哪怕离经叛道,他也都坚决拥护他哥的幸福。   于路哪里知道于南的心思,闭着眼说:“嗯,一定要找个善解人意的,对你们也好的。你已经洗好澡了吧,赶紧去睡。”   于南说:“哥你那么累,要不把阿冰抱我床上去算了?”   “不用,你也没照顾习惯,他正在生病,我照顾就好了。”于路摆摆手,示意于南去睡。   于南回了自己房间。阿海洗完澡出来,穿着薄棉长裤,坦着上身,拿着毛巾擦头发,走向沙发:“好了,去洗吧。”   于路睁开眼,看见阿海又在秀身材,说:“你赶紧穿上衣服,不冷吗?”   “还好。”阿海将沙发上搭着的t恤套上。   于路说:“明天中午和晚上都有酒席,后天中午有酒席,晚上就没有了,后天下午,你去逛街买点新衣服。”   阿海套上衣服,拨了一下头发:“你也去?”   “我不去了,店里总要个看着。”   “那你去吧,我看店。”阿海无所谓地说。   于路不理他,盘坐了起来,将茶几上的挎包拿过来,打了个哈欠:“今天的账还没清点。”   阿海说:“我来吧,你先去洗澡。”   于路点头:“好。”半点犹豫也没有,这是两个人的店,钱是两个人的,于路完全不担心阿海瞒钱,就好比钱一直在他身上,阿海也从不担心他偷偷藏钱一样,这份信任难能可贵。   于路洗完澡出来,阿海已经将钱清点好了:“一共是四万一千二,除去成本,一共赚了一万二。”   于路站在阿海面前,突然将手里的毛巾用力往桌上一扔:“他妈的,终于能还高利贷了!”说完就低下头不做声了,咬着下唇死死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红,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做梦一样不真实,没想到那个连绵了多年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   阿海看着他,缓缓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被于路一把抱住了,只听见他哽咽着在自己肩上说:“谢谢,阿海,谢谢你,谢谢!”   阿海顿了一下,缓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背上拍了拍:“以后都会好的。”   于路在阿海肩上用力蹭了一下,松开阿海,大声说:“嗯,这是人生新篇章的开启,等忙完这几天,咱们一定好好庆祝一番!”   阿海眼睛含笑:“好。”      第29章 以身相许吧      腊月二十八,海霸王中午晚上各接了一场宴席,大家忙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到二十九这天中午,还办了一场婚宴,下午,于路提着这两天赚的现金,又去银行取了两万块钱现金,终于凑足了十万块钱,用于南的书包装了,提着去还债。   阿海给他当保镖,于南不放心地说:“哥,你不能给他们转账吗?提这么多现金过去,多不安全。”   于路扭头看着阿海,拍拍阿海的胸:“放心,有你海哥在呢,他比中南海保镖还厉害。现金当面点清,他们不会赖账,转账说不清楚。”   于南听在耳中,就觉得他哥对阿海感到非常信任和自豪,便说:“那好吧,那就麻烦阿海哥了,凡事小心。”于南不是没见过高利贷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心里很有些担心,他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是于路和阿海都不让他去。   阿海也不说话,只是从于路手里拿过书包,挂在自己肩上。于路冲他嘿嘿一笑:“我们打车去吧,我好久没坐过出租车了。”   阿海点点头:“好。”伸手招了一辆的士。   县城的的士过年前后都不计价,只要在县城范围内,去哪都是十块钱。于路上了车,报了地点,然后看着放在阿海腿上的书包,既紧张又高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呢。   两人都不说话,拿着这么多现金在身上,确实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于路想起昨天给姓黄的打电话说还款时,他还不大乐意让于路还,于路就说:“黄哥,你们老板是做大买卖的人,我这点小钱他也不看在眼里,对你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却是个巨大负担,我现在有钱还你不要,以后说不定连利息都还不上了。”   姓黄的这才不情愿地同意于路去还钱。   还钱的地方是在高利贷公司,于路本来还担心不太安全,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发现去了之后,人家搞得还正儿八经的,有办公楼,还有前台接待,好像还真是正经公司一样。于路明白过来,于林借的那十万块钱,在人家公司的业务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就跟牛毛一样无足轻重,然而就是这根牛毛,压得他这几年都喘不过气来。   接待他的还是姓黄的,他看见于路,本来还想呼喝几句,又看到于路身边的阿海,便不敢做声了,直接问:“转账还是现金?”   于路说:“借条呢?”   姓黄的说:“借条自然在我这里。”   “先给我看看借条,我再给你钱。”于路说。   姓黄的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打开一个文件夹,翻到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推给于路看:“这儿,先给钱,再给你借条。”   于路看了一眼借条,确实是于林的签字:“钱在这里,我带的都是现金,你最好拿一个验钞机来清点一下。钱点清之后,借条给我,还给我开一张收据,说明我已经把钱都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从头到尾,阿海都没说话,像个专业保镖似的坐在一旁当桩子。   于路看着对方点完钱,借条还给于路,又写了张字条给于路,于路拿着看了一下,递给阿海,阿海看一眼,开口说:“黄卫海是你?”   姓黄的说:“对。”   阿海一手压着钱,不让对方收:“你签字可以,盖上你们公司的章。”   “我签字就可以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姓黄的嚷嚷。   于路也明白过来:“你又不是老板,只是这里的员工,所以还是麻烦盖上你们公司的公章,否则就叫你们老板给我签字。”   姓黄的说:“收据和借条都给你们了,为什么不给我钱?”说着就要伸手来抢钱。   阿海抓住他的手关节,用力一捏,对方的脸立即痛得变了形,嚷嚷起来:“想干什么,打架吗?你们讲不讲道理。”   阿海冷冷地说:“我们的要求是合理要求,你只是一个打工的,还越不了老板的权。事关钱财问题,让你们公司盖个章,或者你老板签个字,这有什么不对?”   姓黄的立即告饶:“好,我去找财务来盖章。”这姓黄的只管一些零碎账,在公司里也没什么地位,所以他不敢在公司里闹事,毕竟来来往往借钱的人不少,放高利贷者要把人哄上贼船,之前的态度当然要好,上了贼船之后,会用什么态度,那就得看欠债者还钱是否爽快了。所以于路还是很顺利地拿到了盖章的收据。   出来之后,于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妈呀,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就是今天了!”然后开始高唱《翻身农奴把歌唱》。   阿海在一旁看着他,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   于路唱了一段之后,回头来冲阿海哈哈笑,挥舞着手臂说:“我跟你说,我很早以前就把这歌学会了,想着等有一天把高利贷还清了,就要大声这首歌来庆祝!雪山啊,光芒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驱散乌云见太阳,幸福的歌儿传四方!”   阿海看着他脸上纵情的笑容,心情也意外地舒畅和轻松:“过两天去钟老板店里唱歌去。”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有去了,阿南和阿冰都去。阿姆们和阿伟阿阳也都——不行,他们都回家过年了,我们去吧,把耗子也叫去。”于路兴奋得直点头,他觉得还了高利贷,自己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享受生活的权利了,至于剩下那些债务,怕什么,它们又不会增多,只要肯努力,还清是迟早的事!   “可以。”阿海点头,那就要把钟老板也叫上,人多热闹嘛。   这个年是于路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自打年还清了高利贷债款之后,他的嘴就没有合拢过,逢人就呵呵傻笑,没事就唱《翻身农奴把歌唱》。   于南看着他哥这样,有些担忧地说:“我哥是不是傻了啊?跟范进中举差不多了。”   阿海说:“没事,让他乐吧,难得这么高兴。”   于南也笑得非常开心:“嗯,我好多年没看到我哥笑得这么开心了。”   于冰不知道阿伯为什么总是笑嘻嘻的,不过这样的阿伯他很喜欢,不会碎碎念他,居然还主动给他买了两大桶烟花,这是于冰头一次拥有自己的烟花,以前总是看着别人放,把他喜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逢人就跟人家炫耀:“快看,这是我的烟花!我的烟花!”   于南看着于冰摇头:“得,家里又多了个傻子。”   张易伟和赵晓阳不明就里,只觉得于路兴奋得有些不正常,说什么都答应,实在不太像他平时的作风,心里嘀咕:老板那么开心,发生什么喜事了?   张易伟这个滑头冲于路拱手:“老板,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哈哈,好。”于路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红包,突然反应过来,“想干什么?红包早就给你们了,还想再要?”   张易伟嘿嘿笑:“老板你还记得已经给我们发了红包了呀,我以为你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于路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   今天是年三十,三个服务员阿姨都休假回家去了,因为她们是家庭主妇,得回去准备年夜饭,只有张易伟和赵晓阳两个小子留下来加班。早上阿姨们回去之前,于路给所有的员工都发了工资,又给每人发了个一千块的红包:“今年辛苦大家了,刚开张不久,我们手头也不宽裕,红包不够大,来年再给大家发个大红包。”   阿海也是老板,他没有给大家红包,只是给每个人都炖了一坛家常版的佛跳墙,除了没有鱼翅、鲍鱼、鱼唇、海参这类的高端海鲜配料,羊肉、鸡、鸭、火腿、干贝、瑶柱、鱼干、香菇、笋干等都还是有的,荤素搭配,海陆兼具,这一坛子价值也不低于几百块,让大家带回去团圆。   阿姨们都很高兴,先不说这坛子菜配料的价值,就单只她们家阿海师傅亲手做的,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在家人面前拿出去也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所以她们都喜滋滋地提着坛子回去炫耀老板的手艺了。   年三十中午,在外面吃饭的人就少了,店里的生意第一次清淡起来,于路第一次不为客少而发愁,反而有些高兴,去了高利贷这笔巨大的债务,他心里可就轻松多了,人少更好,正好他们这边人手也少了,不必那么忙碌,大过年的,人家都高高兴兴地准备着过年,他们总不能忙得连口气都喘不上来吧,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的。   于路一边张罗着晚上的年夜饭,一边说:“明年咱们就不干这事了,大年三十不营业,回家好好过年去。”   张易伟说:“老板,这过年的一顿饭可不便宜啊?你舍得不赚这笔钱?”年夜饭的价格确实不便宜,楼上的包房至少两千块一桌起订,楼下的每桌也是一千二起订,根据菜色不同价格不等,如十人份的佛跳墙宴价格至少在四千九一桌,最贵的一桌已经卖到了六千六。   “有什么舍不得的,钱是赚得尽的?”于路现在是拨开乌云见太阳,心情相当明媚,心也一直处于云端漂浮的状态,金钱这种俗气的东西,他妈全都是粪土!他大爷一直被这王八蛋压迫着,总怎么也直不起腰来喘上一口大气,如今总算可以双手叉腰,对着那些沾满了铜臭味的王八蛋说:“爷现在不稀罕!”   张易伟嘿嘿笑了一声:“老板,过完年给我们加工资呗?”   于路扭头看着他:“想得美!”   张易伟摸摸鼻子,好像那上面有灰似的,嘿嘿笑了两声。   于路补充说:“加工资是没有了,年后店里准备再招人,到时候你和阿阳都进厨房来帮忙,跟阿海学做菜。”   张易伟喜出望外:“真的?我们不用端盘子了?”   “不用了,现在厨房急需扩充人手,得赶紧教你们做菜了。”于路说。   阿海在那边说:“阿伟,赶紧去搅蛋。”   张易伟大声应:“诶,来了师父!”   阿海说:“有点眼色,不要老叫着才做事。”   张易伟嘿嘿笑:“遵命,师父!”   来店里吃年夜饭的客人都很早,下午五点就开始了,大家都要赶着回家看春晚,估摸着到七八点,大部分客人也都走了。于路决定今晚他们的饭要晚一点吃,等客人们都吃上饭之后才吃饭,以往他们都是饭点之前就先吃了,这次是年夜饭,要郑重一点,晚一点才开。大家就一边忙,一边吃着零食点心先顶上,也没人觉得饿。   七点左右的时候,外面所有的客人都吃上了饭,阿海在厨房准备他们自己的年夜饭。年夜饭,要图个吉利,是以也就不拘于某类菜系了,只要吉利就可以,比如鸿运当头、大吉大利、全家福、四季发财、欢聚一堂、金玉满堂、竹报平安、年年有余、福寿全等等,最后还有一道十全十美,十道菜,名字好听,菜式美观,味道自然就不用说了。   第一道自然是鸿运当头,用鲢鱼头和北豆腐制成,鲢鱼头切四块,北豆腐切长厚片,分别用油煎至金黄,将豆腐置入砂锅底,鲢鱼头放上面,烧热铁锅,加入姜末爆香,再加适量清水、料酒、酱油、盐、豆瓣酱、甜面酱、胡椒粉等调汁,将汤汁浇入砂锅内,再上火烧开,小火蒸四十分钟,关火前勾薄芡,撒入青蒜,即成。过年吃鱼头,自然鸿运当头。   大吉大利则是板栗烧鸡。   全家福是海鲜荟萃,将大白菜和冻豆腐略煮做锅底,然后加上螃蟹、对虾、鲜鱿鱼、蛤蜊、香菇、粉丝、牛蒡等,放入料酒、八角、生姜、干红尖椒、胡椒等配料同煮,出锅前加入盐、胡椒粉等调料。   四季发财是四喜丸子。欢聚一堂是冬瓜盅。   金玉满堂是鸡蛋虾仁。虾仁洗净晾干,加鸡蛋清、盐、淀粉拌匀腌十分钟,青豆汆水去生,冷水冲凉沥干水分备用,在高汤内加入盐、胡椒粉、麻油及水淀粉烧开,倒入青豆烧开,关小火,加入腌好的虾仁煮熟,打入鸡蛋两个,用筷子戳破蛋黄,烧开即可关火出锅。   竹报平安是黄芪党参竹荪猴头菇汤。   年年有余自然是红烧鲤鱼,这是年夜饭上永恒的主角,只能看不能吃的,过完年才能吃。   福寿全自然就是佛跳墙了,这一次于路大方了一回,煮了一大坛子,每人一盅佛跳墙,吃个过瘾。   十全十美则是什锦蔬菜。   十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好看、吉利,更重要的全都出自阿海之手,美味得叫人舌头都化了。   他们的菜上齐的时候,客人们此时大多已经买单退场,大厅里的电视机已经在播春晚了,于路一家子外加张易伟和赵晓阳两个家伙,一共六个人一起吃年夜饭。大家围坐一桌,桌上菜香袅袅,热气腾腾,电视里欢声笑语,春意融融,真是个幸福美满的除夕之夜。   于路举着酒杯,对张易伟和赵晓阳说:“今天辛苦你们两个了,大过年的都没回家吃年夜饭,来,路哥敬你们一杯,谢谢,辛苦了!”   “嘿嘿,挺值的,有这佛跳墙就足够了!”张易伟吃着佛跳墙,一点也不遗憾。   于路说:“晚点还有两坛子佛跳墙,跟阿姆们一样的,你俩提回去给家人们尝尝鲜。”   “吃完了还带着走,多不好意思。”赵晓阳笑着说。   张易伟笑嘻嘻地说:“你不好意思,就都给我吧,我家里人多,吃得完。”   赵晓阳瞪他一眼:“一边去。”   于路说:“过年期间我们不营业,虽然有客人之前跟我打过订餐电话,我都给推了,年初八才上班,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年后等我招到人手了,安排会合理一些,一个月至少给你们两三天休息时间。”   张易伟眼泪哗哗的:“老板,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有假休简直是太好了,我敬你一杯。”   于路说:“谢了,那我就喝了。”   赵晓阳一会儿也来敬酒。这两个小子敬完于路,又敬阿海,敬了阿海,还要敬于南,连于冰都不放过,还想哄他喝啤酒,被于路拦住了:“不要胡闹,小孩子不能喝酒。”   张易伟说:“那喝饮料,可乐可以吧。”   正笑闹着,阿海的电话响起来了,他的电话知道的人很少,电话一响,基本上猜得到是谁打来的,掏出来一看,果然是钟彦宏,接通:“钟老板,过年好。”   钟彦宏在那头说:“过年好!你们店里还有吃的吗?被我家老头子赶出来了,饭都没吃上。”   阿海同情地笑了一声:“赶紧过来吧,跟我们一起吃,才吃一会儿。”   “那我过来了。”钟彦宏说着挂了电话。   于路看着阿海:“谁呀?”   阿海放下手机:“钟老板,说要过来吃饭。”   于路意外道:“他没回家吗?”   阿海说:“这就不知道了。”   “宏哥要来啊,嘿嘿,宏哥最喜欢吃佛跳墙了,我们都吃光,不给他留。”张易伟这小子打算使坏。   赵晓阳说:“一会儿他要是吃了你那坛子佛跳墙,我可不会同情你。”   张易伟嘿嘿笑了起来:“算了,还是给他留点吧。”   不出一刻钟,钟彦宏出现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果篮:“过年好。”   于路起身去迎接:“来就来了,还提什么东西。”   钟彦宏将果篮放在一张桌子上:“大过年的,总不好空手,外面也没什么东西卖了。我看看,哦哟,佛跳墙,我在门外老远就闻着香了,果然是吧,还有没有?”   张易伟赶紧狗腿地起身:“有的,宏哥,我给你盛。”   钟彦宏摆摆手:“坐下,坐下,我自己来。看样子我这趟不亏,还能吃上佛跳墙。”   赵晓阳给他拿了一副干净碗筷。   于路问:“钟老板没回家过年,怎么不早点过来?”   “回——哦,昨晚上喝多了,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不好意思回去挨骂,就上你们这儿来了,不嫌我给你们添麻烦吧?”钟彦宏埋头吃佛跳墙。   于路笑:“当然没有,在我家过年的人多着呢,刚才还有好多客人在的。”   张易伟拿着啤酒瓶,给钟彦宏倒酒:“宏哥,今天过年,难得我们一起过,小弟敬你一杯,祝你新年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钟彦宏吃完佛跳墙,端起张易伟倒的酒:“那我也祝你新年进步,越长越高!”   说到身高,张易伟就笑不出来了,他只有一米六九,怎么也长不到一米七,对自己的三等残废身高已经绝望了,他哭丧着脸:“谢谢宏哥,承您吉言!”   钟彦宏笑嘻嘻地喝了酒,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来,来,过年了,给大家发压岁钱。”   张易伟、赵晓阳、于南和于冰都有,发到于冰的时候,钟彦宏逗于冰:“给叔叔拜个年,红包就给你了。”   小孩子最爱过年,一是可以放鞭炮,二是可以收红包,于冰也不例外,他笑嘻嘻地朝钟彦宏抱拳鞠了个躬:“给叔叔拜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是于南教他的话。   钟彦宏笑逐颜开,摸摸他脑袋:“真乖!叔叔给个最大的红包给你。”说完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于冰欢天喜地地接了:“谢谢叔叔!”   一群人吃吃喝喝,笑笑闹闹,倒是分外的热闹,也是于路这些年来过得最热闹最高兴的一个年了。   张易伟和赵晓阳吃了一圈,又要来给大家敬酒,于路这次没让再敬:“看样子你俩都吃饱了,喝完这杯酒你们就先回去吧,陪家人过年去。佛跳墙记得提上,有车就打车,回头我给报销。”   “诶,好。谢谢路哥!”张易伟和赵晓阳敬完酒,都提着佛跳墙的坛子,兴冲冲地出去了。   中国人都重传统,讲究阖家团圆,张易伟和赵晓阳平时虽然调皮叛逆,在家里也还是受宠爱的孩子,大过年的不能回家吃年夜饭,想必家里人也都很牵挂,于路就让他俩先回去了。   钟彦宏盯着张易伟和赵晓阳手里的佛跳墙:“你们还有这么好的福利,佛跳墙吃完了还能提着走?”   阿海说:“这是员工福利,你要吃,得付钱。”   于路赶紧打圆场:“哈哈,别听阿海的,钟老板想吃佛跳墙,我们给你做就好。”   钟彦宏摸着下巴说:“明天能给我做一份吗?我家老头子吃了,说不定就不生我气了。”   于路不知道个中缘由,不解地看着他:“你跟你老头子吵架了?”   钟彦宏嘿嘿笑一声:“其实,今天回去了的,被我家老头子赶出来了。”   于路心想,这大过年的被赶出门来,该是做了什么忤逆长辈的事啊。阿海倒是答应了:“行。”   “我给钱啊,这个不算还我人情。”钟彦宏对阿海说。   阿海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天早就黑了,早早吃完年夜饭的人开始放起了烟花。于冰早就被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勾得魂儿都丢了,要不是满桌子美味的诱惑,他早就跑了,吃完佛跳墙就饱了,大人们还在吃饭,他自己扔下碗筷就跑到店门口去玩了,看着天空中此起彼伏绽放的火树银花,别提多喜欢了,看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抱着自己的烟花桶摸了又摸,催促于南快点,带他放烟花。   于南吃完饭,放下碗筷:“哥,你们慢慢吃,我带阿冰去放烟花。”   桌子上就只剩下于路、阿海和钟彦宏。于路想起个事:“钟老板,我们明天就要回岛上,佛跳墙明天可能做不了。”   阿海则说:“你不嫌麻烦,就上岛来提。”   “可以,可以,我也没地方去,给你们拜年去。”钟彦宏倒是好说话。   于路说:“可以,随时欢迎!”   钟彦宏已经将肚子塞得七分饱了,有空停下来喝酒了:“今天多亏你们收留了我,这杯是我要敬你们二位的,非常感谢!祝你们新年新气象,心想事能成!”   于路和阿海都没推辞,端起酒杯喝了。   于路夹着金玉满堂里的青豆吃:“这个青豆好吃,非常鲜甜。汆水几秒?”吃饭时还不忘请教做菜的秘诀。   钟彦宏拿着酒瓶给他倒酒:“喝酒,喝酒。今天只喝酒不谈别的。有什么想问的,回家你们慢慢问去。”   阿海举起酒杯给于路敬酒:“我敬你一杯,祝你新的一年里万事胜意、心想事成!”   “谢谢!”于路端起酒杯喝了,又给自己和阿海倒上了,端起酒杯,“我也要敬你一杯,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嘴笨,现在只能想得到一个词语:谢谢!”   阿海跟他碰一下杯:“这个你已经说很多遍了,不用再说了,喝酒。”   钟彦宏在一旁说:“你们就跟两口子似的,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都要罚酒,喝酒喝酒!”   于路扭头看一眼钟彦宏:“钟老板你这话说得对也不对,我跟阿海是一家人,但是不是两口子。”   钟彦宏笑着说:“我觉得挺像两口子的。”   阿海看他一眼:“喝酒吃菜,钟老板!”   钟彦宏笑嘻嘻的:“有人嫌我话多了,好吧,我吃菜。嗝儿——今晚的年夜饭真美味!感谢,感谢,敬你们!”   于路没把钟彦宏的话放心上,他心情好,喝酒就很爽快,来者不拒,喝多了,话也变得比较多,伸手勾着阿海的肩,偏着头对钟彦宏说:“你知道吧,钟老板,我真是太感谢阿海了,我昨天把高利贷都还了,全都是阿海的功劳,没有他,我哪有今天,他真是我的大恩人,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   钟彦宏看着阿海,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这还不简单,以身相许就行了。”   阿海咬着牙瞪着钟彦宏。   于路哈哈笑:“我又不是女的,以身相许阿海也不会要,阿海说是不是?”   阿海看着他,抬了下眉:“没准。”   于路只当是说酒话开玩笑,继续没心没肺地哈哈笑:“真的啊,那我就以身相许吧。”   钟彦宏笑着说:“记好今天说的话,不许赖账啊!”   阿海看着这两个人,无奈地轻摇了下头。   于南在外面带着于冰放烟花,五彩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中绽放,璀璨夺目,旧的一年在美好中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在美好中马上来到,新生活就要开启了。      第30章 衣锦还乡      于路的酒量不太好,三个人喝酒,最先醉倒的就是他,还好他的酒品还不错,醉了就趴在桌上呼呼睡。   钟彦宏吃饱喝足,看着于路,又看看阿海:“你自求多福啊。”   阿海斜睨他:“你恐怕自顾不暇吧?”   钟彦宏抹了一下脸:“可不是,我现在内外交困,人还没搞定,家里那边就撕破脸了。”   阿海不喜欢打探人的隐私,就静静地听着,钟彦宏明显说的是感情上的问题。   钟彦宏站起来:“明天上你们家拜年去,赶中饭,到了给你打电话。对了,佛跳墙还剩一些,我打包带走了。”   “行,你自己去装。”   阿海看着满桌的狼藉,本来不想收拾了,但是想着明天不开店,就这么摆着,老鼠就要大闹天宫了,便默默收拾起来。   于南见钟彦宏回去了,便抱了于冰进屋,看见他哥趴在桌上:“阿海哥,我哥喝醉了?”   “嗯。”   于南将于冰放下,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阿海说:“你哥不能走了,我扶他回去,你带阿冰先骑车回去,路上小心。”   于南看着阿海,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于南带着于冰先走了。阿海锁了门,看着蹲在门口的于路,将他拉起来:“于路,回去了。”阿海当着于路的面,从不叫他的名字,始终都只叫老板,只有跟别人说起他的时候,才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于路没有回答。阿海将他拉起来,背在背上,搂紧了他的两条腿:“你趴稳了。”然后走入夜色中,慢慢往回走。   除夕之夜,夜风裹挟着淡淡硝烟味儿,那是鞭炮和烟花的味道,更是富足甜蜜的年味儿,街道两旁,人家门口风中摇曳的大红灯笼照暖着这个幸福甜美的夜晚。阿海背着于路,从容缓慢地走着,觉得内心很充实满足,能够帮于路卸下重担,轻松地活着,就是他今年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没有白过啊。   阿海背着于路,走过关门打烊的商铺,走过摇曳的红灯笼,走过人家的欢声笑语,走过寂寥的渔人街,走回职工宿舍,那里有一盏亮着的灯,是为他俩等候的,那是他们临时的家,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于南开门,看见他哥和阿海,赶紧帮忙拿拖鞋:“阿冰已经洗了澡睡了。我哥怎么办,要不要洗澡?”   阿海看着少年有些疑问的眼神,说:“你帮他洗吧,不洗他会觉得不舒服。”   于南点点头:“好。”   于南个子跟阿海差不多高,但是身形却要单薄不少,阿海帮他将于路扶到卫生间:“有事叫我。”   “好。”   于南费了老大的劲,才帮他哥将澡洗好,给他套上睡衣,自己身上还是半湿的,便叫阿海:“阿海哥,帮我扶一下我哥。”   阿海很快就出现了,试了几个动作,干脆将人拦腰扛在了自己肩上,于南:“……”   于南洗完澡,换阿海去洗,阿海出来的时候,看见于南还坐在客厅里看春晚,节目已经接近尾声,都是些唱歌之类的节目了。阿海打了个哈欠:“还不睡?”   于南抬头看着他:“阿海哥。”   阿海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走到他身边坐下。   于南想了想:“谢谢你,阿海哥。”   “没事。”   于南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阿海哥是不是喜欢我哥?”少年人总是藏不住心事,自从意识到他哥和阿海之间的关系可能不一般之后,他就老在偷偷观察两个人,他们是不是真和自己想的那样,如果是,他俩之间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阿海并没有否认,直接“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这个善良的少年并没有任何恶意。   于南咬着唇,双手十指交叉,用力捏紧了,这种事,对于他们90后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各种媒体渠道的传播和渲染,耳濡目染得多了,很多人都觉得这种事并非是不能接受的,只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身上,总还是要犹豫挣扎的,不可能喜闻乐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如果我哥真的和你在一起,请一直都对他这么好。”   阿海有些意外地扭头看着这个弟弟,这孩子坦率善良得叫人感动,他点头:“一定。”   “那,谢谢。我去睡了。”于南匆匆离开客厅,回了自己房间。   阿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睛直视着电视机,却并没有看里面的节目,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是收获颇丰的一年。   除夕夜,很多人都在守岁。钟彦宏独自在外面溜达,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那边掐掉不接电话,他锲而不舍地再打,还是掐掉。   钟彦宏给对方发了条短信:“我被我爸赶出来了,饭都没吃,你不同情一下我?”   刘浩洋回了条信息:“不吃正好省粮食。”   “我在你家附近,可以下来见个面么,我买了烟花,一起放烟花吧。”   那边过了好一阵才回信息:“我不在家。”   “今天还值班啊?我马上过来陪你。”   刘浩洋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里坐着,非常苦逼,大过年的都要值班,没办法,干了这一行,就是这个命。而且他不想回家吃团圆饭,一大家子都在,大家势必全都把矛头指向他,问他什么时候结婚,给他介绍女朋友之类的。在他们这里,要是不上大学,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他连女友都没有,难怪家人都着急。但是刘浩洋是个彻头彻尾的gay,他不想祸害人家姑娘,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跟七大姑八大姨的说,传宗接代在他们这里是最最要紧的事,不结婚,那怎么行!   所以此刻人家万家团圆,他在办公室里形单影只地打游戏,大过年的,整个服里都见不到几个活人,就几个npc在晃悠,要么就是挂机的家伙在摆摊打怪。钟彦宏说他没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小开心的,至少还有人跟他一样,有家也不能回。   钟彦宏直奔派出所值班室,手指勾着装着一次性饭盒的袋子:“小刘警官,我来慰问你了。”   刘浩洋一看海霸王的打包袋,顿时高兴起来,但是面上不动声色:“你不是说你没吃饭吗?”   钟彦宏将袋子放在刘浩洋桌上:“佛跳墙,有点凉了,有微波炉吗,去加热一下。”   刘浩洋放下鼠标,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香浓诱人的佛跳墙,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抬起头看着钟彦宏:“你这是贿赂,我受不起。”   钟彦宏伸手摸他脑袋:“我最喜欢你这么假正经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赶紧去热了吃吧。朋友送个饭,怎么是贿赂了?”   刘浩洋拍开他的手,最后还是被佛跳墙勾引得没能坚守住节操,嘴里却还嚷嚷:“我跟你不是朋友。你这顶多是借花献佛罢了,晚饭在于路那儿蹭的吧?”白天于路给他打过电话,就是纯粹的过年问候,也没问他在不在家过年,似乎觉得他在家过年是理所当然的,他也就没好提自己还要加班,因为于路也忙,大过年的店里还在营业。   钟彦宏嘿嘿笑:“被你发现了。”   刘浩洋拿着饭盒去隔壁办公室加热,钟彦宏凑过去,看了一下刘浩洋电脑屏幕上的游戏和id,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原来的地方。   刘浩洋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佛跳墙过来了,晚上虽然和单位同事一起吃了年夜饭,但哪里比得上阿海亲手做的佛跳墙啊,他狼吞虎咽地吃菜喝汤,半点也没顾忌形象。   钟彦宏说:“你这儿没什么事吧,一会儿陪我到外面放烟花去。”   刘浩洋一个人也无聊,便也没有拒绝。   钟彦宏半边屁股挂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刘浩洋:“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被我爸赶出来?”   “我是警察,管治安可以,还管不到别人的家务事。”刘浩洋掀了一下眼皮。   钟彦宏看着刘浩洋的样子,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够说点好听的,真想把这家伙操得在自己身下哭着讨饶。钟彦宏俯身凑过来:“我家老头子逼我结婚,我跟他说,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这辈子还非他不娶了。”   刘浩洋往后面一躲:“别,钟老板,这年头女人都不需要从一而终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这么传统保守?”   钟彦宏勾起嘴角,抛了个媚眼:“因为小刘警官你值得!”   刘浩洋打了个哆嗦:“你可别吓我,跟鬼一样阴魂不散啊。”   钟彦宏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地说:“刘浩洋,说正经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咱俩的事,跟我在一起吧!”   刘浩洋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不行。”   钟彦宏说:“大过年的,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让人高兴一下么?”   “我为什么为了让你高兴,而让我自己不高兴?”刘浩洋挑眉看着他。   钟彦宏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吃你的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想从他嘴里听点好听的还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能一起过,这已经算是一大进步了。   大年初一一早,于路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于冰并不躺在自己身边,估计又被于南或者阿海抱去了。于路听着这新年的欢呼声,心也扑棱扑棱地欢跳起来,他起身下床,打开门去,看见阿海正在给于南和于冰发红包。于冰拱着小手作揖:“给叔叔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那画面极其温馨有爱,于路笑了:“师父,我给你拜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阿海扭头看着他,于路还没穿外套,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棉裤,倚在门口嘿嘿乐,傻得可爱,便掏了个红包出来:“拿着。”   于路忍不住咧嘴:“我还真有?谢谢师父!”赶紧蹦过去将红包抢在手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拿过红包了,往年只是给弟弟侄儿发,一个红包包五块钱,想想也真是可怜。   于路还在看阿海的红包呢,于冰已经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阿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于路说:“等等,等等,阿伯要去撒尿,等一下才有红包。”昨晚上他就喝醉了,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今天的红包,没想到一大早就被于冰这小子逮住了。   于南说:“哥,你去洗脸吧,海哥已经做好早饭了,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做好了就该早点叫我的,谁把我的闹钟给关掉了?还是我手机没电了?”于路说。   “海哥帮你关了闹钟,说今天不用买菜开店,就不用早起了。”于南说。   于路看着阿海,挠挠头:“多谢啊。你们先吃,别等我。”   阿海淡淡说:“不急,一起吧。”   吃了早饭,于路也给他们三个人发了红包,阿海不要他的红包,于路笑着说:“拿着,我是老板啊,拿个红包,大吉大利!”阿海只好接了这个红包。   几个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岛上去过春节,虽然家里没几个亲戚,但事先都没打好招呼,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已经住到县城来了,以防别人上门碰壁,还要回去祭个祖,这过年期间,还是得回家过。   东西不少,不仅年货,连被褥都要带回去,装了满满一三轮车。于路笑着说:“这哪里是回家过年啊,跟搬家差不多。回来的时候被子就不拿了,到时候去买新的。”   于南倒是有点不舍得乱花钱:“都买新的啊?我的就算了吧,反正我也要带去学校的。”   于路说:“能要多少钱?哥现在有钱了,买新的,别跟我说了。”   阿海听着于路这话,嘴角忍不住勾起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有了钱,于路的底气也就足了,自信心也回来了。   回岛的船上,船家看着于路拖家带口,提衣携被的,不由得笑了:“你们还真好玩,回家还要带被子。”   于路笑着说:“家里没有啊,不然回去没得盖。”   “那就不在家过年了,在县城过算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   于路笑了笑,没有接话,怎么没人呢,他们走了,都没跟他爸和先人们打声招呼,就那么走了。   “阿叔,咱们卖岛的事有说法没有?”于路问。   船家摇头:“没有,黄家现在顾不上这个。前几天老罗家的女儿阿芬出事了,你听说了吗?”   于路点头:“听说了一点,现在怎样了?”他也试过给罗俊生打电话,但是对方并不接自己的电话,直接掐了,于路也不知道缘由,就没继续打了。   船家说:“听说人是醒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身上有骨头摔断了,治不好的话,就要在床上瘫一辈子。”   于路吓了一跳:“摔到腰了?”   船家说:“具体哪儿我也不清楚,这阿芬还真是可怜,都以为嫁了个什么好人家,结果那姓黄的居然是个那么恶毒的人,要不是被打得太厉害了,她怎么会想不开跳楼?听说阿芬的一只耳朵都给打聋了。”   于路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罗家怎么说的?”   船家叹气:“罗家说什么?黄家说她的耳朵也是摔坏的,脑壳其他地方又没摔伤,耳朵怎么会有损伤呢?阿芬的大儿子也说:是爸爸打妈妈。罗家就算是知道,现在也没说什么,首先就是要黄家出钱救命,等好了再说。罗家本家人倒是想去黄家闹事,但是罗茂刚两父子没让。”   按照本地人好勇斗狠的彪悍血性,女儿嫁出去遇到这种事,那是夫家对娘家整个家族的蔑视,娘家绝对是要出头的,但是当事人父兄都没同意去闹,那些族叔伯兄弟们还能说什么?   于路没有接话,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罗家是怕惹恼了黄家,万一惹火了,黄家再不肯出钱治病,不肯安排人去照顾,那真是要把他们一家子都赔进去了。不对等的婚姻,就得忍受这样的屈辱。   船家摇头说:“当然了,这个事罗家也没办法。人要是摔没了,去闹一场,要一笔钱,这事就算了结了。但是现在人没走,又没好,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于路骑着三轮车下去了,路上遇到熟人,总少不了要打招呼拜年的。于路店里请的三个阿姨都是岛上的邻居,昨天回家来一宣扬,大家就都知道于路在县城开饭店生意红火着呢,于路要发了。尤其是那三家带回来的佛跳墙,那香味简直飘出好远,几乎全村子的人都闻到了,那味道,就跟仙气似的,闻着都能醉人,难怪要发大财。   于路一到家,就有好多小孩上他家来拜年讨利是了。于路早有准备,拿出红包来,一人一个,小孩子拿了利是,都欢天喜地地走了。于冰看着阿伯发出去那么多红包:“阿伯,我也要。”   于路笑着说:“让你阿叔带你去别人家讨利是去,刚散出去的红包不是白给的。”   于南得了大哥的准许,拉着于冰给人拜年去了。这是本地的习俗,大年初一小孩子上街坊邻居家拜年,主人家要准备利是封,不拘多少,五块十块,讨个吉利。往年于路家里条件不好,他只让侄儿和弟弟拜访几家走得近的邻居,相应的,那几家的孩子也会来他家拜年,于路会给点小利是,再多他就应付不过来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情况,一般不会让孩子来打扰。今年情况不同,他才回来,大家就都主动上门来了,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认可,所以于路也可以让弟弟和侄儿去讨利是了。   于路刚将东西收拾好,就有人上门拜访来了,来的是在她店里干活的一个阿姨:“三阿姆,给你拜年了!快进来坐,怎么好让你先来我家,应该我去给你拜年才对。”   阿姨摆摆手:“我知道你刚到家,东西肯定还没收拾好,没关系的。阿路,三阿姆来有事跟你说。”   于路端着瓜果点心出来:“什么事,三阿姆你说吧。”   阿姨抓了点瓜子在手里:“我们店里过完年还要招人是不是?”   “是的。”于路点头。   阿姨说:“你之前不也说过,以后要招年轻人,我那个侄媳妇阿水,年纪不大,才二十多岁,去年在家里带孩子,现在孩子断奶了,想出去找事做,孩子小,她又不想离得太远,听说你店里要招人,所以叫我来问问你,看要得不。阿水是个很老实的妹子,人也勤快,不坏的,我觉得蛮好。”   于路说:“可以啊,只要健康合格就行。等店里开门的时候,你让她过来。”   阿姨笑眯眯地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早点过来把这事和你定下来,免得你到时候人手招够了。”   “我还没有开始招呢,三阿姆要是知道有合适的年轻女孩,也可以给我介绍来,主要是人品可靠就行。”于路笑着说。   阿姨点头:“我知道,当然要勤快不偷懒的,不然招过来给我们自己添堵。”   于路笑眯眯地点头:“谢谢三阿姆,水开了,我给你泡茶喝。”   “不喝了,我还得回去做午饭呢,你忙你的。”阿姨说着,抓了点瓜子起身走了。   阿海拿着桶子和抹布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刚谁来?”   “三阿姆,说她侄媳妇要来我们店里做事,我答应了。”于路笑着说,他心情很不错,以前怎么也招不到人,现在有人主动上他们店里找事做了,这是一种大进步啊。   阿海说:“也要面试一下,形象也很重要。”   于路笑着说:“我见过的,不会太差。我们连阿姆们都用了,年轻女孩还有什么好挑的。”   阿海无奈地看他一眼:“中午吃火锅,不做菜了。”   于路欣然同意:“好啊,好久没吃火锅了。”准确来说,是整个冬天都还没吃过,因为太忙,忙得没时间,大冬天的围炉团坐,热气腾腾,别提多鲜美了。   阿海说:“我去熬汤做底料。”   于路想着阿海从未露手的火锅底料,就忍不住食指大动,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呢,光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于路去厨房帮忙洗菜,阿海用老母鸡和猪瘦肉吊高汤。先将原料过滚水去血沫,再加入冷水煮开,撇去浮沫,加入葱、姜、料酒等配料,关小火炖,维持汤面小滚状态,不能大火,小火可以保证汤清而不浊,鲜香浓郁。阿海嫌这样的清汤还不够,将一块鸡肉剁成鸡茸状态,然后放入已经吊好的汤里,改大火搅拌至将沸未沸,然后关小火慢炖,等汤中杂质被鸡茸吸去,用纱巾滤去鸡茸,留清汤,这就是吊高汤,反复再做一次,就是双吊汤,这样的高汤是用来烹饪最高级菜肴的高汤,清而不淡,浓香诱人。   用这样的高汤来下火锅,可以想见有多么美味。有人从外面进来,抽抽鼻子:“哇呀,你们家又在做佛跳墙吗?太香了!”   于路出去一看,是一个邻居阿嬷:“阿嬷,给拜年了,快进屋坐。不是佛跳墙。”   阿嬷看了看于路,又打量了一下屋子里:“阿路在做饭了?煮的什么,好香。”   于路笑着说:“在做鸡汤。一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   阿嬷看着于路,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说:“阿路啊,你……”   就在这时,阿海在厨房里叫了起来:“老板,快帮我接下电话。”   于路扭头对阿嬷笑笑:“阿嬷,我先去忙一下,你先坐,喝茶吃瓜子。”   阿嬷点点头:“好,你先去忙。”   于路跑到厨房接起电话,是钟彦宏打来的,说他已经到了岛上,在码头,叫他去接他。于路挂了电话,骑上三轮车出去接人。   钟彦宏这次上门拜年,提了不少东西过来,好酒好烟,还有一些进口的糖果之类的,看着还真像是来拜年的,他说都是别人孝敬他的,他借花献佛而已。   于路接了人回来,于南和于冰也回来了,叔侄俩接了一大堆红包,正在美滋滋地拆红包数钱,邻居阿嬷也没走,于路知道她有话说,赶紧过来招呼。   阿嬷看看于路,又看看他领进来的衣着光鲜的钟彦宏,笑着说:“阿路,阿嬷来给你说一件好事,我娘家有个侄孙女,年纪比你小两三岁,在外面打了几年工,人长得蛮秀气的,是个很勤俭持家的女孩,脾气也好,你要是同意,跟她见个面,你看行不?”      第31章 第一个吻      阿嬷的话一出口,屋里几个人都愣住了,包括于路、于南和钟彦宏。于冰不懂,阿海在厨房里没听着,所以都没反应。   于路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他以为阿嬷是来要求找工作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件事:“阿嬷,我、我没想过这个事啊。”   阿嬷笑得脸上的菊花都绽开了:“以前没想过,现在可以想了,你今年都25了吧,不小了,你看我家阿忠比你小两岁,都已经当爹了。你们这个家,也没个女人操持,总不像话。你爸不在了,你妈也不管你,我们乡里乡亲的,是要替你操把心的。”   于路沉默不语,当初罗玉芬嫁人之后,他难过了好一阵子,也知道自己这情况一时半会儿也娶不上老婆,所以也就暂时不去想那个事了。去年是他的本命年,也是春节里的时候,他大姑妈过来,说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对方不嫌弃他家有债务,也不嫌弃他带着个孩子,那女的年纪比他大三岁,一只眼睛看不见,于路当时就直接给回绝了,他才二十出头,年富力强,一表人才,就因为家里现在困难一些,就该当处理品给处理掉了?因为这件事,他大姑妈生了他的气,也不怎么来往了。   没想到如今又有人来给自己介绍对象了,这次听起来似乎不是个残疾人,因为他家的情况变好了吗?不过于路现在真没有精力去谈女朋友:“阿嬷,还是算了,我现在还欠着很多债,没有钱结婚。”   阿嬷笑着说:“你现在开了店,生意那么好,欠债慢慢就还上了。你家里确实要个女人来管家啊,帮你看孩子洗衣服管钱,有女人管家,账还得才快。真的,阿嬷是过来人,有经验,不是乱说的。你现在这个年纪结婚,还能找得到合适的姑娘,年纪再大一点,以后就没好姑娘让你挑了。”   钟彦宏在一旁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于路更加尴尬了:“阿嬷,我暂时不想这个问题,等两年我还了债再说,谢谢阿嬷替我着想,厨房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赶紧去厨房了。   阿嬷有些尴尬地说:“阿路这是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大了,总要结婚的嘛。不管怎么样,你先看看人再说啊。”   于路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跑了,余下阿嬷尴尬地坐在那儿。于南说:“阿嬷,我哥自己会找的,不劳你老人家操心了。”   阿嬷看着于南:“你哥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这个我不不知道,我哥的事,我管不了。”于南没想到阿嬷会问到自己头上来,赶紧摇头否认。他从他哥对说媒这件事态度觉得,他哥说先还债再谈婚事不过是借口,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去交女朋友,他心里有人了,而那个人,是阿海。   事实是,于路本人对说媒这件事就很反感,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要结婚就要找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够靠相亲去结婚,结婚又不是为了找个人传宗接代,也不是为了找个老妈子来照顾自己,更不是找个管家婆来管自己,是要找个自己真心实意喜欢、能一起过日子的人。   于路进了厨房,阿海问:“谁来了?说什么?”   于路看着阿海:“呃,没什么,一个邻居来串门。”   钟彦宏抓了几颗瓜子在手里,晃悠着进了厨房,看看被蒙在鼓里的阿海,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我说于老板,人家给你介绍女朋友,你好歹也见一见啊,才知道喜欢不喜欢。”   阿海听见这话,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钟彦宏,又看看于路,于路尴尬地说:“钟老板你别乱说话,我不会去相亲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老土的办法找老婆,作为男人也太没本事了。”   阿海脸上神色略显复杂:“有人来给你做媒?”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于路也没好意思看他,他觉得相亲是件难为情的事:“就是隔壁的一个阿嬷说的,我没答应。”   钟彦宏继续说:“我看那个老阿嬷也太没见识了点。像于老板这样的青年才俊,长得好,又有本事,还用人介绍女朋友吗,还说什么过两年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她不知道男人越老越有魅力,男人娶老婆,最大的问题不是年龄,而是money!阿海我说的对不对?”   阿海说:“厨房里油烟多,钟老板还是出去吧。”   钟彦宏赖着不走,笑嘻嘻地说:“其实于老板,每个男人都最想娶一个糟糠之妻,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能够陪在身边,这个人不嫌弃他穷,不嫌弃他丑,对他始终不离不弃,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这样的人,你才愿意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你说是不是?”他说完这话就走了。   钟彦宏这话简直说到了于路的心坎上,他一直希望有个女人能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出现,陪伴他度过人生的低谷,这样最容易看到人心。然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倒是阿海出现了,他帮助自己一步步走出泥淖,步向人生的坦途,可以说,没有阿海,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他对说媒这件事相当反感,总有点别人来坐享其成的感觉,怎么可能会有真情?   于路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一眼阿海,如果阿海是个女的该多好,自己就拼命去追,把他追来当老婆,一辈子都宠他爱他,敬他护他。   阿海正好抬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阿海的眼神非常温柔,也带着一点宠溺,于路第一次与他对视感觉到心跳有些加速,他有点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避开了与他对视。   阿海问:“想找女朋友了?”   于路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哪里有功夫去想那些。”   阿海沉默了一会儿,说:“帮我拿一块牛肉出来,要肥瘦相间的。”   于路赶紧跑去拿牛肉:“我来切吧,要切成薄片对不对?”   “我来杀,你去准备电磁炉和锅子,差不多可以吃饭了。”阿海说。   于路说:“好,我马上去准备。”   于路去洗锅子,突然听见于冰在外面哭,他赶紧跑出去:“怎么了,阿冰?”   于冰站在院子里,哭丧着脸:“阿荣打我。”   “别哭。他为什么打你?”于路皱起眉头,阿荣是罗俊生的儿子,比于冰大两岁,以前倒是经常在一起玩的。   于冰抬起胳膊擦着眼泪:“他抢我的鞭炮,还骂阿伯是骗子和强盗,骗他家的钱,说我们全都是坏人。我就打他,但是我打不过他。”   于路走过去,抬手替他抹掉了眼泪:“那以后就不要跟他玩,也不要随便和人打架。”   “他骂阿伯!”于冰为这个事非常愤愤不平,虽然不知道骗子强盗具体是什么,但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阿海站在厨房门口:“以后阿海叔叔教你打架,谁骂你阿伯就打谁。”   于冰说:“好!”   于路看着阿海:“你怎么教孩子的呢?”   “骑到头上撒尿了,还忍吗?”阿海说着转身进屋去了。   钟彦宏站在堂屋门口嗑瓜子:“阿海说得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于路虽然觉得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必定是要还击的,但他还是觉得阿海和钟彦宏都属于妥妥的暴力分子。他仔细检查了一下于冰身上,没什么损伤,便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这事就这么了了,小孩子打架,不是常有的事么。   还没进屋呢,何娟就牵着她儿子阿荣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了:“你看你们家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小就知道打人,下手还这么狠,不好好教育,以后就是个杀人犯!”   于路站住了,赶紧叫一声:“嫂子,过年好!”   何娟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你家于冰打的,我儿子的脸都给打青了,大过年的,第一天就被人欺负,你们全家都骑到我们头上去了!”   于路说:“嫂子,小孩子打架这是常事,不用这么夸张吧。阿冰比阿荣还小呢,怎么会是他欺负阿荣?伤在哪儿了,我看看,给他擦点药就行了。”   “打的不是你儿子,所以你不心疼,你看看这伤!你们一家子不能这样,从大的到小的都欺负我们。”何娟的情绪看起来非常激动,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于路皱着眉说:“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欺负你们了?小孩子打架,我家阿冰也是挨了打的,不能因为他脸上看不见伤,就说他没被阿荣打,他刚才还跟我哭呢。”   何娟嚷嚷起来:“我管你那么多,现在是你们打伤了我们,那就要赔钱,不能就这么算了!”   钟彦宏站在门口,张圆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娟。   “多少钱?”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   何娟说:“五千!”   钟彦宏“噗”一声笑了出来。   于路知道何娟这是在发泄罗俊生交学费学做菜的不满,便说:“嫂子你看这样好吧,我这里有一百块钱,你给孩子拿去买点药擦擦,多的就给孩子买糖吃了。”   何娟不依不饶地说:“一百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五千块,一分不能少。”   钟彦宏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说要多少就多少。要五千块可以,赶紧带你儿子去验伤,拿了验伤单来,不够五千块的,我保准把他打到值那个费用。”   “钟老板你别闹行不?”于路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钟彦宏,他知道何娟这是无理取闹,便说,“嫂子,我知道你家里最近事情多,心情不太好。但是大过年的,这样闹得叫别人笑话,我替我家阿冰跟阿荣赔礼道歉了,这事就算了吧。”   何娟一听这话,就朝于路啐了一口:“呸,你们讹我们的钱就不怕人笑话了!赚这种黑心钱,也不怕吃了穿肠烂肚!”   于南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再这么说,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拿了一把大笤帚,就去赶人,“滚,泼妇,不要脸,大过年的跑到别人家来闹事。”   何娟一边跳一边骂:“打死人了,快救命啊!”   于路赶紧喝住弟弟:“阿南你别闹行不行?”   何娟这么一闹,隔壁不少邻居早都出来了,大家都站在院子边上看热闹,爱看热闹是人之天性,更何况是吵架这种事,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八卦。   阿海面色森寒地走到院子里:“我五千块卖一道菜的配方,明码标价,罗俊生自己愿意跟我学,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觉得我是骗子,那你们就是自愿上当的蠢货,这有什么好再讲的?讲出来也只能让你们自己更丢人。”   何娟流着眼泪大声哭诉:“你就是个骗子,骗走了我们几万块钱,你这个强盗、骗子!还有你,于路,你害得我们阿芬跳楼,你这个不要脸的,勾引有夫之妇,害得人家差点家破人亡,你要遭天谴的!”   于路如遭雷击,眼前发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勾引阿芬,害得她跳楼?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于路推测过罗玉芬两口吵架的原因,可能是黄建功疑神疑鬼到自己身上,但是断然没有想到,这个罪名会直接栽在他头上,还说什么勾引,简直是太荒谬了!   何娟说:“阿芬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想狡辩吗?”   于路忍住伸手抽她的冲动,咬紧了牙关:“那你就把阿芬叫过来,我要当面跟她对个清楚!我于路别的本事的没有,但做过的事绝对敢作敢当。要是阿芬真的和我有什么,我现在就被雷劈死!要是她和我真有什么,他妈的黄建功还能碰她一根手指头?还会逼得她跳楼?自从她嫁给黄建功,我跟她单独见面的次数只有一次,那是你们和黄建功合伙拆了小吃街,我不能摆摊,阿芬过来替她哥和她男人跟我道歉,话还是在路上说的。她跳楼那天在我店里参加同学聚会,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我跟她连一句话都没说上。这就是你所谓的我勾引了阿芬?操你妈的,你们一家子都是要钱的鬼,把她当成了摇钱树,逼死了她还往她身上扣屎盆子!你们就是这样做娘家人的,你们还有人性吗?你们连畜生都不如!滚,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抽死你!滚!”于路暴喝了一声!何娟吓得打了个哆嗦。   周围邻居都无奈地摇了摇头,于路和罗玉芬的事这岛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不是罗家人贪着黄建功的二十万彩礼,李秋莲以死相逼让女儿嫁过去,罗玉芬最后怎么会被逼得跳楼?如今居然还说罗玉芬跟别的男人有染,姑且不论这不是事实,就算是事实,作为娘家人,会当着这么多外人面说吗?这都是什么娘家人,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难怪阿芬要跳楼。   何娟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女人,这个时候说的话,完全就是自取其辱,给自己家里招黑。罗俊生铁青着脸从屋里出来了:“闹什么闹,赶紧给我死回来!蠢货!”走过来,伸手给了何娟一巴掌,然后拖着回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摇着头,无奈地叹着气走了,于路也没精力和大家打招呼,他气得急剧地喘息着,刚才那瞬间,肺都要被气炸了。   钟彦宏发现到八卦,小声地问阿海:“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八卦?黄建功的老婆和于老板什么关系?”   阿海没好气地说:“青梅竹马,棒打鸳鸯。”   “我靠!黄建功的老婆跳楼,跟于老板有关?”   阿海横他一眼:“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听起来是个很可怜的女人,黄建功外号黄疯子,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爱争风吃醋,心眼又小,有严重暴力倾向,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他吧。以前他跟我的一个朋友同时看上一个坐台小姐,小姐不都是谁有钱跟谁,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结果这就惹恼了黄建功,他将那女的踢得脾脏破裂。后来那女的都没敢在这里待,养好伤就跑到外地去了,没敢再回来。”钟彦宏说起黄建功的劣迹,就忍不住摇头叹息。   “畜生!”阿海吐了两个字。   钟彦宏换了话题,对阿海说:“你那菜谱才卖五千块一道?也太亏了吧。”   阿海不回答他:“都准备好了,吃饭了。”   于南垂头丧气地说:“以后都不想回来了,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不回来?我行得正坐得端,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于路眼睛赤红,还处于盛怒状态。本来还想跟罗俊生打听一下罗玉芬的情况,现在这样子是不用说了,两家彻底撕破脸了,只可惜了罗玉芬,希望她能够早点好起来,早日摆脱那个泥淖。   阿海拍拍于路的肩:“好了,没事了。吃饭吧。”   于路说:“明天咱们上一趟市里吧,我带你去做检查,顺便看一下阿芬。”   阿海说:“看阿芬可以,做检查就算了。”   钟彦宏说:“大过年的,你们都没出门给人拜过年吧,第一趟出门就去医院,晦气不晦气啊?”   于路想了想:“要不明天去耗子家拜年吧。”于路有两个姑妈,此外跟别的亲戚就没什么来往了,舅舅姨妈们早就在他妈出嫁的时候就断了来往。   钟彦宏顿时喜出望外:“好啊,就去他家拜年!我也一起去。”   本来过年该高高兴兴的,结果被几个不速之客这么一闹,把喜庆的氛围全都赶跑了,于路怀疑自己回来过年这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好在中午的火锅还是很美味,虽然因为不能初一杀生,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主要以素食为主,荤菜只有牛羊肉、肉丸子和阿海自己加工的蟹棒,但由于汤底实在太过美味,普通的食材也变成了珍馐佳肴。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只有于路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   钟彦宏吃了午饭并没有马上走,因为阿海还在给他做佛跳墙,直到吃完晚饭,佛跳墙才做好,钟彦宏坚持回去了,约好第二天上午在对岸码头等他们,一起去给刘浩洋拜年。   于路对阿海说:“我怎么觉得他比我还积极?”   阿海说:“本来就是。”   “为什么?”   阿海说:“你去问他。”   于路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摇摇头不说了。等于南和于冰都睡了之后,于路依旧了无睡意,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里乱糟糟的,无法平静,揣了瓶酒跑到外面去吹风。   夜晚的海风很大,海浪冲击着岩石,像击鼓一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鸣响着,海面上一片苍茫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于路打开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被辣得猛咳起来,他拿的是今天钟彦宏带来的一瓶白酒,也没看多少度,入口火辣辣的,至少得有四五十度了。   酒入愁肠,变得苦涩起来,于路伸手捏了一下鼻子,控制住将要崩溃的情绪。虽然早已体会过了人生的无常,但是这种事接二连三发生,还是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坦然接受。   “一个人喝闷酒,我陪你。”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挨着于路身边坐了,拿过于路手里的酒瓶,喝了一口,“52度五粮液。”   于路苦笑了一下:“你对酒还有研究?”   “以前用这个做过料酒。”阿海说。   于路的心不知道怎么就漏跳了一拍:“你想起来了?”   阿海说:“想起很多跟做菜有关的事。”   于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要是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应该马上就要回去了吧。”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从常理上来说,阿海能想起从前的事,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但是他却觉得难受恐慌,生怕他跟来时那么突然地又走了。他从阿海手里拿过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还是火辣辣烧喉的感觉,辣得他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这种感觉很过瘾。   阿海叹了口气:“不知道,你要是留我,我可能不会走。”   于路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有他的家人、朋友甚至是爱人,自己怎么留他?靠海霸王的一半股份?说不定人家本来是个顶级名厨,有个饮食王国呢,海霸王算什么?想到这里,于路又喝了一大口酒。   阿海拿过酒瓶,自己抿了一小口:“白酒不是你这么喝的,容易醉。”   于路说:“不会。”说着打了个饱嗝,一摸脸,已经烧了起来,烈酒到底还是不一样。   阿海说:“你心情不好,因为阿芬的事?”   于路垂着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间:“也不全是。”   “那还为什么?”   于路抬起头,抹了一把脸:“这社会太现实了,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人家看我就跟一团烂泥一样,我喜欢的女人因为钱嫁给了别人;他们后来给我介绍什么样的女人,瞎子还是瘸子来着?说人家不嫌弃我穷;我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人家跑来跟我说,要找个女人来替我持家管钱。我操他妈的,我有钱了,就有人愿意来帮我管钱了!全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没有钱,就什么都没有。除了钱,真情就他妈一钱不值!要不要这么恶心,这么现实啊!”   阿海抬起手,放在于路背上,轻拍着安抚他。   于路吸了一下鼻子:“我也想像钟老板说的那样,有个人在我最困难最需要的时候陪着我一起度过,而不是看着我有钱了,就都朝我奔过来了,这让我怎么去相信她的真心?可是一个都没有!”   阿海说:“我难道不算?”   于路扭头看着阿海,无奈地笑:“我今天还在想,你要是个女的多好,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娶了。”   阿海突然凑近了于路的脸:“其实不是女的也可以。”   于路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他感觉到阿海在逼近,因为他的气息都喷到自己嘴巴上来了,但是他却忘了闪躲,只是愣愣的顿在那儿。   阿海凑过去,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于路的唇,轻轻地吮吻了一下他的唇瓣,然后用舌尖轻叩他的牙齿。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糊涂了,于路不仅没有闪躲,反而启开了牙关,阿海伸手托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第32章 欲擒故纵      阿海的舌头探进于路的口腔,追逐着于路的舌头,经验并不丰富的于路无意识地闪躲着,阿海只好舔过他的上颚,引得他一阵战栗,身体发软地往阿海身上靠去,意识也渐渐沦陷。   就在完全沉沦的边沿,于路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他和阿海,两个男人,怎么能这样,这是不对的。他用力推开了阿海,猛地起身,退了一大步,背部撞在了一块岩石上,疼得他牙一呲,但是他没有停留:“对不起,我喝多了,我要回去了。”说完转就跑。   阿海猛地起身去拉他,但是没有拉住:“于路!”脚下响起“叮叮咣咣”的声响,是他将酒瓶子踢倒了,阿海顾不上酒瓶,慌忙拿出手机开了手电模式去追于路,于路说要回去,结果往那头跑了,那不是离家越来越远吗?   于路脑子里一片混沌,脸上也烧得发烫,他肯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和一个男人亲嘴呢,简直是乱了套了,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家的厨师,他的师父,他最依仗的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这以后还有脸面对吗?   于路跑了一路,结果发现自己跑到海边上了,下面就是飞溅的海水,还落到他的裤子上、鞋子上,他蹲下去,捧起海水扑在自己脸上,大力喘息了几口,冰冷的水让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然而依旧心乱如麻,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爸就死于酒醉,现在自己也要被这酒给毁掉了,从今往后,他发誓再也不喝酒了!于路懊恼地拍打着水面。   阿海焦急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于路,于路!你在哪儿?”   于路赶紧把自己缩在一块岩石后面藏起来,他现在哪有脸见阿海。阿海听着呼啸的风声和不绝于耳的海浪声,却看不见于路的人影,心急如焚:“于路,你赶紧回来,别在外面,太黑了,又冷,太危险了。”   于路被寒风一吹,身上那点燥热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寒气沁骨,脑子也清醒起来,这算怎么回事,自己总不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躲着,简直是太没有担当了,这只是一时冲动,做错了,就要勇敢认错,不然以后都没法面对阿海了。他深吸了口气,从岩石后出来了,阿海已经走到别处去了,他再次用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努力清醒一点,鼓足勇气:“阿海,我在这。”   阿海打着手电匆匆跑回来,看着湿漉漉的于路,心里一慌:“怎么了,掉水里了?”   于路慌忙看阿海一眼,赶紧垂下眼帘:“没有,洗了个脸。对不起,刚才的事是我喝多了,一时糊涂,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没发生过,就这么让它过去吧。”于路一边说一边迅速地摆手,似乎急于将这一页揭过去。   阿海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于路,其实我……”   “阿海!”于路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让它过去,好不好?以后不要再提了,行吗?”   阿海听着他语气里的恳求和紧张,微叹了口气,本以为至少挑明自己的心意,没想到这也不行,闭了下眼,点头:“好吧。上来,回去了。”说着伸出手给他,想拉他上来。   于路低着头,装作没看见那只手,自己爬了上去,然后匆匆往前走。阿海走在他身后,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他走上了回家的路,想起刚才的酒瓶子,倒回去,看见那瓶酒已经倒得差不多了,他将瓶子捡起来,抹了一下瓶口,然后喝了一小口酒,仿佛于路留下的气息、唾液和温度,都还残留在那儿一样。   阿海回到家,于路已经关上灯睡了,阿海站在他的卧室门口,轻敲了一下门:“于路,你洗脸了吗?”   于路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仿佛躲进了最坚实的壁垒里,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洗了。”   阿海关上堂屋的灯,回自己房间了。于路伸手按压住怦怦狂跳不能平静的心,心里沮丧得要死,本来是想理一理愁绪的,结果怎么反而越理越乱。今晚看样子是别想再睡了,他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将脑袋也埋进去,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事,千万不能再去纠结这件事了,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他在心里冲着自己大喊。   然而一闭上眼,还是阿海,满脑子都是阿海,自己是喝多了犯糊涂,但是阿海肯定没有,他刚才想说什么,他之前还说什么了?停!不要去想了!于路喝令自己不要再去钻牛角尖,再钻就出不来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事情,阿芬的病情怎么样了,探了病,让阿海去做个检查吧,停!又到阿海了,换一个,想别的!明天去耗子家拜年,钟老板接他们过去,耗子和钟老板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该不会,该不会他们俩有什么吧,男人和男人也能那什么吗?那自己和阿海……停!又到阿海了!   于路懊恼地坐了起来,用力揉了一把脸,自己这是魔障了,要出不来了,他深吸了口气,复又躺下,将于冰搂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数着绵羊,让自己放松下来。这一夜,于路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数了几千只绵羊,到底还是睡着了。   早上于冰早就自己起来穿衣下床去玩了,于路裹在被子里睡得人事不省。八点半,于南再次进了他哥的卧室:“哥,起来吃早饭了,今天还要去拜年。”   于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发蓬乱,满脸胡子拉碴,黑眼圈赶上熊猫了,他耷拉着脑袋:“去谁家?”   于南意外地看着他哥:“哥你糊涂啦,昨晚没睡好?说好了今天去浩哥家的啊。钟老板已经打电话来催过了,让我们早点过去。”   于路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来没睡好的原因,整个人都蔫了,他又倒回床上,蒙上被子:“我还没睡醒。”   于南笑起来:“哥,你现在都快赶上阿冰了。”   于路说:“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就起来。”   于路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见阿海,肯定无比尴尬吧。他磨磨蹭蹭着不愿意起来,到底还是爬了起来,因为阿海在门口说:“老板,等你吃饭了。”于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还好还好,他还是管自己叫老板,没有叫名字,说明他已经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于路努力使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好,就来了。”   于路将自己收拾好,洗了头发,刮了胡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但是两只大黑眼圈出卖了他,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笑脸,鼓足勇气出来了。大家都在饭桌前吃饭了,阿海煮的三鲜粿条汤,放了瘦肉、猪肝、猪小肠,还有木耳、生菜和枸杞等做点缀,看起来非常鲜美。三鲜的佐料是需要新鲜的,于路看了一眼碗里的粿条:“你早上还去市场买肉了?”这话是问阿海的,并没有看着他说。   阿海抬头看他一眼,于路的两只耳朵还带着红色,在晨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半透明色,心情不由得好了一点:“嗯,很早起来了,去了趟菜市场。”   于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粿条,于南不知道他哥和阿海之间暗潮汹涌,于冰显然已经忘记昨天和人打架的事,一边吃,一边还把玩他的擦炮。于路也没心思去管,于南将他的擦炮拿走了:“赶紧吃早饭,别把鞭炮弄到碗里去了。”   于冰被没收了鞭炮,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来把玩,简直就是个患多动症的小孩,就是没法专心吃饭。于路不敢看阿海,便瞥着于冰,伸手将于冰的红包拿走了:“你昨天的红包呢,都没给我,放哪儿了?”   于南说:“我给他收起来了,放在条桌的抽屉里。”   “哦,一会儿都给我。”于路说。   于冰嚷嚷起来:“那是我的钱!”   于路说:“知道是你的。阿伯给你收着,然后给你去交学费,好不好?”   于冰听说交学费,赶紧点头:“好。”   吃了饭,于路收拾了一些礼品,准备提着到刘浩洋家去拜年。阿海收了一些干货,交给于路:“这个也带去。”   于路看了一下,都是做佛跳墙的原料,昨天晚上钟彦宏提着佛跳墙走的时候,于路念了一句“耗子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还没好好请他吃一顿佛跳墙呢”,阿海就说明天过去他家现做。   出门的时候,阿海将所有的东西都提在手里,于路看了一眼,也没跟他争,要换平时,一定要自己拿一些的。   他们这边的习俗,是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于路的两个姑妈都已经是当外婆的人了,初二要接待自己的女儿女婿,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拜年,要等于路先去拜过年了,她们才会过来他家吃一顿饭,因为他是晚辈。所以于路家今天是没有亲戚来的。   钟彦宏倒是异常兴奋,他很自觉地将自己当成女婿,上岳丈家拜年,见到于路几个,还嫌他们太慢了:“你们就不能快点吗,头一次上人家家里拜年,要早一点才显得懂礼节。”   于路说:“我们又不是什么重要客人,晚一点有什么关系。今天耗子家的主要客人是他的姐姐姐夫。”   “谁说我不重要了?”钟彦宏说。   于路斜眼瞅他:“你也是新女婿上门?”说完这话,于路差点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嘴贱!   钟彦宏嘿嘿笑:“没准啊。”   于南说:“没听说浩哥还有妹妹啊,姐姐都嫁人了吧。钟老板你要娶哪个?”   于路为自己提起这个话题相当懊悔,生怕钟彦宏会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这人一向就是个不大靠谱的。但是阿海把话题岔开了:“昨天提回去的佛跳墙怎么样?”   钟彦宏兴奋起来:“简直是太好了,我家老爷子喝了两碗。”其实他昨天提回去,他爸还是没让他进门,不过他提回去的佛跳墙倒是接受了,家里的线报告诉他,老爷子吃了两碗,似乎还意犹未尽,但是没有了,被其他人全都瓜分掉了。钟彦宏心里有了主意,要搞定老爷子,还得从他的胃攻起,以后要多指望阿海了。   于路说:“看来很喜欢吃啊。”   “那还用说,我估计没人不爱吃吧。”   钟彦宏熟门熟路找到了刘浩洋的家,于路提前给刘浩洋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到了,刘浩洋兴冲冲地跑出来迎接,本来一脸喜气,结果看到了钟彦宏,顿时一张脸垮了下去,皱眉瞪了他好几眼。   钟彦宏笑嘻嘻的举着礼物:“小刘警官,新年好啊,我也来给你爸妈拜年,不会不欢迎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当着于路和阿海的面,刘浩洋当然不会驳他面子:“来的都是客,请进吧。”   于冰扑上来:“耗子叔叔,给你拜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刘浩洋哈哈笑着抱起他:“好,叔叔给你个大红包。”   “谢谢叔叔!”   刘浩洋家里虽然是县城人,兄弟姐妹也不少,他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哥姐都结婚生子了,现在就只剩他一个单身了,难怪家里人都把矛头指向了他,是以压力山大。   这天刘浩洋家里人很多,他哥嫂带孩子拜年去了,两个姐姐都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每家两个孩子,再加上于路家里四个,还有钟彦宏,一共有十六口之多。年纪大的人就喜热闹怕孤独,刘爸刘妈对满屋子的人是欢喜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嫌孩子吵闹。   人多,吃饭就是大问题,于路主动提出要给大家做饭,不能让刘爸刘妈累着了,刘浩洋的姐姐们都很贤惠,拦着不让于路做:“你们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我们来,你们出去玩。”   阿海很自觉地说:“我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天天做饭,今天来我家做客,还得帮我们做饭。”刘浩洋看见阿海大厨主动开口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舍不得拒绝,便看着于路,于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关系,我和阿海来做吧,尝尝我们的手艺。我帮阿海打下手,你们都出去吧,厨房窄。”   刘浩洋说:“那我也来帮忙,很多东西你们不知道在哪里。”   钟彦宏也赶紧闪身进来了:“我也来帮忙。”   刘浩洋皱眉:“你进来干什么,赶紧出去,别挡着人不能做事。”   阿海说:“刘警官也出去吧,我和老板两个人就够了。有什么找不到的,再问你。”   刘浩洋看一眼于路,于路虽然不想刘浩洋走,但是厨房确实不宽,三个人就有点转不开身来,是以也就没拒绝,他深吸了口气,静下心来开始洗菜切菜。   一时间屋里子一片静寂,只听见炒菜、切菜和放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于路终于开口了:“辛苦你了。”   “我懂,你想感谢刘警官。”阿海说。   于路说:“下次请他们上我们店里去吃好了。”   “随你。”   过了一会儿,于路说:“明天去医院吧,顺便给你做检查。”   阿海静默了片刻:“你想让我离开吗?”   于路心里一慌,刀一偏,切到了手指头,他将刀子啪地一扔,捏住了手指头。阿海正在炒菜,看见这一幕,扔下锅铲就冲过来,抓起于路的手仔细端详,松了口气:“没有切到肉,切掉了一块指甲。你慢一点。”   于路不敢看他,抽回手,放到水龙头下去冲了一下,又仔细地从砧板上将那块指甲拣了出来。   阿海回头看锅里的菜,这道菜是炒鸡米,将鸡肉切成小丁,拌以蛋清、绍酒、盐、淀粉等腌制,然后与荸荠丁、冬笋丁、菠菜梗等同炒,最适合给老人和孩子吃的,不过此时已经有点焦糊了,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关了火,将菜倒在盘子里。   于路闻到焦糊味,瞥了一眼:“糊了?”   阿海将锅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你不想让我走?”   于路嗫嚅着说:“我还没出师呢。”   阿海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心里有点苦涩:“我会教到你出师。”   于路其实想说:“我不想让你走。”但是却说不出口,也许只要他开口,阿海就会留下来,然而从哪个理由来说,他都不能留他,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们之间,顶多就是一场萍水相逢。   阿海说:“不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   于路听着这话,鼻子突然就有些发酸,不过是一碗饭的恩惠,自己何德何能承受他这么重的恩情。   刘浩洋从外面探进头来:“阿路,快好了没有?要不换我来打下手,你去帮我打麻将,我快输得不认识我妈了。”   于路扭头看着刘浩洋,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不太会打牌。”   “不会打才好啊,手气旺,多赢点我二姐的钱。”刘浩洋嚷嚷。   那头二姐在催了:“小四,你到底还来不来啊?输得底裤了没了吧,还想找帮手?”   “来了,来了。”刘浩洋苦着脸,赶紧回去了。   钟彦宏说:“浩洋,咱们换一桌,你替我打,我替你,换换你的手气。”   刘浩洋说:“行了你,我看你那臭手气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打你自己的吧。”   于路听着外面热闹哄哄的对话,只觉得温馨无比,这才叫家的感觉,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有欢声有笑语,真叫人羡慕。   阿海说:“要不你去玩吧,我来就好。”   于路摇头:“不用,快准备好了。”   中午的菜一上桌,自然将大家都惊艳到了,刘父说:“难怪小四经常不想在家吃饭,阿路和阿海这么好的手艺,我都不愿意在家吃了。”   刘母佯装生气:“你们这两父子全都出去吃最好,我也省下买菜的钱,以后天天上阿路家店里吃去,还省得做了。你们的伙食费我可不管,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两个姐姐纷纷都说:“妈这主意不错。”   刘浩洋吃了一圈,说:“咦,不是有个炒鸡米的,怎么不见呢?没做吗?”   于路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是被阿海烧糊的那道菜:“哦,那个菜给我不小心烧坏了,没端出来献丑。”   阿海默默地看了于路一眼。   刘浩洋哈哈大笑起来:“阿路你学艺不精,还没出师啊。”   于路嘿嘿笑:“是的,我才学了不到三个月,师父还有很多没教会我。”   “那你可要用心学了,离超越阿海的水平还差得远哪。”刘浩洋不客气地说。   于路偷瞄一眼阿海:“我不求超越师父的水平,只求有他五分水平就好了。”   刘浩洋鄙视他一眼:“你可真是没追求。”   姐姐们全都鄙视他:“小四,你自己连酱油和醋都分不清楚,没有资格说阿路。”   刘浩洋摸摸鼻子:“你们都向着他,真不知道我是你弟,还是他是你弟。”   “因为你是捡来的!”大姐哈哈笑着说。   这顿饭吃得异常热闹开心,于路很久没有体会这种家庭的温馨了,心情非常好。吃完饭,被大家拉了打麻将,于路不太会打,但是手气旺得能烧起来,阿海就坐在一旁给他做参谋,两人所向披靡,无人能敌,气吞山河地一路赢下来,别提多爽气了。   钟彦宏看着他俩,真想说他们两口子夫唱夫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损他们,只好说他俩狼狈为奸。刘浩洋见他们打得那么开心,便想让阿海去替他打,自己陪于路打,但是阿海说什么都不肯,屁股算是长在于路身边的凳子上了。   今年是于路过得最放松的一年,往年过年是他最怕的日子,老话说“小孩盼过年,大人盼种田”,说的就是于路的心声,过年期间不能摆摊,没有进账,还得花不少钱,所以往年过年那段日子,是他最紧巴最愁闷的日子。如今还了高利贷,可以跟所有人一样,轻轻松松地享受一年中最闲适的几天了。   他们是吃了晚饭再回去的,晚上阿海和于路没有下厨,是刘浩洋两个姐姐做的饭,但是有阿海炖的佛跳墙压轴,饭桌上依旧高潮迭起,热闹非凡。   吃完饭,钟彦宏开车送于路一家子到码头,刘浩洋也跟着去送了,临分别时,约好了过两天去钟彦宏店里唱歌,大家高兴地挥手作别。于路几个上了渡轮之后,钟彦宏说:“上我那坐坐去?”   刘浩洋说:“不了,回家陪我爸妈去。”   钟彦宏就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车上拽:“每天都能回家,不用天天都陪的吧,偶尔也陪陪我。”   刘浩洋用力挣出自己的胳膊:“你给我放手,你算老几啊,值得让我陪?”   钟彦宏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随即抱着胸:“刘浩洋,你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不就是想着那个于老板吗?”   刘浩洋脸上露出狼狈的神色:“你别胡说,人家是个直的。”   钟彦宏点头:“对,他是个直的,就算他不是直的,你也根本没戏!”   刘浩洋死死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你们认识多少年了?他要是对你有半点异样的心思,他能这么坦然地面对你?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和他根本没戏!”   刘浩洋说:“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   “我喜欢你,你喜欢谁就关我的事!”钟彦宏说,“你何必自作多情,把自己装得像个情圣一样,害人害己!”   刘浩洋冲他嚷:“你算哪根葱,我自作多情关你屁事,我害谁了,我害你了吗?是你自己跟个牛皮糖一样贴上来的!犯贱的是你自己!”   钟彦宏猛地抱住刘浩洋,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往后压,狠狠地亲了上去。刘浩洋拼命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自己上警校练的身手,在钟彦宏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只好拼命地扭着脑袋,钟彦宏不放手不松口,最后刘浩洋只好使出最原始的一招,牙齿用力一合,一切都静止了,一股子铁锈味在两人嘴里蔓延开来。   钟彦宏松开刘浩洋,伸手用指尖点了一下被咬破的唇角,眼底的火花依旧在跳跃:“刘浩洋,你这样钻牛角尖,对谁都没好处。你是个男人就干脆一点,直接跟于路说,看他怎么回答你。别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装朋友装兄弟,在他身边刷存在感,其实根本没用。有一天他跟别人在一起了,你就一个人躲着哭吧。”   刘浩洋无力地说:“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别跟我说,你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就想看着他好好的,跟别人甜甜蜜蜜快快乐乐的,你就能感到幸福。”钟彦宏毫不客气地说。   刘浩洋扭头不看钟彦宏,谁的爱情不自私。从少年时代起,他就暗恋于路,到现在一直都在帮他,不就奢望着有一天于路能够成为他的男朋友,但是他们认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害怕去冒险两个人的关系,所以他一直不敢挑明自己的心思。其实有时候他也试过于路,但是于路显然从未往那方面想,对男人之间关系的认知仅限于朋友和兄弟。喜欢上一个直男,注定就是这么苦涩的。   钟彦宏说:“刘浩洋,你能不能别这么吊着,直接跟他说清楚,要么死,要么活!我老实告诉你,你现在说,也许还有一丝机会,你迟点再说,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刘浩洋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你看不到。”钟彦宏脸上带着一丝讥诮。   刘浩洋咬紧了牙关:“不可能!他们才认识多久!”   钟彦宏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你认识他多少年了,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吧?不是我瞧不起你,人家认识七八天都能把人拐走,而你认识七八年都没戏!”   刘浩洋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于路真的会和阿海在一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别跟我胡说八道,阿海根本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没准他早就结婚生子了。”   “那又怎么样?然后阿海想起来过去,甩了于路,你就有机会了?”钟彦宏冷笑着说。   刘浩洋咬着自己的拳头,怎么办,要跟于路明说了吗?说了,也许连朋友都没法做了,不说,可能他就会受阿海的伤害。不行,这个事一定要想清楚才行,他想到这里,掉头就走。   钟彦宏站在车边:“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刘浩洋头也不回:“我自己会拦车。”   然而大过年的,根本就没几个出车的司机,码头这边尤其寂寥,刚才他俩在路灯下激吻,都没个看热闹的,可见人流量多么稀少。钟彦宏开车追上去:“上来吧,刘警官。”   刘浩洋走出了五百米远,没见着车,最后还是认了输,上了钟彦宏的车。   钟彦宏用手指点着方向盘,他忍受这段乱麻很久了,所以要递一把剪刀给刘浩洋,剪断了,才能重新理得清楚。对于刘浩洋,他可是势在必得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撞破奸情      第二天,于路和阿海一起去了市里,于南带着于冰看家,其实阿海也不想去,但是让于路一个人去见罗玉芬他又不放心,倒是不担心罗玉芬会怎样,而是罗家人和黄家人都是疯子,他不去看着,怎能放心。   于路其实有些想带于冰去,毕竟他和阿海两人还尴尬着,需要第三个人来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但是于南说带着于冰不方便,他正好在家可以照顾。于南说的不无道理,于路也就不好坚持。   于路和阿海一起上了车,两个人都不说话,于路是不知道说什么,阿海是本来就话少,两人就长久地保持着沉默,偶尔开口,都是说“要不要水”、“快到了”之类的,气氛怪异而尴尬。   长这么大,于路还没怎么去过市里好好逛过,年前上市里来采购食材,也是来去匆匆,无暇逗留,这次去医院,依旧是不知道地方,还是问了人才知道坐什么车。虽然现在经济不窘迫了,但是出门打出租车,这对于路来说还是件太奢侈的事。   于路和阿海上了公交车,并排坐在公交车的后面,两人都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于路会习惯性地注意街边的饭店,看看人家的招牌、规模、装修等,有时候他会突然说:“你看到没,刚才那家?”   阿海会说:“嗯,有点意思。”   两个人的关注点显然是一样的。于路就会会心一笑,那种尴尬在这种默契中慢慢消融。   到了医院,于路说:“我去买点水果补品。”   阿海突然说:“他们能让你去看吗?”   于路愣住了,黄家和罗家都不会欢迎自己去看吧,尤其是黄家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去看阿芬,绝对要给她再次带来灾难的:“那我偷偷去看一眼?”   阿海说:“应该先找她的医生打听一下情况,然后问问护士,照顾她的都是谁,要是黄家的人,那就不去了,要是罗家的人,那就去看一眼。”   于路猛点头:“嗯,就这么办。你怎么这么聪明!”说着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   阿海嘴角稍微抽了一下,这么没有生活经验的,也就只有于路了吧。   于路又说:“先去看阿芬,然后去给你做检查。”   阿海皱眉:“不做检查。”   “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于路终于抬起头看着阿海的眼睛,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与他正视。   阿海说:“要是有问题,难道去开颅动手术。”   于路吓了一跳:“肯定不需要动手术的,吃点药就行了。”   “我这样难道不好?”阿海直视于路的眼睛。   于路看他一眼,垂下眼帘:“也不是啊,只是你一直想不起来,你家里人可能到处在找你,你难道不着急吗?”   阿海看了一眼别处:“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强求。走吧,去买东西。”   于路觉得就这样放任不管,太不好,但当事人都那么淡然,倒显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他上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补品,和阿海到了医院。两人上住院部打听到了消息,罗玉芬住在内科五楼的单人病房。   于路又问:“负责罗玉芬的主治医生是哪位,可以告诉我吗?”   护士小姐看了一下档案:“是郑大夫。”   于路又微笑着问:“请问护士小姐,你知道现在谁在照顾她吗?”   这个问题不在护士服务的范围之内,不过她对于路的印象还不错,便告诉他:“现在照顾她的主要是护工,她家里人这两天都不在,回家过年去了。”   于路大松一口气:“好的,谢谢!”   于路打听到消息,赶紧回来高兴地和阿海说:“她家人都不在,我们正好去看她。”   上楼的时候,于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按说罗玉芬出事还不到十天,刚脱险不久,正是需要家人陪伴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就把她打发给护工了,想到这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于路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便推开病房门,病房里一片惨白寂静,连护工都不在,只有微微隆起的被子还看得出那里躺着一个人。于路走过去,看清了罗玉芬,她的脸消瘦得厉害,颧骨突出,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完全没有生气,于路看得眼眶发热:“阿芬!”   罗玉芬缓缓睁开眼,动了一下眼珠子,看见于路,眼角渗出一滴泪来。于路赶紧说:“阿芬,我来看看你。”   罗玉芬的眼泪跟溃了堤的洪水一样泻下来,根本都止不住,吓得于路手足无措:“你别哭啊,别难过,会好起来的。”   罗玉芬抽动了一下鼻子:“阿路……”   于路看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摇了摇头:“阿芬,你真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这不是让你自己受罪吗?”   罗玉芬嘤嘤地哭出了声:“我不想活了。”   于路板起脸,严厉地说:“你别胡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要是跟他过不下去,就离婚。”   “他不跟我离。”罗玉芬哭得非常伤心,说话也支离破碎的。   于路说:“不跟你离,你不会自己去法院起诉离婚?你有手有脚的,去哪里养不活你自己?你那些书都白读了,非要用死来逃避一切?”   罗玉芬被于路骂得忘记了哭,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他还污蔑我和你……”   “这你就怕了?你叫他有本事拿证据出来。你性格就是太软弱了,你死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黄建功那畜生打你,你不会还手?打不赢,你不会跑?你怎么这么蠢?”于路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看着昔日的恋人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气不打一处出,他特别想打人,想揍扁黄建功,也想抽醒罗玉芬。   罗玉芬被于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顿时没脸再哭了。   于路这时终于拉了方凳坐下来:“你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出院?”   罗玉芬脸上黯然:“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于路说:“现在不要去瞎想任何东西,好好养病。黄家不是有钱吗?你就让他们替你把病治好再说,不管是去b市还是国外。等治好病,就和他离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黄建功这个疯子过了,你这次没死成,说不定下次还会落在他手里!”   罗玉芬自从出了重症监护病房,每天都在听父母埋怨哭诉,骂她蠢,说她不懂道理,不会做人,还不为父母着想,不为孩子着想,闯出这样大的祸事,不仅害了自己,还要连累亲人,要是好不了,以后怎么活,谁来伺候她。父母兄嫂轮番轰炸,说得罗玉芬万念俱灰,心里想着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于路又说:“阿芬,你的脾气就是太好了,心也太善了,太容易被人欺负了,你要为自己活啊,不能老是想着你离婚了,你爸妈会怎么样,你哥嫂会怎么样。他们为你着想过没有?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把你当亲人了吗?你以后千万不能再想着他们了,要为自己着想啊。”   罗玉芬又开始默默地淌眼泪,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过她的人,就只有于路,她瘪着嘴:“我要是好不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肯定能好起来的。”于路打断她,又顿了一下,“不管好得了好不了,都要跟黄建功离婚。你一个好好的人跟着他都被这样对待了,你要是身体不好了,你还指望他把你当人看待?没有脚,你还有手啊。这世界上,有人连手脚都没有都活得好好的,你怕什么?就是你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让他们把你欺负得死死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什么时候这么胆小怕事了?”   罗玉芬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于路,自从结了婚后,经济上的宽裕,物质条件的安逸,确实消磨掉了她很多胆量和勇气。   于路说:“阿芬,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我就知道了,只要你自己硬气,咬着牙,就挺过来了,真的。”   罗玉芬抬眼看着于路,终于点了点头:“好。”   于路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可能帮你。”   罗玉芬听见这话,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于路说:“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打起精神来,努力配合医生,赶紧把病治好,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会好起来的。”   罗玉芬用力点头,泣不成声。   于路说:“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于路和阿海去找罗玉芬的医生了解情况,知道她是摔得脊椎骨折,不过不算太严重,配合治疗,不会瘫痪,只是可能会留下慢性腰痛的后遗症。于路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罗玉芬这次没有死了,黄家人对她怨气非常大,等她脱险之后,便给她找了个护工,黄家其他人就再也没出现,只有黄建功会不定期过来续医药费。罗茂刚夫妇在气头上的时候,打过黄建功两耳光,然而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害怕,女儿要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找黄家要一笔钱就好了,现在没有死,说不定还要瘫痪一辈子,那就是一个巨大的包袱,谁来负责?   黄建功倒是表过态,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抛弃罗玉芬的,罗茂刚夫妇因为这句话吃了定心丸,怕得罪黄家,就把怒气全都撒向了女儿,好像她跳楼就是无理取闹一样。罗玉芬因为父母的态度万念俱灰,一点活的意愿都没有了,现在被于路这一顿喝骂,变得清醒了起来,她想通了,自己并不是谁的所有物,为什么要为他们活着,该为自己活才对,所以她现在有了希望,一定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   黄建功这天正好从家里赶过来续费,罗玉芬住在医院,钱就跟流水一样花,每天上万块钱的医药费,现在少了点,每天还得好几千,黄建功隔几天就要来一次。他刚从车里出来,就碰上正从住院部大门出来的于路和阿海。   于路没有发现到他,一边走一边劝阿海:“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来都来了,以后就没时间过来了。”   阿海说:“不了,走吧,回去了。”   于路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至少弄个清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多久能好,就算不治疗,听医生说说情况也是好的:“咱们不动手术不吃药,就做个检查,听医生怎么说,不行吗?”   阿海一扭头,正好看见了黄建功,发现对方正在看他们:“那是谁?”   于路扭头一看,看见了黄建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怎么来了?”   “谁?”阿海不认识黄建功,只觉得这人长得十分猥琐。   于路说:“黄建功那个疯子,走吧,别理他。”   阿海收回目光:“回去吧。”   黄建功续了费,去了一趟病房,看见床头的水果和补品:“谁来了?”   护工说:“不知道,我刚刚去打水去了。”   黄建功看着罗玉芬,罗玉芬没有睁眼看他。黄建功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于路还在为没说服阿海做检查而懊悔,阿海突然说:“以后在这里开个海霸王。”   于路抬头一看,车子正经过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于路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这里没有个几十上百万,哪里开得起来。”   “很便宜。”阿海说。   于路嘴角抽了一下:“我随便说的,也许不止。”   “嗯。”阿海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路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街道两旁的房屋高大气派,要是能在这里开个海霸王,这辈子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吧。不过也未必不能实现,当初自己在街上摆摊卖蚝烙粿条,一天有个两百块的收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根本没想过还能开一天赚几万块钱的饭店,也许真有一天,他们家的饭店就开到这个街上来了。   回到县城之后,时间还算早,于路干脆打电话给钟彦宏和刘浩洋,说今天就去唱歌,晚上顺便在ktv吃自助餐,懒得回去做了。说好后又给于南打电话,叫他带着于冰过海来。   春节期间是娱乐休闲场所的旺季,像夜辉这样的ktv,平时只有晚上和周末才是消费高峰,而在春节期间,白天也是消费高峰。钟彦宏没事的时候,几乎一整天都在自己的ktv里待着,听说于路要来唱歌,赶紧安排手下去准备房间。   刘浩洋为政府打工,但是比普通的公务员苦逼,春节期间都要值班,他大年三十值了一天班,中间倒是可以休息几天,初五再上班。接到于路的电话时,他正被家里的三姑六婆们轮番轰炸着洗脑,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于路这个电话简直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如得到赦令一样跑了。   钟彦宏高兴啊,小刘警官要来他的ktv,这在平时是请都请不来的,只在例行治安检查时才会过来,连口水都不会喝。他在自己的酒架前转了一圈,拿了一瓶拉斐,兴高采烈地下楼去了。   于路和阿海在码头等到于南和于冰,叫了辆三轮车送到了夜辉门口。接待的服务员看见他们,忍不住笑了,这人也是熟人,曾经去海霸王客串过服务员:“于老板,宏哥已经在等你们了,请上五楼的6号vip间。”   几人进了电梯,门刚要关上,就有人在后面喊:“阿路,等等!”   于路赶紧按开电梯门,看见大口喘气的刘浩洋靠在门外:“正好赶上,太巧了,你们不是早就过来了?”   “没有,等阿南和阿冰。”于路说。   “耗子叔叔!”于冰惊喜地叫。   刘浩洋将于冰接住,高高举起来:“小冰冰也会唱歌?”   于冰高举着手:“我会!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2、4、6、7、8……”   逗得几个人全都哈哈笑起来,刘浩洋夸他:“不错呀,小冰冰还没上学吧,就会唱歌了啊。”   于冰扬起小脑袋,神气得很:“我用阿海叔叔的手机学的。”   阿海的手机平时用得少,很多时候都拿给于冰在玩游戏看动画片,当然还有学儿歌。   刘浩洋看看阿海,然后说:“我那有个不用的mp4,拿来给阿冰听歌吧。”   于路笑着摆手:“不用,过了年就送他去上学,在学校里可以学不少歌。到时候我去买个电脑,想听什么看什么都方便。”   刘浩洋点头:“确实需要配台电脑,现在电脑便宜,三千块可以组装一台配置很不错的台式机了。你买电脑的时候跟我说,我帮你去配。”   “好。”于路欣然答应,耗子懂,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反正他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说话间,就到了五楼,他们进了vip包厢,钟彦宏老板正以卧佛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看见他们进来了,腾一下跳了起来:“来了啊,欢迎欢迎,你们的到来,真是令蓬荜生辉啊。”   于路看了一眼里面的装修:“钟老板,你这也太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贵宾室装饰得非常豪华,连墙壁都是软的,可见钟彦宏是个十分会享受的人。   “快请坐,快请坐,阿凯,去端饮料零食上来,账都算我的。小朋友们要喝什么,可乐还是橙汁?”钟彦宏问于南和于冰。   “可乐!”于冰抢先回答。   于路说:“不喝可乐,喝橙汁,给我也来点饮料。”   钟彦宏说:“那就可乐和橙汁各来两份,给于老板上苏打水吧。”   刘浩洋说:“给我来一打啤酒。”   “行,都要。吃的什么的,你看着办,拣好的送上来,快去吧。你们唱歌啊。”钟彦宏这个老板今天咋咋呼呼的,兴奋得有点异常。   刘浩洋拉着于路去点歌:“我们唱这个吧,以前我们上高中时的班歌,《真心英雄》。”   于路说:“是《真心英雄》吗,我怎么记得是《朋友》啊?”   “不唱《朋友》。你还想唱什么?我给你点。”刘浩洋说。   阿海说:“《翻身农奴把歌唱》。”   于路扭头看一眼阿海,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就这个。”   于冰也找到了好玩的东西,这个小电视可以用手点的,比手机还大。于路看着于冰:“先给咱们阿冰点歌吧,儿歌有的吧?”   钟彦宏在那头开红酒塞子:“必须有。”   “先来个《小燕子》,让我们阿冰先唱。”于路说。   于南将一个话筒塞在于冰手里:“阿冰,和阿叔一起唱歌。”   于冰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第一次拿话筒说话,对着它说话声音还特别大,乐得“咯咯咯”直笑,别提多开心了。   于冰根本就记不全歌词,只会前面两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不过还是跟着于南磕磕碰碰地把这歌唱完了。   然后刘浩洋拉着于路开始唱《真心英雄》:“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让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刘浩洋歌唱得不错,他的声音是比较柔和的男中音,听起来很舒服,还很深情款款。   于路接着唱:“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于路声音不错,但是唱歌跑调,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连阿海都弯了嘴角,靠在沙发上,笑意融融地看着他。只有于冰根本不懂得跑调为何物,见大家笑,他也跟着笑。   于路一点也不怕丢人,有非常好的娱人娱己精神,还挺洋洋自得。   钟彦宏倒了红酒出来,递给阿海一杯:“喝酒。”   阿海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嗅了一下酒香:“拉斐?”   钟彦宏跟他撞一下杯:“识货。你能喝出是哪年的吗?”   阿海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04年的。”   钟彦宏竖起大拇指:“真是大神,你连红酒都能分辨得出来,看样子你不止会做中餐,还会西餐啊?”   阿海没说什么。   服务员阿凯送了吃的喝的进来,饮料、果仁、糖果、水果都有,于冰欢呼一声,吃东西去了。   于路和刘浩洋唱完《真心英雄》,又接着吼完了《翻身农奴把歌唱》,这歌他比较熟,基本上没有跑调,唱得非常欢畅。   钟彦宏倒了红酒给刘浩洋:“小刘警官,喝酒。”   刘浩洋瞥一眼红酒:“那玩意儿太高级,我喝不了,我喝啤酒。”他拿了一支啤酒,用牙齿咬开盖子,对瓶吹起来。   钟彦宏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南跑到点歌台前去点歌,问阿海:“阿海哥你唱歌吗?”   阿海说:“我不会,听你们唱就好了。”他来就是想看于路嗨的。   钟彦宏将衣服下摆一撩,凑过来:“我来点几首。”   刘浩洋挤开他:“让开让开,我们当客人的还没唱够,哪轮得上你!”   钟彦宏说:“看样子小刘警官很会唱啊,《广岛之恋》会不会?”   “必须会!”   “阿南,给小刘警官点一首《广岛之恋》。”钟彦宏吩咐于南。   刘浩洋没有拒绝,看一眼正在独自嗨的于路,打算拉他一起唱这歌。结果于路不会这歌,连哼都不会,刘浩洋说:“不会没关系,我一人唱两个,男女都行。”   钟彦宏拿着话筒:“既然小刘警官会唱女声,我就配合一下,唱男声吧。”   刘浩洋瞟他一眼:“唱不好可别丢人。”   “放心,一定对得起小刘警官。”钟彦宏自信满满。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钟彦宏一亮嗓子,就把大家都惊呆了,高手啊,连刘浩洋都不得不服气:“原来钟老板还是情歌王子呢。”   钟彦宏用眼神示意刘浩洋,该他唱了,刘浩洋清一清嗓子,居然真捏着嗓子唱起了女声,把一屋子人都逗得哈哈直乐。   于路坐在沙发上,抱着于冰揉来揉去的乐,阿海过来,递给他个高脚酒杯,于路看了一下:“红酒?”   阿海点头:“尝尝。”   于路摇头:“我不喝酒。”前两天喝酒还坏事了,他已经发誓以后都不喝酒了。   阿海看着他:“怎么了?”   于路扭过头去:“我戒酒了!”   阿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拿了苏打水给他:“那喝这个吧。”   于路接过去,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听钟彦宏和刘浩洋情歌对唱。阿海则自他侧后方看着他,刘浩洋一扭头,看着阿海看于路的眼神,就忍不住来气,他唱完这歌,将话筒塞给于南:“阿南你去唱,把我的歌押后,我去喝酒。”   说完就拿着啤酒朝阿海来了:“阿海,我们还没有喝过酒吧,来,我敬你。”   阿海看着递过来的啤酒,说:“我喝红的吧。”   “切,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喝啤的?”刘浩洋嚷嚷。   阿海摇头:“混着喝不好,容易醉。”也浪费好酒。   “那行,没想到阿海师傅还是个高雅人士,你喝红的,我喝啤的,干杯!”说着用啤酒瓶用力撞了一下阿海的红酒杯,发出“叮”一声脆响。   刘浩洋对瓶吹完一瓶,又拿了两瓶,递一瓶给于路:“阿路,咱俩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我敬你一杯。”   于路有些为难:“耗子,本来是该我敬你的,不过我已经戒酒了,所以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吧。”   刘浩洋凑过去仔细地看于路的脸:“好好的,怎么戒酒了啊。这不行啊,得罚!喝完我的酒,才能戒酒!”   钟彦宏凑过来:“小刘警官,我来陪你喝酒。红的啤的白的都可以,想怎么喝都行。”   刘浩洋把他推一边去,大声嚷嚷:“你走开,我不和你喝。阿路,你太不给面子了吧,一口都不喝?”   于路无奈地笑笑:“那行,我喝一口。”   “不行,至少得一瓶!”刘浩洋拧劲儿上来了,不依不饶的。   阿海过来:“老板已经戒酒了,我替他喝吧。”   刘浩洋瞪他:“凭什么你替他喝啊?算了,你不喝就不喝,我自己喝,我喝两瓶,算我帮你喝了,行吧?”他说完“咕咚咕咚”灌了两瓶,谁都拉不住。   于路说:“别喝了,赶紧去唱歌吧。”   刘浩洋说:“你又不和我唱,一个人唱没意思。”   “我不会啊,钟老板不是陪你一起唱吗?”于路笑着说。   刘浩洋不高兴地说:“他算什么,不用他陪!”   于冰跑过来,将一支话筒塞到于路手里:“阿伯,和我唱歌。”   于路一看,画面上出现了《数鸭子》这歌名,便笑起来:“好吧,我陪你唱。”   刘浩洋看他不理自己,又陪于冰唱歌去了,便一个人喝闷酒。接下来几乎变成了于冰的儿歌专场,于路陪于冰连着唱了好几首儿歌,回头一看,刘浩洋和钟彦宏都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没多想,便起身去上厕所。   于路沿着指向灯找到厕所,刚一推门进去,便看见钟彦宏将刘浩洋压在墙壁上,头碰着头,见他进来,两人迅速分开,刘浩洋满脸通红,慌忙摆手:“阿、阿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等你爱我      于路本来还不太确定他们在干什么,此刻听见刘浩洋这么一说,顿时反应过来,他赶紧退了出去:“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操,姓钟的!”卫生间里,刘浩洋屈起自己的右腿,用力往钟彦宏胯下撞去,被钟彦宏先一步拦住了:“浩洋,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我情不自禁。要不我去帮你跟于老板解释吧?”   刘浩洋气急败坏抬起拳头朝钟彦宏挥过去,砸在他的下巴上:“去你妈的!钟彦宏你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你去帮我解释?你帮我解释个鬼!”   钟彦宏也不闪躲,摸摸生痛的下颌:“那你自己去跟他解释吧,把话说清楚就好。”   刘浩洋没好气地说:“滚!”他懊恼地蹲了下去,抱住了头,这话要怎么跟于路说得清楚,自己本来要跟他表白,结果还没表白,就被他撞见自己跟别人抱在一起啃,现在回头就去跟他说,其实自己喜欢的是他,于路会怎么想?他肯定会把自己当成乱搞的烂货。本来他就没多大希望,这下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浩洋听见脚步声,有人进来上厕所了,刘浩洋抬起头,正好与于路四目相对。   于路满脸尴尬:“那个,我来上厕所。耗子你不要紧吧?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刘浩洋看着于路,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阿路,其实我……”   于路赶紧摆手说:“放心吧,耗子,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的,你依旧还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歧视你,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于路也怪可怜的,这两天受到的刺激简直太大了点,他才刚努力把前两天发生的事从心头驱淡一点,不去纠结这个事情,没想到又碰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这样,男人真的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吗?   于路又补了一句:“其实钟老板人也还蛮好的。你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了。”   刘浩洋看着满脸真诚的于路,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能说“阿路,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吗?刘浩洋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狠狠抹了一把脸:“谢谢,我先出去了。”他喉头梗涨得难受,真的很想哭,自己的暗恋对象一脸真诚地对他说“你们在一起开心就好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吗?   于路看着刘浩洋低着头含着胸慢慢出去了,他以为刘浩洋是不好意思,其实刘浩洋是沮丧得想撞墙。于路大力喘息了一口气,进了隔间,解开裤头开始放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男人还能喜欢男人,偏生这事还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身边,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   于路上完厕所回去,发现刘浩洋已经不在了,钟彦宏也不在,偌大个vip包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一家四口,于南在唱歌,于冰在皮质沙发上翻跟斗,阿海在一旁陪于冰玩。“他们呢?”   阿海说:“出去上厕所就没回来。”   于路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我去看看。”   于路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刘浩洋打电话,刘浩洋没接他的电话,于路想了想,便又拨了钟彦宏的电话,钟彦宏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于老板?”   “钟老板,耗子呢?”于路问。   钟彦宏说:“我陪他在外头走走,你们自己唱,随便玩,随意啊。”   于路说:“哦,好的。钟老板,跟耗子说,叫他别放在心上,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他还是我的好朋友。”   钟彦宏说:“好的,我转告他,谢谢于老板,你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于路没说话,把电话给挂了,长叹了口气,摸摸额头,又推门进了包间。   于冰从宽大的沙发上冲锋、起跳:“阿伯,接着我!”   于路赶紧张开手臂,接住了于冰,然后扑在沙发上:“阿冰真厉害,不过你这样要把钟老板的沙发都跳坏了。”   于冰搂紧他的脖子:“阿伯,这个好好玩,比我们家的还大。”   “那你就在这上面玩吧。”   “我要去唱歌,阿叔,我要唱歌!”于冰从沙发上爬起来,往于南那头跑去。   于路走到阿海旁边坐下来,端着苏打水喝了一口,阿海问:“他们呢?”   于路看一眼阿海,迅速收回视线:“耗子喝多了,钟老板陪他出去走走。”   阿海说:“你去唱歌。”   “我也不怎么会,你唱个?”于路对阿海说。   阿海看着于路:“你想听我唱?”   于路左顾右盼:“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也没别人,老让阿南和阿冰唱也太辛苦了。”   阿海说:“那我唱一首吧,只唱一首,我会的不多。”   于路高兴起来:“阿南,去给你海哥选歌,你要唱什么?”   阿海顿了一下:“《等你爱我》。”   于路笑不出来了,于南刚才没听清楚,在那边大声问:“海哥要唱什么歌?”   阿海看一眼于路,走到于南身边:“我来选。”   于路心说,他不会真要唱那首歌吧,这太尴尬了,自己出什么馊主意,非要叫他唱歌呢。不一会儿,阿海选的歌真出来了,是陈奕迅翻唱的《等你爱我》。   于南看着阿海,又看看他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于路将于冰抓过来,跟他玩闹,试图破坏一下气氛。音乐响起来,阿海清了下嗓子,然后开始唱了起来:“等你爱我……”他的声线干净,声音低缓,并不高亢,余音回旋,深情动人,直击人心。   于路一听,头皮顿时麻了,脸上开始发热。于南已经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哥,海哥唱得真好听,听着都醉了。”   “呵呵,还不错。”于路咬紧牙关,忍住要跑出去的冲动,阿海这也太直接了吧,这里虽然没有外人,但还有阿南在,万一阿南多想了怎么办。于路看着怀里的于冰,急中生智:“阿冰,你要不要撒尿?”   于冰愣了一下:“哦,好,我要尿尿。”   “走,阿伯带你去撒尿。”于路便拉着于冰,逃也似的跑到包厢外面去了,将头皮发麻的感觉驱逐掉。于冰撒完尿,他依旧带着于冰在外面磨蹭着不肯进去。   不多久,阿海出来了:“怎么不进去?”   于路大为尴尬,电光火石间冒出个念头:“阿冰饿了,我们打算去看一下现在有没有自助餐。”   阿海说:“你等我一下,我上趟洗手间,我们一起去。”   于路看着阿海的背影,心想自己简直是太机智了。不过阿海也简直了,为什么要唱什么《等你爱我》,他这到底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件事了吗。于路想到阿海的心意,以后还要朝夕相处,不由得觉得悲剧了。对于他的心意,自己不可能接受,但为什么还会觉得过意不去呢?   那天刘浩洋到底还是没有回来,于路一家四口在ktv里又吃又喝又唱又跳,玩得不亦乐乎。于路后来索性放开了,将自己从小就听过的学过的歌全都翻出来唱了一遍,也不管五音不全的嗓子是否荼毒到了别人的耳朵。总之是不能让阿海唱了,谁知道还会唱出什么难为情的歌来。于路做麦霸,阿海在一旁坐冷板凳,然而他半点不耐烦也没有,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七八点的时候,刘浩洋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已经回去了,钟彦宏倒是赶了回来,不过于路几个却要回家去了。钟彦宏开车送他们到码头,下车之后,于路落在后面跟钟彦宏单独说了几句话:“耗子他还好吧?”   钟彦宏看着他:“浩洋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于路摇头:“没有。对不起,今天我真不是故意的,耗子不会因为这个躲着我吧?”   钟彦宏笑了起来:“没事,他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过几天就好了。”   于路低着头不看钟彦宏:“我真不是故意的。”   钟彦宏看着于路:“于老板,你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很恶心吧?”   “当然不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管怎样,还是像以前一样。”于路连忙摆手,要换平时,于路受到的冲击肯定会更大,不过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之后,他已经被阿海打下很好的心理基础了。   钟彦宏笑了笑:“那就太感谢了。以后我会和浩洋好好请你吃饭的,感谢你的理解和成全。”   于路摆了摆手:“没有,哪儿的话。”他心里觉得奇怪,好端端的说什么成全啊,自己又没给他们做媒,只是不小心撞破了而已。   钟彦宏也不解释,便说:“那好,就这样吧,船已经到了,你先回去吧,回头再来我店里玩。”   于路点头:“今天谢谢你的招待,下次上我们店里去吃饭。再见!”   “再见!”钟彦宏目送他们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经过今天这事,刘浩洋怕是永远也不会跟于路表白了,接下来,只要阿海将于路搞定,刘浩洋就会彻底死心,然后让他来慢慢攻占小刘警官的心吧。   初四这天,于路兄弟俩准备带于冰去姑妈家拜年,留阿海一个人在家,本来于路不想去,让于南带着于冰去就好了,但是留下来就要和阿海单独相处,他觉得尴尬,就自己也去了。   于南说:“阿海哥也去不行吗?他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于路说:“他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去了怎么跟姑妈说?”   “怎么不是一家人了?他已经上了咱们家户口本了啊。”于南理所当然地说。   于路一时语塞,上了自家户口本,确实算一家人了,他只好问阿海:“阿海,你去我姑妈家吗?”   阿海看着于路,点头:“嗯。”他虽然不喜欢去走亲戚,但是他更不喜欢一个人在家。   于路说:“那行吧,到时候就说你是我朋友。”   于南小声地对阿海说:“我姑妈都是很势利的人,去了之后多吃东西少说话。”   阿海笑着点头,于南真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   于路的两个姑妈嫁在县郊同一个村里,据说是大姑妈先嫁过去,大姑妈的婆婆帮忙做媒,让小姑妈也嫁过去了。姐妹俩嫁在一个村,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亲厚,如果嫁得远,也许感情倒是要好一些,嫁得近了,很多事就要比着来了,比丈夫比孩子比家境,样样都要竞争攀比。人与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攀比,一攀比,就容易虚荣,一虚荣,就容易虚伪,就容易伤感情。   姐妹俩很多事情观念不能一致,但是对于路家的态度却是一样的,能不闻不问就不闻不问,顶多维持一下场面上的关系,一年到头也就只逢年过节来往一下,平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于路知道自己家的情况,对两个姑妈来说,确实是累赘,因此也不主动去攀关系。这次去拜年,于路比往年多买了点东西,另外还给两个姑妈每人拿了个三百块的红包,往年这个红包是没有的。   大姑妈接到红包,当场就拆开了,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呀,阿路,他们说你现在开店发财了,是真的啊?”   于路说:“没有发财,开了店是真的,和朋友一起开的。”   “什么朋友啊,你遇到贵人了。”大姑妈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喜色,总算不用担心这个侄子会成为累赘了,至少不会再朝她家借钱了。   于路说:“回头店里生意好一点,有了钱,我就把阿姑的钱还给你,拖了这么多年,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阿林那臭小子不争气,早就还上了。”   大姑妈听于路主动说还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我就知道我老于家不会就这么垮了的,你瞧瞧,我侄儿终于还是爬起来了吧。回头阿姑再给你去访个好人家的女孩,让你把亲早点结了,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免得让我哥地下不安心。”   于路变了脸色:“阿姑,这个事情你千万别提了,我自己找,真的不麻烦你了。”去年过年因为这事,姑侄俩大半年都没说话,后来还是中秋节于路去送节才打破了僵局。   “你不相信阿姑?这次阿姑一定帮你物色个好的,不能再像去年那样糊涂了。”大姑妈这会儿终于承认自己去年犯糊涂了。   于南在一旁赶紧说:“阿姑,我哥自己已经找了。”   大姑妈高兴地说:“真的?”   于路看一眼于南,余光瞟到一旁一脸淡定地给于冰剥瓜子的阿海,点了一下头:“嗯。”   大姑妈说:“这就对了,要早点成家立业的。找的是哪家的女孩,家里是做什么的?”   于路说:“就县城的,父母是普通人。这事其实还没准,以后有了准信再给阿姑报喜。”   大姑妈高兴了:“好,勤快点,人品可靠就行。结婚前带来给阿姑看看。”   “嗯。”于路不善于撒谎,跟他姑瞎掰了这么多,背心都要冒汗了。   小姑妈则更直接一些:“阿路你店里缺不缺人啊?让阿美去你店里做事吧,她去帮你收个钱买个菜都行的。”阿美是小姑妈的女儿。   于路心想小姑妈还真是够直接的,一来就让女儿过问银钱的事,怎么不说让她去端盘子收碗啊,他本来是想找熟人来收银的,现在听小姑妈这么一说,反而有点怕熟人了,便扭头看着阿海。阿海说:“收银的暂时不需要,买菜每天五六点就起来了,女孩子不合适。”   小姑妈看着阿海,问于路:“他是谁啊?”   于路说:“跟我一起开店的朋友。”   小姑妈诧异地看着阿海:“就是他和你一起开的店?”   于路点点头:“嗯。”   小姑妈心里觉得怪异,这合伙的朋友怎么跟着他上亲戚家拜年啊,自己不回家过年吗?但是也没有当面问,背地里问于南,阿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南也没说实话,就说这个朋友是外地的,没有回家过年,今年在他们家过年,便一起跟来玩。   小姑妈听说不要收银的,也没坚持让女儿去于路店里,大概是觉得于路开个小饭店,没有非去不可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于路说:“我本来打算找亲戚熟人来收银,现在觉得,还是另外招比较好。银钱这东西,外人来收,我们可以对账,多了少了就事论事。如果是熟人,对不上账还不大好说。”   阿海点了下头:“是这样没错。等开店了就去挂招聘广告。”   他们是在小姑妈家吃了晚饭才回去的,因为要赶回去,晚饭吃得早,这会儿天还没全黑,他们包了辆三轮车送到码头。   阿海突然说:“你电话响了。”   于路赶紧摸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便接了:“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说:“是海霸王酒楼吗?”   “啊,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于路有些诧异,现在又不营业,怎么还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对方非常热情地说:“你好,你好,我姓周。是这样的,我听朋友说,你家店里菜做得非常不错,还承办酒席对不对?”   “对,是的。请问你有什么需要?”于路一听,就明白过来,看样子是想预定酒席。   对方说:“我想问一下,你们店里最贵的酒席是什么价位?”   于路还没听人这么订过酒席,哪有一上来就问最贵的:“这个是没有定数的,首先得知道你的预算是多少?”   “哦,哦,我要办五十桌酒席,每桌至少五千块吧,你们不是有那个佛跳墙嘛,就要那个。”   于路看了一眼阿海:“对不起,我们店面有限,办不了五十桌酒席,最多只能办二十五桌。”   “这么少啊,那就办二十五桌吧。你算贵一点,越贵越好。”   于路抽了一下嘴角:“我们店里承办过最贵的酒席是六千六百一桌,你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六千六一桌,二十五桌,初八我就要摆酒。你们赶紧去帮我准备东西。”对方急吼吼地说。   于路说:“这个事我们先得给你设计菜单,等你确认之后,我们签合同,你要预付定金,才能去采购食材。”   “还要交定金,多少钱?”   于路说:“你这样酒席比较多、金额比较大的,定金是酒席总额的百分之二十。像你这样的,大概需要三万多的定金。”   “这么多!等等,我们先要商量一下,回头再跟你联系。”对方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阿海看着于路:“怎么了?”   于路看着手机说:“有个奇怪的人来订酒席。说要五十桌,我说我们只能摆二十五桌,他马上又减到二十五桌了,还说要摆最贵的。”一般来说,主人家办酒席,席位都是根据客人预订好的,多一两桌少一两桌是可能的,现在少了一半,对方居然还欣然答应下来,这摆的什么酒席啊?   阿海说:“可能是闹着玩,先别管。”   果然,对方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到家后,于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定金太贵,不定他家的了。于路也没让步,本来这事就让他觉得不太靠谱,纯属闹着玩吧。   第二天,于路又接到了一个订酒席的电话,对方说:“我爸初九过生日,要办宴席,二十桌,家里有亲戚从美国回来,要办得阔气一点,价钱不是问题,食材要按照我要求的标准购买,达不到就不能给钱。”   于路便问他:“先生需要什么样的食材?”   对方便说:“听说你们店里的佛跳墙做得非常好,佛跳墙肯定要的,除此之外,我还要进口的海蟹、龙虾和三文鱼,全都要新鲜的,至于价格,由你们提。”   于路握着话筒问阿海:“这人要新鲜进口的海蟹、龙虾和三文鱼,我们这能搞得到吗?”   阿海皱眉:“这儿没有,至少要去市里,甚至还要去省城才能买得到。”   省城到这里可不近,至少得提前两天就去买。于路跟对方说:“先生你如果诚心要办,我们可以见面详谈,你觉得呢?”   “行。”   于路挂了电话,和阿海去了店里,等对方过来。对方很快就到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进来之后,并没有嫌弃他家店面小,只是商议菜单的事,一边谈一边拿着手机翻网页,看见什么贵的东西就张口要什么。   阿海和于路听得直皱眉头,他们在心里初步预算了一下,按照这人提的要求,一桌没有一两万块钱下不来,办二十桌,那就是三四十万了,真够奢侈的。这到底是真来订酒席的,还是闹着玩的?   对方终于停了下来,看着于路记下的菜单,伸着脖子看了一下:“有多少了?”   于路说:“光你说的这些进口海鲜,就已经十多道了。”   对方点点手指头:“对,国内的海鲜污染严重,叫人不放心,我就都要进口的,你们想办法帮我弄来。”   阿海说:“这我们办不到,你还是去别处吧。”   对方吃了一惊:“啊?你们这儿不是叫做海霸王吗?连这样一桌海鲜宴都办不了?”   阿海说:“如果你有渠道,可以弄过来我帮你做,只收取加工费,否则就按照我的菜单来。”   对方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但还是说:“好吧,如果太多了,那就少一点,至少要几样进口海鲜吧,帝王蟹、美洲龙虾、挪威三文鱼,反正每桌的标准,你按照至少一万块钱一桌就行了。”   于路说:“先生,我们这儿的规矩是,预订酒席要交百分之二十的预付金。”   对方说:“预付金啊,就是我还没吃就先交钱是不是?可以交,多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合同上要写好,如果你们达不到我的标准,或者不能如期办酒席,你们店里就要赔我双倍的钱,是不是这样的?”   于路点头:“对,是这样的,如果不能如期承办酒席,赔偿是应该的。”   “那好,我们就签合同吧。白纸黑字的,这样比较放心。”对方说。   于路说:“等我们拟好菜单,商议好价格,一切都确定了再签合同。”   “那要多久?”   “如果你愿意,在这边等也是一样的,我们这边要商议一下菜单。”   于路和阿海上楼去商议菜单和价格,阿海说:“这人听着就跟昨天给你打电话的人一样不靠谱。”   于路也点头:“我也觉得有点闹着玩的感觉。不过他要交定金的,难道还会耍什么花腔?”   阿海用手指点了一下桌子:“他刚刚提到了违约的事。我们是不可能违约的,要是他违约呢?”   “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啊。”   阿海笑了一下:“你想得太简单了,二十万的酒席,成本至少得十多万,要是等我们准备好了一切,食材全都下了锅、上了砧板,他要是不来吃,怎么办?”   于路想到这里,不由得睁大了眼,他现在手头也没几万块本钱,要办这人的酒席其实都是有些勉强的,有些东西还要先赊账才行,万一对方不来吃,这些东西卖给谁去?一份份当街叫卖?   “跟他商议一下,定金多收一点?”于路问。   阿海摇头:“超过百分之二十就不合理了,他也未必会答应。”   于路皱着眉头:“哪有拿办喜酒这事来开玩笑的?”   阿海说:“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于路看着阿海,竖起大拇指:“对。”   接下来二人很快商议好了菜单,按对方要求,选定了几样进口海鲜,也订好了价格,每桌一万零八百的价格,那人看了一下菜单和价格,并没多说什么,便非常爽快地签合同交定金。   于路看着从对方身份证上抄下来的地址:“我们去查一下?”   阿海说:“让钟老板帮我们去查,这种事他比我们专业。我们得去准备食材了,他说是初九,今天已经初六了,再不抓紧时间来不及了。”   “那要是个骗局,我们不是白准备了?”于路问。   “就算是个骗局,我们也得做准备,否则还得赔他违约金。”阿海说。   于路一想也是,没想到承办个酒席还有这么大的风险。他赶紧打电话给钟彦宏,托他帮忙,钟彦宏满口答应帮忙去调查。   于路和阿海先跑了一趟本地的海鲜市场,想让对方通过进货渠道买进口海鲜,发现对方根本就不做进口业务这一块,不得已,第二天只好又去了一趟市里的海鲜市场,只预订到了帝王蟹,龙虾和三文鱼都没有,还是托海鲜档老板帮忙从省城订货才搞定的。   这边刚订货,钟彦宏那边传来了消息,说签合同那家伙家里根本没有人过生日,也没人办喜事,所以这事百分百是个骗局。   于路说:“那我们这边的进口海鲜就不要订了吧?”几百块钱一斤的东西,买回来要是用不上,又是鲜货,那颗是一大笔钱啊。   阿海说:“不要紧,都订了,我不会让这些东西浪费的。”   于路担心县城的顾客消费不起:“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阿海笑笑:“你低估了现在人的消费能力,到时候只要推出去限时限量抢购,你还担心卖不出去?”   于路听着阿海自信满满的话,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初八开门营业,来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房东,他拿了合同过来:“于老板,这房子我已经卖给别人了,从今天起,这里就不能租给你了。这是你交的这个月的房租,我退给你,还有押金,一共一万六千块,全都还给你们,请你们马上搬走,现在。”   于路看着对方:“房东,你不是开玩笑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大显神威      房东非常严肃地说:“不开玩笑,是真的已经卖了,房子不能租给你了,你们赶紧搬东西吧。”   一屋子正在忙碌的人都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房东和他带来的三四个人。   于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心慌,只觉得房东在搞笑,仔细一想,前两天订酒席的事没准也跟这个有关:“你什么时候卖的房子?过户了吗?”   房东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支吾了一下:“还、过了,已经过了。”   “今天不是才上班,就已经过户了?”于路好笑地说。   房东抹了一把额头,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一会儿就去过户,我是提前来通知你,今天一定要搬走。”   于路打量一下房东:“是不是黄建功买了你这房子?给了你多少钱?”   房东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别管我卖给谁,反正我已经卖了,买家要求我清空旧房客,他自己要做生意。”   于路抱着胸,用鼻孔眼瞅着矮个子房东:“你说清空就清空,你说搬家就搬家?皇帝杀人,也要秋后问斩,你倒好,斩立决啊。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房东没想到于路完全不惧他,语气也难听起来:“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房租和押金已经退给你,不租给你了,你赖着不搬,我就叫人来帮你搬!”   房东身后的人也说:“你们也要讲道理,人家房子不租给你了,就识相点赶紧搬走。你不搬,我们来搬。”说完捋了袖子就要进屋来。   阿海往于路旁边一站:“你敢动一点试试!”   张易伟已经过来上班了,他很兴奋地捋起两个袖子:“海哥,不用你动手,谁敢来搬东西,我就把谁给扔出去!看谁不怕死!”他很久没打架了,手还有点痒痒。   房东顿时有些气急,他放大了嗓门:“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强盗、无赖,我不把房子租给你了,赶紧给我搬走,不搬我就报警了。”   于路忍不住笑了:“贼喊抓贼。你要报警?我还打算报警呢。租房合同写得清清楚楚,你说搬走就搬走,你说出的话当放屁?你把你吃过的屎当着我的面吃回去,我就现在搬!我没有任何违约行为,你没有权利说搬就搬,就算是要毁约,那也得提前通知我们,这事闹到中央去我都占理。对了,阿海,我记得合同上说了,一方违约,还要赔违约金的吧?”   阿海冷冷地说:“合同没到期,房东要求提前中止合约,那就得赔我们违约金,还有我这店子的装修费,饭店搬家生意所蒙受的损失,你全都给我算清楚了,一分钱都别想少我们的,再来提搬家的事。咱们这个月还有几天到期?”   于路说:“还有半个多月。”   阿海伸手指着房东,目露凶光:“你他妈的让我恶心,这个月底就搬,押金、违约金、装修损失、生意损失,全都给我算清楚了,算不清楚咱们就法院见。现在给我滚蛋,谁敢来我这捣乱,我就卸下他的胳膊,不信你们试试!”阿海长得本来就冷酷,额角又有一道疤痕,眼珠子一瞪,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房东被阿海这一瞪,吓得往后一退,他原本以为于路是个摆路边摊的小贩,没什么见识,没想到他们根本就不怕,道理还说得头头是道。“你现在不搬也行,接下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会负责的。”   “滚!”阿海瞪了对方一眼。   房东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于路皱眉说:“肯定是黄建功搞的鬼。”   阿海说:“除了他,也没别人了。这狗日的,总是在背地里搞鬼,上次来检查也是,我看他就是欠收拾,别让我揪住了。”   “你说那个订酒席的是不是他安排的?”于路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阿海说:“等明天看看就知道了。今天留点神,我估计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张易伟在一旁说:“海哥,要不要跟宏哥说一声,让他安排几个弟兄过来看着点?”   阿海说:“现在不用,光天化日之下,我料想他还不敢怎么样。”   于路心里有些不舒坦,这黄建功就像条毒蛇一样阴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你一口,他很想将这个贱人揪出来打得他不能人道。   下午的时候,干货店的老板送货过来了,这是明天办酒席需要的。于路有些意外地跑出去:“刘老板,怎么亲自送来了?不是说好我自己去取货吗。”他昨天打了电话过去,说今天要从他那儿买些东西的。   刘老板笑着说:“正月里生意也没什么生意,就你一个大客户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你们送来了。放心吧,东西都是那你们要的上等货色,知道你们店里口碑好,不能砸你们的招牌不是。”   于路笑着说:“刘老板有心了。不过货还是要验一下的。”   “行的,行的。当然要看的,你只管检查好了。”刘老板将箱子从车上搬下来,让于路检查。   于路说:“阿阳,给刘老板倒茶。刘老板你先自己坐会儿,很快就好。”   阿海正在厨房里熬卤汁,听见外面的动静,便出来看看,见刘老板主动送货过来了,觉得有些反常,但也没说什么,和于路仔细检查着货物。东西都是些香菇、木耳、干贝、干鱼之类的干货,还有不少八角、桂皮、香叶之类的香料。   刘老板见阿海出来了,便笑着说:“你们慢慢检查吧,我不急的。”   这次要的东西不少,有些品相甚至还出乎阿海的预料,他回头跟刘老板说:“刘老板有心了……”发现刘老板并没有在喝茶,而是从里面出来了,他看着阿海望着自己,便笑着说:“看好了吗?我刚上了趟厕所。”   阿海说:“货还行,价格不变吧?”   “不变,当然不变的,还是那个价,你们是大主顾了,以后合作的时间还长着呢,要多照顾我们的生意啊。”刘老板笑眯眯地说。   于路直起腰来:“好,我这人一向好说话,要是东西好,价格公道,我会一直照顾刘老板生意的。看好了,来过称吧。”   看完干货,阿海回到厨房,揭开熬卤汁的不锈钢大桶搅了搅,鼻子抽了几下,发现今天炖的卤汁味道跟往常有一点细微的差别,他用勺子舀起卤汁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再用勺子搅动了一下,捞起锅底的鸡鸭等作料,仔细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样,他脸色一沉:“阿阳!”   赵晓阳赶紧跑过来:“怎么了师父?”   “刚才谁进了厨房?”   赵晓阳摇摇头:“没有谁吧。没注意到,我刚刚也在外面。”   “你过来一下,帮我把这锅卤抬下来,倒了。”阿海说。   赵晓阳诧异地说:“怎么了,师父,熬坏了吗?”   阿海说:“嗯,这次食材不新鲜,卤不能用。”   赵晓阳简直有些不能理解:“没有不新鲜吧,应该能用的。”   “我说了不行就不行,赶紧过来帮忙倒了。”阿海板着脸说。   赵晓阳算是见识到了阿海的严格,仅仅是因为食材不新鲜,熬了十几个小时的卤汁都不能用,他不死心地尝了一点:“我觉得挺好的啊,没什么不对啊。”   阿海说:“我说的你听不听?”   赵晓阳看他似乎真要生气了,赶紧帮忙:“好,好,听你的。”   两人将桶子从灶台上移下来,满满一桶子熬了十几个小时的卤汁全都倒进了下水道,阿海还亲自把做汤底的鸡鸭肉全都拿到附近的垃圾箱给扔了。   赵晓阳十分不解地说:“师傅,倒泔水桶也行啊,这样多浪费。”   阿海不解释,将桶子刷了刷:“我重新熬卤,看好了,以后厨房不许外人进来。”   赵晓阳点头:“好的师傅。”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海交代他:“你将冰箱里的鸡鸭拿出来清洗,重新熬卤。”   “好,师傅。这样会不会来不及?明天就要用了。”   “来得及,你赶紧去忙。”阿海自己则在厨房里仔细翻看着,查看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于路和刘老板结好账,回到厨房里,心情还挺好:“这刘老板还挺会做生意,居然还送货上门,省了我不少事。阿海你在找什么?”   阿海看了一眼赵晓阳,没有说话。于路看赵晓阳又在清洗鸡鸭:“卤不是已经熬上了吗,又洗干什么,要吊高汤?”   赵晓阳看着阿海:“师傅说刚才那锅卤不新鲜,倒了。”   于路意外道:“怎么不新鲜了,不都是同一批买回来的吗?”   阿海看着于路,朝他招了招手,两人走到厨房的角落里,阿海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我在卤汁里发现了罂粟壳,不知道是谁放进去的。”   于路受了惊吓,瞳孔猛然收缩,声音也大了起来:“怎么会有那个?”   阿海摇头:“不知道。刚才刘老板来过,如果不是刘老板,可能就是店里的人,我估摸着,一会儿警察就该来了。我怀疑咱们店里还有罂粟壳,所以我在找。”   于路说:“咱们哪来的那个?再说你怎么知道啊?”   “以前有人用这个做过香料。我们是没有,但是架不住有人要我们有。”阿海脸色不太好,“应该是打成粉末状了,你找找,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就拿来我看看。”   于路赶紧去翻找了。   赵晓阳不解地看着两个老板咬耳朵,到底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两人最后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找出两袋子两人都没见过的东西,这就是店小的好处,全部都是亲力亲为,什么都自己经手,什么东西都知道来历。阿海拿着那两小袋粉末状的东西,直接冲进了厕所里,连袋子都冲进去了。   于路说:“一会儿把大家都叫过来,叮嘱一下,不能随便让人进厨房。”   “有这个必要。”阿海说。   于路说:“我给耗子打个电话吧,这事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阿海点头:“好。”   刘浩洋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激动:“我操,谁他妈这么缺德,让我知道了,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警察登门了,耗子也在其列,他冲于路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人投诉你这里非法使用违禁物品做香料,请配合我们的检查,如果没有这回事,我们会还大家一个清白。”   其实有不少饭店都用过罂粟壳做香料,据说可以提鲜,这几乎算是行业内的潜规则,但是要是真追究起来,这种行为就是欺骗他人吸食毒品罪,罚款、停业整顿、吊销营业执照都算是轻的,严重的还要负刑事责任。   幸好阿海发现得早,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无论是不是栽赃陷害的,正常营业肯定会受影响,哪一项处罚他们都承受不起。   好在现在社会办案,一切都讲究证据,警察并未在店里发现任何违禁物品,便带了些汤的样品回去检查。   警察走后,于路把所有人都叫进了厨房:“刚才警察来查什么,大家知道吧?有人举报我们这里用罂粟壳做香料,罂粟壳就是鸦片壳子,这个事要是真查出来了,这店就开不下去了,我可能还要去坐牢。这种撞枪口的事,你说我会不会去做?我得罪人了,有人千方百计想要我的店开不下去。所以以后请大家多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让外人进厨房。还有一点,咱们店里的人也千万不要眼皮子浅,经不起别人的诱惑,给点好处就昧良心做坏事,真要有人找你干这种事,他给你多少钱,你回头告诉我,我保准给得更多。”   赵晓阳说:“我操,刚才就是因为这个?”   阿海看了赵晓阳一眼:“以后大家都警觉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   赵晓阳猛点头:“好,我知道了。”   晚上忙完之后,阿海对于路说:“你带阿冰回去睡,今晚上我守店。”   于路说:“还要守吗?”   “今天的事接二连三,跟明天的酒席显然是有关联的,他就是想让我们开不了店,然后明天赔违约金,还要损失本钱。黄建功还没达到目的,今晚上应该还会有动作。”阿海说。   于路有些不放心:“那我也留下来。”   “你带阿冰回去,我一个人够了。”阿海说。   “会不会有危险?”于路担心地看着阿海。   “不会,放心好了。”   于路又问:“你说他们明天中午会来吗?”   “会,他不会白白送我们四万块钱的,酒席肯定不会办,钱也会找个理由要回去。”阿海说。   “呸,想得美,我们那些东西难道是白买的。”于路忍不住呸了一口。   阿海说:“白纸黑字签了合同,自然不可能退还,菜都给准备好了,不吃就是他的损失。你回去吧,你在这里,我反而要担心你,我一个人怎么都方便。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于路看着阿海:“你说他们晚上会来做什么?”   “他们有店里的钥匙,有可能回来打砸东西。”阿海只拣轻的说了,如果姓黄的够狠,一把火就烧了这店子,让他们一夕之间一无所有,还得赔钱。   于路担心地看着阿海:“那你一个人要不要紧?”   “当然不要紧,你忘了我的身手了。我先送你们回去。”阿海说着将店门关上,然后将三轮车推了出来。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送。”   “我顺便回去拿被子过来。”   于路听他这么说,不再拒绝,他准备跨上车斗,阿海说:“坐前头。”   于路看着那狭窄的车前座,以前不知道阿海的心思,挤一挤还没什么,现在知道了,就就觉得应该避下嫌。阿海静静地看着他,于路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了,算了,反正也只有几分钟。他坐在阿海身边,努力将身体往边上靠,尽量不挨着阿海,但是空间只有那么大,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完全分开,少不了要大腿碰大腿,屁股挨屁股,弄得于路心里七上八下的。   回到家,阿海抱了床被子,对于路说:“我去了,你将门锁好。”   于路站在客厅里看着他:“阿海,你要小心。”   阿海回了个笑脸给他,点头:“知道。”   阿海下了楼,并没有骑车回店里,而是走回去的,开了门进去,将门关上,也不开灯,将被子放在前台的沙发上,拿手机出来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十五分。他将店里所有的灭火器都提到一起,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和衣躺下。   阿海平时睡觉就比较警醒,一点点动静就醒来了,卷闸门开门的动静那么大,他自然一下子就醒过来了,虽然这次卷闸门响得跟平时不太一样,声音并不大,估计是经过处理的。   阿海等到人进来也没出声,他躺在沙发上,听见对方沉重的脚步往厨房走去,只进来了一个人,对方没开灯,拿着手机当手电筒,直接往厨房走去。果然是要去厨房放火么。   阿海等对方进了厨房,这才悄悄地起来,没穿鞋,光脚跟了过去。对方正在厨房里“啪啪”地开煤气灶,阿海站在厨房门口,阴恻恻地问:“你想干什么?”   对方吓得手一抖,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往后门跑去。厨房里是有个后门的,看样子对方对这环境还很熟悉,阿海“啪”一下把厨房的灯打开了,随手拿起墙上挂着的一个汤瓢就扔过去,“咚”一下正好砸在对方后背上,力道不小,那家伙往前一扑,脑门磕在了墙上,一下子就晕乎了。   阿海长腿一抬,几步就过去了,抓住对方就是一记右勾拳,先把人打晕再说:“谁他妈叫你来的?想放火?”仔细一看对方,居然是跟自己签合同订酒席的那个家伙,阿海冷笑一声,真是省了他不少事,明天不用白忙活了。   阿海找了根绳子将人捆起来,又关了灯,然后拖到大厅里,打开前门,外面的那家伙压低了声音说:“办好了?”   阿海模糊地“嗯”了一声,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记左勾拳将对方打了个趔趄,对方反应过来,拔腿就想逃,阿海怎么可能让他逃了,飞身一踹,就将人踹得扑在地上,上去将手一拧,从后面剪了起来,一手扣住对方的双手,膝盖压在对方背上,一手拿出手机给刘浩洋打电话:“刘警官,我是阿海,我店里抓了两个纵火犯,麻烦过来帮我处理一下。”   地上的家伙鬼哭狼嚎:“大哥,我不是来放火的,你抓错人了,大哥饶命!”   阿海将人扭进屋,找了根绳子捆上,穿上自己的鞋,这才说:“好说,谁让你们来的?”   地上的家伙哭丧着脸说:“是孙雷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干什么?”   “给他把风,他说要进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   “我不知道。”   阿海抬脚往对方肚子上用力一踩:“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对方哀嚎一声:“饶命,我说,我说,孙雷说他不想让你们店里赚他的四万块钱,所以来搞点破坏,让你们明天开不了店。”   “真的?你不是黄建功派来的?”   “不是,我真不是。”   阿海端了一盆水,泼在孙雷脸上,孙雷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看见阿海,就跟见了鬼一样在地上蹭了蹭,试图逃远一点。   阿海说:“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阿海冷笑一声:“你晚上来我店里做什么?检查帝王蟹有没有买到?”   孙雷咬紧牙关不说话。   阿海在他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打得他大叫起来,阿海冷笑:“你想烧了我的店,然后让我给你赔钱?说吧,谁指使你来的?”   孙雷说:“没谁让我来,我自己来的。”   阿海将他拎起来,在他肚子上狠命一拳打过去:“嘴还挺硬。”   孙雷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阿海说:“我知道,是黄建功让你来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孙雷吃惊地抬头看着阿海,阿海冷笑:“我猜对了吧?我还知道,要是你从我这里拿到违约赔偿金,那笔钱就归你,对不对?”   孙雷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看着阿海,往后躲了躲。   阿海不再理他,自己坐回椅子上:“不用告诉我了,剩下的都跟警察说去吧。”   孙雷跪在地上:“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是被黄建功唆使的,他给我钱,让我做这个事,真的跟我无关啊。你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另外那个家伙也跪在地上求饶。   阿海说:“既然你们都受人指使,现在纵火未遂,不会真有多大问题,跟警察好好交代就行。”   刘浩洋办事还是很效率的,尤其是朋友遇到这事,他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骑着摩托车赶到了:“人呢?”   阿海一指地上:“都在那。”   “什么味儿?”刘浩洋吸吸鼻子。   阿海说:“煤气还没关。”   “怎么不关上?”刘浩洋说,“这样太危险了。”   阿海说:“给警察留证据啊。现在可以去关上了。”   刘浩洋跑进厨房,将所有的煤气都关上,然后将后门打开通气:“他们是想烧了你的店子?”   阿海说:“这家伙就是明天在我店里办酒席的那个,黄建功指使来的,想烧了我的店,让我明天开不了店,然后给他赔违约金。”   刘浩洋看着地上那两个家伙:“靠!这种蠢事也做得出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等下,我同事开车过来了,一会儿一起上派出所录个口供。”   “好。”   “阿路不在店里吧?”刘浩洋四处看了看,只有阿海的身影。   阿海说:“我没让他留下来,回去了。”   “真是多亏了你。”刘浩洋说。   阿海说:“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这个点他早睡了吧。”刘浩洋说。   “肯定睡不着,告诉他倒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阿海拿起手机拨通了于路的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喂,阿海,没事吧?”   阿海轻笑着说:“没事了,不用担心,人已经抓到了,我没事。你知道来捣乱的是谁吗?就是订酒席的那个家伙,这下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心,明天不用忙了。”   于路听见这话,大松了口气:“他们没砸坏东西吧?”   “没有,正好被我逮住了。我已经报了警,刘警官过来了,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阿海问。   于路说:“不用了,就这样吧,替我谢谢耗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会儿去派出所做笔录。晚点还回店里,不回去了,你明天帮我带点洗漱用品过来。”阿海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于路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哦,好,我记得了。你忙完了早点休息。”   “嗯,知道。晚安,早点睡。”阿海说着,挂了电话。   刘浩洋看着他,阿海看着他笑了一下:“于路说谢谢你。”   刘浩洋说:“这都我分内的事,谢什么。”   “对了,下午带去检验的汤没有问题吧?”阿海想起这个事。   刘浩洋说:“没问题。”   阿海说:“我觉得还可以去找干货铺子的刘老板问一问,没准能找到点证据。”   刘浩洋说:“去他店里查一下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刘浩洋的同事过来了,将孙雷和那个家伙带了回去,阿海关好店门,坐刘浩洋的摩托车去派出所做笔录。做完笔录,刘浩洋还要送他回店里去,阿海自己打了个车回去,钻进被窝里,一觉睡到天亮。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水晶虾饺      阿海说得没错,于路前半夜确实没怎么睡,心里惦记阿海和店里的安全,一闭上眼睛又惊醒了。直到接到阿海的电话,心里一颗大石才落了地。但是接下来也没能像阿海说的那样安心入睡,多了另一种担心,阿海是不是真的没事,别不是报喜不报忧吧,当时应该接一下耗子的电话的,起码求证一下。这么想着,更加不能睡了。   于路在半睡半醒中捱到天亮,赶紧爬起来,洗了把冷水脸就拖着于冰出门了,临出门还没忘记给阿海带洗漱用品。在楼下看见自家的三轮车,愣了一下,又明白过来,开上三轮车去了店里。   阿海倒是睡得很沉,从派出所回来都快四点了,一晚上加起来也没睡几个小时,早上又正是最好眠的时候,于路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店门还没开,于路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没有什么损伤,拉上卷闸门的时候,发现开得比平时顺利,响动也不大,好像打了油一样。   于路推开里面的玻璃门,里面宛若平常,并不凌乱。于冰已经找到了阿海:“阿伯,阿海叔叔在这里。”   阿海听见人声,睁开眼:“阿冰,你们来了?”   于路从柜台外探进头去:“你睡在这里?”   阿海打了个哈欠:“你来了?”   于路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没事吧?”   阿海笑:“我没事。”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海坐了起来:“姓孙的叫了个人来,打算去厨房放火,被我当场逮着了。”   于路睁大眼睛:“他想烧了我们的店?”他说着就往厨房跑去。   “他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没放成。”阿海在后面淡淡地说。   于路看着整洁的厨房,一切照旧,然而谁会知道它们昨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于路低头,柜子下边发现一个手机,捡起来,是一个三星手机,屏幕上趴了个大蜘蛛网,屏裂了。于路检查了一圈厨房,还好,什么都没变。他回到大厅,阿海正将于冰抱起来,放在前台柜子上坐着。   于路走过去:“真是多亏了你。”   阿海只笑了一下:“我去洗脸,一起去买菜。”   于路拿着那个手机:“我在厨房捡到的。”   阿海拿过来一看,想了一下:“孙雷的。”开机,屏幕坏了,有点不好使,还有密码,点不进去,阿海说:“一会儿给刘警官送去,没准还有什么证据。”   于路想起来:“那姓孙的说了没有,是不是黄建功指使他干的?”   阿海拿着于路给他带来的洗漱用品往厨房走去:“说了,就是他指使的。”   “警察也知道?”于路问。   “刘警官知道。”阿海说。   于路跟过去:“那黄建功会被抓起来吗?”   阿海说:“这就不知道了,可能会传去问个话。他不会这么轻易认罪的,再者你不是说他家有钱,估计没那么容易被扳倒。”   “那就这么算了?”于路恨得直咬牙。   “至少我们能够清静一些时间。”阿海说。   于路心里不爽,但也没有办法,他给刘浩洋打了个电话,刘浩洋审完犯人,此刻正在补觉,接到于路的电话,口齿不清地说:“我一会儿去你那取。”   于路听出他浓浓的倦意,便说:“我晚点给你送去吧,你先睡。”   “也行。”   于路想着自己好像一直都在麻烦刘浩洋,他都快成自家的私人警察了,怪不好意思的。   这时店里突然响起了小苹果这首歌,于冰听见这歌,就跟着唱起来:“……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于路盯着放在前台柜上的破三星手机:“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黄老板”,赶紧跑去问正在刷牙的阿海:“可能是黄建功的,接不接?”   阿海吐了牙膏沫子,淑了一下口,对于冰说:“嘘,不要说话。”   于冰乖乖地安静下来,阿海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到了录音键,开了最大声,放在三星手机旁边,然后接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开门见山地问:“孙雷,事情办妥了没有?”于路一听,就听出来是黄建功的声音了,跟阿海做了个口型“是他”。   阿海看一眼于路,用模糊的声音说:“没有。我怕把别人家的房子都烧了。”   那头说:“怕个屁,烧了就烧了,让他赔,赔到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阿海看一眼于路,又说:“那今天的酒席怎么办,还吃不吃?”   黄建功在那头骂了起来:“吃你妈的头!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告诉你,那四万块钱你想办法给我要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于路开口了:“黄建功,你这个孙子,卑鄙小人,除了背地里阴人,你还能干什么?”   那头一片静寂,于路接着说:“你很有能耐啊,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了,一次又一次,有本事你明着来,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叫人瞧不起。”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那边将电话给挂了。阿海关了自己的手机,和于路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起来,真是一场闹剧。   “你说黄建功是不是吓尿了?”于路说。   阿海淡淡地说:“是吧,大概正忙着找人帮他擦屁股。”   于路解气地拍拍手:“好了,这个卑鄙小人我看他还要干什么。”   “这姓黄的卑鄙倒是到了极点,但是手段太拙劣了,不必惧怕。等去警察局喝过茶,估计就会老实一阵了。”阿海放下手机去洗脸。   洗了脸出来,阿海摸着下巴:“剃须刀带来了没有?”   于路说:“没有,我忘了。”他自己的体毛并不太重,刮胡子不是每天的必修课,所以没想到这层上去。阿海则不一样,他的胡须生命力旺盛,每天都要刮胡子,所以此刻他的嘴边和下巴上留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子,看起来男人味十足,有种别样的性感。   阿海说:“那就算了,明天再刮。”   “不刮也挺好看。”于路由衷地说了一句。   阿海扭头看着他,挑了下眉:“真的?”   于路尴尬了,自己脑子短路,才那么说吧。   阿海则补了一句:“厨师留胡子,让人觉得不卫生。”   两人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张易伟和赵晓阳已经到了,他们过来帮忙卸菜,张易伟说:“怎么只买了这么点肉,中午不是有二十桌酒席?”   于路说:“酒席不摆了,正常营业。”   张易伟睁大了眼:“为什么不摆了?那个客人取消了酒席?”   于路说:“本来就是个骗局,想骗我们的违约金,现在他自己违约了。”   张易伟想打听出更多的内幕来,然而于路并没有多说,让大家知道有人来店里放火烧店,估计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赵晓阳皱眉:“那我们的水牌不是白做了?”   张易伟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既然是对方违约了,定金肯定不能退了,做水牌才花多少钱,咱们老板稳赚,对吧?路哥。”   赵晓阳还有些不置信地说:“真的不用做了?那万一人家要是过来了,我们没准备好饭菜,那不是我们违约了?”   于路想说,那家伙都蹲号子去了,还有工夫出来吃饭?只怕要多吃几顿免费的公家饭了。   阿海说:“干活去。”   “是,师父。”张易伟和赵晓阳赶紧跑了。   于路看着阿海:“那些海鲜怎么办?那么贵的东西,要是卖不出去,就亏死了。”   阿海说:“你去拍几张照片,上微博发几条广告,告诉他们本店最近推出阿拉斯加帝王蟹宴、美洲龙虾宴以及挪威三文鱼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于路问:“要定价吗?”   阿海说:“暂时不定,我先把菜单拟出来再说。”   于路发完微博,到厨房去做早饭。阿海说:“去找个房屋中介,让他们帮我们找个大点的铺面,准备搬家。”   于路想起昨天房东说退租的事,点头:“对,只是这么快一下子找不到吧?装修也需要时间,半个月也来不及吧。”   阿海说:“先去准备,这边不可能再租。”   “还能要来赔偿金吗?”于路说。   阿海看他一眼:“必须要来,是他要我们搬的,又不是我们自己要搬的。”   于路说:“那我吃了饭跑一趟房屋中介公司。”   张易伟耳朵尖:“路哥,你找中介公司做什么?”   “昨天房东不是来闹着要我们搬家,我打算另外找个铺面。”于路说。   张易伟说:“这个找我啊,我爸就是专门给人做中介介绍房子的。”   于路诧异地看着他:“是吗?”   “你要什么样的,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说一声。”张易伟连活也不干了,拿出手机来给打电话。   于路看着阿海,说:“要比咱们这个大一点吧,路段最好繁华一点。”   阿海补充说:“有三层四层都没有关系。”   于路说:“要那么大吗?”这样是不是成本就高了,他们哪来那么多的本钱。   “楼上可以做包间,能够承办酒席的最好。”阿海似乎根本就不考虑成本的问题。   张易伟说:“没问题,我跟我爸说去。”   “那就麻烦了。”没想到中介公司都不用找,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于路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于路心情畅快,也不嫌麻烦,早餐开始做水晶虾饺。虾饺不仅好吃又好看,它的饺子皮是半透明状的,看起来就像水晶一样透明,故而得名。虾饺的饺子皮是用澄粉制成的,澄粉是去了面筋的面粉,非常细腻,和澄粉的时候需要用开水,倒入开水慢慢搅拌,待面和湿之后,等不烫手时开始揉面,加入少许猪油,这样可以使面团更加光亮,做出的虾饺就会光亮喜人。   虾饺的饺子馅儿主要用基围虾仁段、胡萝卜粒、香菇粒拌成,阿海还特意将胡萝卜粒拉油去除异味,使之更为鲜美,再加入葱姜末、黑芝麻、胡椒粉、盐、料酒等一起拌匀做馅儿。   澄粉韧劲不好,虾饺的皮又要比普通的饺子皮薄,一般人还擀不好它的皮,只有阿海和于路能够驾驭,于路也是才从阿海那儿学到的,这的确是个技术活儿。从擀皮、包饺子到蒸饺子,都要轻拿轻放,稍不留神,虾饺就破了。   赵晓阳对点心制作特别感兴趣,他一直想跟阿海学做点心,但是阿海做点心的时候不多,学习的机会很难得,一逮到机会,他就特别认真。今天他还试着帮于路擀了好几个饺子皮,不过一个都没擀好。   于路就教他:“你可以先拿普通面团学着擀饺子皮,等完全会了,再试着用澄粉擀皮,平时休息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自己琢磨着去学。”   赵晓阳猛点头:“好,谢谢路哥。路哥,师父还会做别的吗?”   于路看着他,笑了:“明天早上我们做萝卜糕吃。”   赵晓阳猛地一鞠躬:“谢谢路哥。”   于路看着赵晓阳,心思也活泛起来了,他们店里只有中餐和晚餐,早上是不营业的。其实他们这儿的人也爱喝茶,像g市人一样,早上弄个早茶吃吃,未必没有客人,如果赵晓阳有兴趣,以后就把早餐交给他去做,或者承包给他,也是一笔收入嘛。   张易伟包饺子,包一个倒一个,站不起来,赵晓阳就说:“巨难看,你自己吃。”   张易伟说:“我自己吃就自己吃,我一个里面多放两个虾仁。”   于路说:“不能多放,会破。”话未落音,张易伟就弄破了一个饺子皮。   赵晓阳说:“贪多嚼不烂,猪!”   张易伟说:“我自己吃成了吧,师父给我擀个大的饺子皮,我把这个破的包进去。”   阿海看他一眼,居然没有拒绝,真给他擀了个大饺子皮。张易伟受宠若惊:“谢谢师父,师父万岁!”   于路看一眼阿海,然后笑了。   于冰也站在凳子上包饺子,他也喜欢吃虾饺,又好看又好吃还好玩,包饺子感觉就像做游戏。不过他包得完全不成样子,因为控制不了手劲,一会儿就把皮给挤破了,结果饺子没包出来,皮倒是破了好几个。   张易伟就说他:“阿冰,你赶紧出去,一会儿师父要骂你了。”   于冰吸溜着鼻涕:“师父才不会骂我,他骂你,咯咯咯。”   阿海对于冰一向宽容,对张易伟说:“阿冰现在水平就快赶上你了,等到你这个年纪,你就望尘莫及了。”   张易伟捏拳头:“师父你不要太瞧不起人,我一定要做个顶级名厨,你等着瞧吧。”   阿海也不看他:“那我就等着。”张易伟这小子很聪明,但是浮躁,不如赵晓阳那么心静,还需要好好磨磨才成,玉不琢不成器。   五花八门的虾饺被码放在蒸笼里,饱满漂亮的,是于路的杰作,样子普通的,是赵晓阳包的,软趴趴站不起来的,是张易伟的,还有一团不成样子的不知是皮包馅儿还是馅儿裹皮的必定是出于“未来的大厨”于冰之手。这么多饺子,阿海一个都没包,当然,饺子的精华——饺子馅儿是他调的,所有的饺子都出自他的手。   上屉蒸不多不少八分钟,饺子就出锅了,白胖晶莹的虾饺散发出诱人的光泽,里面红色的虾仁都隐约可见,勾得人直流口水,轻轻一咬破饺子皮,馅心鲜腴可口的甜美滋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唾液立即盈满了口腔,大家顾不得烫,一口气吞下几个之后,才有时间慢慢品尝虾饺的美味。   像这样早上只吃虾饺做早点的日子是很少有的,因为虾饺成本高,只吃这个划不来,今天于路大方了一回,请大家敞开了肚皮吃虾饺,吃饱为止。   阿海正吃着饺子,手机响了起来,是钟彦宏打来的,他接起来,对方说:“喂,刚看到微博,说你家有进口的海鲜,一样给我留一只。”钟老板的声音充满了倦意,似乎还没睡觉。   阿海放下筷子:“行。尽早过来。”   钟彦宏打了个哈欠:“等我睡醒了晚上就来。不说了,我挂了,我昨晚到现在还没睡呢。”他的生活有些晨昏颠倒,一方面是工作需要,另一方面估计也是生活习惯问题。   于路看阿海放下电话:“钟老板打来的?”阿海的手机,估计只有两个人会打,一个是自己,一个就是钟彦宏了,不知道为什么,钟彦宏跟阿海的关系要比和自己的好,为什么他们会更聊得来一些呢?   阿海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于路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忙,我去一趟派出所,送手机去。”于路惦记着黄建功的事,他打包了一份虾饺,拿着孙雷的手机和阿海的录音一起,跑了趟派出所,刘浩洋正在临时休息室补眠,被他的同事叫醒来。   于路看着刘浩洋一脸疲惫的样子,心里有些歉疚:“这事交给你同事就好了,你睡你的。对了,我给你带了份虾饺做点心。”   刘浩洋抹了一把脸:“谢了啊。我跟他打过招呼,说你来了叫醒我的,这事主要我负责。”   于路拿出录音给他听了:“这个有用吗?”   刘浩洋说:“有一点用。但是这个录音里顶多听出来姓黄的和孙雷有勾结,不能确定就是姓黄的指使孙雷去放火。”   “你们找了姓黄的没有?”于路问。   刘浩洋说:“已经找过了,拒不认罪,他把责任都推给了孙雷。”   于路说:“那孙雷是死人,不会说?”   刘浩洋无奈地叹了口气:“孙雷说了也只是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姓黄的叫他去放火的。姓黄的已经回去了,上头叫放的人。”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于路愤懑地说。   刘浩洋说:“有这段录音,可以知道他跟孙雷诈骗违约金的事有关。我估计作用不大,因为录音不能当证据,而且他就算是判刑,我觉得也顶多只是缓期执行。”   于路无奈地冷笑一下:“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刘浩洋无奈地拍拍他的肩:“不过经过这次,我估计他收敛一段时间。你们以后也要多留个心眼。你放心,我会帮你查下去的,一有证据,我就会把他抓起来。”   于路知道这事估计也没多大进展了,姓黄的本来就是个地头蛇,要扳倒他并不容易,除非抓他个杀人放火的现行。   于路没精打采地回店里,一路上被订餐和咨询的电话拉回了现实,早上的微博一发出去,就有很多人跟帖,有的嚷嚷着有口福了,马上就来吃,有的则还在观望,询问价格和卖法。   于路打起精神回店里去帮忙,他也是这次才见到帝王蟹,那可真是大家伙,一般都有五六斤重一只,小的也有三四斤。他们进的货是冰鲜蟹,这样的都到了几十块一斤了,如果是新鲜蟹,那得两三百块一斤,一只螃蟹就要一两千块。帝王蟹不易保鲜,出水一天就会死亡,从阿拉斯加运到国内,早就死透了,为了储藏,一般是捕获之后立即急冻起来了,所以国内消费到的通常都是冰鲜蟹。   一只大的帝王蟹,加工出来,就要卖几千块钱,如果不是办宴席,一般人也吃不了一只,所以食客们观望是很正常的。   回到店里,阿海已经将菜单列出来了,一种海鲜有好几种吃法,不同的菜单价格自然也不相同,于路就把这些菜单一一记录下来,配上价格,发到微博上。这条微博一发,大家一看,还行,虽然贵的一份要一千多,便宜的也就是几十块,也是能消费得起的,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尝啊。   冰鲜帝王蟹冷藏于零下18c以下的低温中,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自然解冻,这样蟹的肉质才能最为完美。将解冻后的帝王蟹洗刷干净,细心剪掉腿上的刺,否则扎嘴,再将蟹腿分解下来,一蟹多吃:蟹身一吃,清蒸,蟹肉蟹膏一起滋味鲜美,感受帝王蟹的原汁原味;蟹大腿一吃,将腿壳剪开,与蒜蓉粉丝同蒸,蒜蓉粉丝蟹,风味独特;蟹小腿再一吃,剪成小块与香菇豆腐等做成汤,鲜甜无比,还可以炒香辣蟹;此外蟹壳还能用来蒸鸡蛋,鸡蛋吸收了蟹壳的蟹香,滋味独绝。如果不怕花钱,可以来一顿完美的帝王蟹宴,分外过瘾。   美洲龙虾鱼和挪威三文鱼也是一菜多吃。对于高级食材来说,最佳的吃法便是尽量保留食原汁原味,阿海尽量对这两样海鲜采取焗烤、刺身、白灼几种做法,正好也契合了本地食客原汁原味的惯常口味。   这天中午,店里来了不少吃进口海鲜的人。阿海一边做,于路一边拍,将每道新鲜出锅的菜发到微博上,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吃货们看到诱人的美食图片,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打电话开始预定。   一时间于路又变身成了接线小生。他一忙,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的重要性,必须要招员工了。于路抽空赶紧写了一张招工启事,贴在自家店子大门口。这种招工方式有点守株待兔,效果肯定好不了,回头还得去人才市场招工。   晚上,饭店迎来了一个客流小高潮,百分之八十的客人都是冲着进口海鲜来的。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   钟彦宏睡饱了,终于跑到海霸王来觅食,他熟门熟路地往厨房去,被不认识他的阿水拦住了:“先生,我们这里不让外人进来。”   钟彦宏看着她:“你新来的吧,我怎么是外人了?”   于路扭头看着门口:“阿水,这是我朋友钟老板,让他进来吧。”   钟彦宏看一眼阿水,走了进来:“你们这怎么回事呢,好端端的不让人进厨房。”   张易伟嘴巴快:“宏哥你不知道,昨天有人跑到我们店里来投毒,所以现在厨房不许外人进来。”   钟彦宏大吃一惊:“谁他妈不长眼,跑到你们店里来投毒,胆子可真不小,出事了吗?”   于路说:“没有那么夸张,有人来放罂粟壳,被阿海发现了,没事。”   “谁干的?”钟彦宏皱起眉头。   张易伟又说:“宏哥,你不知道,昨天简直了,麻烦事一堆一堆的,那个不要脸的房东还跑来赶人,说不把房子租给我们了,让我们昨天就搬家,差点打起来了。”   钟彦宏看着阿海:“还有这样的事?”   阿海说:“嗯,所以我们正打算搬家。”   “你还真搬啊?让那房东过来,我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钟彦宏早就把阿海和于路当成自己朋友了,他的朋友叫人欺负,这还得了。   阿海淡淡地说:“正好觉得地方小,所以才搬。房东违约,损失得他赔。”   钟彦宏说:“这就对了,要赔多少,我去帮你们要来,一分都不会少。哦,对了,你们要搬哪儿去,什时候搬?”   于路说:“还没定,等着找房子,准备换个大点的地方。”   钟彦宏看着阿海盛到盘子里的香辣蟹,伸手抓了一块小腿放进嘴里:“我给你们找个地方,包管满意。以后我罩着你们,看还有谁不长眼,敢来捣乱。”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姓海吗?      于路惊喜地看着钟彦宏:“真的吗?在什么地方?”   钟彦宏说:“你知道南大街那边最近有个酒店要开张吗?”   于路摇头:“不知道。”他对县城的情况并不太熟悉,除了渔人街和自己经常路过的那些地方,别处他还没去逛过。   阿海出声了:“就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楼,你有股份的那家?”   钟彦宏打了个响指:“宾果,就是那家,迎旭酒店,海霸王开在那儿,你觉得怎么样?”   阿海看着他:“那么大的酒店,现在还没有招完商?”   “本来酒店的中餐店打算自己搞的,我现在觉得让你们来做也许更好,我先去跟合伙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回头跟你们详谈细节。”钟彦宏说,“对了,今天给我做一只帝王蟹,就按照你们的菜单做几个,我送点回去给老头子吃。”   钟彦宏说着出去了,于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着阿海:“那你见过那个酒店?”   “嗯,据说还是五星级的。”阿海淡淡地说。   于路有些兴奋:“真的啊,那是不是要很多转让费,租金也不便宜吧?”   “新店没有转让费。租金也赚得回来。”阿海说。酒店档次再高,也是新店,对进驻商肯定有优惠活动,钟彦宏虽然说是要帮他们,事实上也是看中了海霸王的客流量和影响力,海霸王开到迎旭去,等于是免费给迎旭做广告,彼此互惠互利,双方共赢。   于路一想可不是嘛,便放了心。   张易伟说:“路哥,那你们把地方定在宏哥那儿,是不是不用让我爸找地方了?”   于路说:“暂时还没有确定下来,先不跟你爸说,多看几个地方也是好的。”   “嗯,好。”张易伟满口答应下来。   钟彦宏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当天晚上打烊之后,他就拉着于路和阿海去看地方了,一边介绍情况:“本来说是要赶在春节前开张的,结果没赶得及,只好往后推了一个月,正月十八就开张,还有一个礼拜,你们去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需要更改的,没开张之前都还来得及。”   阿海说:“费用怎么算?我们算是承包还是进驻?”   钟彦宏说:“当然是进驻,依旧打你们的招牌,我就是看中了海霸王的影响力。至于费用,你跟我朋友去谈,我不管事,价格往低了压没关系,不用看在我面子上。”   于路不好意思地说:“海霸王哪有什么影响力啊,我们开了还不到一个月。”   钟彦宏笑道:“不要那么谦虚,我可是很看好海霸王的实力,否则也不会拉你们进来。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叫你们到我们酒店开店,但是想着你们才开张没几天,盘店子花了那么多钱,肯定不会现在搬家,嘿嘿,没想到你们现在就要搬,这不是天作之合吗,说明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钟彦宏将车开到迎旭酒店楼下,于路仰头看着面前的高楼:“这有多少层啊?”   钟彦宏说:“三十六层。”   于路说:“钟老板,你真有钱啊,居然开了个这么大的酒店。”   钟彦宏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就占了百分三十的股份,大头是我朋友的,她是外地人,我们一起合伙。”   阿海看一眼钟彦宏,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于路问:“那我们饭店开在哪儿?”   钟彦宏指着楼下说:“厨房和餐厅在一楼,二楼是包间,三楼和四楼都是宴会厅,平时可以接待会议和宴席,如果要办酒席,提前跟酒店商量,预订宴会厅就可以。”   于路一想,这排场可真够大的,海霸王真要在这里开店吗?简直跟做梦一样。   钟彦宏带着他们进去:“左边是中餐厅,右边是西餐厅,你们就在左边,来看看,够宽敞吧?”钟彦宏进去,就有值班的工作人员来接待,依次开了灯,于路发现里头的豪华程度完全出乎他的想象,简直是太完美了,看得他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开店了,多高贵,多豪华,多有档次!   阿海扫了一圈:“大桌太多,多换几张小桌。你这虽然是五星级的酒店,但是要考虑到本地人的消费水平,所以不能太虚,务实一点好。”   钟彦宏说:“上回在美食坊我看你对他家的装修档次很满意,不就是打算要向他们看齐的?”   “价格可以提一点,但是不能和原来的相差太远,也不能像他们那么贵。”阿海说。他得考虑到老顾客的消费心理,换了个地方,价格要是翻了一倍,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等于是在赶客。   于路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有点云里雾里,他们俩说的话自己怎么有点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想承认自己的心里有点涩涩的,原来阿海别人之间也有自不知道的事。   阿海回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就是在讨论定价问题。”   于路心里更加别扭了:“酒店还会干涉我们的定价吗?”   钟彦宏看着他,笑着摆手:“没有,就是提个意见,还是以你们自己的决定为主。”   于路垂下头不说话了,阿海看着他:“回头我们慢慢商量,这边的开支要大不少,成本比原来贵了,所以价格提一些是必然的。”   于路抬头看他一眼,点头:“好。”   钟彦宏说:“你们不是最关心厨房吗,进来看看,满意不。”他说着张开了双臂,那样子像是在展示一个大舞台似的。   于路快步进去,看着宽敞的厨房,光洁鉴人的流理台,铮亮崭新的厨具,忍不住雀跃起来:“都装修好了?这么宽,这么漂亮,阿海,这真是太棒了对不对?”   阿海看着于路兴奋异常的样子,看着钟彦宏:“谢了。”心里还是有些小遗憾,这种欢欣雀跃不是自己带给他的。   “以后咱们就在这儿做饭了,太爽了,想想就觉得高兴,哈哈。你就不会觉得憋气了,阿海。”于路忍不住用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拥有这么大的一个厨房,这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厨房啊。   阿海看着他,一脸宠溺的笑:“嗯。”   钟彦宏说:“你们看吧,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自己添上。”   于路高兴地对钟彦宏说:“谢谢钟老板啊。阿海,我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阿海说:“别那么急,先跟这里的老板谈好条件再说,还有时间。”   钟彦宏说:“最好是在酒店开张那天一起开张,这样的话,双方互相可以打广告。”   “那就是还有一个礼拜,太好了。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有空,帮我们约一下吧,抽空和他谈一谈。”于路说。   “可以,明天都行。”钟彦宏说。   于路说:“那就明天上午吧,早一点。”   钟彦宏点头:“好。”   阿海想了想:“明天早上你起得来吗,要不带了你的朋友来我们店里喝早茶。”   钟彦宏笑着说:“你们不是不卖早餐吗?”   于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们自己也要吃,顺便请你们一起,也好谈事情。”   “那好吧,我现在给她打电话,确认一下行不行。”钟彦宏拿出手机来拨电话。   于路和阿海在厨房里仔仔细细地端详打量,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的,钟彦宏挂了电话说:“可以,明天早上九点,我接她到你店里来和早茶,她喜欢喝普洱。”   “其他的没什么要求了吗?”于路问。   “没了,她是g市人,对早茶很有研究,所以明天你们俩打起精神来,若是她吃得满意,没准能够少收点租金。”钟彦宏说,“哦对了,我这朋友是个女的。”   于路略吃惊地张开了嘴:“女老板啊?”   “很有能力的女人,明天你们一见就知道了。”钟彦宏说。   阿海说:“好了,送我们回店里吧,明天谈完了再来看,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还回店里做什么,不是已经打烊了?”钟彦宏不解。   阿海说:“明天做早点,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   钟彦宏了然,把他们送回店里,阿海拿出一只帝王蟹来解冻,将米和一些干货放在水里泡发,又揉了一团面醒发,不然明天一早肯定来不及,做好这些准备工作,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于路还兴奋得有点睡不着,想着以后就要在那么阔气的酒店里开店,时不时就笑了起来,阿海说:“要是去那边,离家就远了。”   于路终于回到现实中来:“对啊,今天钟老板开车送我们过来就要了十几分钟,我们自己骑车,起码要二十多分钟,还真是挺远的。”   阿海说:“要不换个地方?”   于路看着这房子:“不太好吧,有点辜负耗子的心意。再说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一来,你休息的时间又少了。”阿海说。   于路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摸摸脸:“不要紧的,也耽误不了多久。对了,你什么时候和钟老板去过美食坊?”   阿海说:“哦,就是那次办健康证,我请他在美食坊吃饭。”   于路明白过来:“那边怎么样,好吃吗?”   “做得没你好,贵,环境还行。”阿海淡淡地说。   于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去睡吧,明天我去买菜,你先去店里做早点。”   “嗯。晚安!”   “晚安!”于路觉得这个晚安怪怪的,他们还从来没有这么打过招呼。   第二天一早起来,于路就给赵晓阳打了个电话:“阿阳,早点到店里,今天阿海要做早茶点心。”   赵晓阳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于路的话,顿时清醒过来:“要做萝卜糕吗?”   “不止,应该有好几种,你早点来店里。”   赵晓阳兴奋地从床上跳下去:“好,我就来!”   于路送阿海到店里,自己去菜市场采购。回来的时候,赵晓阳已经到了,正在用小石磨磨米浆,阿海则在揉澄粉,看样子是要做虾饺。于冰则拿了一个面团前厅捏着玩,一会儿搓成个长的,一会儿又压成一块饼,过一会儿又捏个小兔子,玩得津津有味。   阿海见他回来:“鲜奶买了吗?给我。再帮我准备一点虾仁。”   “好。”于路将鲜牛奶递给阿海,将虾子放在水池里养起来,再捞一些出来。   “阿伟还没到?”阿海问。   赵晓阳说:“我给他打了电话了,马上就来了。”   “太懒了。”阿海说了一句。   于路这才察觉到是自己有失偏颇了,他知道赵晓阳喜欢做早点,就叫他提前过来了,张易伟对早点兴趣不大,他就没让他过来学。“是我忘了叫他了。”   阿海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于路将东西都搬进厨房,开始帮着做早点:“你打算做哪几样?”   “虾饺、肠粉、萝卜糕、烧麦、叉烧包、双皮奶。”都是最最传统常见的粤式早茶点心。   于路咋舌:“这么多种?”   赵晓阳说:“师父,米浆磨好了。”   阿海说:“放那儿。替我将帝王蟹的大腿剪两条下来,清蒸十五分钟,然后将蟹肉都取出来备用。”   “是,师父,蟹肉用来做什么?”赵晓阳问。   阿海说:“烧麦、肠粉都可以用上。”   虾饺、叉烧包、干蒸烧卖与蛋挞为粤式早茶四大点心之王,前三者为传统的中式点心,蛋挞则为后来吸收的西式点心,中式点心每一样都极其复杂,不仅用料繁多,做工复杂精细,非常费心力。   阿海揉好做饺子皮的面团,开始做叉烧包芡汁。热锅,倒入花生油和芝麻油,放入葱、姜、洋葱丝爆香,加入清水、生抽、老抽、蚝油、鸡精、白糖等烧三分钟,捞出葱姜等,倒入水淀粉,烧至浓稠状,与切成细薄片的叉烧拌匀,便成为叉烧馅料。   再将头天晚上就已揉好的面团拿出,加入白糖,搅至白糖完全融化,再加臭粉、泡打粉、低筋面、猪油继续搅拌至面团光滑,便可包叉烧包了。   张易伟这时终于过来了,看着厨房里的大阵仗:“早上要做什么?”   赵晓阳压低了声音:“早点,快来帮忙包包子。”   “这是什么?”张易伟没见过叉烧包的制作。   “叉烧包。”赵晓阳说。   张易伟双眼放光:“哇哦,又有口福了。”   赵晓阳说:“今天有客人过来,要招待客人的。”   “那我们能吃不?”张易伟说。   赵晓阳偷看一眼阿海:“应该可以吧。”   张易伟笑嘻嘻的:“师父,我来包包子。”   阿海说:“去切萝卜丝,切成细丝。”   张易伟说:“知道了师父。哎,手残党连做包子的权利都没有。”   “知道还不好好练。”阿海看也不看他。   于路问阿海:“虾饺的馅儿这样成了不?”   阿海用手指蘸了一点尝尝:“阿阳,蟹肉好了吗?剁碎,弄一点放虾饺馅儿里。”   张易伟感叹:“好奢侈,用帝王蟹做虾饺!”   于路说:“来喝早茶的是迎旭的老板,我们昨天去看了,那饭店太漂亮了,厨房有我们这个三倍大,看着就爽。”   张易伟说:“真的吗?以后我们要去那边开店?”   “嗯,如果今天谈得顺利的话,很快就要搬过去了。”于路说。   张易伟嘿嘿笑:“那就太好了,我家离那边近,以后可以睡懒觉了。”   阿海冷哼了一声:“你干脆睡家里别来了。”   张易伟告饶:“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第一个到店里!”   于路忍不住想笑:“阿伟你要勤快点,早点出师啊,咱们店里马上就要招人,你不抓点紧,以后就一直都是打下手的小工。”   张易伟赶紧嚷嚷:“我一定努力的,师父你不要放弃我,我再也不睡懒觉了。”   阿海忍受不了他的聒噪:“闭嘴!”   张易伟嘿嘿笑了一声,自己比了“v”,阿海师父一向是面冷心热的,他早就看出来了。   阿海熟练地将面团摊开,中间厚四周薄,放上叉烧馅料,然后将面皮捏合起来,这就算成了。叉烧包蒸熟之后,面皮会在收口处微微绽开,像开花一样,露出里面的馅料,看起来极其诱人。   做完叉烧包,阿海又开始做双皮奶。将全脂鲜牛奶倒入锅中,慢慢加热,待煮开时便关火,端下来倒入容器中,放在通风处自然冷却,等面上形成一层奶皮后,用筷子戳破奶皮,将下面的牛奶缓缓倒出,动作要轻,不破坏奶皮,牛奶不用全倒尽,留少许。   磕破鸡蛋,将蛋清放入大碗中,加入白砂糖搅匀,不要打出泡,然后倒入从奶皮里分出的牛奶和匀,再缓缓倒入盛有奶皮的容器,奶皮会慢慢浮上来,用保鲜膜覆在容器上,再放入蒸锅中大火蒸12分钟,然后关火,焖5分钟,双皮奶告成,可以在上面加上红豆或者蓝莓酱做点缀。   于冰闻着奶香进来了:“阿海叔叔,你在做什么?好香。”   阿海端出一份双皮奶,给他拿了一把勺子,帮他端到外面的桌子上:“慢点吃,别烫着了。”   张易伟抽了一下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阿冰,小声地说:“好饿啊。”   阿海没理他,继续做萝卜糕和烧麦。张易伟一边看他做一边舔嘴巴:“帝王蟹做萝卜糕和烧麦,好奢侈,那个老板面子真大。”   于路说:“这么多她一个人哪里吃得了,大家都能尝一尝。”   张易伟摸摸肚子:“他什么时候到,我都快饿死了。”   服务员们陆陆续续到了,大家都很自觉地打扫卫生,等着吃早饭。八点半,钟彦宏就带着人到了:“为了要喝早茶,我都没睡懒觉,准备好了没有?”   于路还在厨房里忙,听见钟彦宏的声音,便出去看了一眼:“这么早就到了吗?你先带她上楼去坐,我这边很快就好。”   钟彦宏说:“行,赶紧的啊。”   于路赶紧去泡茶,亲自送上去,那女的年纪也不算太大,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细细巧巧的,柔柔弱弱的,不是很漂亮,但是看着就很舒服,于路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居然那么有能力,自己盖了那么大一幢楼。   钟彦宏说:“玉姐,这是海霸王的老板于路,于路,这是我的朋友,梅如玉,玉姐。”   于路伸出手去:“你好,没想到迎旭的老板是位女中豪杰,真是令人佩服。我是于路,梅老板请喝茶。”   梅如玉笑着握了一下于路的手:“于老板看着很年轻,比阿钟年纪都小吧,你跟他一样,管我叫玉姐好了。叫我梅老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挖煤的呢。”   于路笑道:“那我就冒昧叫玉姐了,玉姐也可以直接叫我阿路。请喝茶。点心马上就好,稍等一会儿。”   钟彦宏说:“你先去忙吧,我陪着玉姐就好了。”   水晶虾饺已经蒸出来了,于路叫张易伟端了双皮奶,自己端了两笼蒸饺上去,每笼三个,玲珑剔透,看着十分漂亮。梅如玉看着蒸笼里的虾饺:“真漂亮,我们的水晶虾饺有红装素裹的美誉,你这看着也是深得了精髓。是阿路亲手做的吗?”   今天的虾饺确实是于路做的,他点了点头:“对,我做的,玉姐尝尝。还有这个,双皮奶,我们阿海师傅亲手做的。”   钟彦宏说:“怎么只有一份双皮奶,我的呢?”   于路笑着说:“阿海说这是甜点,为女士特供,你也要吗?”   钟彦宏说:“话都这么说了,我还敢要吗,算了,我吃饺子。玉姐,别客气。”   梅如玉用勺子舀了一点双皮奶放进嘴里:“唔,又滑又香,真是太好吃了。阿路你自己也来啊。”   于路说:“我等一下,玉姐你先用,叉烧包马上就好,我端了叉烧包就来。”   “好,我最爱吃叉烧包了。”梅如玉笑靥如花。   于路下去,看见阿海正在装肠粉,张易伟吸溜着口水:“师父你太奢侈了,肠粉都放帝王蟹的。”   于路说:“阿海,还有什么没好的吗,我们一起上去吧。”   阿海说:“都差不多了,只有干蒸烧卖还要等几分钟,我和你一起上去吧。阿阳,你看着点火,好了送上来。”   “是,师父。”   于路对他们说:“你们也吃吧,不过每样都留点。”   张易伟欢呼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吃了。”他已经吸溜了一早上口水了,只闻其香,不食其味,简直是太折磨了。   于路端着一叠蒸笼,阿海也端了一叠,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去,正在吃双皮奶的于冰说:“阿伯,我也要上去。”   于路说:“你在下面吃,阿伯在上面有事,你不要上来,阿阳,照顾一下阿冰。”   于冰吮着汤匙,闻着香味,口水都快淌下来了。赵晓阳将他抱进厨房,给他拿吃的去了。   钟彦宏看着于路怀里的蒸笼:“于老板,你真夸张,吃得了那么多吗?”   “也不多,就是看着多。”于路笑着说。   钟彦宏给梅如玉介绍:“玉姐,这个是海霸王的大师傅,也是老板,阿海。阿海,这是迎旭的老板,梅如玉女士,玉姐。”   阿海放下蒸笼,朝梅如玉伸出手:“你好!”   梅如玉看着阿海,微微愣了一下:“你好。你姓海吗?”   阿海摇头:“不,我姓于。”   “哦,你好,于老板,你和阿路是兄弟?”梅如玉笑着问。   阿海点头:“对。”   钟彦宏说:“玉姐,你尝尝叉烧包,这些都是阿海和于路做的,看味道纯不纯正。”   梅如玉夹了一个叉烧包,咬了一口:“唔,又香又软,跟我以前在g市吃的一个味,太好了。”   梅如玉又尝了一点肠粉:“这个好鲜,放了什么?”   “加了点帝王蟹的蟹肉。”于路说。   钟彦宏也赶紧尝了一点,竖起大拇指:“有想法,我喜欢。去那边了弄早茶吗?”   阿海摇头:“太累了,暂时不打算弄早点。”今早上为了做这几样点心,一屋子人都忙个不停歇,自己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机器人,哪里顾得过来那么多。   梅如玉放下筷子,用纸巾按了按嘴角:“说实话,阿海师傅的手艺堪称一绝,要是不做早茶,实在有点可惜。”从她酒店的角度出发,自然希望阿海做早点的,要是客人早上醒来,下楼就能吃到一份美味至极的早点,这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卖点。   阿海说:“我自己不打算做,一日三餐太辛苦,等我徒弟出师,让他来负责早点。”   梅如玉高兴起来:“你的徒弟还有多久出师?”   阿海说:“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   钟彦宏说:“玉姐,你没上海霸王来吃过饭吧?点心对阿海来说,也就是雕虫小技,他真正的本领还是在正餐上。我建议你中午在这里吃饭。”   梅如玉看一眼阿海:“看得出来,阿海师傅是有真本领的。那我们就一边吃一边谈一下条件吧。”   于路有些紧张起来,看着梅如玉,他旁边的阿海轻拍了一下他的膝盖,示意他放松,对梅如玉说:“你先说。”   梅如玉说:“我们是新店开张,按照规矩,是不收取进驻费的。但是每月的租金、管理费和营业额抽成,我们还是要的,月租金每月两万,管理费按平方计算,类似于物业管理费,营业额抽成百分之十。”   于路心里迅速盘算开来,假设一天五千营业额,一个月十五万,那么一个月就要交至少三万五到酒店,他还有成本,这样算起来,赚的还不如在这边店里赚的多。   阿海说:“梅老板果然在商言商。现在是你邀请我们去你店里进驻,进驻费本来就是全免的,租金和管理费是正常范围内,至于费用高低,这个暂且不说,但是这个营业额抽成,实在太霸道了点,我不能同意。这么看来,去你们酒店对我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梅如玉笑着说:“怎么会没有好处?至少省下了盘转店面的钱。”   阿海说:“盘转店面是一次性就交清了,这个营业额抽成,却是永无止境的,我们等同于给你打工了。除了地方宽敞一些,你们也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一个新店而已。我们除了给你交租金,还要替你做免费广告,这笔账不知道梅老板算过了没有?”   梅如玉笑着说:“你这也是新店,谁给谁做广告,还说不准。”   阿海喝了一口茶:“不瞒梅老板说,我们店里自从开张,就一直处于客满状态,就算是过年这两天,上座率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我随便在哪处开店,都比在你家开店赚得多。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一次性出盘转费用,不交营业提成。”   钟彦宏插话:“玉姐,他家生意的确是这样,我可以作证。”   梅如玉瞪了一眼他,那意思是“你帮谁说话呢”。“我这等同于商场,提供地方给你,收取营业提成这是合情合理合法。而且中餐馆是我们让给你们开的,不可能就只收取一点租金,要是指收租金,我就不会只开这么点租金了,我们自己开,赚的何至于这点?”   于路看了一眼几个人,说:“玉姐,我知道你的意思,自己开餐馆可能赚得更多。但是自己开,就得自负盈亏,不管有没有生意,养一大帮子厨子和服务员都是必须的,还有管理人员。但是营业额的百分之十,实在太多了。”   梅如玉说:“那你们说个数字吧。”   于路看着阿海:“我们私下商量一下可以吗?”   梅如玉点头:“请便。”   于路和阿海出去了一趟,在外头商量:“该多少合适?”   阿海说:“百分之五,不能再多。租金也要压一压,能省一点是一点。”   于路看着阿海:“成本还是比这里高很多。”   阿海说:“到时候客流量会更大,就不会有人没位子走了。”   “但是你会更辛苦,我怕你忙不过来。”于路说。   阿海看着他:“现在你也是个好助手了。我们还会继续招人。”   于路点点头:“好吧。”于路虽然觉得这成本骤升,有点肉疼,但这是扩张的必然趋势,大投入才有更大的产出。   最后,他们跟梅如玉讨价还价,将租金谈到一万八,营业提成谈到百分之五。梅如玉说这是第一年的优惠价格,如果以后业绩良好,第二年再重新谈营业提成的事,于路也同意了。   签完合同,搬家的事就算定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炒海瓜子      梅如玉喝完早茶就走了。钟彦宏逗留了一会儿,看着阿海有些不痛快的脸:“抱歉,酒店管理的事我做不了主,之前就说好了不干预决策,只分红。”   阿海说:“算了,做生意的,谁不替自己打算盘。先做着吧,以后有钱了我们自己买房子开店。”   钟彦宏拍拍他的肩:“加油。你们把赔偿金额算出来,回头我帮你去找房东。”   “嗯。”   于路想着今后的开支,就觉得压力有点大,自己没有房子,处处都受制于人,哪里都不方便。阿海端了一碗已经凉了的双皮奶给他:“你吃点东西,刚才也没见你吃。”   于路舀了一勺奶皮放进嘴里,双皮奶不管凉热都好吃,各有各的口味,爽滑香甜的口感让他心情好了点,可惜了阿海的心意,一大早起来弄这么多好吃的,好像根本就没派上什么用场,人家梅老板姐姐弟弟叫得亲热,谈起生意来分毫不让,这就是做生意人的魄力。他吃下半碗双皮奶,叹了口气说:“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还怕个球。”总不至于赔本。   “过两年给你买个楼,自己开店。”阿海在他头上轻拍了下,以示安慰。   于路脸红了,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暧昧啊,不过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丝窃喜。   知道要搬家换地方,大家都有些兴奋。阿姨们格外高兴:“一看阿路就知道是个有出息的,这才多久,就要换到五星级酒店去开饭店了,我这辈子还没进过五星级酒店呢。”   于路无奈地笑,如果可以,谁愿意这么频繁地换地方,顾客才刚熟悉地方,马上又换,生意肯定要受影响的,去五星级酒店开店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那边可能赚得还不如这边多。   一个阿姨有些担心:“阿路,你要是去了五星级酒店,我们这些老婆子还能去吗?”   于路说:“为什么不能去?”   “你们那酒店档次高,我怕我们去了给你丢人。”阿姨笑着说。   于路说:“有什么丢人的,谁不会老?等去了那边,我给大家全都量身定做制服,统一一下着装,这样就看着比较整齐了。”说到这个问题,于路才发现实际问题真不少,那边地方比这边宽了至少一半,光这几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得抓紧时间招人了。   阿海说:“你跟人力市场联系一下,让他们给我们推荐一些人来,这事不能拖了。”   “嗯,我知道了。”于路说,“房东那边的赔偿金怎么算?”   “我查了一下赔偿标准,已经有了方案,我们的合同差不多还有三年,违约需要赔偿我们差不多五个月的租金,差不多三万块,装修损失折旧一下,算两万好了,店铺搬迁,一天时间不能营业,加上顾客流失,一共算两万损失费吧,加上我们原来押金一万块,他得给我们八万块。”   于路听着他的算法,吓了一跳:“这么多?他肯定不会给吧。”   阿海面无表情:“谁叫他自己违约的,我已经非常客气了,都按照最低标准算的。他不给可以打官司,但是打官司麻烦,让钟老板帮忙去收。”   于路想到房东的嘴脸,便也觉得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了,他们盘店子也是花了钱的,不能就这么白白损失了。   再说黄建功那边被警察传讯之后,一时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说要买房的事也不再提了,房东去催了两遍,黄建功不耐烦地把人轰走了。房东一想,这房子看样子是卖不出去了,那得赶紧去找于路说一声,告诉他们不用搬家了。   结果房东跟于路一说,于路说:“我们已经重新找好地方,过几天就搬家,按照你的要求准时给你腾地方,你把违约金准备好吧,一共是七万九千块。”   “等等,等等,你们不用搬了,这房子我还租给你。”房东有些着急了,事情变得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于路说:“我还租个屁,我都另外租好房子了,合同都签了,过几天就搬。这边房子你要怎么处理我不管你,赔偿金你如数给我就好。”   房东开始蛮横起来:“你要搬你就搬好了,赔偿金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   于路说:“这不是你想不想给的问题。是你要求结束租赁关系,我也同意了,现在另外租了房子,转让费押金都交了,你出尔反尔说房子又要租给我,你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违约在先的是你,走到哪里你都说不通。”   房东说:“你说要七万九就七万九?狮子大张口,说到哪里都没道理。”   于路不慌不忙地说:“按照我们的合同,你提前毁约,就得赔违约金。国家有法律条文规定,房东违约,得赔偿2个月加年限损失费的租金,我的租期还有三年,准确来谁是两年零十个月,那你就该赔我4又10/12的月租金,算起来是两万九千块;房子我盘下来的时候花了六万,其中有一半是餐具桌椅费,三万是装修费,这装修还能用两三年完全不成问题,折旧算你两万块,这不为多吧;还有我搬家得停业,顾客流失也要受损失,算你赔偿两万块;还有一万是我给你的押金,一共是七万九千块。”   房东说:“不可能赔你钱,我没有违约,你不想要这边的房子了,你就转租出去,我不管你转给谁,赚了多少钱,反正那是你的事,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于路冷笑:“你没违约?你没有跟我打任何招呼,直接卖了房子叫我搬家走人,这还不算违约?你不赔偿,我有的是办法叫你给,不管是打官司还是别的方法,一分钱也别想少。房子还给你,你打算卖了还是重新租出去我管不着。”于路本来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他自己处于困境多时,知道困顿的难处,特别懂得设身处地为人着想,但是这次确实被黄建功和房东恶心到了,所以才咬紧牙关不松口,非要房东赔偿损失,让他买个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短视势利。   房东这回真急了,跑到店里来给于路和阿海伏低做小,商量退租和赔偿款的事,为了减少于路的损失,房东让于路自己把这铺子转让出去,他则不用赔违约金。于路懒得跟他啰嗦,他现在忙着搬家招工,事情多如牛毛,哪有时间去管转租的事,只让房东直接赔违约金。   房东自然不肯,又磨着于路想要降低赔偿金,阿海将这事直接托付给了钟彦宏,钟彦宏说话算话,还真帮于路要来了赔偿金和押金,七万九千块,一分不少。房东这回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于路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是后台背景并不比黄建功差,只怪他一时贪心,鬼迷了心窍,被黄建功这狗日的害惨了。   于路自打和迎旭酒店签了合同,就在微博和店门口都写上了乔迁新址的通知,好在顾客多数都是原来岛上摆摊时带来的老主顾,乔迁对这些人来说,影响并不太大,只是一些新发展起来的临近的顾客估计要失去了,这也不要紧,这边总共也没开到一个月,有新顾客也不多,损失也不算可惜,到了那边,不愁没有新客人。   正月十五元宵灯节,今年当地政府举办了非常隆重的闹元宵活动,在县政府广场那边还有大型的灯会,举行游花灯猜灯谜等活动,氛围非常浓重。   海霸王推出优惠活动,吃饭赠汤圆,不拘消费多少,每人免费赠送一份汤圆。汤圆是店里自做的,将上好的糯米洗净浸泡,磨成米浆,然后用纱布将米浆过滤,滤去粗渣,米浆沥干水分,就是制作汤圆的原材料。汤圆的馅料有多种,传统的有芝麻馅、花生馅、豆沙馅等,免费赠送给客人的自然都是这几种口味。而他们自己吃的,种类就比较丰富了,不仅有甜的,还有咸的,阿海用帝王蟹肉糜和猪肉糜同拌,做了一个蟹肉汤圆,糯米细腻柔软,蟹肉入口即化,鲜美异常,别是一番滋味。除了蟹肉馅的,还有虾肉馅的、叉烧馅的,不同的汤圆放在一锅煮,能吃出很多惊喜来。   现在生活便利了,商店里随时可以买到速冻的汤圆,各种口味都有,但是过节的氛围却不像从前那么浓。这次海霸王推出这样的赠送活动,还是师傅们亲手包的,足见诚意,所以很多新老主顾都跑来享受免费手工汤圆了。   晚上自然是爆满的,但由于是过节,吃饭的客人来得都比较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虽然还有很多客人没走,但是新来的客人却基本没有了,海霸王的员工们开始吃饭吃汤圆。   他们正吃着,刘浩洋来了,还穿着制服:“看到微博说有免费汤圆,我也来蹭一碗,不吃饭有吗?”这是他自海霸王店里出事后第一次过来,以前他有事没事总往于路这边跑,现在都不轻易过来了,于路将这归结为刘浩洋还是不太好意思。   “你这是才下班呢?还没吃吧?赶紧来,一起来吃。”于路热情地起身,给刘浩洋腾位子拿碗筷。   刘浩洋将帽子放在一张空椅子上,抹了一把脸:“临时出了点事故,加了阵班,家里早就吃完了,我琢磨回去也是一个人吃剩饭剩菜,不如来你这儿吃碗热汤圆,没想到运气好,你们也才开始吃,运气不错。”   “来我这儿准没错的,随时都有热饭菜。”于路一边说一边给刘浩洋舀了一勺子薄壳,“我记得你爱吃这个,今天正好有,就是有点瘦。”   刘浩洋简直受宠若惊:“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   于路说:“有一回你和几个同学上我家吃饭,看见薄壳,你非要我爸给炒了一大碗,那碗薄壳让你吃了一半,我还记得。”   刘浩洋简直感动得都要哭了,这么多年的事,他居然还记得,他鼻子有些发酸,掩饰地笑了一下:“可不是,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还记得。”   薄壳又名海瓜子,是一种薄壳牡蛎,非常小,长在滩涂里,个头虽然小,但是味极鲜,好吃得叫人上瘾,当地人甚至拿这个来当零嘴。夏秋季节的薄壳上市的旺季,这个季节已经很少见了,也不及那时丰腴味美,但是架不住阿海手艺好,普通的食材在他这里都能够变成美味佳肴,更何况这么好的材料。   新鲜的薄壳买回来,放在淡盐水里养上半天,吐尽泥沙,洗净,金不换叶子与蒜头切碎备用,大火热油,放蒜头爆香,将薄壳与金不换一起倒入同炒,翻炒迅速,使之受热均匀,待薄壳微张开,撒入鱼露与少量盐迅速颠锅,然后盛出。香喷喷的炒薄壳就出锅了。鲜美得叫人停不下嘴来,吃完每人碟子里都有一碟满满的薄壳壳。   今天幸亏于路准备充分,买了不少,否则哪里还有刘浩洋的份。   阿海看着于路和刘浩洋聊得热络,便起身出去了一下,回来后看见于路和刘浩洋在说搬家的事,刘浩洋说:“后天我调休,来帮你搬家。你开张那天我就不去了,下班了再过去看看吧。迎旭我见过,但是里面餐厅装修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挺好的吧?”   于路说到新餐厅,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当然好,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这里跟那边没得比。”   阿海默默无言地为于冰夹了一点三文鱼刺身放在他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到于路的碗里,于路看也没看就吃了,然后皱眉:“阿海,我不吃芥末。”   阿海说:“光吃刺身不吃芥末容易拉肚子。”   “哦呵呵。”于路的脸被芥末刺激得变成了一副怪样子,看着特别乐呵。   刘浩洋看了他们俩一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是虐狗啊。”   “嘿,听说你们有免费汤圆,有我的份吗?”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刘浩洋一扭头,看见钟彦宏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   于路看见钟彦宏,特别热情地招呼:“有,有,吃了没有?一起再吃点吧,坐这儿。”说着拉开了自己的椅子,往自己和刘浩洋中间再加了一张椅子。   刘浩洋脸色有些僵硬,将凳子往赵晓阳身边挪了挪,没有说话。钟彦宏一点不受他的冷淡影响:“小刘警官,节日快乐!”   张易伟说:“宏哥,又不是刘警官一个人过节,我们都过节啊。”   钟彦宏随意地说:“大家节日快乐!”   张易伟说:“听说县政广场那儿有灯会,一会儿你们要去看吗?”   于路一年难得有休闲放松的时候,对这个提议还是有点心动的:“得等这边客人都走了才行,到时候就晚了吧。”   张易伟说:“没关系,一会儿我跟客人去说一声,就说我们想去看灯会,让他们吃完尽量早点走,应该没问题的。”   钟彦宏说:“好啊,一起去,坐我的车过去。”   于冰拍着手:“我也要去。”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去干什么,纯粹是为了凑热闹。   钟彦宏坐在于路和刘浩洋中间,刘浩洋侧了半边身体,不看钟彦宏,自然也就不能和于路说话了。阿海心情很好地给于冰剥着薄壳,将肉放在他的碗里。   钟彦宏主动找刘浩洋说话,刘浩洋不搭理他,钟彦宏又要给他夹菜,刘浩洋用手将碗一盖:“不劳钟老板费心,我自己想吃什么自己来。”   钟彦宏说:“你不是爱吃薄壳吗?”   “谁说我爱吃薄壳了?我不喜欢。”刘浩洋死不承认。   于冰纯真地说:“耗子叔叔就爱吃薄壳。”   刘浩洋:“……”   钟彦宏笑嘻嘻的:“阿冰最诚实了,真是个好孩子,来,叔叔给你个红包,拿去买烟花。”说完就掏出一张小粉红递给于冰,被于路拦住了:“钟老板,别动不动就给他钱,教坏了孩子,小孩子也不能放多了烟花。阿冰,不能要,谢谢叔叔。”   于冰看着小粉红,又看看阿伯:“不要,谢谢叔叔,我要上学啦,是大孩子了,不放烟花了。”   于路笑着说:“对啊,新学期也开学了,我们阿冰该上幼儿园了,迎旭酒店附近有什么好点的幼儿园吗?”   刘浩洋说:“那边有好几家吧,我明天帮你去问问。”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自己去问,你也挺忙的,不耽误你的时间。”于路说。   钟彦宏说:“我帮你打听一下好了,我最闲,有时间。”   刘浩洋没说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吃完饭,又吃了几个汤圆应景,刘浩洋说:“我运气好,吃到的全都是蟹肉馅和虾肉馅的。”   钟彦宏说:“为什么我吃的全都是芝麻馅的?好几个都这样,你们真做了好几个口味?”   于路笑死了:“钟老板你这几率,赶紧去买彩票去,我们做了六种汤圆,你居然能全都吃到一种,那也是好运气了。”   钟彦宏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该不会芝麻馅的最多吧?”   赵晓阳举手:“我可以作证,这些都是我煮的,几种的数量都是差不多的,要多也就是几个。”   “靠,我今天还真要去买彩票去,看是不是行大运了。”钟彦宏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浩洋。   还好,今天的客人们也没怎么逗留,等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客人只剩下一两桌没走了,阿姨们不打算去看灯会,自告奋勇留下来等人关门。于路便将店子交给她们,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了,晚一点再和阿海回来检查一下,安全问题必须要亲自看过才放心。   出了门,刘浩洋跨上自己的摩托车,戴上帽子:“我累了,回去休息去,不去看灯会了,你们好好玩。”   钟彦宏看着刘浩洋,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刘警官,虽然元宵一年一度,但是灯会却难得碰上一回,去看看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恳求,自从上回在ktv发生那件事之后,刘浩洋就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他有点怀疑,自己帮小警察剪的那一刀是不是太狠了点,他完全不搭理自己了。   于路也在劝刘浩洋:“耗子,一起去吧,难得碰上一回灯会,我还从来没去过的,正好大家都在,一起去看看。”   刘浩洋带着头盔,脚点在地上,沉默了片刻:“我去转一圈吧。”   钟彦宏本该高兴的,但对于这种情况,还是无奈地看了一眼阿海,他动作能麻利点吗,于路虽然知道刘浩洋是个gay了,但是他对刘浩洋喜欢他的事完全不知情,又对他这么热情,这不是还给刘浩洋保留幻想吗。   他走到阿海旁边,压低了声音问:“我说你什么时候跟于老板说啊?”   阿海也很无奈,但又不能告诉钟彦宏他被拒绝了,便说:“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们没有在一起,小刘警官就不会死心。”钟彦宏不高兴地说。   阿海看他一眼:“你那一套太强硬,适得其反。”   钟彦宏看一眼刘浩洋,长叹了口气。   最后刘浩洋还是跟着他们去了县政广场,其他人都坐车,就刘浩洋骑车,于路本来想坐刘浩洋的摩托车陪他,被阿海一把按进车座上,将于冰放在他腿上,于路只好坐车了。   县政府是前几年才重修的,搞得非常气派,据说花了不少钱,广场尤其宽敞,每天都有不少老头老太在这里跳广场舞,今天跳广场舞的倒是没有了,整个广场张灯结彩,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形状各异,煞是漂亮。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人们游兴未减,热闹非凡。   于冰看着漂亮的花灯,兴奋得直尖叫:“好大的猴子!两个,不,是三个,猴子爸爸猴子妈妈和小猴子!”   于冰说的是县政府前面三个巨大的充气球猴灯,这是今年的生肖属相,大小三只憨态可掬的猴蹲在那儿,吸引了很多游人去那边合影。   阿海去广场边的摊子上买了一只走马灯,递给于冰。走马灯外面绷了白绫,里面有鼠、牛、马、狗等几个动物的剪纸缓缓转动着,投影在白绫上,看着特别好玩,于冰一看就喜欢上了,抱住了不撒手:“好好玩,小狗在里面走路,还有小老鼠在爬。”   于路也是头一回看见走马灯,伯侄俩盯着看了许久,觉得稀奇得很,刘浩洋提着一个兔子灯过来了:“小冰冰,叔叔送你一个兔子灯。”   于冰抬头看了一眼:“你那个不会走,阿海叔叔买的好玩,小动物可以动。”   刘浩洋被嫌弃了,伸手挠了挠鼻翼。   于路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我看花灯去。我帮你提着。”   “不要,我要自己提。”于冰对走马灯喜欢得不得了,路也不看了,一个劲地盯着走马灯看。   “阿冰我抱你。”阿海说着将于冰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坐着,于冰既兴奋又害怕,用手紧紧抱住了阿海的脖子。   阿海又说:“阿冰,灯笼让阿伯帮你提着,戳到我了。”   于冰居高临下,满眼全都是稀奇古怪的灯笼,也没心思去看走马灯了,就将走马灯给了于路。   于路提着灯笼,跟着这一大一小,刘浩洋只好陪在一旁:“阿路,我们去猜灯谜吧,那边有灯谜,猜中了还有奖品。”   “这个时候的灯谜都比较难了吧,简单的都给人先猜了。”于路说。   “去看看,说不定还有能猜出来的。”刘浩洋说。   钟彦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才刚停好车:“停车位真不好找,周围都停满了。嗬,你们俩还小呢,一人提个花灯。”   于冰扭头来:“那是我的。”   钟彦宏笑嘻嘻地说:“阿冰还想要什么灯,钟叔叔给你买。”   “我要那个红鲤鱼。”于冰指着一个广场中央的巨大鲤鱼灯笼说。   钟彦宏嘴角抽了抽:“那是不卖的。”   于路说:“阿冰,不买了,有两个就够了,看看就好。”   “哦。”于冰抱着阿海的脖子,又东张西望,突然惊叫起来,“天上有灯在飞。”   几个人抬头一看,虽然有皎洁的月色,天空依旧不甚明亮,天空中冉冉升起几只橙红色的灯笼,随着风,往南面的海上飞去。   钟彦宏说:“是孔明灯,我们也去放个吧?”   “放那个有什么好处?”于路从未放过孔明灯。   钟彦宏说:“可以许愿,比如高升发财。去放个吧,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于路听说可以许发财的愿望,便同意了:“好,我们去放个。”   几人随着人流,又问了不少人,终于找到卖孔明灯的地方,二十块钱一个,于路要了一个,问阿海:“你要一个吗?”   阿海说:“我们放一个好了。”   于路笑着说:“好,反正是祝福饭店生意兴隆的。”于路拿着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祝愿“祝海霸王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回头问阿海,“这样可以了吗?”   阿海点头,拿过笔,在上面添了一句。于路说:“你写的什么?”   阿海说:“没什么,也是祝福咱们饭店的。好了,我点了放了。”   于路想凑过去看一下写的什么,但是阿海已经将孔明灯拿到光线不明的地方去了,怎么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他点上灯,将孔明灯放飞开来,孔明灯带着于路的愿望和阿海的愿望冉冉飞上了天空。阿海在上面写的是“愿于路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钟彦宏想和刘浩洋一起放灯,但是刘浩洋并不想放灯,他一心想去猜灯谜,钟彦宏只好自己放了一只,在灯笼上写着“我爱刘浩洋,希望刘浩洋能早日爱我”。   刘浩洋没看到他这句话,要是知道了,非踹他一脚不可。   于路被刘浩洋叫着去猜灯谜,他还惦记着自己放的那盏灯,不时回头去看,孔明灯已经升到高空,随风飘到很远的地方了,只隐隐还留着一点红,他忍不住问阿海:“你在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阿海笑着说:“祝我们早日成为大富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火爆再来      迎旭大酒店开业前一天,海霸王搬家,其实要搬的东西并不多,桌椅之类迎旭这边早就定制好了,配套租了给他们,厨房里炉灶也都有,他们只要将日常用的厨具炊具带过去就好。至于原来店里的桌椅,于路本来想留着,但是阿海说处理掉算了,以后如果重新开店,肯定都是买新的,不可能再用旧桌子,便做旧货给处理掉了。   一天工夫,旧店就给搬空了,新店也被收拾停当,一切井然有序,只等第二天开张。然而于路知道还有不少无法预知的问题,首先就是人手不足问题。这几天,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面试,人力市场送来了不少人,有厨师,还有服务员。   新店两层楼共有九十多张餐桌,餐位将近六百,快赶上是原来的三倍大,这还不包括宴会厅,这么大的店,光靠他们原来十来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根据阿海所说,高级餐厅都是七八名客人配备一名名厨师,中档的也是十二三位一名厨师,他们这儿,掌勺的至少需要六个,厨师助手也需要五六个,负责洗菜配菜传菜,再招两名洗碗工。外面的服务生也需要十五到二十个才成。   于路听到这个数据,这才知道原本阿海一个人负责两百个餐位是件多么辛苦的事,也感谢那些包容支持的客人们愿意等。现在既然需要,那就必须请人,这个不能省,长期超负荷工作,机器都要受损,更何况是人。   然而他一算成本,就有点要疯,一个服务员一千五,二十个一月就要三万,厨师更贵,一个至少三千,还有厨师助手、洗碗工,没有三万下不来,光人工费就要六七万,再加上租金、提成、税金、水电,七七八八一个月十多万的基本成本,这还不算买菜的本钱,算一个月毛收入三十万,估计顶多也就只能赚个几万块,真还不如开小店。   他拿着账本给阿海看,阿海看过之后说:“先请了再说。如果每餐客满,平均每人消费四十,一个月的毛收入就有一百多万。何况不是有一个月试用期吗,多的不合适的就解雇,偷懒耍滑的都不要。”   于路一想也是,不可能招来的都合适:“那我们的菜定价怎么办?”   阿海说:“每道菜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百分之二十,新列的菜单价格我另外定。”按说这样的就餐环境,还有阿海做菜的质量,就算加一半都是应该的,但是必须要考虑到顾客的消费心理,只能靠薄利多销了。   于路看着阿海新列的菜单:“怎么多数是蒸菜和烤菜?”   阿海说:“这个比较方便省事,可以提前准备,节约人工和时间。”   于路觉得这个法子好,可以弥补厨房人手不足的缺点。   时间太仓促,来应聘的人不多,可选择的范围不大,只能尽可能地招进来,先用再说。两名厨师是阿海亲自审核的。年纪稍大一点的厨师姓蒋,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说自己原本是在某某大酒楼是做副厨师长的,本领不知如何,但是口气却不小,开口就要求七千块的工资。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一点陈师傅,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蒋师傅的小舅子,看着还比较谦逊。   阿海当场让他们炒了一道最简单的干炒牛河,出锅之后,阿海尝了一根蒋师傅的豆芽:“豆芽镬气不足,三千五。”又尝了一口陈师傅的河粉:“三千。”   蒋师傅不服气:“我原来做副厨师长,一个月五千我都不愿意干。”   阿海说:“试用期三千五,如果我满意了,给你加到五千。不愿意可以走人。”   蒋师傅说:“早就听说海霸王的师傅手艺好,你炒一道菜,我吃得心服口服,就留下来。”   阿海点头:“可以,就干炒牛河吧。”他拿了锅子,开火,大火热锅,放油,三成热时下腌好的牛肉片不断翻炒,牛肉色白时盛出,下姜丝、河粉大火颠锅翻炒,速度要快,但不能太用力,否则河粉易断,再加入牛肉、葱段、豆芽、辣椒丝一起翻炒,待熟时加入老抽、生抽、盐和少许糖翻炒至色匀,关火出锅。   蒋师傅看着阿海炒的牛河和自己炒的,在色泽上,就已经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阿海的干炒牛河,镬气十足,晶莹诱人,不吃到嘴里就觉得味道已经到了极致。阿海给于路拿了一双筷子,说:“尝尝。”   于路先尝了一点,竖起大拇指:“好吃。”   蒋师傅和陈师傅都看了一会,然后抽了筷子,每人尝了一点,然后都默不作声了。阿海说:“我给你开的价,服气就留下,不服气可以走了。”   蒋师傅看一眼阿海,又和小舅子对视了一眼:“阿海师傅愿意教我们吗?”   阿海说:“我不会特意教你做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会指出来,你也可以问我。”   “那我愿意留下来。”陈师傅抢在姐夫前头答应了下来。蒋师傅见小舅子答应了,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任何一个领域,但凡有野心和追求的人,都愿意臻于完美,他也不例外。   张易伟和赵晓阳见他们说话,已经偷偷在吃炒牛河了,这两个家伙尝了一口之后,端着盘子开始抢,张易伟说:“我中午没吃饱,这份牛河归我了。”   赵晓阳也不跟他争,他吃下一筷子河粉:“你这个饭桶,中午吃了三碗饭还说没饱,路哥都快养不起你了!”   张易伟往嘴里猛扒河粉,说:“那儿不是还有两盘,你可以去吃那个。”   赵晓阳试着尝了一点蒋师傅炒的:“算了,我等着晚上吃饭吧。”   蒋师傅当场被人嫌弃,老脸通红。   于路很给面子地端起蒋师傅炒的牛河:“年轻人直来直去,不会说话,蒋师傅不要介意,其实你炒的不错。我吃了吧,免得浪费。”   蒋师傅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老板也是厨师吗?”   于路说:“我还没有完全出师,阿海是我师傅。”   “阿海是厨师长吗?”蒋师傅问。   于路说:“他是我们店里的大厨,也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一起开的店。”   蒋师傅缩了一下脖子,既是老板又是大厨,难怪那么傲气。   阿海说:“蒋师傅负责二灶,小陈负责三灶。”   蒋师傅和陈师傅都点头答应了:“好。”   这样就算定下来了。   于路有些听不懂这些,但也没当面问阿海,晚上回去了才问,阿海倒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一下厨房里的分工,比如一灶就是厨师长的,负责主菜,二灶是副厨,负责普通一点的菜,头砧、二砧负责配菜切菜等。于路这才知道,原来厨房里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那我算什么?”   “副厨师长啊。”阿海理所当然地说。   于路笑着说:“我好像负责的还是二灶的工作。”   “二灶归你管。”   “那我归你管?”于路笑着问阿海。   阿海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溢出一股温柔,快要将于路淹没,他放低了声音说:“我也归你管。”   于路觉得耳朵根子都热了起来,他猛地咳了一声,扭过头去:“我还是听你的吧,师父。”   阿海弯了一下嘴角。   开张之前,于路和阿海敲定下了十二名服务员,两名厨师,人手明显不够,继续再招再添。   正月十八这天,迎旭大酒店开张,整个酒店广场都张灯结彩,酒店外墙上挂满了祝贺的条幅,前来祝贺的人还真不少。海霸王门口也比上次热闹多了,钟彦宏买了一溜的花篮送过来,在大门口一路排开来,还挺喜庆的。   服务生们穿上了酒店配发的制服,整齐划一,看着挺像那么回事,这点倒是省了于路不少事,虽然尺寸可能有些不对,回头再单个改一下就好了。   于路看着自己这边的员工,回头再看人家酒店训练有素的迎宾小姐和服务员,才感觉出自己这边的凌乱来,太仓促了,全都是临阵磨枪,完全都没有准备好,不过现在都无暇去顾及这些面子工程,今天还有大工程,迎旭酒店的开张宴席得由海霸王负责。   厨房里现在人手是比原来多了,除了于路和阿海,张易伟和赵晓阳,还有两位新来的厨师、一位新来的打荷以及两名洗碗工,此外还有从钟彦宏那儿借来的两名厨师,没办法,今天不仅要办宴席,海霸王也要开张,光靠他们几个根本忙不过来,但就这样,也未必忙得过来。   中午之前,梅如玉还特意下了一趟楼,来看看海霸王的准备情况,她本意是想让海霸王今天专门为他家酒店准备宴席的,但是阿海说自己店第一天开张,广告早打出去了,不可能不接待客人,便没同意。梅如玉有些不信任地说:“准备这么多,不会影响质量吧。”   于路就笑:“玉姐,你开玩笑吧,我们第一天重新开张,怎么会砸自己招牌?”   梅如玉说:“我担心也不是多余的,你这边人手本来就不够,应付我们二十桌酒席已经很勉强了,还要应付外面那些客人。我知道阿海师傅有本事,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吧。”   于路说:“玉姐你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保证质量,酒店开业第一炮,肯定帮你打响,以后还指着你们酒店生意兴隆,给我带来更多生意呢。”于路本来不是那种会说场面话的人,但是人在江湖人不由己,慢慢也就磨练出来了,因为人人都爱听恭维话。   梅如玉笑着说:“那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   阿海这边早就有应对方案,这天中午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做酒席,向自己店里的客人推出了海鲜自助餐,其中有大家暌违已久的煲仔饭。早在海霸王刚开张的时候,很多老顾客都表示特别想念阿海做的煲仔饭,好吃又实惠,但是那边厨房的条件有限,做不了煲仔饭,所以大家也都只能回味。现在海霸王重新开张,又碰上给迎旭办宴席,于路和阿海便想了这么个法子,吃自助餐,人均九十八元,婴幼儿不要钱,1米4以下孩子和六十五岁以上老人半价。   这个方案在微博上一推出来,所有的老食客们都轰动起来了,煲仔饭难得的回归啊,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阿海的煲仔饭了,还等什么,赶紧去吃!于是这天中午,老食客们扶老携幼、呼朋引伴,一起来吃传说中的煲仔饭,上座率爆满。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果客人来点菜,那就得一份一份炒出来,现在吃自助餐,只需要固定十几个菜就可以,可以省很多事。   三楼的宴会厅里,梅如玉陪着酒店的宾客们正在吃大餐,钟彦宏溜了下来,被门口的小妹拦住了:“先生,入场请购票。”   “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不会连我都要买票吧?”钟彦宏说着挠了挠鼻子。   服务员小妹笑得很甜:“这里的好多客人都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所以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谢谢。”   钟彦宏一身西装革履,从身上摸呀摸,摸出钱包来买了票。拿着票时不由得笑了,自己也真是,想吃煲仔饭,让海霸王的厨房单独给自己做一份不就得了,还跑到这儿来买票入场。   进去之后,钟彦宏一看里面的情形,嗬,好家伙,全都是来吃煲仔饭的人啊,几乎是人手一份,大家都拿着勺子,埋头起劲在砂锅里刮锅巴,钟彦宏捧着被大家刮锅底刮得发软的牙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这阿海真会想,说是海鲜自助,而事实上,最受欢迎的并不是海鲜,而是煲仔饭,一份煲仔饭分量多足啊,吃完一份饭,还能吃多少别的,瞅瞅,那大虾居然都没吃完,多合算啊。   钟彦宏直接往厨房里去,厨房大门上贴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大字,钟彦宏不把自己当闲人,直接拿出手机来给海大厨打电话:“我来考察你们的工作,快开门。”   阿海忙得要死,双手不空,哪里有精力接他电话,接电话的是赵晓阳,他看着阿海:“师父,宏哥来了。”   阿海说:“闲人免进他看不见?”   于路已经去把门打开了,钟彦宏进来,举着手里的票子:“瞧,我凭票入场的,不是来吃白食的。”   阿海说:“吃饭你去外头,来厨房干什么?”   “厨房里好吃的更多。”钟彦宏走到蒸煲仔饭的蒸炉前,看着冒着热气的砂锅,里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手痒想去掀盖子,于路说:“钟老板,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拿。”   钟彦宏说:“‘黯然销魂饭’有没有?”   于路忍住笑,飞快揭开一个盖子看一眼,然后端下来炉子:“给,你的叉烧饭。”   钟彦宏说:“我说你们以后也都这样得了,专卖自助餐,省时省力,还节省人工。赚的还多,你没去看外面,连虾都没吃完,可见这煲仔饭的魅力。”   “钟老板开玩笑吧,我们这不是为了给你们忙,才用的这权宜之计,你还好意思说。”于路戴着厚手套,全神贯注,检查煲仔饭的火候,随时给饭添菜浇汁。   钟彦宏自己找了个角落吃了起来:“还别说,你家的煲仔饭味道还真绝,难怪那么多人过来吃饭。”   “好吃也不能天天吃。”于路说。   阿海在和钟彦宏店里来的西点师傅一起弄点心,这是给自助餐准备的饭后甜点。   钟彦宏看了一眼阿海,说:“阿海真是个全才,中西餐都会,上得厅堂入得厨房,长得又帅,于老板你赚发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人啊,得想个法子永远将人留下来才行啊。”   于路听出他话里有话,装作没听懂:“这也是他的店。”   钟彦宏摇头:“等哪天人走了,有你哭的时候。”   于路不做声了,用那种法子就能将人留下来吗?   钟彦宏又在一旁悄声说:“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他的金钱、地位、长相、身高,甚至性别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就喜欢了,管他是女人还是男……”   “钟老板,你出去吃吧,这里太窄了,你在这里挡着我不太方便。”于路打断了他。   钟彦宏还是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我说于老板,你要是不讨厌他,甚至还喜欢他,这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不妨试试。”说完端着他的煲仔饭走了。   阿海瞥见钟彦宏离开了,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于路,白色的厨师帽下,于路的耳朵正一点点变红。阿海皱起眉头,钟彦宏跟他说了什么?   这个忙而不乱的中午终于应付过去了,一群人几乎都累瘫了,大家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瘫下休息去了。经过一个中午,老蒋和小陈对阿海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别人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已经相当厉害了,而阿海简直是有三头六臂,他一个人至少能顶三个,既能保证速度,还能保证质量。   于路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有人过来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于路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微笑着对自己说:“您好,打扰一下,我是酒店的大堂经理,我们梅总请您过去谈个事情。”女孩的声音很甜美温柔。   于路的脸有些发红,很久没有年轻漂亮的女孩这么对自己说话了,他赶紧坐直了:“哦,好的,她在哪里?”   女孩抿嘴一笑:“在二楼办公室里等您。”   阿海站起来:“梅总找你?”   女孩朝阿海甜甜地笑:“是的。”   阿海说:“我也去。”   女孩说:“老板只请于老板一人。”   “我也姓于,也是老板。”阿海毫不客气地说。   女孩微皱了眉头,显出为难的样子看着阿海。阿海并不让步,只是看着于路,于路说:“如果是公事的话,阿海也应该去,我一个人也不能做主。如果是私事,我一个人倒是可以去的。”   女孩说:“那您稍等一下,我给梅总打个电话。”说完就出去了。   于路走到阿海身边:“你觉得她会跟我谈什么?”   “姓梅的女人总不会叫你过去帮你做媒,你同他又没有别的交情,只会是公事。她能说会道,我怕你会被她牵着鼻子走。”阿海说出自己的顾虑。   于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放心,只要说到钱的事情,我会据理力争的。”   阿海瞥他一眼:“那谁答应了明年另谈提成的事。”   于路语塞,然后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要求降啊,如果我们店里生意够好,她肯定舍不得失去与我们合作的机会。”   阿海一愣,伸手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没想到你也会逆向思维了。”   于路嘿嘿笑了一声。   大堂经理从外面进来,看见阿海正在弹于路的额头,脸上表情有一丝讶异,不过并没完全表现出来,她礼貌地说:“我们梅总请二位上去。”   阿海料得不错,梅如玉找他们就是为了谈钱的事,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提议,想为你们提供一个收银员。”   于路和阿海互相对视了一眼,梅如玉这是不信任他们,要安插自己的人来监督呢。   阿海冷笑了一声:“不用了。”   梅如玉摩挲了一下手指:“我是出于公平合理的原则提这个要求的。”   阿海面无表情地说:“梅老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们只在你这里租地方,并不是给你做买卖。平白给你百分之五的营业提成你觉得合理吗?我去哪儿租房子不是开店?就这样你还觉得我们会瞒报谎报营业额,还打算安插人过来管账,这根本就是越俎代庖。”   梅如玉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这只是我的提议,我看你们正在招收银员,所以才有这么一说。既然二位不答应,我当然也不能说什么,我并没有不信任二位,请不要多想,双方合作,主要还是靠诚信。”   于路终于开口说:“玉姐你既然知道双方合作要靠诚信,就不应该提这个事,这已经是不信任的表现了,影响我们以后的合作。”   梅如玉说:“不,不,请不要多想,我绝对是信任你们的。”   阿海说:“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梅如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海霸王的号召力,新换了一个地方,居然会有那么多人过来吃饭,而且她自己今天邀请的宾客也对中午的宴席异常的满意,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在不久的将来,海霸王的影响力绝对要比迎旭的大得多。   她估算过海霸王的营业额,每个月绝对不会少于百万,这可是笔大数目,一百万和一百九十万相差是很大的,如果海霸王不如实告诉她数目,她也没有办法查证,所以才想安排一个人去监督,但就是一句话,就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是我太急了吗?”梅如玉喃喃自言自语了一句。   于路和阿海出去,到了楼下,于路才说:“她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瞒报谎报账目?”   阿海说:“未必不是好事,她看出了我们店的前景,以后就不会轻易得罪我们了,应该会想法子挽留我们。”   “真的?那到时候我可以跟她提降低提成的事了。”于路笑着说。   “这个以后再说,要加是万万不可能了。”阿海说,“中午钟老板跟你说什么了?”   “啊?哦,没什么。”于路脸上止不住有些发烫。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于老板,你们已经谈完了?”   于路扭头一看,是刚才来叫自己的大堂经理,他点了下头:“对。谢谢你啊。”   女孩甜甜一笑:“不客气。我叫李欣恬,以后都在一个楼里工作,请多多照顾,帮我们介绍客人过来哦。”   于路连忙答应一声:“好的,好的。”   阿海面色冷峻地看了一眼李欣恬,又看看于路,一言不发抬脚往自己店里去了,于路跟李欣恬打了声招呼,赶紧跟上阿海。   快到店门口,阿海站住了,问于路:“你喜欢她?”   于路愕然抬头看着阿海:“啊?哪有?”   阿海视线在于路脸上打量了两遍:“回去干活吧,该准备晚上的菜了。”      第40章 醋海滔天      海霸王搬到迎旭之后,生意比之前还要火,一是地方够大,容客量多了,二是厨师人手增加了,不光靠阿海一个人做,客人等待的周期就短了,饭店的口碑自然更好了。   店开张之后,前几天的营业额直逼十万块,后来逐渐稳定下来,每天的营业额至少都有四五万,于路看着每天的进账,便放了心,除去成本,一个月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万的赚头,果然是大生意赚大钱。   于路赶紧又招了两名厨师和两名助理进来。阿海将师傅们分了工,他和于路负责炒菜,老蒋和小陈负责蒸菜,新来的负责二厨和三厨,张易伟升职为头砧,赵晓阳依旧还是配菜传菜小工。   于路私下里对阿海说:“我看阿阳比阿伟进步还大,做事也牢靠一些,怎么不安排他头砧?”   阿海说:“我另外有安排,让你招的点心师傅有人来应征吗?”   于路说:“今天上午有三个过来。”   “好,到时候我看看。”   于路反应过来:“你想开早点?”   “对,到时候调阿阳到早餐部去。”阿海说。   “那服务员是不是要再招一批,两班倒?”于路说。   阿海说:“可以,再多招几个,早中两班轮流,早班七点到中午十二点半,下午四点半到晚上八点,中班九点半到下午两点,下午四点半到晚上九点,一天尽量按照八小时上班制,保证客流高峰服务员都在,晚上留下来加班的另算加班费。”   “这个法子好,大家就不用时刻都守在店里了。就是我们比较累,得忙到十多点钟。”于路苦笑一下,餐饮行业真是个累人的行业,每天晚上要十点以后才能关门。   阿海说:“吃哪碗饭,就要受哪份罪,任何行业都不轻松。”   他们正说着话,隔壁酒店的大堂经理李欣恬领着一个人过来了:“于老板,这位先生是来你们饭店应聘的,跑到我们酒店来了。”话是很于路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阿海在笑,阿海则把目光直接落在她领来的人身上,并没有看她。   于路看着李欣恬:“太感谢了,还麻烦你陪过来。你好师傅,是应聘点心师的吗?”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脸鼓鼓的,像个馒头:“对,请问你们是海霸王的老板吗?”   于路点头:“对,我是老板,这位是海霸王的厨师长,阿海师傅。”   “跟我来吧。”阿海领着人进厨房去了。   于路也打算跟过去,李欣恬站在原地没走,伸手拉了一下于路,压低了声音说:“于老板,上次给阿海师傅送的手工肥皂好用吗?如果好用,我再去帮他淘一点。”   于路不看李欣恬:“这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阿海才行。”   李欣恬是大堂经理,工作地点离海霸王餐厅就是一墙之隔,常常是一抬脚就过来了,她是个很外向的女孩,跟海霸王的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漂亮是人的资本,不管男女,性格开朗的漂亮女孩尤其招人喜欢,她刚开始主动和于路套近乎,弄得于路有点不知所措,还以为人家美女看上他了,结果却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美女喜欢的是阿海,不过是想找他当跳板而已。   李欣恬非常主动,尤其懂得保养,经常会给阿海买一些护手霜、洁面乳、面膜、洗面皂之类的,说他们在厨房里工作,油烟重,晚上回去后要好好保养才行。每次都是拿给于路去转交。东西不是给于路的,于路还不好拒绝,每次拿着东西去给阿海的时候,阿海都会说:“放那儿吧。”并不拒绝,虽然也没见他用过。   于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女孩子喜欢阿海,这是件好事,阿海说不定就不会再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了,自己面对他就不会那么尴尬了,但是这件事似乎并没能让他感觉轻松一些,如果阿海交了女朋友,就不会对海霸王这么尽心尽力了吧。他心里很矛盾,有时候也想过钟彦宏的话,不讨厌甚至喜欢,不妨试着去接受,他脑补了一下两个男人谈恋爱的情形,总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这真能成么?   李欣恬笑了一下:“阿海师傅总是那么严肃,我不好意思问他。”   于路心说,你倒是好意思什么事都让我转达,什么话都跟我说。   李欣恬说:“于老板,你和阿海师傅每天都在店里,都没有假期的吗?”   说到假期,于路无奈地笑了笑:“没有,饭店才开张多久,我们自己是老板,哪有假期。”   “你和阿海两个人都是老板,两人可以轮流着休息啊,天天上班不休息很累的。”李欣恬睁大眼看着于路。   于路嘿嘿笑:“我知道,但是没办法。”   李欣恬说:“你们这么辛苦,我真同情你和阿海师傅。你什么时候给阿海师傅放假,可以提前告诉我吗,我好安排调休,找他出去玩。”   于路说:“这个放不放假你要去问他本人,我做不了主。”阿海是店里的大厨,他很难怀疑他会同意休息。   李欣恬说:“那行吧,我自己去问他。”   于路看着她的背影,微叹了口气。   晚上回家的时候,于路抱着已经熟睡的于冰坐在阿海身边。阿海突然出声:“你想先买房子还是先买车子?”   于路习惯性地答:“先还债。”   阿海说:“你的债不是快清了吗?这个月还不能还完?”   于路猛然才想起来,他的债真的快还清了,上个月就还了三十多万,现在剩下不到二十万了。只是因为太习惯债务的存在,一直将它当枷锁一样戴着,即便快要摘掉,都没即将摘掉的轻松感。他就要摆脱这沉重的枷锁了吗?于路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海说话了:“先买套房子,离饭店近一点,不用这么辛苦。我们去考个驾照,回头再买车。”   于路愣愣的,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有房有车一族了吗?半年不到,他就能摆脱债务,成为有产阶级,于路伸手扶着额头,这简直就是做梦一样。“阿海,你掐我一下。”   阿海没动:“干嘛?”   “看我是不是真在做梦。”于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阿海没理他,认真地开着车,三月的春风自海上飘来,带着南方的温暖和潮湿,还裹挟着万物复苏的生命力,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花香,生灵们都开始恋爱了,阿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他也想趁着这股浪潮,好好谈一场恋爱。   “阿海,你想不想休息?”于路突然问。   阿海说:“怎么这么问?”   于路说:“你好像一直都没有休过假,我给你放一天假吧。”   “好端端的放什么假,你能应付得过来?”阿海很随意地说。   “别这么小瞧人啊,我现在都快出师了,不是还有老蒋他们呢,你一天不在店里不会转不开的。过几天咱们店不是要开早茶了吗,到时候肯定会更忙,现在给你放一天假吧。”于路倒不是为了给阿海放假和李欣恬约会,只是觉得这是他的基本福利,应该享受,他太辛苦了,从开店至今,就完全没有休息过。虽然赚的钱说是两个人,但迄今为止,阿海都没怎么动用过饭店的收入,全都拿来给自己还债了。   阿海看着他:“放假给我睡觉?”   于路笑着说:“你就不能去看看朋友,出去走走?”   阿海说:“除了你,我没朋友。”   于路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阿海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在围绕着自己和海霸王打转,根本就没时间和机会出去结交朋友,他既是心酸,又是感动:“怎么会,钟老板也算啊,还有耗子。”   阿海说:“钟老板白天要睡觉。刘警官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啊。”于路笑着说。   阿海没有做声。   于路说:“你后天休息吧,明天咱们先安排一下。”   阿海说:“可以。”   于路听他答应了,又忍不住想到了李欣恬,不知道她会不会约阿海出去玩,他不会告诉她已经给阿海安排了假期,让她自己去问,阿海不告诉就算了。   回到家,于路抱着熟睡的于冰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阿海在打电话:“好的,那到时候见吧,谢谢。”   于路装作不在意地问:“跟谁打电话呢?”   阿海皱着眉头想:“迎旭的大堂经理。”   于路心头一跳,想着刚才听到的话,看样子李欣恬是约到阿海了:“你们要出去玩?”   阿海看一眼于路:“我对县城不熟,她有时间,陪我去转转。”   于路愣住了,没想到阿海真答应跟她出去了。于路仿佛觉得有一股凉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海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于冰:“怎么了?感冒了?”   于路赶紧说:“可能衣服湿了着凉了,我先去洗个热水澡。”   于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有病,人家男未婚女未嫁,一起出去玩多正常啊,这不还是他自己的心愿来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调高了水温,让热水兜头淋下,把心头那些繁芜的情绪给冲刷走。出来的时候,阿海端了姜汤水给他:“喝一碗。”   于路摆手:“不要紧。”   “你要是明天感冒了,我就不休息了。”阿海说。   于路听见这话,赶紧将姜汤水给喝了。心里甚至在想,要不感冒了吧,也没什么不好。然而感冒第二天并没有预期而来,精神格外抖擞,仿佛昨晚那个喷嚏就是个幻觉。   去了饭店,李欣恬像蝴蝶一样飞过来跟于路打招呼:“谢谢于老板,你真是个好人,说给阿海师傅放假就真放了,我记着你这个人情啊,下次给你介绍女朋友。”   于路愣愣地看着对方又跟花蝴蝶一样飞走了,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心头却被那一串笑声撞得脑袋发木。   这一天于路做事走神得厉害,有一次将老抽当生抽放了,生生坏了一锅菜。   阿海皱眉问他:“你感冒了,没精打采的?”   于路赶紧回过神来:“没有,没有,刚想阿冰是不是该放学了,要去接他了。”   阿海说:“阿冰中午在学校吃,不回来吃饭。”   “你瞧我这记性,给忘了。”   “你真没事?”   于路用力瞪了下眼睛,使自己精神集中一些:“没有,我没事。”   阿海低下头炒菜,不再说什么。晚上下班之前,阿海嘱咐了于路和厨师们很多注意事项,张易伟都忍不住笑着说:“师傅,我看你还是别休息了,没有你我们还真不行。”   于路瞪他一眼:“阿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怎么不行了?明天必须行,没有阿海师父,我们照样能把店开起来。你自己也好好学,将来说不定还要你主厨呢。”   张易伟笑嘻嘻的:“真的吗,路哥?”   阿海说:“刚刚我说的细节你们都注意了,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可以问我。”   于路甩甩手:“行了行了,一定可以的。”阿海虽然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但是他也要学着没有阿海坐镇也能搞定一切,否则以后店怎么开得下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于路看见阿海也起来了:“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阿海说:“我和你去买菜。”   “不是说好了阿阳陪我一起去的,不用你去,你今天休息。”于路说。   阿海说:“那我一会儿送阿冰去上学,你去买菜吧。”   于路看一眼阿海,扭过头故作潇洒地挥手:“那我走了啊,你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阿海点了下头:“你行的。”他之所以答应休假,确实也是想试试没有自己的店子能不能够顺利,以后如果要开分店,他不可能有分身术,怎么也顾不到那么多店面。   于路离开家的时候,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找虐,好好的干嘛还真听了李欣恬的主意,真给阿海放了假,现在人家俊男靓女相约去逛街了,自己却要累成一条狗。   到了店里之后,他就自怨自艾不起来了,完全没有空闲去想阿海的事,店里几百号客人都嗷嗷待哺地等着他投喂呢。阿海不在,主厨现在就是他,经过阿海几个月的精心调教,于路已得了阿海七分真传,没有阿海在的时候,他硬着头皮还是能把大梁给挑起来。顾客吃着味道也许跟平时有少许差别,但并不太大,总之也很好吃就是了。   中午忙完休息的时候,于路给阿海打电话过去汇报情况,阿海问:“怎么样?没出问题吧?”   于路得意地嚷嚷:“怎么可能出问题啊。有我呢,你放心。你吃饭了没有?”   那边传来一个女声:“阿海,这个好吃,你尝尝。”   于路瞬间被虐成了狗,仓皇地说:“你吃饭吧,晚上回去聊。”说完挂了电话,然后瞪着天花板发愣,如果阿海找了女朋友,就要从家里搬出去了吧,以后他们就要明算账了,他现在基本上能把他爸欠的债还完了,最大的债主,就是阿海了,如果他的女朋友是个很精明的人,肯定会催着阿海让自己尽快还钱,他甚至还可以预见到,以后他们就会慢慢隔阂起来,变成普通的合伙人,也许还因为利益分歧而分道扬镳,相看两相厌,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于路想到这里,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第41章 早茶来了      晚上最高峰忙过之后,累成狗的于路瘫在椅子上喘气,阿海带着于冰出现在店里,小家伙兴奋得跑上来抱住于路的胳膊:“阿伯,我来了!”一天没见,他想阿伯了,像只小猴子一样在于路身上晃来晃去。   于路哎哟哎哟叫:“快放开阿伯的手,要断了。”今天颠锅次数太多了,胳膊都要断了,平时从没见阿海觉得受不了,自己还有待加强训练。   于冰赶紧放开:“阿伯我帮你捶捶。”   于路笑起来:“乖,没白养你。”和于冰说话的时候,他抬眼偷瞥了一眼阿海,后者神色如常,嘴角微含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于路的心情就好不了,他今天玩得很开心么。于路忍不住问:“今天上哪儿玩了?”   阿海说:“就随便走了走。今天没什么大问题吧?”   “当然没有,有的话我还能这么自在吗?”于路白了他一眼,“在哪儿吃的晚饭?”   阿海说:“带阿冰去吃的肯德基。”   于路忍不住撇嘴:“垃圾食品。”   “偶尔吃吃。不可否认,他家的口味迎合了大众口味。”阿海拉开椅子,在于路身边坐下了。   “你做的口味比他们的好一百倍。”于路小声嘀咕。   声音不大,但是阿海听见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于路一边和于冰玩,一边拿眼偷瞧阿海,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阿海不说话的时候,嘴唇一般都是紧抿的,脸上表情有些严肃,使他显得有些冷酷,这种冷酷对刚认识的他的人来说,觉得可能有些严峻,但是对熟悉的人来说,却会觉得他很酷帅,深刻的五官有着很特别的味道。难怪女孩子都喜欢他这样的,于路不止一次见到隔壁酒店的服务员小姑娘们在见到阿海的时候表现出兴奋激动的样子。   阿海发现于路在偷看自己,便猛地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怎么了?”   于路被抓包,脸上有些发红,讪笑了一下:“没、没什么。”   阿海盯着于路发红的脸看一会儿,换了个话题:“我去拿本子,把咱们的早点计划做一下。”   于路放下于冰:“我去吧,我今天已经写了一点,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好。”阿海看着于路的背影,嘴角满意地弯了起来。   于路做的计划书当然并不规范,不过要点都列出来了,人手安排、设备添置、早点价格等。阿海看完,又拿笔改了一些。“微博已经发出去了吗?”   “还没有,时间不是还没定下来。等确定下来再发。”于路觉得阿海这人很奇怪,手机可以上网,店里也有无线网,但是他自己却不上网,没有微博、微信和qq,要说他不会用,他也用于路的账号发过微博。   “那就定在这周六吧,周末来喝茶的人多。”阿海拍板。   “那不是大后天了?来得及吗?”   阿海说:“明天就去采购茶具和炊具,你和做早点的方师傅一起去,他做了很多年,有经验,知道什么好,可以给你提意见。”   “好。”   阿海办事是雷厉风行,于路知道,如果不是阿海推动促成,让他自己来办的话,很多事情都会胶着在原地,不是不会做,但绝对不会这么神速。于路不止一次觉得,阿海原本就是个上位者,习惯发号施令,那他原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如果是个有钱人家,家里人竟然没有来找他?   第二天,于路见到李欣恬,小姑娘脸上神采飞扬,冲过来和阿海打招呼,这一次直接把于路给忽视掉了。于路转过头去,心里有些黯然,这不是他期望的吗,但为什么却觉得那么难受呢。   李欣恬说:“阿海你下次要是再有空,我带你去岛上玩。”   阿海看一眼于路,模棱两可地回答:“虽然我很想去,只是我一般很少有假期。”   李欣恬这时终于把脸转向于路:“于老板很能干的,他肯定能够安排得出时间的对不对?”   于路脸上没什么表情:“别抬举我了,我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还等着阿海给我安排假期。”说完转身就走。   阿海笑了一下:“你的假期咱们回头再商量。李小姐,我要去忙了,回见。”   “好的,回见。”李欣恬伸出手挥挥,眼睛笑得都成了月牙儿。   于路一大早被阿海和李欣恬刺激,心情都郁积了,等方师傅一到,就拉着方师傅上市里采购去了。这天要买的东西很多,于路有事情做,就不去东想西想的。   方师傅就是上次李欣恬领过来那个白胖的厨师,他是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老师傅,老师傅脾气都不小,这个方师傅也是,说要买什么,就一定要买什么。于路有种错觉,不是方师傅陪自己来采购,而是自己陪他来采购的。有时候在做决定之前,于路会想着如果是阿海,他会觉得这个怎么样,实不实用,大概需要买多少,便忍不住打电话征询阿海的意见。   方师傅刚来海霸王,已经通过面试,昨天正式入职,今天是第二天上班,虽然是阿海面试他的,对阿海并没什么了解。他第二次见于路给阿海打电话征询意见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你是老板,这点事还做不了主吗?”   于路说:“这不是做主的问题,我是想听听阿海的意见。”   方师傅不高兴地说:“那叫我来是干嘛的?”   于路听到这句话,顿时发现自己的行为可能得罪方师傅了,便赔笑说:“对不住,方师傅,我对早点了解不多,所以才想多问个人的意见。”   方师傅眼神顿时有些鄙夷:“你都不了解早点,就开始做早茶,也太不把早茶当回事了,不要以为别人能赚钱,你也会赚钱,别整得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似的。”   于路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面上还是笑着说:“所以才要请你们这些师傅。我不太了解,但是阿海了解。”   方师傅不依不饶:“阿海师傅是厨师长,他做菜我不说什么,但是对早茶就未必了解,就算是了解,他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难道会比我知道得多?我做早茶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你们既然叫了我来当参谋,这事就应该听我的,你还去问他,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这活我干不了,你去叫他来买。”   于路想起之前阿海跟自己说的,好师傅不好找,一般店里谁愿意把好师傅放出来,所以需要再找工作的厨师,多半都是技术不咋地,或者性格有问题的,要么是刚学成不久的年轻师傅。这个方师傅显然就是性格有问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那种,特别喜欢当家做主。   于路听他这么说阿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年纪大就本领高吗,不过是多吃了几年饭而已,他也没有直接开罪他:“方师傅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不麻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吧,你先回去好了。”   方师傅听于路居然不来求他,也气鼓鼓地走了。于路看了一下清单上的东西,剩下的也不多了,他自己做主买,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阿海。   午饭过后,阿海终于有时间打电话过来:“还没买完?”   “快好了,有几个东西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于路将记下来的问题一一问明了阿海。   阿海回答完毕:“方师傅不是在吗,他应该知道这些吧。”   于路说:“我把人气走了。他没回店里了没有?”   阿海说:“没有,怎么了?”于路的脾气一般是不开罪人的,怎么把方师傅给气走了。   于路说:“也没什么,我不是给你打了两个电话问你的意见嘛,他就不高兴了,说我不信任他的能力,还说我们不懂早茶就做早茶,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我就让他走了。”   阿海说:“这样啊,等他明天来了再说。”   于路说:“他明天会不会不来?”   “那就随他,有我。”阿海无所谓地说。   于路心情好了不少,其实这个方师傅不来他也觉得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暂时人手不够,还没来得及招够人:“招这么多人过来,不就是想把你解放出来,要是什么都指着你,你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阿海说:“不是另外还有两个吗。阿阳学得快,我带他一阵子,他就能独当一面了,到时候叫他带徒弟。”   于路笑了:“我还没带徒弟呢,他就开始带徒弟了,这样显得我这个大师兄好没面子。”   “你也可以带。”阿海说。   “好啊,我回头去收徒弟去。”   “买完东西早点回来。”阿海说。   于路通完这个电话,心情好了不少,有阿海在呢,怕什么,自己也可以一起做啊。   第二天,方师傅自己还是过来了,就跟没事人一样。他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来了,有人在吃早饭,有人开始干活了。于路对他说:“方师傅,明天开始卖早茶,你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五点开始,辛苦了。”   “哦。”方师傅做了多年早茶,自然熟悉上班时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随手从灶上拿了一笼流沙包在手,夹了一个咬了一口,然后就愣住了,仔细地咀嚼了几下,又将剩下的半个吃了,咽下之后才问:“这是谁做的?”   张易伟说:“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方师傅还不太知道厨房里的人际关系。   张易伟说:“阿海师父啊。”   方师傅又舀了一碗鱼片粥,鲜美得舌头几乎都要化掉了:“这也是阿海师傅做的?”   “不是,这是老板路哥做的。”   方师傅默默地喝粥,偷瞧一眼正在忙碌的阿海和于路,虽然厨房里有助手,但是很多前期准备工作他们也都是亲力亲为的,实在是很良心的老板和厨师长了。厨房里其他的人不管是师傅还是小工,无一不对阿海表示出恭敬,对于路表示出亲昵感。方师傅看着这场景,难怪海霸王会这么火,不是没有理由的。   第二天是周六,于路和阿海起了个绝早,五点不到就起来了,把正在熟睡的于冰挖了起来,穿好衣服,将毛巾被裹了,带到店里去再让他继续睡。   第一天开早茶,两个老板不能不亲自上场,他们到的时候,赵晓阳已经到了,这小子兴奋得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实现愿望了,以后他就可以做个专业的早茶师傅了。阿海见到他:“好好干,以后让你专门负责早餐部。”   赵晓阳惊喜得合不拢嘴:“真的吗,师父?”他以为自己太年轻,这种事怎么也轮不上他的。然而阿海却觉得用别人不如亲信好,论技术,赵晓阳将来也未必比其他人差。   阿海只说了一句:“加油!干活了。”   天还没大亮,厨房里灯火通明,师傅们在厨房里忙碌着,为第一天开张做准备。七点,服务员也到位了,万事俱备,只等客人。   微博早几天就发出去了,提前得到消息的老主顾们也扶老携幼地赶来捧场,人还不少,有人打着哈欠说:“我家老爷子听说海霸王要卖早茶,老早就跟我说好了,开张那天第一要做第一拨客人,尝尝他家的茶点,要是好吃,他以后就常驻这家了。一早就把我喊起来陪他过来。”   “可不是。我老婆听说他家要卖早茶,一大早就把我踹下床让我来买虾饺,说是怕来晚就没有了。”另一个客人也打着哈欠说。   红妆素裹的虾饺上场了,开口笑的叉烧包也登场了,麦香浓郁的流沙包也端上了桌……一时间,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嗅觉和味蕾被唤醒又即刻达到高潮的幸福里,简直是太美味了。借用一句广告词,生活就是这个味儿!   于路知道刘浩洋今天休息,早就嘱咐他陪着刘爸刘妈一起来喝早茶,自然是免单的。刘浩洋本来是于路不邀请也要过来的,更何况邀请呢,所以一早就起来陪着父母上海霸王来喝早茶了。   餐厅里的座位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服务员只好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大桌。铁观音先送了上来,刘浩洋给父母倒茶,突然听见有人说:“叔叔阿姨,刘警官,好巧,你们也来喝早茶?”   刘浩洋听见这声音,手一抖,茶就倒在桌子上了。他听见他妈说:“这不是小钟吗,你也陪你爸妈来喝茶?”   钟彦宏笑眯眯地说:“是的,叔叔阿姨,没有位置了,我们拼一桌吧?”   刘浩洋还来不及回答,便听见自己妈说:“好啊,人多才热闹。”      第42章 爱如潮水      这是刘浩洋第一次见到钟彦宏的父母,老头儿头发全白了,嘴角的法令纹很深,满脸严肃,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父母还长一些。刘浩洋觉得钟彦宏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他老子或者老娘,不知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怪胎的。   刘妈妈是个很热情的人,很主动地和钟彦宏母亲攀谈了起来,两个老太太很快就热络起来。男人们则矜持一点,两个老头都竖着耳朵听自己老伴聊天。   钟彦宏看着两位热络起来的老太太,心情非常好:“难得碰到一起,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自己点。”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充什么大佬,爷今天吃饭本来不要钱。“不用了,我自己买单。”   钟彦宏也不坚持,怕说多了惹得他不高兴,便说:“那就先点吧。”   刘浩洋不搭理他:“爸,还是喝铁观音对吧?”   钟彦宏笑着说:“正好我爸也爱喝铁观音,那就一起来一壶铁观音吧,多了浪费。”   刘浩洋说:“各点各的。别忘了我们只是拼桌而已。”   刘妈妈凑近儿子的耳边,小声地说:“阿浩,咱们是免费的,能给阿路省点就省点,一壶就够了。”刘妈妈显然也是知道于路家的情况的,虽说于路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一壶茶钱了,老人的心意还是非常好的。   刘浩洋无奈地看一眼母亲,不再坚持:“那就一壶吧。”   钟彦宏得意地挑了一下眉。   那边两位老太太开始说儿女,刘妈妈指着刘浩洋骄傲地说:“这是我小儿子,大学毕业,现在做警察。”   钟妈妈说:“你家儿子真有出息。我家这个也是老小,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好,大学念了一期,就跑出去做生意,书死活也不肯念了。被他爸用荆条抽得全都没有一块好的,还是不去,比牛还犟。”   钟父吹胡子瞪眼,重重哼了一声。钟彦宏被母亲说出自己的黑历史,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去看刘浩洋。刘浩洋依旧面无表情地在菜单上勾画,两个老太太的谈话他当然都听见了,虽然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腹诽了好多遍。   刘妈妈说:“现在阿宏也不差啊,自己当老板,赚大钱。读书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会赚钱。”这自然是安慰钟妈妈的话,她可是一向以自己上大学的儿子为荣的。   刘浩洋低下头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他妈说读书不重要,那为什么当初也拿着荆条赶着自己去写作业呢。   钟妈妈欣慰地说:“可不是吗,这个迎旭大酒店,就是他和朋友合伙搞的。幸亏阿宏混出个名堂来了,否则真要气死我和他爸。”   “这个酒店是阿宏开的啊,他可真厉害啊,真是有大出息了。”刘妈妈艳羡地对钟妈妈说,然后话题一转,“我家阿浩今年都25了,还不肯找女朋友结婚,真是急死个人,现在我最大的心病就是这个了。”   钟妈妈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一眼儿子,只见他正凑过去和刘浩洋说什么,眉眼都含了春,当妈的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她转过头对刘妈妈说:“哎呀呀,你可别说了,我们家阿宏,今年都29了,也还是一个人啊,说不听,我跟他爸愁得头发都白了,但是也没用。儿女大了,打也没力气打了,随他吧。”   刘妈妈瞬间从钟妈妈这里得到了安慰,人家儿子29了都还没结婚,自己儿子才25,似乎还没必要那么着急啊,这么一看,他们又是同一战线上的盟军,对钟妈妈又更友好了些。   这边两个老头也逐渐放松下来了,开始聊喝茶,功夫茶是本地男人与生俱来的技能,从小喝到老,一辈子也不离嘴,说起茶道,那是如数家珍,头头是道。   钟爸爸说:“……上回阿宏给我带回来一盒冻顶乌龙,那可真是好味道,喝完许久都觉得口有余香,回甘悠长,真不错。”   “真的吗?”刘爸爸听得砸吧起嘴来,人年纪大了,别的嗜好没有,就想喝一口好的,多尝尝新鲜。   钟彦宏忙不迭地接过话茬:“刘叔叔,冻顶乌龙是我台湾的朋友送给我的,我那儿还有一盒,回头让浩洋给您捎过去。”   刘浩洋皱眉,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这糖衣炮弹,老头子千万别接啊。但是刘爸爸却说:“是真的吗?多少钱,我买你的。”   钟彦宏笑着说:“说什么钱啊,我跟浩洋是好朋友。再说这是朋友送的,我也是借花献佛,刘叔叔是品茶高手,也不算辱没了这冻顶乌龙了。”   刘爸爸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那就太感谢了。”   钟彦宏说:“只要刘叔叔喜欢就好。回头我拿给浩洋就好了。”   刘浩洋暗暗咬牙切齿,为自己老爹碎掉的节操悲愤不已。   一时间茶桌上谈笑风生,气氛异常融洽,别提多和美了。   于路终于抽空出来和刘浩洋父母打招呼,结果发现他们一家子和钟彦宏一家子围桌而坐,和乐融融地喝早茶吃点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都见上父母了。他走过去和大家打招呼,刘妈妈看着于路高兴得不行,拉着他的手夸了又夸:“你这孩子真有出息,这么快就在这么大的酒店里开了餐馆,以后阿姆可是要经常过来喝茶的哦。”   于路笑眯眯的:“欢迎阿姆和阿伯常来,一律免单。”   刘妈妈说:“那不行,免单我就不来了。”   钟彦宏说:“于老板,现在店里这么大了,该推出贵宾卡和会员卡了。”   “是有这么个打算,现在不是人手还不够,我忙得脑子都快晕了。”于路无奈地笑。   刘妈妈拍拍他的手背:“忙是好事,说明生意好,能赚钱。但是阿路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啊。”   于路微笑着点头:“我知道的,阿姆,我们正在招人呢。大家今天吃到的什么最好吃?”   刘妈妈说:“奶黄包好,又软又香,甜丝丝的。”   刘爸爸口味重,他说:“我爱吃豉汁凤爪,这个够味儿。”   刘浩洋笑着说:“你就说这里头有哪个是你做的吧。”   于路嘿嘿笑:“豉汁凤爪是我做的,别的我都参与了一点。”   刘浩洋竖起拇指说:“行了,出师了,以后要叫于大厨了。”   于路得意地笑了:“那你们慢慢吃啊,我先去厨房忙。”   刘妈妈说:“自己也要记得吃啊。”   “知道的,阿姆。”于路心情很好地进了厨房,早茶第一天开张,客流量还真不少,以后又多了一笔收入来源,很快就能买楼开分店了。   其实于路自打还清债款之后,干劲就不像以前那样足了,好像长久以来都提着一口气,拼命跑到终点,跑完了,那口气就泄了,接下来的目标就开始凌乱起来,没有具体的目标。要不是阿海的推动,他不会这么迅速就把早茶弄起来。一切多亏了阿海,没有他,就没有海霸王,现在自己的债都还清了,以后就是还阿海的债了。于路想到这个新目标,才又重新鼓足了干劲。   月底的时候,阿海问于路:“现在咱们还剩多少钱?”   于路刚去银行存了钱,还记得上头的现金数额:“还有二十七万。”   “你的债已经还清了是不是?”阿海问。   于路点头:“对,这笔钱,就是咱们第一笔积蓄了。”第一次有余钱的感觉真不错,不知为何,于路并不把欠阿海的债当成负担,不知是因为有了海霸王底气足了,还是在心理上把阿海当成了自己人的缘故。   阿海说:“你把明天的本金留出来了没有?”   “留了。”   “这笔钱给我可以吗?”这是阿海第一次开口问于路要钱。   于路有些意外,不过很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可以。”于路将银行卡拿给他,“密码你知道,你的生日。”   阿海勾起嘴角笑了笑,临时决定的生日,没想到他还当了真:“好。明天我去办点事,店里交给你可以吧?”   于路说:“怎么这么着急,你有事?”   阿海点头:“嗯,有点事。”   于路想问他什么事,但是阿海没有主动告诉他,应该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便没有追问,然而心里却像有一万只猫爪子在挠,好奇得要死。于路心里猛地闪出一个念头:阿海是已经想起他的过去了,这是要给家里汇款?   想到这里,于路只觉得脑子瞬间被抽成了真空,什么东西都没有。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他什么时候走?不对,如果是汇款的话,那应该是暂时不回去吧。想到这里,于路又稍稍松了口气,他暂时不会走,说明这里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或者——人,于路想到这种可能性,心中有涌起一股略羞涩的情绪。   第二天阿海果然没有上班,一个人出去了,于路留意到,隔壁迎旭酒店的大堂经理似乎也不在,问了一下她的同事,据说是今天休息。于路心中的酸水汩汩往外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掉了。他十分焦躁不安,但是又不敢打电话去问个究竟。   早茶结束后,早点师傅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于路从厨房里出来透口气,发现刘浩洋居然坐在前厅里,很是意外:“耗子,你陪你爸妈来喝早茶吗?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他们人呢?”   刘浩洋懒洋洋地说:“某个人闲得无聊,送他们回家去了。”   于路猜想到那个人是钟彦宏,他在刘浩洋身边坐下来:“是钟老板吗?你们是约好了一起来的?”   刘浩洋撇嘴:“怎么可能!是那个不要脸的路上看见我们,硬是要跟上来的。”   于路笑起来:“你跟钟老板吵架了?”   “你什么时候看我跟他关系好过?”刘浩洋不满地皱起眉头。   于路笑着说:“你们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刘浩洋如炸毛的猫:“鬼才跟他是一对!我跟他毛线关系都没有。”   于路托着下巴,后知后觉地说:“我明白了,是他在追你,你还没答应?”   刘浩洋看着他,眼神带着一点小哀怨:“你才发现?你以前不是谈过恋爱吗?”   于路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为难地说:“我没有见过男的和男的谈啊。我一直你们俩在闹别扭。”   刘浩洋做了个鄙视的神色:“你以为我们是西洋镜?还不跟男人和女人一样,喜欢就喜欢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也会吵架拌嘴,没有什么特别的。”   于路艰难地舔了一下嘴唇,压低了声音问:“我问你啊,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呢?”   刘浩洋心头一跳,看着于路,他终于开窍了吗,让他开窍的是谁?他想了一下回答:“看到喜欢的男人就跟看到喜欢的女人一样啊,见不着会想,见着了会开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他一起,甚至还想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会嫉妒得发狂。”他说完紧紧盯着于路的脸。   于路没注意到刘浩洋的眼神,只是皱着眉头仔细想,确实跟男女谈恋爱一样啊,自己这算吗?见不着了会想,是的;见到了会开心,应该也是,他在就让人觉得安心;恨不得时刻都在一起,好像也是,他不在,自己确实有点像少了什么;至于想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这个好像没有。他不由得想了大年初一晚上的那个吻,赶紧摇了摇头,那应该不算吧,那时候他都喝醉了,有酒精的麻痹作用。想到他和别人在一起虽然不至于发狂,但是确实非常嫉妒。这就是喜欢了?是吧?是吧。   刘浩洋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开来,一会儿又摇头,不知道在想谁,但是刘浩洋知道,那绝对不会是自己,刘浩洋心底涌起一股悲哀:“阿路,你在想什么呢?”   于路猛然回过神来,耳朵根都红了,好像自己的想法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人前一样:“啊,没,没什么!”   刘浩洋微叹了口气,开始严肃起来:“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可能有阿海家人的情况了,s市那边有人报人口失踪案,时间以及人物形象描绘跟阿海非常接近。”   于路心头一紧:“真的吗?有照片吗?”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但却生出了一股害怕的感觉来,于路觉得自己这样太不正常了。   “有是有,证件照,比较模糊。我看着说不上来是不是。”刘浩洋说。   于路急忙说:“给我看看,你拍了没有?”   刘浩洋拿出手机,调出那张照片,于路抢过去一看,确实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于路用力眨了眨眼,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语气不太肯定地说:“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刘浩洋说:“这个太模糊了。要不要将阿海的照片拍过去,让对方辨认一下?”   于路深吸了口气,才说:“报人口失踪的是什么人?”   刘浩洋说:“失踪者的妻子。”   于路只觉得脑袋被duang一下撞得掉下去了,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个圈,心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什么都没剩下,好半天,他才找回知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然后才出声:“这个要去问问阿海才行。”   刘浩洋起身说:“那我去找他。”   于路叫住他:“等等,耗子,今天阿海不在,他有事出去了。要不还是先让我去跟他说吧。”   刘浩洋看着他有些苍白失血的脸,点了点头:“行。我把照片发给你。”   于路木木地点了下头,刘浩洋说:“能找到家人是好事一件啊,应该替他高兴。再说你不是出师了吗,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   于路点点头,机械地应一声:“是的,没关系的。”   刘浩洋说:“那我先走了,回头打给我。”   “好。”于路进了厨房,站在门口,看着宽敞明亮的厨房,大家有的在做事,有的在聊天,见他进来,聊天的人赶紧去干活了。于路看着里面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十几个人,高矮胖瘦,就是没有一个是阿海高瘦的身材,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这里忙的,但是今天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对了,他拿钱是去汇款了吗?看来真是他自己想起来了,那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说,是因为他对自己真有了感情,不不,肯定是自己多想了,从那以后,他没有再提起过那事,现在他和李欣恬不是走得很近么,说不定是为了李欣恬而留下来的。可是不管如何,要是已经结婚了,可能还有孩子,那就应该回到原来的家里去。幸亏,自己还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吗?   于路靠在流理台前,低垂着头,心情十分沮丧,他现在迫切想见到阿海,他能看到他的时间还剩多少,怎么能够浪费?于路想到这里,拿出了手机给阿海打电话:“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阿海的声音比较清冷,但是清冷中透着一丝温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办完事早点回来。”于路说着挂断了电话。   阿海看着手里的电话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于路一向是个比较干脆的人,不像今天这样欲言又止,肯定有什么事了,他很想立即回去,但是这边的事一下子办不完,他平时又忙,很少抽得出空来,过两天就是清明了,于路肯定要回去扫墓的,到时候他回去,自己得守着店铺。   于路失魂落魄地在店里守到傍晚,阿海不在,他满腔苦闷的情绪无处着落和发泄,便在心里兀自酝酿。他还没有去细想自己对李欣恬仅仅是吃醋,而对阿海可能有妻子这个事实痛苦得简直要疯掉。他拼命安慰自己,幸好,这一切都没开始,他们俩没有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阿海终于出现在店里,于路扭头看着他,他穿着格子衬衫、浅色牛仔裤,一身清爽,不像个厨师,倒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阿海见到他,冲他微微一笑,于路正在咖喱牛肉,看他这一笑,眼泪差点滚落下来了,他将这归功于咖喱的效果,其实这种咖喱不是特别辣。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所有的假设和庆幸都敌不过最真切的事实,他每多看一眼这个男人,他对自己的心意就越清晰明了。   阿海穿上自己的衣服,带上帽子,洗了手,走到于路身边:“还有什么要做,我来吧。”   于路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吸了下鼻子,朝一旁的菜单努了下嘴,不说话。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少给我丢人!   阿海拿过菜单,开始炒菜。阿海站在自己身边,传来锅铲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于路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就仿佛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将来也会是这样的。但是回到现实,于路一下子又不能淡定了,他不敢看阿海,怕自己的情绪失控,只能低着头专注地看菜单和锅里。   阿海只字不提今天去做什么了,于路也不问,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一直到晚高峰结束。张易伟得空跑来找阿海请教问题,阿海靠在流理台边,微锁着眉头认真听他说话,不时说两句。   于路则站在灶台边,定定地看着他们,有一股他自己察觉不到的情绪从全身上下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角落里奔涌出来,慢慢地,全都汇集到胸腔里,多得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挤破。于路这才发现,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感情它自己生长得如此蓬勃葳蕤,深深的依恋,浓浓的不舍,多得快要没顶了。   然而这一切刚刚得以见天日,却又得尘封起来,放进那永不见天日的深井之中。于路决定,这辈子打死也不说出口了。   阿海察觉到于路的视线,扭过头去,与他四目相对,于路慌忙垂下眼帘,赶紧出去了,就像慌不择路的小动物。   今晚上大家都格外好学,来向阿海请教问题的人一个接一个,阿海也难得极有耐心一一解答,等到大家都散去,已经是打烊时间了。   于路和阿海清点好当天的账目,阿海说:“走吧,回去了。”   于路说:“阿海,我有话跟你说。”   阿海停住了:“正好我也有话要说,不急的话,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于路点了点头:“好,回去说吧。”      第43章 表白      于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及去想是好是坏,就发现这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本来喜欢男人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要是喜欢一个已婚男,不就变成破坏人家婚姻家庭的第三者了,以于路的道德观,这种事是绝对不容许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哪怕感情不受控制地萌芽了,他也不会放任下去。   两人都各怀着心思,谁也不开口。回到家,阿海主动要求帮于冰洗澡,于路也没有坚持,他今天身心俱疲,大脑暂时性停机,不想运作了,便像一尊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沙发里,电视也不开,双眼发直地盯着黑色的屏幕出神。   阿海抱于冰进去洗澡的时候他是这个状态,洗完抱着出来,看他还是这种老僧入定的状态,阿海也不说什么,将于冰放回床上,回头来看,于路还是那个姿势,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于路终于悠悠回过神来:“哦,好了?我去洗澡。”   阿海拉着他:“等等,你不是有话和我说?”   于路抬眼看着阿海:“你好像说也有话跟我说。你先说吧。”   于路怕自己的情绪失控,先听他说完了再说,阿海点了下头,去拿了个牛皮纸袋过来,将线圈封口拆开,从里头拿出了几张纸,面带微笑:“明天你过生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于路愣愣地看着阿海,他要过生日了吗?很多年没过生日,他自己都给忘了。“是什么?”他低下头看阿海塞到自己手里的几张纸,居然是购房合同,于路第一遍没看清,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瞪圆了双眼,“你去买房子了?”还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阿海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于路喉头滑动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自己想了那么多种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他去买房子了:“你怎么自己去买了?”   阿海说:“我已经看过两次了,觉得不错,就先定下来了,算我送你的,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于路低着头,“你怎么知道我过生日?”   “我看你的身份证上写的。”阿海将于路的身份证摸出来给他,“给,我偷偷拿走了,想给你个惊喜。”   于路有点不忍心戳破这个事实,他嗫嚅着说:“那个是农历生日,我生日还没到,还要过阵子。”   阿海笑道:“我说怎么奇怪,正好四月一号过生日的。没事,提前送也一样。”   于路拿着那份购房合同:“这就可以了,房子买好了?这得多少钱啊?”   阿海说:“钥匙在纸袋里,你可以抽空去看看房子。房产证过阵子才能拿到。”   于路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仔细看了一下购房合同,一共是一百零八平方,每平方三千三百元,简装,赠一个车库,还是全款付的。于路大致算了一下,这房子至少也要三十五万:“你的钱不够啊。”   阿海挑眉:“秦桧也有三个朋友,我不会找朋友借?”   于路听见他说找朋友借,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不见了,他舔了一下嘴唇,艰难开口:“是钟老板吗?”   阿海轻笑:“除了他,也没谁有那么多钱借给我了。”   于路听说是钟彦宏借的,心里的不安稍稍平顺了些,他将购房合同又仔细看了一遍,倒出钥匙来看了,一共四片,他们家四个人,正好一人一片,如果阿海还在这个家里的话。于路看完,将钥匙放进牛皮纸袋里:“谢谢,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吧,写你的名字。”   阿海说:“说了送你当礼物的,写我的干什么?”   于路抬起眼看着阿海:“写你的,让我们进去住就好了。”   阿海语气不容置疑地坚定:“别废话。”   于路不再去纠结这个话题,将牛皮纸袋又重新锁上,深吸了口气:“阿海,我也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可能是好消息,但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阿海盯着他的眼睛,然而于路一直垂着眼帘不看他,他将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慢慢地说:“耗子给你带消息来了,s市那边有人在寻人,说跟你的情况很相似,我看了一下照片,照片有点模糊,不能确定是不是你。耗子的意思是,让你拍一张照片过去给对方确认一下。”   阿海的眼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他说:“照片呢?”   于路拿出手机,找到刘浩洋传给他的那张图片,阿海看了一眼:“这不是我。”   于路心里一阵放松:“我说了也不太像你。不过你对以前的事应该都记不得多少了吧,真能确定这不是你?要不我们还是拍个照片让对方确认一下?”   “没有必要。”阿海非常坚定地拒绝了。   于路说:“但是如果真是你的家人呢?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去吗?”   阿海直视着他:“我早说了,顺其自然。还是你想让我离开?”   于路急忙摆手:“不,不是,我巴不得你一直留下来,但是这样总不是事,你又不是从树上结出来的,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总有个源头啊。”而且那个源头里连接着什么,这不能让人不在意。   阿海想起今天早上他打电话给自己,肯定就是因为这个事,他坐下来,双手放在于路的双肩上:“于路,你其实害怕我走是不是?”   他手心里的温度十分高,热度透过薄薄的t恤衫直抵于路的肌肤,于路被这热度烫得灵魂都打了个抖,他觉得此刻的阿海跟平常的他不一样,他本能地想逃开,但是阿海的大手宽厚有力,制住了他的行动力。“你看着我,于路。”   于路的心紧张得怦怦跳,阿海又开始叫他的名字了,这是他要进一步拉近他们关系的信号,于路的耳朵不由控制地慢慢红了,他不敢抬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阿、阿海,你放开我吧,你、你还是发个照片过去。”   阿海听出了这语气中的无力,他松开右手,沿着于路的脖子摸过耳垂,然后抬起了他的下巴,于路明知道这是危险信号,但是阿海的指尖放佛是高压电流,电得他整个人都麻了酥了,完全不能动弹,他被迫与阿海对视,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他放佛看见了一眼救赎灵魂的泉水,让人沉溺其中,再也不肯出来。   阿海凑近了他,在他脸边半寸远的地方停住了:“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想这么看着你,搂着你,摸摸你。”阿海低喃着,气息喷在于路的唇齿间,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红得快要滴血了。   阿海凑过去,吻住了于路,于路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就好像于冰玩的切水果游戏那些炸在屏幕上的水果汁似的,那么浓稠,遮盖了他本来的意识。   于路的心底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警觉,就在阿海攻陷他的唇舌,开始掠夺他的身体时,他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意识,伸手抓住了阿海的肩,用力推开:“不行,阿海!我们不能这样!”   阿海猛地停住了,脸上有一丝狼狈,这是第二次被于路拒绝,是个男人,自尊心都有点受不了:“你明明也有反应!”   于路气喘吁吁,尴尬地说:“你先从我身上离开好吗?我们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喜欢就喜欢了,是个男人,就别那么啰嗦!”阿海皱眉说。   于路咬着牙关,干脆豁了出去:“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并不代表就能在一起!”   阿海有些惊愕他会说这句话,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于路被他笑得尴尬万分:“笑屁笑!”   阿海低头在他额上亲一下:“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于路奋力从阿海身下挣扎出来,与阿海远远地保持着距离:“阿海,你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你的人生在认识我之前不是一片空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结了婚,生了孩子,那怎么办?你能这样放任你自己吗?”   阿海皱眉,看着自己的手:“不可能结婚了吧,我手上没有戒指。”   “你当时身上一无所有,有戒指都可能被人拔走了。就算是你没有结婚,万一有个女友在等你呢?”   阿海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离了分了。”   于路看着阿海,无奈地笑了一声,说得倒是潇洒,要是那个人真的存在,那就会有人受伤害,于路既不愿意自己受伤,更不愿意伤害别人。“现在什么都别说了,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说。”   阿海看着他的眼睛:“要是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   于路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舌:“我就一直陪着你想。”   阿海看着于路,突然苦笑了一下,这脑瓜子都是什么构造的,真想掰开来看看,当然是舍不得的。他朝于路的方向抬起手,于路警觉地看着他:“以后不要动手动脚了,给阿冰和阿南看到都不好。”   阿海突然笑了:“你一个成年男人,难道都没有需要?”   阿海很少大笑,他笑起来眉眼线条瞬间柔和起来,说不出的好看,于路脸红了,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不像是自己的了,不知道是被阿海的笑容诱惑,还是他说的那个话题太叫人尴尬。   他少年时候就辍学,后来为生计忙碌奔波,精神上和身体上都很少放松,生理方面的需求比正常人少很多,倒是这几个月来有了阿海的帮忙,从身体到心理上都放松了,每天被阿海的美食喂养着,终于印证了那句“饱暖思淫欲”的话,五指兄弟才开始帮忙得频繁了些,不过由于身边躺着个奶香扑鼻的纯洁娃娃,在一个被窝里做那种事,总觉得有罪恶感,所以他是能克制还是尽量克制的。   于路扭过头:“这种事不要你管。”   阿海说:“事关你的健康,不能不管。”   于路的耳朵根都红透了,他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虽说男人之间讨论这种事很正常,但是和自己喜欢又拒绝掉的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阿海说:“明天就当是你生日了,好好庆祝一下,厨房我负责。”   于路无奈道:“不是说了我不是明天过生日。”   “礼物都送了,怎么不庆祝,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明天晚上给你做个夜宵,算我单独为你庆祝。”阿海说。   于路拗不过他,这分明就是罔顾自己的意愿,强加到给他的生日,罢了,也算是他的一份心意吧。   最后于路爬上床的时候,才想起来最后阿海还是没答应发照片给对方,明天还是要再去说这个话题,想到这里,于路就觉得头大,现在打开窗户说亮话了,以后真能和阿海相安无事下去吗?其实内心里,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恐怕也是希望不那么安分守己的吧,人总是有两面性的,他于路也不例外。   于路为这事纠结了许久,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忘了,他醒来,发现天已大亮,闹钟没有响,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于冰已经不在身边了。床头留着一张字条“我送阿冰上学去了,你尽管睡”。   于路哭笑不得,赶紧起来洗漱去店里,出门的时候看见床头的牛皮纸袋,拿起来摩挲了一下,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这个男人给他买房子,一个男人居然给另一个男人买房子,他是真喜欢自己吧。于路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难道他不该守候他的幸福吗?他会陪着他直至最后,不管他最后怎么选择。   于路将购房合同收起来,锁好,只身去了店里。时间已经是八点多了,正是早餐高峰期,大厅里人满为患,喝茶的多数都是年纪偏大的老头老太,他们有闲暇来这里打发,其次就是酒店的客人。还别说,海霸王为迎旭酒店确实招来了不少客人,出门在外,食住是旅客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二者能够完美结合,为什么不选它?所以迎旭酒店虽然开张不到两个月,却因为海霸王的存在达到了零差评的好口碑,住客们在写意见的时候,总忘不了添上一句,“酒店里的餐厅实在太美味了,真是一次完美的旅行体验”。   为梅如玉抽取营业额提成的事,于路和阿海对这个女人的印象非常不好,钟彦宏是介绍人,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赚海霸王的钱,只是让海霸王帮他赚钱,双方共赢,现在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盘剥人家利益的黑心资本家,弄得他里外不是人,跟梅如玉讨论过好几回,说讨论还是轻的,争吵才是贴切的词语。   梅如玉在看到海霸王给她家酒店带来的效益之后,便对海霸王每个月给迎旭的营业额提成睁只眼闭只眼,并没有刨根问底,也算是她识时务。就算是这样,于路还是不喜欢这个女人,太会算计了。   于路看见隔壁的李欣恬端着一盒子打包好的早餐从店里出来,略有些尴尬地朝对方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李欣恬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近前:“昨天阿海也休息了,于老板怎么不告诉我?”   于路一听这话,心情就爽了,这是说,阿海昨天没跟这丫头一起。他吃惊地说:“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啊,我以为你们出去玩了呢。”   李欣恬看了一眼于路,眼神有些小哀怨:“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他休息。下次他休息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啊,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于路说:“到时候再说。”说完掉头就走,下次会告诉你才怪。   于路进了厨房,看见阿海带着早点师傅们正在忙碌,他也赶紧穿衣戴帽来帮忙。阿海看他一眼:“先吃早饭,再来忙。”   于路想说,等我吃完都忙完了。但是阿海已经将几个蒸笼和酱碟放在了他面前:“我们今天推出的新品种,尝尝鲜。”   于路讶异道:“真的,是什么?”   赵晓阳对于路说:“韭菜生蚝饺子。”   于路说:“是吗,我还从来没吃过,我尝尝。”   赵晓阳说:“好吃得不得了。”   其实韭菜生蚝饺子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寻常人家也是会做的,不过南方人吃得少,毕竟饺子不是主食。四月初生蚝还没有下市,韭菜又正值旺季,所谓“春食韭香,夏食韭臭”,现下正事吃韭菜最好的时节。生蚝和韭菜搭配,一个鲜,一个香,简直就是黄金搭档。   韭菜洗净切碎,生蚝去壳取肉,切成块状,不用太小,否则难尝其鲜,将韭菜生蚝同拌,加入适量盐、食用油、鱼露等拌匀,包入饺子皮中,上火上蒸八分钟即可。   韭菜生蚝饺子,味道鲜美得难以言喻,于路吃得整个腮帮子都是鼓的,还不忘说话:“我怎不呲道还能则么弄。”   阿海说:“吃东西别说话。”   于路看他一眼,感觉自己被当成于冰一样被教训了,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把阿海端来的三笼十八个蒸饺都吃完了,打了个饱嗝,过去问情况:“太好吃了,一点都不觉得腻啊。这个卖得怎么样?”说着还忍不住舔嘴角,放佛还有一块生蚝留在那儿似的。   赵晓阳说:“卖得超级好,好多人都要求我们以后长期供应,但是师父说以后不做了。”   “为什么?”于路不解地看向阿海。   阿海不说话,赵晓阳说:“师父说生蚝要下市了,现在的生蚝都不够肥,得等下半年才行了。”   于路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这个胃口吊得真够足的,好几个月呐。过两天阿南放假回来了,到时候买点自己做着吃,不卖总是可以的,不会砸招牌,嘿嘿。   中午十一点左右,海霸王的员工开始吃午饭,中午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份枸杞炖鸡。   晚饭的时候,员工餐里有一份泥鳅豆腐汤。吃饭的时候,于路听见一个年纪稍大点厨师有些猥琐地笑:“这是个好东西啊,多吃点,大补。”   老蒋接话:“还是少吃点,老婆不在,吃了哪里下火?”海霸王的员工是包食宿的,不能回家的员工都住在于路为他们租的房子里。   于路正在喝泥鳅汤,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说的是泥鳅,顿时:“……”因为这道泥鳅汤是阿海做的,味道特别好,他忍不住多喝了一碗。他尴尬地看了一眼桌上其他的人,懂的人都在笑,不懂的人都在埋头吃,阿海自己也在喝泥鳅汤,连于冰都在津津有味地喝汤,阿海看一眼于路:“你还要吗?”   于路猛摇头:“不用了,我喝饱了。”   晚上打烊之前,留在最后的一批人一般都还会吃一顿宵夜,多半都是糖水之类的,今晚打烊之前,阿海就跟大家说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来收拾就好。”   厨师长发话,大家焉敢不从,连宵夜都没吃就走了。于路去收拾东西,检查门窗水电,阿海则在厨房里没出来,于路检查完外面,进到厨房里,看见他还在灶台前忙活:“你还真给我做宵夜?”   阿海说:“当然,不是早就说好了。”   “那也不至于只给我一个人做吧,既然做了宵夜,就应该叫大家一起吃。”于路说。   阿海揭开煲汤的砂锅,用勺子搅了搅,于路嗅到一股子异香,他抽抽鼻子:“你炖的什么?怪香的。”   阿海没有回答他,又盖上盖子,关了火继续焖着。   于路走过去:“对了,晚上耗子又给我打电话了,问起你发照片的事,你到底愿不愿意?”   阿海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了那不是我吗?”   于路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我自己还认不出来自己吗?”   于路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信了,但是你连自己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叫我怎么信服。”其实他也八成相信那不是阿海,但总觉得发照片过去给对方确认,排除过后,他才能心安。   阿海非常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于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谁?”   于路无奈地耸肩,真拿他没办法:“我还是给你拍个照片,发给耗子好了。你转过来,我给你拍。”于路走过去,拉着阿海,使他面朝自己。   阿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于路说:“你看着镜头。”   阿海就抬起眼睛看着于路,依旧面无表情,于路知道不能要求更多,只好给他拍了一张:“好了,我明天发给耗子。”   阿海转过身去,将汤端下来,揭开盖子,舀了一碗出来,放在于路面前:“吃吧。”   于路看着碗里切成菊花状的东西:“这是什么?鱿鱼?”   阿海说:“对。”   于路拿起勺子来舀了一点,放到嘴边:“没有鱿鱼的味道,倒是有一股牛肉味。”   “用牛肉清汤炖的。”阿海说,自己也舀了一碗,陪他喝。   于路喝了一点,立即被醇鲜清爽的滋味给吸引住了,简直是太好喝了,他舀了几勺子,发现里头还有枸杞,又看见另一种东西:“这是什么?像是虫草,对吗,阿海?”   “对。”   于路感叹一句:“太奢侈了,居然吃虫草。”   “现在又不缺钱了,滋补一下。”阿海无所谓地说。   于路没再说什么,这汤实在是美味,鱿鱼也吃不出鱿鱼味儿来,口感是软绵的,不是鱿鱼的爽脆:“这个不是鱿鱼吧?”   “是,我处理了一下。”阿海面不改色地说。   于路也不纠结了,反正好吃,他一口气喝了两碗,剩下的都给阿海喝了,幸亏于冰已经睡了,不然他也吵着要吃怎么行,小孩子太晚了吃东西可不好,容易积食。   喝完汤,于路觉得身上热乎乎的,他抹了一把脑门子,都是汗:“这天不适合喝热汤了,太热了。”   阿海说:“好了,收拾东西回去吧。”   于路要去抱于冰,被阿海抱了起来:“你关灯锁门。”   于路关好门,去推三轮车,阿海看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车,不由得勾了下嘴角:“赶紧去学车,得去买车了。”   这三轮车现在连买菜都派不上用场了,买菜都是专门包了一辆面包车,三轮车彻底沦为他们的代步工具。他们也被钟彦宏嘲笑了无数回,说你们不会开车,好歹也换辆电动车吧。于路则觉得电动车并不比三轮车高档到哪里去,迟早都要被淘汰的,不如先用三轮车对付下,何况三轮车还多个轮子呢。   今天于路开车,阿海抱着于冰紧挨着他坐着,于路只觉得身上涌起一股子燥热,尤其是和阿海贴着的地方,特别热,他感觉心里有无数的爪子在挠一样,特别难受,他想挠一挠,却又不知道何从下手,呼吸也不由得急粗重起来,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他赶紧将车子发动起来,夜风吹上来,他才觉得稍微凉快点儿:“我觉得特别热,肯定是那汤喝的,以后晚上不能再喝汤了,天气越来越热了,受不了。”   阿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黑夜里,迎着春风的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坏笑。      第44章 撸就撸      于路将车子开了最大的速度,幸好这个时间街上已经没什么车了,不然他这样开车还真挺危险的,就连一向镇定的阿海都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慢点,注意安全。”   于路就将车子放慢一点,过一会儿又快起来:“不要紧,没车,我会注意安全的。”他热死了,开快点凉快,还能早点回去洗澡。   于路将车子停在楼下,就急忙往楼上冲,一进屋,就开始解衣服扣子,那到底是什么汤,喝得人这么燥热,这么久都还没凉快下来。   他匆匆去拿衣服准备冲凉,阿海从后面进来:“你等下,我给阿冰先洗了。”   于路燥热难耐,也顾不上照顾幼小了:“我热死了,让我先洗,很快就好。”   阿海看他一副猴急的样子,心想,该不会还是个初哥吧,今天下的料可能太猛了点。   于路跑到卫生间,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光,便开了水龙头从头顶浇下,他还嫌水温高了,重新调得非常低,微凉的水终于将皮肤上的热度降了下去,这才开始脱衣服,水温有点低,刺激得他身上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胸前的两点更是硬得如铁豆一般。   于路拿了肥皂往身上抹,没想到今天的皮肤格外敏感,自己抹着抹着,下边就开始有了反应,于路低头看着跟枪一般的小兄弟,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去。因为这件事,他在浴室里待的时间比较长一点。出来的时候,都不好意思面对抱着于冰坐在沙发上等待的阿海。   阿海看着他:“洗好了?”   于路瞟他一眼,慌忙移开视线:“嗯,我来帮阿冰洗澡。”   阿海说:“我来吧,你都洗好了,别弄湿了。”   于路也不坚持:“那我先回房间,你帮阿冰洗好了放我床上来。”   阿海说:“嗯。”   于路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扯上薄被来盖,发现真热,他掀了被子,让自己躺在空气里,觉得好受了些。于路不禁嘀咕,天气这么热了吗,昨天还能盖被今天就不能了,是不是要换毯子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觉得热起来了,而且下面又有抬头的迹象,于路想起下午吃晚饭时几个师傅说的话,难道是因为喝了泥鳅汤的缘故?早知道就少喝一点了,还有今天早上的韭菜和生蚝,听说那些全都有壮阳的功效,这个阿海,真是要死了,怎么弄那么多壮阳的东西,他要发骚自己发去,连累别人算怎么回事!一会儿送于冰来了非要骂他一顿不可。   于路躺平了身体,做深呼吸,努力使躁动的情绪和身体都平复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推开了,于冰听见动静扭过头去,看见阿海光着上身站在门口,肩上搭着一件衣服,露出骨肉匀称的胸膛和腹肌,灯光照在他身上,年轻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泛着诱人的光泽,于路移开视线:“阿冰呢?”   阿海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老板,你流鼻血了。”   于路猛地伸手捏了一下鼻子,一看,果然有红色的液体,这简直是太丢人了,不过他死也不会承认是看到阿海的身体才流的鼻血,而是太干燥所致。   阿海赶紧拿了床头的纸巾过来帮他按住鼻子:“仰头,纸巾按着别动,我去给你打水来。”   于路乖乖地仰着头,觉得丢脸之极,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阿海打了一盆水进来,先拍了拍于路的后颈,然后说:“放开手,应该不流了吧,你清洗一下。”   于路就着阿海手里的水盆清洗了一下:“好了,我没事了。”他觉得口腔里都是腥甜的血腥味。   阿海见他不流鼻血了,扯了点纸巾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医院去看看?”   于路躺下,抓了被子盖住自己:“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热,一会儿就好了。”   阿海伸出手覆在他的额头上:“还好,不是发烧。我看你有些不舒服,阿冰放在我房间吧。”   于路想说:“你的手心比我额头还烫,到底谁发烧啊?”嘴里说的是:“好的,阿冰麻烦你照顾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海的手从于路额上移开之后,落到了他的脖子一侧的颈动脉上:“你的脉搏跳得好快,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吧?”   “我没事,你快走吧。”于路伸出手想挡开他的手。   然而手却被阿海抓住了:“我知道了,你今晚喝多了泥鳅汤,早上又吃了不少韭菜饺子,所以才燥得上火。我告诉你一个缓解的办法,多撸两炮就好了。”   于路猛地坐起来:“够了,那到底是谁害的?赶紧出去,我要睡觉了。”   结果阿海不仅没走,还爬上了床,跪在他身边:“有什么好害臊的,我说的是事实。你要是怪我做的韭菜饺子和泥鳅汤,那我将功赎罪,帮你解决问题。”   于路终于有了危机感,猛地往后一缩,却被阿海的长臂一撑,限制在了他的怀抱中,从下往下看着他,于路吓得心猛地一跳:“你、你干嘛?”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阿海的眼睛如两丸具有魅惑性的黑水晶,紧紧盯着于路的双眼,令于路的大脑都开始迟钝起来,他听见阿海说:“我也吃了不少,我们互相帮助一下好了。”他说完嘴角还微微上扬,极其勾人。   于路看着阿海越来越近的脸,喷在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呼吸也是滚烫的,于路觉得自己更热了,他扭过脸去,伸手去推他:“阿海,别闹!”   阿海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于路只觉得脸上一阵温柔的触感,心顿时都停跳了一拍,身体下意识地往下一缩,躺平在了床上,躲过了阿海的吻。然而并没有躲过继续而来的追击,阿海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唇又落在了于路脖子上,如羽毛一样轻柔撩人。   于路心里悸动不已,然而理智却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僵硬了身体:“阿海,别闹,这样真的不行。”语气带了哀求。   阿海停止吻他,用鼻尖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不逗你了。不过我是真想帮你,不然你得流多少鼻血,要不你帮帮我吧,我不想流鼻血。”说完他拿着于路的手,按到了自己下面,那儿果然有着跟于路一样滚烫硬热的东西。   于路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大声说:“不行,你自己来!”   阿海盯着于路:“刚在卫生间就试过了,不行,射不出来,帮个忙行吗?”   于路说:“那就去冲冷水澡。”   “治标不治本,这样下去以后都不行了怎么办?”阿海说。   于路咬牙切齿:“还不是你自己作的,谁叫你弄的泥鳅汤!”   阿海不打算告诉他,其实还有早上的生蚝韭菜饺子,中午的枸杞炖鸡,甚至刚才宵夜的牛鞭虫草汤,他下的料不可谓不猛,作为一个厨师,食物的基本功效都不清楚,他的爱徒还没有出师啊,他伸出手,压在了于路胯间:“我知道你也涨得难受,我帮你。”   于路身体一抖,差点泄了出来,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耻耍流氓啊,这种事还能让人帮忙的吗?他猛地抓起阿海的手甩开:“别乱来。”   阿海看着他整个脸都红了,脖子根都染红了,知道他是极容易当真的人,便正经脸严肃地说:“老板,其实这种事两个男的之间互相帮忙很正常,你上学的时候没干过?”   于路睁开眼,跟看神经病似的:“胡说八道,你上学的时候还帮别人摸过那儿?”   阿海说:“我没有,所以想试试。”   于路忍不住笑了起来:“神经病!”   阿海突然又将手覆了上去,带着技巧性地按揉了一下,于路笑不出来了,别人摸和之间摸的感觉太不一样了,简直舒服得想叫,阿海见他开始就范,便多揉了几下。于路的手抓在床单上,阿海将手从睡裤边上探了进去。   等于路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一身汗意地被阿海压在身下,腿间全都是腻滑的体液,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阿海的。那个不要脸的,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喘气,跟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快感的余韵从脑海中消退之后,于路只觉得一股羞耻感淹没了他:“让开!”   阿海抬起手,摸了一下于路的脸颊,于路想到那只手刚摸过哪儿,此刻又来摸他的脸,顿时嫌弃起来:“别碰我!”   阿海翻了个身,躺在了于路旁边,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这并不代表什么。”   于路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好受一些,反而更难受了,他恶狠狠地说:“当然不代表什么!”   阿海挠了挠鼻翼,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于路抬脚踹他一下:“赶紧给我滚蛋,我要睡觉了。”   阿海被踹了一脚,反而笑了起来,这样的于路感觉更像是在撒娇:“要不要再帮你撸一管?一会儿自己来就没那么舒服了。”   于路像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样从床上跳下去,跑到卫生间去了,他心里既气愤又懊恼,别看男人平时多么正经,一碰到这种事,全都是一样的无耻下贱,包括他自己也是这样,精虫充脑,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居然让别人帮忙手淫!于路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揪,懊恼得几乎想撞墙,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他希望这事早点了结,以后永远也不要再屈服于欲望和身体上的愉悦,于路开了水龙头冲洗,用手清洗着那个一切错误的源头,却发现已经射了两次的祸根再次抬头了,完全不受他的意志控制。于路再迟钝,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他今天肯定吃错东西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需求。   于路闭着眼睛,仔细想自己今天吃过的东西,除了泥鳅和韭菜生蚝,此外还让人觉得可疑的便是阿海准备的宵夜了,他说是鱿鱼,但是完全没有半点鱿鱼味,那一定就不是鱿鱼了,到底是什么?!于路想到这里,便想冲出去找阿海质问个一清二楚。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想措辞,该怎么去盘问他才好,如果真是他故意的,自己又要怎么办?把人赶走,从此翻脸不认人?要么还是不追究了,就这样揭过算了,除了尴尬之外,他也至少爽过了,不算吃亏。   于路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得把自己从发情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他关了水龙头,开始撸自己,然而有过更好的体验,靠自己撸就完全不对味了,怎么也达不到高潮。   于路懊恼得想撞墙,心里把那个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诅咒了很多遍。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于路顿住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出声。阿海在门外说:“老板,你还好吧,你已经进去半个小时了。”   于路不做声,看着红肿发亮的小弟弟,简直欲哭无泪,他难道不想早点出去吗?   阿海说:“老板,你说话啊。”   于路依旧不做声。   阿海的声音急切起来:“老板,老板你没事吧,我要进来了。”   于路来不及出声,阿海已经把门推开了。这就是老房子的坏处,很多东西都是坏的,卫生间的门锁坏了,于路太忙,也觉得没有必要,所以竟一直都没重新安装一把锁,现在就被阿海轻松入侵了。   于路惊讶地转身背对阿海,大声说:“我没事,赶紧出去!”   阿海已经瞥见了于路精神的小兄弟:“是不是撸不出来?”   于路随手拿起自己的毛巾就扔过去,最后一点遮羞的东西都没有了,阿海接住那块湿淋淋的毛巾,朝于路走过去:“老板,我帮你吧,反正撸一次也是撸,两次三次也没什么差别。”   于路发现阿海居然没走,声音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就想躲,但是再往前就是墙壁了,于路急得乱了方寸,脚下一滑,踩在肥皂泡上了,身体往后倒去,被阿海接了个满怀:“老板,小心!”   于路气得要吐血,他不来,自己怎么会跌倒,于路靠在阿海怀里,反而镇定下来,咬着牙说:“那就来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都死过一次了,死两次三次有什么区别!   阿海抱着他扶起来,轻笑:“我一定会让老板满意的。”   于路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喜感,突然就放松了,换了种轻佻的语气:“伺候好了,大爷有赏!”   阿海吻了一下于路的耳朵:“那我一定努力做。”说完伸出双手,捧住了受了惊吓都没完全瘫软的小于路,技巧百倍地安抚起来。   于路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脸,觉得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居然这么容易屈服于感官刺激。   于路后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床的了,他只记得他和阿海在浴室里撸了,阿海那个流氓,还在他的腿间摩擦着射了,淫乱得一塌糊涂。第二天醒来之后,他简直想把自己给掐死算了,都这样了,两人关系以后还能正常吗?!   然而第二天醒来,阿海一脸没事人一样,依旧摆出那张酷脸,对着于路也只是淡淡地打招呼,并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仿佛昨晚的一切如被删了带一样了无痕迹。于路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其实这就是他想要的,但是为什么心里却有些愤愤难平呢?   接下来他们生活一切如常,仿佛二人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但是于路却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一样了,至少在他这里是不一样了,他不能将阿海只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亲密合伙人、同居好友,但是他又不能完全放任自己,所以就只能压抑着,只字不提他们的关系。他有些高兴阿海遵守约定,但又恨他那么狠绝,真是渣男的典型作风,提上裤子拍拍屁股就走人。可要是走了倒还好,偏生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就难受憋屈。   这个事情告诉于路:找炮友一定要找陌生人,千万不能找熟人,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熟人!   清明那天,学校放了假,于南放假回来了。阿海大手一挥:“老板,给你放一天假,店里不需要你了。”   于路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于南则兴高采烈,他马上就要高考,一个月才放一回假,这碰到清明节,又是在月初,所以一连放了三天假,可以回家吃几顿好的,睡两个饱觉了。   于路看着弟弟有些发黄的脸:“你又在省钱了是不是,前阵子不是才给你送过钱去,叫你吃点好的,别因为身体耽误了学习。”   于南摆手:“我吃了,跟伙食没关系,主要还是学习太忙了。”   “压力也不要太大,以前我指望你考个好学校找份好工作帮我减轻负担,现在我养活你和阿冰绰绰有余,你不用太拼命,给我活得健健康康的,不走歪门邪道,我就心满意足了。”于路的愿望很朴素,只希望亲人平安健康快乐。   于南看着他哥,笑得眼眶有些湿润:“我知道,哥,没有拼命。”   阿海在一旁说:“伙食不好,以后给你送饭去。”   “别,别,真不用。”于南连忙摆手,他是个懂事孩子,已经看出来店里有多么忙了,他们学校为了扩大规模,跑到郊区去买了块地,跑一趟可不近,专程给他送饭,那也太麻烦了。   于路皱眉说:“要不请个人专门给你做两个月饭,也就两个月就考试了。”   于南吃惊地看着他哥,这可是他们学校小康人家孩子的待遇,家长们怕孩子吃苦,特意去学校附近去租房子陪读,他们家都能享受得起这个待遇了?   阿海说:“没那个必要。请个人专门给他送三餐,花费也差不多,我们自己做更放心,口味也好。”   于路点头:“也是。正好开发一下我们的外卖业务。”于路现在也是满脑子生意经了。   “不错。”阿海说。   “哥,你们不是爱开玩笑吧?”于南发现两个大哥说的好像并不是开玩笑。   于路看着于南:“哥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前几天还买了房子,接下来准备买车子。哥有钱了。”   于南吃惊得张圆了嘴:“哥,你们捡钱了?”   于路笑眯眯的:“天上掉馅儿饼,我捡着了。”   阿海在一旁抬了下眉,那个馅儿饼可不就是自己么。   于南喃喃地说:“别为我浪费钱。”   “我赚钱不是给你们花,那还赚来干什么用?”于路不以为然地说,“你别操心,回头我会安排好。走吧,今天回岛。店就交给你了,阿海。”   阿海点头:“去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南方海滨也不例外,好在这边的春雨不会连绵不断,总是下一阵停一阵,不妨碍出行。于路带了弟弟和侄儿回到岛上去给先人扫墓上坟,这是每年的传统,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他们不去,就没人会去了。于路的父亲于利生有过一个兄弟,不过去得很早,还没结婚就夭亡了,人单力薄在他们这里是最受欺负的,因为打起来没有帮手,于利生吃了不少亏,发誓要生很多儿子来旺香火、壮声势,这才生了于路兄弟三个。   回到岛上,于路兄弟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每个看见的熟人都跟他打招呼:“阿路回来了?”   “阿路回来扫墓了啊?”   “这次回来住几天?要多回岛上看看啊。”   “……”   问候友好亲切,这让于路感觉颇不能适应,每次回岛的待遇感觉都不太一样。于南小声地说:“大哥,我怎么觉得咱们是衣锦还乡啊?”   于路笑了笑,没有接话。   于路并不打算回家住,但是要回去拿锄头镰刀之类的,坟头的草该除一除了。路过罗家,听见有人在屋子里吵架,骂骂咧咧的,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于路稍微留了点神,好像是罗家婆媳两个在吵架,不过并不是在骂对方,而是在指责第三个人,其中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能耐别回家来磨人”等。于路明白过来,这是在骂罗玉芬吧。   于路才想起来,自己好久没有听到罗玉芬的消息了,就是上个月的时候,店里的一个阿姨说她出院回娘家来住了,不知道还在不在这边。   于路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于冰举着自己的塑胶枪“啪、啪、啪”地打了起来,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和罗俊生的儿子阿荣在隔空枪战,那小子也不示弱,嗓门还不小,不过就是手里的玩具枪太小了,被于冰手里的大家伙给比下去了。   于南叫过他:“阿冰,走了!”   于冰说:“等我消灭坏人!”   于路听闻笑了起来,这孩子还记着仇呢,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是说小孩子都没隔夜仇的?“好啦,你的是大炮,早就把他消灭了,走吧。”   于路拉着于冰的手回家去,开门拿了东西,然后绕过自家房子,从后面穿过去,从那边上山。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叫他:“阿路!”   于路猛地抬头,看见了罗玉芬,她非常憔悴,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衣着非常朴素,花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旧外套,裤腿上还沾着一些泥,手里捏着一把陈旧的折叠伞,不知道等了多久了。“阿芬。”   罗玉芬看见于路,冲他笑了笑,眼圈却有点红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于路惊讶地说:“你等我很久了?有事可以去店里找我啊。你身体怎么样,好了吗?”   罗玉芬点点头:“还好,就是不能久站久坐,需要多躺着休息。”   “那你还在外头等着,这下雨坐都没地方坐。”于路有些责备地说,“你有事找我是不是?”   罗玉芬看着于路,咬着下唇不说话,于路明白过来:“阿南你带阿冰先走,我一会儿就追上来。”   于南懂事地点头,牵着于冰离开了。   罗玉芬确定他们走得远了些,这才开口说:“我已经离婚了,儿子都给了黄建功。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回家来养病,但是家里待不下去,我想出去找事做。”   于路说:“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罗玉芬苦笑了一下:“关系不大。差不多都已经康复了。可是黄建功给的钱都在我妈那儿,她不愿意给我,总以为我自己还有私房钱,其实我哪里有什么私房钱,所以我想找你借点钱。你上次说了,有困难可以找你。”说到后来,声音变得非常低。   “可以,需要多少?”于路不假思索地说。   罗玉芬用手揪着旧折伞的伞面:“我也不知道,两三千可能差不多了吧?”   于路叹口气:“现在两三千块钱能顶什么事?你身体又不好,去外面打算找什么事做?”   罗玉芬说:“我跟阿秀说好了,去她厂里做事。”   于路不知道阿秀是做什么的,既然是厂里,估计就是流水线上作业,辛苦可想而知:“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罗玉芬说:“他们是计件的,干多干少都可以,我撑不住就会休息,总能养活自己的。我在家里再待下去,迟早又要被逼死了。”   于路点头:“也好。回头我给你拿一万块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跟我打电话,我给你汇款。”   罗玉芬咬着唇,眼眶泛着水光:“谢谢,我走的时候来找你拿好不好?”   “好。阿芬,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我就知道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真的。”于路笑着说。   罗玉芬点点头:“嗯,谢谢,我以后一定会还你钱的。”   “不着急,慢慢还吧。”于路说。   “那我走了。”罗玉芬转过身,身形略迟缓地往回走。   于路看着她的脚步,虽然有些慢,但好歹是自己在走了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45章 虚惊一场      扫完墓,于路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带着于南去看新房了。钥匙拿到手几天了,一直都没抽出空去看房子,他还挺心痒难耐的,就算是房子是阿海的,他们也都会搬进去住,那就是他们的家了。   于南对他们家这种坐云霄飞车一样上升的境况好奇得要死:“大哥,我简直不敢相信,咱们这么快就把债给还清了,还开了这么大的店,现在又买上房子了,真跟做梦一样。”   于路笑笑:“别说你,就连我自己也没法相信。”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则是叫阿海的男人书写的。   “这一切真是多亏了阿海哥,他绝对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天使。”于南由衷地感慨。   于路听见这句话,突然莫名伤感起来,什么时候,上天会把天使收回呢。   他们根据地址找到了地方,是一处新县政府附近的楼盘,离现在的迎旭酒店也不远。楼盘是高层公寓楼,他们的房子在十七楼,坐电梯上去,非常便利,房子是朝南面的,采光通风都非常不错,远远地还能看见海景,三室两厅的格局,虽然不算大,但是绝对够住了。   于冰兴奋得在空旷的屋子里大喊大叫:“阿伯,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还有电梯,超棒!”于冰很喜欢坐电梯,他在店里的时候,最喜欢跑到迎旭去坐电梯,迎旭的电梯还是设置在外面的透明观光电梯,坐着其实有点晕,但是他却很喜欢,上上下下玩得不亦乐乎,幸亏酒店的人对他都很熟悉了,否则给哪个客人拐走了都不知道。   “对,这是阿海叔叔买的房子,以后咱们就搬到这里来了。”于路也将每间屋子打量过了,跟现在租的房子格局差不多,三间卧室,正好够他们分配,这房子比那边更宽敞一些,格局也更为合理一些。   于南问:“这是海哥买的吗?”   “对啊,他都没告诉我,背着我自己来看的房子,我还是第一次过来看。房子还不错,你觉得呢?”于路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容。   于南有些意外:“海哥买房都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于路意外地看着弟弟,然后尴尬笑了一下以作掩饰:“瞎说什么,给我什么惊喜,这是他自己买的房子。”   “那他将房子给我们住?”于南紧紧盯着他哥的脸。   于路说:“他自己也要住啊,我们是一家人。”   于南早就猜到他哥和阿海之间有了猫腻,阿海都已经承认了,只有他哥还在硬撑着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于南真想说“哥,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不知道说了之后,他哥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和他哥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虽然是兄弟,更像是父子,不到随便开玩笑的程度。   于南说:“哥,我可不可以先挑房间?”   于路说:“主卧留给阿海,剩下的两个你随便挑。”   于南也没什么好挑的,他选了最小的一间:“那就这间吧,这个房间光线还不错。”   “小房间还挑什么?”于路笑弟弟。   于南说:“感觉不一样啊,这是我自己选的房间。”   于路不理解弟弟的想法,他四处看了又看,觉得阳台够宽敞,计划在阳台上弄点土上来,然后种些葱蒜、辣椒之类的,到时候这件家要吃就去摘,既方便,又能美化环境。   于南忍不住笑了:“这么漂亮的阳台,你居然拿来种菜。”   “不行吗?我看咱们现在住的那地方,好多人家里都种了,我觉得方便得很,又好看。”于路觉得那样才有家的气息,他因为是租的别人家的房子,不敢乱动,现在住自己的房子,就随意他折腾了。   于南忍住笑:“我觉得种点花草还不错。”   “花草也可以有点,还是菜比较好种。”于路说。   阿海打电话过来:“你们还没回来,在哪里吃午饭?”   于路说:“我来看房子了,还没吃,马上就回去,回去吃。”   阿海“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怎么样?”   于路知道他问的是房子的事:“还不错,挺有眼光。”   阿海有些得意地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于路看着电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于南看着他哥脸上的笑容,就跟他谈恋爱的同桌一样的傻,果然是吧,他没猜错。   房子买好了,但是也不能马上就搬,因为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不再装修,也还是要添置家具的。而添置家具的钱还在饭店里呢,所以还是得慢慢来。   于路将碰到罗玉芬的事告诉了阿海,也没有隐瞒答应借钱给她的事,阿海说:“她离婚没分到财产?”   于路说:“应该有吧,估计都被她父母拿走了。”   阿海冷笑:“这样的父母女儿也真是够了,全都是极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于路也觉得这家子确实奇葩,便说:“算了,也是我遇到了,这一次帮了也就帮了,希望她以后真的能够独立起来。”   “最好是这样。”阿海说,三番两次给于路惹来麻烦,于路不烦,他都烦了。   刘浩洋又打电话来问阿海照片的事,于路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照片给他传过去,便翻出自己给阿海拍的那张照片,点下发送键的时候,于路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暗暗祈祷这个不是阿海的家人,就算是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他也不愿意接受阿海已经结婚的事实。   于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刘浩洋那边的消息,他整天都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既希望它快点响起,让自己早死早超生,又害怕它响起,会给自己带来最不想知道的消息。   阿海看他都快神经了:“老板,你干什么?你把我的开片虾当成椒盐虾做了。阿伟,赶紧给我重新剖虾!”   张易伟赶紧安排下面的人去做。   于路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被油炸得焦脆的开片虾,从虾皮到虾肉全都变成干的了:“抱歉,我刚走神了。”   阿海说:“我看你一直都在看手机,以后厨房里要设个规定,高峰时期不允许带手机,老板也不例外。”   于路无辜地看他一眼,心说不知道是为了谁在伤脑筋。阿海看着他的眼神,挑了一下眉:小样儿,还敢装无辜。   这盘子椒盐虾自然是不能作数的,要另做才行,虽然于路觉得开片了的虾做成椒盐口味也是别有风味,但却不能端上桌砸自己的招牌。   忙完之后,大家都休息的当儿,于路拿出手机来查看信息,还是没有信息。阿海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你这两天都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   于路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手,并没有叫他挪开,手的重量和温度搁在上头,让他觉得有几分心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在等耗子那边的消息。”   阿海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庸人自扰,我说了不用发。”   于路看见有人过来了,抓起阿海的手扔到一边去:“还不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配合耗子的工作。”   阿海蹬了脚上的鞋,在桌布的遮掩下用右脚趾头有意无意地蹭于路的小腿肚。于路乜他一眼,将腿移了一点,避开他的骚扰,这王八蛋,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开始调戏他。   阿海说:“你心急就打个电话去问。”   “不了,还是等消息吧。”于路说,那边不来消息就是好消息,哪有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阿海拿过于路手里的手机,给刘浩洋打了个电话:“刘警官,我是阿海,问下照片的后文。”   那边说了句什么,阿海把电话挂了:“不是。说是忙得忘记跟你说了。庸人自扰。”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于路嘿嘿傻笑起来:“真不是啊,那太好了。”   阿海看着他,将手机放到他手里,趁机挠了一下他的手心。于路的手心如有电流直通心脏,整个胸膛都是酥麻的感觉,他下意识将手收回去,握了一下拳头,仿佛阿海的手还留在那儿似的。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罗玉芬终于过来找于路,她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些,眼神中也有了些光彩,大概是为自己终于可以独立而充满了希望吧。   于路拿了一万块钱给她,嘱咐她:“你到了那边,先休息一个月都可以,等身体养好了再上班,这些钱应该是足够的,若是不够,你再打电话给我。”   罗玉芬借过钱,真诚地点头:“我知道,以后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要为自己活。”   于路听她这么说,这才放了心:“那就好。以后多联系。”   罗玉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已经决定好,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于路,以后若是混得不好,绝不会再来麻烦他了:“谢谢你,阿路。”   这是于路最后一次见到罗玉芬落魄的样子,当然,这是后话。   接下来的日子,于路和阿海都变得格外忙碌,两人见缝插针地去学车、购买家具,一点点把车学起来,一点点把房子给填满,也一点点将生活填满,将心填满。   本来打算在五一搬家的,但是五一期间结婚的人特别多,海霸王一天都要接好几场婚宴,幸亏迎旭酒店的宴会厅够宽敞,海霸王的厨房也够大,厨师也够多,一次性接两场酒宴还是忙得过来的,就是把人累得够呛,当然,钱也没少赚。   海霸王生意火爆,厨房里一直在扩充人手,阿海有意识地招对厨艺感兴趣但又没什么基础的新人,一切从零开始,慢慢培养成自己人,好为将来开分店做准备,也好将他和于路都从灶台前解放出来。你看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厨,谁会轻易下厨做菜,全都是徒子徒孙们在动手。   五一结束之后,等店里的员工陆续调休完假,于路和阿海这才决定搬家。搬家那天他俩都没去饭店做早点,全权交给了赵晓阳负责。赵晓阳虽然做点心尚未完全出师,却跟着于路学了一手管理,他对手头的工作也很上心,差不多都能独当一面了。   搬家是件大事,有很多需要讲究的规矩,首先就是要选日子,本地人都讲究这个,刘浩洋的父亲帮他们挑选了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天还没亮,于路和阿海就起来收拾东西了,要搬的东西很少,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大件的家具电器全都是置办的新品,早就送到新房里去了。   于路和阿海的朋友都不多,亲人也少,刘浩洋和钟彦宏这两个是一定要来的,他们绝早就过来帮忙搬东西当司机了。两个姑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于路要搬家,也赶过来了。于路本不打算告诉姑妈的,因为这房子不是他的,是阿海买的,虽然最后办房产证时,上头写的是他和阿海两个人的名字,他也没把这房子就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没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本来搬家也要人多才好,取意人丁兴旺。   姑妈们讲究,先用柚子滚了房子,以寓财源滚滚,再用柚子叶和黄皮叶煮过的水洒一遍房间以驱邪,用扫把从门口往里扫,代表聚财到家,最后还让于路在客厅里烧一大锅水,拿着大风扇呼呼地吹,吹得满屋子热气腾腾,寓意“风生水起”,新房就可以入住了,从此以后大吉大利、人丁兴旺、财源滚滚。   这些规矩老辈人才讲究,姑妈们没来,于路自己不一定会弄。姑妈们觉得侄儿办事不太牢靠,买房子搬家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们,而且半点规矩也不懂,还打算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搬了进来,拉住于路好一顿批评。   于路百口莫辩,这房子本来就是阿海买的,跟他没关系,他就是个借住的人,怎么好通知亲戚来,然而懵懂不知事的于冰早就兴高采烈地和两位姑奶奶说了,这是他们的新房子。于路知道这事情辩解不得,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只好认了。   大姑妈自从收到于路还给她的钱之后,又得知他的海霸王开到了五星级宾馆里,就知道这个侄儿有出息了,很想找机会和侄儿套近乎,修补一下原本疏远的关系。所以这次非常主动积极地帮着忙里忙外。   “阿路啊,你今天搬家,你的女朋友怎么没来?”大姑妈还记得春节时候于路跟她撒的谎。   于路正在厨房里忙着做入伙饭,阿海他们则在收拾东西,听见姑妈的话,愣了一下:“哦,她出差去了,不在家。”   大姑妈皱着眉头:“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在?是不是生你的气了,她想结婚的时候才搬家?”   于路摆手:“没有,没有,我租别人的房子不像话,自己有房子干嘛不住?”   大姑妈说:“那她家里人也应该过来随个礼吧,这是基本礼节。”   于路赶紧说:“还没到那个份上呢,姑妈。”他发现一个谎言要用如此多的谎言来圆,早已后悔不迭了。   “那你得抓紧了,不年轻了,该结婚了。”大姑妈叮嘱侄儿。   于路随口敷衍:“嗯,我知道了。”   大姑妈退下,小姑妈又上阵:“阿路,你现在店里还招人吗?你表妹失恋了,说不想在外面待了,想回来找事做,你店里那么阔气,肯定要不少人吧,你安排她到你店里做事怎么样?”   于路不想答应亲戚来店里做事,一开了头就没完没了,特别不好管理:“阿姑,这店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说了不算的。”   小姑妈知道于路这是在找借口:“不就是你和那个叫阿海的朋友一起的嘛,你和他关系那么好,让阿美去你店里做个事怎么了,又不叫你白发工资。”   于路说:“我店里的服务员都很辛苦,一直都是站着做事的,工资也不高,一个月才1500,我怕表妹看不上这点钱。”   小姑妈确实嫌这工资低了点:“那别的地方还需要人吗?”   “我帮你问问看迎旭酒店要不要人。钟老板,你们酒店还需要人吗?”于路叫住在外面客厅里搬东西的钟彦宏问。   钟彦宏是个多么精明的人哪,他走过来:“谁要找事做?”   “我阿姑的女儿想回来工作,我们店里的工资太低了,工作又累,怕表妹不喜欢,问问你们店里有没有好点的岗位。”于路说。   钟彦宏看着于路的小姑妈,说:“要是长得漂亮,身高不低于1米6,高中以上学历,可以上迎旭酒店去面试一下。”   小姑妈顿时就怯了:“要求这么高?”   钟彦宏拍拍手:“当然,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和前台都是要求形象和学历的。打扫卫生的就不需要。”   小姑妈听说这样,便不再提这个事了,她家女儿在形象上不过关不说,在学历上也达不到要求,这丫头只念了一学期高中就辍学了,于路辍学是因为没钱念,她辍学是因为不想学。   按照规矩,搬家的第一顿饭要吃汤圆,寓意团团圆圆。于路忙了一个早上,就是在做汤圆,馅料并不特别,都是甜馅儿的,要甜甜蜜蜜嘛。   于路煮好汤圆,招呼大家来吃饭。大家围桌而坐,一屋子人,倒也算热闹,大姑妈说:“阿路这是行大运了,这么快就买上房子了。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个老婆了。”   小姑妈也说:“是的,赶紧成家,屋里有个女人,才像个家。”   于路低头吃汤圆不做声,其他三个年轻男人都看着他,于路心里叫苦不迭,哪壶不开提哪壶:“阿姑,我知道了,吃汤圆吧。”说着用勺子舀了汤圆放到两个姑妈碗里。   大姑妈换了话题说:“你妈要知道你会这么有出息,肯定都后悔死了吧。”   小姑妈冷笑:“那是她活该,以为我们老于家倒了起不来了,鬼在后头赶一样嫁了人,替人当母猪一样生小猪崽子。”于路的母亲再嫁之后,又给人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于路发现姑妈们聊的话题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现在又骂上他妈了,骂他妈是母猪,不就骂他是猪崽了,便说:“阿姑,能不能别提她,我跟她都没关系了。”   大姑妈说:“你是觉得没关系,但是她未必这么想。那天我在街上碰到她,她还在跟我打听你的事,我就告诉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是不是?”   “你看到她了?媛媛和丹丹呢?”于路过海来这边已经快半年了,却从没有碰到过他妈,更没有见到两个妹妹。   大姑妈说:“不清楚,她们两个上中学了吧。”在姑妈眼中,女孩子就不算于家的血脉了,自然就没必要关注。   于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问,虽然他很想知道两个妹妹的近况,但是母亲嫁出去那么多年,居然都没回来看过他们兄弟几个一眼,这是要彻底断绝关系,何苦再去自讨没趣,希望两个妹妹能够得到最基本的待遇,不要成为第二个第三个罗玉芬。   小姑妈说:“你妈若是来找你,千万不要搭理她,这个女人太狠毒了,阿南才几岁,你才多大,她就拍屁股走人了,简直不是个东西!”   大姑妈附和:“对,太不是个东西了,不要理她!”在这点上,姐妹俩的意见出奇一致。   于路“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钟彦宏本来竖起耳朵想听八卦的,但是于路显然不愿意抬杠,两个姑妈也就没八起来,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跟阿海说:“你听说了没有,银海街那边要弄个海滨度假村和美食城,姓黄的那王八羔子搞的,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跟我们唱对台戏?”   阿海和于路都抬头看着钟彦宏:“什么时候?”   钟彦宏说:“就最近要弄了吧,正在申请贷款,说是要赶在十一之前开业。听说这个项目本来要弄到你们岛上去的,不过由于意见不统一,方案还没通过,他们就把这个弄到银海街去了,估计后面那片银滩都要被圈一半到他的度假村去。”   “免费的沙滩就变成收费的了?”于路翻白眼。   钟彦宏说:“实现利益最大化,除了消费者,谁会反对?他要是一弄起来,就成了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了。”   刘浩洋捧着碗咕咚咕咚喝汤,将喝干净的碗往桌上一放:“我看挺好,有竞争才有进步。我走了,赶去上班,你们慢慢吃。”   于路说:“吃饱了吗?”   “饱了。”   “那辛苦你了,中午去海霸王吃饭。”于路对着刘浩洋的背影说。   刘浩洋头也不回地举起手:“有空就来。走了,拜!”   钟彦宏赶紧放下碗筷追上去:“我也饱了。浩洋,我送你。”   于路只好又叮嘱了一遍:“钟老板,中午上海霸王来吃饭。”   “放心,一定来。”钟彦宏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于路看着阿海,问:“姓黄的是冲着我们来的?”   阿海冷哼一声:“这回总算像个样子,知道正面出击了,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第46章 沦陷吧      吃过早饭,阿海先去店里了,顺便送于冰去上学。于路留在家里收拾屋子,两个姑妈憋了一早上,终于忍不住问了:“你那个朋友阿海和你们住在一起?”   于路说:“对。”   大姑妈说:“他自己没有房子吗?”   于路早上三点多钟就起来了,睡眠严重不足,他打了个大哈欠:“有。”这就是他的房子。   “那怎么不住自己家里去?”小姑妈也问。   大姑妈说:“家里住个外人不好吧,你这还是新房。”   于路东西也不收拾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阿海不是外人。我们关系好,他爱住多久就多久。阿姑,我们去店里吧,中午就在店里吃。谢谢你们今天来帮忙。”   姑妈们看于路有点生气的迹象,便不做声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侄子怎么能让个外人住在自己家里,他又不是没家。   于路在隔壁酒店开了个房间,让姑妈们在里面休息,自己先去下面忙了。   店里的师傅们和服务员们知道他们搬家,还凑了份子钱,于路将所有的份子钱都退了回去:“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钱就不要拿了。中午也不提前吃了,一会儿弄些点心垫个底,等客人吃了之后我们大家一起庆祝一下。”他店里的员工工资都不算高,这年头凑个份子钱,至少得一二百吧,他这做老板的就不盘剥大家了,自己家有喜事,请员工吃个饭,就当是给大家发福利了。   正忙着,张易伟叫阿海:“师父,隔壁酒店的大堂经理找你。”   阿海头也不抬:“忙,没空。”   张易伟继续说:“她听说你搬家了,要给你送红包。”   于路在一旁听见了,李欣恬来找阿海?有点酸溜溜地说:“美女来找,还不去?”   阿海瞥了他一眼:“你去。”   于路挑眉:“凭什么我去?”   阿海看着他:“你不去谁去?”   “我去了别怪我胡说八道。”于路磨着牙说。   阿海头也不回:“随你。”   于路听见这话,心里有些得意,面上装作不情愿地出去了。李美女站在海霸王门口,看见于路出来了:“阿海呢?”   于路说:“他在忙,你找他有事?”   李欣恬说:“他搬新家了也不请我,这是我给他的红包,请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于路看了一眼红包:“阿海说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他怎么这么见外,上次还聊得好好的呢。”李欣恬脸上有些失望。   于路非常直接地说:“阿海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经理还是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李欣恬更失望了:“真的吗?上次出去玩的时候他还说没有啊。”   于路说:“就是前不久的事。他并不适合你,你这么漂亮,还怕没人喜欢吗?我先去忙了,李经理请自便。”   回到厨房,阿海低声问他:“怎么说的?”   于路说:“我说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阿海皱眉:“哪有!”   “那你愿意给人家希望?”于路挑眉看着他。   阿海说:“算了,你知道就好。”   一点过后,客人的菜基本上齐了,新来的客人也不多了,于路和阿海开始张罗自家的入伙宴,自己的客人加上员工,差不多有四十多个人,能坐四桌有余,于路早就在楼上预留出了包间。   中午的客人除了姑妈们,于路将刘浩洋爸妈也请了过来,钟彦宏趁机将自己父母也接了过来,这么好的套近乎机会,不利用白不用,反正他不会让于路和阿海吃亏,红包包得厚厚的。而且也不用于路招呼,他自己就招呼得好好的。可惜刘浩洋要上班,这个点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钟彦宏还特意从海霸王打包了一份丰盛的午餐亲自送过去,对这种事,他现在做得娴熟无比。   等到开吃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了,因为有老人等着,于路怪不好意思的,赔礼道歉了好几回。刘爸刘妈和钟爸钟妈浑然不介意:“没饿,你们做的小点心很好吃,我们吃了好多,现在都不饿。”   中午的菜非常丰盛,四凉八热,此外还有一道汤,两个小菜,两道点心。大菜主要都是阿海和于路操刀的,大家吃得赞不绝口,于路的两个姑妈第一次上海霸王吃饭,吃了之后惊艳不已,难怪侄儿的饭店生意这么好,这样的口味,不赚钱才怪。   桌上有一道非常寻常的菜,就是本地常见的牛丸,本地人一般用牛丸来煮汤或者炒菜,这次的牛丸看起来像是直接用水煮的,底部用鲜绿的生菜叶子托着,就那么放在桌上,不像是菜,倒像是原料。   起初大家都没注意,因为寻常都能吃到,只有厨房厨师们的那桌毫不客气,菜一上桌,就先把装肉丸的盘子给清空了。   另外桌上的却无人问津,钟彦宏笑着用筷子夹了一个肉丸说:“阿海你居然也偷工减料,把肉丸子端上来凑数。”   阿海淡淡说:“吃的时候小心。”   钟彦宏看了看:“难不成还是撒尿牛丸?”说着放到嘴里,一咬果然汁水四射,还真是撒尿牛丸。   钟妈妈不高兴地说儿子:“好好吃个饭不行,饭桌上还说脏话。”一遍说还一边使眼色,刘爸刘妈都在场,注意点形象啊儿子。   钟彦宏笑起来,用勺子给刘爸刘妈和之间父母一人舀了一个肉丸子:“阿叔阿婶,爸妈,你们都尝尝,这个牛肉丸就叫撒尿牛丸,吃的时候小心点,里头有汤汁的。”   “这跟我们的肉丸子不一样?”刘妈妈问。   “对,不一样,你让阿路给你解释。hk人爱吃这个,是咱们这儿牛肉丸的改良版。”钟彦宏笑眯眯地说。   于路说:“这个肉丸是用牛肉和虾蛄做成的。我们把虾蛄去壳除肠,打成虾浆,然后调味煮到半熟,再放进冰柜里冰冻成块状,做的时候拿出来切成小块,然后放进牛肉丸里做馅心,就跟包灌汤包一样,煮出来里头就有汤汁。所以这牛肉丸既有牛肉的味道,也有虾蛄的味道,你们尝尝。”   撒尿牛丸是hk的著名小吃,因电影《食神》风靡全国各地,但是正宗地道的撒尿牛丸却不易吃到,一是因为用料做法上有人偷工减料,二是因为每个师傅调虾蛄浆的水准不一。这个季节正是虾蛄大量上市的时节,虾蛄肥腴鲜美,阿海才提出自己做撒尿牛丸,从牛肉的选择到捶打成浆,全都靠手工完成,厨房里几乎所有人都参与到了,真是累得够呛,所以撒尿牛丸数量也有限。   厨房里都参与过肉丸的做法,所以知道这牛肉丸来得多不容易,是以一上桌就被哄抢而光。客人这边才听说撒尿牛丸的来历,纷纷伸筷子去夹,一人最多只得两粒,再多就没有了,牛肉弹性十足,口感爽脆,虾汁鲜美,令人回味无穷,然而没过足瘾,就已经没有了,这种点到为止的妙处,更叫人念念不忘。   散席之后,于路去送客人,钟彦宏去而复返,在海霸王的办公室里找到阿海:“给我打包点牛肉丸吧。”   阿海说:“没有了。”   钟彦宏说:“骗谁也别想骗我,我知道你肯定留了的。”   “那是给阿南和阿冰留的,小孩的口食你也要夺?”阿海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钟彦宏说:“你给我分一点,我给钱行了吧?我说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多做点?”   阿海说:“一个丸子一百块。”他怎么不想多做一点,但是工序太复杂,做起来太麻烦,他还在琢磨用机器做的效果会比手工差多少。   钟彦宏看着他:“奸商,你怎么不去抢啊?”   “爱买不买。”阿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钟彦宏没办法:“买、买、买!当初跟我借钱怎么那么干脆?”说完掏出一叠红艳艳的毛爷爷,扔在桌上。   阿海说:“在商言商,借钱我不是算你利息了么?”   于路从外面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呢?钟老板你怎么又回来了?”   钟彦宏赶紧拉住于路:“于老板,你给评评理,你们家阿海卖个肉丸子要一百块一个!”   于路笑着说:“钟老板,他跟你开玩笑,你把钱收起来。我去看看还有多少剩的,分你一点,你给谁买呢?”   “除了小刘警官还能有谁?”钟彦宏说。   于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本来也有耗子的份,今天中午没来没吃上,我还替他遗憾呢。”   “还是于老板厚道!”钟彦宏给了阿海一个鄙视的眼神,跟上于路的脚步。   出了办公室,于路问钟彦宏:“你和耗子最近怎么样?”   钟彦宏诧异地看着于路,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还好,他最近对我总算不横眉冷对了。你和阿海呢?”   于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支支吾吾地说:“我和阿海什么?我跟他能有什么?”   钟彦宏笑了一声:“你看你都能接受我和浩洋,为什么自己不试试?”   于路说:“钟老板,我们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所以你还是别提这个事了吧。”   钟彦宏不知道于路指的情况是什么情况,便不再说什么。   于路给钟彦宏分了一些牛肉丸,并嘱咐他最好用大骨汤来煮,这样牛肉丸才能发挥出极致的鲜味来。   钟彦宏笑着说:“我看你们厨房一天到晚都炖着汤,是不是做菜都用汤,从不用水?”   于路说:“汤也是用水熬的。该用汤时就用汤,该用水时就用水,都是根据食材的需要来搭配的。”   他送了钟彦宏出去,转身准备回店的时候,梅如玉正陪着一个人从迎旭大门口出来,梅如玉看见于路,便朝于路招招手:“阿路,你来一下。”   于路便走过去:“玉姐,有事?”   梅如玉对于路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电视台美食栏目组的编剧赵良义老师,他也是我的朋友。赵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海霸王的老板于路。如果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题材,可以来海霸王试试,他们家的手艺我可以说在本地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赵良义四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休闲衬衫牛仔裤,有一股子书卷气,他笑得很亲切:“于老板这么年轻就开了这么大的餐馆,真叫人佩服。”   于路不好意思地跟他握了下手:“赵老师过奖了。”   赵良义想了想还是说了:“是这样的,我们栏目组正在全省范围内做一档传统饮食文化节目,以各个地区的特色饮食为切入点,来阐述当地人们的饮食习惯,挖掘其深层次的文化底蕴,……”   于路点头:“听起来非常有意义。我看过《舌尖上的xx》,就是类似于那样的节目吗?”   赵良义点头:“对,我们正是受到它的启发才做的,不过我们的节目更偏重地域性以及文化性,也算是对我们本土饮食文化的归纳总结。于老板是开大饭店的,不一定适合入镜。我们更想做一些小一点、具体一点的东西,比如本地的特产牛肉丸、甘草水果等。”   于路点头:“我懂,我原来就是摆摊卖蚝烙的。”   赵良义笑起来:“原来于老板也会做蚝烙。那好,下次若需要取材,可以来你这儿吗?”   于路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事,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如果不嫌弃,赵老师可以来找我。”   赵良义也没有多停留,告辞他和梅如玉就走了。梅如玉对于路说:“你刚刚应该问他要个名片的,说明你对这件事的重视。”   于路抓抓耳朵:“没想起来,应该没关系吧,不来也不损失什么。”   “但如果来了,那就赚大了,这可是免费的电视广告啊,比自己打广告的效果还好。”梅如玉说。   于路当然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挺好的,但是能中奖的几率太小了,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能自己落着,所以对这免费广告并不怎么热衷。而梅如玉则比他热衷多了,她就指望着拍摄海霸王的时候,把迎旭俩字也带进去,就算带不进去,海霸王火了,不也就意味着迎旭也火了?   虽然可能性不大,于路还是把这事跟阿海说了:“如果真找我们做了,你说是不是给我们海霸王做了免费广告?”   阿海兴趣缼缺,张开五指压在于路头上:“不要做梦,天下没有免费午餐。”   于路将脑袋往后闪躲一下,虽然他不反感阿海这种亲昵举动,甚至还觉得有种无言的亲密感,却不能放纵自己和他亲昵下去:“要是真找我们做了,你上阵吧。”   “别想,我才不丢人现眼。”   “这怎么会是丢人?”于路嚷嚷。   “我卖菜不卖脸。”阿海再次重申。   于路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老顽固。”   晚上回到新房子里,看着崭新的房间和家具,于路心情忍不住也飞扬起来:美好的生活正在开启!   浴室是于路最满意的地方,宽敞又干净,还装了一个浴缸,以后就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可以泡澡了。   入住第一天,于路就决定享受一下浴缸。他安顿好于冰之后,等阿海冲完凉,便进去泡澡。于路发现泡澡真舒服,水的浮力托着人,载浮载沉,就像是在海里游泳的。说到游泳,夏天又到了,可以下海去了,到时候带着阿冰去海里游泳去。   于路脑袋枕在浴缸边,身体泡在水里,因为太舒服,他人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哗啦”一声大响,于路只觉得身体一下子腾空起来,慌忙睁眼一看,阿海双手搂抱着自己,脸色很不好看:“你不要命了?”   于路莫名其妙:“干嘛,放我下来!你怎么进来了?出去。”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赤裸裸地敞在空气中。   阿海皱眉说:“泡个澡都能把自己淹死。你泡了多久知道吗?”他说着将于路放进了水里。   于路只觉得一阵冰凉,原来他泡得太久了,水都凉透了,泡在里面不觉得,出来再进去就有点受不了。他连滚带爬地从浴缸里出来,弄得到处都是水。爬出来,发现阿海还站在浴缸边没动,赶紧背转身去:“你怎么还在,出去啊。你怎么进来的?我门都锁好了。”   阿海晃了一下手里的钥匙:“你进来泡了一个小时了,我不进来,你就要被淹死了。”   于路开了水龙头冲凉:“行了,出去吧。”   然而阿海扔了手里的钥匙,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挤到水龙头下,挨着于路开始冲凉。于路见他过来:“我好了,让给你。”   阿海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搂住了他的腰:“吓着我了,帮我放松一下换个心情。”   于路用力去扯腰上的手:“你还吓着我了呢,放手,不要耍流氓!”   “那我们互相安抚一下好了。”阿海开始直击重点,将于路最致命的弱点控制住了。   于路喉头一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阿海自身后将他紧紧搂住,与他贴得严丝合缝的,张开嘴,将他敏感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于路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了。在这方面,阿海比他老到得多,于路简直被吃得死死的,每次只要阿海出手,就没有不得逞的。当然于路也并没有认真抵抗过,他喜欢阿海,也享受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举动,每次被阿海爱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珍惜,那种感觉很让人悸动。阿海为了取悦他,甚至还愿意用嘴给他弄出来,这对从未有过性体验的于路来说,简直是欲仙欲死,从身体到心都沦陷得一塌糊涂。   每次完事之后,于路又觉得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悔恨,他觉得自己太下贱太堕落了,那么容易就屈服于感官刺激之下,便发誓下次再也不干了。然而下次阿海的魔掌再伸过来,于路的道德又会离家出走。在纵欲和悔恨中如此反复着,于路觉得自己都快要精神分裂了。   阿海先将于路压在墙上,跪在地上帮于路吸到射过之后,然后与他面对面,让他并拢双腿,自己在他腿间插到释放,这个过程中于路被阿海撞击着,下身又抬头,然后阿海又帮他释放了一次。   阿海开了水龙头,清洗两人的身体。于路无力地将下巴挂在阿海肩上,闭着眼睛说:“阿海,这样真不行,下次不来了。”   阿海勾着嘴角,吻他的脖子:“不要想那么多,快乐就好。”   于路深知这快乐是偷来的,他能享受多久呢。他和阿海关系越亲密,他就越舍不得放他走,然而这个男人却可能是别人的丈夫、男朋友,他这样偷着欢,享受属于别人的幸福,他一定会遭报应的。这种罪恶感折磨着他,使他无法心安。   阿海帮他清洗着,摸着他的腰:“你怎么瘦了?”   于路直起腰,背转身去:“天气热了,自然瘦了。”   阿海低头看着浑圆挺翘的山峰,以及双峰之间的丘壑,不由得吞了下口水,忍不住伸手覆在了弹性十足的翘臀上。于路身体一僵,伸出手来将他的手移开:“不行,今天够了。”   阿海倾身过去,吻了一下他的肩:“知道,我就想摸摸。洗好了去睡吧。”   于路将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套上内裤出去了   搬了新居后不久,两人都拿到了驾照。阿海提议去买了辆车,一辆二十几万的别克君威。本来于路想买一辆皮卡,可以坐人可以拉货,阿海说到时候专门再买一辆货车好了,请个司机专门开车装货,这车就他们自己开。   于路开着新车,心里感慨颇多,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有车有房一族了。阿海说,车房都有了,接下来有两个计划,一是攒钱买楼,开分店或者干脆搬家,另外一个就是将分店开到市里去,那边的消费水平更高,有钱人更多。   于路觉得迎旭这边没必要搬,开着做总店,另外再开分店都行。至于去不去市里开分店,还得好好考虑一下。除了自己,其他人还没有出师,两边店里起码要个能够掌控大局的人去坐镇,他和阿海就要分开,如果在本地开分店,两人白天不在一起,晚上还能回一个家里,如果是在市里开,那就基本上等于分开了。从理智上来说,分开其实是对的,但是情感上却不那么好接受,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时间本来就不多,他不舍得浪费在一起的时间。   阿海安慰他说:“不一定非要我和你过去,也可以让其他人过去。”那些有基础的厨师,在他的指点下厨艺精进了不少,虽然达不到他和于路的水平,比一般的厨师还是要高明不少的,如果让他们过去负责一个饭店,那就是直接升为厨师长和大厨,待遇翻倍,恐怕没有人不尽心尽力。   于路知道去市里开个店,没有上百万也搞不定,那起码需要两三个月才行,便说:“也行,反正还早,到时候再说。”   这天钟彦宏特意跑来找于路和阿海,郑重其事提到电视台采访一事:“玉姐跟我说了,上次电视台的编剧来这里采风,跟于老板还交流过,这件事我们必须争取过来。”   “怎么了?”于路不解地问。   钟彦宏说:“因为黄建功正在想办法将节目组的人拉过去,去他们正要开张的美食城拍摄。这个便宜绝对不能给他们占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美食大赛      于路和阿海对视一眼,这姓黄的,动作还真快。于路问:“他的美食城这就能开张了?”   钟彦宏冷笑一声:“什么美食城,就搞了条破街,还是免费招商,头半年租金全免,只要水电费。笑死个人,小气鬼办的小家子气事,搞什么半年租金全免,人家至少都是免一年两年的。”说到后来,钟彦宏笑得都止不住声了。   于路说:“话说回来,这点倒是比你们家大方些,我是一天租金都没免啊。”   这一点简直是钟彦宏的死穴,果然,他伸手挠挠鼻子:“嘿嘿,玉姐比他更小气。”   阿海说:“节目组确定下来拍什么项目了?”   钟彦宏说:“我们这边暂时定下来的有蚝烙、牛肉丸、粿汁、糕烧番薯、春饼这几种,但是在我们这里取的题材只有一种。”   于路皱着眉头说:“只有一种的话,中奖的几率就更小了,随便找一家老字号的店铺去拍一拍,那就成了,怎么也轮不到我们。”   钟彦宏说:“问题就出在这里,黄家正在拉拢所有的老字号去他的美食城开分店,据说待遇还很优厚。只要老字号一过去,美食节目可不就要去他们那边拍了?所以一定得想办法抢过来。”   于路和阿海都皱起了眉头,这次姓黄的办事还有点手段,两人都看着钟彦宏:“怎么抢?”   钟彦宏说:“阿海不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我准备搞个传统美食挑战赛,你说节目组既然要传承发扬我们这儿的饮食文化,难道不该挑最好的拍?”   于路被他说得兴致盎然,阿海则兴趣缺缺:“别整那些没用的东西,梅老板不是认识那节目组的编剧嘛,让她去沟通,为我们争取一个项目来。”   钟彦宏说:“你以为玉姐没试过?她给人打了好多通电话,对方根本不买账。”   于路提议说:“委婉一点,请他们来海霸王吃饭吧。”   钟彦宏摇头:“这个更不行,现在杜绝吃喝嫖赌。”   于路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美食栏目组,连吃都没吃过,还有什么资格说是美食。”   阿海点头附和:“有道理。”   钟彦宏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苦笑:“你们就别夫唱夫随了,赶紧想办法吧。”   于路红了脸不说话,阿海则说:“实在不行,那就多出点赞助费吧。”   钟彦宏白他一眼:“这个是不错,不过也要有机会才行。所以我才说要弄个美食挑战赛,把节目组拉过来瞧瞧,一来是赚口碑,二来是赚人气。咱们要有实力能够胜过那些老字号,让节目组的人心服口服。”   阿海说:“你不如上门去踢馆。”   钟彦宏将拳头“啪”地敲在另一只手心里:“你以为我没想过?不过我觉得你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所以才搞这么个美食活动,我去那些老店里挨家挨户下战帖。”   阿海看着他:“什么战帖,有人接就怪了。”   钟彦宏嘿嘿笑:“公开公平竞争,请美食评论家和大众评审来评定。获胜者可以获得最高五万元奖金。”   于路笑着问:“这奖金谁出?”   钟彦宏说:“我出行了吧。要是最后赢的是你们,奖金还给我好了。”   于路笑起来,阿海挑眉:“为什么我们赢了要还给你?”   “我靠!给你们赚了名声和人气,还要赚我的钱,这太说不过去了吧。”钟彦宏觉得阿海简直太奸了,赤果果的奸商。   于路说:“既然这样,不如就搞吧,听起来似乎还挺好玩。”   阿海说:“交给你了,钟老板。”   钟彦宏看着他们:“那你们呢?”   阿海说:“我们是擂主,负责打擂台,别的事情帮不上忙,你们加油吧。对了,比赛可以冠你们酒店的名号,比如‘迎旭杯’之类的,我们不会介意的。”   钟彦宏摸着下巴一想,似乎也不错,不一会他又说:“你不觉得‘霸王杯’更响亮一些吗?”   “你愿意叫霸王杯,我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阿海和于路都笑。   钟彦宏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找人商量去。”   钟彦宏办事效率还很快,很快就将活动策划书做了出来,然后宣传小广告发得铺天盖地,跟雪片一样多,不到一个礼拜,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迎旭酒店要搞一场传统美食大赛,老百姓可以免费品尝美食。   于路还在微博上发布了这个消息,表示海霸王要参赛,还能免费品尝到诸多美食,食客们都轰动了,纷纷表示要来品尝美食,还有不少老饕自荐当评审的。曾经帮他宣传过佛跳墙的那个美食评论家毛遂自荐见来当专家评审。于路岂有不同意的道理,这正是他发布消息的目的所在。   虽然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活动,梅如玉手下的团队还是非常能干的,很快就做完了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还拉了当地政府来关注这件事,热热闹闹地将“迎旭杯”传统美食大赛张罗起来了。   这次参赛的主题是传统食物,所以项目也是大家熟悉的蚝烙、糕烧番薯、牛肉丸、鱼丸、春饼、粿汁、粿品等内容,比赛分为个人赛和团队赛,个人赛以个人名义参赛,团队赛以单位名义参赛,个人赛与团队赛报名不能重复,每项比赛决出前三名,个人赛奖金分别为两千、一千、三百元,团队赛奖金分别为五千、两千、八百元,团队奖最后还要参加综合评比,评定出一个总冠军,奖金为五万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周时间,报名人数多达两百多人,不过团队赛报名的却不多,总共只有二十多家,大概没多少店子愿意拿自己店里的名誉去冒险。这也正合举办方的意,反正海霸王是每个项目都报名参加了,别人不来,他正好包揽所有的奖项,到时候在媒体上宣传一把,海霸王的名声就有了。   钟彦宏将自己的人脉关系全都利用起来,市县的电视台、报社、网站全都发了请柬,邀请媒体前来采访报道。梅如玉也给美食栏目组的赵良义发了邀请,请他来当评审。栏目组当时正好在隔壁县录制节目,听说这事,正好也是投其所好,便答应过来看看。   比赛是在星期六举行,迎旭酒店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全都是来参赛的选手和前来看热闹的群众。   广场上前搭起了台子,台前搭上了帐篷,摆好了桌子和炊具,按照比赛项目依次进行,团队赛和个人赛同时进行。第一个比赛项目就是大家最为熟悉的小吃蚝烙。代表海霸王出席比赛的是于路,阿海不肯抛头露面,就连于路都没法说服他去参加。   钟彦宏心急火燎地去劝说:“要是于路输了,砸的可是海霸王的招牌!”   阿海不以为意:“海霸王本来就是于路的,他要是被人砸了招牌,那就是他学艺不精,输了就输了。”   “你就不怕你老婆丢人?”钟彦宏问。   阿海说:“他搞不定,我自然会出手。不过我觉得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他对你们本地的小吃还蛮有心得的。”为了比赛,这段时间于路和阿海也做了不少功课,将参赛项目反复研究了好多遍,还有赵晓阳这个助手帮忙,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钟彦宏听他这么说了才放心。   蚝烙是于路从小就做的,做了很多年,直到阿海来了之后,煎蚝烙才没有成为他的主业,不过海霸王的菜单上,蚝烙依旧占有一席之地,只要有人点蚝烙,动手的永远都是于路。所以这第一场比赛,他就不可能输。   每场比赛都是有时间规定的,超出时间的视为弃权,丧失参赛资格。做完之后,就送到评审席上请评审们品尝,六位专家评审和四十位大众评审,吃完之后打分。专家评审每人手里握着十分,大众评审每人一分,总计一百分,得分最高者获胜。   于由于没有次序要求,先做完先呈上去,于路是第一个做完上台的,按说任何比赛,第一个出场的总会吃亏,因为评委打分都会压着点,但是阿海却认为美食比赛未必如此,此时大家都空着肚子,嘴里没有别的味道,第一口尝到的东西,能够调动起品尝者的全部味觉,所以效果反而比最后吃的要好很多,因为吃到后来,肚子饱了,味觉被其他的味道覆盖了,就很难真切地品尝到食物的真正滋味。   于路上台的时候,等了半个上午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大家看着他盘中金黄香浓的蚝烙,眼睛歘就亮了,都不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筷子。于路将自己做好的蚝烙放到台子上,让评审们依次尝过。   专家评审们给出了五十六分的高分,大众评审也给了三十八的高分。专家评审中,唯一给于路打八分的,就是美食栏目组的编剧赵良义,点评的时候,他从蚝烙的健康性出发,说蚝烙是动物油煎食品,太过油腻,不算健康饮食,要扣一分,另一分扣在生蚝原料上,因为这已经不是吃蚝的最佳季节,蚝烙不够鲜美。   赵良义说的不无道理,但这都不算是于路的失误,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从这点可以看出来,这家伙是个极其挑剔严苛的家伙。果然,后面上来的蚝烙,他的评分就再也没有超过六分,不是火候问题就是技术问题,简直就是挑刺专家。也正是拜托他的挑剔所赐,于路稳拿了第一名。   一直在开小差观看比赛的张易伟跑回去跟阿海报喜,阿海脸上淡淡的:“赶紧去忙你自己的事。”   张易伟说:“师父,大家都在外面吃免费的,今天咱们的生意我看好不了。”   “你管好不好,做好你分内的事。”阿海板着脸说。   于路一举夺魁,拿下蚝烙第一名后,又开始做春饼。春饼也就是春卷,也是本地街头巷尾常见的小吃之一,将面粉和面擀成薄皮,绿豆放在石磨中碾过,去皮,泡入水中洗净蒸熟,晾干水分,与虾肉、香菇丝、蒜末、味精以及鱼露等调味做馅料,猪肉切条用料酒、精盐、生抽等腌制,取一张半面皮,半张做底,放上馅料,再放上腌制好的猪肉条,裹成长条状,用面浆糊好面皮,放入六七成熟花生油中煎至金黄,便是大家都熟悉的春饼。   春饼外脆内嫩,十分爽口,滋味特别。春饼的馅料并不是固定的,可以随意搭配各种时蔬,于路便在春饼中加入了拉过油的胡萝卜丝,并用吸油纸除去胡萝卜丝上的油脂,使之清脆爽口而不油腻。   外面的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海霸王里头也热闹非凡,因为大家都在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比赛。张易伟无疑成了最忙碌的人,他在会场和饭店之间来回奔波着,及时向大家汇报比赛的进度和结果。整个上午,一共比了三个项目,于路无一例外都得了第一,每比完一场,张易伟就神气活现地回来汇报结果,别提多得意了。阿海虽然不说什么,心情也是格外的好,毕竟长脸的是他的人。   虽然广场上人山人海,但是这天中午,海霸王的客人并没有爆棚,原因是这次活动的另一重点在于免费品尝传统美食,选手们做的小吃除了提供给评审们品尝点评,剩下的就全都送给食客们免费品尝了,场上场下的互动非常热闹,会场的氛围也分外热闹融洽,等到比赛完,大家几乎都吃饱了。   中午的时候,评委和媒体记者都被安排在海霸王吃饭。大家对海霸王的菜品赞不绝口,今天于路比赛时表现出来的实力原来只是管中窥豹。   赵良义问梅如玉:“这菜都是于老板的手艺?”   钟彦宏替梅如玉回答:“不是,这是海霸王的大厨阿海师傅的杰作,于老板的手艺基本上都是跟阿海师傅学的。”   赵良义颇感惊奇,于路今天的表现就已经非常令人惊艳了,他师父的厨艺更是已臻化境。   饭后,评审们都被安排在酒店里休息,梅如玉单独请赵良义喝茶:“赵老师,我说的不错吧,海霸王的厨艺出神入化,阿海师傅是我见过的厨艺最好的师傅,您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当初我的建议?”   赵良义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结识一下阿海师傅?”   梅如玉说:“阿宏,去帮忙请阿海师傅过来喝茶。”   钟彦宏起身去请人,不多时,便将阿海和于路都叫了过来。刚进门,便对阿海说:“阿海,这是电视台的赵老师。赵老师,阿海师傅来了。”   阿海朝对方伸出手:“你好,赵老师!”   赵良义看着阿海,一脸意外:“海先生?”   阿海不解地看着对方:“我姓于,不姓海。”   赵良义一脸不好意思:“哦,对不起,认错人了。”   梅如玉在一旁笑着说:“赵老师也觉得像是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时也认错了。”   阿海坐了下来,他旁边的于路脸色却有些不对劲了,梅如玉和赵良义都把阿海错认成别人,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吧,何况阿海的身份本来就是来历不明。于路紧张起来,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他拼命压制着想要冲口而出的问题,理智告诉他这事最好还是私下里问梅如玉好比较好。   赵良义已经和阿海谈了起来:“没想到阿海师傅这么年轻,你从事这个行业多长时间了?”   阿海说:“年头不短了。”   赵良义说:“阿海师傅对本地的小吃也有研究吗?”   阿海说:“会做,称不上研究。”   赵良义又和阿海聊了一些关于当地传统饮食的话题,末了赵良义说:“如果我们将春饼选在海霸王来拍摄,由你来当主角,你意下如何?”   梅如玉和钟彦宏都喜形于色,看着阿海,希望他会答应,阿海看了赵良义一眼,说:“春饼选在海霸王制作可以,但是我不能做主角,让我们老板出镜就可以,我不喜欢拍照。”   赵良义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现在居然还会有人拒绝上电视,还真是少见。赵良义点头:“也可以,回头再跟你们约时间。”   阿海点头:“好。”   本来最该高兴的于路却木然没有反应,钟彦宏拍了一下于路:“于老板,大喜事啊,恭喜。”   于路这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阿海扭头看他一眼,从进来开始,于路就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赵老师说春饼制作选在我们店里。”   于路赶紧起身,朝赵良义鞠了一躬:“谢谢赵老师的信任,我们一定努力配合做好。”   出了梅如玉的办公室,阿海问于路:“怎么了,上午太辛苦了?”   于路摇摇头,站住了:“不是。阿海,你有没有想起一些你以前的事?”   “没有。”阿海不假思索地回答,走了两步,发现他没有跟上来,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于路看着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赵老师和梅老板都把你错认成了别人。”   阿海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于路摇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确实很多,但是跟你长得像的人我们不能不留意,说不定那就是你的亲人,我们就能找到你的来历了。”   阿海伸出手来拉他:“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么急着让我回去?”   于路说:“你就那么不想回去?”   “不想,我在这里挺好的。”阿海说。   于路鄙视他:“你这是乐不思蜀。”   阿海凑近他:“因为你值得。”   于路在他快要亲上自己的时候退开了:“别闹,这是在外面。”   阿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那我们回自己的地盘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碰到有人从下头上来,还是熟人,迎旭的大堂经理李欣恬小姐。于路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李欣恬看见了这一幕,脸上有些讶异,但还是职业性地笑了一下:“于老板,阿海师傅。”   于路尴尬地朝她点头:“李经理。”   阿海没有做声,只点了一下头,便往楼下去了,于路也赶紧跟上。李欣恬扭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男人和男人牵手,说实话,还真不多见,但也不是没见过,作为酒店员工,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是见过的,自然不会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由于已经确定春饼在海霸王做,于路自然没有了压力,下午的比赛非常顺利地完成了,不知道是裁判偏心,还是实力本就如此,七个单项比赛,于路拿了六个第一,只有一个粿品输给了一家专门做桃粿的百年老店,那家店的模子种类多且漂亮,糕点师傅做了几十年,还会手工雕花,这一点临时磨枪的于路肯定赶不上,所以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最后综合评比的大奖自然是花落海霸王家,五万元大奖在于路手里还没捂热,就被钟彦宏拿走了:“今天你们已经赚得够多了,这份大奖就归我了。”   于路笑了笑,并没有抗议,而是问:“玉姐还在么?”   钟彦宏说:“还在,刚刚还在陪赵老师说话,你找她有事?”   于路说:“嗯,我去找她问点事。”   钟彦宏说:“哦,你去吧。我去给小刘警官送点心。”   于路点头:“好。”   于路去了梅如玉办公室,她正好一个人在里头,于路敲了敲门:“玉姐,打扰一下。”   梅如玉抬头,高兴地笑了:“阿路啊,快进来坐,喝杯茶。今天辛苦你了。”梅如玉烧上水,开始泡茶。   于路摆摆手:“没事,不用客气,玉姐。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梅如玉放下夹茶叶的镊子:“什么事,你尽管说。”   于路说:“我今天听玉姐和赵老师说,你们觉得阿海跟一个人很像,是真的吗?”   梅如玉点头:“对呀。”   “跟他长得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于路双手十指交叉,难掩内心的紧张。   梅如玉说:“是在g市认识一个人,家里是开酒楼的。”   于路的手指抠进了肉里:“那家人姓什么,你知道他们更具体一点的情况吗?”   梅如玉点头:“姓海。他们开了一家海极鲜酒楼,在g市非常有名,甚至在全国很多大城市都有连锁店,你在网上都能搜得到他们家的信息。”   “你跟他们熟吗?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于路继续问。   梅如玉摇头说:“我跟他们家并不是很熟,联系方式我得找找才行,以前在酒会上碰到过海先生,拿到过一张名片,不知道放哪儿了。”   于路点头:“那就算了,谢谢玉姐。”   梅如玉看着于路:“阿路,你问这些做什么?”   于路扯起嘴角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什么人跟阿海长得那么像,打听一下。谢谢玉姐告诉我这么多,没事了,我走了,谢谢玉姐的茶,非常香。”   梅如玉说:“不客气。等赵老师联系你们录制节目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好的,玉姐。”于路点头,起身离开。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失忆or离家出走      于路回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办公室上网,他搜了一下海极鲜,里面跳出来很多相关的信息,有官方网站、百科词条、地图信息,还有相关的新闻。   于路打开百科词条,看了一下海极鲜背景资料,这是一家股份公司,始创于八十年代,总店位于g市,目前在全国各地有三十多家分店。除了酒楼,还有酒店业务。词条里还有它的创始人海鸿的信息,是一位年过八十的老人,海极鲜的现任总裁叫海哲,上面还配有他们的照片,老人满头银发,海蜇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年轻。   于路看着海鸿和海哲的照片,立即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轮廓、眉眼,分明就是阿海的样子,难怪梅如玉和赵良义都管阿海叫海先生。于路紧张得眼皮猛跳起来,没想到阿海家里竟然有这么惊人的背景,难怪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于路像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赶紧将整个网页都关了,握着鼠标的手心都忍不住冒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阿海?于路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恐慌之中,从资料上可以看出,阿海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他回去的话,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集了吧。阿海果然就像阿南说的那样,是个天使,然后会了无痕迹地离开,走出他们的生活。   但是如果不告诉他,把他留在这里,又能留他多久呢?他家里条件这么好,肯定有门当户对的妻子或者女朋友,而不是跟自己这个乡下穷小子牵扯不清。   于路心中如有十二级台风过境,所有的东西全都吹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不成样子。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脑海中完全放空,根本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啪嗒”一声按亮了屋里的灯,阿海的声音响起来:“你干嘛?在屋里又不开灯,阿冰到处找你。”   于路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阿海,他正牵着于冰,于冰看见于路,兴高采烈地扑上来:“阿伯!”   于路抱住侄儿,将他放在自己腿上坐着:“吃饭了吗?”   于冰叉开双腿坐在于路腿上,与他面对面:“吃过了。阿伯你没吃饭。”   阿海说:“你一直都在这里?没吃饭吧?”   于路摸摸肚子:“忘记了,没觉得饿。”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阿海,他正挂在桌子边上坐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自己,于路冲他笑了一下。   阿海说:“赶紧去吃饭。”   于路抱紧于冰,想着又要恢复到以前和于冰相依为命的日子,心中不由得有些悲戚。“不想吃,今天不吃了。”   阿海挑眉瞪他:“你要减肥?”   于路不搭理他,低头和于冰玩找中指的游戏。   阿海觉得于路今天不对劲,他屁股挪过来点,用手推着他的额头往后仰,使他的脸对着自己:“怎么了,没病吧?不烧啊。”   于路看他一眼,反问他:“我怎么了?”   阿海当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就是觉得他不对劲:“没事就去吃饭,这都几点了,要打烊了。”   于路看了一眼手表,还真不早了,已经九点半了,于冰打了个哈欠:“阿伯,去吃饭,不要饿肚子。”   于路说:“好吧。”虽然没有食欲,但是空荡荡的胃却在闹腾,还是要去安抚一下它的。   阿海先站了起来:“蛋炒饭?”   于路说:“随便。”   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了,只有几个留下来加班的员工在收拾东西。厨房里已经没人了,阿海先切了一些火腿丁和胡萝卜丁,又抓了一把豌豆,先用葱粒爆锅,再将火腿、胡萝卜、豌豆等下热油锅炒两分钟,然后倒入打散的蛋液,等鸡蛋八成熟时,从饭锅里舀出一勺已经冷了的米饭,觉得少了,又加了一勺。于路说:“少点,吃不了那么多。”   阿海并没有倒回去一些,继续炒饭,颠锅,关小火炒至米饭变软,加入少于盐和葱花,炒匀,盛在盘子里,放在于路面前:“吃吧。”   于路看着盘子里的蛋炒饭,红黄白绿橙搭配着,米饭颜色呈半透明状,煞是好看。味道也香浓诱人,本来没觉得饿,食欲却全被挑起来了,他拿了一双筷子:“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点。”   阿海还没说话,于冰就挤了过来:“阿伯,吃什么?我也要!”   于路拿了一个小碗,给他拨了一点:“这是你的。”又要另外去拿碗给阿海分饭。   阿海说:“你先吃,吃不下再说。”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了,缓缓抽着,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吃饭,眼里一片温柔。   于冰扒了一口,尖叫起来:“阿伯,好好吃!这是什么?”   “蛋炒饭。”于路扒了一口,口腔里被一股子香浓的味道填满了,没想到蛋炒饭也能这么好吃。   于冰说:“下次我还要。”孩子就是这样,这次还没吃完呢,就已经想着下次了。   阿海问:“好吃吗?”   于路低着头:“嗯。”阿海的温柔叫人沉溺,但是他却清晰地意识到这温柔只是偷来的,他很快就要还回去了。想到这里,他鼻子里都酸酸的,以后没吃饭的时候,还会有谁给他做蛋炒饭?   于冰很快扒完饭,眼巴巴地瞅着于路的碗里,于路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不能吃了,吃多了肚子会疼。”   于冰舔嘴巴:“我还没饱。”   阿海将自己的烟掐灭,将于冰抱起来:“叔叔明天再给你做。”   于冰非常大方地在阿海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油唇印:“谢谢叔叔。”   阿海拿了自己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又细心地将于冰的嘴巴擦干净了。   于路看着他的动作,忘记了吃饭。阿海放下毛巾:“吃饱了?”   于路点了下头:“嗯。”   阿海将于冰放下来,端过于路吃剩的蛋炒饭,就着他的筷子,将剩下的饭都扒完了,于路吃惊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居然吃他的剩饭。   阿海扒完饭,将盘子筷子放进水槽里:“收拾东西回去吧。”   阿海开车,于路抱着于冰坐在车后座上,于冰咿咿呀呀唱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阿伯,我们明天要跳舞!”   于路低头看他:“跳什么舞?明天星期天,不上学。”   阿海说:“要六一了吧。”   “哦,儿童节啊。”于路终于反应过来,“阿冰也要跳舞吗?”   “嗯,我也跳。老师说要爸爸妈妈去看,我没有爸爸妈妈。”于冰天真地仰头看于路。   于路摸摸他的脑袋:“你有阿伯和阿叔。”   “还有阿海叔叔!”于冰补充。   阿海在前面轻笑:“算你小子讲良心。”   回到家,于路躺在沙发上,也不帮于冰洗澡。阿海很主动地牵着小人儿去洗澡了,将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送到床上。于冰还拉着他:“阿海叔叔,讲个故事。”于冰原来没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后来上了幼儿园,睡午觉之前,阿姨会给他们朗诵一个童话故事,于是就养成了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只要他没有先睡着,就一定会要求听故事。   阿海耐着性子给他讲了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于冰听完,还觉得意犹未尽:“阿海叔叔,再讲一个。”   “明天再讲,你阿伯身体不舒服,叔叔要去看他,你乖乖睡觉好不好?”阿海心里惦记着于路,恨不能早点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无奈这个小的又缠人。   于冰听说要去照顾阿伯,便不闹了:“那我自己睡。”说完拉上小毯子盖上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了。   阿海熄了灯,只留了一盏晕黄的床头灯。出了卧室,看见于路在沙发上躺平了,也没看电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海坐在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脸:“你今天神不守舍的,怎么回事?”   于路抹了一把脸,盯着阿海,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帮他找到家人了?可是真不想那么早告诉他,让他多留一会儿吧。他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个措辞:“没事,可能比赛太紧张,累了。”   “几道点心而已,会比做一天菜还累?”阿海显然不相信。   于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阿海俯下身去,将鼻子抵在于路鼻子上:“我给你放水泡个澡?”   于路察觉到这个动作过分亲昵,他伸手挡在自己鼻子前:“不泡了,冲一下就好。”说完撑着胳膊准备爬起来,阿海伸手搂住他的腰:“一起洗。”   于路一愣:“别,我自己去。”少一点亲密,也许就能少爱一点,以后他离开的时候,自己的难过就会少一点。   阿海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路洗完澡出来,看见阿海抱着胸靠在卫生间门口:“我好了,你去吧。”   阿海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于路看着胳膊上的手:“放开,我今天不想说。”   “果然是有事!”阿海皱眉。   于路不看他:“我今天可以不说吗?”   “婆婆妈妈的!”阿海有些不悦地松了手。   于路心里一阵翻腾,他也不想婆婆妈妈,但是说了并不会解决问题,只会比现在更难受,能让他逃避一会儿吗。   阿海进了卫生间,重重地将门关上了,于路看着紧闭的卫生间门,也许不要几天,他们连摔门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无力地躺在床上。想着阿海很快就要离开,心里就沮丧得不能自已,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几天,为什么还要浪费掉?   于路起身,打开房门,走到浴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往下一压,果然没锁,门“哒”一下开了。阿海正在水龙头下冲澡,听见动静扭过偷来,两人四目相对,于路站在门口犹豫了,阿海跨过来两步,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拖过去,压在墙上狠狠亲。   于路挣扎一下:“衣服……”   阿海将他的衣服扯掉,扔在地上,这还是于路第一次主动跟他亲热,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他觉得非常高兴。   阿海粗糙的大手沿着于路挺翘的臀部往上大力抚摸着,有些刮擦的刺痛感,却并非不能忍受,于路闭着眼睛,抱紧他宽厚的背,伸着舌头与他拼命纠缠,仿佛只有这种粗暴的爱抚才能带给他最大的快感和满足。   两个男人之间的情事,就像两头势均力敌的公狼在交战,通过彼此间的撕咬和搏斗来表达着爱意,并达至高潮。   完事之后,于路裹着浴巾往自己房间去,关门的时候,被阿海的一只手挡住了,他回头不解地看着他,阿海说:“一起睡。”   于路愣了三秒,松开了手,阿海嘴角扬了起来,挤进门去。于路将于冰移到床里边一点,阿海已经在他身边躺下了,他侧着身面向于路。于路本来是平躺的,发现他冲着自己,感觉有些不习惯,便测过身去,背朝着他。阿海伸出手去,将于路的头放在自己胳膊上枕着,于路抗议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拗过他,枕着他的胳膊入眠了。   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事,不是做爱,而是在一张床上醒来。于路快要睡去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他觉得,这话说得非常对。   于路心里一直犹豫着,不知道怎样和阿海开口,他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天天拖下去。有时候他看着阿海,甚至会觉得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看起来也很快乐,也许回到他原本的生活里,可能并不像现在这样轻松,电视里不是常演,豪门的人为了钱财勾心斗角,变得六亲不认嘛,要是阿海家里也是那样,不如不回去了。   于路就一直脑补着阿海家里的豪门恩怨,等到于南考完高考回到家中,他还是没有开口跟阿海说他家的事。   于南高考考得不错,估分成绩应该是上了一本,于路觉得很高兴,弟弟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能够上大学了。   阿海问于南:“打算报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于南说:“我不想离家太远了,应该是g市的学校,学什么专业我还没有确定。”   家里没有人上过大学,对于读什么专业则是完全两眼一抹黑。这天钟彦宏带着刘浩洋来他店里吃饭,吃完后两人并没有离开,于路和阿海忙完之后,大家凑在一起聊天,商量第二天出去玩。于路决定放一次手,把店子交给师傅们去打理,他们则给自己放一天假,全家人和钟彦宏刘浩洋一起去海边玩一天。   钟彦宏的朋友有一片私人海滩,他可以跟朋友借来玩一天,游泳、潜水、钓鱼、搞烧烤都行,晚上还能在那边过一夜,住别墅或帐篷都可以,第二天早上看完日出再回来。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虽然大家都生活在海边,像这样纯粹出去玩的机会还真不多。   商量完游玩的事情之后,于路便向刘浩洋请教于南报考专业的问题,因为他的朋友之中,刘浩洋是唯一可以确定上过大学的。   钟彦宏说:“于老板,不要这么瞧不起人,我也是上过大学的。”   于路诧异地看着他:“是吗?”于路还是头一次知道钟彦宏也是上过大学的,他居然还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对,大学上了一个学期,然后就跑去混社会。”   钟彦宏非常神气地说:“我也是个有文化的人。”   “有文化的流氓!”刘浩洋纠正他。   钟彦宏伸出胳膊搂住刘浩洋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小刘警官,你没有听过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刘浩洋给了他一肘子:“滚,不管有没有文化,只要犯事,我照抓不误!”   于路无视了他们两个的打情骂俏:“别闹了,说说阿南学什么专业好吧。”   阿海说:“喜欢什么就学什么。”   钟彦宏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能够与专业对口的寥寥无几,反正你们家也不差钱了,学点自己的喜欢的也好。要是想实用点,可以学个管理什么的,将来回来帮你们打理饭店。”   于南看着他哥:“哥,那我学管理?”   于路心想自己的店子就这么大,有什么好管理的。阿海则在一旁说:“你要是喜欢这个,学管理也无妨。如果没有兴趣,就不要勉强了。”   于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当上学的目的不是为了生存就业,那就会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刘浩洋又确认了一遍:“那就说好了,明天一早出发,店里你们能放心吧?”   于路说:“我一会儿去安排一下,没什么不放心的。”   刘浩洋笑着说:“我看你现在比阿海还看得开。”   于路看一眼阿海:“没什么看不开的,按我的想法,是要关门歇业一天的,但是时间太仓促,没有提前跟客人打好招呼,所以才让他们来主持。一天时间,他们总不至于将我们的店给砸了。”   钟彦宏和刘浩洋先走了,阿海去跟厨师们安排明天的工作。于南看着于路:“哥,明天你和海哥都不在,真的没关系吗?”   于路看着某处出神:“没关系。大不了影响一点生意,钱是赚不尽的,我们一家人还从没一起出去玩过。阿海来了这么久,都没给他好好放过假,我不想等到他以后回去了,想起在我们家的日子,都是在做事,一天休息都没有。总要有点美好的回忆。”   于南诧异地抬头看着于路:“哥,你说什么呢?阿海哥什么时候要回去了,他恢复记忆了吗?”   于路扭头看着弟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想起来多少,我想,我已经找到他的家人了。”   “真的?”于南瞪圆了双眼。   “恩,你来看。”于路走到电脑前,打开网页,搜到海极鲜的信息,尽管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上网看过海极鲜的任何信息,但是海极鲜这三个字却烙在了他的记忆中,再也碾磨不掉。   于南看过网页,抬头看着于路:“你确定这就是海哥家里?那也未免太巧了点。”   于路将梅如玉和赵良义认错人的事跟于南说,又说:“你看这个男人的样子,是不是跟阿海特别像?还有这位老人,仔细一看,他们三个的轮廓是不是都有点像?”   于南点点头:“是挺像的。但是海哥家里要是这么有钱的话,要是有人失踪,他们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于路皱着眉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于南说:“哥,有没有可能,海哥原本就没有失忆,他只是离家出走,根本不想回去?”   于路猛地睁大了眼睛:“会是这种可能吗?”说完又拧起眉头,细想认识阿海以来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因为阿海不止一次表示不想提起他的过去,也不想离开。   于南点头:“我觉得有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还是装作不知道?”于路近来被这件事折磨得茶饭不香,生怕阿海回去了,却没有想过会是阿海自己根本不想回去。   于南说:“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我们可以去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问阿海,还是找人去他家里调查?要不我去问问耗子好了。”于路问。   于南拦住他:“哥,这事先不找浩哥。要不还是直接找海哥问个清楚吧,他如果真的信任我们,会告诉我们的。”   于路点头:“好,等我们玩过回来再说。”   想通这件事,于路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如果是阿海自己不想回去,那就不存在什么老婆女朋友之类的吧,他的罪孽感终于可以消失了。   晚上十点,海霸王准备打烊,于南抱着已经睡着的于冰往外走,于路提着一箱子从店里搜罗出来的食材,这是准备明天带到海边游玩用的,阿海则拿着钥匙准备关门。一辆小汽车径直开到海霸王门口,在他们身后停下了,车门开了,一个女人大声说:“海轩,你果然在这里!”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豪门恩怨      阿海锁门的手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锁门。   于路诧异地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别人,对方是在跟他们说话?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朝他们走来。   阿海已经锁好门,从于路手里接过一个袋子,准备离开,女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阿轩!”   阿海抬起眼平和地看着她:“我不叫阿轩,你认错人了。”   女人松开手:“阿轩,你怎么了?我是姑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海看她一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然后走向了自己的车。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冲着阿海喊:“海轩,就算是我们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能装不认识我们!”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于路看着阿海的背影,对女人说:“对不起,阿海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女人拉住于路:“你说他失忆了?”   “是的,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于路说。   阿海站在车门旁看着于路,皱着眉头说:“你能不能快点,回去了。”   于路赶紧对女人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年轻男人大声说:“海轩,你想躲到什么时候?外公已经快不行了,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了吗?”   阿海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又把眼睛盯着于路,于路只好赶紧走过去,中年女人追上去:“阿轩,你还不回去,属于你的东西都要被人抢走了,你不稀罕那些,你也要想想你奶奶,不能让她的心血都被她最恨的人夺走吧!”   于路走到阿海身边,抬起头看着他:“阿海,他们可能是你的家人,你不跟他们聊聊吗?”   阿海皱眉:“我又不认识他们。”   于路看着他的眼睛:“阿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或者是不想认,但是他们都找过来了,你就……”   阿海打断他:“现在没心情,走了,回家了。”   于路只好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阿海发动汽车,迅速倒车,绝尘而去,留下中年女人和年轻男人在原地气急败坏地直跺脚。   车上气氛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于南打破沉默:“我们明天还去玩吗?”   阿海不高兴地反问一句:“为什么不去?”   于路说:“刚才那两个人说,有个老人似乎生病了,他可能是你的亲人,你不去问问吗?”   “能别提这事吗?”阿海沉着脸说。   于路听出他情绪不对,便识相地闭了口,他越发觉得阿海并不是真的失忆,而是不想提起过去,否则不会因为那两个人的出现而这么烦躁。   回到家,阿海澡也不洗,直接进了自己房间。于路看着紧闭的房门,站在屋子里发呆。于南见两个大哥都这样,赶紧带着于冰去洗澡。   于路慢慢回过神来,将带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里。这个家现在什么都有了,全都是阿海带来的,于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但是,如果他愿意留下,这里会永远欢迎他。   于南收拾完,带着于冰去睡觉了,于路在沙发上坐了许久,都没等到阿海出来,他自己去洗了澡,回来继续等。一直等到十二点,阿海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他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于路,没有做声,直接进了卫生间。   许久之后,阿海终于出来了。于路抬起头看着他:“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阿海走过去,张开双臂将于路抱在怀里:“让我抱抱你。”   于路伸出胳膊回抱住他,沉默地陪伴着他。于路以为阿海会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过了许久,阿海松开于路:“谢谢,去睡吧。”   于路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晚安。”   于路回到房间,虽然非常晚了,也很累了,但他却无法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关门的声音,阿海出去了。于路的心提了起来,他是不是就这么走了?想到这里,于路完全睡不着了,他坐在床头,用手压着心脏,感受着一下紧接一下的敲击声,心跳的声音似乎在耳中回想着,敲得他一阵阵头晕目眩。   然而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听见门又开了,于路从床上跳下去,鞋也没穿,拉开门,看见阿海正在客厅里,脸上神色如常,看见于路:“还没睡?明天要出去玩。”   于路松了口气,点点头:“好。”他没有问阿海去了哪里,不问也大概能猜得到,多半是去见刚才那两个人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于路顶着两个不小的黑眼圈,于南的眼袋也有点重,这孩子也懂得替哥哥们操心了。阿海的脸依旧酷酷的,看不出喜怒,只有于冰兴高采烈的,因为今天要出去玩。   于南悄声问于路:“海哥这样跟我们出去不要紧吗?”   于路看阿海一眼,说:“他昨晚上去处理过这件事,关系应该不大。”   钟彦宏一大早就拉着刘浩洋过来了,他们两个都戴着棒球帽和蛤蟆镜,身上穿着白色的立领t恤,月白色的七分裤,脚上蹬着白色的网球鞋,还是情侣款。这两个脸上喜气洋洋,看见于路一家子的颓废样子,钟彦宏摘了墨镜,又确认了一下他们的脸色,鄙视道:“我说你们是不是乐极生悲,昨天兴奋过头没睡着吧,看你们那一脸菜色!”   于路将东西放进车冰箱里,放不下去的,还分了一些到钟彦宏车里:“这些放你们车里,等到了地方再拿到冰箱去。”   “我说于老板你也太贤惠了,去那边都有得买的。”钟彦宏说。   于路说:“这些都是我们买的比较好的,到那边未必能够买到。”   于冰拿着他的游泳圈套在腰上,这个是刚入夏就吵着阿海帮他买了,到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刘浩洋问他们:“泳裤和潜水镜都买了没有?”   于路说:“还没有,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在路边找个店子买一下。耗子你们吃早饭了没有?”   刘浩洋说:“吃了,你们吃了没有?”   “都吃了。好了,出发吧。”于路拉开车门,准备开车,阿海走过来:“我开。”   今天的天气非常晴朗,天蓝得发紫,天空中漂浮着像棉花一样洁白的大朵云团,看着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如果不是因为昨晚那个小插曲,这将会是极其美丽的一天。然而此刻阿海好歹还在他们身边,计划并没有改变,就算明天这种美好的日子不复存在,还是抓紧时间享受今天吧。   他们在路边买齐了装备,看见有推挑担卖新鲜水果的农民,停下来买了一大堆荔枝、芒果、黄皮果和红毛丹,这些全都是本地产的应季水果,稀烂便宜,几块钱一斤,几十块钱能买一大堆。   刘浩洋坐在车里指挥钟彦宏:“山竹新鲜,多买点。”   钟彦宏挑了一堆山竹,然后又提了一个巨大的榴莲,放进后备箱里。刘浩洋捏住鼻子:“吃榴莲的人滚远一点!”   钟彦宏笑嘻嘻的:“你吃山竹我吃榴莲,咱们天生是一对儿。”   刘浩洋对他说:“滚!”   于路不知道他们两个发展到哪种程度了,看着他们这样,其实还是很羡慕的,至少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感情还是很明朗乐观的。   钟彦宏朋友的房子并不在闹市中,而是选择了一处非常清幽的地方,从县城开车过去需要半个多小时,那儿环境非常好,长满了绿色植被,房子修在山坡上,面朝大海,往下就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这一片都是类似的海景别墅,家家户户都有私人沙滩和快艇,有的人家甚至还有游轮。来这边置业的,多半都是外地的有钱人,购置一套房子在这边,等有空了,便过来度几天悠闲假期。   钟彦宏说:“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过阵子我也在这边买一套别墅,可惜没有私人沙滩了,都给人瓜分完了。”   “钱多烧得慌!”刘浩洋鄙视地看他一眼,“你一年能来这边住几天?买了房子也不过是用来落灰尘。”   “对,小刘警官教训得是。”钟彦宏早就唯刘浩洋马首是瞻了。   于路说:“其实我们岛上也不比这里差啊。等我有钱了,就回去岛上修一套这样的房子。”   钟彦宏说:“你们那岛不是说要卖给开发商了,哪里还有你的份。”   “说了几年,都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真假。”于路对这种风言风语已经麻木了,黄建功本来打算买岛,现在却在搞美食城和度假村,估计也是岛上开发计划流产的产物,所以那岛暂时还是安全的。   阿海已经将冰箱里的东西都拿去冰箱里储藏了,因为久未人住,冰箱都是空的,电也才刚通上。于冰在屋子里跑进跑出,觉得非常稀奇。   钟彦宏说:“客房随便你们挑。”   于南说:“不是说住帐篷吗?”   “也要个房间洗澡换衣,还有午睡。”钟彦宏在收拾他的钓竿,准备出去钓鱼,“我要去钓鱼,你们谁去?”   刘浩洋说:“我去游泳,谁去?”   于冰立即响应:“我去,我去。”   “去换泳裤,我带你去游泳。”刘浩洋说。   等到于路收拾好冰箱,其他的人都出去玩了,他看了一下,准备找房间换衣服,包不知道给收到哪个房间去了,于路只好挨个房间去找。推开一个房间,看见阿海正在窗前打电话:“……嗯,明天会到。”   阿海瞥见于路,对电话里说:“我有事,要挂了,回头再打。”说完把电话给掐了。   于路不知道他跟谁打电话:“我的泳裤呢?”   阿海说:“袋子在那边,我给你找。”   “你跟谁打电话?”于路忍不住问。   阿海说:“没谁。换了衣服出去玩吧,我也去。”说完就开始脱衣服换泳裤。   于路心想算了,他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至少他还在是不是。   大家都在清凉的海水里扑腾着、欢闹着,于路也扑进去,在水里畅游起来,他奋力地往前游。刘浩洋在后边追他:“阿路,你别游太远了,深处不安全。”   于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大海就是他的故乡,多深他都不怕,游到防鲨网边,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东西。刘浩洋已经追了上来:“不要再过去了,太深了不安全。”   于路用手扶着防鲨网的浮子:“钟老板呢?”   刘浩洋朝远处一努嘴:“开游艇出去钓鱼去了。我看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有心事?”   于路抹了一把脸:“有那么明显吗?”   “可不,你什么都写在脸上。”刘浩洋笑着说。   于路叹了口气:“阿海的记忆恢复了,他可能要回去了。”   “是吗?什时候的事?”刘浩洋诧异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于路摇头:“不知道,他还没跟我说。”   “他回去后不来了?”刘浩洋问。   “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   “你不会去问?”   于路叹气说:“你以为我不想?但是他根本就不想说这事。”   “那他应该就是不想走。”刘浩洋斜睨着于路,“你是不是也不想他走?”   “他家里已经有人找来了。”   “怎么找到的?”刘浩洋诧异道,“他自己跟家里联系的?”   于路将赵良义和梅如玉的事说了一下,估计是他们联系的海家人。   刘浩洋说:“敢情他家还很有钱?”   “好像是的。”   刘浩洋皱眉头:“那么有钱的人家,丢了这么大个人,居然不闻不问的,这不很可疑吗?”   “谁说不是呢。”   “豪门恩怨?”刘浩洋挑眉。   于路望天:“也许。”   刘浩洋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来了:“阿路,你和阿海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路扭头看着他:“啊?我和他什么事?”   刘浩洋叹气:“算了。当我没问。”   于路看着阿海摘了于冰的游泳圈,将他托在手臂上教他游泳,于冰没了泳圈,又怕又兴奋,一边拍水一边尖叫着,阿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个慈爱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俩的关系就已经变得这么融洽了,他还记得当初于冰非常不待见阿海的。   “走吧,也去玩吧。”刘浩洋说着往前一扑,往回游去。   于路等了一下,才往回游,却发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将他拼命往水里拽,于路拼命往前游,却发现无济于事,他潜进水里,睁大眼想要弄清楚状况,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脚被破裂的防鲨网缠住了,他奋力挣出水面,深吸了口气,再次潜进水里,开始去解脚上的网,然而防鲨网缠得很紧,越弄还缠得越紧了。   阿海本来在教于冰学游泳,他扭头看了一眼于路的方向,发现那边已经没了人,以为是正在潜水,他等了十多秒,还是没看到人,便觉得不对劲了,便大声问刘浩洋:“于路呢?”   “那儿呢。”刘浩洋扭头,却没发现于路,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往回游。   阿海将于冰的游泳圈套回他身上:“阿南,照顾好阿冰。”说完拼命朝刚才看到于路的方向游过去。   于路此刻憋着气还在跟防鲨网搏斗,然而海水是流动的,防鲨网随着水流移动,他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越缠越多了。于路知道自己体内的气体已经快到极限了,他必须上去再换口气,便拼命挣扎着往水上游,然而防鲨网很重,他拼命挣扎也出不了水面,于路急得两只眼睛都充血了,不会出来玩,就把小命折在这里了吧,他放不下阿海,还有阿冰和阿南。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被那巨大的防鲨网拖下去的时候,他看见有人朝他游了过来,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那是谁,但是心里却感到安心起来。   阿海游到于路身边,一看情况,就知道是被防鲨网缠住了,他抱紧于路,嘴对嘴给他渡了一口气,开始帮他解脚上的网。刘浩洋也赶了过来,发现情况危急,潜下水和阿海一起帮忙,在阿海帮于路渡过两次气后,终于被阿海和刘浩洋合力拽出了水面。   于路终于得到了空气,拼命咳嗽起来,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阿海还在水下帮他解网,刘浩洋托住他:“我说了叫你别游过来,这边危险。”   于路喘息过后:“我怎么知道防鲨网还能缠人。”他突然觉得脚下一轻,缠着自己的网终于掉了。   阿海游出水面,:“好了,快走,离网远点。”   于路赶紧往岸边游去,一直游到不能游的地方,爬上海滩,躺在水边拼命喘息,他的腿还泡在水里,海浪一下一下冲刷着他。   阿海在他身边躺下,伸出胳膊,抱紧了他,勒得紧紧的,几乎要把他体内的空气都挤出来。   于路抬起一条胳膊回抱住他:“谢谢你,阿海。”   阿海说:“离那个鬼东西远点!”   “嗯。”   刘浩洋和于南他们都上了岸,看着躺在地上互相搂抱的两个人,都很自觉地转过身去。唯有于冰不懂事,双手抱着游泳圈跑过去:“阿伯!阿海叔叔!”   于南将他一把抱起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阿伯刚刚淹了一下,吓着了,阿海叔叔在安慰他。我们去玩沙子。”   于路听见动静,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他拍了拍阿海的背:“好了,我没事了,放开我吧,阿海。”   阿海终于松开了于路,爬起来,转身扑进了水里。刘浩洋走了过来,在于路身边坐下来:“防鲨网破了,很危险,所以以后游泳还是注意一点。”   “我知道了。”于路将手搭在眼前,挡住强烈的阳光直射。   刘浩洋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放到水边,让海浪一点点冲刷掉:“你和阿海是不是在一起了?”   于路移开眼睛上的手,扭头看着刘浩洋:“没有。”以前他担心阿海有家室女友,没有答应他,后来虽然做过很多亲密的事,两人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在一起的事,所以应该不算是在一起。   刘浩洋点了下头,看着海里正在扑腾的阿海,那个男人似乎在发泄什么似的:“他没有跟你表白过?”   于路答非所问:“他很快就要回去了。”   刘浩洋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因为防鲨网的意外,于路也提不起兴致去游泳了,他回到别墅,洗完澡,然后专心给大家做饭。   于路看着钟彦宏在路边的村子里买的活土鸡,看着放在一边的榴莲,准备做一道榴莲炖鸡。鸡是现杀的,够新鲜,去皮后放入滚水中泡五分钟去除血水,整只鸡,放入锅中,将榴莲放进鸡肚,其余的放在边上,加上去皮核桃、去核红枣、生姜中,放入炖锅中,大火烧滚,关小火炖至少两个小时。   外面那群人玩累了,终于回来了,于冰一边跑一边嚷嚷:“阿伯,我饿了。”   刘浩洋皱着鼻子抽了抽:“怎么一股子榴莲味,阿路你在吃榴莲?”   于路笑着说:“没有,炖了榴莲鸡。”   钟彦宏竖起大拇指:“有想法。”   刘浩洋扶额:“阿路你简直是暴殄天物,那么好的土鸡给你糟蹋了。”   于路说:“不会啊,榴莲炖鸡味道很好,没什么榴莲味,你尝尝就知道了。”   榴莲炖鸡,汤清香而浓稠,味道鲜甜,并没有多少榴莲味,大家都吃得非常过瘾,就连不爱吃榴莲的刘浩洋也喝了两碗汤。   钟彦宏吃完后腆着肚子说:“果然是人多才好玩,以后我们大家要多搞搞这样的活动,我负责安排玩的地方,阿海和于老板负责吃喝,怎么样?”   于路看着阿海,阿海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应了一声:“可以。”   于路的心狂跳起来,阿海居然答应了,那他是不回去了?   于冰趴在地上玩他的遥控汽车,小汽车跑到桌子边卡住了,他跪在地上爬过来,捡起他的汽车,然后瞟见了于路的脚,大声惊叫起来:“阿伯,你的脚出血了!”   阿海猛地坐起来,低头一看,发现于路的左脚上全都是一条条红色的勒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防鲨网勒的?”   于路低头看了一眼:“好像是的。不要紧,没破皮,过两天就消了。”   阿海抓着他的胳膊:“走,上药去。”   于路说:“算了吧,没什么要紧的,不很疼。”   阿海不由分说:“走!”   于南和刘浩洋都说:“去吧,上点药。”   最后于路还是被阿海拉到房间去上药了。阿海坐在地板上,将于路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放着,细心地给他上药:“你明天陪我去g市。”   于路愣了一下:“啊?”   阿海板着脸说:“去看看我爷爷。”   于路盯着阿海:“你果然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阿海抬头看着于路的眼睛:“你去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于路开口说:“去。”      第50章 第五十章 见家长      阿海低下头,继续给于路上药。于路伸出手,放在阿海的头顶上,用手指轻推他的头发:“你不打算跟我说吗?”   阿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阿海叹气:“有一阵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海说:“你会不会让我回去?”   如果是以前,于路肯定会说“会”,从哪里来的,自然要回哪里去,不要让家里人担心,但是现在,他却不这样想了:“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阿海低着头说:“我不想回,那个家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于路说:“不是还有你的亲人吗?”   阿海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我爷爷奶奶把我抚养长大。奶奶已经不在了,我爷爷,他对我从来没有满意过,他应该不想见到我。”   于路有些难以置信,阿海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会让祖孙俩有这么大的仇隙,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管怎样,他是抚养你长大的亲人,你至少该做到不让他为你担心。”   阿海说:“我明天先回去看看,听说他快不行了。”   “对,这是我们做儿孙最起码的义务。”于路拍拍他的肩。   阿海说:“你明天陪我去,看过就回来。”   “好。”于路点头,然后说,“都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阿海抬头看着于路的眼睛:“海轩。”   于路笑起来:“你说我是不是料事如神,随便起个名字,居然还跟你的本名有关。以后我叫你阿海,还是阿轩?”   阿海说:“随你。”   “那我还是叫你阿海吧,习惯了。”   “嗯。”   这天下午,钟彦宏租到了一条游轮,大家乘船出去海钓、潜水,并且准备在船上烧烤。于路不是第一次坐船,却是第一次坐游轮,难怪有钱人喜欢买游轮,简直是太享受太舒服了。游轮停在海面上,大家潜水的潜水,游泳的游泳,钓鱼的钓鱼。于路的脚受伤了,不能下海水,只能带着于冰在船尾钓鱼,其余的人都下海去了。   对钓鱼爱好者来说,海钓是一种很好的钓鱼体验,因为海鱼凶猛,见饵即咬,很容易获得收获,不过这也对垂钓者有很高的要求,技术要过硬,在烈日下久坐,体力也要过关,否则哪有精力跟海鱼斗智斗勇。   于路自小在海边长大,从小就喜欢钓鱼,技术自然没话说,所以这天下午,他收获了不少石斑、带鱼和海鲫鱼,把于冰欢喜得哇哇直叫唤。   于路将一条肥大的石斑鱼甩上甲板,于冰扑上去捉鱼,摔得满头满脸都是海水,于路说:“不要用手捉,拿网兜捞。”这孩子每次看见有鱼上钩,就兴奋得直接扑上去,总是忘记用网兜。   左侧船边响起哗啦一声大响,穿着潜水服的人从水里上来了,摘下头罩,露出海轩的脸:“钓了多少,够晚上吃吗?”   于路白他一眼:“你能吃了算你有本事。”   于冰用网兜兜起那条两斤多重的石斑:“阿海叔叔,快看,好大!阿伯钓的。”   于路收了钓竿:“不钓了,够吃了。”   海轩将身上的潜水装备卸下来,潜水服脱掉,露出精干的身材:“水下面很漂亮,你应该去看看。”   “真的?那我下去试试。”于路说。   海轩看着他:“哦,我就那么随意一说。你没有考潜水执照,还是别下去了。”   于路翻了个白眼:“不让下还撩骚,滚一边去。鱼我钓上来了,怎么吃我不管,海大厨,看你的了。”   海轩说:“我来吧,晚上不是吃烧烤么,那就烤鱼,再弄两条做刺身。”   太阳开始西垂,在海里潜水游泳的几个家伙都上来了,玩了一下午,一个个都精疲力竭,全都躺在甲板上喘气挺尸。天上的云聚合起来了,天空变成了柔和的蓝,云依旧那么白那么软,在夕阳下似乎还镀上了一层亮眼的荧光,简直是太美丽了。   刘浩洋伸长了腿,去踢躺在自己脚头的钟彦宏:“去帮我拿杯饮料来。”   钟彦宏一听刘浩洋的召唤,一骨碌爬了起来:“得令,我马上就去”   躺在一旁的于南嘿嘿笑:“浩哥,钟老板好听你的话。”   “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优点了。”刘浩洋撇嘴。   于南说:“我觉得不会啊,他懂的好多,也很会玩。我觉得钟老板人挺好的。”   刘浩洋将头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想起自己认识钟彦宏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软磨硬泡了这么长时间,把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都攻陷了下来,真是用心良苦,自己要不要松松口,给他点甜头尝尝?这么想着,钟彦宏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上方,他手里端着两个杯子:“鲜榨的荔枝汁和芒果汁,你想喝哪个?”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谁的馊主意,又不是没牙的老头和小孩,吃个水果还要榨成果汁。”   钟彦宏说:“阿海在给阿冰弄果汁,我让他帮我榨的。”   刘浩洋坐起来,看了一下两个杯子:“芒果给我。”   钟彦宏说:“荔枝是冰过的,这个给你吧,喝着舒服。我喝芒果汁。”   刘浩洋接过荔枝汁,喝了一口,冰凉爽口,确实舒服。他瞥了一眼钟彦宏,对方正在看他,钟彦宏蹭过来一点:“小刘警官有什么指示?”   刘浩洋扭头看一眼于南,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船舱去了,真是太识相了,他问钟彦宏:“你烦不烦?”   钟彦宏愣住了,刚才的气氛明明还不错,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刘浩洋知道他误会了,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你天天围着我转,你就没觉得烦?”   钟彦宏眨巴了一下眼,然后笑起来:“不烦,不烦。我喜欢。”   刘浩洋仰头望天:“你心里肯定想过,等我从了你,你每天要把我揍三遍。”   钟彦宏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过,等你从了我,我每天要把你压着做三遍。”   刘浩洋手肘一抬,撞在了他的下巴上,钟彦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这是谋杀亲夫。”   刘浩洋目露凶光:“敢再胡说,就消灭你!”   钟彦宏揉着下巴,眼睛里全是笑意,今天太阳打西边出了,刘浩洋居然关心起他的感受了,离拿下小警官的心不远了吧。   天黑的时候,船上灯火通明,甲板上摆上了烧烤架和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材和熟食,于路在烧烤架前忙活,海轩则忙着片鱼生调酱料。   饥肠辘辘的几个人围着小圆桌,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大厨的身影,嗷嗷待哺。海轩将切好的鱼生端上桌:“阿冰少吃一点,一会儿你阿伯给你烤鸡翅膀。”   钟彦宏和刘浩洋看着鱼生:“石斑鱼也能吃鱼生?”   “尝尝就知道了。”海轩将调料端上来。   钟彦宏用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沾了点芥末,放进嘴里,居然甜脆无比:“这真是石斑鱼?比三文鱼也不差啊。”   “两种鱼的口感不一样。同一种鱼不同部位的口感也不一样,比如石斑鱼,鱼柳部分比较脆,鱼腩部分则比较滑嫩。”海轩介绍说。   于路端着烤好的石斑鱼上来:“今天晚上主打是鱼,鱼生、烤鱼、清蒸还有鱼汤。”   海轩将另一条腌好的石斑鱼放在锡箔纸里裹好,放在烧烤架上。于路叫他:“阿海,你过来一下。”   海轩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桌边,于路递给他一杯啤酒:“今天我跟大家郑重介绍一下,阿海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他本名叫做海轩。你们依然可以叫他阿海,也可以叫他阿轩。”   钟彦宏“靠”了一声:“这么大的事,怎么才说?”   刘浩洋说:“阿路你真不是神仙?随便给他起个名字居然还跟本名有关系。”   于南说:“海哥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海轩说:“有两个月了。”   刘浩洋说:“够久了啊,居然一直都不说,装了这么久,不厚道!”   海轩举着酒杯:“承蒙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敬大家一杯,以后还请继续照顾。”   刘浩洋挑眉:“你不打算走了?”   “于路愿意继续收留我。”海轩笑看着于路。   钟彦宏笑得贼兮兮的:“你家里不会有什么老婆、未婚妻、女朋友、男朋友之类的需要我们这些兄弟帮着来肃清的吧?”   于路脸上有些发热,这个问题正是他一直都想问而没问出口的。   海轩看一眼于路:“当然没有。”   刘浩洋说:“那就留下来吧,阿路没意见,我们也就没意见。”   于南说:“我哥没意见,我也不反对。”   于冰不知道大家说什么,凑热闹大声嚷嚷:“我也没意见!”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于路说:“你们先吃,我去给大家烤吃的。”   海轩用一个盘子装了点吃的,送到烧烤架边,用筷子夹了一点,送到于路嘴边:“吃点东西。”   于路回头偷瞄一眼那边的人,大家都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说什么,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赶紧张嘴吃了:“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我来,你先吃,鱼生要趁新鲜。”海轩将盘子塞到他手里,接过他手里的活。   于路想着阿海家里没有那些扯不清关系的人,心情就格外好,吃在嘴里的东西也觉得格外美味。他一边吃一边偷瞄海轩,觉得男人抿着唇认真忙碌的样子格外性感,便夹了一块鱼生送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海轩张嘴接了,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   于路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他放下吃光的盘子:“其实,前几天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了。”   海轩挑眉:“怎么知道的?”   “就是比赛那天,赵老师认错了你,说你跟一个人很像,后来我跟梅老板打听了一下,她说海极鲜的老板跟你很像。我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海极鲜的老板真的跟你长得好像,我觉得那应该是你的家人。”于路一边忙一边说。   海轩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于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没做好思想准备,还没来得及说,你姑姑就找你来了。”   海轩“哦”了一声:“不说是对的,因为我也不想提起以前的事。”   于路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那个家给他的感觉那么不好吗?“对了,你是怎么受伤失忆的,又怎么到了我们岛上的?”   海轩过了许久才说:“这事能不提吗?”   于路猜到可能是非常不好的记忆,便说:“不想说就算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吃得很高兴,也喝得很开心。吃饱喝足之后,大家按照原计划,回到岸上,搭起帐篷在海滩上露营。因为游轮不够大,稳定性不太好,夜晚海风大,船会摇晃,睡得不安稳。   一共搭了三顶双人帐篷,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什么原因,刘浩洋破天荒答应和钟彦宏住一顶帐篷,把钟彦宏兴奋得快要叫破天了。   于南非常体贴地带着于冰睡一顶帐篷,剩下于路只能和海轩同住一顶。这真是个奇妙而美好的夜晚,海风从海面而来,吹得岸边的防风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海滩,如大海的呢喃,将人们送入睡眠之中。   双人帐篷对两个高大的男人来说并不宽敞,于路和海轩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身体相贴,呼吸交缠,似乎连对方的心跳都能听得见。   如此良辰美景,两个人自然不会放过亲密的机会,这算是两个人开诚布公后第一次睡在一起,对于路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一次亲密互动。黑暗中,炽烈的热情令帐篷都禁不住颤抖起来,两人舒服地叹息着,唇齿依偎,舍不得放开对方。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国骂:“我操你xx,钟彦宏!你想死是不是?滚出去!”   于路和阿海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再听,那边似乎又安静下去了。于路忍不住骂了一句:“他们搞什么鬼,我弟和阿冰还在呢。”   海轩堵住于路的唇,狠狠亲了一口:“少管那么多。阿冰睡着了不知道,阿南已经成年了,算是上教育课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话。”于路忍不住笑骂。   海轩伸出手,捏住了于路的命根子,于路笑不出来了,海轩堵住他的唇,以防声音溢漏出来,这才开始手上的动作。   第二天一大早,海轩和于路从海滨别墅出发,开车前往g市,于南和于冰让钟彦宏和刘浩洋带回去。至于店里,依旧交给店里的师傅们负责,事情顺利的话,当天晚上他们就能回来。于路也想过,就算是海轩暂时回不来,他也可以提前回来。   一路上,于路问海轩:“我们要不要给你爷爷带点什么?”   海轩眼睛望着路前方,认真开车:“不用,到了再说。”   于路又问:“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很严肃?”   海轩说:“他已经中风偏瘫了,行动不便,也威风不起来了。”   “啊?是你离开之后病的?”于路的心提了起来。   “不是,我在家的时候就病了。”海轩淡淡地说。   于路松了口气,不然他还真会觉得愧疚。“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海轩说:“姑姑你见过了。还有一个,是我的,呃,小叔。”   “就是海极鲜的总裁海哲吗?”于路问。   海轩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些人你都不用理,我们看完我爷爷就走。”   于路点头:“哦。”看样子还真有豪门恩怨。   g市离得并不近,从他们那儿去g市,全程高速,一大早出发,也是到了中午才到。下了高速路,海轩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结果这时海轩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挂掉,继续开车。电话又响,于路说:“你要不接了吧。”   海轩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拿出手机接通,不耐烦地“喂”了一声,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海轩语气不太好地说:“行了,我已经到了,自己会去。……不用,我自己去。”说完把电话给挂掉了。   于路看着他,海轩说:“去吃饭。”   于路不知道那电话是谁打来的,估计多半都是他姑姑打的,他试着说:“要不先去看你爷爷,然后再吃饭?”   海轩说:“我怕看了之后气得没胃口吃了,还是先吃。”   海轩直接将车子开到了一家粤菜馆门口,推门下车,于路说:“不去海极鲜吗?”   海轩冷笑一声:“都说了跟我没关系了,不给他赚钱。”   于路无奈地笑着摇了下头:“那行吧。其实我是想尝尝海极鲜的口味,看跟你做的差别大不大。”   “海极鲜的大厨基本上都是我爷爷的徒弟,口味与我的有些相似,但是不及我。”海轩说。   “你的厨艺是跟你爷爷学的?”   “嗯。”   于路起了好奇心:“你和你爷爷的厨艺谁的更高明?”   “我。”海轩答得理所当然。   “那他一定以你为豪。”于路笑着说。   海轩淡淡说:“没有,他对我不满意。”   于路觉得匪夷所思,像海轩这样的徒弟,应该是青出于蓝,哪个师父会不高兴呢:“为什么?”   “我除了做菜,别的都不管。他恨铁不成钢。”海轩倒是很坦诚。   于路知道阿海只是不管,不是不会,他们的海霸王能开起来,都是他促成的,很多事都是他拿的主意。   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入座,点菜吃饭,于路注意到g市的消费水准比他们那边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比如一条一斤多重的清蒸石斑,他们卖六十八块一条,这里就要卖一百二十八一条,贵了差不多一半,而石斑鱼的原料价格应该是在二十多块一斤,g市再贵,多十块一斤也是撑死了。   于路小声地跟海轩说出自己的感慨,海轩说:“以后咱们也到g市来开店,这边有钱人多,好赚。”   于路不由得笑了,他没把这话当真,这边虽然人多,但是竞争也大,而且成本也高,关键是离家太远了,要是跑到这边来,哪里顾得上家那边。   这边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海轩跟他说这边厨房的运作模式,一位师傅最多负责十个餐位,这样速度就起来了:“这边的生活节奏比我们那边快得多,大家都不耐烦等,所以速度一定要保证,没几个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吃饭上。”   于路点头:“所以成本就高了,菜价也就贵了?”   海轩点头:“对。”   这家的菜做得还可以,但是于路觉得比起他们海霸王来说,还是存在不少差距,于路笑着说:“我发现吃了你做的菜,别人做的菜都入不了口了,起点太高了。”   “我以后专门给你做菜。”海轩没有抬头,仿佛这话就是很寻常的话一样。   于路听在耳中,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好呀。”   吃完饭,海轩开车直奔医院,到了医院门口,于路说:“我们不买点什么吗?”空手去探病总不太好吧。   海轩说:“他已经不能进食了,只能输液。而且又花粉过敏,还是不用买了。”   于路和海轩刚进住院部大门,就看见有人迎了上来,于路认出来,是上次跟着海轩姑姑一起出现的那个年轻男人,他看见海轩:“外公住在9楼。”好像没有看见于路一样。   于路本来想跟对方打招呼的,见对方如此,便不出声了,海轩也不给他们介绍,只是跟着对方往电梯口走去。   年轻男人又说:“小舅也来了,刚到不久。”   海轩的脚步一顿,跟在他后面的于路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头撞在了他的背上,他抬头,看见海轩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年轻男人进了电梯,回头,发现海轩没跟上来,说:“快点啊,电梯来了。”   海轩这才迈动脚步,走进了电梯。于路心里嘀咕:这个小舅是谁?   电梯格外顺利,除了他们仨就没有别人,中途也没有人上来,直接就到了9楼。年轻男人说:“到了。”   于路跟着出来,却发现海轩站在里面没动,他拉了他一把:“阿海,走啊。”   海轩回过神来,走出电梯,于路察觉到他脸色有些不太好,小声地问:“怎么了?”   海轩说:“没事。”   年轻男人已经推开了一间病房门:“外公,妈,阿轩回来了。”   海轩在门口顿了一下,还是抬步进去了,于路跟在后面,观察了一下,是个宽敞的单人病房,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老人插着呼吸管,手臂上打着点滴。海轩的姑姑也在,见他们进来,便起了身:“阿轩回来了?”   床边坐着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眼神犀利地朝海轩和于路看过来,沉声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于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在网上看到的那个海哲,他的模样跟海轩有五分相似,五官比海轩柔和,本人比照片看着还要年轻,估计三十五岁左右,个子倒比想象的矮了一点,大概175左右。   海轩没有看他,直接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人,干巴巴地叫了一声:“爷爷!”   床上的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转了一下眼珠子,看见海轩,过了许久,嘴巴动了动:“你还没死?”声音非常虚弱,口齿也不十分清楚。   于路怎么也没想到,祖孙这么久没见面,第一句居然是这个,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海轩。只听见海轩干巴巴地说:“没有,活得好好的。”   老人又说:“没死你死哪里去了?”   于路听见这话,松了口气,老人不是在咒海轩,应该只是在责怪他没有消息。   海轩说:“忘记回家的路了。”   老人闭上眼睛:“正好,回来给我送终。”   海轩说:“送什么终,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老人不再说话。   海轩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老人睁开眼:“等我死了再走。”   “死个屁,好好活着!”海轩的声音大了起来。   “要死,省得受你们的折磨。”老人固执地说。   “我还没折磨够你,别想死!”海轩说。   于路听着这对祖孙的对话,有点哭笑不得,他能感觉到海轩明明是舍不得祖父,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老人说:“坐!”   海轩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我晚点就回去了,还开着店。”   “什么店?”老人问。   海轩说:“饭店,叫海霸王,以后要在每一家海极鲜对门开一家。抢光你们的生意。”   老人的眼中有了笑意:“那你就试试。”   海轩说:“等着瞧吧!你活得久一点,会看到的。”   老人说:“好。”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旧恩怨      海轩回过头,向他站在后面的于路招了招手,于路走过去。海轩拉过于路对老人说:“爷爷,这个是我现在的合伙人,于路。海霸王就是我和他一起开的,他出钱,我出技术。”   于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海轩,其实这个店,从头到尾几乎都是海轩操办起来的,钱是他挣的,技术也是他的,连主意都是他拿的。   老人将眼珠子转到于路身上:“鱼露这个名字我喜欢。”   于路冲老人弯下腰:“老爷子您好!”   老人眨了一下眼,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把视线转回到海轩身上:“我没几天活了,你跟袁家丫头的婚事能在我死前定下来吗?”   海轩脸色不太好看了:“你就别耽误人家女孩子了,我早就说过了,我只喜欢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路发现海轩说完这话之后,老人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鼻孔也张大了,嘴唇颤抖着,话也说不出来了,看样子被刺激得不轻。   姑姑海贝赶紧喝止海轩:“阿轩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你不能顺着你爷爷让他高兴点?”   海轩看也不看他姑:“我回来,并不是为了讨他欢心的。我说的是实话,像我这样的人,跟女人结婚只能像我爸那样祸害女人,我这辈子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于路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听到了太多的秘密,海轩他爸是怎么回事,他家里果然是给他安排了婚事的,这点让他不能不在意,不过海轩的态度很明确,他自己并没有同意。   老爷子终于平复下来了:“你这个畜生!我还是早点死了算了,活着也要被你气死。”   海轩垂着眼帘:“对不起,我做不了孝子贤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老爷子大声说:“滚,出去!”   海轩并没有放低姿态认错求饶,站起来:“你好好养着吧,不用为我生气,本来也从没给过你希望,现在更不用期望了。”   海轩说着起身走了出去,于路见他走了,自然跟着走了。一直安静不出声的海哲终于开口了:“阿轩,你去哪里?”   海轩头也不回:“回家。”   海贝出声叫他:“阿轩你等等!”   海轩并没有停留,也没有真的走,他去找医生了解海老爷子的病情,对方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器官衰竭,算是自然规律,拖不了多长时间。海轩问具体是多久,医生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个礼拜,这个要看老人的求生欲。   海轩跟医生谈完话,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望着地面发愣。于路安静地陪他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阿海终于说话了:“他从小就对我要求很严苛,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别的小朋友玩家家酒,我就已经开始拿着刀铲动真格的了,别人在尽情享受假期的时候,我在研究各种食物的特性。他不懂得赏识教育,从来只会打击教育,每一件事都要求尽善尽美,所以我有一度特别讨厌做菜,特别恨他,恨他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到我身上。”   于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膝盖:“也正是因为他的严格,所以你才有了今天。”   “然而我到今天都没有感激过他。”海轩叹了口气。   于路非常认真地说:“我必须要感谢他,感谢他培养你,让我摆脱了困境。”   海轩说:“我们走吧,都已经看过了,该回去了,现在赶回去,半夜之前能到家。”   “你不留下来多陪陪他吗?医生说他余日无多。”虽然海轩和他爷爷看起来合不来,其实他们两个应该是彼此牵挂的吧,老爷子哪天走都不知道,阿海这个时候离开,以后会一辈子遗憾。   “已经看过了,也有专人照顾,用不上我。”海轩说着起身。   但是于路知道,老爷子虽然跟海轩看着不对付,其实还是很高兴海轩能回来的。这对祖孙都不善于表达感情,明明是互相关爱,说话却能噎死人。他无奈地跟着海轩起来。“我觉得你应该留下来陪他。”   阿海站住,回头看着于路:“你不需要我了?”   于路睁大眼看着他:“哪有?”   这时海轩姑姑海贝匆匆忙忙跑来:“阿轩,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不到人,手机也打不通。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海轩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没电了。”   海贝看着他的手机,皱起眉头:“你怎么用那样一个手机,没钱买吗?”   海轩的手机还是和于路一起去买的那款华为机,因为没坏,就一直都没换:“我自己赚钱买的,挺好用的。”   海贝说:“让阿杰陪你去买个苹果,我给他打电话。”说完掏出自己的苹果6plus开始打电话。   海轩皱眉:“不用了,能用就行。”   海贝已经打完电话了,告诉她儿子他们在什么地方。   海轩说:“姑姑,我要走了。”   海贝看着他:“去哪里?”   海轩说:“回家。走吧,于路。”   海贝拉住他:“回哪个家?”   海轩说:“爷爷我也看过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真不行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我会回来参加葬礼的。”   海轩要走,海贝不松手:“你就这么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爷子指不定哪天就走了,你都不问问家产怎么分?”   “那些跟我没有关系了,他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海轩说。   海贝大声说:“你不想要家产,那你回来干什么?”   海轩皱眉:“我回来看看我爷爷,不是你说他快不行了吗?”   海贝的儿子陈希杰这时也跑了过来:“妈,我来了,是不是要陪阿轩去买手机?”   海轩不耐烦地说:“不用,我有手机,还买什么,就算是要买,也用不着你们接济,我还没穷到那个份上。”   海贝冷哼了一声:“你有钱,你有骨气,你大方,几个亿的家产就拱手相让给了别人,你以为人家会说你大度吗?人家只会骂你是个傻子!”说到后来,海贝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海轩说:“那是爷爷的东西,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没有他的荫庇,我照样也能活得好好的。”   海贝愤怒地点着头:“好,你有能力!把几个亿的家产拱手相送给一个私生子,我海家没有你这样的孝子贤孙!我真替我妈不值,她辛辛苦苦拉扯你那么多年,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让伤害她最深的人抢走原本属于她儿子的一切!你滚吧,滚!”   海轩说:“姑姑你何必这样,就算是爷爷把钱给了我,那也不是你的。你要做的,难道不是去争取你自己的部分?而不是让我去争夺家产。”   海贝胸脯剧烈起伏:“我宁愿钱都是你的,也不能便宜海哲那个畜生。你不知道这半年里,他都干了些什么,他把我们一家子全都赶了出去,好像我们吃的全都是他的饭似的,他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私生子,老娘才是正儿八经姓海的!”   海轩有些不置信地说:“他不会平白无故炒人吧?”   海贝顿时气急败坏,大声嚷嚷:“你的意思是我活该了?有你这么帮着外人说话的吗?我才是你亲姑妈!他把你逼到连家都回不了,你还护着他,海轩你的血性呢?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念着旧情分,他却把你当傻子一样耍着玩!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行了,我都说了,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钱我自己会挣,你觉得不甘心,那你自己去求爷爷。”海轩扭过头去,根本不想搭理这不可理喻的姑妈。   于路一直安静地听着,发现这真是豪门恩怨,全都是为了利益在闹腾。海轩家里居然有几个亿的资产,真是有钱。   一直安静不说话的陈希杰开口说:“阿轩,外公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他还是很喜欢你回来的,你会留下来吧?”   于路也说:“阿海,你留下来陪陪你爷爷吧。”   海轩看了一眼于路:“再说吧。于路,我们出去走走。”跟姑妈在一起,真的是令人觉得憋闷不已。   于路跟着海轩下了楼,海轩一直都不说话,于路发现他黑色t恤背上全都湿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烦的。他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个茶馆,吹着冷风,海轩才慢慢放松下来:“不是我不去争家产,我爷爷说了,只有我结婚,才能够有继承权。但我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结婚?”   于路说:“不要紧,就算是有几个亿,人一天也只能吃三餐饭,睡一张床。咱们不缺钱花,没有那几个亿,也许会过得更快乐一些。”   海轩说:“其实我也不差钱,我奶奶给我留了百分之三十海极鲜的股份,每年分红都有上千万。”   于路吃惊得张圆了嘴:“土豪!”   “不过要等我三十岁才能支配。”海轩说。   于路想起一件事:“你今年多大?”   海轩说:“二十八。”   于路说:“还有两年就能支配了。”   “所以那之前,还是要靠你养着我。”海轩朝于路挑了一下眉。   于路笑着没说话,谁养谁还有二说呢,要说起来,他们都是被海轩养活的。他说:“已经三点半了,我该回去了,你要不在这里待几天?”   海轩捏紧了茶杯:“我不想一个人在这边。”   于路说:“但是我们已经两天没去店里了,时间再长一点,我怕店里会出乱子,所以我先回去看店,你这边确定好没事了,然后再回来?”   海轩定定地看着于路不说话,于路头一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不确定来,知道他想留下来,于路笑了起来:“你会回来的吧?”   海轩放下茶杯,挑眉:“当然,不然我能去哪里?”   于路说:“那好,我先回去等你。”   海轩犹豫了许久,拿出车钥匙给他:“自己开车小心点,不要太着急,安全至上。”   于路还从没开过长途车,不知道自己摸黑能不能找得到家门,好在车上有导航仪,他用过的,应该不怕。他掏出钱包,拿出银行卡递给海轩:“出门在外,拿点钱在身上比较放心。密码是你的生日,哦,不对,应该不是你的生日了。你具体哪天过生日?”   海轩说:“7月27日。”   于路说:“呀,还有一个多月就过生日了,到时候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好。”海轩说。   于路说:“对了,你的手机要不去换一个吧,用华为感觉太寒碜了,买个苹果吧。”   海轩无所谓地说:“我就是一厨师,买苹果浪费钱,华为我用着挺好。”   于路笑着说:“希望老爷子能早点好起来,你能早点回家。”虽然在来的时候于路就做好心理准备了,阿海这次来,极有可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去,但是真要分别,于路心里还是非常难受不舍,他们自认识以来,好像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海轩说:“我送你。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嗯,我用gps导航就好了。”于路说。   海轩看着于路:“要不你别开车了,坐车回去,安全一些,车子我过几天开回来。”   于路说:“也好。”他还真担心路太远了,他会走错路,耽误时间。   海轩说:“那我送你去车站坐车。”   海轩将于路送到了长途车站,叮嘱又叮嘱,这才下去。于路看着海轩的身影,还没分别,就已不舍。车子快要启动的时候,于路发现海轩又跑上车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子吃的喝的:“路上带着吃。”   于路抱着海轩给他的袋子,点头:“好,我知道了。要开车了,你下去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你到了之后打车回去,要不就叫钟老板去接你。到时候我跟他打电话。”海轩变身为话唠,事无巨细,全都考虑到了。   于路笑起来:“行了,我自己会安排,你下去吧。要照顾好自己,少跟你爷爷斗气,让老人开心点。”   海轩凑近他耳朵边:“他要是让我结婚呢?”   于路瞪他:“这个坚决不行,别的可以考虑。”   海轩看着于路发急的样子,很想亲他一下,不过周围都是乘客,他还是忍住了,呵呵笑了一声:“好了,路上注意安全,有问题打我电话。”   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海轩目送于路的长途车离开,准备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他上车,将正在充电的手机开机,刚开机手机就响了起来,海轩拿起来一看,将手机扔在一旁,那个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以为已经忘记了,然而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不多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海轩依旧没有接,任它催命一般地响。最后终于还是断了,不多久又响了起来,这回进来的是那个人的短信,海轩拿起来瞟了一眼,上面写着:“你回去了吗?爷爷找你。”   海轩将手机放回去,开着车找到一个如家酒店,进去开了个房间,将手机插在床头继续充电。想了想,还是回了个信息:“晚点过去。”那边没有再回电话和信息过来。海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圆形灯,没想到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会让他觉得如此陌生,完全没有归属感,他想念和于路一起生活的小县城了,很美丽,很闲适,最主要的,是心安。   海轩给于路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安顿好了,住在如家酒店。于路回了个“好”字,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住。   海轩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然而根本睡不着。他开始将思路拉回到半年前,刚开始到珠屿岛的时候,认识了紧张兮兮、唠唠叨叨的于路……慢慢地就睡着了,一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来,海轩睁开眼,拿过手机一看,是表弟陈希杰打来的,他接起来,那边焦急地问:“你回去了吗?”   海轩说:“没有。怎么了?”   陈希杰说:“外公在抢救,你赶紧来医院。”   海轩猛地坐了起来:“我就来!”   海轩出了门,发现天已经黑了,等他赶到医院,老爷子已经回到病房了,他戴着氧气罩,脸上神色平静,已经睡着了。病房里一屋子的人,海贝海哲陈希杰都在,陈希杰的父亲陈三元也在,另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海轩刚开始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她开口说话:“爸爸不会有事吧?刚才吓死我了。”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海轩扭头一看,海哲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套装裙的女人,他认识这个女的,是海哲的秘书,叫刘茵茵。   刘茵茵发现海轩注意到她了,冲他打了声招呼:“海轩,你回来了。”   海轩瞟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以前一直都是叫他海总监,现在都直呼他的名字了,看样子跟海哲的关系突飞猛进。   海贝在一旁凉凉地说:“阿轩,你恐怕还不知道,刘女士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小婶子了。”   海哲紧紧盯着海轩的脸,观察他的表情,但是海轩淡淡地“哦”了一声:“我爷爷他没事吧?”   海贝拿着手绢印了一下眼角:“谁知道呢,这次是挺过去了,下次又能不能挺过去。”   海轩问:“晚上有人在这里守夜吗?”   “有护工陪夜。”陈三元说。   海轩说:“我今晚上想留下来陪他。”   刘茵茵说:“不用辛苦你,护工经验非常丰富,比家属更合适。”   海轩不理他们,只是看着床上的老人:“我难得回来,陪一下他就当尽孝了。”   海贝非常赞同海轩陪床:“难得你这孩子这么有孝心,今晚就你陪爷爷吧,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叫阿杰留下来和你一起守夜。”   “不用了,这里也没多余的空床,我一个人就够了。”海轩淡淡地说。   护士过来查房:“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请家属离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海轩没有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海哲发来的信息:“辛苦你了,注意休息。”   海轩将信息给删了。不一会儿,手机短信又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起来一看,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于路发过来的信息:“我刚过了s市,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你吃饭了没有?”   海轩回信息:“睡到现在才起来,现在在医院陪我爷爷,忘记吃饭了。”   “那得赶紧去吃饭,不要饿肚子!”   海轩回他:“遵命,马上就去。”   海轩看一眼睡得安稳的老爷子,拿上手机出去,已经八点多了,从中午一点吃过饭到现在还没进过食,实在有点饿了,去下面买点吃,免得让于路担心。   海轩下了楼,刚出住院部大门,就碰上海哲迎面走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张嘴叫住他:“阿轩。”   海轩皱眉看着对方,海哲匆匆走过来,提高手里的东西:“你肯定还没吃东西,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海轩淡淡地说:“不用了,我正要出去吃。”   “我买的是你最爱吃的脆皮鸭。”海哲说。   海轩微皱眉头,自己最爱吃脆皮鸭吗?好像这么长时间不吃,也从不想念,便说:“我现在爱吃蚝烙了,不吃脆皮鸭。”说完绕过海哲往外走。   海哲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阿轩,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是你爷爷的病你也看到了,我是不得已才那样,你以为我好受吗?”   海轩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手:“放开!”   “我知道你恨我,这是我应得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得起你,属于你的都会还给你。”海哲坚定地说。   海轩站住了,转身面对海哲,住院部里照射出来的灯光正好落在海哲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淡的缘故,这个男人的脸也暗淡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当初光彩照人的吸引力:“小叔,我想你搞错了,我现在不恨任何人,相反,我要感激你,因为你,我才有了现在的生活,遇到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海哲一听这话哈哈笑起来:“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想当初我还是你最重要的人呢,这么快就能把我丢开,也说明他也并非是不可替代的。”   海轩冷笑:“至少现在你已经被替代了。”说完转身就走,真是在这人身边多待一秒钟都觉得烦躁。   海哲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海轩,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飞走了,我迟早要折断你那双翅膀,你还得老老实实回到我身边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过去      因为遇到海哲,海轩的食欲也完全被破坏了,他随便买了点吃的,胡乱填了一下肚子,然后回到病房里。护工见他回来,交代了一下护理病人的注意事项,就走了,留下海轩一个人在病房里。   海轩坐在陪护的床上,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祖父,听着心电监测器有规律地响着,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如今已经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仅剩下一点生命之火在风中摇曳着,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面对这样的祖父,阿海也怨恨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很可怜。   老爷子已经八十三岁了,上次中风是他离家之前,原因是知道他喜欢男人,逼着他跟袁家的女孩订婚,他不愿意,老爷子气急败坏,用拐杖狠抽了他一顿,然后自己也突发脑溢血病倒了。   知道他喜欢男人的只有海哲,虽然他从情感上不能接受他背叛自己的事实,但残酷的现实让他对这个男人失望之极,这个亦父亦兄亦师亦友般的男人,曾在他苍白无力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扮演过谁也无法替代的角色,是他最信任的人,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路人。   他还记得爷爷领他回家时的情景,那天他穿着白衬衫、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鞋边有些发黄的旧鞋子,但是刷得很干净,那时候他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看起来有些腼腆。爷爷说,这是他朋友的儿子,父母都不在了,他收了做入室弟子,也是给海轩找的家庭教师。   海轩当时非常不屑,自己还用请家庭教师吗?那时海哲不叫海哲,叫林哲。林哲很聪明,学习好,脾气好,会玩,很谦卑,最重要的是,他很细心,很会揣摩人心,懂得投人所好。   海轩在厨艺上的天赋出类拔萃,但是他并不自知,因为爷爷很少夸他。林哲则相反,他的厨艺天赋一塌糊涂,学了三个月,才勉强不把菜烧坏。林哲自己并不觉得沮丧,他说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便放弃了在厨艺上的钻研。   海轩觉得这样的林哲非常了不起,有想法和主见,他对林哲,就有点像雄性动物中年幼雄性对年长雄性的敬佩和爱戴。   海轩是在林哲的鼓励下才渐渐找回了自信,虽然奶奶也经常夸他说他做的菜好吃,但他觉得奶奶那是偏袒他,她的话并不一定公正。林哲是个外人,他的夸奖和认可让海轩觉得可信。渐渐地,海轩养成了每学会一道菜就请林哲尝尝的习惯,也逐渐把他当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和师长,成了林哲的忠实小跟班。   海轩从小就有一个对手,是他爷爷的老友袁伟雄的孙子袁正凯,袁正凯与海轩同龄,比他小两个月。袁家也是开饭店的,两家本来是世交,来往非常密切,如果不是因为一直以来存在的竞争关系,海轩和袁正凯应该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但是袁老爷子和海老爷子是发小,从小就较着劲儿,比老婆比儿子,比孙子比事业,所以海轩和袁正凯从小也是一对冤家,见面就是比赛。袁正凯这家伙是个典型的处女座人,凡事追求完美,对海轩来说,的确是个相当有力的竞争对手。在海轩十岁之前,他和袁正凯比赛总是输多赢少,十岁之后,也就是林哲进入他的生活之后,海轩如被开了窍一般,厨艺突飞猛进起来,和袁正凯比赛就赢多输少了。不过这也让二人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起来。   海老爷子终于对海轩和颜悦色了些,不过言语上还跟以前差不多,当面很少有夸奖,他的观念里,夸奖容易使人骄傲,骄傲就会使人落后,所以得不断地鞭策才行。只有林哲会夸奖海轩,而且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当奖励。   对于林哲在厨艺上缺乏天赋,海老爷子是颇觉遗憾,但是林哲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观念说服了海老爷子,海老爷子送林哲去上大学,专门学习管理。   海轩那时候不懂爷爷奶奶为什么总是吵架,奶奶不允许他跟林哲走得太近,但是又不说原因。这对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来说,大人这种无理的要求总是会引起适得其反的效果,不让跟他好,偏要和他好。   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奶奶生了一场急病去世了,唯一能给他关怀的人离开了,海轩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时林哲正在国外读书,他写了一封信回来开导海轩,说了他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感受,说他在国外生活的点滴趣事,分享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海轩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像奶奶一样是真正关怀自己的,让他觉得很温暖。从那时起,他们养成了写航空信的习惯。   那时候,青春期的海轩发现到自己的性向不太正常,他对身娇体软的女孩子不感兴趣,倒是更喜欢面容清秀的男孩,这个发现让他很害怕,他偷偷查阅了很多资料,知道了同性恋这类人的存在。海轩知道自己属于异类,少数派,不为世人认同,所以他把这个秘密深深地藏了起来,连无话不谈的林哲也从不透露半个字。   不久,海轩察觉到了父母之死的异常,他们家对他父母的死是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海轩有一次在收拾旧物的时候,翻出一个密封得很严实的生锈的铁盒子,盒子里有一叠旧信和一个旧日记本,信是写给他父亲的,看笔触,不像女性的娟秀,倒是男人的粗犷,海轩看了一下,是别人给他父亲的情书,日记本则是他父亲的。   海轩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书信和日记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他的父亲,也是一个喜欢男人的人。他跟他的一个同学相恋,后来迫于现实压力娶妻生子,那个恋人后来去香港,又辗转到了英国,说起国外环境对同性恋的宽容,也鼓动海轩的父亲出国。看得出来父亲对这个提议非常心动,在日记里表示要离婚出国去。   不过这件事最后显然没有成功,海轩的父母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双双出车祸去世了,据说车上还有他父亲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朋友。当时车祸的情况是,他父亲驾驶的那辆车自己开进了一辆高速行驶的货柜车车轮下,车前座的父母当场毙命,后排的朋友抢救无效死亡。   父母去世的具体细节海轩不得而知,但是他隐约猜到,爷爷奶奶是知道父母去世的具体原因的,因为他们从来不提他父母的事,他的姑姑说起他的父母来是一脸鄙夷,也不让自己的儿子和海轩交往过密。   知道这个秘密的海轩变得十分沮丧绝望,他的叛逆达到了高峰,经常出去花天酒地,和别人飙车斗殴,让祖父非常头痛,打又打不过了,骂又不痛不痒,断了经济来源他也照样能玩转,真是束手无策,就连林哲的电话和航空信都无济于事。   给他当头棒喝的是从小作为对手的袁正凯,自从海轩叛逆之后,就很少和袁正凯比赛。有一回袁正凯跟他正式下战帖,要和他比拼海家的压轴菜霸王鸭。海轩荒废功课已久,霸王鸭根本就没学过,所以不接袁正凯的帖子。   袁正凯就冷嘲热讽,毫不留情面地把他羞辱了一顿。海轩自然不甘受辱,提起拳头来解决问题,没想到看起来瘦小的袁正凯不避不让,迎面而上。海轩比袁正凯高半个头,又加之学过擒拿格斗,却没占到便宜,因为袁正凯从小就师从一位咏春拳师傅学拳,海轩的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   这一顿羞辱让海轩振作了起来,他开始回归厨房,重新开始学做菜。这一架打得海轩的爱情也萌了芽,他开始留意起那个从小就处处跟他作对的对手来。袁正凯长得不算好看,但是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他性格很龟毛,处处都要求完美,也让海轩觉得他很可爱。   为了和袁正凯有更多的接触,海轩勤练自己的厨艺,以引起他的注意。两个对手的友谊就在这无止境的较劲中慢慢深厚起来,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海轩的爱慕与日俱增,却永远也说不出口,因为袁正凯是个直男,他一直都在追求他的班花,还不断地找海轩支招,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终于追到了他的班花,还跟海轩炫耀了许久。   海轩高中毕业这年,林哲终于从国外留学归来,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海老爷子就宣布了他的身份,林哲改名海哲,与海轩一样,是拥有合法继承权的海家人。   其实根本不用特意说明,已经长大的海轩看着海哲那张跟自己五分相似的脸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想起奶奶对海哲的种种不满,觉得终于能够解释得通这件事了。海轩并没有像姑姑海贝那样怒不可遏,他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毕竟出轨的是隔了一辈的爷爷,而不是他父亲,他除了无奈无语,也别无他法。至于家产,因为没缺过钱,海轩从小对钱的概念就不深,爷爷认回了儿子,也不可能会剥夺他这个孙子的继承权,再说还有奶奶给他留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海哲对他依旧不错,应该说,要比出国之前更好了,以前海轩小,两人相处的时候关系不对等,现在他已经成年了,海哲很自然地将他当成成年朋友一样尊重。除去小叔的身份,他们依旧是一对谈得来的朋友。   海哲回国之后,进入了海极鲜工作,因为他的空降和私生子身份,他并不受人尊重。海哲说服海鸿,自己在g市另开了一家分店,要用实力来让人信服他的能力。从店子选址、装修、招人等全都由他亲自操办,最后他还说服了海轩,上他的分店去做厨师长。   有了海轩这个王牌,这家店的营业额比总店都高了三分之一,比其他分店几乎多了一半。海哲一鸣惊人,公司高层其他人再无话可说,他顺利地进入了公司核心阶层。   海轩一边上大学,一边担任分店的厨师长职务,那几年,海哲对海轩的关怀简直是无微不至,连买袜子交话费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而且做得极其自然。虽然海哲说是顺便给他捎带的,海轩有种被当成儿子照顾的感觉,尽管海哲比他只大了七八岁。海轩也察觉到了海哲的小心翼翼,他有些替这个小叔难受,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讨好自己。   海哲在那几年里,迅速巩固了在海极鲜的地位,他几乎赢得了所有高层的认可,谦卑恭敬,会做人,通达事理,有能力,更是让海鸿满意得不得了。长子的猝然去世曾一度让他陷入绝望之中,孙子海轩虽然厨艺资质不错,但是对管理不感兴趣,他越发深刻体会到海哲当初说的那个“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观念,看样子小儿子和孙子两个人一个要成为劳心者,一个要成为劳力者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两个的关系十分融洽,他应该不会看到那种可怕的家族暗斗戏码了。   海轩大学毕业之后,海哲推荐他进海极鲜做了厨师总监,这个职务原本是海鸿老爷子的,如今儿孙都出来了,他则可以歇一歇了。尽管如此,海轩还是坚持在海哲最先开的那家分店里兼任厨师长的职务,同时还带了几个徒弟,他觉得厨师如果不做菜,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厨师。他自己还年轻,很多东西都需要学,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很多经验需要在实践中总结,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止步不前,袁正凯就要超过他了,他不能让自己和他拉开太大的差距。   随着年岁的增大,海轩的烦恼也越来越明显,袁正凯快要结婚了,爷爷也在催他找女朋友结婚,他还想在他百年之前抱上重孙子。海轩有了父母婚姻的阴影,发誓不会结婚,但是世人不会管你那么多,你年纪到了,就该谈恋爱结婚,这是人之常情,也是自然规律。   好在海轩还有个挡箭牌,他的小叔比他大那么多,也还没有结婚谈恋爱。海鸿对海哲的婚姻很看得开,从来没有催促过,大概他也觉得,小儿子的身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需要巩固事业来说服世人。   海哲那几年确实非常忙,他忙着在全国各地开分店,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他越能干,就越发显出海家的嫡孙海轩的无能来,大家一谈到海轩,就会感慨,菜是做得真好,但是不会管理啊,要被小叔抢去所有的风头了。   海轩当时并未在意,就如同海哲当初说的那样,术业有专攻,一个酒楼最能安身立命的东西,自然是厨艺,没有厨艺,再大的酒楼也撑不起来。而且相较于做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他更喜欢在厨房里构筑他的世界。   海哲对他的厨艺提升是竭尽全力支持,只要海轩需要的食材,哪怕是再名贵稀少,他都会想办法给他弄来,他说,提升海轩的实力,就是提升海极鲜的软件实力。   海轩一直都保持着和袁正凯比赛的传统,一个月至少有一场比试,慢慢地,这就成了海极鲜和袁氏酒楼的保留节目,两家轮流坐庄,谁要是赢了谁就坐庄,每次比试,都会吸引不少老顾客前来观战。   海轩在厨艺上的造诣和天赋要胜过袁正凯,但是他不会永远都赢,偶尔会放水,让袁正凯也扳回几局,否则一边倒就没有比试的必要了。   海轩很享受这种感觉,一个人暗暗偷着乐,这个节目一直延续到袁正凯结婚,袁正凯觉得自己和海轩交情匪浅,便请他来为自己当伴郎。海轩不能拒绝他的请求,但是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那天拉着海轩批斗的人不少,说袁正凯结婚了,他这个老对手也应该加把劲了,否则就落后太多了,还有人故意将他和袁正凯的妹妹凑成堆。海轩心情不好,帮袁正凯挡酒,来者不拒,喝得有点多。   还没回去就吐得一塌糊涂,与他同去喝喜酒的海哲带他回去,他在车上说酒话,不小心把自己喜欢男人的秘密给吐露了出来,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喜欢了一个男人很多年,那人也对他很好,但是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对方,他说了很多,但是并没有说出袁正凯的名字。   不久之后,海哲开始交女朋友,海老爷子也开始逼着海轩结婚,海轩连女朋友都没有,结个鬼的婚,海老爷子便极力撮合他和袁正凯的妹妹袁媛的婚事,海轩压根就不喜欢女人,所以根本不可能会喜欢袁媛,但是袁媛似乎非常喜欢他,海轩又怎么可能会娶他喜欢人的妹妹?   海轩反对这桩婚事,海老爷子再次拿出了家长的权威,放下狠话,说如果不结婚,就别想继承家产。海轩宁肯放弃继承权,也不愿意妥协结婚。祖孙俩在书房里为这件事大声争执,最后海老爷子气急了,骂他和他爸一样是个变态,迟早要自己害死自己。   海轩便趁机追问了父母的死因,海老爷子无奈地告诉孙子,当初海轩他爸提出离婚,他妈拼命追问原因,海轩他爸便说了实情,海轩他妈提出要跟那个男的见一面,当时那个男人正好在国内,便同意了,路上的时候,海轩他妈扑上去打转方向盘,冲入了货柜车下,三个人都死了。   海老爷子顿着拐杖说:“你爸就是鬼迷了心窍,好好的日子不过,逼得你妈走绝路!”   海轩则认为:“你明知道我们这样的人结了婚是祸害别人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逼着我结婚?你让我结婚,那袁媛就是下一个我妈。”   海老爷子气得老泪纵横,用拐杖使劲抽打海轩:“你既然这样,那我就打死你这个畜生,当我没生你爸那个短命鬼,也就没有你这个小畜生!”   海轩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走,结结实实挨了爷爷一顿打,然而这顿打过之后,海轩倒是没什么问题,老爷子自己气得脑溢血中风了。送到医院去抢救,病危通知都下了好几次。   海轩在医院守着的时候,家里人则开始追问遗嘱的事了。老爷子最近一份遗嘱是出事前几天,他将自己海极鲜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分成了两部分,海哲和海轩各分得百分之三十五,但是海轩分得股份的前提是和女人结婚,如果不能结婚,那么股份就全权归海哲处理。   海轩看着这份遗嘱,自己是不可能结婚的,那么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海哲。海轩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以海哲对自己的了解,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不会结婚的,让爷爷立这样一份遗嘱,与其说是为了逼着自己结婚,倒不如说他自己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   海轩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实在不愿意接受是海哲在算计自己这个事实。因为知道他喜欢男人的,只有海哲,而现在爷爷也知道了,又立了这样一份遗嘱,这分明就是海哲想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件事海轩还没说什么,姑妈海贝已经闹开了,作为海鸿唯一的女儿,她没有分得任何股份,只有一笔现金和两套房产,她怀疑这份遗嘱的真伪性。然而遗嘱是经过公证处公证的,并没有造假。海贝便觉得老爷子是老糊涂了,受了奸人海哲的挑唆,才立了这么一份遗嘱。就算是海轩最后拿不到股份,也不可能全都归海哲所有,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看样子姑妈也早就怀疑海轩的性向了。   好在海老爷子命大,并没有就此一命呜呼,他渐渐康复起来,遗嘱的事也就只能押后再说。      第53章 前因后果      老爷子病情稳定下来之后,海哲找海轩谈了一次话,大意是他完全没有必要和老爷子对着干,老人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海轩可以先顺从他,结婚让老人高兴一点,以后老人不在了,再离婚也是可以的,反正现在离婚的人多了去了。   海轩是头一次听见海哲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海哲似的盯着他,不说话。海哲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似要挽回什么似的表示:他知道他心里的苦楚,但不要太悲观绝望,也许将来他还是有机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海轩看着海哲,觉得海哲似乎误会什么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他吧,这个误会可大了。海轩便说:“不可能,他已经结婚了,我不会做那个不道德的第三者,”   海轩知道自己这么一说,海哲肯定便会明白他喜欢的另有其人,而不是他。海哲果然有些狼狈地中断了话题,离开了。   不久后,袁家一家酒楼发生了一次集体中毒事件,当时有人在袁氏酒楼办喜事,客人有两百多位,有不少人都不同程度出现了呕吐腹泻现象,送至医院,说是食物中毒。将桌上的食品全都送去检查,结果发现是饭后水果的问题,这天中午的宴席菜谱以海鲜为主,而饭后水果送上来的是葡萄,海鲜与葡萄是不能同食的,因为海鲜中的钙质和葡萄中的鞣酸会形成不易消化的鞣酸钙,容易导致腹疼、呕吐、腹泻等症状。   对专业厨师来说,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是不可能会犯的,厨师长要求买的是苹果,负责采买的人则买的是葡萄,据说他不懂葡萄会和海鲜相克。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犯错的人受惩罚也无济于事,当地媒体也采访报道了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袁氏酒楼门可罗雀,生意大受影响。   袁正凯刚刚接手他家酒楼不久,就出现了这样的事,真是焦头烂额。海轩除了安慰,别无他法。   然而袁氏酒楼的危机并没有过去,不久又被爆料出劳资纠纷,不少厨师都提出辞职,一时间内忧外患,袁正凯被搞得焦头烂额,为解决问题四处奔波,一次晚归的时候,因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海轩得知消息的时候血液几乎都凝固了,他跑去医院,和袁正凯的妻子一起守了12个小时,袁正凯才苏醒过来,还好并没有什么大碍,左臂骨折,有一些脑震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此同时,海极鲜招收了不少厨师,这些人都是从袁氏酒楼出来的。海轩无意间听见两个厨师的谈话,得知是海极鲜这边的人去那边挖墙脚,说是海极鲜的老板许诺他们更高的待遇,所以大家才集体跳槽。   海轩终于明白过来,袁氏酒楼最近发生的这一切估计和海哲脱不了干系。虽然两家一直都存在着竞争,但是像这样恶意竞争的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海轩跑去质问海哲,海哲死不承认。海轩只好跑去找袁正凯,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当时袁正凯正筹备在s市开一家分店,因为g市这边的酒楼出现了很多问题,生意大受影响,便希望在外地从头再来。海轩便自告奋勇去帮他,袁正凯现在最缺的就是厨师,见海轩主动来帮忙,哪有不愿意的。   海哲知道海轩要去帮袁正凯,强烈要求他打消念头,堂堂海极鲜总监,跑到竞争对手那边去帮忙,这完全就是对海极鲜的不负责。海轩说,他不是以海极鲜总监的身份去帮忙,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帮忙。海哲说,没有人给他放假,他执意要离开,就是擅离职守。海轩就冷笑,既然这样,他可不可以辞职。   没想到这句话令海哲大发雷霆,居然为了帮一个外人而丢下自己的公司不管,他就不配姓海。   海轩继续冷笑,既然是自己的公司,想什么时候休个假还要看人脸色,征得他人的同意?   海轩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的姓氏,姓海的有谁善待过他,谁真正关心过他,在乎过他的感受,一个个都在拿他当达到自己利益目的的工具。当时他一摔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地方,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   海轩离开后,海哲狠狠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在了地面上,水杯、电脑、文件全都摔得四分五裂。   海轩和袁正凯去了s市,帮他将新店张罗起来,从装修到招聘员工都亲自参与了,这些东西他以前没有做过,自己亲历过一回,发现也挺有意思,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   这段日子,海轩很忙,跟袁正凯同进同出了将近一个月,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充实感,直到袁正凯的妻子云霓找过来。她见到海轩和袁正凯的时候,他们正在办公室里商量开业的具体细节,王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甩了袁正凯一巴掌,然后朝海轩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恶心,不要脸!”   袁正凯莫名其妙,抓住妻子的手腕:“阿霓你发什么神经?”   云霓愤怒地挣开袁正凯的手,甩下一个信封:“看看你们两个狗男人做的好事!我还以为他安的什么好心,特意跑来帮你干活,原来是两个人跑来私会偷情了。”   信封里全都是海轩和袁正凯没穿衣服拥睡在一起的照片,袁正凯看得莫名其妙:“这都哪里来的?我什么时候和阿轩做过这种事?这全都是ps合成的。”   海轩看着那些照片,ps的技术非常高,几乎没有违和感,照片上的两个人动作亲密无间,可惜全都不是真的,海轩说:“弟妹,这件事绝对是个误会。”   云霓尖声大叫着扑上去抓海轩:“你不要瞎扯鬼话了,我不相信你,你就是个同性恋,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老公,就算这照片不是真的,恐怕你做梦都想跟他睡一起吧,你这个变态,滚,离我老公远一点!不要勾引我男人!”   袁正凯拉住处于癫狂状态的云霓,扭头看见脸色苍白的海轩,后者一句话也没有辩驳。袁正凯十分尴尬地说:“阿轩,对不起,阿霓受刺激了,我们先出去一下,晚点来给你赔礼道歉。”   海轩面无表情地说:“不用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可惜这些照片都是p的,不是真的。我是个同性恋,喜欢你很多年了,你要是觉得我是个变态,那我就是。不过云霓,这事跟阿凯半点关系也没有,都是我一厢情愿,他丝毫不知情。对不起,我给你们造成困扰了,我走了,打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袁正凯追上去:“阿轩,你别走!”云霓死命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   海轩走出门,发现外面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天空中飘着塑料袋,看样子是台风来了,要下暴雨了。海轩上了车,发动车子,迅速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想赶紧离开,他沿着公路一直往前开。大雨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模糊了视线,他开了雨刷,但是雨水变成了小瀑流,扫都扫不及。   手机响了起来,海轩瞥了一眼,是袁正凯打来的,他没有接。对方锲而不舍地打,直到第三次,海轩才接起来:“我没事,出去散下心,不用担心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直接关了机。   海轩不知不觉把车子开上了滨海高速,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沿着公路一直往前开,暴风雨一直尾随着他,而且越来越来,天空中一片昏黑,乌云压顶,好似世界末日,黑色的海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摔打出层层雪浪,仿佛要将整个海底都掀翻过来。   马路上一辆车一个人影都没有。海轩不知道,他正与百年不遇的超大台风狭路相逢,接到台风预警的人们全都回去避风雨去了。   海轩依旧面无表情地机械地开着车,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线里横飞过来一根巨大的断树枝,他终于意识到危险,猛地踩刹车,巨大的树枝还是撞了上来,“砰”一声巨响,车挡风玻璃被撞碎,巨力带着小汽车往高速路的栏杆撞过去,海轩下意识地护住了头,车子一个翻滚,径直滚下了悬崖。   海轩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海水里泡着了,他奋力扯掉身上的安全带,从完全变形的车里爬出来,一个巨大的海浪扑上来,将他吞没掉,也吞没了他的意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珠屿岛,受了点伤,不算严重,身上什么都没有,而且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应该是出车祸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引发的失忆。   他在珠屿岛上转了三天,才终于被于路收留。那个男人虽然经历了诸多的不幸和变故,然而仍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依旧愿意相信人、帮助人,不亢不卑地活着,让人不自觉地信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海轩想起于路,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拿出手机想给他拨电话,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祖父,走到门外走廊上去打。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不等海轩说话,他就开口了:“我手机快没电了,长话短说。我已经到y县了,还有一个小时到家,你不用帮我叫钟老板来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到家给你打电话。”   海轩说:“好,那你注意安全。于路!”   “嗯?”   “我会尽快回来。”   “好。好好陪陪你爷爷,手机没电——”那边话没说话,就自己挂断了,看样子是没电了。   海轩看着手机,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呢,他明明是想告诉他,自己想他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正准备回房间去,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又是个再熟悉不过的电话,海轩犹豫了许久,终于接了起来:“喂?”   袁正凯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阿轩,你终于回来了?”   “嗯。今天刚到。”   袁正凯的声音非常激动:“阿轩,你去了哪里,你没事吧?我找了你好久,要不是你给我发邮件告诉我你没事,我还真以为你已经出事了。”   海轩听着袁正凯的声音,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平静,他笑着说:“我当然没事。”   “你现在在哪里,能出来见个面吗?”袁正凯急切地说。   海轩说:“今天恐怕不行,我在医院陪我爷爷。现在已经不让探视了,明天吧。”   “那我明天过来找你。对不起,阿轩,云霓当初太冲动了,她不该那么说你。”袁正凯的声音低了下去。   海轩说:“没关系,我能理解。”   袁正凯犹豫了一下:“我们依然还是朋友吧?”   海轩说:“当然。你最近好吗?”   袁正凯说:“嗯,我快要当爸爸了。”   “真的?那恭喜你了。”海轩说。   袁正凯在那头沉默,海轩便说:“你家的酒楼还好吧?”   “现在已经没事了。”袁正凯说。   “那就好。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明天见吧。”海轩说。   袁正凯说:“好,再见!”   海轩挂断电话,望着天花板上一只正在网上忙碌的蜘蛛,大家都各得其所,挺好。   他回到病房,爷爷的监测仪继续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他爬上床,拿着手机等于路的电话。快睡着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是于路用于南的手机打过来的,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家了,店里这两天情况尚算正常,明天他就过去,让海轩别担心。海轩让他早点休息,自己挂了电话,也开始睡觉。   海轩第二天很早就醒来,这是这大半年以来养成的生物钟。他走到祖父床边,发现海老爷子也醒来了:“爷爷。”   老爷子转动一下眼珠,把焦点对向他,张嘴说了句什么,被氧气罩遮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抬起手,动了一下,海轩明白过来,帮他移开氧气罩:“这样吗?”   “你还没走?”海老爷子问,声音非常虚弱,声带似乎都没震动,只听得见气声。   “于路让我留下来陪陪你。”海轩说。   海老爷子问:“他呢?”   海轩说:“他先回去了。店里不能没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海老爷子问。   海轩说:“我不回来了,海极鲜没有我,也照样能转得开。”   海老爷子闭了下眼睛:“海极鲜有一半是你的。”   海轩沉默了一下:“但是我真的不会结婚,所以我只拿我奶奶那一份就够了。”   海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比牛还犟!你跟那个于路在一起?”   海轩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爷爷,是的,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海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孙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当年儿子出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一次,他不想看见悲剧再次重演,两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幸福。   海轩说:“我也没指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只是要告诉你一声,我不会像我爸那样懦弱,因为他的懦弱,搭上了三条人命。”   海老爷子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不一会儿,他的眼角淌下了一滴眼泪。海轩不知道祖父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父亲的死,身边的亲人又何尝脱得了干系。   过了许久,海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海极鲜需要你。”   海轩说:“海极鲜有小叔,他会把海极鲜打理好。”   “他不懂做菜,这是饭店存活的根本。”海老爷子说。   海轩说:“每个店都有厨师长,他们经验丰富,饭店存活下去根本不是问题。”   海老爷子说:“他们都不如你。没有你和我,海极鲜的标准就不能统一,迟早会出问题。”   海轩知道爷爷说的有道理,但是也不会伤及根本,因为做菜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只要好吃,顾客就会买单,当然,如果有一个统一的监测标准,就基本能够保证饭店的同一水准。   “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不管怎样,我不会看着你的心血垮掉,他如果管不好,我会取代他。”这算是海轩给祖父的一个承诺。   “帮我叫律师来。”海老爷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好。”   这天上午,海家的律师来了医院,海哲和海贝都过来了,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改遗嘱了,然而他们都被挡在门外,不知道海老爷子的新遗嘱立的是什么。   袁正凯过来了,海轩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他说话。海轩看着昔日暗恋的对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平心静气地直视他了,那段时间的失忆似乎也不错,起码让另一个人成功入住了他的心,让他能够淡忘这段求而不得的感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袁正凯看着海轩,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指着自己的眼角说:“你这儿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我怕你出事,打电话回去问你的家人,海哲说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你究竟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海轩诧异地看着袁正凯:“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袁正凯点点头:“对。”   海轩轻抚了一下已经痊愈的伤疤:“这是不小心撞到的,已经好了。”他的车坠海,肯定会有人发现的,也会通知到他的家人,按常理推断,大家都会以为他已经葬身大海了,然而大家却都认定他出去散心了,海哲为什么要这么说?   袁正凯双手十指交叉,明显有些紧张:“我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明显是有人在诬陷我们。”   海轩摊手:“很显然,是的。”   “阿轩,云霓当时太着急冲动了,她没想那么多,便直接跑来给你难堪,我替她说一声对不起。你是我的朋友,不管你的性取向如何,这也不妨碍我们还是朋友这件事。你能原谅她吗?她心里一直都很后悔自责。”袁正凯不敢看海轩的眼睛。   海轩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当初因为这件事差点把命都丢了,云霓处理问题固然过于冲动,但显然也是个受害者,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合成他们照片的人,而那个人,多半都是海哲,虽然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   “你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你不是说她怀孕了,要好好养胎。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袁正凯脸上有了笑意:“大概是十一月份。”   “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小侄儿包个红包。”海轩说。   袁正凯终于敢正视海轩了:“你之前都去了哪里?”   海轩说:“我在xx县开了个饭店。”   袁正凯笑起来:“你真行,出去散心都还能开个饭店。”   海轩勾起了嘴角:“我以后大概会在那边定居了,那就算是我自己的事业了。”   袁正凯吃惊地说:“海极鲜这边你不管了?”   海轩说:“累,不想管。”   “你要是不在这边,以后就没人和我比拼厨艺了,我肯定不能进步了。”袁正凯有些遗憾地说。   海轩说:“你如果愿意,可以去我们那儿找我,我会随时奉陪。”   袁正凯看着海轩脸上轻松的表情,突然问:“阿轩,你是不是恋爱了?”   海轩愣了一下,然后勾了一下嘴角:“你看出来了?”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袁正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海轩说:“也是个厨师,我们一起开饭店,很好的一个人。”   袁正凯叹了口气:“阿媛还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海轩摇头说:“你不妨告诉她我的性向,告诉她,不是她不好,是我不合适她,她值得更好的。”   “这样没关系吗?”袁正凯有些意外他的坦诚。   海轩说:“没关系,我已经掩饰了这么多年了,不想再掩饰了,也没必要。”   袁正凯说:“那我试着说一下吧。”      第54章 回家回家      律师走了,然而并没有告诉等在外面的海家子孙遗嘱的内容,说是要遵从老人的意愿,等老人过后再公布。除了海轩,其他人都不淡定了,因为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尤其数姑妈海贝嚷嚷得最厉害。   “爸,我是你的女儿,阿杰是你的亲外孙,我们身上都流着你的血,你不会因为我嫁出去了,就把我从海家完全驱逐出去了吧?”海贝坐在床边,切切地跟海老爷子说。   海老爷子刚立完遗嘱,有些疲倦,闭着眼睛在休息,不搭理女儿。海哲在一旁说:“姐,爸已经累了,你别跟他说话了,让他休息。”   海贝瞪了海哲一眼,目中露出不忿的神色,住了嘴,转身背朝老父。海轩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对姐弟,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爷爷,如果没有那么多利益,父女的情分想必绝不会这么生分,爷爷也能像寻常老人那样,享一享天伦之乐,病床前得到的是问候而不是埋怨。   姑妈一家子都没有正经的职业,姑父年轻时长得一副好皮相,姑妈爱俏,便嫁了一无所有的姑父,一家子靠着娘家生活,在饭店里兼个采购之类的肥差,油水是捞了不少,所以海哲才有机会和把柄一脚把他们一家子给踹出海极鲜。如今没了收入来源,只能指着遗产了。如果公司落在海轩手里,他们凭着长辈的脸面还能求个一官半职,继续做米虫,但要是落在海哲手里,那是不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像上次那样,几乎所有的家产都归海哲所有,那他们就真一无所有了。   海哲不理海贝,走向海轩:“有空吗,出去聊聊?”   海轩眼皮也不抬:“我同你没什么好聊的。”   海哲皱眉:“我就那么令你生厌?”   海轩继续不抬头:“不想看见你。”   海哲气得想揍人摔东西,他愤怒地甩门而去,海轩听着巨大的动静,不由得皱了眉头,扭头去看病床上的老人,老人并没有睁开眼。海贝走过来,坐在海轩旁边,低声说:“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在海极鲜一手遮天,脾气大得不得了,说一不二,谁都不敢忤逆他。”   海轩想起那个谦卑恭敬的海哲,当初多少人称赞夸耀啊,权欲这么容易使人疯狂吗?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以前一直在伪装,如今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爷爷不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你一直都不肯回来,老爷子只怕担心你已经不在了,所以也不敢说什么。”海贝说。   海轩心中有些黯然,想必自己这次回来,对爷爷来说,还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吧。   海贝说:“老爷子今天改了遗嘱,应该是对你有利,以后你要是接管了公司,一定得给姑姑和姑父安排个容身的地方。我们这把年纪了,总不能还出去找工作吧?”   海轩叹了口气:“姑姑你就不能自己开个店?”他们也在海极鲜干了这么多年,油水总捞了些吧,为什么非得指着海极鲜呢。   海贝也叹气:“阿杰前段时间开了个夜店,结果消防措施没搞好,失了火,还好人没事,钱都亏了。最近股市行情好,你姑父想去炒股赚点钱,结果他买什么就赔什么。我们一家最近都背运,那点积蓄都赔得差不多了,光靠着房租过活了。阿杰又不像你一身本事,就是个没出息的,我和你姑父能有什么办法?”   海轩不说话了,人有时候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的,难怪姑姑将遗产看得那么重要。但就算是爷爷把股份分给自己,海哲就能乖乖让出海极鲜的管理权?况且他并不想要什么海极鲜,他只想和于路开着海霸王,过点简单的生活。   海轩只觉得在这边的感觉非常不踏实,明明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却没有半点熟悉感,他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迫切想离开这里,回到他原来的生活里去。海轩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于路这时候正在专心准备中午的食材,手机放在衣袋里,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张易伟提醒他:“路哥,电话响了。”   于路反应过来,将手在毛巾上擦了一下,掏出手机来一看,然后笑了起来,接通:“阿海?”   海轩听见于路的声音,心头那些焦躁稍稍被抚平了些:“嗯,在忙什么?”   于路说:“准备中午的食材呢。你呢,在做什么?”   海轩趴在阳台上,看着下面局促的风景和来往的人群:“我在无聊。”   “听起来好悠闲的样子,要不你从电话里钻过来,帮我做菜吧。昨天有客人说,很久没吃到你做的菜了,十分想念。”于路轻笑。   海轩嗤了一声:“真是矫情,我才两天没去。”不过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今天是第三天了。”于路矫正他。   “不是有你了吗?”   “那不一样,我还差得远呢。”   “那是他们太挑剔。”海轩说。   “对了,明天节目组的人过来录节目,你不在,我心里有点没底。”于路有些担心地说。   阿海轻笑:“有什么关系,就跟平时做的一样,况且观众看节目又尝不到味道,只要好看就行了。”   “那要节目组的人要吃呢?万一没做好,这不是砸招牌了?”于路说出自己的担忧。   阿海说:“那有什么关系,你就说你上电视紧张的,发挥失常了,人都能理解。”   于路被阿海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有底气了。要不干脆就你上,我底气就更足了。”   “别担心,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能做好的,相信自己。”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海轩觉得自己又回到真实世界,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仿佛从于路那儿汲取到了力量似的。   于路终于说:“好了,我这边来客人要炒菜了,我该挂了,再见!”   “再见!”海轩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了,一回头,看见海哲站在自己身后,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抬腿就往病房走去。   海哲伸出手来拉海轩的胳膊,海轩如被电击一样猛地一甩胳膊:“别碰我!”   海哲说:“阿轩,我们至于闹成这样吗?”   海轩冷冷地说:“这都是你自找的。”   海哲说:“你是这世上我最在乎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那我岂不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海轩觉得莫名讽刺,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行那种无耻下贱的勾当。   海哲说:“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海轩冷笑:“你以前也不会做那种无耻下贱的勾当。”   海哲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我怎么无耻下贱了?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海极鲜好,不是为了海家好,不是为了你好?你出了事,别人来电话通知我去辨认你的车子和东西,说你已经死在海里了,我还得强颜欢笑回来替你编谎话,告诉老爷子和所有人都说你出去玩了,怕知道你的死讯他老人家受不了。你明明活着,却躲着不肯出来,让我以为你死了,为你伤心难过,海轩,你还有良心吗?你把我们当亲人了吗?”说到后来,海哲几乎是吼出来的。   “哦,原来都是我的错,那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海轩绝口不提自己失忆的事,他在恢复记忆之后,给海哲发了一封报平安的邮件,没有透露半点自己的下落信息,就是因为太恶心这个家,太失望这些人,不愿意回来。   海哲说:“可是你没有死!”   海轩冷笑:“对,我没有死,又回来跟你分家产了。”   海哲脸都气白了,挥手就想去抽海轩,海轩往后一闪:“不用这么气急败坏暴露本性。说实话,我并不稀罕什么家产,但是想到海极鲜落到你这么卑鄙伪善的人手里,我觉得给我也未必是件坏事。”   “你别想!”海哲大声说。   海轩只是冷笑了一声,看着海哲的脸,然后转身离开。刚刚从于路哪里汲取来的能量一下子又变成了负值,他心里烦躁得不得了,进了病房,看着躺在床上风烛残年的老人,想着他最希望达成的家和万事兴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不由得觉得莫名讽刺。海轩也没有多少歉疚,这事的原罪是老人自己,而不是他这个孙子。   海轩做了个决定,他不在这边待了,明天就回去,还是过点简单舒心的好日子吧,这边简直是太闹心。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告诉于路,想起他正在忙,还是晚点等忙完了再打吧。   *****   于路忙碌了整整一个中午,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回到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吹空调,于南在用电脑上网,突然抬起头对于路说:“哥,我明天和同学去聚会玩。”   “去哪里?”于路问。   “去海边玩。”于南说。   “要是都是要好的朋友,请他们来店里吃饭,我请客。”于路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广交朋友,他当初也是很爱交朋友的,后来因为家庭变故,玩得好的朋友逐渐都疏远了,只剩下刘浩洋一个朋友。   于南欣喜道:“哥,真的可以吗?前段时间你给我送饭去学校,把我那些同学全都馋死了,他们每顿饭都等着吃我的菜,一个个都羡慕我有个会做菜的哥哥。”   于路笑着说:“难怪那阵子你们学校有不少人来店里订餐。”   “是的。那些家伙还跟我抱怨太贵了,嘿嘿。”   “我们卖是的小炒,又不是快餐,当然要贵一点。”于路说。   “那我真的叫他们来吃饭了啊?”   “大概有多少人?”   “有十多个吧。”   “不算多,都叫过来吧,定好时间,给你预留包厢。”于路说。   于南颠颠地跑去跟朋友发布消息去了。于路合上眼睛,准备睡觉,有人敲办公室的门,于南说:“进来。”   于路没有睁眼,听见门响了,紧接着钟彦宏的声音响了起来:“回来了?你一个人?”   于路睁开眼,看见钟彦宏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嗯,他家那边还有点事,晚点回来。”   钟彦宏说:“阿海家到底怎么回事?”   “他爷爷病重,不知道还能拖多久,我让他在那边多陪下老人。”于路说。   “他家什么情况?”   于路说:“他家是开酒楼的,开了家叫海极鲜的酒楼,听说还有不少分店。”   “海极鲜?这我知道,我还去吃过饭,档次还挺高。没想到阿海是海极鲜的小老板,那他家应该很有钱吧?”钟彦宏一脸兴奋。   于路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家里那情况,我感觉乱糟糟的,就跟豪门恩怨似的。”   钟彦宏说:“有钱人都这样。不是有句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旦牵扯到利益,亲人反目成仇的都有,哪里还顾得上半点情分。”   于路感觉到身下一阵震动,是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见是海轩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喂,阿海,有事吗?”   海轩说:“我不想在这边待了,准备明天回去。”   “怎么了,你爷爷病情稳定了吗?”于路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那情况我想也好不了,所以不想待了,早点回去。”   “也好,那你回来吧。”于路也不勉强他,他听出他的情绪十分低落,他们家那边的情况,他想想也觉得挺压抑的。   “嗯,明天走的时候再告诉你。”海轩说。   “好。”于路挂了电话,钟彦宏看着他:“他要回来?”   “是,估计是待得比较憋闷。”于路说。   钟彦宏点头:“有时候钱多了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对了,明天节目组的人是不是要过来录制节目?”   “是的,阿海不在,我还想等他回来录的,看样子我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不是明天赶回来吗,可以晚点录,到时候他就回来了。”钟彦宏出主意。   “可以晚点吗?”于路对录节目不了解。   “应该可以吧,问问就知道了。”   “好。”   ****   然而海轩并没能如期赶回来,当天晚上,老爷子又进了抢救室,这一次,他没能挺过来,经过一晚的抢救,在清晨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老爷子走得还不算太遗憾,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后时间里,他以为已经失去的孙子还是回来了,送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于路接到海轩的电话时,听见他在那头哽咽,他知道,海轩虽然嘴上说恨他爷爷,但是内心里,是非常在乎的。于路轻声安慰他:“没事的,阿海,爷爷肯定走得很安心。”   “我今天不能回去了。”阿海的声音有些沙哑。   于路说:“当然不能回来了,我给节目组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迟两天再录,我过来陪你。”   阿海说:“别慌,不要耽误人家的工作,录完再说。”   “那好,我叫他们早点来录,录完我就过去。”于路说。   阿海没有拒绝,现在g市最后的牵挂也没有了,他需要于路来陪伴他。   于路挂完电话,赶紧安排店里的事,又和节目组联系,让他们尽早过来录制节目。没想到录节目要比想象中麻烦得多,不是仅仅做好几个春卷就可以交差,没有达到拍摄的效果,节目组会要求于路重复做,他们反复拍摄。   从早上九点忙到下午五点,于路前后做了六遍春卷,才完成节目录制,这辈子都不想再做春卷了,加上头天晚上一直在陪海轩等消息,于路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录完节目,于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去g市,一直在现场观看节目录制的钟彦宏自告奋勇开车送他去。于路想了想,干脆把于南和于冰也带上了,他们去了,也许可以转移一下海轩的注意力,缓解一下他的哀伤。   钟彦宏的车开得迅猛又稳妥,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于路一家子送到了g市,老爷子已经停灵到殡仪馆去了。海家在老宅设了灵堂,供客人前来吊唁,海轩也在那边。于路让于南带着于冰先去酒店休息,自己则去海家找阿海。   海家的老宅是老城区的一所带天井的老宅子,上了年纪的房子,虽然修葺得比较好,里面也装修得比较现代化,但还是难掩历史的沧桑,今年夏天雨水多,屋子里有一股阴凉潮湿的感觉,夏天住着倒是挺舒适。   海轩接到于路的电话,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穿着一身黑,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门口的白色灯笼光线惨白,落在他身上,平添了一股哀戚的味道。于路推门下车,走到海轩面前,还没说话,就被海轩张开胳膊抱紧了。   于路没有说话,抬起手臂抱住了海轩的腰,他能够感觉到海轩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哀伤。过了大概三分钟,钟彦宏从车上下来:“阿海,节哀顺变!”   海轩松开于路,朝钟彦宏微微鞠躬:“谢谢你特地送他过来。”   钟彦宏摆摆手:“没事,你也是我朋友,来吊唁一下应该的,浩洋抽不出时间来,他让我代为转达他的问候:节哀!”   海轩拉着于路的手:“感谢!请进。”   本地人的习俗,白事是伤心事,通常非常低调,不会大肆宣扬,只在家里设个小灵堂,通知最亲近的亲戚朋友前来吊唁,出殡前举行一次遗体告别,然后主人安排一次简单的答谢宴。   直到进了大厅,海轩才松开于路的手,灵堂布置得非常简单,桌上摆着一张海老爷子意气风发的遗像,跟于路在医院看到的最后一面相去甚远。海哲知道有客来,在灵前恭候,看见于路和钟彦宏,眼神暗淡了一下。   于路和钟彦宏先后给老人上了香,海轩领着两人去小厅里休息。钟彦宏说:“晚点我回酒店,阿路你在这边陪阿海吧?”   海轩拉着于路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于路点头:“好。”   海轩脸上显出一丝轻松的神色,这两天他神经紧绷得快要断裂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这两天都没休息好,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钟彦宏起身告辞。   海轩点头:“谢谢。”   送走钟彦宏,海轩带着于路回自己房间,这是大宅子里的一间厢房,装修得也很现代化,不过看得出来也是很久没人住了。   于路打量了一下:“你原来一直住在这里吗?”   阿海说:“我原来一直住在这里,大学毕业后才搬出去,我爷爷和小叔一直住在老宅子里。我看你也很累了,去洗洗睡吧,房间里有浴室。”   于路点头:“好。”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他刚进去,海哲就在门外敲门:“海轩!”   海轩打开门,不耐烦地看着海哲:“干什么?”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让你的朋友住过去吧。”海哲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   海轩说:“他睡我房间了。”   海哲死死地盯着他:“你别忘了现在是什么时期,你爷爷还在丧期!”   “那又怎么了?”海轩不高兴地皱眉。   海哲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这点规矩都不守吗?”   “他跟我睡一床又怎么了?我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碍着你了?冒犯我爷爷了?你少管!”说完砰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他觉得海哲真是病得不轻。   晚上海轩和于路并躺在床上,他让于路枕着自己的胳膊,听着他清浅绵长的呼吸,终于觉得心安多了,满心的疲惫也渐渐消除掉了。   按照当地的丧葬习俗,丧礼只持续了三天。办完丧事,送走宾客之后,律师登场,当众公布了遗嘱。海老爷子将海极鲜酒楼的股份分成了三部分,海哲分得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海轩分得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前提是他回海极鲜来工作,遗嘱才能生效,如果他不回海极鲜,这百分之二十五股份所产生的红利就用来做慈善,而剩下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则给了海贝。   老爷子最后还是留了一手,虽然没有再要求海轩结婚,但是却要求他回海极鲜工作,要是之前那一次遗嘱还存在着赌气的成分,这一次完全就是从海极鲜的利益出发。海轩不回来工作,那么最大的股东就是海哲,如果海哲做得不好,海轩回来工作,他就是最大的股东,可以接管海极鲜。这既要求了海轩,又制约了海哲,可谓是用心良苦。   至于房产,则是三个人平分,老宅给了海哲,大概是不指望海轩会结婚生子,老宅子给他也不能传给子孙后代了,所以才给了海哲。海轩则得了一套别墅和几套公寓。   听完遗嘱,海贝嚎啕大哭,不知道是高兴自己有了股份,还是嫌分得的股份太少。海轩平静地听完遗嘱,半分异议都没有,直接带着于路、于南和于冰开车回家:“走了,回家去了,以后这地方,就跟我没关系了。”   于路看着海轩脸上轻松的神色,知道他是真正把他们的家当成是自己的家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也希望他是真正完全解脱出来了。      第55章 美好生活      海轩回到家,倒头便睡,一口气睡了20多个小时,睁开眼,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只是饥肠辘辘,不知道睡了多久。乐—文他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抽抽鼻子,没错,是鱼片粥的味道。他摁亮灯,在床头柜上找到一个保温桶,打开来一看,里头果然是香浓诱人的鱼片粥,还残留着一点余温,保温桶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醒来吃点东西。”   海轩看着于路的字,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叫人起床是用留纸条的方式?他起来,准备去刷牙洗澡,拉开窗帘,看见天边晚霞似火,整个西天都被烧得光耀夺目,天都快黑了。他记得昨天是天黑后到家的,吃完饭就上床睡的,这是睡了一整天了?于路也没叫醒自己。   海轩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于南正开了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海哥你醒了?”   他后面跟着于冰,挤开于南冲进屋,往海轩身上扑去:“阿海叔叔!”   海轩伸手接住于冰,将他往空中一抛:“阿冰又重了。”   于冰咯咯咯笑得分外开心。   海轩抛了几下,将他放下来:“不行,抛不动了,叔叔饿死了,先吃饭。”   于南将他提的保温饭盒放下来,揭开盖子,满屋子都是食物的浓香,勾得饥饿人的胃越发翻江倒海了:“佛跳墙?”   “是的,海哥,中午我哥送来的粥你喝了没有,我又给你送了饭来,你快吃吧。”   海轩抽抽鼻子:“你哥做的佛跳墙?”   “嗯,是宏哥订了一份佛跳墙,我哥多做了一点,说我们最近都辛苦了,补一补身体。”于南洗了碗筷,放到桌边。   海轩将床头的鱼片粥也拿过来一起吃,他现在饿得都能吞下一头牛。于冰闻着佛跳墙的味道,忍不住舔嘴巴,海轩心情很好,逗他:“我看见了,流口水了。”   于冰赶紧用手背擦嘴角:“我没有,我不饿,我吃饱了!”   海轩用一只碗盛了半碗佛跳墙给他:“你就承认吧,叔叔分你一些。”   于冰赶紧跑来:“谢谢叔叔!”   于南说:“你刚刚都吃了两碗,还吃,馋鬼!”   于冰冲于南做鬼脸:“你也是馋鬼!”   海轩一边喝粥,一边和他们闲聊:“阿南分数出来了没有?”   “还没有,还有一个礼拜左右。”于南说。   “假期有没有打算?”   于南说:“没有,准备去店里帮忙,顺便学点做菜也可以。”   海轩说:“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吧,先去考个驾照吧。做菜的话,喜欢就学,不喜欢不要强求。也可以出去旅个游什么的,长一点见识。”   于南连忙摆手:“不旅游,我还是去店里帮忙吧,我也很喜欢做菜。”哥哥们这么辛苦地赚钱,自己拿着他们的血汗钱出去玩,这太不应该了。   海轩说:“那考个驾照吧,这个用得着。”   “好。”   吃完饭,海轩去了店里,七点钟,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厨房里热火朝天,于路正在勾火炒菜,热得背心都紧贴在背上,脸上全是汗水,张易伟不时拿着毛巾帮他擦一下汗。海轩赶紧换上衣服,悄没声息地走到于路旁边:“你歇会儿,我来。菜单给我,下一道菜是什么?”   于路正在专心致志做菜,没料到阿海会来,听见他的声音,差点连勺子都没拿稳:“你怎么来了?”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嗯,睡够吃饱了,该干活了。”海轩麻利地洗锅开火。   于路将菜盛出来,从张易伟那里接过毛巾,擦了一把汗:“太热了。”   “你歇会儿,剩下的我来。”阿海说。   于路便关了火,看着阿海的动作,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阿海做菜了,自打出了师,就开始跟他一起并肩奋斗,偶尔有些把握不到位的,才会请教一下阿海,平时就很少跟他学了。做菜这种事,确实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做到顶尖水准,除了勤奋,还要靠天赋和创造力。   于路看着海轩娴熟的动作,不由得想起昨天律师公布遗嘱的事来,海极鲜的总资产高达六个多亿,年纯利近两亿。如果海轩回去上班,那么他就拥有三个多亿的资产,真正的亿万富豪。但是他却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在厨房里吃油烟、受烘烤,从不抱怨,于路看着这样的海轩,就忍不住心生更多的喜欢,这样一个踏实可靠的男人让自己捡到了,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   于路正满心欢喜地看着海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于路拿出来一看,是刘浩洋打过来的,他接起来:“耗子,你到我们店里了?”说着便往外走,厨房里都是锅铲碰撞的声响,实在嘈杂。   刘浩洋在那头说了什么,于路没有听清楚:“你等我一下,这边太吵了,听不清楚,我马上出来。”   于路拉开门出去,刘浩洋正在厨房门口附近,脸上神色不太轻松,于路说:“耗子,来吃饭吗?”   刘浩洋摇摇头:“不是,有事找你,去你办公室说。”   “怎么了?你吃饭了吗?”于路问。   “还没有,说完事再吃。”刘浩洋催着于路赶紧进办公室。   刘浩洋顺手将门关上了,也将外面的嘈杂给关在了门外,他看着于路,欲言又止,于路说:“有事赶紧说,咱们还有什么好掩饰的。”   刘浩洋说:“阿路,你妈出嫁的时候是不是带走了两个妹妹?”   于路诧异地看着刘浩洋:“对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刘浩洋说:“今天派出所接到两个女孩的求助,姐姐带着妹妹一起来的,说是遭继父虐待,不愿意回家,请求警察帮忙。”   于路的心揪了起来:“是我妹妹吗?”   刘浩洋看着他:“大一点的叫张媛,十七岁,小的叫张丹,十三岁。我们联系了她们的家人,见到了她们的母亲杨华丽,我以前去你家吃过饭,见过你妈妈,所以还有点印象。”   于路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抓住刘浩洋:“是我妈和我妹妹。我妹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那个畜生对她们做了什么?”   刘浩洋说:“你先别着急,没什么大问题,有点皮外伤,原因是张媛想读书,她的继父不愿意送她上学,还给她找了个婆家订了婚,张媛不愿意,被她继父打了一顿,她就带着妹妹跑到派出所来了。现在被她外婆接走了。”   于路捏紧了拳头,牙齿都要咬碎:“我操他祖宗十八代,我妹妹才多大?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我妈呢,她难道是个死人,就这样作践我妹妹的?”想到妹妹差点成为下一个罗玉芬,他就怒不可遏。   刘浩洋拍拍他的肩:“别激动,你妹妹还没成年,他们这是违法犯罪行为,已经被叫到派出所来批评教育了。你妹妹还挺聪明,知道找警察。”   于路往外冲:“我去接我妹妹回来。”   “现在去吗?”刘浩洋看着他,“要不要先问问你妈妈的意见?”   于路说:“问她顶个球用!不把她们接回来,这个问题就永远也没办法解决,那个畜生以后就不会再打她们了?不会逼婚了?”   刘浩洋说:“不管怎样,你妈妈现在是她们的监护人,要先通知她才行。还有,你们家现在情况也不一样了,你得先告诉阿海,问问他的意见。”   于路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我去和阿海先说一声。”他匆匆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给你炒个菜,花甲怎么样?今天的花甲非常肥,又新鲜。”   刘浩洋说:“你去忙你的,我自己会点菜。”   “那我就帮你炒个花甲了。”于路说着拉开门出去了。   进了厨房,海轩正在忙着,于路走过去,跟他说:“耗子来了,我帮他炒个菜。我一会儿有个事要跟商量一下。”   海轩看他一眼:“什么?”   “先忙,等下再说。”于路一边忙着,慢慢冷静了下来,接两个妹妹过来合不合适?房子只有那么宽,给她们腾个房间出来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妹妹也不小了,和他们几个男人住在一起感觉不大合适,虽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但阿海对她们来说是外人,尤其是自己和阿海的关系,她们未必能够接受。虽然他们还没有和阿南出柜,但很明显阿南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也没有表示反对,阿南已经成年,他已经有自己的判断力,至于阿冰,孩子还太小,他已经把阿海当成自己的家人,从这个角度慢慢接受阿海,以后长大了知道他们的关系想必也不会太震惊。但是两个妹妹都已经是青春期的女孩了,跟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没见面,感情必然生分,陡然让她们接受这个,合适吗?   但要是不接回来,让母亲继续监护,她们的日子会怎么样谁也无法预料,于路想起网上那些禽兽继父的恶行,就禁不住打哆嗦。此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给钱给外婆让她来照顾她们,不知道外婆会不会拿着那笔钱去补贴舅舅们。当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也许妹妹们并不一定愿意跟他回来。   于路炒完了花甲,又另外炒了一份青菜,切了一碟子卤牛肉,一起端到外面送去给刘浩洋。   刘浩洋看着托盘里丰盛的晚餐,说:“弄这么多干什么,给我炒一个菜就好了。”   于路说:“来我这里吃饭哪还那么寒碜。你早点说你要过来就好了,我今天本来还炖了佛跳墙的。”   刘浩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吃了,钟彦宏给我送了的。”   于路忍不住笑:“我倒是忘了,今天本来是他来订佛跳墙,我才一起炖的。”   刘浩洋说:“跟阿海说了吗?”   “他在忙,我还没跟他说。现在想想,也未必合适,她们都大了,我们又很多年没见,跟我们几个男的一起生活是不是不太方便?”于路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倒是个问题。”   “我想是不是干脆就让他们跟着我妈那边的亲戚一起生活,我给他们出生活费和学费好了。”于路说。   刘浩洋摇摇筷子:“可别,他们准拿你当冤大头,到时候钱花了,你妹妹未必也得到照顾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最不好,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他们的心思最敏感。你不如把她们接过来,另外租个房子给她们住,平时吃饭什么的都在你店里解决。”   于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接她们回来,又不接到家里来,她们就不会胡思乱想了?算了,回头我问问她们自己的意见。”   刘浩洋说:“一会儿我吃了饭陪你一起去,过了这么多年,她们未必还认得你,我去了比较可信。”   “她们不记得我,我外婆总不能把我认错。”于路说。   “总之我陪你去,她们总能放心跟你走。”   “那好吧,就麻烦你了。我去跟阿海说一声去。”   刘浩洋又叫住于路:“等等,还有个事。”   “什么?”于路站住了。   刘浩洋说:“阿海现在已经恢复记忆了,他应该是用原来的身份吧,所以于海这个身份就要注销掉,否则不好管理。”   于路点头:“我知道了,去跟阿海说一声。”   海轩总算忙过高峰期了,于路蹭过去,把妹妹的事原原本本说了,然后瞅着海轩,他心里有些愧疚,自己好像总是在给海轩添麻烦。“抱歉啊,总是在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你妹妹就是我妹妹。都接回来吧。”海轩非常理所当然地说。   “我怕她们跟我们不熟,双方相处会不太融洽。”于路说。   海轩说:“房子是小了点,买所大房子吧。”   于路看着他:“哪里有钱买大房子?”这才买了房子和车子不多久,又要买大房子,简直有点痴人说梦。   “我有。”海轩说。   于路想起刘浩洋跟自己说的那件事:“对了,耗子跟我说,你于海那个身份证要注销掉。”   海轩说:“注销干嘛?”   “耗子说一个人不能有两个身份证,这不便于管理。”于路说,“你原来的身份证已经带过来了吧?”   海轩说:“不能把海轩那个身份证给注销掉?”   “那样太麻烦了点吧,要是这样的话,你需要更改的信息就太多了。”g市那边的房产甚至股份,全都在他原来的身份下,要是更名,麻烦事就太多了。   海轩想了一下,叹气:“还是算了。现在的房子就不该写我的名字,还要去更改信息。”   于路笑道:“谁知道会这样呢?”   海轩说:“先去看看你妹妹,也不一定马上把人接回来,先熟悉一下总是好的。”   “好。”   于路开着车,和刘浩洋去外婆家,外婆住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离县城有点距离,于路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自打母亲嫁人之后,他就没再去过,当妈的都不要他们了,那堆亲戚怎么会管他们几个拖油瓶。   距离上次去的时间相差太久了,又加上是晚上,于路转了几圈才找到外婆家的房子,刘浩洋说:“你连你外婆家都找不到?”   于路讪笑:“很多年没来了。”   “你妈也真够绝情的。”刘浩洋说。   于路耸肩:“我也长大了,把我弟弟也拉扯长大了。可惜阿林那臭小子不争气,不然我真要好好打他们一回脸。”   “你现在这样也能打了。”刘浩洋说。   于路没说话,下去敲门,敲了好半天也没人开门:“我外婆可能不住在这里了,去我大舅家看一下。”   于路凭着记忆,找到大舅家的房子,发现在原来的地方已经竖起了一座三层高的楼房,应该是大舅家新修的房子。二楼还亮着灯,于路过去敲门,过了许久,都没人来应门,可能是电视声音掩盖了敲门声。   刘浩洋皱着眉头:“怎么连个门铃都没有,这要怎么叫门?”   于路只好开亮车大灯,冲着楼上大声喊:“阿舅,阿舅——”   一连喊了四五声,终于有个女人从阳台下探下头来:“哪个?”   于路说:“阿妗,我是于路。”   舅妈显然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哦,你等一下。”   又过了三分钟,才有人下来将门打开,于路看着舅妈,身体已经明显发福,要不是在她家看见她,还真有点不敢认:“阿妗,我阿舅不在家?”   舅妈打量了他一下:“你阿舅上g市做生意去了,不在家。阿路你长这么高了,舅妈好久没见你了,进屋来坐,和你的朋友一起进来吧。”舅妈还是很有眼色的,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不管是谁的车,于路反正是坐车来的。   于路说:“阿妗,我外嫲呢?她今天是不是把我妹妹接过来了?”   “是的,都在我家,她们已经睡了,我去叫她们起来。”舅妈说。   于路点头:“好,谢谢阿妗。”   “你们进屋来坐吧,我叫她们下来。”舅妈已经上楼去叫人了。   于路没有跟着上去,坐在楼下的椅子上,等着妹妹下楼来。大概过了三分钟,便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于路扭头看向楼梯口,一个妙龄少女从门后出来,另一个稍小一点的正背对着他穿鞋。于路站了起来,看着面前高挑的美丽少女:“你是媛媛?”   张媛点了点头:“你是大哥?”   于路点头:“是,我是大哥。”   张媛缓缓走近来,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大哥,你总算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于路看着妹妹:“哥也很想你们。”   那个小点的女孩已经穿好了鞋子,怯怯地看着于路和刘浩洋,刘浩洋她认得,今天在警察局见到的警察,还有一个男的,她就完全没印象了。张媛伸出手,将妹妹拉过来:“阿丹,这是哥哥,他来接我们回家了。”   张丹看着于路,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哥。”满眼都是惊讶。   于路拉着两个妹妹的手,跟记忆中的样子相去非常远,她们离开的时候,都还不及自己胸前高,如今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他眼中有些湿意:“媛媛不哭,哥来接你回去。”   刘浩洋清了一下嗓子:“坐下来说吧。张媛,张丹,你们都还记得我吧?”   张媛点头:“警察叔叔好。”   刘浩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成叔叔了?我跟你哥是同学,朋友!叫警察哥哥,不要叫叔叔,我没那么老!”   刘浩洋这话一出口,将伤感的气氛都冲淡了,于路笑了起来,对妹妹们说:“这个是哥哥的好朋友,刘警官,你们可以叫他浩哥。是他告诉我,你们今天跑到派出所报案去了,我才知道你们的事。那个男人打你们了吗?”   张媛低着头:“嗯,打我耳光,还踢了我。”   “妈呢,她没管吗?”于路压抑着怒气问。   张媛说:“她还帮着那个人说话。”   于路额上青筋走绽了出来。   这时舅妈陪着外婆下楼来了,外婆看见于路,仔细辨认了一下:“是阿路吗?”   于路扭过头去:“外嫲,是我。”   舅妈扶着外婆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阿路已经长成个大人了,又高又帅,听说还开了饭店,发财了吧?”   于路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没有发财,饭店是和朋友一起开的,比以前摆摊好点。外嫲,阿妗,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我妈要逼着我妹妹嫁人?她今年才多大!”   舅妈说:“其实也没有让她现在就嫁人,给她找了个婆家,先订婚,等够年龄了再结婚。那家人条件很好,男孩子也有本事,跟着他爸做生意。”   于路声音大起来:“我妹妹今年才十六岁,还在读书呢,你们就让她订婚,也不问她愿不愿意,这年头包办婚姻是犯法的!”   张媛眼中含着泪水:“我不要嫁人,我想读书。”   外婆说:“媛啊,你妈也说了,家里送不起啊,弟弟妹妹都要上学。”   于路说:“媛媛,丹丹,哥想问下你们,你们是要跟着我回去,还是跟着妈妈?要不我跟阿妗商量一下,你们住在她家,我给你们出学费和生活费。”   舅妈眼睛一亮:“你一个月给我们多少生活费?”   张媛说:“我想跟哥走,我要回家。”   于路说:“我先说好了,哥现在也不住在老家了,我在县城做生意,住在县城,房子是朋友的,不是很宽,条件不会太好,你们愿不愿意?”   张媛猛点头:“我愿意。哥,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回去?”   于路看着妹妹热切的眼神:“我得先打个电话和妈说一声,说我把你们接走了。还要和你三哥他们说一声,告诉他们你们要回来。对了,丹丹,你愿意跟着哥哥回去吗?”   张丹看看于路,又看看姐姐,然后点头:“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张媛激动地抓紧妹妹张丹的手,眼中满是兴奋是神色。舅妈将张媛拉过去:“阿媛,来,阿妗跟你说个事。”   于路从张丹那儿问到母亲杨华丽的电话,拨了过去,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于路对着电话干巴巴地说:“我是于路,我在阿舅家里,要把妹妹接到我家里去,跟你说一声。”   那头显然惊着了,半天没有回话,于路又说:“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那头赶紧说:“等等,等等。阿路,真的是你吗?”   “嗯。以后我会照顾好妹妹的,你就不用管了。”于路说着把电话给挂了,看着舅妈和大妹在楼梯间里小声地说着什么,听不太真切,他看着张丹,“丹丹,去了哥哥那儿,就见不到妈妈了,你愿不愿意?”   张丹犹豫了一下:“不能去看妈妈吗?”   “你想去看她,当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了。”于路说。   张丹说:“那我就不用带弟弟妹妹了,也不用给大家洗衣做饭了?”   于路摸摸她的脑袋:“对。不用了,家里有洗衣机,不用自己洗衣服了。哥是开饭店的,以后在店里吃。”   张丹显然有些兴奋,咬住了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于路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是刚才拨出去的电话,他接起来:“还有什么事?”   “你说把阿媛和阿丹都接走?”杨华丽说,“我不想让阿丹去。你让我跟阿丹说话。”   于路看一眼妹妹:“你是不是打算让她帮你带孩子、做家务事?”还真是个免费的小保姆。   杨华丽说:“我们又没做对不起阿丹的事,为什么她也要走?”   “那是因为她还小,现在还不到能嫁人的时候。”于路冷笑,“你已经不配当母亲了,妹妹跟着你我不放心,我担心你哪天又把她给卖了。”说完把电话掐断了。   张媛已经从楼梯间出来了:“哥,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想现在就跟你回去,可以吗?”   “可以,我已经跟妈打过电话了。走吧,回去了,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没有,赶紧去收了。”于路嘱咐妹妹。   张媛和张丹赶紧上楼去收拾东西,于路打了个电话告诉海轩,说今晚就把妹妹接回去,海轩没有异议,只是说:“让阿南把我的房间先收拾出来。今晚我睡你屋里。”   于路有些窘迫:“要不让阿南睡沙发吧。”   “又不是没床睡,睡什么沙发!”海轩说着把电话给挂了。   于路打电话回去给于南,告诉他要接妹妹回来,于南很激动,就很主动地说他赶紧去收拾房子,把他的房间让出来,他愿意睡沙发。于路忍不住笑了,这下海轩的愿望没法达成啦。      第56章 吃啥补啥      上了车,张媛说:“大哥,刚才阿妗跟我说,让我和阿丹留在她家,她愿意照顾我们。我没同意,我和阿丹都会照顾自己,我们会做饭,会打扫卫生,会洗衣服,不会让大哥操心的。”   于路说:“家里没有多少家务事要做,我们开饭店,家里一般不开火做饭,都是在店里吃。如果你想在家做也没关系。洗衣服有洗衣机,就是要拖一下地。你们只要专心学习就好了。”   张媛想了想问:“二哥和三哥呢?”   于路想了想:“你二哥不在家,三哥跟我们住在一起。还有你二哥的儿子从小跟着我长大,叫于冰,他上幼儿园了。另外我的朋友阿海跟我们一起住,你们叫他海哥就好了。我们住的房子是他的,他人很好,也知道你们要来,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就可以。”   张媛和张丹虽然知道大哥是住的别人的房子,但没想到房东也住在一起,有些始料未及,神情略显局促起来。   刘浩洋说:“别担心,阿海和你大哥是开店的合伙人,跟我也很熟,人很不错。当年你妈妈把你们三个哥哥都抛弃了,带着你们重新嫁了人,你大哥当时和张媛现在差不多大,你三哥于南当时才十一岁,还有一大笔你们爸爸留下的债务,这些年你大哥抚养你二哥三哥和你侄儿,还要还你们爸爸欠下的债,经常被人追债,过得非常辛苦,所以一直都没有空去找你们,不要怪他。你们回来了,要懂事一些,体贴一些,不要太为难哥哥。”刘浩洋觉得这话有说的必要,不然两个妹妹以为于路过得很轻松,不懂得感恩和珍惜,那就是养了白眼狼了。   张媛听着刘浩洋这么一说,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大哥,那我不读书了。”   于路感激地看了一眼刘浩洋,刘浩洋说出来的效果自然要比自己说好得多,回头安慰两个妹妹说:“不用担心,我的经济条件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负担得起的。爸死得早,哥当年没能把书读完,希望你们都要好好读。媛媛和丹丹都要努力学习,知道不?”   张媛和张丹都使劲点头:“我们知道了。”   于路先将刘浩洋送回家去,然后才回自己家。小姐妹俩跟着哥哥下了车,看着崭新的高层公寓,还有些意外,于路说:“这房子是阿海买的,不太宽,会有点挤。阿海跟我们就像一家人似的,我们住在他家,见到他要有礼貌一些。”   姐妹俩都不住点头。   于路看着妹妹手上的书包和小袋子,说:“你们衣服都放在家里了吧,明天叫三哥陪你们去逛街买点生活用品,还买两套换洗衣服。”   回到家,两个小女孩看着崭新漂亮的房子,难掩激动欣喜,这比她们原来住的地方好多了。海轩已经回来了,看见跟在于路身后的两个小姑娘:“欢迎你们,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们可以叫我海哥。”故意加重了那个“好”字。   “海哥好。”张媛大一些,胆子也大些,赶紧打招呼。   于南看着两个妹妹,笑了一下:“阿媛,阿丹,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南哥。”   张媛点点头:“记得,三哥好。”   张丹胆子有点小,她离开家的时候年纪小,和现在于冰的年纪差不多大,对哥哥们完全没有多少印象,所以在姐姐打完招呼后,怯怯地叫了一声:“海哥,三哥。”   海轩推开自己的房门:“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两个睡这一间吧。”   两个女孩跟着过去看她们的房间去了。   于路拉着于南:“不是你说要收拾你的房间吗?”   于南说:“海哥说我的房间太小了,给她们两个住不合适,所以把他的房间给腾出来了。”   “那你把房间让给他睡?”于路问。   于南说:“我带阿冰睡小屋,你和海哥睡主卧。”   于路:“……”   海轩回过头对于路说:“赶紧去洗澡,忙一天了。”   于路不理他,走到他身边,看见海轩的房间里东西基本上都收了出来,床单被子都是新的,两个女孩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整个屋子,便说:“以后你们就住这间了,缺什么要跟我们说。阿南,明天看什么时间方便,带妹妹去买生活用品和衣服,一会儿我给你拿钱。”   “好的,哥。”于南从善如流。   两个女孩都有些受宠若惊:“大哥,我们都有衣服,不用买新的,回家去拿就好了。”   于路说:“先买两身换洗的,等放假了,我陪你回去拿。”到时候还要把妹妹的户口迁回来。   “好,谢谢大哥。”张媛说。   于路说:“那你们就先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吧。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去学校,你们熟悉路了,以后就自己回来。”   “嗯,谢谢大哥。”张媛赶紧点头说。   于路洗完澡回到房间,看见海轩已经在床上躺好了,他赶紧将门关上,三两步走上前,叉着腰说:“我说咱们这样好吗?我妹妹才刚过来,万一被瞧出什么不对劲来,怎么办?”   海轩斜睨他:“我答应接她们来,前提是不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质量,如果要为了她们牺牲,那就给她们另外找个房子出去住。”   于路听见他这么说,居然无言以对,事实的确如此,多了两个陌生女孩在这屋里进出,他们的生活确实会多出很多不便,海轩不反对把她们接过来,这已经非常宽宏大量了。   海轩伸出手一拉,将于路拽上床:“少在那儿瞎操心,赶紧睡吧。不要浪费阿南的好意。”说完就堵住了于路的嘴,伸出舌头直捣黄龙,于路被他吻得头皮一阵阵麻烦,他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用力推开海轩:“门还没反锁。”   海轩赶紧跳下床,赤脚跑过去将门给反锁上了,然后飞身扑上来,抱紧于路开始上下其手。于路被海轩吻得七荤八素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们俩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了,海轩最终也还没表过白,自己好像也没完全答应啊,真是一笔稀里糊涂的烂账。不过是这个男人的话,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于路搂紧了海轩宽厚的背。   海轩察觉到于路的回应,嘴下和手下的动作更加疯狂卖力地取悦对方。他将手伸到于路的后面,试探性地摸了一下于路的隐秘处。于路不舒服地动了一下:“你摸哪儿?”   海轩啃噬着他胸前的敏感点,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和你做爱。”   于路不解地睁开欲望迷离的双眼看着他:“我们难道不是在做这个?”   “还有最后一步。”海轩吮吻了一下他的唇,“要不要试试?”   “怎么做?”于路不是天生弯的,他也没刻意去研究过那些,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亲热方式完全不懂。   海轩双手捧着于路的臀,往两边分开,将自己的硬热蹭过去:“从这里进去。”   于路马上明白过来,吓得撑着身体猛地往后一退:“不可能吧。”那儿怎么能够进去,多脏啊,而且那么大个家伙,绝对会死人的。   海轩低头吻住他:“试试,不行就算了。”   “别,别,不行。”于路要吓死了,这简直是太羞耻太恐怖了。   海轩抱住他,吻着安抚他:“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于路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后发现海轩还是做了退让,并没有真那样做,于路在海轩的嘴里射出来的时候,心想,这样就已经很舒服了啊,为什么还要做那么羞耻的事,难道会更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于路就醒来了,他不想让两个妹妹发现他和海轩同睡一间屋。海轩在他一有动静的时候就醒了,一看时间,才五点钟:“起这么早干嘛?早茶有阿阳他们。”赵晓阳在点心上的天赋明显强于做菜,进步神速,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我早点起来,怕媛媛和丹丹看见。”于路说出自己的担忧。   海轩说:“怕什么,这件事她们迟早是要知道的,我觉得早知道比晚知道的好。”   “为什么?”于路有些理解不能。   “女孩子都大了,万一把我当暗恋对象,我看你们兄妹以后怎么相处。”海轩双手枕在脑后,凉凉地说。   于路:“……”然后拿了个枕头扔过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妹妹才多大?你比她大了一轮!”   海轩挡开枕头,挑眉:“你说有没有可能?”   于路不说话了,他对两个妹妹都不怎么了解,自然不能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那你说要怎么办?”   “不用过分掩饰,顺其自然就好。”海轩说。   “好吧。”   于路以为自己起得很早了,结果发现两个妹妹居然都起来了,正开了灯坐在房间里小声地读书,于路吃了一惊:“你们怎么这么早?”   张媛说:“我马上要中考了,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一中。”   “一中不错啊,我和你三哥都是上的一中,三哥今年刚考完高考,还在等成绩。你要好好考,争取上一中。”于路没想到两个妹妹学习这么自觉,这么一想还挺欣慰的,“你们几点上学,我给你们做早饭吃了再去来得及吗?”   张媛说:“七点二十到学校。大哥,我自己来吧,你告诉我东西都放在哪里就好了。”   于路发现时间足够来得及:“你们看书吧,我去做早饭,我看看有什么吃的。”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非常空,只有几个鸡蛋。也难怪,平时他们都不在家吃饭的,而且最近他们也不在家,根本就没什么东西。   于路淘了米,将水沥干,倒入砂锅内,加两勺花生油拌匀,然后放水,开火煮上,出来对妹妹说:“阿媛帮我注意一下火,开了就帮我关小火。我出去一趟。”   张媛点点头:“好。”   于路拿了钥匙和钱包下楼,去小区旁边的菜市场买东西,这个点菜市场才开张,刚进货回来的老板们都在整理货物。于路看了一圈,挑了一些活蹦乱跳的基围虾,选的都是半大不小的,虾太小了没有肉,太大了不够嫩,半大不小的虾又嫩又甜,吃起来才鲜美。买完虾,又买了葱姜香菜枸杞叶等配料,还买了便于存放的面条、土豆、胡萝卜、干贝、虾皮之类的回去当储备粮,这才上楼来。   张媛和张丹听见门响,看见于路手里的袋子,知道他是去买菜了。于路说:“家里很久没开伙了,都没什么吃的了。你们先学习,我给你们做砂锅粥,虾味粥。”   海轩从卫生间里出来:“干嘛去了?”   于路打开冰箱,将储备粮放进去:“买了点菜,冰箱里太空了。”   “你在煮粥?”海轩问。   “嗯,给妹妹们做早饭。”   海轩说:“那我先去店里了。车给你,你送她们去上学,我打车过去。”末了又加上一句,“你说我们是不是还该再买辆车?”   于路扭过头来看着他:“暂时不用吧。”昨天不是还说要换大房子,这又要买车,哪来那么多钱啊。   海轩摆摆手,进房间换衣服去了。   张媛偷偷地打量了大哥一眼,这个海哥跟大哥好像一家人似的,关系好像非常亲密。   于路进厨房,发现砂锅里的粥已经开了,已经被关了小火。他赶紧将虾线给挑了,剪去长须,从背部剪开,又将葱姜等调料洗切好,等处理好这一切,砂锅里的米粒也开了花,此时将虾和姜末一起放入砂锅内,煮上二十分钟左右。然后放入葱和香菜以及枸杞叶,撒上盐,搅拌均匀,香浓鲜美的虾味粥就出锅了。   从米下锅到粥熬好,大约是四五十分钟,于路招呼两个妹妹:“来喝粥了,吃了一会儿去上学。”他自己则进了浴室去洗澡,忙了一早上,全身都是汗。   张媛和张丹看着桌上浓稠油亮的砂锅粥,白的是大米,红的是虾子,黄的是姜丝,绿的是葱花香菜和枸杞叶,颜色搭配得煞是好看,尤其是散发来的勾人香味叫人把持不住,姐妹俩本来头天晚上就没吃好饭,此刻不断地咽着口水。   张媛拿了勺子给自己和妹妹各盛了一碗,迫不及待地吹凉尝了一口,那种鲜甜的滋味真是平生未曾尝过,简直是太好吃了。   于路冲洗完出来,发现两个女孩坐在桌边,碗筷已经放下了,但是依旧坐在桌子边,于路说:“你们吃饱了吗?”   张丹眼巴巴地看着于路,不说话。于路说:“没吃饱继续吃啊。”   张媛说:“我怕吃完了,哥哥们就没有了。”   于路说:“这本来就是给你们做的,我们一会儿去店里吃。”   张丹舔了一下唇:“还可以再吃吗?”   于路笑起来:“当然可以,吃饱为止。我做的砂锅粥好不好吃?”   张丹猛地点头:“特别好吃。”   于路说:“喜欢吃就多吃点。”他看出来了,张丹的性格比较内向,胆子很小,总是躲在张媛后面,不轻易开口说话,一锅砂锅粥能引起她的兴趣,于路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   两个女孩居然把一满锅的砂锅粥给吃完了,结果吃撑了,张媛还挺着吃撑的胃坚持把碗刷了,于路要去帮忙,她死活也不肯。于路看她一边刷碗一边打饱嗝,便说:“下次少吃点,别吃撑了,对胃不好。”   张媛扭头冲于路不好意思地笑:“大哥做的粥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于路说:“那你是还没吃过阿海做的菜,我的手艺全都是跟他学的。”   张媛吃惊地看着于路:“海哥比你做的还好吃?”   “嗯,以后你会吃到的。”于路说,“你们都在什么学校上学,中午在哪里吃饭?”   张媛说:“我在实验中学,阿丹在一小上六年级。以前都是回家去吃的,自己回去做。”   于路说:“那中午让阿南去接你们来店里吃饭,熟悉路之后,自己坐公交车回店里吃饭,可以吗?要是你们觉得远不愿意回来吃,那我就给你们钱,自己在外面吃。不过哥还是希望你们回店里吃,自己做的吃着放心。”   张媛吃过于路做的砂锅粥,知道大哥的手艺没几个人能赶得上,要是每顿都能吃上大哥做的饭,那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便使劲点头:“好,我回店里吃。”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女孩出门之前,于冰也起来了,于路给他们做了介绍,于冰很喜欢漂亮的姐姐,所以很容易地接纳了两个姑姑,让于路松了口气。   于路送完两个妹妹,回到店里,正是早茶高峰期,他赶紧去厨房帮忙。正忙碌着,闲人钟彦宏又来了。这人和刘浩洋关系有所进展之后,尽量把自己的生活作息调整得规律了一些,配合刘浩洋的作息,这样两人才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所以那种晨昏颠倒的生活也慢慢给调整过来了。   今天他不是专程来吃东西的,而是带来了两个奇怪的东西:“别人给我家老爷子送的,我只吃过处理好的,活的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拿过来让阿海帮忙处理。”   海轩瞥了一眼:“先放着,忙完再说。”   于路看着放在水里的两个长长的黄褐色的东西:“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也是海鲜?”他想说,怎么长得那么像几把。   钟彦宏看着于路,非常神气地说:“没见识了吧?这个叫象拔蚌,高档海鲜。这个还是从北美进口来的,两百多块一斤,光这一个,就有两斤重了。”说完又凑到于路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据说这个东西相当壮阳,你看它们长得像不像男人的宝贝?嘿嘿。”   于路心想,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长得这么邪恶的东西居然还能吃,他抬头看着海轩:“这个也能吃?”   海轩一边忙着做点心,一边说:“当然能,味道还不错。咱们这边也有卖的,你平时可能没注意,国内养殖的,没有这个大。”   “怎么吃?”于路问。   钟彦宏说:“阿海,你帮我处理了吧,我分四分之一给你。”   海轩点点头:“行,等着。”   于路看着那东西好奇,从水里捞出来一看,这东西果然是蚌壳,下端有两片薄薄的壳,不过壳显然已经失去了保护作用,因为它的身体太大了,大部分都敞露在壳外:“这东西也能顺利长大?真是奇了怪了,万一碰到螃蟹之类的,往哪里躲?”   “所以数量才少,卖得贵啊。其实现在基本上都是人工养殖的了,野生的非常少。”钟彦宏说。   于路凑近了看,被海轩一把把他脑袋推开了:“小心!”他话刚落音,于路手里的象拔蚌就开始往外滋水,跟撒尿一样喷射出来。   于路哈哈大笑:“还真跟蚌壳一样会射水。卖这东西的人把它养在水里,喝饱了水,水都能变成两百多一斤,真划得来。”   “有钱人谁在乎这点水?”钟彦宏说。   于路说:“我开饭店的,我就在乎。”   钟彦宏说:“你不会让它吸饱了水再卖?”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它又听不懂人话。”于路耸肩。   海轩见忙得差不多了,这才抽空来处理象拔蚌,他先烧了一壶水,见水烧得快开了,将象拔蚌拿出来,先用小刀将蚌壳和蚌身分离开来,去了壳的蚌肉看起来更像是那什么了,蚌壳里的东西还像蛋蛋,难怪国人说这东西壮阳,估计跟这形状有关。国人觉得一切长得像阳物的东西都能壮阳,不知道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吃啥补啥?像蛋蛋的东西要取出来扔掉,因为是消化器官,也就是内脏。主要是吃外头那个长长的虹吸管,蚌身部分则很少,味道也不及虹吸管。   取下来的蚌肉放在80度左右的水里烫一下,等外面那层皮起皱,可以完整地撕下来。于路看着海轩手上的动作,就忍不住有些蛋疼,这太令人浮想联翩了。   去了皮的虹吸管洗刷干净,剖成两半,里面还有海绵状的物体,阿海倒是一本正经地切着,于路忍不住翻白眼望天,这么欺负人家象拔蚌真的好吗?别造孽太多,下辈子也变成象拔蚌被人切jj。   海轩将象拔蚌的虹吸管用斜刀法片成薄片,放在碎冰上,再调了一些酱料:“吃吧。”   钟彦宏说:“这就能吃了?我以前吃的都是炒出来或者炖出来的。”   “这是北美的蚌,足够大,虹吸管部分是做刺身的最好材料,蚌身部分老,可以炖汤。”海轩说。   于路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又脆又甜,有嚼劲,鲜!”   钟彦宏赶紧拿了筷子来尝,一入口,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好东西。”   已经过来上班的师傅们看着他们吃象拔蚌:“老板,也让我们尝尝呗?”   钟彦宏摆手:“去,去,一边去。想吃自己买去,我这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东西。”进口象拔蚌在他们这小地方确实不多见。   于路端着那盘子象拔蚌肉,对钟彦宏说:“你不是说送我们四分之一吗,那就归我处理了。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来,来,大家都来尝个鲜,一人一片,不许多拿。”   大家蜂拥而上,把于路围了个水泄不通:“谢谢老板!(谢谢路哥!)”   钟彦宏看着于路,恨铁不成钢地对海轩说:“我特意送给你们吃的,他倒好,半点也不珍惜!”   海轩勾一下嘴角:“想吃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剩下还要我帮你处理吗?”   钟彦宏说:“你帮我把剩下这一半切了,我带去给小刘警官尝鲜去。对了,你不是说这个可以煲汤吗,给我炖上,晚点我送回去给我家老爷子。剩下那个先养着,我晚上再来吃。”   海轩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不是人家送给你老爷子的?”   钟彦宏说:“对啊,可是这东西这么壮阳,给老头子吃太多不大好吧,还是少吃点的好。”   海轩心说,真无耻,有了媳妇不要爹娘。      第57章 吃货的节操      钟彦宏提着打包好的象拔蚌刺身准备出门,去给刘浩洋送早餐。   于路笑他:“你可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后面那个字戛然而止,因为他自己觉得说出来都不大好意思。   钟彦宏挑眉:“别说我,你们那口子为了你可是抛家舍业,连亿万富豪都不做了。”   于路有些窘迫,悄悄看一眼旁边的海轩,不再说话了,这点确实一直都是于路的心病,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的是,海轩很喜欢现在这样简单忙碌的生活。让他觉得安心快乐,这是于路唯一能为海轩做到的。   钟彦宏摆摆手:“我多嘴了,阿海自己选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走了啊。”   上了车,钟彦宏给刘浩洋打电话,那边没人接,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早就上班了,可能是开会去了,那就先过去再说。他将饭盒放在车冰箱里,心情极好地吹着口哨上了路。   到了派出所,发现只有值班的民警在,一问情况,说是银海街那边发生了群众性事故,警力都被调过去平息事故去了。钟彦宏皱着眉头,一大早的谁他妈吃饱了撑的闹事呢。他赶紧调转车头,往银海街赶过去。   闹事的地点就在银海街,此时那一片已经是人山人海,将整个街道都堵住了,全都是看热闹的人们、闹事的群众以及维持秩序的执法人员。钟彦宏锁了车,揣上手机往人堆里走,去找那些穿浅蓝色制服衬衫的人们,他抓了个看热闹的人:“大哥,请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说:“还不是强拆的事。富海公司要在弄一个美食城和度假村,征了不少地,条件还没谈拢,富海公司就把房子给拆了,被拆的屋主就叫了一大群人来讨说法,富海公司也叫了一大群人来驱赶,两边就打起来了,现在还在里头打架呢。警察来了都制止不了。”   富海公司就是黄建功那个杂碎家的公司,钟彦宏听说是姓黄的家里搞出来的事,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操他娘的死要钱,被人打死了也活该。里头在打架,难怪刘浩洋没工夫接自己电话,他赶紧穿越人群往最密集的地方走去,他扯开嗓子大声喊:“刘浩洋!刘浩洋!”四周全都是嘈杂的喧哗声,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了下去。   钟彦宏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痛恨中国人的从众心理,打架有什么好围观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吧。他在人群中搜索,穿浅蓝色制服的民警们很少见,应该都集中到漩涡中心去了。钟彦宏伸长了手臂拨开人群:“让让,让开一下,让我过去。”   这时人群动了起来,像波浪一样往钟彦宏这个方向涌过来,许多人都纷纷往后退,退不及的人还有被撞倒的,被踩得嗷嗷叫,钟彦宏伸手扶住了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忍不住吼一声:“你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都死回去!”然而他的话并不起作用,看热闹的人群如被提起了脖子的鸭子,继续伸着脑袋往中间瞅。   钟彦宏担心刘浩洋的安危,奋力往人群中心挤过去,终于开始见到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不过不是刘浩洋。他再往前挤过去,发现人潮又开始涌动,这次是往对面的方向,钟彦宏顺着人流往前涌过去,终于到达了两军交汇的中心地带,看见不少警察手拉着手铸成人墙,试图将双方的人隔离开来。   钟彦宏看着人群中持着棍棒红着眼的人们,双方都在互相叫嚣谩骂着,屋主这边大声叫嚷着要富海公司的负责人来给个说法,富海公司那边说屋主漫天要价,说他们的拆迁都是有政府批示的文件,合理合法。双方谈不拢,屋主这边便要冲过去打人泄愤,民警们手拉手做人墙劝解着,已经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本地民风本就逞勇好斗,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个时候碰到有人在头上撒尿,怎么能够忍,于是一个个都急红了眼,准备喝对方的血、吃对方的肉、嚼对方的骨头。终于,盛怒中的人们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冲开了人墙,往对面冲过去,场面一下子失控了,所有的人都在叫嚣着:“打死他们!”   民警们赶紧去拦住那些正在施暴行凶的人们,这些人都杀红了眼,根本句分不出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就连民警也成了被波及的对象,不少人都挨上了棍棒。钟彦宏急得大吼:“刘浩洋!”   疯狂的人们将他的声音淹没掉,钟彦宏看见身边打架的人,抓起来就往人群堆里扔,他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但是此刻却抑制不住愤怒,他想将这所有的人全都砸回奶奶家去。有人看他气势汹汹,举着棒子就往他身上招呼,被他一把夺过棒子,一脚就将人踹翻在地:“他妈的都给老子滚,想死是不是?”   周围几个人看着他就跟修罗似的,吓得不禁往四周退散开来。钟彦宏继续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刘浩洋,发现有不少民警都吃了亏,因为他们不能主动出手,这样就变成暴力执法,那是知法犯法,他们赤手空拳面对手持凶器的人们,哪里是对手。   钟彦宏拿着棒子,一路往警察边上冲过去,看见有人打警察的,就一脚踹翻过去。抓住每一个警察都问:“刘浩洋呢?”   终于,在穿过厚厚的人墙之后,钟彦宏看见了刘浩洋,他正抱着一个闹腾得非常凶的家伙,试图阻止他的行为,周围的人则趁机拿着家伙就往被他抱住的那个家伙身上招呼过去,结果棍棒不长眼,有一些还往刘浩洋身上落去,钟彦宏一看,眼眶都要瞪裂了,大吼一声扑上去,将一个正在打刘浩洋的家伙一脚踹翻在地,将刘浩洋拖到自己身后:“快走!”   刘浩洋扭头看见是钟彦宏:“我不能走,你快走!”   钟彦宏不理他,抬起一脚将正在打人的家伙踹翻在地:“这帮人全都是疯子,你跟他们瞎搅和什么?赶紧回去!”   “这是我的工作,你回去,别给我添乱。”刘浩洋说着就继续往人群里冲,那几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全都回过头来将棍子往刘浩洋身上招呼。   钟彦宏猛地扑上去,将刘浩洋护在身下,举着棍子抡回去,然而背后的空档还是被人直接一棒子敲在了头上,同时,他听见了“砰”一声枪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于路正在办公室里和海轩清点这几天的账目,突然接到刘浩洋的电话:“阿路,钟彦宏出事了,你能来一下人民医院吗?”   于路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说不清楚,他现在受了伤,还在抢救。现在派出所事情特别多,需要我回去处理,我没时间在医院陪着他,你来帮我看着他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情绪显然非常激动。   于路说:“好,我马上过来。”   海轩看着他:“怎么回事?”   于路眨了一下眼睛,还是有些难以消化这个事实:“钟老板出事了,好像受伤了。耗子让我去医院帮忙照顾他。”   “那你赶紧过去。”海轩说。   于路赶紧拿着车钥匙往外跑,海轩说:“带上钱,可能用得着。”   于路急匆匆赶到医院,想起早上钟彦宏出门的时候,他还满心欢喜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医院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到了医院一看,于路彻底惊了,到处都是都是伤员,仿佛这些人从战场上下来似的。他赶紧找到刘浩洋,发现他身上也沾着血:“耗子,你没事吧?”   刘浩洋抬头看了于路一眼,然后将脸埋进手心里:“我没事,他是为了救我被人打伤的。”   “他人呢?情况严不严重?”于路说。   刘浩洋摇头:“还在抢救,不知道情况,没有人告诉我,所有的医生都在抢救伤员。”   “伤到哪儿你知道吗?”于路说。   “伤到头了,为了救我受的伤。阿路,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刘浩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和绝望。   于路头一次看着如此无助的刘浩洋,他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他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刘浩洋看着于路:“真的吗?”仿佛于路说的就是真理一样。   于路点点头:“真的。”   刘浩洋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终于想起来接电话,拿出手机一看:“我该走了,今天发生了群众性斗殴事件,全县的警察都出动了,事情还没有完结。你帮我在这里看着他,一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   于路点头:“好,你先去忙吧,这边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要不要联系钟老板的爸妈?”   刘浩洋犹豫了一下:“他叔叔在这里做副院长,已经知道他的情况了,说暂时不要告诉他父母,等抢救结束了再说。”   “行,我知道了。”于路说,“你去吧,别担心,他那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刘浩洋吸了一下鼻子,那个打不死的小强,一定不能有事:“谢谢,我走了。”说完看了一眼抢救室的门,匆匆离开了医院。   于路一个人在抢救室门外等着,过半个多小时,门开了,医护人员将昏迷不醒的钟彦宏推了出来,于路赶紧问:“医生,他有没有事?”   一个五六十岁的医生看他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钟彦宏的朋友。”于路说。   “刚才那个警察呢?”医生问。   于路说:“派出所有事情忙,他先回去了,让我来帮忙照顾他。医生,我朋友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看片子,颅内有轻微出血,具体情况要等他醒来才知道。”医生说。   于路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我朋友需要转院吗?”   医生看着他:“他颅内出血的情况尚不稳定,不适宜搬动奔波,等稳定后再看情况。”   于路觉得医生说的也有理:“好的,谢谢。”   钟彦宏被送到病房里,于路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钟彦宏,不知道做点什么好。他拿出手机给刘浩洋打电话,告诉他钟彦宏的具体情况,刘浩洋好一阵子没说话,于路安慰他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看阿海当初也是伤到脑袋了,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刘浩洋说:“嗯,我先挂了,忙完就来医院。”   于路又给海轩打了电话,告诉他钟彦宏的事,海轩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等我忙完了我再过来,你在那边守着,告诉刘警官让他放心。”   于路陪着昏迷不醒的钟彦宏,帮他去打了水,然后又上网搜索了一下颅内出血的种种情况,越看越害怕,赶紧关了网页不敢再看,祈祷着钟彦宏快点醒来,因为昏迷时间越长,对以后恢复就越不利。   过了中午,刘浩洋终于过来了:“他有没有醒过来?”   于路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刘浩洋将钟彦宏的手抓在手里,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专注地看着钟彦宏。于路看着这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安慰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钟彦宏快点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浩洋对于路说:“阿路,你先回去吧,我下午请了假,在医院里陪他。”   于路说:“你吃饭了吗?”   “没有胃口。”   于路想了想说:“早上钟老板来我们店里,带了两个象拔蚌过来,让阿海帮忙处理了,说要给你送去做早饭。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接到你的电话,说他受伤了。”   刘浩洋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抬头看着于路:“他来给我送吃的?”   于路点头:“是的,象拔蚌刺身。”   刘浩洋眼中慢慢湿润起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今天一大早,一群对补偿不满意的拆迁户跑到黄建功的公司去闹事,黄建功也纠集了一大批人对峙。我们城南和城东的民警几乎都出动了,劝说了很久,他们最后还是打了起来。那些闹事的人都打红了眼,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受到了牵连,他跑来找我,叫我走,但我又不能走,最后他为了挡了棍子。”   于路将手放在刘浩洋肩上:“钟老板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不会有事的。”   刘浩洋吸了一下鼻子:“他一定不能有事。”   “不会有事的,放心。一会儿阿海会过来,他应该会给我送饭过来,你吃点吧。”   刘浩洋摇摇头:“不想吃。”   “他拼了命救你,就是想要你好好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才对得起他。”于路劝说。   刘浩洋看着钟彦宏,不做声,伸出手替他擦一下脸颊的灰尘。   于路说:“我打了水,毛巾也买了,你帮他擦洗一下吧。”   刘浩洋点点头,放开钟彦宏的手,却发现钟彦宏的手抓住了他的,他内心狂跳不已:“钟彦宏,你醒了吗?”   然而钟彦宏的眼睛并没有睁开,手上的力道也渐渐轻了,刘浩洋凑近去,在他耳边说:“钟彦宏,我是刘浩洋,你要是真的在乎我,就快点醒来,别让我担心。”   钟彦宏并没有睁开眼,刘浩洋等了一会,叹了口气,去倒水给他擦脸了。于路看着刘浩洋的脸亮起来,又黯淡下去,也不由得替好友难受,钟彦宏一定不能有事,不然让耗子怎么办呢。   海轩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刘警官也来了?吃了没有?”   于路说:“耗子下午在这里照顾钟老板,饭给他留着吧,我一会儿回去再吃。”   海轩点头:“他的情况怎么样?”   于路和刘浩洋都摇头,海轩走过去,将饭盒放在床头,仔细看了一下钟彦宏:“只有头部受伤?”   “嗯。”刘浩洋应了一声。   “具体是怎么受的伤?”海轩问。   刘浩洋一边轻轻给钟彦宏擦脸,一边把情况又重新说了一遍。   海轩听完:“在混战中用棍子敲的话,力道不会特别大,应该不会伤得很严重,放心,会好起来的。”   “谢谢,希望如此。”刘浩洋感激地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各种宽慰,能让他相信钟彦宏没有伤得很严重。   海轩说:“先观察一下,等情况稳定了,看要不要转院。”   刘浩洋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嗯。”   于路和海轩先回去了,刘浩洋一个人在医院陪着他,桌上放着海轩提来的饭盒,还没有动过,刘浩洋完全没有心情去吃。他看着钟彦宏,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人瘫了傻了,自己也一定会守着他陪着他。   刘浩洋想了许久,终于还是给钟彦宏的哥哥姐姐们打了电话,没敢告诉钟彦宏的父母,怕老人经不起惊吓。   钟家人听说钟彦宏是为救刘浩洋受的伤,似乎都不觉得意外,他们很显然都知道钟彦宏的性取向,也知道刘浩洋的存在,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倒过来安慰刘浩洋。   钟彦宏的大哥说:“阿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从小到大受伤无数,也没见有过什么大毛病,他不会有事的。”   钟家兄妹跟刘浩洋商量好,分班轮流来护理钟彦宏,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瞒住钟父钟母。   当天晚上,饭店打烊之后,于路和海轩开车去医院探视。县医院的探病时间倒是没什么规定,他俩到的时候,病房里依旧是离开时的老样子,钟彦宏躺在床上,刘浩洋抓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看着他,床头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那是傍晚于南送过来的,中午那个原封不动提了回去,刘浩洋根本就没吃。   “耗子。”于路轻叫了一声。   刘浩洋扭过头,看着于路,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看得于路有些难受:“他还没醒吗?”   刘浩洋摇了摇头。   于路和海轩都走到床边,看见一动不动的钟彦宏,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没想到居然会昏睡这么久,这叫人不能不多想啊。   于路看着饭盒,还是没动:“耗子,你又没吃?”   刘浩洋心里堵得慌,半点胃口也没有,哪里吃得下饭。   于路拿过饭盒,将盖子打开来,里面有阿海亲手做的蒜蓉开片虾、白切鸡和酿茄子,还残留着一点余温:“你吃一点吧,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刘浩洋喉头哽得难受:“他都这样了,我哪里吃得下。”   “你身体健康,才能照顾好他。赶紧吃。”于路将饭盒塞到刘浩洋怀里,筷子塞到他手里。   刘浩洋只好慢慢用筷子挑了一点饭,放到嘴里,海轩的手艺已经无人能及了,但是吃在心事重重的人嘴里,依旧如嚼蜡一般。   于路拍拍刘浩洋的肩:“这就对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人。”   刘浩洋将饭盒端起来,放到嘴边,用力扒拉起来。   海轩突然说:“他的手动了。钟老板,钟老板!”   刘浩洋的动作停顿了,嘴里还塞满了食物,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钟彦宏的脸。钟彦宏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努力睁眼。刘浩洋的手一松,饭盒咕噜就往下掉,他旁边的于路眼疾手快,将饭盒猛地抓在手里,避免了撒一地的后果,他将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赶紧回头来看钟彦宏。   钟彦宏眉头拧起,似乎用了很大的劲,终于睁开了一条眼缝。刘浩洋扑到床头:“钟彦宏,你终于醒了!”   于路和海轩脸上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紧紧盯着钟彦宏的脸。钟彦宏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并没有理会刘浩洋,而是说了一个字:“饿。”   所有人都愣住了,于路和海轩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看着那个保温饭盒,难道会是食物的香味把他唤醒来的?   刘浩洋最先反应过来:“钟彦宏,你还认得我吗?”   钟彦宏缓缓把视线转移到刘浩洋的脸上,然后勾起了嘴角:“小刘警官。”   刘浩洋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自己小刘警官了,近来一直都是叫他的名字的,不过还好,总算没有将他给忘了:“是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钟彦宏皱眉:“这是在哪里?”   “你受伤了,在医院住院。”刘浩洋说。   海轩已经出去叫医生去了。于路说:“钟老板,你感觉怎么样,头痛吗?”   钟彦宏皱着眉头感受了一下:“有点。”   于路拍了拍刘浩洋的肩:“别担心,醒来了就好了。”   刘浩洋用力叹了口气,仿佛什么东西放下了似的,不管情况如何,钟彦宏至少不会一睡不醒,也没有被打傻,就是不知道身体情况如何。   海轩已经带着值班医生来了,进来的是于路上午看到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医生,他一进来就问:“阿宏醒了?”   钟彦宏转过眼看着医生,咧嘴:“阿叔。”   于路明白过来,这就是钟彦宏他叔呢。   钟医生一边给他做检查,一边说:“你小子从来就没给我消停过,什么时候才不去惹事?你老子娘都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还要替你提心吊胆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钟彦宏抽了一下鼻子:“阿叔,我饿。”   钟医生扔下一句话:“现在不能吃东西,吊水,明天再说。”   于路和海轩对视了一眼,钟彦宏被打了那么一下,不会彻底变成一个吃货吧。      第58章 小日常      刘浩洋看着床头柜上那一盒没吃完的饭,又看了钟彦宏一眼,没做声。   钟医生检查完了钟彦宏的手脚反应:“看起来都正常。你脑震荡了,颅内还有少量出血,暂时卧床静养,少下地走动,脑袋也少动。给你老子娘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现在没事了。”   刘浩洋松了口气:“好的,谢谢钟医生。我一会儿给阿伯阿姆打电话。”   钟医生看一眼刘浩洋,微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麻烦你照顾他,有事找我。阿宏也早点休息。”   钟彦宏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等钟医生走了,钟彦宏扭头看着刘浩洋,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小刘警官,你照顾我吗?我是怎么受伤的?”   刘浩洋:“……”   于路说:“刚刚应该告诉一声医生,钟老板好像有些事想不起来了。”   “我去问问。”刘浩洋面无表情地转身出去了。   钟彦宏目送他出去,一脸恋恋不舍的样子,于路悄悄翻了个白眼,刚才怎么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根本没有把人耗子放在眼里。   于路试探着问:“钟老板,你认得我们吗?”   钟彦宏看着他们,像看白痴一样:“于老板,阿海师傅。”   “今天发生什么你还记得吗?”于路问他。   钟彦宏看着于路,眨了下眼睛:“忘了。”   “那昨天发生什么你记得吗?”于路说。   “也忘了。”   于路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不会吧,又变成第二个阿海了?   刘浩洋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脸上还是看不出表情,于路走过去,拉着他小声地说:“耗子,钟老板好像失忆了。”   刘浩洋点点头:“我刚去问了,医生说这种情况可能会引起短时间记忆缺失或记忆混乱,过段时间就会恢复的。”   “还真跟阿海一样啊。”于路喃喃地说。   刘浩洋叹了口气:“没事,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你们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那明天怎么办,你不要上班吗?”   “我已经跟他哥哥姐姐都联系过了,白天他们会有人过来照顾的,晚上我过来陪夜。”   于路说:“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那边钟彦宏在跟海轩说话:“阿海,明天我想喝汤,佛跳墙,你帮我做吧。”   海轩说:“不行,你身体还没康复,吃清淡点。”   “那就三鲜鱼翅汤吧,再不行就鲍鱼鸡汤。”钟彦宏一边说一边吸溜着口水。   海轩淡淡地说:“病人不能吃海鲜发物。明天给你炖一盅猪脑汤。”   于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补了一句:“吃什么补什么。”   钟彦宏皱眉看着海轩和于路:“不要嘲笑人!小刘警官,他们两个合伙欺负我。”   刘浩洋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我觉得挺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于路和海轩一起离开了,刘浩洋看一眼钟彦宏,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拿过床头柜上的饭盒开始吃饭,现在总算是有胃口了,幸好刚才没撒了。   钟彦宏闻着食物的香味,馋虫被勾了起来,嘴里的唾沫也分泌了出来:“我也要吃。”   刘浩洋将眼睛从饭盒上头抬起来:“你吃什么?”   “你的饭。”钟彦宏大喇喇地看着刘浩洋。   “你现在不能吃饭。”   “我饿。”   “忍着。”   “你好残忍!”钟彦宏小声地控诉。   刘浩洋将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闭嘴!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啊?”   “你吃饭,我只能闻着味儿,还不让人说话,真凶,一点都不可爱。”钟彦宏说。   刘浩洋说:“老子一直都这么凶,不喜欢就滚蛋!”   钟彦宏笑起来:“喜欢,我喜欢。小刘警官多凶我都喜欢。”   刘浩洋脸上表情柔和了些,继续吃饭,换了个比较好点的语气说:“你受了伤,现在很多东西都不能吃,我又不是故意刻薄你。你叔叔也说了,明天才能进食。”   “明天你还来陪我吗?”钟彦宏赶紧问。   刘浩洋说:“白天我要上班,下班后才能过来,你二姐明天来照顾你。”   “那说好了,一定要来啊。”钟彦宏带着满脸的希冀。   刘浩洋一边大口扒饭一边说:“来的。”   钟彦宏看他吃得那么大口,说:“你慢点,别噎着了。你多久没吃饭了?”   刘浩洋眼皮都不掀:“一整天都没吃了,饿死我了。”之前担心钟彦宏有事,如鲠在喉,哪有吃饭的心思,现在他已经醒来了,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他的不安终于消失了,才有空去理会辘辘的饥肠。   “你一天都在守着我?”钟彦宏试探着问。   刘浩洋打了个嗝,钟彦宏想给他递水,他自己已经将水瓶拿到在手了,喝了一口,抻了一下脖子,被噎住了:“没有,我上午在所里忙,今天事情多得要死,全都是打群架的家伙。”   “打什么架?”钟彦宏问。   刘浩洋看着他:“你真想不起来了?”   钟彦宏无辜地看着刘浩洋:“什么?”   刘浩洋舒了口气,说:“今天有群众性斗殴事件,我去维持秩序,被人打了,你为了救我,被人打伤了。”   “我操,谁打你?”钟彦宏激动起来。   刘浩洋说:“你别嚷行不行?我没事,有事的是你!”   “哦,嘿嘿,这还差不多。不对啊,他妈的谁敢打老子!老子饶不了他!”钟彦宏又叫嚷起来。   刘浩洋说:“人我已经抓起来了。你安心养病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回头告诉我,我把那杂碎揍一顿死的。”钟彦宏多久没吃过这种亏了,必定不能忍啊。   “你别那么匪气行吗?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刘浩洋皱眉。   钟彦宏笑了:“好了,我不打他,不过一定要把那家伙指给我认识。”   “你不睡觉吗?”刘浩洋说。   钟彦宏说:“你吃得太香了,我好饿。”   刘浩洋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吃完了。明天喝猪脑汤吧,顺便补补脑子。”   钟彦宏眼神哀怨地控诉:“小刘警官连你也欺负我!”   刘浩洋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钟彦宏眨了一下眼:“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刘浩洋凑过去一点:“要说什么?”   “再过来点。”   刘浩洋又凑过去一点。   “还过来一点。”   刘浩洋已经快贴到钟彦宏的脑袋边了。钟彦宏抬起了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在他嘴角边飞快一舔,再松开,一副偷腥的猫儿一般眯眼笑:“你还剩了一粒饭给我吃。”   刘浩洋刚刚那一瞬间以为他要吻自己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舔他嘴角的饭粒,不由得有些失笑,索性低下头去,在钟彦宏唇上舔了一下,然后才带着笑意离开,拿着饭盒去后面刷碗去了。   钟彦宏整个人都石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刘浩洋,你过来!”   刘浩洋冲了碗,扯了点纸巾擦擦手:“干嘛?”   “刘浩洋,你调戏我,你要负责!”钟彦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刘浩洋说:“赶紧休息吧,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   “我已经好了。”钟彦宏说,“你答应我,要负责我一辈子!”   “你无耻不无耻啊,亲你一下就要负责你一辈子。你之前亲了我那么多下,是不是要负责我几辈子?”刘浩洋鄙视他。   “好!”钟彦宏满口答应,脸上笑盈盈的,“浩洋,你过来,再让我亲亲。”   刘浩洋板着脸:“别闹,你不能太激动,不能乱动,当心脑血管爆裂。睡吧,我今天累死了,要休息了。”   “那你帮我擦个澡再睡。”钟彦宏美得没边,简直不敢想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这是因祸得福啊,那棍子挨得真值!   钟彦宏想得美好,然而刘浩洋却没那么轻松,晚上每过一个小时,他就要起来将钟彦宏叫醒来,以防再出现白天那样昏迷不醒的状态,这是钟医生交代他的。   于路和海轩回去的路上,说起钟彦宏受伤的原由,于路唏嘘不已:“没想到黄建功居然会这么急功近利。”   海轩淡淡地说:“这种事还少见?”   “他那个美食城什么时候开张?”   “鬼知道,随它去。”海轩根本就没对方放在眼里。   “钟老板是真的失忆了吗?”于路问海轩。   海轩说:“谁知道。就算没失忆,这玩笑也无伤大雅,只会增进他们的感情。”   于路翻了个白眼:“那不是故意叫人难受吗?”   海轩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于路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什么意思?你说耗子也知道?”   “不用操他们的心,多管管自己吧。”   “明天真给钟老板炖猪脑汤?”于路问。   “嗯,猪脑有镇惊定神的作用,还能祛瘀血,加点天麻更好,天麻有提气益神的作用,都能补脑,正好给他这种病人喝。”海轩对各种食物的特性如数家珍。   于路说:“那我打个电话给阿伟,让他明天买一个猪脑,要多买点吗?”现在店里的采买工作交给了张易伟负责,这家伙活泛,办事也算牢靠,最主要的是对海霸王有着强烈的荣誉感和归属感,于路和海轩就把这个重要的任务托付给了他,小伙子干得有声有色的。   “一个够了,这个不能每天都吃。”海轩说。   于路突然皱起眉头说:“说到阿伟,这小子对媛媛和丹丹两个人是不是太热情了点,他不会打我妹妹的主意吧?”   “年轻人的事,别管。”   “那不行,影响我妹妹的学习怎么办,我明天得敲敲边鼓去。”于路说。   海轩说:“好好说,还能够起到鞭策作用,说不定他就成长为下一个你了。”   于路想了想,笑道:“好,我好好说说去。”   他们回到家,两个妹妹都已经睡了,于冰也睡了,于南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球赛,声音调得非常小,以前妹妹没来的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怕影响别人,因为两个大哥都睡得晚,于冰睡着了是雷打不动。   于南抬头看着他哥:“钟老板醒来了吗?”   于路点头:“醒了,没什么大问题。晚上去买衣服了吗?”   于南说:“买了。每人买了两套,阿丹死活不要,怕花钱,劝了好久才买的。”   于路有些意外:“明天你去送他们上学,早餐自己在家做也行,来店里吃也可以。”   “我给她们做吧。哥,阿媛明天不上学了,她大后天就开始中考了,学校提前放假了。”于南说。   “这么快?”于路有些意外。   “是的。”   “那你送了阿丹上学就回家陪她复习。”于路交代弟弟。   于南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你也早点去睡,早上要起很早的。”于路说。   “等我看完这场球赛就去,还有半个小时就踢完了。”于南说。   第二天早上五点,于路就起来了,他有好多天没去过店里做早点了,现在事情都定了下来,是该去看看了。   于路打开门,看见张媛正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残留着水渍,他有些意外:“阿媛你这就起来了,要好好休息,后天就要考试了。”   张媛抹了一下下巴上的水珠:“我觉得自己没复习好,还想看看书。”   “不用担心,都看了这么久了,要相信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劳逸结合,不要太疲劳。”于路嘱咐妹妹。   张媛乖乖地点了一下头。   海轩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出来了,张媛睁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从大哥房间里出来的海轩,海轩看着她,微微点头,张媛赶紧打招呼:“海哥。”   “哦。”海轩径直进了卫生间。   “我们马上要去店里,晚点阿南会起来给你们做早饭。”于路说完也走进卫生间去洗漱了。   张媛在后面说:“哥,我自己来就好。”   于路没有再说什么,张媛看着大哥的背影,心里有些内疚,家里的房子确实不太宽,还让大哥和海哥一起睡一个房间,自己快点长大就好了,好早点搬出去。   于路和海轩一起去店里,海轩说:“这两天抽空去看看房子。”   “真要买?”于路问。   海轩皱眉:“太挤了,用卫生间都不方便。”   于路不说话了,的确是这么回事,房子是买来就入住的,并没有重新装修,所以只有一个卫生间,本来四个人勉强够用,现在多了两个女孩,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买什么样的?”   海轩说:“买上下层的,要不是复式公寓,要不就是别墅。回头找一下房产中介。”   于路已经习惯了海轩说风就是雨的脾性了,当初要开店,说开就开,买房子招呼都不打就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反对:“钱不够,我们按揭吧?或者把这房子给卖了,买大房子?”   “我有,不用按揭。这房子也不卖,将来这房子留着给阿南用也行。”海轩说。   于路忍不住笑了:“你想得真够远的。”   “你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他们总会长大,不会永远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海轩一边开车一边说,一脸的理所当然。   于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对不起啊,我带了这么多拖油瓶过来。”   “现在是拖油瓶,以后就是指望。我们俩老了不能动的时候,还指着有人关心问候。”海轩开玩笑地说。   于路伸出手,在海轩摸方向盘的手背上拍了拍:“我照顾你。”   海轩淡淡地说:“好。”眉梢却挑起来,显示出主人心情大好。   早班的服务员们七点钟上班,现在人还没到,大厅里冷冷清清的,然而厨房里早就忙得热火朝天了,早点师傅们都在忙着做各式各样的早点。于路则动手做桃粿。他们的早茶本来以广式点心为主,不少本地食客都建议增加一些本地的特色点心,于是又增加了粿品、芋泥、肉丸之类的食物。   桃粿是本地的特色带馅年糕,因其造型为桃子形状而得名,本地人做桃粿时会在糯米粉中加一点玫瑰红的色素,做出来的颜色呈粉红色,但这种色素是化学物品,吃多了对人体有害,于路为了满足人们对桃粿视觉上的追求,用紫薯替代糯米来做粿皮,这样就无需添加色剂,健康还有些淡淡的甜味。   煮熟的去皮紫薯加上少许面粉搅拌至粘稠状态,用来做粿皮,粿馅口味很多,有甜有咸,甜的多半是豆沙口味,于路受奶黄包的启发,又做了奶黄馅的,咸桃粿的馅儿很特别,一般是用香菇、虾丁、鸡杂丁、去皮花生仁、大蒜丁一起入锅炒,加入鱼露、胡椒粉、盐等调味品,就成了咸粿馅,口味极其特别,却颇受人欢迎。   桃粿的形状一般都是用模子压出来的,上面有花纹,形状像桃子,有象征吉祥的意义,加之口味又香软可口,十分受本地人偏好。   张易伟买了菜回来,提着猪脑过来邀功:“师父,你要的猪脑买回来了,挑了个最大的。”   阿海说:“放那儿吧,我来处理。”   张易伟蹭到于路身边来:“路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于路扭头瞥了这小子一眼:“去帮我把那套模子洗了。”   张易伟也不挑剔,赶紧去了。其实洗刷工具都是洗碗工干的,要搁平时,张易伟肯定会指使洗碗工去干。张易伟迅速将模子洗刷好,送到于路手边:“好了,路哥。你做的这个馅看起来真好吃,这是做流沙包吗?”   “不是,我打算做一些流沙馅的桃粿。”于路说。   张易伟竖起大拇指:“路哥真有创意,跟海哥一样是个厨师天才。”   于路翻了个白眼,真是个马屁精。   张易伟拍了一会儿马屁,开始说他想知道的:“咱妹妹中午还来店里吃饭吗?”   “你妹妹?”于路看着他。   张易伟嘿嘿笑:“我是说阿媛妹妹,还有阿丹妹妹。”   “那是我妹妹。”   “老板的妹妹,就是大家的妹妹嘛。”张易伟说。   于路抬起眼瞅着他:“阿伟,你小子想打什么主意?我妹妹才十六岁,现在还在上学,最忌讳分心影响学习了。”   张易伟伸出手指挠挠鼻翼:“我也才十八岁。”   “你去年十八,今年还是十八?”赵晓阳在一旁笑起来。   张易伟转过身,冲他比了个中指:“我还没满十九,不是十八是多少?”   于路打断他们:“行了行了,谁跟你讨论你多大啊,重点你搞清楚了没有?不要去骚扰我妹妹!”   “路哥,我没有!”张易伟很无辜地说。   于路说:“你想追我妹妹是不是?”   张易伟嘿嘿笑:“路哥不是不让嘛。”   “废话,我当然不准。再说了,像你这样没资没本的,你觉得我会同意我妹妹和你交往?”于路说。   张易伟叹了口气:“那怎么办?难道还让我回学校去念书考大学?我是个学渣,看书就头痛。”   于路说:“谁也没规定你一定要考大学,至少在某个方面得有一定的成就吧,比如像阿海那样做个厨艺无法超越的厨师,或者像钟老板那样开店开公司,这才是个男人该干的正经事。”   张易伟皱着脸:“路哥你要求好高,我怎么可能像海哥和宏哥那样?”   于路鄙视地看着他:“就你这不自信的态度,我劝你还是对我妹妹死了心,没戏。”   张易伟赶紧说:“路哥,路哥,你别这么急着否认我啊,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向海哥看齐,就算是做不到海哥那个程度,也一定要做一个高级厨师!以后你就放心把咱妹妹交给我吧。”   “我可不能替我妹妹答应你。我只是答应了,你必须有成绩,才有资格去追我妹妹。她接不接受你,那是她自己的事。”于路说。   张易伟猛点头:“对,对,路哥你说得对。”   于路说:“在这之前,不许骚扰我妹妹,知道吗?”   “哦,好吧。”   海轩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勾着嘴角用牙签卷起猪脑上的血筋,旋转着轻轻将血筋和猪脑剥离开来,这样的猪脑炖出来才不会有腥味。将洗净的猪脑放进汤盅里,加入葱、姜、胡椒粉、天麻、枸杞和沸水,放砂锅内隔水蒸炖一小时左右,中途捞尽汤中的浮沫,出锅前撒入少量食盐即成。   炖好汤,还不到八点,于路给刘浩洋打电话,问是不是将汤给钟彦宏送去。刘浩洋说他自己来拿,正好钟彦宏醒来了,嚷嚷着肚子饿,刘浩洋还想着是不是去买点粥给他喝,于路这个电话显然是及时雨,这样的朋友,简直是再知心也没有了。      第59章 馋死吃货      钟彦宏受伤住院,三餐都由海霸王打理,海轩每顿都亲自下厨给他变着花样炖汤熬粥,于路知道他嘴里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对钟彦宏这个朋友还是真关心的。   于路小声地开玩笑说:“要不是知道你每天还睡在我床上,我还以为你出轨了呢。”   海轩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挑眉看着他:“你来?”   于路摆手:“你来吧。看在钟老板替耗子挡了一棒子的份上,你对他好一点我也认了。”   海轩说:“我给他做饭,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帮过我们不少忙,不是因为他救了刘警官。”   于路点点头:“哦。”自打认识钟彦宏,确实也帮了自己不少忙,他帮自己,倒是因为自己是耗子的朋友,所以确实也要好好谢谢他。   “对了,他都该出院了吧,这都住了三天了。”于路问。   海轩说:“我哪知道。”   刘浩的将头从传菜的窗口探进来:“阿路。”   里面的人赶紧替他开门,厨房一般是禁地,除了厨师,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来的,上回在渔人街那个店的时候,差点被人阴了一把,现在他们就不敢随便开厨房的门让人进来了。为了防止内部人生异心,厨房里头还搞了四个摄像头,无死角监控,以确保安全。   于路说:“下班了?”   刘浩洋穿着制服,将帽子夹在腋下,发梢还有些汗湿:“嗯,汤好了没有?”   于路看着海轩:“快好了吧?”   海轩将火灭掉:“行了。”   刘浩洋说:“今天是什么汤?”   “生鱼枸杞汤。”   刘浩洋笑起来:“总算是有鱼了,我都快被那家伙烦死了,每次都跟我闹着要吃海鲜。他那情况能吃嘛!”   “他到底什么时候出院?昨天去看,觉得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了。”于路问。   刘浩洋说:“他不出院,说是要谨遵医嘱睡足七天,医院都快成我家了。我觉得他就是故意赖在那儿的,装!”刘浩洋觉得钟彦宏肯定在装病装失忆,装上瘾了,以博取自己的同情,他有时候真想把那家伙撂那儿不管了。   海轩闲闲地说:“你搬到他那儿去,他就愿意出院了。”   刘浩洋觉得很窘,钟彦宏确实提了几次了,但他都没答应,一直以来都住在家里,好好的突然要搬出去,怎么跟父母说,万一他们以为自己交女朋友了,逼着他交出个女朋友来,事情就麻烦了。   海轩将打包好的饭盒给他:“你就说明天不给他送饭了,他就躺不住了。”   刘浩洋嘿嘿讪笑了一下:“还是算了,麻烦你们再帮忙做两天饭,回头我好好感谢你们。”   于路摇了摇头,说白了还是不舍得嘛。   海轩说:“好说,回头等钟老板好了,叫他帮我找套房子。”   “你们又要买房子,开饭店还是住家?”刘浩洋问。   于路说:“住,现在房子太窄了,有点挤了。”   “行,我去跟他说一声。”   张媛很快考完了中考,没两天张丹也考完了小升初考试,于南的高考成绩也到了公布的时候,于路这才惊觉,家里这一年居然有三个毕业生。还好,小不点于冰还没毕业。   于南出成绩那天,死皮赖脸赖在医院不出来的钟彦宏终于出院了,这家伙在医院躺了好几天,被海轩的汤汤水水滋养得整个人容光焕发,完全不像个病人。倒是刘浩洋,因为每天都在奔波操劳,整个人都显得憔悴没有精神。   钟彦宏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海霸王庆祝:“赶紧给我上菜,整猪、整牛都给我上来,我现在能吞下一个地球。”   刘浩洋在他身后踹了一脚:“你别给我丢人行不行?”   钟彦宏说:“我这些天只能喝汤吃粥,饿死我了,现在终于可以不忌口了,还不让吃吗?”   “谁不让你吃了?好好点菜!”刘浩洋说。   钟彦宏拿着菜谱:“烤乳猪、霸王鸭、佛跳墙、卤全鹅,每样都来一份。”   服务员忍着笑说:“除了卤鹅,其他的都是需要提前预订的,现在点,只能晚上吃了。”   钟彦宏跑到厨房外头,从传菜窗口探进头嚷嚷:“海老板,你们饭店的效率还行不行了,怎么点什么没什么啊!”   刘浩洋将他拽开,对着里头说:“此人已疯,不要理会。”   于路从厨房里出来:“钟老板出院了啊,恭喜!”   钟彦宏扬着下巴:“一点诚意都没有,霸王鸭、佛跳墙、烤乳猪,要什么没什么!你们店里还有什么能吃的啊?”   刘浩洋又忍不住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你脑子真被打坏掉了?”   于路笑着说:“现在来不及给你做佛跳墙了,晚上再吃吧,中午随便吃点。今天阿南出成绩,晚上再一起庆祝。”   钟彦宏说:“高考成绩吗?考得怎么样?”   “下午四点才出来,现在还不知道。”   “阿南那小子人呢?”钟彦宏左顾右看。   于路说:“去学开车去了。”   “嘿,那小子还挺淡定,有出息,肯定考得不错。”钟彦宏笑着说。   于路说:“中午有什么吃什么吧,这几天买到一批新鲜荷叶,阿海做了叫花鸡,再给你弄一个清蒸荷叶鱼,还要点什么?”   “叫花鸡?还没吃过阿海做的,这个好。”钟彦宏一脸馋样。   刘浩洋说:“再来个青菜,弄个汤就足够了。”   “再来个卤鹅,弄个凉拌海鲜拼盘,差不多了。”钟彦宏补充说。   刘浩洋说:“还不能吃海鲜,给我忍着!”   钟彦宏说:“已经好了,来个吧,大热天的,不吃点凉的怎么有胃口。”   “谁刚刚说的,能吃下一个地球?”刘浩洋狠狠地鄙视他。   于路忍不住偷乐:“你们先坐,小朱,给这边上茶。我先进去忙。”   这两天店里在做叫花鸡和荷叶鱼,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荷叶的清香,令人清神气爽。制作叫花鸡的时间比较长,他们必须提前做好,才能及时上菜,所以每天都限量推出,每顿只有三十只叫花鸡,后面来的就吃不上了。这些天电话订餐的特别多,生怕晚了就吃不上叫花鸡了。   此刻阿海正在做叫花鸡,没下过蛋的嫩母鸡一只,杀鸡褪毛,取出内脏,剔除鸡大骨架,鸡身用绍酒、酱油、耗油、胡椒、精盐等调成调料,按揉进鸡肉中,裹上保鲜膜放入冰箱保鲜一个小时,使之充分入味。   传统的叫花鸡是用泥土来包裹的,现在改用面团来替代泥土,面团用白酒和水一起和成。将腌制好的鸡取出,抹上五香粉和胡椒粉,在鸡肚子里塞进用腌鸡的调料拌过的洋葱丝、香菇丝、姜丝等,然后裹上荷叶,将面团擀成面片,将鸡完整裹好,放入烤箱内,160度烤80分钟。取出时,敲开外面的面壳,散发出荷叶清香与鸡肉浓香的叫花鸡就出炉了,鸡肉酥嫩爽滑,入口滑润,美味得叫人形容不出滋味来。   清蒸荷叶鱼的做法要比叫花鸡简单多了,于路拿了一条石斑鱼,现杀,鱼肉切块,用料酒、精盐、耗油、白糖、胡椒粉、花生油、香油等腌制十分钟,将火腿、香菇、姜等切丝,平铺在荷叶上,腌制好的鱼肉、鱼头、鱼尾等铺在火腿香菇上,然后入已经烧开的蒸锅中蒸五分钟即可。   荷叶鱼鲜嫩异常,又有荷叶的清香,与寻常的清蒸石斑鱼相比又别是一番滋味。   中午这顿饭吃得钟彦宏嗷嗷直叫,那个心满意足,直嚷嚷着晚上还要继续吃叫花鸡。于路说:“晚上不吃鸡,吃霸王鸭。”   “好,霸王鸭好,我以前在海极鲜吃过,听说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味道超级棒,上次陪你们去广州,也去吃了一回,完全没有以前的滋味了,最正宗的,估计也就只能海霸王这儿能吃到了。”   刘浩洋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能吃。纯粹就是一个吃货!”   “那说明你对我了解得还不够,我最爱的是你,其次就是吃。”大庭广众之下,钟彦宏坦荡地说。   刘浩洋几乎要跳起来堵他的嘴,然而话已经说出来了,再也堵不回去,不过听到的也就都是海霸王的员工们,因为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海霸王的厨房里了。   周围的厨师和助手都纷纷扭过头来看着钟彦宏和刘浩洋,刘浩洋差点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张易伟嘿嘿笑:“宏哥你真够爷们的,小弟佩服你!”   钟彦宏大言不惭地说:“那是当然,大爷我是敢爱敢恨,敢爱敢认,爱个男人并不可耻,又不碍着任何人是不是?”   刘浩洋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拉开厨房门就往外走,钟彦宏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追上去:“浩洋,你别一个人走啊,等我。”   于路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着满屋子静寂的员工们,不知道是该佩服钟彦宏的胆量呢,还是该骂他鲁莽呢。刘浩洋明显已经接受了他,但是要这么明显地当众出柜,估计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弄得不好,两人准吵架。   于路说:“刚才钟老板说的话,大家听一听就好了,别到处乱传。出了什么事,谁也承担不起责任。”于路担心大家乱传,最后传到刘爸刘妈那儿,那可不是把两个老人都要急坏。   厨师们纷纷点头。   下午四点开始,于南开始登录网站查询成绩,于路紧张的心情不亚于弟弟,他瞪圆了眼珠子看着电脑屏幕。然而这个过程是一个艰难而又煎熬的过程,经过十分钟的不断输入查询和刷新,才终于刷出了高考成绩:588分。于路一看到这个成绩,就一把抱住弟弟:“阿南,太好了,恭喜你!”然后又转过身,抱住身后的海轩,“阿海,你看到了吗?阿南考上大学了。”   海轩的手在于路背上拍了拍:“看到了,阿南好样的。”   于冰在一旁说:“阿伯,我也要抱抱。”   于路这才惊觉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全都在场呢,他就那么忘形地抱住了海轩,于是赶紧松手手臂,抱住了于冰,使劲揉着他的脑袋:“阿冰你看到没有,阿叔考上大学了,厉不厉害?你以后也要好好学习,然后考大学。”   于冰根本不懂这个,但是他知道迎合大家的心思:“阿伯,我也要考大学!”   于路高兴地在他脸上猛地亲了一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两个妹妹站在一旁也很高兴,于路说:“你们俩也要好好学习,只要考上大学,大哥就一定送你们上。”   张媛和张丹都使劲点头。   相较于兴高采烈的于路,于南倒是显得比较镇定:“大哥,还没划分数线呢,不知道能上什么线。”   于路高兴地安慰弟弟:“别担心,这么高的分数,去年的一本线才550,这个分数肯定能上一本了。”   于南这个成绩不算高分,但也绝对不低了。海霸王的员工知道成绩之后,都纷纷跑过来道喜庆贺。   于南嘴上道着谢,一边谦逊地说可能并没有考得很好,但是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扬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成绩也是满意的。   于路赶紧拉着海轩跑到厨房去准备今天的晚饭,这是大喜事一件,于家终于出了第一个大学生,难道不值得好好庆贺吗?他有一种努力终于得到回报的成就感,喜得简直有点找不着北。   海轩看着他在厨房里团团转着,不是在找这个,就是在寻那个,还处于兴奋难抑的状态,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海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收获,能不高兴吗。   海轩看他手忙脚乱的,干脆对他说:“你歇着,我来。”   于路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掏出手机来给刘浩洋打电话:“耗子,我弟考上了,588分呢。晚上过来吃饭,阿海做了霸王鸭。你不来了?为什么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没说什么,我已经让他们不要到处嚼舌根了。你来啊,一定要来,和钟老板一起来。”   刘浩洋说:“我不给他打电话,你自己跟他说。”   于路明白过来,这两个人在闹别扭呢:“那好吧,我给钟老板打电话。你一定要来啊。”   给钟彦宏打了电话,得知刘浩洋正在和他闹别扭,于路把他说了一通,说他不该不顾刘浩洋的感受直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他是公职人员,这种事会影响他的工作的,再说刘爸刘妈那边也没事先通气,万一传到他们耳中,那不是叫老人们担心吗,云云。说得钟彦宏连连点头认错,说晚上来海霸王给刘浩洋赔罪。   于路挂完电话,犹豫着是不是要给两个姑妈打电话告诉一声,不为别的,就为他弟弟出息了,他们老于家没有他们那些亲戚的帮忙,也还是打了翻身仗,重新站起来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打了,这种事,还是自己人高兴一下算了,不相干的人就不用说了。   晚点的时候,分数线也出来了,一本线是560分,这下尘埃落定,大家都松了口气,于南更是高兴得眼睛就没睁开过,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晚上他们在楼上留了一个包间,全家人和钟彦宏刘浩洋一起庆祝。阿海和于路把厨房交给了其他的师傅们,他没打算现在就请店里的员工吃饭,说是等于南的大学通知书到了再跟大家庆祝。海霸王的员工们都很理解,分数刚出来,志愿还没填,通知书更是没有,远不到大张旗鼓庆祝的时候。   晚上的菜非常丰盛,钟彦宏嚷嚷着要吃的佛跳墙、烤乳猪、霸王鸭都有,霸王鸭是海轩回了海家之后才在海霸王推出的,之前从未做过。大概因为霸王鸭是海极鲜的镇店之宝,名气太大了,他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让海家人打扰他现在的生活。   这道菜因为制作过程过于复杂且耗时,一般的酒楼都极少做,海极鲜是主打海鲜的酒楼,然而却以一道鸭子为压轴菜,可见这道鸭子的独特之处。   霸王鸭取农家散养的鸭子为原料,大小不超过三斤,这样就不会过于肥腻,鸭子宰杀之后,剔除掉所有的骨头,将莲子、百合、芡实、绿豆、栗子、火腿、咸蛋黄、瑶柱、干贝等材料填充入鸭子的肚子里,用牙签缝合,放入七八十度的油锅中煎炸至金黄色,将鸭子捞出,放入砂锅中,在四周填满八角、桂皮、丁香、草果等香料,放入蒸笼中,蒸上四到五个小时,便可出锅。   霸王鸭鸭肉酥软滑嫩,鸭肚子里的填充料吸足了鸭肉的甘甜,又保留了自身原有的清香,滋味独特,果然无愧于霸王鸭的称号。   刘浩洋本来还生着钟彦宏的气,此时当着大家的面,又有这么多美食当前,也不好发作,只埋头苦吃。钟彦宏还时不时给他夹个菜什么的,瞪了好多回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默默地将那些菜都吃了。   吃着吃着,钟彦宏问:“对了,我的象拔蚌呢?”   于路笑起来:“你还记得这个啊。我们给处理吃了,给你家老爷子送了一半去。”   钟彦宏扼腕:“我车里那些都坏掉了,结果到头来还是我们自己没吃上。”   “下次赔一个给你。”海轩淡淡地说。   “真的?要北美来的啊!”钟彦宏说。   海轩头也不抬:“知道了。”   钟彦宏竖起大拇指:“阿海最够意思了。”   “哼,我看你倒是什么都记得。还跟我说自己失忆了,骗鬼吧!”刘浩洋冷笑了一声。   钟彦宏脸上表情立即夸张起来:“我真是刚刚吃着吃着才想起来的,我要是记得,早就叫他们做给你吃了,还轮得到他们?我发誓,我失忆绝对不是骗你的!”刚开始确实有些记忆混乱是真的,不过过了两天就好了,只是装失忆,能博得刘浩洋更多的关爱。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这顿饭吃得大家心满意足,尤其是两个妹妹,平时虽然也在店里吃饭,像这样吃大餐却是头一回,烤乳猪、霸王鸭、佛跳墙等都是第一次吃到,简直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天晚上,大人们都喝了不少酒,连于南都喝了不少,于路本是戒了酒的,但还是喝了弟弟敬他的酒,大家都说这杯该喝,于路便很高兴地喝了。   第二天,他们起得比平时迟,小的们都不需要上学了,爱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大的是老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七点多的时候,于路正在洗漱,接到赵晓阳的电话:“路哥,有人来店里找你,说是你妈妈。”   于路皱着眉头,嘴里的牙膏沫子差点给吞了下去:“知道了,我一会儿过来。”   他挂了电话,匆匆洗漱完毕,对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的张媛说:“媛媛,妈妈过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张媛拿着锅盖的手一顿:“哥,我想回去拿东西。”   “那好,顺便一起去吧,把丹丹也叫起来。”于路想着干脆把户口也迁回来得了,这事迟早是要办的。   于路想了想,推开于南的卧室门:“阿南,你要不要起来去看一个人。”   于南艰难地睁开眼:“谁啊?”   “妈妈。”   于南一时间都愣了一下,这个本应该最亲切的词语太叫他陌生了:“哦,在哪儿?”   “店里。”于路觉得,刻意跑到他们家去看就算了,既然都到店里来了,那就去看看吧,让她也知道,她拍屁股走人,他也把弟弟拉扯成人了,还考上了重点本科。   于南抹了一把脸,伸了个懒腰:“去。”好像是去见一个陌生人似的,而不是多年没见的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很自然地将母亲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   全家人都起来去饭店,这倒是他们头一回这么整齐一起去店里。这个点店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杨华丽带着三个孩子坐在一张桌子边,也没点餐,桌上只有服务员送的一壶茶水。三个孩子最大的七岁,小的四五岁,跟于冰差不多大,看着还是一对双胞胎,两个男孩,这三个孩子都在嚷嚷着肚子饿,让妈妈买吃的,然而杨华丽一声不吭,只是木木地坐着,那几个孩子就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不住舔嘴巴。   海轩看了一眼杨华丽,看轮廓,于路倒是有点像他妈,不过不是很像,张丹像得比较多一点,他也没过去打招呼,直接往厨房去了。   于路带着一群人走到杨华丽桌边:“你找我?”这也是他几年来头一回见到她,模样还是老样子,只是老了不少,于路发现自己见到她,居然不喜也不悲,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平静。   两个女孩都怯怯地叫妈。   杨华丽抬起头,看见于路兄弟,愣了半晌,然后又看看两个女儿,嗫嚅着说:“阿龙阿虎想姐姐了。阿媛和阿丹都放暑假了吧,我想问问她们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张丹往于路身后退了半步,将自己藏在于路身后。张媛说:“我们不回去,和哥哥一起。”   于路说:“妹妹们在我这边过得挺好的,她们不回去了。不过今天要去你家拿点东西,我还想把她们的户口也迁回来。”   杨华丽看着于路,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神色:“阿路,对不起,当初我——”   于路打断了她:“别说了。”   两个双胞胎抱住母亲的大腿:“妈妈,我饿死啦。”   于路说:“到楼上包间去吧,这边不方便说话。阿南,带媛媛去拿点吃的过来,多拿一点。”   于南点头:“好。”   于路带着杨华丽母子上了楼,进了一个包间:“不要再提当初的事了,最难熬的时候我已经过来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赔礼道歉已经无所谓了。你现在有了新家庭,照顾不过来我两个妹妹,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来照顾,不用你操心了,所以你也别指望她们还能帮你看孩子做家务,顶多到你以后年纪大了,没有劳动能力了,给你出点赡养费。我和阿南也一样,生养之恩总还是报的,恩怨我分得很清楚。”   杨华丽看着于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个母亲,她深知愧对于路兄弟几个,抛下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就走了,这些年不知道被人戳了多少脊梁骨。   几个孩子扑上去围住张丹叫姐姐,于冰也不知道气氛的尴尬,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也早就想过去一起玩了。杨华丽看着于冰,问:“这是阿林的儿子?”   “嗯。”   “他妈妈呢?”   “不知道。”于路答。   杨华丽看着活泼可爱的于冰:“这些年辛苦你了。”一个没成家的男孩,拉扯两个弟弟,一个婴孩,还要背着那么大的一笔债务,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但是于路却做到了。   于路淡淡地说:“还好,也熬过来了。”      第60章 情敌来了      于南和张媛端着茶和蒸笼上来了,于路帮着接过来,一一放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说:“小孩子饿了,吃点早餐吧。”   于冰看见桌上的蒸笼:“阿伯,我要吃叉烧包。”   于路给他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碗里:“吃吧。”   于冰手脚并用爬上椅子,跪在上头,用筷子插起包子,然后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地嚼着。那对双胞胎都眼巴巴地瞅着桌上的美食,然后揪着杨华丽的衣摆:“妈妈,我也要吃!”杨华丽不好意思动筷子给他们夹,坐着不动。   于路说:“你也吃点吧,这是我店里做的早点。”他始终都没开口叫她妈,自从她离开之后,于路就已经当他妈和他爸一块儿都没了。“媛媛和丹丹也吃啊,给弟弟妹妹拿吃的。”   杨华丽看着于路,叹了口气,低下头,开始给孩子夹吃的。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自己儿子面前都会这么拘谨。   于南看了哥哥一眼,又看着那个十分陌生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妈妈?杨华丽感觉到于南在看自己,抬起头来看一眼于南,她离开的时候,于路快成年了,这些年成熟了些,但是大致模样是不会变的,于南当初就完全是个没发育的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的青年了,模样变化非常大,在外头看到,她估计也不敢认:“阿南,你还记得我吗?”   于南摇了摇头:“忘了。”   张媛说:“三哥考上大学了,还是重点本科。”   杨华丽吃惊地看着于南,然后扯出一丝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她不是不感慨的,没想到儿子这么争气,但是却欣慰不起来,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今天该自豪的是不是自己呢。   于冰嘴里塞满了叉烧包,大声嚷嚷:“我也要考大学!”   “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于路说。   杨华丽低声说:“你把弟弟照顾得很好,侄子也照顾得很好。”   于路皱眉说:“我没把阿林照顾好,他走错了路。”   “那不是你的错。”杨华丽说。   于路不再说话。杨华丽也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把脸转向自己的儿子女儿,三个小朋友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正张大嘴拼命往嘴里塞,那个七岁的女孩伸手抓起一个虾饺,一口就吞进去了,也不怕噎着。   杨华丽脸一沉:“阿碧,不要用手抓东西。”   叫阿碧的小女孩赶紧将手藏到桌子下去,大眼睛骨溜溜地转动着,流露出一丝不安。张丹递给她一双筷子:“阿碧,用筷子吃。”   杨华丽看着张丹说:“阿丹,妈妈知道你最懂事了,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弟弟妹妹都喜欢你,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两个双胞胎也扭过头来:“姐姐回家吧。”   张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紧张地看着张媛,然后又看着于路,于路问她:“丹丹,你在哥哥这里不好吗?”   张丹迟疑了一下,点头:“好。”   于路说:“丹丹一直都和媛媛做伴的,她们两个女孩子在我这边,也互相有个照应,所以还是不跟你回去了。”   杨华丽脸上有些失望,一直以来,两个女儿都是家里现成的免费保姆,平时没察觉到有多重要,现在两个女孩子不在家了,发现事情突然堆积如山了,远没有之前轻松。她以为张媛大了,主见多一些,脾气大一些,肯定叫不回来,但是张丹一直都很懂事听话,胆子也小,从小就依赖她,应该会跟着她回家的,没想到她也不愿意。   杨华丽有些哀怨地说:“丹丹,你不要妈妈了吗?为什么不回家,你爸爸也怎么没有打过你啊。”   张丹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哥哥家的饭好吃。”   杨华丽和于路显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张丹说的也是实话,平时很多时候,饭菜都是她和她姐两个人做的,水平勉强只能算能吃,跟于路和阿海的手艺比起来自然是差得远了。而且因为这饭做得不好吃,继父还会砸碗扔筷子,为这个受打挨骂了不知道多少回。   两个女孩在于路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有一个多礼拜,然而气色比之前好看多了,身上穿的也是于路买的新衣服,这待遇在张家是没有的,她们只能穿表姐们的旧衣服,张媛穿过了再给张丹穿,有记忆以来,穿新衣服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不完,只有继父的三个亲生儿女才有新衣服穿,所以两个女孩都很自卑,虽然张媛尽量表现得不在乎,但一些小事上还是能看得出来。   于路说:“媛媛和丹丹是我的亲妹妹,我不会像她们的继父那样虐待她们,给她们吃饱穿暖、供上学,不受欺负,也不用整天在家做家务活。以后她们的学费生活费都由我负责,不也是减轻你的负担?你就没必要把她们接回去了。我也不限制她们的自由,只要她们自己愿意,也还是可以去你家看看的。”   杨华丽低着头,半天才说话:“你带着这么多弟弟妹妹,又带着个孩子在身边,以后怎么结婚,哪个女人愿意帮你照顾这么多弟妹和侄儿。”   于路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会有办法。当初我们死活你都没管,如今我结不结婚这种事就更用不着你操心了。”   杨华丽终于不做声了,在最初抛弃几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放弃了监护权,如今已经没有立场去管了。   于路说:“吃完饭,我陪媛媛和丹丹一起去你那拿东西。”   除了于林,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在了,这是一次难得的团聚,然而却没有任何激动喜悦的情绪,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家人。于路觉得很讽刺,不是说“血浓于水”吗,然而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却只能算作一个路人,而与他萍水相逢的海轩,却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   于路先起身出去了,他要跟海轩说一声,今天他有事要去忙,而且此刻他很想见见海轩,这个给他救赎的男人,他要好好跟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找上他,谢谢他留下来,谢谢他愿意爱他,谢谢他愿意包容他所有的一切。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海轩正在厨房里忙,看见于路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略感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于路喘息着,站在海轩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看他浓黑的眉、乌黑的眼睛、俊挺的鼻梁、坚毅的唇,甚至他眼角那道伤痕,都觉得那么那么亲切可爱,他脸上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嘴角渐渐往上扬起,呼吸也平静下来。海轩与他对视着,看着于路眼中的惊疑不定慢慢变得温柔深情起来,他不由得挑了下眉。   于路说:“我要带妹妹去我妈家拿东西,可能还要办户口,厨房就交给你了。”说着伸手捏了一下海轩的手臂。   海轩点头:“去吧,开车注意安全。阿冰去吗?”   于路说:“不去了,他和阿南都不去,车坐不下。”   “那好,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海轩嘱咐他。   于路心情好多了,点点头出去了。他陪着杨华丽母子和两个妹妹出了门,那几个小鬼把没吃完的东西还都打了包,要回去慢慢吃,走的时候还在问:“妈,以后还能来这里吃东西吗?好好吃。”   杨华丽犹豫了一下说:“不行,妈妈没钱。”她虽然不知道价格,但是于路的饭店开在这么气派的大楼里,价格肯定不便宜。   张丹说:“等姐姐长大赚钱,带你们来吃吧。”   几个小鬼欢呼起来:“丹丹姐最好了!”果然是有奶便是娘。   于路打开车门,杨华丽看着铮亮崭新的小轿车:“这是你买的车?”   于路说:“不是,我合伙人买的,我还要还债,哪里有钱买车。”于路绝对不会让杨华丽知道自己现在有车有房了,省得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油水可以刮呢。   小家伙看见车子,都惊呼起来:“妈妈,我们要坐车吗?”   于路拉开车后门:“上去吧,不要踩在座椅上了。”   三个小鬼四肢并用往上爬,张媛和张丹赶紧抱着他们放上去。杨华丽看着两个女儿,轻叹了口气,这样的生活条件自然是比家里好得多了,谁愿意回去呢。   于路将杨华丽送回家,她再嫁的也不是县城人,那人原本是个穷得娶不起亲的老光棍,娶了杨华丽之后,两口子在县城做点小生意,租了一个两层楼老房子的底层,这房子被一大群房子挤在中间,显得局促又阴暗,看着就叫人觉得不舒服。姓张的也在家,于路连叫都没叫他,只让妹妹去收拾东西。那姓张的看着于路的车以及两个打扮一新的女孩,将杨华丽叫到一边说话去了。   不多久,两个女孩提着行李从屋里出来,于路赶紧去帮忙,她们连个行李袋都没有,用蛇皮袋装了自己的衣服鞋袜,还有一些书本和小物件。于路打开袋子看了一下,没说什么,放到了车后备箱里,回头再慢慢给她们添置东西吧。   于路见杨华丽和那个男人咬完了耳朵,便说起转户口的事,杨华丽倒是有些犹豫,户口迁出去,那就意味着女儿跟她关系就断了,姓张的倒是没有不同意,于路愿意接手这两个拖油瓶,自然替他省了一笔开销,不过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替你照顾你两个妹妹八年,是不是要把生活费学费给我算一下?”   于路听见这话,几乎气得要吐血,杨华丽也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女儿!”   “又不是我女儿。我辛辛苦苦白养活了她们这么多年,要点辛苦费怎么了?难道不是应该的?”姓张的无赖地说。   张媛和张丹两个吓得面无人色。于路冷笑:“既然你要算得这么清楚,那好吧,我妹妹这些年替你看小孩,帮你们做家务,这些账都折算成钱清算一下,咱们以后就两清了,以后我妈的赡养也不用找她们了。”   杨华丽显然没想到姓张的说得这么么直接,气得脸都红了:“阿路,你别理他,发神经。”   于路说:“我妹的户口还没迁。”   杨华丽说:“迁户口要到本地派出所去开证明,等我开好证明给你送过去。”   于路看着那个老流氓,也不想再多跟这些人打交道:“我有车,现在就和你一起去办,早办早了事。”   杨华丽看了一下自己男人,那个男人一脸无赖样子:“那不行,不给钱别想迁走。”   杨华丽一咬牙:“行,我现在就去拿户口本。”说着就进屋去了。   姓张的还想阻拦,两口子在屋里扯了一会皮,于路也没进去看,杨华丽出来的时候,脸色通红,可见是气狠了,两个双胞胎也跟了上来,姓张的说:“把阿龙阿虎带上,我懒得看。”   杨华丽也没拒绝,带着孩子一起上了车,小孩子能够坐车,兴奋得要死,在车里又叫又笑。   这天于路忙活了一整上午,总算是把妹妹的户口迁出证明给办了,剩下就是回去落户了,不过他们村的户口并不好落,估计还有很多话要说。于路也不担心,多费点口舌而已,妹妹本来就是他们村的,只不过后来迁出去了而已,现在迁回来,谁有话说。   于路送两个妹妹回家,看她们收拾自己的东西,衣服鞋袜都很陈旧了,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都很破旧了,却被她们细心珍藏着。于路说:“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们一百块钱零花钱,需要买衣服鞋袜再跟我说,我另外给你们钱。缺钱了跟我说,咱们大富大贵是没有,但是基本的生活条件还是能保证的。也不用去眼红别人有什么,那些东西,咱们有钱就自己买,现在买不起,以后挣钱自己买。没钱不可怕,千万不能没了志气。”   张媛和张丹简直是受宠若惊,一个月一百块在她们看来就是巨款了,妈妈平时几乎是不给零花钱的:“哥,不要钱,我们不用花钱的。”   于路说:“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手头一定要点零花钱的。媛媛以后上高中住宿,不用多少车费,丹丹以后还要坐公交车,车费还要另外给。”   张媛和张丹连连点头:“知道了,谢谢大哥。”   中午于路直接在家做了顿海鲜面条,对付完午饭,然后回岛上去开落户证明,争取今天之内将这事就办好。张媛和张丹很多年没回老家,也跟着他一起回岛上去看看。   两个女孩坐在渡轮上,张媛说:“我有印象,小时候经常坐船到对面来上学。”她跟着母亲离开的时候,已经上二年级了。   “是的,岛上的人都要到对面去上学。”于路说。   张丹说:“我没有印象。”   “你那时候还小,还没上学呢。”于路笑着说。   于路带着两个妹妹回了老房子,张媛对老房子的印象还很深刻,张丹也总算能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于路知道,这房子以后恐怕也不会回来住了,等有闲钱了,就在这里修套小别墅,偶尔回来度个假。   怀完旧,于路去了村长家里。村长听说他要将两个妹妹的户口迁回来,又表示出为难来,因为这次迁回来的是农业户口,不像上次那样是非农户口,那就意味着,要享受跟村民同样的待遇,以后分地分钱都要占的。   于路说:“村长叔,我妹本来就是岛上的居民,只不过跟着我妈迁出去一段时间而已,现在只是迁回来,谁不同意,我去跟他说。”   村长说:“那我还得先开个会讨论一下。”   “村长叔,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店里忙,抽不出多少空回来,今天特意跑回来办这个事的,你就帮我办妥了吧。以后只要用得着我,我一定会来帮忙的。”于路发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不管有理没理,碰到了,都要趁机端一端架子,刮一点油水。   村长笑了起来:“真的?听说你们家阿海做的菜无人能及,我家老爷子农历八月份要做七十大寿,到时候让他来给我掌勺,怎么样?”   于路说:“叔公要做寿了啊,那是好事啊,到时候我来帮忙怎么样,我的手艺是跟阿海学的,虽然没有十成水准,也有八九分水平了。”   村长看着于路:“真的假的啊?”   于路说:“要不这样吧,村长叔你哪天来我店里吃饭,我请客,给你做一顿我的拿手菜,你吃着满意呢,就让我来帮你烧菜,你吃着不满意,就让阿海来吧。”其实让阿海来他也不会不同意,但是他不想让别人指使阿海,让他觉得非常不爽。   村长说:“那行吧。不过落户口的事,确实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先回去,我跟村委会商量一下,然后一定帮你把这件事办通,回头还叫阿南来办好了。”   于路哭笑不得:“村长叔你也不嫌麻烦,这大热天的,让我弟跑来跑去的,你也不怕把他热坏了,他可是刚考上重点本科的大学生啊。”   “啊呀,是真的啊?这是大喜事啊,咱们岛上还没出过重点本科的大学生呢,到时候一定要给你弟弟庆祝一下,请我们喝个喜酒啊。”村长叔高兴地说,虽然现在大学生不值钱,但是作为岛上第一个重点本科生,那还是很荣耀的。   于路说:“等我弟弟拿到通知书了,会请大家喝杯酒的。”   “你们兄弟真是出息了,你做生意发发财了,弟弟也考上大学了,老于家的坟头上冒青烟了,你爸要是知道了,也该安心了。”村长叹息说。   于路说:“叔,你就给我开了证明吧,省得我们来回跑,辛苦啊。”   村长犹豫了一下:“这个我还真是要讨论一下,如果是一个,我也许就说了算了,但是现在是两个,我必须得跟大家商量一下。”   于路见说不通了,只好说:“那就请村长叔费心了,一定帮我办妥这件事啊。”   “放心,一定会帮你办妥的。”村长说。   于路奔波了一天,终于回到店里,时间是下午四点,还不到上班的时间,所有人都在休息,趴的趴躺的躺,安静得很,于路口渴得要死,想喝水,便直奔办公室。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里头居然有客人,海轩正陪着客人在喝茶聊天,看见于路进来,笑了起来:“回来了?”   于路放轻了动作,放慢了脚步:“有客人?”   背对着他的两位客人回过头来,是一男一女,于路看着那男的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哪里见的。海轩说:“对,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袁正凯,还有他妹妹袁媛,从g市过来的。阿凯,这是于路,我的合伙人。”   于路想起来,可能是在老爷子是葬礼上见过的,他走进去:“你们好!欢迎!”   袁正凯站起来,朝于路伸出手:“打扰了。”   他的妹妹袁媛是个长得很娇小的女孩,皮肤意外的白,让人看不准她的年龄,而她整个人也显得非常娇美,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于路没有见过这女孩,便不好跟人家姑娘握手,但是对方的名字让他很有好感,因为跟妹妹同名,便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你好。”   袁媛看一眼于路,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对海轩说:“轩哥哥,你以后真在这边不回去了?”   “这边挺好的,离海边近,风景很好。”海轩说着,给于路倒了杯茶放在自己的旁边,示意于路坐下来。   于路喝了那杯茶,他口渴得厉害,根本不抵事,便拿了平时喝水的杯子过来,放在海轩手边,示意他倒满。海轩眼睛都弯了起来,将茶壶的茶水都倒了进去,然后又将开水注入茶壶,继续倒进于路的水杯中。功夫茶的茶壶容量很小,每壶只能倒三四杯茶,就这么倒了两次,于路的水杯也还只有半杯,他端起来,吹一吹,开始喝起来。   袁媛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觉得于路这人真粗鲁,简直就是牛嚼牡丹,这么好的铁观音,居然用水杯来喝,不过她并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边太偏僻啦,你想住在海边,去hk定居也可以啊。”   海轩笑了一下:“那边人太多了,这边清净。”   “可是你开饭店的,不就是需要人多嘛,否则哪来的客人?我哥也是把饭店开在最繁华的街段,对哦,哥?”袁媛继续不懈地劝说着。   袁正凯没做声,只是笑了笑。   海轩说:“我没想发大财,赚点钱养家就足够了。”说完看着于路。   于路正在和他水杯里滚烫的茶水奋斗着,喝得脑门子、鼻尖嘴角都是汗,听见海轩这话,视线瞟了过来,与他对了个正着,然后没心没肺地笑了。海轩看他的样子,不由得也勾了下嘴角,扯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汗。   袁媛始终都在关注着海轩的反应,见他对于路都笑了两回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轩哥哥,这边实在是太偏了,离g市和s市都太远了,生活好不方便。”   “我也没什么东西好买的。”海轩说。   “可是我要买啊。”袁媛说。   海轩终于抬起眼正视她:“你又不住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袁媛说:“你在这里,所以我也打算留下来。我已经毕业了,刚拿到硕士学位,还是h大的,在这边应该能找到工作吧。”   海轩看着袁正凯,无奈地说:“你没跟阿媛说过我的情况?”   袁正凯说:“说了,她死活不信,还要一个人跑来找你,我不放心,只好跟来了。”   海轩对袁媛说:“阿媛,你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你的青春和本事,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适合你做的工作。”   袁媛的腮鼓了起来:“可是你为什么在这里浪费你的青春和本事?”   海轩皱起眉头:“我这不是浪费,因为我的爱人和家都在这边,我是个厨师,在哪里都是给人做饭吃,做给谁吃都一样。”   “我的爱人也在这边,我也不是浪费时间,轩哥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非要我直说吗?”袁媛突然拔高了声音说。   于路总算明白过来,敢情这个袁媛喜欢海轩呢?他有些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对面气红了脸的女孩,意识到一件事:情敌来了!      第61章 这是我的爱人      海轩抢过于路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勾住他满是汗水的脖子,拉近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松开,带着点骄傲的语气说:“看见没有,这是我的爱人!”   于路整个人都处于石化状态,海轩居然当着外人的面亲他!血“轰”一下全都涌上了他的脑袋,耳朵、脖子根都红透了,低头端起水杯猛喝茶。   坐在他们对面的袁氏兄妹都被海轩这一举动震精了,袁正凯咳了一声,低下头去喝茶。袁媛更是张圆了嘴,半天都合不拢来,慢慢地,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然后嘴唇开始颤抖起来,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哇”地哭了起来,不过下一刻,她就用手捂住了嘴。   屋里三个男人,三种表情,袁正凯担忧地看着妹妹,想去安抚,却又不知何从说起;海轩则一脸淡然地喝茶,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于路有些为难地看着海轩,又有些歉意地偷看袁媛的表情,只觉得更热更渴了,茶水都止不住渴,汗淌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海轩看他那样子:“你先出去吧。”   于路深吸了口气,拿着水杯赶紧出去了,这个海轩,做事简直太不计后果了,当着外人的面亲自己,真是丢死人了,关键还是拿这件事去刺激喜欢他的小姑娘,这合适吗?其实于路不知道,袁媛也就是个子小、看着小,人家芳龄比他还大。   海轩见于路出去了,这才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地对袁媛说:“阿媛,我说的那件事绝不是敷衍你,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这点没必要骗你。”   袁媛抽噎了许久,抬起头来,脸上的淡妆都给哭花了,袁正凯扯了桌上的纸巾给妹妹擦眼泪:“阿媛,你不要钻牛角尖,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   袁媛用纸巾擦了一把鼻涕,抬起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那为什么你家里还来我家里提婚约?”   “我爷爷年纪大了,糊涂了,以为我是可以被纠正过来的,所以就连累了你,抱歉!”海轩说。   袁媛睁着兔子一般的红眼睛看着他:“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被纠正过来?你又没跟女人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女人?”   海轩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首先,所谓纠正,是针对错误来说的,我并不觉得同性恋是个错误,根本就不需要纠正。其次,我自己的心我还不清楚吗?你说你会喜欢女人吗?”   袁媛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海轩:“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事!不要拿这个来做比较。”   海轩叹息说:“阿媛,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在hk上学,对这些事应该比我们了解得更多一些才是,为什么不接受现实?”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我不那么爱你,你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海轩,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吗?”袁媛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海轩瞟了一眼她旁边的袁正凯,然后说:“你觉得爱一个人,应该要怎样?”   袁媛说:“你说要怎样?”   海轩说:“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这是对他最好的祝福。然后,自己也一定要获得幸福,这是对自己最大的奖励。”   袁媛愣愣地看着海轩,没有说话,她一直觉得,如果她爱的那个人幸福与她毫无关系,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看到对方幸福的。   海轩说:“你会获得属于你的幸福,那幸福,不是我能给你。阿媛,谢谢你爱过我。”   袁媛的眼泪涌了出来,这一次,止也止不住。   海轩起身来:“阿凯,我该去忙了,我去酒店帮你们订两个房间,晚上就住酒店吧。”   袁正凯说:“好,等你忙完了,我还有话跟你说,还想跟你比试一下厨艺。”   “可以。”海轩笑得一脸轻松。   袁媛板着脸说:“我要回去了。”   海轩说:“现在回去太晚了,这边的海景非常不错,我建议你们可以在这边玩两天散个心。”不过他估摸着袁媛也没心思在这边散心。   袁正凯也说:“阿媛,我今天开了一天车,累死了,再开不动了,不赶回去了,休息一晚上吧。”   袁媛没有再说话,只是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出去,袁正凯连忙追出去:“阿轩,我回头跟你联系。”家里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养得太娇了,从小一切顺遂,还从没受过挫折吃过亏,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海轩耸眉,然后也出去了。于路正在大厅里和几个师傅说话,看见袁媛急匆匆跑了出去,又看见袁正凯追了过去,而整件事的关键人物海轩则慢吞吞地最后才出来,一脸平静的样子对着大厅里说:“上工了!”   师傅们赶紧起来,嘻嘻哈哈地往厨房里去。海轩自己则走出大厅,往酒店前台去。于路追上去:“怎么回事?”   海轩站住了,小声说:“我把你的情敌赶跑了,晚上回去好好回报我。”   于路的脸有些发烫,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那还够不上情敌级别吧。”一个毛丫头,算什么情敌,要是个男的,他还可能紧张一下。   海轩诧异地看着于路:“你还挺淡定。”   “那是。”于路心情不错地抬了下眉。   大堂经理李欣恬小姐看他俩窃窃私语,含着笑走过来:“两位老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海轩说:“哦,李小姐,正好有事找你,帮我留两个房间吧,标准单间就可以。”   “好的,今晚入住吗?”李欣恬依旧笑得彬彬有礼,试图在海轩心中留一个好印象。   海轩点头:“应该是,如果没来,算我的就好。”   李欣恬笑眼弯弯:“如果没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取消预订就好。”   “那好,谢谢李小姐了。”海轩说着转身走了。   于路调侃他:“刚走了个袁小姐,又来个李小姐,你艳福不浅啊。”   海轩一抬眉:“我还没跟你计较什么罗小姐、王小姐呢。”   于路站住了,想了老半天,哑然失笑:“你说阿芬,我倒是认了,不过那隔年陈醋你也犯得着吃?但是王小姐又是谁?”   海轩看着他,摇摇头:“算了,一个路人而已。”   于路想了很久,都没想起这个王小姐的出处,无奈地耸肩,心想原来海轩也是个醋坛子,吃的莫名其妙的干醋:“对了,怎么没看到阿南和阿冰?”   海轩说:“阿南和同学出去了,说是明天要填志愿,和大家去商量一下,把阿冰也带去了。”   “哦。”   “你妹妹的户口办妥了没有?”海轩问。   “还没有,说是还要开会商量一下,麻烦死了,到时候辛苦阿南去办吧。”于路说。   海轩忙之前,给袁正凯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袁正凯说正陪着妹妹在沙滩边看海。海轩问他回不回来他店里吃饭,袁正凯说他们晚上在海边吃烧烤,不去他店里吃饭了。   “那好。我给你在迎旭酒店订了两个房间,你们晚上过来住吧。”海轩说。   袁正凯说:“好。阿轩,你叔叔过来找你了吗?”   海轩脸色一沉:“没有啊。”   袁正凯说:“我刚刚好像看见他的车了。”   “在哪里?”海轩心头涌起不舒服的感觉,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能消停点吗。   袁正凯说:“我也说不上来,离海边不远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海轩问。   袁正凯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阿轩,我跟你说啊,你叔叔可能是来找你回去参加比赛的。”   海轩有些意外:“什么比赛?”   “最近有个规模很大的烹饪大赛,以酒楼为单位报名的,我本来想晚点回来跟你说这事的,你叔找过来了,可能是找你回去参赛的,我先告诉你一声。”袁正凯知道海轩跟他叔叔有些过节,所以才躲到这个小地方来不回去,但具体是什么过节却不知道,他以为叔侄两个多半是为了家产的事闹翻的。   “哦,我知道了。谢谢。”海轩以前从未参加过什么烹饪大赛,他不爱出风头,更不喜欢拍照、录像,因为他觉得那样特别傻逼。袁正凯倒是参加过不少比赛,各种各样的名头都挂了一些,海轩觉得虚名没什么用,厨师的口碑在做菜上,而不是头衔上。   当然,这是他才这么认为,因为他从未为工资福利待遇这些操过心,不像普通的厨师要靠着各种证件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提升自己的待遇。   想到海哲要过来,海轩心情就有些不爽起来,他现在很讨厌看到那个人,就算爷爷给自己的那笔钱拿去做慈善,他也不愿意去要回来。   于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跟海轩请教咕噜肉的细节问题,海轩随口答了,于路说:“我就是那么做的,但是怎么感觉味道还是不太对,没你做的爽口。”   海轩随口说:“那你就要多试试了。”   于路说:“下次你看着我做吧。”   “哦,好。菜单来了,做菜吧。你做开片虾,我做咕噜肉。”海轩说。   于路抬头看着海轩:“你做开片虾,我做咕噜肉吧。不是刚刚才说好的?”   海轩说:“哦,对,你来。”   于路等着配菜的当儿,扭头看着海轩,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你有事?”   海轩说:“没事。”   于路心说,你现在有事没事我都看得出来了,那点细微的差别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自己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菜单很快流水一般进来了,大家都忙碌起来,于路也没心思去管海轩有没有心事了,等空闲了再说。   八点半以后,厨房里渐渐就没那么忙了,海轩扔下锅铲出去了,于路收拾了一会才出去,进了办公室,发现海轩正在上网查什么东西,神情专注,连于路进去都没抬头。他的电话这时恰好响了起来,海轩拿起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接起来:“喂,干什么?正在忙,没空!你烦不烦?”   海轩跟谁通电话?他风度一向好,极少跟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是谁打来的?   有人敲办公室的门,于路拉开门,看见赵晓阳,他说:“有位客人点菜,非要阿海师父亲自下厨。”   于路走出去:“谁啊?”   赵晓阳说:“就是那边那桌的客人。”   此时店里的客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于路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熟人,他抬脚走过去:“海先生,怎么有空光临小店?”   海哲正在打电话,见于路来了,将手机给拿开了:“于老板,路过宝地,来贵店吃个饭,不欢迎吗?”   于路看着对方:“当然是欢迎的。”他突然明白过来,海轩刚才大概是和他在通话,原来海轩是之前就知道海哲要过来了?   “我不欢迎。”海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于路身后,阴沉着脸看着海哲。   海哲看着海轩,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侄子在这里开饭店,我觉得既然路过,不来捧个场说不过去,没想到居然还要被拒之门外。”他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笑意并没有抵达眼睛。   海轩面无表情:“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请不起你这尊大佛。请吧。”   海哲冷笑:“这就是你们饭店的规矩,点了菜的客人还要被赶出门?”   于路拉住海轩:“阿海,你等会儿再说。海先生,我们开门迎客,来的都是客,只要你给得起钱,我们自然是要做生意的。请坐,我这就安排厨房去做菜。”   海哲说:“我要吃你家主厨做的菜。”   于路说:“不管是不是主厨做的,我们绝对不会砸自己的招牌就是了。”说完朝厨房走去。   海轩站在原地没动:“你到底来干什么?”   海哲看着满脸油汗的海轩,忍不住讥讽:“放着海极鲜好好的总监不做,跑到这么个小饭店来当主厨,你越混越出息了啊。”   海轩一身白色厨师袍,身上沾着不少油污,抱着胸,居高临下看着一身定制名牌的海哲:“承蒙夸奖,我离开海极鲜,还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番事业来,你离开海极鲜,还能干什么?”   海哲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海轩,额上青筋都暴绽出来,然后只见他深吸了口气,转过脸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转过脸说:“你别挑战我的底线。我今天来,找你有两件事:第一件,我准备将海极鲜上市;第二件,我已经给海极鲜报名参加调鼎杯厨艺大赛,我希望你这个厨师总监能够代表海极鲜出赛。”   海轩说:“我的股份不卖,你自己的随便你折腾。厨艺大赛我也不会参加,我早就不是海极鲜的厨师总监,你们的能人多,随便派谁去都行。”所谓上市,就是把整个公司的股份拿出一部分卖给公众,以吸纳公众资金来扩大公司规模。海轩不觉得海极鲜有什么可上市的,因为它每天都有大量的现金流入进来,根本就不缺资金,除非海哲还想做什么大规模的扩张不够钱用?   海哲说:“海极鲜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上市必须我们大家坐下来商量。”按照企业上市要求,股本总额超过4亿元的,公开发行上市的股份要占10%以上,海贝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捏在手里,死活也不可能再要得出来了,海轩的股份要是不拿出来上市,就只能从海哲自己所占40%的股份中出,这样一来,海哲的控股就会少于30%,这样海轩不用回海极鲜来工作也能控股了,他不用亲自回来,就能够把自己拉下总裁的位置,让别人对自己发号施令,海哲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海轩眼皮也不抬地说:“海极鲜现在是你说了算,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海哲的声音扬高了:“海轩,你成熟一点,我是在跟你说公事,不要夹带任何私人情绪。公司上市,不仅能够获得大量的社会资金,还能够提高企业的知名度,打响海极鲜的品牌。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有几家是不上市的?”   海轩冷笑了一下:“海极鲜现在已经是你的了,我现在不回去,随便你折腾还不够,非要拉上我干什么,你嫌日子太太平,要我回去给你添乱?”   海哲说:“海极鲜说到底是你爷爷亲手创办起来的,你是他的嫡传弟子,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够把海极鲜发扬光大,你现在倒好,做了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现在我想要为海极鲜做点事,你还推三阻四。你对得起他老人家对你的期盼吗?”   “我说了,你的海极鲜你怎么折腾我都管不着,不要拉上我。爷爷如果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为什么只给了我25%的股份,却给你了40%的股份?说白了,你是他的亲儿子,我跟他还隔了一层。再说海家到我这里都绝了后了,他有什么好希望的?说起来也真够可笑的。”海轩冷笑着说。   海哲捏紧了拳头:“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是白跑了?”   海轩耸了下肩,走了。海哲看着海轩的背影,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迟早有一天,他要让他在外头混不下去,还得老老实实回去求他。   海哲虽然不会做菜,但是却很会吃,而且吃得相当挑剔,服务员将菜端上去,他挨个挑刺:文昌鸡的摆盘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鼎湖上素偷工减料,没有冬笋算什么鼎湖上素;白玉翡翠简直可笑,豆芽看起来比鸡丝还黄,简直就是欺骗食客。   他筷子都没伸,就在那啰嗦了一大通。于路被挑得脸上有些不安,因为时间晚了,今天的食材所剩不多,又无处可买,卖相上占不到优势,只能在口味上下功夫,碰到海哲这样的挑剔食客,还没吃就被挑得一塌糊涂了。   海轩冷笑着说:“外行人只会说外行话,不用理会。他们海极鲜要是还能吃到这样的菜,只怕要偷着乐了。”   海哲没再说话,举起筷子尝了一点,然后看着于路,眼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神色,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味道确实已经很好,可能赶不上海轩的,但是比任何一家海极鲜的主厨手艺都不会差。   于路悄悄问海轩,海哲过来干什么的,海轩皱眉说:“就是穷折腾,不要理他。”   海哲这顿饭吃得慢条斯理的,菜都凉完了,客人都走光了,他还在慢吞吞吃,服务员们都走了,厨师们也陆续下班走了,他还没走。海轩将张易伟叫过来,交代他关门,也准备离开。   袁正凯从大门口进来,看见海轩:“阿轩,你还没下班?”   海轩扭头一看:“你们回来了?阿媛呢?”   袁正凯说:“她上楼去了。”   海哲放下筷子:“哟,这不是袁老板么,在这里居然都能碰上,世界可真小。”   袁正凯也看见海哲了:“海老板,您贵人事多,怎么跑到这小地方来了。”   海哲说:“这儿虽然小,却是卧虎藏龙,不然袁老板怎么也会跑到这里来。”   “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朋友。”袁正凯也不喜欢海哲,他也不是个傻子,被海哲算计了好几次,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海哲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点让他非常不齿。   海哲看了一眼于路,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袁老板与海轩的感情可谓是情深义重,不过你觉得像你这种暧昧的身份,你见了阿轩不会觉得尴尬吗,难道不该避嫌,而不是三番两次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打扰别人平静的生活?”   于路听着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再看袁正凯的脸色变得无比尴尬,海轩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压低了声音吼一句:“给我闭嘴!”      第62章 要向前看      海哲“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现在一定感觉很好吧,现任情人居然还能够和前任情人相处得跟朋友一样,左拥右抱,真是人生赢家啊。”   于路再看着海轩和袁正凯,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情敌不是袁媛,而是她的哥哥袁正凯,他注意到袁正凯的脸已经红得快滴血了,海轩则铁青着脸捏着拳头要去揍人了。他突然明白海轩对海哲的厌恶来,这样拆台使阴招的亲人,要来何用,便叹了口气:“我说海先生,你真有够无聊的,谁没个把前情人啊,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阿海早就跟我说了。”   海轩听见于路这话,不知怎么的,满腔的怒火突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袁正凯也诧异地看着于路,又看看海轩,于路是真的知道了?   海哲发现自己的挑拨离间并没有奏效,呵呵笑着说:“那我们阿轩还真是有福气,找了于老板这么一个大度的贤内助。”   海轩走过去,揪住海哲的衣襟:“吃完了?赶紧给我买单滚蛋!”   海哲看着海轩的脸,呵呵笑着说:“我知道你并没告诉他,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海轩抓住他,用力拖着往门外走,就跟拖一条狗似的:“这里不欢迎你,永远也不要踏进我的地盘半步!”   海哲用力挣脱海轩的手,站直了:“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那你记住今天的话,以后有事也别来求我!”   “收好你的下三滥手段!下次再招惹我,当心我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滚!”海轩的脸上如结了万年冰霜,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海哲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咱们就走着瞧。”   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终于走了,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于路回头来看袁正凯,发现他垮着肩膀,似乎精神气全都被抽走了一样,显得特别沮丧,叫人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再看海轩,他也无言地望着自己。于路努力笑了笑:“好了,打烊吧。阿伟,来帮我将桌子收拾一下。”   店里除了张易伟,已经没有了别的员工,所以刚才的所有一切也都被张易伟看在了眼里。收拾桌子的时候,于路对张易伟说:“阿伟,今晚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不要到处乱说。”   张易伟点头:“我知道的,路哥,我很佩服你,祝福你和海哥。”   “谢谢!”   那边海轩慢慢走到袁正凯面前:“阿凯……”   袁正凯猛地打断他,低着头不敢看海轩:“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还妄想着跟你做朋友,以后咱们还是别来往了,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海轩摆手:“你不用介意,因为我已经不介意了。”   于路扭过头,也插话进来:“袁先生,你根本没必要这样避嫌,你是海轩的朋友,现在是,将来也是。”   袁正凯看着于路:“你不介意吗?”   于路看一眼海轩,笑起来:“不,我觉得以阿海的性子,做朋友才是真的放下了,要是你们老死不相往来,我才真要担心。”   海轩看着于路,嘴角勾起来,转过脸对袁正凯说:“我还有点事要问你,这次的厨艺大赛你报名了?”   袁正凯点头:“对。这是咱们y菜业内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比赛,会评出十大y菜名厨、100家y菜名店,是旅游局和省烹饪协会一起组织的活动,要是赢得比赛,那将会是一个极好的宣传机会。你报名吗?”   海轩说:“我听说恽起老先生会担任此次决赛的评委,是不是真的?”恽起先生是国宝级y菜系泰斗,海轩的祖父海鸿曾经跟恽老先生共过事,一起切磋过厨艺,成为老爷子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海轩从小就听他说过很多回,可惜他并没有机会结识这位老泰斗。恽老先生年事已高,很少进行社会活动了,如果这次比赛真有他出席,那说明这次比赛的规格之高,更要紧的事,还能跟老爷子近距离接触,这机会是极其难得的。   袁正凯说:“对,我听说了,评委不仅有恽起,还有邓高峰。”   海轩对邓高峰倒是不感冒,虽然他也是y菜名厨,经常在某美食节目上亮相,教人做菜,给人点评,在普通人眼中要比恽起有名多了,但在业内比恽起还差得远:“报名截止了没有?”   “还没有,还有几天,你要报名就抓紧时间吧,先在网上报名,然后去本地的美食协会确认报名,我回头给你发链接。”袁正凯说。   海轩点头:“谢谢。”   袁正凯笑着说:“你以海霸王的名义报名?”   海轩点头:“对。”   袁正凯说:“你以前什么比赛都不参加的,怎么会对这次比赛感兴趣?”   “就是想去见一见我爷爷的一位故人,如果有机会,希望也能和他切磋一下厨艺。”海轩说。   “恽起老爷子吗?”袁正凯也不笨,听海轩特意问起恽起的事,大约也猜到是他了。   海轩点了下头:“是他。”   袁正凯伸出手,本想拍一拍海轩的肩,又突然想起什么,在空中挥了一下:“加油,很期待在比赛中能够与你同台竞技。”   “好。”   袁正凯说:“那我先去睡了,再见!于先生,再见!”   于路赶紧挥手:“再见!”   于路和海轩关上店门,上了车,海轩才开口说:“谢谢你那样替我说话!”   “什么?”   “就是跟海哲说的那些话。”   “哦,那个王八蛋,我就见不得他的小人嘴脸,真他妈够阴险的,这事关他屁事!”于路忿忿地说。   海轩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我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认识你的时候,那些全都变成了过去式,况且我和阿凯,也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一直都是我单相思。”   “那他知道吗?”   “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就是在我出车祸遇到你之前。他一直都把我当好朋友。”   于路想一想:“那他一定觉得很尴尬。”   海轩说:“我有没有夸过你,你特别善解人意,懂得替人着想。”   于路一愣,瞬间红了脸:“毛病!”   海轩轻笑了一声。   于路终于听到他的笑声,知道他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庆幸今天袁小姐没在场。”   海轩不做这种假设:“谢谢你没有介意。”   于路说:“我其实也还是有点介意的,不过我选择相信你。袁正凯已经娶妻生子了,你也选择留下来,这说明各自都走向了新的生活。我一直都喜欢往前看,不回头,所以就不那么介意了。”   海轩腾出一只手,将于路的手抓起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覆盖起来。于路被他抓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手出汗了,好不舒服。”   海轩松开手,用指头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没情趣。”   于路嘿嘿笑了一声,用手揉了揉他弹过的地方:“你真的要去参加厨艺比赛吗?”   “嗯。那位大师以前是我爷爷的同事,他们一起在饭店当厨师,后来他被选到京城的xx饭店主厨,经常主理国宴的。我爷爷后来自己出来开了海极鲜,虽然钱赚得比恽起多得多,也算是一位名厨,但离恽起的成就与声誉还差得很远,虽然他们都入选了《国家名厨》,但是他们的差别很明显,我爷爷入选,则是因为他创办了海极鲜,培养了一批高级厨师徒弟,在菜系的发展传承上做了一定贡献,恽起入选,则是因为发扬光大了y菜系,尤其是在创新上是他人所不及的。”海轩说。   于路还是头一次知道厨师界还有这样的荣誉:“入选这个很难吗?”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主要是看在创新上做得够不够,否则就只能像我爷爷那样熬资历。”海轩说。   “你想上这书吗?”于路好奇地问。   海轩摇头:“不想,没多大意思,不过确实能够提升品牌。比赛必定有很多高手,我想去学习一下。”   “我能跟着去吗?”于路也来了兴致。   “可以。”   一家名饭店的声誉和地位,除了保质保量的菜品和服务,还必须要有足够份量的名厨坐镇才能维护。海极鲜以前靠的就是海鸿的名气,如今海鸿去世,海极鲜失去了领军人物,现在必须要有人来替代海鸿的位置。海哲急于在这样高规格的比赛中保持优势,以维持海极鲜的声誉和地位,这才来找海轩,海轩虽然在名气上不及海鸿,但是在才华上却青出于蓝,只是还太过年轻,参加的比赛经历几乎为零,名气也不大,他打算让海轩一鸣惊人,也带着海极鲜再次步入巅峰。   没想到海轩完全不假思索就拒绝了,根本没把海极鲜放在心上,还闹得那么僵,以后都要变成敌对的仇人了,海哲有些恼恨海轩的任性和自私。但是这次比赛还是要参加的,海极鲜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质疑它的声音存在。   第二天,袁正凯没和海轩打照面就直接带着妹妹回g市了,只给海轩发了报名信息并道别,这次的经历想必非常尴尬,兄妹俩短期内都不会想见海轩。   于南该填报志愿了,他虽然上了一本线,但是超出的优势不太大,只有二十多分,为了保险起见,他填了本省的一所重点大学,如果填外省的,录取就有点冒险,而本省大学一般都会照顾本省的考生。   于南最后选的是工商管理专业,看样子还真是打算要做哥哥们的左右手了。于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到时候自己只管做菜就好了,等徒弟们都培养出来了,就把饭店都交给那些人,自己和海轩搞一个高级私房菜馆,一天卖一顿,一顿至少五千块,要吃的提前打电话预订,剩下的时间就喝喝茶,聊聊天,肯定很美好。还能像海轩说的那样,每年安排两个月时间出来,去全世界各地旅游,尝尝别人那儿的美食,再回来琢磨新菜式。   海轩的报名也已经完成了,这次比赛的规格比较高,要求三星级以上酒店的厨师长或者高级厨师才有报名资格,海轩从未参加过任何考试,所以连厨师证都没有,如果不是在迎旭酒店内开中餐馆,连报名资格都是没有的。这一点,梅如玉还特意自我表彰了一番,以强调他们酒店给海霸王和海轩带来的便利,就好像一个喜欢夸耀的人,平素没有任何自我夸耀的机会,如今得到了,自然要大说特说,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海轩听得直翻白眼,于路面上也只好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这次比赛有个人赛,还有团体赛,海轩报名的时候,顺便替海霸王也报上了,到时候于路就能够和他一起出席比赛了。比赛时间7月20日开始,到8月20日结束,先由各市级美食协会举行选拔赛,优胜者再参加省级比赛,也就是说,前后持续时间是一个月。   于路是头一次参加比赛,显得有些紧张:“会不会考理论知识啊?这个我不大会啊。”于路算得上是野路子,如果不算摆摊子的时间,他从业时间还不足一年,在厨师界只能算一个厨师助理,连初级厨师都算不上,但由于入门的起点高,一开始就跟着海轩学,加上天赋不错,所以技能水平倒是比他手下的那些中级、高级厨师还要好不少,只是他没有扎实的理论基础,所以很怕人家考他这个。   海轩说:“不至于,既然要求那么高,就不会浪费时间在理论知识考试上,比赛会更注重实际技能和创新。”   于路说:“我还是去买点书来看,说实话,也该学习一下了。”   海轩见他这样,也不反对,便说:“随便你。”多学点总是有好处的,何况他愿意学。   于路果真去买了书回来,一有空就抱着书啃,都快要变成考生了。海轩便要求他的那些个徒弟也都去买书来看,尽管他自己从不考证,但是却希望徒弟都能去考,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有证件还是比较好生存的。   钟彦宏过来的时候,于路正在办公室里看书,他多年没有学习,现在重拾书本,刚开始只觉得艰涩无比,看了几天,才慢慢能看得进去,那些东西都特别基础,结合他平时做菜时的实操,其实非常简单易懂,所以学着也不觉得太难,毕竟当初他也不算是学渣。   钟彦宏开玩笑说:“哟,你家刚出了个大学生,你也要考大学啦?”   于路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来:“考什么大学,了解一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钟彦宏说:“还不是为了你们家的事跑腿,阿海呢?”   “他刚出去了。是不是找到房子了?”于路问。   钟彦宏说:“对。上次我出院的时候,浩洋就跟我说了这事,我这几天帮你留意着,找到了两处房子,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都什么样的房子?等阿海回来了就可以去看。”   钟彦宏说:“有个顶层的复式楼,一百二十平方,新房,在东城那边;南城有个临海的二手联排别墅,加前面的院子,有两百四十多个平方。价钱当然完全不一样,复式楼五千一平方,也就是六十万,别墅七千一平方,算起来要一百六十多万。”   于路吓了一跳:“一百六十多万?”   “七千一平方真不贵,其实别墅市价已经到八千了,房主炒股亏了,生意资金周转不过来,所以才卖房子,你买下来,就白赚了二十多万啊。机会难得,你要知道,我们这儿公寓楼倒是没有别墅好卖,因为买别墅的都是外地来的有钱人,一两百万在这边买个房子,跟玩票似的,不比在大城市买个别墅,动辄几千万。你们也不差钱,就买别墅吧,很合算,我也正好在那边有套房子,到时候我也搬过去,咱们可以做邻居,环境很不错。”钟彦宏游说于路,他等着于路将房子买到那边去,然后好将刘浩洋也劝说过去,有于路做邻居,刘浩洋答应的机会就大多了。   于路连连摇头:“太贵了,我哪里不差钱了,还差得远呢。”   钟彦宏说:“你跟阿海还分得那么清楚?他肯定不差钱,他的难道不是你的?”   于路愣了一下,花自己和阿海一起挣的钱,他并没有觉得太多的不妥,但是花阿海自己的钱,他就没那么心安理得了。   钟彦宏继续游说:“买别墅好,有天有地,出入方便,小孩子也有地方玩,你不是喜欢种菜种花,前面后面都有地方种。而且别墅比复式楼宽敞,你们家人这么多,别墅才够住,复式楼也只有四个卧室,小孩子都大了,谁都喜欢有独立空间。”   于路被他说得很心动,他从农村来,当然喜欢有天地的房子,但还是为着价钱的事没有点头答应,他们还一直打算着买楼开分店,现在分店没开,自己倒先住上了别墅,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啊。   这时海轩从外面进来了,见钟彦宏在,挑了下眉表示打招呼:“有事?”   钟彦宏把房子的事和海轩说了。海轩问:“对方为什么把房子给卖了?”   钟彦宏说:“炒股亏了,卖房子周转呢,所以才低价卖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海轩点头:“那就先去看看房子。”   于路叫住他:“阿海,咱们不先买楼开分店吗?”   海轩说:“先解决住的地方。”   钟彦宏不遗余力游说:“赚钱就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的,买别墅准没错。什么时候有空?”   海轩说:“远不远?一个小时内能来回,那就去。”   “足够来得及了,走吧。”钟彦宏说。   出了门,钟彦宏说:“上我的车吧,一会儿送你们回来,路上还有话跟你说。”   三人上了车,钟彦宏一边开车一边说:“阿海,你家的海极鲜要在这边开分店,你知道吗?”   “不知道,开哪儿?”海轩皱起眉头,就知道海哲过来不可能只是找自己回去参加比赛这么简单。   钟彦宏呵呵笑:“就知道你不知道,开在银海街的美食城,你叔叔要跟你打擂台呢。”   “神经病!”海轩冷笑了一声,这么个小县城能有多少客人,而且像海极鲜那样走高档路线的消费水准,也根本就不适合这小地方。   于路诧异地扭头看着海轩:“海哲要和黄建功联手?”   “狼狈为奸的两个家伙,估计还真是跟我们对着干。他还真够自信的。”海轩冷笑。   钟彦宏说:“我以为做生意的人,像黄建功这样头脑不清醒的人肯定不多,真没想到你叔叔也是个这样的人,真叫人失望,亏我还觉得他是个才俊呢。”   海轩说:“他算什么才俊,野心和贪心倒是不小。他还打算将海极鲜上市呢。”   “海极鲜缺钱吗?可别成为下一个x江南。”钟彦宏唏嘘。   海轩说:“随便他折腾去。”   “你还真够大方的,那好歹是你自己的公司吧。”钟彦宏笑着说。   “等他搞不下去了,我就把他一脚踹开,把所有的海极鲜名字都换成海霸王的。”海轩说。   钟彦宏竖起大拇指:“你牛,我觉得这点子似乎不错啊,海霸王比海极名气鲜响亮多了。”   “我还怕它拖累海霸王呢。”海轩现在对海哲打理的海极鲜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不是股份是奶奶留给他的,他还真不怎么稀罕。      第63章 我们约会吧      他们去看了位于南望咀的那座别墅,靠近海边,但是并没有直接临海,往南面过去还有一座坡势很缓的小山,属于开门见山的那种,往东面看过去,马路的尽头能够看得到海平面,风景非常不错。于路自小生活在海边,对这样的环境自然是满意的。   房子里面的格局和装修风格都还不错,楼上楼下有五个卧室,原房主是用来做度假别墅的,房子用得很少,所以看起来还有八成新,如果不想重新装修,基本上是可以直接入住。于路对这房子是很满意,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房子价格。   海轩看过之后,当场就拍板了:“就这儿吧,什么时候叫房东过来详聊,把合同签了。”   于路问钟彦宏:“能分期付款吗?”   海轩插话:“不用分期了,先用卡上的钱,不够的我补上。”   钟彦宏说:“就是,你们又不是没钱,何必把钱给银行去赚?”   于路没再说什么,作为一个长期欠债的债主,他是最不喜欢欠债的感觉了,不过严格说起来,他的债现在也没还清,欠阿海的债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得清了。   钟彦宏说:“我的房子还要往前头过去一点,离海更近,要去参观一下吗?”   海轩抬起手腕看一下手表:“还有点时间,过去看看吧。”   钟彦宏的房子和于路看的房子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已经非常靠近海边了,站在他家门口,就能够看见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海面,是真正的海景房。   海轩说:“你这房子卖给我得了。”   钟彦宏笑得非常得意:“想得美,当初开发的时候我就得到内幕消息买了,现在我这房子,起码要一万一平方了。”   于路的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了:“真的假的,这才隔了多远,两套房子的大小格局我看都是一样的啊。”   “是一样的。瞧见没,因为那片海,所以每平方能贵两三千块,还是有价无市呢。以后欢迎来我家看海。”钟彦宏得意地笑。   于路说:“你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是多少钱一平方?”   “我买的时候还不到五千吧,也就是两年前。”   “两年就翻了一倍!”于路惊叹。   钟彦宏说:“要怎么说国内会有炒房团,因为有利可图,而且是暴利,有钱人买了房子屯着,等着翻倍几倍地涨。你说要是把钱放银行,还会贬值,放股市有风险,买房子,稳赚不赔,这就是有钱人爱买房的原因。”   “你这房子还没装修?”于路进去之后发现他这房子还是毛坯房。   钟彦宏说:“我这是留着做婚房的,等浩洋答应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了,我们一起商量着怎么装修。”   于路觉得钟彦宏对他和刘浩洋的事还真够郑重的,不由得替好友感到高兴:“他还没答应跟你一起住吗?”   “没有,他说自己是公职人员,怕影响不好,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他要是不当那个破警察就好了。”钟彦宏耸了下肩。   “他不做警察做什么?”   钟彦宏无奈地笑:“我也挺矛盾的,当初我就是因为他穿着那身制服才看上他的,他要是不当了,我也挺舍不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于路:“……”这算是钟彦宏的恶趣味么。   海轩大致看了一下,便说:“快要到饭点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可以和他把房子的装修方案定下来,装修好起码还得几个月才能住人。”   钟彦宏摸着下巴:“是这么回事。”   晚上钟彦宏和刘浩洋过来了,还没点菜,刘浩洋先从传菜窗口探进头来兴冲冲地打招呼:“阿路,一会儿忙完了来喝两杯。”   于路就知道准有好事发生了:“好,忙完就来。耗子,有什么好事?”   刘浩洋兴高采烈的:“等你忙完了出来说。”   于路等不那么忙的时候,将剩下的交给其他人,和海轩出了厨房,刘浩洋正和钟彦宏碰杯喝酒,嘴里不满地控诉:“你干嘛老垂头丧气,我这是升职,好事,要替我高兴。”   “耗子你升职了?难怪这么高兴,恭喜恭喜!”于路拉开椅子坐下来。   钟彦宏没好气地说:“什么升职,只是调动工作岗位。”   于路发现与刘浩洋的兴奋劲相对,钟彦宏有些垂头丧气的,他有些诧异:“耗子调到哪儿去了?”   刘浩洋洋洋得意:“我调到公安局的刑警大队去了。”   于路说:“是吗,听起来挺威风的。刑警队都负责什么工作啊?”   刘浩洋说:“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破案、取证、抓捕罪犯之类的。”   “那是不是不太安全啊?”于路瞬间明白过来钟彦宏的心情,他是担心刘浩洋的安全吧。   “有哪个工作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我实在不想成天再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交道了,搞得我一大男人就像居委会的大妈似的,没劲透了,老天有眼,总算是熬出头了。”刘浩洋满脸的喜色,派出所民警主要负责辖区治安和户籍管理,确实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刑警的工作那样具有针对性。   钟彦宏满脸不高兴:“以后你上班时间就不固定了,经常要出差,我还得提心吊胆的。”   刘浩洋往他肩上拍一下:“你能不能别泼人冷水,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点行吗?”   钟彦宏说:“行,你高兴就好。”   刘浩洋给于路和海轩倒啤酒:“阿路,阿海,来,喝一杯,替我高兴高兴,不枉费我学了四年的侦查专业。”   于路举起酒杯:“那就祝你早日成为福尔摩斯吧。”   刘浩洋拿着杯子和于路碰了一下:“这才够朋友。瞧见没?是个男人就给我干脆利落点,别婆婆妈妈的。”这后面一句显然是对钟彦宏说的。   海轩拍了一下钟彦宏的肩,举着杯子对刘浩洋说:“好好干,注意安全。”   “谢了!”刘浩洋与海轩一碰杯,然后一口气喝干了。   钟彦宏苦笑了一下,遇到这么个热血的爱人,还能说什么呢,以后只能多担份心了。   于路说:“耗子,我们准备在南望咀那儿买房子,今天去看了,感觉还不错。”   “有钱人啊,那边全都是小别墅,环境很不错啊。”刘浩洋说。   钟彦宏说:“你喜欢那边的环境吗?”   刘浩洋翻白眼:“我一穷人,喜欢有个屁用。”   “我早两年也在那边买了套房子,哪天咱们去看看,喜欢的话我们一起装修,以后好和于老板做邻居。”钟彦宏谆谆善诱。   于路也说:“对啊,要是你也搬过去了,我们两家就能一起做邻居了。”   刘浩洋眼珠转了转:“你故意的吧,钟彦宏?”他知道于路的房子是钟彦宏帮忙找的,看样子他的确找到了一个好说客。   钟彦宏说:“你现在工作调动,正好可以跟家里说搬出来住。”   刘浩洋斜睨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钟彦宏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等他表态。   于路在一旁说:“我今天去看了房子,我们要买的房子离钟老板的房子不到五十米远,以后没事就能互相串门,想想就觉得挺好。”   刘浩洋嗤了一声:“还串门呢,你们两口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早晚都在店里,我什么时候去串门才能碰得上人?”   于路嘿嘿干笑了一声:“现在没有,以后就会有了,我们现在一个月也要给自己放两天假,如今店里也不是非需要我们不可了。”   “说话算话。”刘浩洋白了他一眼,然后对钟彦宏说,“好吧,你说什么时候去看?”   钟彦宏喜不自禁:“你先搬出来,住到我那儿去。那边房子慢慢装修,按照你最喜欢的风格来。”   刘浩洋拿起酒瓶:“今天不说那事,喝酒喝酒,庆祝我终于做刑警了。”   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男人,谁都愿意选择做一名刑警,而不是派出所民警,所以刘浩洋是高兴的。而作为他的爱人与朋友,虽然大家都怀着一丝隐忧,但是这个时候应该给予最好的鼓励和支持,于是都敞开了肚皮陪他喝酒,就连发誓戒酒的于路也破天荒多喝了几杯。   他们喝到很晚,直至所有的客人都离开了,员工们也下了班,他们还没有离开,刘浩洋喝多了,揪住钟彦宏吐苦水:“我辛辛苦苦学了四年侦查专业,结果我爸不让我干刑警,只让我去派出所。我现在好不容易申请调到刑警队去了,这是不能再让他们知道了,所以千万别告诉我爸妈。”   钟彦宏伸手摸他的脑袋:“你就应该听你爸的。”   刘浩洋猛地直起了脖子,怒目圆瞪他:“你也不支持我的工作!我要跟你绝交!”   钟彦宏赶紧安抚:“好,好,我支持你的工作。你去做刑警,正好搬到我那儿去,不然你三天两头不在家,你爸妈不起疑心才怪。”   刘浩洋点头:“我给你出房租。”   “不用。”   “那我就不去了!”   “好,好,出房租。”   于路喝得有点多,有些微醺,并没有糊涂,看着两个朋友,觉得他们那样挺好玩的,不由得呵呵傻笑。海轩坐在一旁杵着脑袋看着他,于路喝多了,脸色通红,眼睛明亮,含着笑意,看起来十分可口的样子。他伸出手,在桌子下面抓住了于路的手,抠一抠手心,示意他看自己。   于路扭过头有些懵懂地看着海轩:“干嘛?”   海轩小声地说:“回吧。”   于路说:“可是他们还没喝完呢。”   海轩说:“钟老板,刘警官喝得有点多了,你赶紧带他回去吧。”   钟彦宏反应过来:“哦,好。浩洋,走了,回家去。”说着拉起刘浩洋,准备带他走。   刘浩洋推他的手:“没喝完,还没喝够呢。”   “你明天还要上班,赶紧回去睡了,走吧。”钟彦宏不由分说,拉着刘浩洋就走,他的酒量是在夜店里练出来的,比刘浩洋那是强多了,所以此刻他的意识清醒度保持着绝对的优势。   于路还不忘提醒一句:“别开车了,打车回去。”说着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海轩拦住他:“别收了,咱们也走吧,明天再来收拾。”   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开不了车,全都是打车回去的。于路虽然没醉,但是大脑处于兴奋状态,有点晕陶陶的,上了车,海轩在出租车后面抓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他也没有抽出来,悄悄享受着这份亲昵,甚至还想海轩做得更多一点。但是并没有等海轩做点什么,就已经到家门口了,因为海霸王离家也不远,开车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下了车,于路并不想上楼:“我们在外面坐坐吧。”他发现,除了工作和睡觉时间,他俩极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说,还从没正儿八经约过会。   海轩拉着他的手:“好,我们去那边坐坐。”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小县城人的作息不比大城市,纵使还没睡觉,这个点基本上都在家里呆着了,外头极少有人在走动,所以牵牵手也没人会看见。   海边的夜风很凉爽,将白天的暑气全都滤掉了,吹得人身上的汗全都收了,变得干爽起来,舒服得叫人不想动弹。于路被海轩拉着走到小区的小公园里,那儿有一些健身器材,有一个篮球场,还有不少石凳石椅,清晨傍晚的时候会有不少老人小孩在这里玩耍,晚上就很少有人了,只有球场上还有两个人在打篮球,半夜里,皮球撞击地面的“嘭、嘭”声清晰可辨。   于路和海轩并没有过去,他们找了个有芒果树遮拦的石椅,坐在了阴影里,吹着海风,享受这难得的户外独处时间。   两人并肩紧挨着,于路的手被放在海轩的膝盖上,他将头略一偏,靠在了海轩的肩上,抽抽鼻子:“要刮台风了。”   海轩轻笑:“你怎么知道?”   于路说:“风刮得很急,风里的味道也变了,有股子湿气。”   “你都能变成天气预报员了。”   “别的不行,只能感觉到台风。”这是长期生活在海边积累出来的经验。   海轩松开他的手,环住了他的腰:“那也很厉害了。”   于路突然说:“你说我们这叫约会吗?”   海轩沉吟了一下:“勉强算吧,要是能看场电影,就完美了。”   于路掏出手机,点开视频:“一起看吧,我刚下了个美国大片。”   海轩不由得闷笑出声,环在于路腰上的手移到了脖子边,将他的脑袋扭向自己,张嘴吻了上去。这个吻并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而是法式深吻,海轩的舌头探进于路的口腔,带着一点点酒气,湿滑滚烫,炽烈多情,吻得于路一阵阵失神,只能被动地张着嘴承受着。   这个吻久得叫人惊叹,也美好得叫人蜷起了脚趾头,口涎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了出来。于路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仅仅一个吻,就弄得头皮发麻,身体发热,下身开始发硬,这感觉就像做爱一样,简直是太刺激太够味了。直到他的鼻腔呼吸的空气再也无法满足胸腔的需要,他才移开自己的嘴,忍不住猛咳了两声,才感觉到获得了重生,他有些狼狈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海轩的手依旧放在他的颈脖后面,额头抵着他的,用鼻尖蹭着于路的:“这才算是约会。如果还能开个房,那就是约会的全套了。”   于路满脸通红,忍不住回击:“这哪里是约会,简直是耍流氓。”   海轩挑眉:“这就算是耍流氓了?你将腿抬起来。”   于路不解地抬起腿,海轩将他的腿横在自己的大腿上,托起他的腰,将他拉到自己腿上跨坐着,动作瞬间变得无比暧昧起来。海轩靠在椅子上,抬起双手搂住于路的脖子,将他微微往下拉,吻一下他的唇:“还可以做点更流氓的事。”   于路慌忙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怕有人看见,尽管有夜色做掩护,毕竟还是在室外是不是。海轩将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放心,不会有人来的。”说完重新吻上了于路。   于路虽然居高临下,但是并未处于主动地位,在情事上,他比海轩生涩,也更拘谨一些。海轩一边吻他,手一边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在他腰背上大力抚摸着,引得于路一阵阵战栗。海轩的手从衣服里滑出来,落在于路的臀上,大力搓揉着。   于路只觉得热量不断地从口腔、身体的各个部位奔涌出来,冲向身体的某个部位,那儿越来越肿胀。他有些难耐地移动了一下胯部,想要找个地方蹭一下,然后他发现,他蹭到了另一个跟他一样的家伙。海轩手上的动作停了,从鼻腔里发出轻笑,他腾出手,隔着裤子按揉着于路的肿胀部位。   因为天气热,他们穿的都是海轩买的亚麻质地的宽松裤子,完全不妨碍下面的发展。于路的重点部位被海轩掌握在手中,他非常紧张,这是在户外,无数的窗口有灯光泄露下来,他们在露天地里做这么私密的事,还是让他觉得还是不太妥当:“别,阿海,别在这里好吗?”   海轩吻他,安抚他:“没事的,天都黑了,没人看见的。”就算是看见了也不怕,这么黑谁认得谁是谁。他的手已经从松紧带的裤头探了进去,直接将小于路掌控在手里了,他带着粗茧的手上下一摸,于路哪里还有半点思抵抗的余地,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了,唯有一处硬热如铁。   海轩用另一只手抓着于路的手按在自己的胯部,在他耳边说:“一起来。”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于路也不要脸了,反正男人不要脸的时候总是比较多,他拉开海轩的拉链,将那个滚烫的大家伙从里头释放出来,双手捧住,上下滑动着安抚起来。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夏虫在草丛中轻语呢喃,偶尔有萤火虫从他们头顶掠过,照着这羞人的一幕,赶紧敛了荧光悄然离开,怕惊扰这对热情如火的恋人。   终于,两人在对方手里释放了出来,弄得满手都是滑腻的粘液,还有不少滴落到了裤子外头。   于路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捧着满手的粘滑哭笑不得:“这要怎么办?”他们两个糙爷们不可能带着纸巾出门,也不能将这些东西洒在地上吧,明天万一给人看见了怎么办,太伤风化了。   海轩呵呵轻笑着,抬起手,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抹在了自己衣服上,然后将上衣脱下来扔给于路:“擦掉。”   于路接过衣服,用力擦着手上的东西,海轩则将于路的宝贝塞回去,塞回去之前,还在上头轻弹了一下:“是不是特别爽?”这才将裤子给拉上。   于路哭笑不得,张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简直太流氓了。”   “这算什么,哪个男人没有打野战的经历?”海轩不以为然,将自己的拉链拉上。   于路压低了声音说:“打野战也没有在这种场合的,没这没拦的,周围可全都是人啊。”   “哪里有人,一个都没有好吧。”   于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篮球的也离开了:“可是每个窗户里都有人啊。”   海轩说:“下次换车里,就没人看得见了。”   于路:“……”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海轩光着上半身,手里捏着揉成团的衣服,于路跟在他身后,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春情。于南和张媛还在看电视,于南抬头看见他们回来:“哥,你们回来了?”   于路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赶紧背转身往洗手间去了,海轩也跟着进去了。于南对张媛说:“阿媛,很晚了,赶紧去睡吧。”   张媛说:“哦,好。”这期节目其实还没看完,不过三哥既然发话了,她也就不好继续看下去,怕给三哥留下一个贪玩不懂事的印象。   于南见张媛进屋去了,又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摇了下头,然后关了电视,起身回屋去了,刚刚海轩黑色的裤子前面沾着很明显的白色痕迹,是个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希望没被张媛那丫头看出什么来。   此时于路在卫生间里已经要抓狂了,刚才在外头没光,看不见裤子上的残留物,刚刚一进屋他就发现了,这么多,这么明显,希望没被弟弟妹妹发现,他关上门咬着牙低声说:“下次别给我到处乱发情,弄得裤子上都是!”   海轩“哦”了一声:“下次脱了裤子弄,就不会弄脏了。”   于路:“……”      第64章 初赛开始      海轩这人做事一向干脆利落,尤其是房子车子这种身外物,只要看中了,买得起,就买了。所以不出一个礼拜,就把房子给买下来了,先刷光了二人公共卡上的钱,不够的海轩补上。虽然于路觉得饭店已经赚得不少了,但是等到买别墅的时候,却发现赚的钱只能抵个零头,大头还是海轩出的。   于路认真跟海轩说:“房子是你买的,写你的名字。”   海轩淡淡地说:“房子是我买的,我爱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   于路说:“说房子是你的,我弟妹住进去之后,才会有所顾忌。不然他们以为我很有钱呢。”   “房子是我的,我赠给你的,你可以不用给他们看房产证。”海轩说。   最后办理房产证的时候,于路坚持只写海轩的名字,海轩则一心要写于路的,最后折中,还是写了于路和海轩两个人的名字。   房款结清的时候,对方就清空了房子,于路和海轩看了一下,决定不再重新装修,打扫一下直接入住。不过家具还是要重新购买,每个卧室根据各人的爱好,都重新买了壁纸张贴起来。   五间卧室,楼下两间楼上三间,两个女孩住在楼下,男人们都住楼上,表面上是海轩和于南各一个房间,于路和于冰一起住一间,实际上是于冰和于南各一个房间,于路和海轩一起住主卧。海轩在主卧里安了一个kingsize的大床,地板又是木头的,以后床上滚过头了,地板上可以继续滚,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翻多少花样的都行,想想就觉得美好。而且楼上的卧室都是带卫生间的,关上门,就能顾保证绝对的隐私,谁都不知道里面在干啥。   大家都各得其所,人人都表现得异常兴奋。两个女孩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衣柜、书桌等等,还是在这么宽敞漂亮的大房子里,生活简直就是质的飞跃,就跟做梦一样不太真实,生怕睡醒一觉又变成了假的。   五岁的于冰终于要自己一个人睡了,于路帮他在房间里安装了一盏比较暗的台灯,晚上一直亮着不灭,等他想尿尿,就爬起来自己去厕所,因为卧室里就有卫生间。于路担心他一直以来都有人陪着睡,这要是没人陪了,醒来肯定会觉得害怕,要陪他睡几个晚上。结果海轩说这事交给他,不知道他跟于冰说了什么,小家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非常勇敢,可以独自睡觉,不用大人陪。   他们搬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海轩跟吃了春药似的兴奋异常,和于路在浴室里撸了两炮,回到床上又撸了两炮,于路累得跟死猪似的不想动弹。半夜里,于路正在酣眠,突然听见有人在哇哇大哭,于路从睡梦中猛地惊醒,一下子弹坐起来:“阿冰在哭!”   海轩也被惊醒过来:“没有吧。”   于路赶紧摁亮灯,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忙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然后打开门出去,推开隔壁于冰的房门,里面的小灯依旧亮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于冰睡得正香,哪里有半点醒来的痕迹。于路走过去,看着睡得天真无邪的侄儿,伸手摸摸他的小脸,替他拉了一下小毯子,搭在肚子上。   “我说了没有吧。”海轩站在门口,身上只穿了条内裤,抱着胸倚在门口。   于路起身出来:“刚刚可能是做梦,睡迷糊了。”   两人刚拉上于冰的房门,走廊的灯亮了,于南也起来了:“哥,我好像听见阿冰在哭。”   “我刚刚好像也听见了,但不是他,他睡得挺香。”于路说。   于南松了口气,然后又看见他哥和海轩的穿着,不由得有些尴尬地搔搔头:“那我是幻听了。”   海轩说:“多半是公猫在叫春。”   “也有可能。”于路说,他想起以前在岛上的时候,罗家养了只母猫,经常有公猫过来勾搭母猫,叫得跟小孩哭似的,特别瘆人。   “没事了,都回去睡吧。”海轩说。   于冰就这样独立了,快得让于路难以想象,当初他多么希望那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奶娃娃快点长大,如今变成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小家伙了,却又期盼他慢点长,不要那么快离开自己。是不是所有的家长们都有过这种心理。   海轩笑他:“该走的始终会走,该来的也都会来,顺其自然就好。他们都走的,不过我不会,我陪你。”   于路听见这话,抬头盯着海轩看了许久,然后勾起了嘴角,他就把这话当成承诺了吧。   搬到新房里没几天,厨艺大赛就开始了。第一场比赛是在市里举行,为期四天,海霸王参加了团体赛,需要三至五名参赛选手,海轩觉得人多无益,便只叫上了张易伟去打下手。店里比张易伟厨艺好的师傅不是没有,但张易伟是海轩手把手教出来的,配合起来更对路子,所以便带上了他。   他们提前一天到了比赛的城市,这个城市要比他们的小县城繁华多了,也拥挤多了。正是骄阳似火的盛夏,树叶子晒得都打了蔫儿,感觉吹来的风都是热风,热得人根本不想出门。他们找到了比赛会场,先去报了到,了解了一下比赛规则,然后就回酒店休息。   比赛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前两天是个人赛,后两天才是团体赛。张易伟想着头两天没自己的事,不必那么紧张,可以先放松一下,也不怕热,一个人跑出去溜达了。结果到晚上的时候悲剧了,热伤风感冒了,喷嚏不断,还头疼脑热起来。   海轩看着张易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叫你好好休息,你不听,这样子怎么去参加比赛?”   张易伟后悔得要死:“师父,怎么办?我要是好不了,会不会取消我的比赛资格?”一个厨师,最基本的就是呈现给食客健康的饮食,如果厨师自己还生着病,怎么能够保证食客的饮食安全呢。   海轩说:“赶紧去吃药,歇着!你感冒要是好不了,就别去参加比赛了,我会打电话叫阿阳过来。”本来比赛人数也没有绝对的限制,海轩觉得有三个人就足够了,没想到这张易伟关键时刻掉链子,居然会感冒,早知道就将赵晓阳一起带过来了。   “知道了。”张易伟哭丧着脸,心情一直很低落,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比赛,结果却出了这样的岔子,悔得肠子都青了。于路跑去给他买了感冒药,让他吃完药赶紧休息。   忙完这一切,于路都出了身汗,他无奈地摸着额头:“这阿伟真能折腾,希望只是好事多磨。”还没比赛,就开始出现这种意外,于路不能不忧心。   海轩说:“关系不大,如果不是非要三个人才算一个团体,我们自己也能搞得定。去洗洗睡,说不定他明天就好了。”   他俩也不跟张易伟避嫌,直接开的大床房,于路洗漱完毕爬上床,靠在海轩身边:“和谁聊天?”   海轩在刷手机,他不玩微博,偶尔只聊微信,微信里也只有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亲人:“和钟老板说说情况,提前跟他打招呼,万一阿伟好不了,让他送阿阳过来。”   于路抬头看着海轩的脸:“你会觉得紧张吗?”   海轩放下手机:“你打算安抚一下我紧张的心情吗?”   于路说:“怎么安抚?”   海轩将身上的衣服一脱,一把将于路身上的t恤扒下来,扔在床头柜上:“男人要是身体愉悦了,心情也就放松了,咱们互相来放松一下吧。”   于路没想到这家伙在酒店也能发情,挡住海轩的手:“这不太好吧?酒店里啊。”   海轩轻笑:“别人特意上酒店来开房,咱们只是顺便而已。”说完就吻住了于路。   于路一想也是,反正是住酒店,谁也不认识谁,怕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起来了,于路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张易伟:“阿伟,感觉好点了吗?”   张易伟说:“头还有点痛,不发烧了,但是——咳咳——好像有点咳嗽了。”   于路无奈地叹息:“那你这样恐怕不能去参加比赛了。”咳嗽这病来得突然,去得却慢,没有个三五天个把星期,咳嗽是好不了的。   张易伟快要哭了:“路哥,我想去参加比赛。”   海轩从门外探进头来:“病了就好好养着,别想着比赛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于路对张易伟说:“去找点枇杷叶子刷干净,找厨房煮一点水,看能不能立竿见影,如果不能好,那就没办法了。”这个法子是以前于冰咳嗽时邻居的一个阿嬷教给他的,非常便宜好使。   张易伟苦着脸说:“可是哪里来的枇杷叶子啊?”   海轩说:“那就去药店买点川贝、冰糖和雪梨。炖着吃了,看看有没有效果。”   张易伟点头:“好,我去试试。”   海轩说:“我们马上要赶去会场,你自己照顾自己。”   “我也想去看比赛。”张易伟说。   于路说:“入场券给你留着,你吃完药后自己过来。”   张易伟点头:“那好吧。”   比赛会场在市内的一家餐饮会所,厨具和食材主要由赞助商提供,参赛选手可以自备辅材入场,但是必须是生食,抽签分批次比赛,每人限做两道菜,一道为规定菜,一道为自选菜,比赛时间为两个小时,如需提前准备,可酌时提前处理食材,也必须只能处理成生食。   这个比赛除了考验实力,也考验运气,如果选手擅长的一道菜耗时很长,而他又恰好抽到了第一批,根本没时间去准备他擅长的菜式,所以只能舍弃掉,退而求其次,效果自然打了折扣。   昨天来看的时候,会场还很散漫,今天来了之后,现场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同了,还没进会场,就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于路以为自己算到得早的,结果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会场的停车位大多都停满了,找了好久,才在边上看到一个停车位,他将车子开过去,慢慢将车倒进去。对于这种楔入式停车,于路还不太擅长,等停好车,他已经满头是汗了。   海轩说:“都说了我来开车,你非要争着来。”   于路抹了一把汗:“我不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嘛,走吧,来的人好像挺多了,我们应该算晚了。”   海轩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四十五分钟才开始,去那么早干什么?跟评委联络感情?”   “能吗?”   “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海轩推门下车。   于路从另一边下来,然后听见有人说:“啊哈,这不是海霸王的两位老板吗?没想到你们也来参加比赛了,简直是太巧了。”   于路赶紧抬头一看,乐了:“许老,真巧,你也来观看比赛?”许老就是曾经帮海霸王宣传过佛跳墙的那个美食评论家,还是海霸王的常客。   许老笑呵呵的:“对,不仅来观看比赛,还有点小小的任务,主要是来品尝大家手艺的。”   海轩站住了:“许先生是此次比赛的评委?”   许老嘿嘿一笑:“正是。没想到你们也会来参加比赛,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我会秉公办事,一切以美食说话,毕竟这代表咱们a市的饮食水准,还要去参加全省比赛的。你们加油,拿出最高水准来,为我们a市增光!”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徇私,但是又相信他们的实力。   “当然,厨师都是凭实力吃饭。”海轩说。   于路觉得有些窘,刚刚还说跟评委联络感情呢,没想到真能遇到熟人,不过还是没用就是了。   他们进会场去抽签,海轩抽到的是十一号,正好是第一天的第二批,为了保证评定的质量,每批只有十名选手同时比赛。第二批应该算是比较讨巧的,等到做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左右,那会儿正是饭点,评委们也都饿了,适当的饥饿会调动人们强烈的食欲,对味道的感受也会更强烈一些。这比赛的第一个优势——天时算是占到了。   参加个人赛的人数不少,上午两批,下午两批,晚上还有一批,加上第二天的,两天一共将近一百名选手,这还是每个饭店只许派一名厨师代表的结果。从这近百名高级厨师中选拔出前十名参加省级比赛,差不多就是十选一的几率。   会场上全都是戴着白色高帽的高级厨师以及技师,于路看着那些人互相打着招呼、互相交流,彼此似乎都很熟悉,就是他和海轩什么人都不认识,他们算是入行不久,也没上过什么厨师学校,更没去别的饭店做过,不认识人很正常。   海轩没有厨师等级证明,也不爱戴高帽子,平时就戴一顶普通的厨工帽,主要是为了卫生,所以今天他还是戴了一顶厨工帽,和于路夹杂在一堆高帽子同行中,反而显得非常特出。来这里参赛的,就算是参加团体赛的,通常也不会叫厨工来帮忙,都是店里的大厨、二厨之类的,人们看见他俩,以为他们是东道主的来帮忙的小工。等到参赛选手抽签开始做准备工作,发现他们也在列,居然还有模有样地在准备食材,还是只觉得他们可能是哪个酒楼带来长见识的小工,不少人心里在想,这酒楼也太没有人了,居然派了两个小工来打下手,居然也有参赛资格。   规定菜并不是只有一道菜,而是从焖腐皮鸭、焗袈裟鱼、清汤蟹丸三道菜中任选一道,自选菜则是像生拼盘和热菜任选一道。光从规定菜就可以看出来,每一道菜做工都有相当的难度,十分考验厨师的技能水平,连规定菜都如此之难,自选菜肯定不能比规定菜难度更小才具有说服力。   海轩规定菜选了清汤蟹丸,自选菜则选了江南百花鸡。于路从没见海轩做过江南百花鸡,便问:“百花鸡是什么鸡?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工作吗?”   海轩说:“先不着急,咱们先看比赛,晚点我再去做准备工作。”   于路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放了心,海轩做事一向叫人放心的,自己只需要相信他就好,便和海轩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厅里的大屏幕上。厨房是不可能进去参观的,他们只能通过摄影师的拍摄看到赛场内的情况。   规定菜虽然难度相当,但都是大厨们常做的大菜,是以也没多少难度,一个个都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摄影师似乎水平不够专业,他总是在切换镜头,这儿拍一下,那儿照一下,很难看到一个厨师做菜的全过程,海轩刚看得有点意思,他又把镜头给换掉了,又从中途去拍另一个师傅的菜,海轩对于路说:“算了,一会儿看评委点评吧,做菜都是大同小异。我出去一下。”   于路问:“去哪儿?”   “你来帮忙也可以。”海轩说着起身往外走。   于路也看得无聊,便跟着出去了。海轩出了会所大门,往小花园那边走去:“应该在这边。”   “你找什么?”于路好奇地说。   海轩说:“夜来香,早上来的时候闻到过花香,应该在这边。”他就是闻到有夜来香的香味,才决定做江南百花鸡的。   于路明白过来:“该不会用夜来香做百花鸡吧?”   “嗯。在这儿。”海轩长腿跨过一道小栅栏,进了一片花圃,里面种了不少花,其中有好几株夜来香,不过此时阳光暴晒,花都萎了。   于路说:“这花好像都有些蔫了,还能用吗?”   海轩说:“连花蒂和叶子都摘下来,只是装饰用的。”   于路听说还能用,赶紧也过去帮忙摘花。两人正躬身摘着花,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能采摘花草,要罚款的。”   于路一囧,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保安站在草地上严肃地看着他俩,他呵呵笑道:“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比赛需要一些食材,所以才采摘一点。”   小保安皱着眉:“真的?这些花没什么用吧?”   这时一个满头雪发的老人背着手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保安看见老人,立即站直了腰:“金先生,这儿两个人在采花,说是入菜用的。”   于路发现老人虽老,但是精神却非常矍铄,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打量了一下于路,又看着弯着腰背对着他继续采花的海轩:“采夜来香,莫非是做江南百花鸡的?”   于路有些意外地点头:“对的,老先生你也知道?”   海轩听见对方说内行话,便站直了转过身来:“老先生也是厨师?”   金先生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很多年没下厨了。哪个小哥会做江南百花鸡?”   海轩说:“我。”   “你们今天什么时间比赛,一会儿我也去讨点来尝尝,很多年没吃到这道菜了,好多人都不会做,会做的也做不出那个味来。”金先生感叹说。   海轩恭恭敬敬地说:“我做的也许也对不上老先生您的口味。”   “小哥师从何处?”金先生问。   海轩说:“厨艺倒是家传的,只是百花鸡是根据流传的菜谱自己琢磨的,也吃过一些别人家做的。”   金先生摆手:“说明小哥很有上进心和钻研精神,无妨无妨,聊胜于无。”   于路听他这么说,赶紧告诉他:“我们上午第二批比赛,也就是十点入场。”   “好,到时候一定来尝尝。”   老人拄着拐,慢慢走了,小保安见他们这样,也走了。于路看着老人背影,扭头问海轩:“这个菜你是不是很久没做过了?”   海轩点头:“对,做得很少。”   “那现在直接去做,有没有关系?”于路担心海轩长久没做过,手生,会出差错。   海轩说:“我什么时候失手过?你只需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就是了,不用担心。”   于路:“……”   两人回到休息厅,第一场比赛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不少师傅已经在装盘了。比赛时间规定是两个小时,但并不是说到点才能交卷,只要你完成了,就能呈送评委,热菜当然是吃着热乎才好,你害怕做第一个,等到菜凉了才送上去,反而得不偿失。      第65章 技惊四座      海轩和于路刚将夜来香处理好,就有一个高瘦的师傅端着自己做的菜上评论台了,他是5号选手,做的是焖腐皮鸭和炒芙蓉虾,芙蓉虾的造型尤其别致精美,金黄的虾上托着用香菜叶子和红色朝天椒圈做点缀,红黄绿搭配,耀眼夺目,完美地盛放在洁白的瓷器里,跟艺术品似的诱人。   评分的标准是按照色、香、味、形这几个方面来评定的,满分一百分,每道菜50分,色香形各10分,味道为20分。从电视屏幕上看,5号选手的炒芙蓉虾在色、形应该能够获得满分。   菜一端上来,七位评委都站起来,依次仔细看过,又嗅过味道,然后才拿起筷子试吃。吃完之后,回到评论席上开始打分,七位评委,给出的最高分是87分,最低分是78分,去掉最高与最低分,最后的平均得分是82.2分。   许老作为评论代表点评:“5号选手比较注重食物的摆盘,在色与形上都不错,但是走近了看,焖腐皮鸭太油了一点,腐皮略有些焦味,应该是油温偏高了些,虾子里有一股比较重的白胡椒味,应该是为了去腥味放的,但是放多了,反而掩盖了虾的原本鲜味。这两道菜做得稍微失败,我只能给80分。”   于路第一次见到这么专业的比赛和点评,顿时觉得自己有点不够看,他自己平时做的菜完全是粗放型的,哪有这么精细,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扭头看着海轩:“阿海,你没问题吧?”   海轩说:“没事。”   这时张易伟抹着汗从在人群里找到了于路和海轩,他赶紧在于路身边坐下来:“师父,路哥。师父什么时候比赛?”   于路扭头看他一眼:“马上就到他了。你好点了吗?”   张易伟嘿嘿笑:“吃了海哥说的川贝冰糖雪梨,咳嗽就跟拿掉了一样,立马好了。明天我也能参加比赛了。”   海轩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别说话,看比赛。”   第一位选手分数打得比较低,自然也是因为是第一个上场的缘故,评委们都压着分打的。因为第一个分数打得有点低,第二个准备上台的厨师犹豫了一下,过了五分钟才上台,然而这不自信的一耽搁,却影响到了他的打分,他做的是焗袈裟鱼和甜绉纱芋泥,其实菜的味道还不错,但是得分也只比第一个人多了1分,原因是菜放凉了,失了原有的口感。   张易伟说:“哇塞,这么挑剔?”   于路说:“这是专业厨师比赛,当然会比较挑剔。”   旁边一个注意他们很久了的胖厨师突然说:“你们三个是哪家酒店的?”   张易伟说:“xx县的海霸王餐厅。”   孰料对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越是小地方的人越是没皮没脸的,居然还敢叫海霸王!你们店的厨师长什么级别了?”   张易伟不屑地看了一眼对方:“我们厨师长是食神级别的,就你这样的,给他提鞋都不够格!”   胖厨师并没有被张易伟这话刺激到,他冷笑了一声:“还食神呢,恐怕你们厨师长是什么野路子出来的,连厨师资格证都没有吧。这种水平也敢来参加比赛,这是什么级别的比赛难道你们不知道?”对方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他们,他现在知道了这三个小厨工就是他的对手了,亏他还以为他们是帮工呢。   于路看一眼对方是帽子,海轩跟他科普过,那个高度,是厨师长的帽子,这人至少是个高级厨师,甚至是个技师或者高级技师。他对对方鄙夷的语气非常反感,皱着眉说:“我们能参加比赛,自然是通过组委会审核的,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对方翻了个白眼:“亏得我还以为这是什么高水平的比赛,如今这种没级别的门外汉都能来比赛了,看样子这比赛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说不定前十名都被人预定下了,我们不过就是交报名费陪太子读书。”其实报名费也就只有两百块,他们去做个菜,食材都不止两百块。   张易伟是个暴脾气,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你他妈什么意思?谁是门外汉了?别以为你戴个高帽子就会做菜了,行不行,上场比一下就知道了。”他一激动,就咳了起来,而且还咳得很剧烈。   于路赶紧起来给张易伟拍背:“阿伟,不要跟他闹,你坐下来。”   周围的人被他这么大声一嚷嚷,都纷纷看过来,眼里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还有人说:“他们都是什么野鸡饭馆来的,病痨都能来参加比赛,这比赛是他自己家里办的吧。”   张易伟忍不住吼回去:“你他妈的有病啊,我又不是机器人,不会生病,你他妈的就从来不生病?”   海轩扭过头,冷冷地说:“阿伟,给我闭嘴!坐下!”   张易伟看一眼海轩,不服气地坐下了,居然有人污蔑他们海哥,简直是他妈的欠揍。   海轩翘上二郎腿,闲闲地说:“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混得没人好,就认定别人巴结领导或者比自己多个好爸爸,长得没人好看,就说人家整容了,比赛得不了奖,就说别人潜规则了……你觉得跟这样的人有计较的必要吗?”   于路在一旁听着,怒气也不由得平了,这世上的确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怨天尤人,抱怨社会抱怨政府,抱负父母抱怨工作,总以为自己过得不好是别人的错,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从来就没有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公平待人了,是不是已经竭尽全力了,是不是已经找对方法了。要是今天海轩得了第一名,恐怕也会有人觉得他走后门了,就算是亲口尝到海轩的菜,也只会说他运气好,临场发挥出色,从来都不会去肯定别人在背后的努力和付出。   周围那些厨师听见海轩这话,一个个都气鼓鼓的,却又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只要一发作,就成了海轩说的那类人,所以这帮人把海轩是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   前十位的选手已经陆续呈上了自己的作品,评委老师挨个打分点评,不知道究竟是水平问题,还是评委有意在压低分数,第一轮的分数普遍都比较低,第一名的分数也只有87分,这让后面的人都禁不住有些窃喜,这说明他们都有超过的机会。   轮到第二批选手入场了,海轩站起来,于路抬起头看着他:“阿海,加油!”   海轩点了下头,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了赛场。刚才鄙视他们的那个胖厨师跟海轩是同一批的,张易伟看着对方的背影,挥了一下拳头:“海哥,加油,把那些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海轩是十一号,他的灶就是厨房门口的第一口灶,他领完食材之后,就开始整理食材。海轩的两道菜清汤蟹丸和江南百花鸡几乎可以同时动手,因为两道菜都会用到不少重合的内容,比如虾、蟹肉、猪肥膘肉、火腿等,倒是省了他不少时间。   他先处理虾肉,将虾去壳去虾线取虾仁,吸去水分后剁成肉泥,肥肉切成细粒,荸荠去皮切丁,香菇切丁,瘦火腿肉切成粒与茸,备用。   海轩先做蟹丸,他将蒸熟的螃蟹取肉,虾泥与鸡蛋清、味精、精盐先打成虾胶,再加入蟹肉、肥肉粒、荸荠丁、香菇丁、火腿丁一起搅拌均匀,摔打成胶状,将拌匀的馅料挤成每颗约20克大小的丸子,清汤蟹丸的主料就大功告成了。   蟹丸准备好后,他并不着急煮汤,开始处理江南百花鸡,两斤重的嫩母鸡从背部完整地取皮,留下头、翅、尾等部位蒸熟备用,鸡肉另作它用,鸡皮下的油要去尽。   将虾泥与肥肉丁、蟹肉、鸡蛋清、火腿茸、味精、精盐、胡椒粉、湿淀粉等搅拌成稀馅,然后将鸡皮戳几个孔,翻转摊开,抹上湿淀粉,再将稀馅摊平在鸡皮上,用刀拍平,再均匀涂上一层薄薄的鸡蛋清,放入盘中,上蒸笼旺火蒸上六分钟左右。   百花鸡上蒸笼蒸的时候,海轩开始煮清汤蟹丸,将蟹丸放入沸水中烧至断生,捞出备用。中大火热锅,倒入上汤,加入鱼露、绍酒、胡椒粉、香油,沸后倒入蟹丸,烧开倒入汤盅中,撒上香菜,清汤蟹丸就做好了。   将蒸好的鸡皮取出,用斜刀法将鸡皮切成均匀的24块,按照一正一反的顺序依次整齐地摆放在大盘中,头尾放两端,翅膀放左右,摆成整鸡状。最后用熟猪油热锅,加入黄酒、上汤、精盐、胡椒粉,勾薄芡烧滚,滴入香油,浇在鸡皮上,四周摆上夜来香,江南百花鸡便大告成功了。   这两道菜成菜的时间相差不过两分钟,出锅后端上评论台,正好都是热腾腾的,一并让评委们评定。   海轩做的这两道菜的用料大致都是一致的,一般人不会选择两种主料近似的菜来做,因为如果做得不好,一盘菜输了,另一盘也会跟着输,那就是全盘皆输。就算是做得好了,评委也会觉得选手在投机取巧,因为一方面是节约时间,另一方面是扬长避短。然而海轩却这么做了,而且一脸淡定地看着评委们挨个品尝他做的菜。   于路在场外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他哪儿都没有去,攥紧了拳头盯着电视屏幕,生怕错过海轩的任何一个镜头。现在看见海轩终于端着做好的菜上来了,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从色形来看,清汤蟹丸只是普通的一碗汤,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那盘子江南百花鸡倒是漂亮至极,金黄的鸡皮和玉白的虾胶相间整齐排列,再加上四周绿蒂白花的夜来香,视觉效果十分强烈。   场外不少厨师都略诧异,不由得都问:“这是什么菜?文昌鸡?”因为很多人别说做,就连看都没有看过江南百花鸡。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评委们并没有只动一次筷子,他们夹了一次之后,又忍不住夹了第二次,因为百花鸡块的数量有限,盘子里很快就空了一大半。场上那些评委们吃得一脸满足,场外的于路眼中慢慢浮上了笑意,张易伟开始激动起来:“路哥,你快看,那些老头子都吃了两块,海哥做的东西就是好吃,嘿嘿。”这小子那股兴奋劲儿,好似做菜的不是海轩,而是他自己一样。   于路的心也渐渐放松起来,应该不会有低分吧。那些明显意犹未尽的评委都依次回去坐好,然后开始打分,第一个举牌的是于路认识的许老,95分,于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许老不是说不徇私嘛,怎么会给这么高的分,最高分可是无效的啊。   大厅里的厨师们一片哗然,之前十几个选手最高的无效分也没有95的啊。果然开始有人说话了:“这人什么来头,他真不是内定的?”   这时第二个评委举牌了:97分。台下更是哗然了。于路和张易伟嘴角都咧到耳根了,真是太痛快了!张易伟还得意地朝着四周的人竖了一个中指。   接下来的评委依次都亮了牌,最低一个是90分,最高一个是98分,最后去掉最高最低分,取平均分,94.6分,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上90分的,而且是94分多。这个成绩让场外所有人都沉默下去了。   许老点评:“我说说扣分的理由,清汤蟹丸在色与形上各扣了一分,这是汤菜的弱点,即便是你做得再美味,也不能排除这个既存的事实,另外三分是扣在你的取巧上,因为两道菜用的主料是一样的,当然,你让我吃出了两道菜的差别,这是你的成功之处。请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海轩点了一下头:“谢谢评委点评。”   一般来说,一个选手只有一个评委点评,因为时间有限,评委太多,不能一一说到。然而海轩正准备要走,另一个评委开始点评了:“11号选手请留步。你来自xx县对吧?”   海轩站住了:“对。”   “你是xx县人吗?”   海轩犹豫了一下:“不,我老家在g市。”   “江南百花鸡这道菜是你家传的?”   海轩摇了下头:“不是,我自己根据流传的菜谱琢磨的,也曾吃过一次。”   评委点了下头:“只吃过一次,就能做出这种水准,不错。我很多年没有吃过江南百花鸡了,这道菜几乎失传,现在会做这道菜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今天再吃到百花鸡,味道犹胜当年,令人唏嘘感叹,所以希望11号选手能够将百花鸡发扬光大,为我们y菜的传承与发展作出更多的贡献。”   海轩点了一下头:“谢谢评委,我尽量。”然后转身下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出现在那头,正是他们在花园里遇到的那位金老先生,他冲海轩招手,示意评论台上的鸡,海轩会意过来,赶紧转身,端着剩下不到半盘的鸡朝老人走去:“这个是不是?”   金先生笑眯眯的,也不接盘子:“年轻人有悟性,真聪明。谢了啊!”他也不找筷子,直接抓了一块百花鸡就往嘴里塞,“唔,就是这个味,虾与蟹肉中融入了鸡肉的清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脆嫩柔软,香甜诱人,正适合我老人家的牙口。帮我端着吧,我老人家手抖,怕端不住,撒了好菜,来这边陪我看比赛。”   海轩想了想,并没有拒绝,跟着老人走到演播厅边上的沙发上坐下:“金先生是不是金南山先生?”   金先生顿了一下,又抓了块鸡肉放进嘴里,嚼完了才说:“你知道我老头儿?”   “听我爷爷曾经说起过。”y菜分为g菜k菜c菜几个类别,金南山是活着的c菜泰斗级人物,不过传言这个老头性格很古怪,不爱名利,一生就捣鼓一个小菜馆,他的菜馆据说都能预约到两年后,非常具有传奇色彩。老头年纪比海鸿其实还年长几岁,应该都有九十了,早就退休了。   金南山吮着手指头,斜睨着海轩:“你叫什么名字?”   海轩说:“海轩。”   金南山的小眼睛转了转:“你是海鸿那老家伙的后人?”   海轩点头:“对,海鸿是我爷爷。”   金南山突然露出羡慕的神色:“这老东西福气比我好,后继有人啊。”   海轩不知道他为何突发此感慨,难道他没有徒弟吗?   “海鸿那老家伙还健在?”   海轩摇摇头:“不在了,上个月去了。”   金南山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也该走了,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吃过什么没看过,心满意足了,何况有你这么个好孙子。对了,你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参赛,不在g市?”   海轩说:“我自己在xx开了个小餐馆,代表我自己的餐馆来的,不是代表我爷爷的饭店来的。”   金南山看着海轩,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的脾气对我的胃口。我喜欢,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好汉。”   海轩无言地笑了一下,扭头看向台上,刚才轻视他们的那个胖厨师上场了,他做的是清汤蟹丸和酿金钱鳔,金南山往电视屏幕上看了一眼,便说:“丢人!”   海轩仔细看了一下,那道酿金钱鳔的鱼鳔似乎没有发好,评委吃过之后打分,最后的得分只有84分,点评说清汤蟹丸煮好后放得太久,放凉放老了,鱼鳔没发透,影响了口感。   金南山说:“选这道菜就是错的,鱼鳔用温油发也需要两个小时,用水发更需要两天,他这么点的时间怎么够用。”   海轩没有说话,金南山又说:“你看我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就会给人添笑话。”   海轩诧异道:“16号选手是您的徒弟?”   “徒孙。就在这家会所里当主厨,不成气候,砸了我老人家的招牌。”金南山忿忿地说。   海轩突然想起来,这家餐饮会所名字叫南山会馆,果然是借了老爷子的名头么。   金南山看着海轩:“海小子,你都学了什么菜?”   海轩说:“y菜都学了,别的菜系也学了一些。”   “那c菜g菜k菜都精通了?”金南山看着海轩。   “应该谈不上精通,我还年轻,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海轩知道中国菜系博大精深,自己一辈子恐怕都学不完。   金南山对海轩的态度非常满意,他捋着胡须说:“xx离这里也不远,有空来陪我老头说说话,给我做顿饭吃吧。”   海轩看着老人,笑了:“我要收饭钱的。”   “当然给你饭钱。”金南山笑着说,然后又对海轩说,“这个百花鸡,你可以试着将虾胶微炸一下,然后再瓤进去试试。”   海轩点头:“好,下回我试试。”他知道给老爷子做饭,绝对不会让他吃亏就是了。   海轩正准备下去找于路,刚才那个16号胖厨师过来了,满脸羞愧:“师爷爷。”   金南山“哼”了一声:“丢人!”   胖厨师看了一眼海轩,眼中有些不满:“师爷爷你认识这个人?”   “我认识谁关你屁事!”老头将海轩手里的盘子拿过来,塞进徒孙手里,“看看人家做的菜,学着点,我这张老脸都要给你们丢尽了!”   海轩起身:“那金老,我先下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金南山摆摆手:“去吧,下次来找我,直接来这个会所就好。”   海轩点头:“好。”   胖厨师捧着只剩下一块肉的盘子,准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去,金南山指着他:“让你吃。”   胖厨师只好将剩下的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他愣住了,脸上神色相当复杂,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做装饰用的鸡头、鸡翅和鸡屁股,还有残留在碗底的汁,他拿起鸡翅,蘸了下汤汁,放进嘴里,吃完两个鸡翅,又把鸡屁股给吃了,最后只剩下一个鸡头和做装饰用的夜来香,然后叹了口气,这就是差距啊。   于路看见海轩过来了,兴奋地迎上去:“阿海,太棒了,恭喜!”上午的二十位选手差不多已经评完分了,20个人,只有海轩一个人是上了90分的,其余的人都在90以下徘徊,所以海轩晋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海轩将手伸到他背后,形成一个半抱的姿势,拍了拍他的背:“这也是你的荣誉。”   张易伟高兴地嚷嚷:“海哥,那个什么百花鸡呢?你不是拿下来了吗?”海轩回去拿鸡的时候,电视镜头还没有切掉,大家都看见了。   海轩说:“给别人吃了。”   张易伟说:“都没给路哥和我留点?我们也想吃啊,我还从来没吃过呢。”   于路说:“还怕没机会吗,以后让阿海回去做就是了。”   海轩说:“走吧,饿死了,去吃饭。”   于路说:“这里有饭菜提供,吃完了下午继续看比赛。”   海轩说:“不看了,回去休息,没什么好看的。”   于路说:“我想看评委的点评,我觉得他们说得很专业。”   海轩叹了口气:“那我陪你。不过也得先去吃饭吧。”   “好。”于路笑眯眯地说。      第66章 入室弟子      南山会馆为比赛的选手们提供了快餐,十五块一份,两荤一素的卤水饭。饭菜的味道一般,当然不能说难吃,但是绝对好吃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挂着金老爷子的招牌,他的徒子徒孙们简直太砸老爷子的招牌了。   张易伟吃惯了海霸王的饭菜,嘴巴已经被养得极刁,一边吃一边嫌弃着:“这卤水也太咸了,真是靠海盐便宜吗?”   于路笑:“谁说靠海盐就便宜了?海盐半斤装的两块钱一袋,比前两年贵了快一半。”   张易伟咧嘴笑:“路哥你真会过日子,这都清楚。”   “等你自己当家了,你就会知道柴米油盐的价格了。”于路说,他将自己碗里的卤鹅肝拨到一边,“是咸了点,卤汁也不鲜了,该换了。”   海轩说:“吃不了给我吧。”海轩去加了点米饭,将于路给他的鹅肝吃了。虽然不算什么美味,他还是将饭菜都吃了,自从挨过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浪费过粮食。   张易伟低着头嘿嘿偷乐,于路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用筷子敲他一下:“笑屁笑!”   张易伟摸摸脑袋:“就是觉得海哥和路哥好恩爱。”   于路红了脸,海轩依然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安静地扒完饭,放下碗筷:“晚上去别处吃,这里的太难吃了。走吧,回酒店休息。”   于路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开始了,找个地方坐一下就好了。”   海轩说:“做菜有什么好看的,镜头晃来晃去的,主要是看点评,那起码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于路想了想也是:“那我们回酒店休息吧。”   几个人起身准备离开,有一个年轻男人过来了:“海先生吗,我们师爷爷想请你喝茶。”   海轩站住了:“是金先生吗?”   “对。”   海轩问:“那我们三个一起去可以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可以。请跟我来。”   于路跟在后面,小声地问海轩:“是我们早上遇到的那个老先生吗?”   海轩说:“对。他是个c菜大师。”   “那肯定很厉害了?”于路想起对方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算是c菜泰斗级人物了。”   于路吃惊地睁大了眼:“这么厉害?”   “嗯。”海轩并不托大,实话实说。   张易伟扭着头四处打量,听着他们的对话:“谁请海哥喝茶?”   海轩说:“去了就知道了,尽量少没礼貌。”   “哦。”   年轻男人领着他们穿过会所的大厅,从后门出去,居然别有天地,后面是一个有假山小池的大花园,里面有好几座造型别致的别墅式房子,张易伟哇了一声:“这么漂亮,真有钱!”   年轻男人说:“这边算是贵宾室,给比较尊贵的客人们准备的。”   于路心想,真够奢侈的,有钱人原来有这么多吗?   他们跟着到了最近的一座小房子里,门口趴着一条纯黑的长耳朵大狗,伸着舌头在喘气,见人来了也没动身,只是抬起眼皮,用棕色的眼睛打量了一眼。   年轻男人站在门外说:“师爷爷,我把客人请来了。”   “快进来。”金南山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来。   年轻男人手一伸:“请进。”   海轩也不客气,直接抬腿进去了,金南山坐在茶几前斟茶:“来了,请坐。”   海轩说:“我将我的朋友也带来了,金老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几个小朋友都快请坐。”金南山笑呵呵地说。   于路打量了一下房子,装修得非常素净,客厅里摆着一套旧式木家具,书桌、立柜、沙发、茶几,全都是原木色的,看起来古色古香的。   “喝茶。”金南山给他们倒上了茶,“你们中午是在会所里吃的午饭吧?说说感受。”   海轩喝了口茶:“金老自己没去吃过?”   金南山说:“当然吃过,不过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小伙子,你说。”他指着于路说。   于路虽然不知道金南山和会所的关系,但是早上小保安对他那么恭敬,他又住在这里,很明显,会所可能就是他的,他拿不准该不该说实话,便问:“金老要听实话吗?”   金南山点头:“当然,不然就不会问了。”   于路想了想,说:“我们也没吃别的,只吃了一个卤水饭。卤肉卤的时间有点长了,有点老,卤汁也太咸了,不够鲜,我认为该换了。”   金南山顿着拐杖,吹胡子瞪眼:“瞧见没,这帮孙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天来吃饭的都是同行,这是要把自己的招牌砸得一干二净啊。我明天非要摘了他的牌子不可,不把我的名字挂出去丢人现眼了。”   海轩说:“金老,有您坐镇,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金南山说:“我一个被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谁听我管啊,我也没精力去管!”   “那你们会馆还能经营下去,说明还是有卖点的。”海轩说。   金南山冷笑:“卖点个屁!那帮孙子们做菜不用心,搞歪门邪道很有一手,早几年那些个公款吃喝的几乎都在这里,那时还有点赚头。这两年国家反腐倡廉,公款吃喝的都给打没了,现在会所都快要关门了。”   于路很诧异他居然会当着几个并不太熟悉的小辈们说这样的话,海轩说:“我看金老也是宝刀未老,为何不再收个入室弟子?”   金南山说:“你以为谁都跟你爷爷一样幸运,有个天赋超群又喜欢厨艺的孙子可以调教。老头子我孤家寡人的,没那个福气。”   海轩对老人的身世并不十分了解,听见这话,便知道对方可能家庭生活并不十分圆满幸福,他也不好深究这个话题,便说:“总觉得金老的手艺这么好,如果没有好好传承,那就太遗憾了。”   金南山说:“我现在也收不了什么入室弟子了,没基础的我没精力教,有基础的我又不一定瞧得上。最主要的是人心浮躁,没几个人肯踏踏实实学习了。海小子你多大开始学厨艺的?”   海轩说:“大概五六岁,还没灶台高就开始学了。”   金南山感叹摇头:“海鸿这老家伙,叫人羡慕呐!”   海轩看着老人艳羡又落寞的眼神,便说:“金老,您的家人呢?”   “我老金家就剩我一个了。”老人说到这里,嘿嘿自嘲地笑了一声,眼睛往地上看,掩饰着眼中的情绪。   海轩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目前应该是他的徒弟照顾他,海轩说:“老爷子,您不是说要我给你做菜吃么,我请您上我们那儿住一阵怎么样?”   金南山看着海轩:“什么?”   海轩说:“我那儿倒是有两个有天赋的学徒工,都是跟着我学了点基础,你要是看着谁顺眼,给指点两招。”   金南山摆手说:“老头子我今年八十九了,教不了几天了,所以也没打算再收了。”   “那就去我们那边散散心,我给老爷子做菜吃。”海轩从老人的言语中听出了深深的遗憾,本来想着将于路推荐给他做徒弟的,没想到老爷子并不打算收徒,看来只能与他切磋交流一下厨艺了。   “那你现在给我做点吧,老头子我还没吃午饭。”金南山说。   海轩没想到这老头说风就是雨:“有厨房吗?”   金南山指着一扇门,非常自豪地说:“当然有,老头子我还自己做饭的,吃那帮孙子做的东西,我怕噎得慌。”   海轩说:“那我去看看。”   于路也起身说:“我也去帮忙。”   剩下张易伟一个人面对着老头,他自然不愿意:“那我也去吧。”   海轩说:“我一个人够了,你们陪金老说话。”   于路和张易伟只好又坐了回来,看着对面的金南山嘿嘿傻笑。张易伟是个比较能聊的,开始东扯西扯打听起老人的底细来。金南山有着老年人的通病,喜欢回忆,喜欢说过去的事情。于是于路便从闲聊中慢慢了解金南山这个人。   金南山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老头,他在厨艺上天赋很高,虽然一辈子就开了个小餐馆,但是不妨碍他在厨艺界的成就,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做菜上,甚至有点成痴,也让他琢磨出了好几道独一无二的菜式,仅这个创新,就足以让他在厨艺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了,这是老头一辈子最值得称耀的事。有多少人做了一辈子菜都没自己创新过菜式,比如海鸿。   金南山结过婚,与妻子感情极好,然而他们没有小孩,夫妻同心,经营着一个小餐馆。中年之后,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极聪明,有天赋,但是在做菜上并不那么用心,他的兴趣就是赚钱,小徒弟非常勤奋,但是在天赋上却非常欠缺,他的目标也是学习厨艺好赚钱。   金南山把这两个徒弟当儿子一样培养,大徒弟出师之后,便开了个大馆子,因为他极瞧不上师父的那种小作坊经营,一切都亲力亲为,太累!大徒弟是个很会经营的人,他利用师父的名头,将餐馆经营得风生水起。   小徒弟笨鸟多飞,在师父身边待的时间要比师兄长了好几年,然而天赋始终有限,也没能学完师父的手艺,更别提创新了。小徒弟一出师,就跟着家人跑到hk的五星大酒店去做厨师去了,那边的待遇超级好,几万块的月薪,当大厨还不用自己操心,只管做菜就好了,不过他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这样了。   金南山后来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到他干不动的时候,大徒弟将他和老伴儿接来孝敬,说是要给师父师娘养老送终,金南山也感喟老有所依,觉得这徒弟是没白收。所以当大徒弟提出要以他的名义来开饭店,金南山也没有拒绝。大徒弟将南山酒楼经营成了南山餐饮会馆,规模越来越大,档次也越来越高,徒弟也收了一大群,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到处去应酬结交朋友,极少进厨房。   金南山对会馆的饭菜质量倒是在意的,初时他常去监督,徒弟本来功底就不扎实,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更不扎实,问题当然很多,金南山看不过去,提过许多次。后来徒弟跟他说,让他好好退休养老,店里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都交给徒子徒孙们去做就好了,要相信年轻人能做得好。金南山也不笨,知道这是嫌弃自己多管闲事,便撒手不管了。于是南山会馆变成了今天这样,他有些幸灾乐祸,但也恨铁不成钢,毕竟是自己的招牌。   “他们那些家伙,都不好好做菜,天天就想怎么赚钱。开饭店的这都不懂,菜没做好,怎么可能立得住脚?对不对,小伙子?”金南山问于路和张易伟。   于路猛点头:“对,做好菜是做厨师的根本,这算是分内之事。”这点于路深有体会,当初他在路边摆摊,生意是不咸不淡的,勉强能维持生计,后来阿海一出现,立即就用高超的厨艺征服了食客们的味蕾,生意变得火爆无比。这让于路意识到,做任何事,只要你将分内之事做好了,回报自然就来了。   金南山拍着大腿:“就是这么个理!老头子当年开餐馆,别的都不管,只管做好菜,不愁没人吃啊,你知道他们来我餐馆吃饭都要提前预约的,最多都预约到两年后去了,后来实在记不住了,这才推了,生意好到不行。”他一说起当年的辉煌,还是自豪无比。   于路和张易伟都张圆了嘴,竖起了大拇指:“金老你可真厉害!”   金南山捋着胡须:“小伙子你学了多久的厨艺?”   于路挠挠脑袋:“快一年了。”   金南山说:“你年纪不小了吧,学得有点晚,跟谁学的?”   于路嘿嘿笑:“是的,我起步比较晚,之前都是自己摆摊卖蚝烙的,后来才跟阿海学做菜。”   金南山来了兴致:“你是说你跟海小子学的?”   于路点头:“对,就是他。”   “你师父是他呀。”金南山多看了于路一眼。   张易伟说:“我师父也是海哥。”   金南山说:“他收了不少徒弟?”   “有五六个。”于路回答。   金南山沉吟着不说话了,他收徒少,对收徒要求严格是一回事,另一种观念就是传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怕弟子抢了自己的饭碗。如今风烛残年了,想着自己的厨艺竟不能得以传承,这才觉得遗憾起来,早知道,就该还在能动的时候多收几个徒弟了。   海轩端着托盘出来了:“金老,我看你冰箱里有什么,就随便做了一点。给您放哪儿?”   金南山敲着茶几说:“就搁这儿好了,海米冬瓜汤,虾仁黄瓜,好,都是我爱吃的。”   于路站起来帮忙,替老人盛了饭过来。金南山拿着筷子开始吃饭:“好久没人给我做饭吃了。年纪大了,有时候嫌做饭麻烦,就炖一锅粥,从早喝到晚。”   于路说:“您要是嫌麻烦,怎么不让你那些徒弟徒孙们帮忙做。”   金南山露出不屑的神色:“徒弟哪有空给我做饭。徒弟做出来的东西哪里能吃,我还想多活几年。唔,小子手艺不错,赶得上我当年了。就是冬瓜太烂了点,焯水焯太久了吧?”   海轩说:“怕您老人家牙口不好,故意多焯了会水。”   金南山张开嘴,露出满口整齐的假牙:“假牙挺好使,冬瓜还是能吃得动的,下次不用特意做这么烂了。”   海轩点头:“好。老爷子您真不考虑去我们那儿待几天,我就能天天给您做饭吃了。”   金南山吃着海轩做的美味,有些犹豫:“老头子我身体不好,只怕给你们添麻烦。”   海轩见他动摇了,便说:“我看老爷子硬朗得很,没有关系的,离得也不远,开车也就是一个多小时,您什么时候想回来,我就送您回来。”他觉得老爷子快90的高龄了,还自己做饭吃,耳不聋眼不花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去他那儿就当是散心了,等他心情一好,还能指点下大家的厨艺。   金南山有些犹豫:“那我就去看看?”他年纪大了,很长时间没出过远门了,徒弟又忙,好长时间才能见上一面,一个人其实挺孤单的,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去。等我们比完赛,我就来接您。”海轩说,这之前,还得跟会所的人打听一下情况,看老人的身体如何,适不适合出行。   老人对海轩做的菜非常满意,但是年纪大了,也没能多吃,勉强吃了一碗饭,喝了半碗汤,便饱了。吃饱喝足,便就有些打瞌睡,海轩和于路扶着老爷子回房间去躺下。   出来的时候,于路小声地问:“你真要带老爷子去我们那儿?”   海轩说:“我觉得他身体不错,应该没问题。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老人年纪大了,万一有点什么严重的病,一发作起来要看医生什么,自己那边的条件可赶不上市里。   于路说:“照顾他的是他的徒弟和徒孙们,我们现在要把老人接走,只怕他们不会愿意。”   海轩说:“先了解一下再说。”   下午于路依旧去看比赛,海轩去了解金南山的情况了,下午比赛的分数要比上午的打得松一点,最低分也有85,有两个上了90分,不过都没有海轩高。于路信心满满,海轩晋级那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下午的比赛结束之后,海轩回来和于路会合,一起去金南山的小屋,因为答应晚上还要给他做饭的,进门之前,海轩敲了一下门:“金老!”   没人应,门是开着的,金老爷子不在,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拿着毛巾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了,有些不太友善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海轩看见对方:“我们是金老的朋友,请问金老在吗?”   “我师父不在。”   “你好,你是金老的徒弟吧?”海轩早就猜到老爷子的徒弟应该不会那么爽快地同意他跟自己去,果然如此。   中年男人点头:“对,敝姓秦,秦卫斌。”   “秦老板你好,我叫海轩。金老呢?”   秦卫斌看着海轩:“你们找我师父做什么?”   海轩说:“我答应金老晚上来帮他做饭。”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做好了。”秦卫斌嘴里说着谢谢,但是眼中没有半点谢意,说,“我师父已经跟我说起过你们的事了,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也出不了远门,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我师父不去了。”   海轩说:“没关系,那我们多来看看金老吧。”   秦卫斌说:“我师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不喜欢人打扰,也不用你们来看他。”   金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门外:“谁说我老头子喜欢清静?你不来看我,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他这话说得有点气呼呼的。   秦卫斌赶紧笑了:“师父,你回来了。我这不是忙嘛,没时间陪你。平时让阿华阿富他们来看你,你不是说不让他们来吗,说怕吵。”   “那是我跟他们话不投机!看着就心烦,这几个小朋友我很喜欢,为什么不让他们来?”金南山满脸不高兴。   秦卫斌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师父,你喜欢,就让他们多来看你吧。但是不能跟着他们去,你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担心你的健康。”   金南山说:“我很久没出门,想出去看看,你有空陪我去吗?”   秦卫斌脸上露出难色:“师父,你知道的,我很忙。我给你做了爱吃的香芋扣肉,上次你不是说想吃吗?”   金南山皱起眉头:“上次是什么时候,几个月前了,亏你还记得,这个时令是吃扣肉的季节吗?还是晚上!我教你的那点本事全都忘光了吧。”   秦卫斌平时在外头呼风唤雨,所有的员工都围着他团团转,现在被师父当着几个外人的面训斥,只觉得特别没有面子,便沈着脸一声不吭。   金南山对海轩说:“海小子,我想喝粥,去给我做份鱼片粥。”   海轩点头:“好。金老,于路的鱼片粥比我做得好,让他去帮你做怎么样?”   金南山看一眼于路,点头:“去吧。”   于路看一眼海轩,有些不解他的做法,但还是进厨房去忙了。海轩和张易伟陪着老人坐下来喝茶。秦卫斌有些尴尬地在一旁陪坐,金南山对徒弟说:“我是有心再想收个徒弟,但是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你也别有什么危机感,我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是收了,也未必能教得了多久,当初我对你可是倾囊相授的,但是你心不在此,我只怕我这手艺没人去继承了。”   海轩听得心中一喜,他这是想通了,打算收徒弟了?   秦卫斌说:“师父你想收徒,为什么不从我那些弟子们中间选?”   “你以为没选?没一个看得上的。”金南山没好气地说。   秦卫斌便不说话了,师父要求严格,他是深有体会的。   于路端着做好的鱼片粥出来了,放在老人身前,老人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然后尝了一点。海轩问老人:“金老,于路做得怎么样?”   金南山抬眼看着海轩:“海小子,你是不是想让我收他做徒弟?”   海轩笑了:“金老觉得怎么样?”   金南山说:“看天赋还有点,不过想做我徒弟,哪有那么容易,先给我做两个月饭吧。”   海轩推一下于路:“赶紧叫师父啊。”   于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海轩这是让金南山收自己为徒?   金南山半天没见于路的反应,斜睨着他:“不愿意?”   于路赶紧说:“我愿意,师父!”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拜名师学艺,今天是被馅饼砸中了吧。      第67章 勇夺第一      于路怎么也没想到,金南山愿意收自己为徒,他觉得他要是想收徒,也应该是海轩这种天赋的徒弟吧。   金南山收于路而不收海轩为徒,是因为海轩从小就接受比较系统的专业训练,他在厨艺上已经有了自己的心得与成就,差不多自成体系了,金南山自认为自己没有多少可以教给他的。之前与于路聊过,发现这小伙子的想法很对他的胃口,应该是个很踏实的人。他做的鱼片粥,滑嫩细腻,清香怡人,刀工火候都把握得还不错,只学了不到一年的厨艺,就已经有这样的水平,说明也是很有天赋的,又加上海轩有意推荐,金南山才同意收他为徒。   秦卫斌看看师父,又看看于路,眼里说不出的嫉妒与不满,当初他去找师父拜师学徒,那是整整给他打了一年的小工,才获得他的首肯。如今这小师弟入门,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入门了,回头得好好调教一下这小子,让他清楚清楚自己的身份。   金南山喝着粥,这才开始询问于路的情况:“叫于路是吧?你在海小子手下做事?”   海轩笑了起来:“金老,是我在于路手下做事。他是我老板,我是他的大厨。”   金南山诧异地看着海轩,于路连忙说:“没有,没有,店是我和阿海两个人一起开的,他主厨,我跟着他学厨艺。”   金南山有些意外地问海轩:“你爷爷的店呢?”   海轩说:“我没管,我一个叔叔打理着。我打算自己创业,将来把我们的海霸王经营成跟您当年的餐馆一样,叫人一提起来就念念不忘。”   金南山听见海轩这么说,笑得非常开心:“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啊,我那个店后来没人接手,关门了。”这大约是一个迟暮英雄最遗憾的事,当年自己最引以为豪的伟业最后因为后继无人而黯然谢幕,为世人逐渐遗忘。   秦卫斌说:“师父,你的店不是我帮你继续开起来了嘛,现在这南山会馆,也是你的啊,怎么能算关门呢。”   金南山摆手:“这你的店,不是我原来的店,我们的经营理念都不一样,我卖菜,你卖服务。成天整那些虚的东西,你再这么下去,关门是迟早的事!”   秦卫斌又被师父当着新收的小师弟训了,心里有些不高兴:“我的经营理念并没有不对,现在什么年代了,人不光是填饱肚子,更注重精神上的享受。”   “享受个屁,来饭店就是吃饭的,舌头都没满足到,谈什么享受?”金南山毫不客气地批评。   秦卫斌说:“我们会馆的菜又不难吃,虽然没有达到师父你出神入化的水平,但是不会比其他酒楼的水平差吧,阿华和阿富都是技师,还有一大批高级厨师……”   “技师又不能吃,你到底有没有去吃过他们做的饭菜?”金南山说。   秦卫斌说:“我当然吃了,他们的水平绝对在中上档次了。”   金南山说:“你不跟他们打招呼,临时过去,检查他们做的饭菜,你就知道你这会馆的真实水平了,看我有没有故意贬低他们的能力和水平。”   秦卫斌不说话了。   金南山又说:“你不要把会馆生意不好归结于经济不景气,现在赚钱的饭店到处都有。于小子,海小子,你们说说你店里一个月赚多少钱?”   于路和海轩都没想到金南山会问这个问题,要跟他们亮老底吗?他俩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嘿嘿尴尬笑了起来。   金南山也觉得自己问得太直接了,便说:“那就说说你们店里的经营状况吧。”   于路想了一下:“我们店上座率在150%以上。”   金南山鄙夷地看着秦卫斌:“你店里的上座率呢,有两成吗?”   秦卫斌说:“每个店的利润率不一样,我这里是高档次高消费。”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再这么下去,你这两成的顾客都要没了。不要整那些虚的,还是老实地把饭菜做好,这样才能维持下去。我吃好了,于小子和海小子陪我散步去,帮我把招财牵上。”金南山说着放下碗筷,慢慢站了起来,于路赶紧伸手过去扶着。   他还在想招财是谁,金南山出声叫了一声:“招财。”外面传来了狗叫声,于路明白过来,原来是外面拴着的那只黑色大狗。   于路看着那只大耳朵黑狗:“师父,这就是招财?”   张易伟“噗”一声笑出来,这么威武的拉布拉多居然有一个这么土的名字。   金南山说:“对,以后每天要帮我遛狗,它一天至少要出去跑一个小时。”   于路看看招财,又扭头看着海轩,呲牙小声地问:“它不凶吧?”招财是条纯黑的拉布拉多,除了两只棕色的眼睛略显差异,根本都看不清它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拉布拉多是很聪明的狗,你对它好,它就能感受得到。”海轩倒是很了解狗,他看出来招财是条很温顺聪明的狗,走过去捏了捏狗耳朵,拍拍它的脑袋,然后解开了它的链子,递给于路,“多跟它培养下感情。”   招财被解了链子,走到金南山脚边嗅了嗅,用身体蹭了蹭他的腿,金南山拍拍招财的脑袋:“是的,招财很聪明,平时没人陪我,就它陪着我。于小子你给它换条牵引。”   于路依言做了,他以前也养过狗,不过都是土狗,从来不拴,随它撒欢儿到处跑,不像这宠物狗,每天还得专门陪它去玩。于路又想起金南山的话,要给他做两个月的饭,他如果去他们那儿,那倒还好,接到自己家里住,或者安排住在迎旭酒店里,怎么都方便,但若是在这边不过去,自己岂不是要留在这边了?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海轩,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张易伟很喜欢狗,便帮于路一起遛狗。招财被套了一天,如今得了自由,特别兴奋,撒开四肢狂奔,它体型很大,起码有五六十斤重,冲起来力度很大,拽着于路直往前奔,于路几乎拉不住,只能被它拖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它的脚步,张易伟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海轩在后头陪着金南山慢慢走:“金老,招财平时不是您遛的吧。”   金南山说:“我哪儿遛得了它,都是保安阿全帮我遛的。”   “金老跟我们回去,还是让于路留在这里?”这个问题是海轩最关心的,这关切着他和于路接下来是不是要两地分居。   金南山说:“让于小子先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我先考察下人品和脾气,然后再说别的。”   海轩说:“于路的人品和脾气是没得说,金老你知道我是怎么遇到他的吧?我是因为一次意外,大难不死,受了伤,被他救了……”接下来海轩把自己和于路相遇相识的事说了,又说了于路背负亡父的债拉扯弟弟和侄儿的事。   金南山点头:“难怪你会去xx这个小地方开店,我说再怎么想自己创业,也不至于跑到那边去。这么说来,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人。”   “绝对是。他是个很踏实努力的人,也有天赋,否则我不会推荐他。”海轩看着前面被招财拖着毫无办法的于路,笑意蔓延到了眼中。   金南山说:“我以为你要自己跟我学的,没想到会推荐他。”   海轩说:“他学跟我学都是一样的,不过比较起来,他更像白纸,应该更适合金老胃口。”   “那等你们比完赛,他就留下来吧,老头子我正好孤单,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挺好的。”金南山说。   海轩还是想游说一下:“金老就不能去xx,就住我们家,家里还有于路的弟弟妹妹和侄儿,把招财也带过去,一大家子特别热闹,而且房子就在海边,金老不想每天去海边散步吗?”   金南山带着笑容看一眼海轩:“你跟他们住在一起?”   海轩嗨了一声:“你说我孤家寡人的,自己一个人住多没劲,他们都拿我当家人,住在一起热闹温暖,多好。”   金南山笑着没说话。   海轩依旧不遗余力:“金老不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吗?”   这点简直戳到金南山的心窝子里去了,老人活了快九十年,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儿孙绕膝,不过他还是很镇定地说:“别急,会有时间去的。”   海轩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就要看于路的表现和老人的意愿了。   散完步遛完狗回来,晚上的比赛也开始了,于路陪师父一起去看比赛,海轩说他有点事去办,没跟他们一起去。   海轩去找秦卫斌了,他今天明显感受到了秦卫斌的不满和敌意,觉得有必要把矛盾尽量化解一下,毕竟接下来的时间于路要独自留在对方的地盘上,万一对方不安好心,给他吃苦头,给他使绊子,自己就鞭长莫及了。   秦卫斌见到海轩,冷冷的说:“我没空,请回吧。”   海轩笑笑说:“秦老板没必要这么对我们这么冷淡,我们又不是你的仇敌,现在连竞争对手都算不上。”   秦卫斌冷哼了一声:“现在不是竞争对手,将来呢?”   海轩笑道:“将来的事我就不好保证了,如果真成了竞争对手,咱们也是各凭本事吃饭。但是我可以保证,于路绝对不会打着金老的名头去宣传经营,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而且金老的财产当初是怎么安排的,以后还是怎么安排,于路不会染指。”   秦卫斌说:“他的事你说了算?”   海轩颔首:“这是他让我转达的意思。我们需要的,只是金老的厨艺。老人遗憾没有人能顾好好传承他的手艺,你我都算是手艺人,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现在他愿意教,我们难道不该满足老人的心愿?”   秦卫斌没有说话,因为金南山不止一次跟他感喟自己后继无人。他也深知自己并未将师父的手艺完全传承下去,更别提发扬光大了,但他并未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他自己能做多少就是多少,没能好好传承,那是师父自己的责任。他觉得自己没做好,那就自己去找人传承。但如今师父招了一个徒弟,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豁达,他担心这个小师弟会抢了他的风头,夺了他的饭碗,分了原本属于他的财产。   海轩说:“我理解你担心同门竞争的心情,但是在那之前,秦老板更应该关心如何在与其他饭店的竞争中生存下来。如果我猜得没错,南山会所应该是在亏本经营着。”   秦卫斌没有说话,南山会所连年亏损,他现在为了面子在死撑着:“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止损?”   海轩说:“要不停业整顿,重新开张,要不就转型。做饭店,厨房的事一定要用心,不能马虎应付。如果你在这里吃到的第一顿饭是柴得咬不动的鹅,咸得没法入口的卤汁,你第二次还会来吗?”   秦卫斌没有说话,许久才冷冷地说:“你能保证于路不会从我师父那里分去任何财产?”   海轩说:“钱财房子之类的于路根本不需要,这些我们会挣。”   秦卫斌说:“你凭什么替他保证?”   海轩看着他说:“海极鲜你知道吗?”   秦卫斌点了点头:“听过。”提起海极鲜,爱吃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的,更何况是业内人士。而且海极鲜最近在筹备上市,媒体报道过不止一回了。   海轩说:“海极鲜是我爷爷创办的,我是海极鲜最大的股东,于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觉得我说的话可靠吗?”   秦卫斌看着海轩,过了好一会儿,点头:“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难怪那个时间师父会问起他爷爷的店,看样子师父也早知道海轩是海鸿的孙子了。   海轩说:“接下来的时间,于路要在这边照顾金老,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海轩从秦卫斌那里出来之后,直接去赛场找于路,比赛还没进行到评委阶段,金南山等得不耐烦,回去歇着了。海轩把于路也拖了回去,在酒店的床上和他耳鬓厮磨,抱着他一刻也不舍得撒手。   于路说:“你老抱着我干什么,比赛也不让我看,我想知道今晚比赛的情况怎么样了。”   海轩将他压在身下,抱紧了他的腰,用鼻子蹭他的脖子:“不用看,也没人会超过你男人。”   “真是自大狂。”于路哈哈笑起来,“你好歹让我去洗个澡吧,我今天遛了狗,跑得全身都是汗。”   “一起去洗。”   于路笑:“你今天怎么跟阿冰似的,这么粘人。”   “因为过两天我们就要分开了。”海轩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于路身上,闷闷地说。   于路笑不出来了:“师父不愿意跟我们回去?”   海轩说:“我劝了,没用,他非要考验一下你。你要加把劲,早点把老头子接过去。”   于路紧张起来:“考验我什么?”   “不用紧张,做你自己就好了。老一辈人,收徒弟比较注重人品,你用心点就好了。”海轩摸摸他的背。   于路松了口气:“那我要先回家一趟,跟弟弟妹妹们说一声吧?”   “不用了,我跟他们解释就好,我怕你回去了,就不想让你过来了。我有空就过来找你,开车很快的。”   “我不在家,店里就你一人操心了,肯定很累,别总开车过来,不安全。”于路虽然也想见海轩,但是他更担心海轩的安全。   “我偶尔过来一下,不天天来。”   两人进了浴室,于路要脱衣,海轩制止他:“别动,今天我帮你。”   于路只好停下动作,看着海轩,海轩帮他脱了衣服,又跪下去,帮他解开牛仔裤,连着内裤扒下来,凑过去,吻了吻草丛中静卧的小鸟。于路赶紧伸出双手遮住:“别,还没洗呢。”   “不脏。”海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站起来,脱了自己的衣服,打开水龙头,让温水温柔地从头顶淋下,他用手轻揉着于路的头发,“有点长了,明天去理个发。”   于路闭着眼睛:“一起去。”   “好。”   海轩将洗发水挤在于路头上,张开五指替他按揉着,就像小时候奶奶替他洗头那样。于路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自己正被海轩无比温柔珍爱地对待着,他的心柔软得化成了一滩水,他觉得自己心中的爱意汹涌地奔涌出来,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头顶。他喉头滑动了一下,伸出手,摸到对面男人的腰,伸手环住了,用力抱紧,身体和他贴在一起。   海轩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用脸颊蹭了一下于路沾满泡泡的头发,温柔地问:“怎么了?”   于路怕肥皂泡流到眼睛里,始终都是闭着眼的,他眼前一片漆黑,全世界只有这个男人的身体可供他依附,他说:“一会儿我帮你洗头。”   海轩的手重新动起来:“好。”   于路的头洗完之后,海轩蹲了下来,于路跪在他身后帮他洗头,海轩只觉得电流从于路的指尖经由头皮直通心脏,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理解了于路为什么会要帮他洗头,不是没有人帮他洗过头,但是爱人为他做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比做爱更让他觉得甜蜜满足。他沙哑着嗓子说:“以后我每天都帮你洗头,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于路轻柔地抓着海轩的头皮,让他的短发从指缝间扫过,勾起了嘴角:“好。”   在海轩的计划中,今天晚上应该是从浴室做到床上、床上做到浴室,这样才能纾解他们即将面对的分别之苦,然而因为这一出洗头的温柔缱绻,让他竟觉得无比的心满意足,所以两人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彼此拥抱着,肢体交缠着相拥而眠,仿佛做爱会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一样。   最浓的爱意,不是来自身体上的快感,而是灵魂上的契合。海轩临睡之前模糊地想到,他顿觉他们的爱情升华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海轩发现自己晨勃的利器正抵着另一具温暖的身体,他的欲望也跟着一起呼啦啦地全都苏醒过来了,想起昨晚临睡前的升华,不由得勾起嘴角,升华过后的爱情更需要用身体上的快感来证明对不对,于是翻身趴在于路身上,开始做昨晚没有做的事情。   于路被他骚扰醒来,经过充分休息的身体轻易地被挑动起来,他的理智还残留着:“别闹,今天还要去看比赛。”然而这抗议的意志相对于熊熊的欲火来说,简直是太无力单薄了,下一秒,就被席卷殆尽,沉入了欲望的深渊,屋子里只剩下了啧啧的轻吻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满室旖旎。   他们赶到会场的时候,上午的第一轮比赛已经快结束了,评委正在点评,金老爷子依旧坐在演播厅边上看比赛。看见他们两个,皱着眉头说:“太懒了!”   于路羞愧难当,第一天就给师父留下这么糟糕的印象。海轩面不改色地说:“金老,我们没睡懒觉,我和于路去市里逛了逛,熟悉了一下市场,以后于路好给你买菜做饭。”   金南山脸色缓和了一些:“我平时的菜都直接从店里拿的,不用去买。”   于路赶紧说:“以后师父的菜我来负责。”他自己也要吃的,总不能还占会所的便宜,师父教他不收学费,自己负责伙食是应该的。   金南山看他一眼,没有反对:“那就交给你了。你今晚就搬到我那里来吧,房间你自己去收拾一间。”   海轩连忙说:“金老,不如干脆等比完赛再搬过去吧,明天还要进行团体赛,我们几个在一起也比较方便沟通。”   金南山点了点头:“也可以。”   第二天的比赛打分比第一天高了不少,上90分的也多了不少,不过依旧没人超过海轩的分数,有一个差一点就追上了,得分是94.5分,比海轩低了0.1分。于路觉得,要是海轩今天比赛,得分应该会更高才是。   个人赛结束之后,组委会为前十名的优胜者颁了奖,海轩将以本市第一的成绩去参加省里的复赛。而东道主南山会馆的厨师没能出线,尽管评委的打分其实还是照顾了,他们失去了个人赛的资格,秦卫斌决定,接下来的团体赛,他要亲自出马,要尽力挽回刚刚失去的荣誉。   个人赛的成绩是属于个人的,可以参加十大名厨评定。团体赛的成绩则是代表了参赛单位,参加百大y菜名店评定。两者并不相冲突。当然,个人成绩如果好,自然也会为参赛单位争得荣誉。   团体赛抽签是在个人赛颁奖结束之后,于路去抽的,他抽到了66号,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一切就等比赛的开始了。      第68章 征服你的味蕾      本次厨艺大赛团体赛最后评出的结果是100家y菜名店,含金量显然不如名厨的大,但是在全省范围内只评出100家,那也是相当有份量的了,名店的牌子一挂出去,那就是无形的广告,酒店的档次也跟着提升了,以后是财源滚滚而来。所以各大酒楼对这次比赛是相当重视的,都派出了本店最有能力的厨师参加比赛。   名店选100家,名厨只有10个,也就是说,入选名店的几率要比名厨的大得多。但是对目前正在参赛的各大酒楼来说,压力一点也没有减少,因为初赛晋级的名额只有团体赛的前十名,而团体赛的参赛数量和个人赛相当,差不多是10选1的几率,竞争是相当残酷的。   团体赛和个人赛一样,比赛时间是两个小时。没有规定菜,全都靠团队自行搭配,每个团队整治出一桌酒宴,其中包括一个冷盘、两个热菜、一份例汤、一份甜品、一份水果,一共六个菜。两个小时内要做出这么多菜来,光靠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必须要靠大家的配合。故组委会在一整套炊具之外,又另外配给了一口灶,也就是说,得由两个人主厨,才能将这桌酒席准备出来,这看的,就是一个团队的整体水平和配合能力。   虽然菜单是自拟的,也不能天马行空,每个店的主厨根据组委会提供的食材拟定菜谱,然后上交给组委会。   有一句话叫做慢工出细活,这话用在做菜上,是最贴切不过的,传统的经典名菜,都是慢工出细活的典范,比如烤乳猪、佛跳墙、霸王鸭等等,无一不需要耗上几个小时。现在要在两个小时内整治好一桌菜,又想在比赛中获胜,所以选的菜必须是不能太耗时的,但是又要能体现出功底的,这对主厨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考验。   只有冷盘是例外的,因为卤水是本地最具代表性的美食,而卤水的熬制需要的时间非常长,所以冷盘这个菜,是不计在两个小时之内的,厨师可以提前准备,但也必须是在会所内准备。因为制作卤水的时间需要十几个小时,从个人赛结束之后,会所的厨房24小时开放,供给参赛选手熬卤汁。有不少酒楼嫌麻烦,或者本来不擅长做卤水,就干脆选了其他的做冷盘。   海霸王的主厨自然是海轩,他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定下了菜单,冷盘选的是素什锦拼盘,热菜选的是菊花鱼、炊太极虾,例汤选的是什锦冬瓜帽,甜品选的是清心丸,水果拼盘则随意搭配。   于路拿着菜单,别的他都能理解,但是这个素什锦拼盘是什么:“阿海,我们的冷盘是什么?”难道不该做卤水或者烧味拼盘么,这样才显得出水平来啊。   海轩说:“凉拌菜。”   “冷盘当然是凉菜,凉拌什么?”于路问。   海轩说:“黄瓜、胡萝卜、海带、海蜇皮、木耳之类的。”   于路吓了一跳:“会不会太简单了?”   海轩微微一笑:“只要好吃就行,听我的没错。”   于路将信将疑的,但是海轩一向胸有成竹,这样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   张易伟说:“那我就不用晚上熬卤汁了?”很多选手为了做卤水,当晚就安排人开始熬制卤汁,因为是在比赛中,熬制过程绝对得有人看着才行,否则让人使了坏,那就全盘皆输了。熬卤汁这种事,多半都是助手看火的,张易伟都已经找好有插座的地方准备熬夜了,没想到海轩的菜单解放了他。   海轩说:“不用,安心回去睡你的觉,身体才刚好,不要熬夜。”   张易伟这两天坚持吃冰糖川贝雪梨,咳嗽总算是好了,海轩也没说把他换下来叫赵晓阳来顶替他,让他大松了口气:“师父,到时候冬瓜盅和水果拼盘我来雕花好不好?这个我很擅长的。”   海轩说:“行,你来吧。”   张易伟开心得很:“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相较于个人赛,团体赛显得紧张而又忙碌,也精彩得多,因为每位参赛选手都要为大家呈现出一桌丰盛的美食,厨师们所选的菜,既要体现出难度,也要讲究营养搭配,对色香味形的要求更是臻于完美。   而相较于紧张而忙碌的厨师们,评委们则是另一层面上的辛苦,因为每位选手都有六道菜,每个评委起码要每道菜都尝一遍,这样才能公允地给分。一批十个选手,那就是六十道菜,光尝菜就能把人吃撑。吃到后头,估计都不会是在享受,而是在忍受了。   于路从电视屏幕上看见评委们的表情,觉得他们肯定苦不堪言,这么多菜,都要一一尝到,会不会吃伤了胃啊。他终于有点理解海轩为什么选择素什锦拼盘了,相较于卤水和烧味拼盘,素凉菜可能更适合评委们的胃口,这个季节本来炎热,正是需要吃凉菜开胃的季节,海轩的选择没准正能投评委们所好。   第一天比赛结束,赛况极其惨烈,不少在个人赛中取得过比较好名次的选手在团体赛中反而不怎么突出,毕竟一个人撑不起一个大酒店。而且选手的得分普遍偏低,大概由于菜色多了,而总分依旧是一百分,这里扣一点,那里扣一点,分数就少了,第一天比赛结束之后,最高分才85分,最低分甚至有70几分的。   晚上金南山叫了徒弟上自己家吃饭,于路和海轩一起动手,在金南山的厨房里做了几个家常小菜,和老人一起吃饭。金南山看着桌上的好几个碗盘,不由得笑了:“于小子,从我屋里的柜子里拿一瓶酒来,青花瓷瓶的。”   于路正在摆碗筷,看着老人:“师父你要喝酒?”   老人脸上带着笑意:“好久没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今天高兴,来陪师傅喝一杯。”   于路听着这话,便觉得有些心酸,平时老人应该都是自己吃饭的吧:“师父你能喝酒吗?”他有些担忧,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喝出毛病来了怎么办。   老人说:“怎么不能?少喝一点。”   于路进了老人的卧室,赶紧打电话给秦卫斌打电话:“师兄,师父说要喝酒,他能不能喝酒?”   秦卫斌说:“能喝,少喝一点。”   “好。”于路又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师兄你吃了没有?”   那边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吃了,你们在师父那儿吃饭?”   “是的。师兄你要过来吗?”于路问。   秦卫斌说:“不了,我这边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的,师兄再见。”于路决定以后还是适当保持点距离,少去套近乎,照顾好师父就好了,以免对方以为自己要讨好他。   他打开金南山的木柜子,看见里面好多瓶瓶罐罐,还都是名酒,不是茅台,就是汾酒,还有西凤酒、竹叶青、状元红之类的,大概是他多年以来的珍藏。于路找到青花瓷瓶,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二十年前的汾酒,这酒会不会太醇了点。   金南山一直扭着脖子翘首期盼着,看见于路终于出来了:“找到了没有?对,就是那瓶汾酒。”   于路辨认着瓶子上的字:“师父,这是高度酒,还这么多年了,你能喝吗?”   “怎么不能,我去年还喝了,来,来,陪师父喝点。”金南山点着桌子,让于路坐下来。   海轩接过酒瓶:“好酒。不过可能后劲很足,于路你酒量不好,别喝了,阿伟你咳嗽才好,也别喝了。金老,我陪您喝,一点就好。”   金南山笑眯眯的:“好。”   海轩拿过酒杯,拧开酒塞,先给金南山倒了小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果然是好酒,盖子移开,酒香芬芳醉人,馋得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金南山不满地抗议:“就这么点?”   于路说:“师父,少喝一点,身体要紧。”   金南山端起酒杯小啜了一口,满足地眯上眼睛:“好喝。你太小瞧你师父的酒量,这样的酒,以前我一次能喝四两。”   于路笑着说:“那是以前,你现在年纪大了,少喝点。师父,来,吃菜,这个是我做的拉油胡萝卜丝,你尝尝。”他说着给金南山夹了一点放在他的碟子里。   金南山本来不怎么爱吃胡萝卜,不过今晚上的菜是于路和海轩搭配的,说是营养健康食谱,由不得他选,他便将胡萝卜吃了。吃一口,仿佛有点不置信,然后自己又夹了一点来尝:“这是怎么处理的?没有胡萝卜味了,好吃。”   于路笑起来:“师父,我们明天拿这个去参加比赛,做什锦拼盘,你觉得怎么样?”   金南山又忍不住吃了一筷子,点头:“我看行。今天那些家伙吃得都快吐了,你们明天做菜,尽量油轻一些,要是有带酸味的菜,估计会更好一点。”   海轩说:“凉菜可以微酸,还有菊花鱼是酸的。”   “那就足够了。千万不要再来什么烧鸭、白切鸡了,本来是不腻的,吃多了不腻也腻。你们明天还有什么菜?”金南山问。   于路告诉他:“还有炊太极虾,什锦冬瓜帽。”   “选菜都还不错,海小子选的对不对?”金南山说。   海轩点头:“是。”   “你们是第二批,正好赶上中午饭时间,抓紧时间,尽量争取早一点,别赶在后头等他们吃撑了再上菜。”金南山嘱咐他们。   于路和海轩连连点头。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于路虽然不是第一批比赛,但还是早早到了会场做准备。东道主秦卫斌的南山会所是今天的第一批,他带着上次那个胖厨师以及另外三个徒弟上了场,五个人,是团体赛要求的人数上限。   于路早就注意到了比赛空间,其实三个人的话最为宽松,四个人勉强可以,五个人的话,就有点拥挤了,不过人多的话,每人负责一道菜,时间上就比较从容了。一般的酒楼都是安排四个人,像于路他们这样三个人一个组的也有,所占比例比较小。   因为秦卫斌是东道主,所以摄影师将镜头更多地给了他们,他们的冷盘是卤水,估计昨晚上熬了一晚上的卤汁,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胖厨师负责卤肉,他人胖,尽管有空调,还是热得背都湿透了,张易伟小声地说:“我知道他们的卤汁为什么那么咸了,因为里面全都是胖厨师的汗啊。”说完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于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说:“别乱说话,当心被人揍。”不过说实话,他也很不喜欢那个胖子。   秦卫斌在做一道麒麟鲍片,这菜非常上档次,鲍鱼也是此次比赛中提供的唯一比较名贵的食材。   于路在场外等着入场,没有到演播厅去陪师父一起看比赛,便小声地问海轩:“你觉得秦师兄做得怎么样?我怎么觉得他切菜的手法有些生?”   海轩说:“你没看错,他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菜了。不过经验还是有的。”   于路心想,不知道师父看着会怎么想。   他们静静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南山会所第一个完成比赛,将做好的食物摆上桌,从外形上来看,还算是比较成功的。他们的时机把握得很好,今天评委们都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早餐都没怎么吃,至今还饿着肚子,这会儿上去,真是占了好时机。   所以这一次评委吃得也很用心,打分评论也很用心,秦卫斌算是宝刀未老,带着徒弟上场,得了84.7分,暂时排名第二,如果今天评委还像昨天一样严苛,他们晋级复赛的可能性非常大。   接下来选手们陆续完成比赛,评委们挨个开始品尝点评,大部分都上了八十分,但是却没有超过85的,有一个得分与南山会所一样,暂时并列第二。   终于,轮到于路于路他们上场了,说实话,就团体赛来说,第一场比第二场占优势,尤其是第二场比较靠后完成比赛的,评委们都吃饱了,再好的美食也吃不出什么好味道来了。所以抢占先机非常重要。   三个人早就安排好了做菜的顺序,先做什锦冬瓜帽,因为这道菜需要蒸一个小时左右,耗时非常长,蒸上之后再处理其他的,就不会延误时间了。这道菜由于路和张易伟负责。   于路在做冬瓜帽之前,先将芡实、薏米、莲子等洗净放入高压锅内压上,这个是做甜品要用的,然后再处理什锦冬瓜帽的什锦,张易伟负责雕刻冬瓜。   他们做这道菜的时候,海轩开始处理素什锦拼盘,因为拼盘是冷盘,能够放得起。如果提前将热菜准备好,而其他的没有出来,放凉后口感会打折扣。   素什锦拼盘选用了海蜇皮、胡萝卜丝、黄瓜条、土豆丝、海带丝、木耳丝六类,经拉油、焯水等工序处理好后,用海轩自配的酱料拌匀,分类装入圆盘中,分别有白、橙、绿、黄、深绿、黑色几类,颜色十分丰富抢眼,但因是最普通的食材,这道菜又显得太过寻常了些。一般在这样正规的比赛中,谁也不敢拿家常菜来冒险,因为家常菜是大家最熟悉的,相当难迎合众口,何况是遍尝美味的评委呢。   什锦拼盘刚做好,于路那边已经将什锦冬瓜帽准备好,并且放进蒸笼里蒸上了。海轩开始做炊太极虾,于路则开始着手炖甜品,张易伟则帮忙处理太极虾的材料,三个人分工合作,配合得十分默契。   太极虾是将虾子去壳挑线后捣成虾胶,将肥肉与荸荠剁成泥状,加入鸡蛋清、味精、精盐等,与虾胶一起和匀,然后将拌匀后的材料重新捏成虾状,两只虾首尾扣在一起,在其中一只上镶上火腿粒,做成太极状,放入盘中,抹上鸡蛋清,入蒸笼蒸8分钟即可。   于路要做的甜品清心丸,是用城鹅粉制成的,这是一种薯类的淀粉,加开水慢慢调和,揉成面团状,然后切成小块状,就成了清心丸的主料,另将绿豆磨成两半,去皮洗净,放入锅内煮熟,捞出沥干水分,再将高压锅内压过的薏米、芡实、莲子与煮熟的绿豆瓣、百合一起,和清心丸放入锅内,加水与白糖,并加入少量稀水淀粉同煮。便是清甜可口的清心丸,有润喉、清热、利尿、沁心肺等功效。   于路将清心丸炖上,回头来帮张易伟做太极虾。海轩将太极虾配好料之后,后续工作就交给了张易伟,自己则去做菊花鱼。   菊花鱼是非常考验厨师基本功的一道菜,因为要将鱼肉处理成菊花状,没经过长期的训练是做不出来的。将草鱼去鳞,斩去头尾,剔骨去刺,将鱼肉用斜刀法切成薄片,但是不斩及鱼皮,五刀左右切断,再用直刀法将薄片切成细条状,依然不斩及鱼皮,将切好的鱼片腌制入味后,裹上淀粉,放入六七成热油锅中炸至定型,捞出后升高油温重新炸至金黄酥脆,沥干油后摆盘,浇上用番茄酱等调制的酱汁,用芹菜叶做点缀,大功告成。   菊花鱼做好的时候,太极虾已经在蒸笼里了,于路和张易伟正在准备水果拼盘。张易伟平时就爱玩,喜欢蔬菜水果雕花,这也是海轩带他过来的原因,他今天用苹果雕成了一只凤凰,用西瓜皮雕成了一棵树,让凤凰趴在西瓜皮上,再用西瓜粒、樱桃、芒果片等点缀其四周,充满了趣味性,却起了高大上的名字——凤栖梧桐。   于路小声地笑:“这怎么看都像只公鸡。”   张易伟怒目圆瞪他:“路哥要不你来?”   于路摇头,让他切个片,挖个果球还可以,但是雕花他还没怎么学过。   海轩抬头看一下墙上的电子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三十二分钟,他说:“好了,准备上菜。”说完啪嗒一下按下了铃声,表示他们这组已经完成。   海轩端着冷盘第一个上去,于路和张易伟端着热菜跟上,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于路看着评委,心里有些紧张,虽然他尝过了,那些菜味道都很好,但是不知道那些挑剔的评委会怎样想。他站在一旁,下意识去看金南山,金南山双手压在拐杖上,盯着场上看,脸上看不出喜怒,于路却感受到了对方眼神的殷切,他冲老人扯了个勉强的笑脸。金南山略一颔首,以示鼓励。   几个评委都过来了,围成了一桌,看着桌上的菜,海轩一一给大家介绍。一个女性评委有些意外地说:“冷盘是凉拌菜?”   海轩说:“对,都是夏天常吃的凉拌菜。”   女评委拿起筷子,伸向了海蜇皮,吃一口,略一点头:“嗯,味道还不错。”然后又尝了一根胡萝卜丝,“这是胡萝卜丝?没有胡萝卜味啊。”   “对,拉油处理了一下,去除胡萝卜的异味。”海轩说。   其他几个评委都纷纷拿起筷子细细品尝了起来。   于路在一旁看得心情紧张,手心里都是汗,留意着每一个评委脸上细微的表情,然而却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评委们放下了筷子,走向评委席,第一个打分的是女评委,她拿起笔,在牌子上写了个数字,然后又擦掉,另外写了一个,举起来,94分。   场外的人又开始哗然了,这是目前团体赛中打过的最高分。其他的评委陆续亮牌:95、93、94、90、96、92,第一个高分终于出现了,最终得分,93.6分。   于路满心的欢喜终于抑制不住地涌向脸庞,笑得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他兴奋得举起拳头,伸向海轩:“阿海,我们赢了!”   海轩也伸出拳头,和他对碰了一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张易伟也赶紧举起拳头,和两个老板对碰了一下:“海哥,路哥,太棒啦!我们分超高啊!”   女评委开始点评:“说实话,在看到冷盘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家常菜?这选手要不是太敷衍了,就是太自信了。咱们这比赛的档次不算低了,还没有人敢做家常菜来给评委吃的,因为最常见的菜最难做出好味道来。我带着好奇吃了他们的冷盘,说实话,非常惊艳,脆香爽口,咸酸的尺度把握得非常好,能够让味蕾得到最大程度上的满足,调动我的食欲,我想其他的评委也是这样,冷盘算是开胃菜,这个冷盘已经做到了。它让我明白了,选手并不是在敷衍,而是有着足够的自信。要知道,这几天来,我们吃过太多太多的美味了,都是大鱼大肉,因为不这样,不能体现出厨师们的功力。而这盘家常凉拌菜,让我觉得亲切,而且它在味道上又是如此的特别,所以我不能不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他的几个菜,味道都很好,尤其是甜品不错,用冰开水镇过对不对?非常清凉爽口,最适合这个天气喝了,细节注意得非常好,很用心,请继续加油。”   于路脸上忍不住放出光芒来,评委夸他的甜品做得好。海轩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女评委点评完之后,另一个评委也点评了,不过他主要说的都是缺点,比如造型上的一些缺陷,味道火候上的一些小瑕疵,不过总的来说,瑕不掩瑜,指出这些,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更进一步。   于路三个人都鞠躬表示受教感谢,然后一脸兴奋地朝场边的金南山走去:“师父,我们赢了。”   金南山说:“诶诶,别这么回来了,将你们的菜都收回来,带回去我们吃去。反正放着也是浪费了。”   这两天厨师们做了无数道菜,一般来说,评委尝过之后,剩下的就都由会所处理掉了,有些给员工们吃了,有些直接倒掉了,说起来还挺可惜的。   于路一想可不是,忙活了这么久,自己端回来吃了吧,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于是他赶紧折回去,对正在收餐盘的工作人员说:“等等,等等,请问这些我可以带下去自己吃吗?”   工作人员看着他,又看看后面的金老爷子,也不好反对,便点了点头。于路便赶紧端了两个盘子,张易伟和海轩也上来帮忙,把桌上的菜都带走了。场上的评委们看得直发笑,这组的选手真有意思。      第69章 二人世界      中午这顿饭吃得非常开心,最满意的要数张易伟了,因为这次比赛也有他的功劳,他忍不住跟金南山邀功:“金老,这虾是我做的,这我是第三次做,就做得这么漂亮了,是不是很心灵手巧?”   金南山看着太极虾说:“难怪要在造型上要扣分,确实该扣。”   张易伟郁闷了:“金老你就不能夸夸人家?我才学了几个月厨师,就有这个水平了,难道不说明我很有天赋吗?”   “天赋是有,你小子还有点浮躁。玉不琢不成器,需要好好打磨一下。”金南山倒也不否定他。   张易伟听说自己是块玉,顿时高兴了:“那金老觉得,将来我能不能成为名厨?”   金老瞥他一眼:“用心做事,少问名利,名利自然就来了。”   张易伟:“哦。”   于路小声地对海轩说:“我觉得师父说的非常有道理啊。”   “嗯。”海轩淡淡地说。   比赛到下午就结束了,不出意外,海霸王获得了这次团体赛的第一,海轩获得了个人赛的第一名,名副其实的双料冠军,也成了本市头号种子选手,就连评委老师都觉得,海轩有实力入选十大名厨。   张易伟兴冲冲的嚷:“我们海哥肯定能够稳拿冠军。”   但是海轩自己很淡定:“冠军是那么容易拿的?”   金南山也没敢把话说得很满,老人活了快九十年,太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心态平和很重要,到了复赛,你们就能碰到真正的高手了。我们厨艺界有一句话叫做‘厨出凤城’,凤城集合了y菜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顶级厨师,哪一回比赛,凤城厨师都是最大的赢家。”   于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那凤城是不是特别多好吃的?”   海轩看着他:“对,以前我爷爷常带我去那边下馆子,挨个吃过去。”   “那你不是对那边非常熟?真的很好吃吗?”于路满脸好奇。   海轩说:“等到时候我们过去吃吃看就知道了。”   张易伟连忙说:“海哥,也带上我吧,我也去看看。”   海轩皱眉,不满地看着这个电灯泡。张易伟连忙举起手:“除了吃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海轩淡淡地说:“再说吧。”   南山餐饮会所最终以并列第六名的成绩晋级,秦卫斌不敢再小觑了这个小师弟以及他背后撑腰的海轩,比赛结束之后,还特意跑到金南山这里来跟于路联络感情。   秦卫斌问:“师父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以后于小子在这里照顾我,你就不用操心了。”金南山说。   秦卫斌笑呵呵的:“师父,你看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晋级,过阵子还要去参加复赛,我想这段时间好好练练,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请教师父吗?”   金南山瞥他一眼:“能教你的我都教了,不会做是你自己没好好学。”   “对,弟子惭愧。要不我和小师弟一起切磋吧。”秦卫斌把脸转向了于路。   于路没想到秦卫斌的态度转得这么快,昨天还不耐烦自己呢,难道是得了第一名的缘故:“那就有劳师兄指教了。”   金南山看了秦卫斌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秦卫斌说:“阿海你们明天还不走吧,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几位吃个饭。”   海轩皱眉,显然对他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淡淡说:“明天就要回去了,出来四五天了,我和于路都不在,有点不放心店里。”   秦卫斌笑着说:“你们饭店还需要你亲自坐镇啊?”   海轩说:“我是个厨师,不做菜做什么?”   金南山听见这话,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海轩说:“于路,明天你就搬到金老这边来了,我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   于路赶紧点头:“好。师父,需要帮你带点什么?”   金老摆手:“不需要,你们去吧。”   于路三人告辞出了门,海轩对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的张易伟说:“阿伟你自己先回去。”言下之意,不要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张易伟抓抓脑袋:“其实我也想去逛一下街。”   海轩斜睨他:“你上回不是已经逛过了?”   张易伟双手合十:“上回逛了没买东西。海哥你把我载到步行街,然后放我下去就好了,我自己回去。”   于路问他:“你要买什么?”   张易伟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给大家带点礼物。”   “我不去步行街。”海轩说   张易伟拉住于路:“路哥,去步行街吧,那边有一家很大的家乐福,你想买什么都能买到的。”   于路看着海轩:“我还没逛过大超市呢,要不去看看吧?”   海轩面无表情:“到了地方就直接滚蛋,不要跟着我们。”   张易伟赶紧行了个军礼:“遵命!”他默默地在心里吐了个槽,欲求不满的男人脾气真差劲啊。   其实也怪不得海轩脾气这么差,因为明天开始,他就要和于路分开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他自然不想让张易伟这个大电灯泡来碍事。于路其实也有点明白海轩的想法,但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又不是见不着了,离得又不远。   海轩臭着一张脸,还没到步行街,隔着一条街呢,就把车停下了:“到了,赶紧滚蛋下去。”   张易伟说:“海哥,还要在前头一点。”   “走过去就是了,年轻人,多运动一下。”海轩板着脸说。   张易伟只好自己推开门下去了,海轩等他一下去,招呼还没打,就一溜烟开走了,张易伟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个霸道总裁。   于路坐在副驾驶上,嘴角噙着笑,对海轩说:“就这么几步路,干嘛不捎上一段。”   “前头有交警,不让停车。”   于路哦一声:“是吗,我没注意到。”   海轩将车子停在家乐福前,下了车,于路往超市门口走去,海轩叫住他:“等等,先不去超市,去那边逛逛。”说完朝超市旁边的苏宁电器走去,超市边上都是品牌专卖店,衣服鞋子电子产品的什么都有。   于路说:“要买什么?”   海轩看着他:“给你买个手机。”   于路笑了:“我手机没坏,买什么手机。”   “换一个。”海轩说。   于路记得之前叫海轩换手机,他不愿意,没想到现在却要给自己换手机,他一向节俭,东西用得非常爱惜,用了大半年的手机,还跟新的一样:“我的还很好用,不用换,你换一个好了。”   海轩没说话,直接进去了,于路只好跟上去,海轩站在门口往里看一圈,直奔苹果专柜,立即有热情好客的导购过来了:“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手机还是电脑?”   海轩说:“看看手机。”   导购员便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起来,海轩说:“看最新款的吧。”   导购员喜不自禁,碰到这样的顾客最好说话了,直奔主题,买东西掏钱也爽快。他给海轩介绍了6plus,海轩问于路:“这个怎么样?”   于路不看手机,先看价格,一个手机五千多块,真够贵的,他买台电脑才三千多块钱呢,这手机好在哪里?   海轩将试用机放到他手里:“看看吧。”   导购员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于路介绍起来,于路拿着手机点了几下,也没觉得像对方说的那样有多好用,主要是平时他根本没时间刷手机,诸多好处和功能他都用不上,便对海轩说:“你喜欢就买吧。”   海轩说:“给我拿三个,同款的,白色。”   导购员差点要仰天大笑了,果然是个大客户啊,一出手就是三个:“您稍等,我给您开票。”   于路赶紧拉住海轩:“买那么多干什么?”   海轩说:“你一个,我一个,阿南考上大学了,总不能还用个键盘机,奖励他一个。”   “我不要,阿南也不用那么好的,你现在的手机不用了,给他用就好了。”于路简直有点想不明白海轩是怎么想的。   海轩说:“听我的没错,先买,回头跟你解释。”   于路制止不了,便说:“我来买。”   海轩将他的手压回去:“我来。”   那个导购员回头么,看见于路和海轩正在拉拉扯扯,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先生,开好单了,请您去那边收银台买单。”   海轩对于路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交钱。”   于路看见海轩走了,又回头来看展示台上的苹果电脑,苹果的东西看着怪精致的,都是纯白的,难道不怕脏吗?导购员对他笑眯眯地介绍起电脑来,于路对那些所谓的os系统完全不懂,他顿时有种乡下人进城的局促感,这个世界发展得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时代了。   海轩买完单从那头过来了,脸上表情淡淡的,却带着令人不能忽视的从容和自信。于路看着他,觉得海轩应该对这些都懂吧,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似乎不是一般的大,他不懂什么安卓,也不明白什么是os,好多年都没关注过体育,更不关心政治,电影也看得少,股票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除了做菜,跟他就再也没有共同话题,说白了,自己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意识到这点,于路心里感觉到非常沮丧不安。   海轩拿了收据回来,导购员交给他三个手机,并一一打开检查过。海轩拿过一个手机,递给于路:“换上吧。”   于路看着那个手机,没有接。   海轩不解地看着他,停了一下,看他还是没有接,便将手机收起来:“走吧。”   于路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海轩才问:“怎么了?”   于路说:“阿海,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很无趣?”   海轩眼睛往天上看:“是不怎么有趣。”   于路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你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海轩突然笑了一声:“想什么呢?”   于路说:“咱们俩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话题,那些现在流行的东西我全都不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不清楚,除了做菜,我们都没什么可聊的。”   海轩站住了,看着于路的眼睛:“世界只要不毁灭,怎么变化都跟我们没多大关系,流行的东西我也很少关注,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会慢慢让你知道。两个人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跟世界和当下的流行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行了。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这样挺好的。”   于路懊恼地抓脑袋:“可是我想和你有更多共同的话题,我觉得我这个人太无知了,没读多少书,后来就一门心思赚钱,半点兴趣爱好都没有,我都觉得我自己很无聊,时间长了,你不会嫌弃我?”   海轩耸了一下肩:“你知道你过得多么累了吧。现在有空了,找点你感兴趣的事去做,学点你自己想学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于路眨眨眼,就这么简单?“那你呢?”   “我怎么?”   “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于路说。   海轩想了想:“我的兴趣爱好也是做菜。”   于路望天:“说了等于没说。”   “我觉得吧,两个人在一起,是要能够求同存异,没有哪两口子的兴趣爱好能完全一样,你就不必烦恼了。走吧,赶紧去买东西,一会儿都关门了。”海轩说着伸手去推他的脑袋。   于路皱眉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舒坦了,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机上来:“我都说了我不要手机,怎么还给我买?”   海轩说:“你要留下来照顾金老,就免不了要跟会所的人打交道,看秦卫斌就知道,都是一群势利眼,所以你除了在内心武装你自己,还在要外在上武装自己,让他们不会小瞧了你。”   于路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武装?”   海轩说:“跟我来。”   于路跟着他进了一家品牌男装店,发现导购员异常热情地迎上来:“请问二位需要什么?”   海轩说:“推荐两款他穿的衣服。”   “先生需要休闲的还是正式?衬衫还是t恤?”导购小姐笑眯眯地说。   于路有点招架不住陌生人的热情,便说:“我自己看吧。”   海轩说:“我给你挑吧。”说着往t恤衣架走去,拿了一件白色t恤,“试试这个。”   于路说:“这个和我身上的没多大区别吧?”   “除了颜色一样,差别大了。去换来试试。等下,我给你挑条裤子。”海轩说着拿了一条浅卡其色裤子,准备把他往年轻里扮。   于路说:“你选的颜色都太浅了,我要给师父做饭,溅了油就都毁了。”他跟着师父做饭,不能都穿厨工衣吧。   “不会,我有办法。”海轩说着将他推进屋去。   于路在里边换衣服,顺手看了一下衣服的价格,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地上了,一件看不出任何出奇的衣服,居然标价499元,裤子更是离谱,799。他犹豫了,真要买么,这得卖几桌菜才能赚回来。   海轩在外头说:“换好了出来看看,我给你另外搭配了一套。”   于路只好硬着头皮换上出来了,不知道是新衣服的缘故,还是人家衣服真的做得不错,反正穿身上显得精神多了,感觉年轻了几岁,跟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海轩打量了一眼:“好看。再试试这个。”   于路看着导购员离得不近,凑近了说:“你确定要买这里的,衣服好贵,这一身就要一千好几。”   海轩说:“你没看见,打折呢,六折,不贵,我送你的。一会儿我也去试一套,咱们买个情侣款。”   于路说:“什么是情侣装?”   海轩说:“就是款式一样的。进去换。”他将衣服搭在于路肩上,将他推进试衣间。   于路机械地换着衣服,满脑子都是情侣款,突然想起去年刚捡到海轩的时候,两人也买了一件款式一样的衣服,难道那也是情侣款?想到这里,于路忍不住偷乐起来,那也太歪打正着了吧,那会儿他们可不是什么情侣啊。   他出来的时候,海轩点了下头:“这个也不错,要了。手机你拿着,我进去换衣服。”   于路就提着三个手机袋在外头等着,导购员殷勤地过来问:“先生衣服都喜欢吗?”   于路说:“等我朋友试了再说。”他隐约猜到了,估计是这三个苹果手机袋子让对方觉得他们是有钱人,这难道还真是海轩说的外在包装?   海轩换了衣服出来,于路只觉得整个店堂都亮堂了些,明明是很普通的衣服,为什么穿起来那么耀眼呢,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这会儿正帅气逼人地站在于路面前,嘴角微微勾起:“怎么样?”   于路点头:“好看!”   还没等导购小姐说话,海轩说:“这一套加刚才那两套,都要了。”   导购小姐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去开票。   于路对海轩说:“买那么多干什么?一套就够了啊。”   海轩说:“需要换洗的。”   海轩拿着卡,给收银员刷卡。于路心疼地看着钱哗啦啦地进了别人的荷包,海轩接过卡和衣服:“走了。”   于路心绪难平地喷了口气:“太贵了,几十块的衣服也是穿啊。”   海轩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我喜欢给我喜欢的人花钱,你要习惯。”   于路:“……”   海轩挑眉:“赚钱就是为了花的,不然挣钱为了什么?”   于路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那么辛苦挣钱,这么轻易就花出去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份辛苦。   接下来,海轩又带着于路去买鞋,把他从头到脚都包装起来,买完后,这才去逛超市,给他买生活用品,席子、毛毯、枕头之类的,最后推着推车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地方,拿了一件长围裙,又拿了一副袖套:“做饭用这个,就不怕弄脏了。”   于路觉得又好笑又感动,嘴里又不好说什么,便调侃他:“你怎么那么贴心呢?”   海轩伸出手,胡噜了一把于路的脑袋:“走了,给阿冰买玩具去,大家都有礼物了,不能缺了他的。”   “给媛媛和丹丹带了什么?”   海轩说:“我们俩的退役手机。”   “会不会有点早?”于路担心中学生用手机会影响学习。   海轩说:“不早,现在小学生都用手机了,方便,安全。”   “我怕她们用手机玩游戏聊天分心。”于路的担心不无道理。   海轩说:“全凭自觉,适当监督。我看阿媛和阿丹都还是懂事的孩子。”   买单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前头排队,于路和海轩推着推车在后头等待,他百无聊赖地看着收银台前头陈列的商品——棒棒糖、巧克力、杜蕾斯……海轩伸出手,拿了一盒杜蕾斯看了看,放回去,换了一盒尺寸大一点的,扔在推车里。   于路猛地扭头看着他,用眼睛无声地询问:买那个干什么?   海轩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挑了一下眉,没说话。   于路最近上网偷偷查过男人和男人之间做爱的方式,所以很清楚这盒杜蕾斯意味着什么。于路死死盯着购物车里的那个小盒子,只觉得无比的醒目刺眼,偷眼瞧了瞧四周,仿佛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觉得自己的脸慢慢热了起来,心跳也加速起来,特别想伸手将那个盒子拿出来,但是又怕更引起别人的注意,他鸵鸟地安慰自己,应该没人注意,就算是注意了,也没有人会觉得是他们俩用的。   海轩将车子推到收银台边,一点点地将推车里的东西拿到台子上,先是枕头、席子,然后是于冰的玩具,再然后是洗漱用品,那盒杜蕾斯也被他这么顺带拿上了台子。   于路的耳朵已经红得呈半透明状了,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羞愧而死了。收银员很淡定地将杜蕾斯扫了价,装进塑料袋里,于路扭过脸去不敢看这边。   海轩将枕头毛毯塞给于路:“先拿到车里去,我买单。”   于路如蒙大赦,赶紧抱着东西离开了。逃也似的回到车里,将东西一股脑放进车后座里,坐在驾驶座上心神不定地握紧方向盘,难道海轩要今晚上做这件事?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听说第一次特别疼,可能还能裂开,一想到这个,于路就忍不住冒冷汗。不过也有人说如果技术好,也还是有快感的,不过真的要试吗?想着就觉得有些恐慌。   过了几分钟,海轩还没有来。于路想打电话问一声,发现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刘浩洋打来的,他赶紧接通了:“喂,耗子!”   刘浩洋的笑声从那头传了过来:“阿路,恭喜你拿了第一名。我下午再出任务,不方便接电话,刚才听钟彦宏说起,才知道你得奖了。”   “谢谢!还没得奖呢,这才是初赛,复赛才有奖。你最近都很忙吗?”下午出成绩之后,于路就挨个给家里和朋友打电话了,刘浩洋的手机是关机的,没打通。   刘浩洋说:“嗯,刚刚才回来,洗了澡准备睡了,最近有个大案子,累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于路说:“我在这边拜了个师父,要留一阵子,先不回了。”   刘浩洋说:“要多久?”   “不好说,可能要一两个月,也说不定,可能会早点。”于路说。   刘浩洋说:“阿海也留在那边?”   “没有,他明天先回去。我们俩不能都不回去,不放心。”于路说。   刘浩洋说:“那过两天阿海生日你也不回来?”   于路猛然想起这个事,他都给紧张糊涂了,之前一直都在筹备着,等比完赛要给海轩庆祝一下生日的,还跟刘浩洋和钟彦宏打好招呼了。“我也不清楚,尽量争取回去吧。”   海轩拉开车门,将东西放到后座上,于路赶紧对刘浩洋说:“耗子,先不聊了,明天再给你打。”   “好。”   海轩坐进副驾驶:“跟刘警官打电话?”   于路深吸了一口气:“你干嘛去了?”   海轩将一个深绿色的袋子放在车前台上:“去旁边屈臣氏买点东西。”   “买什么?”   海轩扭头冲他一笑:“回去就知道了,走吧,要不我开车?”   于路说:“还是我来吧。”      第70章 生日礼物      于路开了一会,问:“朝哪边走来着?”   海轩扭头看着他:“我也不熟悉,你开导航吧。”   于路拿出手机开导航,半天没输对地方,海轩说:“我来。”他手伸过去,触碰到了于路的手指头,于路如触了电一般弹开,反应特别强烈。   海轩看着他:“怎么了?”   于路结结巴巴的:“没、没什么。”   就这样还没什么,海轩轻摇了下头,将地址输进去:“往前直开,第二个路口左转。”   “哦。”于路专心地看着前方,心里却在打鼓,他买的杜蕾斯,今晚要用吗?   “你有事?”海轩直接问。   于路猛摇头:“没有,没有!”   海轩说:“过几天我生日,看样子你不能陪我过了。”   于路说:“我尽量回去陪你过,跟师父请个假。”他本来是打算在家给他搞个烧烤派对什么的,把朋友请过来,和自己的弟妹侄子,一起热闹庆祝一番的。   海轩说:“你刚在这边没两天,又要回去,只怕金老觉得你态度不好,不愿意教你了。”   于路为难了:“那我不回去,你不会怪我吧?”   海轩挑眉:“你送我一份想要的生日礼物,我就原谅你。”   于路急忙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明天一早出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海轩说:“你!”   “哈?”于路没反应过来。   海轩勾起嘴角:“洗洗干净,把你自己打包送给我做礼物,我就原谅你不能陪我过生日。”   于路:“……”他只觉得头顶有乌鸦飞过,果然,杜蕾斯不是买来好看的,挖了这么个坑,等着自己跳呢。   海轩将手放在于路的大腿上,隔着裤子用手指画着比较敏感的大腿内侧:“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自然要特别贵重一些,你送吗?”   于路死死地咬着下唇,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好半天,终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尼玛痛就痛吧,是个男人这点痛咱能忍!   海轩收回手,用右手支着脑袋,伸出修长的手指遮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到了酒店,海轩只提了三个手机袋子和那个绿色的屈臣氏袋子上去,其余的放在车里明天送到金老那儿去。   于路心里紧张,都有点不敢看海轩,海轩将门关上:“去洗澡吧,还是一起去?”   于路赶紧起身:“不,不,我自己去。”   海轩没有坚持,让他自己去了。他拿出一个手机,将于路的手机卡取出来,放进去,调了个还不错的角度,自拍了一张,觉得帅气逼人,然后设定成于路的手机屏幕,这才满意。   于路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出来,看见海轩正在摆弄手机,他看了一圈:“我手机呢?”   海轩指着床头上的白色苹果机:“那儿,给你换好卡了。以后就用那个了。”   于路拿起手机:“这个太大了,放口袋里都有些不方便。”   “大屏看着舒服,用习惯就好了。我给你下了微信,以后我们可以视频聊天。苹果很好用,速度快,不会像安卓系统那样用着用着速度就慢了。你先研究,我去洗澡,等我。”海轩站起来,在于路脸上亲了一下,“好香。”   于路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热:“哪里香了,赶紧去洗吧。”   海轩吹着口哨进了浴室,于路坐下来熟悉手机,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居然海轩的自拍照,不由得笑了起来,还真够臭美的,他想把它给换了,然而看着那人难得犯傻的自拍照,就有点舍不得,还是留了下来。他发现海轩替他将电话都存到了手机上,一些常用的软件也都下载好了,还真是贴心,笑意便更浓了。   海轩洗完澡出来,只系了一条浴巾,从床尾爬上来,膝行到于路身前,于路一惊,吓得手机都掉身上了,赶紧往后退一点,结果发现根本就无路可退,因为后面就是床头。海轩将两只胳膊撑在于路身体两边,将他拘囿在自己身下,盯着他的眼睛轻笑:“你害怕?”   于路侧过脸去,嗫嚅了半天:“听说很痛。”   海轩笑出了声:“你了解过?”   于路红了脸不说话。   海轩附身过去,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我会很温柔的,尽量不弄疼你。”   于路的胸脯急剧起伏着:“你有经验吗?”   海轩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于路,勾起嘴角:“你是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于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希望,嗯,有。”他听说没有经验的人会弄得双方都很难受,他不想自己受罪。   海轩笑了:“那我就有。”他将手从于路的t恤下摆伸进去,抚摸着他凉凉的肌肤,仿佛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不舍得撒手,脑袋微偏,吻住了于路的唇。   于路身体一阵轻颤,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以前在一起亲吻抚摸的次数也不少了,却没有哪回像今天这样,既期待,又恐慌,所以身体似乎也变得格外敏感起来,海轩一个小小的举动,都能被他的感官放大无数倍。   海轩伸出舌尖,直接探进于路的口中,邀请他的舌尖一起共舞,于路习惯性地回应起来,他喜欢这种接吻的方式,让人觉得很快乐而亲密,在接吻的时候,双方都会全身心投入,彼此追逐,嬉戏,挑逗,会达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海轩的手往上一推,将于路的衣服推到腋窝处,于路伸直双臂,海轩顺势将衣服扯掉,然后压在他身上,继续亲吻。微凉的肌肤相贴,让人觉得意外的舒适。海轩扯掉了自己的浴巾,用脚趾勾着于路的裤头,将裤子给退了下去,身体开始互相磨蹭起来。   海轩这次的前戏做得非常足,他先用嘴让于路释放了一次,然后将绿色袋子里的东西倒落在床上,是一盒杜蕾斯和一管润滑剂,他将于路翻过身趴在床上,挤了一堆润滑剂在于路臀缝间。于路被惊得几要跳起来:“你干嘛?”   海轩将他压住:“别动,润滑剂,用了这个就不会痛了。”   于路咬紧牙关问:“你确定?”   “试试就知道了。”海轩吻着他的耳垂,“别怕,有我呢。”   于路听着这话,瞬间觉得安心了,闭着眼,咬着牙,忍受那种奇异的感觉。海轩用手指探进去,开始给于路开拓起来。   尽管海轩做足了前戏,然而进去的时候,于路还是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那么大个家伙从那儿进去,简直是太遭罪了,这怎么可能会有快感!于路额上的青筋暴绽,死死咬住了枕角,口齿不清地骂:“我操,这那个缺德鬼想出来的方法?”   海轩听着这话,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差点笑场,伸出手开始安抚于路已经疲软下去的分身,吻着他的肩说:“你跪起来趴着,这样应该好受点。”   于路简直想从床上钻个洞躲到床底下去,这种姿势简直是太羞耻了,这跟狗有什么区别,便装死趴着不动:“不!太难看了。”   海轩只好捞着他的腰,将他抱着跪起来,轻笑:“你害羞什么?这样真的不那么痛。”   于路用双手撑在床上,海轩见他似乎适应了些,这才开始动起来。于路初时只是在忍受痛楚,等到痛觉麻木之后,才开始感觉出姗姗而来的酥麻感。海轩从他变了调的呻吟中听出有些不同了,然后开始有意识地安抚他,最后于路虽然是在手的安抚中达到了高潮,但他确实感觉到被插到后来也并不全都是难受。   海轩趴在他身上,迟迟不肯退出去:“多做几次,以后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今天你就饶了我吧。”于路满身都是汗,想着那下地狱一般的痛苦,实在难以再承受一次了。   海轩抱紧他的腰:“嗯,今天先这样吧。不过我还没要够,一会儿再用嘴帮我弄弄。”   “不要,只能用手。”   “我过生日。”海轩强调一遍。   于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命苦,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啊!“好脏!”   海轩笑着咬他的鼻尖:“我戴了套的,不脏。要不我们去洗澡,洗干净再来。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舍不得。”   于路听他这么一说,心就软了,是啊,明天就要分开了,他们还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嗯,先洗澡。”   海轩勾起嘴角,半搂半抱着于路进了浴室。   第二天,果然不出于路所料,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简直让人坐立不安,他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他要怎么上厕所啊!居然有人想到用这种方式亲热,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   海轩已经洗漱好了:“你去洗漱,然后我们去接你师父喝早茶去。”   “不去!”他现在只想站着,屁股坐哪儿都不舒服,陪师父喝茶,那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简直是要老命。   海轩凑过去:“那儿还痛吗?”   于路拿起一个枕头扔过去:“要不你来试试?”   海轩嬉笑:“可以啊,下次吧,等你回家了再说。”   于路抬眉:“当真?”   海轩说:“我出去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于路见他走了,自己去刷牙洗脸,出来后海轩还没回来,他站了一会儿,然后爬到床上去趴着,因为坐着和躺着都太痛了。   海轩去的时间不短,于路都睡着了,直到有人扒他的裤子,他才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拽住裤头:“谁,干嘛?”扭头一看,发现海轩正坐在床边,伸手在扒自己的裤子。   海轩说:“给你上点药,好不那么难受。”   于路说:“药在哪里?我自己来。”   海轩说:“你看不见,我帮你涂了。别动,很快就好了。”   于路只好松开双手,放在下巴下枕着:“你买的什么药?”   “消炎药。”海轩仔细地替他里里外外都涂了一遍。   于路又紧张了一遍,不过还好,手指头毕竟比那玩意儿细多了,虽然觉得很尴尬,还不算难受,而且药膏有点凉凉的,涂上去之后感觉好多了。   海轩替他拉上裤子,自己去洗了手:“药我给你留着,以后你自己试着涂吧。”   于路不好意思看海轩:“嗯,我知道了。”   海轩说:“我们去退房,然后接你师父喝早茶去。”   “这都快八点了,师父会不会已经吃了早饭了?”于路说。   “还没有,我刚跟他通了电话,告诉他我们在收拾东西退房,要晚点过去。走吧,退房去。”海轩弯腰提起包。   “阿伟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们顺便去叫他。”海轩拉开门,等于路出去。   于路看着海轩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不舍,走出这个房间,他和海轩的二人世界就没有了,也马上面临着分别。他站在门口,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他们在这里住了五个晚上,还做了平生第一次意义非凡的事,还真有纪念意义。   海轩也不催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于路走向他:“包给我吧,我来提。”   海轩推开他的手:“你去隔壁叫阿伟。”   他们到了金南山那儿,已经是八点半了,金南山有些不满意地说:“年轻人,要早起,不要浪费光阴。”   于路羞愧难当:“是,师父,我知道了。”   海轩很淡定地替于路辩解:“金老,我们这几天忙着比赛,有些紧张,没休息好,这刚刚一放松,就多睡了会儿。平时我们在家时都起得很早的,早上要起来做早茶。”   金南山这才点头:“就应该早起。”   喝完早茶,海轩帮着于路将房间收拾好,才准备离开,两个人都有些恋恋不舍,有外人在场,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于路说:“开车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   “嗯,安心陪着金老,我有空就过来看你。”海轩说。   于路点头:“不用常来,我尽量早点把师父劝到我们家去。”   海轩笑了:“那你要加油。”   于路觉得这个任务非常艰巨,也异常重要,点了点头:“我会的。”   海轩到底还是走了,于路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顿时觉得心有些空落落的,仿佛也跟着海轩走了一样。   于路原本以为,陪伴金南山的日子会比较无聊,然而并不,他非常忙碌,日子要比他在家还简直还痛苦。老人三餐都要点菜,而且要求严格,所以他每天五点半就得起来,跑去菜市场按照老人的要求买回最新鲜的菜,然后回来给老人做早点。老人对早点的要求很高,而且每天要求都不重样,一边吃一边点评,不满意的就让于路重做,直到满意为止。   简直就是魔鬼式的训练,有时候连做三四遍都不能达到老人的要求,然而中饭时间又到了,得马上去做午饭。午饭老人继续点评挑刺儿,重做,做到满意或者没有食材为止。   老人睡完午觉后起来,于路要陪老人喝茶聊天,然后准备晚饭,晚饭依旧是点评挑刺,不满意,晚上还得来重做,因为吃完饭要去遛狗。   于是问题很快就来了,于路做了一大堆吃不完的菜和点心,这些又不能给招财吃,也不能留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又是新菜,那么就只能倒掉,对于路这么节俭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太痛苦了。   正好会所的小保安阿全过来找招财玩,于路便跟阿全认识了,也解决了那些吃不完的菜和点心的去处。阿全吃了一次之后,觉得非常满意,于路做的比会所提供的免费三餐要美味多了,他得知于路做的菜吃不完,还叫了同事来一起吃,这便解决了于路的难题。   于路在金南山魔鬼式的训练下迅速成长着,每天晚上忙完上床休息的时候,是于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刻,他终于可以拿起手机和海轩聊一聊微信,汇报一下当天的收获,讨论一下做菜的心得,听海轩说一说店里的情况、家里的事情。   27号海轩过生日这天,于路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就给海轩打了电话,祝他生日快乐。挂电话的时候,海轩说:“晚上等我。”   “什么事?”   海轩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于路为这句话惦记了一整天,他心里想,难道海轩要连夜赶过来?他怀着这个期待从白天等到晚上。晚上,于路把晚餐做的一道菜重做了一遍,金南山尝了一口,说:“比下午略有进步,还要多试几次。”   于路点头:“好的,师父,今天已经没有食材了,我明天去买来重做。”   老爷子说:“明天想吃粿汁、千层肉、苦瓜排骨汤。”   于路说:“师父,千层肉你嚼得动吗?”千层肉是猪耳朵,上有脆骨,老人的牙齿恐怕不太好对付这个。   “我就想尝个味儿怎么了?”老爷子不高兴地说。   于路点头:“行,那我做吧。”   老爷子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老顾虑我的口味,不然你以后只给老人做菜?”   于路觉得自己有些冤枉,自己现在不就是在照顾老人么,当然要照顾他的口味。但是很显然,老人却是在授徒了,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要考察一两个月的人品才给教。   老爷子说:“你去我屋里,放酒的柜子抽屉里,有个盒子,盒子里有个旧本子,你拿去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于路去找了一下,果然翻出一个老旧的笔记本,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翻开一看,似乎随时都要风化掉渣,而且每页上都能看得出油渍,于路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是食材的基本特点和食材的搭配问题,做菜的一些心得,还有各种菜谱,于路惊喜道:“师父,这是你的秘籍啊?”   金南山说:“秘籍个屁,老头子我自己做的做菜笔记,你拿去看,别给我弄坏了。”   于路笑起来:“没想到师父还是个很好学的人。”   金南山哼了一声:“好记性比不上烂笔头。你做过的所有菜,除非做得烂熟于心了不会出差错,否则那些细微的东西不可能都记得那么清楚。学厨的早期,做笔记非常重要。”   于路忙不迭地点头:“师父说得对,我以后也要好好记笔记。师父的秘籍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不会弄坏。”   这天晚上,于路捧着金南山的笔记仔细地辨认着,发现这个笔记本简直太有用了,那些食材的特性,火候加工时的细微区别都有记载,如果是自己去摸索,那就需要太多的实践了,而且也未必总结得出来,这样一本笔记,简直是太省工省力,让人少走歪路了。只是每翻一页,就随时都有碎掉的可能,让于路不敢大力翻动,每一页都小心翼翼的,他决定明天去买个本子,把师父的笔记好好誊抄一遍。   于路看得入了神,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拿起来一看,是海轩打过来的,猛然想起早上电话里说的话,心狂跳起来,难道海轩过来了?“阿海!”   海轩说:“睡了吗?”   于路说:“哦,还没有。”   海轩问他:“洗过澡了吗?”   于路说:“还没有。”   “那你忙完了吗?在做什么?”   “今天师父给了我一个做菜的笔记,是师父以前记的,好多好有用的内容,我正在看。”于路迫不及待地跟海轩分享起这件事来。   海轩嗯哼了一声:“我知道了,这个明天再看好吗?”   “好。你有什么事?”于路赶紧问。   海轩说:“你去洗澡。一会儿我再打给你。”   于路满腹狐疑:“哦,好。”海轩是过来了吗,如果过来了,应该叫自己出去啊,没过来的话,又要自己洗澡干什么,躺床上陪他聊天?虽然搞不懂海轩要做什么,他还是去洗了澡。   海轩的微信已经发了过来:“洗好了给我回个信息。”   于路给他回了一条:“好了。”   海轩又发信息过来:“你的房门反锁上了没有?没有去锁上。窗帘拉上。”   “你等等。”于路将门反锁上,窗帘拉上,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不会已经在屋里了吧,但是人在哪里?于路看了看四周,觉得哪儿都不像可以藏人的地方。   海轩的信息又来了:“你有耳塞没有?”   于路说:“有,不是你让我买的吗?”   “插上。”   于路依言做了。   海轩的视频请求发送了过来,于路接了,海轩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上床躺好,把衣服脱了,脱光。”   于路稀里糊涂:“到底要干嘛?”   海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性:“咱们来做爱吧。你把摄像头对准你的身体,让我看看。”   于路脸一红,然后发现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一个裸男,海轩一丝不挂地躺在他们的大床上,一只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身体,下身还从草丛中探起了头,于路的鼻血差点就喷出来了。   海轩轻笑:“你看着有感觉吗?听我的,你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慢慢地摸,想象是我在摸你。”   于路满脸赤红,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了胸前,想象是海轩的手在抚摸自己,那感觉果然强烈起来。海轩开始说各种挑逗的情话,于路随着海轩的指示一点点抚摸自己,很快便激动得不能自已。对方急促的喘息落在耳边,就仿佛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一样,于路没想到,通过这种方式,也能让自己兴奋起来。   海轩说:“于路,你出声啊,别压抑着,想喘就喘,想叫就叫,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于路在海轩的引导和挑逗下,一点点放开起来,急喘、呻吟、抚摸,最后终于薄喷而出。海轩说:“放到下面去一点,我想看清楚。”   于路依言将手机放过去一点,海轩在那头说:“做得很好。感觉好不好?是不是很爽?下次我帮你舔干净,今天你自己处理吧。”   于路被这话说得面红耳赤,真不知道这人就不羞,什么下流话都说得出来,不过,他也很喜欢就是了。于路满足地闭上眼睛,原来做爱还有这种方式,真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第71章 回家了      从这天起,海轩隔三差五就要和于路隔着网线做一次,于路刚开始觉得羞耻,后来也渐渐习以为常,男人最了解男人,谁都有生理需求的,尤其是和自己的爱人做亲密的事,更是满足心理的需要,身心愉悦了,工作学习效率才会更高不是。   因为这点调剂,分居两地的生活似乎没有像想象的那么寂寞难熬,于路倒有点感谢这年代网络通讯的发达,要是没有网络,别说耐不住两地分居,时间长了感情估计也会变淡。   这天早上,金南山吃完于路准备的茶点,难得没有挑于路的刺,于路便不用重做点心,得了空开始抄笔记。老人在客厅里喝茶,于路怕老人寂寞,便拿了笔记本到客厅里来陪老人。金老爷子看于路拿着笔记本,便说:“回你屋去抄。”   于路说:“我在这里陪师傅。”   金老爷子说:“不用你陪,进你屋去抄,别给秦卫斌那老小子看见了,说我偏袒你。”   于路有些意外地看着金南山,难道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师父对关门弟子格外偏爱一些,便笑嘻嘻的问:“师父,这个没给大师兄看过?”   金南山瞪圆了眼珠子:“怎么没看!当初他可没你这好耐性全都抄录下来,全凭着那点小聪明,结果学成了半桶水,我现在看他这样子就烦,不想再教他了,这个笔记本也别给他糟蹋掉了,反正他拿着也不会自己用。”   于路看看师父,又看看笔记本,点了下头:“那好吧,我回房间去抄,师父你一个人喝茶没关系吧?”   金南山摆手:“去忙你的。”   于路的笔记抄得很快,一得空就抄,一方面,是原笔记本太陈旧了,他怕太常翻动会毁坏,二是他想赶紧抄完了,然后好说服老爷子跟着自己回家去。   虽然在这边也算方便,但到底是别人家,不如自己家里舒坦,这里没有海轩,没有弟妹侄儿,也没有自己的朋友,除了老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环境,对他学艺来说倒是再好不过,但还是记挂家里店里,记挂大家。   这天傍晚,吃过晚饭,于路牵着旺财出去遛,老人拄着拐跟在后头慢慢走,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太阳刚刚下去,半边天被烧成了橘红色,暑气略略消散了些,外面开始有人出来活动了。于路拿了个飞盘,解了招财的链子给它扔着玩,这是海轩告诉他的训狗方法,否则按照招财那个跑法,真要把人累死去。金南山则在小花园里慢慢溜达。   刚玩了没几分钟,突然响起了“哗啦”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倾倒的声音,把于路和金南山都吓了一跳,招财也吓得猛地朝于路身边跑过来,它的听觉比人类更灵敏,显然也是被这动静给吓得不轻。于路安抚一下招财的脑袋,扭头去找声音的来源,透过树木围成的篱笆墙,他看见旁边的房子塌了,一辆挖掘机正在使劲推另一堵墙,扬起一阵浓厚的灰尘。   于路对金南山说:“师父,咱们往那边去,这边灰尘太大了,那边在拆房子。”   金南山叹了口气:“又来了,这房子是不能住啰。”   “怎么了师父?”   金南山说:“早两年右边重建,吵了两年,总算是消停下去了,如今左边又来,真是没完没了!”   于路灵机一动:“师父,要不咱们换个不吵的地方吧?”   金南山斜眼看着他:“去哪儿?我那些房子早就租出去了,现在临时也收不回来。”   于路笑着说:“师父,去我家吧。我家那边环境可好了,也没这边热,您每天都可以溜达着去海边散步。”   金南山笑起来:“你小子是不是打这主意很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想走了。”   于路赶紧摇头:“师父,我没有想走,我是真要跟着你学做菜的。”   金南山说:“你家里够住?”   “绝对够住,您老就请放心吧。师父,你想什么时候走啊?”于路正愁没有理由请得动金南山,没想到邻居把这么好的理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南山说:“先回去收拾一下,跟阿斌打个招呼。”   于路愣一下,差点以为这个阿斌是自己家的阿冰呢,原来是指大师兄:“好。”   于路知道可以回去了,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东西,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秦卫斌在得知金南山要去于路那儿之后,第一时间就过来了,沈着脸看着于路。   于路赔笑:“师兄。”   秦卫斌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要把师父接到你那儿去?”   于路说:“隔壁在搞拆建,空气不好,噪音又大,所以想把师父接到我家去住一阵子。”   “不行!”秦卫斌一口就拒绝了。   “但是师父已经同意了。”   秦卫斌说:“师父觉得这边太吵,就搬到我家去住。”   于路心说,自己不可能也跟着去他家吧,这是明摆着要赶自己回去么:“师兄,你为什么不同意师父去我家?”   “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但是师父的身体没有大碍,去我家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而已。”于路说。   “你那边医疗水平太差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耽误师父的身体怎么办?”秦卫斌依旧拿金南山的身体做理由。   于路说:“师父身体很好,我会照顾好他。”   秦卫斌终于忍不住用力拍桌子:“姓于的,我懒得跟你废话,老爷子不能跟着你走。要走你自己走!”   于路见他终于发火,便说:“那你自己去跟师父说,他若是不愿意跟我走,那就算了。”   金南山在门外用拐杖敲门,敲得咚咚作响,于路打开门:“师父。”   秦卫斌也瓮声瓮气叫了一声:“师父。”   金南山脸色不善地说:“我在门外都听见你拍桌子响了,是不是不愿意我跟着于小子走?”   秦卫斌变了脸色:“师父你要是嫌这边太吵,去我家好吗?我们也可以照顾你的。”   金南山说:“不去,我懒得看你老婆的脸色,我跟着于小子回家。好久没出门了,还不去走走,就没机会了。”   秦卫斌急了:“师父,你怎么就不听人劝呢?你都多大年纪了,坐车跑来跑去的,经不起折腾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活得已经够久了,哪天死、死在哪里都很正常。你别跟我废话了,我还能走,也没老糊涂,犯不着去哪里还用你来管!”金南山语气也不好了。   秦卫斌一看师父的牛脾气上来了,也不好去顶嘴,只对于路说:“于师弟,我跟你单独说几句。”   于路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旁,秦卫斌说:“师父年纪大了,脾气也犟了,我劝不动,你就好好照顾他。当初海轩跟我说的话,希望你遵守承诺,不要说话不算话。”   于路看着对方:“海轩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会要师父的家产。我照顾了师父快二十年,也许做得并不太好,但是也跟儿子差不多了,所以师父将来百年之后,他的财产理应归我,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吧?”秦卫斌警戒地看着于路,生怕他脸上露出不同意的神色。   于路耸了一下肩:“师父有什么家产我并不知道,我拜师学艺,是冲着他的厨艺去的,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东西。这点你就放心吧。”   “那行,你自己说过了,就算是师父将来给你,你都不能要。”秦卫斌死死地看着于路。   于路听着对方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人还好好的呢,就已经惦记身后的东西了,他淡淡地说:“师父教给我那么多东西,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将来他的财产,我都不会要,你放心了吧?”   秦卫斌脸上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只是说:“你记住今天的话就好了。”   确定好终于可以走了,于路给海轩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海轩知道他要回去,赶紧说:“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我现在就过去接你们。”   于路说:“现在还是中午呢,出门太热了,你晚点过来,师父也不能大中午的就出门。”   “这你就别管了,先去收拾东西。”海轩兴冲冲地挂了电话。   于路心情大好,赶紧帮着老爷子去收拾行李,秦卫斌在一旁看着,生怕他多带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金南山对于路说:“那套紫砂茶壶给我带上,用了几十年了,习惯了。”   秦卫斌说:“师父,这套茶壶就不用带了吧,万一路上磕碰坏就可惜了。”   金南山瞪着他:“怎么着,你还打起我茶壶的主意来了?”   于路不知道,老爷子这套紫砂壶,是已经故去的着名的紫砂艺人制作的茶壶,他的茶壶一套曾经拍出过上千万的高价,老爷子手里这套茶壶是很多年前一位爱吃的老友赠送的,有人来估过价,至少值五百万,难怪秦卫斌会惦记。   秦卫斌说:“于师弟家里不是有小孩子嘛,小孩子爱动,万一磕着碰着撞坏了怎么办?”   “撞坏了那也是我的东西,用得着你操心?”金南山给了秦卫斌一个白眼,“于小子,替我好好收起来,用泡沫包好,磕坏了就没有了,这东西现在想找也没地方找了。”   于路虽然不懂紫砂壶,但是也懂一点喝茶,他知道老爷子这壶的质量不错,应该也是价值不菲,但是绝对没有往高大上的古董上想,以为顶多就是几万块钱的东西,便小心地将壶包装好。   老爷子又说:“我柜子里那两幅画也帮我收起来带去。”   秦卫斌说:“师父,你不能把东西都留家里吗?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不在家,家里都没人,来了贼都不知道,丢了谁负责?”金南山说。   “放你这里不放心,就放到我家里去,或者送到银行保险柜里去。”秦卫斌说。   那两幅国画是本土一位已经过世的画家作品,虽然不算特别大的名家,但是一幅画也能拍到上百万了。   “放保险柜干什么,画不能用来看,还有什么用?我偶尔也要看的。于小子,给我带去,用匣子给我装好。”金南山说。   于路完全不知道师父这些东西的价值,只知道是师父的收藏品,应该比较喜欢的,所以都细心地帮忙收好。   老爷子的东西还挺不少,拉拉杂杂一起收了两大箱子,还有一些袋子之类的,连于路都觉得这东西有点多:“师父,你的铺盖什么的就不要带了,回去了我帮你买新的。”   “买什么,这些旧东西,我用着习惯了,舒服,都带去。”金南山不让放回去。   于路为难地说:“师父我怕东西多了装不下,我们那车空间不大。”   秦卫斌说:“我送师父去于师弟家。”他一定要去认个门,否则师父这些宝贝去了就一去不返了。   于路没想到这一层上去,还是觉得秦卫斌还算有点人情味:“那就谢谢师兄了。”   中午三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海轩的车停在了会所门口,一路小跑着穿过会所,到了金南山的房子:“金老,于路,秦老板也在?”他跑得有些气喘,脸上有些运动过后的红晕,两只黑亮的眼睛盯着于路看,情意浓得几乎要从中溢出来了,已经半个月没见了,他简直就想把人直接剥了吃进肚子去。   于路已经感觉到了他火辣辣的眼神,这家伙也未免太直接大胆了,他咳了一声作掩饰:“大中午的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让你晚点来嘛?”   海轩眨了一下眼,敛去了热情,说:“我要是三点出门,也还是热,索性早点。东西都收好了?”   于路说:“都差不多了,现在太热了,也不好走,等凉快些再说。师父要去睡个午觉吗?”   金老起身:“行,那我去眯一会。”   秦卫斌也起身,跟着老爷子进屋去了。   海轩见他们走了,赶紧蹭到于路身边,挨着他坐下了,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看着于路,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于路将他的手拿下去:“别乱摸,还有人在呢。”   海轩的鼻尖上渗着汗珠,凑近于路只隔几公分远看着他:“那我们去你房间说话。”虽然天天都能视频看见,但是跟触摸到完全是两种感觉。   于路觉得海轩马上就要亲上自己了,赶紧起身:“你先去洗把脸。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海轩说着往卫生间去洗脸。   突然老爷子屋里传出来一声暴喝:“滚!”   海轩和于路都吓了一跳,赶紧往老爷子屋里去,秦卫斌一脸不满地站在老爷子屋里,老爷子拄着拐,坐在床边,白胡子都在颤抖。   于路赶紧上去摸他的胸口安抚他:“师父,你没事吧,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秦卫斌梗着脖子说:“师父,今天就当着小师弟的面把话说清楚了,我照顾你二十年了,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因为我没有在你身边侍奉你,就否定掉我做的一切。就算是亲爹,我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要求的都是我应得的,这并不过分,小师弟他也理解的,他说了不会要师父的任何东西。”   于路和海轩对视一眼,这秦卫斌,对师父的财产执念深得可怕,生怕自己分走了师父的财产,哎!   金南山气得大声说:“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你来给我分配,老头子我还没死!”   于路说:“师父,你别生气。师兄,你做的一切师父都记在心里的,他心里都有数的,你何必要在这个时候说。”   “师父今后要跟着你生活了,我只想现在讨他一句话而已,这难道过分了吗?”   海轩将秦卫斌拉了出去:“秦老板,老爷子正在兴头上,你为什么要挑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说这个话题呢。我说了,老爷子的东西我们不会要,就一定不会要,到时候一定都给你。”   秦卫斌沉默不语。   于路在屋里劝了好一会儿金南山,老爷子犟脾气上来,非要于路现在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于路知道现在天气正热,万一给老人热着了不好,劝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劝安定下来。   出来的时候,秦卫斌已经走了,海轩洗了脸出来,看着于路,两人相视无奈而笑。于路进了自己房间,海轩跟在后面将门关上,先抱住于路啃了一通,然后才问:“你师父到底有多少财产,怎么秦卫斌对这事念念不忘?”   于路摇头:“我不知道,没问过。”   海轩说:“他带了什么东西去咱们家?”   于路说:“带了一套紫砂茶壶,就是他常用的那套。还有两幅字画,另外还收了些什么我不清楚,都用盒子装着的,我没打开看,直接放箱子里了。”   海轩说:“你师父以前小有名气,以前应该认识一些人,可能有些古董字画之类的。也许买了不少房产地皮之类的,放到现在都增值了,应该会有点钱。”   于路说:“我们又不需要他的。”   “但是秦卫斌需要,他怕你师父给了你。”海轩说。   于路皱着眉头:“又是这种事,真麻烦。”他想起海轩家里为遗产的事闹得举家不宁,心里就有些难受。在利益面前,感情原来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他看着海轩,又想起自己家里的弟妹,希望他们将来不会走到这一步。   海轩拉着他的手:“我困了,陪我睡个午觉。”   于路看着已经收得只剩下席子的床,点了下头:“嗯。”   两人躺在床上,侧过身互相对视着,海轩伸手搂住于路的腰,将他拉近一些:“想我没?”他的气息像羽毛一样落在于路的脸上,于路只觉得那羽毛都撩到自己心上去了,又痒又麻,他脸有些发红,闭了一下眼睛:“嗯。”   海轩并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扯着他的脸颊:“说出来,不要敷衍。”   于路将他的手拿开:“嗯,想了。”   海轩说:“有多想?”   于路心说这怎么形容得出来。海轩将于路的身体贴到自己身上:“你看我,哪儿都想,脑袋想,心里也想,身体也想。”   于路慢慢感觉到抵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起了变化,便想往后退一点,被海轩揽住了腰不让动:“我最诚实了,你不奖励一下?”另一只手去抓于路的手,按压在自己起变化的地方。   于路慌忙抽手说:“别,大白天的,这是在师父家。”   海轩说:“只是摸摸,又不做别的。它想你想得都疼了。”   于路脸红耳赤,明明那么一个冷酷的人,说起这种话来简直是生冷不忌、口无遮拦,海轩说:“张开嘴。”   于路不解地看着他,微微张开了嘴,海轩伸出舌头,直接探了进去,去勾搭于路的舌头。于路很快就被勾搭成功,海轩知道,只要把于路吻得欲火焚身,他就不会顾虑是在什么场合了。   这个午睡于路也是醉了,最后他是什么都没坚守住,搞得席子上全都是两人的浊液,害得他只能偷偷拿着纸巾和毛巾将床铺擦干净。   海轩完事之后一脸餍足地睡了,他应该是真的累了,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做早点,中午冒着酷暑开车过来,眼眶下面都还有淡淡的青色。于路调好闹钟,在他身边躺下,闭着眼的海轩伸出手抓了抓,最后抓到于路的手,拿着放到自己身上,这才安定下来。于路扭头看着他,心湖荡漾,凑过去,吻了吻海轩坚毅的唇,然后挨着他睡着了。   闹钟是五点钟响的,两人都是被吵醒的,这种爱人睡在身边的感觉略略有些久违,让两个人都分外安心。起来收拾好后出发,秦卫斌也赶过来帮忙装行李,顺便把招财也带过去了,于路可以想象得到,于冰看到招财会有多么高兴。   从市里到xx的车程开得快是一小时二十分钟,慢一点一小时四十分钟也就到了,五点过后,太阳已经不那么灼热,出门还算是合适的。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好奇:“这儿全都盖了房子啊,当年这里还是一片坟山呢。”   于路顿时感受到了开发商满满的恶意。   老人感慨:“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于路说:“师父很多年没出来了吧?”   金南山说:“可不是,大概有十来年没出过远门了,自打你师娘过后就没出来过了。以前你二师兄还接我们去hk玩过两趟,后来年纪大了,经不起奔波,才不去了。”   于路从来没见过这个二师兄,心里有些好奇:“二师兄全家都搬到hk去了吗?”   金南山说:“去了,还在那边买了房子,全家都定居那边了。他倒是孝顺,说要接我过去养老,我不去,他那房子太窄了,住着憋屈,还是咱们内地舒服。”   于路说:“我家里人多,地方可能没有师父现在住的这么舒适,师父你别嫌弃啊。”   金南山说:“先去看看,不满意老头子我还回来住。”   于路听着这话,不由得呵呵笑:“一定会让师父住得满意的。”   于路以为自己回家去,肯定能受到弟妹侄子的热烈欢迎,到了家,于冰果然第一时间就扑上来抱住了他:“阿伯!”不过脸上没有笑容,而是满脸委屈的泪水。   “怎么了,这么想阿伯吗?”于路将他抱起来,高高举起来,抛了一下,接住。   于冰并没笑,而是伸手抱紧了于路的脖子:“阿伯,我不要跟着妈妈走。”   于路几乎没有从于冰嘴里听过妈妈这个词语,此时听到,不由得愣住了:“妈妈在哪儿?”   “哥,你回来了?”于南和两个妹妹从屋里出来了,一个个都如临大敌,跟着他们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人,于路努力从记忆中搜索,这不是当年送于冰回来的张灵吗,她怎么来了?      第72章 幸福的一家      于路抱着于冰的手紧了紧,面色一沉,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张灵冲于路叫了一声:“大哥。”   于路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头朝正被海轩扶下车的金老说:“师父,到家了。”   金老不知道这一家子正在暗潮汹涌,看着满院子的人,高兴地点头:“好。这些都是你弟弟妹妹?”   于路点头:“是的,师父,这是我弟弟,阿南,这是我两个妹妹阿媛和阿丹。赶紧叫阿公。”   海轩赶紧说:“可别叫岔了,乱了辈分,阿冰叫阿公还差不多,你们几个叫阿伯。”   于南、于媛和于丹(两个妹妹已经迁回户口,改回姓氏)都有些为难地看着于路,这么老的阿公,要叫阿伯?   于路笑起来:“说得也是,这是我师父。我的弟妹都应该叫阿伯。”   于南几个赶紧叫阿伯,于路摸着于冰的小脑袋:“阿冰,快叫阿公。”   于冰扭过头,看着白头白须的金南山,觉得他就像老神仙一样,他看一眼,赶紧扭过头埋在于路脖子里,然后又偷偷看一眼金南山,小声地在于路耳边说:“阿伯,那是不是神仙?”   于路笑起来:“对,就是神仙公公。快叫人啊。”   于冰磨蹭一了一会儿,扭头看着金南山,问于路:“我叫他神仙公公吗?”   金南山耳朵不背,听见于冰的话,笑呵呵的:“好,就叫我神仙公公吧。”   于冰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神仙公公。”   “诶,真乖!你叫阿冰?”金南山伸手捏一把于冰的小脸蛋。   于冰点头:“我叫阿冰。”   于路将于冰放下来:“阿冰,你扶着神仙公公进屋去坐好吗?阿伯去帮公公拿东西。”   于冰乖巧地点头,伸出手去拉金南山的手:“神仙公公,进屋来坐。”   金南山将于冰的小手抓在手心里,小手肉肉的软软的,老人的心都化了。   大家都各得其所,把张灵一个人撇在一旁。海轩看了一下她,然后小声得问于路:“这女人是谁?”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跟于路要确认一下。   于路板着脸说:“阿冰的妈。”   于冰的母亲将几个月大的于冰扔给于路照顾的事海轩是知道的,他以为那女人走得那么狠绝,应该不会再出现,没想到居然还会再来,他看了对方一眼,皱起了眉头。张灵一个人站在走廊下,看着忙碌的一群人,又去看乖巧可爱的于冰,想走过去拉他,又怕像刚才那样吓着孩子,便犹豫不定地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着于冰,脸上露出母亲才有的慈爱。   那边秦卫斌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将招财放了下来。招财到了新地方,在地上嗅了嗅,没发现异味,抬起腿来哗哗的先尿了一泡,差点尿到秦卫斌脚上,他猛地跳了起来:“你这死狗,怎么到处撒尿!”   招财很聪明,他从对方的情绪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连忙往后跳了一下,警戒地看着秦卫斌,于路赶紧叫了一声:“招财,过来。”   招财听见于路的声音,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在于路腿上蹭了蹭,于冰一回头,看见了黑色的大狗,兴奋异常:“好大的狗,阿伯,是我们家的吗?”   金南山拉着他的小手:“对,是我的狗。招财,过来。”   招财听见主人叫他,放开于路跑到金南山身边来了,于冰是兴奋又害怕,毕竟这狗太大了点,他有点不敢去碰,但是心里又实在喜欢:“公公,它咬人吗?”   金南山说:“不咬的,你摸摸它这里。”   于冰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招财的头上,然后咯咯咯笑得开心异常,把刚才母亲带来的阴霾全都驱散掉了。   于媛和于丹帮不上哥哥的忙,便赶紧帮忙招呼客人,端茶倒水,洗切水果,招待老人,像两个小女主人一样。   于路和海轩几个将东西都搬进屋,于路说:“师父,你住楼上还是楼下?”   金南山说:“住楼下,难得爬楼。”   这事于路早就和弟妹们商量好了,到时候根据金老的选择给他腾房间,既然老人要住楼下,那就是两个女孩搬到一起去住,或者一个住到楼上书房去。   于丹非常乖巧地说:“阿伯的房间已经收好了,我和姐姐一起睡。”   于路赞许地看了一下妹妹:“好,真乖。师父,那我把你的东西搬到这个房间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帮你去买。”   “先这么着,缺了再说。”老人正跟于冰逗招财,心情好,没心思去管其他的事。   大家都忙里忙外地将行李搬进来,又帮老人把房间给收拾好。于路说:“师父,晚上去店里吃饭吧,家里来不及做了。”   他们走得慢,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这会儿一收拾,天已经擦黑了,老人平时这会儿早就吃完了,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于路怕饿着师父了。   老人点头:“行。”他也想去看看于路引以为豪的餐馆。   海轩对秦卫斌说:“秦老板,今天不回去了吧,晚上开车不安全,在酒店住一晚再走。”   秦卫斌也想对于路的生活情况了解得更多一些,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出了门,一直都没离开的张灵叫住于路:“大哥。”   于路发现张灵还在,站住看着她:“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吧。”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管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想要带走于冰是不可能的。   张灵点了点头。于路看了一下:“你跟我坐我师兄的车吧。”   张灵看着于冰,似乎想要跟他说话,于路没有把于冰叫过来,让他跟着金南山上了海轩的车,他对秦卫斌说:“师兄,搭你的顺风车。”   秦卫斌点头:“可以。”   上了车,秦卫斌问于路:“于师弟,这个是弟妹吗?”   他不清楚人际关系,把张灵当成了于路的老婆,于路说:“不是,这是我弟妹。”   张灵看了于路一眼,没说话。   秦卫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对不住,搞错了。”   于路说:“我没结婚。”   “那个小孩是谁的?”秦卫斌问。   于路说:“是我侄儿。”   “哦,我还以为是你儿子呢。”秦卫斌笑了起来。   “跟我儿子差不多。”于路说。   秦卫斌说:“于师弟这房子是你自己买的吧?”   于路说:“不是,是阿海的,我们借住的。”他懒得跟不相干的人去介绍他和海轩的关系,自己人知道就行了,他不想露财,尤其是在张灵这个外人面前。   “于师弟跟海轩关系很好啊。”秦卫斌说。   “嗯,就跟一家人一样。”于路说。   秦卫斌又问了一下这边的房价以及店里的一些事,于路勉强应答了,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他没有很多的精神去应付秦卫斌。   到了饭店,正是吃饭高峰,大厅里全都坐满了,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热闹场景让秦卫斌看得十分艳羡。还有不少老熟客和于路打招呼,有人开玩笑说:“于老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想死你啦!”   于路笑着说:“抱歉,有事忙去了,以后有机会来给大家做菜。”   厨师们看见于路回来了,一个个都异常兴奋地上来打招呼,于路第一次感受到大家的热情,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受人喜爱。其实也能理解,相较于冷漠严肃的海轩,于路显然有人情味,要和蔼可亲多了,难怪大家都想念他。   海轩到了店里之后,就陪着金南山在参观他们的店子,于路赶紧卷着袖子下厨房去了,虽然早已经安排了厨师准备他们的晚饭,于路还是决定亲自下厨做几道菜,以免师父太挑剔。   于路炒完最后一个菜,端着来到包厢,大家已经开吃了,于路将海瓜子放下,在金南山身边坐下,他的另一边是于冰,于冰的旁边则是海轩,海轩也有意识地将于冰和张灵隔离开来,不让她接近于冰。   于冰给金南山夹菜:“师父,尝尝我刚炒的海瓜子。”现在正是海瓜子上市的季节,鲜腴肥美,成了食客们来店必点的一道菜,来晚了还没有,他们这还是于路特意让店里留的。   金南山果然特别喜欢:“哎呀,我爱吃这个。”   于冰也嚷嚷:“阿伯,我也要吃瓜子。”   海轩给他舀了一勺子放在碟子里:“吃吧。”   金南山吃了一颗瓜子:“这个是你炒的。”   “师父你尝出来了?”于路笑道。   金南山说:“我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海轩尝了一颗海瓜子,含着笑看着于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于路被海轩夸得心花怒放:“真的啊,谢谢夸奖。师父,你觉得我们店里的师傅手艺怎么样?”   金南山说:“中等偏上一点水准,不算太差,也不能算好。不过比你师兄的店里那些人要强多了。”   秦卫斌被师父指责了一次,低头吃菜不说话,刚才他也在楼下看到了海霸王的盛况,这种宾客满座的现象,对他们来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了。   海轩问:“金老,以后你是在店里指点于路,还是在家里单独训练他?”   金老说:“看情况,想来店里就店里,想在家里就家里。”   于路说:“都听师傅的,师傅喜欢就好。”   吃完饭,秦卫斌直接在迎旭酒店开了个房间去休息了,海轩送老爷子和孩子们于冰回家去。张灵哀求地看着于路:“大哥,让我跟儿子说说话好吗?”   于路说:“现在和他说太早了,咱们先把话说个清楚吧,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张灵低着头:“我想来接我儿子走。”   于路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当初你是怎么说的?‘这个孩子你愿意养就养着,不愿意养就扔了,他是你于家的血脉,反正我是不会要的’,这话是你说的吧?”   张灵头低得更厉害了,不多时,就传来了啜泣声:“大哥,当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家里出了事,也找不到阿林,我身上又没什么钱,一个人带着孩子找事做也不方便,便想着把他送到你这里来。”   于路咬紧了牙关:“那你现在想把他带走?”   张灵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于路,点了点头:“嗯,我现在有钱了,能够养得起孩子了。”   于路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抛出一连串问题:“你家是哪儿的,家里是干嘛的,出了什么事?你和阿林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你现在做什么,住在哪里,结婚了吗?”   张灵嘴巴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还没有结婚,现在在s市开店。我家是l县的,我爸妈是做生意的,亏了本,被债主追债,所以都跑了。阿林、阿林救了我,他是个好人,我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他只说给人打工,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所以才来你家找他。我是听你说起,才知道他坐牢去了,我不知道他也去做那个了。”   于路皱眉,看着张灵:“也去做那个?还有谁去了?”   张灵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连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谁,我口误。我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于路死死地盯着她:“你不可能不知道阿林做了什么,当时出事的就在你们家那儿,被抓的人有两百多个。你说你父母是做生意的,那你说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灵的手在裤腿上擦了一下:“我爸妈是做、做牛肉丸生意的。”   于路听着她的话,露出了讥诮的笑容:“是吗?做牛肉丸生意也会亏本?亏了多少钱?还要跑到外地去躲债。”   张灵支支吾吾的:“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债主来我家收屋抵债,我没地方住,所以才来找大哥的。”   于路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事?”   张灵说到现在的事,语气就流利起来了:“我爸妈现在做生意翻了本,把债还上了,他们帮我在s市开了一家店,我不缺钱了,我想阿冰,所以想把阿冰接回去自己带。”   于路用手指摸了一下眉毛:“这我不能答应你。”   张灵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大哥,我求你了,我是真的想孩子,你让我接回去吧!”   于路说:“你现在是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阿林这一辈子都可能出不来,你带着一个孩子,将来怎么结婚?”   张灵咬着下唇:“我就算是结婚了,也会对阿冰好的。”   于路说:“不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你根本就保证不了,所以抱歉,我不能把孩子给你。”   “可是阿冰是我的儿子,我要带他回去,从法律上来说,孩子也应该归我。”张灵的情绪激动起来。   于路说:“他是你的儿子没有错,他也是我的侄儿。我们都是他的亲人,都想为了他好,咱们平心静气谈一谈好吗?阿冰在我这里,环境稳定,他从小就跟着我,跟我亲,我会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你还没有结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好结婚,就算是你将来的丈夫不嫌弃你有孩子跟你结婚,且不说他会不会善待阿冰,阿冰已经这么大了,要跟一个叫继父的人相处,这对他的成长相当不利,而且他的存在肯定也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   张灵瞪大眼睛看着于路:“那大哥你就不会结婚了吗?你结了婚,你的老婆会把阿冰当自己的儿子对待?要是大嫂不喜欢我儿子,虐待孩子,受苦的可是我儿子。”   于路叹了口气:“这点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明确地跟你说,我是不会结婚的。”   张灵有些不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于路犹豫了一下:“你就当我有暗疾吧,我结婚也是耽误别的女人,所以我是不会结婚的。”   “但我还是要把阿冰带走。”张灵固执地说。   于路也没好耐性了:“你休想!当初你说不要就不要,扔下就走了,任由我处置,要是当初我把他扔了,你去哪里儿找他去?现在你说要带他回去了,你就能带回去?也要问问我的意见,还有阿冰自己的意见,看我们同意不同意,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张灵看着于路,眼圈又红了,一撇嘴,准备哭:“大哥,我是真的需要儿子,求你把他还给我好吗?”   于路最见不得女人哭,但是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心软:“不行,你已经遗弃了他,已经没资格把他要回去。”   张灵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那我就去法院起诉打官司,把儿子要回来!”   于路咬紧牙关,咀嚼肌都凸了出来:“那你就去告吧!”说完起身就走。   张灵突然又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扑上去抓住于路的胳膊:“大哥,大哥,你别走,咱们商量一下行不行?你让我看看孩子,或者你让我把孩子接过去住两个月行吗?”   于路站住了,深吸了口气:“要看孩子,明天再来吧。带孩子走,我不同意,但是你可以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如果他愿意,我送他去你那住一阵。”   “好,谢谢大哥!”张灵朝他鞠了一躬。   于路知道自己说这话只是托辞,于冰是不可能会跟着张灵走的,就算是母子天性,但是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陪伴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血缘。   于路不同意张灵接走于冰,还因为他对张灵一无所知,他不可能让侄子跟着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走,哪怕她是侄子的亲妈。如果当初她真想过还要这个孩子的,就不会撂狠话,也不会一去杳无音讯,没有人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是她自己放弃的。嘴角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不能说带走就带了。   于路下了楼,楼下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服务员们在收拾桌子,厨房里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海轩从外面进来:“怎么样,谈过了吗?”   于路看着海轩,叹了口气:“她要接走阿冰。”   “不行!”海轩一口否决了。   于路说:“她说她要去起诉,要回于冰。”   海轩说:“她要真起诉,我就去找律师,已经遗弃的孩子怎么可能还能让她要回去。”   于路心情乱糟糟的,本来今天刚回来,应该挺高兴的,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阿冰呢?”   “回去了,阿南会照顾他的。”   “师父呢?”   “他也在家休息。不用担心,她要不走阿冰的。”海轩拍拍他的肩。   厨师们纷纷从厨房里出来:“老板,海哥,我们下班了,先走了。”   于路点头:“好,辛苦大家了,路上小心!”   于路和海轩检查完店子,将门关上,就像他没有离开过家那样做着每天的日常,但是心情却不像从前那么轻松坦然,是因为他离家太久的缘故,还是因为张灵这个不速之客的缘故?   两人回到家,于冰已经睡了,于南和妹妹还有金南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有老有少的,看着真是和睦有爱,让人觉得温馨。   金南山看着他们回来:“你们回来了,我要去睡了。”   于路说:“阿南你们也去睡吧,别吵着师父了。”   金南山摆手:“无妨,年轻人喜欢看就看,屋里隔音效果不错,吵不到我。”   于路说:“那就把声音调低一些。师父,我们就在楼上,你有事就叫我们,打电话给我也行,或者去隔壁敲门让妹妹来找我们也是一样的。”   金南山说:“好,我知道,不用管我。”   于路上楼,直接去了于冰的房间,屋里亮着一盏晕黄的灯,于冰睡得很沉,鼻息均匀,小脸安详无邪,于路坐在床边,看着侄子,他希望能够让他永远这么安详宁静,不被那些变故惊扰。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爹娘,跟着自己吃苦受累,虽然有时候不听话,但也给他沉闷压抑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乐趣和希望。他自然也希望阿冰像所有的孩子那样,有一个健全的家,有爱他的爸爸妈妈,但是他生来就没有这个命,所以让他安定无忧,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到的。   现在他的生母找来了,于路心里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但他最终还是觉得,比起不确定的张灵,于冰跟着自己要安定得多,所以他坚决不能退让。希望于冰长大之后不会责怪自己,于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轩推开房门:“你还不睡?”   于路回头看着穿着睡衣的海轩,他已经洗完澡了:“今晚我想陪阿冰睡。”   海轩叹口气,走进来,弯腰抱起于冰:“抱他到我们床上去吧。”于路回来的第一晚啊,小别胜新婚,就被这小子给搅和了,不对,被那个女人给搅和了,他饶不了她。   于路看着海轩伟岸的身形抱着孩子,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不由得感到欣慰,于冰跟着自己,会得到他和海轩的双份关爱,应该不算亏待他吧。   刚进了他们的卧室,便听见海轩的手机在响,于路怕吵醒了于冰,赶紧跑过去接了起来,是钟彦宏打来的,刚一接通,那头就在嚷嚷:“阿海,出来陪我嗨!”   于路轻笑起来:“钟老板,我们要睡了。”   那头嗓音大了起来:“于老板,你回来了?难怪!睡麻痹睡,都起来陪我嗨!”   于路听着钟彦宏吵嚷嚷的声音,心情不由得好了些:“钟老板,耗子呢?”   “别提了,出差去了,几天没见人影了,也没电话联系,不知道死——滚哪儿去了。跑到局里去问,说是执行重要任务,不能擅自联系外面。我操啊,这做刑警都做出鬼来了,连家都不要了!回头我非把他用链子拴家里头不可,叫人提心吊胆的。”钟彦宏满腹牢骚,但是听得出满满都是担心。   “应该没事吧,耗子只是执行任务而已,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于路觉得自己说得也很无力,但是却不能不这么说。   海轩将于冰放好,从于路手里接过电话,和钟彦宏说了几句,然后说:“行,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对于路说:“钟老板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你去吗?”   于路看着于冰:“算了,你去吧,我在家陪阿冰。你帮我多劝劝他。”   海轩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好,你先洗澡睡吧,我去陪他喝酒去。”   “嗯,早点回来,别喝多了。”   “知道。”      第73章 险遭绑架      于路洗完澡上床,心里记挂着没回来的海轩,一时间有点睡不着,便看着于冰发呆,想起他刚被送过来的样子,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估计当时年轻的张灵没什么育儿经验,也没多少营养。   于路在邻居阿姆的指点下,用鸡蛋羹、肉糜粥、鱼肉粥、蔬菜粥等,将小于冰喂养得白白胖胖的,看着他迈出颤巍巍的第一步,听他开口第一次叫“伯”,那种成就和感动真是没法形容。   那个只会爬不会说话的婴儿如今已经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了,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写字画画,那个一声不响走掉的母亲,如今却想要把人要走。想都别想!于路咬紧了牙关。   海轩还没回来,于路已经开始打瞌睡了,他身边的于冰突然醒来了,他爬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不是自己的床:“阿伯?”   于路睁开眼,看见于冰坐了起来:“阿冰要尿尿吗?”   于冰点头:“嗯。我什么时候睡到阿伯床上了?”   于路笑着说:“阿伯抱你来的。”   于冰爬到床边,没看见自己的鞋:“我的鞋呢,阿伯?”   于路说:“阿伯抱你去吧。”   于冰很开心,阿伯好久没有抱自己去尿尿了。于路抱着于冰进了洗手间,让他站在自己的脚背上尿完了,然后把他重新抱回床上。于路把床头灯灭了,于冰伸出手,抱紧了阿伯的脖子,使劲蹭了蹭,闭上眼睛说:“阿伯,那个不是妈妈对不对?”   于路一怔,原来孩子还是知道的,他摸着于冰的脑袋:“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于冰说:“她说她是我妈妈,要带我回家。可是我不认识她,这里才是我的家。阿伯,你别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于路喉头一紧,抱紧了小小的柔软身躯:“当然不会,阿伯不会把你送给别人的。”   于冰抱紧了于路,力气用得非常大,勒得于路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阿冰,松一下手,阿伯快不能出气了。”于冰稍稍松开了一点。于路本来想说明天张灵要来看他的事,见他这样,决定还是等明天早上起来了再说。   海轩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于路和于冰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去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水汽爬上床,在于路身边躺下,看见抱得紧紧的一大一小,伸出长胳膊,将两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于冰就醒来了,他努力从于路和阿海怀中挣出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起来:“阿伯,阿海叔叔抱着我们两个一起睡。”   于路本来睡意很浓,听见这话,倏地一下完全清醒过来,抓起海轩的手扔开,猛地坐了起来,掩饰地说:“阿冰要起来了吗?”   于冰说:“没有鞋子,我要打赤脚回我自己的房间吗?”   于路从床上下来,将于冰挟在自己肋下:“不用,阿伯带你回去穿。”   于冰被于路抱得猛地尖叫起来,兴奋异常,被吵醒的海轩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正从门口出去,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女人赶紧滚蛋,都干扰到他大爷的性福生活了。   于冰穿上自己的鞋子,换了衣服,跑到卫生间去刷牙洗漱,一本正经的样子特别可爱,于路要去帮他,他还不让,自己站在小板凳上呲着牙胡乱地刷,于路说:“舌头也刷一刷。”   于冰拿着牙刷刷舌头,刷一下就不刷了,喝水吐掉:“不刷舌头,想吐。”   于冰刷完牙,又洗了脸,然后扭头看着于路:“阿伯,我已经好了。”   于路帮他将毛巾搭起来,于冰自己跳下去玩玩具了,他的房间最多的就是玩具,以前没得玩,现在给他买玩具的人多了去了,海轩、钟彦宏、刘浩洋,于路偶尔也帮他买点,都是电动小车、遥控车、小飞机、变形金刚、塑料枪之类的,他现在的生活今非昔比,简直就是个应有尽有的小王子。   于路觉得于冰有一点很好,特别惜物,玩具再多也不会随便糟蹋,玩坏了的玩具也不舍得扔,也收得好好的。海轩则认为他太胆小谨慎了,好奇心不够重,哪个男孩子不拆卸东西,对新鲜事物好奇呢,所以他常常鼓励于冰,玩坏了的,就拆开来修好,当然通常是修不好的,但是这个说法却让于冰敢于动手了。于路觉得,在教育孩子方面,海轩比他有想法一些。   于路蹲在于冰身边,看他坐在地板上玩遥控车:“阿冰,今天妈妈要过来看你。”   于冰停下手里的动作,懵懂地睁大眼看着于路:“我妈妈?”   于路说:“对,就是昨天那个阿姨,她不是来带你走的,你跟她说说话就好了。”   “我不见,我不要妈妈,我没有妈妈!”于冰突然扔下手里的遥控器,钻到床底下去了。   于路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阿冰,你别钻床底下,出来。”   于冰躲在下面不出来:“不出来,我没有妈妈,我不要见!”语气还带了哭腔。   于路叹了口气:“好,不见就不见,那也不要钻在床底下不出来啊。出来吧,阿伯带你去看招财。”   于冰抽噎了两声,听见于路提醒,才想起来家里新多了个小伙伴,便磨蹭了一会儿,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于路看着弄得跟个猴似的于冰,忍不住笑了:“你看你,怎么像小狗似的,喜欢钻床底呢,阿伯又没强迫你去,不见就不见,反正阿伯也不喜欢他,绝对不会把你给她的。”   于冰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于路,仿佛在确认他说的话的真实性,于路拿了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脑袋,拖着他洗了手:“下次不要往床底下钻了,太脏了。”   于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鼻尖有些红,一脸委屈的小模样。   于路拖着他下了楼,金老爷子果然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打太极,于路打招呼:“师父,这么早。”   金老爷子看着他们:“人老觉少,早就醒来了,阿冰起得也很早啊,是个好孩子。”   于冰本来心情不好,听见金老爷子夸了自己,便也高兴起来:“神仙公公。”   “诶,真乖,要不要跟爷爷来打太极?”金老爷子白须白发,形容清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怎奈于冰不识货:“狗狗呢?我想和狗狗玩。”   于路说:“狗狗在狗屋里,我去放它出来。”这别墅原来的主人估计也是喜欢养宠物的,所以修了间很漂亮的狗屋,还没用上就卖了,如今招财来了,正好派上用场。于路将招财放出来,牵着它去撒了尿,才让它和于冰一起玩。   于路打算出去买菜,看着院子里的老人和小孩,有些不放心,上楼叫醒于南:“阿南,我要去买菜,阿冰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玩狗,你起来看着他。”   于南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让他在院子里玩不就好了。”   于路说:“昨天阿冰的妈过来,说要带阿冰走,我没答应,她看起来不太死心。”阿冰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万一她安了什么坏心思,将人给拐带走了,自己去哪里找人?   于南也想起了这事,赶紧抹了一把脸清醒过来:“好,我现在去看着他。”   于路这才放心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全家都起来了,海轩在院子里教几个孩子练拳,于南、于媛、于丹和于冰都站成了一排,跟着海轩比划着,尤其是小于冰,那拳打得一团稚气,可爱极了。老爷子则坐在走廊上捋着胡须笑呵呵地看着,好一幅和睦温馨的画卷。于路隔着栅栏看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路准备往里走,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大哥。”   于路一扭头,看见了张灵:“这么早?”   张灵看着于路,有些着急地说:“大哥,你昨天答应我了,让我见儿子的。”   于路想起早上于冰的反应,说:“我早上和阿冰说了,但是他不想见你。他有些怕你。”   张灵的眼圈一红,眼泪就要出来了,她用手捂住嘴:“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肯见我,是不是大哥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于路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告诉他,你今天要来看他,他就钻到床底下去了,他怕你把他带走。他虽然小,却很懂事了,他缺乏安全感,我之前生活非常困难,他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担惊受怕,现在我们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我能给他一个比较好的生活条件了,正好可以培养他的安全感,你又出现了,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未知的恐慌,你说他能不怕你吗?”   张灵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将脸埋在手心里:“我是他妈妈,难道会害他吗?他为什么要怕我,为了生他,我差点都死了,为了把他养活,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   于路无奈地说:“孩子还太小了,为了他的成长,所以你还是别来刺激他了吧。”   张灵泪眼婆娑:“大哥,你就不能让我见见他吗?”   “我已经说过了,他不愿意,所以就不要见了吧。”于路说。   这时正在打拳的于冰开起了小差,扭头朝院外一看:“阿伯——啊!她又来了,哇——”哭着赶紧抱住海轩的大腿,把眼睛藏在阿海腿后,仿佛看不见,对方就不存在了一样,“阿海叔叔,快把她赶走,叫她走!”   于路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撇下张灵,匆匆进了院子:“阿冰怎么哭了?”   海轩已经将于冰抱了起来,几个阿叔阿姑也都在安慰他,告诉他不会有人把他带走的,也还是安抚不了于冰,于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于南拿着,伸出手:“阿冰不哭,阿伯抱,我们进屋去。”   于南皱着眉头说:“刚才她就已经来过了,把于冰也吓哭了,好不容易才劝好,她又来了,真是烦人。”   “叫她走,别来我家!”于冰埋在于路怀里大声哭,一边甩着胳膊。   海轩看着院门外的张灵,走过去,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走吧,阿冰是不会认你的,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这里。”   张灵流着眼泪,看着眼前满脸冷酷的陌生男人,她不知道海轩是谁,以为海轩就是个外人,她对海轩一副主人的口吻感到非常气愤:“他是我的儿子,我生的,我要来看他怎么了?我的要求过分吗?你是谁,凭什么剥夺我看我儿子的权利!”   海轩冷着脸说:“谁也没有剥夺你的权利,是阿冰自己根本就不愿意见你。你既然是他的母亲,你就应该替他着想,而不是不顾他的想法来吓唬他。”   “我哪里吓唬他了,我是他妈,难道我会害他吗?”张灵满脸是泪地控诉。   海轩冷冷地说:“你当初把他扔下不闻不问的时候,你为他着想了?”   “我当时、我当时也是为了他好。”张灵的气息弱了一些。   “那你现在离开,也是为他好,所以走吧。”海轩说。   张灵抬眼看着屋子,她已经看不见于冰了,还隐约能听见于冰的哭声,她又看着面前如铁塔一般挡在院门口的海轩,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变成了恳求:“我是他妈妈,我绝对不会害他的。求你让我看看他吧!”   海轩摇头:“不行,你的出现已经吓到了孩子,所以还是不要见了,对双方都好。”   张灵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蹲了下去,抱着膝盖泣不成声,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海轩有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要是真这么爱儿子,当年直接把他扔给了于路,如今却又哭得这样伤心,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多爱于冰,现在这样装可怜博人同情有什么用。   好不容易安抚好于冰,于路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金老爷子:“对不起,师父,家里事多,我马上给你做早饭去。”因为张灵的出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于路心里对金老爷子觉得异常愧疚,回来后麻烦事居然这么多,都不能让老爷子享点清静了。   老爷子睁开眼:“有腌菜没有?”   于路猛点头:“有的,有虾姑和小鱿鱼。”   老爷子说:“那就简单点吧,喝粥好了。”   “好的,师父,我这就去准备。”   海轩也去厨房帮忙,于路问他:“你怎么没去店里?”   海轩说:“本来打算去的,那个女人过来了,就没去了。”   于路垂下眼帘:“我总觉得她来得不简单,多久没出现了,一来就表现出一副爱子情深的样子,总让我觉得不自然。”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让她把阿冰带走。”海轩说。   于路说:“以后要注意一点,不能让阿冰单独出去玩,得有人时刻跟着才行。”   “阿媛和阿丹不都在放暑假么,让她们看着就好。”海轩说。   这天傍晚,于路给师父做了晚饭吃了,然后例行公事出门去遛狗,老人则出去散步,于冰套着他的游泳圈从屋里跑出来:“阿伯,我要去游泳!”   于路看着他:“叫上阿姑,让她们带你去。”   于冰说:“阿伯你不游吗?”   “我要遛狗,你们游。媛媛、丹丹,你们都换了泳衣,带阿冰去游泳,看好他。”于南去店里学做菜去了,没在家。   于媛赶紧点头:“哦,好,大哥。”   住在这边的好处,就是夏天随时可以去游泳,不过于路还没享受过这种好处,因为刚搬过来他就去参加比赛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家里的孩子们却已经享受到了这个实打实的好处,每天傍晚去海边游泳已经成了于冰的必修课,有时候是于南陪着去,有时候是于媛姐妹带着去。   金老爷子拄着拐杖,脱了鞋在沙滩上慢慢走,老人所过之处,留下一对半脚印,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地方,脸上带着点孩童般的顽皮笑容。招财撒开四条腿在沙滩上疯跑,它看着浩瀚的海面非常兴奋,但是却不敢下水,常常被飞溅的浪花吓得猛地往后闪避,惹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于冰双手扒着游泳圈,双腿在水里使劲扑腾,玩得不知道多欢实,还一个劲地叫:“招财,招财,快下来玩!”但招财还是不敢下水。   这边沙滩比较狭窄,游客们并不常来,多是住在附近的人就近过来游泳,所以人并不多。于路解开了招财的牵引,让它自己跑,自己赤了脚踩在水里,看着欢腾的孩子,心情也不由得大好。他没有穿泳裤过来,也就不能下水游泳,他决定等晚上海轩回来了,两个人再一起过来游泳。   游得正欢的于冰突然往水边划:“阿伯,我要拉粑粑。”   于路失笑:“懒人屎尿多!那就回去拉吧。”   “可是我马上就要拉了,憋不住了。”于冰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还伸手压着屁股。   于路无奈地说:“你要拉屎怎么早点不说,应该拉完再来的,现在说马上要拉了,这哪里有厕所。”   于冰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子说:“我去那边拉,上次阿叔带我去了。”   于丹也哈哈笑:“是的,之前三哥也带他去那边拉过。”   于路又好气又好笑:“那就去吧。我去给你找点纸。”他看了一下,向沙滩上坐着的一个背着包的女人讨纸巾,对方见于路长得眉清目秀的,笑着从口袋里掏了纸巾出来,抽出两张给他,于路道了谢,朝于冰刚才去的方向跑去,招财见他走了,也赶紧跟上来。   “阿冰,你在哪儿?”于路走到树林那儿,往草丛里看。   没有人回话,于路赶紧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话,于路跑到草丛中一看,哪儿有人。于路心里一慌,赶紧大声叫起来:“阿冰,阿冰,你去哪儿了?”   招财突然朝一个方向叫了起来:“汪——汪——”   于路扭头一看,树林中一个人影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拼命往前跑,于路拔腿就追上去:“什么人,你抓我家孩子干什么?快来人啊,有人抢孩子!”   招财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于路的脚步,于路看到招财,对招财说:“招财,追上他。”   招财听见指令,嗖一下冲了出去,狗全力奔跑的速度比人快多了,于路还没追上对方,招财已经追了上去,冲着对方大声吼叫,对方并没有就此停下,他朝路边的一辆车子跑去,眼看就快到车边了,于路还没赶到,他急忙对招财说:“招财,咬他!”他这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知道招财听不听得懂。   没想到招财得到指令,张大嘴一咬,死死咬住了对方的小腿,对方一吃痛,身体失去重心,往前扑倒在地上,捂住于冰的手终于移开了,于冰哇一声大哭起来。于路顾不上赤脚被荆棘石头划得鲜血淋淋,扑上去抓住对方使出全力揍了两拳,打得对方晕头转向,然后才将于冰抱起来:“阿冰,你没事吧?哪里痛?别怕,阿伯在呢,别怕!”   于冰搂紧于路的脖子,哭得更大声了,招财没得到松口的指令,还是死死地咬住对方的腿。这边是别墅区,不少房子都没人住,于路叫了半天,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跑过来:“有人拐小孩?他妈的,都拐到我们这里来了,打死他!”   大家把绑于冰的家伙好一顿胖揍,有人赶紧帮忙打电话报警,金老爷子和于媛姐妹这时也从海边赶过来了。   于路惊魂未定,抱紧于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低头辨认那个男人,发现并不认识:“招财,松口。你是谁,谁叫你来抓我家孩子的?”于冰刚离开,自己耽误不超过两分钟时间,就被这家伙差点抓走了,想起来都后怕。   地上的男人被大家打得鬼哭狼嚎的:“饶命,饶命,我不是绑架小孩,我是帮人要回小孩,是他妈妈要我帮忙带他回家的。”   于路一听,赶紧叫住大家:“停,大家先别打了,谢谢大家,麻烦帮我绑起来,送到公安局去。”   金老被吓得不轻:“于小子,怎么回事?”   于路非常歉疚地对金南山说:“师父,有人要绑架阿冰。多亏了招财帮忙,否则都给这家伙跑了。现在没事了,别担心,你先回去好吗?媛媛和丹丹陪着阿伯回去,阿冰,你也跟姐姐回家去吧。”   “我不!”于冰惊叫,他被吓坏了,现在除了于路,谁也不要。   于路只好抱着安抚他:“没事,没事,那就跟着阿伯。”   金南山摇了摇头:“于小子,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是给你添乱,先回家去等消息。别担心,碰到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的。”   于路知道师父这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他刚到自己家来,就遭遇这么多糟心事,师父理解他,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自己不回来,日子也许很清静,但是这种事肯定还是会发生的,他不在家,不知道情况会如何,现在在家,能够阻止更坏的情况发生,也未必不是好事。   警察这次来得很快,大约是最近拐卖儿童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大家对这件事都比较重视。   于路抱着于冰跟着警察回到公安局去做笔录,海轩得知消息,菜也不做了,赶紧跑到公安局来看于路和于冰。于冰身上的湿泳裤脱了,于路脱了自己的上衣给他裹着,自己光着上身坐在那儿,海轩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搭在于路身上:“怎么回事?”   于路说:“张灵雇了人来抢阿冰,被我发现了,多亏了招财帮忙,不然肯定给带走了。”   海轩抹了一把汗:“张灵人呢,被抓住了吗?”   于路点头:“抓住了,正在审讯。”   海轩皱眉:“这女人真是有病!”   刘浩洋从外面进来:“阿路,听说有人要抢阿冰,你们没事吧?”   于路看见好友:“耗子你回来了啊,我们没事。我以为你还在忙,所以就没找你了。”   于冰已经安定下来了,看见刘浩洋,委屈地叫了一声:“耗子叔叔。”   刘浩洋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乖,没事,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   “嗯,阿伯也会保护我。”于冰在于路怀里蹭了蹭,还是阿伯最让他有安全感了。   刘浩洋坐下来,对于路说:“把整个的情况再跟我说一遍吧。”   于路把这两天的详情都说了。   刘浩洋沉吟了一下:“她好几年没有音讯,现在突然出现,开始是要孩子,后来只是要求看孩子,现在又突然要绑走孩子,对不对?”   于路点一下头:“对的。”   刘浩洋说:“我知道了,这事我去帮你查清楚。”说完起身拍拍于路的肩离开。      第74章 谜团重重      海轩低头看着于路的脚:“你的鞋呢?”看着有些不对劲,便将他的脚拿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看脚底的伤口和血迹,顿时呼吸一滞,心疼得难以复加,“怎么搞成这样,为什么不穿鞋啊?”   于路动了一下,没抽出自己的脚来:“我们当时在海边玩,阿冰要拉屎,我没带纸,问人要纸去了,就分开没两分钟,他就被人抱走了,我哪里来得及穿鞋。”   海轩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阿冰给我,你去洗脚,穿我的鞋,别让脏东西留在里面太久了。”   于冰突然说:“阿伯,我要拉粑粑。”   于路好笑地叹气:“去吧。憋得也够久的了,终于想起来要拉屎了。”   “阿冰,我带你去厕所。”海轩说着从于路身上将于冰抱了起来,“你赶紧去洗脚穿鞋。”   于路点了点头。   回到接待室的时候,于路已经穿上海轩的衣服和鞋子了,海轩光着上身赤着脚,像个流浪汉一样,这是于路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以前他流浪到他面前的时候,衣服虽然脏点,也还是很整齐的。   海轩看着他:“看什么?”   于路扯了个笑容,没有说话。   海轩挑了一下眉:“你第一次见我打赤膊?身材还行吧?”   “在外面是第一次。”于路从海轩眼中看到了挑逗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便换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张灵会怎么样?”   海轩说:“我去问问警察。”   于路说:“我也去。”   “你的脚还没好吧,别多走路,我去就好。阿冰给你。”海轩说着将于冰放到他怀里,出门去了。   不多时海轩和刘浩洋一起回来了,刘浩洋说:“阿路,我已经了解阿冰的事了。这件事跟普通的拐卖儿童不太一样,绑架阿冰的是他的生母,认错态度又良好,所以只能批评教育,不会立案。”   于路皱眉说:“我早就办理了领养手续,阿冰是她自己遗弃的,现在又跑来抢人,简直是蛮不讲理。”   “对,在法律上你是阿冰的监护人,她有权利探视,但是没有权利把他带走。尽管如此,却不能打消她想要夺回孩子的念头,就好像很多人明知道做坏事是犯罪,却还是会做一样,这件事我们从源头上制止不了,所以你们还是看好阿冰,不要给她可乘之机。”刘浩洋对于路说。   于路点头:“好,我们知道了。”以后一定要看牢于冰才行,否则又被那个疯女人给抢走了。   刘浩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海轩和于冰,便说:“我想单独跟阿路说几句话。”   海轩看他们一眼:“那我和阿冰到车上去等你。”   于路看海轩走了,再抬头来看刘浩洋:“耗子你最近没休息好啊,好大的眼袋。”   刘浩洋抹了一把脸:“最近每天睡不到几个小时,已经连续一个礼拜了。”   “我听钟老板说了,在忙大案子吗?”于路问。   刘浩洋点了点头,对于路说:“你还记得你大弟于林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吗?”   于路皱眉,怎么扯到于林去了,他点头:“不是l县的集体制毒事件,他也参与了,所以才被抓的吗?”   刘浩洋点头:“对,最近在我们也抓到一批人,同样是集体制毒,用的就是当年同样的配方和手法,我们分析这次的幕后主使就是当年于林那个案子中逃脱的主犯。”   于路睁大了眼:“那个主犯没被抓到吗?”   “还没有,那是几个特别狡猾的家伙,一直隐藏得非常好。不过最近有些眉目了,我们正在想办法追捕。”刘浩洋说。   于路不明白耗子怎么会跟自己说这个事:“哦,那你要注意安全。”   刘浩洋看着于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那个制毒案的在逃主犯之一,就是张灵的父母。”   于路吓得差点磕到自己的舌头:“那、那张灵也是毒贩?”   刘浩洋摇头:“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她也是。她这个时候来找于冰,我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路顿时有些懵,他甩甩脑袋,使自己头脑清醒一些:“慢点,你说她会对阿冰不利?这就是她来绑架阿冰的目的?”   刘浩洋沉吟了一下:“这只是我的推测。刚才在审讯室里,她一口咬定了只是想念儿子,想带走儿子自己抚养。但是这么多年她不闻不问,突然出现,又以这么激烈的方式想要抢走孩子,怎么看都叫人生疑。所以你们最好要谨慎一点,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事前防范比事后后悔要好,千万别让她把阿冰带走了。”   “阿冰绝对不能给她带走,说不定她就是个毒贩子,这不是害了阿冰吗?你们既然已经怀疑她的动机不纯了,为什么还不问个清楚?还有,你们不是在找她的父母,为什么不把她抓起来,问出她父母的下落?”于路听说张灵是个这么危险的存在,顿时头皮发麻,觉得应该把这个女人抓住关起来才对,怎么能够还放她出来呢?   刘浩洋摇头说:“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首先我们不能无故拘押她,其次不能打草惊蛇。我们推测她应该和她父母有联系,这对我们来说,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我们需要通过她来找出她父母的下落。警方一直在追捕大毒枭,但是都没有多少线索,现在张灵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我们为了抓捕这几个毒枭,已经牺牲三名同事了。”   于路咬紧牙关,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张灵昨天跟我说了,她的父母帮她在s市开了一家店。她跟她父母绝对是有联系的。”   刘浩洋盯着于路:“她是这么说的?”   于路点头:“嗯。”   刘浩洋急忙追问:“她还说了别的什么?”   于路皱起眉头:“我问她家里是干嘛的,她说她父母是做牛肉丸生意的,亏了钱,所以跑到外面去躲债了。我还奇怪,做牛肉丸生意能欠多少钱,还需要逃债。她说他家里现在已经把债还清了,还给她开了家店。就这些了,其他的没说。对了,她说到阿林制毒的时候,用了个也字,当时我还质问她了,还有谁也去做那件事了,她否认了,这么说来,她肯定是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果然是她拖着阿林去做那种事的,我要去找她算账!”   刘浩洋拦住于路:“阿路,别冲动,现在找她也无济于事了。你回去将于冰看管好,不要再让他一个人落了单,随时提防这件事的重演。”   于路胸膛急剧起伏着,想起弟弟就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就有点怒不可遏。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被刘浩洋拉住了:“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阿海。”   “阿海也不能说?”于路看着刘浩洋的眼睛。   刘浩洋点头:“不能。这是我跟组织上保证的,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非常机密,事关重大,要不是跟你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我也不会告诉你。”   于路疲惫地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刘浩洋说:“带阿冰回去休息吧。”   于路走了两步又回头:“耗子,你也别太拼命了,注意休息,钟老板昨晚上都打电话来跟我们诉苦了,说你好几天不着家了。别老是把人晾着,脾气再好也该没耐性了。”   刘浩洋笑了起来:“切,你还当起情感心理师来了,管好你自己吧,我知道了。”   于路耸了下肩,出去了。   刘浩洋想了想,掏出手机开机,里面无数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涌进来,他也没看,直接回拨了过去,才刚通,那头就接起来了,好一通抱怨:“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六天都不开机,你知道多叫人担心吗?我以为你都——下次再这样,我干脆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丢了工作算了!”   “你试试看,打断我的腿,我就把你关牢里一辈子不出来。”刘浩洋没好气地回敬他。   钟彦宏也吼:“我就算进牢子里,也要拉着你进去陪我一辈子!”   刘浩洋没兴趣听他说废话:“别废话,十一点过来接我,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别十一点啊,我现在就去接你。”钟彦宏急忙说。   “还没忙完。”   “那我就过来等到你忙完。”   “随你。”刘浩洋说着挂了电话,心情稍微轻松了些,冲着空气笑了一下。   海轩在外头等到于路出来,见他面色凝重:“怎么了?”   于路很想把这事告诉海轩,但是刘浩洋说了,让他不要说:“耗子让我们以后多注意点阿冰,不要让他单独一个人。张灵可能还没有死心。”   海轩皱眉:“阴魂不散!”   于路无奈苦笑,可不是阴魂不散嘛,但是又不知道怎么驱散。   海轩说:“走吧,回家去。”   回到家,于冰已经在车上睡着了,海轩抱过于冰先进了屋,于路拖着步子一步一步从院子里进来,之前没觉得,现在回过神来,走起路来只觉得钻心一般疼。   金老爷子和弟弟妹妹都在等他们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坏人呢?”   海轩嘘了一声:“我先带阿冰上去洗澡,让你哥给你们说。”   于路拖着双脚进了屋,看见大家都在等他,弟妹们看他这样,赶紧跑过来扶他:“哥你怎么了?”   于路扶着于南的胳膊:“没事,追坏人的时候划伤了脚板。”   金老爷子问:“那到底怎么回事?”   于路说:“是阿冰的妈妈叫人来抢阿冰,他们都被警察带去了。但因为她是阿冰的妈妈,所以这件事不算是拐卖儿童,我们以后还是要提防她来抢人,所以千万不能让阿冰一个人出门,也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时刻都要有人跟着他。”   弟妹几个全都用力点头:“哥,我们知道了。”   金老爷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种事情,防一时可以,难道能防一辈子?   于路听见师父叹气:“对不起,师父,让你也替我们担心。”   金南山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的日子都不太平。我觉得你应该和阿冰的妈妈好好谈一谈,这事要和平处理,不能越闹越僵。”   于路被点醒:“师父你说得对,这事应该要好好谈谈,不能这么下去,否则要防到哪一天才行。我明天就去找她。”   金南山点头:“是该这样,既然是都为了阿冰好,就不算是仇人,尽量谈一谈吧。你脚受伤了,去洗一洗,擦点药。”   “好的师父,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于路说着起身,垫着脚尖慢慢往楼上去。于南赶紧过去搀扶他哥。   于路回到房间,海轩还没进来,应该是在给于冰洗澡,他也没去找他们,自己先去洗澡,这一天简直把人都要搞死了。于路低头看了一下脚底的伤口,每只脚上都有好几道口子,长的甚至还有两三厘米长,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伤口,好像还有一些刺扎进脚板里去了。   于路放开水龙头开始冲洗,他还要好好想一想,明天怎么跟张灵好好说一说,一定要打消她抢夺于冰的念头才行。   正洗着,浴室的门“哒”一声开了,于路抬头,看见海轩进来了:“我还没洗好。”   海轩依旧光着上身、赤着脚,他将门掩上,弯腰脱了裤子:“知道,我帮你擦背。你不能站,怎么不放水到浴缸里泡着?”   于路此时正坐在浴缸边上洗澡,因为站着脚痛:“算了,放水费时间。阿冰呢?”   “我把他放到阿南床上了,今晚上让他照顾阿冰。”海轩拿过花洒和毛巾,“转过去一点,我帮你擦背。”   于路听说阿南陪于冰睡,便不再说什么,安静地转过身去,海轩温柔地替他擦洗着,一时间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于路说:“明天我去找张灵再谈谈,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总不能这么每天提心吊胆的。”   海轩说:“我觉得未必会有用,连抢孩子的事都做得出来,必定是个很偏执的人。”   于路叹了口气:“总要试试才行。”张灵那么危险的身份,为什么非要带着个孩子在身边,这是为于冰好吗?还是有什么可图的?想到这里,于路就更不能平静了。他心里有事,又不能跟海轩商量,只能翻来覆去地在自己肚里打官司,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心头如有一百只炸毛的猫,抚顺了这只又炸毛了那一只。   过了好一阵,海轩停下手里的动作:“好了。”   于路回过神来:“哦,我帮你擦一下背吧。”   “今天不用了,你的脚痛,赶紧洗好我给你上药去。”海轩说。   洗好澡,两人上了床,海轩将于路的脚拿过来,用棉签蘸酒精细心地将伤口里的脏东西擦洗出来,再用软膏细心地给他抹上,贴上创口贴。“明天跟你师父请个假,不做菜了。让他去店里吃,我给他做。”   于路动了动脚:“应该没什么关系,明天可能就不痛了。”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   “那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痛就别逞强,有我呢。”海轩将他搂进怀里,鼻尖在他脸上蹭了蹭,“你身体好硬,是不是太担心了?”   于路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担心才怪了。   “咱们做点让人放松的事吧。”说完吻上了于路的鼻尖。   于路明白海轩所指:“算了,没什么心情。”   海轩说:“做一做就有了。这么多天了,我都想死你了。你不想我吗?”   说不想是假的,但是意外接二连三,实在影响情绪。海轩也没搭理他,只是温柔缱绻地吻着于路,手上轻抚着于路僵直的脊背,慢慢地,就把内心深处的渴望释放出来了,于路的身体放松下来,开始回应海轩。   于路最终释放的那一刻,浑身都觉得特别舒服放松,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松弛了些,睡意袭来,临睡前冒出一个念头,这种事果然是个减压的好办法。   第二天一早,于路就起来看于冰,确认他是不是睡得安稳,他推开于南的房门,看见于冰四仰八叉地将胳膊腿架在于南身上,睡得正香,便放了心,轻轻地关上门,让他们继续睡。   他下了楼,准备去买菜。金老爷子已经醒来了,开了大门坐在走廊上吹风,招财正趴在他的脚边,见于路出来,只略抬了一下头,并没有动。   “师父,早啊。”于路打招呼。   金南山看见他,说:“你来看看这个。”   于路走过去,看见金南山手里拿着一张折起来的纸:“这是什么?”   金南山说:“早上我放旺财去撒尿,在院子门口捡到的,不知道谁扔的。”   于路拿着那张被露水打湿的纸,展开来一看,上面黑色的字被水浸得有些洇开了,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来字迹的内容来——“让你家人注意安全”,字是手写的,笔迹非常拙劣,像是出自小学生之手,也有可能是左手写的。   于路看着这张纸条,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恐吓信还是开玩笑?谁送来的?   金南山看着于路:“于小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于路摇头,牵强地笑:“没有,师父,我也没什么仇人啊,虽然生意上有些竞争对手,但也不至于牵连到我家人身上吧。也可能是个恶作剧。”于路心头一团乱麻,会是张灵送来的?但是除了阿冰,他们也没别的过节了,何至于牵连到他家人身上?   海轩从屋里出来了:“金老也这么早。你们看什么呢?”   于路将纸条递给海轩看,海轩看了一眼:“哪里来的?”   于路说:“不知道谁送来的,师父在院子里捡到的。”   海轩拿着纸条看了,皱眉:“看起来像是恐吓信,不过也可能是提醒。只是为什么?我们也没有这么大冤仇的仇家。于路,给刘浩洋打电话。”   于路点头:“哦,好。”这事告诉耗子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他会提供一些有效的建议。   于路拨通了刘浩洋的手机,那头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来了,是钟彦宏的声音:“我操,于老板,你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现在才几点?”   于路听见钟彦宏的声音,也没空跟他贫嘴,便说:“耗子在你那边吧,叫他听电话,我有事找他。”   钟彦宏骂骂咧咧的:“什么事啊,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浩洋,接电话,你闺蜜打来的。”   于路听得满头黑线,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刘浩洋的闺蜜了?果然,那头刘浩洋拍了钟彦宏一下,清脆的响声于路在电话里都听见了,刘浩洋骂道:“闺你妈的头!阿路,找我有事?”语言中带着浓浓的困倦之意。   于路虽然有些抱歉打扰了他的睡眠,但是事关重大,也不能拖了:“耗子,我在我家院子里捡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我们全家都注意安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浩洋的睡意一下子没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路只好又重复一遍:“我捡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你家人注意安全’,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谁无聊给我送这么一张纸条来啊,是恐吓信还是开玩笑的?”   刘浩洋沉吟了一下:“等等,我出来跟你说话。你身边没有别人吧?”   于路说:“那你等等。”说着赶紧往院子外面走。   那头传来钟彦宏不满的声音:“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让知道!”   刘浩洋压低声音吼了一句:“给我闭嘴,是正事!”   过了一阵子,于路听见了刘浩洋的声音:“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身边没人了吧?你能联系上张灵吗?”   于路说:“我没她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知道她前天晚上住在迎旭酒店,昨晚可能还在那边。你觉得会是她送来的吗?”   刘浩洋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推测。我现在去局里找她的联系方式,你去酒店看一下,看她还在不在那里。”   “我马上去找她。”于路意识到事情可能比预想的要麻烦得多,原来仅仅以为只是要保护好于冰就好了,如果这个纸条不是危言耸听,那么就说明他们全家都正处在危险之中,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于路跑回来:“阿海,车钥匙呢?”   海轩将车钥匙递给他:“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于路点头:“好。”他看着金南山,“师父,一会儿孩子们都醒来了,你和他们一起去店里吧,我现在有事要去忙,不能做早饭了,你们去店里吃。”   金南山摆摆手:“好,你们去吧。”   上了车,海轩一边开车一边问:“去哪里?”   “去迎旭酒店找张灵。”于路说。   海轩皱起眉头:“纸条是她送来的?”   于路摇头:“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海轩问。   于路屈起手指头放进嘴里咬着:“这事耗子不让我告诉你,我也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海轩问。   于路看着海轩,拿起手机给刘浩洋打电话:“耗子,这事真不能让阿海知道?”   刘浩洋叹了口气,说:“他在你身边吗?我来跟他说。”   “在,你等等。”于路将手机插上耳塞,塞到海轩耳里。   海轩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刘浩洋那头说了什么,于路不知道,他只听见海轩说:“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海轩摘下耳塞,神色肃穆:“这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怎么了?”于路心惊胆战地问。   “我只是猜想。先找到张灵再说。”   他们到了酒店,发现张灵已于昨晚退房离开了。   于路赶紧打电话告诉刘浩洋,刘浩洋说:“我已经知道了,张灵昨天已经离开这里了,她临走前去过南望咀,这张纸条是她留给你们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们一定要加强防范。如果不是,多加小心也没有错。”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淡定面对      这整的是哪一出?于路发现这一切已经超出自己所熟悉的世界了,他皱起冥思苦想:“张灵原来想带走阿冰,结果阿冰带不走,她自己就走了,还给我留这样一张纸条。她是想恐吓我们,还是想提醒我们?如果是提醒,那是谁要对我们不利?”   海轩说:“不管是提醒还是恐吓,既然这件事的起因是张灵,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事跟你大弟有关?”   于路皱眉:“可是他都被关进去五六年了,这事还会跟他有关?”   “你要不要去问问,看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海轩问。   于路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b城监狱服刑,我以前去那里探过两次监,都没见到人。后来就没去过了。”   “为什么没见到人?”海轩诧异地问。   于路说:“阿林他不愿意见我。我是该去看看他了。”他以前去碰了壁,气得干脆就不去了,加上自己生活艰难,就懒得管他的死活,这几年一直都没闻没问的,现在也该去看他了。   海轩说:“我陪你去。”   于路摇头:“你不用陪我,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和老人在,我不放心,我自己去就好了。”   “当然是安顿好家里再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海轩伸手摸了摸于路的脑袋,“日子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好好跟金老学厨,咱们过几天还要去参加比赛呢。”   于路伸手拍一下脑袋,只觉得头大如斗,对啊,还有比赛这茬呢,想到金老爷子,对他更是愧疚了,要是纸条说的是真的,自己这不是把他拖到泥淖中来了吗。   海轩说:“你开车回去接他们来店里吃早饭,我去找钟彦宏有点事。”   于路看着海轩:“找他做什么?”   海轩说:“他是地头蛇,人脉也广,我去找他帮我请几个人来看护你们。”   于路立即明白过来:“你说要请保镖?”   海轩点头:“对。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能不慎重,防患于未然,比事后补救要好得多。”   于路猛点头:“对、对,这个办法好。”   “你先回去接人吧。”   “我先送你去钟老板那儿,然后再回去。”于路说。   “也行,我觉得我们应该再买辆车了,一辆车太不方便了。”海轩说。   于路现在没心思考虑到这上面去,他满脑子都是家人的人身安全问题,随口答:“哦,好。”   海轩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车吧。”   于路“啊”了一声:“什么?看车?”   海轩说:“你刚刚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于路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好,不过先把安全问题解决了再说。”   海轩到了地方先下去了,弯腰附身对车内的于路说:“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和家人的。”   于路听着他的话,冲他笑了一下,点头:“嗯,我们一起面对,想办法解决。”他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依赖海轩太多了点,以前没有海轩的时候,他不是照样带着家人应对着讨债的以及于林以前得罪过的人,现在有海轩和他一起面对,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到这里,于路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于路将车子开回家,弟妹们都起来了,跟着老爷子在院子里学太极。见他回来,都一团高兴地打招呼,就连于冰,仿佛也忘记昨天的阴影,抱着于路的大腿使劲蹭:“阿伯,我饿了,我想吃早饭。”   于路说:“都洗脸刷牙了没有,我们今天去店里吃早饭,现在过去。”   金老爷子对于路说:“事情办完了?”   于路对老爷子怀着最深的愧疚,他本来跟自己是毫无关系的,如今却要跟着他一起承担这未知的风险,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他才是最无辜的人吧。“是的,师父。”他是不是要将老爷子送回去呢,虽然秦卫斌并不是个多么孝顺的人,但是至少,他那里是安全的,想到这里,于路就非常后悔,当初不该怂恿老爷子搬过来的,可是谁知道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呢。   老爷子看着他,仿佛料到了他的心思:“不要多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于路低着头:“师父,对不起,早知道就不该请你来我家的。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师兄那儿吧。”   金老爷子说:“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老头子倒想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看到什么稀罕事。”   于路笑笑说:“那什么时候师父想回去了,你就跟我说。”   “走吧,我饿了。你昨晚上的护国菜还没有重做,赶紧去给我重做。”金老爷子带头往车子走去。   于路看着豁达淡定的老人,不由得也添了力量和勇气:“好,我马上就去做。”   到了店里,于路一边陪家人吃早餐,一边叮嘱安全注意事项,让他们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尽量待在家里或者店里,更不要一个人行动,手机要随时保持开通,于冰更是要随时有人跟着,于丹不能单独带着阿冰出门。   弟弟妹妹们都点头答应了,于南年纪大些,直觉大哥把情况说得比较严重,于冰妈妈只是想拐走于冰,为什么还要他们几个也待在家里不出去,他们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不至于有人拐卖吧?他满腹狐疑。   等到吃完饭,于路让妹妹带着侄儿陪着金老爷子在办公室里玩,自己则去厨房帮忙做早点。于南也去帮忙,这个暑假,他已经考完了驾照,现在又在学做菜,收获还挺大的,他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大哥,为什么要我们也不能乱跑?”   于路看着弟弟,压低了声音说:“阿南,我跟你说,这次的事不仅仅是冲着阿冰来的,可能是你二哥以前得罪的人来咱们家寻仇,所以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那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于南大吃了一惊:“二哥?有二哥的消息吗?”   于路摇头:“没有,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早上收到了一封恐吓信,要我们全家都小心。我没有告诉妹妹,她们小,我怕吓着她们,但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要多留个心眼,多照顾一点大家。”   于南眼珠子一转:“阿冰妈妈要带走阿冰,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有人要来我们家寻仇?”   于路一愣,被于南的话点醒了,他一直都没往这一层上想,会不会是因为张灵知道一些什么内幕,然后要来带走于冰,但是没有成功,然后给自己留下这样一张纸条?他摇摇头:“我不太清楚。”晚点给耗子打个电话说说这情况才行,看警方能不能从张灵那儿打听出些什么来。   于南又皱起眉头:“二哥都进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会有什么仇人现在才来寻仇?难道是在牢里结下的仇人出来了?”   于路的想象力远没有于南丰富,这些东西他都没有想到过,听于南这么一分析,觉得还真有可能,所以去探监的事一定要尽快了。这个于林,什么时候才能不给自己招惹麻烦啊。   忙完早茶,于路给刘浩洋打了个电话,刘浩洋听他这么一分析,为难的地说:“这个比较麻烦,我们现在不能惊动她,所以这个问题暂时没办法求证。阿路你再等等吧,自己要多加小心,对不起。”刘浩洋虽然很想帮好友,但是他要以大局为重。   于路说:“没关系,我只是把猜到的情况跟你说说,也许能提供一点什么线索,安全的事,我们自己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   “嗯,如果假设成立,这就足以证明她是知道对方动向的。对了,以后这些问题尽量不要在电话里说了,安全至上。”刘浩洋说。   “哦,好。”于路此刻真有种误入警匪片的感觉。   于路挂了电话,开始重做昨天晚上做的护国菜。早点师傅们都闲下来了,其他的师傅也陆续来上班了,他们看见于路在厨房里忙,都意外惊喜:“老板(路哥),你终于来主厨了,想死我们了。”   于路冲大家笑了一下:“嗯,今天我在店里。最近辛苦大家了。”   张易伟说:“辛苦倒是没什么,就是你没在,我们都怪不习惯的。路哥,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加一次餐啊?”所谓的加餐,就是平常不常吃的大菜,比如佛跳墙之类的。   于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阿南,你的通知书到了没有?”   于南说:“还没有。”   “什么时候能收到?应该快了吧?”于路知道弟弟已经被他填报的第一所大学录取了,听说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中上旬到,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于南说:“应该快了,要不我打电话去招生办问问。”   “好。”于路笑着对厨师们说,“大家别着急啊,等阿南的通知书一到,我就请你们所有人吃大餐。”   张易伟舔着嘴巴:“路哥,有佛跳墙不?”   于路斜睨他:“你准备包个多大的红包?”   赵晓阳抬眉,露出戏谑的笑容:“阿伟肯定要包个大红包的,对不对?”   周围的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几个小子起哄:“阿伟,这是小舅子啊,红包小不了。”   于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赵晓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赵晓阳张嘴还没说话,张易伟就扑了上去:“我操!阿阳,我跟你有仇啊,这么拖兄弟的后腿!我饶不了你!”   于路正炒着菜,不能多分心,也没细想,只好说:“不要闹!都赶紧干活去!”   于南在一旁看着他哥做菜,帮着打下手,顺便学一学。于路正在做一道汤菜,叫做护国菜,他其实已经做得很娴熟了,但金老爷子吃了之后还是挑了不少毛病出来,所以于路只好按照老爷子的要求重做。   据传当年南宋小皇帝被元军追杀,南逃至本地,饥饿难忍,随从给他用路边摘的红薯叶煮了一碗汤菜,解了他的饥饿,于是这道菜流传下来,取名为“护国菜”。当然现在的护国菜肯定不像当年那么简陋,但是主料还是红薯叶。将红薯叶去筋络,在开水中加入少量苏打粉,将洗净的红薯叶入水焯两分钟,然后用凉水反复冲洗四遍,挤干水分,将红薯叶中的苦味去除,然后用横刀法切几刀备用。   将洗净的草菇放入鸡汤中,加入火腿片、鸡油、精盐,一起入蒸笼中蒸二十分钟,蒸好后捞出汤中的火腿备用。将红薯叶放入热锅中用猪油翻炒片刻,然后倒入草菇鸡汤,另再加入鸡汤,勾入薄芡一同煮开,再加入熟猪油、麻油等。出锅时比较讲究,先倒八成入汤碗,留二成在锅内,放入鸡汤与火腿,淋在汤面上即可。   护国菜用油较重,色泽莹亮,碧绿如翡翠,上菜时不见热气,因为被汤面的猪油封住了,吃时要格外小心,切忌心急,否则烫嘴。这道菜软滑爽口,清香美味,虽是红薯叶做主料,却是汤中上品,为本地各种宴席中不可或缺的一道汤。   张易伟凑过来:“路哥,一大早做什么菜,客人还没来呢。哇哦,好漂亮的护国菜,可以尝点吗?”   于路将汤装碗,并装饰点缀了一下,使之像一个太极图形:“现在不行,等我给师父看过之后。”   于路端着汤往办公室走去。张易伟趁还没开始忙,便跟着去凑热闹。金老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孩子玩十三支,于冰玩得最投入,大呼小叫的,其实他牌都认不全,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金老爷子则捋着胡须笑呵呵的,听着几个小鬼闹腾。   于路一进来,于媛和于丹都有些胆怯地将手收了收,好像被大哥抓到玩牌是做错事一样。然而于路并没有说什么:“师父,我将昨天的汤重新做了,你再尝尝。”   于冰扔了牌凑过来:“阿伯,什么好吃的?”   于南将于冰拉开:“你走开点,别烫着。”   张易伟进了办公室,看见于媛在里面,兴奋得虎牙都露了出来,冲于媛做了个鬼脸,于媛看他一眼,有些羞怯地扭过头去不看他,脸上飞上了红云。张易伟看见于媛正戴着自己在市里给她买回来的发卡,笑得更开心了,走过去,在于媛身边小声地说:“你戴这个卡子真好看。”于媛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于路哪里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张易伟这个家养的小贼偷偷地给自家的几个小孩送玩的用的送吃的,几乎都要收买过去了。   于南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把将张易伟这家伙拉开了:“阿伟,赶紧去忙你的,这边有什么好看的。”   张易伟赶紧直起腰:“哦,不是,我是来喝路哥做的汤的。”   金老爷子放了牌,用一个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到嘴边,吹了一下,喝了下去:“唔,今天的比昨天的有长进,油可以再重一点,红薯叶一定要将水压干,苦味才能全去掉。”   于路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师父,下次一定注意。”   金老爷子说:“中午我要吃芥兰牛肉、冬瓜蟹汤。”   “好的,师父,我中午就做。”于路都记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海轩都没有回来,他打了个电话给于路:“我这边事情没办完,要晚点才回来,中午你在店里吧。”   “好的,我在呢。”于路说。   下午四点左右,厨房里又开始忙了,于路和厨师们都在准备员工的晚饭,于南也在帮着打下手切菜,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便停下来接电话:“喂,梁越,什么事啊?”   那头一个女孩笑声清脆:“啖啖肉,你的通知书到了,你要不要拿呀?”“啖啖肉”是白话中对无骨肉的称呼,鱼腩就是啖啖肉,所以于南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于南一听见这个外号,就有些耳朵痒,但是又毫无他法:“已经到了吗?在哪里?”   梁越说:“当然是在学校啊,班主任老师家里看到的,我的也到了,以后咱们就是校友了,多多指教啊。”   于南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就一个谢字?真没诚意。”梁越笑嘻嘻的。   于南说:“那你要我怎么谢你?”   梁越说:“当然是请我吃饭,去你哥店里。上次你们聚会居然不叫我,哼!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于南叫屈:“上次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在,怪我咯?”   “那好,就今天补上吧。我在学校等你,你自己过来取通知书,晚上去你家饭店吃饭。”梁越跟于南很熟,自然是知道他家的饭是好吃的。   “哦,好吧。”通知书到了,于南还是很兴奋的,他赶紧脱了身上的厨师服,“哥,我去学校了,我同学说的我通知到了,我去拿通知书。”   于路也高兴起来:“好,赶紧去。车钥匙给你,开车去,慢点开,注意安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今天还在说通知书呢,这就到了。   于路一边做菜,一边盘算着哪天给弟弟摆酒,要请哪些客人。厨房里的师傅们也都兴奋地讨论起来,因为可以吃大餐了。   五点,店里的员工们开始吃晚饭。于路则忙着给金老爷子做晚饭,海轩推开厨房门进来了:“我回来了。”   于路一看海轩,高兴起来:“怎么样,找到人了没有?”   海轩说:“找到了,人已经来了,一会儿去见见,我先给他们做饭。”   于路听说找到人了,心里异常好奇,很想去看看,但是手头的菜还没做好,走不开:“都是些什么人?”   “钟老板介绍的,都是从部队里退役回来的,身手都不错,我已经试过了,还有一个明天才到。”海轩说。   “找到几个?”于路问。   “今天来了两个。明天还有一个,一共三个人。”海轩说。   “需要这么多吗?”于路问。   海轩点头:“要。家里安排两个,店里安排一个,这样才放心。”   于路想了想又问:“给多少钱一个月?”   海轩说:“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全至上。”   于路说:“那行,但是得用公共账户上的钱,不能你自己掏腰包。”   “行。”   于路做好饭菜,给金南山和妹妹侄儿们端过去,看见钟彦宏和两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也在办公室里,心想这应该就是保镖了:“钟老板,你也来了。”   钟彦宏停止和于冰吹牛,站直身子:“于老板最近气色不错啊。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阿勇,阿泰,这是于路于老板,也就是你们的雇主。于老板,这是刘勇和王永泰,阿海请来保护你们的。”   于路放下餐盘,连忙朝对方伸出手:“你们好,谢谢你们愿意过来,以后请多多照顾,辛苦了。”   刘勇和王永泰见于路是个挺好说话的人,都很友好地和他握手打招呼。   钟彦宏看着于路端上来的菜:“这是给我们吃的?”   于路不好意思地说:“不是,这是给我师父做的,你们的菜阿海正在做。”   钟彦宏说:“那还分开吃什么,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我不知道你们也在这里,师父,和大家一起吃吗?到楼上包间去。”于路说。   金南山倒是很好说话,他已经知道这几个人是干什么来的了,以后要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便说:“好,一起吃吧。”   于路又端着这些菜上了楼,安排服务员将阿海炒的菜送上来。这时于南也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有着跟本地女孩迥异的白皙肌肤,长得很清秀,眼睛尤其有灵气。   于南还没做介绍,钟彦宏就开起了玩笑:“阿南,你女朋友真漂亮。”   于南赶紧红着脸辩解:“这是我同学梁越,今天去拿通知书时碰上的,叫她来我家吃饭。”   小姑娘被说得脸有些发红,不过她胆子也不小,很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梁越,于南的好朋友。我知道于南哥哥的菜做得很好,今天是特意来蹭吃的。”   “欢迎,欢迎,阿南,快请你同学坐。你的通知书呢,拿来看看。”于路对这个女孩印象颇好,特意多看了弟弟两眼,这还是他头一回单独带女孩来店里吃饭,会不会是他女朋友?   大家这才知道于南已经拿到大学通知书了,都纷纷道喜。闲聊中,知道梁越也和于南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都不由得对小姑娘刮目相看。于路对这小姑娘越发满意了,要是弟弟能追到这样的女朋友,那可真是好福气。   菜一道道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却没人动筷子,于路说:“怎么不吃?吃啊。师父,吃饭啊。你们大家都吃啊。”   刘勇说:“海哥呢?”   钟彦宏也说:“叫阿海一起来吃,晚上吧做菜了,你们不在的时候,店子不照样滴溜溜转?”   于路说:“那行,我去叫他上来。”   还没出门,就碰上海轩端着最后一道菜进门来了:“去哪儿?”   于路说:“正要去叫你,自己来了正好。来吃饭了,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家不要拘束啊,都是自己人。”   于是大家都开动起来。一屋子老老少少,吃着美味的佳肴,觥筹交错着,真是难得的热闹,那些恼人的事情,此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扑朔迷离      刘勇和王永泰第一次吃海轩和于路做的菜,瞬间就被这形容不出来的滋味征服了。钟彦宏给他们倒啤酒,两人根本就顾不上了,拿出了当兵时吃饭的劲头,埋头苦吃。   第一次来海霸王吃饭的梁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以前也曾蹭过于南的爱心盒饭,但是外送菜跟热菜哪里是一个档次的,她是个女孩子,吃相没刘勇和王永泰那样豪迈,但基本上也是没停过筷子。   坐在她旁边的于南压低了声音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吃,你不是老说你胃小吗?”   梁越斜睨一眼于南:“谁跟你说我胃小了,我那是节食。在这样的美味面前,人要是还不吃,那活得还有什么乐趣?”   于南忍不住笑,吃货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梁越扫视了一圈桌子,眼中带着笑意,压低了声音问于南:“你两个哥哥都那么会做菜,你没跟着学一点?”   于南说:“谁说我没有学?我这个暑假都在学,现在做简单一点的菜完全没问题。”   梁越不相信地睨他:“能吃吗?”   “当然能吃,下次我做给你吃试试。”于南怎么允许她把自己瞧扁了。   梁越笑着说:“好啊,下次还请我吃饭啊。”   刘勇是个直爽性子,他埋头吃了七分饱后,打了个嗝,然后才停下筷子:“海哥,这菜都是你做的?简直是太好吃了。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海轩说:“也不都是,虾仁香葱抱蛋、芥兰牛肉、冬瓜汤和清蒸石斑是于路做的,别的是我做的。”   刘勇舔着唇:“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都能吃到海哥和于老板做的菜?”   “于路在家跟金老学做菜,要是在家里,三餐都是他负责,如果来店里,可能是我做,也可能是店里的师傅们做。”海轩说。   钟彦宏说:“阿勇,我说了,来这边干活,肯定不让你吃亏,起码在吃喝上,是五星级待遇。”   刘勇已经笑了起来:“是的,以后就辛苦海哥和于老板了。”   于路说:“也别叫什么老板,直接叫我阿路得了。”   刘勇和不善言谈的王永泰都不住点头。   梁越好奇地对于南说:“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住在你家吗?”   于南也不知道海轩去请保镖了,便摇头:“我还不清楚,我哥安排的。”   梁越艳羡地叹气:“真幸福,每天都可以吃到你哥做的菜,他们的手艺真是超级棒。”   于路对于南说:“阿南,后天中午我在店里给你摆酒,庆祝你考上大学,请你的老师同学朋友一起来吃饭,你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我给你安排桌子。”   于南点头:“哦,好。”   梁越拉了一下于南的袖子:“一定要请我啊,不请我跟你没完!”节食女碰到无敌美食,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节操的吃货。   “哦,那你就来吧,我不再通知你了。”于南带着笑说。   于路在对面将弟弟和那个女孩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眼中笑眯眯的,没准有戏啊。   闲聊中,于路知道了刘勇是武警部队的退役士官,王永泰更是退役特种兵,两人退伍之后原来都在做保安,后来认识了钟彦宏,介绍他们去一个朋友那儿的安保公司去做保镖。于路觉得特种兵去当保安实在是太浪费了,但是也没有办法,社会中需要用到战斗力的工作并不多,如果没有别的技能,就只能去做保安之类的。相对而言,保镖比保安的工作要体面一些,待遇更好一些。   刘勇和王永泰被安排住在家里,于路让于南将他的房间腾出来给刘勇和王永泰住。于路还担心对方发现他和海轩的关系会觉得尴尬,熟料海轩说不用担心,钟彦宏早就跟他们打好招呼了,因为他们也知道钟彦宏的性取向,并没有表示不能接受。于路听说这样,便放心了些。   但是刘勇和王永泰并没接受住在楼上,他们主动要求住在楼下,说是这样会更安全些,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他们能第一时间发现并防备。   所以最后只能让于媛和于丹两个人搬到楼上去。两个小姑娘非常乖巧地同意搬房间,只是有些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接二连三有人住到家里来,房间搬了又搬。于路知道她们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便叫了两个妹妹说:“最近家里不太安全,可能会有坏人来伤害我们,所以海哥请了两个大哥来保护我们,要委屈你们两个搬到楼上去,等坏人被抓到了,就能搬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两个女孩睁大了眼睛,于媛问:“那两个哥哥是保镖吗?”   于路点头:“是的。”   两个女孩都有些兴奋好奇,保镖这个词语只在电视中才看得到,没想到她们的现实生活中也能碰到,所以对她们来说,兴奋感要胜过对未知危险的恐慌。   于路看着两个有些兴奋的妹妹:“你们俩最近不要到处乱跑,要听刘哥和王哥的话,尽量在屋里呆着,外面不安全。”   于媛大一些,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大哥,是什么人要害我们?”   于路说:“主要是阿冰妈妈那些人,不要想太多,有哥哥们保护大家,不会有事的。赶紧去洗澡睡觉。”   于媛点点头:“哦,好。”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好像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哥哥们似乎对这件事异常紧张,那她们就配合一下吧。   第二天,于路和海轩没有去店里,他们一大早就开车去了b城监狱。这么多年没见过于林,于路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我这么久没去了,又没有探监证,甚至他在哪个区我都忘了,能找到人吗?”   海轩说:“有名字的,怎么找不到,去问问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有名字也找不到,接待的狱警说:“于林?电脑里查不到他的信息,以前在哪个区,编号多少?”   时隔太久,于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几年没来了。”   “你上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接待的狱警非常年轻,态度也还不错。   于路说:“我上次过来是在201x年,但是并没有见到他,他不愿意见我。”   狱警说:“我这里已经没有这个犯人的信息了,可能是转移到别的监狱去了。我们这边的犯人比较多,监舍不够住,每年都会有一批犯人转移到外地的监狱去。”   “啊?转移到哪里你们这里有没有存底?会转到哪里去?”于路没想到居然会真找不到人。   狱警点头说:“都有存底的,我再帮你找找,叫于林对不对?”   “对,对,麻烦你了同志。”于路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狱警点开一个文件,搜索了一下,又点开下一个继续搜索,一边忙一边念叨:“201x年来探视过,那说明这一年还在这边。但是奇怪了,没有,这几年的名单里都没有他。”   于路的心拔凉拔凉的:“怎么会?我当时接到监狱的通知,就是在这里服刑的啊,我来了两次,虽然没有见到他,但那是因为他不愿意见我,这至少说明他那时候还是在这里的。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无助地看着海轩。   海轩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别着急,让警察同志帮忙再找一下。同志,会不会出现信息遗漏的问题?”   狱警说:“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几率极小,毕竟每个犯人的信息都要及时更新的,犯人的立功、减刑等信息全都是要登记在案的。除非——”   于路急忙问:“除非什么?”   狱警说:“除非我们这边在载录转移信息的时候,不小心将犯人的信息给删掉了,不过出现这种错误概率非常小。”   于路急了:“那怎么办,我去哪里找我弟弟?”   狱警看着他:“要么就挨个去跟我们对接的监狱找,要么只能等他刑满释放,他自己回家。”   海轩说:“那跟你们对接的监狱都有哪些?你们内部应该能让对方帮我们找一下于林的信息吧?”   狱警说:“这些年跟我们对接的监狱不少,要挨个去查的话,我一个小狱警也帮不上,除非找我们领导,让他跟兄弟监狱接洽。”   海轩说:“犯人的信息从你们这里消失,那就是你们工作的失职,应该由你们来弥补这个错误才对,你说是不是?”   狱警看着海轩,点了一下头:“是这样没错。”   海轩坐下来:“那就去汇报你们领导吧,我们在这里等消息。”   小狱警看着海轩,点了一下头:“麻烦你们去外面等着,我去汇报领导。”   两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接待室里,于路的脑子还是懵的,他将脸无力地埋在手心里:“要是找不到于林的下落,我怎么办?难道真要等他坐完牢出来才能见到他?他判的是无期,能不能出来都是问题,就算是出来了,估计都找不到家门在哪儿了。”   海轩用手搂住他的肩:“他肯定找得到你们的,连张灵都找得到,他自己的家人他怎么找不到?”   于路心里想着,无期徒刑减刑后会是多少年?二十年?过了二十年,他们兄弟真的能够见面吗?还是说,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不多时,小狱警和另一个中年狱警过来了,中年狱警一脸冷漠地说:“我们狱长不在,出差去了。这件事只能等他回来才能查了,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留下联系方式,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们。”   于路赶紧站起来:“那同志,要多久才能有消息呢?”   中年狱警说:“这就不知道了,要看我们领导什么时候回来,也要看兄弟监狱的配合,时间长短我没法给你答复,回去等消息吧。”   “那总有个大致的时间吧。”于路还是不肯就这么稀里糊涂就走了。   中年狱警说:“我们监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还真不能给你答复。”   于路一听就更急了:“没有这样先例,那为什么偏偏是我弟弟碰到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信息都管不好!”   狱警也拉下脸:“从1x年到现在,这几年你都没来探视过他,早干嘛去了?这会儿心血来潮来找他了。”   海轩听着对方的语气,便也冷了脸:“你怎么说话的?这本来就是你们工作的失职,居然还怪到家属身上来了。他帮他弟弟还债,替他养儿子,这几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来探个监碰了两次壁,换你你来看吗?”   中年狱警阅历丰富,盯着海轩看了片刻,直觉他并不好惹,才转开眼睛说:“非常抱歉,我语气有些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变成这样谁都不想,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一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你们的,先回去等吧。”   海轩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等吧,希望能尽快得到消息。走了,于路。”   于路没精打采地出了监狱沉重的铁门,回头看着光秃秃的高墙和锈迹斑斑的大门,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吞吐不得:“怎么会这样,人就凭空消失了?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阿海,我弟他还活着吗?”说到最后,他的话里都带着一丝颤抖。最后一次见到弟弟是什么时候?七年前还是八年前,他把他揍了一顿,然后伤还没完全养好,他就负气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去监狱里探监也没见到人。于路闭着眼睛,努力回想于林的模样,他发现他已经有点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海轩握住他的肩:“不要胡思乱想,事情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路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抱着头蹲了下去,无比懊恼地说:“要是当时我不打他,他也许就不会走这条绝路了。”于路想起他听过的监狱里的黑暗,就忍不住打哆嗦,他甚至想到,于林也许在犯人暴乱中被杀了,然后被秘密处理掉了。   海轩将他拉起来,按在自己怀里,抱紧他,让他的手不能动:“于路,你不要这样,你给我冷静一点,监狱里就算再怎么乱,死了人,不管是怎么死的,都肯定会通知家属的,不会私自处理掉的。所以现在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于路抬头看着海轩的眼睛:“是吗?”   海轩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坚定地点头:“是真的,咱们政府还没有黑暗到那个地步。”   于路松了一口气,用力吸一下鼻子:“希望不是真出了事才好。”   “肯定不会。走吧,先回家。”海轩拉着于路上了车,给他系上安全带,这才开车。   于路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然而并没有焦点,此刻他依旧心绪难平,他以为能见到于林,甚至早就把要跟他说的话都想好了,告诉他他已经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自己开了个饭店,以后生计就不用愁了;阿南出息了,已经考上了大学;他的儿子阿冰也帮他养大了,长得很像他,很可爱调皮,但也很懂事,可以上学了;他还把两个妹妹接回来了,她们都长大了,很乖巧懂事;家里还多了个大哥,帮了自己很多很多的忙,以后要把他当亲哥一样对待……然而这一切都没能说出口,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他。   海轩也没有说话,本来以为见到于林,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如今看来,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只能寄希望警方那边快将毒枭抓起来,这样才能从张灵嘴里问出那张纸条所指,真正解决掉麻烦,让大家的生活恢复正常。   然而就算是没有见到于林,他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第二天,于南的庆祝宴如期进行,请来了他的老师们,还要一些要好的同学朋友,其中包括那个和他一起考上大学的女同学梁越。于路通知了两个姑姑,请了刘浩洋一家子、钟彦宏一家子,还请了一些岛上的老邻居,其中包括村干部。再加上店里的员工,一共摆了七八桌,也是够热闹的了。   于路不吝成本,每桌四凉八热十二个菜,其中还有佛跳墙,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嘴角流油,纷纷都夸主人家客气讲究。   尤其是岛上过来的老邻居,把于路兄弟一顿海夸,他们兄弟现在还真是出息了,想起以前的样子,对比现在的样子,真是难以令人置信。   村长在吃饱喝足之后,拉着于路说:“等我爸过生日时,阿路你也帮我照这个档次弄吧。”   于路笑着说:“村长叔,照这个档次给你弄没问题,但是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了,光这样一道佛跳墙的价格就不便宜,一桌十个人的成本价至少得一千好几,再加上其他的菜,光成本费一桌就要两千多块,你可想好了啊。”   村长抹了一下油光光的嘴巴,难以置信地说:“就那么一坛子,就要一千多?”   于路没告诉他自己卖两千五一坛,只是笑着说:“佛跳墙用的全都是名贵食材,当然,你如果简单一点弄也是可以的,味道可能没这么好,价钱也会便宜一些。”   村长说:“那到时候再说,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于路点头说:“好,到时候我去帮你做吧,就不用阿海去了。今天的佛跳墙是我做的,味道你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相当满意。”村长笑眯了眼,“哎呀,没想到当初你在咱们岛上摆摊子卖蚝烙,这么快就能开上大酒楼,真行。你和阿南现在都出息了,以后可要常回岛上来看看。咱们岛上现在可没以前热闹了,没有小吃摊,很多人在岛上转一圈就走了,吃饭的也少了,光罗俊生那几个人的饭店撑不起来,一天比一天冷清,幸亏这岛不久就要卖了,我也就不用再操这个心了。”   说到这个事,于路不能不留心:“村长叔,咱们那岛是真的要卖吗?谁买啊?”   村长说:“黄建功啊,这小子前阵子不是说不买了嘛,现在又说要买了。”   于路心下诧异万分:“他哪来的钱买岛?不是去搞度假村和美食城了?”   村长说:“是和g市的一个大老板合作的。”   于路眉头一皱:“g市的大老板,你知道那个老板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村长说:“叫什么不清楚,好像听说也是开酒楼的。”   于路心里雪亮起来:“是不是姓海?”   村长说:“对,对,好像是姓海,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姓真少见,没想到还有姓海的。”   海哲买珠屿岛干什么,买下这么大一个岛,还要安抚这么多拆迁户,没有上亿块能搞定?于路回头将这个消息跟海轩说了,海轩一听就皱起眉头:“他买岛干什么?他哪来的钱买岛?这么大一个岛,买下来至少不下于两个亿,他根本就没这么多钱。”虽然海极鲜有一两亿的流动资金,但是不可能全都抽来买岛,买完岛,还有后续开发的资金,那也是一笔巨款,就算是能从银行贷款,但是到这个地方来买个岛做什么,开发价值能值几个亿?这难道就是他准备上市海极鲜的原因,好从股市里捞钱开发岛屿?   于路说:“我也觉得没法理解,我们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经济发达的地方,就算是风景再好,也很难开发成大旅游景点吧,光靠当地人消费能有多少赚头?”   海轩摇头:“肯定不是为了开发成景点,也许是要打造成有钱人的后花园。”   “啊?那以后这岛我们就不能去了啊?”于路说。   海轩说:“要真是成了私人岛屿,肯定是不能去了。”   于路想着自己生长的故乡变成了别人的私有物品,心里就非常不爽:“有钱人的游戏!”   海轩说:“先别管那么多,至少目前他们还没买下来。我们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该去参赛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好像还没跟着师父学到什么东西。”于路抓抓脑袋。   “你自己的进步你看不到,我可是每天都看到的,真的,已经进步很多了。”海轩胡噜他的脑袋说。   于路说:“我们走了,家里就只能交给阿勇和阿泰了。总有些不太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他们都是很可靠的人。这两天不就很太平吗。”   于路呼了一口气:“希望那个纸条是个恶作剧,永远都不要有事才好。”   阿海说:“嗯,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秀恩爱      比赛前两天,于路和海轩动身去g市,这次是复赛和决赛,比赛任务比上次要重,为了预防突发状况,他们多带了个人,除了参加过初赛的张易伟,还带上了赵晓阳。   一路上海轩和于路轮流开车,张易伟则不断地和赵晓阳吹嘘着上次初赛的经历,把海轩夸得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吹得海轩自己都听不下去了:“阿伟,男人要务实一点,实事求是,少吹牛打屁。”   张易伟瞪大了眼珠:“我说的就是事实,路哥也是亲眼看到的,我没有说假话啊,是不是路哥?”   于路笑着说:“你说的那些我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   赵晓阳忍不住笑起来:“我相信海哥有这么厉害。海哥,我们这次比赛的内容还跟上次一样吗?”赵晓阳已经听张易伟说过很多版本上次比赛的经过了,每次张易伟都往里添一些油加一些醋,现在说的都快跟第一次听的版本截然不同了,赵晓阳也不忍当众拆好友的台,只好转移话题。   海轩说:“大致情况应该差不多,不过会在菜式创新上有更多的要求,到时候需要你们尽量多配合我。”   “没问题,海哥。”张易伟忙不迭答应了。   赵晓阳说:“嗯,海哥尽管吩咐就是了。”   于路说:“创新菜?就跟你昨天做的紫苏八爪鱼差不多?”   海轩点头:“对。”   于路扭头看着海轩:“感觉很难一样。”   “当然不会容易,否则怎么会是顶级厨师大赛。”海轩倒是很淡定。   于路看着淡定的海轩,放松下来,海轩肯定没问题的,自己连基本的菜式都没学完,离创新还有着很长一段路要走呢,等比完赛后,一定要抓紧时间跟师父好好学一学,然后再好好钻研一下,不能和海轩差得太远了。   尽管海轩在广州有好几套房子,但一直都没有人住,所以他们还是直接住在酒店里。几人安顿好之后,在酒店休息了一阵,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海轩对两个徒弟说:“我们去办点事,你们两个自己下楼去吃点东西,发票拿着,回来报销。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跟上次一样搞得感冒,差点都不能参加比赛。”   张易伟学乖了:“海哥,这次我不会到处乱跑了,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海轩说:“那就在酒店待着吧。没事和阿阳琢磨一下怎么做菜。”   “遵命!”张易伟吊儿郎当地说。   出了门,于路问海轩:“咱们去哪儿?”   “出去吃饭,顺便带你去逛逛,上次来g市都没时间带你出去看看。”海轩说。   于路心想,这算是约会吗?不由得有些小窃喜。他对g市完全不熟,仅来过两次,都是陪海轩一起来的,当时情况也特殊,根本就没工夫出去逛。如今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游g城,海轩带着他游车河,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沿途的情况。   没有外人,也没有熟人,那些烦心事似乎也都抛到了身后,此刻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万家灯火、溢彩流光的街灯、热闹斑斓的霓虹灯,g市的夜晚只是换了一种姿态的热闹,于路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繁华都市,他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流,觉得这是个非常具有人气的城市:“阿海,你喜欢g市吗?”   海轩愣了一下:“嗯,还好,要是人和车再少一点就好了。”   于路扭头看他一眼,笑了。   海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帮我接一下,谁打来的?”   于路拿过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陌生号码,g市本地的。”   海轩说:“尾数多少?”   “5168。”   海轩说:“不用接,放那儿吧,等它自己挂断。”   于路说:“谁打来的?”   海轩脸色没刚才那么好了:“海哲。”真他妈的烦人,约个会还有人来打扰。   于路将手机放回去,等着铃声响到最后一声挂断:“不接没关系吗?”   海轩说:“不用理他。帮我关机。”   于路也很讨厌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尤其是惹人生厌的海哲,便将阿海的手机给关了。因为这通电话,原本的好气氛都给冲淡了不少,好在目的地很快到了,于路抬头一看,一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建筑出现在了视野里,在柔和的暮色里,这建筑披着五彩的幻衣,好似女子一般妖娆多姿,光华流转,成为这个城市最璀璨夺目的所在。   海轩说:“我们上去吃饭,顺便看夜景。”   于路吃惊地说:“在这里吃饭?”   “嗯,楼上有个旋转餐厅,法国菜。法国人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懂得美食意义的人,我们美食之旅,从今天的法国菜开始吧。”海轩做了个很绅士的邀请动作,请于路进门。   于路勾起嘴角,进去,上电梯,中途还转了电梯,一直上到105层,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旋转西餐厅。位子是海轩早就订好的,于路无意识地跟着海轩入了座,他的心神全都被玻璃墙外摄魂夺魄的壮丽景象吸引走了,整个g城尽收眼底,于路觉得,刚刚在路上看见的灯火还能用词语形容得出来,现在眼前的一切,却叫人词穷,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切,真正的盛世繁华,瑰奇夺目,如绚丽银河,仿佛世间所有的珍奇异宝都汇集在了眼底,争先恐后地散发出珠宝光气。于路完全被震惊了。   海轩的手在于路眼前晃了一下:“你要吃什么?”   于路回过神来:“哦,我没吃过西餐,你点吧。”   海轩将菜单给他:“你自己看吧,哪个想吃点什么。”   于路只好把注意力从窗外收回来,开始翻看精致的菜单,上面的照片拍得真精美之极,令人一看就食指大动,于路一页页翻看着,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菜:“他们这里还有鹅肝?”   海轩说:“是的,那就来一份鹅肝试试吧。”   于路点头:“好。”   海轩问:“还想吃什么?”   “听说法国蜗牛好吃,也尝尝吧。”于路倒也不客气,海轩说了,这是他们美食之旅的开端,这既是来吃饭,也是来交学费的。   海轩说:“好,来一份焗蜗牛。牛排也来一份吧,熟一点还是生一点?”   于路说:“熟的好吃还是生的好吃?”作为一名厨师是不忌生熟的,于路自然知道不管生熟,只要能做出来的,那绝对都是能吃的,他不怕挑战多种口味。   “各有风味,我倾向于生一点,熟了有点柴。”海轩说。   “那就生一点,几分熟来着?”于路还没吃过生牛肉,倒是很期待。   “三分熟和五分熟的各来一份吧,我们换着吃。”海轩说。   于路点头:“好。”   点完菜,于路赶紧又去看夜景去了,餐厅在缓缓旋转着,每一时刻的角度都不一样。海轩提醒他:“你拿手机拍几张。”   于路想起来这茬,赶紧拿手机来拍照。海轩从于路手里拿过手机:“我给你拍一张。”   餐厅的光线柔和,带一点点晕黄的暖色,照在于路脸上,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海轩觉得这画面太美,他有点把持不住,所以想把这一刻的他保留下来,他给于路拍了好几张,然后说:“回头发给我,我要做手机屏幕。”   于路笑:“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拍?”   “关机了。”海轩并不打算开机,至少今晚上,让他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要别人来打扰。   “要我给你拍吗?”于路问他,他觉得海轩此刻看起来特别迷人,光线照得他面部线条柔和,使他显得异样温柔。   海轩往椅背上一靠,脉脉含情地看着于路:“拍吧,拍帅一点,给你做手机屏幕。”   于路没做声,给他拍了两张,然后发现周围似乎有人在看他们了,便赶紧停下来,转过脸去看窗外,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了吧。   海轩将手撑在桌上,看着于路,压低了声音说:“怕什么,美国同志婚姻都合法了,谁还这么孤陋寡闻,把我们当怪物看?”   于路嘿嘿笑了一声:“不怕,就是还没习惯。”在这个城市,他只是个过客,还真不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亲朋好友需要替自己承受这些目光。   海轩伸出手,抓住了于路放在桌上的手,于路看一眼,并没有抽回去。海轩并没有放很久,因为侍应生送菜上来了,头道上来的是开胃菜焗蜗牛。于路看着连壳呈上来的蜗牛,赶紧冲海轩挤眼,压低了声音说:“怎么吃,跟唆螺一样?”要是跟唆螺一样,也太大了点吧。   海轩忍着笑:“有钳子和叉子,像我这样就好。”   西餐有很多就餐礼仪,甚至每道菜都有相应的用餐工具,于路笨拙地拿着蜗牛钳和蜗牛叉对付着烤蜗牛,从蜗牛壳中挑出肉来,放进嘴里咂摸了一下:“还挺好吃的,很香,很鲜,有洋葱、土豆、芹菜、胡椒粉、蒜蓉,还有奶油对吧?没想到法国人做的菜口味还挺合口味的。”于路吃过披萨,据说是意大利煎饼,那种口味跟国人的口味相差太大了,于路不太喜欢。   海轩说:“虽然世界各地的人口味大相径庭,但是舌头对好口味的品尝其实还是很一致的。我们的中餐,还有法国餐,能够得到全世界的认可,都算是大众口味。”   “法国菜真讲究,尤其是摆盘和搭配,比我们平时做菜还讲究。”于路由衷地感慨。   “法国人最热爱的就是艺术,吃饭对他们来说也是艺术。”海轩淡淡说。   于路这才留意到餐厅的环境来,真是异常地优雅、整洁,在装修装饰上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看着就让人感觉舒适无比,侍应生的态度更如春风化雨一般令人倍感亲切,耳畔还有叮咚如泉水般的音乐,看了一下,是有人在现场演奏钢琴。光是餐厅的环境投入,估计都是一笔相当大的费用。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就餐,绝对是一种享受,于路深刻意识到自己店里的不足。回去要好好整顿提升一下才行。   牛排送上来了,海轩要了三分熟的,于路的则是五分熟的。虽然从未用过刀叉,但对一个厨师来说,用刀是基本功,哪怕是餐刀,掌握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于路看着海轩,自己依葫芦画瓢,第一刀下去就像模像样,不过切开之后,里头的粉色让于路迟疑了一下:“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生牛肉。”   海轩将一块切好的牛肉放进嘴里:“别是一番滋味。”   于路将肉放进嘴里,外圈煎过的部分非常香,里面的牛肉却没什么腥味,有一股子原汁原味的鲜甜,口感非常细腻软滑,他点了点头:“不错。”   海轩切了一块,递到于路嘴边:“你尝尝我的三分熟。”   于路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你那个肉怎么看起来那么红,太生了吧?”   海轩说:“你吃一下就知道了。”   于路张嘴接了,咀嚼了半天:“好像也还好,不过我觉得五成熟的最好吃,三成熟的感觉就是肉在热水里洗了个澡,就沾了点热乎气,完全都没熟,还是生肉。”   海轩说:“切点你的我尝尝。”   于路切了一块肉,准备放到海轩盘子里,结果海轩张了嘴:“这里。”   于路看着海轩,突然觉得有些尴尬起来,他放下叉子:“周围好多人都看着呢,喂来喂去的怪不好意思。”被人发现是一对他不介意,但是当众表现得这么亲密,他还真做不出来。   海轩看一眼四周,果然有不少人把目光偷偷往自己这边瞟,便拿了叉子,将于路给他切的肉叉回去吃了,咕哝说:“算了,还是不秀了。”   这顿饭吃完,于路彻底承认法国菜真是好吃,从味道到服务,无一不完美,账单拿上来的时候,于路瞟了一眼,觉得这是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不过既然是这么高档的地方,贵一点也无可厚非,尤其是他在这里收获颇丰,这学费交得还是挺值的。   吃完饭,旋转餐厅也几乎转了个圈,他们将全城的夜景都看了一遍,海轩问于路:“还上顶楼观光台去看吗?”   “算了,也没差两层,这里也差不多了。”于路说。   “那我们游车河去。”   “好。”   等到兜完风回到酒店,海轩终于把手机开机了,信息争先恐后涌现了进来,点开一看,海哲的信息里夹着一条袁正凯的。海轩没管海哲的,只点开了袁正凯的信息,对方问他什么时候到g市。   海轩想了一下,给他回了个电话,上次袁正凯尴尬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他也没主动联系对方,两人关系就这么疏远起来,如今对方主动找他,总不能不有所表示。   电话刚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喂,阿轩。你到g市了吗?”   海轩嗯了一声:“今天刚到。”   袁正凯说:“明天有空吗,见个面吧?”   “行啊。明天上午去会场报到,你报到了吗,要不那边见吧。”海轩说,他从网上查过信息,袁正凯和他的袁氏酒楼都入了围,说不定他们还能在赛场上碰到。   袁正凯说:“可以,明天见吧。”   刚挂了电话,手机响了起来,海轩一看,又是海哲打进来的,他皱眉,还是接通了:“干嘛?”   海哲说:“手机为什么关机?”   “干嘛?”海轩都懒得找借口搪塞对方。   “明天回公司一趟,召开股东会议。”海哲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   海轩说:“没时间。”   海哲说:“不管你有没有时间,都要来,你如果不来,那我就视你为弃权,到时候公司上市,别怪我没通知你。”   海轩说:“公司上市需要全体股东同意,我不同意!”   “任何表决都是少数服从多数,我和海贝已经同意上市,在人数上,我们2:1占优势,在股份额度上,我们45%胜过你的30%。”海哲说。   海轩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会同意海哲的游说,答应公司上市,不过她一向以利益为重,总会被海哲拿捏住软肋,屈服于利诱,这也说得通。   “我早说了,不要动我的股份,你爱怎么折腾随便你。”海轩冷冷地说。   海哲说:“这不劳你费心,不需动用你的股份。”   海轩把电话直接挂断了。   于路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看着海轩:“你叔叔找你什么事?”   海轩说:“没什么,就是为公司那点股份的事。”   于路看他的情绪明显没有之前的好,小心地问:“不要紧吧?”   海轩摇头:“我没事。”说完走过去,抱紧了于路。   于路没有动,任他抱了一会儿,然后说:“好了,去洗澡吧,今天开了一天的车,你不累啊?”   海轩嗯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动,于路伸手戳他:“去啊。”   海轩点头:“不想动,你帮我洗吧。”   于路无语地看天花板:“早不说,我都洗好了。”   “再洗一次,没关系,睡衣脱了,不要弄湿了。”海轩说着开始扒于路的衣服,把他才刚穿上的睡衣都扔在了床上,拖着往卫生间去。   于路真是无语,这个人的流氓本质无时无刻不在暴露。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行人去比赛会场报到,会场位于一个大酒店里,复赛的人数比初赛的人数更多,有近三百个,比于路最初估算的要多了几十个。这是为了均衡各地参差不齐的水平,比如作为东道主的g市,是y菜和酒楼最集中的地方,他们的初赛入围名单是前三十名,即便是这样,竞争也是相当残酷的,很多小有名气的酒楼都没能入选。   这些信息大多是从袁正凯嘴里听到的,袁正凯说:“你们海极鲜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去凤城高薪聘请了两个高级技师来参赛,你叔叔可是下了血本在里头的,对这次比赛势在必得。等这次比赛一结束,海极鲜就要上市了,你早就知道了吧?”   海轩摇摇头:“不清楚。临时请来的厨师也作数?”   袁正凯笑了起来:“有什么不作数的,虽然听起来是不太合理,但是对个人赛来说,这个影响其实不大,得到名誉的反正是厨师本人。对团体赛来说,可能掺杂了一些水分,因为临时请来的厨师并不就能代表这店一贯以来以及将来的水准,但是谁能保证这个名店的厨师会永远不跳槽呢?名店只是个虚名,真正能够撑起店铺口碑的,还是厨师的真实水平是不是,顾客又不傻,不好吃顶多也就是上一次当而已。况且比赛规则并没有要求厨师非得在店里工作多长时间才有资格参赛。”   大家听袁正凯这么一说,觉得也挺合理的。   参赛选手多了,而比赛场次也有限,因此比赛的规则也较之前有了变化,要先抽签分组进行小组赛,小组赛的优胜者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比赛,所以比赛不再是一场定输赢,而需要经过反复的比赛才能够确定,这对选手来说,难度是增加了,不过也更能体现出水平。   每个市送来的前三名为种子选手,是单独抽签的,再平均分到各个小组里去,这样就能尽量保证公平性。每一组的选手是十个,选取前五名进入下一轮比赛,所以第一轮比赛,就将会有一半的选手被淘汰下去。   报名当天,他们就已经抽签分组了,然后回去准备第二天的比赛,他们去抽签,海轩的个人赛抽到了第八组,也就是比赛的第一天下午进行,团体赛抽到18号,这个要在个人赛比完之后才能进行了,暂时不急。抽完签后,不少人还在等自己的同组名单,于路也想等着看看,了解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海轩拉着他说:“这事交给阿伟和阿阳去看着,我们走吧,还有事要去办。”   于路问:“去干吗?”   “去逛逛4s店,买辆车,等比完赛,就顺道开回去了。”   于路说:“有没有必要啊,咱们那边也能买啊。”   “这边车型号多,可选择的比较多。咱们那边买车总要等得跑几趟,这边可以直接提车。”海轩说。   于路一想也是:“那买什么车?”   海轩说:“买辆suv吧,宽敞,坐着舒服。”   “油老虎啊。”于路呲牙。   “买得起车,还怕什么耗油。”海轩笑道。   “什么牌子的比较好?”于路问。   海轩说:“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欧美车,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于路嘿嘿笑:“我只要是车都喜欢。”哪个男人不爱车,关键是喜欢归喜欢,大多买不起。   “有没有比较偏爱的牌子,或者说比较熟悉的牌子?”海轩问。   于路说:“奔驰宝马吧。”这是大众车牌,大家都如雷贯耳了。   于路又问:“钟老板的车是奥迪吧?”   “那辆suv是奥迪,轿车是捷豹。”海轩说。   “他那车都多少钱?”于路对车了解得并不多。   “奥迪q7应该是一百二十多万,捷豹估计也是百来万了。”海轩说。   于路嘴巴成了“o”型:“钟老板真土豪啊。”他们家的车花了二十几万,于路都觉得很好了,没想到钟彦宏是个真土豪,一辆车就抵过了他所有的家当。   海轩笑:“他父母都有退休金,他又不用养老婆孩子,没什么负担,赚的钱不花了,放着有什么意义。”   于路看着海轩,突然想到,其实海轩比钟彦宏的钱只有多没有少,也没有任何家累,只是因为跟自己生活在一起,几乎从来没买过什么奢侈品,就连穿衣服都顾虑自己的感受,顶多就是几百块一件的,像他这种身家上亿的,谁不是全身都是名牌啊,自己把他的档次拉低了很多吧。他打定主意,这次海轩要买什么车,自己绝对不拦着。   海轩见他不说话了,便问:“你想买奔驰还是宝马?”   于路说:“你喜欢什么车就买什么,都听你的。”   海轩抬了一下眉:“先去看看。”   于是这天下午,别人都在紧张等待之中,于路则跟着海轩在各种名店试车,仿佛明天的比赛不存在一样,于路觉得,海轩简直是太有大将风度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意外事件      两人逛了一下午,最终定下的是一辆路虎,因为看上的没有现货,有现货的没看上,唯独这路虎是看得上还能在他们离开之前有货的。价格不菲,一百万出头,海轩说要买,于路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海轩还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于路说:“你喜欢就好。”   “那你喜欢吗?”海轩问。   “我当然喜欢,是车我都喜欢。”买车的钱是海轩的,他俩的公共账户里根本就没多少钱,而且那笔钱也不能动,因为他们准备在市里开个海霸王分店,目前的海霸王人气虽然高,但是消费只能算中等偏上一点水准,他们打算再弄个分店,做成高档酒楼,这样才能对得起他们的厨艺水准。也许高档酒楼的消费者会少一些,但是贵精不贵多,也没那么辛苦。   海轩满意地挑眉:“喜欢就好。”   他们还没回去,就接到了袁正凯的电话:“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叔叔请来的厨师和你同一小组,也是种子选手。需要我给你他的资料吗?”   海轩淡淡地说:“哦,知道了,不用了,不是前五晋级么,又不是只晋级一个。”   海轩根本没把第一轮比赛当成什么负担,当天晚上,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赛场看比赛,这次比赛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来的全都是各地的高手,竞争自然格外激烈,比赛也更精彩一些,大家都各出奇招,以征服评委。   10人一个小组,298名参赛选手被分为了30个小组,每组比赛时间为80分钟,每人制作两道菜,没有规定菜,全都是自选菜。比赛分两个赛场同时进行,两组评委打分评选,时间为两天,上午比三场,下午三场,第一天晚上比两场,第二天晚上比一场。   参赛人数太多,比赛轮数也增加,所以整个赛事时间拉得很长,如果一个选手参加了个人赛和团体赛,要比完整场比赛,前后起码要一周时间,就算是这样,赛事也显得非常紧张。   海轩的比赛在第一天下午的第一场,他做了一道百花鱼肚,这是一道传统菜,此外他还做了一道自创的海胆河虾仁。于路有些替他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这里有无鸡不成席一说,前面的厨师大多都选择了比较保守的搭配方式,很多人都选择了鸡,虽然做法不尽相同,但是评委老师们明显都表现得比较满意。   海轩这两道菜都是海鲜,然而于路的担心明显多余,海轩的百花鱼肚是用鸡汤调制而成,鱼肚中有鸡的清香,入口爽滑鲜甜,海胆河虾仁,将海鲜于河鲜巧妙搭配,二者的味道相得益彰,浑然天成,两道菜一致征服了评委老师们的味蕾,大家都高开分数,一致亮了绿灯。   于路松了口气,海轩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不过到底是复赛,高手如云,同组选手中,有两位来自凤城的厨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烹饪鱼,一位厨师演绎了我们古人脍不厌细的烹饪方式,将鲈鱼切得薄如纸片,色如雪花,那刀工简直就是出神入化,令人瞠目结舌,不是长期浸淫此道,根本切不出来这样的薄片。虽然这道菜看似简单,却成功地征服了评委们的味蕾。   于路在下面看着,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做一个生鱼片也可以?”   这时海轩已经比完赛下来了,看着对方端出来的雪花鱼片,说:“我想起来了,这人有个绰号叫快刀刘,十多年前我爷爷带我去他店里吃过生鱼片。他的技术看样子又精进了。”   于路诧异道:“十多年前就已经很出名了?他做的好吃吗?”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十多年前就已经成名,为什么现在还会来参加厨艺大赛,这人年纪看着起码快六十岁了,比场上不少评委年纪都大。   海轩说:“当然,除了刀工好,他调制的酱料也非常有特色,在凤城是非常有名的。我知道曾经有人想高薪聘请他来g市,被他拒绝了。凤城的厨师都不太愿意来g市从业,因为这边节奏太快,什么都讲究快,连吃饭也不例外,而他们认为好东西都是经过长时间精心烹制出来的,会影响他们对厨艺的追求。”   于路对凤城的厨师立即生出了几分好感:“他们还挺有想法的。”凤城厨师对美食的追求显然要大过对金钱的追求,这一点不能不令人佩服。   “按说快刀刘应该不缺钱不缺名,怎么还会来参加这个比赛?”海轩皱眉。   于路灵光一闪:“袁正凯不是说海极鲜请来的人和你在同一组,会不会是他?我去看看参赛资料。”   海轩还没有求证,袁正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阿轩,那个快刀刘就是你叔叔请来的秘密武器。”   “就他啊,他不是一向都不愿意来g城么,怎么还自砸招牌来替他人做嫁衣裳?”海轩奇道。   袁正凯说:“我也打听了一下,好像快刀刘家里出了大事,需要很多钱吧。”   海轩冷笑了一声:“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没办法了。”趁人之危,这是海哲的行事风格。   快刀刘算是来参赛选手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了,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厨师,该拿的奖项早就拿了,要是还在厨房里做的,绝对早就到了总厨的位置,或者自己开店做老板,徒子徒孙都培养出来一大群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亲自下战场。   评委们亮相打分,分数居然比海轩还高了那么一点。点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好几个评委都曾吃过快刀刘做过的鱼生,对他来参赛都表示分外的惊讶。还有评委在问,为什么刘老师会来参加这次比赛。快刀刘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略一鞠躬,转身就下去了。场上的评委们都交头接耳,估计在议论快刀刘的事情。   这一组比赛海轩以第二名的成绩出线,看到成绩出来之后,海轩就想拉着于路离开,因为他觉得接下来的比赛可看可不看,但于路觉得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不舍得错过。海轩觉得等待别人做菜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便出了演播厅到外面去走走,没想到在酒店大厅里碰到了快刀刘,还有跟快刀刘一起的海哲。   海哲看着海轩:“哟,这不是刘师傅刚才同一个组的选手吗?得了多少分?晋级了没有?”   海轩后悔了,刚才就应该留在那儿陪于路的,做菜虽然不好看,也总比看到这种恶心人要强得多。他转身,一抬脚就往电梯走去,海哲在背后冷笑着说:“没想到我们海家的家教居然是这样的,碰到长辈也当没看见,果然是爹妈死得早没人教么。”   海轩停住脚步,冷冷回道:“我们海家的家教,是绝对教不出来当人面骂人已经死了的父母的人,足以见得,你不是我海家的人。也是,海家本来也没你这号人,不知道从哪个拐子角落里冒出来的。”   海哲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捏紧了拳头,控制住想要揍海轩的冲动:“小畜生你别嚣张,有你哭的时候。”   海轩说:“谁哭还说不定,走着瞧。”说完转身就走了。   海轩回到楼上的大厅里,周身如结了冰一样寒气袭人,一到于路身边,就被他察觉出来了:“怎么了?”   海轩臭着脸:“碰到海哲了。”   于路关切地看着他,他知道海轩不喜欢那个便宜叔叔,每次见到都是剑拔弩张的,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悄悄地伸出手,将海轩的右手抓在自己手里,以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安抚他。海轩紧绷的肌肉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   第二天,海轩打算去他原来住的公寓去练习他的创新菜。袁正凯给他打电话:“阿轩,你们需不需要地方练习,需要的话就来我家店里吧。”   海轩看一眼于路,说:“算了,我有地方去,就不麻烦你们了。”   于路见他挂了电话,问他:“袁正凯给你打电话?”   “嗯,他问我去不去他那儿做菜。”海轩说。   于路说:“不是说去你家吗?”   “对啊。不过很久没住人了,要去收拾一下,把阿伟和阿阳那两个小子叫上,去帮忙打扫卫生。”海轩原本住的房子里厨卫齐全,只是太久没用,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于路说:“好啊,我很想知道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他虽然去过海家的老宅,但那边并不算是海轩的家,因为他搬离那边很久了,他还不知道海轩自己生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照张易伟的话来说:“怎么感觉像是野炊一样。”   赵晓阳说:“明明像是搬家。”   于路觉得还真有种野炊的感觉。   海轩领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公寓,是一套三居室的高层公寓,还是个高档小区。海轩自己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过,这差不多都快有一年的时间了。海轩打开门,发现屋里白花花的一片,家具全都罩着白色的防尘布,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了过来。   于路说:“你后来还回来过?”   海轩摇头:“没有。应该是他弄的。”   于路想了一下,明白了他是指海哲。   张易伟走了进去:“海哥,这房子简直了,屋里的灰尘都有二尺厚了。”   海轩将茶几上的防尘布扯掉:“赶紧去打扫,把地板给拖了。阿阳去收拾厨房。”   于路帮着将沙发上的防尘布扯掉,扬起一片尘灰,他赶紧扭过脸去:“灰真多。”   “都一年没人住,能不多吗?”海轩说着,推门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也都罩上了白布,于路跟着他身后,从他身边探进头去打量着屋子:“你的卧室?”   海轩“嗯”了一声,走进去,将窗帘“哗啦”一声拉开,依旧是尘灰飞扬,他拉开窗玻璃:“先通风,再开空调。床就算了,不用掀了,反正也不会来住。”他制止正在忙活的于路。   于路嘿嘿笑:“我其实就想看看你的床是什么样子的。”   “还能是什么样子?”海轩一把扯下罩布,露出里面的灰色条纹床单,“跟咱家的差不多吧?”   于路含笑点点头:“嗯。”   海轩拿出手机:“我去给管理处打个电话,让人来换个锁。”   于路说:“换什么锁?你不是不来住吗?”   “那也不能让别人随便进来,这是我的房子。”海轩说。   于路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当初为什么他能进来?”   海轩顿了一下:“以前我们关系没这么糟糕,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于路点了点头:“对不起,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没事。”海轩说。   “我们也去打扫卫生吧,中午就可以在家里吃了。”于路笑起来,准备去厨房帮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赶紧拿出来一看,是于南打过来的:“哥,店里出事了,有人在店里吃了早点后,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说是食物中毒,食品安全局的人也来了。”   于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消失,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只觉得浑身冰凉:“你再说一遍!”   于南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的东西全都是新鲜的,连面米分都是今天一早买回来的,但是客人吃了早点后,好多人都感觉不适。刚才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哥,我该怎么办?”   “等等,你再说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于路说。   于南说:“我也不太清楚,还没去医院,不知道是几个。”   海轩看着于路的脸色不对:“怎么回事?”   于路看着海轩,眼中的神采全都没有了:“店里发生了食物中毒事件,有人喝了早茶后,开始上吐下泻,说是食物中毒了。”   海轩连忙从于路手里拿过手机:“喂,阿南吗?我是海哥,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于南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海轩说:“我知道了,你别慌,你让人去医院问一下,到底有多少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食药局的人要取证,就让他们取。跟记者好好说,让他们暂时别发消息。我去找钟彦宏来帮忙,别慌!”   于路整个脑子还是懵的,虽然这种事在餐饮业中并不鲜见,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海轩拍拍他的肩:“于路你别慌,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先找钟彦宏帮忙,这件事没查清之前,不能让媒体报道这个消息,否则就麻烦了。”海轩心里雪亮,一听说中毒事件,就立即想到了当年袁氏酒楼的中毒事件,这是海哲的一贯伎俩。这件事偏生发生在他和于路都不在的时候,八成是有人想故意栽赃陷害。   于路听见海轩的安慰,冷静了些:“那我也给耗子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帮忙。”   “嗯,好,我们分头打电话。”海轩说。   张易伟和赵晓阳本来都在兴冲冲地打闹忙活,听见他们的电话,不由得都呆住了:店里出事了?!   海轩给钟彦宏打完电话,那边早就得知消息了,钟彦宏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并没有很多人中毒,只有五个,他们发现不适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给食药局打电话投诉,又马上给电视台记者打电话,然后才去的医院,怎么看都觉得像是预谋好的。你们别担心,这边事情我来处理。”   海轩听见钟彦宏的话,心里便有了底,把这情况告诉了于路,于路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他说:“耗子这边也管不了食药局的事,不过他姐夫在电视台上班,说这个事可以在媒体上帮我们压一下,暂时不报道。我现在要回去,阿海,比赛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海轩说:“我陪你一起回去,比赛就算了,什么名厨名店的,我也不稀罕。”   于路拦着海轩:“阿海,你不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我们?也可能就是想让我们不能顺利比赛,要是咱们都回去了,不是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再说了,饭店的法人代表是我,有什么事情,都是先找我,你回去作用也不大,所以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如果真像钟老板说的那样有人栽赃陷害,那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来的,有钟老板帮忙,不会有问题的。”   海轩看着于路,沉吟了片刻,点了下头:“好,你先回去。我在这边等消息,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诉我。”   于路说:“你安心比赛,要是事情顺利,我可能还能赶回来参加比赛,如果赶不回来,就要辛苦你们了。”   海轩看着狼藉的还没收好的屋子,心里有些焦躁,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伸手按住于路的肩:“你开车回去吧,路上小心。”   于路点一下头,回头对那两个员工说:“阿伟、阿阳,你们要加油!”   “路哥,我们会的,你不要担心,店里不会有事的。”赵晓阳安慰于路。   “路哥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张易伟保证道。   于路挥挥手走了,海轩说:“你们两个继续打扫,我去送他。”   海轩对于路说:“碰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慌张,静下心来想办法解决。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没有关系,袁正凯的酒楼曾经就出过食物中毒事件,我怀疑也是人为陷害的,只是没有证据,最后定性为厨师失职。袁家酒楼萧条了一段时间,现在不也好好的?别担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嗯,我知道了。”于路此刻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他无比庆幸法人代表是自己,如果要追究什么责任,那也是自己的事,跟海轩没有关系。   于路告别海轩,全神贯注开车直奔家里。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海霸王暂停营业,厨师和服务员全都没有离开,在等于路回来拿主意;疑似中毒的五个人依旧在医院住院治疗;食药局从店里取了证正在化验分析,当地媒体在钟彦宏和刘浩洋介入之前,就已经发过一则微博新闻,后来很快就删掉了,因为没有任何官方结论,就发了一条疑似食品中毒新闻,这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表现。   钟彦宏根据这条微博新闻推测:“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幸亏关注本地网络新闻的不多,否则就麻烦了,等证据出来了,非叫他们发道歉公告不可。”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大了,不光是海霸王的声誉受损,迎旭酒店也要被连累。   “那五个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于路问。   钟彦宏说:“医生说的确是食物中毒,但是不是店里的食物,还需要经过检验才知道。”   于路说:“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中毒?”   于南摇头:“没有。”   “中毒的都是什么人?”于路问,“一会儿阿南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于南说:“好的,哥。有两个是五十多岁的夫妇,还有一个是带两个朋友来的,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于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老人和小孩,否则就麻烦了。   临时负责厨房的老蒋说:“对不起,老板,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厨房里我们一直都把关得非常严,但是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老板,你处罚我吧。”   于路说:“现在原因还不清楚,处罚什么的,还太早了。等检验结果出来了再说。”   蒋师傅点头:“好的,老板。”   于路看着满屋子的人,说:“既然大家都被迫放假了,那就都回去休息吧,等消息再来上班,手机随时保持畅通状态。”   大家都点头,然后各自散了。   于路由于南陪同去医院探望病人,钟彦宏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几个病人见到于路,一个个都没有好脸色,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对着于路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的老板开黑店,害得我们差点连命都搭上,还不肯给我们出医药费,等我好了,我要去告诉所有人,你们店里的东西是要吃死人的。”这人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病人。   “阿姨,你别激动,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一定还你一个公道,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绝对不会逃避的。”于路脸上带着诚恳的神色安抚对方,回头又问于南,“医药费是怎么回事?”   钟彦宏说:“这事是我说的,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医药费我们是不会出的,如果最后判定是我们店里的食物让你们中毒,医药费一分钱也不会少你们的。”   于路立即理解了,如果提前帮忙付医药费,这就等于已经承认是他们店里的责任,他补充说:“如果真是我们店里的食物导致大家身体不适,我们一定会赔医药费,还会赔偿各位的精神损失和误工费。对不起,让大家受罪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接近真相      看完病人,于路又去了食药局咨询情况,食药局的人说采取的样品正在检验,今天还拿不到结果,让他回去等消息。于路咨询工作人员:“如果查出是我们的责任,会有怎样的处罚结果?”   工作人员说:“如果真是你们的责任,就会停业整顿、罚款、赔偿受害者的医药费和损失费。”   “停业整顿的时间是多长?”于路问。   工作人员说:“这个说不准,短的一个礼拜,长的一两个月都有可能,整顿验收合格了,才能继续营业。”   于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招真够狠的,就算是一个礼拜,这损失也是够大的,他木然地说:“哦,谢谢。”   钟彦宏安慰于路:“不用担心,停业顶多也就是这两天,等检验结果一出来,饭店整顿一下,我马上找人来验收,很快就可以重新营业了。”   于路点头:“谢谢你,钟老板。”   钟彦宏说:“客气什么。我觉得可以自己回去检查一下,你店里不是都安装了监控的,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人搞鬼,或者那几个中毒的有没有捣鬼。”   钟彦宏一语点醒梦中人,于路连忙点头:“对,我回去看一下监控录像,钟老板你要是不忙,也陪我一起去看下?”   钟彦宏点头:“好。”   看监控录像并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它不像电视剧那样有情节,画面自然也不好看,又不能快进,这是一件相当沉闷无聊的事情,还不能开小差。而且监控的镜头很多,光厨房就有四个,每个角度都要看一遍。大厅里的也不少,监控更是多达六个。   于路将家里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发动了起来一起看,包括他们兄弟俩、钟彦宏、保镖刘勇、王永泰以及后头来的曹磊,家里所有的电视机、电脑都利用了起来,钟彦宏还帮忙去弄了几台笔记本来,大家可以同时工作,以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于路调出店里所有的录像资料,先每人分发一份,各看各的,看到有可疑的地方,再一起来讨论。   于路自己先查看厨房的部分,为了尽快找出证据,他们决定从昨天晚上的录像开始看起,因为是今天早餐出的问题,如果真是内部出了问题,要安排肯定也会是从头天晚上开始安排。于路第一次看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师傅们工作的情形,老板不在,他们的态度显然更随意更放松一些,开玩笑打闹的情况也多一些,不过大家都还是非常认真地工作,毕竟在外头等着的客人们可容不得他们偷懒。但是偷吃的情况明显多一些,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事。   于路看到饭店打烊之后,大家都按照平常习惯一样收了厨房,负责厨房的蒋师傅最后一个检查煤气和电路,然后熄灯关门离开。摄像头自动开启夜视模式,画面上陷入一片静止和沉寂,连一只蚊子都没有,于路觉得自己就像傻子一般看着这画面,无聊至极,但是又不能不看。   钟彦宏突然叫了起来:“快来看,快来看,有情况!”   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点了暂停,挤到他的电脑前:“什么情况?”   钟彦宏说:“我看见这五个人是同时进来吃早茶的,但是他们分成了两桌,你看这个女的,她往茶壶里加了点东西。另外一桌画面里没照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谁那儿有另外一桌的情况。”   钟彦宏将画面倒回去一些,大家看到中毒的五个人果然是一起进的饭店,然后分开两桌坐下,点单之后,服务员先送上茶水,转身又去忙了,那个女人看了一眼服务员离开的方向,然后又四下里张望了一圈,鬼鬼祟祟地从自己的裤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茶壶,迟疑了一下,还是倒了进去,然后才开始倒茶喝。那个男人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跟女人说了什么,女人也犹犹豫豫地喝了一口。   钟彦宏冷笑:“你们说,这会是没鬼?”   于南问:“宏哥,你这是几点钟的录像?”   钟彦宏说:“早上七点五十八分。”   于路说:“你怎么看得这么快?我才看到晚上十点半。”   钟彦宏打了个哈欠:“太无聊了,我快进了。阿南,快去帮我泡一杯咖啡来,纯咖啡,不加糖,困死我了。”   于南为难地说:“宏哥,我家里没有咖啡,只有茶叶,给你泡壶浓茶吧?”   “喝茶不行,我晚上喝了茶特别犯困,比喝牛奶还灵。”钟彦宏将进度条拉回去,又重新看那段视频。   于路说:“你们先看,找到另一桌的录像资料,我去弄点吃的来,给大家提提神。”看了几个小时的录像,现在都到了凌晨了,大家都困得不行了,但还在坚持着。于路去厨房做了几碗粿条汤,端到桌上:“大家来吃点东西吧。”   围坐在电脑前的几个人没人动。于南喊于路:“哥,你过来看,我们找到另一桌了。”   于路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有什么新情况?”   “他奶奶的,果然是一伙的。你看画面上,这个家伙从他的包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他的同伙发现了摄像头,站起来挡住了对方的动作。快找,找另一个角度的监控。他奶奶的,不知道我们店里的监控是360度无死角!”钟彦宏说着狠狠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吐出来。   于路看着这情形,也振奋起来,看样子很快可以查清楚真相了,他说:“大家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一会儿再来查。”   于南说:“你们吃吧,我不饿,我来找。”他一直想为哥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帮不上哥哥多少忙。   于路说:“不用急在这一刻,吃了东西大家一起来找,很快就找出来了。”   于南只好跟着哥哥一起去吃粿汁,刘勇吃了一个牛肉丸:“阿路的手艺就是好,一样的东西,煮出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钟彦宏稀里唆啰喝了几口汤:“要怎么说是专业的呢?对了,比赛情况还没问你呢,怎么样了?”   于路说:“昨天初赛才开始,阿海进入下一轮比赛了。团体赛还没开始,要是这边的事情能及时处理好,我还得赶过去。我怕他们三个忙不过来。”   钟彦宏说:“放心,阿海可以的,我没见过比他做菜更好吃的了。”   于路摇头:“那是你没见过凤城的厨师,我昨天见到了一个,那刀工,简直是神了,我觉得连阿海都未必比得过。而且在小组赛,阿海都输给对方了。”尤其对方还是海哲请来的帮手,海轩心里肯定比自己还不是滋味。   “啊,那他还能继续比赛吗?”刘勇紧张地问。   于路说:“没问题,现在只是小组淘汰赛,只要进入前五就可以。”   钟彦宏说:“阿海也未必会输。”   于路点头:“我也觉得他会赢,但是比他厉害的人不能说没有了。”   吃完饭,大家又都继续工作,钟彦宏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立即眉飞色舞起来:“靓仔,你下班了吗?”   于路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是刘浩洋打过来的。   钟彦宏继续说:“我在于路这里,他回来了,我在帮忙看监控视屏找证据,那几个中毒的家伙给自己下毒然后栽赃海霸王。对,放心吧,肯定没事。你先睡吧,我晚点回来。你别过来了吧,证据找得差不多了,明天让于路带着证据去找你,乖,早点休息,mua~。”   几个大男人听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于南忍不住嘿嘿笑起来,钟彦宏伸手拍了于南一下:“笑屁笑,赶紧找资料。明天我去迎旭找一下安装在店外的监控录像,找出他们是同伙的证据。”   几个人又忙活了一通,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角度的录像,这个角度隔得比较远,不过还是能够看见一个男的打开茶壶,往里放了点东西。钟彦宏说:“明天拿着这些证据去报警。”   于南担忧地说:“万一他们不认怎么办?”   王永泰说:“老板有警察朋友吧,让他找几个比较资深的刑侦审讯警察,把证据在他们面前一摆,十有八九都会招的。普通人没有受过训练,这种情况都会老实交代。”王永泰是特种兵出身,进行过专业的心理训练,很了解普通人的心理。   钟彦宏拍着王永泰的肩:“阿泰说得有道理,明天让浩洋去解决这个问题。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去休息。阿磊要回迎旭吧,我捎你一程。”刘勇和王永泰负责于路家人的安全,曹磊则是负责店里的安全,平时也安排住在迎旭酒店。   曹磊点头:“好,谢谢。”   于路忙点头:“今天谢谢大家了,辛苦了,等这件事解决了,回头我好好感谢大家。”   钟彦宏说:“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安心睡吧,明早我先去迎旭找监控录像,然后一起送到公安局去。”   “谢谢,让你费心了。”于路由衷表示感谢。钟彦宏挥挥手,走了。于路觉得,能交到钟彦宏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他和阿海的福气吧。   第二天一大早,于路还没睡醒,就被海轩的电话吵醒来了:“情况怎么样,昨晚上你说找证据,找到了吗?”   于路一看时间,五点半,他们昨晚一点多钟才忙完,也就是只睡了不到四个钟头,他打了个哈欠:“嗯,找到了,是那几个人自己放茶壶里放东西,想栽赃给我们,我今天拿着证据去报案。”   海轩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昨晚什么时候才忙完的?”   于路揉揉眼睛:“快两点了吧。你今天是不是要比赛了?昨晚上不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没睡吧?”昨晚实在是太晚了,于路怕打扰海轩的睡眠,就没有告诉他了。   海轩打了个哈欠:“没事,我48小时不睡觉也照样生龙活虎。你再睡会儿吧,我要起来去准备比赛了,我抽签抽在上午。”   于路说:“这一轮赛制是怎样的?”   “轮流打分,今天一天就要比完,然后决出前五十名参加决赛。”海轩说。   于路呲牙:“这么复杂!要比三轮?”   “僧多粥少,这样才显得公平。家里那边这两天能忙完吗?我希望你能来和我一起比赛。”海轩说。   于路露出笑容:“我尽量赶过来,你要好好比赛,加油!”   海轩嗯了一声:“一起!”   这一天在爱人的鼓励中开端,于路只觉得干劲十足。他起来给家人做早饭,早起的于冰看见他,像只考拉一样挂在他的腿上,走哪儿都跟着,于路也不嫌他,由他跟着。   金老爷子也知道饭店出事了,安慰于路说:“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总有那么一些小鬼作祟,不要放心上,跟鼻屎一样挖掉弹开就是了。”   于路听着这个比喻,不由得笑了:“师父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   金老爷子说:“怎么没有?有一些龌龊的人,眼红我家的好生意,还往我家店门口泼粪呢。老头子我活得久,最后看见那个泼粪的老对头被几个儿子赶出家门,没有一个人愿意养。我虽然被他骂为绝代户,临老了,还有你这样的孝顺徒弟伺候,你说我是不是比他有福气?所以做人呐,最重要的,是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于路听着师父的话,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师父,谢谢。”   金老爷子又说:“停业、赔钱这些都是小事,损失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平平安安的,就最重要了。”   “我知道了,师父。”于路深刻体会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要是有个通透豁达的长辈陪伴左右,这辈子真是要少走很多错路和歪路。   从店里出事,两个妹妹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开始意识到哥哥们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便都乖乖地守在家里不再出门了,只在家陪着于冰玩耍。   吃过早饭,于路带上昨天晚上找出来的监控录像到了店里,店里已经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于路也在微博上挂了暂停营业的通知,但还是有不少老顾客没看到通知,扶老携幼地过来吃早餐,结果发现大门紧闭。   曹磊非常尽职尽责地在门口给人解释暂停营业的原因,没说是店里发生了中毒事件,而是说没通过消防检查,要重新整改。至于何时恢复营业,要等验收通过,才能重新开业。   曹磊对于路说:“老板,我跟客人说是消防问题,没说是卫生问题,这样可以吧?”   于路感激地点头:“可以可以,太谢谢你了,曹哥,辛苦你了。”店子无缘无故就关了门,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肯定会引起顾客的疑心。还要将后勤和前台找回来,让他们给已经订了餐的客人打电话取消,还好这两天没有酒席,否则耽误了人家的大事可怎么办。   曹磊又说:“刚才还碰到有人故意来捣乱,一直在嚷嚷我们店里昨天有人吃东西中毒了,我把那家伙抓住了,钟老板正好过来,将那小子带到他的办公室去了。”   于路吃了一惊:“好,我赶紧去看看,这里就麻烦你了,辛苦了!”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添乱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于路一路小跑着,连电梯也没等,爬楼梯上了楼,到了钟彦宏办公室,敲门进去,钟彦宏将腿架在办公桌上,用鼻孔瞅着一个干瘦的年轻男人:“他妈的也不擦亮了眼睛,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跑老子这儿来撒野!”   年轻男人站在桌子前,垂着手低着头:“宏哥,我真不知道这店是你的,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来说。”   “谁让你来散布谣言的?”   年轻男人支支吾吾不敢做声。   钟彦宏喝了一声:“他妈的说话,哑巴了?”   男人缩了一下脖子:“是、是皮老三。”   钟彦宏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以不置信的语气问:“皮老三?”   男人猛点头:“是的。”   钟彦宏看着对方:“你小子嗑药了?”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   钟彦宏不再理会对方,对于路说:“资料我已经找到了,我陪你去公安局吧。”   年轻男人不知道钟彦宏这话是对于路说的,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宏哥,你绕了我吧,不要把我送给条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鬼迷了心窍,听了皮老三的鬼话,他说会给我三个月份的量,我才来的,宏哥饶命啊!”   于路有些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家伙,钟彦宏也没说带他去公安局啊,他怕成那样干什么?   钟彦宏嫌恶地说:“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鬼样子,送去戒毒所再好不过了。”   于路明白过来,这家伙原来是个瘾君子,难怪那么害怕警察。   地上那个家伙突然机灵起来,猛地一跳,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夺门而出,钟彦宏双手往桌上一撑,整个人从桌子上越了过去,抬腿一踹,将门口的家伙一脚踹扑在外面的走廊上,踹得那家伙牙齿都落了两颗:“他妈的谁让你跑的?”   于路第一次见到钟彦宏动手,发现他的身手只怕比海轩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张易伟那小子对钟彦宏佩服得五体投地。   钟彦宏将地上的小子拖狗一样拖进办公室,扔在地上,啐一口:“不想要命就再跑试试!”   钟彦宏回到桌前,直接拔了笔记本的电源,拿在手里:“走吧,我们去公安局。”   刘浩洋见他们拎了个人来,一看对方就被揍得不轻,便皱眉:“一大早就打架了?”   钟彦宏说:“抓到一个瘾君子。这家伙授意于皮老三,一大早就去海霸王门口散布昨天有客人中毒的谣言,被我抓来了。我原本以为这事是黄建功干的,怎么又跟皮老三扯上关系了?”   刘浩洋皱着眉头:“皮老三怎么会跟海霸王又有恩怨?”   钟彦宏呵呵一笑:“所以你说这事有蹊跷吗?”   刘浩洋说:“阿路,将你带的资料给我,我去处理。等下,我叫同事来处理这小子。”他叫来一个同事,对方一看那家伙:“哟,陈东东,怎么又犯了?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来着?不知死活的东西,跟我来!”   钟彦宏冲于路耸一下肩:“瞧见没?常客。”   于路赶紧拿出资料给刘浩洋,钟彦宏将自己的电脑也拿给他:“我这里也有一份资料,这五个人是一起来的,然后进了店就分开了,他们都往自己的茶壶加了料,别人没事,就他们有事,你说这事正常吗?”   刘浩洋说:“我先看看录像再说。于路,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查吧,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放心好了,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你吃亏的。”   钟彦宏看着刘浩洋,就忍不住想去招他:“要不要我陪你查?”   这是在自己单位,刘浩洋板着脸看着他:“你能不能注意点场合?”   钟彦宏伸手挠挠鼻子:“好吧,我们走了。”   出了警局,于路才终于问:“皮老三是干什么的?”   钟彦宏说:“一个毒贩子。”   “我没得罪过这号人吧。”于路这话刚一说完,突然想起了于林和张灵来,难道这事跟那张纸条说的事有关?   中午的时候,于路接到海轩的电话,告诉他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他是第四名,晋级决赛没有问题,于路总算听到点好消息,心情轻松了些,便把今早上抓到瘾君子的事告诉了海轩,海轩诧异道:“奇怪,这事难道不是黄建功干的?”   于路说:“你觉得是黄建功干的?”钟彦宏也觉得是黄建功干的。   海轩说:“你还记得在渔人街那边开店的时候吗,有一次有个家伙来投罂粟壳粉,不就是黄建功的手笔?海哲以前用中毒事件陷害过袁正凯的酒楼,现在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太像他们的风格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那张纸条上提到的人干的。”于路说。   “不忙着下结论,等刘警官那边的结果出来再说。食药局那边的进度怎样?”海轩问。   于路说:“要下午才知道结果。”   于路刚跟海轩通完电话,刘浩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这几个家伙已经招了,说是别人授意他们这么做的,你们饭店的嫌疑已经解除了。”   于路急忙问:“是谁让他们这么干的?”   刘浩洋说:“是黄建功的人让他们干的。”   于路一惊,果然是黄建功么:“那皮老三和黄建功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蹊跷就在这里,我们还得继续查下去,你不用管了。我们会把这边的情况传达给食药局,你下午去食药局看检验结果,明天应该就能继续开店了。”刘浩洋说。   于路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下午刚到上班时间,于路就开车去了食药局问情况,食药局那边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食品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但是在茶叶残渣中发现了巴豆成分。公安局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说是中毒者自己下的巴豆,所以你们的嫌疑已经解除了,随时可以重新营业。”   于路心里一阵轻松:“谢谢,太感谢了!”   出了食药局,于路心里别提多轻松了,他看着外面白花花的刺眼太阳,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下午三点钟,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路上的车辆行人非常稀少,司机遇到这样的路况,心情也是高兴的,于路一边开车,一边吹起了口哨。   刚到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丁字路口,于路看了一下路况,降低了速度准备穿过去,突然间一辆速度起码在150千米以上的越野车从垂直方向猛冲过来,于路听见对方车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猛地扭头一看,电光火石间,对方已经“嘭”一声撞了上来,于路的车被撞飞了出去,飞上了路边的行人道,撞向了路边的垃圾箱。   这一声巨响,惊醒了周围所有人的瞌睡。于路听见有人大呼一声“出车祸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80章 第八十章 危机四伏      于路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两个白衣白帽的大夫正在给于路做检查,其中一个是钟彦宏的叔叔,见他睁开眼,钟医生说:“醒了。”   这话刚一落音,床边呼啦一下围满了人,全都是焦急关切的脸,师父、弟妹、侄子都在,钟彦宏和保镖刘勇、王永泰也在,弟弟妹妹眼睛都是通红的,于冰更是在无声地抽噎着,伤心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于路看着他们,努力想扯出一个笑脸,然而并没有成功,因为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扯一下嘴角,太阳穴都突突地跳着疼。   于南看见于路的表情,连忙擦了一下眼睛:“哥,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都沙哑了。   钟医生转头严厉地对床边的人说:“都安静些,不要出声!我在做检查。”   床边正在哭泣的几个孩子都被吓得动作停顿了下来,不敢再发出声音。   钟医生拿着听诊器放在于路的胸口,听听心音:“你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于路想起自己被撞的瞬间,当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现在好像除了头痛,别的地方病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该不会是全身失去知觉了?他抬了一下手,动了一下手指头,又蜷了一下脚趾头,都还好,便说:“还好,就是有点头痛。”声音仿佛是从金属门的门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尖锐难听,不过好歹,还是发出声来了。   于冰听见于路的声音,张开嘴“哇——”地一声终于哭了出来,下一刻,就被于媛捂住了嘴巴:“乖啊,阿冰不哭,不要吵到阿伯了。阿伯已经没事了,不要怕。”   于路想抬手摸摸于冰的脑袋,但是够不着,只好说:“阿冰不哭,阿伯没事。”这一次说话的声音稍微正常了些。   钟医生收起听诊器,拿着于路的手脚按压了几下,问他有没有感觉,于路都回答了。钟医生放开于路,说:“没事,还是跟之前检查的结果一样。没什么大问题,主要还是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尤其是头不要乱动。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来值班室找我。”说完他就出去了。   钟彦宏说:“谢谢阿叔。”   家人们又都呼啦围了上来,关切地问这问那,于路头痛,被大家吵得有点难受。金南山说:“好了,大家都别说了,安静点,于小子需要休息。”世界总算清静了。   钟彦宏站在床尾,冲于路说:“于老板,你还认得我不?”   于路看着他:“钟老板又开玩笑了。”   钟彦宏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不然大家都要疯了。你小子命真够大的,车都被撞得变形了,你愣是没受什么伤,多亏你系了安全带,安全气囊也及时打开了,还有啊,多亏了路边那两个垃圾桶缓冲了一下,没有直接装在围墙上,否则你有多少条命都捡不回来了。”   于路听见钟彦宏的话,有些意外:“我没受伤?”简直难以置信,他记得自己的车都被撞飞了出去,自己居然会没事,他试图坐起来。   于南把他按着:“哥你不要乱动,你脑震荡了!”   钟彦宏说:“对,好好躺着别动。你没缺胳膊断腿,也没什么大伤,就是脑震荡了,命大!”说到这里,他也高兴起来,于路这次真是福大命大,谁碰到这样大的车祸,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啊,但是于路连胳膊腿都是齐全的。   于路只好躺着不动,冲大家傻乐:“我没事你们还哭什么啊?师父,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金南山坐在床边,摇头叹息:“于小子啊,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开车慢一点啊。今天可太危险了,把我老头子都吓得半条命去了。”   于路赶紧答应:“我知道了,师父,以后一定小心。”   钟彦宏说:“阿勇阿泰,你们带着金老和孩子们先回家去,这边我留下来照顾。”   一直没做声的两个保镖互相对视了一眼,王永泰说:“我留在医院照顾老板吧。”于路这次出事,也应算他们工作的失职,如果当时他们有一个人跟着过去了,也许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于路看着对方满脸愧疚的样子,说:“这事不能怪你们,是我自己大意了,还好我没事。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钟彦宏挥着手说:“去吧,去吧,今天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千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于南说:“哥,我也想留下来,好能帮宏哥搭把手。”   钟彦宏说:“那行,阿南你留下来。其余的人都回去吧。”   于冰抽抽搭搭的:“阿伯,我也想留下来。”   于南摸着侄儿的脑袋:“阿冰乖,阿伯已经病了,你在这里,阿伯还要担心你,好得就会慢了,你要乖,听话回家去,阿叔会照顾好阿伯的,让阿伯快快好起来回家。”   于冰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乖巧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跟着阿姑们回去了。   于路看着他们走了,这才问:“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撞我的人呢?”   钟彦宏看着他:“我估计有人想置你于死地,故意开车来撞你,撞你的是一辆无牌照的车,撞了你之后想开车逃逸,不过被路人开车堵截上了,警察已经把人抓起来了。总而言之,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于路闭了一下眼睛:“阿海呢?有没有告诉他?”   钟彦宏看他一眼,点了下头:“他正在回来的路上。”   于路心一沉,说:“赶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没事了,让他比完赛才回来。”   于南几乎都要哭了:“哥,海哥都快急死了,他哪里还有心情比赛。”   于路说:“你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   于南点头:“哦,好。”   于南的电话刚一拨过去,那头就接了起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于南说:“海哥,我哥醒了,他要跟你说话。”   于南将手机放到于路耳边,海轩的声音传了过来:“于路,于路!你说话!”他刚听到钟彦宏给他打电话告知于路出车祸的时候,心好像被生生地剜了出来,连呼吸都要停掉了。   于路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张了张嘴:“阿海,我没事。”   海轩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你伤到哪儿了?”尽管他努力控制了情绪,但是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于路虚弱地说:“我真的没事,医生说只是脑震荡,身上没伤。”   “真的?”海轩的声音有些怀疑。   于路说:“你在哪儿?”   海轩说:“回家的路上。你等我。”   于路急了:“等等,你明天不是要决赛?”   海轩更急:“你都这样了,我还比个屁!”   于路吸了一口气:“阿海,听我说,我没事,你别急着赶回来,比完赛再回来好吗?”如果自己有事,他回来他肯定不拦着,但是现在自己并什么大碍,却放弃这样一次好机会岂不是太可惜,而且海轩肯定还没有见到他一直想见的恽起老爷子。   “不比了,咱们下次再比,啊。”阿海此刻恨不能飞到于路身边,别的一切都顾不上了。   于路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大碍,你走到今天,已经比了这么多场,还差最后一场不比,我觉得太可惜了。阿海,至少参加完明天的比赛好吗?我想看你拿奖。”   海轩沉默下来,听筒里只剩下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才答应下来:“好!我比完明天的比赛就回来。师父,麻烦你掉头,咱们回g市。”   于路勾起嘴角:“阿海,加油!我等你回来。”   海轩说:“开视频,给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于路嗯了一声:“你等等。”他挂了电话,对于南说,“阿南,有镜子吗?”   于南说:“没有。”   “那你给我拍个照片,我看看自己的样子。”于路将手机递给于南。   于南只好给于路拍了个照片给他看,于路看了一下,虽然说没有受伤,但是玻璃碎渣还是在脸上划了几道小口子,额头上还有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右眼也是肿的,看起来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海轩的视频请求已经发过来了,于路将手机递给于南:“你帮我照一下胳膊腿给阿海看,告诉他我没受伤。”   于南有些为难地看着于路,他不觉得这样能够糊弄到海轩。钟彦宏走过来,拿过手机,接通视频:“阿海,于路没事。我拍给你看。”然后掀开被子,抬着于路的腿拍给海轩看,一边拍一边说,“你看,腿没事。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奇迹,幸亏他的开车习惯很好,系了安全带,也幸亏你买的是美国车,要是日本车,人还没散架,车就散架了,于路的运气不错,安全气囊及时打开了,还多亏了路边的两个大铁皮垃圾桶,充当了缓冲垫的作用,回头你好好赔人家两个垃圾桶,那可是于路的救命恩人啊。   “你看,他身上也没事,没打绷带,鉴于那什么,我就不脱了他的衣服拍给你看了。这是胳膊,于路,来跟我握个手。你瞧,也没事。总的说来,你家于路大难不死,以后你们要好好珍惜啊。不过接下来你要有心理准备,由于车子毁得太厉害,有些玻璃渣子飞了些到阿路脸上,划了几道小口子,脑门磕出了个大包,你要是觉得他毁容难看不喜欢了,就早点跟我说,我另外给他安排一个高富帅。”   钟彦宏插科打诨的水平还真高,说得于路和于南都笑了起来,连海轩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少废话,赶紧给我看看他的样子。”   钟彦宏说:“你看好了啊,他现在就是个一个猪头样子。当当当当——”说着将镜头找到于路脸上。   虽然钟彦宏提前打了预防针,海轩看见于路的样子时,还是心疼得心脏都抽了一下,他看着视频良久,问于路:“疼吗?”   于路闭了一下眼睛:“伤口没感觉疼,就是脑袋有点疼。医生说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钟彦宏将镜头移过来,对准自己:“阿海,看到了吧,你家阿路几乎算是毫发无损,这是一个奇迹。如果你看到那辆车被撞成的样子,你就能理解我说的这个奇迹的意思了,一点都不夸张。他命大,阎罗王都不肯收,所以我们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好了,去比赛吧,起码拿个第一名回来给你老婆看吧。”   于路被他这句老婆给雷了一下。   海轩点了一下头:“那于路就拜托你了。”   “呵呵,这不是应该的嘛,上次我受伤住院,也是多亏你们的照顾,是朋友,就不要那么见外。”钟彦宏说。   海轩“嗯”了一声,床上的于路突然想起来什么:“阿海,注意安全!”   手机隔得有点远,海轩隐约听到了:“于路说什么?”   钟彦宏将手机放到于路面前:“来,跟你男人亲热去吧,阿南,我们出去,不当电灯泡。”   于路红了脸,看着钟彦宏将病房门拉上了。   海轩问起了于路车祸的经过,虽然这个经过他已经从钟彦宏嘴里听说过了,但是都是路人跟警察陈述的,再由警察转述给他的,并不算十分完整的经过。   于路一边回想,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边。因为脑震荡的关系,于路的叙述有些混乱,语速也有些慢,海轩还是很耐心地将这些都听完了,他咬紧了牙关:“于路,这些罪我不会叫你白受的,迟早都会给你都讨回来,叫他们加倍偿还。”   于路打了个哈欠:“我只要坏人都绳之以法,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比完赛早点回来,我想见你。”于路此刻别无他求,只想自己的亲人和爱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那你还让我回去比什么赛!”海轩有些不理解于路的想法。   于路说:“我不想你输给海哲。”   海轩沉默了,海哲对他的种种挑衅他从来都没主动跟于路说过,但是于路却感受到了他对海哲的强烈不喜和厌恶,大概每次见到海哲后,他的情绪出卖了他的内心。“好,我不会输的。”   于路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你睡吧。”海轩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于路闭上眼睛,开始瞌睡起来。   海轩挂了电话,给钟彦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于路睡了。钟彦宏说:“知道了,我们这就进去。”脑震荡患者每隔一小时就需要被唤醒一次,刘浩洋以前是这么照顾他的,现在又要用在于路身上了。   于路住院的时候,刘浩洋正在局里突审那个肇事逃逸的郑姓司机。本来交通事故是交警处理的,但是刘浩洋认定了这是故意杀人事件,这就变成了刑事案件,所以由刑警队提审。姓郑的司机咬紧了牙关说自己不是故意伤人的,而是车子失控撞上去的,但是刘浩洋怎么可能会相信。血样检查结果出来,这人是个瘾君子,正在审讯着,这家伙的毒瘾就发作了,然而刘浩洋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阵穷追猛问,那个被毒瘾控制了的家伙像条狗一样在地上打滚求饶:“给我一针吧,求你们了,我什么都说。”   刘浩洋和同事对视了一眼:“不要讨价还价,老实交代!”   那家伙鼻涕眼泪齐飞:“是黄建功,他让我去的。”   “黄建功为什么让你去撞于路?他给你什么好处?”刘浩洋追问。   “他给我、给我三年份的冰毒。”那家伙全身都开始痉挛了,不停地在地上扭动,摩擦着地板,仿佛要以此减轻身体内的痛苦。   刘浩洋瞳孔猛地收缩:“黄建功哪来的冰毒?”   “我不知道,他反正答应了。”   刘浩洋的同事说:“好了,给他打镇定剂,等发作过后再提审。”   嫌犯被带走之后,刘浩洋赶紧和刑警队的同事开会讨论这件案子,他们最近一直都在追捕逃跑的毒枭,也跟踪了张灵,但是结果并不怎么理想,刘浩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有谁知道黄家是怎么发迹的?”   队长看着他:“你怀疑黄家涉毒了?”   刘浩洋说:“我们一直都把目光放在别处,没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没准这条大鱼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我们都不知道。”   “等刚才那姓郑的清醒后,重新提审一次,务必刨根问底。”队长说。   有人提议:“那黄建功那边呢?需要先控制起来吗?”   队长说:“先安排人盯着。如果他们真有问题,知道姓郑的被抓了,肯定会有所行动。”   刘浩洋问:“那个皮老三呢?”   “皮老三那边也要派人去盯着,这个老油条,比泥鳅还滑溜,一有风吹草动就跑了。”队长说。   刘浩洋有一种感觉,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来忙碌的案子快要浮出水面了。他将手机拿出来开机,准备问问于路那边的情况,刚开机,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钟彦宏打来的:“怎么才开机?”   刘浩洋说:“刚刚一直在忙。阿路怎么样了?”   钟彦宏说:“已经醒来过一次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脑震荡。”   刘浩洋松了口气:“那就好。谁在医院照顾他?”他看到于路的车子被撞成那样的时候,心都凉完了,以为于路必死无疑,结果竟然大难不死,这简直太叫人惊喜意外了。   钟彦宏说:“我和阿南一起在医院守着。你什么时候下班?”   刘浩洋说:“我这边审讯还没结束,要很晚了。你们记得每隔一小时叫醒他。”   钟彦宏说:“我知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最近太不太平了。”   “我懂,就这样,我这边要忙了,先挂了。”   钟彦宏说:“来嘴一个,明天早上上班前来医院一趟吧,我想你了。”   “嗯,想吃什么早餐,给你买。”刘浩洋说。   钟彦宏笑眯眯的:“早餐就不用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   “好。”   姓郑的镇定剂药效过后,又被刘浩洋提审了:“把黄建功找你撞于路的事情全都老实交代清楚。”   那个家伙还想狡辩,被于路用大灯一照:“老实点,别想狡辩。吸毒还故意杀人,还不老实给我交代,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   姓郑的耷拉着脑袋,开始交代:“黄建功找到我,说有人要让海霸王的老板上路,事成之后,给我三年份的量。”   “你之前认识黄建功?”   “不认识。”   “那他怎么找到你的?”   “通过皮老三。”   “你什么时候见的皮老三和黄建功?”   “昨天傍晚。”   “具体时间!”   “……”   审讯完之后,刘浩洋整理完材料,交给队长,队长看完材料后说:“很明显,黄建功和皮老三认识,但是具体是皮老三提供给黄建功的毒品,还是皮老三提供给黄建功的毒品,这还不太清楚。要置于路于死地的,并不是黄建功,而是另有其人,黄建功只是个办事的中人。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刘浩洋说:“这个人也许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些人。组长,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抓黄建功了?”   队长点头:“我去跟局里汇报。”   这边还在跟领导申请逮捕令,那边盯着的同事就打电话过来了:“黄建功刚刚出门了,开车走了。”   队长说:“先跟上。我们马上就来。”   当天傍晚,于路家里也差点发生意外,大家当时都在吃饭,屋外的招财突然叫了起来,一个人在外面大声说:“快递!”   王永泰放下筷子说:“我出去看看,你们吃。”王永泰走到门口,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站院门外,“谁的快递?”   对方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海轩的,是这里吧?”   王永泰看了一下包裹上快递公司的单子,是很常见的包裹,从g市寄来的,便伸手接了过来,东西不沉也不轻,他拿着摇了摇,对方脸色一变:“别乱动啊。先签字吧。”   王永泰看着对方的脸:“你是x通公司的?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晚点还有个快递要寄。”   对方愣了一下:“啊,我电话?我只派件不收件的。快签字吧,我还要赶着去收件。”   王永泰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目送对方离开。他拿着手里的包裹,想了一下,放到了院子中央,然后快步进屋来跟大家说:“大家不要出去,那个包裹我估计有古怪。我先打电话跟阿海确认一下,看是不是他买了东西。”   话未落音,便听见嘭一声巨响,放在院子里的包裹炸了,门窗被震得咯咯作响。一屋子人都傻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浮出水面      离爆炸地点最近的招财吓得“汪”一声猛冲进屋来。王永泰和刘勇的脸色顿时严肃无比,于冰不懂事,听见声音静止之后,他还想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被刘勇拉住了:“阿冰,不要乱跑,外面危险!”   于媛和于丹嘴巴动了动:“叔叔,那是什么声音?”她们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   金老爷子看一眼门口,淡定地伸手摸摸他腿边的招财:“乖,不怕。报警吧。”   刘勇点头:“好的,金老。”赶紧掏出手机来报警。   王永泰站起来,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的草坪上被炸出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坑,院子里到处都落着泥块,连房子的墙壁和门窗上都有泥屑沾在上头,可见爆炸威力之大。   刘勇打电话报了警,走到王永泰身边,低声说:“泰哥,这事怎么办?”   王永泰沈着脸说:“我明敌暗,防不胜防,不知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先让大家不要出门,等警察来了再说。”   “要告诉阿路吗?”刘勇征询他的意见。   王永泰说:“我先给阿宏打电话。”   钟彦宏当时正在外头买晚饭,听说此事,抓紧了手机,咬牙切齿地说:“我操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就想杀人,谁给了他的狗胆!报警了没有?”   王永泰说:“报了,警察还没到。我没打电话告诉老板,怕他担心。”   钟彦宏说:“不告诉他是对的。阿泰,现在这情况看起来相当危险,今天是炸弹,明天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要拜托你们务必小心谨慎!我会再给你们增派帮手的。”   王永泰说:“阿宏,我有个提议,家里都是老人和孩子,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在想,是不是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方去?”   钟彦宏沉吟片刻说:“你这个提议是不错。但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几个孩子都要上学,总不能因为这些躲一辈子,影响了正常生活。而且目前海轩和于路都不在家,这种事必须他们同意才行,所以还是麻烦你们多上心了。寄希望给警方早点破案吧。”   王永泰只好答应下来。   钟彦宏挂了电话,觉得这件事变得格外棘手起来,他拿出手机给刘浩洋打电话:“阿路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有人一而再要置他和家人于死地?今天都有人把炸弹寄到他家里了,幸亏阿泰觉得可疑,没有将包裹带进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谁再怎么恨他,也没到要杀他全家的地步吧。”他并不知道毒枭一事,所以这事对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刘浩洋知道事情的大致原由,但又不能告诉男朋友:“我跟你一样担心阿路一家的安危。我们警方正在努力破案,近期只能让阿路和他的家人格外小心谨慎,不要随便出门,再有包裹要仔细辨认才收。告诉阿路,饭店暂时还是别开了,当心有人去店里闹事。损失钱财总比闹出人命要好。”   钟彦宏说:“行,我知道了。”   刘浩洋说:“今晚上我要出任务,可能不回家了。”   “那你要注意安全,千万小心啊。”钟彦宏直觉刘浩洋的任务是跟这件事是有关的,那些暴徒,对手无寸铁的人都那么狠,对抓捕他们的警察自然更加不会手软。他想了想,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海轩了,反正他鞭长莫及,知道了也只是干着急,还影响明天比赛的发挥,于路这边也暂时不说了,等他病情稳定点再说。   回到病房,于路已经醒来了,正在让于南打电话,通知那些人明天上班,钟彦宏连忙制止他们:“阿南,电话先别打。”   于南看着钟彦宏:“为什么?”   钟彦宏说:“今天你哥发生这种事,说明人家就是冲着你们来的。那些人那么丧心病狂,明天要是趁着开店人多的时候去捣乱,万一伤了客人,可怎么办?”   于路躺在床上,看着钟彦宏,细细想这件事,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那我就先不开店吧。阿南给刚才的几个人打电话,让他们明天还是不用去了,继续等消息。”反正他也住着院,海轩又在g市没回来,正好给大家放个假吧。   于南点头:“好。”   钟彦宏说:“吃东西吧。我给阿路买了点粥,你喝粥吧。”   于南说:“我来喂你,哥。”   于路没有拒绝:“家里还好吗?”   于南说:“我还没打电话回去,晚点我回去拿衣服,顺便看看情况。”   钟彦宏说:“还是我去帮你们拿吧,顺便我也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阿南你在这里照顾你哥。刚才我打过电话给阿泰了,你家里没什么,他和阿勇都照顾得挺好的。”   于路松了口气:“那就好。”   警方也很快来到于路家里调查取证,王永泰问于媛要了纸和笔,将他看到的那个快递员画了出来,他有一点绘画功底,当兵的时候还特意训练过,速写和素描都非常不错。警察拿着他提供的画像去快递公司调查,经证实对方并没有这样一个员工。那是个冒牌货。   公安局立即发出通缉令,连夜追捕,最后警方是在长途汽车站里找到了这个嫌犯的行踪,几个人合力将对方制住,带回了警局。   嫌犯名叫毛小军,并不是本地人,而是l县m村人,也就是当年震惊全国的制毒第一村。这人也是有案底在身的逃犯,是当年制毒案的一条漏网之鱼,比起那些漏网的大鱼来说,实在是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鱼。不过经过这么多年,这条小鱼还是不是当年那样微不足道就不好说了,他至今还在活跃着,就说明他跟那些大鱼还是有来往的。   刑警队连夜突审,毛小军果然跟那些漏网大鱼依旧来往密切,充当他们的下线,和他们合伙贩毒,主要在s市与g市一带活动。与他来往最密切的是张保富(张保富即张灵的父亲)的儿子张骏,张保富一家都在s市,不过他跟张保富直接接触的机会很少,因为张保富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主要都由他儿子出头。   毛小军交代,近期张骏得到消息,说当年泄露消息给警方的是他妹妹的男朋友于林,于林当年利用他妹妹卧底在张家,暗暗给警方提供证据和线索。事发的时候,于林在制毒村,没来得及跑路,被警方抓了起来。他们得到消息,说是于林被判了无期,事实上,这只是个幌子,因为于林根本就没有服刑,他被警方做了个幌子,然后弄到别处去藏起来了。因为那次抓捕中,几个制毒的大头目都得到消息逃走了,于林如果被毒枭得知他的卧底身份,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便改姓埋名到他乡去了。   那次清剿中,有十几人被判处了死刑,其中就有张骏的大哥和弟弟,货物损失难以估量,张骏说起这个事来咬牙切齿,说是要将叛徒于林千刀万剐,他找不到于林的下落,便来找于林的家人寻仇,让于林也体会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毛小军是张骏的得力助手,张骏便派他来亲自督办这件事。   警察看着毛小军:“你说是张骏让你来对付于林的家人?”   毛小军摊在椅子里,半张脸对着警察:“是的。”   “那今天下午长兴路的车祸也是你安排的?”   毛小军说:“那个跟我没关系!”   警察又问:“指使人去嫁祸海霸王食物中毒、散布流言说海霸王发生中毒事件,也是你干的?”   毛小军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干那么无聊的事。”   警察敲桌子:“据我所知,这几天你一直都住在黄建功的度假村里。你和黄建功是什么关系?”   毛小军动了一下挂在椅子里的身子,一脸懒洋洋的样子:“没有关系,我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地方落脚而已,他那是酒店,我去住难道不正常吗?”   警察看着他的懒散样子,气不打一处出,猛地一拍桌子:“毛小军!给我坐好!不要把我们当傻子,黄建功的度假村根本就还没有开张,谁都不接待,偏生就接待你这个独一无二的贵客?哦,对了,不止你一个,还有一个皮老三。你跟皮老三应该也是老熟人吧?”   毛小军被喝得稍稍坐正了一些,矢口否认:“我不认识皮老三。”   “你不认识皮老三,但你肯定认识黄建功,你的手机里有黄建功的通话记录,而且还不止一条,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好狡辩的?老实交代!”警察冷冷地看着他。   毛小军显然忘了这一茬,即便他删了电话,警察也是能从通讯公司提取通话记录,他垂着头:“是张骏让我来找黄建功的,说他可以资助我完成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张骏和黄建功认识?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是什么关系?”警察的问题咄咄逼人。   毛小军说:“我不知道。”   警察冷笑道:“毛小军,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已经有贩毒在逃的前科在了,这次又故意杀人,你还想替张骏兜着,是不是不想活了?”   毛小军缩着脖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罪行的严重性:“我要是坦白交代的话,政府是不是会宽大处理?”   “当然会,我们一向秉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   毛小军低着头,然后开始说:“我交代,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交代清楚。我不知道张骏和黄建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知道起码就有四五年了。每年黄家都会去s市见张保富,早两年是黄建功的老子,这两年换成了黄建功。”   “黄家父子见张保富做什么?”   毛小军摇头:“这我真不知道,他们谈话从来都不会让我听到。我只听见有一次张骏在背地里骂黄建功不识好歹,说他翅膀硬了,想丢下他们自己飞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   “张骏和张保富都住在哪里?”   毛小军说:“张骏我知道,张保富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黄家父子要去见张保富的?”   “因为黄家父子每次来了都是先找张骏,然后张骏亲自带着他们见他爸,从来没让我跟着。”毛小军缩着脖子说。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居然完全都不知道张保富的下落?”警察显然不相信。   毛小军咽了一下口水:“我知道大概是什么小区,但是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   “那好,将你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都说出来。”   本来专案组的人指望着从张灵那边打开豁口,找到张保富的下落,没想到居然会从毛小军这边先打开口子,简直是喜出望外。   黄建功当天下午开车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刘浩洋和他的同事已经开车去追捕去了,黄建功非常狡猾,到半夜都还没有抓到人。   刑警队突审完毛小军,大家问队长,是不是该去逮捕黄建功的父亲黄益生。刑警队长说:“这事我要去请示一下领导才行。”因为黄益生在县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他的影响力在本地还是很大的,黄益生以前一直在外地,后面带着大量资金回家乡来发展,是县政府的头号招商引资对象,又是省人大代表、县政协委员,连县委书记都要看他三分薄面。现在看来,那些资金多半都是来得不明不白,但是要抓捕他并不是那么容易,没有真凭实据,只靠着毛小军的口供,恐怕比较难立案。   果然,局长当即就驳回了请示:“黄益生暂时不能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参与贩毒,黄建功可以先控制起来,因为他有故意杀人这个嫌疑在。”   “那张保富和张骏那边呢?是不是向s市公安局发出援助请求?”队长请示。   局长点头:“这个必须要的。而且要尽快,以免走漏风声,惊动了狐狸。”   这一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钟彦宏和于南调好闹钟守着于路,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叫醒他一次,三个人都睡得断断续续的。刘勇和王永泰也睡得非常不安稳,生怕夜里出现什么意外,虽然钟彦宏又叫了两个帮手来,还带了两条德牧过来帮忙。x县和s市的刑警们更是忙碌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亮,钟彦宏给刘浩洋打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接起来了,不等钟彦宏说话,刘浩洋就说:“我现在非常忙,没时间跟你多说,跟你报个平安。才刚抓到黄建功和皮老三,妈的,追了一晚上,累死老子了,回头还要回去审讯,等我忙完了主动联系你。”   “抓黄建功做什么?”钟彦宏不解地问。   刘浩洋说:“让人开车去撞阿路的,就是黄建功。”   钟彦宏靠了一声:“阿路杀他爹还是奸他娘了,这么赶尽杀绝,太丧心病狂了吧。这真是条疯狗。”   刘浩洋说:“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我得去忙了,事情还有一大堆。”   钟彦宏说:“嗯,那你要记得吃饭。”   临挂电话,刘浩洋又想起什么来:“阿路还好吧?”   “挺好的。你就记得问他,也不问问你男人好不好?”钟彦宏吃醋了。   刘浩洋笑了:“他是病人,我当然要问一声。我不问你,是因为知道你很好,比小强的生命力还顽强,怎么可能不好。”   钟彦宏嚷嚷:“我哪里好了,不要以为睡得着吃得进不生病就算好,我为你提心吊胆,小命都去了半条了。”   刘浩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啦,行啦,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再说吧,要走了。”   “去哪儿?”钟彦宏问。   刘浩洋说:“回家啊。我还在f市,这狗杂碎,比兔子溜得还快,追得我们都累死了。”   “那你们开车一定小心啊。”钟彦宏又仔细叮嘱。   “行了,明白了,挂了。”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把电话给挂了。   钟彦宏看着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了下头,做刑警的家属,真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啊。   钟彦宏打电话的时候,于路已经醒来了,于南正要给他擦手洗脸,于路说:“我已经没事了,头也没那么痛了,我自己起来弄吧。”   于南想了想,同意了。   于路终于离开了那张禁锢自己的床,起来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只觉得神清气爽,回到屋里,就不想躺了,但还是再于南的注视下爬上了床,谨遵医嘱,必须静卧。   “今天的决赛电视台会不会直播?”于路问弟弟。   于南说:“不知道,一会儿看看。”   钟彦宏进来了:“想也知道,肯定没有,顶多比完赛后弄个剪辑,一整天呢,哪个电视台会一整天直播?又不是奥运比赛。”   于路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看不到了。”   “急什么,阿海最迟明天就能到家了。”钟彦宏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黄建功被抓起住了。”   于路还有些糊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抓黄建功干什么?”   钟彦宏说:“你不知道?你昨天出车祸的事,是黄建功指使人干的,他这是故意杀人罪,牢子有得他坐了。”   于南骂了一句:“我操他祖宗十八代!黄建功!”   于路还是有点懵,是黄建功叫人来撞他,不是于林的仇人来报复他?他和黄建功之间,除了罗玉芬的纠葛,并没有其他的恩怨吧,他至于要弄死自己吗?这样的话,这人的心眼也未免太小了点。他在心里想了又想,不由得又想到了海哲,黄建功和海哲似乎有生意往来,会是海哲让他来对付自己的?可是自己和海哲也没有直接的矛盾啊。于路越想越糊涂了。假设是海哲的主意,自己尚且如此,那海轩呢,他不是更加处于危险之中了?   他想得投入,连于南说的话都没听见,于南伸出手,在于路面前晃了晃:“哥。”   于路回过神来:“啊?”   于南说:“哥,你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阿南,我的手机呢。”   于南说:“你的手机已经摔坏了。你要打电话吗,用我的。”   于路点头:“好,我跟海轩通个电话。”   于南说:“那我去买早餐了。”   钟彦宏想着黄建功已经被抓了,于南一个人出去应该也没什么事,就没拒绝。   于路拨通海轩的电话,刚响,电话就接通了:“于路。”   于路笑:“我用阿南的手机打的,你怎么知道就是我?”   “就算不是你打的,他听见我这话,也该知道把电话给你了。”海轩说,“睡醒了?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头也不怎么痛了。你今天什么时候比赛?”于路问。   “上午十点开始,比完后我就回来,下午就能到家了。”   “你不等结果?”   海轩说:“让那两个小子给我等,我先回去。”   于路想了想说:“撞我的人是黄建功指使的,他已经被抓起来了。”   海轩骂了一句国骂:“我们刨他祖坟还是烧他房子了,至于这样对付我们?这事海哲有没有参与?”   “还不知道,人才抓到。所以你一定要小心,阿海。”海哲就在海轩身边,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叫人不能不担心。   海轩说:“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你要好好养病,等我回来。”   于路又想起一个事:“你买的车什么时候提?”   海轩说:“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今天就可以,我到时候开车回来。”   “别,你还是坐车回来吧,车子先别开,太危险了。”于路想起自己被撞的事就心有余悸。   海轩说:“没有关系的,除非他开大卡车来碾我,否则我还真不怕他。家里的车已经不能开了吧,回去没有车太不方便了。”   于路说不动他:“总之,你自己要格外小心。”   “知道。”   吃早饭的时候,于路问:“家里还好吗?”   钟彦宏叹了口气:“阿路,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挺住啊。”   于路瞬间变了脸色:“我家里出事了?”   钟彦宏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是,是出事了,但是大家都没事。”   “那发生了什么?”于路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钟彦宏说:“昨天有个人送了个包裹到你家,其实是个炸弹,阿泰觉得不对劲,就放在外面没拿进屋去,结果在外头炸了。没有伤到人,就是院子里被炸了个大坑。”   于路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巴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于南更是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昨天什么时候?”   钟彦宏说:“昨天傍晚,我去买饭的时候,阿泰给我打电话了,阿路的身体不好,我怕你受刺激承受不住,所以没有马上告诉你。”   于路剧烈喘息了几声,抖着手:“快拿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钟彦宏赶紧拨王永泰的电话,于南急忙拨妹妹的电话。于路听到家人的声音,眼眶忍不住湿润了,他差点就失去他们了,他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阿冰!对不起,妹妹……”他把大家全都聚在自己身边,却不想却把他们带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王永泰说:“老板,那个送炸弹的人已经被抓住了,放心吧,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于路说:“到底是谁要这么对付我们,还想杀我全家?”   王永泰说:“警方在调查,结果没告诉我。”   钟彦宏说:“别担心,晚点我去问问。既然被抓到了,这就说明危险系数降低了,以后大家还是要提高警惕,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意外发生了。”   于路隐隐猜到,这件事绝对不会是黄建功的主意,还有一个更大的幕后黑手在推动,因为他跟黄建功没这么大的仇。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我回来了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十二点,于路估摸着海轩那边的比赛也该完结了,准备打电话去问情况,海轩就已经打过来了:“比完了,我这就回去。”   于路赶紧问:“比赛怎么样?”   海轩说:“还行吧,目前在第二名,后面还有三十个人没有比。”   于路说:“你都做了什么菜?”   “一道龙井熏牛肉,一道醉三鲜。”海轩说。   于路意外地说:“这两道菜平时都没怎么见你做啊,醉三鲜是哪三鲜?”   “虾、蚝和鱼,都是自创的,回头做给你吃。你吃饭了没有?”   于路听见海轩那边说话的气息不稳,估计是在走路,便说:“我正准备要吃。那就先挂了吧,回来的路上小心。你也记得吃午饭。”   “嗯,别担心,晚上见。”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傍晚的时候,于路还没等到海轩,倒是刘浩洋先来了,他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眼睛下面一团青黑,别提多憔悴狼狈了。钟彦宏一看见他这样子,就心疼得不行:“你到现在还没睡过觉?也没吃饭?”   刘浩洋用力抹了一把脸,打了个哈欠:“还没睡,饭倒是吃了的,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钟彦宏说:“晚饭吃了没有?”   刘浩洋瘫坐在病房的沙发里:“还没有。审讯刚结束,我就过来了。他娘的黄建功这个贱人,嘴还真硬,证据都甩他脸上了,还死不承认。”   钟彦宏说:“我先听你说,还是先去给你买吃的?”   刘浩洋说:“随便。”   钟彦宏洗了一个苹果递给他:“我先听你说,一会儿带你下去吃饭。快讲,快讲!”   刘浩洋张嘴啃了一口苹果,看着于路说:“阿路你没事了吧?”   于路摆手:“没事了。具体情况赶紧给我们说说。”   刘浩洋说:“那个黄建功,你知道是怎么发家的吗?”   “难道是贩毒?”于路说。   刘浩洋正在咬苹果,听见于路的话,苹果也不咬了,停下来竖起左手大拇指:“神了!”   于路没说话,挑了下眉,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否则黄建功怎么会置自己于死地,自己跟他并没那么大的仇,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发家的。   钟彦宏坐在刘浩洋身边,给他松骨按摩:“赶紧说,好奇死我了。”   刘浩洋接着说:“昨天我们不是从撞阿路的那个司机嘴里得知情况,说是黄建功指使他去撞的,因为黄建功答应给他三年份的冰毒,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黄建功跟毒贩子皮老三熟悉,我们推测,不是他从皮老三那儿买毒品,就是他提供给皮老三毒品。所以我们就去抓他,当时他察觉到不对劲,已经跑路了。”   刘浩洋说到这里,又啃了一口苹果,指着香蕉对钟彦宏说:“那个也给我来一个。”   钟彦宏赶紧去给他剥香蕉,大家都睁大眼看着刘浩洋,等他抖包袱,刘浩洋不说话,就着钟彦宏的手,咬了一大口香蕉,嚼吧嚼吧吞下了,才说:“我们当时就去追黄建功了,跟他一起跑的还有皮老三。钟彦宏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他告诉我有人寄炸弹到了阿路家——这事阿路知道了吧?”——于路点头——“然后我同事就去抓那个寄包裹的家伙了,那家伙本来是住在黄建功那儿的,黄建功当时跑了,没顾上他,他只好去坐长途汽车,就被我们同事给逮回去了。回去一审,就审出大事来了,你知道是谁想对你们下黑手吗?”   于路和于南都摇头:“不知道。”   于南伸手固定住他哥的头:“哥你别乱动,头还没好呢。”   于路只好不动,眼神急切地看着刘浩洋:“你快点说吧,耗子,别吊胃口了。”   刘浩洋说:“那家伙是张灵的哥哥张骏派来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于路急了:“耗子,你能不能快点,别吊胃口了行吗?”   刘浩洋打了个嗝儿:“我这两天紧张得要死,你们还不许我放松一下啊?好了,不吊胃口了,说正事,听好了:这事跟我们当初预想的是一样的,的确跟于林有关,当年于林并没有真去制毒,他认识张灵,不知为什么就去做了警方的卧底,制毒村被揭发出来这一事,就是于林的功劳。”   于路听到这里,眼珠子都圆了,脑子简直要炸了,好多年了,他都以为自己弟弟是个毒贩子,心里把他恨得要死,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是,于路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他人呢,阿林他人呢?还活着吗?”   刘浩洋说:“应该还活着。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漏网了几个大毒枭,警方为了保护他,应该让他躲起来了,但是具体在哪里,我还不太清楚,因为这事并不在我们县,虽然是一个系统的,但也不归我们管。”   “你的意思是说,阿林他没有去坐牢是不是?”于路急忙问。   “他是卧底,应该不需要坐牢。”刘浩洋说。   于路眼眶湿润了,难怪上次他去监狱里没有找到人,如果不坐牢的话,肯定就没有他的信息了。他又想到,当年他去监狱探监,也是没见到人,说是不肯见自己,也许那时候,他就没在牢里。   于南说:“所以,张灵的哥哥是想报复我二哥对不对?”他的眼眶也湿润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对二哥都心怀怨恨,恨他走错路,恨他拖累大哥,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是做了坏事让他们蒙羞。   刘浩洋点头:“是的,张骏想报复于林,但是找不到于林在哪里,所以就来找你们报复。”   钟彦宏听着,啧啧称奇,这真是跟电视里演的一样:“那张骏呢?”   刘浩洋说:“昨天晚上s市警方已经出动,将张骏父子控制住了。另外两名潜逃多年的毒枭也露出了行踪,正在追捕。”   钟彦宏扯了一下嘴角:“还没抓到?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靠谱?”   钟彦宏说:“我希望将那些东西家伙一网打尽,从此以后高枕无忧,阿路他们才能够彻底安全。你也不用东奔西跑,害我提心吊胆的。”   刘浩洋说:“你以为我们不想?我们人人都希望天下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是可能吗?人性的贪婪和丑恶面注定某些阴暗的事情是永远都会存在的,所以有人类的一天,这犯罪就不可能停止,我也不可能会消停,忙完这个我还得忙那个……”   钟彦宏听着刘浩洋这么叨叨,小声地嘀咕:“好吧,你崇高,你伟大,把自己累得48小时不眠不休,身体垮了我找谁去要人去?”   刘浩洋没听清他叨叨些什么,停下来:“你说什么?”   于路和于南则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两口子在说什么,他们兄弟俩双手紧握,心湖刮起了十二级飓风,久久难以平息。   于南眼中还带着泪:“大哥,没想到二哥他会去做那个,我错怪他了。”   于路用力吸着鼻子,眼眶里也有些濡湿:“那个臭小子,等他回来了,我非要再抽他一顿不可,把我们当猴子一样耍着玩。让我们为他难受了这么多年。”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忍不住柔和了起来,只要于林不是做坏事,他怎么样都是可以原谅的。   “二哥什么时候回家啊?”于南说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于路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刘浩洋,对啊,阿林什么时候回家呢:“耗子,你说张骏父子已经被抓住了,那阿林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刘浩洋说:“那些毒贩并没有完全落网,还有两个在逃,严格来说,危险并没有解除。不过目前你家里出了这些事,毒枭已经找上你们,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觉得他要是知道这些了,应该不会再躲藏下去。这件事我也会帮你们汇报申请,让他早点回来跟你们团聚。”   于路听见这话,迟疑了一下说:“既然这样,那还是先不告诉他吧,让他先别露面。”   钟彦宏说:“阿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想护着你弟弟到什么时候,就算他做的是对的事情,但是因此连累到了家人,难道不该站出来承担责任吗?就算不该由他一个人承担,也该和你们一起去面对这些事情才对。”   刘浩洋点头附和:“于林肯定也不是这么没担当的人,他躲下去的目的,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家人,现在你们遇到麻烦了,他肯定不会再愿意躲下去。反正这件事,我会跟领导汇报,回不回来,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于路被两个朋友这么一说,叹了口气:“好吧。”说实话,这么多年的心结虽然打开了,但还是觉得不太爽,他还是很想将那小子胖揍一顿,要是能早点见到当然就更好了。   于南面露喜色:“那二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是吧?”   海轩站在门口:“谁要回来了?”   于路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阿海!”   海轩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汗水的潮湿,提着一个包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室内,然后将视线固定在于路的脸上,大跨步走上前来:“我回来了。”   钟彦宏开玩笑地说:“哟,满屋子的人都看不见,只看得见阿路一个人,我们都成了电灯泡了。走吧,心肝儿,咱们也去找个地方甜蜜去。今晚上我就不陪床了啊,大家拜拜!”说着拉起刘浩洋的手就往门外走。   刘浩洋作势要吐:“你恶心死了!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别不是怀上了吧?那正好,可以休产假了,我天天在家陪你!”钟彦宏继续嘴贱,终于招来刘浩洋一脚,他灵活地跳开,闪过了。   于路看着没个正行的钟彦宏,觉得这家伙还挺有意思的,耗子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寂寞吧。他正想和海轩说话,钟彦宏又探进脑袋来:“阿南,你还不走,做什么电灯泡,赶紧的,我送你回家。”   于南看一眼两个哥哥:“海哥,你一个人照顾我哥可以吧?”   海轩点头:“去吧,我照顾你哥。”   于南赶紧起身,跟着钟彦宏走了,留下于路和海轩两口子在单人病房里。要说有人还是好办事,这县医院也没几间单人病房,但是钟彦宏有熟人,所以就给于路弄了个单人病房,清静,也能给这两口子提供单独空间。不过照于路这情况,其实多人间更适合他,人多反而安全。   大家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于路睁大了眼看着海轩,海轩也瞪大眼端详着于路,他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不少,伤口也结痂了,留下红色的痂子,额上的大包已经下去了,但是却变成了青紫色。海轩伸出手,轻触一下于路的额头:“疼吗?”   于路微一摇头:“已经不疼了。”   海轩张开双臂,将于路搂紧了怀里。于路也抱紧了海轩的腰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汗味夹着油烟,都很浅淡,丝丝钻入他的鼻腔,抚慰着他心里的不安与寂寞,让他觉得分外的安心:“阿海。”   “我在,我在,我已经回来了,不怕,我陪着你。”海轩将脸颊贴着于路的头顶,用力抱紧这具温热略显单薄的身躯,他差点就抱不到他了,想想就觉得后怕。当时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真是整颗心都坠入了无底深渊,身体都停止了生命机能的感觉。   于路鼻子酸酸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感性,光看着这个人,就忍不住欢喜得想流泪。“你总算回来了。”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对不起,我该早点回来的。”海轩自责地说。   于路抱紧他的腰:“回来就好。”   两人搂抱着过了许久,于路才发现海轩一直都是站着的,便松开他,仰头看着他:“你别站着,坐吧。吃饭了没有?”   海轩说:“没有。”   “那你饿了吧,赶紧去吃饭。”于路生怕饿坏了海轩,他中午走得匆忙,估计也没吃午饭。   海轩说:“一会儿叫人送个外卖来。”   “我这儿都没外卖电话。”于路说。   “你放心,反正我能吃上饭就是了。来跟我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海轩在床边坐下来,终于有心思听这两天的经过了。   于路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给了海轩,海轩听得牙根紧咬,青筋暴绽:“这帮杂碎,想要赶尽杀绝啊,别叫我碰上了。”   于路伸手抚着海轩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那群亡命徒也确实可恨,但是又未尝不可怕,他们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罢了,都想好好过日子,并不想跟谁拼命。   海轩很快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你说你家大弟不是去坐牢了,而是去做卧底了?”   于路想到这个事,既是高兴又是担心:“是的,他从来都没跟我透露过口风。走了之后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再后来就听说他坐牢了,当时真是把我给气炸了。”   海轩说:“如果是去做卧底,不打电话给你是正常的,他也害怕暴露你们的存在,算是对你们的保护。”   于路听海轩这么解释,心里好受了不少:“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并没有失去自由,为什么也不跟家里通个信呢?”   “这应该也是为了大家好,万一你们没守住秘密,让人知道他并没有坐牢,这对他和你们来说都不安全。这次不就是他的行踪暴露了,才有人来报复你们?”   于路觉得海轩说的在理:“只要他没事就好,我希望能够早点回来。”   “事情都快了结了,回来也是迟早的事。”海轩摸了摸于路的头。   于路说:“你说张灵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来恐吓我们,倒像是给我们通风报信来了。”   海轩略一点头:“嗯。”   于路继续说:“她可能知道她哥要对我们不利,怕阿冰有危险,然后想来将阿冰带走,结果没带走,就给我们留了个纸条作提醒。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应该是这样。”海轩说,“我去打个电话订餐。”   “好。”   海轩拿出手机,也不出去,直接拨了一个号码:“阿辉,给我做个饭送到人民医院来,住院部6楼605病房。做你拿手的就可以。”   于路听着他这通电话,不由得:“……”他打的哪里是外卖电话,而是店里一个小厨师阿辉的电话,也是海轩的徒弟。   海轩挂了电话,回头看着于路的表情,轻笑一声:“我帮你洗澡还是擦身?”   于路脸颊微微发烫:“我想洗澡。”   “那我帮你。你可以下床了吗?”海轩临了又补充一句。   于路说:“我今天已经下过床了,医生也说了,只要不乱动就好。”   “那好,我来帮你。”海轩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转身去关了门,然后进后面的洗手间检查了一下,条件虽然有些简陋,但是有热水,也还能将就得过去。他掀开被子,伸出手作势要抱于路,于路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手:“别,不用抱,我自己能走。”   海轩说:“不能不能乱动吗?”   “也没几步。”于路伸手扶住海轩的胳膊,缓缓下了床。   两人裸着站在水龙头下,于路扶着墙站着,海轩拿着毛巾给他擦着背。短短两天时间,于路就瘦了一些,他的肩胛骨都显出来了,这两天吃的苦受的罪承受的精神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海轩心疼地摸着于路的肩:“你瘦了。”   于路哈哈笑着掩饰:“哪有,没有瘦。”   海轩说:“是不是没吃好?明天我给你做。”   岂止没吃好,也没睡好,于路满口答应下来:“好,你做的最好吃。我想洗头。”   “不洗头,过两天再洗。”海轩答。   于路说:“过两天我都馊了。”   “我不嫌。”海轩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耳廓。   于路嘿嘿笑起来,换了个话题:“对了,晚点你的比赛成绩该出来了吧?”   “晚上还有一组,九点半以后才知道结果。”海轩淡淡道。   于路说:“阿伟跟我说了,你现在排名第五。进前十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吧?”   “随它。”   于路又感叹了一句:“明天开始团体赛了,可惜我们不能参加。”   “那两个小子上。”海轩说。   于路惊得脚下一滑,差点就跪了,被海轩眼疾手快捞住了,背部贴上一堵坚实温热的胸膛。“小心,磕着脑袋可不是好玩的。”海轩的声音难得的严厉。   于路舒了口气:“你刚刚说的把我吓着了,阿阳和阿伟两个人上去比赛?”   “既然都去了,不上场多浪费机会。”海轩淡淡地说。   于路一想也是,都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不上场多可惜:“他们俩真好运气,可以参加比赛。只是他们两个都没主过厨,怎么弄得出一桌菜来?”   海轩说:“我把杨榕和蒋胜叫过去了,他们四个人在,总能整一桌菜出来。”杨榕和蒋胜都是海霸王的二厨,海轩本来打算放弃团体赛,但是又想到这是于路的愿望,便临时叫了这两个人去撑场子,赢面不大,但好歹也是努力过了。   于路笑起来:“真有你的,亏你想得到。”   “能不能评上,就看他们的运气和发挥了。”海轩淡淡地说。   “评不上也没关系,有你这个名厨也足够了。”于路笑着说。   海轩替他洗完澡,于路转过身面对他的时候,看着海轩直挺挺的枪指着自己,伸出手去:“我帮你弄弄。”   海轩呼吸略显急促地说:“别理它,它这是习惯了。你穿上衣服上床去歇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那你不弄出来不难受吗?”   “我自己来,不想把你累着了。”海轩伸手摸摸他的脸,“去躺着吧,等过两天,你好了我们再弄。”   于路知道他体贴自己身体还没好,便也没坚持,出去上床躺着。海轩过了好久才从卫生间出来,于路躺在床上,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海轩,眼神带点戏谑。   海轩一抬头便看见了他眼中的戏谑,凑过去贴近他的脸:“笑什么?”   于路的笑意更浓了,海轩吻住他,细细浅浅地品尝着他的唇,于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嘴,放他进来。海轩探进去,继续温柔缱绻地吻他,像吻着一件稀世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师父,师父你在吗?”   于路赶紧放开海轩,移开唇,拉出了一条银丝,他有些狼狈地抹了一下下巴,脸上还有着不正常的红潮:“赶紧穿衣服。”   海轩只系了一条浴巾,还没光着上半身,他无所谓地直起身,舔了一下唇,走向门口:“在,来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狗急跳墙      阿辉看见开门的海轩,愣了一下:“师父,饭来了。”   海轩点一下头:“谢了,进来吧。”   阿辉进来,看着床上的于路:“路哥好点了吗?”   “谢谢,好多了。”于路看见阿辉,想了想,解释了一句,“阿海刚刚在洗澡。”   “哦。”阿辉点了一下头,“师父的比赛赢了吗?”   于路想起这茬,看着床头阿海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要等一会儿才知道结果。”   海轩过来,对阿辉说:“饭给我放茶几上吧,没事早点回去,晚上不太安全。想知道结果,9点半以后打电话给阿伟。”这明摆着就是赶客了。   “哦,好的。那我先回去了,路哥再见,师父再见!”阿辉也不傻,立即就明白过来海轩的意思。   于路说:“拿个苹果去吃。”   阿辉摆手往门外走:“不吃了,我也才刚吃了饭,饱着呢。”   于路斜睨着海轩,人家送了饭来,连坐也没坐,水也没喝一口,就把人给赶走了,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海轩将门给关上,走到茶几边吃饭,一边吃还一边挑:“这个季节已经不适合吃藜蒿了,太老,纤维太多了;猪肉腌制时间过短,下锅时间过长,太柴。”   于路笑道:“这话你应该跟阿辉说去,跟我发表什么意见。”   海轩嗯了一声。   于路挑了一下眉,有些意外他的态度,不过想想也明白了,叫人送饭过来,总要给点费用的。他靠在床头看海轩吃饭,想着自己竟能和他如此平静安闲地共处一室,都觉得意外地珍贵和奢侈。细想来,于林的英雄主义虽然并未用错地方,但却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无形的压力,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摆脱这个阴影,希望警察们能够给点力,把这所有的阴影都驱散掉。   海轩吃着饭抬头,看见于路的小眼神:“你也想吃?”   “不,我吃过了。”于路勾起嘴角。   海轩说:“那就帮我给阿辉发个短信,告诉他我刚才的意见。”   “哦。”于路拿起手机,给阿辉发信息,“我的手机摔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海轩说:“拿去苹果店,换一个新的。”   “摔坏了还能换新的?”于路不相信地说。   “以旧换新。”   “哦。”   海轩吃完饭,爬上于路的床,和于路挤在一头,于路将耳朵贴在海轩的胸膛上,闭着眼睛:“说说你比赛的经过吧。”   海轩就把他做的那几道菜给于路说了,为什么这么做,选料的特点,做好后的效果和口感等等。于路听得受益匪浅,也心生羡慕:“等我好了,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顿了一下又说,“阿海,我想把师父送回去。”   海轩抚着他的胳膊:“你觉得影响老人的生活了?”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麻烦,我本来接了师父过来,想替他养老的,谁知道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他嘴上虽然不责怪我,但我觉得太对不起他了。”这是目前于路最遗憾的一件事,老人不该跟着自己受这等无妄之灾。   海轩沉吟了一下:“回头去问问金老自己的意见,他愿意留就留,不愿意就送他回去。”   于路说:“我只怕秦师兄多想,到时候给师父脸色看。”   海轩说:“不至于,秦师兄对你师父还有所图,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想起最近的糟心事,于路就没法平静,他就想做一个普通的百姓,过一点平凡的生活,然而都变成了奢望。“你说我们以后还能过平静的生活吗?”   海轩挑眉:“为什么不能?”   于路叹气:“我怕那些人会对我们报复不休。”   “未必。那些人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就忘记自己丧家之犬的身份了,这次不就把自己给暴露了?张骏父子已经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你觉得还有人有胆子来找你们发泄不满?”海轩鄙夷地扯了一下嘴角。   于路听海轩这么一说,心头不由得又轻松了些:“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那就好了。”   海轩说:“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钱和命,如果真是头脑清醒,就不该冒险来找你们,因为没有任何好处。”   “我还担心会愈演愈烈。”于路说出自己的担忧。   “起码这顿时间会很平静,因为他们自顾不暇。安心吧。”海轩吻一下他的额头。   于路放下心来:“嗯。”   不到九点半,于路就涌起了浓浓的睡意,长期以来的紧张忙碌,让他的身体没有得到过彻底的放松和休息,如今因为受伤住院,反而得了几天休息,此刻海轩在他身边,精神上得到放松,加上身体不适,疲倦更容易找上他。海轩还在和他聊着天,他便打起了长长的哈欠。   海轩说:“累了就睡。”   于路半眯着眼睛,带着睡意说:“不能睡,我要等比赛结果。”   “你睡,我等,有消息了叫醒你。”   “一定叫我。”于路说。   “嗯。”   于路说完闭上眼睛就睡着了,速度快得难以想象。海轩抱着他躺平,虽然那边还有一张陪护的病床,但是海轩显然不打算过去睡。   张易伟的报喜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刚一通,海轩就接起来了,张易伟在那头异常兴奋地嚷嚷:“海哥,海哥,我们赢啦,你赢啦!第五名,你现在是名厨啦哈哈哈!”   海轩将手机移开一点,等张易伟的笑声渐渐消失才放到耳边:“行了,知道了。”   “诶,海哥你好淡定啊。杨师傅帮你去领奖了。对了,那个快刀刘第十一名,没得奖!”张易伟还是忍不住兴奋地嚷嚷。   “哦,那我挂了。明天比赛加油!”海轩说着将电话给挂断了,看一眼已经熟睡的于路,便将手机放下,拉了一下被子,灭了灯一起睡了。   于路是第二天才得知海轩获奖的事,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兴奋过后,才跟海轩抱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成绩不好,没什么可说的。”   于路用力摇着海轩的胳膊:“已经很好啦,十大名厨,多少人做了一辈子菜都评不上这个称号。”   海轩皱着眉头:“还有好多人比我做得好。”   “我心中你是最棒的!”于路说。   海轩勾起嘴角:“那我更要努力了。”   “就是有些遗憾,你不是要跟恽起大师切磋的,这么好的机会给浪费了。”于路替海轩遗憾。   “他已经给我点评过了,就够了。”海轩参赛到今天,初衷都有些变了,之前说是想去会会恽老爷子,现在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让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也算是一笔收获吧。   “我们的店子什么时候开张?”于路还是记挂着海霸王。   “老杨和老蒋都不在,你又住院,我要陪你。干脆再停几天,等他们比完赛再说。”   “嗯,到时候我也能出院了。”于路觉得这样也行。   海轩将于南叫了过来,自己回去给于路做早饭。大家看到他回来,顿时觉得主心骨回来了,尤其是阿勇和阿泰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对家里发生这样的事表示很自责。   海轩并没有责怪他们:“这不是你们的错,大家现在都很平安,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谢谢,辛苦了。”   金南山问海轩:“比赛结果如何?”   海轩说:“个人赛只拿了第五。”   “现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老爷子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海轩点了点头:“是。”   金南山说:“其实你有一个很突出的天赋,就是在味道的把握比别人更恰到好处一些,这点非常重要。做菜说白了,最重要的就是个味道的把握。这也是海霸王为什么那么火的缘故。坚持做下去,不会差的。”   海轩点头:“谢谢金老教诲。我不在家这几天,让金老担惊受怕了。”   金南山摆摆手:“没啥,老头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   海轩想了想,还是替于路开了口:“金老,于路对最近发生的事感到非常对不起你,他甚至想过,是不是还是送你回秦老板那儿。”   金南山说:“他若是嫌我老头子是个拖累,那我就回去吧。”   “不,不,金老你别这么想。如今是我们这些晚辈在拖累你老人家,给你带来这么多的不安和惊吓,已经违背了我们请你过来的初衷。于路本来是想让金老来这边安享晚年的,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们送你回去,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如果金老不愿意,我们会竭尽全力保证金老的安全。”海轩说。   金南山看着海轩:“到底是为了什么,于小子得罪了什么人?”   海轩说:“倒不是他得罪了什么人。金老知道于路还有一个弟弟吧,就是于冰的爸爸,他以前帮警察做过卧底,当时罪犯逃了几个,现在逃犯知道于林的身份了,所以来报复他们。”   金南山说:“逃犯抓着了没有?”   “抓了两个,还有两个在逃。”海轩老实交代。   金南山严肃地说:“这么机密的事情,你居然告诉了我。”   “现在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大家都要留心一点才行。金老,要不我们还是送你回去吧。”海轩再次询问金南山的意见。   金南山说:“阿冰阿丹这些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家伙都没躲,我已经被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还躲什么。话说回来,要多注意孩子们的安全。”   海轩点头:“这我知道。”   海轩回来了,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只是大家的活动不像从前那般自由。于路曾想过搬家,但是想要隐藏踪迹并不容易,除非他们改名换姓,也不再开海霸王。   海轩回来两天后,钟彦宏问他:“你家海极鲜要上市啦?”   “哪来的消息?”   钟彦宏说:“我炒股打新,看到有海极鲜的代码。”   海轩冷笑了一声,他这个大股东都不知道,海哲动作可真够快的:“你打算买吗?”   “你有内部股吗?我多买点,打新就算了。”钟彦宏说。   “我哪有。”   钟彦宏奇道:“难道海极鲜上市,你不知道?”   海轩说:“跟我没关系。”   钟彦宏说:“你不可能没有海极鲜的股份吧,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孙子。”   “我有股份,但是上市的股份与我无关。我劝你还是别买海极鲜的股票。”海轩淡淡地劝朋友。   “好吧,既然你不让我买,我还是别买了。”钟彦宏说。   去参赛的几个人都回来了,不出所料,没能评上名店,三百个入围名单中挑一百个,那也是三比一的比率,如果海轩在现场,肯定是稳赢不输的,但是赵晓阳和张易伟都没完全出师,两个二厨在创新上完全不行,这在这样的大赛中非常不占优势,输了也很正常。   海极鲜在快刀刘的带领下倒是评上了百大名店,秦卫斌拼了一把,最后南山会馆倒也挣了个百大名店的称号。   于路说起来就觉得遗憾,如果家里不出事,他们海霸王也是名店了,遗憾过后又舒展眉头:“不要紧,我们还有名厨!叫阿伟将荣誉证书用个镜框框起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让大家知道,我们店里有名厨,这名头比名店可响亮多了。我要出院,咱们店也该开门营业了。”   海轩说:“再住两天,注满一礼拜再出院。”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头痛了,回家去休息吧。你赶紧去开店,别再守着我了,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等着发工资呢。”不开门一天要损失好几万的收入,于路肉疼啊,况且最近太平无事,他相信那些人是不敢再来寻仇了。   海轩说:“那也行,在家休息吧。”   于路总算出院了,回到家,院子里的大坑被填平了,面上已经新铺上了草皮,还是能看得出爆炸的痕迹,那个坑真够大的,幸亏是在院子里炸的,如果是在房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妹妹和侄儿见到他回来,都高兴得不得了,为了安全着想,他们这阵子都没怎么出过门,都快憋坏了。于路说:“以后没事了,可以出门了,但是不能一个人出去,叫阿勇或者阿泰陪着出去就可以了。”   于冰说;“阿伯,我想去海里游泳,也可以吗?”   于路点头:“可以,但是不能去得太久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要回来。”   “耶!太好了!”于冰跳了起来,他这些天简直给憋坏了。   于路回头对两个妹妹说:“对不起,媛媛,丹丹,哥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种事,是哥对不起你们,早知道就不该把你们接回来的。”对两个妹妹,于路也是内疚的,她们也许会后悔,跟着母亲,也许日子不那么好过,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于媛摇摇头:“哥,我们没关系的,我们不怪你,在哥这里,我才感觉是在自己家里。我们是一家人,我愿意一起面对。”   “我也不怕!”于丹小声地说。   但是于路知道妹妹们害怕,他摸着妹妹的脑袋:“你们放心,哥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安全的。你们自己平时也要小心谨慎,不要落了单,一定要和同学朋友一起走,如果没有人一起,那就打电话给哥哥,我们去接你。”   于媛和于丹点点头:“嗯,知道了。”   海极鲜上市前一天,新闻上突然爆料出丑闻,海极鲜的现任老板海哲是个同性恋,但是为了从海鸿那里骗取继承权,与他的秘书刘茵茵订婚,事后反悔,不仅取消婚约,更是辞退了刘茵茵。刘茵茵不甘被愚弄,便向媒体揭露了此事,并且还爆料,海哲跟一股神秘力量有着密切来往,海极鲜的收入来源并没有它想象中那么干净,海极鲜的资产涉嫌造假。   紧随其后,多地的海极鲜分店都爆料出多种问题,其中包括卫生、服务、价格、税务等方面,颇有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在全国最有影响力的网络论坛上,海极鲜的话题贴子翻了几十页,多是拍砖的。甚至有人在推断,海极鲜是否是为洗钱而上市的。   海极鲜的股票还没上市,就丑闻缠身,证监会紧急叫停,需要对海极鲜进行重新核查。   海极鲜闹出这事的时候,海霸王正好重新开张,虽然只在店门口和微博上贴了个通知,这一天的上座率还是达到了百分之七十。海霸王又新增加了一张菜单,上面列的全都是海轩去参加比赛时自创的几道菜,并且开张第一天,每个人桌上都免费赠送一道菜,说是为了庆祝海轩获得y菜十大名厨的称号。可以预见,海霸王又会很快火爆起来。   钟彦宏带着家人上海霸王来吃饭,庆祝海霸王重新开张,也为了庆祝海轩获得名厨称号。钟彦宏撇开家人,跑到厨房来跟海轩聊天:“你那小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新闻是真是假?看得我都笑死了,你们家里人都是gay吗?”   海轩没有搭理他,现在说起来,好像还真是。   “海极鲜这么一闹,岂不是混不下去了?”   海轩说:“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海极鲜你没股份啊?它要是垮了,你没损失?你不心疼?”钟彦宏说。   海轩说:“垮就垮,我又不是没饭吃。”   “你心真够宽的,我要是你,就回去分家产,该得多少股份,就分得相应的酒楼,然后自己去打理,何必要让他来糟践属于自己的东西?”钟彦宏说。   海轩被钟彦宏说得心里一动,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操作起来还是挺麻烦的,首先得请人去评估所有酒楼的价值,然后再分财产,虽然他并不稀罕海极鲜,但是奶奶给他留的那部分不能让海哲给糟践了,他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头将自己分得的部分全都改头换面,换成海霸王,连锁店几乎不费什么成本,就能开起来,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格外多,他和于路就没这么清闲了。   海轩回去把自己的想法跟于路说了,于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觉得这样行吗?”   “没什么不好,趁早分道扬镳,我已经被他恶心得不行了。”海轩说。   “你觉得海哲会同意吗?”于路有些担心,海哲正准备要上市,海轩却要分家,事情肯定不会顺利。   海轩冷笑:“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看网上那些新闻,海极鲜还是原来的海极鲜吗?我有权利处理属于我的财产。”   海轩第一次主动给海哲打了个电话,简单明确表明自己要分家。海哲最近被各种事烦得不行,海轩又通知他自己要分家,他在电话那头咆哮:“休想!海极鲜是我的,别想打它任何主意!”   海轩皱眉,这人要不要脸啊:“我明天就去委托评估公司挨个酒楼估价。该我的部分就是我的,你要是不同意,咱们法庭上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海哲在那头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站在沙发那头的黑衣男人抱着胸说:“现金、证件全都给我准备好,三天内我要用。到时候我来取。”   “你不如去抢银行,我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一个亿来?”海哲满脸凶狠地看着对方。   “当初从我这里拿钱的时候,要我办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想赖账?”对方冷冷地看着他。   “我兑现也是需要时间的,就算跟银行贷款,三天也办不到!你先出去,到时候我给你把钱汇到瑞士银行。”海哲说。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耍着玩,当面给!用我的时候,就随意使唤,不用的时候,就想一脚踹开?门都没有!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你很清楚。”对方说完,将一把瑞士军刀用力一甩,扎进了红木茶几上,“我也能像那天那样,把你撞到z江河里去当鱼饵。三天之内,不给钱就走着瞧。”   海哲不甘心地嚷嚷:“可是你连对方一根毫毛都没伤到,你凭什么说已经帮了我?”   对方冷笑:“他小子命大,一根毫毛都没伤到。但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我折了几个人进去,还把我自己的行踪都暴露出来了。这笔账,难道不该你买单?别想赖!”说完用力一摔门,扬长而去。   海哲抬脚一踹,将红木茶几给踹翻在地。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于林回来了      海轩去找了一家评估公司咨询情况,因为海极鲜的店子分布得很散,评估起来不是一件易事,需要花费的费用也不小。但既然要分家,这笔钱是非出不可的,否则就算是海哲给出数字,他也不能相信。海轩写了委托书,签了合同,让评估公司去帮自己评估海极鲜的资产。   然而评估公司刚出发,就传出了大新闻:疑海极鲜的老板海哲与在逃毒枭利益分配不均,与大毒枭发生严重冲突,双车相撞,毒枭当场坠桥身亡,海哲撞在桥墩上,车体严重变形,身受重伤,目前正在医院抢救,而海极鲜也涉嫌洗钱。   海轩得知消息,异常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海哲怎么会和毒枭扯上关系,海极鲜的钱还不够他用的?他要钱来干嘛?   于路听说此事,也震惊万分:“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啊,简直是太戏剧化了。海哲怎么会和毒枭扯上关系呢?”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海轩冷着脸说。   “你要去看看吗?”于路小心地问他。   “不去,管他是死是活。”   于路说:“你不是让评估团去找海哲了,他不在,那还能做评估吗?”   “评估团的人会跟我联系。”海轩说完,起身拉开门出去了。   于路看着半掩上的房门,突然想起来,海轩说海哲曾与他关系不错,像朋友一样,是什么导致他们反目成仇呢,仅仅是因为家产吗?但是海轩对家产完全没有兴趣,海哲也不至于小心眼成这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于路没有追出去问海轩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他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和时间。刘浩洋的电话打过来了:“阿路,特大好消息!”   于路打起精神来:“什么好消息?”   刘浩洋说:“我跟你说,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捕的两个毒枭都已经落网了,一个偷渡到了hk,目前已经被hk警方控制了,正在遣送回来;还有一个昨天出车祸死了,还真是巧了,与他发生碰撞的,好像是海轩的叔叔,海极鲜的老板海哲。”刘浩洋虽然跟海哲没有正面接触,但是多少也听于路和钟彦宏说起过。   “是吗?那么巧,正好是你们在追的那个毒枭?”于路有些意外,他之前根本没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去,没想到跟海哲起冲突的毒枭,就是刘浩洋他们一直在追捕的毒枭,世上居然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刘浩洋说:“那个海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用海极鲜帮毒枭洗黑钱,难怪跟黄建功关系那么好。”   于路想起海哲本来还打算买珠屿岛的,大概也是帮着洗钱吧。   刘浩洋又说:“他们都落网了,你们现在安全了,可能还有些漏网小鱼,关系应该都不大了。”   于路想着一直威胁他们生命安全的几大隐患基本都已消除了,于林应该快回来了吧:“那耗子,我家阿林什么时候回来?”   “近期内应该能回了。”刘浩洋说,“海轩知道这事了吗?”   “嗯,他已经知道了。海哲伤得严重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重伤住院。”刘浩洋说。   挂了电话,于路心里是既高兴又纠结,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好事呢?海轩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于路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海贝,于路看一眼门口,海轩还没有进来,他拿着手机出去找他,楼上看了一圈,没找着人,下楼去,于南和两个妹妹都在客厅里看电视,还是没有看到海轩:“阿海呢?”   于南说:“海哥出去了。”   于路走到门口,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扭头一看,海轩正坐在走廊的木凳上抽烟:“阿海,你电话。”这时铃声正好断了,应该是太久了自己挂断了。   海轩吐了口烟:“谁打来的?”   “你姑姑。”于路走过去,将手机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去问问?”   海轩没有说话,一直等抽完了整根烟,这才拿过手机拨电话。于路望着院子里,走廊的灯投射在院子里,慢慢由亮变淡,草皮的颜色则由浅变深,绿色慢慢变成了黑色。路灯如荧光一般微弱,冲不淡仲夏夜的黑,星光在遥远的天边闪烁,不似岛上看到的星河如练,只有几颗比较耀眼的在彰显存在感,海风吹拂着,拂去了白天的暑气,还是很舒服的。于路一手撑着脑袋,侧耳听海轩打电话。   “找我什么事?”海轩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哦,看到新闻了。会死吗?哦,知道了。很忙,不一定抽得出时间。行了,知道了。”只说了这么几句,就给挂断了。   于路扭头看着他:“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能不能活还是两句话。”海轩淡淡地说。   “你姑姑让你回去吗?”   “她说公司现在没人管,又遭了调查,乱成一团糟,所有的员工都无心工作,等着公司给个说法,酒楼还开不开得下去都是问题。”海轩说。   “公司没有副总?”于路意外道。   海轩说:“一个月前开除了,新的还没招来。”   “你姑姑不能管?”   “她管不了,没人听她的。”   于路说:“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吧,不管如何,这公司你也有份,不能就这么任它散了。”   海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阿南什么时候开学?”   “还有两天。要不让他跟你一起去吧,早一两天关系不大。”于路提议。   海轩说:“那我送阿南去上学,顺便去看看海极鲜怎么样了。”   “好。我去跟阿南说一声。”于路起身进屋,看见弟弟已经不在客厅里了,“阿南呢?”   于媛说:“上楼去了。”   于路上楼去找于南,他拧开房门,看见于南开了台灯正在上网,于冰已经睡了,呼吸匀净。于南扭头看见于路:“大哥,有事?”   于路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阿海的叔叔出车祸了,公司没人管,明天要去g市,你跟他一道过去吧,早一天没关系吧?”   于南怔了一下:“哦,好,我现在就去收东西。”   于路点一下头:“哥就不送你了。”   “嗯,没关系的。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上学的,海哥的车能坐下吧?”   于路想了想:“是那个叫梁越的女孩吗?”   于南抓了抓脑袋,呲牙笑:“是的。”   “我看那姑娘不错,喜欢的话,就去追。”于路鼓励弟弟。   于南还是腼腆地笑:“我试试吧。”   于路出去了:“你先收东西吧。”   于南给梁越打电话:“我哥临时有事,明天要去g市,我明天就走,你还跟我一起吗?”   梁越问:“你两个哥哥都送你去吗?”   “没有。就只有海哥送我,我自己哥哥不去。上次出了次车祸,海哥都不让他开车了。”于南说。   “哦呵呵呵。我知道了,明天什么时候呀?”梁越笑呵呵的。   “明天一早吧,要去的话现在就去收东西。”   “好的,我去收东西。其实我的都收得差不多了,明天你们过来接我。”梁越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于南挂了电话,想着梁越,这女孩挺好玩的,就是癖好有点怪,喜欢乱给男生配对,她还yy过自己和别的男同学呢。不过要是真把她追下来了,他就不用对女朋友遮遮掩掩两个哥哥的关系了。   于路回了一趟房间,拿了钱包过来,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于南:“这是给你的这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密码是你的生日。那边的消费水平高,吃饭贵,不要太节省了,该吃的还是得吃。”   “多少?”于南拿着卡问。   “没多少,生活费就几千块钱。不够了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钱。”于路说。   于南将卡小心地收在钱包里:“够了,我还可以去勤工俭学,自己挣点生活费。”   “学习太忙的话,兼职就算了。”于路说。   于南笑着说:“我学的是管理,跟理工科不太一样,应该比较轻松,大学是锻炼人的好机会,各种事都应该尝试一下才好。”   于路笑着拍拍弟弟的肩,阿南一向是最懂事的:“那好,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于南有一点遗憾,就是二哥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于路也叹了口气:“应该快了吧。等他回来,我陪他去看你。”   于南皱了一下鼻子:“我还以为我们全家能够团聚呢。”   “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于路笑着安慰弟弟。   说到于林,于路又忍不住交代于南:“你去了学校多长个心眼,别以为自己是个男生,单独走什么都不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安全始终要放在第一位。”   于南点头:“我知道,哥。”   于路又给了于南一小叠现金:“这些钱你拿去用,明天刚去,肯定有很多小东西需要添置,免得去取钱了。”   于南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拒绝:“谢谢大哥。”   于路说:“东西收好了没有,要我帮忙吗?”   于南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大哥你去休息吧。”   于路点头,回了自己房间,海轩已经回房间了,躺在床上看书。于路发现海轩挺爱看书的,自打买了房子,生活稳定了些,他就开始往家里买书,自己没时间逛书店,就抽空上网买,一堆一堆的寄回家,渐渐地,书房里除了几个孩子的课本,也有了一些可以看的书,小说、历史、散文、杂文、传记,最多的还是烹饪类的书,古今中外的都有,什么《食珍录》、《随园食单》、《易牙遗意》、《粥谱》、《蟹谱》等等。   于路有时候也跟着翻翻,但是他的语文水平有限,古文类的基本看不懂,而且写得也很笼统,具体做法写得很少。海轩看完后喜欢拉着于路一起尝试着做,偶尔做出来一道极具特色的菜,便反复试验,整理出一道菜谱来。于路也跟着受用无穷。   于路从另一边上了床,看着海轩,发现他很久都没有翻过页,看样子并没有看进去,便将他的书收了:“怎么了,想说说吗?”   海轩侧身抱住了于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是因为海哲吗?”于路小心地问。   海轩将头埋在于路怀里:“嗯。”   “你要是想说,你就跟我说说。”于路伸手摸着他的发顶,海轩的头发非常粗硬,有些扎手,听说头发硬的人个性非常倔强固执。   过了许久,海轩才开口说起海哲的事,说起他小时候受对方照顾陪伴,海哲像兄长老师一样可亲可敬,像朋友一样知心,再到后来,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算计起身边的人来,还背地里使阴招,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以前不是个这样的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是他太会装,还是他遭遇了什么性情大变。他真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吗?”   于路默默地听完,然后才说:“他的身世应该挺可怜的吧。”   “他是个私生子,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去世后,才到我爷爷身边。”海轩说到这里,突然沉默起来,他记得当初看到海哲的时候,一身寒碜,神色也局促不安,远不及后来那么自信坦然,到他自己有能力之后,他在衣着用度上异常讲究,全都是名牌,连厕纸都要进口的,还特别喜欢收集奢侈品,想必早期的生活经历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于路小声地问:“他会死吗?”   海轩说:“即便不死,以后恐怕都站不起来了,据说是撞到颈椎了,瘫痪的可能性非常大。”   于路睁大眼:“这么严重?”   “照他的性格,要是瘫痪了,估计比死了还难受。”海轩说。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后,海轩突然说:“睡吧,不管怎样的人生,刚开始可能都无法选择,但到后来,都是个人意志决定的,是生是死,是荣是辱,都是自己选择的。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能算是咎由自取。”海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怀里这个人,遭遇家破人亡的惨剧,却依旧不亢不卑不屈不挠地活得那么积极阳光,海哲拥有了世人想要的一切,还是要做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这值得人同情吗?不值得!   于路躺下来,细细咂摸着海轩刚才说的话,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海轩抱着于路躺了一会,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按亮了床头的小灯,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润滑剂来,掀开被子,伸手脱于路的衣服。   于路有些意外:“你要做吗?”   海轩说:“我去g市,不知道要去几天才能回得来,今天不做,不知道哪天才能做了。”他一边说,一边扒光了于路所有的衣服。   于路只好伸手去脱他的衣服:“你轻点,明天一早你们要出门,我要给你们做早饭,别让我起不来。”海轩做爱的方式有时候很粗鲁,搞得地动山摇的,床似乎都能被摇散架,虽然于路并不反感这样,因为确实很刺激过瘾,但是这样折腾过后,他就得请病假,因为全身就跟散了架似的痛苦难受,再起来去买菜给大家做早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海轩低头吻他:“我一定会很温柔的,放心好了。”   结果于路发现,温柔更是一种漫长无边的折磨,细碾慢磨的感觉让他隔靴搔痒一样,别提多难受了,结果人家还忍得住,花样百出地愣是弄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顶点,于路觉得自己如脱了水的鱼一样可怜,只剩下了喘息的份儿了。   “你太过分了!”于路趴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海轩说:“我只是做了你要求的事。”   “你绝对是故意的。搞这么久,你就不累吗?明天还要开几个小时的车。”于路半眯着眼睛打哈欠。   海轩将他从床上捞起来去洗澡,挑眉说:“没有那个金刚钻,我怎么敢揽瓷器活?”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我的金刚钻钻得舒服不?”   于路脸唰一下全红了:“你好下流!”   海轩很难得地哈哈笑了起来。于路听着他的笑声,知道他现在算是放松下来了,即便是短暂的,能让他放松,也还是不错的。   他们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半夜了。于路累得跟条狗似的睡得人事不省,直到闹钟响了起来,他依旧睡意深重。   海轩替他将闹钟关了,一看时间,五点半,昨晚一点才睡,这个点就闹醒来,这人的自律性能不能不要这样强啊。于路迷迷糊糊地继续睡,听见屋里的响动:“几点了?”   “还早呢,你继续睡。”海轩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于路闭着眼睛跟瞌睡抗争:“不行,我要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我去做。”海轩说。   于路心想,他和于南今天都要走了,怎么还能让他做早饭呢,起码也要亲手给他做一顿早饭。一二三,起来!奈何身体不听大脑使唤,眼睛都睁不开。于是他用力跟疲倦作斗争,一二三,滚起来!然后“咚”一声响,落在了地板上,把正在收拾东西的海轩吓了一跳:“你干嘛呢?”扑上来捞人。   于路睁开眼,用力抹了一把脸,打了个哈欠:“我起床做早饭。”   海轩将人从地上拉起:“你就不能不这么倔?”   于路咧嘴笑:“就想给你做个早饭。”然后推开海轩的手,摇摇晃晃地进了浴室。   海轩看着他的迷糊样子,既是心疼又是喜欢,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于路洗了个冷水脸,总算清醒了些,换上衣服下楼去。金南山在院子里打太极,刘勇和王永泰在练拳,于路打招呼:“师父,你们早啊。”   金南山停下来,点一下头:“早上吃馄饨。”   于路赶紧点头:“那我去买菜。”   王永泰跑来给他开车,于路开车出了事故,海轩就不让他开车了,早上出门去买菜,不是海轩自己开车陪着去,就是两个保镖中的一个陪着去。   于路负责做一家人的饭,事情也不轻松,每天早上从买菜开始,做饭、学习、做饭,每天都重复同样的事,还好每天都有收获,否则真会觉得乏味到死。   买完菜回来,家里人都起来了,老的少的在院子里锻炼。海轩见他回来,赶紧来帮忙,两人麻利地卷袖子去厨房忙活,还好面是早揉好的,放在冰箱里醒着,只要擀皮剁馅即可。馄饨馅儿有海鲜的,有猪肉的,还有三鲜的,怕的就是众口难调。   刘勇和王永泰有时也会来帮忙,在于路家做事,是一件幸福的事,吃得比五星级酒店还好,还能跟着学一点做菜,回去好跟家人邀功。   馄饨煮好,于路吆喝了一声:“吃早饭了。”   于冰一蹦三跳,挂上于路的腰,脚收起来,盘在于路腿上:“阿伯,早饭吃什么?”   “馄饨。你想吃什么馅儿的?”于路问。   于冰说:“海鲜的!”   “好嘞。来坐桌子边上吃。”于路将他放在桌边的椅子上。   金南山从外面进来,于路赶紧递上毛巾:“师父想吃什么馅儿的?”   “三鲜的。”金南山擦了一把脸,走到桌边坐下了。   于路一边给老人盛馄饨,一边说:“等吃了早饭,阿海和阿南就要去g市了,阿南要开学了。”   于冰说:“我也要读书。”   “读。明天给你去报到,要像阿叔一样好好学习,考大学。”于路对于冰说。   大家都围坐在桌边吃早饭,幸亏长桌子够大,八九个人坐了满满一桌。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坐在桌尾的于南起身去看谁来了。于路一边舀馄饨,一边问:“谁来了?”   只听见于南不太相信似的叫了一声:“二哥?!”   声音不大,但于路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手一抖,馄饨汤洒在了桌上,手里的勺子也叮咚一声掉了,连椅子都没拉开,就横冲直闯往门口冲去。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也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南山问:“怎么了?”   海轩说:“应该是于林回来了。”说着放下勺子,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全家团聚      于路顾不上膝盖被撞得生痛,冲到门口,站住了,双手攥成拳头,强忍住要冲上去揍对方一顿的冲动,死死盯着站在院子门口的男人,那张脸跟记忆中的有了一点差别,对方冲着自己露齿一笑,脸上的笑容不怎么自然,张嘴叫了一声:“哥。”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砂纸打磨过一样。   于路听见这声哥,鼻子就有些发酸,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微微吸了一下鼻子,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你总算知道回来了。”   于南开了院门,抬手揉了一下眼睛:“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于林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于路一看就炸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冲上去:“你到底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抓住于林,上下左右反复打量。   于南看他这样,也热泪盈眶:“二哥,你怎么了?”   于林看着于路,哽咽地叫了一声:“哥,对不起,我回来给你请罪了。”说完放开拐杖,就要跪下去。   于路死死地拖着不让他跪下去:“你起来,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于南也过来帮忙拉于林:“二哥,你怎么受的伤?”   兄弟三人抱在一起,于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本来以为弟弟被判了无期徒刑,如果表现好,一二十年也就出来了,后来听说他是因为做卧底避难去了,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回来却是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他倒真宁愿他去坐牢了。   于路艰难地将悲伤吞咽进肚里,抓住于林的胳膊,抬头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烫伤的痕迹,因为做过移植手术,所以脸上表情显得非常僵硬不自然,从衬衫衣领上还能看得见脖子上的狰狞伤疤,于路的心被狠狠揪住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烧伤还是烫伤?”   于林一向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自打他记事起,就再没有流过眼泪,此刻眼眶却是湿润的,他抬起右手抹了一把眼睛:“烧伤。”   “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搞成这样了?”于路看着弟弟,喉头肿胀得难受。   一个女声插话进来:“于林是为了救我们,才烧成这样的。”这个女人一口浓重的北方腔。   于路扭头一看,发现跟于林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穿着警服,应该是名警察,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瘦高个子,相貌普通,眼睛里透露出善良和真诚,让人觉得可亲。   那名警察说:“非常对不起,我们当时安排于林到外地去避风头,刚到那边不久,就遇上了一场火灾,于林为了救人,自己被烧伤了,腿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这几年大家一直都在竭尽全力为他治疗,至今没有痊愈。”   于路看着弟弟的左手,手背上伤痕累累,看着就令人揪心,他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海轩走过来:“不要在院子里站着了,太晒了。阿林的腿不方便,进屋坐着说吧。”   于路点一下头,对于林说:“进屋吧。”   于林伸手,年轻女人很自然地将他的拐杖递了上来,然后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步一步地进了屋,屋子里正在吃饭的人也全都不吃了,大家都站在门口看着于林几个人,大多脸上神色都有些吃惊意外,只有于冰,看着于林的样子有些怕,躲在小姑身后偷偷地打量。   于林进了屋,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很多人他都不认识,房子也是全然陌生的,这真的是大哥的家吗?于路招呼陪同来的两个人也一起坐:“你们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于林说:“我们已经吃了。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严华警官,这个是方苗,这些年多亏他们他照顾我。严大哥,方苗,这个是我大哥于路,这是我弟弟于南。”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把目光投向于媛姐妹俩,“是阿媛和阿丹妹妹吗?”   于媛和于丹都点点头:“是的。二哥,欢迎你回来。”   于林扯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你们两个都长好大了,二哥都认不出来了。”于林把目光投向于冰,于冰也正偷偷地打量着他,这下四目相对,小家伙赶紧把目光避开了,于林努力展露出来的笑容他也没看见,可能没看见更好,不熟悉于林的人,会不太分得清他的表情,有时候笑着更像是在哭。   于路一直都在关注弟弟的表情,顿觉无比心酸,他不等于林开口,便拉过于冰说:“阿林,这是阿冰。张灵把他送到我这儿,说是你的儿子,一直都是我带着。”   于林用力点头:“我知道,听说过,谢谢大哥,你带得很好。”   于路在于冰耳边小声地说:“阿冰,这是爸爸,爸爸回来了,叫爸爸。”   于冰看着那个有点吓人的陌生人,赶紧将眼睛埋在于路腿上,不敢看于林。于林自嘲地笑:“我这样子,把他吓着了。”语气不无苦涩。   于路说:“他跟你不熟,等熟悉就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海轩,我的合伙人,一起开饭店的,你可以叫他海哥。这是金老,我的师父,我跟他学做菜。这两个是阿勇和阿泰,家里最近不太太平,请他们过来帮忙照顾大家安全的。”   于林一一点头打招呼。   于路说:“师父,你们继续去吃早饭吧。”   金老点点头,走到桌边去了,两个保镖也去了,弟弟妹妹看着于路和于林,没有动,于冰更是抱着于路的大腿,于路将于冰从腿上摘下来:“阿媛,带侄儿去吃早饭。”   大家都走了,剩下于路、海轩、于南以及于林三个,于路对于南说:“阿南,你去下几碗馄饨给二哥和客人。给你二哥下猪肉馅,不要海鲜。”   于南点头:“好。”   于路和海轩坐下来,于路跟于林解释说:“我去年到县城来开店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你没回家吧?”   于林摇头:“我听说你们搬到这里来了,就直接到这边来了。”这房子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他看见的时候,还不相信这是他哥的房子。   “这房子是我和海轩合买的,大家都住在一起。你回来就不走了吧?”于路问弟弟。   于林扭头看了一眼方苗:“我可能还要回h市。”   海轩说:“h市是个小地方,你现在的治疗还没有结束吧,留下来治好伤再说吧。”   于路忙点头附和:“对,留下来治病。”   于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哥,你帮我还了高利贷的钱?”   于路看着海轩:“多亏了阿海帮忙,光靠我自己只能还一点利息。现在爸爸的债也都还了,家里什么负担也没有了,你可以安心了。”   “对不起哥,我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帮我照顾孩子。”于林低着头,不敢看于路。   于路摆摆手:“不提那些,都过来了。当时他们告诉我说你去坐牢了,真把我给气死了。你你这些年到底干嘛去了,怎么会去做卧底呢?”   于林看了一眼于路,开始述说:“我那时候被传销组织骗了,说邀请我一起创办公司,每人出资多少,就能做股东,发大财,我头脑发热,就借了高利贷入股。结果传销组织很快被举报了,其实举报的不是别人,恰好是那个传销组织的老大,他卷了大家的钱跑路了。因为这个事我被你打了一顿,我不甘心被骗,又回去找那个家伙要钱,结果钱没要回来,反而被他的人打得半死,被一个过路的人救了,那个人叫谢拓,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个警察。”   于林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谢警官人非常好,他帮我付了医药费,又收留我在他家住。但是没过多久,谢警官就失踪了。我到处也找不到他人,后来严华警官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谢拓是个卧底警察,刚潜入一个贩毒集团,就被对方发现并且杀害了。”   严华接过了话头:“是的,谢拓是我的同事,非常优秀,但是却殉职了,牺牲的时候才23岁,刚从学校毕业。当时组织上准备派我卧底,我在跟张保富父子接触的时候遇到了于林,为了让他不暴露我的身份,我跟他说了我正在执行任务,让他为我的身份保密。于林听说这件事,主动提出替我卧底,因为他正好认识张保富的女儿张灵。”   于林说:“张灵是我还在搞传销的时候认识的,她被几个喝了酒的小流氓调戏,我帮了她一把,后来她就一直找我玩。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家境不错。后来她发现我失业了,就一个劲地劝我去她家做事,他们表面上还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我再次碰到严大哥后,便答应了张灵的邀请,开始做起了卧底。”   海轩看着于林:“你不知道卧底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   于林点头:“我知道。但是谢警官那么好的人,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被那些坏人给害死了,我要给他报仇。”   严华补充说:“谢拓不是第一个牺牲的警察,之前已经有两个卧底的同事失踪了。于林知道这件事,才执意要帮我们。”   “我的条件明显更有利,张保富只有张灵一个女儿,还非常宠爱她,有她帮我作掩护,我比其他人去卧底更安全。”于林说。   于路知道弟弟从小就逞强,有着严重的英雄主义情怀,从小到大,最爱做的事就是锄强扶弱,正义感非常强,所以当初听说他去制毒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置信,也许他天真了一些,急功近利了些,但是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于路说:“张灵前一阵子还来找我们了,她想把于冰要回去。”   于林沉默了一下:“她来过吗?”   “张灵她也参与贩毒制毒吗?”于路问他。   于林摇了摇头:“没有,她可能也知道些什么,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参与其中。大哥,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张灵怀孕的事,也不知道她生了个儿子送给你抚养了。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容易,帮我带孩子还要帮我还债,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说着将脸埋在手心里。   于路看着弟弟左手背上狰狞的伤疤,心就忍不住抽痛,不忍直视。   严华说:“对不起,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一把,但是于林那边的治疗费非常多。我们局里帮助解决了前期的基本治疗费用,但是后期的康复训练,包括整容、植皮,都得他们自己掏钱,我也尽我的能力帮他一点,所以就顾不上你这边了。”   于路点点头:“我理解。谢谢严警官一直照顾阿林。”   严华脸上倒是显出歉疚的神色:“说起来,是我们欠于林太多了。如果不是帮助我们,他也就不用去h市,也就不会碰到那场大火。”   于林打断他:“严大哥,你别说了,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不去h市,阿苗一家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我现在这样子,我并不后悔,也不怪任何人。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大哥,让他们担心,还连累他们被人报复,幸亏大哥没事,否则我死多少回都不够。”   海轩非常严厉说:“你要伸张正义,这点没有错,但是你应该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家人的安全,不应该暴露你自己的底细。就这件事,我认为你做得太欠考虑了,把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给了对方,也陷家人于危险之中,所以我不能认同。”   于林低着头:“对不起,大哥,对不起。”   严华说:“这件事当时确实有些仓促,于林的身份没有提前处理。于林的卧底身份一直都是保密的,没想到最后会被暴露,这一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其实也不完全算暴露,于林在b城监狱待了半年就离开了,有个犯人从b城监狱出来,张灵去打听于林的消息,对方说没有见到过于林,于林卧底的事张骏是全凭猜测的,而且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   于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是猜测于林可能是卧底,然后来报复我们?”   “根据张骏的供词,是这样的。”严华点头。   这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做派,难道就是黑社会的做派?   严华叹了口气说:“所幸你们都没有出事,也所幸那桩案子已经破了,于林立了功,政府会给他奖励,后期的医疗费我们也会尽力为他争取。”   于南端着做好的馄饨过来了,于路帮着一起放到桌上:“这是我自己做的,大家都吃点吧。阿林好多年没吃过家里的饭了。”   于南说:“我帮大哥和海哥的也端过来吧,大家一起吃?”   海轩说:“我来,你自己吃。”   于林他们其实并没有吃早饭,回到这个家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打扰别人生活的陌生人,为了不麻烦主人,所以他说下已经吃了早饭的话。一进屋子,他们就闻到满屋子的食物浓香了,大家都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他们几个则只能强忍住胃肠蠕动的感觉,幸好于路心细,还让于南给他们准备了早餐,否则回到家第一顿就要饿肚子了。   于林用勺子舀着一个馄饨,放到嘴边,不知怎么就特别想哭。于路在一旁说:“赶紧尝尝你哥的手艺,看是不是长进许多了。”   于林说:“我还没吃过哥做的馄饨。”   “哦,对,以前我还不大会做吃的,都是这两年学的。我学了很多你不知道的手艺,你留在家里,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出来。”于路说。   于林抬头看他哥一眼,吃下第一口馄饨,于路的手艺比他离开时好太多了,他轻轻说了一声:“好吃。”   于路脸上露出笑容:“好吃就多吃点,我包了不少。”   海轩将于路的馄饨端过来:“你自己也吃吧。”   于南端着他的碗来到茶几边坐下:“二哥,你不知道,这两年大哥的进步特别大,都快赶上海哥了,海哥是y菜十大名厨,就前不久评上的。我们家开了个饭店,叫海霸王,每天生意火爆得不行,客人吃饭还要排队等。”   于路点头说:“是的,中午到店里去看看吧,顺便在那边吃饭。对了,阿南已经考上大学了,今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于南高兴地说:“昨晚上我还在和大哥说二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全家团聚一下才好,二哥你一定听到我的心声了,所以今天一早就回来了。”   于林看着兄长和弟弟,他们都有出息了,他不在的这些年,大家都在进步,只有他不仅没有进步,还在拖累大家,如果当初不那么急功近利,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踏踏实实奋斗,日子也会变得异常美好吧。想到这点,于林沮丧得无以复加。   严华和方苗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馄饨,于路包的馄饨皮薄馅鲜,汤汁鲜美浓郁,叫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方苗吃完馄饨,喝完汤,发现于林低头看着碗里的馄饨不动了,便小声地问:“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于林摇摇头:“没有。”   于路去拿方苗的碗:“吃完了吗?厨房里还有,我去给你盛。”   方苗连忙挡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谢谢大哥。”   于林将自己碗里的馄饨舀了几个放到方苗碗里:“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吃点。”   于路看着弟弟和方苗,他带了这个女人回来,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了。果然,于林说:“哥,我这次回来,是打算和阿苗结婚的。”   方苗低着头,默默吃于林分给她的馄饨,脸上渐渐浮上了红云。   于路用力点头:“好啊。恭喜你们!方苗,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我弟弟的情况,你比我更了解,以后跟着他,可能要受委屈。你都想好了?”   方苗点头:“大哥,我都想好了。我了解于林的为人,他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放心好了。”   于路听着这女孩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他跟方苗不熟,也不了解于林的身体状况,但是有个女人在于林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不离不弃,对不幸的于林来说,又是万分幸运的:“那我就太感谢你了。现在家里的条件也好些了,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阿冰的话,就跟着我吧,我带了他这么多年,也亲了,还是我来照顾。”   于林终于吃完馄饨,将勺子放下了,方苗扯了一张抽纸给他,他拿过去擦了:“谢谢大哥,谢谢。”   “一家人,不说谢。你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于路说。   海轩说:“不要跟你哥见外,我们有能力,会竭尽全力替你治好病,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于林终于把目光看向海轩,他意识到海轩可能不单单是他哥的合作伙伴,可能是更亲密的朋友。海轩看着于林的眼睛,善意地一笑:“阿林,我听你哥说起你很多回,你也可以把我当哥。”   于林点了点头:“谢谢!”   那边大家都吃完了早饭,因为有客人在这边,大家都坐在餐桌前没过来,连于冰都没蹭到于路身边来。于路将碗筷收了:“严警官还不急着回去吧,也在这边玩两天。”   严华说:“不能玩了,我的任务就是送于林回来,人已经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还有工作要忙。”   于路说:“好歹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中午出发太热了,我的车空调不太好使,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赶路了。现在任务也完成了,我该走了,感谢你们的馄饨,味道真是特别好。”严华说着站了起来,“于林,回到家了,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家里,不要这么拘谨,都是你的亲人。”   于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严大哥,谢谢。我送送你。”说着就要拿拐杖。   “别送了,你行动不便。回头我再联系你,治疗费用我一定会替你争取的。”严华拍拍于林的肩。   于路起身,将严华送到门外:“严警官,我发现阿林的性格变了很多,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严华叹气说:“是的,这些年他受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担心你们,心理压力也很大,性格变得不像以前那样乐观开朗。可能需要时间慢慢去恢复,希望你们给予更多的关爱和理解。”   于路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严警官。”   严华看着于路,说:“你是个很好的兄长,于林的心结会慢慢打开的,他会好起来的。”   于路笑了一下:“谢谢。”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力挽狂澜      送走严华,于路回到屋里,海轩已经和方苗聊了起来,于林倒是很少开口,只是侧耳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偶尔点一下头表示附和。   于路不清楚于林的伤病情况具体怎样,他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沙哑的,应该是烧伤的后遗症,估计也是他不愿意开口说话的原因。   于路走到于林身边坐下:“你现在在做什么?”   于林低着头说:“我在h市的一个钢铁厂做门卫。”   “国企吗?”   于林点头:“是的。”   “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于路又问。   于林说:“干不了重活,药是常年不断的。”于林坐着的时候,习惯性地将他的左手摊开,手心朝上,手背朝下,这样就不容易看到手背上的伤疤了。   于路看着弟弟的姿势,有些心酸:“一共做了多少次手术?”   于林说:“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十多次了吧。”   “一年要做几次?”于路听着都觉得心惊。   “刚开始的时候做得多一些,后来没钱了,一年顶多做一次。”   于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心疼弟弟的苦难:“你不是工伤吗?”   正在和海轩说话的方苗停了下来:“单位上说,后期的整形手术不在医疗保险的范围之内。”   海轩沈着脸:“这明摆着就是不负责任的说辞。严华不是说了,要给你们争取医疗报销,所以先去治病,回头找他报销,钱不够,我们先垫付。”   于路点头:“对,不管怎样,先治病,再找他们慢慢报销。”   方苗哽咽着说:“我们给大哥添麻烦了。”   于路说:“自己兄弟,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想麻烦我们,就早点把身体治好。”   海轩说:“你们平时都在哪里治疗?h市吗?”   方苗说:“在我们省城的医院。”   “晚点我去了解一下哪家医院的烧伤整形科比较厉害,到时候联系一下,去那边治疗。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主要是身体要紧。”海轩说。   于南从外面接完电话进来,问海轩:“海哥,我们今天还去吗?”   于路猛然想起今天海轩还要去g市,连忙说:“现在都快九点了,你们也该出发了。”回头对于林说,“阿海今天还有事要去g市,顺便送阿南去上学。”   于林点头:“你们去忙,不用陪我。”   “你们尽管在家住着,如果不习惯,就去住酒店。我们饭店就开在酒店里,条件也很好。”海轩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一边说一边上楼去提行李了。   于路转头对弟弟说:“你们住家里还是酒店?家里房子不够,只有一个房间,要不还是去住酒店吧,是我朋友开的,也不贵。”   方苗不舍得花钱:“不用,大哥,随便在哪儿挤一挤,沙发都是可以睡的。”   于路笑着说:“怎么能让你睡沙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回到家里,就听从我的安排。”   海轩提着箱子从楼上下来:“你们要是不回去,就搬到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里去,那套房子正好空着。”   于路点头附和:“对,那边也够你们住的,很方便干净,环境也还不错。”   于林和方苗都没说话。   海轩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于南将他的行李也塞进去。于路问海轩:“大概要多久才回来?”   海轩说:“暂时不知道,我会抓紧时间尽早回来。家里就交给你了,好好陪陪你弟弟。”   于路点头:“知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阿南,哥就不送你了,你一路顺风。”   于南跟于路挥挥手:“大哥再见,二哥和二嫂安心在家玩,等我十一放假再回来陪你们。”   于冰抱着于南的腿:“阿叔,我也要去。”   于路将于冰从于南腿上扒下来:“阿叔要去上大学,你跟着去干嘛?”   “我也要上大学。”   于媛笑了:“阿冰羞羞脸,你小学还没上呢。”   于冰不高兴地撅嘴,于路笑着说:“我们明天就上学了,等上完小学,就能上大学啦。”   于冰抱着于路的脖子,开始得瑟起来:“我上了小学就可以上大学了。”   于媛哈哈笑:“阿伯骗你的,你以为你是神童啊?你上了小学还要上初中和高中,这样才能上大学。”   几个孩子笑闹着,海轩开车离开了。于路望着汽车消失在转角,回头对于林和大家说:“我们都去店里吧,今天中午在店里吃了。师父,我去叫车过来,接你到店里去。”   金南山说:“去吧。”   海轩的车子刚一发动,于南说:“海哥,去朝海路接我的同学吧,她跟我一起去学校,搭我们的顺风车。”   海轩应了一声:“好。”   梁越在家等到花儿也谢了,才看见于南姗姗来迟,她收了笔记本:“我都以为你不来了,把笔记本收起来又拿出来了。”   于南帮她提着箱子,放到车后备箱里。梁越看着海轩的车,压低了声音对于南说:“你哥好有钱,居然开的是路虎。”   于南斜睨她:“你还认得路虎?”   梁越扬起下巴:“当然,我写小说查资料,记下了好多名牌车牌子。”说完赶紧握住嘴巴,仿佛泄露了什么秘密似的。   于南嘿嘿笑:“你果然在写小说,以前就看你神神叨叨的,每天拿个本子写写画画的,肯定是在写小说。你都发表在哪儿啊?告诉我笔名,我去帮你捧场。”   梁越干脆也不掩饰了,斜睨他:“得了吧,你还看小说?”   于南说:“我当然看的,告诉我笔名吧,我去帮你点击增加人气,还叫朋友去给你捧场。”   梁越斜睨他:“就你,只知道看盗文吧。”   于南说:“我花我哥的钱,不好意思用他们的钱去买小说看,等我自己赚钱了,就去充值看正版。”   梁越点头:“这还差不多。”   “告诉我吧,你的笔名是什么?”于南笑着说。   海轩从车里探出头来:“好了没有?赶紧上车。”   于南忙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梁越看一眼驾驶座:“你告诉我那是不是你哥夫,是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笔名。”   “什么哥、哥夫?”于南莫名其妙。   梁越嘿嘿笑:“就是你哥的男朋友。”   于南挠挠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梁越将手放在车门锁上,回头看他:“是还不是?”   于南抬着眉,点了点头。梁越打了个响指:“就知道是这样,哦,哦,简直是太美好了,霸道总裁攻,温柔贤惠受。”   于南:“……”   梁越上了车,对着海轩的背影笑眯眯的打招呼:“海大哥,你好,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   海轩略一点头,没有说话。   于南见人已经上车了,终于反应过来:“梁越,你家里没人送你?”   梁越说:“他们不送我,学校要开学了,我妈今天开会去了,我爸出差去了,没人有空。我跟他们说了,有你帮忙,他们都很放心。你会帮我吧?”梁越的妈妈是一所小学的教导主任,明天是广大学生开学的日子,所以她根本就抽不出空来。   于南头点得跟啄米鸡一样:“当然。”   车子总算朝g市出发了。   于南还惦记着梁越说过的告诉自己笔名的事:“你在哪个网写文啊?”   梁越说:“123言情。”   “这个网站我没听过,我就知道qd和zh。”于南说。   梁越非常自豪地说:“123言情号称是国内最大的女性站,你知道电视里热播的那什么《xxx》《xxxx》《xxxxxx》《xxxxxxx》吗?全都是123言情作者写的,或者首发都是在123言情。”她如数家珍一般跟于南说。   于南笑道:“哟,将来你的书也能拍电视剧了?”   梁越咳了一声,瞥了一眼前面的海轩:“我写的题材非常小众化,拍不了电视剧。”   “那你签约了吗?”于南问。   梁越说:“当然签了,我都写了快两年了,还赚了不少零花钱。”   于南赞叹:“那你比我厉害,我到现在都是伸手党。”   梁越斜他一眼:“要不你也来写网文呗,我给你做推荐。”   于南嘿嘿笑:“那还是算了,我写个说明文议论文还勉强,编故事写小说太为难了,做不来。”   海轩听着两个小年轻说着话,专心地开着车。   梁越终于忍不住八卦起来了:“海大哥,听说你不是本地人,你和于南的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海轩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丫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就那么碰到了,然后认识了。”   梁越觉得这个回答太敷衍了:“总不会是在大街上拉着他说‘我想认识你,咱们交个朋友吧’这种方式吧,呵呵。”   海轩怎么可能亲口把自己的落魄史讲给这个刚认识的黄毛丫头听,便不说话。   梁越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料来,打算以后慢慢去盘问于南去,她换了个问题:“海大哥,我最近想写一个美食文,主角就是个超级会做菜的厨师,但是我又不太会做饭,有些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海轩挑了一下眉,不会做饭还写美食文,不过他没回答她。   于南说:“我哥很忙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啊,我会的话,我告诉你。”   “你不是只会做简单的菜嘛?简单的问题我不会麻烦海大哥的,我会上网查资料,有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我会集中起来问,你要是有空的话,随便回答我几句就好了。”梁越继续套近乎,其实问做菜是假,套近乎是真,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两个帅哥的恋爱史,不过梁越也没抱多大希望,这个海大哥一看就是个酷拽总裁,不好接近,但是这么好的耽美素材就在自己面前,不八卦对不起自己啊。   海轩瞟一眼于南,说:“但我不能保证及时回答你的问题。”   梁越头点得跟啄米鸡似的:“我一定不会太麻烦你的,谢谢海大哥,海大哥你太好了!”原来只是表面上的酷哥,其实是个很好接触的人嘛。   海轩心里想,要不是为了帮于南把妹,他才懒得搭理这小丫头。   梁越是个个性很开朗的女孩,也很聪明,懂得不少,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没有停过,多半都是她说,于南附和,海轩听着,这段几个小时的旅程因为梁越而显得不那么沉闷无聊。   到了g市之后,海轩先带两个学生仔去海极鲜吃饭。于南看着饭店的招牌,非常意外:“海哥,来这里吃?”   海轩没有说话,直接往门里走,于南只好和梁越一起跟上。已经是一点多了,按正常情况,已经过了用餐高峰,还会有一些来得晚、聊得久的客人没走,但是店里空荡荡的,居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冷气开得倒是足,凉飕飕的,服务员们都跟窗外晒得打蔫儿的树叶子一样蔫儿着,发呆的发呆,看手机的看手机,见他们进来,抬了一下眼皮,依然该干嘛干嘛。   过了三分钟,才有一个女服务员过来:“请问三位需要点些什么?”   海轩先将菜单给了梁越,梁越看了一下:“清蒸多宝鱼。”   “对不起,多宝鱼已经没有了。”服务员说。   海轩听她这么一说,扭头看向大厅后面的水族箱,里头一片寂静,只有几只清道夫鱼趴在水底一动不动,现在还是中午,作为一个粤菜馆,居然就没有了海鲜,这开什么店?   “那我要白灼虾。”梁越说。   “虾也没有,今天店里不供应海鲜,只能点其他的,猪肉、鸡肉都有。”   海轩说:“你们这店子名叫海极鲜,连海鲜都没有,那还开什么店?”   服务员低着头没说话,海轩说:“叫你经理过来。”   服务员说:“经理不在,他没来上班。”   海轩冷笑了一声:“那不如关门好了,还开什么店!走吧,阿南,小梁,去别家吃。”   出了门,海轩给海贝打电话:“海极鲜已经不营业了吗?”   海贝说:“都开门了啊。你在哪个店?”   海轩说:“将军路的这家,门是开着,进去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卖的,这样开门,不如不开,浪费水电。”   海贝说:“将军路的那家经理已经卷款跑了,没有货款,进不了货。”   “报警,让这边店子把门关了吧,看着就心烦。”海轩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海哲一倒,整个海极鲜就像树倒猢狲散,趁火打劫的人也都出来了,各种妖魔鬼怪都现原形了。一个饭店,几天的营业额再多也就是一二十万,为了这点钱就犯罪,眼皮子可真够浅的,海轩冷笑。   海轩一边打电话,一边冒着中午的酷暑往前走,看见袁氏酒楼的招牌,对于南说:“我们去这家吃。”   几个人进去了,里面的凉气叫人浑身舒泰起来,这边店里的热闹场景和海极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都这个时间了,还有好多客人没有离开。   于南看着这情景,感慨说:“这家店生意真好。”   海轩说:“我朋友开的。”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袁氏酒楼被陷害得门可罗雀,如今又兴旺起来了,相反,海极鲜却变成了当初的袁氏酒楼,一派萧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气。   服务员过来送菜单,海轩问:“你们老板今天在店里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我们老板在的。”   海轩点一下头:“谢谢。”   点完菜,海轩给袁正凯打了个电话:“我在你店里吃饭,就在大厅里坐着。”   不一会儿,袁正凯就出来了,看见海轩非常高兴,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觉得你该回来了,果然还是回来了。”   海轩说:“送弟弟过来上学,顺便回来看看。”   袁正凯说:“菜还没上来,上我办公室里说说话?”   海轩点一下头,对于南和梁越说:“菜要是上来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我和朋友聊聊去。”   于南点点头:“好的,海哥。”   袁正凯说:“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于南有些腼腆地笑笑,海轩说:“既然阿凯这么说了,那就点吧。”   于南点头:“好,谢谢老板。”   袁正凯拉着海轩走了。   梁越看着他们的背影:“海大哥和这个老板很熟啊?刚才那家店是怎么回事?”   于南说:“刚才那家店是海大哥家里的,管事的老板是他叔叔,好像出了点事,所以海哥回来看看。”   梁越吃了一惊,难怪店子那么萧条。   海轩进了袁正凯的办公室:“你这里变化不小,重新装修了?”   袁正凯给他倒茶喝:“嗯,重新换了套家具。你知道你叔叔出事了?”   “看到新闻了,闹得那么大,不想知道都不行。我姑还给我打电话,说公司现在已经乱得一团糟了,非让我回来看看。”海轩无奈地耸肩。   “是该回来的,不管怎么样,海极鲜有一部分还是你的。唉!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听说他现在还在重症病房里观察,病情不容乐观。出事的地方有些偏僻,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否则病情不会这么糟糕。我想不通他会跟那种人有牵扯,海极鲜一年的利润上亿有了吧,这还不够他花的?不过我听说他经常到国外的赌场去赌钱,可能是输钱了,人一旦染上这个,就很难控制自己了。”袁正凯叹息说。   海轩皱眉:“这我倒是不知道。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他没想到海哲居然会堕落成这样。   袁正凯说:“你什么时候去看他,我跟你一起去吧。”   海轩笑了一声:“你还真不记仇。”   袁正凯其实也大致知道海哲对他做过什么,但是对于一个随时都可能进阎罗殿的人,也就不必那么苛刻了,毕竟两家的交情在那。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当是去看看对方的下场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海轩的肚子“咕——”一声长叫起来,袁正凯笑了:“不说了,赶紧去吃饭吧,回头你有空联系我。”   “好的。”海轩摆摆手。   吃完饭,海轩将于南和梁越送到学校,又陪他们找到宿舍,等完全安顿好,这才离开。他给海贝打了个电话:“我去公司看看。”   海贝连忙说:“你赶紧来,我们就在公司,我已经召集了大家过来开会,就等你了。”   “嗯。”海轩沈着脸,海贝好歹也算个股东,一直坐镇公司,都搞成这样了,下面这些人的翅膀还真够硬的,以为海极鲜就没人了吗。   海轩开车直奔海极鲜总部,这个总部还是海哲上任后搬迁的,之前一直都在总店的楼上办公,他嫌地方太狭窄,非弄到了商业街的写字楼里,跟哪个店都不着边,一个开酒楼的,瞬间就把自己搞成了金融企业一样,从这点看,海哲这个人特虚荣。   海轩刚到公司楼下了,就看见有不少人在大厅里聚集着,有人看见他来,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海总监,海总监你可算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有人说:“海总监,海极鲜还能开下去吗?”   “海总监,我们的工资什么时候发啊,已经拖欠两个月了。”   “……”   海轩站住了,原来都是海极鲜的员工,他说:“大家别担心,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酒楼一定会继续开下去,工资也会发的。请大家都回去吧,开店的继续回去开店,关了门的先回去休息,等通知。饭店不会关门的,公司现在出现了难关,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谢谢大家的信任和理解。”海轩说完朝所有人点头保证。   海轩原来是饭店的厨艺总监,能力是没得说的,大家都一致认定他是海极鲜的继承人,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个海哲,海轩却消失了不见了。大家都认为他是海哲夺了他的继承权,如今海哲出事,大家都盼着海轩回来呢,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将不安的心放进了肚子里,有人开始往外走。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霸道总裁      海贝从电梯里出来,看见人群中的海轩,大声嚷嚷:“阿轩,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跟我上来,大家都等你半天了。”   海轩看一眼海贝,没有搭理她,朝大厅里的海极鲜员工说:“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切都会处理好的,谢谢理解!”   海贝看着逐渐散去的人群,皱着眉头说:“海哲一出事,他们就开始聚众闹事,店也不开了,班也不上了,简直是造反了。”   海轩淡淡对海贝说:“谁都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你只要答应他们问题能够解决,工资会发,他们还会天天守在这里吗?”   “我难道没说吗?我每天口水都讲干掉,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海贝的脸上虽然化了妆,但是看起来比两个月前海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还憔悴,可见最近操心也不少,毕竟海极鲜的存亡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   海轩说:“为什么我一来就都散了?”   海贝笑起来:“所以还是要你来救场啊,你是海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海极鲜的真正老板,大家不相信你相信谁啊?”   海轩听姑姑吹捧自己,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进了电梯,他伸手去按楼层,海贝赶紧抢着按了下去,像个跟班儿似的。海轩将手收回来,揣进裤兜里:“都有谁来了?”   “公司的管理,本市各店的店长和经理,以及邻近几个市的分店店长和经理。”海贝在海轩答应过来的时候,就立即召集了各分店负责人过来开会,已经等了大半天了。   海轩没有说话,到了十八楼,这一层都是海极鲜的办公室,其实公司的员工根本坐不满整层楼,海哲宁愿空着来做摆设,也不和别人一起共用办公楼层,因为那样会降低海极鲜的档次,显得很low。   刚进公司,海轩发现员工们赶紧都装模作样开始工作,然后斜着眼睛偷偷打量自己。海轩离开公司的时间并不到一年,发现办公室里的大部分员工都已经换成了陌生面孔,这应该都是海哲的手笔。   海轩进了会议室,刚一进去,海贝就带头鼓起掌来:“热烈欢迎海轩总裁回到海极鲜来主持工作。”于是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   海轩皱了一下眉头,走到中间空着的主位坐下,扫视一圈宽敞的会议室,几乎都坐满了,人数还真不少,就像是就职仪式一样。掌声想过之后,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都等着海轩说话。海轩发现人群中还是有一部分熟面孔,本市的几个店长至少没有都换掉。   海轩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的海贝,又看一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陈三元,微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海极鲜的总裁,你们的总裁,还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我是以大股东的身份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并不意味着,我就会回到海极鲜来工作。财务报表给我看一下。”   海贝赶紧将财务报表递上来,海轩看了一下今年的业绩,6月份之前的业绩还算是正常的,虽有小幅下滑,但还是在正常范畴之类,进入6月,业绩就出现了明显的下滑,到了这个月,业绩比一月份的时候已经下滑了一半多,仅仅才两个月的时间,这业绩简直就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萎了。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业绩下滑如此之快的原因?”海轩冷冷地说。   在场近百号人没有一个出声,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海贝,海轩说:“姑姑,你来说一下吧。”   海贝一抖,看着海轩,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海老总裁,也就是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海极鲜还是按照原来的经营模式,所以业绩还跟原来差不多,少也少不了太多。你爷爷去世之后,海哲就推出了改革,要做精、尖、高水平的海极鲜,然后业绩就发生了变化。”   海轩问:“什么叫精、尖、高?具体表现在哪里?”   海贝看着她下手的业务总监,动眉毛让他说话。业务总监是个三十出头的斯文男,海轩没有见过,想是新来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是这样的,海总的经营理念发生了一些改变,他觉得顾客用餐不仅要享受美食,更要享受服务,所以加大了在服务和环境方面的投入。”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说重点!”海轩冷冷地说,“昌叔,你来说。”昌叔是海极鲜总店的店长,海鸿的亲传弟子,在海极鲜服务了三十多年。   昌叔哼了一声说:“说白了,就是削减菜量,提升所谓的服务,搞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瞎扯淡!我知道迟早会出大事的。”   业务总监赶紧抢着说:“海总其实有着更宏大的目标,他说过,餐饮行业已经进入微利时代,对生存发展来说都没有太大的空间,他打算在未来的五年到十年里,将公司的重心转移到其他产业上去。”   海轩冷冷地说:“比如?”   业务总监推推眼镜说:“比如房地产业。”   “所以他要将海极鲜上市?”海轩说,“我看过经济新闻,海极鲜之所以未能上市,是因为做假账,所以我很想知道,给我看的这份财务报表,是真的还是假的?”   财务总监没有说话。   海轩继续说:“我想听听在座的分店负责人说说你们的分店情况,包括上座率、客户口碑、销售业绩、利润率,再说说你们店里的优势和优点,劣势和缺点,畅所欲言,保持公正,不要谦虚,也不要美化,我并不打算采取什么奖惩措施,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听听你们对自己的看法。”他伸手从旁边的陈三元那儿要来了一支笔,开始做会议记录。   昌叔扫视了一圈:“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先说吧,……”   海轩是下午四点半到的,这个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半,海轩最后总结说:“在场的各位,不少人都为海极鲜服务了很多年,海极鲜的情况刚才大家都聊到过,问题在哪儿,大家都清楚。有一句非常直白的大实话说了,“民以食为天”,如果开饭店都不能以食为天,那也就不必开下去了。所以接下来海极鲜就放手给各个分店去做,能不能有所改善,也只能靠大家的努力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海极鲜的老板不是我,我只有30%的股份,我爷爷选定的继承人也不是我,所以我对海极鲜并无多少感恩之心,要说责任,也不该由我来负这个生死存亡的大责。我给大家半年的时间,不,准确来说是四个月,到年底的时候,我要看各分店的业绩,如果实在不尽人意,那我就领走属于我的30%股份,我分得的店我自己打理,其余的店,该关门的就关吧,该卖的就卖吧,死撑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反正我是不会管了。”   这话一落音,全场都一片肃静。   昌叔说:“那如果有进展呢?”   “那就继续开下去。”   “你会继任总裁吗?”有人问。   海轩说:“总裁从来都不是我。你们海总还在医院躺着,以后就看他吧。如果他起不来,管不了,我会帮大家物色一个有能力的总裁,让他来管理海极鲜。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都饿了,我请你们上海极鲜去吃饭,你们自己尝尝海极鲜的水平下降了没有。没来参加会议的外地分店,麻烦负责人将我的意思传达下去。就这样,散会!”   然后所有人都去了最近一家海极鲜去吃饭,因为海轩亲自过来了,店长赶紧去招呼厨房好好招待。大厨亲自掌勺,菜的份量给得非常的足。海轩吃着菜,对前来敬酒的店长说:“如果把每一个顾客都当成我们自己人一样招待,还愁没生意?”   店长连连点头:“您说得对。”   海轩又说:“我自己是开店的,对成本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们今天为了招待我,份量给得相当足,真要是卖平时那个价,利润自然会薄不少,所以适当控制份量,既不要多得自己吃亏,也不要少得顾客觉得不合算,那么这生意还是做得下去的。”   “我懂了,一定谨记。”   吃完饭,海轩问海贝:“医院那边还让探视吗?”一到就开会,根本还没有时间去了解海哲的病情。   海贝说:“现在已经不让探视了,明天去吧。”   “医院有人守着吗?”   “请了一个护工看着。”   “病情如何?”海轩问。   海贝摇了摇头:“我上午去看的时候,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   海轩说:“那行,明天一早一起去医院看看吧。你通知一下各部门总监,明天十点在公司开会。”   “还要开什么会?”海贝问。   海轩冷冷地说:“问题一大堆,最大的就是财务问题,我要弄清楚公司的账户上到底还有没有钱。还有好多员工等着发工资,你怕是忘了。”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来了,公司就活过来了吧。   海贝被说得一愣,看着侄儿离开的背影,半晌都没说话。   海轩开着车去找酒店,走了几个酒店都没找到合适的房间,这个点很多酒店都没了空房,要不就只有豪华总统套房,海轩跟着于路过惯了勤俭日子,想想还是算了,回自己房子去住吧,那儿前几天过来比赛的时候才打扫过,应该还能住人。   等回到家安顿好,都快十一点了,于路的电话也打过来了:“怎么样?”   海轩“嗯”了一声:“刚收拾好,准备睡了。”   “你住在哪儿呢?”   “回家了,就上次我们来的那房子。”海轩说。   “那不是还要打扫卫生?怎么不住酒店?”于路记得上次卧室并没有收拾。   “太晚了,好多酒店都没空房了。换个床单就可以了。家里还好吧?于林两口子都安顿好了?”海轩问。   “好了,住在迎旭。你去看海哲了吗?”   “没有,刚到就被叫去公司开会了。”   “那公司还好吗?评估公司呢?”   海轩打了个哈欠:“公司现在一团糟,跟快要倒闭了似的。评估公司依旧去做评估,不管公司情况如何,我还是会分家。”   “如果真的倒闭了,那真是很可惜,都是你爷爷亲自打拼出来的吧?”于路说。   “有人创业,就有人守业,守不住的多了去了。”海轩觉得无所谓。   “那会有不少人失去工作吧?”   海轩笑了一下,于路总会替别人着想:“有本事的人哪里都是找得到工作的。”   “那可不一定,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难找。”于路说。   海轩说:“操那么多心做什么,不管是谁,只要勤劳肯干,总是能活下去的。”   于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觉得海轩的话也很在理:“说实话,我很想咱们再像从前那样,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每天做做菜,数数钱,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心里也踏实。现在总觉得这日子太热闹了,热闹得心都浮躁起来了,心不安。”   海轩听着于路的话:“我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别担心,等我安顿好这边的事就回来了,用不了很久。以后我们还是开自己的海霸王,我陪你过小日子。”   于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好,你快点回来。”   海轩对着话筒亲了一下:“不要多想,睡吧,明天我们都有事情要忙。晚安!”   “晚安!”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知道真相      海轩挂了于路的电话,这一天所有的焦躁不安都消失了,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于路现在已经成了他除躁安神的良药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海轩在生物钟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于路发一个问候信息。很快,于路就回了信息来:“早安!我现在去买菜。”   “怎么去的?谁陪你去?”海轩问。   于路说:“钟老板借了我一辆车,还是防弹的,阿泰开着,百分百安全。”   “那好,等我回来再一起去买辆车车。我也要起来忙了,这边事情太多了,估计要好几天才理得清楚。[无奈]”   “那就赶紧去干活,忙完早点回家。记得吃早饭!”   “遵命!mua!”海轩突然俏皮了一下。   于路看着这个符号,“噗——”地笑出了声,这是海轩吗?真不是钟彦宏附体了?于路也俏皮地回了一句:“么么哒!”这句网络用语还是于路从于冰那儿学来的,这小子上幼儿园后,交了几个朋友,回来就满嘴“么哒、么哒、么么哒”,说是他的好朋友泡妞时用的绝招。吓,现在的小孩!   海轩这边看着笑得眼睛都弯了,这种小情趣,夫夫俩可以多来几回的。   海轩起来看报表,他昨天问财务要来了这两年的详细报表,要从头到尾看一遍,还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海轩坐在床头看报表,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海哲这两年支出的账目竟是如此巨大。   海轩赶紧给财务总监打电话:“我想知道,海哲挪用公司的这些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为什么只见支出,没有用途明细?”   财务总监支支吾吾不说话。海轩沉声说:“到底用在哪儿了?”   财务总监说:“海总他每年都会去两次a国的赌城。”   海轩咬紧了牙关,又问:“为什么看不到去年向我的账户支出的利润分成?”海轩奶奶留给他的遗产虽然说30岁之前不能动,但是每年的分红都会由公司的财务打入到一个固定的账户上,这个账户存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须得海轩年满30之后才能领取。   财务总监说:“去年已经没钱了,海总说先欠着。”   海轩冷笑一声:“他这算是挪用资金了吧。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其实今年公司的财务还处于负债状态对不对?我看一下,去年的纯利润是1.89亿,除去公司留用的资金,我起码还能分得将近四五千万,而这笔钱,全都被海哲扔在了赌场上,是不是?”自己不在,海哲还真把海极鲜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了。   财务总监在电话那头战战兢兢的:“我也不太知道那些钱的具体用途,海总从来没有给过我们消费凭证和发票。”   海轩冷笑,去赌场赌博难道还有发票开的,便问:“到现在为止,公司账户上还有钱吗?”   财务总监说:“还有一笔,是海总刚刚从银行借来的贷款,一千万,前天才到。”   海轩连连冷笑,这钱恐怕是没来得及用就出事了,原来一个人堕落起来,居然会这样迅速且没有下限,海哲也算是此类人中的极品代表了吧。“那笔钱先别动,晚点等我回去开会再商量好用途。”既然这样,是时候收回股权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海哲再做这个总裁,不然爷爷留给自己那25%的股份所产生的红利,本来是用来做慈善的,恐怕最后都拿去赈济海哲了。   和海贝去医院的时候,海轩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姑姑,你不是最恨海哲吗,为什么会和他合作,同意海极鲜上市?”   海贝愣了一下:“听说公司上市后,能够赚得更多。还能通过减持卖股票赚钱。”海贝这辈子最恶心的人就是海哲,但她也被逼无奈与他合伙。陈三元自打知道自己老婆分得百分之五的股份之后,就无后顾之忧了,恰逢股市出现牛市,他梦想一夜暴富,便用自家的几套房产向银行抵押贷款一千万,融了四倍的资金炒股,结果所买股票连续跌停,最后被强制平仓,投入的一千万本金一夕之间化为泡影。海贝再不想办法弄钱,房子都要被银行收走了。   海轩心里冷笑,果然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阿杰呢?”   海贝说:“阿杰到s市管理分公司去了。”   海轩看过报表,s市的三家店效益是仅次于g市的,这其中油水之多可想而知,海贝和陈三元又都回到公司来做事,许了这么多好处给他们全家,难怪会同意联手合作。   海轩说:“姑姑你看过财务报表吗?公司的钱早就被海哲掏空了,现在都在贷款支撑了。”   海贝吓得面无人色:“不可能啊,报表上都还是盈利的啊。”   “那他给你看公司的账户余额了没有?海哲染上了赌瘾,都成了赌城的常客,去年我奶奶留给我的股份分红都被他挪用了,你觉得你今年还能分得到红利?”   海贝慌了,连忙伸手抓住侄子:“那怎么办啊,阿轩,海极鲜不会倒闭了吧?”   海轩说:“我有两个办法,将公司评估,分家,各拿各的部分,你分得的酒楼你自己打理。要不我把我爷爷给的股份收回来,先解除海哲的职务,然后再重新整顿,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整顿起来。”海轩自己更倾向于前者,后者还要他最讨厌的人白忙活,他不乐意。   海贝说:“不要分家,还是你来管吧。”   海轩皱眉说:“我来管的话,我也只是做老板,不回公司来上班,另外请人来打理。”   海贝说:“外人管理,万一又是海哲这样的,那怎么办?”   “怎么可能?他若是挪用公司的钱,就必须承担法律责任,要去坐牢的。”海轩说。   海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海轩无语地看了一眼海贝,五十几岁的人了,也在海极鲜上了这么多年班,怎么还这样无知,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到了医院,海轩从医生那儿得知消息,海哲今天早上清醒过来了,医生说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就算是脱险,情况也并不容乐观,他的颈椎伤得很重,神经受损严重,这个年纪的人自我修复能力很低,百分之九十几以上的几率会高位截瘫。   海轩隔着玻璃墙,看着重症病房里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海哲,心里涌起的并没有同情,不作就不会死,这都是他自己作死的!   从医院出来,又到公司去开会,各种情况都不乐观,满满都是负能量。海轩真想一甩手就一走了之,整个公司的几千号员工,如果不管,就会像于路说的,好多人就该失业了,他不能不耐着性子待下去,一点点解决问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于路,听一听他的声音,胡乱闲聊一下,就能够恢复短暂的平静。   当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海轩接到了刘浩洋的电话:“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一点。”   海轩问:“什么事?”   刘浩洋说:“关于于路车祸的事。今天下午黄建功翻了供,说他不是主犯,主犯另有其人。这个人就是你叔叔海哲。”   海轩脑子嗡地一响,有片刻的失聪:“你再说一遍!”   刘浩洋说:“是海哲让黄建功去谋杀于路,他想要于路死。”   海轩抓住电话的手指节都泛了白,强烈忍住要冲出去杀人的冲动,这个变态,他怎么不去死!   刘浩洋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海轩剧烈的喘息声,知道他心情肯定无比激动,便说:“这件事是不是要告诉于路?”   海轩终于出声了:“你先不跟他说,我来跟他说。”   “好,那我挂了啊。”   海轩放下手机,右手不住地颤抖,抖得不能自已,他感觉自己心脏简直快要爆炸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愤怒到这个程度,他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往玻璃鱼缸墙上竭尽全力一扔,“嘭”一声巨响,鱼缸被砸开了一道口子,玻璃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蜘蛛裂纹,里面的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也有不少观赏鱼从那个窟窿里被冲了出来。   这一响动,惊动了全公司所有的人,大家都愣住了,隔壁的海贝赶紧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她看见鱼缸里的水在急速减少,水从海轩所在的办公室奔涌出来,立即漫向整个公司,“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扫水啊。”   员工被海贝这么一提醒,赶紧纷纷跑去找拖把和扫帚。   海贝推开办公室的门,对海轩说:“阿轩,怎么回事?”   海轩脸色森寒,似乎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沈着脸一步步走了出来,仿佛没过脚面的水根本不存在一样。   海贝追上他,伸手拉他的胳膊:“阿轩,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句话啊。”   海轩用力挣开海贝的手:“别来烦我!”   海贝还从没见过戾气如此重的海轩,看他的神情,似乎是要去杀人一样,她心里产生了一些恐惧,但又十分不安。她赶紧叫来一个助理:“跟上海总,记得给我打电话汇报情况,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海轩下了楼,在楼下的停车场上了车,用力启动车子,迅速倒车出去。助理眼看就追不上了,赶紧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追赶海轩的车。   海轩用力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往医院开去,车速快得有点吓人,很快就惊动了交警,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被拦下了:“同志,你这是严重违章驾驶,麻烦你下车,配合我们调查。”   海轩看着斑马线上穿梭的行人,有老人和孩子,情侣和夫妻,他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下了车,配合交警调查。年长的交警说:“年轻人,开车不要这么鲁莽,再有急事也不能开这么快,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爱惜自己的命,也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当儿戏啊。超速超过50%,扣12分,罚款1000。”   海轩没有抗议,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刚才是被愤怒蒙蔽了心智,幸亏没有出事,要是出事,怎么对得起于路,他点头:“对不起,我会注意的,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鲁莽了。”说着伸手掏钱包,发现钱包里只有几百块现金,不足一千块,“这儿哪有银行,我去取点钱。”   这时后面追来的助理终于赶上了,他下了出租车,赶紧跑过来:“海总,海总。”   海轩冷冷看对方一样,叫不出名字,但是看着人还眼熟:“这里哪儿有银行?”   对方说:“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有。”   海轩说:“三百。”   交警开了罚单,收了罚金,又说了一句:“下次开车注意点!”   “知道了,谢谢!”海轩说。   助理看着海轩:“海总,你这是要去哪里?”   海轩吸了一口气:“我去——”去哪里呢,本来想去医院的,但是去了医院又能怎样,拔了海哲的输氧管,让他窒息而亡?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医生说了,有百分之九十多的可能会高位截瘫,何不让他瘫痪着受罪。最主要的是,他不能弄脏了自己的手,他想用一双清白的手为于路做一辈子饭。   “我去k大。”海轩终于做了决定,此刻他最想见到的就是于路,但是于路不在身边,那就去看看阿南吧,这是于路最亲近的人,他们能有共同的话题。   助理说:“海总可以捎带我一程吗?我家就在k大附近。”   海轩看他一眼:“上来吧。”   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海轩已经开到了正常速度,助理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老板横冲直撞惹出车祸了,前老总已经因为车祸躺在医院了,再来一个,海极鲜就真的完蛋了。   小助理年纪不大,刚从大学毕业出来,个性很外向开朗,他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海轩听着他的唠叨,心情也放松了些。快到k大的时候,小助理下去了,海轩给于南打电话:“阿南你吃饭了没有?”   于南在那头笑起来:“海哥,我正要和梁越出去吃饭,你来请我们吃饭啊。”   海轩说:“好,我到你们学校南门了,你出来吧。”   “海哥你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到!”   海轩刚到校门口,就看见于南和小姑娘梁越并排着走出校门,两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海轩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暗示自己,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不要被那些阴暗面击倒了。      第89章 番外甜蜜首都行      两年后,海轩收的第一批徒弟全都出师了,名师出高徒,个个都能独当一面,海轩将他们分派到海霸王的各个分店担任主厨,自己和于路做了甩手掌柜,打算每年花半年到处游山玩水,踅摸各地美食,收集食材,钻研菜谱,顺便去各地的分店视察一下,点拨一下分店厨师们的厨艺,也顺便考察一下,哪些地方可以再开分店。剩下半年则回来坐镇海霸王,顺便再调教一下新徒弟。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   他们出发的第一站,是首都,于路长这么大都没来过首都,还不知道什么样子,而且听说这里的烤鸭特别有名,他想来尝尝,是不是比他们的霸王鸭味道更好。   正好海霸王在首都的第三家分店要开业,两人顺便过来来参加开业仪式。这是第一家正式入驻首都的海霸王,前面两家海霸王都是原来的海极鲜改的,算不得原汁原味的海霸王。   要说首都人真有钱,只要服务到位、食物美味,就不愁没钱赚,像海霸王这样的高档y菜馆,客人依旧如流水一般哗哗地流进来,从来都是座无虚席,还需要提前预订才行,要是临时决定去吃饭,是很难有空位的。这里的两家餐馆完全是摇钱树,作为老板,自然要来亲自参观慰问一下,表示对分店的重视。   于路坐在飞机的商务舱内:“这才两个小时,我们坐个经济舱就好了。”商务舱比经济舱贵了一半呢。   海轩靠在椅背上:“经济舱里太窄了,坐着憋屈,也贵不了多少钱。”   于路说:“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坐高铁吧,听说高铁也特别快,路上还可以看看风景。阿南就是坐高铁去的,也就是几个小时就到了。”   于南现在也在北京,倒不是为了参加分店开业仪式,而是陪女朋友上北京来玩,听说他的女友小梁要来参加一个什么会议。小姑娘真有出息,开会都开到北京来了。   海轩说:“可以,到时候沿途吃回来。”   于路听见这话,忍不住咧嘴直乐,他可以预见,自己这一路吃下来,估计要长不少肉。   海轩又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安排行程。”   于路想了想:“其实我都想尝尝,j市的狗不理挺出名,肯定非常好吃,去吃吗?”   “得了吧,狗都不理,还能好吃?”海轩不以为然。   于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别这么说啊,不管怎么样,名声在外这么多年,不去尝尝对不起它的名气。”   海轩无所谓地说:“随你。还要去哪里?”   “都到首都了,去一下草原吧,吃烤羊肉。”于路对塞外风光一向都很向往,如今有机会来了,一定要去看看。   “要不干脆再往西边跑一点,去吃大盘鸡?”海轩提议。   于路抓抓额头:“去那么远吃大盘鸡?下次?”他还做好心理准备呢,太远了。   海轩摸着下巴:“听说喀纳斯湖里的冷水鱼味道异常好,我想去尝尝,湖水清蒸,不加盐,肯定鲜美异常。吃遍天下的鱼鲜,才不枉我们海霸王的名头。”   于路见他越说越离谱:“你不如打一头水怪上来红烧算了。”   海轩斜眼瞟他:“红烧水怪可能做不到,我可以在湖里先水煮你,再在湖边红烧你,你信不信?”   于路发现这家伙的眼神就像钩子一样勾人,不由得脸上发烧,轻啐了他一口:“要不要脸啊!”   “的确,光天化日有伤风化。为了不有伤风化,这件事我打算今晚上在屋里做算了。”海轩说这话的时候,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放在唇角的指尖,于路看得直觉得一股电流从鼠蹊部位沿着脊椎冲上了头顶,头皮一阵阵发麻,连忙扭过脸去不看他,脸上一点点热了起来。   海轩勾起了唇角,笑得魅惑动人。   到了首都,他们先到酒店住下,于南和梁越就住在同一家酒店,他俩的房间还是于南帮忙定的。他们到酒店的时候,于南并不在,他的小女友和朋友出去玩,他去护花去了。   于路和海轩在酒店休息了半天,海轩不等天黑,就拉着于路做了有伤风化之事,先是水煮,再是红烧,充分利用时间,完全不浪费。于路一路奔波,到了之后又爱来爱去的,很快便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到了傍晚,于路被于南的电话惊醒:“哥,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我们都在楼下等你呢。”   于路赶紧从海轩怀里挣出来,抹了一把脸,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哦,好。等我马上下来。”   海轩抬起腿,用脚去蹭于路的腰:“不睡了?”   于路抬起手,在他腿上“啪”拍了一下:“别闹,起来了,阿南和他朋友在等我们下去吃饭。”   海轩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眼睛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哦。”   等他们下去的时候,于南正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围在中间取笑调戏。梁越看见于路和海轩从电梯出来,赶紧叫了一声:“来了来了,正主来了。路哥、海哥!”她伸出手朝于路摆了摆。   一群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女生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唰唰地盯着于路和海轩,像探照灯一样明亮,眼神里流露出惊喜惊艳的神色。   于路有些不解这些人的眼神,怎么像饿狼看到肉一样虎视眈眈的,他朝梁越点了一下头:“小梁。”   梁越笑眯眯地给大家介绍说:“这是于南的两个哥哥,路哥和海哥,这些都是我的好基——好朋友,也跟我一样是来参加会议的,听说路哥要请我们吃大餐,我们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多。你们好!”于路刚到的时候跟于南联系,于南正陪着梁越和她的朋友在参观博物馆,说打算请她们晚上去海霸王吃饭,于路便说他来请。   几个女孩都伸出手来和于路海轩握手:“你好!谢谢了!”   于路跟大家握了一下手,海轩站在人群外,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的不说话,也不伸手,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他看于路和那些人打招呼,便说:“我先去门口叫车。”   几个女生受到海轩的冷遇,并没有觉得尴尬,见海轩转身走了,都用手掩着嘴,冲着他的背影互相叽叽喳喳。于路隐约听到什么“好酷”“霸道总裁”之类的字眼,挑了一下眉,转头看向弟弟,于南耸了一下肩,无奈地笑了笑:“好了,美女们,走吧。”   出租车直奔最近的海霸王,这家海霸王开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这儿的租金贵,成本高,消费自然不低,不过架不住地段好,而且口碑好,所以客似云来、门庭若市。   分店的店长知道老板要亲自来指点工作,便早早留好了位子,否则临时过去,也得跟外头的客人一样坐着喝茶等待。   进了海霸王,马上有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上来接待:“请问预订了吗?”   于路点头:“预订了。”   “请问先生是几号桌呢?”服务员继续笑眯眯的。   于路停了一下:“你等一下。”他拿出手机来给店长打电话。   不多时,店长亲自出来迎接:“于总,海总,欢迎你们来指导工作,这边请。”   服务员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两个老板,早就听说两个老板很年轻,没想到还这么帅气,立即如捡了宝似的,麻溜地跟着老板过去了,她运气好,居然能亲自给帅哥老板服务!回头好好跟其他同事炫耀去。   跟梁越一起来的小姑娘都有些兴奋,一个比较性急的女孩拉了一下梁越的胳膊肘:“这店是你男朋友家开的?”   梁越摇头说:“不是,是他哥和他哥的男朋友开的,没他的份。”这点梁越分得很清楚,虽然于路和于南是亲兄弟,但海霸王是于路和海轩亲手打拼出来的,他们给于南带来了生活的优渥和便利,将来的起点也能更高一点,但是要说是海霸王的主人,那还算不上,毕竟兄弟不是父子。   “他们一起创业的啊,好有爱!看着就太般配了。”一个女生眼里冒着惊喜的小泡泡。   他们在店长的带领下进了包厢,大家坐下来,开始点菜,店长开始推荐店里的招牌菜,海轩动了一下手,制止了店长的话:“让女生们自己选吧。不用客气,看中什么就点什么。”   女孩子每人点了一道菜自己想吃的菜,于路又点了几道店长推荐的招牌菜。点好菜后,海轩跟着店长出去了,于路本来也想跟着去的,被海轩伸手压了一下肩膀:“我去,你在这边陪大家聊天。”   于路点了一下头,便不再动了。海轩的气场太足了点,他在的时候,女孩们都不敢大胆说话,他一走,大家就都放开来了,开始叽叽喳喳聊天。   于路问梁越:“你们是来参加什么会议的?”   梁越说:“我们参加网站的十五周年庆典,这些朋友都是网络作者,跟我一样在写文。”梁越不打算掩饰自己写文的事,于路和海轩是现实版的男男恋,总不能瞧不起她写耽美文吧。   于路看着梁越,赞叹:“原来你们都是作家啊?”   女孩子们都笑了,摆着手说:“作家谈不上,都是网络写手。”   “很厉害了,了不起。你们网站办得应该不错吧,还举办周年庆典。”于路对读书人一向是敬重的,更何况是能写书的人,在他心中,就是作家了,没想到阿南找了个作家女朋友,他们家的文化水平那是蹭蹭地上涨啊。   梁越说:“当然不错,我们网站出了好多经典。我们小右的小说还卖了影视版权,最近正在筹拍电视剧,演员都是当红的明星呢。”她说着拍了一下她身边的一个女孩。   大家都说:“对啊,对啊,小右太了不起了,她是我们大家的榜样。”   叫小右的女孩嘻嘻笑了一下,谦虚地说:“其实我就是运气好。”   于路笑着说:“真的很厉害了,太了不起了。回头等拍好了,告诉我去看啊。”   小右连忙摆手:“别,感觉熟人看自己的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总觉得自己写的很幼稚。”   大家都哄笑起来,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他们正聊着,服务员送菜上来了,海轩还没出现,于路想他应该有事去忙去了,于路招呼大家都吃:“都饿坏了吧,吃吧。”   梁越说:“海哥呢?”   于路看一眼门口:“他应该还有事,我们先吃吧。”   第一道上来的是白切鸡。这些女孩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大多都没吃过白切鸡,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酱色的原色鸡肉,有点不敢下筷子。   梁越说:“你们赶紧吃啊,这就是白切鸡。”她带头夹了一筷子,大家看见斩断的骨髓还带着点红色,动作就更加迟疑了。   梁越见她们不动,便夹了一块放到小右碗里:“真的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于南也吃了一口,惊喜道:“这是海哥做的?”   于路有些意外,便夹了一块,尝一口,还别说,真是海轩的手艺,原来他去厨房做菜去了,真是闲不住:“还真是他做的。”   梁越也不给朋友们夹了,赶紧埋头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我不跟你们谦让了,海哥的厨艺你们一辈子可能就吃上这么一回啊。”   小右已经带头吃了一口鸡肉,然后双眼放光:“哇,真的好好吃,又滑又嫩,清爽可口,一点都不腻,赶紧都尝尝。”   其余几个女孩子听她这么一说,赶紧伸出筷子去夹。第二道菜还没端上来,白切鸡的盘子已经扫光了,大家都吃得意犹未尽,忍不住舔嘴巴:“没想到真的一点都不腻,还这么好吃。这是直接蒸熟就能吃的?”   于路说:“把鸡杀好,然后放在滚水里浸15分钟左右,放凉切成块,调上酱就可以了。这应该是散养的草鸡,不到一年时间,非常鲜嫩,这样的鸡做白切鸡是再合适不过了。”   梁越说:“主要是海哥手艺好,我吃过很多白切鸡,都不如海霸王的好吃。以后路哥教我做菜呗。”   于路笑道:“你愿意学,当然好啊。”这女孩还挺贤惠,弟弟要是娶来做媳妇,那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了。   第二道菜上来之后,海轩还没有来,于路坐不住了:“你们先吃,我也去看看。”   于路出去了,屋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叽叽喳喳起来:“他们俩的感情真好啊。”   “就是,就是,海哥还亲自给路哥做菜呢。”   “小越,你可真有口福和眼福啊,我跟着你去混得了。于南,你们家还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比较活泼俏皮的女生问。   于南笑着说:“我还有一个二哥,两个妹妹。”   “你二哥结婚了没有?”这个女生赶紧问。   于南说:“我侄儿都七岁了。”   “啊哈,不错不错,是个小正太,花花,你去于南家做童养媳吧,等着小正太长大。”有女孩起哄说。   花花瞪好友:“我不用做童养媳,于南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吗,他和他哥都长得好看,妹妹肯定也差不了,我要去做他的妹婿!”   于南扶额无奈地笑,这群重口妹的妹子。   “你就省省吧,于南他第一个不同意。”   于南连忙摆明自己的立场:“我没有不同意,如果我妹妹她自己情愿的话。”   “看吧,于南肯定是最开明的兄长。”   于南没法不开明,自己亲哥找了个男朋友,不接受,就要失去哥哥啊。   于路出了包厢,找到厨房,敲门,传菜窗口的传菜员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腔:“这里是厨房,外人不能进。”   于路说:“我找你们店长。”   对方略紧张地看着于路:“请问有什么事?”他以为是来找店长投诉的。   于路只好说:“我找海总。”   对方说:“请您等一下。”知道海总在厨房的,必定不是外人,因为除了店员,也没什么客人知道老板来了。   不一会儿,店长亲自来开门了:“于总,您也来了?”   现在是晚餐高峰期,厨房里忙得一片热火朝天,几十个师父都在各自为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于路一眼就看到了海轩,他正在看一个厨师做菜,店长搓着手笑着说:“海总在指点我们的师傅做菜。”   于路点头,朝海轩走去:“你怎么不去吃饭?”   海轩扭头看见是他,严肃的表情柔和了些:“你怎么来了?”   “我们都吃上了,还没见你来。”于路说。   海轩说:“我就检查一下厨房,等这个菜炒出来就好了。”他转过头对刚才那个厨师说,“现在放椒盐,可以盛出来了。对了,少点盐。”   厨师将菜盛在盘子里,海轩端起椒盐虾,对于路说:“走吧。”   刚才炒椒盐虾的厨师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老板盯着自己炒菜,差点连锅勺都拿不动了。   于路笑:“你还盯着他炒啊。”   海轩说:“虽然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做菜风格,但是看着他们有些比较明显的失误,还是忍不住想说。北方的海鲜比我们那边的海鲜味道本身要鲜美得多,但北方人口味偏重,喜欢酱烧,不喜欢清蒸白灼,掩盖了食物原本的鲜味,略可惜。”   于路说:“这也没办法,入乡随俗吧,肯德基到国内来,不也照样要改良口味。”   店长追上来:“于总,海总,回头我安排一下,请你们来给厨房的师傅们讲个课怎么样?”   海轩说:“不用弄得那么严肃,弄个茶话会一样的形式,随便聊一聊还是可以的。”   “好的,我去安排。”店长连连点头。   海轩和于路出了厨房,回到包厢,大家正吃得不亦乐乎,也聊得兴高采烈的。   于路笑着说:“大家都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梁越忍着笑说:“小右说想到你们家去给阿冰做童养媳,她太喜欢海霸王的菜了。”   于路哈哈笑:“欢迎啊,我们家阿冰现在正调皮得很,需要个人好好管教一下才行。”   小右红了脸,抗议道:“你们这帮思想龌龊的家伙,我什么时候说要给小正太做童养媳了!”   “你自己明明说了,又不承认了。”花花取笑她。   小右咳了一声:“别闹,别闹,又有新菜上来了,赶紧吃。”   花花叹息说:“要是明天管三叔请我们大家来海霸王吃饭就好了。”   “得了吧,管三那么小气的人,你还想吃海霸王,他不吃霸王餐就不错了!”小右说。   梁越说:“我不指望他请我们吃海霸王,把省下吃饭的钱换个服务器吧。昨天手机上,又抽成了504了。”   花花握着拳头说:“等我成了霸道总裁,我就把给买下来,然后歘、歘、歘,把的服务器全都换成新的,还有那些渣技术小哥,技术不好又不会卖萌的歘、歘、歘都换掉,会卖萌的留着卖萌玩儿,再请几个技术牛人,把漏洞补一补、防盗好好做一做,不要让别人把我们的后台当后花园一样随意进出,我就圆满啦!”   女孩子们都笑起来。   于路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估计是抱怨网站不好。   梁越把脸转向海轩和于路,笑嘻嘻地说:“海哥,路哥,你们对办网站有没有兴趣,把我们网站给收购了吧,也很赚钱的,我实在忍受不了网站如此抽风了。我不认识别的霸道总裁,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海轩眼皮也不抬:“没兴趣。”   于南说:“网站这么不好,可以换一家嘛。”   女孩子们齐声说:“不换!”   “你们不了解,其实特别好。”梁越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其他几个女孩都鄙视她:“我们不换,是因为没地儿去。”嗨,谁叫晋江的耽美一家独大呢。   于南说:“那就算了,等我以后当总裁了,把收购过来给你玩吧。”   “哇喔,梁越你好幸福!”女孩子们都吵嚷起来。   几个年轻人闹成一团,海轩若无其事地给于路剥虾,放在碟子里:“吃吧。”   于路夹起虾子,放进嘴里:“嗯,北方的虾果然更鲜!”      第90章 番外刘浩洋和钟彦宏      刘浩洋从小就有英雄主义情结,所以他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报的是提前批,选的是警校,很幸运,他被录取了。警校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他很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是个gay,现在进了几乎是男校的警校,真是处处都是诱惑,又处处都是折磨。   刘浩洋没上大学之前,也曾喜欢过一个男生,当然只是偷偷地喜欢,从来没敢说出口,后来那个男生家里出了事故辍学了,刘浩洋还难过了好久。   上大学之后,刘浩洋喜欢上了他的舍友许卫,那个家伙长得并不算帅,眼睛略有点小,嘴唇略有点厚,乍一看,也就是个普通男生,但是眼神坚定,身板笔挺,宽肩窄腰,穿上制服的时候,那叫一个英姿飒爽,叫人难以忽视。刘浩洋对许卫也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只是慢慢相处起来,才觉得对方越来越顺眼、越看越帅的,才慢慢喜欢起来的。   但是非常不幸,许卫是个笔直的直男,一直喜欢学校非公安系的某系花,一有空就跑去给系花打水送饭,将学校发的补贴省下来给系花买漂亮衣服鞋子,因为非公安系的是不用穿制服的,简直就是二十四孝男友。但系花还是瞧不上他,因为学校男生多,系花的追求者非常多,而许卫,只能算得上系花的备胎。但是人家并不气馁,咬牙坚持着,等待转正的一天。   刘浩洋就这么喜欢了一年,大二暑假的时候,许卫要留下来打暑期工,到处问有没有暑假不回家的人,因为他想找人合租房子。他们学校也不是不能留校,只是平时是封闭式管理,作息时间非常严格,相对而言就不太方便,但如果是一个人租房,房租又太贵了,便想找个人分担房租。   刘浩洋赶紧趁机答应下来,心里窃喜不已,这是个绝佳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没准对方就发现了自己隐藏的gay基因,没准就弯了,跟自己双宿双飞,以后便成一对佳偶了。刘浩洋想得很美。   暑假开始之后,刘浩洋和许卫就一起到外面租了房子,唯一不太满意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居然有两张床,刘浩洋颇遗憾,这样两人就不能同床共枕了。   刘浩洋不缺钱,打不打工都不要紧,但是既然留了下来,那就一定要找个事来做才行。他在他姐夫的朋友开的咖啡店里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工作环境不错,不算太辛苦,就是赚得不多,偶尔能拿点小费,吃饭租房之后所剩无几,唯一赚的,就是能和许卫独处一室。许卫则做了三份家教,他赚得比较多,但是也辛苦得多。   两人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相处得非常融洽,刘浩洋抓住一切机会对许卫好,他经常会带点咖啡店里剩下的小点心回来给许卫当宵夜,买点他喜欢的零食回来吃,陪他一起打游戏,许卫偶尔也会请他吃个宵夜、买瓶饮料,休息的时候会和他一起去看个电影,刘浩洋觉得自己和许卫的关系已经进入了蜜月期,他心里充满了期待。   八月十日,是刘浩洋的生日,他跟同事换了一天班,还提前跟许卫说了,让他也请个假,陪他一起去欢乐世界玩,许卫也答应了。刘浩洋的生日是在暑假里,还从来没有同学陪他过过生日。这次因为没有回去,还能和自己暗恋的对象一起过,那兴奋劲就别提了。刘浩洋提前买好了票,又买了一堆平时不舍得吃的死贵的零食,准备到时候和许卫一起分享。   然而到了他生日这天,许卫突然说不能去了,系花失恋过来找他,他要去陪她。刘浩洋异常沮丧,正好与他换班的同事突发肠胃炎,打电话给他说自己不能去帮他代班了。刘浩洋只好回到咖啡店去上班。   本来以为是最美好的一个生日,结果却成了记忆中最糟糕的一个生日,没人陪,还得上班。刘浩洋的心情别提多沮丧了,做事也有点心不在焉,给客人上咖啡的时候,不小心将咖啡杯打翻了,咖啡一下子泼洒了出来。他顿时手忙脚乱的去抢救,纵使他反应灵活,身手敏捷,也还是没能挽回局面,深色的咖啡溅了一些在客人的浅蓝色衣服上,他自己的手背也被滚烫的咖啡烫了一下。   刘浩洋顾不上疼痛,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先生你没有烫着吧,赶紧去洗手间冲洗一下。”   结果对方抓着他的手腕,拖着迅速往洗手间去了,打开水龙头,将刘浩洋的手放在水下冲洗,从镜子里看着他,说:“烫着的是你,不是我。”   刘浩洋这才注意到对方,原来是咖啡店的一个常客,这人长得有点帅,皮肤也白,身高比自己矮了那么一丁点,喜欢带着电脑来咖啡店喝咖啡炒股。平时刘浩洋心情好,还会看帅哥来养眼,但是今天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没法入眼,就没留意到对方。“好了,我没事了,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我赔你一件吧。”   对方看了一下衣服前襟上咖啡色的污渍,撩了点水洗了一下,结果那团污渍洇开了点,却没有任何要退去的意思,很显然,这衣服算是毁了。刘浩洋盘算着,自己那点存款够不够赔的。   “你的手没事吧,好像皮肤烫红了,最好抹点药。我这衣服你就不用管了。”对方摆摆手,走了。   刘浩洋的手依旧火辣辣的刺痛,不过还好,冲咖啡的水温并不是沸水,否则真的会直接脱皮的。他看着手背上的那一团红色,心情不由得又沮丧了,今天真的是他生日吗?为什么倒霉事情这么多!   他出来的时候,那位客人已经走了,打翻的咖啡也已经买了单,残局被他的同事收拾好了,这令他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晚上下班的时候,许卫终于给他打电话了,但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哈哈,刘浩洋,太好了,秦洛终于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刘浩洋听着电话,心拔凉拔凉的,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他听见自己有气无力地说:“是吗?恭喜你!”   刘浩洋不等许卫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掐断了,他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过了许久才缓过来,没有比这更凄凉的生日了。黑暗中,刘浩洋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朝附近的酒吧街走去。   刘浩洋随便进了一家酒吧,点了一扎啤酒,坐在吧台前准备一醉方休。他刚喝了一杯,就有人过来了:“弟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哥哥我陪你吧。”   刘浩洋扭头一看,一个面肥肚凸的中年男人坐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托着下巴,以一种相当暧昧的笑容看着自己,还不断地眨巴着小眼睛朝他抛媚眼。刘浩洋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扭头环顾四周,整个酒吧里清一色都是男人,他这是进了gay吧了?也真是太巧了吧。再回头来看这个脑满肠肥的家伙,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他没来得及控制自己的想法,胃里一阵倒腾,开始呕吐起来,不过还好,没有吐出来。   对方突然脸色大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敢吐出来试试,老子叫你将吐出来的舔回去信不信!”   刘浩洋心情不好,语气也冲:“你长得叫人想吐,难道还不允许人吐?”   对方猛地伸手就要来揪刘浩洋,刘浩洋嫌这人长得太恶心,不让他碰自己,抬起手一推,将胖子推了个趔趄。胖子的朋友见他吃了亏,一下子都上来了:“给脸不要脸,欠揍是吧!”   刘浩洋在学校训练了两年,还从来没和人正式交过手,今天心情不好,便也想找机会发泄一下,他从高脚凳上下来,板着脸:“他妈谁稀罕你的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有多远滚多远!看着就恶心!”   这话惹恼了对方,一群人就要冲上来收拾刘浩洋,这时一个男人过来了,站在刘浩洋面前:“大家消消火,给我个面子,别在店里闹事,砸坏了东西还得赔偿呢。”   胖子说:“那行,叫这小子给我跪下磕三个头,这事就算了。”   刘浩洋也没留意到这和事佬是谁,反唇讥笑:“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不追究了!”   和事佬听见这话,扭头看了一眼刘浩洋,笑了一声:“你小子还挺狂的。”   刘浩洋这才注意到对方,原来竟是下午咖啡自己泼破咖啡的那个客人,他看着对方,才有点局促起来:“我又没招惹他,我喝我的酒,又没花他的钱,凭什么让我跟他求饶!”刘浩洋这是典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他也知道,这个社会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用常理来解决的,但是没亲身经历过,就不会太畏惧。   男人说:“行了,你少说两句。”他对那个胖子说,“你们别跟一个小朋友计较了,卖我个面子,各位的账都记在我的账上。”   那群人看着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刘浩洋坐了下来,继续喝酒。男人在刘浩洋旁边坐下:“你心情不好?一个人喝闷酒。”   刘浩洋没搭理他,一连喝了三杯啤酒,男人拿了个酒杯放在刘浩洋面前:“我陪你喝吧。”   刘浩洋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酒。   男人举着酒杯,冲刘浩洋说:“敬你!”   刘浩洋又喝了一杯。   男人说:“你这样喝得太急了,容易醉。”他说着拿起刘浩洋的右手,刘浩洋用力想拽回来,却发现根本抽不回来,对方的手跟钳子一样有力。“别动,我看看你的伤,上药了没有?”   刘浩洋说:“上了。”咖啡店烫伤是常有的事,烫伤药自然也是常备的,刘浩洋的伤不算太严重,处理得及时,没有破皮,只是烫过的地方红了一片,还隐隐有点刺痛感。   “你平时端咖啡手特别稳,今天怎么心不在焉,有心事吧,跟女朋友吵架了?”男人终于松开手,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   刘浩洋听见“女朋友”三个字就觉得烦躁:“他妈谁有女朋友了!”   男人轻笑一声:“不是女朋友,那就是男朋友了。”他还以为这小朋友是跑错场了呢。   刘浩洋“嗤——”了一声:“狗屁!那是别人的男朋友。”说完这话,他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真是喝多了,嘴都没把门了。   男人勾起嘴角,挑了一下眉,给刘浩洋叫了一份蛋糕:“你别喝那么急的酒,吃点东西垫垫胃。”   刘浩洋看着那份蛋糕,扯了一下嘴角:“谢谢。”没想到过生日还能吃上蛋糕,还是一个陌生人送的。   男人抽着烟看着刘浩洋安静地吃完了蛋糕。刘浩洋用手擦了一下嘴角:“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的蛋糕。”   男人意外地说:“今天你过生日啊,你等一下!”他说完就走开了。   刘浩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酒吧的那头,不多久,音乐停了下来,主唱在台上说:“今天是我们一个客人的生日,有人想为他送上一首生日歌,祝他生日快乐!”紧接着,音乐响起来,是《生日快乐》的旋律,主唱也开始唱起生日歌来。   刘浩洋有些怔愣,这是给自己点的?他看见刚才离去的男人含着笑回来了,对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刘浩洋有些感动,没想到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会给自己庆祝生日,他非常诚恳地说:“谢谢!”   男人说:“今天你最大,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要,我请客。”   刘浩洋说:“我饿了,晚上没吃饭,想吃烧烤。”吃烧烤这个节目,本来是打算和许卫从欢乐世界玩了回来之后安排的节目,两人就着烧烤喝点小酒,回去趁机吃个豆腐表个白什么的,如果许卫不能接受,就说是自己喝醉了,以此作为掩饰,也不影响日后的相处。   男人笑起来:“你也爱吃烧烤?走吧,请你去吃烧烤!”   刘浩洋说:“等等,等我听完这首歌。”   台上的主唱终于唱完最后一个字,刘浩洋才站起来:“走吧。”   男人说:“我叫钟彦宏,你叫什么名字?”   刘浩洋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自己是警校的学生,将来还要当警察,如果被人知道自己是个同志,会不会不太好,便说:“我叫阿浩。”   钟彦宏笑了一下:“好吧,我就叫你阿浩。”   钟彦宏带着刘浩洋去了最热闹的夜市,他似乎是这边的常客,带着刘浩洋去了一家大排档:“我常来这儿吃,这家店的味道特别好。想吃什么尽管点。”   刘浩洋看着隔壁卖炒薄壳的摊位:“我想吃薄壳。”   钟彦宏说:“那你先点菜,我去隔壁买薄壳。”   刘浩洋看着钟彦宏殷勤地身影,突然想,他对自己这么好,是为了什么呢?他用力甩了一下脑袋,今天就放纵自己一回,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心里开心就行。   他和钟彦宏就着啤酒,吃了一大堆烤肉,薄壳壳更是铺了一地。刘浩洋的酒量算是不错的,但最后还是醉倒了,任谁这么喝,十之八九都是会醉的。   他隐约记得,自己被钟彦宏带了回去,后来借着酒兴又做了些很大胆刺激的事。等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而这个男人,自己认识还不到一天。他懊恼地抓着头发茬子,自己居然419了!还是被压的那个!他妈的什么狗屁生日,简直就是受难日!   刘浩洋迅速地穿衣下床,钟彦宏拉着他说:“不洗个澡?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刘浩洋甩开他的手:“不用你送,我要走了。”   “你的电话是多少?”钟彦宏问他。   刘浩洋站住了,站在门口回头:“咱们这算是419吧,以后不用再联系了。谢谢你昨天陪我过生日。”连再见也没说,就把门关上了。   刘浩洋虽然并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是放不开的人,但对感情的要求还是有点洁癖的,跟一个陌生人419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生活轨迹,所以不可能还会一错再错。于是他迅速辞掉了咖啡店的工作,跟许卫说想回家去过剩下的假期。许卫知道自己答应陪他过生日的事没有做到,心里也有些小内疚,见他要走,也没有拦他。   后来钟彦宏还是从咖啡店的服务员那里打听到了刘浩洋的电话,刘浩洋接到钟彦宏的电话之后,迅速换了一张电话卡。从那之后,钟彦宏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刘浩洋,他对刘浩洋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他在咖啡店打工,还是个大学生之外,别的一无所知。   开学之后,许卫和秦洛进入如胶似漆的热恋状态,谈恋爱的人刚开始都是美好的,看到的全都是优点,然而相处一久,对方的缺点就暴露了出来,性格磨合产生的矛盾也日益显着,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是常态。   刘浩洋成了许卫吐苦水的对象,他渐渐发现到,许卫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有些缺点,他也完全无法容忍,他慢慢地,就把许卫从心里给摘了出来。   只是偶尔,会想起那年生日,他做过的最大胆疯狂的事,那个人的样子,似乎记得,似乎又不记得了。   两年后,刘浩洋从学校毕业,分配到老家县城工作,遇到了困境中的于路,他开始热情地帮助自己这个曾经喜欢过的男生,心中隐藏多年的感情也重新抬了头。   薄壳大量上市的季节,刘浩洋所辖制的区域内遇上一宗小流氓集体斗殴事件,小混混都被抓回了派出所。刘浩洋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被人摘了帽子:“嘿,真的是你,阿浩,哦,现在应该叫你小刘警官了。”   刘浩洋恼怒地猛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双黑亮的眼睛,扯着略显痞气的嘴角,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脸终于清晰起来,这人叫什么来着?   钟彦宏朝刘浩洋伸出手,朝他笑盈盈地说:“小刘警官,你好,我叫钟彦宏,是夜辉的老板。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薄壳吧!”      第91章 番外幸福之路      于路和海轩去j市吃完狗不理包子,又去草原喝了马奶酒、吃了烤羊肉后,两人开始商量着,是往西北走呢,还是沿着东线南下,去江南吃灌汤包。   海轩倾向于去西北,因为七八月是最佳的去西北游玩的季节。于路则坚持要南下,他是有点不能适应北方的干热,太干燥了,刚到首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发现居然流鼻血了,把他吓了一跳,按说秋冬才干燥啊,怎么夏天还流鼻血,他这典型的南方人算是领略到了北方干燥的淫威。现在虽然过了几天,稍稍适应些了,也还是感觉到干燥,巴不得早点离开北方。   海轩心疼他,便说:“既然这样,那咱就南下吧,一路吃下去,先吃鲁菜,再去吃淮扬菜和徽菜。”   于路高兴地点头:“好。”   钟彦宏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了:“你们两口子在哪里嗨?”   于路说:“还在草原。”   钟彦宏说:“等着啊,我们马上也过去了。”   于路为难地说:“可是我们打算折回去了,准备去爬泰山。”   钟彦宏说:“爬个屁的泰山,爬天山去。浩洋好不容易才休上假,我们打算往西北那边游一圈去,这样好了,你们赶紧订票去n市,我们在那儿会合,一起开车去环游青海湖去。”   于路有些为难地看着海轩,海轩也在看他:“怎么了?电话给我。”   海轩拿过电话,跟钟彦宏一拍即合,两人开始叽叽咕咕商量起行程来了,把答应于路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于路在一旁摸额头,看样子是真要往西北去了,希望那边能比这边稍微好点,不会这么干燥。他显然是地理没学过关,西北地区比首都这片儿只有更干燥,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戈壁滩和沙漠了。   海轩挂了电话,笑眯眯地对于路说:“刘警官好不容易请到半个月年假,钟老板一直都想去西北自驾游,说两个人没意思,便叫了我们俩一起。走吧,陪你的好朋友去。”海轩虽然觉得二人世界更自在,但是旅途中多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知根知底,不必顾虑,应该会多更多的乐趣,至少钟彦宏很会玩,刘浩洋也不拘谨,会是两个不错的玩伴。   于路只好点头:“好吧,去。咱们先去哪里?”   海轩说:“先买机票飞n市。”   到n市会合之后,四人商量好租车自驾游,这样可以自己控制行程,大家都会开车,轮流着来,也不至于太辛苦。   出发之前,自然先要踅摸美食。这儿算是高原牧区了,少数民族聚居,饮食方式相对粗犷,充满了地域特色,肥腴鲜甜的羔羊肉,细嫩鲜美的牦牛肉,风味独特的蛋白虫草鸡,爽滑可口的牦牛酸奶……于路印象深刻的,是脆香可口的鹿角菜,这种生长在海拔3000多米苔藓丛中的藻类,被称为雪域山珍,与海里生长的鹿角菜同名,但是功效与口感完全不同,用水浸发过后,翠绿鲜嫩,口感独特,令人难忘。最重要的是,海里的鹿角菜不可多吃,而山珍鹿角菜却可以扶正祛邪,增强体质。   海轩和钟彦宏也好这一口,倒不仅是因为它独特的口感,而是因为它能够防止肾气亏损,这个功效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吃了之后还嫌不过瘾,特意跑到当地的特产店去买了一大包干鹿角菜,打包寄回家,等回去再慢慢吃。   钟彦宏突然想起一个事:“你还记得不,网上曾经有一个关于x生活调查,qh人民的x生活最和谐,男人最持久,难怪会这样,你说天天吃鹿角菜、虫草、羊肉,哪个不生龙活虎?”   刘浩洋翻白眼:“自己不行怪吃得不好?”   钟彦宏嘿嘿一笑:“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吗?”   于路则一本正经:“我觉得这个不无关系,男人如果长期在饮食上健康,注重食疗,身体确实会好很多。”   海轩说:“等我们回去之后,弄个海霸王食疗馆,专门烹饪药膳,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钟彦宏猛地一拍海轩的肩:“这个点子棒极了,以后我们的三餐就包给你们的食疗馆了。”   刘浩洋又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海轩没说话,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埋头吃菜的刘浩洋,他工作那么忙,钟彦宏补得天天上火要找人泻火,他能扛得住么。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租了一辆越野车,踏上了自驾游的旅程。   这个季节的西北,有着最澄澈的碧空,最轻柔柔软的云团,最清爽的风,最空旷的原野,最碧绿的草甸,最斑斓娇美的野花。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顿时有种万事皆空的感觉,心放空了,脑子放空了,什么都不想。视线不论落在哪一处,皆成诗画,或秀美温婉如江南小调,或粗犷豪放如西北秦腔,相机的镜头载不够如此辽阔的画卷,也还原不了人眼中的斯情斯景,只想把大脑当成摄影机,眼睛当成摄像头,不断地录,不断地存,还希望它的保存是永久格式。   终于,大脑摄影机也没电了,需要补充能量了,看累的人们终于恋恋不舍地合上摄像头,歪在座椅上睡着了。   海轩对前排开车的钟彦宏说:“刘警官睡着了吧?你在路边停靠一下,让他到后面来休息,后边安全一些。”   钟彦宏点一下头,将车子稳稳地停靠在了路边,两个男人下车,倚靠在车体上抽烟,看着路边一眼望不到边的向日葵田,金黄的圆盘朵朵向太阳,专注得叫人感动。一阵疾风吹来,向日葵们摇头晃脑,互相交头接耳着,又让人觉得俏皮可爱。   钟彦宏说:“这边的土地太辽阔了,我们这一路开来,看到了多少这样的葵花地。这都用机械播种收割才行吧。”   海轩说:“应该是,人也忙不过来吧。”   钟彦宏走到驾驶座边,隔着玻璃看着倚靠在车窗上睡着的爱人,用手指头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曲起手指头,敲了敲窗户:“起来了。”   敲了好几下,刘浩洋终于才动了动脑袋,一脸迷糊地看着钟彦宏,过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放下车窗:“干嘛?”   钟彦宏说:“你要下来撒泡尿吗?顺便看看风景。”刘浩洋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休年假,把钟彦宏高兴坏了,他本来是个喜欢东奔西跑的人,因为刘浩洋的工作,这些年都不怎么出门了,他常常跟海轩嗟叹,做了警嫂,有什么办法,只能无私地奉献了。这好不容易逮到一次休长假的机会,自然要和爱人留一段最美好难忘的回忆。   果然,刘浩洋看着车窗外的向日葵地,打起了精神:“这到哪儿了?”   “还在去湖边的路上。”钟彦宏笑眯眯的。   “那我去撒泡尿。”刘浩洋推门下车,直往葵花地里奔去了,钟彦宏一看,也拔腿跟上,两口子很快就消失在茂密高大的葵花地里了。   海轩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将于路叫醒来,这一路这样的风景肯定不会少,还有的是机会。高原的太阳很强烈,但是风更大,温度也低,这样的季节,需要穿外套才行,难怪说这个季节这边好过夏天。   钟彦宏和刘浩洋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刘浩洋是趴在钟彦宏背上被背回来的。海轩看在眼里,也没惊慌,一看刘浩洋恹恹欲睡的样子和钟彦宏餍足的表情,就知道是干嘛去了,他们两口子还真有情趣,上葵花地里打野战去了。   刘浩洋上了后座,放平了座椅开始睡觉。钟彦宏替他系上安全带,打了个哈欠:“阿海你来开车,我休息一会儿。”   海轩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钟彦宏自己上了副驾驶:“你没把阿路叫起来?”   “没。”海轩说。   钟彦宏说:“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你都不把握,以后哪有机会回味啊?”   海轩说:“我们不像你们,我们是说走就走,机会多得是。你们好好把握机会吧。”   要不是看他在开车,钟彦宏真想给海轩来一脚:“我看样子只能等他退休以后才有这样的机会了。”   海轩说:“他这工作风险太大了些,上班时间也不固定,你没想过劝他换个工作?”   “想了,我还想把他弄回户籍科去,每天管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了,我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但是我也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也得尊重他自己的意思不是。”钟彦宏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海轩说:“你们两口子也够不容易的。”   钟彦宏突然有了倾诉的感觉:“可不是。他可不像阿路那么好脾气,动不动就给脸色看。之前就知道他脾气臭,刚搬来那会儿心里想着,多忍让一点,也就过去了,但是时间长了没法忍,只好剑拔弩张的,天天跟斗鸡似的,我那会儿都觉得两个人要崩,天天提心吊胆的是不是要跟我闹分手。不过还好,这事他从来不提,慢慢地也学会了忍耐和主动认错。没想到居然也熬过来了,真不容易,现在虽然也经常斗嘴,但是能够找到平衡点,谁的错谁认,都很自觉,也就气消了。”   海轩听在耳中,微微一勾嘴角:“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爱吧。”   在后面睡觉的刘浩洋突然接了一句:“屁!老子是因为懒得重新去找,所以才没分。”   钟彦宏笑嘻嘻的:“你没睡啊?你明明是舍不得我,把我甩了,去哪儿找一个对你这么贴心的老公?”   刘浩洋翻了个白眼,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不过他也没反驳,钟彦宏对他简直是十二分的包容,虽然有时候有些过分,喜欢擅自替自己拿主意,让他觉得有点烦人。他这样的工作,对家人对爱人欠缺得不止一点两点,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珍惜和钟彦宏之间的感情。   钟彦宏说:“阿海你跟阿路从来不吵架吧?”   海轩抬一下眉:“自己的牙齿都会咬到舌头,两口子哪能不吵架?不过很少就是了。”   “一般都是为什么吵?”钟彦宏好奇。   海轩想一想:“有些观念不太一样,比如消费观之类,吵都是因为小事。我们双方都没有父母,家庭矛盾最大的根源不存在,所以还是很和谐的。”   钟彦宏点了一下头:“的确。”   于路这时醒来了,抬头看车正驶出一片黄色的花海:“那是油菜花吗?”   “不是,是向日葵。”海轩答。   “啊,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于路激动了,虽然之前也看到了不少葵花地,但并没有在路边。   海轩说:“前头应该还有,下次再看。”   然而直到湖区,都没再看到向日葵地了。于路遗憾了许久,还吵嚷着回程的时候一定要再沿途返回来。海轩口头答应着,但是知道沿路返回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要环湖转一圈,然后要去月牙泉和鸣沙山,他把希望寄托在路上还有其他的向日葵地上。   当天下午六点多他们到了湖边,看着深蓝色的浩淼湖面,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他们在家看到的海差别不大。不过旅游攻略上也说了,青海湖本身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在湖边的路上。大家也就谈不上失望。   他们在湖边的旅舍定下房间,准备看日落和日出。钟彦宏为人一向热情,很快就跟搭上了藏族老乡,被热情地邀请喝酒吃饭,晚上吃了一顿地道的藏族美食。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赶在日出之前拍了许多剪影照片,有钟彦宏这个逗比在,他给几个人设计了很多好玩的pose,还叫于路和海轩两口子错位拍了个接吻的照片,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等到太阳升起之后,便驱车到茶卡盐湖去玩,沿着环湖公路开出一小段,再往南折,翻过一座山,就是茶卡盐湖。   路上看到不少竖着大拇指搭便车的背包客,大多数都有着一张青春的无所畏惧的脸庞,以及一人一包走天涯的潇洒。   “这些人活得真潇洒。”于路看着,艳羡地说。   刘浩洋说:“只有家里的老父老母着急。我们每年总会接到不少这类的报案,有说儿子失踪的,有说儿子被拐的,要求我们将他们的儿子强行带回来。打电话一联系,其实多半都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有的走得太偏僻,三五天没有信号是很正常的,十天半月联系不上也不少,父母联系不上人,就觉得是丢了,或者死了,发了疯一般来找。可是我们能有多少办法,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钟彦宏说:“这类事其实并不算少,网上不经常有报道说有背包客在某山里失踪、在沙漠里迷路死了的。”   “这么危险,那还去做什么?”于路不解地说。   海轩说:“其实做任何事都有危险,碰上了而已。他们追求的,就是在路上的感觉,他们那不叫旅游,叫旅行。”   “有什么意义?”于路问。   “换一种生活方式,看不一样的人和风景,思考人生的意义,找寻生命的出口,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尽相同。”海轩说。   于路笑起来:“那我们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   海轩说:“看不一样的景,走不一样的路,吃不一样的美食。”   钟彦宏说:“我的目的就是放松,摆脱缠身俗务,起码睡觉做爱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一个电话给打断叫走,过几天别人找不到的神仙日子。”   刘浩洋吼一声:“你给我够了,有没有羞耻心啊!”   钟彦宏对海轩和于路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你们试试做爱时被人打断是什么滋味,就能体会到我有多大的怨念了。”   刘浩洋将一件外套罩在头上,他听见,别人也看不见他,这事就跟他无关了。   钟彦宏接着说:“我要求其实很低,每年休一次假,陪我出来玩几天就好,不要有工作来打扰。”   其实钟彦宏的要求很低,不过这一点,刘浩洋没法完全配合,平时休假都是在附近待命的,随叫随到,这一次能出远门,是特意找了局领导审批,跟同事们换了好多天假才争取来的,不容易啊。也是因为这样,刘浩洋对这次的行程完全不提疑问,钟彦宏怎么安排,他就怎么玩。   刘浩洋掀开蒙在头上的说:“这不是陪你来了嘛。”   钟彦宏捧住他的脸,对准他的唇吻了一下:“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想和你过纯粹的二人世界而已。”   前头开车的海轩说:“诶,诶,你们把我们俩当空气了吧。”   钟彦宏说:“去你的,有本事你也自己亲去。”   海轩冲副驾驶的于路抬眉:“来吧。”   于路笑了:“开着车呢,都系着安全带,怎么亲,别闹!”   海轩说:“一会儿把后面那两个扔下去,我们亲个够。”   “嗯,让给你们,我们在外面看你们车震。”   海轩挑眉:“你以为我不敢?”   于路觉得海轩跟钟彦宏学坏了,笑骂:“够了啊,你们!”   空旷的原野,路在视线下无限延展,这是一条并不热闹的旅途,但是因为有爱人朋友相伴,这便成了一条美丽的幸福之路。      第92章 第八十九章 我想抱抱你      于南和梁越上了车,海轩问他们:“想吃什么?”   于南说:“随便,海哥你做主。”   海轩便不再说话,启动了车子。   梁越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她一上车,就感觉到车内的气场不对,估摸着海轩心情应该不太好,便用手机发了条微信给于南:“你哥心情不好。”   于南明白过来:“海哥,公司事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多?”   海轩讥诮地扯了一下嘴角:“不太好。你们已经报好名了吗?”   “嗯,已经报好了。”于南说。   “宿舍的同学都到齐了吗?好不好相处?”   “还好,就我一个本省的,其他的都是外省的。我感觉都还挺好说话的。”于南说。   就这么闲扯了一路,海轩有点心不在焉,路过很多家饭店,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你们想吃什么?”   于南和梁越:“……”   海轩见他们都没说话,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便说:“那就这家行不行?”他随手指了一下路边的一家饭店,还是个川菜馆。   梁越笑着说:“好啊,我爱吃辣的。”   于南汗滴滴的:“好吧,我就舍命陪君子。”   这顿饭吃得于南和梁越是满头大汗,倒是海轩非常淡定,吃水煮鱼就跟吃清蒸鱼一样轻松。于南大为诧异:“海哥,我从没见你吃过辣椒,你怎么一点都不怕辣?”   海轩说:“我以前为了训练味觉,吃了不少花椒和辣椒。”   “你还专门练过味觉?”梁越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海轩嗯了一声。   “好专业啊!”梁越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海哥你跟我说说你以前学厨艺的事呗,给我写文提供点素材。”   海轩想让自己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便说:“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于是这顿饭就在梁越的各种好奇问题下度过了,吃完饭,海轩的心情果然轻松了些。他送两个人回到学校,自己驱车回家。   于南下了车,就给于路打电话:“哥,我刚跟海哥吃了饭回来。我发现他心情非常不好。”在于南的记忆中,海轩还没有过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啊,怎么了?”于路担忧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公司不太好。”于南说。   “我知道了,等会儿我给打电话。”于路说。   挂断电话,于路皱起了眉头,今天从早上聊过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海轩联系过,他今天去看海哲,不知道情况如何。海轩会是因为公司心情不好吗?可能性不大,他对钱财这东西向来不看重,公司就算倒了,估计也就是一笑置之。他见过海轩心情不好,几乎都是因为海哲,这次多半又是跟海哲有关吧。   海轩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第一次没有勇气给于路打电话,没想到那场杀人的车祸竟是自己给他带来的,如果当时于路出了什么事,那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自己差点害死了于路。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海轩一看来电显示,是于路打来的。他拿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于路是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估摸着海轩回到家了,才给他拨的电话:“到家了吗?刚刚和阿南通了电话,听说你们晚上一起去吃饭了。”   海轩“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于路。   于路说:“今天怎么样?去看海哲了吗?公司事情多不多?今天阿冰开始认阿林了,还跟着他一起出去玩了,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你觉得呢?”   海轩依旧“嗯”了一声,不说话。   于路可以确信是他心情不好了,他是个话不多的人,但那是针对别人,也是他们熟悉之前的事,跟自己在一起后,就从没这么敷衍过自己。于路温柔地问:“怎么了,阿海?”   海轩被于路这句话一问,情绪差点就崩溃了,他喉头滑动了一下:“于路,我想抱抱你。”   于路从未见过这么感性的海轩,他从这句话听出了恐慌和绝望的情绪,不由得大为触动:“我明天过来陪你。”   海轩过了一会儿才说:“不,不,你在家里,不要过来,我要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于路小心地问:“到底怎么了,阿海?”   海轩说:“对不起,于路。”对不起,把你带入这种险境。   于路终于有些意识到,这事跟自己有关,他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   海轩终于开始说:“今天刘浩洋打电话告诉我,说黄建功已经供出了撞你的幕后黑手,那个人是——海哲。”   于路瞬间明白过来,海轩这是在自责呢,他不知道用一种怎样的情绪来表达,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没关系,不要紧,我不是好好的嘛,毫发无损。”   海轩说:“我差点害死了你。”   “你瞎说什么呢?那是海哲,跟你有什么关系?”于路声音大了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对你下毒手?”海轩低低地说。   于路调整了一下语气,严肃地说:“海轩,我从来没有后悔认识你,相反,我很感激能认识你。如果海哲是认识你的副作用,我也愿意一并承受。再说了,我弟弟招来的仇人也把你带入了危险之中,这样一看,咱们是不是扯平了?”   海轩听着于路宽慰自己的话,久久说不出话来。   于路放和缓了语气:“别瞎想,就算没有海哲,生活中也会这样那样的意外,我们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你不让我过去,那你就抓紧时间好好处理那边的事,早点回来。”   海轩说:“好。”   于路又说:“阿冰想和你说说话。”   “嗯。”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于冰稚气的童音:“阿海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海轩说:“阿冰乖,等叔叔忙完了,就回来了。”   “阿海叔叔,你快回来看,爸爸给我买了一个好大的车,我可以开的,还有火车,还有能飞的大飞机。”于冰忍不住向海轩炫耀起自己的新玩具来。   海轩顺着他的话说:“是吗?那真棒。爸爸还给你买什么了?”   于冰说:“买了肯德基。爸爸说了,要给我买个滑滑梯,只给我一个人坐!”   于路插话:“阿林今天带着这小子出去玩疯了,要什么给买什么,完全没有原则,要把人宠坏了。”   海轩笑了一下:“可以理解,当了这么多年的爹,现在才跟儿子见面,想宠他很正常。你适时引导一下就好了。”   于冰说:“阿海叔叔,你快点回来,我开我的车去接你。”   “呀,你都有自己的车了啊?”   于路插话说:“是的,一辆小汽车,可以坐进去开的。真是浪费钱。”   海轩说:“阿冰给叔叔唱支歌吧。”   于冰在那头想了想:“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2”后面的歌词就全都乱了。   海轩忍不住笑了:“唱得不错。”   于路说:“好了,阿冰要去洗澡睡觉了。”   海轩想起一个事:“保险柜买了吗?”   “买了,今天送来的,已经装好了,就在我们的卧室里。”于路说。   “哦,那就把贵重物品都放进去好了。你去忙吧。”   于路说:“好,不要多想,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海轩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海轩开始想着怎么处理银行的那些债务,是直接将海哲的资产分出去,拍卖他的财产去还债,还是将海哲的资产接手过来,债务依然由海极鲜来还?   海极鲜值得抵押的固定资产其实并不多,除了办公楼,也就是本市几家早些年买下的酒楼,大部分连锁店都是租赁的房屋,单个的连锁分店其实并不值多少钱。如果银行要拍卖海哲的资产还债,要么就牺牲掉大部分连锁酒店,要么就只能卖那几座自有酒楼了。怎么看都不合算。   而海极鲜目前的情况,已经相当不容乐观,要整顿起来达到以前的水平,恐怕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它值不值得自己去费精力去整顿?   这个海哲,从头到尾就没干过一件人事,他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却还得在这里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海轩烦躁地抬脚踹了一下茶几,茶几滑出去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海轩仰头望着天花板,要是于路在这里就好了,起码还能有点安慰。海轩将抱枕搂在怀里,当成是于路,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去公司,水漫公司的残局已经被收拾掉了,昨天砸坏的鱼缸还有半缸水,还有几条鱼在里头无忧无虑地游着,那个大窟窿咧着嘴看着海轩,仿佛在嘲笑他一样。海轩叫来秘书:“鱼缸墙给换掉,随便弄点别的什么来换上都行。”   秘书答应着出去了。海轩想理清一下公司的资产状况,准备叫财务过来,有人敲门,海轩抬头一看:“姑父,什么事?”   陈三元说:“刘茵茵的家人过来了,要求找你谈一谈赔偿的事。”   海轩皱眉:“找我有什么好谈的,这事应该去找海哲。”   “他们昨天下午就来了,非要讨个说法。”陈三元说。   “我能给他们什么说法,这跟我有任何关系?海哲还是海极鲜的债主,你觉得我们会替债主赔偿?”海轩冷冷地看着陈三元。   陈三元有些不理解:“海哲欠了海极鲜的钱?”   海轩冷笑:“把我姑姑叫来。”   海贝已经到了门口:“什么事?”   海轩说:“海哲用海极鲜的名义,跟银行贷款了八千万,他挪用了我五千多万分红,今年赚的所有的钱也都被他花得一干二净,你觉得,海极鲜跟他还有关系吗?”   海贝面无人色:“欠了银行那么多钱,谁帮他还?”   “公司的股东只有我们三个,他在医院,我们两个商量一下对策,只要我们同意,那就任由我们处理吧。”海轩说,“叫财务过来,将公司六月份盘点的账目都拿出来,清一下公司的底。”   秘书又过来敲门:“海总,银行的人来了。”   海轩一摊手:“看到没有,讨债的都上门了。”   银行的人直接进了海轩的办公室:“我是xx银行的业务经理单恬,海哲先生在我们银行贷款了五千万,我们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这笔贷款?”   海轩靠在椅背上问:“银行还款时限还有多久?”   对方愣了一下:“还有五个月。”   “既然还有五个月,不妨等时限到了再来催债。”海轩冷冷地说。   “我们银行已经怀疑海极鲜的还贷能力,所以提前来催贷是完全合理的,否则我们就要拍卖抵押房产。”对方是个非常干练的女人,穿着非常职业的套装,一脸咄咄逼人。   海轩说:“贵行既然有海极鲜的房产抵押在手,还担心海极鲜还不出款做什么。我们公司目前正在商量此事,有结果了会和贵行联系。海极鲜有没有能力还贷,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我们说了算。请回吧,慢走不送。”   银行经理被海轩三两句话就堵上了嘴,她也没多说什么:“好吧,我等贵司的消息。”   海贝快要气死了,她捶着桌子:“海哲借的钱,为什么要海极鲜来还。他用海极鲜的房产作抵押,谁给他的权利,他问过我们没有。”   海轩说:“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多说无益。财务总监到了没有?”   财务总监抱着一堆材料进来了:“海总,东西都在这里了。”   办公室门外又开始吵嚷起来,海轩皱着眉头:“怎么跟个菜市场一样?”   海贝看了一眼外面:“是刘茵茵的家人。”   海轩几乎要被烦死,这都什么事啊!他起身,走到门口,沈着脸:“闹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海轩:“你们海极鲜的老板杀了我妹妹,你们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海轩说:“这事你得去问警察和法院。当事人海哲也没有死,所有的责任他都会负责。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跟海极鲜没有关系。不要来这里闹事,请赶紧离开!”   “海极鲜杀了我女儿,你们要赔我的女儿。女儿啊,你死得好惨——”一个年长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大声嚎啕起来,涕泪直流。   海轩皱眉:“你女儿死了,我们也很同情,但是这个事的确跟我们海极鲜无关,这是海哲的个人行为。法院要判他死刑也好,赔偿你女儿也好,都会由他本人承担责任,跟海极鲜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们还是节哀顺变,等法院的判决书吧。不要再来海极鲜闹事,这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海哲现在都不知死活,他能负什么责任,你们是他的家人,我当然要来找你们负责。”刘茵茵的哥哥说。   海轩说:“就算要海极鲜负责,那也该等法院判决书出来后再说。这件事你们打算私了,我们也未必会同意。请走吧,不要再来干扰我们的工作。”   刘茵茵的妈赖在地上还是不肯走,海贝赶紧叫来保安,把人给请走了。   海轩伸手揉着眉心,这他妈都什么事啊,自己都成居委会大妈了。      第93章 第九十章 我来陪你      海轩看完六月份盘点的账目,当时公司的估价与律师当时汇报的一样,总资产六亿多,如今被海哲这么一折腾,无形资产的价值肯定要大打折扣,总资产至少要缩水三分之一,具体等评估公司的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海轩跟海贝商量了一下,如果放任海哲欠下的债不管,那么海极鲜的大部分固定资产就要落入银行之手了,剩下给他们的,差不多也就是一个身败名裂的海极鲜,以及各地租赁期长短不一的海极鲜分店。也就是说,海极鲜基本上也就名存实亡了。   海轩咬咬牙,最后决定将海哲从海极鲜除名,用他的股份来抵偿他的欠款,他欠下的债务,由海极鲜来承担。从此以后,海极鲜就和海哲再也没有关系了。   做出这个决定时,海轩无比后悔,当初在爷爷死后,就马上该分家的,哪怕只有30%的股份,那个时候起码也还是全盛时期的海极鲜,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烂摊子。   海贝自然是同意海轩的决定的,她受海哲打压多时,从他这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如今反而被拖累,此时要除他的名,简直都要拍手称赞了。所以除名通知一出,就立即签字了。   海轩和海贝亲自将除名通知送到医院,海哲已经清醒了,只是还没有完全脱险,住在重症病房里。海轩换了无菌衣服进去探视,海哲看见海轩,居然笑了。海轩冷冷地说:“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海哲戴着氧气罩,嘴巴动了动,但是没发出声音来。海轩也没有兴趣听他说什么,拿出文件对他说:“我和姑姑已经决定将你从海极鲜除名了,就你挪用的公司资金和欠下的银行贷款来说,你已经资不抵债,这事回头你出院了咱们再好好清算。今天我们过来,主要是通知你一声,海极鲜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和姑姑都在文件上签字了。”   海哲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心跳加速起来,同行来的医护人员赶紧制止海轩:“不要说太多刺激病人的话。”   海轩说:“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这是他自己做的,他应该早就有数。”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海哲虽然除名了,但这并不能解决海极鲜现有的难题。海轩现在愁的是无人可用,海哲自打接任公司总裁一职之后,这些年一直在慢慢换血,将海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那些得力干将慢慢都换成了自己人,为的是他接手海极鲜的时候没有异议。当初他为了赢得那些老员工们的信任是煞费苦心,尽管这些人后来都臣服于他,等到他自己真正大权在握的时候,他还是二话不说地将这些人都换掉了。因为这些人对他太知根知底了,会影响到他在公司的权威。   海轩对海哲的人完全没法信任,所以他现在几乎是独力支撑着,海贝和陈三元都是吃白饭的,捞油水的本事是见缝插针,工作能是完全就没有,他一个人要做那么多重大的决策,又要跟那些债主斡旋,实在是分身乏术。   海轩找出原来副总的电话,亲自给他打电话,打算请他再回海极鲜来。原来的副总叫付明义,是海鸿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干将,能力很强,因为不赞同海哲的新政策,两人矛盾日益恶化,终于在老爷子去世后一个月,被海哲强行解雇了。   海轩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送刚考上大学的儿子去外地上学。接到海轩的电话时,付明义似乎并不意外:“阿轩,你总算舍得回海极鲜了。当初我是怎么劝你来着?”海老爷子去世之后,海轩听完遗嘱之后立即带着于路回了xx县,半天都没有在g市多停留。付明义打电话跟海轩长谈过,希望海轩能够回海极鲜工作,至少可以牵制海轩的权力,当时海轩根本不想回去面对海哲那恶心人的嘴脸,就没答应。没想到海哲会这样快把海极鲜给毁了。   海轩苦笑:“付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   付明义说:“海极鲜我是不回再回去了,那已经不是原来的海极鲜了,里面一群牛鬼蛇神,被海哲那混账搞得乌烟瘴气的。我这个副总,在海极鲜形同虚设,几乎所有新来的总监、经理都不听我,我去了有什么意思?”   海轩笑着说:“现在不正好给你机会回来收拾这帮东西?”   付明义说:“海哲那混账呢?”   海轩说:“我已经把他的股份全都买下来,他跟海极鲜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还有个打算,将海极鲜干脆改了名,更名为海霸王,海极鲜的总裁你不想做,海霸王的总可以吧?”   付明义在那头惊了半晌:“你要把海极鲜更名?”   海轩说:“我有这个打算。反正海极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海极鲜,我是最大的股东,我愿意改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等等,这里还是有你姑姑海贝的股份吧?她愿意更名?”付明义说。   海轩说:“她的那部分我打算到时候让她分出去,海霸王是我和我朋友开的,多了我姑姑,太乱,扯不清楚。”   付明义说:“海霸王是你和朋友一起开的,到时候你们怎么算股份?”   海轩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他会协议好。总之,你先回来帮我把海极鲜整顿上正轨吧,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又没什么经验,还得靠你。”   付明义无奈地笑:“你可要想清楚,一家子都姓海,结果还把公司差点整垮。你跟朋友合伙,到时候没准搞得连朋友都没得做。”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利益这东西最伤感情。   海轩笑着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真到那一步,那就不用做朋友了。”如果有一天会跟于路因为利益产生分歧,他们两个估计也就没有再走下去的必要了。   “行,反正丑话我说在前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付明义说。   海轩说:“那付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付明义还在犹豫:“我打算送完孩子,玩一圈再回来,起码还得半个月吧。”   “可别,付叔,我这边都火烧眉毛了,你赶紧来救场吧。你放心,待遇比以前还好,如果企业盈利,还给你1%干股。”海轩知道,就算是海极鲜更名了,他也必须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他自己兴趣不在管理上,也不想管理公司占去自己太多的时间,他就想和于路一起好好做菜,别的什么都不管。   付明义说:“那好吧,等我送完孩子,马上就回来。”   海轩说:“你尽快啊,等你过来。”   晚上十点,海轩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住处,一开门,发现屋里亮着灯,他心里诧异之际,皱眉回想:自己早上出门没关灯?早上没有开灯吧。走出玄关,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海轩以为自己太疲惫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还伸手揉了一下,没错,真是于路!   海轩快步走过去,于路已经睡着了,对海轩的到来全然不知,他的头枕在一个抱枕上,睡得十分香甜,嘴角还噙着笑容,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海轩轻轻蹲下来,跪在沙发边上,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于路的头发茬子,手心里痒痒的,一如他的心,痒痒的,酸酸的,暖暖的,胀鼓鼓的,他几乎要开心得大叫,但是又害怕惊醒了于路的美梦。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用舌尖轻轻描摹于路的唇形。睡梦中的于路觉得唇上有点痒,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海轩抓紧机会吮住那米分色的舌头,开始用力咂摸起来。于路终于察觉到异样,睁开了眼睛,想说话,发现舌头被人含在嘴里呢,他挣扎了一下舌头,海轩并不放开他,先亲个够再说。   于路只好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抱紧他开始回应起来。舌戏良久,口腔里的唾液都止不住往嘴角淌了下来。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于路搂着海轩的脖子,海轩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在他耳边喘息:“你怎么过来了?”   于路大口喘息了几下,让自己胸腔内的空气充足了,这才说话:“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这边事情肯定非常多,我看能不能来帮你一点忙。”   海轩用鼻尖蹭着他的颈侧:“那妹妹和阿冰呢?”   “阿林在家,还有阿勇阿泰他们。本来想早点的,今天送几个孩子去报完到才过来的。”于路说。   “你怎么过来的?自己坐车来的?”海轩问。   “嗯,阿林说要送我,我只让他送我到车站,搭长途汽车来的。”于路说。   海轩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下次不要一个人走了,不安全。”   “没事,大白天的,车上那么多人呢。我下了车马上就打车过来了。”于路说。   “那也不安全。”海轩说。   于路说:“警察到处在抓大金牙,他应该自顾不暇。阿林说他在非洲那地方呆习惯了,以为咱们国内还跟非洲一样,杀个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在国内,想杀人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海轩说:“话是那么说,上次你不是被人开车撞了,对方还将炸弹送到咱们家去了。”   “海哲不是已经躺医院里出不来了嘛。没事,不要多想,我不是好好的。你吃晚饭了没有?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于路问。   海哲说:“吃过了,你还没吃晚饭?”   于路说:“我吃了点,本想等着你一起回来吃的,结果你九点都还没到家。”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海轩起身,拉着于路走到桌边。   于路笑着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海轩一一揭开桌上扣着的碗:“冬瓜海米,豉汁排骨,油焖大虾,蒜蓉芥兰,你真是个田螺小伙,这都怎么变出来的?我家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啊。”他过来两天,根本就没时间在家开伙做饭,每天都是吃的外卖。   于路说:“我下了出租车,在小区楼下看见有菜档,随便买了点。”   “你应该早点叫我回来吃饭的。”海轩抓了块排骨放进嘴里,然后亲了于路一下,“你的味道,真好吃。”   于路舔了一下唇上的酱汁:“你吃过饭了吧,我都收起来算了。”   海轩拦着他:“别,我能吃的,当宵夜吃。我们一起吃。”   “别,晚上吃多了积食,不消化。”   海轩冲他眨了一下左眼:“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都消化掉的。”   于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就不累吗,加班到这么晚。”   海轩说:“看见你就不累了,刚才我就想要了,要是今晚不让我做,我要爆体了。”   于路见他吃着东西,嘴里说着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便说:“行了,臊不臊啊!菜有些凉了,我去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下,你去盛点饭来。”   海轩拉开冰箱门,拿出两瓶啤酒来:“不吃饭了,咱们喝酒吃菜。”   “我不喝酒。”于路抗议。   海轩将酒放在餐桌上,走到于路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喝一点,家里只有我和你,没关系的。”难得的二人世界呢。   于路将盘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海轩在他身上蹭啊蹭,当场就想上了他,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深夜,两人就着啤酒,吃着于路亲手烹饪的菜肴,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计划着将来的事情。   “等我将海极鲜更名,换成海霸王,这样我们就是海霸王连锁饭店的老板了。”海轩说。   于路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海霸王主要都是你的,我想,还是不要写我的名字吧。”   海轩看着他:“为什么不写?海霸王是我们共同开起来的。”   “只有老家那个海霸王是我们一起开的,海极鲜这些,与我没有关系,所以海极鲜要是更名为海霸王的话,这些依然还是你的,老家那个海霸王分店算我一半就好了。”于路觉得自己不能平白无故分了海轩的财产,这可是几个亿的资产,会让他做梦都不安稳的。   “我都是你的,我的公司难道不是你的?”海轩说。   于路笑着点头:“对,你是我的,你的公司也是我的,所以没有必要非要写上我的名字,反正都是我的。”   海轩看着他:“你跟我还分得这么清楚?”   于路看着海轩的眼睛,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不,我跟你分得一点都不清楚,你做的饭,我吃得心安理得,你买的衣服,我穿得心安理得,你买的房子,我住得心安理得,你买的车,我开得心安理得,因为我们是爱人、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楚。但这所有权的问题,还是要分清楚的,不然我会忘记自己是谁。如果我不再是我,你确定你还会喜欢我吗?”   海轩看着他,不说话。   于路笑一下:“不要多想。我知道这海霸王是你的,也是我们家的,这就足够了。”   海轩将于路的手拿起来,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如果这样让他更加心安理得,那么他尊重他的意思。他要一个坦荡快乐的于路,他会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但是他不能强行塞给他整个世界,那会变成他的负担。这样,才是真正对爱人的爱护和尊重。   于路收拾着碗盘去厨房清洗,海轩从身后抱住他,吻着他的耳朵。于路觉得有点痒:“别闹,等我洗完碗。”   海轩在他耳边吹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厨房里做?”   于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别闹,厨房里是做饭的地方!”   海轩说:“对我来说,你是最美味的饭菜,所以我想在厨房里把你烹饪掉,然后吃下肚。”他说着,开始解于路的裤子。   于路挣扎抗议未果,最后还是被海轩在厨房里吃干抹净了。还别说,厨房对他们来说是最亲切最熟悉的地方,所以这种体验也别是一番滋味,新鲜又耻辱,好玩又刺激。于路觉得,自己以后都无法面对厨房了。   然而你以为在厨房做过就结束了吗,今晚上的夜宵吃得太多了点,必须要半个晚上才能消化得掉,海轩和于路还有的力气去干爱干的事。少儿不宜,拉灯睡觉。      第94章 第九十一章 善恶终有报      在付明义回到海极鲜之前,海轩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得力助手,那就是于路。有于路陪在身边,海轩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充满了干劲。两口子同心,其利断金。   于路虽然没有管理大公司的经验,但他有管理海霸王的经验,熟悉酒楼的经营,在人事管理上,他比海轩更擅长。来海极鲜帮海轩,对于路来说,是一个极好的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他每天都在吸收着海量的信息,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于路和海轩都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稳固海极鲜的根本,也就是保证各大酒楼的正常经营。海轩抽不出时间,就由于路去本市的海极鲜各个酒楼了解它的经营模式,发掘海极鲜的优势,发现它的问题,然后回来与海轩一起商议整顿的对策。   作为一个酒楼,搞再多的花样都是废话,最基本的就是做好菜,保证服务质量,吸引顾客来吃饭。他们共同制定了一系列优惠促销活动,推出“回归原本的海极鲜”主题,先把老顾客吸引回来才是正途。   公司内部该整顿的还是要整顿,对于那些消极怠工的员工,海轩采用大棒和甜枣双管齐下的政策,能调教过来的调教过来,不服管教的,对海哲死心塌地的,该走你就走,正好开源节流。   其实对海轩和于路来说,处理公司的事务并不是什么难题,这些事情只要一一落到实处,有人去执行,或快或慢都能看到成效,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对他们来说,最麻烦的事就是那些讨债的银行和刘家人。海轩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银行永远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一脸我是大爷的样子,刘家人则满脸受害人的样子,撒泼打滚就是要钱。这些事如果是海轩自己惹出来的,他无话可说,怎么也得忍了,但这是他的仇人海哲捅出来的篓子,所以真是气不打一处出。   等付明义一到岗,应付这些债主的事就全都扔给他了。海轩和于路一心一意整顿海极鲜的各分店,找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些分店是海极鲜的基础和根源,只要店子能够安定下来,那么海极鲜的根基也就稳了。   付明义果然姜是老的辣,他一回来,就跟银行打起了太极,双方一来一回,问题就变得可以转圜起来。本来银行是听说海极鲜的种种丑闻,海哲又出了车祸,生死未卜,怕债务人一死,海极鲜就要散伙,所以提前便来催债,查探情况,如果海极鲜真的不行了,他们就要提前收回贷款。如今海轩回来坐镇,接手海哲的债务,付明义又回来协助斡旋,眼看着海极鲜不再是一盘散沙,有点起死回生的迹象,他们追款的力度也就没那么强了,愿意再观察两个月。   刘家人那边是最麻烦的,简直是油盐不进。海哲还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警方的调查也没法继续下去,法院那边的判决更是遥遥无期。刘家人却急于让海极鲜赔偿,开始时每天都来公司闹,海轩不理他们,他们便想了个辙,跑到海极鲜酒楼门口去拉横幅静坐,控诉海极鲜的老板杀人。这种事简直是太糟心了,虽然可以报警将他们赶走,但是对一个饭店的形象影响却无法抹除。付明义回来之后,与刘家人详谈了一次,终于把刘家人先劝说住了。   海哲在住院半个月以后,终于脱离生命危险,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警方在病房里开始对他进行调查。主要问题集中在两起车祸上,一场是他主使的谋杀于路的车祸,另一场是他自己经历的那场车祸。   海哲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想给海轩一些教训,便向黄建功表示,想教训于路,毁了海霸王,正好于路得罪过黄建功,两人一拍即合,至于具体操作方式,是由黄建功一手操办的。而刘茵茵这件事,虽然这个女人因爱生恨,举报海极鲜让它不能上市,又污蔑他是同性恋,导致胡子萱跟他取消了婚约,海哲表示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对付她,他只是叫人将刘茵茵从他送给她住的房子里赶了出去,刘茵茵不甘心一无所有,跑来质问他,两人言语不和差点大打出手,后来刘茵茵气急败坏,主动开车撞他,他被撞得失去了理智,这才还击。以致酿成了后来车祸惨案。   果然如医生预料的一样,海哲的脊椎神经受损严重,胸部以下暂时毫无知觉,唯有头部和两只隔壁还能活动。这令海哲在法院判决前暂时逃离了牢狱之灾,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然而高位截瘫这个事实令一向高傲自大的他几近绝望。   付明义代替刘家人来医院与海哲商量赔偿之事,如果赔偿让刘家人满意,他们将不再追究海哲的责任,海哲则可以争取免予刑事处罚。   海哲躺在病床上完全不能动弹,他仿佛没有听见付明义的话一样:“海轩呢?叫他来见我。”   付明义说:“海总很忙,他将这件事委托我来办理,我替你找了个律师,以后就由谢律师协助你与刘家人沟通。”   “叫海轩来见我,否则一切免谈。”海哲大声说。   付明义说:“这件事你不愿意谈也可以,那么就等着检察院公诉吧。”   海哲气得满脸通红:“付明义,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给我滚!”说完他抓起床头的一个水杯朝付明义扔过去。   付明义很轻松地避开了:“海先生,你不必如此无理取闹。海轩他不想见你,所以才委托我和律师来办这件事。而且他也完全不想管你的事,如果不是刘家人对海极鲜纠缠不休的话。”   “他是我侄儿,我的事他不管谁管?这是他的责任。”海哲气狠狠地说。   一旁的律师说:“从法律上来讲,海轩先生没有责任管您的事。他现在还愿意管您的事,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拿走了我的公司股份,享受了我的权利,就有义务负担我今后的事。”海哲说。   付明义说:“海先生,公司新的评估结果已经出来了,按照这个结果,你的股份资产不足以抵偿你欠下的债务。海轩没有享受你任何权利,相反,你还欠着海极鲜的债。”   律师说:“海哲先生名下还有房产若干,海轩先生要求拍卖您名下的房产来抵偿您欠下海极鲜的债务。”   海哲差点没背过气去。   律师又说:“刘茵茵家属要求海哲先生赔偿三百万。这已经超出了赔偿标准,我替海先生争取了一下,对方同意减到两百万,将不再追究您的责任。”   海哲一咬牙关:“一分钱也没有!是那个臭婊子先来撞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律师说:“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您是出于正当防卫,对方认定您是故意杀人。”   付明义说:“海先生,你并不差钱,不妨赔偿了,你少了牢狱之灾,海极鲜也少了麻烦。”   “叫海轩过来!叫他过来跟我说!”海哲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题。   付明义和律师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下头。   海轩听完付明义和律师的汇报:“由他去折腾吧。我没工夫去见他。”他怕自己去见了他,当场就把人给掐死在那儿了。   海轩忙着公司重组,新的评估结果已经出来了,如海轩预料的,公司果然已经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海哲欠下的债务和挪用的款项比他所拥有的资产还多一点,说到底,还是海极鲜吃亏了。   海轩叫来海贝一家人,提出分家的要求。海贝哪里愿意,她自己根本不懂经营,现在侄子回来掌管海极鲜,她好不容易盼来个掌舵人,只等坐地分钱,结果又要被对方丢开,她如何肯答应。   海轩说:“我还是按照资产缩水前的总资产标准,分百分之五的资产给你自行经营,公司所有的债务都跟你们没有关系。你如果不肯分,保不准将来我是第二个海哲,将海极鲜倒腾得完全没有了,你到时候去哪里哭都不知道。”   海哲用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将海极鲜整得缩水了三分之一,如果不是他出车祸,整个海极鲜被他搬空了也没人知道。   海贝听完海轩的话:“但是我们不会经营,这怎么办?”   海轩说:“阿杰不是在s市管理店子,那边的店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盈利的,店子都给你们,只要不太离谱,肯定是能赚钱的。”   陈三元说:“那阿轩啊,能不能借姑父一些钱,帮我把银行的贷款的还上,不然我家房子就要被银行没收了。”   海轩冷冷地看着陈三元:“我现在一身是债,哪有钱借给你?酒楼每年都是盈利的,你自己想办法慢慢还吧。酒楼好好经营,债迟早都会还上。”   海轩并不打算帮陈三元,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贪便宜,靠女人养活,妄想一步登天,没有点债务在头上当紧箍咒,那几个店子不知道又要被他怎么折腾掉。他可不想养这一家子。   海贝说:“阿轩,姑姑知道你有钱,奶奶给你的遗产你还没动过呢,我知道已经有一大笔钱了,你借一千万给姑姑把银行的债还上,把房子保住,否则姑姑睡觉都不安生。”   海轩斜眼看着她:“我帮你把债还上了又怎样?然后姑父继续去花天酒地,炒股折腾,把房子和店子又都贴进去,全家喝西北风?你们这么大年纪了,如果帮不上阿杰的忙,就不要给他添乱,每天喝喝茶、逗逗猫狗,过点清闲日子吧,别妄想发大财了。有点债务在身上,就会有点紧迫感,否则就不会安心过日子。”   海轩这话说得陈三元和海贝都没了话。   海轩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海极鲜重组,然后统一更名为海霸王。自己担任老总,于路和付明义担任副总。完成海霸王的统一更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需要整顿的地方还有很多,在未来的一两年里,还有得他们忙的。同时,海轩还在物色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为自己和于路的隐退做打算。当管理者并不是他们的理想,他们从来都只想好好做个好厨子。   海霸王重组之后,警方终于传来了消息,大金牙陈永泰在偷渡出国的时候被抓获,原来陈永泰也只是他的化名,此人是一个在逃多年的杀人犯,隐姓埋名长达十多年之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危险身份了。当初他回到s市后,花钱找到s市的大头,跟他买于家的人命。大头雇佣毛小军出面,让他去找皮老三帮忙,解决于家人。   皮老三恰好与黄建功相熟,知道黄建功要对付于路,整垮海霸王,便帮忙设计了饭店中毒事件,将正在g市参赛的于路引回来,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连串事件。   海哲最后到底还是高位截瘫了,他与刘家人达成最终协议,赔偿一百五十万元,在刘茵茵致死一案中免于刑事处罚。在故意杀害于路一案中作为主犯,由于杀人未遂,于路受伤较轻,海哲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因为身体瘫痪的缘故,由海贝出面,替他申请了保外就医。   黄建功因为故意杀人未遂罪,也被判刑三年,皮老三属于两起杀人未遂案的从犯,两罪并罚,判了五年。至于陈永泰,当初故意杀人情节恶劣,潜逃多年,如今又买凶杀人,犯罪情节严重,影响恶劣,被直接判处死刑。   所有的危险警报终于解除,于路和家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安生生过太平日子了。      第95章 第九十二章 完结章      不等海霸王步入正规,于路就要提前回老家了,因为于林还要回非洲去处理金矿的事务,于路得回来照顾老人和孩子。   回家之前,海轩领着于路去买车,于路说:“不用买了吧?阿林说了,他那车留在家里给我开,还是防弹悍马,再安全不过了。”   海轩说:“那是阿林的,不是咱们的,等他回来,车子是不还得还给他?到时候你开什么?”   于路说:“好吧,给我买辆什么车?”   海轩说:“买辆安全性能好的车。安全第一。”   于路说:“现在已经很安全了,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一说到这个,于路就开心,自己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像只兔子一样,时刻都得提防着那无处不在的恶狼,可以放心地大口呼吸空心,昂首挺胸走在阳光下,像是重新获得了宝贵的自由。虽然他们并没有失去自由,那些凶徒带来的无形威胁就是一个无形的牢笼,把他们禁锢得别提多憋屈压抑了。   “就算人为的威胁不在了,生活中危险无处不在,所以还是要买一辆性能好、安全系数高一点的车。”海轩其实还是不太放心让于路开车回去,上次的车祸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但他也知道这多半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那次的车祸,并不是于路的缘故,是别人故意撞的他。于路是个成年人,一个一直跟他并肩而行的男人,他要给予充分的信任才是,所以他得放手让他去做这件事,至今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这一次同意他开车回去,还因为有于南陪伴着一起,这样他能放心一些。   于路看着面前的车,线条流畅而不失力量,低调中隐隐显出尊贵的气质,简直令人怦然心动:“要买这辆吗?”   海轩看着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闭眼点了一下头:“喜欢吗?”   于路伸手触摸着车前盖,冰凉光滑富有质感的触感令他感觉异常舒适,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买这辆车?”   “喜欢吗?”海轩再次问了一声。   于路用力点了一下头:“嗯。这个是什么牌子?沃、沃尔玛?”   海轩“噗”地笑出了声,旁边的导购员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先生,我们这里是沃尔沃4s旗舰店,来自瑞典的品牌,以安全舒适着称。这一款是我们最新推出的越野车xc90,性能卓越,低调奢华,最能彰显您的尊贵身份。它采用了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   于路听她解释了一大堆什么配置、各部位的设计特点,听得云里雾里的。   海轩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说:“好,就它了。开票,买单。”   于路悄悄问海轩:“多少钱啊?”   “这个你不用管,我送你的。”海轩说,“等我,我去买单。”   于路看着那辆铮亮的越野车,真是漂亮,比起海轩的路虎来说,它显得更为漂亮优雅。海轩拿了钥匙出来,扔给于路:“来,试试你的车。”   于路紧张又激动地将钥匙接过来,小心地启动车子,那声音、那感觉,真是太棒了,于路忍不住赞叹:“这车开着真的特别舒服。”   “舒服吧,沃尔沃号称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车,正好新款上市,我看着很不错,老早就跟人订了一辆。”海轩说。   “你提前买的?”于路意外地问。   “是的,新款,不提前预订的话,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海轩说。   “多少钱?”   海轩说:“一百二十八万。”他说的只是裸车的费用。   于路倒吸了口凉气:“比你的路虎还贵?”   海轩笑笑:“安全至上。”   “公司不是还欠着那么多账,你还买这么贵的车给我,太浪费了。”于路忍不住责怪他太浪费。   海轩说:“公司欠债是公司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反正公司也倒不了。”   “万一到期还不上钱,银行会允许延期吗?”于路还是有点担忧,还有四个月时间,需要向银行还八千万的贷款。这个月刚过去,生意刚有点起色,但是还不到盈利的地步。接下来每个月要赚上两千万,才能还得上这笔贷款,于路觉得这并不容易。一个公司的运营和一个饭店的运营不一样,小饭店盈利与否是很好掌控的,就好比划一只小船,方向速度都容易掌控,掉头加减速轻便自如,而一个公司,就好比一艘大轮船,调头转向加速都是需要时间的,因为它太大太笨重了,不好掌控,转得太急了还容易翻船。   海轩笑道:“不用担心,会还上的。银行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奶奶给我的遗产我还没动用过,银行也知道我有这笔钱,他们对我还是很有点信心的。”   于路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我还是希望能不动用到那笔钱。”   “当然,那是我自己的钱,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到公司里去的。”海轩说。   于路开着新车,有点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跑着:“我们开车去找阿南去?”   海轩摇头:“还是算了吧,明天你都要和他回去了,今天陪我。”   “那好吧,你想去哪里?”于路问。   海轩说:“陪我去泡个温泉吧,在山上住一晚,明天直接去接阿南。”   于路点头:“好。往哪边开?”他来g市这么久,和海轩还没休过一天假,实在是事情太多太繁忙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睡觉时间都是压缩得不能再短。于路以前总觉得大老板威风,等真的陪在大老板身边,才体会出当大老板的不易,难怪海轩一直对回海极鲜兴趣缺缺,他大概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像他这么随性的脾气,被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还真是难为他了。   海轩说:“我给你设个导航仪。要不我来开?”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不用,我来就好,你休息一下。”公司一切都还没步入正规,各部门人手也没完全到位,事务非常繁杂,于路只负责人事方面的问题,而海轩则需要统筹整个公司,他事情多如牛毛,每天比于路睡觉的时间都要少一两个钟头,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两人同床共枕,但是海轩却极少要求性爱,因为彼此都太疲惫了,累得没精力和激情了。所以海轩不止一次跟于路说,要撂下这烂摊子回家去过他的小日子去。不过他也就跟于路抱怨一下,面对其他人,从来都不会表现出这种情绪,他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尽心尽力做好的人。   海轩“嗯”了一声,将车座调出一个舒适分弧度,然后闭上眼睛:“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嗯,你睡吧。”于路轻轻地说。   海轩很快就睡着了,于路放慢了速度,专注地看着车,根据导航仪,慢慢往目的地去。   到了地方,果然到处都是温泉旅馆,于路想了想,干脆开到了山顶的酒店。他没有叫醒海轩,自己下车去开房间,还剩下最后一个豪华套间,于路做主要了。转身出来,看着满目的葱茏,忍不住做了个扩胸运动,海轩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海轩还在座椅上躺着,睡得很熟,于路隔着窗玻璃看着他的男人,有点不忍心将他叫醒,便靠着车窗站了一会儿。最后觉得这样并不太安全,便将海轩叫醒来。   海轩睁开眼,看一眼于路,又看看周围的景色,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打了个大哈欠,解开安全带,推门下来,凑近于路:“这车果然很舒服,我觉得车震的效果应该很好,晚上咱们试试?”   于路伸出手,将他的脸推开:“要点脸吧。”还车震呢。   海轩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有什么不要脸的,两口子之间的事,关脸什么事,谁两口子不做爱?”   于路说:“别乱抱,这还是在外头呢,有人在看了。”   “随他看去!”海轩满不在乎。   这酒店虽然偏僻,但是好歹也注满了人,到处都是眼睛,于路拖着海轩往酒店里去:“回房间去。”   “你很会挑地方啊。这儿不错。”海轩终于注意到酒店了。   “我就沿着马路一路往上开,到顶算,还好有个空房。”于路说。   豪华套间果然不一般,连温泉都是独立的,海轩一进房间就嗨了:“亲爱的,你太会办事了,就要这个,太棒了。”   于路在床上躺下:“就剩下这一间了,没想到留了间最好的给咱们。”   海轩扑向于路,将他拽起来:“来,泡温泉。”   “大白天的泡什么温泉,你都多久没好好休息了,先睡一觉吧。”于路说。   “泡完澡再睡。”他拖着于路一下子跳进了温泉池里。   于路惊呼出声:“没换衣服啊。”   “反正没带换洗的,都要人帮忙洗的。”海轩伸手扒于路的衣服,扔在一旁,跟饿狼似的啃上于路,“好久没做了,今天都补上。”   于路抱着海轩,无声地笑起来,他就知道海轩存的这个心思,自己这么一回去,两人不知道哪天才能再见到,今天他绝对要好好做的。“你轻点,我又不是骨头,还用牙齿咬的。”   海轩停下来,眼神炽烈地看着他:“我就想把你吃进肚子里,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这只是回家去,有空我就过来,你有空也可以回去,等公司步入正轨,你就回来。”于路说。   海轩猛地堵住于路的嘴:“行了,废话少说,别浪费时间。”   这一天,两人几乎是在欢爱中度过的,按海轩的想法,是要把过去这一个月没做的补回来,把接下来不能在一起的时间也提前享受,然而到底还是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只做了五次,便累趴下不能动了。   临睡前,他还不甘心地咕哝了一句:“不行,身体变差了,我要好好锻炼才行。还有车震没做。”   于路闭着眼睛好笑地说:“行了,你够了啊。赶紧招到人,别把自己累坏了。”他做了一个多月的人事,其实也知道,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然而用人单位招一个合适的却如淘金一样,很难淘上一个合适的马上就能上手的。   海轩没有再回话,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海轩送走于路兄弟俩,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有些沮丧,他也想一起回去的。然而重任在肩,必须得扛着,他捏了下拳头,别急,他也会尽快回去的。   于南坐着于路的新车:“哥,新车啊?”   “嗯,阿海给我买的。”于路忍不住弯起嘴角。   “沃尔沃果然是最适合女性开的车了,瞧这车设计得多人性化。多少钱啊?”于南看着车里的一些小细节,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于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这是女人开的车!   于南见他不说话:“哥,你怎么不说话?”   于路咬着牙,从齿缝间发出声音:“这真是给女人开的车?”   于南说:“没有没有,这越野车有几个女人开啊,是说这个品牌有一个女性设计团队,专门有为女性设计的车。沃尔沃是个很好的牌子,安全舒适,非常低调,不张扬的人都喜欢。”   于路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阿海的意思也是这车比较安全,所以才买的。”   “海哥对你真好,我就放心了。”   于路没有说话。   于南笑了起来。   回到家,于路的心情极其复杂,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一年以来,他的生活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负债累累、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了一切,从平静的生活到卷入惊涛骇浪,最终归为现在的宁静,从孑然一身到现在与阿海的不离不弃,不到一年而已,生活起起伏伏,经历过好几个迭起的高潮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这样复杂丰富的经历,接下来,他希望一切都平静平淡,他想踏踏实实和家人爱人过最幸福安宁的生活。   于路对金老爷子深深地表示歉意:“师父,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了。现在总算是都过去了,以后我跟着你好好学厨艺。”   金老爷子说:“你还记得要跟我学厨啊?”   于路有些汗颜:“一直都记得的,家里事情太多,实在对不住师父。从今天起,我给您老好好烧菜做饭,师父你尽管打骂。”   金老爷子笑:“谁打你啊!菜谱已经看完了吗?”   于路点头:“已经看了两遍。还有一些没来得及给师父做,我这就给师父好好做去。”   “你还记得就行。慢慢来吧,做饭这东西,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金老爷子非常淡定。   “是,师父。”于路一直都对金老爷子心怀愧疚,还好没有出什么事,否则真是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了。   “阿伯,阿伯,你回来啦!”于冰从外面进来,扑上去勾住于路的脖子,挂在他的背上,兴奋得直叫。   于路双手托住于冰的小屁股,将他背起来:“啊呀,阿冰又沉了,来,让阿伯看看,长高长胖了没有?”   于路反手搂住小家伙的背,将他带到了前面,于冰嘴巴油光光的,小脸圆乎乎的,真是胖了不少,于路闻到一股子很浓的香味:“阿冰去吃肯德基了?”   于冰笑着用力点头:“嗯,爸爸带我去的。”   于路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于林,他手里还捏着肯德基的外卖袋:“大哥,你回来了。”   于路说:“你又带他去吃肯德基了,最近是不是经常吃这个?”   金老爷子告状:“是的,三天两头都去吃,都快当饭了。”   “难怪阿冰长胖了,这都是垃圾食品,以后不许吃了。”于路说,“阿林你也是,怎么老带他吃这个?这东西油炸的,激素又多,吃多了不好。”   于林嘿嘿笑:“他想吃,东西又不贵。”于林绝对不是个合格的爸,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于冰,所以是要什么给什么,几乎从不拒绝。   于路说:“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好不好的问题。你得为他健康着想啊。阿冰,这些东西都不健康,以后不去吃了啊,阿伯给你做饭吃。”   于冰看见于路有些生气的样子,便点了一下头:“偶尔去一次可以吗?”   “偶尔去可以,但是一个月不许超过一次。”于路说。   于冰不知道一个月是什么概念,反正阿伯没说不让去,他就放心了,他拉着于路的手往门外走:“阿伯,你来看我的滑滑梯,爸爸给我买的。”   于路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院子的角落里安装了一套儿童游乐设施,滑梯、秋千、充气蹦床等,于林为了讨儿子欢心,还真是要什么给什么,等过两年,于冰大了,这些东西谁还玩,又不是公共场合,放着也就坏了。   “阿林,你买个滑梯就算了,这充气床买来干什么,占地方又浪费钱。”于路责备弟弟。   “阿冰喜欢,想要。”于林说。   于路无语地看着他:“他要月亮,你也给他摘下来。宠孩子可以,但是不能这么无原则,把他心养大了,以后看见什么都想要,以为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他就会变得很不懂得珍惜,也会不懂得替别人着想。”   于林抓着脑袋嘿嘿笑:“那好吧,以后我会注意的。反正过两天我就走了,这些就算了吧。”   “你记得就好。”于路原本打算将于冰交给于林自己看管,这样看来,根本就行不通,他哪里会教孩子,别把孩子教出个好吃懒做的富二代出来。   过了两天,于林离开去非洲了,说是年底之前会处理好那边的事,然后回国来。他这段时间在家还真做了不少事,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买了几个铺面,正在出租着,又在县里买了两套房子,在市里也买了两套,有已经建好的,有还在建的。说要送一套市里的房子给于路住,于路没要他的。   于林还回岛上去了,打算将老房子给扒了,圈一个大院子,盖一座豪华的花园别墅,以后兄弟姐妹可以回家去度假。于林回去的时候,逢人就发红包,一副阔佬的架势。乡邻们对他都表示出异常的热情,别提多羡慕了。   于林还非常热情地和罗家人打招呼、发红包,把罗家人臊得脸都没地方搁。当初他们嫌弃于家什么都没有,没想到这才几年工夫,于家就发迹了,于路开了大饭店,于林还成了千万富翁,撒着红包雨,简直就像个财神爷。要是当初不拦着阿芬,如今也该过上好日子了,不至于闹得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可惜啊,悔断了肠子也没用,世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从头再来。   于林带着他的那些保镖都走了,于路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阿勇和阿泰暂时还留在家里,是于林出钱继续聘请的,说是于路一个人忙不过来,留下他们几个帮忙接送妹妹和儿子,护全家人的安全。   于路每天早起买菜做饭,去店里监工,一边练习厨艺,海霸王如今成为海霸王公司的分店,名头更响亮了,有了于路回来坐镇,生意更是红火旺盛得不行。就连梅如玉见了他,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和亲切,还主动提出明年的抽成会降一点,她心里无比庆幸,当初并没有因为海哲得罪海轩和于路,这不,风水轮流转,就转到海轩身上来了,他们还能相安无事做个合作的伙伴。   11月2日,是钟彦宏的生日,他在海霸王要了个包厢,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饭庆祝。于路亲自下厨,给大家烧了几道拿手菜,其中就包括佛跳墙。   钟彦宏吃着佛跳墙:“阿路的佛跳墙也出师了,能赶上阿海了。可惜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得上阿海做的菜了,现在阿海是大老板了,分分钟就是几万几十万的生意,估计无法拨冗给我们大家做饭吃了。”   于路笑着说:“等他安顿完公司的事,肯定还会回来给大家做菜的。做菜才是他的爱好。”   刘浩洋抢他的碗:“阿路好心给你做吃的,你还嫌不好是不是,不好就别吃了。”   包厢门推开了,有人站在门口说:“哟,都在呢,有我碗筷没有?”   大家都望向门口,看见风尘仆仆的海轩,不由得又惊又喜:“说曹操,曹操到,赶紧来,赶紧来。”   于路更是惊喜得不得了,赶紧替他张罗椅子,摆碗筷:“你怎么回来了?”早上他给海轩打电话提醒,告诉他今天是钟彦宏生日,让他记得打电话祝贺一声,海轩也没说要回来。   海轩说:“钟老板,生日快乐!”说完扔了个袋子给钟彦宏。   “哦哟,我面子还挺大的,居然还能让海大老板亲自回来陪过生日。”钟彦宏笑逐颜开,赶紧拆礼物,发现居然是一整打杜蕾斯和润滑剂,还有两条性感的t-back,“这个礼物,我喜欢,晚上就回去用去。我家哈尼穿上肯定超级性感。多谢了啊。”   刘浩洋满脸黑线,隐忍着怒气不发作:“你给我够了!自己穿去!”   于路忍住笑,给海轩夹菜盛饭,心里冒着雀跃的小泡泡:“你专程回来给钟老板过生日的?”   海轩盯着他的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小声地说:“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于路想了想,明天是什么日子,没人过生日吧?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海轩说:“明天是11月3日,去年,我们就是这时候认识的。咱们相识的一周年啊。”   于路一听,可不是这样嘛,当初自己还把这天定为他的生日呢,他顿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起,我给忘了。”   海轩抓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没关系,我记着,永远都记得。”   “我以后也会记得的。”   钟彦宏嚷嚷:“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在我的生日宴上亲亲我我的,太不把我这个寿星放在眼里了吧!快罚酒,罚喝交杯酒!”   海轩笑着说:“喝就喝。”   于是在大家的吵嚷声中,于路和海轩端着酒杯,喝起了交杯酒。既是庆祝朋友的生日,更是庆祝他们的相逢。   感谢命运,让他们相逢!   第96章 番外出柜宴      南国的深冬,临近年末,终于有了点寒意,毛衣外套终于可以上身了。于路带着师父弟妹侄儿们到了g市,去参加海霸王的第一次年会。   经过海轩半年多的励精图治,海霸王终于焕发了生机,到了年底的时候,银行的债务大部分已经还上了,剩下还有一小部分,已经跟银行商定好延期了,可见餐饮行业只要做得好,还是有钱赚的。   这是海霸王更名之后第一次年终尾牙,海轩本打算将分店的员工全都召集过来开年会的,仔细考虑一下,还是不太现实,首先人数太多了不说,而且这样一来,所有的店都要关门,碰上年底,正是酒楼最繁忙的时候,每个酒楼都预订得满满的,哪有把生意推了不做的道理。最后变成各分店派代表来总部参加公司年会,再由分店自行举办年终尾牙。   于路作为海霸王的股东,自然是要出席的,不仅代表自己出席,还要作为海轩的家属出席,所以他把弟弟妹妹侄儿都带来了,甚至连金老爷子都请来了。金老爷子都快二十年没来过g市了,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也不愿意坐长途车,这次海轩和于路劝了很久,也做了万全之策,终于把老人请动了。   金老爷子最后说:“好吧,去吧,去吧,看一眼少一眼,不看就没有了。”   于路小心谨慎地驾着车,将老人带到了g市,还好,老人没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于南说:“老爷子,您身体其实好得很,不要总觉得自己老了不行了。您没看新闻,人家英国一个老太太,八十多岁了还玩跳伞,照样活蹦乱跳的。我觉得咱们回程可以坐飞机了。”   金老爷子连忙摆手:“不坐飞机,我晕飞机。”老爷子对以往坐飞机的经验记忆犹新。   “不坐飞机,师父,我们回来还是这样慢慢开车走。”于路说。   老爷子对g市大为赞叹,跟记忆中相差得太远了,简直是日新月异,令人难以置信。于路就陪着老爷子逛g市,带他去逛景点逛商场,晚上要参加年会,顺便给大家都买新衣服,要盛装出席才行。   于路陪着家人去逛商场买衣服,于林主动要求买单,他大手一挥:“不用看价钱了,看中的就去试,喜欢就买。我买单!”于林已经彻底处理好非洲的金矿,又赚了一大笔,回到国内来,目前正在考察要做什么生意。   于路看着于林的土豪手笔,也不制止,他平时也很少陪家人逛街买衣服,基本上都是他给钱,让于南带着妹妹侄儿去买衣服,他对衣服的概念是,几百块的都是很好的了,所以弟弟妹妹们也没穿过什么高档衣服。如今于林买单,他只要负责帮看好不好看就行了。   衣服卖得贵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衣服质料好,在设计上绝对多几分技术含量,看着差不多的衣服,上了身效果明显就不同。于路看着换上新衣服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变成了俊男靓女,不由得越看越满意,这是自家的孩子啊,好看!   于冰穿着帅气的新衣服,在店里光滑的地板上单脚打着转,自己美得不行,因为最先逛的是童装部,他的衣服最先买,而且还买了好几套,现在身上就穿着新衣服呢。他不时过来蹭蹭于路:“阿伯,你的新衣服呢?”   于路笑着说:“晚点,等阿叔和阿姑们买好了再去。”   “是不是还要给公公买?”于冰不忘坐在一旁的金老爷子。   于路笑着点头:“真乖,公公也要买的,一会儿就去。阿姑和阿叔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于冰用力点头:“大姑的衣服好看!”   于媛穿了件粉色的毛呢外套,显得娇俏可人,于冰是小孩子,对红绿黄这几种鲜亮的颜色情有独钟,所以只说于媛的漂亮。于丹性格比较内向羞涩,喜欢颜色朴素一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粉蓝的上衣,整个人都淡淡的,不怎么显眼。   于路对于丹说:“丹丹,你换一件,换那件红的试试。”   于丹有些羞涩地笑:“我不喜欢红的。”   于路说:“那就算了,蓝色也很漂亮。”   买好弟妹的衣服,于路陪着老爷子去挑衣服:“师父,穿这件红色的吧,喜庆。”   金老爷子来者不拒:“可以。”他是个很通透的老人,不固执,懂得看场合,徒弟给买什么就穿什么,从善如流,是以宾主皆欢。   于林拉着于路正在试衣服,海轩打电话来了:“他们都买好了没有?我帮你准备好衣服了,直接来我这里换就可以了。”   于路听说海轩给自己准备衣服了,便说:“阿林,我不买了,阿海给我准备衣服了。”   于林将已经挑好的衣服塞他怀里:“去换,那是海哥给你买的,这是我给你买的,又不冲突,多件衣服多身换洗的。”   于林领着于路去的服装店价格不菲,跟弟弟妹妹们买的几百上千的不一样,都是上万块一套的西装,加上衬衫领带,一套至少得小两万了,于路有些舍不得。   于南也说:“大哥,去试吧,二哥第一次给你买衣服。”   “是啊,大哥好歹也是个大老板了,不能总穿这几身衣服。”于林推着于路进试衣间去换衣服。   于路无奈摇头,只好进去把西装给换了。这西装是于南挑的,是件浅银灰色的西装,衬衫是白色的,领带是蓝色的,衬着他微黑的皮肤,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几分。于林的眼光也不会比于路好到哪儿去,他在非洲那鬼地方,有金子也未必买得到好衣服,品位估计还不如于路。   于冰跳过来:“阿伯,你穿这个好看!”   于路伸手摸摸后脑勺:“好看吗?”   金老爷子说:“好看,精神又年轻,就穿这个!”   师父都发话了,当然要买!   逛完商场,全家人焕然一新,一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直奔年会会场。这次海霸王没在自己店里开年会,选在了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大家为别人服务了一整年,也让别人为自己服务一回吧。   与会的除了公司员工,远道而来的外地分店代表,还有g市的各分店员工,以及一些长期合作的固定客户,加起来共有六七百人,这顿饭的成本可不低,因为除了年会的花费,本地的四家海霸王不营业也是不小的损失,不过海轩觉得值。   于路刚到酒店,就被海轩叫过去了:“上来换衣服。”   “阿南你们先陪着师父去大厅,我上去一下。”于路上楼去了。海轩在酒店的楼上开了个房间,方便休息,虽然宴会厅里也配有休息室,但人多口杂,不太方便。于路敲门,海轩说:“进来,门没锁。”   于路推开门,看见海轩正在比划着系领带,扭头看见于路,吹了声口哨:“真帅!”于路身上还穿着于林给他买的那套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倚在门边,隐隐有点慵懒的贵族气。   于路将门关上:“我就这样,不用换了吧?”   海轩放下自己的领带,走过来,开始脱于路的西装:“我帮你换,先帮你脱,再帮你穿。”   于路赶紧抓住他的手:“别闹,一会儿还要去开年会。”   海轩看着他,非常无辜地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帮你换衣服而已,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年会就开始了,我还得提前去迎宾呢,抓紧时间换衣服。”   于路很无语,只是换个衣服而已,那干嘛说得那么暧昧,什么先脱再穿,他扔开海轩的手:“行了,我自己来吧,你穿你的。衣服呢?”   海轩指着床上一套用防尘袋套好的黑色西装:“在这儿,赶紧换上。”   “我觉得我身上这身就很好了。”于路觉得多此一举。   海轩说:“因为你这套和我的不配套。赶紧换吧。”   于路只好换上了海轩给他准备的衣服,穿好之后,于路才发现,自己和海轩身上的西装、衬衫、领带款式完全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上略有不同,他的是中规中矩的黑西装、白衬衫、黑色领带,海轩穿的是黑西装、黑衬衫、白色领带。   海轩伸手帮他系领带,这业务于路还不熟练。   于路抬眼看着海轩的眼:“咱俩穿的是一样的。”   海轩勾了一下嘴角:“就是为了要这个效果。好了,帅死了!”于路虽然不算很高,但是身材比例好,身形匀称,穿着裁剪得当的西装,显得修长挺拔,英姿勃发,隐隐有点禁欲的味道。海轩在他唇上亲一口:“真想把你扒光上了你。”   于路伸手在他臀部拍了一下:“别少不正经的。赶紧出发吧,大家都等着了。”   海轩勾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拿着领带给自己系上:“走吧,帅哥。”   于路笑起来,今天的海轩才是真正的帅哥,他极少穿得这么正式,他的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服架子,西装穿在他身上,有款有型简直浑然一体,器宇轩昂得叫人转不开眼珠子。   他们下楼到了三楼的宴会厅,已经有客人到了,付明义正带着秘书在门口迎宾,见他们过来:“海总,于总,你们可算到了,这儿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忙里面的事。”   于路点一下头:“好,辛苦了,我们来吧。”   海轩对于路说:“一会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谁?”于路问。   海轩说:“猎头公司帮我们物色的新总裁。”   于路有些惊喜:“就找到了吗?”   海轩说:“嗯,我已经跟他谈过了,第一印象还不错,有点想法,接下来就要看他的能力了。”   “那付叔怎么办?还是做副总吗?”于路说。   海轩说:“付叔年纪大了点,思想也有点局限性,做他擅长的领域还可以,统筹整个公司还差了一些,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我已经跟他谈好了。”   于路说:“你做好了他的工作就行。毕竟他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又在你最需要人的时候不计前嫌回来了,不能亏待了他。”   “那是当然的。”海轩说,“等我安排好公司这边的事,我就可以回家安心去当个大厨了,每天给你做饭吃。”   于路听着海轩的话,微微笑起来。   这边正说着,宾客们也陆续到了,大家看着器宇轩昂的海轩和于路,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道喜,不少女同事还偷偷拿着手机给两个老总偷拍。有心人看着他们的黑白配,便看出一些端倪来了,这老总和副总看着真像两口子,那衣服分明就是情侣装嘛,而且那模样、那身高搭配,活脱脱就是一攻一受,真是养眼,简直是腐女们的福利,于是公司里的一些腐女们沸腾起来了,他们的老总绝对是gay!   客人们陆续都到了,猎头公司为他们找的新ceo叫秦钦,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一脸干练的样子,应该是个不错的人,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工作能力了。   年会开始前,海轩上台去致祝酒词:“……我要由衷感谢在场所有朋友们的鼎力相助,海霸王能够焕发生机,离不开大家的辛勤努力。在这里,我尤其要感谢两个人,一位是我的得力助手付明义先生,他是我的前辈和导师,给予了我太多的帮助和教诲,日后还要烦劳付总继续协助我和海霸王走下去;另一位特别需要感谢的人是于路于副总,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他,就没有海霸王,没有他,也就没有我的今天,谢谢他不离不弃的相伴和帮助,未来的日子,有他相伴左右,我觉得很安心!最后,让我们举起酒杯……”   于路听到这里,耳朵发烫起来,这话怎么那么像表白呢,还是当着全公司所有人面前这么说。果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朝他看过来,于路的脸一点点红起来,最后连脖子根都红了。坐在他旁边的于林说:“大哥,海哥还挺像个男人。”   于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抬头,发现周围大部分人都还在看自己,想逃走吧,又怕惹人笑话,直面吧,又觉得实在是窘迫。他正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时,海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于路,来,我们给大家敬酒去。”   于路背脊一阵紧绷,只觉得背心都开始冒热汗了。海轩将他的酒杯拿起来,塞到他手里:“走吧。”   于路低着头不敢看海轩的眼睛:“可是我不会喝酒啊。”   海轩说:“你不能喝酒,就少喝一点,每次抿一点,意思一下,主要是陪我。”   于路只好站起来,端着半杯酒,跟着海轩去给客户和员工们敬酒。敬了两桌,发现其实还好,大家起码表面上都还是很客气礼貌的,于路心想,反正都这样了,管不了别人内心的想法,爱咋咋地。海轩敢说,自己也敢承担,本来就是两口子,省得以后跟人遮遮掩掩的。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海轩的用意,大概就是想让自己和他的关系无需在人前遮遮掩掩吧。   不知道敬到哪一桌,一个大胆的女员工端着酒杯,对于路和海轩说:“今天听了海总的话,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该恭喜一声海总和于总,这杯敬你们的勇气!祝幸福!”   海轩看着女员工,笑了:“谢谢你的祝福!谢谢!”   于路虽然有些窘,但还是很高兴的,他本来都一直克制着饮酒,为了女员工这声祝福,将杯中剩下的酒都喝干了。   结果这酒喝到后来,来向他俩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于路有一种感觉,这年会最后好像变成了他和海轩的出柜宴,真是囧囧有神。不过这感觉,还真的,挺好!      第97章 番外于冰视角      我叫于冰,小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又好记,跟我最爱吃的鱼饼谐音,我们家这儿夏天特别长,也特别热,别人叫着我的名字,都觉得凉丝丝的,舒服!我长大了,才发现自己的名字起得超级敷衍,据说是我阿伯那天去菜市场,正好看见有人在卖鱼饼,他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不过我阿伯自己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叫于路(鱼露),蚝烙的黄金搭档。   是的,我是跟着阿伯长大的,阿伯就是我爸的大哥。我五岁以前,没见过我爸,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更不知道我妈是谁,我家里只有男人,我阿伯,我阿叔,以及我,后来家里又多了个男人,叫阿海,这个男人,唉,一言难尽!   我五岁以前家里很穷,欠了很多债,经常有人来家里催债,那些人还欺负我阿伯,每次阿伯都把我护得牢牢的,不让人伤害到我。阿伯对我非常非常好,他虽然不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但是他会让我吃饱穿暖,每天至少能吃上一顿鱼或者肉,很多时候,他自己吃青菜,把鱼虾留给我吃,他说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得聪明健康。   家里的生活变化是从阿海叔叔来了之后开始有了变化,阿伯说阿海叔叔是我捡回来的,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觉得肯定是阿伯自己捡回来的,我才不会捡一个和自己争宠的人回来。阿海叔叔非常能干,他来到我们家后,阿伯摊子上的生意变得越来越好,我饭碗里的鱼和肉也越来越多,而且饭菜也变得好吃极了,因为阿海是个特别会做饭菜的人。   但是我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因为阿伯很忙,他平时都不怎么管我,只让我自己玩儿,现在阿海来了,阿伯就经常和他说话,都不怎么理我了,我那时候很不喜欢阿海,觉得他抢走了我的阿伯。后来,他果然抢走了我阿伯。当然,后来我也知道了,阿伯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   不过我得承认,阿海是个很不错的帮手,他有着让阿伯高兴的魔力,他来我们家之后,阿伯变得爱笑多了,走路也轻快多了,唱歌儿的时候也多多了。看在他让我阿伯这么高兴的份上,我愿意叫他阿海叔叔,不再计较他抢走我阿伯的注意力,他是个外人,迟早是要走的,我姓于,和我阿伯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不怕他抢走我的阿伯。我才不会承认我接受他的原因是他会做超级好吃的鱼饼。   后来我们过了海,搬到县城来住了。我很喜欢过海去玩,因为那边有很多的车,很多的好玩好看好吃的东西,隔壁的阿荣经常拿着他的新玩具和新零食跟我炫耀,搞得我很眼馋,虽然我很想玩玩是什么感觉、尝尝是什么味道,但我也知道阿伯不会带我过海去,也没有钱给我买那些。不过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跟着阿伯过海去找耗子叔叔办事,我缠着阿伯给我买了一支牛奶冰棒,真好吃啊,跟阿伯平时用开水加糖给我冰的冰棒完全不一样,又甜又香,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冰棒。   到了县城之后,我感觉家里的生活条件变好了些,因为每顿都有肉和鱼虾吃了,而且每餐还不止一样。那段时间我觉得最快活了,阿伯每天都很忙,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看着他们吃得高兴的笑脸,听他们心满意足地说好吃,我就觉得高兴,替阿伯高兴,他们都是来给我阿伯送钱的。   那时候阿伯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每天关店后数钱,那个时候客人都走了,我也开始想睡觉了,阿伯就将我抱在怀里,开始数钱:“一、二、三、四、五……”我的数学现在总是得一百分,我觉得肯定跟阿伯抱着我数钱有很大的关系,我阿叔说,这叫潜移默化。   我总以为阿海叔叔会离开我们家,因为阿伯说他生病了,等病好了,他就会回家去。事实上,他自来过我们家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中间有一阵子走了,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是我阿伯却三天两头去看他。我觉得不是阿海叔叔不离开我们家,而是我阿伯离不开他。   有一阵子我们搬了新家,住在宽敞明亮的新房子里,真是舒服啊,阿伯告诉我说,这是阿海叔叔买的房子,让我们住在他家,我有些不理解大人的做法,我们为什么要住在阿海叔叔家,不过有新房子住,我还是很高兴的。   不久,阿伯将两个阿姑接回来了,我以前从没见过两个阿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们是阿伯的妹妹,阿伯的兄弟姐妹真多!阿姑来了之后,房子就不够住了,阿海叔叔将他的房间让出来给两个阿姑住,然后阿叔就带着我住小屋,把大屋让给阿伯和阿海叔叔两个人住。我觉得真奇怪啊,为什么阿海叔叔要跟阿伯一起睡呢,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要跟大人睡!   阿海叔叔说家里太窄了,房子不够住,不久后我们又搬了新家,这次房间够多了,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房间,不对,家里只有五个卧室,但是有六个人,一人一间不够住,太好了,我可以跟阿伯睡了。   但是阿海叔叔跟我说:“你是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又是男孩子,男孩子要勇敢一点,应该自己睡了。”   我在幼儿园认识的阿帅就是自己睡的,不跟爸爸妈妈睡一起,所以他总是嘲笑那些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小朋友。我不想被阿帅嘲笑,就答应了阿海叔叔的要求。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我自己睡,阿海叔叔跟着阿伯睡,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不跟大人睡是勇敢,而那么勇敢的大人,他们却要跟大人睡呢。   其实我很想跟阿伯一起睡,但是我不敢说出来,怕阿海叔叔笑我胆小。不过有时候我晚上醒来撒尿,会发现自己睡在阿伯的床上,当然,还有阿海叔叔一起。阿海叔叔把阿伯抱在怀里,让阿伯睡在他的胳膊上,就像阿伯抱着我睡觉的姿势一样,阿海叔叔一定把阿伯当成小孩子了。   阿伯的床超级宽,也超级舒服,滚来滚去也不怕滚到床下去,我喜欢和他们一起睡,但是这种机会很少,因为阿海叔叔不让,他已经把我阿伯霸占了,这一点让我非常不满。   再后来,我那个传说中的爸终于回来了,他如果不回来,我都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我以为我是阿伯生的,或者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爸回来了,全家人都很高兴,除了我。因为我担心他会把我带走,我就不能跟阿伯在一起了。   我爸给我买了很多很多的玩具,很多很多的零食,因为我说喜欢吃鸡翅,他带我去差点把肯德基的鸡翅都买光了,最后终于吃到我腻了,成功地让我戒掉了肯德基。我喜欢车,他就买了一辆小汽车给我,其实不小,我能坐进去开着跑的那种,这让别的小朋友都异常羡慕,不过我家附近小朋友也不多,很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开着玩,顶多招财跟着我跑一跑。   总而言之,我爸好像发了财,我要什么就给买什么,这让我觉得高兴,但还是害怕,害怕他这么哄着我,然后把我给带走了。   我爸对我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打我骂我,跟他在一起,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不过他这种教育方式最后被我阿伯给全盘否定了,他对我爸说:“阿冰还是我帮你看着吧,你这种教育方式,别把孩子给宠成了无法无天的富二代。”   我爸居然欣然同意,我也放了心,这下子我不用离开阿伯了,我还能跟着阿伯一起生活!我也发现了让阿伯关心我的秘诀,就是有时候要装成一个不懂事不讲理的孩子,他肯定会耐着性子停下来跟我好好说话,陪我玩。   我爸最近要结婚了,他要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做我的后妈,阿伯还特意跑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他说:“阿冰,你爸爸要结婚了,给你找一个新妈妈,你会不会不高兴?”   我知道,那个女的比我才大了12岁,什么妈妈啊,姐姐还差不多,不过是真的挺漂亮的。听大人们说,哪个男人不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啊,这样才有面子。其实我知道未必是这样,我阿伯和阿海叔叔就不,他们俩都不喜欢女人,他们互相喜欢,是一对儿,嘿嘿。   我摇头:“不会啊,爸爸娶老婆,又不是阿伯娶老婆,我不担心。”反正我不跟我爸一起生活,那个阿姨虽然对我挺好的,但我觉得她只是做做面子功夫,要讨好我爸,未必真的喜欢我,如果我跟他们一起生活,时间长了肯定会互相讨厌。   但是问题很快来了,我爸想把我接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他对我说:“阿冰,现在爸爸结婚了,你多了个妈妈,以后有人照顾你了,回去跟我们一起吧。”   我看着他:“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我不去,我喜欢和阿伯在一起。”   阿伯看着我爸:“阿林你又来了,不是早就说好了,阿冰跟着我的?”   我爸一个劲地跟我阿伯使眼色,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我10岁了,别当我傻。   我爸说:“阿冰已经大了,你和海哥这儿不太方便,我觉得还是去我那儿好了,正好让他和阿真培养一下感情。”阿真是他的年轻老婆。   阿伯突然不说话了。我知道我爸是什么意思,便说:“算了吧,我阿伯和阿海叔叔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能影响我到哪里去?”   阿伯和我爸都愣住不做声了,他们俩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惊讶的样子。然后阿伯笑了起来,伸手摸摸我的脑袋:“你看吧,阿冰已经知道了,别担心了。”   我爸责怪我阿伯:“不是说不让他这么早就知道嘛,万一影响他了怎么办?”   阿海叔叔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看阿冰挺好的,懂礼貌,明是非,我们当家长的,能保证孩子身体健康,性格乐观,品质善良就好,你还能管得了孩子的性向?你觉得我和你哥这样不好?”   我爸被阿海叔叔堵得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性向是指什么,但是我真是阿海叔叔说的那样,是个好孩子,懂礼貌,热心帮助别人,我每学期都拿三好学生奖的,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前三名,学习成绩也不错,考第一的总是那个周紫妍,她数学考不过我,但是语文总能比我多不少分,我数学回回考满分,语文每次撑死了都只有九十分,没办法,我的作文写得太差了。   我说:“爸,你们去过二人世界吧,我跟着阿伯。放心,我不会不认你的,也不会怪你,将来你老了,我会给你养老的。”   我爸就不说话了。阿伯和阿海叔叔都笑了起来。   我喜欢跟阿伯和阿海叔叔在一起,他们不大管我,很多事情让我自己做主,非常自由,不像我爸,总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东西都不放心我去做,好像我走路还会跌跤似的,搞得紧张兮兮的,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爸最后还是走了,我跟阿海叔叔说:“叔叔,走了,我们去游泳去,昨天刚学会了蛙泳,今天还要好好练习一下。”   阿海叔叔说:“好,等我们去换泳裤。”他说着拉着阿伯上楼去了。   要说我怎么知道他俩的关系的,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注意到,他们会经常这样当着我的面拉手,捏耳朵,揉脑袋,搂肩膀。我知道这种事,关系好的两个朋友也会做的,但是,关系好的两个朋友肯定不会长大了还一直住在一个房子里,手上还戴着同一款戒指,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还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有一天晚上,他们俩从外面回来,我还没睡,我在窗户边看见阿海叔叔把我阿伯压在车子上亲他,那种事,我在电视里看过,只有情侣才会做这样事,阿海叔叔和阿伯肯定也是情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做情侣,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的,只要他们互相喜欢。    书香门第【枯叶难烧】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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