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元夕。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反骨 作者:岁月大刀流 文案: 黎希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他在那人的白月光,朱砂痣眼中不过是一个死跑龙套的。 直到再次重生,觉醒了上上辈子的记忆,他才知道那妙人儿口中的猪脚,炮灰,反派,死跑龙套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什么反派炮灰龙套不过是垫脚石?什么有异能了不起啊他才是不死的猪脚? 这辈子不按照他的剧本来,不知道那个万能的猪脚还能不能玩儿得转? 当那床头的白月光变成了襟上的饭粘子,心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猪脚”又该如何自处呢? 黎希冷眼瞧着,那妙人儿口中的渣贱一生推,可真真是贴切呢。 食用指南: 咳咳,穿越+重生+异能+宅斗+宫斗+种田……大杂烩QUQ 猪脚死前木有现代记忆,重生了就有了,咳咳,狗血酸爽,_(:3」∠)_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主角:黎希,楚堇珩 ┃ 配角: ┃ 其它: 晋江银牌推荐:黎希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他在那人的白月光,朱砂痣眼中不过是一个死跑龙套的。什么反派炮灰龙套不过是垫脚石?什么有异能了不起啊他才是不死的主角?这辈子不按照他的剧本来,不知道那个万能的主角还能不能玩儿得转?当那床头的白月光变成了襟上的饭粘子,心口的朱砂痣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不知道那个所谓的“主角”又该如何自处呢?作者以诙谐的语言,描写了被“主角”炮灰掉的龙套,再次重生后痛定思痛,决定在古代纨绔一生,潇洒来回,嗑着瓜子儿看“主角”们争来斗去,闲时跨马遛鸟,顺便泡个身份高贵的病美人回家暖床,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全文轻松风趣,不时添加幽默成分,值得一观。 ==================   ☆、第1章 流言   “喂,你们听说了吗?黎郡王府的那位世子爷被人给打了。”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被打断了腿,还打破了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打那位……那位世子爷啊?”   “好像是陈尚书家的小公子,听说是为了争一匹小马驹。”   “是什么马驹让那两位都……”   “谁知道呢?肯定是宝马呗。”   “我看那位陈家小公子恐怕要倒霉了吧,毕竟黎郡王府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那也得等黎郡王府的那位醒过来才行啊,听说皇上也急了,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到黎郡王府去了呢,可是人还是没醒。”   “那黎世子可是黎郡王府唯一的嫡子啊,不知道这回怎么收场。唉,可怜老王爷和小王爷戎马一身,抛头颅,撒热血,为我们大楚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一个继承人,天道不公啊!”   “有的是人不想他醒过来呢,毕竟那位黎世子……名声可不怎么好。”那人压低了声音,和同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京城这几天出了一件大事儿,整个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那就是——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废材纨绔,人憎鬼厌的黎郡王世子终于喜闻乐见的被人给打了。   无数人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妙,人贱自有天收。   众人欢欣鼓舞之后,不免又为那位打了京城一害的小英雄有些担心,那可是黎郡王府的世子爷啊,就算他只是个纨绔,人家身份还摆在那里呢,就这么把人给打了,不知道要怎么脱身?那位世子爷,小小年纪可是心狠手辣啊!   想到那位世子爷平日里的作风,很多人都在暗中嘀咕。看戏者有之,为小英雄担心者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有之,眼珠子咕噜噜转,想要利用这件事大作文章者更有之。总之,京城是热热闹闹好几天。   ……   “畜生!畜生!”陈尚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倔强的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夫平日里教导你的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你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打黎郡王府的世子!”   “父亲,本来就不是儿子的错,明明是那个混蛋先让人动手的,儿子只是反击罢了。”跪在地上的少年虽然脸色发白,陈尚书的目光简直要吃了他,但是还是一点都不服输。   “孽畜!什么混蛋?那是小世子!”陈尚书被气得双目发黑,捂着胸口双手发颤。   “父亲,您可得悠着点,您老一把老骨头了,太医都说了您不宜生气。”少年有点急了,想要站起来。   “你给老夫跪好!”陈尚书一甩袖子,“你还有理了不是?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惹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祸吗?”   “不就是打了一个纨绔吗?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少年嘀嘀咕咕。   “哼!”陈尚书一个冷哼,“我不管你和黎世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等人一醒,你马上给老夫去黎郡王府请罪去,哪怕是跪是求,都要得到黎世子的原谅。”   “父亲,我才不要去求那个废物!”少年瞪大了眼,“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凭什么要我去求那个家伙啊?我不去!”   “你!”陈尚书指着少年说不出话来,“逆子!你还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我没错!”少年大叫。   “你还不认错了是吗?”陈尚书面上阴沉,喜怒不辨。   少年缩了缩脖子,低下头,还是道,“我不去。”   “好好好!”陈尚书怒极反笑,“老夫见你这逆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呐,请家法!”   掷地有声,陈尚书反而平静下来,一撩袍子坐在了檀木椅上。   旁边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陈夫人终于变了颜色,“老爷!”陈夫人惊叫。   陈尚书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多说,老夫今日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看他以后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爷,闵浩还小,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陈夫人大哭,扯住陈尚书的袖子不放。   “哼,你养的好儿子!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怎么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陈尚书的目光让陈夫人脊背发凉。   “老爷!”陈夫人怕了。   “哼!给我用力的打!”陈尚书拂袖。   拿着条凳和家法杖的小厮们这才犹犹豫豫的上前,把陈闵浩压在条凳上,举杖噼里啪啦往他屁股上拍。   “我的儿啊!”陈夫人见陈尚书是铁了心,一边抹泪一边往陈闵浩身上扑,要帮他挡棍。   陈闵浩脸色发白,牙齿咬得咯咯响,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没错!   小厮们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往下打,打坏了夫人怎么办?几条命都不够赔。   “还不赶快把夫人扶回去,要你们何用?”陈尚书大发雷霆,指着陈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大骂。   几个丫鬟婆子赶紧去拉自家夫人,惹怒了老爷,她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不走!我不走!老爷,你这是在挖妾身的心啊!妾身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啊!”陈夫人不死心的喊道。   “扶回去!”陈尚书铁青着脸,没有让步。   陈夫人抱住儿子不撒手,“儿啊,你就和你爹认个错吧!认了错你爹就不会打你了啊!”陈夫人只能劝自己儿子。   “娘,您先回去,儿子没错,又要认什么错?”陈闵浩目光坚定,半点不让步。   “好好好!给老夫接着打,重重的打,看你这逆子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陈尚书被气笑了。   “老爷!老爷!闵浩,闵浩你就认错吧!”陈夫人钗环散乱,平日里保养得很好的粉面上尽是泪痕,衣衫褶皱,狼狈不堪。   陈尚书见老妻这幅模样,也有点心疼,不过一见到小儿子倔强的模样,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哼了一声把头转开。   棍棒击打在肉身上的沉闷响声继续,陈夫人急得差点晕过去,只是被她的丫鬟婆子们死死拉住了。   “谁敢打我乖孙!老大,你好大的威风!”精神朔朔,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过来了。   “娘。”陈尚书哑然,狠狠瞪了一眼跟着老夫人前来的,陈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浑身一颤,赶紧躲到陈夫人身后,陈夫人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也别怪你夫人多事,老身还是老了,不中用了啊,我乖孙都要被打死了,我这个死老太婆都还要被人瞒着。”老太太眼里闪烁着泪花,差点让陈尚书无地自容。   “娘,您别这样说,是那个小畜生……”   “我乖孙是小畜生,那我这个老太婆又算什么?你这位尚书大人又算什么?”陈老夫人打断陈尚书的话,“还是你觉得是我这个老畜生多事了?”   “儿子不敢,不敢。”陈尚书知道自己老娘这是生气了,赶紧上前扶着老太太的手,涨红着脸给老太太陪笑。   陈老夫人不痛不痒训斥了几句,在下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己儿子面子的。   “我乖孙怎么样了?”陈老夫人挥手让身边的婆子去看看。   “回老夫人,孙少爷晕过去了。”婆子查看了一番,硬着头皮道。   老夫人捂着胸口脸一白,吓得陈尚书差点跪下来请罪了。   “娘,让婆子们赶紧扶您回去休息吧!”陈尚书赶紧道,“只是一点皮肉之苦,小畜……那小子皮紧得很,不碍事。”   “哼!”陈老夫人重重一敲拐杖,“老身不来你是不是要活活打死他啊?还不赶紧把孙少爷抬到老身院子里去。”陈老夫人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厮。   小厮们面面相觑,小心打量了一眼陈尚书。   “怎么?老婆子的话已经不中用了吗?连几个下人都使不动了?”陈老夫人看着陈尚书。   “把孙少爷抬走吧。”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陈尚书知道今天是不能再继续教训儿子了。   小厮们麻利的就把陈闵浩抬走了。   送走了兴师问罪的老太太,陈尚书重重叹息。陈夫人怯怯的走过来给陈尚书捶肩,“夫君,妾身不是故意要劳烦母亲的,只是……”   “唉,算了,请了就请了吧。”   陈夫人脸上一喜,却见自己夫君脸色凝重,讪讪的不敢说话了。陈夫人也真没觉得儿子打了一个纨绔有什么错,只觉自己夫君太小题大做了。   见着自己夫人的表情,陈尚书更加无奈了。别人都只看见他表面上的风光,又有谁知道他暗地里的苦楚呢?连他的发妻都不能理解他。   “夫人可是认为,闵浩不过是和黎世子打了一架,只是一场小儿之间的斗争吗?”   “本来就是……”陈夫人想说本来就是一件小事,送些赔礼过去也就没事了,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   陈尚书见状更加失望,果然是无知妇人,“前几日陛下隐晦的提醒老夫,左相大人年世已高,已经提过多次要告老还乡,去颐养天年了,到时候空下来的位置……唉!”   “真的吗?”陈夫人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她夫君要升官了吗?陈夫人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   陈尚书眉头一皱,“你在高兴什么?过几天陛下的御案上恐怕就会堆满御史大夫参老夫的折子了!不说进一步,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都不知道了。”   “什么?”陈夫人终于害怕了,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陈尚书摇摇头,“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等着老夫犯错呢,甚至还可能影响到宫里的娘娘,老夫怀疑这次那个小畜生的事也是着了别人的算计!”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啊?”陈夫人急得浑身冷汗直冒,她虽是妇道人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还能怎么办?你去给宫里的娘娘送一封家信,有什么事都先等黎世子醒过来再说,准备好登门的赔礼。还有,胆敢算计陈家,也要做好被崩掉牙的准备。”陈尚书满脸厉气,狠狠握紧了拳头,陈家,是该好好梳理梳理了。   ☆、第2章 魂归   黎郡王府,重楼院。   “气死我了!外面那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家少爷才不是那种人呢!太可恶了,有人居然还说少爷活该被打!”小丫头听见府里的下人们偷偷在底下唧唧歪歪,气得柳眉倒竖,那几个下人见到她,一溜烟的一哄而散,这位姑奶奶可是世子爷身边的丫头,轻易得罪不起。   “碧绮,你说是不是啊?”小丫头气愤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碧绮神色淡定,明显比碧丝稳重得多,一点都不像一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做些少爷爱吃的饭菜。”说完,提着装着刚刚熬好的药汁的食盒转身就走。   “唉……”碧丝跺跺脚,想了想,还是往大厨房去了,少爷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多吃东西才好得快。   “少爷,该喝药了。”碧绮提着食盒,推开重楼院主卧的大门。   而此时,在外人口中昏迷不醒,头破腿断的话题人物,名头响当当的黎郡王世子爷,此时正悠闲的躺在一张华丽精致且贵重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颇有点任而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   碧绮把食盒放在梨花木桌上,撩开一层一层碧青色软纱帷帐,终于显露出里面人的真身。   只见云丝草编织而成的,柔软如水波的凉席上,赫然躺着一个雪白的——肉团儿!   再一看,原来是个人!   这人穿着雪白的中衣,明显比同龄人大了两三号,好在黑发如瀑,披散在玉枕边,让人还分得清哪头是上,哪头是下,至少不会发生把屁股当脑袋的囧事。   “碧绮……天亮了吗?”软软濡濡的嗓音,凉席上的肉团儿动了动,缓缓出现了两条腿,原来是把腿蜷在肚皮儿上了,总算有了个人形。   “少爷,都快用午食了,太阳都照不到您的屁股了。”碧绮翻了个白眼,伸手把帐幔挂好。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把屁股屁股的挂在嘴边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人形肉团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小脸,还有一双被挤成一条缝儿的小眼睛。圆圆的下巴,圆圆的脸,整个就是一——白面馒头。   “嫁不出去啊,那太好了,奴婢可以一辈子赖在少爷身边,吃少爷的,住少爷的,最好再把少爷的财产败个干干净净,免得少爷尽出去便宜别人。”碧绮手脚麻利的端来一盆水,绞干帕子给肉团擦脸擦手。   “嗯……爷养得起你,爷有的是钱,你这个小身板能败得了多少?”净了面,肉团终于清醒了不少,伸出一只白白胖胖的手臂,“快把爷扶起来,再躺下去爷骨头都要化了。”   “奴婢还以为您打算一辈子不起来呢。”小丫头嘴里说着,手下却一点都不含糊,一手撑肩,一手拉臂,居然稳稳当当把足足有三个她那么大的肉球给扶坐起来了。   “怎么会?爷只是想偷个懒罢了,时间到了,还是会干正事儿的。”肉球嘟嘟囔囔。   “原来您也是有正事的吗?奴婢还以为躺着睡觉就是您的正事呢。”小丫头忙活着给肉球穿衣穿鞋。   “牙尖嘴利!”肉球眯了眯眼,“好了好了,左脚的鞋不用穿了,给爷拿纱布包扎起来,不是还断着么,总不能让那些人失望嘛。”   “是……”碧绮拉长了调子。   “对了,爷的头,不要忘记了,要不再去给爷弄点鸡血涂涂?”肉球指着自己肉乎乎的额头。   “知道啦。”碧绮又翻了一个白眼,把肉球丝绸般润滑的黑发用缎子扎起来。   “哼,头发怎么这么好呢?皮肤还这么滑。”碧丝嘀嘀咕咕。   肉球小眼睛一转,故作气愤道,“没大没小,爷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评判的吗?羡慕的话你也整一个爷这样富态的身材。”   碧绮撇嘴,“还是算了。”说完,已经扶着“重伤”的肉球坐在了轩窗边的小榻上,并端来净口的青盐和润口的蜂蜜茶。   黎希净了口,喝了一口热茶,满足的叹息一声,“怎么平日里没发现这茶水这么美味,身边的小美人儿如此多娇呢?”说完还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要往小丫头下巴上摸。   碧绮闹了一个大红脸,狠狠碎了自家少爷一口。虽然她家少爷咳咳,样貌不太好,但是在她和碧丝心中,他家少爷就是最优秀的人。   “对了,”黎希似乎随口道,“那几个贴身伺候爷的小厮怎么样了?”   “都还在后院柴房里关着呢。”碧绮嗅了嗅手中药碗的味道,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把药汁倒进了恭桶里。   “还留着干什么?直接处理了就是,背主的奴才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黎希漫不经心道。   碧绮这回倒是有点惊讶了,“少爷,您平日里不是很喜欢那几个小厮吗?”马屁拍得震天响,她还以为少爷会舍不得呢。   “以前是喜欢,不过现在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了别人的狗了,还反过来咬爷一口,爷又不是找不着新的玩意儿,留着他们给爷气受么?”话语间说的好像不是人,而是几个微不足道的东西似的。黎希随手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角嚼着。   “可是少爷,那些小厮有些来历不是很大么?”碧绮故意强调“很大”两个词儿,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些个小厮平日里惯会做些溜须拍马的事儿,少爷也抬举他们,把他们惯得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和碧丝这两个王妃留下来的大丫头都不被放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碧绮又有些委屈,少爷都被那些下作人撺掇得快和她们离心了,要不是看在她们是王妃特意调教出来的份儿上,指不定都被打发到厨房或者花园做个粗使婢了呢。   “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记住了,留个全的,算是全了他们尽心尽力伺候爷的这一场。”确实,那些个家伙可是相当的“尽心尽力”呢。   碧绮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少爷要是能够早点想通远着那些油嘴滑舌的小厮那就太好了,也不必被外人冠上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名声了,都是那些人害的。   黎希看着小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暗自叹了一口气,“黎希”变成那样,诚然有那些天天在他身边嚼耳根子的丫头小厮的关系,他自己难道就没错吗?   “少爷少爷,奴婢来啦!”隔着房门就听见碧丝欢快的嗓音。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规矩!”碧绮呵斥。   碧丝吐了吐小舌头,“少爷又不介意,有什么关系嘛?啊!少爷您醒啦,太好了,奴婢给您炒了您最爱的葵花瓜子儿。”碧丝举着食盒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眼巴巴看着黎希。   黎希微微一笑,“嗯,不错,爷很喜欢。”   碧丝的眼睛马上就笑成了小月牙。   “你是笨蛋吗?少爷的身体现在怎么能吃这个?”碧绮皱眉。   “少爷喜欢吃嘛,没关系,没关系……”   看着两个小丫头嬉笑打闹,黎希心中微暖。上辈子,可是只有这两个小丫头无论如何也陪在他的身边呢,哪怕最后被他胡乱配人打发出去了,他死之前她们也拼了命想要救他,最后却都死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黎希眼中满是阴霾。眼珠子随意一撇,一个淡淡的,透明的人影立在他身边。黎希勾唇一笑,这辈子,可不能再让你胡来了。   没错,立在他身边的人也是“黎希”,不过这个黎希却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上辈子,姑且算是他们两个的前世吧,他好像也是死了,然后魂儿便落在了这幅肉躯上。   只是上辈子他的灵魂太过虚弱,死前记忆全无,如同一张白纸,竟然便被肉身上残留的执念给同化了。那个灵魂的执念太深,浑浑噩噩的黎希完全失去了自我,变成了真正的“黎希”。那个被所有人欺骗着,利用着的纨绔,那个捧上一颗真心,最后却被摔在地上踩成了泥的天真的小纨绔。   直到上辈子临死前,黎希的记忆才开始慢慢恢复,他才知道他并不是这个“黎希”,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大局已定,他根本无力翻盘。   只是没想到,睁开眼,他居然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上辈子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完全不明所以便被同化,记忆和想法都是和那个“黎希”一样的。   至于上辈子来之前他又是怎么死的,黎希只记得漫天的血色和凄厉的嘶吼。   对了,好像是末世来了,然后他傻兮兮被人骗了,再然后,又是什么呢?黎希扶额,想不起来了。不过嘛,他还是获得了一些美妙的记忆呢,比如那个人的来历,比如那个人口中莫名其妙的话,再比如,他可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傻子了。   黎希看着身边几近透明的人影,你还在呢,是不甘吗?是怨恨吗?没关系,这辈子会为你复仇的,你就在我身边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似乎感受到黎希的想法,人影闪了闪,更加透明了。   ☆、第3章 请罪   黎郡王府的世子爷醒了!   当京城人士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纷纷炸开了锅。呵!有好戏看了!那位爷是那种能忍气能吃亏的人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这不,我们这位“大病初愈”的世子爷正“气息奄奄”的躺在软榻上。脑袋下面枕着自家漂亮丫头的大腿,另有一个丫头给他揉腿,一个丫头给他打扇,还有一个给他把剥了皮儿去了籽儿的葡萄使着芊芊玉手给他喂嘴里,简直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不对,黎郡王府的权。   “世子爷,陈家少爷都已经在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您真的不去见见他也不让他起来吗?”娇娇弱弱的嗓音,柔柔水水的眸子,白皙纤细的手指尖儿上还沾了一些紫色的葡萄汁儿。好一个江南水乡般温柔多情的小美人儿。   当着枕头的碧绮和揉着腿儿的碧丝闻言都一起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这狐媚子难不成还想勾引少爷吗?不知道少爷已经弃暗投明啦?   黎希眯着眼睛,嘴里嚼着葡萄,也没有说话。   水烟见状,当然是接收到了两个大丫头的鄙视,心里头也有些惴惴的。她不知道怎么了,这位一直都很喜欢她伺候的世子爷突然不让她近身了,那两个明明就快成功被她赶出主卧的丫头又得宠了。明明该是她嫌弃和委屈才对,怎么现在被嫌弃的反而是她?   往日里这位世子爷最是不肯让她做粗活了,可是这回不但让她去烟熏火燎的厨房提饭提菜,连洗漱的活儿也不给她了。如果她真的失了宠,那她在夫人那里可就……   想到这里,水烟一凛,眸子里就带了些水光。必须得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务才行!   “怎么?世子爷给你委屈受了吗?哭什么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少爷又怎么了呢!丧门星。”碧丝毫不客气的嘲讽。往日里她要是敢这么嘲讽少爷的小美人,少爷早就对她发脾气了,可是现在,哼哼,轮到她碧丝出头了。   果然,黎希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眼皮耸拉着,似乎睡着了。   “少爷!”水烟委屈的看了黎希一眼,那眼神儿,端的是欲语还休。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人黎希看都没看一眼。   水烟难堪的抹了一把泪,捂着脸跑出去了。她还是相信,过后世子爷肯定会去哄她的,哼,要不要原谅他她还要多考虑考虑。   “呸!”碧丝对着房门碎了一口,又谄媚的端起矮桌上的葡萄,“少爷,奴婢来伺候您吃葡萄吧。”   “先把手洗了。”黎希眼睛也不睁。   “哎哎!知道啦。”   院子里,陈闵浩赤裸着上半身,背上背着荆条,顶着毒辣的太阳,笔直直跪在青石地板上。周围的丫头小厮起先还围着看着好戏呢,过后太阳实在太烈,都纷纷躲起来了。   陈闵浩一个人跪在那里,汗珠顺着他坚实的肌肉滴落在地。黎希!他陈闵浩今日所受的耻辱,他日定百倍还之!   不说陈闵浩暗暗诅咒黎希祖宗十八代,黎希本人是半点没有受影响的。该吃吃,该喝喝,把重伤的病人演了个十成十。   “少爷,这样不太好吧?”碧绮都看不下去了,这陈家少爷自来就跪在那里,可是少爷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是不是不大好啊?   “哦?怎么个不好法?他把爷打得那么惨,让他跪一跪还不行吗?”黎希眯着眼睛打趣道。   “这……”好吧,碧绮是站在他家少爷这边的,少爷让跪就跪吧!   “算了,把爷抬出去吧。”黎希敲敲椅子。   两个小丫头就把黎希抬到一张相当宽敞舒适的梨花木椅子上,一人一边抬着走了。忘了说,碧丝和碧绮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她们可是从小训练,力气不输给一般大汉的武者。   黎希悠闲的被抬出门,眼一睁就看见那个雕塑一般动也不动的身影。   呵!这位爷上辈子可没少折腾他呢,连他的死都掺上了一脚,这辈子让他好好跪上一跪,还算便宜他了呢。   对了,上辈子,他又是怎么处理这小子的呢?哦,好像是在那些人殷殷切切的关心,淳淳的教导,满满的不平中,可是狠狠把这位爷也给打断了腿。结果他的腿好了,这位爷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另有隐情什么的,居然变成了一个瘸子,前途尽失不说,黎郡王府和陈尚书府也彻底撕破了脸皮。要不然,他也不会像只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了,还是那个人的疯狗!   黎希暗自叹息,脾气暴躁就是不好。不过这辈子他还不耐烦应付那些人,因此闭门谢客,除了太医谁也不见。那些人没能和他说上一堆好话,想必已经是急了吧?要是他再没有按照往日的脾气来,是不是就该着急上火了?   想到这里,黎希突然觉得很有趣,连那张熟悉的,年轻过分的脸也不觉得太碍眼了。   陈闵浩见黎希出来看他的笑话,想到不安的父亲和流泪的母亲,嘴唇发白,拳头握得死紧。   半晌,陈闵浩低着头,眼睛看着黎希的椅子腿,“黎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一时冲动吧!我陈闵浩任你打,任你骂,绝不反抗。”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生怕黎希没听见似的,几乎是吼出来的。   黎希揉了揉耳朵,这位爷上辈子怎么就没这么服软呢?哦,好像是他听说人在外面就直接派人出去打了,嗯,那些人可是义愤填膺的很呢。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啊?”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回答的陈闵浩也恼了。   “你这是求饶的态度吗?”黎希慢吞吞道。   陈闵浩一噎,终于抬起头来。   只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坐在一把看起来就很结实的椅子上,那态度,实在是太悠闲了!   陈闵浩粗喘了几口气,让翻腾的怒气平息下来。既然已经对这东西下跪了,要是达不到目的那不就是白跪了吗?   “黎世子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的计较,要不,小的让你抽一顿?再把小的也打断腿,那咱们也就扯平了。”   黎希绕有兴致的看着陈闵浩,还没有变成日后那种阴沉狠辣呢,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目光里还带着一些狡黠。   黎希突然就笑了,“陈公子,若是本世子将你的一条腿打折了,然后让它一辈子都好不了,你觉得怎么样?”   陈闵浩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惊怒,“黎世子!”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怎么?不装了?”黎希招呼丫头继续给他打扇。   陈闵浩倒是有些愣住了,征征的看着黎希。   “陈少爷。”黎希不紧不慢道,“你说,这样可好?”   “当然……”不!陈闵浩住了口,憋得满脸通红。   “呵呵,你看,你自己也不愿意吧?”   “谁要变成瘸子啊!”陈闵浩恼怒。   “陈少爷不想,本世子也不想啊……”黎希突然叹息了一句。   陈闵浩又愣住了。   “陈少爷,你说,是不是很多人盼着你被本世子打瘸呢?”睚眦必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可是这位黎世子的本性呢。   陈闵浩一僵,他确实是这么想到过,他也准备好被黎希打断一条腿了,大不了再养好就是,可是听他这么一说,怎么就不对味呢?陈闵浩终于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京城一害,也就是——富态了一些,气息也很平和,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啊?   陈闵浩突然想不起来他当初是怎么和黎希起的冲突了,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打起来的呢?   “本世子可不是那么残暴的人啊……”黎希突然叹息一句。   “……”这话说的,好像他以前没干过残暴的事似的,陈闵浩相当不屑。不过,说真的,这黎世子好像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难道真是言传有误?   “唉,陈少爷,请回吧。”黎希挥手赶人。   “等等,我……”陈闵浩一急。   黎希摆摆手,“本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陈闵浩又被噎住了。   “对了,陈少爷带来的东西就全部留下吧。”黎希回头又补了一句。   陈闵浩:“……”   陈闵浩眯着眼睛爬起来,扔掉背上的荆条,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又抹了一把汗,目光阴晴不定的打量着黎希那扇敞开的房门,站立了一会儿,终于转身走了。   “陈公子,陈公子。”身后传来娇柔的呼喊声。   陈闵浩回头一看,是一个美貌的小丫头,“你是?”   小丫头福了福,“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翠环,我家世子爷脾气不大好,想必您十分为难。夫人说了,请您担待一些,毕竟我家世子爷的性子……”小丫头颇有些欲语还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黎希有多“性子不好”呢。   陈闵浩眯着眼,“你家世子爷没让本公子为难,而且,本公子记得,黎郡王府除了已逝的王妃,连侧妃都没有,只有姨娘吧?这夫人又是哪里来的?”   小丫头立刻僵住了。   陈闵浩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开始思考她爹娘的话。   出了郡王府,等在外面和他一起来的心急如焚的小厮们立刻围了上来,“少爷,您没事吧?黎世子有没有为难您?”   陈闵浩面无表情,“阿福,你跟了本少爷多长时间了?”   阿福面上一僵,随即笑道,“回少爷,奴才自小就跟着少爷了,到现在差不多有五年了。”   “五年了吗?”陈闵浩喃喃。   阿福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第4章 亲人   黎世子居然没有报复陈家小公子!还大方的原谅了他!   这则消息让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傻了眼,就等着好戏佐饭呢,什么时候那位世子爷居然转了性子?   不管外界怎么猜测,总之,大家就是看到黎郡王府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陈家的赔礼,还大方的送了回礼。当然,回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陈尚书除了上了折子到御前请罪了一番,私底下还处理了一大帮奴才。听说是犯了盗窃罪,直接就被杖毙了。当然,几个奴才而已,主子怎么处置,那是主子们的事。   同时,“静养”了好几天的黎世子终于肯见人了。   重楼院之前被黎郡王留下的精兵把守着,这是死去的王爷王妃为自个儿唯一的嫡子留下的人,只听命于他,连皇帝都默许了这帮子人的存在。府里那些个主子们都被挡在外面,早就不满了。   “哎哟,我苦命的希哥儿,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宁氏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哟。当然,如果她没有穿着华美精致的衣裳,戴着昂贵精美的首饰,那说服力可能还大点。   黎希瞧着这美妇人卖力的表演,也不知道上辈子到底瞎了什么眼,居然都没看出这个女人的虚伪。黎希眼角一撇,他身边立着的白影抖了抖。   宁氏哭了半天,都没见着黎希有什么表示,心里就纳了闷。往日里这小废物早把她当亲娘似的扑过来哭诉了,怎么这回她眼睛都哭涩了也没见着黎希有什么反应?   宁氏眨巴着眼,把泪水含在眼里,“可怜的希哥儿,那陈家小公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把你伤得怎么重,心疼死姨娘了。”   “姨娘多虑了,本世子看那陈家小公子人还不错啊,姨娘这话说的,要是陈家知道了还不得和您急啊?”黎希漫不经心道。   宁氏一僵,这小废物被她哄得五迷三道的,早就不叫她姨娘而是默许叫夫人了,怎么这次又把称呼给改回来了?   正迷惑着,就听黎希接着道,“对了,姨娘,往日里本世子不说,那也就算了,不过往后您还是叫本世子世子吧,总是希哥儿,希哥儿的叫着,没规没矩的,好像我们王府没家教似的。”   宁氏咬了咬牙,黎希的意思就是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还没给他行礼吗?一时间咬碎了一口银牙。话题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宁氏哭得脸上的妆容都花了,感觉还是白费了力气。   心里头不安,宁氏也不想应付黎希了。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黎希和京城的贵胄们结仇,好让黎希的蠢笨更加衬托出她安哥儿的优秀,没想到碰了一头硬钉子,还要做回那劳什子的姨娘。   草草再应付了几句,宁氏拖着步子就走了。   黎希倒是看着宁氏离开的方向出了出神。   上辈子的黎希可真是把宁氏当成亲娘的代替的。小心的敬畏着,讨好着,就想得到那一点点母亲的感觉。当然,宁氏的确是个好母亲,可是却不是黎希的。宁氏可是把从黎希这里哄来的都交给了她一双好儿女呢。   最后,宁氏还在黎希的帮助下成为了已故黎郡王的继室,她的一双儿女还成了嫡子嫡女,当真把黎希给用了个彻底。眼瞎,心盲!黎希唾弃着上辈子的自己。   心情有些烦躁,黎希捏着手下的扶手,眉头紧锁。   “少爷,喝杯凉茶吧。”碧丝端给黎希一杯茶水。黎希一饮而尽,冰凉甘甜的茶水总算是抚平了黎希心中的一丝烦躁。   “少爷,这是这次各府给您送来的慰问品的清单。”碧绮递给黎希一个小册子。   黎希摆摆手,“不看了,你们自己处理就好,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两个小丫头便欢天喜地的挑选起来。   黎希一笑,“对了,本世子这院子里这次处理了那么多人,剩下来的位置空着也不好,你们去找黎管家,让他挑一些好的,关系不太复杂的送过来。”黎希知道,这位王府的老管家是一心为王府的,他挑的人可以信任。   “是。”   正绕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小丫头在那里争争抢抢,黎希却注意到自己窗户外面有人。   黎希蹙眉,难道又是哪个院子的人来打探虚实了?毕竟他先前处理的那一批奴才在王府里关系复杂,想必那些人知道消息以后都不大睡得着觉吧。   黎希推开窗,就是一愣。   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小心翼翼蹲在窗户底下,黎希突然打开窗户吓得她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珠子和黎希对上,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想跑,又犹豫了,可怜兮兮坐在原地,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居然是他的嫡亲妹妹黎雪!   想必黎雪也是担心他吧,才想来偷偷看一眼,毕竟黎希平日里对她可是一点不好,可以说是漠视的。   黎王妃就是因为生黎雪才难产死去的,所以黎希固执的认为,他的母亲就是这个女孩害死的。他把宁氏的儿女当成弟弟妹妹,却从来都忽略了她。想到这个女孩上辈子的结局,黎希心中很是愧疚。   “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来!”黎希柔声道。   等着被黎希呵斥的黎雪愣了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哥哥!”黎雪叫了一声,眉眼弯弯。   “小小姐!”碧丝和碧绮两个丫头也是一阵忙乱,给黎雪擦汗喂水,也不知道她溜出来多长时间了。   “哥哥,你疼吗?奶娘说疼了呼呼就痛痛飞走了。”黎雪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脸蛋红红的看着黎希。   黎希捏了捏她的脸蛋,“哥哥不痛。”   把黎雪抱上榻,黎希才蓦然发现黎雪身子又瘦又小,轻得可怜。   “雪儿为什么没带丫头嬷嬷一起来?”黎希陪着黎雪玩耍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黎雪抱住黎希的胳膊不撒手,半晌才转动着眼珠子,“奶娘生病回庄子里了,雪儿想哥哥,想奶娘,就偷偷跑出来了。”说完就不安的低下了头。   黎希眸子厉光一闪,宁氏把他的奶娘找借口打发走了,现在又把目标挪到黎雪身上了吗?   黎希上辈子对黎雪关注太少,等黎雪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已经被养成了一副见人就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了。不但无才无德,还落了个病秧子的名声,亲事也是宁氏经手的,最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黎希狠狠瞪了旁边的白影一眼,白影颤颤巍巍缩成一团,似乎也在难过。   “没关系,以后哥哥陪着雪儿好吗?”   黎雪小脸一红,小心翼翼把手放在黎希手背上,“真的吗?哥哥,雪儿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儿吗?”说完便满脸期待。   “当然,雪儿是我的亲妹妹,想来这里随时都可以来。”黎希摸着她柔软的发顶。   黎雪兴奋的咯咯直笑,只是突然又是脸色一暗,低下头来,“可是,可是绯红姐姐说了,好女孩是不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院子的。雪儿这样经常来找哥哥的话,哥哥会不会讨厌雪儿。”说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黎希怜惜的擦去黎雪脸上的泪珠儿,心中却是一片肃杀,“怎么会呢?雪儿来哥哥这里,哥哥很高兴了呢,雪儿想来就可以来,不会有人敢乱嚼什么舌头的。”   “真的吗?太好了。”黎雪拍拍小手,看见黎希笑眯眯看着他,又害羞的把脑袋埋在黎希臂弯里。哥哥好温柔呢,雪儿喜欢哥哥。   黎希陪着黎雪玩耍了一会儿,哄着她睡着了,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碧丝和碧绮都不敢说话,她们也不知道,小小姐居然过的是那样的日子。因着以前黎希的不喜,她们也不太敢在黎希面前提起这个,总以为小小姐身边有夫人留下的人,应该是没关系的,没想到绯红那个贱人已经叛变了!   “碧绮,你去把黎管家叫来,就说本世子有事吩咐。”   ……   “娘,你说重楼院那个废物这回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啊?一点都不像他原来的性子!”六小姐黎静淑撅着小嘴,手里把玩着一支精美的珠钗,不停的在铜镜面前比划着。镜子里的少女杏眼桃腮,娇俏可人,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动人姿态了。   宁氏正烦恼着呢,不过看见自己出色的女儿,烦恼好像也飞走了似的。   迈着优美的步子行过去,把珠钗给女儿插好,“大概是突然吃了这么大的亏,等着以后再报复回去吧。我才不信,一个人受一场罪后难道还能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吗?”   “也是。”黎静淑欣赏完自己,掀开纱裙一角坐在绣凳上,“娘,你说那个废物怎么就不干脆被打死了呢?那个废物哪里比得上哥哥半点啊?却偏偏因为一个身份就占了那个位置!”黎静淑满脸不甘。   “你放心,娘会好好替你们兄妹谋划的。那个废物,只是一块垫脚石罢了。”宁氏欣赏着自己的女儿,目光里泄出一丝狠辣。   ☆、第5章 仆人   黎老管家接到丫头的传话的时候,着实愣了愣。他没想到世子爷居然还想起了他这把老骨头。   自从老王爷和小王爷相继过世,他也是心灰意冷,只想好好守着两位的灵位,了却残生,渐渐也把手里的权势放下去了。他已经老了,但是郡王府里没有下人敢对他不敬,就连老夫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因为老王爷可是把他当兄弟手足的,再说了,他的身契老王爷也早还给他了,要不是他不愿意,恐怕他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老奴拜见世子爷。”老管家颤颤巍巍给黎希下跪行礼。   黎希在他跪下去前让碧绮阻止了。   “老管家不必多礼,祖父和父亲都把您当兄弟,当长辈,我这个小辈怎么能如此放肆呢?说起来,我还得叫您一声黎伯呢。”说完便让碧丝搬了一个小凳让老管家坐下。   老管家心中嘀咕,但是看着黎希十分真诚的份儿上也就不推脱了。   坐了下来,老管家才发现世子爷根本没传说中伤得那么厉害,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不知世子爷叫老奴来?老管家直接开门见山。   黎希暗自点头,这位其貌不扬的老管家曾经跟在他祖父身边出生入死,有一身的好本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黎希也没打算要收服他,毕竟这位老人家的心愿就是伴着两位已逝王爷,他也不好做多余的事情,不过他手里的资源嘛。   黎希摸了摸下巴,不能浪费了。   “黎伯可知为何今日我要找您来呢?”   “这……”老管家踟蹰了一下,“老奴不知。”   “没关系,那我就来好好和黎伯说道说道了。”黎希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   半个时辰后,老管家嘀嘀咕咕离开了,虽然一副嫌弃的很的样子,但是却是红光满面的。   “莫非老夫往日里都看走了眼?世子爷一直在扮猪吃虎?”老管家纳了闷。好吧,他不知道黎希以前还真就是一只猪。   “既然世子爷要用老夫了,老夫就尽力而为吧!还以为老夫只能像老王爷吩咐的那样,入了土直接把那些东西都跟着带进棺材呢……”老管家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宁老太妃恐怕到死都想不到,她一心一意想要找到的,老王爷一手建立的暗势力会握在一个又老又废的老奴才手中吧?还有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手中没有那股势力。他是真的没有啊,大概他们之间从始自终都不存在信任吧。   黎希暗叹了一会儿,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老管家的行动力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给黎雪找了几个伶俐聪明的家生子,黎雪不知道为什么绯红姐姐要被换掉,但是她明白这是为她好,也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新来的两个大丫头唤香云香琴,黎希看过以后,十分满意。有她们照顾黎雪,黎希只要定时抽查抽查就好了。   “世子爷,他们两个是老奴教导多年的徒弟,自小就跟着老奴了,现在跟着世子爷,也是他们的造化。”老管家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厮,捋了捋胡子。   黎希瞧了瞧,这两个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左右,穿得整整齐齐,神色平静,见了黎希也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不过黎希还是看出了他们眼中的兴奋和不安。毕竟,他这个世子爷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响亮,跟着他可是前途未卜啊。   不过嘛,上辈子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小厮,这老狐狸藏得可真够深的。   “黎伯送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黎伯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的培养过了。”黎希眯着眼睛道。   老管家捋着胡子的手一僵,世子爷这是想把他榨干净吗?这可真真是……真真是太好了。   “世子爷放心,他们是当老奴的儿子养大的,老奴的东西自然都是他们的。”全都给了,“还请世子爷不要为难他们两个,他们自会忠心耿耿。”说完还动着一把老骨头给黎希磕头。   黎希嘴角抽了抽,死老狐狸,这还是在威胁他不准用强吗?哼!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还会放出去?   “黎伯放心,本世子对自己人也是很大方的。”前提是真的自己人。   黎伯明白了黎希的话,二人之间气氛自然就和谐了。   “你们两个起来吧。”黎希对地上忐忑的二人道。   二人对视一眼,黎伯自然不会害他们的,“是,世子爷。”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恳请世子爷赐名。”二人拱手一拜。   这是在表忠心吗?黎希大手一挥,“你就叫金宝吧,另一个就是银宝。”   金宝银宝:“……”总觉得世子爷也太随便了!难道是对他们不满意?   ……   慈安堂。   老郡王妃宁老太妃已经砸烂了三个天青碧瓷做的茶杯了。   “好好好!那个兔崽子是翅膀长硬了,连老身这个做祖母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吗?”宁老太妃瞪着一双下垂的三角眼,嘴角是下垂的横纹,没有半点老人家应有的慈爱,反而显得尖酸刻薄。   身边的容嬷嬷赶紧上前给老太妃顺气,“王妃莫气,气坏了身子也还是自个儿的。这世子爷不着调,黎郡王府可就是靠着您一个人撑起来的,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您让这一大家子往后怎么过活?”容嬷嬷知道老太妃喜欢听什么话,捡着老太妃喜欢的,老太妃的火气也就下去了。   果然,宁老太妃听后心情好了不少,喝了一口小丫头新送来的茶,“那小畜生把老身送他的水烟送回来也没什么,毕竟水烟没把他伺候好,退回来也是活该。可那雪丫头身边的丫鬟婆子他也给随便打发了,那马婆子天天在老身耳边哭诉她的女儿,哭得老身头都疼了。”   容嬷嬷立刻又去给老太妃揉太阳穴,“王妃,马婆子也是不懂事,这世子爷要赶走她的女儿,她要找也应该找世子爷闹去啊,闹您这不是添乱吗?再说了,最不济去求求八小姐,毕竟她女儿也是和八小姐从小长大的情分呢。”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别再让她老打扰老身。”宁老太妃眯着眼,手上捏紧了檀木拐杖。   “唉,老奴知道了,绝不让马婆子再来闹您了。”容嬷嬷咧嘴笑了笑,手下更殷勤了。   “那王妃娘娘,世子爷这次闹得这么大……”   “算了,由得他去吧,老身还想再多活几年呢。”宁老太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王妃,您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点。”容嬷嬷知道老太妃这是不想谈论世子爷这个话题了,转头又说起了别的事儿。   ……   “咯咯咯,我那【大嫂】,也在我那侄儿手下吃了亏么。”刘氏听完花嬷嬷的汇报,拿帕子捂住嘴巴哼哧哼哧笑得花枝乱颤。   “夫人,这回大房那个,可是吃了个大亏呢,您都不知道,那位脸色有多好看。”花嬷嬷谄媚的看着自家主子,刘氏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丫头立刻就塞给花嬷嬷一个荷包。   花嬷嬷用手颠了颠,笑得更加谄媚了。   “那是。”刘氏姿态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把玉臂支在小桌上,风韵犹存的妇人,半点不显老态,“明明就是一个妾,偏偏要摆起正宫的谱,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现在人家正主不搭理她了,这不,马上就现了原型。”   “是啊是啊,夫人您明明才是这王府二房的正室夫人,大房那个,只是区区一个姨娘,一个妾而已。”花嬷嬷上前给刘氏捏着肩膀。   刘氏却是脸色一沉,“那个老虔婆,居然把掌家权交给一个妾!本夫人可是二郎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在这个家里却沾不上一点手。”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双手无意识的拧着帕子。   花嬷嬷脸色一白,“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给人听去了。”   “放心吧。”刘氏摆摆手,“这里都是自己人。”   花嬷嬷瞧了瞧,留下来伺候的丫头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刘氏的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眼睛一亮,“花嬷嬷,看起来这次是我那世子侄儿和那贱人闹崩了吧!你说,这是不是我们二房的机会呢?”   花嬷嬷眼珠子一转,“世子爷确实不太着调,可是毕竟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呢,就算老太妃因着身份偏心大房,那要是世子爷那里……”   “对啊!”刘氏一喜,“那贱人是老虔婆的侄女儿,所以偏着她,要是我那侄儿能向着我们二房,说不得真的可以把掌家权拿过来呢!”   花嬷嬷笑道,“夫人说的对。”   “花嬷嬷,快,去库房把我那只百年人参取出来。”说完眼中便闪过一丝肉痛,不过想到可能带来的回报,也顾不得了。   “来人,给本夫人换一身衣裳,本夫人要去看看我那可怜的侄儿。”   “是!”   ☆、第6章 试探   刘氏来找黎希的时候,黎希正和黎雪一起用午饭。   “二婶来的可真是时候。”黎希一副热情得不得了的样子,“快,碧绮,添一双筷子来,二婶儿和我们一起用吧。”   “二婶儿。”黎雪小心翼翼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又把头埋碗里了。她和这位二婶一点都不熟。   刘氏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才想起来她这是激动过头了,连时辰都没看好。瞪了一眼把头都快低到地上的花嬷嬷一眼,刘氏勉强一笑。   “哟,这是雪姐儿吧?长得可真是越来越标志了。”刘氏拉住黎雪的小手,一脸爱怜之色。   黎雪看看刘氏,又看看黎希,最后干脆闭嘴不语。   刘氏见黎雪一副锯嘴葫芦的样子,眼里就带了点蔑视,真真是小家子气。   “二婶好久没见到雪姐儿了,喏,这个给你拿去玩儿吧。”刘氏拨下手腕上的蜜蜡珠子,戴在黎雪手腕上。黎雪犹豫了一下,才蚊子哼哼般道了一声,“谢谢二婶儿。”然后又埋头吃饭去了。   “二婶,一起用吧。”黎希看着刘氏不停的想和黎雪唠家常,黎雪满脸不愿,便开口道。   碧绮送来了一副新的碗筷,刘氏也就坐下了。   大楚王朝没什么必须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就算有,黎希也当它是狗屁。   “来,雪儿,吃这个。”黎希给黎雪夹了一筷子清拌笋丝,黎雪身子弱,就算要食补也得慢慢来,总能慢慢养好了。   “二婶儿,您也吃。”黎希给刘氏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颜色艳丽……油水十足。   刘氏举着筷子,看着碟子里肥腻腻的肉块两眼发直。再一看桌面,除了黎雪跟前一碟清拌笋丝,一碟糖醋小菜,其余的全是红红绿绿的肉块!红烧的,粉蒸的,水炖的,总归逃不过一个形容词——又肥又腻!   黎希吃饭不喜欢人伺候,所以他自己夹了好大一块肘子肉,吧唧塞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冒油光。   “唔……二婶儿,怎么不粗?”黎希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刘氏看着那张馒头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嚼着肉,差点没吐出来。   花嬷嬷赶紧上前,“奴婢见过世子爷,八小姐,夫人最近几天身子不适,太医说了不能吃肉,所以只能辜负世子爷的美意了。”   “哦对!对!”刘氏烫着般放下筷子,一脸抱歉,“对不住了,希哥儿,二婶身子不好,今天就不吃了。”说完还拿帕子捂住嘴,一脸憔悴的样子。   “那可真是可惜了。”黎希吞下嘴里的肉,“这可是大厨房王妈妈的拿手好菜,做得可好了。”   这些菜色,可是黎希的娘亲一死,宁氏接管王府后,每天给他定制好的菜色呢。原本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包子,愣生生生给喂成了满脸横肉的大馒头。这里面也没少刘氏和宁老太妃的手笔,她怎么就不记得了呢?不过他现在正缺能量修补灵魂,也就不介意了。   刘氏大概才想到这一点,尴尬了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常态,招呼了一下小丫头,小丫头立刻就捧上来一个锦盒。   “希哥儿,二婶没什么好东西,这支老山参给你补补身子。你这次伤了,二婶儿也心疼的很呢。”说完眼眶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心疼山参还是心疼黎希。   黎希暗自挑眉,这刘氏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在黎希的印象里,这位二婶可是抠门抠得不像话,恨不得把一枚铜子儿掰成两半儿花。想从她身上抠下点什么,就好比在铁公鸡身上拔毛似的。   “谢谢二婶儿。”黎希不缺这么一支参,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让碧丝收下了。   刘氏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碧丝身上移回来,才笑着道,“希哥儿,你看,你也这么大了,你那姨娘还把你管东管西的,雪姐儿年纪也不小了,都没请个女先生回来给雪姐儿启蒙,你看……”   说来说去,一会儿说黎希这么大了连自己的私房都管不了,一会儿说黎雪没进学。不就是钱财那些事吗?   “二婶儿,雪儿这是身子弱才没急着入学,宁姨娘也是心疼雪儿嘛。再说了,我要用多少银子,直接在账房支就行了,姨娘可没推着挡着不给啊。”他娘留给他的财产,除了明面上并入郡王府的少部分,还有很多不动产,都是让忠仆们打理着,就算黎希坐吃山空,也不会饿死了。   任凭刘氏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试探出黎希真正的态度,这让刘氏大为火光。   你说黎希对宁贱人不满,他又没什么表示,说他和宁贱人像以前一样和睦,可黎希又把宁贱人安排在重楼院的人手一个不留打发出去了,连她和老虔婆的人也遭了连累。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最后,刘氏只能怏怏的走了。   黎希见黎雪吃好了,挥手让人撤下了桌面的残羹。   “哥哥,我们今天玩什么游戏?”黎雪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黎希。   “今天我们读书。”黎希想到刘氏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黎雪已经六岁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启蒙了。大楚对待嫁女最主要的评价标准就是才华。黎希不稀罕这个,但是黎雪是总要嫁出去的,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黎希最近颇为悠闲,他知道这种日子很难得,因为他还需要“痊愈”。利用这段时间把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身体养好,他就有精力好好和那些人干仗了。   ……   “你说什么?刘氏那个贱人!”宁氏听到下人的汇报,指甲差点都被抠断了。   刘氏!她怎么敢?   宁氏听到黎希居然和二房有往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是惶恐的。因为她知道,她之所以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以已逝王爷的姨娘身份混得风生水起,除了老太妃的支持以外,还有就是她把黎希这个世子牢牢握在了手心里。   儿女是她的本钱,老太妃是她的靠山,而黎希,就是她的支柱了。她只要把黎希哄得好好的,就可以把黎希手里头的资源一点一点掏出来,全部花在她的儿女身上。   而黎希那个废物,只需要她随便哄上一哄就没问题了。   宁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已经快要把重楼院王妃留下的人手给拔干净了。可是这次黎希把她好不容易送进去的人都打发走了不说,连她弄走的,碍于情面没有发卖弄死只是送到庄子里的人也给找回来了!   打发那些人,可是花了她好大的功夫,现在都白费了!   重楼院现在和铁桶一样,连黎雪那个小蹄子都被黎希给护在了身边。想到这里,宁氏头疼的扶额。   要不是损失太多人手,她也不会在刘氏那个贱人来来往往重楼院好几次了,才得到消息。   想到这里,宁氏眼神一凛。黎希那个小畜生看来确实是和她生分了,难道是因为黎雪的事?没想到那小畜生这么疼爱妹妹,早知道她就不急着先把黎雪给养废了。反正一个女儿而已,一点嫁妆就可以打发出去了,宁氏有些懊恼。   “夫人,您别多想,毕竟世子爷这么多年都是信任您的。”宁氏的奶嬷嬷见宁氏愁眉不展,很是心疼。   “再说了,老太妃可是站在您这边的,您是世子爷的长辈,老太妃更是世子的长辈呢。您不要忘了,您身后还有宁家这个庞然大物。”奶嬷嬷伸手掰开了宁氏紧握的拳头,那掌心上已经有几个红痕。   “对啊……”宁氏眉头渐渐展开,忽而挂上明媚的笑容,“嬷嬷说的没错,本夫人怎么说也是个长辈呢。”这宁氏也是忘记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如夫人”罢了。仆人们都捧着她,宁氏完全忘记了她只是一个连族谱都没能上得了的妾。   心头放松了不少,宁氏想起自己的儿子,“对了,嬷嬷,安哥儿有消息了吗?他在学堂过得怎么样?”   “少爷很好,学堂的夫子都夸少爷有天分呢。”奶嬷嬷说到这里,比宁氏还开心。   “是吗?”宁氏也满脸骄傲,黎希那个废物怎么比得上她的安哥儿?   “淑姐儿呢?”宁氏又问。   “小姐陪着老太妃呢,老太妃最喜欢的就是小姐了。”   “让她多陪陪姨妈也好。”宁氏理了理散乱的鬓角,“把那件海棠色的纱衫给我拿来,咱们去给姨妈请安去。”   宁氏知道,只要她的姨妈还活着一天,那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是稳固的。夫君靠不住,她还有姨妈。   ……   于此同时,刚刚打完一套太极拳的黎希也满头大汗的停下来了。   这身子被糟蹋的狠了,总得好好养护。   “金宝,给爷准备洗澡水,碧绮,给爷准备出门的衣服。”黎希平息着气息,一边吩咐,“还有啊,爷的坐椅啊,把雪儿也叫过来。”   “少爷,您这是要出去吗?”金宝不解。   “这么多天不去给爷的好祖母请安,多说不过去啊?”黎希可不想又被扣上一顶忤逆不孝,不敬祖母的好名声。他可是会“好好”的敬着那位祖母呢。   ☆、第7章 问安   八月天是越来越热,去老太妃的慈安堂又得赶在辰时前,还不能吃饭,请了安才能用。运气好的话老太妃就赏了人在她那里同用了,不过黎希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的,所以他半点没客气的拉着黎雪先吃了早饭。   重楼院换了人就是好,安静规矩了不说,连小厨房也一起开了。黎希想用个宵夜,吃个小灶什么的就方便了。不过嘛,“当家夫人”宁氏的脸色不好看就是了,毕竟黎希开了小厨房,就等于分了她的权,而且还得多一大笔开销。可惜,她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再得罪黎希了,只能咬着牙同意了。   用罢早饭,金宝银宝抬着自家少爷的专用座椅,把人抬走了。可不能再让碧丝和碧绮抬,他们两个男人丢不起那个人!   黎希把黎雪抱大腿上坐着,十分满意。这俩娃也是好样的,耐用耐操。   黎希的眼神儿让两个可怜的娃背后冷汗直冒,世子爷看起来好可怕!总觉得好像上了贼船!   ……   慈安堂一如既往的热热闹闹。   六小姐黎静淑挽着宁老太妃的手臂,娇俏可人的说着吉祥话,逗得老太妃开怀大笑。   二房的嫡女三小姐黎静真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不过马上笑容满面的上前,扯着宁老太妃的衣袖不满的叫着老太妃偏心,那娇憨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老太妃开怀至极,一手一个搂着叫着心肝儿,宝贝儿之类的。   刘氏和宁氏不时交换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几个没资格上前的姨娘妾室,庶子庶女都站在一边低着头,艳羡的往主位那边瞧着。   黎希和黎雪的到来,就打破了这么一室的其乐融融。   “孙儿给祖母请安了。”黎希也没起身,毕竟他还“伤”着呢。黎雪抓紧了黎希的袖子,这么多人她害怕,不过她还是跟着黎希结结巴巴问了一句安。   慈安堂的众人都没想到黎希居然会来,毕竟以前他就从来没来过。宁老太妃也不想黎希在她跟前晃,也是直接免了黎希的“早课”的。黎雪也是没来过几次,她平日里连院子都不怎么出的,搞得府里的人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八小姐了。   所以一时间气氛就这么凝固了。   黎希才不管老太妃的反应呢,“孙儿腿脚不便,就不给祖母行大礼了,祖母这么仁慈善良,想来是不会介意的吧?”说完就拉着黎雪起身,自己也老神在的坐着不动了。   容嬷嬷反应最快,立刻笑容满面道,“老奴见过世子爷,世子爷您带着伤还要来见老太妃,老太妃又怎么会责怪您呢?”   有了容嬷嬷的话,众人才活络过来,在场的除了老太妃的辈分在那儿,都比不上黎希,都只能笑容满面的过来给黎希见礼,心里嘀嘀咕咕这个废物这是闹哪出?   宁老太妃现在是看见黎希就烦,强撑着应付了几句,就不想搭理黎希了。   黎希也不介意,他又不是真的来给这老太婆问安的,老太婆不高兴了,那他就安心了,最好能气得她短命几年,那就更好了。   刘氏倒是想上前和黎希说话,这段时间她和重楼院处得不错。不过想到老虔婆不喜欢,也就按捺住了。   宁氏是气得手都发抖了,现在黎希干事儿越来越没谱,她也不知道黎希到底想做什么。   “祖母,您看,这是孙女儿亲手替您做的抹额,绣花剪裁都是孙女儿亲自动的手呢。”黎静真拿出一条抹额,想把老太妃的注意力拉回来。   容嬷嬷给老太妃把东西递过去,宁老太妃眯着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下,“哟,真姐儿的女红这是越做越好啦,还是你有孝心。”说完就赏了黎静真一只绞丝金镯子。   黎静淑自然不甘示弱,回头让丫头捧上一本册子,“祖母,这是孙女在佛堂亲手抄写的如意经,府里最近不太平,孙女儿愿祖母身体永远康泰。”不太平这个说法又值得深思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宁老太妃笑得满脸褶皱,同样又赏了东西。   气氛又恢复了,不过所有人都直接把黎希和黎雪当成了空气。   “祖母,您看看孙女儿的字,孙女儿女红比不上三姐姐,也就这一手字还勉强能见人了。”黎静淑羞红了脸。   “咔嚓。”   “老身看看,哟,小妮子尽谦虚了,这字儿比当年老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写得好呢。”   “咔嚓……咔嚓……”宁老太妃蹙眉。   “祖母尽看六妹妹的字,孙女儿也想求祖母指点指点。”黎静真插嘴道,拉回宁老太妃的注意力。   “咔嚓……咔嚓……咔嚓……”   宁老太妃终于往发声处瞧去。   原来黎希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一碟炒得香喷喷的葵花子儿,另一边还摆了一个空盘子,上面堆了一小堆瓜子壳。两杯茶水也放在随手可触的位置,两个丫头还打着扇。   黎希今日和黎雪一样穿了一身白色的绸衣,包得臃肿不堪的“伤腿”叠在另一只腿上,一晃一晃的,看起来特别怪异。他本来就胖得很,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怎么办到的。旁边黎雪坐在绣凳上,小手支在小几上,手上也捏了一把瓜子儿,小嘴吧嗒不停。   这一大一小穿得那是相当“素净”,比起一屋子的花红柳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兄妹在守孝呢。   黎希嘴里还嗑着瓜子儿,见众人眼神都望过来,黎雪是赶紧把小手藏小几底下了,小脸通红。她是看着哥哥吃得开心也才跟着嗑的。黎希却是慢里斯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拂袖一摆,“都看着本世子做什么?继续啊。”   继续你妹啊!   宁老太妃被气了个倒仰,容嬷嬷赶紧给老太妃抚背顺气。   黎静真和黎静淑满脸通红,这是恼的。   感情她们两个在这里忙着互相争宠,黎希就坐那儿嗑着瓜子儿看大戏吗?   宁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姨妈别恼,希哥儿这是还伤着呢,这受伤的人,身子容易饿。况且,希哥儿就是这样率真的性情嘛。”   真是有够“率真”的,把瓜子儿当饭吃?哄谁呢?   宁老太妃见黎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拿他没辙。她本来就和这个孙子不熟,又老是听到下人汇报黎希又做了什么什么好事啊,心里头就更加嫌恶了。奈何黎希的身份那是他爹,她儿子给挣来的,天子亲赐,除了诅咒一番早死的逆子,她也没任何办法。   “既然还伤着,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吧。”宁老太妃摆摆手,她才没有把黎希留下来吃早饭的意思呢。   “多谢祖母关心,孙儿没事儿,孙儿就是想多陪陪您。”说完就放了一颗瓜子在嘴里,咔嚓一声嘎嘣脆。走什么走?他还没呆够呢。   宁老太妃脸色发青。   捂住嘴巴低咳两声,容嬷嬷立刻紧张的拍着宁老太妃的背。   “世子爷,您有孝心我们都知道,可是太妃身子不爽利,坐了这么长时间也乏了,不如您先回去,太妃好回卧室休息休息。”   黎希一听,马上大惊,“你说什么?我祖母身子不好了!你这贱婢,祖母身子不好居然敢知情不报,还不赶紧去给祖母请太医!来人啊!把这玩忽职守的贱婢拖下去杖毙了。”   容嬷嬷吓得魂都要飞了,噗通一声跪地上,大哭道,“世子爷,世子爷饶命啊!太妃那确实是老毛病了,只要休息好了就没事了,老奴可是对太妃忠心耿耿啊!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祖母病了你这个贴身嬷嬷竟然都不知道!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话说完,几个在外面候着的小厮已经冲进来按住容嬷嬷要往外拖了。   “太妃,太妃娘娘,救命啊!救救老奴,老奴对您忠心耿耿啊!”容嬷嬷挣脱钳制,一把抓住宁老太妃的裙角,脑袋砰砰砰就往地上磕。   宁老太妃头晕眼花,室内的人也全都傻了眼,到底怎么回事啊?   宁老太妃剧烈喘息了几下,“希哥儿,老身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容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怎么可能让黎希乱来?   “祖母,这贱婢可是枉顾您的身体啊。”黎希苦口婆心的劝。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老身暂时还死不了。”宁老太妃僵着脸,挥手赶人。   黎希苦劝无果,只得摇头晃脑让人把他抬走了,边走边感叹祖母真真是爱护她身边的人,一个渎职的奴婢也要留着。   容嬷嬷这回算是丢了大人。   “你哭什么哭?那小畜生一个小辈难道还真动得了长辈身边的人吗?”宁老太妃看着额头红肿,哭得不成样的容嬷嬷气不打一处来。这蠢货一求饶,就把渎职的罪名给坐实了,这样的人她还敢继续留在身边重用吗?那些长舌妇肯定要道她眼拙,识人不明了!宁老太妃想到这里更加生气了。   容嬷嬷这才止了哭哭啼啼,愣了愣,她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是怎么了啊?只记得和世子爷对视了一眼,就害怕得不得了。   容嬷嬷有苦难言。   ☆、第8章 纨绔   黎希继续窝在他的重楼院,趁着机会调理他和黎雪的身子,有空还种种花,养养草,没事儿了就去慈安堂气气老太妃,看看府里的莺莺燕燕在老太婆面前争宠。   真不知道对着一个菊花脸老太婆争风吃醋有什么高兴的?好吧,男主人不在,或者没了男主人,宁老太妃确实是这个府里第一个被巴结的对象。   黎希跑慈安堂跑的实在太勤快了,和以前简直不是一个人。府里的下人都嘀嘀咕咕,世子爷这回伤了一回,倒是懂得孝顺了。   宁老太妃听说以后,又砸烂了一套印花琉璃瓶,还是宫中御赐的。   “那个小畜生就是想让老身短命才对。”宁老太妃砸了瓶子,握着拐杖气喘吁吁。   容嬷嬷赶紧麻溜的把地上的碎片打扫了,她最近过得不好,要不是老太妃真的离不得她,她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只是现在也没以前那么风光了,连老太妃身边的大丫头都敢给她甩脸子,这一切都是黎希造成的,想到这里,容嬷嬷脸上满是怨毒。   等宁老太妃平静了不少,容嬷嬷才道,“王妃莫恼,您不想看见世子,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就好。世子爷伤好以后,还是得回学堂念书的,到时候就有借口免了他的请安了。”   “哼。”宁老太妃脸上满是嘲讽,“就那个小畜生那脑子,还不是沾了门第的光才能上皇家亲办的学堂。”   容嬷嬷不敢接这话,只好重新找了话题引开宁老太妃的注意力。   ……   这厢黎希却是捏着黎雪脸上粉嘟嘟的肉十分满意,黎雪总算不是一开始那个瘦巴巴的样子了,身上也长了几两肉,不错,不错。   金宝上前,讨好笑着道,“世子爷,那匹小马驹在庄子里也养得差不多了,您什么时候去看看?”世子爷,您都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了,赶紧“好起来”吧。   黎希知道金宝的意思,这小子是在重楼院闷着了。金宝银宝是老管家养在王妃留给黎希的庄子里的,从小野大了,现在被关重楼院一个多月了,简直就要长霉。   黎希想了想,他已经把这身体里的暗疾清除了,完全恢复了健康,虽然体重暂时还没降下去,不过这个不急,慢慢来。   试了试流转于身体内的异能,更加满意了。灵魂不全的他想用异能修复身体都做不到,现在身体好了,灵魂也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出门了。免得京城那些人都忘了他这个大名鼎鼎的世子爷。   “金宝银宝啊,收拾收拾,咱逛街去。”说完就啪的一声滑开一把纯金做骨,雪缎做面,金线绣花的折扇,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唉!”金宝银宝都高兴坏了,碧丝和碧绮却嘟起了小嘴。   “少爷!”碧绮不依了,一想到少爷“光辉”的往事,她就对【出府】这两个词过敏。   黎希拿扇子敲敲她的头,“还不去给爷准备出门的装备。”   “少爷!”碧绮跺脚。   “放心吧,爷有分寸。”黎希有些好笑,这丫头完全担心过头了。   碧绮不情不愿的去了。   黎希知道她们的担忧,但是黎郡王世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他就得按照那些人的想法纨绔着,无害着。但是,黎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然后握住了,这辈子,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碧绮和碧丝打开箱笼,寻出一件相当“贵重”的衣衫来。   黎希出门都是有讲究的,那就是,怎么土豪怎么来。   他娘是江州第一世家夏家的嫡女,夏家除了在江州有权,还非常有钱。当初他娘嫁过来的时候可是完完全全的十里红妆,连公主都羡慕他娘的嫁妆。所以黎希完全不用掩藏他有钱的事实,所以人都知道。这也是刘氏拼命想要获得掌家权的原因,当然,宁氏也想要“代理”黎希手里的财产,这辈子黎希可没打算再给她了。   换上衣服,脖子上,腰带上又挂满了坠饰,黎希现在整个人就是一金光闪闪的大馒头。锦衣华服,珠光宝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土豪的气息。   “哥哥,不重吗?”黎雪纠结的看着黎希脖子上那手指粗,起码有半斤重的金链子。   “不重的。”黎希摸摸黎雪的头,“哥哥给你买好看的首饰回来好不好?雪儿就在家里玩。”   黎雪很乖巧的点点头。   黎希很满意妹子的贴心,他现在不想把黎雪暴露在人前,这也是为了保护好她。   “走吧。”黎希带着金宝银宝,精心挑选的小厮跟班,大摇大摆出了府。   刘氏和宁氏知道后,都翻了个白眼,果然伤一好就要出去闹腾了,不过这样才好。   黎希一群人气势汹汹来到街上的时候,很久没见过这阵势的京城人士都愣了愣。   “黎世子来啦!”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街上行人呼啦啦一下子就散开了,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黎希看着一下子空空荡荡的街道,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哼,他一个人走一条道,不挤!谁有他这么威风?   黎希抖着两条腿,摇着扇子,别提有多嚣张跋扈了。   “世……世子爷?您要买什么吗?”一个小贩战战兢兢挑着担子靠上来了,他要赌一把。   “爷今天高兴,全买了!”黎希大手一挥,金宝立刻会意,随便在担子里抓了几把,就扔给小贩一块银子。   小贩乐坏了,“谢世子爷赏,世子爷今天心情好!”   他吼完这一句,先前慌慌张张收摊的小贩们呼啦啦又涌回来,“世子爷,世子爷我的东西好!”   “我的,我的物品精巧,世子爷您看看啊!”   “我先来的,别挤别挤!”   黎世子心情好,上街那就是来散钱的!京城人士都知道。当然,黎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些人就要倒霉。所以小贩们对他又爱又恨,店铺老板们对他无可奈何。当然,唧唧歪歪说酸话的也不少,可是谁让人家有钱呢?你酸你也撒一把钱?   黎希一边撒钱一边往花鸟市场去,他要去看看有没有他用得上的植物。   知道黎希心情好,街上又热闹起来。其实黎希哪里有传言中那么无恶不作?都是有心人误导罢了,不过,黎希不介意,反正他不需要清名这玩意儿。   “哟,世子爷,稀客稀客啊!您里面看看,今天您运气好,店里进了新货。”这家店铺的老板可能得了今日黎希心情好的消息,说话都是笑容满面的,撵走伙计亲自招待,肥羊来啦!   花鸟市场,是那些自认风流名士,青年俊杰喜欢闲逛的场所,当然,也少不了黎希这种“装名士”的纨绔们。   清高的“名士”们,看见黎希就不屑的冷哼一声,甩头就走。和黎希一起瞎混过的纨绔们却把黎希给围起来了。   “哟,黎世子,好长时间没见到您嘞。”   黎希昂着下巴,纨绔气十足,“这不是在家里养伤吗?”   “听说您这回是小心轻放啦,陈家那小子运气好。”   “那是本世子宽容大度。”黎希更傲了,周围又是一片恭维声。   “黎世子爷,什么时候咱们去喝两杯啊?听说万花楼来了个新的花魁娘子,一张小嘴儿可销魂了。”   “哎哎,黎世子爷可是不去青楼的,世子爷可是要……”那人猥琐的挤挤眼睛,周围纨绔们都发出嘿嘿怪笑。   黎希知道这是他为了那个人“守身如玉”的事被他自己闹得人尽皆知了,不过就算没了那个心思他也不会解释。   “知道就好,别围着本世子了,本世子要花钱,要买东西!”   “是是是,世子爷您挑,您挑。”   纨绔们不敢真惹恼了黎希,知道他脾气阴晴不定,赶紧都散开了,不少人还偷偷派了小厮回家。黎希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也不去管。   “本世子看看你家的新货。”黎希对被冷落了半天的老板道。   “世子爷,您里边请。”老板不敢怠慢。   黎希跟着老板到内院看了一圈,很是失望,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老板见黎希没有看中什么,更加失望,还是不死心,“世子爷,那【大将军】是真正的上好品种,勇猛的很,要不您再瞧瞧?”   大将军是一只极品蛐蛐儿,纨绔们就爱斗个蛐蛐儿,斗个鸡,遛个鸟,遛个狗啥的。   黎希懒得搭理,直接往外走,知道他脾气的老板不敢再说话,砸了他的店怎么办?   “美人!美人!大美人!美人看过来!”黎希正要走出,却听得一个怪异的嗓子大叫,疑惑的回头望。   “美人,美人,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黎希再一看,一只关在破烂笼子里的,五颜六色的杂毛鹦鹉上蹿下跳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老板见状,赶紧上前,天花乱坠把这只杂毛鹦鹉吹上了天,这只鹦鹉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结果只会说这两句话,把他坑惨了,要是世子爷……反正世子爷买回去的活物都活不过三天嘛。   “这东西好眼光,本世子要了,给本世子换个纯金的鸟笼来!”   “哎!”老板脸都笑烂了。管它眼光真好假好呢。   黎希看着那只鹦鹉,再看捡了大便宜似的老板,勾唇一笑。   ☆、第9章 偶遇   黎希提着金光闪闪的鸟笼,大方的给了老板一笔让宁氏知道了,非得心痛得睡不好觉的银子,大摇大摆就出去了。   “美人儿!美人儿!大美人!”杂毛鹦鹉知道这位是它以后的金饭碗,振翅抖腿,鸟毛乱飞,上窜下跳好不兴奋。   黎希啧了一声,这扁毛畜生还真活泼。   金宝管着黎希的钱袋子,小脸皱成了苦瓜,简直欲哭无泪。虽然知道他家少爷出门就是来败家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他的小心肝儿都一抽一抽的。早知道就不出来了!银宝已经恨不得拿头撞墙,拼命瞪着金宝,他可不敢瞪自家少爷。   “走了。”黎希喊了一声拿眼刀子互戳的小厮,颠啊颠继续往前走。   “是!”两个贴身小厮拉长了调子,简直快断气了似的。   黎希相当嚣张的带着打手新宠逛遍了整条街,没有再找到什么好东西,发现肚子也饿了,就出了花市打算找个酒楼吃饭。   “安康!”这还没走出多远呢,黎希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尾音拉的老长。安康是黎希的字,一世安康,这是他爹娘的心愿。   只见街上行人惊呼不断,哭爹喊娘,黎希是瘟神,那位就是阎王了,呼啦啦街上人又跑光了!   “泥蛋儿?”黎希绷着一双只剩一条缝的眯眯眼,语气略带诧异!   “安康啊!哥哥想死你啦!”   然后黎希眼前一花,就被一猴儿当树给挂上了……   金宝银宝傻了眼,连黎希笼子里的杂毛鹦鹉都单腿立着,舌头半吐,“美人?”僵住了。   黎希嘴角一抽。   “猴子”挂了一会儿,又蹦下来,围着黎希翻来覆去,摸来摸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爷癖好特殊呢。   “去去去!别动手动脚的,爷只喜欢美人!”黎希一巴掌拍开那双罪恶的手,后面气喘吁吁的小厮护卫们才追上来。   “少……少爷!别跑那么快啊!”这人的小厮们都快被自家主子玩死了。   “安康,你没事就太好了!听说你被陈家小子欺负了,我本来打算帮你报仇,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被我爹给知道了,直接把我禁足,还不准我上门去看你,我好苦啊!天天被那群老头子逼着念书……”   黎希还没说话,这人就噼里啪啦大吐苦水,把自己说得好不可怜。   “行了行了!咱们去云香楼,爷请客。”不就是想宰他一顿吗?他还怕这个?   果然,郭厚眼睛一亮,攀着黎希的肩膀,“还等什么?走啊!”   “走吧。”一大波人浩浩荡荡转移了。   “对了,安康,你能不能别叫我泥蛋了?这只是小名!小名!我娘都不叫了!”现在敢叫这位爷泥蛋的除了他家人就只有黎希了。   “知道了,厚兄。”   “还是感觉怪怪的……”郭厚挠头。   郭厚是当朝长公主文敏公主的幼子,皇帝是他的亲舅舅,他爹是威武侯,端得是身份贵重了。   他也是黎希唯一一个还惦记着的好兄弟,也是一个和他一起混的小纨绔。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最后可能还比不上一个街头游侠儿有良心呢。   黎希落难的时候,那群整天跟在他后面,从他身上捞了无数好处的人都一哄而散,最后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还惦记着他,想救他。虽然最后也没有成功,黎希却记住了这份情意。   至于郭厚为什么没来看他,他还是知道原因的。因着郭厚是文敏公主最小的幼子,而且还从小还体弱多病,完全是娇宠着长大的。所以嘛,这性子……呃,比较不服管教。   郭厚和他,还有一群京城纨绔经常混在一起,文敏公主知道了,也只是训斥几句。他爹倒是想把他掰成他几个哥哥那样的。这次黎希又干了“好事”,郭厚还嚷嚷着报仇,这不是添乱吗?干脆把这小子关家里“修身养性”了。   至于这效果嘛,这小子已经跑来找黎希了,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了。   “咦,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只杂毛畜生?”郭厚指着黎希手里的鸟笼,“你要是喜欢这些扁毛畜生,回头我送你一对极品画眉,你这只鸟怪丑的。”   “王八蛋!你才丑,你才丑!哥这么英俊潇洒!”杂毛鹦鹉不满的嘎嘎叫,翅膀从鸟笼缝隙钻出来乱挥。   “哟呵!”郭厚看得啧啧称奇,“它难道还听得懂我说话吗?”   “当然听得懂了!王八蛋!”鹦鹉叫嚣。   郭厚这回真是震惊了,“安康,你这鸟看起来不简单啊!有名字了吗?”   黎希撇了一眼,“黎潇洒。”   “……”   郭厚无语,“黎潇洒?怎么不干脆叫黎英俊?”   黎希淡定道,“我庄子里有一匹叫黎英俊的马。”   郭厚被噎住了。   后面金宝银宝差点摔个马趴,少爷别给马和鸟取那么古怪的名字啊!   郭厚只是惊奇了一会儿,也就不在意了,只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而已,到了云香楼,他的注意力就被美食给勾走了。   “黎世子!郭少爷!”   黎希在酒楼前遇到一群他一点都不想见到的人。这些人消息还真灵通啊,这么快连他们的目的地都知道了。   宁旭尧谄媚的笑着,走到黎希身边点头哈腰。这宁旭尧往日里是他的头号跟班,撺掇着黎希干了不少“好事”,黎希那好名声,这位爷可真真是功不可没呢。   黎希见着宁旭尧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前不知道,现在他还不清楚宁旭尧就是宁氏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吗?宁家一个小小的庶子而已,只要听那边的话,他就可以得到好前程,上辈子黎希失势以后,这位爷可是趾高气扬的来找他炫耀过呢。   这辈子还想踩着他上位吗?做梦去吧。   黎希正眼也没给他,大摇大摆就往里面走了。   宁旭尧被晾在外面,神色扭曲了一下,只是马上又恢复了那副卑微,小心翼翼的样子。   “宁兄,世子爷这是?”跟着他的纨绔们都迟疑了,往日里宁旭尧在黎希身边混得开,很有脸面,他们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现在看来,宁旭尧这是失宠了?   宁旭尧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毕竟还没修炼到日后那般不动声色,有点僵硬道,“世子爷大概心情还没恢复过来,而且咱们这么长时间没去找他,世子爷可能恼了,等他消了气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在理,好些个纨绔们就放下了心,不过还是有几个神色凝重。他们都是些庶子,外室子之流,巴结上黎希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家里人知道,他们才能有几分脸面。如果世子爷厌弃他们了,他们又没个本事没个靠山,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安康,你不邀请你那些跟班上来吗?”他们上了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雅座,郭厚才有些诧异。   黎希把鸟笼搁桌子上,交代金宝银宝,让他们带着一众下人去一楼吃饭,才道,“爷才没那么好心请看不顺眼的人吃饭呢,看到他们都没胃口了。”   郭厚就笑了,“我也挺讨厌他们的。”说完就招呼小二,点了一大桌子好菜,全照着最好最贵的来。   黎希嘴角抽了抽,点那么多吃得完么?不过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黎希也就不说什么了。   ……   “楚兄,你看,那不是总爱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胖子吗?”范阳秋突然指着楼下的入口处,大呼小叫。   被他称之为楚兄的男子,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身量修长,面冠如玉,着一身墨色锦袍,神色十分冷淡。   闻言,男子眉头微蹙,目光却是往同伴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黎希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想到黎希总爱不顾他的意愿巴着他,简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那家伙真真是阴魂不散。   范阳秋见他脸色难看,想到这人厌恶那小胖子的态度,马上又尴尬道,“说不得他们也是来吃饭的。”   楚锦钰却端起酒杯,“范兄,今天这顿饭可能吃不成了,我敬你一杯,咱们下次换个更好更隐蔽的地方。”   范阳秋更加尴尬了,心道那小胖子还真是可怜,都被讨厌到这份儿上了。上次他可还看见小胖子被楚兄拒绝,那一副快哭出来的小模样,怪可怜的。   范阳秋举杯,“没事,楚兄,下次咱们再约上三两好友,到郊外去聚会。”   饮完杯中酒,楚锦钰准备走人,可是黎希已经在楼梯口,要是他现在下去可不是正好和他撞上了吗?   楚锦钰犹豫了一下,打算等黎希上来了,他再下去。   谁知黎希和姓郭的两个少年直接进了一间雅间,人家根本没出来了。   楚锦钰心中奇怪,步子也没挪动了。   直到进进出出的伙计们送进去一盘一盘的美食,好嘛,人家还真是来吃饭的。   范阳秋咳嗽了一声,也不揭穿楚锦钰的尴尬,“楚兄,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楚锦钰心中恼怒,与范阳秋告别以后,甩袖便走了。   留下范阳秋无语的摸了摸鼻子。   ☆、第10章 熟人   此时,距离京城十多里外的官道上正行着一辆朴素的马车。   赶车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车夫,车厢里面坐了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嬷嬷。   小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一头干枯发黄的头发拿红头绳扎成了两个小包包,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瘦骨伶仃的小身板略微缩瑟着,似乎有点害怕身边的嬷嬷。   老嬷嬷咧着一口大黄牙,不屑的瞧了瞧小女孩,“小姐,你可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别那么小家子气。你看城里面那些小姐公子哥,那气质,那身段,你想要荣华富贵,那就得好好学着点。”   小女孩头低低垂着,支支吾吾道了一声,“知道了,嬷嬷。”   那老嬷嬷又白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了,却从包袱里面摸出来一个酥油大饼,大口大口啃起来。   小女孩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这个该死的老畜生!   仔细观察,小女孩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半点怯懦,反而显得无比镇定。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对未来的憧憬,对现实的恼怒,各种情绪酝酿其中,最后都沉淀下来。   虽然低着脑袋,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这老货,等她回到了家,恢复了应有的身份,看她怎么收拾她!   没错,黎静仪是穿过来的。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大学生。   那天她放假回家,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一睁开眼就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古代了,还穿在了一个刚刚被淹死的小女孩身上。   刚穿过来的时候,黎静仪看到这身体的情况和周围的环境,简直把她吓坏了,那可是一穷二白的节奏啊!莫非是想让她来个“穿越农家女种田记”?分家斗极品,带领包子爹妈种田发家,然后偶遇高富帅,最后成为皇后,王妃,最不济也是个官夫人之类的?   黎静仪傻了眼,她在家里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现在的大学生,又不是农业大学的,哪里会种什么田?   黎静仪那个着急啊,想着既然穿越了,那就该有个金手指吧?空间?异能?系统?可惜,翻遍了全身,她也没找着,难道穿越大神就让她这么一穷二百穿过来?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莫非是让她来改革古代的饮食文化?搞现代化商业?对了,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怎么做的来着?   黎静仪发了愁。   结果,还不等她想好在古代怎么把自己发扬光大呢,这老嬷嬷就来了。原来是她娘知道她要死了,求着嬷嬷带她去京城认祖归宗呢。   原来,她不是没有金手指,她的金手指就是她的身份啊!她娘是京城王府主子养的外室,虽然已经失宠很久了,她就是王爷的女儿啊!就算不能封为郡主县主,再不济,吃香喝辣也有,黎静仪仿佛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道。   还不等高兴完呢,她娘就告诉她,她是王爷兄弟的女儿。好嘛,这还是和王府沾亲带故,都是皇亲国戚嘛,黎静仪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黎静仪觉得她知道了她来到古代的使命。她是王府庶女,这不是活脱脱让她好好来一出“庶女逆袭记”吗?嗯,以后不是皇后也是王妃,再不济也是个侯夫人!   凭着自己的智慧,再加上中华五千年的沉淀,还有她看了多年的宫斗宅斗小说,这眼前不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吗?   不过这个老东西实在讨厌,收了她娘的好处还敢这样对她?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只是一个老奴才,而她是王府的小姐吗?   老嬷嬷啃完了饼,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黎静仪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殊不知却半点没瞒过火眼金睛的老嬷嬷。   老嬷嬷以前也是伺候过贵人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女娃一看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她这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又有几个有好结局呢?   要不是看在那女子好处给的不少的份儿上,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呢。也是她心地好,要把女娃平安送到目的地。区区一个外室女,进了门儿也就是一个庶女,还没个受宠娘保驾,人家会稀罕她?随随便便就被主母给玩死了,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老嬷嬷见黎静仪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也就懒得提醒她了,拿了好处她就走人。   ……   这厢黎希带着郭厚来到郊外的庄子看他的“黎英俊”,还不知道他上辈子的老熟人就要来了。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忘记了而已,毕竟,上辈子他不知道这位熟人的来历嘛,也和她不太熟。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而且会相当高兴的。   “安康。”郭厚嘴角抽搐,围着一匹小马驹转了几圈,“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这……这不就是一匹普通的混血马吗?”   其实,说混血还好听了一些,不就是街道上那些杂种驽马的后代吗?不管是黎郡王府还是威武侯府拉车的马都比这马好。   黎希倒没嫌弃什么,看着这匹恢复了精神气儿的马驹,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爷就喜欢它。”   “你的口味也太奇怪了,我哥新得了一匹三河马,爱得不得了,听说还是什么纯血种的呢,要不我去偷来送给你?”郭厚大大咧咧道。   黎希嘴角抽了抽,你也不怕你哥打断你的腿?那还是你亲哥吗?   “不用了,我就喜欢它。”黎希说完拍拍马驹的头,马驹听懂了似的,蹭了蹭黎希的手,打了个响鼻。   郭厚又摸着下巴深沉,“先有杂种鸟,后又杂种马,安康,你……唉!”郭厚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虽然血统不好,不过看起来灵性还不错。”   “你才杂种!你才杂种!”一只五颜六色的杂毛鹦鹉扇着翅膀飞过来,咣当一声砸郭厚脑袋上,两个爪子乱挠,两个翅膀乱拍,颇有点要和郭厚同归于尽的架势。   “救命啊!安康,安康快救我!本公子的头发,本公子的新做的衣裳!杂毛鸟,少爷和你拼了!”一人一鸟乱斗作一团,身后的小厮们见怪不怪,该干啥干啥。   黎希轻笑,转头看着黎英俊。   “英俊呐,这辈子,咱们可都要好好活。”   黎英俊又打了个响鼻。   上辈子这匹马也是被陈闵浩当做赔礼送过来的,不过“黎希”当时正气着,直接让人杀了吃马肉。这辈子可得好好养着,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匹马的命运也一起改变吧。   这匹马也是倒霉,本来一匹普普通通的驽马而已,偏偏被不良马贩子染了红毛,充当汗血宝马来叫卖。   本来只是想骗个四六不懂,又爱面子的富家公子罢了,结果遇到了“瘟神”黎希,和陈家小公子。   两个人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再加上身边人一点推动,为了争夺一匹“汗血宝马”,大打出手不可避免。   那小贩也是倒霉,卷进了两个人的漩涡,黎希不用猜也知道他的结局了。不过,谁叫他想骗人呢?还骗到了他惹不起的人,也是活该了。   “潇洒哥!潇洒哥饶命啊!小弟错了,小弟错了您大鸟有大量!”郭厚只是个纨绔公子哥儿,身体不好,体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是那不但会飞,还精力充沛的鸟的对手?这不,果然又输了,哭爹喊娘的求饶。   “嘎嘎嘎!拿瓜子儿来,拿瓜子儿来!”黎潇洒得意的围着黎希飞了两圈,然后停在黎希的肩膀上。   郭厚哭丧着脸,“安康,你家鸟都是大爷。”   “那是!那是!”黎潇洒又得意的抖毛。   “别抖了,尾巴都秃了。”黎希淡淡道。   “嘎?”黎潇洒顿时抽筋。   “还哥美丽的毛!还哥美丽的毛!”黎潇洒瓜子儿也不吃了,不停的在郭厚头上踩踩踩,还拉了一泡屎。   郭厚脸都绿了。   黎希看着那两只活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康,你终于笑了。”郭厚顶着一坨鸟屎靠过来,“这几天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黎希看着郭厚认真的样子,顿时又笑不出来了,郭厚和黎潇洒打闹,原来是为了逗他笑吗?   郭厚拍拍黎希的肩膀,“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不过身处这个位置,总要牺牲一些什么。”   是啊,郭厚知道,他也该是知道的。   郭厚不上进,不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他三岁就能背三字经,五岁就作诗了。不过六岁那年跌进冰窟窿,从此病病歪歪,本来就弱的身子骨雪上加霜。   郭厚有两个出色的哥哥已经够引人忌惮了,威武侯府不需要再多一个出色的嫡子。   黎希清楚的记得,再过不久,郭厚的大哥就会在战场上失利,然后丢了小命,郭厚的二哥后来也断了一条胳膊。   黎希拍掉郭厚身上的鸟毛,“去洗个澡吧,对了,我最近寻到了一个方子,药浴和内服,你试试看,对你这身子效果应该不错。”   “啊?哦,好吧。”   ☆、第11章 形势   京城的“瘟神”和“阎王”,合称京城双害的黎世子和郭公子又开始搅风搅雨了!   其实黎希和郭厚也没干什么,不就是揍了两个不长眼的人吗?好吧,那是两个“正义凛然”的国子监的学生。满口仁义道德,指着黎希和郭厚就是之乎者也,好像他们两个是社会的渣滓,这不是找抽吗?按照郭厚的话来说,这是要教会他们上流社会的生存规则。怎么他们两的名气又开始响当当了呢?前段时间才平息了不少呢。   反正打了也白打,黎希和郭厚都不在意,让那些只敢动嘴的人说去吧。   这辈子黎希可没打算再像上辈子一样被人握在手里了,他虽然是黎郡王世子,可是上无父辈,下无子嗣,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之所以没人敢动他,一是因为皇恩。他爹和祖父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军功,最后都马革裹尸了。要是皇帝老儿再不善待他唯一的嫡子,那可是要被百姓戳脊梁骨的。   这第二嘛,就是他的外家。江州夏家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百年的世家,根深叶茂。夏家的家主历来都是有头脑的,轻易不涉足皇权,也不涉足京城这谭浑水。埋头只在江州发展,因此颇有点土皇帝的模样。   就算皇帝想把夏家端掉,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会不会伤经动骨,被人趁虚而入那可就精彩了。所以,对于夏家,皇帝还是以安抚为主的。比如求娶夏家的女儿,或者把宗室女嫁到夏家。   可惜,人家夏家也不笨,托词一筐一筐的,宗室女就算嫁过去,也起不了半点作用。而夏家嫁出去的女儿,除了丰厚的嫁妆,也就不大管了。说不管是不管,但是,夏家的女儿也容不得欺辱。流着一半夏家血的黎希,也算是夏家和皇室之间的缓冲吧。   这第三嘛,当初老王爷和王爷父子俩也算是朋友满天下的。这父子两个都是讲义气的,又爱交友,朝堂,江湖,市井,得过黎郡王恩惠的不少,知心好友也是一箩筐。所以黎希就算骄横,但是也从来没有被那些“豪侠”们套过麻袋。郭厚这小子都曾经被人堵墙角套上麻袋揍过呢。   所以,目前看来,只要黎希不自己作死,荣华富贵,一世安康还是有的。   可惜,黎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总有那么些人不是安分的。   而且虽说皇帝老儿和他爹自称拜把子的兄弟,要把黎希当亲生儿子养。可是,还不是只看着宁氏,宁老太妃拿捏他,把他往左道上引吗?黎希打赌,皇帝老儿心里门清着呢,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他得维持“一世英名”。   况且,黎希的祖父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郡王,世袭罔替的,又不是没有封地。皇帝老儿还打着“教养”他的名号,把他养在京城,不肯给他封王,不肯让他去封地,不就是为了两代王爷亲自带出来的“黎家军”吗?   黎郡王的封地在东北,临着边境好几个小国,游牧民族。这王位可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东北军私底下都被称作“黎家军”,可见这两位王爷在军中威信之高。   由黎希继承东北军的军权也是正常,可是皇帝能容忍这种事吗?再大的恩情,可惜人都死了。他不想黎希接触东北军,黎希也知道,皇帝正在努力把东北军拿回自己手里。东北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倒向了皇帝,可是权利中心的那几个人却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让皇帝无从下手。   黎希也知道,一旦皇帝不想等了,那几位可就危险了。上辈子,皇帝是怎么拿回东北军的呢?他好像只顾着追着那个人跑了,最后知道消息的时候,小时候非常疼爱他的几位叔叔通敌的通敌,叛国的叛国,抄家灭族,满门抄斩啊!他们怎么下得了那个手?那可是为大楚抛头颅,撒热血的将士!   而在那里面,那个人又扮演了多少角色呢?黎希还记得,小时候最爱扛着他到处跑的刘叔叔,就是被他的一封家书给送进大牢的。那个人还真是利用他没半点为难。   家人,朋友,西北军,这辈子他都要好好保护!   东北军的事情黎希知道不能着急,还有时间,当务之急是眼前的事。   黎希这段时间也没有按照府里那几个女人的设想乖乖去书院念书,而是东跑西跑,一边提升自己的异能,锻炼身体,一边清理着他爹娘留给他的财产。   他爹的财产一部分并入中公是应该的,他娘的就只属于她的子女了。   她娘怕他年纪小,不顶事,所以把大部分的铺子都换成了不动产,田庄,房舍之类的。但是剩下的铺子数量也还是不少,米铺,绸缎庄,酒楼,成衣铺,香料铺,首饰铺,甚至还有酒坊,造纸坊。都是处在京城豪华的街道上的。其实,光是收租子,就完全能够供黎希大手大脚一辈子了,可是,一旦出了大事,还是不太顶用。   不动产还好,就是铺子里掺入不少宁氏的人,让黎希厌烦的很。宁老太妃,黎希还是知道的,这位老太妃只要把内宅的权利把在手上就满足了,而她把住权利的方式就是把住宁氏,把住儿孙,有时候还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毕竟黎希好几年没管这些,再衷心的管事也会有些私心,加上宁氏的人,有些管事都已经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了。   黎希突击了好几个不算大的铺子,效果还是不错的,敲打以后让管事知道真正的主子要开始管事儿了,让他们不要懈怠。   不过嘛,总有一些人是要来撞枪子儿的。   当黎希来到一间首饰铺,表明了东家的身份要见掌柜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   “去去去,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掌柜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见的吗?”躺着嗑瓜子的伙计一脸嚣张跋扈,好像黎希一行人是打秋风的似的。   黎希被气笑了,还真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金宝比黎希还怒,“睁大你的狗眼,知道这位是谁吗?你们这间铺子难道没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吗?”   “我呸,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你们知道我们这间铺子背后的靠山是谁吗?黎郡王府!”伙计咧着嘴,等着黎希一行人吓得屁滚尿流。可惜,这几号人都面无表情,金宝甚至还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今天黎希是出来办正事的,没穿他的装备,也没带一大波狗腿子,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普通的衫子,伙计想要认出他的确是挺难的。   这伙计见了,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不过听见金宝的冷哼,心里又开始冒火。   伙计用手指着黎希,“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今天大爷就……”   话还没说完,就“啊”的惨叫一声,原来是金宝直接动手,折断了伙计的手臂。   “敢对少爷不敬!只断你一只手算是便宜你了。”金宝目中闪过一丝冷光,似乎觉得一只手臂还不够。   “你们……你们完蛋了!舅舅啊,舅舅!”那伙计抱着手臂满地打滚,又哭又叫。   “闹什么闹?闹什么闹?不要以为这里是随便可以放肆的地方。”内堂里走出一个青衫儒生,黎希已经坐在太妃椅上喝茶了。   这儒生看都没看地上的伙计一眼,只瞪着慢里斯条喝茶的黎希。   “敢问阁下,来我这碧玉堂所谓何事?又为何要伤老朽的侄儿?”   “你那侄儿是该打。”金宝直接道,“问我家少爷的话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你!”儒生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又平静下来,“老朽这侄儿虽然不成器,也不是诸位能伤的。”   “不能伤?”金宝笑了,“这天底下,除了那些上面的人,还真没我家少爷不能伤的。你这老儿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儒生怒极反笑了,“诸位怕是不想善了了,罢了罢了,今天老朽就给你们上上一课,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家少爷吃不了的都扔掉了,兜着那些垃圾干嘛?”金宝不甘示弱。   “吵什么?吵什么?听说你们这里有人闹事?”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身着轻甲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小兵。   儒生脸色一变,立刻就堆起笑容,“大人,确实是这里有人闹事。”儒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进那男子手里,“他们还伤了小的的侄儿。”   男子抛了抛荷包,满意的笑了,“侵扰民居,无故伤人,马上给本大爷绑到大牢里去。”   “是!”立刻有几个小兵冲过去,却被一人一脚给踹出来了。   男子大怒,居然敢下他的面子,“谁这么大的狗胆?”说完直接冲过去。   “是吗?本世子狗胆挺大的。”黎希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怒气冲冲的男子。   男子见到那个稳如泰山的胖子,腿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这位小祖宗怎么在这里?完了,完了啊!   ☆、第12章 人手   男子暗道不好,今天简直出师不利!要是真惹恼了这位爷,他就算是有七八个舅舅都不够这位爷折腾的。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什么您就吩咐小的,小的马上给您办好,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啊?”男子一咕噜爬起来,对着黎希就点头哈腰,哪里还有刚刚的半点傲气?   嗷嗷叫的伙计和儒生都惊呆了,他们哪里见过一直高高在上的大人这样卑躬屈膝的一面?   被踢翻在地的小兵们见自家长官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踢到铁板了?个个变成了木头桩子。   “哼!”金宝哼了哼,“我们家少爷来巡查自己的铺子,结果这些个狗胆包天的居然敢强占我们家少爷的财产,你看着办吧?”   “什么?”男子大喝,“居然敢强占他人财产,来人呐,把这些人给我绑了,送到刑部大牢去!简直翻了天了。”   “是!”断手的伙计和儒生立刻不淡定了,“大人,冤枉啊!我就是这间铺子的管事啊!您不能这么做,不能啊!”   “哼,我们家少爷的铺子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管事?简直胡说八道!”金宝一脸鄙视。   “马上拉出去!连世子爷的财产都敢强占,活腻歪了!”男子大声训斥。   本来还想争辩的儒生立刻脸色煞白,世子爷!敢自称这间铺子主人的世子爷还能有谁?   儒生和那伙计都面如死灰的被绑走了。   “世子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男子对着黎希谄媚道。   黎希吹着茶碗里的浮沫,突然觉得他干嘛要这么低调呢?反正马上就要人尽皆知了,怎么高调怎么来不是更好?反正他就是个纨绔!   “你叫什么名字?”黎希问。   男子眼睛一亮,“小的朱权,是城防军百夫长。”   “眼力不错,先跟着爷混吧。”   “是!”朱权答应的非常爽快,这可是他的机会啊!他才不会管这位爷名声好不好呢。   于是,京城人民又有了话题。   “你们听说了吗?黎世子又对做生意感兴趣了。听说他要亲自接手王妃留下来的铺子,结果铺子里面被他家里那个……那个安插了不少人,中饱私囊的不少,直接被黎世子给丢到刑部去啦!”   “这黎世子也不知道低调一点吗?一个男子,怎么尽做些,做些……”那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黎希的做派了。   “做些有失身份的事!”旁边的人帮了他一把。   “那位世子爷做过什么不失身份的事吗?”旁边还有人嘀咕。   “这……”一群人无语。   不知道黎王妃留下来的财产能让黎世子败多长时间,许多人心中浮起了这个疑问。   ……   黎希实在是不低调,他把装备带齐了,手里提着金鸟笼,黎潇洒嘎嘎叫着助阵,大摇大摆按照地契房契把他的财产巡视了个遍。   身后还跟着城防军。   什么?你不是原来铺子的主事?好哇,居然敢冒充主事,东家都没雇佣你你是哪里来的骗子?抓!   什么?铺子里常年亏本?不善经营你还占着这个位置?家里的百亩良田哪里来的?肯定是贪墨了铺子里的东西,抓!   什么?账册不见了?只能勉强不亏本儿?家里的几多房产,美妾奴婢哪里来的?一看就是在撒谎,抓!   就这样,京城被黎希弄得鸡飞狗跳,郭厚知道了也赶来呐吼助威。   大大小小的管事掌柜个个战战兢兢,拼命把以前的亏空补上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看见那么多前辈都进了大牢吗?还以为新夫人掌权他们能多漏点下来,妾就是妾,人家正主一发话,手里的东西就得让出去了。没看到正主动作那么大了,那边连个屁都没放吗?   其实不是宁氏没动作,而是她没办法,不敢啊!   被黎希第一个扔进大牢的就是宁氏的奶兄。她奶嬷嬷都快哭瞎了眼,天天在宁氏身边求情。   可是,可是她也没办法啊!这黎郡王府看似是她主持中馈,而且黎希的铺子她也确实有接手,但是自从黎希疏远她以后,她的话就没那么管用了。谁都知道,她只是个姨娘而已,而且还是个没了的王爷的姨娘。   听说黎希一间间把她铺子里的人手打发的打发,扔大牢的扔大牢,宁氏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一圈燎泡。刘氏自从黎希和她疏远后就开始夺权,让她苦不堪言。   有心到她姨妈那里去哭一哭,那个老婆子半点实用没有,只知道骂她废物,没用。   好不容易二房的后院起火了,多了一个庶小姐,刘氏闹得沸反盈天,宁氏才得了一些喘息,不过对外面的事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现在,她也只有先花大钱把她奶兄弄出来再说,否则跟着她的人寒了心,她哪里还有人能用?   黎希不知道府里发生了喜闻乐见的热闹事,不过宁氏恨他恨得要死他还是猜得到的。他连府都没有回,准备赶紧把财产理清楚了,把那些占着位置只知道拿拿拿的蛀虫通通踢走才好。   关闭了一些常年亏空的铺子,黎希只留下了比较赚钱的。不过他可没打算一直这么管着,他这辈子是来享受人生的,可不是再来做牛做马的。   “安康,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好的掌柜,可是不容易呢。”郭厚看见黎希发愁,他也跟着愁。   “哎,就知道没那么便宜。”黎希叹气,上辈子他哪里管这么多?手中财产都直接便宜了别人,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不止宁氏和那个人,连手下的管事都只知道喝他的血。   “要不,我们去找专业人士吧?我看你的那些产业不少呢,没个总管也不好。”   “专业的?”黎希蹙眉。   要说专业,他手下的金宝银宝就是专业人才,可惜他们两个要打理他祖父爹留下来的暗势力,那些可是很重要的,总不能大材小用让他们来接管产业吧?看来他得抓紧时间培养自己的人手了,手上没几个能用的人,想做什么都只能干瞪眼。   对了,黎希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黎希嘴角一勾,这辈子那人应该还没有投靠到那个人手下去吧?他可是记得,那个人连他都不信,不肯让他接触任何权利之事,却对那人信任有加呢。   没错,黎希决定要干一件伟大的事——挖墙脚!挖那个人的墙角,黎希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名字,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   虽然那个人一直防备着他,可是,事儿防住了,人他还是见过的。特别是为了帮上那个人的忙,上辈子他可没少下苦工。现在想想,他可真是自作多情的紧。   “看看,多少上辈子的老熟人呢。”黎希看着名单,朝着身后白影勾唇一笑,白影动也没动。   “安康,你在和谁说话?”郭厚突然抖了抖,觉得后背有点凉。   “没什么,自言自语。”黎希摆手,“金宝,马上派人去找这个名单上的人,把人给爷带来了,至于其他的,想办法让他们欠下爷的恩情,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是!”金宝一震,终于要做些分内事了吗?都快被世子爷摧残成真正的小厮了!他和银宝还真是命苦。   “安康,我突然觉得你笑得好奸诈!”郭厚捂着小心肝,他最近精力充沛了不少,连他爹娘发现他的变化以后都对他和黎希的往来不持反对意见了。   “是吗?”黎希继续意味深长。   ……   贾商看着被丢了一地的包袱,脸色发白,拳头握得死紧。   “你被解雇了,快滚吧!”掌柜看着丧家犬一样的他满脸得意,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呢?哪怕为铺子做了贡献,还是会被别人抢去功劳,然后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贾商有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多少次了?他一次次的努力,却一次次被人否定。他上面的人害怕被他取代位置,一次次打压他,抢夺他的功劳,赶他走。他无权无势,又能怎么办呢?   贾商慢慢捡起被扔得乱七八糟的行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里走。   怎么办呢?母亲卧床不起,弟弟还在念书,弟弟是全家的希望,绝对不能放弃学业。   贾商想起母亲的汤药钱,弟弟的束修,一大家子的生活来源,有一瞬间甚至是绝望的。他没读过多少书,大字不识几个,除了到铺子帮工,只能做些苦力,可是光做苦力,哪怕他累得吐血挣来的工钱也不够啊!   家里早早亮起了油灯,贾商知道,那是弟弟还在用功。而母亲和妹妹,想必一定在就着那远远的灯光做针线活吧?还不能打扰到弟弟。   “商娃子,回来啦?”听到脚步声,老母亲颤巍巍迎过来。   “娘……”贾商轻轻叫了一声。   “哥哥。”妹妹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妹妹一直想要一朵绢花。   贾商喉咙发紧,“东家见我努力,特地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回来看看你们。”   老母亲笑了,“你们东家是好人,你要好好干。”   “我知道。”贾商含泪点头。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是贾商家吗?”   贾商应了一声去开门,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这一开门,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13章 初遇   贾商晕晕乎乎被人带着去叩见了新主子,又晕晕乎乎被丢下了一大堆的册子,契纸。知道他字认得少,新主子还给他分配了手下,让他们辅佐他,教他识字。   看着一群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叫他贾先生的人,再看看面前一大堆厚厚纸张,贾商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贾先生,希望您不要辜负主子的期望。”金宝看着终于回魂的贾商,很严肃的警告了他一番。虽然他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选中这么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夫,不过既然少爷赏识他,那就有少爷的道理,他当然不希望这家伙最后让少爷失望了。   贾商撩开袍角,对着东边的方向虔诚一拜,“金公子放心,从此我贾商这条命就是主子的了,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少爷请你回来是让你去粉身碎骨的吗?你只要好好打理少爷的产业,就是对少爷最好的回报了。”金宝对着贾商翻了个白眼。   “在下明白了。”贾商又是一拜,脑袋磕在地面上“咚”得一声。   金宝龇了龇牙,你这表情可不像明白了的,简直就是马上要去肝脑涂地啊!   “真是个憨木头。”金宝嘀咕,招呼自己的人走了,剩下的自然明白自己的任务,要是做不好也别留下来吃干饭了。   ……   解决了产业的问题,黎希就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有心思听听黎郡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了。   “噗。”黎希嘴里喷出一口茶来,差点被呛着了。   “你说什么?庶女?”黎希面色古怪,随手丢下手中茶碗,接过银宝递上来的帕子擦嘴。   银宝撇撇嘴,“可不是吗?二夫人和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呢,因为这件事还差点打起来了。二夫人说什么也不肯让那位小姐进门,又哭又闹的。最后还是老太妃出面,说是黎郡王府的血脉绝对不能随便流落在外,才确定了那位小姐的身份,让那位小姐留在府中了。”   “她们倒是确定。”黎希满脸玩味,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二叔那位庶女也是被老太妃留下来的,还闹出了不少事呢。不过现在想想,他的那位堂妹的破绽太大,很明显就是他的“老乡”嘛。不过黎希可没去认亲的兴致。   “老太妃让二老爷和仪小姐滴血认亲过了,而且仪小姐和二老爷长得很像,所以老太妃才这么坚持的。”银宝又道。   黎希不知道滴血认亲到底有没有用,不过那女子确实是他二叔的私生女没错。   他二叔黎明敬是被老太妃宠着长大,半点才华没有,靠了黎郡王府才在翰林院混了一个闲差。平日里就爱喝喝小酒,花街柳巷乱窜着。后来娶了刘氏,刘家也算是个二流世家了,还出过好几个武将,门槛也不低。   这刘氏在黎郡王府还是有底气的,又是正妻,娘家给力。可惜啊,黎明敬不爱上进,还喜欢乱来,姨娘通房不少,要不是刘氏把着,那些个香的臭的全都要被拉回家了。   大概刘氏也没想到,她打压那些姨娘通房卖力的很,结果黎明敬居然还是在外面给她弄回来一个比她女儿小不了多少的私生女。不知道刘氏得多郁卒,偏偏她还得把那私生女给养着!   “行了,你也别在那里幸灾乐祸了。”黎希瞧着银宝使劲憋着笑的样子,忍不住挑眉,“好久没见雪儿了,庄子也不想住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府去。”   “是,少爷。”银宝咧咧嘴,麻溜指挥着人收拾东西去了。   黎希坐在金光闪闪的马车里,后面跟着的大车小车拉了一大堆看起来就稀奇古怪的东西,浩浩荡荡走在京城的大道上宣告着黎希的回归。街上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一大堆,把黎希当猴儿围观呢。   ……   “爷,前面的道被堵住了。”冯程皱了皱眉,哪家的车队好大的威风?   朴素小轿内传出几声低低的咳嗽声,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帘子撩开一条缝。   “无事,让他们先走吧。”小轿里的人低声道。那声音极轻,极冷,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是那高山上的积雪,沼泽里的寒冰,缥缈似仙,也没有半丝人气。   冯程不敢怠慢,只是动了动身体,挡住吹向轿帘的风,恭敬道,“是。”   那露在帘外的雪白手指便收了回去,厚厚的帐帘把里面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半点也不露了。   黎希百无聊赖的坐着,听着外面叽叽喳喳议论他的话,半点没有在意。   伸了个懒腰,黎西朝着马车外望了一眼。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朴素小轿的一角帘子,黎希便和一双深沉的,冰冷的眸子目光交汇了。不过只是一瞬间,马车便远去了。   车队远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走吧。”冯程道。   四个一直不发一言的抬轿脚夫便面无表情的抬起小轿,足尖轻点,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速度很快,轿子却连一点晃动都无,也没人注意到那一顶朴素的小轿曾经停留过……   ……   “哥哥!”早就得到消息等在大门口的黎雪像只归巢的雏鸟一般扑进黎希的怀里。   黎希微微一笑,一把把黎雪抱起来,掂了掂,“哟,我们家雪儿又长胖啦。”   “哥哥!”黎雪小脸红红,把头埋在黎希怀里不肯出来了,黎希就抱着她往重楼院去。   “小姐最近的饮食怎么样?”黎希问跟在他们身后的香云香琴。   “奴婢们是照着少爷的吩咐给小姐饮食的,最近才停了补药,开始吃药膳了……”两个丫头事无巨细的汇报黎雪最近的饮食,身体状况等等。   黎希听了很满意,又让候在一边,不停的缠着银宝打听他的身体状况的碧丝碧绮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先送回去安置了,他慢慢走回去,就当锻炼身体。   “哥哥,哥哥,雪儿已经记住了哥哥教的口诀了,还有那些招式,雪儿打给哥哥看看好不好?”黎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黎希。   “哦?我们家雪儿已经会了吗?真厉害。”黎希毫不犹豫的夸奖。   “那是!”黎雪挺起小胸膛,“哥哥还要教雪儿骑马,雪儿还要学射箭,以后成为爹爹那样的大将军。”   “这……”黎希一噎,他是想让黎雪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可是没打算把小萝莉养成一个女汉子啊!   “哥哥?”见黎希不答,黎雪急了。   “雪儿不跟着碧绮姐姐学针线吗?”女孩子就该温柔一点。   “啊?”黎雪小脸一垮,“可是针线好无聊,雪儿还要认字呢。”   “雪儿难道不想给哥哥亲手做漂亮的荷包吗?”黎希赶紧道。   “荷包?”黎雪眼睛一亮,“想啊!可是……”于是黎雪陷入了学骑马射箭还是学针线女红的纠结中。   黎希悄悄擦了一把汗,要是他把黎雪养成了胳膊能跑马,都没有敢求娶的女汉子,他爹娘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暴打他?   一行人慢悠悠回了重楼院,路过的下人们再也不敢对世子爷不敬,个个低着头,行礼之后跑得飞快,估计是报信去了。这府里只有重楼院知道他的消息,现在重楼院上至大丫头,下至扫洒看门的婆子,个个嘴巴闭得死紧,哑巴了似的。   “啊,少爷穿不上了!”碧绮给黎希试她做的新衣裳,可是这袍子明明是比着黎希走之前的尺码,现在却明显大了。   “是不是你没有量好啊?”碧丝端着新做的点心,泡上一壶新茶。   “怎么可能?”碧绮不高兴了,狠狠瞪了碧丝一眼。   “行了行了,还不兴爷减肥了吗?”黎希脱下袍子,让碧绮先给他穿上他从庄子里带来的衣服。   “奴婢拿回去改改。”碧绮把脱下来的衣服收拾好。   “你们也忙了这么久了,休息一会儿。爷带回来的那些点心果子你们拿回去先选了再分给重楼院里的人吧。”黎希看着黎雪咔嚓咔嚓啃果子看得十分有趣。   “是!”碧丝碧绮欢快的应了,少爷从庄子里带回来好多新鲜的果子,这府里的丫头们谁有她们得的多?   “少爷,您走前吩咐修的暖房,训练场都修好了,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银宝在黎希身边道。   “速度还挺快的嘛。”黎希赞了一句,重楼院是这府里最大,最好,最宽敞的院子,黎希修几个暖房,一个训练场也不会挤着。   暖房是拿来种黎希派人寻回来的奇花异草,还有一些药物的,顺便再养一些“可爱”的小动物。训练场嘛,上辈子黎希光顾着追着那人屁股后头跑,武艺都荒废了,这辈子可不行。   黎希正要迈步,却听得婆子来报,二房的仪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黎希疑惑。   “仪小姐经常带着稀罕玩意儿来找小姐玩。”香云忙道。   “是啊是啊,哥哥!”黎雪直接往外跑着去接人了,看起来黎雪还蛮喜欢黎静仪的。   黎希就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嘛,不管黎静仪在想什么,只要不对雪儿不利,雪儿自己高兴,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第14章 姊妹   黎静仪的日子不好过。   想当初,她信心十足的踏进黎郡王府,本以为从此就能走上人生巅峰,谁知道现实却啪啪啪给了她几个耳光。   她拿着娘交给她信物,却差点连黎郡王府的门都没能进入。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看,或许她是真的要被直接赶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黎静仪愤怒又羞耻,他爹的正妻居然怀疑她的血统,还叫她野种!   要不是她爹和她长得很像,再加上老太太的决定,黎静仪能肯定,她绝对活不了多久!正房夫人看她的表情就和看死人一样。   好不容易顺利进了门,下人们都叫她仪小姐,却连个排行都没有。黎静仪看见她爹在正房夫人面前那个懦弱样就知道亲爹是指望不上了。   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没把她当小姐,她还得给主母晨昏定省,主母完全把她当小丫头使唤呢。黎静仪才住进王府没多久,就感觉自己老了好多岁,她这个身体明明才十二啊!在古代她这个年纪的小姐就该被娇养着才对,可是主母却不断挑她的刺,找她的茬,用各种借口罚她跪祠堂,不准吃饭。   好在黎静仪也不是个傻的,认清现实和想象中的差距以后,便学乖了。   小心讨好着主母,恭敬着主母派在她身边的丫头,渐渐的,主母看她也不是很碍眼了,黎静仪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然后就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老太妃,她变着法的讨好那位老人家,甚至跪在祠堂亲手为她抄写金刚经。得了老太妃的青睐,黎静仪终于在下人面前有了些底气。   除了一直把她当眼中钉的三小姐,她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最后,三小姐连欺负她都觉得没劲了,她甚至还因此得到了一些下人的同情。   黎静仪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嘛,黎静仪把在黎郡王府的一切当成了未来似锦前程的考验。   她考虑了很久,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任何地位,所以必须找一个靠山。老太妃就是这府里最大的靠山,她不可能放弃,还有那个三姐姐,她也得供着。   最后嘛,当然就是这府里未来最有潜力的大房一脉了。黎静仪把她的月例,老太妃的打赏全都大方的撒出去了,把这府里的消息摸得也差不多了。在她看来,大房的人就是明晃晃的大粗腿啊!尤其是她那位行四的世子堂哥。   可惜她那位堂哥不在府里,不过,堂哥的嫡亲妹妹可是在呢。借着那位八小姐,她总有机会见着那位堂哥的。   黎静仪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当她来到重楼院,等着看门的婆子进去通报后,来接她的黎雪居然直接拉着她去见了她的世子堂哥!   虽然已经打听过那位堂哥的为人,黎静仪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她可是听说那位堂哥喜怒无常,而且还爱打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呢。   “仪姐姐,你不是一直说想见我哥哥吗?我哥哥人很好,一点都不可怕呢。”黎雪拉着黎静仪的手,一派天真道。   黎静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而且手心已经汗湿了,难得这位小萝莉没嫌弃她,还安慰她。   如果是这么可爱的小萝莉的哥哥,应该……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吧?   “哥哥,仪姐姐来啦!”小萝莉开心的叫了一声。   黎静仪顺着小萝莉的视线望过去,便看见抄手游廊下站着一个人。   怎么说呢,胖是有点胖,不过白白净净的,并没有下人说的那么凶神恶煞啊?而且,她堂哥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鸟?那鸟花花绿绿的,是一只鹦鹉?   只见那人伸着一只又白又软的手指,逗弄着肩膀上的鹦鹉,鹦鹉翅膀抖动着,十分调皮可爱的样子。听见黎雪的声音,那人便望过来,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雪儿乖,她就是你说的,新来的仪妹妹吗?”黎希微微一笑。   黎静仪赶紧用主母身边嬷嬷调教她的礼仪,对着黎希福了福,“静仪见过四哥。”   “仪妹妹免礼,都是自家兄妹,不必客气。”黎希含笑道。   黎静仪今天穿了一件月白绣牡丹的褙子,头上还戴着一支碧玉镶金的珠花,这位老乡看起来还混的不错的样子嘛。也不是蠢到家,以为自己是从未来来的就尾巴翘上了天,知道审时度势,不错,不错,不会那么无聊了。想到这里,黎希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了。   黎静仪小脸一红,这位堂哥还真是温柔呢。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事实证明,她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了!   “静仪做了一些新奇的点心,既然堂哥也在,那就请堂哥一起尝尝吧。”黎静仪示意身后的小丫头呈上食盒。   “是啊,哥哥,仪姐姐做的点心可好吃了,还很好玩呢!”黎雪也道。   “进屋去说话吧,外面风大,女孩子当心受凉。”黎希也道。   一行人就进了屋。   “堂哥,这点心叫蛋糕,是用鸡蛋,糖霜,牛乳做出来的,你尝尝看。还有啊,这个叫果冻,里面放了新鲜的果汁和果肉,又好看又好玩。”黎静仪热情的介绍着她带来的东西。   黎雪兴奋得小脸红红,小女娃娃就是喜欢这种可爱的玩意儿。   黎希瞧着这些眼熟的东西,也毫不犹豫的赞美,惹得碧丝都嫉妒了,少爷都好长时间没夸过她了!   总之,几人算是宾主尽欢。   最后,黎静仪很顺利的得到了黎希常来坐坐的邀请,黎雪也得到了可以去找黎静仪玩耍的允许,皆大欢喜。   ……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去,带起一阵尖锐清鸣,正中三丈外的靶心。   黎希面无表情,抬臂,拉弦,瞄准,射击,每一个动作由生涩到熟练,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流利。   “啪!”又一支箭正中靶心。   黎希扔下手中的弓,接过银宝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少爷,您为什么允许二房的仪小姐和雪小姐来往啊?我看那个仪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她对雪小姐不利怎么办?”   黎希把帕子扔回给银宝,“她不敢的,她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又是蠢事。”只是希望黎静仪能够一直聪明下去,可不要像上辈子一样早早的就被玩儿死了。   银宝挠挠头,“我怎么觉得少爷你把仪小姐当成了一个解闷儿的玩意儿了呢?”   黎希一巴掌拍银宝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家少爷是那样的人吗?”   银宝捂着脑袋,嘀嘀咕咕道,“难道不是吗?”   黎希又一巴掌要拍过去,被银宝给闪开了,开玩笑,他好歹也是从小习武的,怎么能输给少爷这么一个半路出家的呢?   可惜,还没高兴完呢,明明已经拍空的手还是落在了他身上。银宝欲哭无泪,少爷什么时候越来越厉害了?   ……   “黎静仪!”黎静真带着一大帮子丫鬟婆子把刚刚离开重楼院的黎静仪给围住了,“听说你和重楼院来往的挺密切的,怎么?不去哄祖母开心,要去哄重楼院的那个废物了吗?”   “三姐。”黎静仪福了福,低眉顺眼,不卑不亢的样子。   黎静真见着黎静仪这副样子就来气,明明就是个野种,居然敢跑到郡王府里来认亲戚。   “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妹妹,叫我三姐什么的我担当不起。”   “三姐说笑了,静仪也是祖母亲口承认的孙女,自然是三姐您的妹妹,三姐可不要乱说。”黎静仪一口一个三姐,把黎静真气得够呛。   “闭嘴!你这个野种!”黎静真抬手就想打黎静仪。   “三姐若是想打静仪,可莫要打到静仪脸上了,静仪明日里还要去听祖母讲经,脸上消不了肿,惹得祖母不高兴就不好了。”黎静仪淡淡道。   “你!”黎静真气得厉害,巴掌却也挥不下去了,这贱人得了祖母的青睐,已经不是她能随便打骂的了。   “哼,你也就是靠着祖母,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黎静真不甘心的在黎静仪腰间掐了一把,把黎静仪掐得小脸泛白,才满意的走了。   “小姐,没事吧?”小丫头担忧的上前。   黎静仪勉强一笑,那笑容却很虚弱,“没事。”说完就扶着腰晃了晃,小丫头赶紧扶住她。   “三小姐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您呢?”小丫头不平。   “不可以乱说三姐的坏话,三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小姐,奴婢看您就是太善良了。”小丫头扶着黎静仪往院子走。   善良吗?黎静仪在没人注意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嘴角,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她黎静仪软弱善良,黎静真却是嚣张跋扈,不友爱姊妹了……   ☆、第15章 临近   京城永远不缺少话题。   黎世子前段时间折腾低贱的商贾之流这件事的热度还没过去,现在又开始折腾农事了。听说是又在郊外买了好几处山庄,种些奇花异草,养些蛇鼠猛禽,还花大钱满世界寻稀罕动物和花草呢,据说是要陶冶情操。   当然,不稀罕黎希的听了以后只是一笑而过,暗道这世子爷真真是吃多了没事儿干尽做些败家事,这不是也没见着世子爷在商贾之事上有什么成果吗?   但是,上赶着要巴结黎希的脑袋就转起来了,寻个漂亮稀罕的小宠物,或者是珍惜的花草有什么难的呢?那位世子爷分得清小麦和韭菜吗?随随便便上山拔几棵野草,说不得就能让世子爷高兴的找不着北呢。   于是,还真有人成功了!   那人是京城郊外的一个老樵夫,上山打柴的时候看见了一株挺稀罕的花,长得还挺好看的。   想起黎郡王府在大张旗鼓悬赏奇花异草,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挖了那株花去了。没想到,世子爷见了欢喜异常,大手一挥,老樵夫不但有了良田新屋,还娶了一房年轻的小娘子。那小日子过得,啧啧啧,羡慕得一堆人眼珠子都红了。   大家这才知道黎世子不是开玩笑呢,于是乎,要在黎世子失去兴趣前赶紧去碰碰运气啊,黎郡王府的后门热闹极了。   当然,那些个想要糊弄人,随随便便拔棵草就来的,直接被打得半死扔出去了,这才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骂骂咧咧走人了。   “哥哥,你养那么多动物要做什么啊?”黎雪小手支着下巴,看着黎希手里把玩的一条碧绿小蛇,出声问道。   “雪儿,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人还比不上动物呢。动物只要认了主,就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人心,却是我们永远也看不透的东西。”   “哦。”黎雪似懂非懂,只知道哥哥说的就是对的。   黎希摸了摸小蛇光滑的鳞片,让小蛇在他手腕上盘成了一个圈,玉镯子似的,可爱的很,黎雪羡慕的盯着。   见黎雪眼巴巴看着,黎希忍不住扶额。他本来打算调教好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送给黎雪当萌宠还可以护主,像是小狼小狗之类的。可是偏偏黎雪居然对又软又暖的可爱动物不感兴趣,每天就盯着他养的蛇啊,蝎子啊,蜈蚣蜘蛛之类的猛看。连活泼机灵又通人性的黎潇洒都得不到小萝莉的青睐,黎希简直要吐血了。   黎希完全不明白小萝莉的想法,莫非真的是心理年龄差距太大,有代沟么?   “美人美人!”黎潇洒一个俯冲落到小桌上,也不管它的主人允许没有,自顾自嗑起了小碟子里的瓜子儿。黎雪眼珠子都没动一下,黎潇洒特意抖擞新长漂亮尾羽的动作又做给了瞎子看。   黎希叹了一口气,把手腕上小蛇取下来,挂在了黎雪的手腕上,“算了,雪儿就养这个吧,一定要用心,动物也是懂人性的。”   “哥哥!谢谢你,雪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碧的!”黎雪激动得小脸红红,捧住小蛇摸来摸去。   得了,连名字都取好了,这小丫头!黎希揉了揉黎雪的发顶。   “少爷,六小姐和仪小姐来了。”碧绮来到黎希耳边低声道。   黎静淑?黎希挑眉,他和宁氏闹崩以后,黎静淑见他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哪里还有以前假装的亲亲热热?还和黎静仪搅和在一起……   黎希摸了摸下巴,这位老乡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呢。   “香云香琴,带八小姐去后花园玩耍,碧绮,让人把那两位请到花厅去。”   “是。”   ……   黎静淑跟着带路的婆子,一路往重楼院里处行去,才蓦然发现,重楼院已经陌生起来。   先不说陌生的丫头婆子,重楼院现在每一处空地上都种上了花草,廊上也摆了花盆。黎静淑瞧着,好多稀罕品种连她都没见过呢。要不是有人带路,黎静淑可能都会迷路了。   “两位小姐请先到花厅等候。”带路婆子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很快又有丫头送上茶水点心。   黎静淑神色复杂,以往,那个小废物知道她来了,一定会亲自去迎接不说,绝不会让她来待客的花厅还让她等,而是直接拉她去内院。   那个小废物往日里虽然讨厌得紧,可是也是实实在在的把她当妹妹的。想到这里,黎静淑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可是她又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不舒服。   看着低眉顺眼坐在她旁边的黎静仪,黎静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起来。   她其实是真没把黎希放在眼中的。   在黎静淑心里,只有她的胞兄黎绍安是她的亲哥哥,黎希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废物居然还有反抗她和她娘的一天!   是的,她真的完全忘记了,黎希才是这个王府未来的主子,她娘只是一个妾,她的哥哥只是一个庶子,她是一个庶女!   哪怕有老太妃撑腰,还是不能改变她娘的身份,不能改变她的出生。   黎静真那个贱人老是拿她的出身来刺激她,以高高在上的嫡女身份蔑视她。   往日里还有黎希帮衬她,黎静真也是忌惮着黎希的,谁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的出身。她便把她自己当成了尊贵的嫡小姐,忘记了嫡出和庶出之间的天差地别。可是自从她们和重楼院疏远以后,哪怕她娘手中还掌着中馈,那些下人们的脸色也变了。   再后来,刘氏夺权,从她娘手中抢走了一部分权力,而黎希以相当高傲的姿态收走了他财产的管理权。   当黎静淑再也不能随便从大厨房要走她想吃的补品,想要吃什么额外的东西还得打赏厨娘以后,黎静淑发现了不同。   再往后,连她喜欢的衣裳首饰她也不能随便买了,因为王府的中公财产不允许她大手大脚。失去了黎希产业的收入,郡王府便捉襟见肘起来,再加上刘氏盯得紧,她娘就是再心疼她也不敢随便如她的意了。   黎静淑是委屈的,就好像她的世界在短短时间内就天塌地陷了似的。   她起初很愤怒,觉得黎希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可是黎希却再也不肯多看她几眼了,她不想搭理黎希,黎希也没半点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总以为黎希一定会忍不住先去找她们,求她和她娘的原谅,然后送上他的一切,最后,她和她娘便以施舍的态度分给他一点亲情。   当她看见往日里黎希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黎雪腻在他怀里撒娇,而黎希满脸宠溺的时候,黎静淑才意识到,黎希是真的不稀罕她和她娘了。   黎静淑有点担忧,有点惶恐,但是她娘还是安慰他,那只是黎希心血来潮罢了,黎希只是一个垫脚石罢了。   没错,黎希只是一个垫脚石!她和哥哥的前程是光明的,而黎希,只需要乖乖交出手里的东西,乖乖让他们利用就好!   想到这里,黎静淑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黎希啊黎希,如果你不肯乖乖就范,就不要怪她们手下不留情了。   黎希踏进花厅时,正好捕捉到黎静淑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自嘲的看了看身边的白影,黎希啊黎希,这就是你上辈子宠爱了十几年的妹妹啊,现在再次见到她,你心中又在想什么呢?   白影沉默的立在那里,看不清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黎希清晰的感受到了从它身上传来的悲伤和痛苦,还有……憎恨!   “两位妹妹找本世子何事?”黎希大大咧咧坐在主位上,半点没有打算久留她们二人的意思。   黎静仪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她是和黎静淑一起来的,黎希会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所以她没有开口。   黎静淑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黎希居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忍住怒气,黎静淑轻启檀口,“四哥,妹妹只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而已。”   “看爷啊?爷又没受伤,有什么好看的?”他“重伤”的时候黎静淑没来,现在有事来求他了,倒是成了来关心他了。   黎静淑重重喘息了几口气,袖子里的手揉搓着帕子,“没受伤难道就不能来看四哥了吗?”黎静淑平息心中烦躁,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   “六妹妹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爷可没你们这么空闲呢。”不说他可就要送客了。   黎静淑神色差点扭曲了,黎静仪看着都替她难受。   “太后娘娘三日后就要从普陀寺礼佛归京了,照例要宴请京城的公子小姐们热闹一下,到时候请四哥不要忘记了,等着府里的公子小姐们一起去。”黎静淑说完就起身走了,黎静仪对黎希福了福,也赶紧追了出去。   太后娘娘啊,黎希脑海中显出一个慈祥的身影,连心中的戾气都散去不少。   那位老祖宗可是唯一真心关心黎希的人呢,既然太后娘娘回来了,想必那个人的心肝宝贝也要一起回来了吧?   黎希懒散一笑,这下可要热闹了,无聊的日子也该调剂调剂了,他可是很期待呢。黎静淑特意来提醒他一起走想必也是为了在宴会里抬高她的身份吧,黎希可没兴趣做那些。   ☆、第16章 宴席   黎希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本就没有候着他那些好兄弟好姊妹一起出门的打算,谁知道宁老太妃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他一大早敷衍着去请安的时候拖着他不让走。   这老太婆平日里多看他一眼都嫌膈得慌,为了她宝贝儿孙子孙女儿的前程也是豁出去了。黎希可不想那老太婆在宴会上哭诉他这个孙儿不孝,败坏他的名声这老太婆可是不会有半点心软。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黎静真和黎静淑早早就伺候在宁老太妃身边了,黎希听着那两人恭维宁老太妃的话腻歪得慌。   等了半刻钟,二房的黎绍杰和大房庶子黎绍安才姗姗来迟。   这是黎希回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   这两人平日里很有些以黎希为耻的意思,从来都不屑和他往来。黎希也懒得和他们磨叽,等二人向老太妃行礼后,才带着一脸冷漠和不情愿和他行礼时,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   “二哥和五弟可真真是精贵呢,参加个宴会还得劳烦祖母等你们,真是好大的面子。”   黎绍安一听就炸了,毕竟年纪没黎绍杰大,沉不住气。   “四哥才是真正的有名人呢,整个京城哪个不知道四哥的大名,可是给咱们黎郡王府好好涨了脸面呢。”黎绍安在书院的对手老是拿黎希来奚落他,经常弄得黎绍安十分没有面子。他早就对黎希不满了,一个废物而已,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成为世子。   黎希瞧着黎绍安满脸嫉妒怨毒,却心情好了不少,有什么比看见讨厌的人抓心挠肺却拿他丝毫没有办法更爽呢?   “绍安!”黎绍杰对黎绍安使了一个不赞同的眼色,对黎希拱拱手,“四弟莫怪,实在是书院最近太忙,绍安也是累着了,才会来晚了,想必祖母也不会介意吧?”说完黎绍杰就看着宁老太妃,宁老太妃看着出色的孙子满意点点头。   “还是杰哥儿懂祖母的心,行了,你们也别歪缠了,去晚了可得被笑话了。希哥儿也是,你二哥五弟哪里有你那么闲?”宁老太妃轻描淡写就把宝贝孙子“不敬祖母”的名头给抹去了,还不忘记踩一脚黎希。   本来见儿子和黎希顶嘴有些着急的宁氏也笑了,不过看见宁老太妃夸奖黎绍杰,还有刘氏得意的脸色,那点笑容又飞了。   黎郡王府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文敏公主府去了。文敏公主嫁了人,偶尔也会回公主府小住,太后每年举行宴会就喜欢在她的长女府里进行。老人家嘛,喜欢热闹。   这回黎希可不想膈应自己,也免得膈应了别人,直接拉着黎雪上了他金光闪闪,艳俗无比的大马车。   黎绍杰和黎绍安倒是想跟上去,金宝银宝跟个黑面罗刹一样杵马车边,硬生生把人轰走了。   总是一副斯文大度样的黎绍杰都忍不住黑了脸,黎绍安更是气得脸都涨红了。   ……   “安康!你终于来啦!”守在公主府外的郭厚一看见眼熟的马车,立刻就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   黎希牵着黎雪下车,给了郭厚一拳。   “哟,雪儿妹妹也来啦。”郭厚眼睛一亮,伸出爪子就想干坏事。   黎希一巴掌拍开郭厚的爪子,“这是我妹妹,别动手动脚的。”   郭厚翻了一个白眼,“小气。”   黎雪胆子也大了些,拉着黎希的手偷偷看郭厚,给了郭厚一个大大的笑脸。   郭厚被萌得七晕八素,大吼他怎么没个可爱沾人的妹妹呢。   两人完全无视了身后的黎绍安和黎绍杰,弄得想上前打招呼的二人讪讪的,暗道这郭家少爷可真真是和黎希一伙的,果真没半点教养。   郭厚当然是故意的,他最讨厌的就是黎希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兄弟了。   “咱们进去吧,太后娘娘他老人家一回来就念叨着你呢。”郭厚就直接拉着黎希走人了,他只是来接黎希的,其他人他可没兴趣。   “老祖宗!”看着和记忆里没有半点不同的慈祥老人,不同于上辈子最后一次见面那憔悴枯瘦,黎希心中激荡不以。这位老人,直到临死前都在担忧着他!   黎希真心实意磕了一个头。   “安康!”太后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安康吗?快过来,近些让老祖宗瞧瞧!来人,快给我安康搬个凳子来!”   黎希上前抓住老人家的手,让老人家能够更清楚的看清他。   “哟,我的安康越来越好看了。”太后摸着黎希的脸,忍不住夸赞。   “那是,老祖宗好些日子没回来,安康可是想念得紧呢!老祖宗这也是越活越年轻了,瞧,连白头发都没有多一根儿呢。”黎希也笑道。   旁边的文敏公主看着不停互相夸赞的一老一少嘴角抽搐,再看眼巴巴等在一边的自家儿子,一副憨傻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娘,你有了安康,把女儿都忘记了吗?”文敏公主都有点吃醋了。   太后给了自家女儿一个眼神,“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争什么争?”   文敏公主直接扶额。   “黎希见过公主。”黎希这才赶紧给文敏公主行礼,郭厚也跑到太后身边打着转讨赏。   “行了行了,你这小子眼里只有老祖宗,哪里还有本宫呢?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文敏公主本来也是不大喜欢黎希的,不过自己儿子和黎希一起混以后,身子是越来越好,好长时间都没吃药了,文敏公主也是越看黎希越顺眼。以前觉得黎希太过蠢胖了,现在却觉得这是富态,有福气啊。忍不住让人送上好多礼物。   太后看得笑呵呵,最宠爱的女儿和最宠爱的孙辈能够相处得好她就放心了。   于是乎,觐见一次太后和公主,黎希就得了一大堆的礼物,把那些想要上前献礼讨好,最后却被太后身体不适不宜打扰为由给拒之门外的鼻子都气歪了。   黎希心满意足,黎雪也在太后跟前露了一把脸,太后喜欢黎雪得紧,还打算要接黎雪去宫中小住,以后就没人敢小瞧黎雪了。   太后身体不好,去普陀山也是静养为主,和黎希说了一会儿话就乏了。   黎希便退下了,黎雪是女孩子,便跟着文敏公主去了,郭厚就拉着黎希去花园。   花园设了酒席,只是男宾和女宾被恰到好处的隔开了。公主府的花园很美丽,虽然已经快接近晚秋了,但是依旧百花争放,尽态极妍。公主府里的花匠都是集整个大楚最优秀的,所以公主府一年到头都是四季如春,可见文敏公主有多受宠爱了。   说是太后赐宴,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也是一场暗地里的相亲宴,那些带着儿女们来的夫人们也在宴席上转动着眼珠子,希望能成就一对锦绣良缘。   所以黎静真和黎静淑才对于这场宴会那么的积极。尤其是黎静真,她今年已经十三了,京城早早定亲的女孩多的是,黎静真也有些着急了。   郭厚带黎希来的自然是男席这边。   二人一出现,酒席间就瞬间静默了不少,毕竟这两人名声“太响亮”了。可是谁也不敢对二人多说什么,毕竟这是公主府,郭厚可是公主亲子,黎希也是甚得皇恩的。   席间风流齐聚,权贵云集,都是些皇孙贵胄,青年俊杰。老一辈的相当识相的让自己出色的儿子们代其出席了,太后也乐的只见年轻的小辈们。   黎希和郭厚才不理会这些锦衣华服,各有气度的俊杰们,自顾自找了个空座大大咧咧就坐下了,然后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郭厚平日里是被勒令不准沾酒的,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当然要拉着黎希喝个痛快。黎希也没当自己是未成年,和郭厚一起毫无形象的碰杯。   多数人就皱了眉。   “大皇子他们来啦。”听得一人惊呼,黎希和郭厚便也扭头去看。   只见几位身着明黄色皇子服饰的骄子和一群俊杰一起说说笑笑而来,个个神色高傲,有人与他们行礼打招呼也只是淡淡点头,便直接去了主桌。   黎希心口突然发起闷来,扭头一看,身边白影时隐时现,状态非常不稳定。阵阵酸涩,疼痛,悲哀,愤怒,说不清道不明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差点让黎希脸色大变。   黎希瞳孔一缩,若有所觉的朝主位那边望去,正巧,一个人也心有所觉的望过来。   五皇子楚锦钰!   黎希拳头握得死紧,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疼得快没办法呼吸了。   他知道,这是从身边白影身上传过来的,白影比他疼十倍,百倍!   不少人已经准备看好戏了,毕竟黎世子和五皇子之间一个追,一个逃的戏码可是人人皆知的。这黎世子好久没见到五皇子了,不知道这回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新的谈资呢?   就连五皇子身边的人也挑起了眉,眼中满是戏谑。不过令所有人失望的是,黎希很快就转开了头,像是没看见五皇子似的。   楚锦钰倒是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还不等他细思,便听得一声尖细嗓音大叫,“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下跪接驾。   “哈哈哈,既然是太后赐宴,大家也别多礼了,赶紧起来吧。”皇帝大笑着示意所有人免礼。   “谢皇上。”众人高呼。   黎希却死死盯着明黄身影后的一个白衣人,神色狰狞……   ☆、第17章 找茬   众人起身之后,气氛便又恢复了热闹,不过还是稍微有些拘谨。   黎希的目光却死死落在那个白衣人身上。   那是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量有些瘦小,一双明亮纯真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似乎哪里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偶尔有人和他搭话,他便红着一张小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他。   苏铭!黎希眸中泛着血色,胸膛中气血翻涌,紧握住的拳头发白,牙齿发出咯咯响声。   郭厚突然脸色一白,一把握住黎希的手,“安康,你怎么了?”   黎希听见郭厚的声音,深深吸了几口气,目光很快平静下来,“没事。”   郭厚有些担忧,黎希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而且就在一瞬间,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居然从黎希身上感觉到了他只在他哥哥身上感受过的煞气,仿佛让人置身于修罗地狱!   好在黎希只是一时失神,身体本能的警惕性还在,除了郭厚,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只是水榭一角,轻纱笼罩的凉亭内,一人微微蹙了蹙眉,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黎希压下心中的暴虐,看着身边状态更加不好的白影,一时有些沉重。   再等等,再等一等,现在还不行,太弱小了,不行……   很快,黎希就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了,懒散的晃荡着脚,还有兴致观察一下上辈子把他三振出局的人。   果真是有相貌,有气质。不止女人怜惜他,连男人都忍不住心动呢。   黎希看着围在苏铭身边献殷勤的公子们,微微一笑。   苏铭,大楚有名的大儒苏简的独子。   所谓真正的书香门第,说的便是苏家吧。苏简便是当朝太子的老师,并且拒绝了皇帝出仕的邀请,不愿做官,只愿当个教书先生。苏大儒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教出了无数状元,探花,大楚朝堂上小半官员都和苏大儒有一份香火情。   而那位受人尊敬的大儒却在一次远游中被山贼截杀了。皇帝大怒,血洗了好几座山头,最后便把苏大儒的老来子接到身边抚养。这老来子便是苏铭。   如果说黎希是名声臭出八百里,人憎鬼厌的人物,那么苏铭便是人人捧在手中的谪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那纯洁无暇的美玉,一个是那阴沟里的臭老鼠。   不过嘛,玉虽美,却是被赏玩的,没了主子的护佑,只需要轻轻一摔,“砰!”便什么都没了。   而那只臭老鼠,却是没人敢招惹的存在呢,一不小心就咬你一口,会不会得鼠疫就不知道了。   上辈子也是“黎希”自己蠢,才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辈子嘛,呵呵,他好期待啊。好想拧断那纤细的脖子呢,不过不行呢,怎么可以这么便宜了他呢?他要一点一点,慢慢的,慢慢的把那嫡仙像上辈子他对他一样,把他踩到泥地里去。   苏铭享受着众人的恭维,脸上恰到好处的维持着矜持又羞涩的微笑。突然,苏铭头皮一麻,像是被什么肉食动物盯上了似的,让他手心里出了点汗。   “阿铭,怎么了?”楚锦钰见苏铭脸色不对,不由的关心到。   “不,没什么。”苏铭勉强一笑,摇摇头,目光却望向来处,只见离主桌很远的位置,一个穿得花里胡哨,金光闪闪,胖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少年正对着他笑。   苏铭只觉那笑容怪怪的,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锦钰哥哥,他是谁?”苏铭蹙眉问道,顺手一指,便是黎希的方向。   楚锦钰顺着苏铭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黎希望着这边,嘴角的笑容就淡下去了。   “他是黎郡王世子,阿铭,你要记住,离他远些。”   “黎世子吗……”苏铭若有所思。   黎希却突然站起来,抬步朝他们走来。   楚锦钰眉头一皱,他还以为黎希已经消停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心里面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挡在了苏铭面前。   “五皇子殿下。”黎希对楚锦钰点了个头,像是没看见他的保护动作似的,飘过楚锦钰,直接走人了。   楚锦钰愣在原地。   “皇伯伯!”黎希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挨个把皇帝身边的众位皇子点了个名,算是行了礼,然后一把抱住皇帝的手臂。   “皇伯伯,安康好想您啊!”黎希大叫。   皇帝嘴角抽了抽,黎希把整个身体都快挂在他身上了,好重。   然而皇帝只是笑容满面的点了点黎希的鼻子,“调皮!怎么,现在又敢来见皇伯伯啦,这几个月你这小混蛋连影子都见不到。”   皇帝宠爱黎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也只有黎希敢抱着皇帝的手臂撒娇,连皇子公主都没这个权力。   “那不是怕皇伯伯罚安康么?安康怕得很,只好先躲躲啦。”黎希靠着皇帝,把嘴角的油渍,酒渍往皇帝身上蹭,你不是要“父慈子孝”吗?演戏谁不会?   “小混蛋,犯了错只知道躲在你老祖宗身后,肯定是知道老祖宗回来了才敢来见朕!”   “是啊是啊,谁叫皇伯伯那么凶,还要让安康去进学呢!”   “个小混蛋。”皇帝一脸宠溺,却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袖子。   开宴的时候,黎希就坐在了皇帝身边,太后也被扶着出来了,主位便坐了皇帝,太后,和黎希。   连皇后也被挤在一边,暗地里咬牙切齿,还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对黎希的宠爱,当着所有人的面送上一堆礼物。   黎希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毫不客气的开始讨要礼物,他本来就是不讲道理,不学无术的纨绔嘛,怎么可能有脸面这玩意儿呢?   结果,太后的“相亲”宴几乎变成了黎希的主场,把在场的公子哥儿们,夫人太太通通敲诈了个遍。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有把黎希宠上了天的皇帝和太后,谁敢不给他面子啊?只能咬牙拿出身上的贵重物品,交给笑容满面的黎希的小厮。   金宝捧着托盘一个一个去要见面礼,走到楚锦钰身边却像是没看见人似的直接绕过去了,楚锦钰本来手上还捏着一枚玉佩,结果就僵在那里,脸上十分好看。   “谢谢各位啦。”黎希看着朝他挤眉弄眼的金宝,鼻孔朝天,那嘚瑟样让人恨不得一拳打飞他。   “诶,这是什么玩意儿?”黎希像是随手从一堆物品中抓出一个小物件儿来,“这是看不起本世子吗?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送给本世子!”黎希说完便把手中东西一扔,擦擦手,像是扔掉了什么垃圾。   在场众人都没有提前准备什么好东西,所以送的基本都是玉佩,挂件儿什么的贴身小玩意儿。谁知道世子爷突然会来这么一招啊?当然,在场的非富即贵,身上随便什么东西都是值钱的。   只有苏铭脸色难看,因为黎希扔掉的是他送的玉佩。他可是书香门第,清高孤傲,怎么可能看得起凡俗的金钱呢?庸俗!别人上赶着送礼都不收的,又怎么可能有好东西送给黎希呢?   好在黎希也没要找出玉佩主人的意思,很快就逗太后开心去了,太后也由得黎希乱来,无伤大雅嘛。   不过苏铭的护花使者看不下去了,他们和苏铭走的近,怎么可能认不出苏铭的贴身物品呢?   “黎世子,苏公子送您礼物,就算您再不喜欢也不应该折辱他啊!”这话说的,好像黎希收了礼物就应该感激涕零似的。   黎希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这位突然站起来义愤填膺的仁兄,苏铭的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面上红白交错,指甲都快抠破手心了。   猪队友啊!   “你又是谁啊?本世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唧唧歪歪了。”   “在下平阳伯嫡次子……”   “原来送本世子破玉佩的是苏公子吗?”黎希不等人自报家门完毕,就打断了话头,随即又转头看向皇帝,“皇伯伯,安康记得,苏公子您不是对他照顾有加吗?怎么连块好点的玉佩都舍不得送他啊?”   皇帝顿时语塞。他赐下的东西苏铭都不用啊?他怎么没送?   黎希一副不解的样子,然后相当同情的看向苏铭,“原来你这么可怜啊?没关系,今天本世子收的礼物全部都送给你吧,你肯定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黎希一副你真可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然后让金宝把东西送过去。   苏铭脸色发紫,在场的有人忍不住低低窃笑起来,那些人同样不喜欢抢了他们风头的苏铭。   苏铭难堪的要命,恨不得拂袖而去,可是他偏偏不能,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楚锦钰瞪着黎希目光几乎要吃人了,黎希看见他维护苏铭,所以,这么快就专门针对他了吗?   可惜黎希像是完全没看到楚锦钰的脸色似的,还一副你怎么还不赶快叩头谢恩的表情。   “多谢黎世子,不过不必了,苏铭受不起……”苏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啊,好吧。”黎希立马召回金宝,惹得看戏的人大翻白眼,你这是耍人吧!黎世子!   ☆、第18章 相见   看着那位嫡仙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脸色,黎希心情大好,对着冲他挤眉弄眼的郭厚使了一个眼神,便拿起桌上的玉箸给太后夹菜。   太后笑呵呵的,由得黎希折腾。   坐在女眷那边的宁老太妃是又纠结又骄傲。   纠结是黎希的做派丢了她的人,骄傲是黎希得到了天大的恩宠,和她不太对盘的夫人都是用又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她,宁老太妃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看见黎希得意不以的样子,又忍不住嘀咕为什么皇上宠爱的不是她另外一个孙子呢?   皇帝见气氛有点僵,又看到黎希一副没心没肺,天大事儿有高个顶的样子,也有点无语。不过嘛,这样最好了。   出面打了个圆场,便把这话题揭过去了。   席间又恢复了热闹,众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还有几个有名的才子当即吟试作对,一派文人高雅。   “这样只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游戏吧。”一个国子监的学生站起来提议道。   “哦?不知曹兄有什么建议?”马上就有人附和。   “我们便以入目所见的物品作一首诗,然后指名另一个人以相同的东西再作一首,最后让在座的评判,谁胜谁负大家来决定,输了的人,可就要罚酒了。”   “相亲宴”相的也不只是婚配,这也是众位俊杰们难得能见到皇帝的机会,谁会放过大好的机会不好好表现一下呢?说不得就能入了陛下的圣眼呢,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   显然皇帝也很满意,轻轻点了点头,众位俊杰们便松了一口气,意气风发起来。   黎希殷勤的伺候太后用了不少东西,就冷眼看着那些公子哥们卖力的表演。   尤其是好多人大赞苏铭一首咏荷的诗,纷纷道不愧是大儒之子。   黎希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黎希的神态正好被暗自还在得意的苏铭看见了。苏铭眉头一皱,“敢问黎世子是否有更好的见解?还请世子赐教赐教吧!”说完便拱拱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谁不知道黎世子顽劣不堪,不知道气跑了多少夫子先生?很明显苏铭就是来找茬的。   黎希摆摆手,“本世子可没你们那么多闲工夫作无用的酸诗呢,没意思,没意思。”黎希一副你们这些酸书生只知道读书半点没用的样子。   黎希的态度激怒了不少人,毕竟纨绔还是少数,多数人还是把读书学问看得比天高的。   “世子的意思是我等读书人只会作酸诗,半点用都无吗?”有人怒道,好像黎希是玷污了他的信仰似的。   “难道不是吗?”黎希大大咧咧反问,“你们除了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还会干什么?知道地里粮食怎么长的吗?知道身上的丝绸缎子是怎么做的吗?知道你们每天用的文房四宝又是怎么来的吗?”   “难道黎世子你就知道吗?”有人不服气,他们确实是被问到了,倒是一些寒门学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本世子当然……不知道!”黎希耸耸肩膀,一点都没觉得羞耻什么的。没错,他就是在胡搅蛮缠!   众人:“……”真不知道你丫那么理直气壮的问个啥?   “本世子干嘛要知道?”黎希靠着太后,“本世子想要的,皇伯伯都会送给本世子的,本世子只要讨好皇伯伯就够了。你们在这里唧唧歪歪,还不是为了引起我皇伯伯的注意。您说是不是啊?皇伯伯。”黎希看向皇帝。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黎希这小子是在给他挖坑呢?不过看着黎希一脸憨厚信赖,跟个讨赏的小狗一样,便不由自主点点头,“当然,皇伯伯最疼你这小混蛋了。”说完倒是自己哆嗦了一下。   黎希尾巴立刻翘起来,得意洋洋看了一圈脸色各异的众人,甜甜道了一声,“皇伯伯最好了,安康最喜欢皇伯伯了。”说完,黎希和皇帝又一起哆嗦了一下,肉麻的。   经过黎希的打岔,苏铭差不多都被人无视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把京城一害扯进来呢?这不是多事吗?不少人对苏铭有点不满了,本来就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子,赶上一个好父亲也就罢了,偏偏父亲已经挂了,还要霸占着上面恩宠,碍事!   苏铭又一次被不少人用眼刀子刮,楚锦钰只好柔声的安慰他。   经过黎希的打岔,众人也没什么玩游戏表现的兴致了。有这位爷在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草草用完了饭,皇帝也没什么久留的心思了,挥挥衣袖,让所有人自便,便走人了。   太后也乏了,黎希便亲自送太后回院子休息。   出来的时候,黎希心口却有点沉重。   太后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了,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太后只还有三年的寿命。   三年啊……黎希握了握拳,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太后多活几年,不为别的,就为上辈子老人家为他操碎的那份心。   黎希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会对他那么好,但是他能感觉到,太后是真心的。   经过荷花池,黎希却被人给堵住了。   “五皇子殿下,有事吗?”黎希眯着眼睛看着楚锦钰。他可不相信楚锦钰是偶然来到这里的,这里是太后居住的小院到花园的必经之路。   楚锦钰还是那副俊美的模样,只是现在年纪还小,没有上辈子那份令人心动的沉稳。   黎希看着这幅容颜,心中却再没有半点波澜。曾经属于“黎希”的那份心动,早在上辈子一次次利用,一次次践踏中消失了,剩余的,不过是满满的怨恨。这怨恨还是来自身边的白影,现在的黎希可以说是心如止水,对楚锦钰再没有半点多余情绪。   楚锦钰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黎希,似乎是有些不忍,还有些惆怅。   黎希看着楚锦钰的表情,却差点笑出了声。就是这种目光,就是这种表情啊!黎希以为楚锦钰不接受他是因为外面的阻碍太大,楚锦钰心中也是有他的。所以黎希献出他父亲留下的人手,所以黎希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得罪天下人给楚锦钰铺路,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只为了让楚锦钰能够站在让别人说不了多余话的位置。   是啊,最后,他是站在了所有人都不能多说一句话的位置,所以失去一切的黎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那个时候的黎希就活该去死了。真是可悲又可笑,被爱情蒙蔽的天真少年啊,就是看不见别人鄙视他的眼神,就是听不见别人是如何同情被黎希“纠缠不休”的五殿下的。   是啊,是他黎希,这个百无一用的纨绔,居然敢肖想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五殿下。可是谁又知道,若不是这位五殿下总是不让黎希彻底死心,总是要在他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给他一点希望,他会像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试图用尽一切去抓住他吗?   楚锦钰看着黎希面无表情的脸,心中突然多了一丝不确定。那双眼睛幽深又黑暗,再没有那种灿烂耀眼,仿佛阳光一般的波光,静默得像一潭死水。   “没事那本世子就先走了。”黎希见楚锦钰不说话,也不想再看见那张脸了,他怕他忍不住动手。那可就不太好了呢,毕竟,这位五皇子的母族还没有失势呢。   呵呵,母族还能倚仗,楚锦钰就不肯放过一点点对他有利的东西了。等到那个时候,想必他马上就会像上辈子一样,使尽心机让他黎希死心塌地吧。谁又知道,多少人巴结的五殿下会在短短一段时间失去最重要的靠山呢?上辈子,五殿下可是利用这个在黎希那里刷了不少同情分呢。   “等等。”楚锦钰终于开口了,“黎世子,我希望你不要再针对苏铭了,他幼年失父,活的也很不容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让他难做。”楚锦钰似乎有些难过,有些谴责。   “噗哈哈……”黎希却突然大笑起来,幼年失父?   “五殿下似乎是忘记了吧?本世子可是失父失母啊!他可怜,难道本世子就不可怜了吗?”黎希看着楚锦钰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再说了,本世子为什么要因为五殿下而针对一个对本世子来说,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呢?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楚锦钰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黎希居然会这么说,“你还有父皇祖母宠爱着,苏铭却是只能自己挣扎,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殿下说笑了,皇伯伯可是没亏待过那位苏公子呢。”黎希挑眉一笑。   楚锦钰看着黎希嘲讽的目光,似乎看穿了一切,不由得脸色青白,“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黎希看着楚锦钰离开的方向,上辈子可不是听了他一言,便把苏铭当弟弟疼爱了吗?可结果呢?呵呵,真是可笑啊,捧上真心也是不一定就能换回一颗真心的。   黎希收了笑,嘴唇微动,“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不打算出来一见么?”   黎希说完,便望着一池青黄的荷叶不说话了。   良久,便先听得一声低低咳嗽,那声音似乎有些嘶哑,“抱歉,在下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谈话的。”   那声音极冷,仿佛云淡风轻,什么也入不了他的心,却拂去了黎希因见着不想见的人而产生的烦躁。   ☆、第19章 出事   黎希听得这声音,便向来源处望去。   假山旁边便多了一角锦衣,随即一个长发披散,外罩厚厚裘衣的男子便缓缓现身了。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繁复的衣衫也遮不住内里瘦削的身体。   随着低低的咳嗽声,那男子脸上便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黎希挑眉,原来是一个病秧子吗?可惜了这一副好相貌了,比京城第一美人五皇子殿下还长得好看呢。   黎希肆无忌惮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人,当然,看美人是看美人,他也没有放下一点点戒备。   听这人说话,倒是他一直便在这里了。一开始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要不是那人不小心泄露了气息,他可能就被蒙蔽过去了。   果然,到哪里都不能大意呢。   黎希从来不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上辈子他便是栽在了这古人的手里。上辈子异能觉醒了他都吃了亏,这辈子该是要更加谨慎才好。   这人的出现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不过,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他怎么就没有半点印象呢?记忆里,不曾有过这人呢。   黎希翻遍了上辈子的记忆,也没想起来什么,大概他上辈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锦钰身上,旁人便入不得他的眼了。   男子大概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毫不客气的打量,身体有些僵硬,有点局促。   倒是黎希看了个稀奇,这人冷冰冰的,棺材板似的脸上他居然看出了几分不自在。再仔细一看,那张脸上却什么都没有了,是他眼花了吗?   “阁下是哪位?”黎希也觉得和这人这么傻愣愣的对视有点怪异,便先开了口。   男子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您的药配好了。”冯程因为快速赶路而气息不稳,来到男子身边的时候都快虚脱了。   “主子?”见男子没有回应,冯程提高了声音,“您没事吧?”   “无事。”男子接过冯程手中玉瓶,倒出一颗漆黑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程莫名其妙,他怎么感觉主子刚刚心情很不爽呢?身上的冷气都比平常重!难道是他来晚了?可是明明他已经用了全速了啊,冯程觉得自己冤死了。   去追主子之前,冯程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先前主子望着的方向,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挠挠头,冯程赶紧追上去。   “陈公子。”黎希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前又一个把他拦住的人,陈家小公子陈闵浩。   “我家已经处理了一批下人了。”陈闵浩开口就是这个。   “那又怎么样?”黎希看着陈闵浩,陈闵浩却看也不看黎希,只望着天空,似乎那上面有绝佳的美景。   “对不住了,不过以后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   “我先走了。”陈闵浩也不管黎希还想说什么,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黎世子,你以后还是离五殿下远一些吧,五殿下那样的人,和你不是一路的。”   黎希看着陈闵浩飞快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连不相干的人都这么觉得吗?   “安康,你好慢啊!”郭厚候在凉亭里,已经等得相当不耐烦了。   黎希在他身边坐下,慢吞吞道,“只是在路上遇到了人而已。”   郭厚一听,八卦因子立刻就冒了出来,“谁?你遇到谁了!”   “没什么。”黎希端起茶杯,一点都没打算开口。   “安康!”郭厚被勾起了兴致,见黎希根本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急得抓耳挠腮。   黎希看见郭厚的傻样,不厚道的笑了。   “客人呢?”黎希见到周围没什么人了,便问道。   “都去花厅那边了。”郭厚一听到这个就皱起了小脸,“我娘说要帮我相看一个姑娘,说我这个年纪该定亲了。安康,我一点都不想定亲啊,女人都好麻烦!”郭厚想起自家几个叔叔家里的妻妾儿女,顿时打了个哆嗦。   还好他爹尚了公主,房里只有几个老实本分的通房。他也没有庶弟庶妹,要不然,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日子。   黎希瞧着郭厚一脸苦相,也有点同情。威武侯的几个弟弟都住在一个府里,家里女人多,整天捻酸吃醋,争宠夺利,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文敏公主才不会管那些事呢,只要不闹到她头上就好了。   黎希突然觉得黎郡王府也不是那么糟糕了,至少人少,里面的人他也压得住。   “少爷!”金宝脸色严肃,急匆匆而来,在黎希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雪儿出事了。”黎希神色一凝,没来由的让郭厚觉得周围温度一降。   “雪儿妹妹怎么了?”郭厚扔下手里的东西,立马站了起来,黎希却已经大步往外走了,郭厚赶紧跟上。   来到内院的花厅外,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夫人小姐。   见到黎希脸色难看而来,知道黎雪身份的人纷纷往外走,生怕这位爷发起疯来波及了她们。   “怎么回事?”不待黎希说话,郭厚已经开始问起旁边战战兢兢的公主府下人。   “少爷……”下人们跪作一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雪儿!”黎希直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正伏在黎静仪身上低泣的黎雪身边。   “四哥。”黎静仪怯怯的看了一眼黎希,用裘衣把黎雪裹得更紧了。   “哥哥!”黎雪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看得黎希心疼不已。   “怎么回事?”黎希把黎雪抱起来,黎雪浑身湿透了,明显是落了水。   “马上带雪儿妹妹去客房换一身衣服啊!”郭厚大叫,恨不得一脚踢飞没长脑子的下人们。   “已经去请太医了。”旁边一位夫人急忙道。   黎希沉着脸抱着黎雪去换衣服,贴身伺候黎雪的香云香琴沉默的跟着头也不敢抬。   黎雪受了惊,喝了安神药很快就睡着了。   黎希这才有空好好听一听事情的始末。   香云香琴肿着两张小脸,很明显的挨了打。   “起来说话吧,告诉本世子经过。”黎希声音很平静,但是郭厚知道黎希这是生气到极点了。   香云香琴对视一眼,立刻开了口……   黎静仪和黎静真都忐忑的在客房门口转悠,黎希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也不知道黎雪到底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黎静仪懊恼极了,要是黎雪真的出了什么事,黎希一定就会厌了她,失去黎希这根大粗腿,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比黎静仪心中更加忐忑的就是黎静真了。她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黎静仪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人,谁知道居然会把黎雪也给牵扯进去了。黎希那个废物那么疼黎雪,要是黎雪真有什么大碍,说不得她就得倒大霉。按照黎希的性子,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看着守在门口,门神一样的金宝银宝,黎静真跺跺脚,转身走了,她得去找她娘商量一下。   黎静仪看着黎静真的背影,咬咬牙,她不能走。   “你们的意思,雪儿是倒霉的被牵扯进了几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去了。”黎希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目光幽幽。   香云香琴把头低得更低了,郡主和几位京城有名的贵女直接被世子爷形容成吃饱了没事干,她们哪里敢多说什么?   黎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荣华郡主吗?礼亲王的嫡长孙女,今年应该有十五了吧,合该定亲了。   黎静仪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荣华郡主,郡主当场就要惩治她。   那么巧就被黎雪看见了,黎雪想要去阻止。结果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却直接被拿下掌嘴,连黎雪自己也在混乱中跌进了锦鲤池,差一点一命呜呼。   黎静真当时也在场吗?   黎静真想借荣华郡主的手毁了黎静仪,然而阴差阳错黎雪却倒了霉。   黎希不相信黎静真那个娇蛮的有这种本事,她应该也是被利用了吧?不过呢,那么没脑子,一点都不乖呢,不乖的孩子就要受惩罚哦。   “护主不利,回府后自己去刑堂领罚吧。记住了,以后你们的主子只有雪儿,任何要伤害雪儿的人,不用顾忌身份。”   香云香琴感激的给黎希磕头,害得小姐受伤害,她们没有被处理掉已经很幸运了,只去刑堂就是天大的恩德。   不管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最终的目的都是他吧。黎希看着黎雪苍白的小脸,果然,他就不该带她出门啊。外面明明一点都不美好,可是,哪只雏鸟不向往天空呢?   黎希看着放在一边的裘衣,这种料子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玉蚕丝,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的好东西。   黎希脑海中闪过一双清冷的眸子和苍白瘦削的脸,是他救了雪儿吗?既然人在京城,总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再道谢,顺便把裘衣还回去吧。   ☆、第20章 惩治   黎希让人去叫黎静仪进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公主府的客人也已经离府,连黎雪都已经醒了过来,靠在黎希的怀里撒娇。   “雪儿,记住了吗?以后最优先的是要保护好你自己。”黎希揉着黎雪的发顶,柔声道。   黎雪嘟了嘟小嘴,“知道了,哥哥。”黎雪刚刚才挨了一顿批评,想到哥哥确实是很担心她,也有点心虚,“雪儿是看见那些大姐姐在欺负仪姐姐,所以才……谁知道她们……”   黎希点了点黎雪的小鼻头,“就算要去,也要带着你的下人们一起去,不能离开她们半步,知道了吗?”黎希在考虑是不是要再给黎雪加几个武婢。   “知道了。”黎雪蹭了蹭黎希的胳膊,突然眼睛一亮,“仪姐姐!”   黎静仪忐忑不安的走进客房,当看到活蹦乱跳的黎雪,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   “静仪见过四哥,八妹妹。”黎静仪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在这个时代,人权和平等对于她这个庶女来说就是一个笑话,她的命就是攥在上位人的手里的。虽然很不甘心,但是黎静仪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黎希没有说话,黎雪也很聪明的没有开口。   直到黎静仪额头上出了汗,弯曲的膝盖开始打颤,黎希才道了一句,“起来吧。”   黎静仪如蒙大赦,甚至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虽然这种说法有点夸张,但是她就是这么觉得。   “四哥。”黎静仪顿了顿,“雪儿的事,静仪……”   黎希抬手打断了她,“你不用多说,爷都知道。”   “明白了。”黎静仪低下头,背后冷汗直冒,幸好她没有打什么坏主意,也许,应该说是她还没来得及。   “仪妹妹,本世子希望你能记住,因为雪儿喜欢你,所以爷才允许你接近雪儿的。”   黎希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黎静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个聪明人,就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黎静仪踏出客房的时候,脚底发飘,肚子也抽疼起来。先前太过紧张没有察觉到,等放下心来,浑身都要虚脱了。   宁老太妃带着儿媳孙子孙女回府的时候,压根儿没注意到黎希和黎雪没有和她们一起。倒是问了问黎静仪,听到说是和黎希在一起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至于黎雪落水的事,宁老太妃甚至是埋怨她的。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得罪荣华郡主呢?那可是堂堂礼亲王的嫡孙女啊!真不知道礼亲王府会不会追究到底。   黎静真在宁老太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听说罪魁祸首是黎静仪,顿时就对她多了几分嫌恶。果然庶女就是庶女,半点上不了台面,她就不该把黎静仪一起带出来。   黎静真见老太妃是厌了黎静仪了,心里就暗自得意。她的计策还是蛮成功的嘛,虽然没能彻底收拾了黎静仪,但是老太妃这里厌了她,那就还是有收获的。   黎静真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黎希那个废物怎么会知道是她在后面推手呢?   黎静真放宽了心,刘氏却有些惴惴的。她那侄儿自从受了一回伤就变得难以捉摸了,这次遭罪的可是他宠得不得了的亲妹妹啊?他会就这么算了么?   倒是宁氏和黎静淑相视一笑,颇有些隔岸观火看热闹的意思。   入夜,黎静真正要唤人打水洗浴,厢房的门却“砰”得一声被人踹开了。   “你们是谁?竟然敢闯入本小姐的闺房,好大的胆!”黎静真吓了一跳,随即便是大怒。   “三小姐,世子爷说了,您不懂规矩,所以要罚去祠堂抄写女戒女则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带头的老嬷嬷脸色不变,语气平静道。   黎静真一听就傻了眼,“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废物让本小姐去祠堂?”   “世子爷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小姐若是不想大家面子上闹得不好看,就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黎静真看着几乎堵住她闺房的丫头婆子,又听了为首婆子的话,小脸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我不去,本小姐不去!来人啊,快把这些擅闯本小姐闺房的下人打出去。”   “看来三小姐是不想自己走了。”老嬷嬷使了一个颜色,马上有两个婆子一把拧住黎静真的胳膊,推着她就走。   “放肆!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呜呜……”   黎静真直接被堵住了嘴巴,她的丫头婆子们被拦在一边,连去求救都没有办法。   ……   “办妥了吗?”黎希望着天空上的星星,今天天气很好呢。   “回少爷,三小姐已经被关进祠堂了,没得半个月是出不来的。”金宝恭敬道。   “嗯,记住了,任何人都不准去看她,也不准放她出来,是任何人。”   “明白了。”   刘氏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被黎希关进了祠堂,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夫人,夫人您要撑住啊!小姐还在祠堂受苦,您倒下了谁去救小姐出来啊?”花嬷嬷扶住刘氏摇摇欲坠的身体,急急忙忙劝慰。   “是,我现在还不能倒!”刘氏咬牙,心中那点不安还是成真了吗?   “我们去见见我那好侄儿!”   刘氏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冲去重楼院。   可惜,连院子的外门都没能进入,便被一群拿着武器的护卫给堵住了。   刘氏不甘心的叫嚷了半天,结果护卫们一亮刀,立刻就灰溜溜走人了。   想直接去祠堂把黎静真接出来,祠堂更是被人给守住了,她连黎静真的面都没能见着。   刘氏最后只能哭哭啼啼的去找宁老太妃。   “什么?那小子翻了天了!”刘氏哭得悲切,宁老太妃也火了,“去把那个臭小子给老身叫过来!”宁老太妃派出身边容嬷嬷。   容嬷嬷暗暗叫苦,她现在哪里还敢去世子爷身边转悠啊,她简直怕了黎希了。   很快,容嬷嬷便青白着一张脸回来了,刘氏希翼的往容嬷嬷身后看,却没有看到黎希。   “回太妃娘娘,世子爷说他身体不便,最近就不来给您请安了。”容嬷嬷硬着头皮道,“三小姐是因为犯了错误,才会被罚去祠堂抄书的。太妃娘娘您公平公正,想必也是会支持他的决定的。”   “什么?好一个世子爷,好一个世子爷啊!”宁老太妃重重的拿拐杖敲着地面,“他心里还有老身这个祖母吗?”   容嬷嬷叫苦不迭,她连世子爷的面都没能见到啊!再说了,宁老太妃都没把世子爷当孙儿,世子爷干嘛还要把宁老太妃当祖母呢?不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容嬷嬷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垂着头让宁老太妃发泄火气。   “母亲,母亲啊!”刘氏跪在宁老太妃脚边,泪流满面,“真姐儿身体不好,被关在祠堂没吃没喝的,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求您了,母亲,把真姐儿放出来吧!”   宁老太妃抖着胳膊,面色发狠,“老身就不信了,那个小畜生还真敢忤逆老身吗?走!老身亲自去把真姐儿接出来!”   宁老太妃说完就要走,刘氏赶紧爬起来,要跟着出去。   “祖母息怒,静仪觉得,这样可不好呢。”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黎静仪款款而来。   宁老太妃停下脚步,眯着老眼看着黎静仪。   黎静仪大大方方行了一个礼,她今天穿了一条素净的裙子,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倒是有一股别样的美丽。   “祖母,这三姐姐是因为犯了错,才会被四哥罚的。静仪以为,四哥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要是祖母您不问清缘由,只因为心疼三姐姐便免了她的罚,这让外人怎么看待咱们黎郡王府呢?不讲规矩吗?”   宁老太妃便渐渐又坐回去了。   黎静仪又对刘氏行了一个礼,“而且,祖母,母亲的话也未免太言过其实了。三姐姐不过是在祠堂抄书而已,又不是犯人,四哥怎么可能短了三姐姐的吃喝呢?说起来,静仪也是去祠堂抄过书的,当然,那是静仪对祖母的孝心。怎么三姐姐进了一回祠堂,就是要死要活了呢?母亲想必是担心过头了。”   宁老太妃在黎静仪的话下渐渐平静下来,是了,仪姐儿都去祠堂替她抄过经书,怎么到了真姐儿这里,就变成了生死大事了呢?难道她这个祖母不去接,真姐儿就要在祠堂受苦吗?   想到这里,宁老太妃看着刘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喜,“老二家的,真姐儿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   “这……”刘氏哪里敢说出真正缘由啊?黎静真还要不要脸面名声了啊?   刘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暗恨黎静仪这个小贱人多事。   宁老太妃一看刘氏的样子,立刻就明白这老二媳妇是真有事瞒着她了,心里更加不高兴了,合着这是把她当老糊涂利用吗?   “老二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宁老太妃语气不善。   “母亲。”刘氏给宁老太妃磕了一个头,咬牙道,“是真姐儿做错了事,真姐儿甘心受罚。您放心,媳妇一定会看着真姐儿,让她好好反省的。”   刘氏又磕了一个头,便和宁老太妃告了退,让花嬷嬷扶着她出去了。   宁老太妃叹了一口气,这才看向黎静仪。黎静仪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宁老太妃招呼黎静仪上前,握着她的一只手,“仪姐儿,唉,你是个好的,你母亲也是急了,一时间有些拎不清,你是好孩子,不要介意才好。”   黎静仪福了福,“祖母放心,静仪自然是向着母亲的。当然,祖母更在静仪心里。看到祖母好,静仪也就放心了。”   宁老太妃叹了一口气,“好孩子,委屈你了。”   黎静仪低下头,“有祖母在,静仪怎么也不委屈。”   又和宁老太妃说了几句话,黎静仪便被打发出去了。   出了慈安堂,却碰上了等在那里的刘氏。   刘氏轻蔑的上下打量黎静仪,“哟,我们的仪小姐也攀上高枝儿啦,如今可是发达了,连主母也不放在眼里了。”   黎静仪福了福,“母亲言重了,静仪只是为了这个家而已。”   刘氏恨不得撕烂黎静仪的嘴,“你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黎静仪很平静。   “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刘氏便甩了甩帕子,转身离开。   黎静仪平静的望着刘氏的背影,她没有为今天所做的事感到一点后悔。   墙头草迟早要被风刮倒,既然已经选择了黎希,那她就不能再想着两全其美了,否则,只会两边都讨不着好。   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不能和刘氏和平相处,所以,黎希是她最好,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第21章 笑话   黎静仪似乎是真心静下心来一门死心讨好大房一脉了,黎希冷眼瞧着,黎静仪既然这么知趣,他也会给她相应的回报。   知道黎雪是他最在乎的人,黎静仪便和黎雪来往得更加殷勤,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逗得黎雪开心不已。   黎希见黎雪有了伴儿,便也把心思了放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身体太差,他便隔三差五往皇宫里跑,简直和前段时间完全不一样。因着他有御赐的金牌,进宫连通报都不必,又让人暗恨不已。   果然太后娘娘一回京,京城一害就老实了吗?马屁精!多少人咬牙切齿。   太后倒是非常开心,黎希经常陪她说话,一点都没有焦躁不耐的样子,不像她那些个孙子孙女,都不耐烦和她这个老太婆多说说话。   太后也没有拒绝黎希的孝心,他送进皇宫的补品经人试验过后也在吃着。   这一来二往的,太后的脸色居然好看了不少,人也越来越有精神了。   皇帝知道以后也很高兴,他当然是尊重他的母亲的。太后娘娘当初护着他从先帝的后宫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艰辛。   所以,当皇帝知道太后身体越来越好,忍不住大大夸奖了黎希一番,各种各样珍贵的赏赐流水一样送进了黎郡王府。   黎希一点都没有客气,全部都笑纳了,毕竟那些药材补品也是他耗费了很多异能和心血才制作出来的,他现在等级还低着呢。   不过,这样嘛,有人就坐不住了。   黎希越来越得宠,就越来越碍事!   不过嘛,那些人还没有想好对策的时候,京城便又出了一件令人津津乐道的风月之事。   礼亲王的嫡孙女荣华郡主居然和平阳伯嫡次子搞在一起了!还闹得满城风雨。   说起这平阳伯,爵位倒是还不小。   不过平阳伯府自从有能力,有本事的老平阳伯去世之后,世子承袭了爵位,便又越发的不经事了。   府中人在京任职的很少,最高不过五品。离着京城的权力中心是越来越远。   这新上位的平阳伯空有这爵位,身上却不过在礼部任了个闲差,还不是个上进的。   这好不容易娶了个身份还算给力的老婆,生下了还算聪慧的儿子,结果儿子还没被请封为世子呢,就一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摔成了个残废。   平阳伯夫人哭瞎了眼睛,也不耐烦应付平阳伯了。这平阳伯身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急吼吼就被平阳伯纳为了侧室,还在正室生产不久后就生下了庶子。   侧夫人整日想着上位,正室夫人干脆青灯古佛了,除了照看残废的儿子,啥事也不管了。平阳伯便把庶子记在嫡母名下,算是成了嫡次子。这件事当初也在京城闹了个大笑话,被人谈论了好长时间。   现在荣华郡主居然看上了那个“嫡”次子,还和人私相授受,简直跌碎了一地人的下巴。   京城这么多的俊杰,荣华郡主怎么就看上了那位呢?前段时间还有风声传出,说是皇帝已经有打算把荣华郡主指给三皇子做正妃呢。   这位荣华郡主放着好端端的皇子正妃不做,居然要去做妾吗?平阳伯的嫡次子家中可是有好几房妻妾了!   听说这荣华郡主也真真是大胆,居然直接约了平阳伯嫡次子在京城新开的酒楼月圆居见面。结果那么运气不好,遇上了几个在月圆居喝酒的纨绔。   那些个喝醉了酒的纨绔们大闹月圆居,打砸不说,还踢开酒楼包间去里面闹事。结果好死不死撞进了荣华郡主的包间,正好看见荣华郡主和那嫡次子正在……正在行那龌蹉之事。   这下可不得了了,京城里的纨绔虽然不顶用,但是起码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荣华郡主那么有才有貌有身份的贵女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饱了眼福不说,立刻就把这事给宣扬出去了。他们也不是傻的,撞破了郡主的好事,万一被灭口了怎么办?当然,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母妃,女儿不要嫁去平阳伯府啊!”荣华郡主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京城贵女的姿态,眼睛肿得像核桃,憔悴得和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礼亲王世子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荣华郡主,“荣华,我知道你平日里是娇纵了一些,可是,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去和男子私会啊?”礼亲王世子妃同样焦急不已,这已经不是荣华郡主一个人的事了,这可是关系到整个礼亲王府的名声啊!   “娘!娘!女儿没有,女儿没有啊!”荣华郡主拼命摇头,“女儿真的没有和男子私会啊!”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圆居?难道还是那平阳伯家的小子逼你的吗?”礼亲王世子妃神色狰狞,荣华郡主被她娘吓坏了。   “娘,是表哥,表哥约女儿去那里见面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他!”   “啪!”礼亲王世子妃一个巴掌拍在荣华郡主脸上,“我早就和你说过,不准你和你表哥私下里往来,免得留下话柄,娘自会想办法让皇上为你们做主,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你现在除了嫁到平阳伯府,再没有任何出路了。”   “娘,不要啊,女儿不要!”荣华郡主捂住脸,泪流满面的哀求。   礼亲王世子妃闭了闭眼,“除了嫁到平阳伯府,你就只能‘病逝’了,就算送你去庵堂,你父亲,你祖父也不会容忍一个有污点的女儿和孙女存在的。”   荣华郡主软倒在地,目光呆滞。   礼亲王世子妃心里也在滴血,这可是她的长女啊!她从小按照最高的要求,最严格的规矩教养出来的女儿啊!甚至还走动娘家,废了好大的精力才为她请封郡主,就盼着这个女儿能登上那个女子最尊贵的位置。可是现在,全都毁了,全都毁了啊!   “不行,不行!”荣华突然胡乱爬起来,神色狂乱,“我不要嫁给那个废物,表哥,我要去找表哥!”说完就要往外冲。   “拦住她!”礼亲王世子妃大叫。   几个婆子赶紧伸手拦住荣华郡主。   “娘!娘啊,你让我去找表哥,你让我去啊!表哥一定会有办法的,表哥他会娶我的,一定会的啊!娘!”   礼亲王世子妃抱住荣华郡主的头,“我的儿啊,你表哥现在心里恐怕正难受着,你去就是添乱,添乱啊!”一行泪水终于从这美妇人眼中流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女儿会遇到这种事,三皇子现在恐怕是恨死荣华了,怎么可能还会娶她呢?娶一个让他戴绿帽子,让他成为京城的笑话的女子。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阻止三皇子和礼亲王府结亲?她一定要找出罪魁祸首,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礼亲王府愁云惨淡,平阳伯府却热闹极了。   除了正堂平阳伯夫人的居所依旧冷冷清清,檀香缭绕以外,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二公子居然能和荣华郡主结亲!   平阳伯只觉得一个硕大的肉饼直接砸在他脸上了。越看自己的儿子越满意,不愧是他和他心爱的女子的爱子。   平阳伯二子虽然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不过真能娶到美娇娘也是不错极了。想到荣华郡主的美貌和家室,心里立刻充满了期待。   他不过是和一个外面相好的女子约好相会,谁知道就睡了那么一个高贵的女人呢?   于是,平阳伯立刻决定把心爱二子的正妻降为妾室,打算以正妻之礼迎娶荣华郡主。   甚至平阳伯还递上了请封二子为世子的折子,要抬高二子的身份,然后浩浩荡荡抬着聘礼去礼亲王府求亲。   这休妻为妾,请封侧室之子为世子,又在京城闹了一个好大的笑话。   皇帝也头疼的很,礼亲王和世子虽然觉得荣华郡主丢了礼亲王府的脸面,可是好歹也是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和女儿啊。悲悲切切在皇帝面前哭一哭,说是荣华虽然遭到了陷害,可是毕竟名声已毁,只能下嫁平阳伯府了,还望皇帝能怜惜怜惜。   皇帝无奈,只好提笔同意了平阳伯的请封,又给荣华郡主赐下不少东西,表示皇帝还是对荣华郡主恩宠的,平阳伯府不得怠慢郡主。   至此,荣华郡主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她不想被病逝,也只能出嫁了。   “夫人!二房那边现在得意的很啊!二少爷还成了世子,二房那个只怕会更傲了,夫人和大少爷以后可怎么办啊?”平阳伯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抹起了眼泪。   平阳伯夫人拨着手中檀木念珠,神色十分平静。   “夫人!”小丫头脸都哭花了,为自己主子不平。   “傻丫头。”平阳伯夫人伸手抹去了小丫头脸上的泪珠,“这郡主的婆婆是那么好当的吗?不要忘记了,世子名义上的娘,可是你的夫人啊。”   小丫头眨眨眼,似懂非懂。   平阳伯夫人叹了一口气,“去问问大少爷想吃什么?咱们做给他吃。”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头擦擦泪,麻溜去了。   ……   “是他!就是他!一定是他干的!”黎静真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被黎希关在祠堂,每天都要抄书念经。那守着她的嬷嬷一见到她偷懒就要抽她的手心,甚至还不给她饭吃,黎静真吃够了苦头。   等她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便听说了荣华郡主的婚事,手心和膝盖便一抽一抽的疼,让她也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   刘氏心疼极了,只能搂了黎静真安慰,“别怕,那个废物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真姐儿,别怕,娘在这里……”   ☆、第22章 佛说(三更合一) “月圆居这个月的收入是一万两,因着要开分店,所以收入全部都投入进去了……”贾商很感谢主子给他发挥才能的机会,所以努力做到最好。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够混得如鱼得水,手下的人没人敢胡乱质疑他的决定,就算有疑问也会认真问询,贾商很满意,干得也更加卖力了。 黎希摆摆手,打断贾商的话,“具体的不用说,只要有钱赚就好了。” 贾商苦笑了一下,这位主子还真是直接,“主子,仪小姐的点子的确非常好用,经过她的提点,我们花大力气找来的厨子多次试验,已经掌握了新式菜式和糕点的做法了……” 黎希再摆手,“这个你和她说去,别对爷说那些,头疼。” 贾商默然,这汇报成果的大事,主子也不在意,这分明就是对他信任到了极点啊!贾商暗暗决定,以后要做得更好。 黎静仪听到黎希提起她,便大大方方的从内室出来了。她知道,光是成为黎雪的玩伴还不足以让黎希重视她。不过好歹她也是现代人,对于一些现代商业知识还是了解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黎希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往往她只需要提出一个中心,便有人替她完善。 这样很好,既能够加大她在黎希心中的分量,也能够赚一些钱。黎希可是一点都不小气,分红她和他的手下也拿的不少。人要知足。 黎静仪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堂哥,不过堂哥既然向她透露了一部分底,她也不会藏着掖着。 黎静仪便和贾商讨论起新的策略,这里只有黎希的人,不会传出去什么闲话的。 黎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 “少爷,尝尝奴婢新做的藕夹,荷花池里的藕正新鲜着呢。”碧丝端来盘子,得意的献宝。 黎希吃了一块,大大的赞赏了一句,“味道不错,给雪儿也送些去。” “刚做好就让人送去啦。”碧丝翘起嘴角。 “行了行了,看你那得意样,爷的牡丹怎么样了?”黎希翻了个白眼。 “碧绮看着的呢,暖房里搁着,今天就能开花了。” “给爷更衣,爷把花送给老祖宗去。” “遵命。” …… 黎希抱着他亲手培育的三色牡丹匆匆进宫了,太后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虽然他可以立刻催生出来,木系异能可是很好用的,不过嘛,这辈子他可没随便乱使异能的打算了。上辈子不但祸国殃民,还落了个妖孽名声呢。 踏进西宁宫,黎希就暗叹一句晦气,早知道他就该晚一点来的。 “见过太后娘娘,宁妃娘娘。”黎希不情不愿的行礼。 “安康来了,快过来。”太后笑着招手让黎希起身,坐到她身边来。 “哟,这是安康吧?一段日子不见,越发长得水灵了。”宁妃捂着小嘴娇笑着,太后的小宴只带了皇后过去,她却是没资格的,所以的确很长时间没见过黎希了。 “宁妃娘娘谬赞了。”黎希不冷不热敷衍了一句。 宁妃也不恼,手头里没有适合黎希的东西,便赏了黎希一只手镯,让他带回去给自家妹妹玩儿。 “谢宁妃娘娘赏。”黎希继续一板一眼道。 “这小东西。”太后嗔怪道,“在老婆子面前叽叽喳喳没个停嘴,怎么现在多了一个长辈,就成了锯嘴葫芦了。”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老祖宗,安康这是给您送好东西来啦。”黎希立刻一笑,献上花盆。 “哟,这是牡丹吗?”太后眼睛一亮。 “没错,老祖宗,您再仔细看看这颜色。”黎希指着那几朵半开半放的花。 “三色的!”太后双眼发亮,开心得像个孩子。 “是啊,老祖宗,安康以后还要培育出四色的,五色的,八色的,通通送给老祖宗您。”黎希笑眯眯道。 一老一少便旁若无人的讨论起牡丹的养护和培育来。 宁妃一直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在后宫里沉浮了这么多年,连这点养气功夫都没有的话,她也别混了。 等二人意犹未尽的停下来喝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太后像是才想起宁妃还在这里似的,“宁妃,你今个儿就先回去吧,老婆子和安康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就是宁妃涵养再好神色也忍不住有点扭曲了,不搭理她就算了,一开口就要赶她走! “太后娘娘,妾身……妾身那侄女儿。”宁妃露出点忐忑的神色来,态度拿捏的非常好。 “三皇子的婚事老婆子也懒得管,皇上自己心里清楚着,这做媒人的事儿,老婆子不想掺手。”太后虽然还是在笑着,不过语气已经有点冷了。 哦?黎希神色一动,宁妃这是想要把自己侄女说给三皇子吗?三皇子刚刚才有个影儿的婚事吹了,立刻就有人盯上了么?不过宁妃这么直接,她就不怕淑妃和她闹吗?三皇子,可不是宁妃所出的。 果然,黎希这么想着,宁妃却是讪讪一笑,“是妾身多事了。” 说完便看着黎希,“妾身的妹妹嫁到黎郡王府,说起来,安康还得叫妾身一句姨母呢。” 呸的姨母!黎希暗暗唾弃,他终于明白宁妃在这里是干什么来的,这不就是为了堵他吗?提三皇子的事不过是抛砖引玉,她的目的就是要提出把宁氏扶正这件事啊! 黎希不记得上辈子这件事是不是宁妃先提出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傻傻把宁氏当亲娘。宁氏稍微露出一点这个意思,他便乐颠颠为了这事东跑西跑。 这辈子,宁氏就当一辈子的妾吧! 黎希故意做出点迷茫的表情,“宁妃娘娘,安康的姨母现在应该在江州吧?安康记得,京城没有夏姓的夫人啊。”不过是一个妾,宁妃就想成为他的姨母了! 宁妃脸色有点僵,她妹妹不是说黎希一直敬着她,提出扶正这件事黎希该是很乐意才对啊?她却不知道,这已经是老黄历了,宁氏给她送的信也是含含糊糊的。宁氏怎么可能告诉宁妃黎希已经和她离心了呢?一旦她不能控制黎郡王府,那么她的价值就没了,来自娘家的支持可就悬了。没有娘家的支持,她将会更加艰难。 宁妃只好笑道,“妾身的妹妹嫁到黎郡王府多年,还生下一对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黎希却打断了她,“宁妃娘娘,我们都知道宁姨娘的功劳啊,您这样特意提出来,是想提醒安康莫要怠慢了姨娘吗?可是安康从来没有怠慢过姨娘啊,郡王府里也是姨娘在管着中馈呢。”黎希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不停的提醒着宁妃妹妹的身份,宁妃差点绷不住笑容。 黎希可是真没对宁氏做什么呢,她还好好管着中馈,只是需要她管的地方很少很少而已嘛。 当初,宁氏可是吵着闹着要嫁进黎郡王府的。最后,她的确是在宁老太妃和宁妃的出力下顺利进门了。 可是黎郡王对王妃一往情深,要不是亲娘逼迫,他是连通房都没有的。这宁氏进了门,本来是想要做侧妃的,黎郡王一句话没说,死活只肯抬个姨娘,否则就不娶了。 堂堂宁家嫡女,上赶着去做妾! 要不是宁老太妃使了招,黎郡王也不信自己的亲娘会在酒里给他下药,恐怕连黎静淑和黎绍安这对双胞兄妹也不会有呢。 从那以后,黎郡王是彻底和宁老太妃闹翻,直到最后死,也没再碰宁氏一根手指头,更别说给她抬一抬身份了。 宁妃笑得勉强,宁氏这件事是十几年前宁家的一大丑闻,一般人不敢提,不过黎希才不会体贴宁妃呢。 太后坐在软榻上,喝着嬷嬷送上的茶水,放下杯子,眯着眼道,“宁妃,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以后这事也莫要再提了。” 太后上辈子也是反对这事的,只是黎希坚持,才给宁氏抬了身份。 “老祖宗。”黎希知道太后不想莫名其妙让他多个嫡兄弟,她是站在黎希这边的。 “安康最乖巧了,凭的多出一个主母来……”给安康添麻烦吗?太后眼老心不老,所有的事儿心里都门儿清着呢。从先皇一堆妃子里杀出来的,宁妃在她面前还不够火候。 “老祖宗,母妃!”银铃般的欢快笑声响起,缓解了宁妃的尴尬。 “荣嘉来啦。”太后笑眯眯。 就见一个修长美丽的倩影出现在宫殿门口,那少女穿着一条火红的百褶罗裙,头上梳着灵蛇髻,只戴了几串粉色明珠,巴掌大的小脸十分可爱,看着就十分活泼动人,惹人喜爱。 宁妃所出的三公主,荣嘉! “嘉儿。”宁妃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荣嘉见过老祖宗,母妃。”荣嘉也不忘记落落大方的行礼,随后又看到了坐在太后身边的黎希,小嘴一撅,便上前拉着太后的手,“老祖宗好生偏心,黎世子来了就不搭理荣嘉了。” 太后拍拍她的手,“行啦行啦,老祖宗都疼你们。” “哼哼。”荣嘉腻在太后身边撒娇,目光却从黎希身上划过,露出一丝厌恶。黎静淑和黎绍安她还是经常见的,对于表弟表妹口中顽劣不堪,品行败坏的世子,她是没有半分好感的。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会这么喜欢他?荣嘉眼中不由得闪过几丝嫉妒。 “荣嘉公主。”黎希倒是态度很好的见了礼。 荣嘉撇头,当黎希不存在。 “荣嘉,安康在和你说话呢。”太后有点不高兴了。 荣嘉一听,心里就有点委屈,不情不愿的和黎希回了礼。 黎希不会和荣嘉计较,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他还没放在眼里。 正静默着,便又有人进来了。今天真是热闹,黎希忍不住扶额,看来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要不怎会又看见楚锦钰了呢? 太子一马当先跨进门,随后,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这几个皇帝跟前最受宠的儿子们一一进来了。 随后又是一阵问安回礼声。 太后笑得满脸褶皱,“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你们都扎堆来看老婆子了?” 太子立刻上前,“老祖宗您说什么呢?孙儿们来看看您难道还不行吗?” 其他皇子们很有眼色的只在旁边寒暄,太子才是主角。 黎希抽空看了一眼被他弄得戴了“绿帽”的三皇子,虽然笑着,眼角却带着点戾气。任谁公认的,就差赐婚的老婆被猪给拱了,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皇家就是皇家,三皇子虽然没有五皇子长得俊美,那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养气功夫还没到家,那也不会在太后面前表现出什么来。 楚锦钰一进门就发现黎希的身影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便不再注意黎希。 几个皇子都知道黎希的受宠程度所以都不会忽略他,打过招呼以后,便也不理他了,只和太后说着些体己话。 倒是最小的八皇子楚锦云睁大眼睛盯着黎希。楚锦云才八岁,穿得圆滚滚的,颇有些可爱。 黎希见太后和她的亲孙子说话,也插不上嘴,干脆就招招手,让楚锦云过来。 楚锦云便一摇一摆的走到黎希身边,仰着小脸看着他。 黎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肉肉的,比雪儿大不了多少呢。便从兜里抓出一把糖果,塞在他手里。 “谢谢哥哥。”楚锦云捏着糖,笑得眉眼弯弯。 “黎世子和锦云很合得来呢。”太子笑眯眯望了他们一眼。 “锦云喜欢世子哥哥。”楚锦云把糖赶紧藏起来,然后大声道。 “小馋鬼。”太后看在眼里,笑得更开心了。 黎希无聊的很,便准备告辞了。 “安康,记得三日后陪老婆子一起去护国寺。”太后允了黎希,也不忘记提醒他一句。 “安康知道了。”黎希拱拱手,便大步走了出去。 “世子!世子爷请您等等啊!”一个小太监在黎希身后追得气喘吁吁,世子爷明明胖得很,怎么走路走得那么快啊?累死他了。 “有什么事吗?”黎希眯着眼睛问。 “呼……呼……”小太监喘息几声,才道,“我们主子请世子爷到御花园一叙。” “你主子是?” “五皇子殿下。” 楚锦钰?黎希皱眉,他可没兴趣再和楚锦钰纠缠不清了,莫非那位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吗?黎希觉得他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本世子知道了,让殿下等着吧。”黎希说完就往御花园那边走,走出小太监的视线,立马又拐了个弯。谁爱等谁等吧,他才没那个兴趣和楚锦钰虚与委蛇呢,也不嫌膈应。 黎希倒是回了府,五皇子殿下却是得了小太监的口信,一直在御花园的凉亭吹了一个下午的冷风。 等他忍不住打了一串喷嚏,才觉得自己这是疯了。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楚锦钰打着喷嚏,铁青着一张脸准备回府。 路上还碰到三皇子,又是被一顿嘲笑。 “哟,老五,你这是会哪个佳人去了?连身厚衣裳也舍不得穿?冻着你还好,冻着佳人了,可就要心疼了。” “不牢三哥费心。”楚锦钰甩甩袖子,根本没把楚锦容放在眼里。 楚锦容神色扭曲,笑容也变得冷冰冰的,“话说回来,本殿还要感谢五弟的大礼呢。五弟这一招真是妙极了,还真不像你这与世无争的人能做得出来的。想不到,我们兄弟里面五弟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明明在父皇面前那么清高,真想扒下你的皮,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呢。”楚锦容盯着楚锦钰的脸,像是一条随时会出击的毒蛇。 楚锦钰眉头一皱,心里有点不安,楚锦容这是什么意思? “本殿的好五弟啊,咱们走着瞧吧。”楚锦容甩袖便走,倒是楚锦钰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楚锦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你说,据点被摧毁了三个。”楚锦钰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巨浪滔天。 杨成深深的低下头,面露惭愧。他也没想到,他们暗处的三个据点居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里面的人没一个逃出来。 “查出来是谁动的手吗?”楚锦钰很平静的问。 “是三皇子。”杨成毫不犹豫道,“三皇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直接打着抓逃犯的名义把我们的人都抓起来,然后秘密处决了。” 杨成没有说完的话,楚锦钰自然懂。那些人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光,楚锦容要杀也只能杀了。 “楚锦容!”楚锦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拳头狠狠落在桌面上,印出了一个深深的拳印…… 罪魁祸首黎希却在悠哉悠哉的遛鸟斗鸡。 自从有了黎潇洒,黎希就想着训练一批鸟出来。鸽子什么的看不上,他看上了鹞子。打猎也好,传递消息也好,鹞子都很凶悍。 可惜就是数量太少了,还得等驯兽师多孵化几对才好。如果是用鸽子,那却是太明显了,谁不知道飞鸽传书啊?一箭就射下来了! 黎希练箭的时候无聊了,还射过从他脑袋上经过的鸽子呢,就是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传递什么消息了,希望不太重要吧。 上辈子黎希也是帮楚锦钰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的,他秘密的势力知道的不多,不过经常要用的暗桩还是知道的。 不过是仿了几个密令,便让楚锦钰的人主动动了楚锦容的未来老婆。让楚锦容和楚锦钰闹去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黎希乐得看戏。 黎希知道,损失几个暗桩对于楚锦钰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的野心却暴露出来了,他倒要看看,楚锦钰还怎么顶着清高自傲,不屑高位的态度,最后看着几个皇子斗作一团,自己来捡便宜的。再说了,楚锦钰那人生性多疑,上辈子连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的黎希还防备得不得了,这一次,想必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身边出了叛徒吧? 想到楚锦钰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还得和正在气头上的三皇子纠缠,黎希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连饭都多吃了几碗。再想到荣华郡主和平阳伯嫡次子,不对,现在是平阳伯世子以最快的速度完婚了,心情就更加好。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黎雪便是被宁氏嫁给了平阳伯嫡次子做继室。 他还记得,当黎希听到妹妹死讯,也是怔愣的。宁氏明明说,平阳伯嫡次子的正妻病逝,还没有嫡子,黎雪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他虽然恨妹妹害死了娘亲,却还是希望她能安稳一生的。 他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啊!当他冲进灵堂,揭开被平阳伯府提前关闭的棺盖, 看到伤痕累累,形如老妪的妹妹,简直不敢置信! 平阳伯嫡次子直接被他阉在灵堂,他那些美妾也被黎希通通划花了脸。道貌岸然的贵公子,居然有虐待妻子的嗜好! 就是那个时候,黎希对楚锦钰起了嫌隙,他没有放弃调查真相。当他知道楚锦容和楚锦钰表面上不共戴天,背地里却早就已经沆瀣一气,甚至黎雪当初的婚事还有荣华郡主插手的时候,他是真的想一刀捅死自己啊!眼瞎,心盲!以至于失去了最后一个最亲的家人。 这辈子,楚锦容和楚锦钰不是想要“不共戴天”吗?他就让他们真正不共戴天好了,夺妻之恨足够了吧? 荣华不是想把雪儿嫁给平阳伯嫡次子吗?那她就自己嫁过去吧,想必平阳伯府以后一定会很热闹的。 “哥哥,你在笑什么?看起来好开心的样子。”黎雪脖子上盘着阿碧,手掌心上还放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偏着小脑袋看着黎希眼睛眨也不眨。 黎希嘴角抽了抽,萝莉与毒物,这对比冲击不要太大! 不过看着黎雪此时天真稚嫩的容颜,和十年后那张死气沉沉的小脸相比,黎希当然只喜欢现在这张。 “乖。”黎希摸摸黎雪的脑袋,“雪儿只能养一只哦,已经有了阿碧,雪儿就要专一,知道了吗?” 黎雪小脸一皱,“可是阿彩也好漂亮,哥哥……”黎雪可怜巴巴的看着黎希。 黎希嘴角抽了抽。 “哥哥……”黎雪眼角含泪,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怜。 黎希肩膀动了动。 “哥……哥……”黎雪声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黎希叹了一口气,完败! “算了算了,你想养就养吧。”黎希撇开头,一脸不忍直视。 黎雪马上就笑了,“谢谢哥哥,雪儿最喜欢哥哥了!” 黎希捂着脸摆摆手。 “阿彩,你以后要和阿碧好好相处哦,哈哈……” “少爷,你太宠小姐了。”碧绮面无表情的指出。 “你能拒绝那么可爱的萝莉吗?”黎希一本正经的问。 “拒绝是不能拒绝……”碧绮喃喃,可是萝莉又是什么玩意儿?难道又是仪小姐说的新词汇吗?看来她得和仪小姐多交流交流了,万一以后听不懂少爷说的话可怎么办?她可是少爷的大丫头,绝对不能落后! …… 三日一晃而过。 太后之所以要去护国寺上香,是因为慧远大师云游四海,最近来到护国寺,打算开坛作法。 这段时间护国寺端得是香火鼎盛,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想聆听大师的法旨。 没人知道慧远大师今年已经多少寿数了,只知道慧远大师的名号从老一辈还年轻的时候便听说过。 慧远大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观天象,测命术,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尤其是三十年前算出史无前例的洪灾,让朝廷提前做好了准备,避免了生灵涂炭。且他不慕名利,慈悲为怀,心济苍生,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是百姓心中无可取代,不可亵渎的大圣人,合该天下共同敬畏。 一听说慧远大师落脚护国寺,所有人便沸腾起来。 今日太后并没有用她的仪仗,而是只做了寻常打扮,护卫丫头婆子们也换了装束,一行人只如平常富户一般的出行。 小辈们都各自跟着自家长辈出行,太后却嫌吵得厉害,身边也没带多少人,只黎希,荣嘉和八皇子。 荣嘉和黎希是不对盘的,所以一路上只挽着太后的胳膊,只和太后说话。黎希也不想搭理荣嘉,只逗八皇子玩耍。 太后突然开口了,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说起来,安康小时候也是见过慧远大师的。” 黎希一愣,随即摇摇头,“不记得了。” 太后伸手,比了一个短短的长度,“当时你才刚刚满月,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团,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黎希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没人和他说过。 “说起来,慧远大师当时还替安康摸过骨,看过命数呢。” “哦?大师说安康什么了?”黎希心中一动,立刻就问道。他以前不信鬼神之说,但是他现在就是一个异类,身边还跟着一个背后灵似的“人”呢。虽说现在也不是完全相信那些,但是心中还是敬着的。 太后笑了笑,“大师说你脑后生了反骨,将来必定登科。只是天生反骨命途多舛,熬得过去便是海阔天空,这熬不过去嘛……不过大师话还内没说完,就被你爹挥着扫帚给打出去了。你爹大声嚷嚷着哪里来的妖僧,竟然敢诅咒他儿子,他儿子将来必定要封王拜相,就算是个小纨绔,他也给他儿子把前程打好了。当时真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太后虽然还笑着,不过声音却带了些伤感。 天生反骨,命途多舛吗? 黎希呢喃着这句话,久久沉默了。 黎希不知道他爹还说过那样句话,而且还真的做到了,虽然不是说给现在的他听的,不过他现在就是黎希,黎希就是他。他们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荣嘉非常识时务的没有开口,八皇子也紧紧抓住黎希的袖子。 这个时候,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太后眉头一蹙,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 “奴婢遵命。”嬷嬷行了一个礼,赶紧出去了。 很快,嬷嬷就带着喜色回来了,“回老夫人,是护国寺的小沙弥遵慧远大师的话下山来迎接贵客了。” “哦?”太后眼睛一亮,“不愧是慧远大师,不曾通报便已经知道咱们来了。” 太后便吩咐人好好照顾小沙弥,车队也赶紧加快速度。 “说起来,安康今日还有可能见到慧远大师的弟子呢。”太后突然神秘一笑。 “大师的弟子?” “是啊,”太后老神在的让嬷嬷给她揉着酸痛的肩膀,揶揄一笑,“你满月的时候大师不请自来参加你的满月宴,没替你批命前,你爹娘可都是高兴极了的。大师的弟子还抱过你呢,可是你呢?”太后笑得更加夸张了,“哈哈,你个小屁娃娃竟然尿了人家一身,哎哟喂好大一泡尿啊,把人家的袍子都湿透了,幸亏人家不介意,不然非得打你的屁股不可。” “老祖宗!”黎希面红耳赤的大叫,小时候的这些糗事就不要这样说出来啊!没看到荣嘉和八皇子已经在捂着嘴巴偷笑了吗? “好了好了,老婆子不揭安康的短了。”太后忍了笑,努力让自己正直起来,只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不过黎希是谁啊?脸皮堪比城墙,笑就笑吧,谁没个小时候呢?黎希只是恼了一下便抛在脑后,尿人一身的又不是现在的他。 “那孩子,现在应该还好吧。”太后突然露出一副可惜的神色。 “谁?”黎希问。 “慧远大师的弟子。”太后缓缓给黎希解释起来。 原来慧远大师轻易不收弟子,就算要收弟子也是要看缘分。 当年先皇极力向慧远大师推荐皇室子弟进门,大师都拒绝了。 后来先皇驾崩,众皇子皇妃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争我抢,京城一片腥风血雨。 就在这个时候,先皇的遗妃,也就是太后的亲妹妹尚婕妤艰难产下一子,却在宫乱中损了身体,当即便去了,只留下先天不足的幼子。 太后擦了眼泪,艰难护住自己的儿子和妹妹的幼子,实在是艰难。 眼看妹妹最后一点骨血都要保不住了,慧远大师却飘然而至,道那孩子和他有缘,收为俗家弟子。这对太后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不但保住了妹妹骨血,还给太后一脉增添了无数民心。连慧远大师都支持太后一脉! 最后,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册封幼弟为成王,兼大楚护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后却开始吃斋礼佛,常住寺庙。 为了不被打扰,甚至舍了近处的护国寺,远赴普陀山。 黎希却是第一次听说这等辛密,颇有点目瞪口呆。荣嘉连呼吸都忘记了,憋得小脸通红,只有八皇子还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太后看着三个孩子的表现,摆摆手,“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是知道的人都三缄其口罢了。” “那成王……不对,该是国师大人,现在还好吗?”黎希小心翼翼的问。 太后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上次老婆子回来,也只是悄悄看了老婆子一眼就走了,谁也没见。他身体不太好,要不是有慧远大师照看着,恐怕都活不过十岁,现在那孩子该有十八了吧。” 这国师大人还真是个病秧子呢,黎希脑海中又闪过一双清冷的眸子。 马车很快就到了护国寺,小沙弥领着车队从后门进入。 黎希几人便被打发到一边,太后自己去见大师了。 八皇子闲不住,很快就让他的奶嬷嬷和婆子们带着玩耍去了,荣嘉也去求签上香,黎希便落了单。 打发走了金宝银宝,黎希无聊的很,他不信如来不信佛,干嘛还要去跪那些雕塑呢?人呐,能求的还是只有自己。 前院进香的人很多,黎希嫌吵得慌,溜溜达达便往后院走。 护国寺后院很偏僻,很少有人过来,倒是十分宁静。 黎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悠然自在的很。 忽然,一缕丝丝缕缕的琴音若有若无传来,鼻尖还仿佛闻到一股幽香。 黎希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追寻而去。 曲径通幽,豁然开朗,黎希转过一丛灌木,便看得那高大的菩提树下有一人正在抚琴。琴音缭绕,菩提花开,便是一副醉人的美景。 黎希便远远站着,看着那人骨节分明的雪白手指拂过琴弦,仙音便缈缈而来。 黎希闭上眼睛,耳边的琴音和鼻尖的菩提花香让他十分宁静。 只是突然一个不协调的音调响起,琴音便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阵低低咳嗽声。 黎希蹙眉,突然觉得那咳嗽声十分碍事。 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平静又冷清的眼,那双眼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容纳了整个世界。 “饮茶否?”男子看着黎希,抚平广袖,对黎希做了个请的姿势,“此地粗陋,便采得几朵菩提花,做了一壶花茶。” 黎希听得,也不矫情,大步上前走到男子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男子把琴束立在一边,倒了两杯茶。 黎希便津津有味的欣赏着美人优雅的动作,最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赞叹道,“好树,好水,好花茶,外加一个好美人。” 黎希的样子实在是像一个登徒子,不过被黎希调戏的美人却嘴角微勾,轻轻笑起来。 黎希觉得那笑声传进耳郭,弄得他耳朵痒痒的。 男子笑够了,便又为黎希续上一杯茶,二人便细细品味起来。 气氛很宁静,黎希和男子便谁也没说话,默默享受起时光来。 直到男子抑制不住再咳嗽几声,黎希才惊觉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你的身子不适合长时间在外面吹风,快回去吧。”想着太后也该出来了,黎希便起身准备回去,免得老人家担心。 “堇珩,楚堇珩,字衍之。”男子突然道。 “黎希,你也可以叫我安康。”黎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子!”冯程给男子披上大髦,“您别坐在这里了,快进房间吧!” 男子再一次咳嗽几声,“无碍。”目光却一直落在黎希离去的方向。 冯程都快急死了,怎么主子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要和那小胖子坐在这里吹风喝茶呢?那小胖子也就白嫩讨喜一些,没什么特别的啊? …… “世子爷,太后找您老半天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看见黎希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本世子去后院坐了坐。” 嬷嬷也不提这个,“慧远大师想见您,您快过去吧。” “见本世子?”黎希蹙眉,见他做什么? 来不及深思,老嬷嬷便带着黎希进入了一间禅房。 “阿弥陀佛。”慧远大师身穿青色僧袍,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看见黎希便颂了一句佛号。 禅房只余他们二人,黎希回了一个合掌礼,对于这位大师,黎希还是尊重的。 “一体双魂,可问来路?”还不等黎希坐定,慧远大师便是一句当头棒喝。 黎希眼睛一眯,眸中一凛,老和尚这是什么意思?空气瞬间凝固了。 似乎没感受到黎希身上的杀气,慧远大师继续道,“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大师觉得本世子该往何处去呢?”黎希饶有兴致的问道。 “三界冥冥,自有归路……”慧远合掌,对着佛像一拜。 “大师,您也求佛吗?”黎希问。 “拜天拜地,拜神拜佛,最终求的还是自己,不过当自己无能为力,也可尝试着求人。” 黎希心中杀意散去,“求己不问原由,求人却是有代价的。”黎希明白,这位老和尚确实很有几把刷子,那么,他要求他什么事呢? “施主可知,一体双魂,弱者最终不入轮回,魂飞魄散?”慧远问道。 “敢问大师这世间可有轮回,可有因果?” “有因有果,前因后果。” “那么,大师可有办法解救?”黎希面色严肃。 慧远慈祥的看着黎希身边和他同跪坐于蒲团的白影,“然也。”   ☆、第23章 三日 黎希面色怪异的从禅房里出来的时候,立刻就被太后身边的嬷嬷叫到了太后小憩的小院。 护国寺本来就是皇家建造的寺庙,怎么可能没有专门替贵人准备的休息地方呢? “安康,慧远大师找你有什么事吗?”大概是和高僧讲过了佛法,太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带着一股子祥和的滋味。 黎希笑着拉了太后的手,“老祖宗,大师那是看上安康了,说是安康根骨极佳,与佛有缘,想让安康陪他讲几日经,说不得还想收安康做个俗世弟子呢。” 旁边的荣嘉翻了个白眼,“老祖宗,你可别听黎世子胡说八道,大师可是言过,以后不会再收徒弟了。”黎希害得她陪着太后等了好久,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黎希也不与荣嘉计较,他和慧远大师的约定也不好说出来,瞒着太后也是没办法。 好在太后也没多想,这白日里走了那么多山路,还听了经,身体也是乏了,便打发黎希去专门为男客准备的厢房休息。 入了夜,外院所有厢房都静默起来,留宿的香客们也都入了睡,黎希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慧远大师的禅房门口。 “砰砰砰。”黎希敲了三下。 “请进。” 黎希便推门而入。 慧远大师已经换下白日里穿的僧袍,此时的打扮就像一个平常老人家一般。当然,这个老人家是个秃头。 “本世子如约来了,请大师赐教吧。”黎希淡淡道,白日里慧远只道他晚上再来与他详说,并没有很仔细说明,搞得黎希很是恍惚了一阵子。 “先来喝一口茶吧,这是贫僧徒儿摘的菩提花做的茶。”慧远为黎希倒上一杯茶,“想必世子已经见过贫僧的徒儿了。” 黎希点点头,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猜得出那人的身份。 毫不客气的接过,黎希直接饮了一口。 “世子觉得贫僧的徒儿如何?”慧远又问。 黎希端茶的手顿了顿,“人中龙凤,却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倒也是可惜了。能活到现在想必大师废了不少心血吧?”黎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直白,也很伤人。 慧远却也不介意,只是合掌颂了一句佛号。 “大师有何办法帮我们解决?”黎希也懒得纠缠,直接就问。他和身边白影合用一个身体,上辈子他被影响,算是白影做主,这辈子白影被斥于体外,便是他做主。可是他二人不管是哪个做主,都是伤在同一颗心,同一具身。更何况白影并不能离开他,还在时时刻刻影响着他。 “阿弥陀佛,贫僧自然有法,只希望世子能记住您的承诺。”慧远打了个稽首。 黎希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如此看来,大师也不过凡人尔。本世子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大师若是不信,本世子在佛前发下重誓也可。” “那倒不必,世子既许诺了,贫僧也就信了。”慧远对黎希的嘲讽也不恼,还是慈眉善目,目光柔和的看着黎希。 黎希被那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哼”了一声。 “阿弥陀佛。”慧远又颂了一句佛号,“请世子在此地再等三日,贫僧需要时间安排一下。” 黎希忍不住道,“大师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就算不得本世子会答应,不提前准备好了?” “世人妄言罢了,贫僧是人,不是仙。” “那大师请吧。”黎希拂袖,大步离去了,他总觉得这老和尚的目光好似能把他全部看透了,没必要还是不见他才好。 “阿弥陀佛。”慧远睿智的目光直到黎希的身影消失,才收了回来。“地狱厉鬼,异世幽魂,不知是福是祸啊!” 慧远突然皱着眉头,神色严肃,手指快速动作,掐算起来。半晌,慧远脸色一白,身体一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体,却连气息都颓靡起来。止了动作,慧远扶住廊柱,又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来。 慧远看着袖口暗红,忍不住苦笑着摇头,“是贫僧着相了,阿弥陀佛……” 慧远对着佛像一拜,“既然算不透,便不透吧。无根之萍,总有载着那萍的一洼水……” “师傅……”弦窗外立着一个人影,声音嘶哑黯淡。 慧远什么也没说,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人影直到半夜,月明星稀,根深露重,才在另一人着急上火的催促中离去了。 慧远打坐在蒲团上,只睁了睁眼,低声道,“痴儿,痴儿……”随即又阖上眼。佛堂规律的木鱼声彻夜未断,和着令人平静的调子,黎希头一次睡得很沉,很安稳。 黎希睁开眼,忍不住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少爷,您总算是醒了!”金宝溜达进厢房,赶紧给黎希洗漱穿衣。 黎希揉揉眼睛,毫不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怎么?爷睡得很晚吗?” “老天,少爷,现在都已经巳时了!荣嘉郡主都不满了好几回,要不是太后吩咐不得打搅您,说不得公主都要差人冲进来把您提出去了!” “荣嘉那么着急上火干嘛?”黎希毫不在意,睡个懒觉怎么了?他容易吗? 金宝一僵,好像还真没啥?好吧,大概是公主想找茬,这么想着,金宝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太后娘娘去哪儿了?”黎希正了正领口,随口问道。 “太后和众位夫人去听慧远大师讲经了,这次慧远大师会早间讲经,下午替来求医的人看病。” “大师很忙嘛。”黎希忍不住皱了皱眉,那老和尚不是说要准备准备吗?他这就是在准备?黎希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身边白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白影越来越黯淡,仿佛有一种要乘风而去的感觉。 自从见了楚锦钰和苏铭,白影情绪还有过很大的波动,后来是越发不明显了,有时候,黎希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心中不安,黎希焦躁的在厢房里踱步,甚至连银宝送来的可口素斋也吃不下去。有心想找老和尚问个明白,又想起答应过他还要等上三日,又收回了踏出去的脚。算了,三日也不长,他等的起。 金宝突然一脸猥琐的靠上来,“少爷……” 黎希蹙眉,远着金宝几步,“干嘛?”一脸干坏事样。 “少爷,奴才知道您吃不惯寺庙的斋饭,便偷偷给您弄了这个。”金宝献宝似的从宽袖子里弄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个角,一股子香味就传了出来。 “月圆居的外卖炸鸡腿!”黎希还没说话呢,便听得一声大喝,离着黎希厢房窗户不远的一棵大树上就蹿下来一个人,没错,真是蹿下来的,嗖嗖的。金宝连个影子都没看清,只觉一阵风过,他手上的油纸包就没了! “啊!小偷!”金宝愣了愣,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惨叫一声,马上就要去追。黎希一把拉住他,“不必了,你追不上的。” 黎希望着还在晃啊晃的窗扉,露出一个冷笑。 “少爷,那是奴才特意给您准备的啊!该死的偷鸡贼!别让小爷逮着了!”金宝叫嚣。 黎希:“……”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贪吃吗?礼佛还不忘记吃肉?黎希扶额,总觉得手下是二货。 银宝这个时候走进来了,手上只有一片衣角,“少爷,奴才惭愧,没有留下那人。”说着就跪下请罪。 黎希挥手让银宝起来,“无事,不怪你们。” 银宝却暗自决定,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少爷传下来的口诀,绝不让不明人物再接近少爷半分了。 黎希要留在护国寺,太后也没有勉强,带着荣嘉和八皇子回宫了。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黎希懒得听经,不想拜佛,便整日跑到后院菩提树上睡觉。 那棵菩提树起码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灵气十足,黎希躺在树上修炼,不但能凝神静气,连修炼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不过三日,后院的草木便更加茂盛,充满生机。 偶尔树下还会来一个抚琴的美人,美人树下弹琴,他便在树上欣赏,果真逍遥自在。有时候黎希兴致上来,也会和美人煮上一壶花茶,再下上一盘小棋。 美人并不多话,可是他们下棋的时候也会很有眼色的让他几子。黎希下得一手烂棋,居然偶尔还能赢上几把,搞得黎希都舍不得走了。毕竟,这么赏心悦目,还慧心巧思的美人并不多。 黎希以为,他们以后该是不会再相见了。毕竟,解决了白影的问题,这护国寺他便不会再来了。 这日,正是第三日,黎希喝完美人泡的花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瓶来,“这几日多谢款待了,这个给你,我这便是走了,再见。” “衍之,安康,你不曾唤过我。”美人声音喑哑,略显空洞的眸子直直盯着黎希,带了点执拗。 黎希一愣,他自问他们之前还没有熟悉到互相唤表字的地步。 不过在对方的目光下,黎希还是道,“再见了,衍之。”说完便走了,与老和尚约定的时间到了。 “还会再见的……”美人低声喃喃了一句,握紧了手中玉瓶。 …… “世子,准备好了吗?”换上一身庄严僧袍的慧远一脸肃穆。 黎希跪坐于蒲团,“自然。” “请世子爷事成之后再打开这个锦囊,贫僧所求俱已在里。”慧远递给黎希一个锦囊。 黎希接过,揣进了怀里,不由暗道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要他去杀人放火吗?摇摇头,老和尚是高僧,高僧。 “那么,我们开始吧。”慧远递给黎希一个碗。 黎希接过,眉头就是一皱,暗嘲他居然也有喝香灰水的一天,便一饮而尽。 香灰水一落肚,黎希便觉得下腹一热,浑身也变得软绵绵的,神智也开始迷糊起来。要不是知道这老和尚是真正的高人,也没有什么坏心,黎希定要觉得他是着了道了。 木鱼槌一落,黎希便觉梵音入耳。 “嗡嘛呢呗咪吽……”慧远的声音仿佛隔着老远传来,黎希只觉灵魂飘飘荡荡,灵台都空明了……   ☆、第24章 圆寂 “后悔吗?”黎希仿佛听见有人在问。 “你是谁?”黎希上前几步,却什么也没看到。 “喂,你是谁?你在问我吗?”黎希心里有点慌,然而入目依旧一片白茫茫。 没有声音再回答他,黎希一个人徒留在原地。 时间不知几何,黎希却突然觉得眼前终于有了一点光。 “你走吧……”许久不曾出现的声音又响起。 “为什么?”黎希举目四望,“你是黎希吗?”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然而那声音却渐渐淡了,仿佛不曾响起。 眼前的光线更加明亮,黎希不由自主的追寻而去…… “嘶……”黎希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挖去一块,一抽一抽的疼。 然而伴随着疼痛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一直压在胸膛上的大石头被移开了,整个人都飘然起来。 异能运转一圈,比以前流利不少,黎希动了动手指,终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这里是,他的房间? “少爷!”黎希正迷糊着,便听得远处一声惊叫,然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顿响,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东西。 “少爷,你终于醒了!”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啊!”“噗通!” 黎希伸展了一下身子,便听得重物落地声和惊叫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碧丝踩着打翻在地的饭菜,摔了个四脚朝天。听见黎希埋汰她,也不和黎希顶嘴了,一咕噜爬起来,冲到床边,一把抓住黎希的手,“少爷,你可算是醒了,呜呜,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五天了!担心死奴婢了……” “原来已经五天了吗?怪不得肚子好饿。”黎希喃喃道。 “少爷!”碧丝恼怒。 “乖,乖。”黎希摸摸碧丝发顶,“你家少爷已经没事了,别哭别哭。”黎希看着碧丝红红肿肿的眼睛,心里也有点愧疚。 “少爷没事就好,以后别吓奴婢了。”碧丝嘟起小嘴,不满极了。 “行了行了,再哭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黎希哄好了小丫头,终于可以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了。 “少爷是被金宝银宝送回来的,他们两个差点把护国寺给拆了,要不是慧远大师保证你很快就会醒过来,早就闹将起来了。”说到这里,碧丝十分愤怒,“少爷,原来慧远大师也那么不靠谱!” “行了行了,你家少爷不是没事吗?”黎希摆摆手,“雪儿那边怎么样?”他一昏迷就是五天,雪儿该是吓坏了吧? “碧绮带着小姐到庄子上玩耍去了,没有告诉小姐这件事。而且,奴婢们对外就说您有事,您昏迷这件事没外人知道。” 黎希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 黎希问完话,知道没出什么幺蛾子,也就放心了,叫碧丝重新去小厨房提了饭菜,饿鬼投胎似的连吃好几碗。吓得碧丝生怕黎希撑坏了。 喂饱了皮囊,黎希捧着肚子长叹一口气,“对了,爷揣身上的锦囊呢?” 碧丝便从收纳盒中取出,交给了黎希。 黎希一边拆开绳子,一边随口问道,“对了,慧远大师怎么样了?”黎希醒来便察觉到一直跟在身边的白影不见了,他已经猜测到,白影应该是被慧远度化了。这样也好,徘徊于人间太长时间想必对它也是不好的。 碧丝却是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碧丝?”黎希蹙眉,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少爷。”碧丝看看黎希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慧远大师,在您昏迷三天后就已经圆寂了。” “你说什么?”黎希太过震惊,手中锦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黎希彻底愣住,那个老和尚,居然已经死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慧远居然会死!难道就是因为帮了他,所以便送了命?黎希心中很不是滋味。 “少爷……”碧绮更加小心翼翼,“慧远大师圆寂之前,便道他是大限已至,世人不必介怀。” 黎希摆摆手,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用。 就是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黎希想起太后的话,楚堇珩是从小跟着老和尚长大的,现在老和尚死了,那他怎么样了?想必十分伤心吧…… 碧丝收拾完餐桌,便很快退下了,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还在担心黎希的手下们。 黎希在房间里踌躇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叫异常开心的金宝银宝准备好马车,他要去护国寺。 慧远大师圆寂对于护国寺来说同样是件大事,护国寺的和尚们一连好几天都在为大师念经超度,自发前来拜祭大师的百姓们更是快把护国寺堵了个水泄不通。 黎希好容易才从上次进护国寺的后门进入寺内,还是被里面黑压压的人群和哀恸声惊着了。虽说大师圆寂之前自称是天命所归,被大师救助过的人们还是悲伤不以。 黎希随着人流也去上了一柱香,真心诚意磕了几个头,便也出来了。 不能说是黎希冷心绝情,只因他前后两世,已经见惯了死亡和别离,只是伤感了一会儿,也就丢在一边了。 心中这样想着,脚步却迈向了后院。 护国寺的后院依旧冷清,今日更感觉多了一丝萧条,偶尔经过的沙弥对着黎希行了一个佛礼,也匆匆离开了。 黎希来到菩提树下,果然便看见了一个瘦削的身影立在哪里,只是,更多了一丝孤寂。 宽大的大髦也越发遮不住其中越发消瘦的身体。 黎希突然有点不敢上前了,要是老和尚真是因为他而嗝屁的,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和尚的徒弟。 黎希还在纠结,菩提树下的美人却轻轻动作起来,在石桌上泡了一壶花茶,倒上两杯。 黎希心道既然美人已经邀约他了,他还在这里畏畏缩缩算个什么?于是便也上前了。 美人一句话没说,只是淡淡看了黎希一眼,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黎希便也大大方方坐下了。 喝了一盏茶,憔悴美人突然开口,“安康,谢谢你的药,很有效果。” “不,只是很普通的恢复气血的药物罢了。”黎希摆摆手,总觉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一定是他太心虚了。 美人不再说话,只是缓缓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目光流露出一点点不舍,便抬手,将荷包递给黎希,示意他接住。 黎希不明所以,还是伸手接过了。 “打开看看吧。”美人声音突然更加低落了,搞得黎希有点手足无措,总觉得好像心虚的很。 黎希便也不看他,捏了捏荷包,硬硬的,轻轻一倒,一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珠子落在了掌心。那珠子已经用打得略显粗糙的络子结好了,印着阳光,越发显得圣洁光明,让人忍不住心生膜拜。 触手间,黎希便觉一股清凉之气直冲灵台,仿佛被得道高人度化了一般。 “这是……”黎希略显犹豫。 “我师傅的舍利子。” 黎希:“……” 黎希突然觉得他手中捏的不是人体结石,而是一个烫手山芋,这……为什么要把老和尚的舍利子给他啊? 像是看出黎希的想法,美人目光幽幽,“师傅圆寂前吩咐把它给你的,他说你身上煞气太重,就算以后不必再忧心什么,可也是总归不大好的。”美人语气稍微抑了抑,“师傅说,你大概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了,这东西能够帮你。” 黎希捏着舍利子的手一顿,确实,他自从回到这里,夜间便睡不安稳,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我知道了,多谢慧远大师了。”黎希轻轻道了谢,便把舍利子揣进怀里。 二人又沉默了,美人估计还是心中郁结,黎希却是纠结的很的。 害得人家师傅没了性命,死后还拿了人家骨灰中的结石,好吧,他这算是吃干抹净吗?总觉得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不过黎希也没打算还回去了。 黎希转念一想,反正也答应了老和尚要帮他的忙,该是要更加尽力才好。先前急着过来,锦囊也没来得及打开,想着美人大概在悼念他师傅,没心思搭理他,便又拿出锦囊来。 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张,黎希小心打开了,扫了一眼,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样到底算什么啊?黎希目瞪口呆的看着光溜溜的一张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明明白白就是一张白纸! 莫非是被金宝他们换了?想来他们也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难道有什么暗语吗?浸水或者火烤才能显示出来字?得道高人有那么无聊吗?黎希傻眼了,这样要他怎么报答老和尚啊?他已经答应一定会做到了,结果老和尚给他一张白纸!黎希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那个……”黎希斟酌了一下,“衍之,你师傅他……”黎希很纠结。 楚堇珩看了一眼黎希手中的白纸,摇摇头,“我也不知,师傅与你之间的约定我并不知情。” “……” 黎希揣着一肚子郁闷打算回府,却在大门口被一个失魂落魄的美妇人撞上了,那美妇人手中的香烛洒了一地。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家夫人计较,我家夫人只是太伤心了……”美妇人身边的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道歉,黎希身上的服饰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样的贵人她们冲撞不起! 黎希摆摆手,“无事。”看那夫人魂不守舍的样子,黎希却多问了一句,“你家夫人怎么了?” 小丫头双眼含泪,“我家夫人本来想求慧远大师替我家公子看病的,可是前段时间公子身体不大好,给耽搁了,等好容易得了空闲,才得知,得知慧远大师已经圆寂了。” 黎希看得那妇人,身上打扮虽素净却不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身边却没几个下人,衣料和首饰也是京城几年前的流行样式,虽然还是华贵,却有些过时了。 黎希心中一动,一个人名跃上心头,平阳伯夫人! 正这样想着,便又见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身边丫头婆子一大堆簇拥着的美妇行来。 “哟,姐姐是来上香的吗?还是来找慧远大师?可惜了,那老和尚已经死了,奴家的好姐姐,您可是来晚了。” 平阳伯夫人神色终于动了动,气势一变,带了点压迫,“不劳妹妹费心。”便叫了丫头走了。 美妇对着平阳伯夫人的背影碎了一口,回头就看见黎希站在那里。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美妇白了黎希一眼。 “护国寺里穿红带绿,涂脂抹粉,口中不敬亵渎慧远大师,来人呐,掌嘴!”黎希冷冷道。 “你又是谁啊?凭什么……”美妇话还没说完,原本空空荡荡的大门处突然多了一大群人,只听得一声,“遵命,世子爷!”啪啪啪的巴掌便落在了那美妇脸上…… 黎希却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第25章 赛马 护国国师成王殿下打算在京城常住了。 大家都知道当年皇帝亲封的护国国师大人是皇帝的幼弟,也知道国师大人从小就跟着慧远大师云游四海,只是很少出现在人前而已。按照皇帝对成王殿下的恩宠,以及护国国师超然的地位,可想而知成王殿下是多么的位高权重了。 现在慧远大师圆寂,而作为大师的亲传弟子,国师大人便是继承了大师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成为百姓心中下一个的信仰了。 皇帝对于幼弟的这个决定十分满意,甚至打算在京城大兴土木,要为成王建府。 好在成王殿下并不想劳民伤财,也就只是选择了一座空闲的府邸,稍微修葺一下便好了。而新的成王府的位置,就靠着朱雀大街的黎郡王府,只隔了一条小道,甚至离得最近的地方,就只隔了一道三米高的围墙。 成王府的翻修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黎希却相当的苦恼。 太后娘娘回京了,大概是因为慧远大师的圆寂,精神头又不是很好了。 黎希虽然常常去看她,还经常送一些效果极佳的补品,可是却没办法让太后心中的郁结散去。 当然,还有他最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太后娘娘要监督他读书。 对于黎希这种连去书院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让他蹲在书院简直就是直接要去掉他半条小命。就好像让一个成年人再去上一回小学似的,感觉不要太好! 可惜黎希没得反抗,看着老太后一脸安康为什么不去学堂?莫非是老婆子做的不太好?之类自责的神情,他就只能乖乖去了。 托黎希的福,黎雪也去女学上了个启蒙班,总比天天宅在家里养“可爱”的小宠物们好,还可以多交几个朋友。 黎希和郭厚两人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规规矩矩的——打瞌睡! 苍云书院的学生和先生们都对此见怪不怪了,黎世子和郭少爷能够认真学习那才是天大的怪事。连给他们授业的夫子都只会捋着胡须摇头叹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就算他们两个不去上学,也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也不能把他们劝退,谁敢啊?只盼着这两位大爷别把学院给拆了就好。 苍云书院是整个大楚最好的学院,上一任的院长可是大儒苏简先生!就连这现任的院长,都是前太子太傅林修茂林先生。 大楚的学子们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苍云书院挤?进了苍云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金銮殿,功名利禄皆在眼前啊!偏偏学院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先不说家世,人品,才貌,单单只一份举荐书就拦住了不知道多少人。 能凭借真本事考进书院的哪一个不是有真材实料的?偏偏就出了黎希和郭厚这两个另类,还不去在学院专门为那些,咳咳,那些没得什么本事,偏偏家里又是,又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学生设立的课堂,而是和大楚的骄子们一起上课。可想而知他两个是多么招人恨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偏偏那两个人都没啥自知之明,上课爱搭不理的,气得学问渊博,秉性温和的夫子们都要跳脚。后来就干脆不搭理他们了,只当他们不存在,不影响授课就好。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搞笑的一幕,前面夫子唾沫横飞的讲课,后面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黎希和郭厚这两个却交头接耳,怪模怪样做些蠢动作,然后学生和夫子都好像集体瞎了似的,完全没看见两只悬在半空中你踢我,我踢你的脚…… “好无聊啊,安康,都怪你要来上什么课,害得我娘也逼着我来。”郭厚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不爽样子。 黎希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别来啊?” 郭厚却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我可受不了我娘在那里碎碎念念,我不来她可以从早上念到晚上啊!” “出息!”黎希撇开头,不想再看见郭厚的蠢脸了。 “少爷,您的马来了!”郭厚的书童牵来一匹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马,那匹马一登场,就吸引的不少目光。 郭厚一脸嘚瑟,“本少爷还是最喜欢骑射课了,嘿嘿嘿,安康,你看见了吗?那些人看着本少爷的马都要流口水啦!啧啧啧,这可是我大哥在战场上杀了胡人的首领,从那首领的屁股底下夺回来的战利品呢!”郭厚拍着马头,尾巴翘上了天。 黎希瞅了瞅,确实是一匹品相极佳的马,怪不得郭厚那么嘚瑟了。 “你的马呢?”郭厚享受了一番众人艳羡的目光,就问黎希。 “那里呢。”黎希一指,金宝牵着黎英俊就站在那儿呢。 “噗,咳咳咳……”郭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指着黎希和他的马手指抽风似的抖,“你你你还真把你家英俊给带来了啊?”郭厚大叫。 黎世子有一匹叫黎英俊的马,还是陈家小公子赔给他的,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初就是为那匹“汗血宝马”,黎世子还和陈公子还打架来着。只是后续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大家还都是当笑话来听呢! “怎么?爷的马不帅么?”黎希拍拍那匹半大的马驹,黎英俊现在可是没有伤,没有瘸的,被养得很好呢,马眼有神极了。 黎希拍它,它就老老实实立着让他拍。 “噗哈哈哈,本世子就没见过把杂种马当成汗血宝马来养的人!”人群中走出一个锦衣公子,后面小厮还牵着一匹相当神骏的马。 那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黎英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来,这位正是平阳伯新晋的世子爷吴鸿天是也。这位世子爷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但成为平阳伯世子,还娶了荣华郡主,一时间风头无两,尾巴也翘起来了。 “安康,你真要骑英俊吗?可是它看起来还没长大呢,脚力够不够啊?” “放心,爷家英俊就算没有完全长成,现在还嫩着,也是比那些只知道嗡嗡叫的苍蝇厉害的。” “真的吗?它现在就驮得动你了,那以后成年了岂不是更加不得了,突然觉得我哥的马都没有英俊好了。” 黎希和郭厚热火朝天的说着话,黎英俊还时不时打一个响鼻,甩甩尾巴,吴鸿天一个人被晾在一边。 吴鸿天额头青筋暴起,他似乎已经听见他身后那些看好戏的同窗们鄙视嘲笑的眼神了! 吴鸿天看着黎希那张白嫩圆润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前段时间暴跳如雷,因为他娘居然被人在护国寺当众羞辱了,脸被打得像一个猪头!后来知道是黎希派人干的,他爹平阳伯叫嚣着要去报仇的愤懑脸立刻就变了,还说息事宁人就好。 那可是他的亲娘啊!虽然他已经被记在了平阳伯夫人名下,但是在吴鸿天心里,他的亲娘永远只有一个。可是他娘被黎希羞辱了! 他爹懦弱,他吴鸿天可咽不下那口气。他娘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好不伤心,更加让吴鸿天下定了定然要好好教训一番黎希的决心。 如今他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怎么?黎世子是没有那个胆子承认吗?”吴鸿天上前一步。 黎希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本世子不承认什么?” “承认黎世子的马就是一匹废物马!”吴鸿天再次轻蔑的看了黎英俊一眼,顺带连黎希也一起看进去了。黎英俊前蹄刨地,似乎有些焦躁。 黎希拍拍马脖子,示意黎英俊安静。 “怎么?吴世子是有什么不服气吗?”黎希也一脸挑衅。 “黎世子可愿和本世子的马赛一场?”吴鸿天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黎希挑眉,“吴世子很自信的样子嘛。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本世子要是再不奉陪,岂不是显得很没有风度?” “那好,黎世子请吧!”吴鸿天一脸窃喜,他的马可是千金难求的千里马,还是成年马!黎希那匹半大的杂种马驹怎么可能是他的马的对手? “等等。”黎希摆摆手。 “怎么?黎世子是反悔了吗?” 黎希翻了一个白眼,随手摸出一叠银票,“光是赛马多没意思,不如添一些彩头。本世子身上正好有五千两的银票,吴世子也拿点钱来,谁赢了这彩头就归谁呗。”黎希轻描淡写,仿佛五千两的银票就是几张纸罢了,别提有多嚣张了。 吴鸿天嘴角一抽,五千两!他爹平阳伯的俸禄一年才几百两呢!不是谁都像黎希那么有钱的!吴鸿天虽然是世子,身上也不过只有几百两银票。 黎希这里动静大,周围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黎世子身边总是其乐无穷。 “对啊对啊,吴世子,黎世子说得对,添些彩头有意思啊。”旁边一堆人起哄。 吴鸿天咬咬牙,黎希肯定输定了,他也不好丢了面子,便转身去熟人那里借钱,承诺会连本带利还上以后,很快就凑够了五千两。 “黎世子,请吧。”吴鸿天自信一笑。 “好。”黎希应得利索,就要去牵马。 “等等!”陈闵浩突然气喘嘘嘘挤出人群,跑到黎希跟前,“你疯了吗?那匹马怎么可能跑得赢!”他隔着老远听见有人说黎世子怎么怎么了,打听清楚以后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陈闵浩?”黎希呆了呆。 “你要赛马用我的马去,你那匹不行!”陈闵浩看见黎希的傻样气得冒烟。 黎希闭上惊讶而张开的嘴,“没事,我家英俊是最好的。”黎希大手一挥,黎英俊也得意的打了个响鼻。 “你!”陈闵浩被气得够呛,当初他把那匹马给黎希送过去也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没想到黎希把马养得好好的,反倒是显得他小气了,可是这混蛋还不是送了一盒马粪去他府上吗?混蛋! “陈公子,这是本世子和黎世子之间的事,你就别参和了。”吴鸿天赶紧道,开玩笑,怎么可以让陈闵浩破坏了他的计划! “是啊。”黎希居然很赞同的点头。 陈闵浩被气得手都发抖了,“哼!不识好人心!本少爷再管你去死!”说完甩袖便走。 黎希莫名其妙,只觉得陈闵浩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楚兄,哈哈,你看你看,黎郡王府那个小胖子那边好热闹!”范阳秋站在高处阁楼上,一脸兴味。 楚锦钰眉头一皱,真在写的字也被笔尖上的墨滴晕染了。 “锦钰哥哥……”苏铭小声叫了一声。 楚锦钰换了一张白纸,“不用管那边。” 范阳秋看着那二人,脸上晦暗难明。 “吴世子,我们便开始吧。”黎希拍拍黎英俊的屁股。 吴鸿天纳闷,正要问黎希怎么不上马,不上马他们怎么赛?就见那匹一直老老实实站着的半大马驹突然前蹄上扬,一声嘶吼,马眼一凛,像是疯了一样朝它冲过去。 “啊啊!”吴鸿天一声惨叫,直接从受惊的马背上滚落下来。 然后就见那匹半大马驹像是得了马疯似的,直接撞上吴鸿天马的肚子,前蹄一撅,后蹄一蹬,居然把那匹马给掀翻在地! 那匹马躺在地上哀鸣,半天爬不起来,黎英俊也不放过它,蹄子乱挥,又踩又踏,时不时还伸嘴啃上两口,像只疯狗一样! 围观群众直接被震傻了,只听见黎希那得意洋洋的嘎嘎笑声,“英俊加油,英俊威武,咬它!踢它,对对,朝它屁股撅,爆它菊花……”黎希上蹿下跳给黎英俊加油,黎英俊更加得意,一边嘶吼一边揍马,直到那匹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才高傲的踏着步子回到黎希身边。 “干得好!”黎希拍拍黎英俊,“回家给你加豆子吃。” 黎英俊打了个响鼻。 “吴世子,多谢了。”黎希笑眯眯从已经目光呆滞的吴鸿天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吹了吹,揣好了,“本世子赢了哦,话说,吴世子你和你的马也太没用了,哼!” 吴鸿天看着黎希大方的分了一半银票给郭厚,两个人笑得一脸奸诈。 “很开心的样子,不过,马上开始上课了。”整个校场静默无声,只有黎希和郭厚的奸笑声,这时却响起一个黎希熟悉的,平静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校场马上炸开了锅,大家都被黎希的神来一笔给惊呆了,这才想起该上课了。 “国师大人!”一人惊呼。 “没想到成王殿下居然来给我们上课!” “殿下是慧远大师的弟子,本事一定很高吧?” 楚堇珩的出现,居然让学生们忘记了黎希。 黎希看着老神在站在那里,一脸淡定的楚堇珩,他到底看了多久的戏了?   ☆、第26章 怀疑 美人只是从黎希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停留。 学生们大概是被这个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大人的美貌给震撼了,黎希敢打赌,他听到了倒抽气和咽口水的声音! 不就是长得好看一些吗?至于那么夸张? 黎希看着那些恨不得把眼睛长楚堇珩身上的人,手指突然痒痒的,好想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啊…… 今天的美人穿了一身玄色的锦袍,束了一条金线绣莽的腰带,长长的头发拿一个紫玉冠束起。比起在护国寺的缥缈似仙,恨不得乘风而去的样子多了几丝儿人气,好比仙人堕入了人间,染上了红尘。 美人轻咳几声,唤醒了众人的注意力。 马上就有脸皮薄的学生脸红了,他们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而且还是成王殿下!要是殿下生气了,那他们可就惨了。 不过还是有那么几个自持身份贵重,平日里又爱好亵玩美人的家伙眼睛肆无忌惮在楚堇珩身上扫荡着。 美人眉头一拧,冷冰冰的目光朝那几个人脸上一扫。 那几人便只觉一头冷水当头泼下,连骨子里都开始发凉了,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咳咳咳,咱们开始上课吧。”禁军教头钱亮见势不对,赶紧从楚堇珩身后站出来,咳嗽几声,出声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原来他们的骑射先生一直就站在成王身后呢,可惜国师大人的气质不一般,愣是让人完全忽略了他。 “不是成王殿下来给我们上课吗?”有学生就问。 钱亮赶紧摇头,“殿下只是来看看大家的功课而已,并不是来授课的。而且殿下身体也不宜做太激烈的动作。” 众人这才注意到成王殿下脸色不同寻常的苍白,身姿也是十分羸弱的。他们被成王的气质和外貌吸引,竟然都忘记了这位殿下从小身子就不好。 不过成王殿下居然来看他们上课,要是表现好了,再得一些殿下的指点,那也是顶顶大的好处。于是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挺胸收腹,斗志昂扬。 钱亮也就是随便讲解了一些要点,除了那些寒门学子,没条件接触骑射的,哪个不是从小就请了武师在家里教导着的?在这里继续上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更多的是给学子们互相较量显摆的机会罢了。 不过成王殿下在场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只有黎希百无聊赖的站着,有些神游天外。 “喂喂,安康。”郭厚悄悄戳了戳黎希的胳膊,“那可是国师大人诶,你怎么好像完全没兴趣一样?不好奇吗?难道你不觉得那位殿下很神秘,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吗?” 黎希翻了个白眼,暗道他又不是没见过,他还喝过成王殿下亲手泡的茶,还赢过他的棋呢。 “没兴趣……”黎希拉长了调子,撇开头。 “……”郭厚见黎希果真没兴趣的样子,自己也失了兴趣,神色有些恹恹的。 靶场已经摆好了靶子,这些兴奋的学生个个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要表现自己,大把大把的箭头射得嗖嗖的,靶子被箭头击中的嗒嗒声此起彼伏。 黎希把玩着手里黑乎乎的,其貌不扬的弓有些无聊,无聊的课,无聊的人啊,他宁愿躺在树上睡觉! 先前叫嚷着再管黎希去死的陈闵浩又神色怪异的蹩摸过来,脸上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陈闵浩脸色微红,“咳咳,那马你养得挺好的。” 黎希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还好吧。” 陈闵浩就有些接不下去了,这混蛋就这么讨厌和他说话吗?只知道敷衍他! 看见黎希手中的弓,陈闵浩眼睛一亮,立刻献宝似的捧着自己的弓,“黎世子,你看我这张弓怎么样?这是我爹在我十岁生辰的时候送我的礼物,我祖父还使过它呢。”陈闵浩语气里满是自豪。 黎希看了一眼,点头道,“好弓。”确实是一张好弓,黎希不知道它到底是材质制成的,还是能够看出这弓不是普通货色。 陈闵浩受宠弱惊,一下子愣住了。 郭厚撇撇嘴,这陈公子怎么看怎么傻,要不是安康没说什么,他早就想揍他了。 “嘿,黎世子,那本少爷就使给你看看吧!”陈闵浩从箭囊取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神色就是一变,傻乎乎的笑容没了,多了几丝严肃。 “啪!”利箭出手,正中靶心。 钱亮见了,不由自主的点头,“殿下,那是郭家的公子,虽然郭家这些年有向文发展的势头,不过这郭小公子可是从小就爱学武的,天分也很是不错。”见楚堇珩盯着那边看,钱亮就很有眼色的给他解说。 楚堇珩什么也没说,目光却闪了闪。 “怎么样?本少爷厉害吧?”陈闵浩得意的看着黎希。 陈闵浩身边几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和黎希走近了,不过不需要多想,就立刻夸赞起陈闵浩来。 黎希看着陈闵浩闪闪发光的眼睛,果然很蠢的样子。 “厉害。”黎希很给面子的说了两个字。 陈闵浩笑容更大了,再射两箭,一连三箭都正中靶心,引来不小惊呼。 黎希嘴角一抽,陈闵浩这是特意来他面前显摆的吗?至于这样吗? “本王试试,借弓箭一用。”平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陈闵浩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手中的弓已经落入另一人一手。 “成王殿下!”陈闵浩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还是献上了箭囊。 楚堇珩神色不变,从箭囊取出三支箭,没怎么瞄准搭弓便是三箭齐发,嗖嗖嗖,三支箭分别中了三个靶子。 “呼,三支箭都中了靶心!”收靶子的下人见了,赶紧大声报出。 “成王殿下好厉害!” “就是就是……” 楚堇珩的风头立马盖过了三箭齐中的陈闵浩。 “弓不错,人还差点火候。”楚堇珩面无表情的把弓还给陈闵浩,转身离开了。 陈闵浩脸憋得满脸通红,捧着弓不知所措。 偏偏还有人来恭喜他,“陈公子真是好运,居然能得成王殿下的指点。” 陈闵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看得那人当真是一脸艳羡,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半天只憋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黎希却是噗嗤一声笑将出来,他总觉得楚堇珩是故意的。 “黎世子笑什么?”艳羡陈闵浩的人笑容一垮,看着黎希脸色相当不善,“莫非黎子箭术超群吗?”这人也是正正经经考进苍云书院的,最讨厌黎希这种靠祖宗荫蔽的二世祖了。 黎希玩味一笑,“超群倒是说不上。”黎希突然搭弓上箭,箭头正对着那人,“不过这么短的距离射中你还是没问题的。” 那人没想到黎希如此不按常理的乱来,一时间冷汗涔涔。 “黎世子,你也别太过分了!”成王一走,大家可惜是可惜,不过马上就不觉得拘谨了。 “你也想试试吗?”黎希把箭头对准说话的人。 “还是你们都想试试?”黎希眉毛一挑,说不出的嚣张,仿佛有谁敢多嘴一句,立马就要放箭杀人似的。 大家被黎希吓得齐齐后退一步,黎希的箭头指向哪里,哪里的人就后退一步,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唧唧歪歪个没完,棍棒一出马上就老实了。”郭厚在黎希身边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听见的人都红了脸。 “这是怎么了?安康,你又调皮了。”明黄的身影一现,却是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参见陛下。”所有人赶紧见礼。 “免礼免礼,朕听说成王来苍云书院,便也来看看。”皇帝大笑道,目光落在黎希身上,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安康,朕刚刚可是看见你不乖了,要是朕告诉太后,安康可就……” “皇伯伯!”黎希把手中弓箭一扔,冲向皇帝拉住他的袖子,一脸可怜巴巴,“皇伯伯您可不能告诉老祖宗,老祖宗知道了非得罚安康不可,安康可不想再抄书了。” “让你多学点东西你就偷懒!”皇帝点着黎希的鼻子,嘴里骂着,却是一脸笑意。 “您又不是不知道,学那些安康头疼得很,可千万别告诉老祖宗啊!”黎希惨叫。 “行啦行啦,不告诉就不告诉,看你吓得这样。”皇帝拍拍黎希的头。 黎希立刻笑了,“还是皇伯伯对安康最好。既然如此,安康是不是不用来上课了啊?” “得寸进尺!”皇帝甩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黎希暗自一讪,皇帝想必是一点都不希望他出现在书院的。那么,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怀疑他和楚堇珩有什么联系了? 确实有可能,毕竟,慧远老和尚圆寂之前只单独见了他一个人。若是老和尚留下了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确实有很大可能在他手里的。 老和尚的本事不是假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诱惑确实不小啊……如果他是皇帝,如此重要的秘密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恐怕是谁也会心中不安吧? 黎希抚了抚胸膛,贴近心脏的舍利子不断传出阵阵清凉之意,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他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不止会害了自己,连累家人,连楚堇珩都可能会遭殃。这位陛下可是对兄弟血亲都毫不留情的,就算有太后那层关系,他也不敢保证什么。 校场随着皇帝的到来又离去,学生们也一一跟着离开,很快就空荡下来。 有人好奇的靠近黎希扔在地上的弓,却发现一只手轻易拿不起来!好容易捡起来了,却连弓弦都拉不开,憋了个满脸通红。 黎英俊嘶吼一声,迈着马步奔过去。那人想起黎英俊的“英姿”,赶紧把弓扔回地上,后退几步像是见了瘟神! 黎英俊甩了甩蹄子,拿马嘴叼起地上的弓,一颠一颠就跑了…… “世子爷和他的马都不是正常人和正常马……”那人惊魂甫定,拍着胸口嘀咕,却下意识的忘记了为什么废物世子居然能使那么重的弓?那么重的弦也可以收放自如……   ☆、第27章 师兄 “皇兄,请用。”楚堇珩泡上一壶茶水,神色淡淡的招呼皇帝,像是随便招待一个普通的客人,也没有什么热情的样子。 黎希本就是跟着皇帝来的,也不等皇帝发话,马上就颠啊颠上前给皇帝倒上一杯茶。 “皇伯伯,您请,成王殿下泡的茶水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呢,安康在护国寺可是喝过不少。”黎希一副皇帝都没喝过他却喝过的嘚瑟样。 听得黎希这么坦荡荡,皇帝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黎希和成王有没有私下里来往?为什么慧远大师会在临死前见黎希?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这些话,由他来问确实不太合适,但是不问的话,他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的。 皇帝对成王的心思很复杂。 虽说成王在他登位的道路上算是间接出了不少力,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任哪个皇帝听到你的继位多亏了某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当然,就算不高兴,皇帝也不会表现出来,看着黎希殷勤的小脸,也随手接过茶杯,品了一口。 “确实很不错。”皇帝享受的眯了眯眼。 “那是,成王殿下可是慧远大师的弟子,不过既然慧远大师圆寂前已经把安康收作记名弟子了,安康迟早就会超过成王殿下的。”黎希挑衅般的看着楚堇珩,满嘴瞎话,扯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楚堇珩眸子扫过黎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揭穿黎希。 反正老和尚已经死了,拉着虎皮扯大旗,只要楚堇珩不说,谁知道他在撒谎呢? “哦?”皇帝倒是惊讶了,看了一眼楚堇珩,心中惊疑不定。 “那是,安康怎么会骗皇伯伯呢?安康可是有信物的。”黎希小心翼翼摸出脖子上挂着的荷包,得意道,“我家师傅把他的舍利子都送给我了,如果安康不是慧远师傅的徒弟,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给师兄,要给安康呢?”黎希直接师傅师兄的喊,脸皮忒厚。 楚堇珩手顿了顿,动作很轻微,谁也没有发现。 皇帝倒是没有惊讶,大师的舍利子没有供奉在护国寺佛塔,而是挂在了黎希脖子上,他自然是知道的。身为皇帝他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的话,黎希倒是要鄙视他了。 不过看着黎希这么大大方方的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了,颇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 不过还不等皇帝接话,黎希立马就把舍利子往衣服里一塞,双手紧紧捂住,一副生怕被人抢去的模样,“皇伯伯,这可是我家师傅留给安康的遗物,安康可是要好好保管的,您可不能给安康抢去了,安康谁也不给。”黎希摆出一副护食小狗的样子,目光警惕的看着皇帝。 皇帝一噎,他确实有拿回舍利子的打算,不过黎希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再提了。难不成他还能和一个小娃娃抢东西不成? “既然是给安康的东西,皇伯伯怎么会抢呢?”皇帝笑骂。 黎希眼睛一亮,“皇伯伯说话可要算话,您可是金口玉言呢,安康的师兄也是听着的!师傅留给安康的东西通通都是安康的。”黎希像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笑得一脸狡黠。那么,以后把什么都推到老和尚身上,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了吧?黎希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多好的挡箭牌啊! “是,都是安康的。”皇帝只能无奈叹息。他可不认为黎希还有什么好东西了。 恭恭敬敬送走皇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黎希大大咧咧和楚堇珩坐着,大大咧咧喝着人家的茶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楚堇珩突然神色一正,用一种相当怪异的眼神看着黎希。 黎希不自觉的坐直了一些,莫非是要秋后算账?毕竟黎希冒充了人家同门。 只见楚堇珩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目不转睛的看着黎希。 黎希小心翼翼道,“衍之?”你丫看着爷想干嘛? 只见美人轻启苍白的嘴唇,粉色舌尖微露,“小师弟……” 黎希:“……”果然不能乱认师傅师兄,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 “父皇去见了黎世子和皇叔?”楚锦钰眉头微蹙,神色有些凝重。 “锦钰哥哥,或许皇上只是来看看成王殿下而已。”苏铭露出一个单纯可爱的微笑。 楚锦钰见着苏铭清冽的微笑,只觉一束阳光照来,心头的郁结都消散了大半,不自觉的温柔道,“阿铭说得对,毕竟距离上次皇叔回京,已经有六年了。父皇和皇叔叙叙旧也是极有可能的。” “没错。”苏铭十分乖巧的点头。 “阿铭最近的功课准备得怎么样了?”楚锦钰问。苏铭已经决定参加明年的春闱,楚锦钰这样问一句也是很正常的。 苏铭先是微微的一僵,随即露出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锦钰哥哥放心,阿铭已经准备好了,锦钰哥哥就等着看阿铭在明年的考场上大放光彩吧!” 苏铭知道楚锦钰就是喜欢他直来直往,自信洒脱的性格,所以表演起来更加卖力。 果然,楚锦钰脸色更加柔和了,“那本殿就等着阿铭的好消息了。” …… 苏铭缓缓往他居住的小院行去。 当初皇帝要把他接在身边抚养,他拒绝了,而是选择住在他爹生前在苍云书院居住的小院。果然,他这个选择让皇帝大肆嘉奖,皇帝甚至赞他有其父之风,让他得了很多的好评。 谁又知道,其实他当初也是很不情愿的。 要不是那东西说这样对他有好处,他也不会做出那个选择,有什么比在皇帝身边长大更有荣耀呢?不过现在看来,他当初是选对了。 打发走了卧房守夜的丫头,苏铭紧紧关好了门窗,然后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块看起来材质一般的玉佩。 “008,你还醒着吗?”苏铭小心翼翼对着玉佩道。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一定会以为苏公子疯了!哪个正常人会对着一块玉佩说话啊? 玉佩闪了闪,竟然开始发光。 “宿主,你有什么事吗?”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苏铭脑海中响起。 苏铭松了一口气,似乎很怕玉佩的光熄灭了,赶紧道,“我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你还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啊,多一些东西就多一些保证!”苏铭语气有些急促。 “宿主,你急什么急啊?我先前传给你的那些诗词歌赋足够让你在这个文化落后的世界傲视群雄了!”童音有些不满,“话说,我为了救你,耗尽了能量,你以为让一个人借尸还魂有那么简单吗?你这么多年提供给我的能量却只够弥补我违反法则被惩戒所受的损伤,连让我天天开机都做不到!你可不要忘记了,是我让你有了清白高贵的身份,让你有了现在的才学仪态,才能吸引那些皇族的目光。难不成你还想回到那小倌馆做个卖笑的小馆儿?” 苏铭听到“小倌”两个字,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却很快隐没不见,“你也知道,你需要的玉石矿物都是金贵货色,我把御赐的东西和所有的值钱物品全部都换了那些给你了,自己还经常被嘲笑小家子气,你以为都是为了谁?” 玉佩闪了闪,显然知道苏铭没有说谎,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做的我都知道,你放心,你能夺了春闱魁首,再加上皇族的偏爱,想必以后是前程无量的,我也不会藏私。不过我现在确实能量不足,数据库也只能开启一部分,不过应对一个春闱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开机跟着你也行。”童音满满的自信。 苏铭得了保证,也放心了,“放心,我会把你给的那些东西都背下来的。”自己记住的,肯定比存在别人那里好!万一哪天这个系统翻脸不认人了,他还不至于就被打回原形!苏铭咬牙,他才不要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 想到曾经的日子,苏铭浑身颤抖,不断提醒自己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他是苏铭,他是大儒苏简的儿子,不是那个低贱的,人人可欺的苏铭! “好的,我明白了,不过宿主,下一批的玉石什么时候给我?”童音接着问。 苏铭咬牙,“过几天便到了,这一批玉石给你以后,我身上是再没有什么钱了,下一批你得要多等等才好。” “别担心,有了那一批玉石,起码够我维持三个月了。”童音也很兴奋。 苏铭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你继续给我讲你那个时代的故事吧!”苏铭双眼放光,“那个龙傲天后来怎么样了?” 玉佩又闪了闪,暗道苏铭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却还是道,“上回说到龙傲天干翻了高富帅,然后高富帅的老一辈来找茬……” 苏铭越听眼睛越亮,渐渐沉醉在那美好的故事里了,按照系统的说法,龙傲天这种主角都是有金手指的,而他也有这个自称008,来自未来的系统,那么他岂不是……苏铭越听越兴奋。 黎希打了个喷嚏,拢了拢肩上披风,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不知楚堇珩的身体好不好过?   ☆、第28章 波澜 冬寒雪至,又临近年关,老天爷非常厚道的开始下起了雪。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京城裹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素装,显得分外美丽。 梅花也开了,学子们踏雪赏梅,端的是雅致风流。 黎希也换上了厚厚的银狐皮斗篷,雪白的斗篷几乎把黎希裹成了一个球儿,看起来特别圆润可爱。这斗篷是太后赐给他的,据说还是千金难求,荣嘉公主讨要了几回太后都没给,最后却给了黎希。 黎雪带着香云香雪,再加上碧绮和碧丝,一起在梅林里扫雪。 将将开放的梅花上一夜过后便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用干净的毛笔扫在坛子里封好,再在地里埋上一段时日,就成了上等的梅花雪水。不论是用来泡茶还是酿酒,都是上上等的好水。 黎希看着几个女孩子兴致勃勃的样子,暗暗咋舌不以。这雪花本来就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灰尘呢,这还要埋在地底下窖藏,这不活脱脱给细菌繁殖的机会吗? 反正黎希是欣赏不来这种文雅之事的,他只是个粗人。当然,他也不会傻缺到把那些话说出来,说不得他妹妹雪儿都会瞪他呢!黎希只能把借口归咎到这个时代没啥污染,雪花是十分干净的来安慰自己。可是雪儿要是用那水给他泡茶,他是喝呢?还是不喝呢?黎希陷入了纠结。 “哥哥,你快来帮帮忙啊!”黎雪挥舞着小手,脸蛋兴奋得红彤彤的。 黎希拉回神智,几步走下凉亭来到梅林。 “哥哥,雪儿要那高处的雪,雪儿够不到。”黎雪指着梅树的树顶,小脸上满是委屈。几个小丫头就在那里捂住嘴巴笑。 黎希警告的瞪了她们一眼,便抬头望着树顶,围着那棵梅树转了两圈,然后伸手,在树干上一拍! “啊!”几个丫头躲成一团,还是被从树而降的雪花埋了一头一脸。 “哥哥!”黎雪一边护着脑袋,一边跺脚,“哥哥太笨啦!不要你帮忙了,哥哥你赶紧走远点!”黎雪嘟起小嘴,不满的很。 遭到自己妹妹嫌弃的黎希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抖了抖衣裳头发,掉下一堆雪。 “少爷,您没事吧?”碧绮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赶紧跑过来问黎希。 黎希摇摇头,“没事,你们好好看着雪儿,别让她在雪地呆太长时间,免得着凉。” “知道了。” 黎希一边往抄手游廊走,一边还听到黎雪天真可爱的感叹,“要是雪能一直下就好了,多好看啊!” 一直下吗?黎希摇头一笑,目光幽深,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细碎的雪花还在降落,“一直下的话,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少爷,您吩咐通知贾先生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金宝垂手给黎希汇报,“贾先生已经从大楚各地大批购买了粮食,已经隐秘的分批运送进京了。” 黎希点点头,“很好,一些祛寒的药物,御寒的衣物,都要准备好了。” “是的,咱们的商队已经加快了速度,而且是用不同的名义运送的,没人知道我们具体的目的。”金宝不知道为什么黎希会突然让他们拿出大笔的银子买粮买物资,不过少爷既然吩咐了,他们只要办好就好了,不会去过问什么。 “京城的陈粮也记得收购。”黎希又道。 “我们用少爷您的名义收购陈粮,说是您要用来养小宠物,那些商家都不敢要高价呢,节省了很大一比钱。”说到这里,金宝满脸得意,一点都不觉得借用了自家少爷的名头办事有什么不好。 黎希一巴掌敲在金宝脑袋上,“干得好,下次继续,爷的名声还是挺值钱的。”黎希自己也有点得意,一主一仆都发出嘿嘿嘿的奸笑声。 银宝暗自扶了扶额,他怎么摊上了这样的主子和这样的兄弟啊?好丢脸! “咳咳咳!”大力咳嗽一声,那二人的笑声便戛然而止,银宝才面无表情开口了。 “少爷,您要我们盯着的苏家公子最近有行动了。” 苏铭!黎希一震,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借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那位肯定不是原装货,就是不知道苏铭是另有奇遇还是和他一样是现代孤魂了。对于上辈子把他玩死了的家伙,黎希当然不会放松警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可惜,他虽然很早就派了暗卫去跟着苏铭,奈何苏铭一直住在苍云书院,就算出了书院也是伴在皇子贵胄身边,让他颇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他可不想惊动了苏铭,或者惊动他身边的人。这辈子,他可是要在暗处好好玩! 上辈子他明敌暗,这辈子,轮到他在后面看好戏了。 “苏家公子暗地里买了很大一批玉石,要不是秘密送进他小院的时候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可能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用的是苏大儒留下来的人脉,我们暂时还没能得到那边的情报。”说到这里,银宝脸上露出一丝愧色。 “没关系,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黎希甩甩袖子,“苏大儒生前虽不愿涉足官场,可是他留下来的人情和人脉还是不容小觑的。再说了,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这条线,顺藤摸瓜,后面不就轻松了吗?” 银宝脸上也露出一丝自信来,“当然,那些人一出来就被我们盯上了,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道行。” “那就好,等你们的好消息。”黎希笑道。 “遵命,少爷!”银宝大吼。 金宝掏了掏耳朵,至于这么兴奋吗? 黎希手指抚摸着黎潇洒毛茸茸的身体,黎潇洒有些怕冷,身上的毛都增厚了一层,鸟头贴着黎希的手掌蹭个不停,就盼着黎希给它取暖。 黎希指尖传过几丝青光过去,黎潇洒就舒服的直咂嘴,“美人儿……美人儿……”鸟嘴嘀咕不停。 苏铭买那么多玉石是想用来做什么呢?黎希摸着黎潇洒的脑袋陷入沉思。 他是喜欢玉器吗?可是为什么又要偷偷摸摸的呢?京城首饰铺子多得很,精品也是不少的,他为何要那副做派?既然买了,可是他身上却一点好一点的玉件儿都没有,连御赐的都没戴出来过。 “玉石……”黎希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眉头微皱。 除了有收藏价值,玉石里面…… 黎希突然神色一变,有些玉石里面含有能量,是异能者修炼的佳品!但是黎希已经发现,这个时代的玉必须是极品级别的,里面的能量才精纯,才能够被吸收。一般劣质的玉能量根本提取不出来! 他虽然也有让铺子注意收购一些极品的玉,但是直到现在,除了宫中赏赐的,也不过区区三两块,他随便用用就没了。 苏铭他买那些并不是很好的玉石……黎希咬牙,不得不把这件事往最坏的那方面想。 …… 这边,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上的苏铭却是一脸兴奋。 望着密室里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玉石,苏铭咬牙,有些肉疼。虽然这些都是还未曾加工过的原料,品相也是参差不齐,其中也没有极品,但是,这些可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了! 坚定了信心,苏铭告诉自己有舍才有得,便从怀里掏出玉佩,小心放进了玉石堆里。 只听得童音欢呼一声,一阵绿芒闪过,很快,那堆玉石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成了一堆真正的石头。而那玉佩表面却光滑点点,很明显是得了很大的好处。 “008,你怎么样?”苏铭小心翼翼问。 008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似乎是心满意足,“宿主,我暂时不缺能量了,从现在开始不用关机,可以随时帮你的忙。” 苏铭双眼亮得惊人,把玉佩揣进怀里,终于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从现在开始,他苏铭就不是好欺负的人了! …… “你说,你想要去参加右相夫人的赏梅宴?”黎希神色微妙,用一种相当怪异的表情看着一脸忐忑站在他面前,眼神却十分坚定的黎静仪。 “是的,堂哥,希望堂哥能帮帮静仪。”黎静仪虽然觉得眼前的黎希有点奇怪,不过还是开口道。 “为什么?” 黎静仪脸红了红,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母亲她是不愿意带静仪去的,因为静仪只是一个庶女。”说完,黎静仪眼眶微红,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自从她彻底站在了黎希这边,刘氏是看都不愿意多看她几眼。不过因为黎希的缘故,刘氏并不敢对她做什么,可是类似赏梅宴这种多是年轻儿女玩耍的宴会,刘氏那个主母肯定是不愿意带她前去的。这就是主母的权力,黎静仪也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黎希还是答应了,不过在黎静仪欢欢喜喜的离开后,黎希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仪小姐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黎希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问道。 “回主子的话,今日仪小姐去月圆居视察,路过北街的时候不慎惊了马,小的们还来不及救援,仪小姐便被五皇子殿下给救下来了。”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影,那声音却清晰的传入黎希的耳朵。 黎希莞尔一笑,“英雄救美吗?这一招还真是眼熟呢,这不,咱们仪小姐已经春心荡漾了……”黎希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嘲,眼神却越来越冷。 黎静仪,看在咱们还是老乡的份儿上,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啊……如果她还是像上辈子一样,那他就只能抱歉了。   ☆、第29章 端倪 黎希拖着郭厚,两个人大摇大摆走进右相府的时候,惊掉了那些个小姐少爷们一地的下巴。 所有人顿时就不好了,黎世子为什么会突然来参加小宴? 作为主办方的右相夫人也着实惊讶了一把,虽然因着黎希的身份,黎世子的邀请帖肯定是要下一份的,可是黎希也只去过一次。可惜,小姐公子们都对他怕怕的,都离着他远远的,黎希也就没兴趣再去参加了,送帖子也就意思一下而已。 今年还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右相夫人也只是纳闷了一下,便依旧端庄大方的微笑着,派了小厮去伺候黎希。 黎静真看着跟着黎希款款而来,而且笑得一脸温婉的黎静仪,牙都快咬碎了。 那个贱人,好大的本事!居然能说服黎希那个废物帮她! 黎静真脸色扭曲,胳膊却是突然一疼,惊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回过头,便是看见黎静淑在给她使眼色,原来是右相家的二小姐正疑惑又奇怪的看着她呢。 黎静真面上一红,马上让自己镇定下来。 “黎三小姐刚刚是怎么了?”姜二小姐奇怪的看着黎静真。 黎静真定了定神,马上道,“刚刚就是看见地上有一条小虫,把我吓到了。” 姜二小姐愣了愣,面上带了一丝同情,“这天儿这么冷,也不知道是多不怕冷的虫子还敢出来晃荡呢,还吓着了你。” “没事了儿,虫子已经跑了。”黎静真勉强道。 明知道姜二小姐的话里并没有什么怀疑或者是嘲笑她的意思,黎静真还是忍不住恼怒。 黎静淑看着黎静真这副样子,气得手指在袖子里捏得死紧。真没用!害得她也跟着没脸!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黎世子和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妹妹一起来了,真妹妹和淑妹妹不去看一看吗?”姜二小姐好奇道。 这个话一出,黎静淑和黎静真脸上顿时都不大好看了。黎静真和黎静淑平日里虽说也是有些摩擦的,不过毕竟是从小一个府里长大的姐妹,关系再不好,也是有几分同仇敌忾的。黎静仪就像是突然闯进她们地盘里的陌生人,谁乐意把属于自己的地盘分出去一块给别人啊? 黎静淑眼神闪了闪,“她是新进府里的妹妹,因着以前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庄子里的,最近才接了回来。”黎静淑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说出黎静仪是她二叔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呢?只会让她们更加难堪。 “是这样啊……”姜二小姐突然一笑,“那位妹妹也是个可怜人,既然都是你们家的姐妹,那我们便去找她一起玩吧,一直跟在黎世子身边也不好。”姜二小姐当然听说过黎希的大名,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黎静仪是害怕黎希的,她要去“救人如救火”! 黎静真狠狠的瞪了黎静淑一眼,都怪黎静淑多嘴!黎静仪把刘氏给气坏了,黎静真也一点都不想看见黎静仪。不过,哪怕脑子再缺根弦,黎静真也知道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所以当她们三人来邀请黎静仪的时候,黎希却是很大方的同意了。 “仪妹妹放心去和姐妹们一起玩耍吧,相信你的几位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黎希相当温和的对黎静仪嘱咐道,这话黎静真不屑一顾,黎静淑却听得很不是滋味,心中又酸又涩。 黎静仪有点犹豫,不过想到若是一直跟着黎希,那她便是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了,心中就是一涩。随即,黎静仪便对着黎希福了福,转身跟着几人走了。 倒是姜二小姐好奇的多看了几眼黎希,黎世子看起来也挺讲道理的嘛?哪里有母亲说的那么可怕? 几人身影一消失,金宝就不高兴了,“少爷,奴才怎么觉得仪小姐有些吃力爬外啊!她明明知道真小姐和淑小姐都对她不怀好意,她还真就这么去了!” 黎希看了一眼金宝,漫不经心道,“这也没什么。不要忘记了,这里可是右相府。若是仪妹妹在这府里出了什么事,右相府是脱不了关系的,有的是人会看住她们。” 金宝还要再说什么,被黎希制止了,“无需多言,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郭厚从花厅外转进来,看见黎希张口就骂,“好你个安康,明明是你把本少拖过来的,刚才却把本少爷一个人丢在前院,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躲清静!太不讲义气了!” 郭厚性子和黎希一样不着调,虽说身份贵重,以前却是一直病病歪歪的,就算想和公主府与威武侯府结亲,也得考虑着婚事能不能坚持得长久。现在郭厚身体结实了,不会让人家小姑娘早早守寡了,虽然还是顶着“阎王”,“京城双害”的名头,这行情却是嗖嗖往上涨。 托黎希往日“要追求五皇子殿下”口号的福,所以逃脱了这个苦逼的命运。 哪家没个次女庶女啊?要是能攀上那样的好亲事,就算是个纨绔也认了! 黎希递给郭厚一碟瓜子儿,再递过一杯热茶,“消消气儿,这说明你魅力大嘛。” 郭厚相当不雅的“嘘”了一声,接过碟子把瓜子磕得咔嚓作响。 嘴里倒进一杯热茶,郭厚抹了一把嘴巴,终于觉得暖和了,“这该死的雪到底想下到什么时候啊?今天一个赏梅宴,明天一个赏雪宴的,酸不啦叽的,寒碜!” 黎希嘴角一抽,“人家那是风花雪月,你这个粗人懂什么?” 郭厚撇撇嘴,“我娘现在是巴不得我赶紧把京城的宴会参加个遍,赶紧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子。哼!都是些庸脂俗粉,本少爷一个都看不上。”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回头公主殿下也懒得管你的意思了,直接给你订下亲事,看你还怎么挑三拣四的。” 郭厚一张脸马上就皱成了苦瓜。 “对了,安康,你没看见啊!”郭厚马上转移话题,“刚刚那些家伙在赏梅亭玩什么诗词接龙,我看见五殿下身边那个小白脸可是大出风头啊!你要不要去看看?”以前郭厚在黎希面前轻易不敢提起五殿下,不过自从黎希表达了对五殿下的不屑以后,郭厚也就不忌讳这方面了。 他知道黎希讨厌苏铭,很是摩拳擦掌,想要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黎希一看郭厚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打算了,心中暖洋洋的,很是感动,“也好,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右相夫人的赏梅宴,不像太后的小宴一般大而且热闹,不过还是相当雅致的。小宴的客人主要是些未出阁的,素有才名的少女,有才华的少年们。能够得到右相夫人帖子的女子身份都能凭空抬高不少,对以后的婚事也是能增色不少的。所以少女们对此趋之若鹜。当然,少年们若是自认没有几把刷子,也是不敢来的。否则在女孩子们面前丢了人,那面子可是丢大发了。 黎希和郭厚来到赏梅亭外,便见得一群穿衣打扮皆是不俗的男男女女把一个人簇拥在其中。而那中间的人儿小脸微红,显得很是羞涩,不过目中却是得意又兴奋的。 “苏兄这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可真真是妙极了,小弟我甘拜下风,认输认输啊!”那一身青袍的少年一脸叹服,说完就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苏兄的才华果真是令人钦佩,不愧是苏大儒的传人。” “秦兄过奖了,苏铭不过是得了父亲的半点皮毛罢了,秦兄的话让苏铭惭愧。”苏铭嘴里说着,面上也带了点,黎希却半点看不出他惭愧在哪里。 “苏公子又何必谦虚呢,小女子听说苏公子明年便是要参加春闱,想必是一定能在明年的考场上大放光彩的。”礼部郎中的女儿一双美目异彩涟涟,一看就是对苏铭的才华钦慕不以,在场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虽然苏家现在比不得以前,不过毕竟底子在那里,苏铭有才有貌,也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这样的男子,也是不可多得。 接下来又是一片恭维声,虽说有些人还是嫉妒苏铭,但是他的才华还是不容人质疑的。 黎希和郭厚都看得牙疼,“那小子可真是出够了风头了,五殿下可是还没在这里呢。话又说回来,五殿下什么时候舍得那小子落单了?”郭厚怪叫着道。 黎希心道楚锦钰现在估计正头疼着呢,恐怕没有时间再管他的小情人儿了。 “小女子斗胆请苏公子再以梅和雪作一句诗。”那女子福了福,小脸上满是期待。 苏铭眼神闪了闪,沉默的拂了拂袖子,望着亭外梅雪,似乎在思索。 黎希突然神色一动,目光也暗沉起来。 只见苏铭状似不经意的拂过腰间玉佩,便有一股异常的波动传出。 别人没法感觉到,黎希还能察觉不出来吗? 黎希心中一动,便调整了异能,放大感官。 只听得耳边突然捕捉到一个细细小小的童音,隔得太远,有些不清晰,“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随后,苏铭便微微一笑,大声念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那女子暗暗品味了这句诗,美眸迸发出别样的光彩,“好!不愧是苏公子,小女子好生佩服!” 黎希的手心却越来越凉,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第30章 乱起 “黎世子,郭少爷!”黎希正沉静着,有一个眼尖的少年已经大声嚷嚷出来了。 赏梅亭中所有人的目光就是一转,落在了黎希和郭厚二人身上。 那些少女们见着黎希和郭厚,立刻就是花容失色,要不是碍着面子,早就拿帕子掩面而逃了! 郭厚撇撇嘴,一群自恋的女人,多厚的脸皮以为他和安康看得上她们吗?也不去好好照照镜子。 “安康。”郭厚叫了一声,发现黎希有点愣神,便推了黎希一把。 黎希被郭厚推得回过神来,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目光扫了一眼苏铭,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大家继续啊,本世子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不用在意我们。”黎希拉着郭厚寻了一个视角最好的位置,可惜那里已经有人坐了。 不过黎希和郭厚只是往那两人面前一站,那二人便乖乖的让出了位置。 黎希和郭厚就大大咧咧坐下了,似乎没有察觉到现场诡异的气氛。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黎希嘴角一垮,声音也带了点冷意,“怎么?不欢迎本世子吗?”黎希冷眼扫了一圈,没人敢和他对视,都赶紧移开目光。 当然不欢迎!所有人只敢在心里大吼,谁也不敢说出来。要是惹得黎世子不高兴了,他们肯定就惨了。有人开始后悔参加今日的赏梅宴了。 “继续啊!”黎希翘起二郎腿,手中捧着一个小暖炉,悠哉悠哉道。 没人敢走人,苏铭过后,又一个少年站起来,结结巴巴念了一句差强人意的诗。 黎希闭目养神,郭厚干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话本津津有味的看起来,谁也没注意那个大冷天却出了一头汗的少年。 再轮过几人,大家见京城双害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一些。赏梅宴毕竟难得,不必因为两个人而扫了兴,气氛又热烈起来。 苏铭不愧是大儒后人,又吟了几首让人拍案叫绝的诗,博得了满堂彩。相信今日一过,苏铭的才情便会名满京城。 当然,上辈子苏铭也是在这赏梅宴上第一次大出风头,让世人都知道了他这么一个大儒后人。 黎希勾起嘴角,似乎已经睡着了。 在他耳中,他却清晰的听得那古怪童音三五不时的提示苏铭,或者直接告诉苏铭什么,然后苏铭便会得了一大堆人的赞美。 黎希手指动了动,原来你的底气就是这个吗?要小心点,被他发现了哦…… 苏铭腰间的玉佩几不可查的闪过一道光,“宿主,我刚刚感应到了一股恶意。” 苏铭眉头一蹙,身体不自在的僵了僵,“抱歉,苏铭先离开一下。”苏铭拱拱手,一脸羞赧。 “苏公子有什么事便先去吧。”众人十分体贴道。 苏铭一走,黎希也站起来,状似悠哉悠哉的赏雪赏梅,几步晃进了梅林里。 大家也没在意黎希,黎世子腿长在自己身上,他们也管不着啊。 黎希确定没有人能看见他了,脚尖一点,身影便完全消失在梅林深处。 “008,你刚才说什么?”苏铭躲在假山后面,捧着玉佩一脸紧张。 “别那么担忧,宿主,只是一股恶意而已。”童音道,心里有些不屑,这宿主也太不经事了,“实际上,我的雷达系统还处在关闭之中,所以只能感应到一点点,也没办法找到那个散发恶意的人。不过,那恶意肯定是冲你来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苏铭一听这话,脸就白了,心里也有点慌张,“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008要是有身体,肯定能看见他翻了一个白眼,“宿主,是你该怎么办,我只是你的系统,不是你的老妈子。” 苏铭不知所措,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对了,宿主,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消息。”008的声音很严肃,“我刚刚察觉到能量波动了,是一股十分精纯的能量。虽然只是一瞬间,可能是它的拥有者分了神,不过我不会感觉错的。” 苏铭小脸这下便是真的惨白如纸了,牙齿都在打颤,“你是说和……和你一样的存在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 苏铭一想到这世界上可能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是拥有金手指的“主角”,顿时就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且,它可能也感觉到我了,它应该是一个完全体。”008声音毫无起伏道。 苏铭这下更加惶恐,捏着玉佩的手指泛白。 “不过,宿主,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哦。”008的声音突然带了一点诱惑,“如果我们能找到它,只要让我吸收了它的能量,那我不但能够修复损伤,而且更多的功能将会开启。你不是羡慕能上天入地的龙傲天吗?你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苏铭眼睛渐渐茫然起来,“你是说,成为真正的主角吗?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可是,既然你都可以吸收它,那它会不会……” “当然不会,那些死板的系统怎么可能和我相比!”那些只知道遵守主神的规定,像个傀儡一样按部就班的系统怎么配和它相提并论? 苏铭不知道008的腹诽,他只知道他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主角了,主角……主角…… 苏铭渐渐坚定起来,眼角露出一丝狠辣,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主角! 苏铭理了理袍子,挂着温暖又羞涩的笑容回到了赏梅亭。 “黎世子和郭少爷呢?”苏铭扫了一眼主位上的空座,有些担忧的问道。 “苏公子,咱们继续吧,在下不才,想请苏公子鉴赏鉴赏这一句……” 苏铭只好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这里没有。”008道,“我现在感应不到了,不过,应该就是在这些人之中,加上离开的那两个。” 苏铭不动声色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笑容更加深了。 …… 苏铭离开后,黎希便从一颗大树后面绕了出来。 黎希面无表情,眸中一片让人看不懂的黑。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啊! 黎希突然很想笑,笑“黎希”上辈子可笑又可悲的一生。这么想着,黎希却真的笑出来了,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苏铭明明喜欢楚锦钰,明知道黎希也喜欢,还苦苦纠缠他,却还是在黎希把他当弟弟时乖乖做个好弟弟。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异能苦苦不能提升,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上辈子他并没有现代的记忆,却还是在几年后自然觉醒了异能。遵循着本能,黎希苦苦修炼,他虽然有点害怕这个能力,却在告诉楚锦钰后得了他的笑容和夸赞。为了能够帮助他,黎希勤修不缀,却进步不大。他还非常苦恼,苏铭便做个“贴心”的好弟弟一边安慰鼓励他,一边小动作不停。 现在黎希明白了,上辈子可怜黎希好容易修炼出了些成果,便被那系统以“能量精纯大补”为由,通通吸收了去。这件事黎希不知道楚锦钰知不知道,不过想到楚锦钰后来失望又可惜的目光,想来苏铭也是没有告诉他的。 尤其是黎希耗尽异能救了楚锦钰一个手下,却因道行不足,最终只救下一半便晕倒了,失望的目光更加明显。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楚锦钰对他也是殷殷期盼,温柔体贴的。后来却发现黎希的神奇能力只是一个半吊子,对他的关注便渐渐少了许多。 也就是在那之后不久,黎希失去了楚锦钰唯一在意的异能,便被楚锦钰彻底当做了弃子。而苏铭,却是功成名就,成为新帝身边的第一宠臣,人人崇拜,人人敬重。所有人都爱他,甚至有不少女子自荐枕席,想要嫁给他。还有不少男子,在苏铭身后苦苦追求。 黎希那个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囚禁于荒芜的皇城地牢。他后来听说到的消息,便是那些看管着他的狱卒太过无聊说给他听的,就是为了欣赏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一开始黎希确实是痛不欲生,甚至每天都在自残,想要见楚锦钰一面。然而最后盼来的,却是苏铭嘲讽的脸,和一句叫他赶紧醒一醒,别再做梦的话。 苏铭告诉他,黎郡王府已经不存在了,东北军那些个顽固也已经被一网打尽,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黎希彻底落入地狱,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 再后来,黎希神智恍惚,变得疯疯傻傻,痴痴呆呆,楚锦钰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觉得他已经无害了。他也不杀他,甚至道了他“祸国殃民,罪无可恕”的罪行,却拿替身替他被赐死以慰天下,把正主从地牢中移出,关在了皇宫小院。 就在那个时候,大概是“黎希”已经心如死灰,再没有活下去的欲望,现代的,属于黎希的记忆终于从灵魂深处浮出。 但是,那个时候恢复了记忆还有什么用呢?异能被废,身体残疾,没有自由,没有希望,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物! 这样的废物,除了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偶尔拿来当成炫耀功绩的玩具,还有什么作用呢? 那是黎希最屈辱的时刻,可惜啊,他连和仇人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了,可惜啊…… 再后来,他就死了,是啊,狠狠咬掉高高在上的新皇的一只耳朵,被一脚踢死了! 死得可真是憋屈啊,不过,容貌残缺的皇帝,呵呵,想必以后的帝位一定是“无可动摇”的吧?新皇是彻底清洗了黎郡王府所有势力,总还有剩下的一些阿猫阿狗吧。他还特地给新皇留下了惊喜呢,可惜他是看不见了,真想亲眼看看新皇得到惊喜以后的表情呢。 黎希渐渐止了笑,一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泪光便消失不见了。 “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黎希声音有点嘶哑。 另一边,一袭玄色锦袍,狐裘裹身,面颊几乎和白雪融为一色的美人渐渐行了过来。 锦靴脚踏在雪毯上,“沙沙“的响。 美人行到黎希身前,黎希定定的看着他,“到哪里都有你呢,衍之。”语气颇为自嘲。 美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细细擦拭了黎希脸颊上的水痕,动作十分轻柔,像是黎希只是一个易碎的娃娃。 擦完了脸,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捉起黎希藏在袖口中的手掌,把紧紧握成一团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了。黎希便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帕子细细拭去了他掌心无意中用力过大而被指甲刺破流下的血。 最后,美人把带了血的帕子拢进广袖,根根分明的手指拂过黎希的侧脸。黎希只觉那手指像雪一样冷。 “会疼。”美人开口了,拂掉堆积在黎希肩膀的雪花,“会冷。” 黎希看着楚堇珩略显空洞的眸子,“你的手更冷呢。” 楚堇珩顿了顿,收回了手,拢在袖子里,似乎对他总也不能暖和,也暖和不了黎希的手有些懊恼。 黎希却是“噗嗤”一声笑将出来,“你摸也摸了,现在收回去又算什么?” “我的手冷。”楚堇珩道,黎希似乎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委屈。 黎希笑容渐大,眼睁睁看着雪一样的美人面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这样我们都暖和了。”黎希一把抓住美人藏起来的手,紧紧握住。 美人挣扎了一下,那动作却轻微得很。 黎希雪藕一般的胖胖小手就握住了那双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的手,而那手的主人也乖乖让他握着,看起来十足的怪异。 黎希说的没错,他又软又白的手像个热乎乎的馒头,他们确实都暖和起来了。 “这么大的雪,你家那个啰啰嗦嗦的老妈子怎么就让你出来了?”黎希玩味的笑着问。 楚堇珩看了黎希一眼,“想出来,便出来了。” 跟在二人身后,还得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冯程拼命咬着指甲。 老妈子!老妈子!他容易吗?侍卫管家太医小厮他做了个遍,现在还变成老妈子了!还是啰啰嗦嗦讨人嫌的那种!世子爷真是太讨厌了!他家主子也是! …… “主子,人失踪了!”杨成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完全不敢看楚锦钰的表情。 楚锦钰背对着杨成,拳头握得死紧,杨成几乎能听见楚锦钰犹如困兽般的喘息声。 “到底是怎样回事?”楚锦钰脸上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我们本来已经杀光了那人身边的护卫,没想到半路杀出一队神秘人马,把人给救走了。”杨成满脸懊恼。 “该死!”楚锦钰直接掀翻了小几,平复了一下心情,闭了闭眼,“去把公孙先生请进来。” “是!” 楚锦钰的书房走进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五殿下。”中年男子只是拱了拱手。 楚锦钰并没有在意男子不甚礼貌的行为,反而十分恭敬,“公孙先生,本殿现在遇到难事,恳请公孙先生指点。” 中年男子捋了捋美髯,看了一眼楚锦钰,脸上露出一丝薄凉,“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了。” 楚锦钰听到,痛苦的闭了闭眼,“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五殿下又何必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呢?” 楚锦钰痛苦的神情消失,对着中年男子俯身一拜,“锦钰省得了,多谢公孙先生。” “殿下明白就好。”中年男子目中露出一丝奇怪的亮光,然后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很好。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楚锦钰还没来得及实行他的“弃车保帅”,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便发生了。 永辉帝十八年,云州县衙的师爷庄义击响击响登闻鼓,状告云州刺使伊正欺上瞒下,见利忘义,草菅人命,贪墨赈灾款项,隐瞒云州雪灾,致使云州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死伤无数! 云州县衙一连发往京城的三十二封求救折子都被刺使拦下,甚至连县令都在亲身救灾的过程中“偶遇”山贼,遇刺身亡!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皇帝大怒,立刻派了钦差前往云州查探真实情况,令皇帝最为恼怒的便是,明明有不少折子都提到了“恐雪落成灾”,但是他这个皇帝却完全没有看见那些! 那些一旦提到“雪灾”字眼的折子,不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就是被堆在厚厚的折子最底下,他根本是还没有看见! 然而百姓会相信他是真的没看见吗?大家只会看见一个坐在皇位上享乐,却看不见百姓正在受苦的皇帝! 金銮殿上,气氛冷凝,群臣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帝震怒脑袋不保。 “父皇,当务之急是先要救助云州的灾民啊!邻近云州的几个地方情况怕是也不乐观!”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这些刚刚好。 “是啊,陛下……”大臣们分分附和。 五皇子已经被禁足皇子府,因为云州刺使伊正,正是五皇子殿下的亲舅舅! …… 金銮殿上的风波黎希通通不知道,不过,当他听到楚锦钰被禁足,伊贵妃被打入冷宫,笑容终于爬上了脸。 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呢! 虽说伊正的事是被暴露出来了,却是五殿下楚锦钰“大义灭亲”,亲自向皇帝揭露的。最后还要“戴罪立功”,求了云州救灾和捉拿伊正的差事。 虽说是依旧受了罚,还是以功抵过,最后只被禁足罚俸,伊贵妃却被贬谪了。楚锦钰遭此大难,算是没了母族,一朝便从云端之上跌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不过,至少是没摔断脖子,以楚锦钰能屈能伸的性子,便趁机蛰伏起来了。 五皇子一脉虽然伤筋动骨,但是至少还是留下了不少底子。这一回嘛,没了戴罪立功的机会,黎希倒是要看看,楚锦钰他怎么翻身!   ☆、第31章 添乱 因为云州的雪灾,皇帝简直愁白了头发。 既然受灾了那就去赈灾呗,多简单的问题啊,三岁小儿都能立马道来。 可是,这说得容易,做起来就相当难了。为什么呢?户部没钱啊! 你让户部拿钱出来,户部尚书把头顶上的乌纱帽一摘,脑袋在金銮殿的地板上磕得咚咚响。哎哟喂,一把年纪的老尚书那是哭得一个凄凄惨惨,涕泗横流啊! “陛下,老臣无用啊!户部财政一直吃紧,老臣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老尚书先是磕了一个头破血流,马上就呼喊着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江山社稷,对不起黎明百姓,立马就要去撞柱子以死明志,搞得跟要死谏的御史大夫一样。 好在离老尚书最近的便是骠骑将军,这骠骑将军一介莽夫,让他打仗还行,遇到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就抓瞎了。不过就算抓瞎还是记得赶紧闪身到柱子前,挡住冲得颤颤巍巍的老尚书。可不能让这老货真在金銮殿血溅三尺了,不然陛下的脸面往哪里搁? 老尚书没撞到柱子,却一头撞在骠骑将军的胸膛上,登时一个头晕眼花,一屁股跌坐在地。 皇帝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尚书给吓了个够呛,这老尚书是越老越要倚老卖老了!见人没真伤了,皇帝把心放回肚子里,顿时又有点恼怒,“爱卿,你这寻死觅活的,让朕再去哪里找一个忠臣回来?” 老尚书知道过犹不及,要是真让陛下生气了,假戏真做他可就没地儿哭了。 整了整仪容,老尚书便开始汇报这些年户部的财政。云州不是一个小地方,像这种大面积赈灾的,需要的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还是雪灾,粮草御寒衣物,药物什么的通通不能少。赈灾过程也可能不太平,流民还有祸匪,甚至可能发生瘟疫,都是需要头疼的地方。 老尚书刚刚那一出戏,便先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博了许多同情。不少大臣暗骂果然人老成精,这陛下还没说什么呢,就把陛下怪罪的话给堵住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再来一次效果还有吗?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知道户部的财政一直紧巴巴的,也没想到已经紧巴巴到这种地步了! 说来皇帝也是个倒霉的,他老爹不算什么明君,但是也不是昏君,勉勉强强守着基业还成,就是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大手大脚! 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老爹就有一大堆的妃子,给他生了一大堆的兄弟姐妹。今天修个阁楼,明天建座新殿,愣生生把户部的银子和皇宫的库房都要给掏空了! 皇帝上位的时候,还得大赦天下,免个税啥的。皇帝心里也苦啊,他这个皇帝是真正的穷!恨不得把先帝建造的那些个亭台楼阁通通拆了卖了,可惜他丢不起那个人! 没钱,可是下面人的赏赐一样不能少,可想而知皇帝有多郁闷了。 这些年好容易宽裕一点了,今天这里修个堤坝,明天那里救个旱灾,他的库房说不得还没有某些个大臣或者世家家里的满呢。 皇帝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那些个世家,还有那些个几朝老臣,皇帝也忌惮着的。想从他们手中抠出银子来,简直就像是在铁公鸡身上拔毛似的,皇帝别提有多郁闷了。 而这个时候,黎希却大摇大摆的来了。 去打探消息的钦差八百里加急的信确认了云州的真实情况,金銮殿就怎样救灾,怎么筹钱的事吵得不可开交,黎希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特地选了个好时候来了! 黎希来的时候,皇帝正气得脸色铁青,因为户部郎中提出削减军饷,以骠骑将军为首的武将马上就炸了。凭什么要削减军饷啊!没人比他们更知道边关将士的苦了,这几年军饷一减再减,好多将士饿着肚子,吃不饱,穿不暖的在戍边。这军饷要是再减下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好嘛,不想减军饷,那裁员总行了吧?那些个年纪略微大了,或者受伤了的兵,派不上啥用场,还占着一份饷,早该踢走了! 骠骑将军大怒,直接一脚踹飞了那个口不择言的愣头青,踹断了他两颗大门牙。 “你们要是再说出这种话,老夫就先替那些老兵先把你们打残了!看你们还能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满嘴喷粪!”骠骑将军红着双眼,像一头发怒的老狮子,武将们站在他身后,都是面色不善的看着那些只知道瞎咧咧,吃饱了撑着尽放狗屁的文官! 文官们大多都是文弱书生,有些更是连鸡都没杀过,被这些真刀真木仓干过,满身煞气的武夫一瞪,登时手脚发软,差点尿崩…… 皇帝额角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的疼。 黎希一踏进金銮殿,便看见了皇帝吃了屎一般的脸色。 “皇伯伯万安。”黎希慢悠悠的穿过闹哄哄的群臣,走到最前面行礼问安。 皇帝揉着额角,头一次觉得圆滚滚,白嫩嫩的黎希分外顺眼。 “安康来这里是有事吗?”皇帝压下心头烦躁,已经算是和颜悦色的和黎希说话了。 金銮殿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黎希的受宠程度,黎希随意进出金銮殿也没人敢说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看了黎希一眼,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三皇子却是心情不错,他也没敢随便开口,只是他的大敌五皇子被关了禁闭,连带着看黎希也不觉得特别碍眼了。 黎希憨厚一笑,“皇伯伯,安康听说您最近正为云州的事情发着愁,所以特地来帮皇伯伯解决麻烦啦!” “哦?”皇帝心中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安康有什么好办法吗?” “安康愿意捐出一万两白银,为云州的百姓出一点力!”黎希大声道,面上闪过一丝肉痛,似乎心疼的要命,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把一大叠的银票一股脑塞进离他不远的户部尚书手里,然后撇开头不去看了。 黎希肉痛的表情太明显,以至于他如此大义的行为显得有些搞笑。 但是所有人都笑不出来。 捐款筹钱!在场的哪个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啊?可是谁敢第一个站出来啊?合着你一个人站出来捐款了,剩下的人难道就好意思不捐吗?这第一个人就是出头鸟,招恨的啊! 不少人在心里把黎希骂了个狗血淋头,马屁精啊马屁精!没看到皇帝老脸都要笑成一朵老菊花了吗? “父皇!儿臣也愿意捐出白银一万两。”太子马上第二个站出来。他也不敢第一个提出来,不过现在已经有黎希在前面抵挡火力了,要是他再不站出来那就说不过去了。 “儿臣也愿意……”几个反应过来的皇子马上出列大声道。 接着,大臣们也纷纷符合,那么多人都捐钱了他们要是再没表示就等着被唾沫淹死吧! 皇帝见状,简直通体舒畅,这些个老家伙能自己把钱拿出来,他也省事了。 皇帝捋着胡须,“安康今日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给皇伯伯说说。”皇帝十分大方。 “真的吗?”黎希一副得了天大便宜的表情,“那安康要一面功德碑记载安康的功劳,让全大楚都知道安康是个大方慷慨的世子,让那些人知道安康可不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黎希义愤填膺,似乎对世人评判他是个纨绔的话十分不满。 皇帝目光悠悠,黎希嘴里大吼他不是纨绔,偏偏所做所说就是活脱脱一个纨绔。一万两银子就这么撒出去了,还得罪了金銮殿上差不多一大半的人,却能得了心怀百姓的美名。相信,今日过后,黎世子高义的名头就该传出去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皇帝打量着黎希,目光里满是探究。 黎希却大大方方任由皇帝随便看,难不成他还能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不成? 见皇帝不说话,黎希肉嘟嘟的脸上甚至带了点不满,“皇伯伯,您不能这么小气啊!要是花钱能打功德碑,安康早就打它个百八十个了,偏偏那东西不能随便打!皇伯伯,安康的一万两难道连一块石头都买不起吗?”黎希看着皇帝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骗子。 皇帝嘴角抽搐,这都什么和什么?莫非黎希真的就是为了一块功德碑?他想多了吗? 那边黎希还在憧憬,“要是安康在功德碑上留名,安康就能流芳百世了。安康以后的子子孙孙指着碑上安康的名字就能说,‘看,那就是咱老祖宗‘,多有面子啊!” 现在不止皇帝嘴角抽搐了,连大臣们的嘴角也开始抽。 “好,安康有功,功德碑上肯定有你的名字,这次捐款的人,都能在功德碑上留名,不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官员。”皇帝慢吞吞道。 金銮殿顿时响起一片“陛下英明”的呼喊声,连带着看向黎希的眼神也没那么不爽了。 皇帝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谁知黎希嘚瑟完,又抛下一个大炸弹,“皇伯伯,既然户部缺银子,那曾经在户部借过债的人把债都还了,户部不就有钱了吗?”黎希像是天真无邪道。 群臣们顿时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时间哑口无言。只有那些新晋世家的官员,或者出身寒门的子弟,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金銮殿上落针可闻。 黎世子果然就是个灾星!哪壶不开提哪壶! 国债!哪个老臣家里没借过几许? 先皇奢靡成风,他手下的群臣们哪个又是干净的了? 都说上行下效,先皇都玩得高端,他的大臣们同样不输于他,甚至有些还更加夸张! 那点俸禄怎么够?底下的人孝敬上来的,也有点舍不得用。那怎么办呢?借啊! 户部的银子今天这家借点,明天那家借点,抛下几张借条,难不成还有人敢催他们还吗? 皇帝大概就是大楚建国以来,当得最穷,最憋屈的皇帝了。 这国债的事儿一般人不敢提。 可是黎希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 别人不高兴,他就开心了。 这么大的好戏,黎希这么可能愿意错过呢?他还乐得添一把火呢。 皇帝脸上不辨喜怒,目光扫过他的臣子们,“安康说得对,户部的债是该清算清算了。”既然有人提了,那他如果还不趁机清理清理那些国家蛀虫,他就是个傻子了。 这就是拍板了,不少大臣如丧考妣,心头直转,拼命回想自家祖父,父亲,在户部借了多少银两,能不能还得上? 或许,陛下只是顺着黎世子的话随口一说?不少人心存侥幸。   ☆、第32章 机会 “安康,你这下算是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给得罪光了!”郭厚捧着一碟点心,一边吃一边说得唾沫横飞。 黎希躲过从郭厚嘴巴里面喷出来的点心渣滓,眼神十分不善,“郭子石,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郭厚咕咚一声吞下嘴里的东西,赶紧灌了一杯茶,被噎得不清。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黎希扶额。 郭厚拍拍胸口,总算缓过来了,立马又开始吧啦,“哎哟喂你不知道啊,我家老爹也欠着户部七八十万两银子呢!陛下说要清算欠款,我老爹老脸上简直能苦得滴下水来了哈哈哈,哎哟喂笑死我了……” 郭厚笑得前仰后合,好像愁得不得了的不是自家老爹,而是仇人家的老爹似的。 那还是你亲爹么?黎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爹那七八十万两都还算少的呢,哈哈,你不知道啊,有些承袭好几代的公侯伯府,好几代人都借了钱,哈哈,恐怕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他们也还不起!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你家的欠款呢?”毕竟郭厚是自家兄弟,他可不希望搞得兄弟家破产了。 郭厚渐渐止了笑,还是一脸轻松,“安康,你放心吧,我们威武侯府还是有些产业的,再不济,还有我娘啊!”郭厚一脸理所当然,一点也没鄙视老爹吃软饭的行为。“再说了,就算我娘的钱不够,我这不是还有你吗?”说完,郭厚就对黎希抛了一个媚眼。 黎希打了个寒颤,默默离郭厚远一些了。 “既然能凑够,那你们就赶快还上去吧。”黎希很是严肃道。 其实这次不用他提出来,上辈子云州雪灾过后,皇帝也以雷霆之势清算了户部的欠款。他只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嘛,皇帝最多是准备的不太充分,多费一些精力嘛,就当他能者多劳咯。黎希一点也没有对坑了皇帝这件事有什么心虚。 “安康。”郭厚突然面色严肃,“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黎希把玩着手里的玉件,这是皇帝奖赏给他的。答应了会给他在功德碑上刻名字,黎希的赏赐还是没少要,至于皇帝开不开心他才管不着呢。 “总之,你们把钱早早还上,总是有好处的。” 郭厚看着黎希沉着的脸,越发觉得黎希变得有些陌生。摇摇头,不管黎希是不是变了很多,都是他的兄弟,肯定不会害他的。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提醒我家老爹让他不要再观望了。”郭厚慎重的点头。 “那就好。”黎希也放松下来,这一次,想必会有许多好戏看吧?他好期待。 “不过安康,你这样真的好吗?”郭厚有点担忧,“你这下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了,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一些人手。”郭厚生怕哪头他兄弟就被人在某个小巷子里套麻袋了,他可不想给他兄弟收尸。 “放心吧,爷已经想好计策了。”黎希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郭厚看着黎希大大咧咧的样子,想必是成竹在胸了,也就放了心,“对了,安康……”郭厚突然有点小幸灾乐祸,又有点小纠结,“那个,你让我偷偷给我大哥吃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我大哥他现在拉肚子拉得腿都软了,连道都走不动了。” 郭厚虽然得意自家大哥被他整了,可是一想到这事儿害得他大哥丢了去云州的差事,就又很是心虚。 本来这次运送第一批救灾物资的头头位置应该是他大哥的,可是因为他……只好辞了在家休息了。 “没事,也就是腿软几天。”黎希摆摆手,“去云州不是什么好差事。” 可不是吗?上辈子郭厚的大哥不就是接了趟运送物资的差事,结果在半道上被偷袭了英勇殉职了吗?黎希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拯救郭厚他大哥的好方法,毕竟,郭家人他只和郭厚熟。难不成他还大大咧咧跑人家家里去,说什么这回你不能去,会丢掉小命?看在郭厚的份儿上不会打他出来,只会把他当神经病吧。 所以黎希只好来个简单粗暴的,直接让人去不了得了。郭厚这傻小子,一听可以把他家大哥整趴下,立刻屁颠屁颠就去了,也不怕他把他家大哥药死了。不过黎希还是蛮高兴的,毕竟郭厚是真正相信他的,否则怎么会愿意就那么把不明来路的东西偷偷给他家大哥吃呢? 黎希看着郭厚的一脸傻样,他就不嫌弃他了。 果然,皇帝的旨意传到各个府中,简直要把人吓得魂飞魄散,那得还多少啊?一清理欠条,不少人恨不得晕过去,或者把自家已经入了祖坟的老祖宗拖出来暴打! 简直就是坑子孙啊! 不少人家愁云惨淡,老祖宗不靠谱,留下一堆烂摊子双脚一登就飞升了极乐,留下一屁股的烂账,他们还得年年给祖宗烧纸!现在怎么办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给云州捐钱就能在功德碑上青史留名!捐得多的还能加官进爵! 这可着实是乐坏了一批商人。 大楚的商人地位不高,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面。就算家里出了几个读书人,只要沾了这个“商”字,就感觉低了人一头。现在这个机会可是难得啊,不抓住就是傻子! 户部头一次光明正大的收银子收到手软,不但救济云州的钱有了,连陛下的寝宫都可以翻修一下了。当然,咱勤俭节约的陛下是不会乱花钱的。 知道这事儿是黎世子提出来的,商人们那个高兴啊,黎世子真是个好人,以前都误会他了。为了表达谢意,商人们心照不宣的往黎郡王府送礼,差点踏破了黎郡王府的门槛! 黎希通通来者不拒,全部收下了,美名其曰:不能辜负大楚百姓们的厚爱。 厚爱你妹啊! 又多了一批对黎希咬牙切齿的人,咱黎世子爷真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怎么办?除了那些坚定皇帝不会真正深究的人,不少人都急红了眼。 这个时候,平阳伯府为京城空有爵位,端着高架子其实内里都快被掏空的人家做了表率——纳嫁妆丰厚的商人之女为妾! 平阳伯府再次名扬京城。 继休妻为妾,娶郡主,庶子上位之后,又加了一个纳商女! 说来也好笑,这平阳伯本来是打着想要他的大儿子纳商人女为妾的算盘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平阳伯心爱的世子把人家商家女给强睡了!人家虽然是商家女,可是还是真正的大楚百姓啊,良民!你敢睡了不负责还想推到自家残废大哥身上去吗?说出来也不怕笑掉了别人的大牙! 这荣华郡主在平阳伯府的剽悍名声虽说没哪个下人敢真正拿出来嚼舌头,但是还是在底下悄悄流传出来了。 先是打杀了世子怀了身孕的美婢娇妾,然后再把世子身边稍有姿色点的妾室通通赶到庄子上去了,连从妻降为妾的前世子夫人也不例外。 平阳伯世子以为自己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大美人,谁知道娶回家才知道自己是请回来了一个母夜叉!偏偏那母夜叉身份高贵的很,只能像菩萨一样供着,连出门喝个花酒都不敢了,不然郡主就要发飙。 平阳伯心爱的侧夫人还想在荣华郡主面前摆婆婆谱,让郡主给她立规矩呢。结果被荣华郡主毫不客气的掌了一顿嘴,又挨了一个满脸开花。 侧夫人哭哭啼啼找平阳伯做主,连平阳伯世子都恨不得再揍她一顿!那可是皇家亲封的郡主啊,你一个比贱妾好不了多少的侧室居然敢如此的大胆!活该被揍! 平阳伯世子恼怒自己亲娘的同时,更对荣华郡主不满了,整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连正房都不愿意去了。 荣华郡主还见不得他呢,你不回来,她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要不是和离太丢人,亲王府不会允许,荣华郡主早就踹了那没用世子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养几个养眼的面首她还不必看到那张恶心的脸呢。一看到那张脸她就想起离她而去的皇子妃之位,荣华郡主哪里能不咬牙切齿呢? 没想到这一放松,平阳伯世子就出了这么一个丑事!偏偏还闹得满城风雨,荣华郡主想悄悄处理了那个商家女都不行了,她善妒的名声一传出,就由不得她不把那女人接进府!否则娘家的未嫁女都要被她连累了。 平阳伯府不过是多了一个贵妾,这户部的债就差不多了。自己再凑巴凑巴,虽然府里已经够紧巴,好歹不必继续欠钱了。 于是,京城风风火火开始纳妾之行,一个要钱,一个要靠山,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黎希很快就听说了平阳伯府的事,便有些若有所思。 他可不相信平阳伯那蠢世子是真的自己一不小心把人家女儿给睡了,还一不小心闹了个满城皆知。 倒是平阳伯那个据说是残废了的大儿子,看起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嘛。 和上辈子一样,那位大公子和成王殿下一样名声不显,上辈子他几乎都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上辈子没注意过那些的原因。 直到皇帝嘉奖了头几个把债还清的府邸,又摘掉几个哭着喊着说家里准备的还款被人偷了,求皇帝开恩的人的爵位。大家才肯定了皇帝并不是说着玩儿的,而是真正要拿出来立威,纳妾风波就更加热闹了。 皇帝以为那些哭着喊着说钱被偷了的人是在耍他,因为吏部的人把他们据说失窃的地方掘地三尺,京城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所谓的小偷。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撸官抄家啥的,结果还抄出了不少了不得的东西呢。 这几天京城一直人心惶惶的,黎希却自在的很。等楚锦钰结束禁闭,想必就会发现他不但垮了母族,连几个得力的,偷偷投靠他的势力也没了,想必他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黎希和金宝在银宝一脸幻灭的表情下乐呵呵数着赃款。 不等黎希算清他趁这个机会捞的银子,他一直再等的消息就传进了京城。 黎希吹着手中银票,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终于来了!京城他玩够了,现在还是先出去避一避风头吧。   ☆、第33章 出发 范阳秋背着双手,面色有些诡异的看着面前萧条的府邸。 这是礼部员外谢明山的府邸。 昔日威风凛凛的员外府如今门可罗雀,萧条破败,暮气沉沉。 它曾经的主人已经被革职查办,家产也已经被封存,下人们跑了个精光。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要还户部的债,偏偏好容易才凑好的银子一夜之间没了! 皇帝不信谢明山的谎话,不过,他可是相信的。因为,那其中一部分的银子,可是他亲手送到谢明山手上的,只因为这是他的好友五皇子楚锦钰拜托他的。 五皇子现在被关了禁闭,再没有抓到伊正之前估计是不能放出来了,甚至皇子府外都被御林军给把守了。皇帝自己就是从一堆兄弟里杀出来的,所以就算是面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不会完全放心。在不知道伊正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楚锦钰估计还有的熬。 范阳秋没办法拒绝楚锦钰的请求,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的。甚至,连朝廷近日的动向都是他亲自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范阳秋又十分的苦恼,因为范家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参和到皇子之间的争斗的。不论最后能够上位的到底是谁,范家只会忠于最后那个胜利者。所以,就算五皇子和他私交有多好,他也仅仅只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整个范家。 友人难得一次拜托他做的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这种结局。想到友人现在的近况,范阳秋唏嘘不已。 “大人,物品已经清点好了,这是账册。”手下恭恭敬敬献上一本册子,范阳秋随手接了,翻看了几眼,又还给了他。 “把这个送到户部去,顺便,东西整理好了就运走吧。”范阳秋摆摆手,他自己求了这清理财产的活儿,可不是真正想要来查抄财产的。 “遵命!” 手下走了,范阳秋迈步进了书房。这里,就是银票丢失的第一现场。 范阳秋不到二十出头便能成为刑部令史,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里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不过现场马上就要被清理,他不过是不死心想要最后再来看一次罢了。 谢明山说了,他因为银票数额大,书房外一直有站岗巡逻的家丁,甚至他还把银票贴身收着了,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东西便没了。他自己,甚至连外面的家丁都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委实让人奇怪。 范阳秋再一次里里外外查看了一圈,依旧没有收获。来清点财物的手下进门了,范阳秋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了。 手下们吆喝着抬走一张楠木桌子,范阳秋却是瞳孔一缩,弯下腰,从那桌子的缝隙中摸出一片鲜艳的羽毛来。 鸟毛?他可是记得,谢明山从来都不养花鸟的。莫非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吗?范阳秋握紧了那片羽毛。 …… 第一批运往云州的物资被匪徒劫了!整个赈灾队除了逃出来报信的一个活口都没有了!那报信的人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到了驿站,交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信件就气绝身亡了。 京城哗然,皇帝震怒。 皇帝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趁乱而入!那可是云州所有百姓的救命物资啊!到底是哪个敢冒着大不违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陛下,老臣请命前往云州,管他是人是鬼砍了再说!”骠骑将军第一个站出来,马上就嚷着要去杀人。 “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还需要好好调查调查,万一中了他人的陷阱,后果不堪设想啊!”文臣这边也马上有人站出来道。“而且物资的事事关重大,臣以为还是要先查清楚物资的去向,先追回来才好啊,云州的百姓等不得啊!” “你们这些只知道在这边唧唧歪歪的酸书生知道什么?等你们查清楚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骠骑将军吹胡子瞪眼。 “你!”一个上了年纪的阁老被气了个倒仰。 金銮殿又叽叽喳喳吵成一团,皇帝阴沉着脸看着下方,他觉得短短一段时日他老了好几岁,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最后,群臣吵了半天,总算得了个大概结果。大意是先让临近云州的,受灾不太严重的州郡先接济着灾民,这边马上马不停蹄的组织第二批物资,派更多的人护着送去云州。 不过物资也是没那么容易再组织一批的,毕竟这是机动力有限。 接下来,就是被劫的那批物资了。 太子本来自动请缨想要去追查,他道这可能是和逃亡的前刺使伊正有关。 如果太子真的圆满完成了这件任务,那他的威望将会更高,他的储君位置也会更加稳固。 不过,三皇子怎么可能愿意让太子出这个风头呢?毕竟,太子还只是太子,最后谁能登上那个位置,还说不一定呢。毕竟,他们的父皇当年也不是太子。 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吵作一团,五皇子党小猫一样乖乖缩在后面吭都不敢吭一声,他们只是下面的人,上面的差不多都不在这里了,只敢夹着尾巴做人。 皇帝面上喜怒不辨,龙袍下的手却紧紧捏住龙椅的扶手,显示出主人心中极大的怒气。好哇,他还没死呢,他的好儿子们就开始兄弟阋墙了! 皇帝身边的喜公公是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了,自然明白皇帝的每一个心思,顿时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皇帝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五儿子,小五在的话,一定不会像老大和老三那样争来抢去。不得不说,楚锦钰在皇帝面前的确是个好儿子,兄友弟恭,不偏不倚。 喜公公想着昨夜出现在他房内的纸条,想到那上面的承诺,在袖子里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慢慢靠近了皇帝。 “陛下,也许可以换一种方法,这样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就不会再吵了。”喜公公小心翼翼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喜公公面色不变,“也许陛下可以从云州附近的驻军着手。”喜公公点到即止,不敢多说。他虽然在皇帝面前有几分脸面,但还是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喜公公,把他看了一身白毛汗,才移开目光。 最终,皇帝决定从镇守边界的军队里抽出人马去剿匪。 而离云州最近的驻军,就是东北军! 东北军镇守东临郡,而东临郡,就是黎郡王的封地! 黎希这个黎郡王世子还悠哉悠哉养在京城呢,皇帝却要调军去剿匪! 先不说东北军心里怎么想,愿不愿意离开驻地,东北军的虎符虽然还有一半在皇帝手上,但是,东北军已经几乎到了认人不认符的地步了!可见两代黎郡王是有多得东临郡民心,在东临郡的经营有多稳固。 皇帝都不能确定他还使不使得动东北军,对于一个自认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皇帝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侮辱! 皇帝把东北军视作眼中钉,就算黎郡王还活着,和他关系有多好,估计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可以说,老王爷和小王爷的死,为他们的子孙留下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黎希才能活的这么潇洒,皇帝不但要好吃好喝供着他,还得极尽的疼着宠着,让东临郡的人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 皇帝对于让东北军去剿匪,也存着一个消耗他们的心思。如果东北军能够和匪人同归于尽那就更好了。 可惜,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谁知道东北军会不会装傻充愣啊?毕竟东临郡的位置太重要了,关系到整个大楚的门户,是大楚对外的第一道屏障。 能让东北军乖乖干事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黎郡王世子也跟着去! 可是,黎希愿意去吗?皇帝想到太后和娇娇气气,一受苦就要告状的黎希,顿时头就大了。 派人去打探黎希的态度,黎希只有俩字儿——不去! 开玩笑,京城的日子多好啊?他干嘛要劳心劳力跑那么远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剿匪?受苦受累不说,万一丢了小命怎么办?都没个生命保障啥的。 皇帝第一次后悔把黎希养成了好逸恶劳的性子了,忒讨厌。 不过,除了东北军,其他的军队,尤其是掌握在他手里的,他才舍不得拿出去剿匪呢。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云州已经危急了。 好说歹说,黎希才勉勉强强同意了,还趁机提了一大堆要求。 比如他要东北军的虎符啊,比如要钱要粮要马匹要武器啊,简直恨不得把皇帝手里头的东西掏空! 开玩笑,要是那些能给皇帝就不会调动东北军了!钱粮草还说得过去,武器?马匹?做梦呢! 最后,黎希把皇帝气得七窍生烟,才老大不愿意的拿了东北军的虎符,一批军饷,粮草,少量马匹,心满意足准备跑路,不对,上路了。 当然,皇帝不可能让黎希乱来,还派了左侍郎曹格为监军。监视黎希,也监视东北军,顺便要随时给皇帝汇报情况。 黎希才不把那监军放在心上呢,他穿着他爹少年时代穿过的盔甲,当然,肯定比黎希现在的年纪大,不然塞不进去……骑着一匹看起来就血统不纯的半大马驹,身后跟着一队精兵,这也是他爹留下来的,给他护院的,威风凛凛的行在京城大道上,倍儿有面子。 围观的百姓既开心又忧虑。黎世子爷干得好这差事吗?他身下的马怎么没被压趴下啊? 黎希身下的马突然希律律嘶吼一声,马蹄迈得忒有力,把身后的大队都给甩下一截,差点没把站在黎希肩膀上的黎潇洒给甩下去。 黎潇洒嘎嘎惨叫一声,飞到黎英俊脑袋上又踩又挠。 范阳秋站在城楼上,看着不停对百姓挥手,一副得意洋洋的黎希,再看他身前和马头上扯成一团的杂毛鹦鹉,眼神闪了闪。 与此同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从黎郡王府侧门驶出,车夫正是经过乔装的金宝银宝。 “碧绮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黎雪捧着她的爱宠,清澈的目光看着碧绮和碧丝。 碧绮一笑,“小姐,咱们这是去江州呢,您不想去看看您的外祖父外祖母吗?” 黎雪眼睛一亮,使劲点头,“想,雪儿想。就是哥哥不能一起去,太可惜了。”黎雪一脸遗憾。 “放心吧,小姐,少爷会去和我们汇合的。”碧丝也道。 “嗯!”黎雪点头,又闪过一丝忧虑,“不告诉仪姐姐真的好吗?雪儿看仪姐姐最近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小姐别担心,少爷在京城的酒楼还得拜托仪小姐看着呢。” “好吧……”   ☆、第34章 压服 官道上,一队看起来纪律严明的车队正以不慢的速度前行着。从外表来看,这就是一支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队,而被军队护在中间的便是一队装载的满满当当的马车。马车上的东西被油纸遮得严严实实,仔细观察,一时间还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不过嘛,这说的是不明外情的人,知道内情的,自然晓得那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世子爷,咱们马上就要经过卧龙山了,这卧龙上常有悍匪出没,上一批粮食便是在这里被劫了的,咱们是不是绕一段路啊?”曹格爬上黎希的马车,小心翼翼站在一边,相当忐忑的问到。 他实在是被这位黎世子爷给整怕了。 曹格一开始还端着监军的架子呢,心道黎世子爷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在京城的名声还那么不堪,这一次的任务就合该是他领头才对。 事实上,皇帝就是这么打算的,虽说让黎希挂着名头,也没真想让黎希出头,只要乖乖听监军的话就好了。黎希出发之前皇帝也是这么暗示过他的,不过直接被他装傻充愣忽悠过去了。搞得皇帝以为黎希当真是蠢笨不堪,连那点暗示都听不懂呢,只好更加仔细的提醒曹格。 曹格那个兴奋啊,好像看他挟世子以令东北军,完成陛下私下里吩咐的秘密任务以后就可以加官进爵,娇婢美妾,从此走向人生巅峰。谁知道刚刚出城世子爷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先是无缘无故他的马车坏掉了。天知道那可是铁木造的马车,才刚刚从皇家作坊里拿出来的新货呢。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坏,造物司的工师也就别混了。 没办法,世子爷一脸遗憾,马车都要装物资,没多余的了,就先委屈大人骑马吧。 黎世子爷一出城就坐进了一辆一看就好高级的马车,曹格看着里面宽敞明亮的空间,到底没胆子提出要和世子爷同乘。 然后曹大人就颤颤巍巍被扶上了一匹看起来十分神俊的马,到底多年没骑过马,曹大人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想到世子爷那身板都能骑得稳稳的,他一个成年人还怕什么呢? 很快,曹大人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世子爷说是要加快行进速度,平坦的官道不走,尽走些七绕八绕的羊肠小道,颠簸不说,还速度忒快。曹大人一把老腰都要颠断了,大腿内侧差点磨了个皮开肉绽,连那啥啥都要残了。 曹大人不说指挥队伍,自个儿都差点厥在了马背上。 曹格受不了了,可怜巴巴去找世子爷求情,偏偏世子爷一副无辜的很的样子。啊,曹大人原来你这么弱啊,本世子还以为皇伯伯派了个有本事的人来呢,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曹格气得差点吐血,他终于明白陛下私下里吩咐他时那种纠结的表情是啥了,敢情那是有苦说不出,便秘了! 黎希装傻,曹大人憋闷,最后总算是求了一个装马料的大车上的位置。 那装马料的大车就是一敞篷车,啥也没有,曹大人只能苦逼兮兮的趴草垛上,总算不用磨屁股了。 他还以为折磨结束了,哪晓得才刚刚开始。 世子爷道云州的百姓等不得,咱就日夜兼程吧。于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大大缩短,整个队伍那是日夜兼程,一路上跟后头有鬼在追似的就没歇过。天知道世子爷家的兵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莫非黎郡王府的兵和其他的兵都不一样吗?铁打的? 连皇帝派出的人都被甩在了后面,曹格简直要虐哭了。现在他身边没一个亲信,全是世子爷的人,真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会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给扔了。 于是,曹格总算是老实了,他还以为一开始他做的小动作世子爷没有发现呢,现在看来,世子爷心里门清着呢。曹格忍不住想自戳双目,世子爷明明就是个芝麻馅的汤圆,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陛下这次可能是失算了,曹格忍不住心里惴惴的。世子爷在他面前完全没有掩饰什么,这分明就是不打算留他活口啊!曹格不是傻子,世子爷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呢!要么投靠世子爷,要么马上麻溜去见阎王。 曹格相信,一旦他真的泄露了什么出去,说不得陛下那边立马就能收到“监军曹格大人路遇匪徒,因公殉职”的消息了。 曹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黎希,只见面孔还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白嫩嫩,圆滚滚的世子爷一脸悠闲,半点没有担忧的样子。他左手边有丫头给他剥开瓜子壳,右手边有丫头随时准备给他奉上茶水。 这哪里是像要去赈灾的样子啊?这分明就是富家公子个出门踏青啊!虽然外面冷嗖嗖的,这马车里却温暖如春,曹格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暗道他得多找些借口好多待一会儿。 黎希吃了一把瓜子儿,半点不对味,便把剩下的一股脑推给了黎潇洒。黎潇洒开心的嘎嘎怪叫,埋头大吃起来。 “曹大人不必忧心,你且看着吧。”黎希赏了曹格一个正眼,这家伙眼力见不错,留着也好,免得皇帝再派一个出来,他懒得再来收拾一辞了。 曹格还是有些担心,还想再劝几句,被黎希给打断了,“曹大人,你是不是该给皇伯伯报信了?” 曹格的身体一僵,额头上冷汗就冒出来了,“世子爷,臣是站在您这边的啊!”说完就跪下了。 黎希看着曹格吓得这凄凄惨惨的小模样,忍不住有点无语,他是吃人的怪兽吗?他明明很温柔的好么? 曹格抖得更加厉害了,黎希不知道,他已经在曹大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印象了。 “本世子明白。”黎希放软了声音,“大人只需要实事求是的汇报情况罢了,曹大人知道怎么做的,对吗?”黎希那叫一个慈祥。 “臣明白了。”曹格擦擦汗,赶紧爬下马车,他宁愿出去吹风也不要待在世子爷的马车上了。 黎希叹了一口气,看看身边低眉顺眼的两个小丫头,要是碧丝和碧绮在就好了,还有两个丫头在他身边擦科打诨。不过,雪儿那边才最是紧要,除了那两个丫头,别人他始终没办法彻底相信。只有黎雪安全了,黎希才没有后顾之忧。 黎希撩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天色暗沉下来,只要穿过卧龙山,就抵达云州的地界了。想必,那些人已经急了吧。毕竟,他可是没有按照那些人的想法走官道呢,不知道打乱了多少人的计划。 “原地扎营,今夜好好休息,明天抵达云州就没时间休息了。”黎希对外吩咐道。 “是,世子爷。” 很快,整个车队就停下来了。 安营扎寨,物资在中间,三千精兵在外围。黎希这一批人是带着全部的粮食,部分的衣物的。皇帝派的那批人被黎希甩后面,让他们不急,慢慢过去,顺便沿路再筹集一些物资,对这个决定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篝火被升起来,负则炊事的大兵开始指挥着众人埋锅造饭。营地一派和谐热闹,急行军好几天的汉子们就算有黎希特意制作的,补充体力和元气的药物也有些撑不住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一番了。 黎希披着大髦,站在高处,目光看向影影绰绰的卧龙山,这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罪恶。 卧龙山有匪,当地官兵剿匪多次,却始终拿那一批神出鬼没的匪徒毫无办法。是真的没办法吗?黎希满脸玩味,是不行?还是不尽心? “世子爷。”憨厚的汉子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俺刚熬好了一锅热汤,世子爷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多谢。”黎希随手接过,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 汉子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这汉子曾经是他爹身边的一个小兵,后来少了一条胳膊,本来要被赶出军营,被他爹要来做了个炊事兵,后来就给了黎希。 其实,黎希这三千精兵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疾,或者年纪比较大了。要是当真年轻力壮,皇帝也不能容忍他们被养在黎郡王府看见护院了。 这次,黎希把他们都带出来了,皇帝不知道心情有多舒畅,巴不得他们在外面全部死光才好,省的老是膈应他,提醒他一些他不想记得的事。黎希的庄子里面种着他的地的人也大多是退伍的兵,租子也收得很低。东北军之所以认人不认符,两位王爷如此得军心,也是因为两位王爷不止把他们当手下,也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炮灰,工具! “今夜你们好好休息吧,巡逻也轮流着,不必那么紧张。”黎希把碗还回去,随口嘱咐道。 “唉,俺知道了。”汉子欢天喜地下去了。 曹格待在他的帐篷里,手里捏着一只笔,满脸纠结。 最后,牙一咬,提笔在白纸上写起字来。游龙飞凤间,黎希这几日赶路的情况便一一跃于纸上,却只字不提黎希的异常,只让人觉得黎世子果然是个没常识的,没见识的,傻不愣登尽给人添麻烦。 明明事儿还是那些事儿,读起来的感觉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吹干了墨迹,曹格离开帐篷,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鸽子便落在了他面前。 绑好信,放飞鸽子,曹格松了一口气,进帐休息去了,累死他了。 …… 半夜,黎希肩膀上却立了一只鸽子,手中打量着一张纸条。确认曹格没有耍小聪明,黎希便把信放回去,又把鸽子放走了。 突然,黎希抬头倾听一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终于来了吗?这耐心可够好的。” 黎希踢了踢黎潇洒休息的横木,“起来了,干活了。” “美人……美人……”黎潇洒呷呷嘴,黑豆眼对上黎希的眼睛,顿时打了了激灵,嗖的一声飞起来,“干活干活!干好活有肉吃,干好活有肉吃!”说完身影便冲出了帐篷。 黎希几步追上去,黎潇洒已经失去了踪迹。 细细感受了一番,黎希视线一转,望向了黑漆漆的森林,在那边吗?   ☆、第35章 仇恨 “公孙先生回来了吗?”楚锦钰一脸疲惫,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住他这段时间的憔悴。 杨成不敢去看主子的脸,“回主子,没有,公孙先生在伊家出事前就一直没有露面了,至今也没有消息。” 楚锦钰拳头握得死紧,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白牙,半晌,才颓废的捶了捶墙壁。 “你下去吧,公孙先生回来了马上通知本殿。”楚锦钰挥手,慢步走到院子里。 看着依旧富丽堂皇却少了很多人气的皇子府,果然人走茶凉,楚锦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这就是金丝雀的牢笼吗?他难道以后就要在这里度过一生吗? 不甘心啊! 他连自己的野心也没有实现,母妃也还在冷宫受苦。他不能认输,不能! 楚锦钰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舅舅伊正,忍不住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铭在五皇子府外徘徊,短短一段时间,他也足足瘦了一圈,小模样显得更加柔弱可怜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的靠山居然可能会倒了!当他听说五皇子被关禁闭,伊家人也几乎被软禁在府里,真的是吓懵了。如果楚锦钰真的倒台了,那他之前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甚至为了楚锦钰,得罪了当朝太子。因为皇帝问他愿不愿意当太子的伴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 在那之前,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太子对他也是十分疼爱的,可是那之后,太子便对他冷淡了许多。 苏铭惨白着一张小脸,五皇子府外的御林军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阿铭,你也别太担心了,五殿下毕竟是皇子,陛下不会对殿下怎么样的。”陪着苏铭来的人见苏铭如此的难过,心疼极了,忍不住就要去安慰。 苏铭虚弱的笑了笑,“我也只是担心殿下而已。”说完就低下头,苍白的笑脸让人心都要化了。 那人见了,忍不住扶住苏铭的肩膀,“阿铭,你就是太善良了,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去求我爹,让我爹去给五殿下求情。” “真的吗?谢谢你!”苏铭眼睛一亮,抓住那人的手满脸感激。 其实那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不过看到美人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一脸信赖崇拜,一股豪迈之情顿时涌上胸膛。 一把把那双芊芊玉手握住,“阿铭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苏铭双眼发光的看着那人,暗地里却厌恶的撇了撇嘴,什么玩意儿,不就是有一个六品起居郎的爹吗?居然还敢占他的便宜! 好说歹说哄好了人,还约定好下次见面吃酒,苏铭脸色难看的回到书院,狠狠洗了好几遍手才作罢。 “008,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苏铭捧着玉佩问道。 玉佩闪了闪,“宿主,你也别急,顺其自然就好。” 苏铭捏紧了玉佩,“难道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办法当然是有的,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彻底恢复,如果宿主你有更多的能量,我就能开启兑换系统和探索系统。” 苏铭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穷光蛋,哪里来的银子给008买玉石? “宿主,其实那些人送到你面前的礼物你完全可以收下。”008的声音充满诱哄,“你想想看,都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干嘛不干脆些收下呢?” 苏铭脸色动摇了几分,随即又恢复清明,“不行!我苏氏一门最是清高,怎么可以做出那样有辱门风的事?”他可不是那些庸俗的人!苏铭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那些家伙根本不懂得真正的书香门第是怎么一回事,黄白之物只会玷污了它!” 008心道你又不是真正的苏家公子,假清高个什么劲儿?对着那些公子哥儿撩骚发浪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还记得那个身体书香门第的身份呢? 当然,这些话008是不会说出来的,它还得想个办法让它的宿主接受那些才好,本来就是个离不得男人的,偏偏要装作一副谪仙样,也不知道谁在侮辱谁。要不然就凭着宿主那少得可怜的月利和宫中的赏赐,它猴年马月才能恢复啊? 苏铭还不知道他的金手指已经开始打着让他“重操旧业”的主意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把楚锦钰给弄出来上。甚至还决定拉下脸,去找平日里老鼠一样缠着他,他却不屑一顾的纨绔们。反正平日里他只要稍微蹙一蹙眉头,就有大把大把的人捧着他,把他需要的东西献上来。 …… 曹格美美的休息了一夜,早上爬起来的时候,顿时就觉得自己这才是真正活过来了。 就着送进帐篷里的凉水,曹格狠狠搓了几把脸,换好了衣裳。 估摸着世子爷是不会再停下来休息了,到了云州他还有得忙,就赶紧掀开帘子出去了。 一出帐篷,曹格就是一愣,因为他们的营地外多了一串“人肉粽子”。 真的是一串人肉粽子啊,只见那些个看起来就很剽悍的大汉被藤条样的绳子麻溜溜捆成一串,嘴巴里还塞了东西。那些大汉呜呜咽咽,满脸惊恐之色,可是除了稍微扭动一下连大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曹格头皮顿时就炸了,这,这不会就是他想的那样吧? 正好有个小兵从他面前经过,“曹大人。”小兵打了招呼正准备走人呢,却被曹格一把抓住,“那……那些……”曹格指着“粽子们”双手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兵一脸了然,“曹大人,您说的是那些人吗?唉,不就是几个山匪吗?咱世子爷一个人,一刻钟不要就把他们都给解决了,真真是弱的很,真不知道这里的官兵是不是吃干饭的,几个毛贼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小兵摇头晃脑,好像他面前不是一群让皇帝都头疼的山匪,而是一群耗子。 曹大人脑袋一晕,以一个相当不雅的姿势扑地。 小兵赶紧接住倒下去的曹大人,免了他毁容的危机,随即扯开嗓子大吼,“来人呐!曹大人厥过去啦!快请军医来啊!” 威风凛凛的曹大人这回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曹格哎哟哎哟捂着脑袋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马车上晃悠着了。 眼一睁开,好熟悉的摆设!曹格吓得差点滚下马车去,世子的马车他哪里敢坐啊?太吓人了!曹大人觉得自己在官场洗礼多年的心脏还不够坚强。 “哎哟喂,曹大人您可算是醒过来的,小的们担心死了。”小兵笑得一口白牙。 曹大人咳嗽一声,“世子爷呢?” “世子爷还有事儿,让咱们先走。” “现在到哪里了?”曹格忍不住问。 “已经过了卧龙山,再要一段时间,就能到云州驿站啦。” 已经安全过了卧龙山?曹格忍不住撩开帘子,看向马车身后。 高耸入云,连绵不断的群山已经被甩在了后面,曹格总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卧龙山这就过了吗?没有劫道儿,没有损人,还捉到一串匪人?总觉得他还没睡醒在做梦。 一股冷气夹着雪花扑过来,曹格缩了缩脖子,果然,过了卧龙山天气更加恶劣了。是的,他们已经到云州了,还有一批正在苦苦挣扎的百姓在等着他们救命! …… “找到了吗?”黎希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大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黎潇洒抖了抖沾湿羽毛的水珠,歇在了黎希肩膀上。 这一路上解决了不少小喽啰,总算让他找到大本营了,藏得可真够严密的。 黎希露出一个笑容来,衬着圆润粉嫩的脸蛋,显得十足无害可爱。白嫩嫩的手指抚了抚黎潇洒的羽毛,黎潇洒享受的蹭了蹭,谁又知道这双手,就在之前拧断了不少山匪的脖子呢?俘虏不需要太多,剩下的,垃圾而已。 这些山匪平日里没少劫杀商队行人,奸淫掳掠,死了就是为民除害,黎希半点不需要有心里负担。 …… “怎么回事?老三他们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虎目圆睁,一看就十分剽悍的汉子眉头微皱,拳头落在桌面上砰砰的响。 “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给耽搁了啊?”说话的是坐下大汉下手的一个青衫儒生,这儒生生的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十足的书卷气息,在一群粗犷的汉子中显得十分另类。 然而却没有人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哥,不对劲啊,老三虽然平日里不着调,干正事的时候还是不会掉链子的。”那被人簇拥着的是这山寨的二当家雷豹,那虎目汉子便是大当家雷虎,他们口中的老三便是他们的三当家雷狼。 “上面来的消息,确实只有三千的老弱病残和大批物资,咱们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错啊?”雷豹显然非常不解。 “你们不会是被上面的人给耍了吧?”青衫儒生轻笑,语气里满是嘲讽。 雷虎脸色更难看了,“老二,你带人下山接应一下。” 雷豹便带着一批兄弟急匆匆走了。 大厅里只剩下雷虎和青衫儒生,等大厅没人了,雷虎的脸色就阴沉下来,死死盯着青衫儒生。 儒生被雷虎的目光看着也不害怕,反而十足挑衅的瞪了雷虎一眼,眼角有说不出的风情。 雷虎突然呼吸一重,一把把儒生抓到身边,死死搂住他的腰。 儒生脸色一白,却半点不肯示弱,倔强的和雷虎对视。 雷虎呼吸越加粗重,搂着儒生的手也越发用力,“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以为你应该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开什么玩笑,本公子是什么人?你以为就凭那些也能让本公子屈服吗?”青衫儒生满满的蔑视。 雷虎被那目光激怒了,一把掀翻桌子上的器物,把儒生扔到桌子上,毫不怜惜的稀烂他的衣服。 儒生的脸越发惨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一丝殷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出。 一声闷哼,身体便被一个火热的器物撕裂贯穿了。 雷虎毫不怜惜,大力在那惨白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发泄着怒火和欲火。 儒生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在大力下抓破了,除了一开始的痛吟,便只能听见男人的粗喘。 直到那人心满意足,发泄完毕,随手丢下一件衣服盖住那惨不忍睹的身体,离开了,儒生才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丝恨意来。抓紧了那件衣服,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第36章 突入 “你们的寨子里还有多少人?”黎希手中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慢吞吞的问道。 那被黎希掐得几乎要翻白眼的人,拼命想要挣脱,偏偏黎希看起来不甚结实的手臂仿若铁钳一样,让他挣脱不得。 “小的说,小的说!”那人在黎希的高压政策下,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晕过去才好。 黎希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把人敲晕了随手一扔,活不活得下来就看他的运气了。明明这些悍匪杀人的时候兴奋的很,偏偏到了自己的跟前又怕得要命,黎希最讨厌这种不把别人的命当人命的人了。 跟着山林里的点点痕迹,黎希不着痕迹的躲过几支巡逻的人员,又看到一大队人急匆匆而去,嘴角微微勾起。这是把主力都带出去了吗?正好啊,他可以先进去看看。 随手在所过之处撒下点点粉末,那些粉末便随着山风晃晃悠悠融入了山林,一点也让人察觉不出。 黎希踏进这山匪寨里的时候,恍然一种进入了一座小村庄的错觉。 石屋木屋整整齐齐排列在山石丛林之中,黎希突然觉得,要是直接把这里毁掉也太可惜了。 他本来打算把这匪窝一把火解决了的,不过嘛,黎希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下山烧杀劫掠的,这里也有一些负责种地,干苦力,还有生孩子的女人,俨然一个独立的桃源。 不过,这个桃源却是拿血色浇灌出来的。 黎希悠哉悠哉在其中穿行,并没有人发现他。 来到这处寨子里防御最好,修建得最坚固,美观的院子前,黎希悄无声息解决了负责放哨的人。 翻墙而入,却并没有什么看起来是主事的人,黎希摸了摸下巴,看来人都被他引出去了。 突然,黎希耳朵微微一侧,脸色就阴沉下来了,随手推开一扇门,目之所及,便是黎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间房子里绑着几个赤裸的少男少女,个个气若游丝,一身伤痕,一看就是很受了一番折磨。 黎希抬步进去,空气中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黎希却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那些少男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最大不过十五,本来如花的年纪,却过早枯萎了。 黎希袖子一挥,窗户便被大开,难闻的味道消散了不少。 切断了绳子,那些少男少女只断断续续的呼痛呻吟,却还是晕厥着。 黎希眉头拧得更厉害了,早知道他就该带一些人来,这次算是他失算了。 随手给这些人治疗了一下,抛过去衣裳盖住,可别冻死了,黎希便又去了下一间屋子。 这一圈巡查下来,黎希面上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这些年纪有大有小,男男女女被当做玩物的,粗粗计算下来不下百个,这还只是他现在看见了的。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被弄死的还有多少! 这个寨子,果然不能留! 黎希不再留情,袖子中伸出一根藤鞭,光明正大往主屋那边行去。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黎希不再隐藏身形,立刻就被人给发现了。 “要你们命的人!”黎希本不想搭理,不过随即又想到他在现代看过的电视剧,正道大侠们除恶扬善的时候,反派们杀人灭口的时候,都喜欢这么来上一句,嘴巴一张就说出来了。 黎希说完自己就愣住了,他怎么这么傻?一定是被黎潇洒那个蠢货给传染了! 黎希一恼怒,下手也不留情,鞭子一挥,“啪”的一声就抽在那人身上。 那人不过是个看门的小喽啰,被黎希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又被黎希那么来者不善的话给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被抽了个正着。反应过来才想起反击,可是偏偏被那藤鞭抽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很快便眼前一黑,再也没机会爬起来了。 这边响动不小,很快就惊动了远处的人。不小的院子里突然警钟大响,四面八方涌出来不少拿着武器的人,团团围住了黎希。 “你是什么人?”站在包围圈最前面的是一个黑面汉子,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脸厉气。 黎希懒懒散散看着那黑面汉子,“刚刚那人也问了爷这个问题,他现在就是这样。”黎希踩了踩脚下的尸体。 “你!”黑面汉子脸更黑了,显然被气得不轻。 不过他人是生气,也不莽撞,“你们小心他手里的鞭子,有古怪!” “是!”黑面汉子只是招呼了一下,便有几个试探性的上前。 黎希像是抽小狗一样把那几个摩拳擦掌要拿下他的人抽了个满脸开花,倒在地上去和前面的人做了伴儿。 “行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退下吧!”黑面汉子见状更加警惕,只让人把黎希牢牢围住,不给他逃跑的机会。黎希却也没打算逃跑,忍了这么久,他好久都没真正动过手了呢,正好,今天就当作是他回来了的纪念吧。没有鲜血的祭奠,怎么能算是真正的盛宴呢? 黎希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呐喊着,他要发泄,发泄!被欺骗的不甘,被利用的愤怒,偏偏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戴上假面具。他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通通拿血液来平息吧…… 黎希眼中闪过一丝暗红,手中藤鞭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思,也战栗起来…… 黎潇洒展翅高飞,在黎希头顶上盘旋。 不到半刻钟,山寨内最下等人眼中最是高贵,令人艳羡憧憬的大院所在,便传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空气中不安的成分在蔓延。 纪淮勉强穿着一身还算整齐的衣服,踉跄又狼狈的推开大厅的门,入眼的便是一副另他永生难忘的情景。 黑发披肩,生得可爱圆润的少年手持一根墨绿色的藤鞭,脚下是一片鲜红。凌乱堆积的人体被他踏在脚下,那少年偏生脸上还带着温和无害的微笑,令人惊艳又惊悚。 雪白的大髦被风吹得扬起,那上面却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 那少年突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纪淮心中一颤,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他视线内,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难堪。 可惜,那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确认他是无害的,便转开了视线,抬步就要离开。 “等等!”纪淮忍不住出声,还向外踏了一步,却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唐突了。 “有事?”少年却真的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落在他身上。 少年声音清脆,却让他如梦初醒,纪淮这才忆起,这少年既然能单枪匹马的闯进来,还杀了这么多悍匪,想必是极为不好惹的。 扯了扯身上破烂的衣服,纪淮想要把自己裹紧一些,“你的目标是那一批赈灾物资吗?” 少年偏着脑袋专注的看着他,纪淮手心里出了一些汗。 “没错!你知道在哪里?”少爷终于再出声,纪淮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目标没错就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纪淮很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并没有在这里。” 少年对纪淮笑了笑,纪淮却觉得自己仿若从鬼门关一脚踏进了阳关大道,再不复往日阴森。 “我可以带你去,你能带我一起走吗?”纪淮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一步一步走近黎希。 忽然眼前一暗,却是一件雪白大髦披在了他的肩膀上。想着少年了然的目光,纪淮面上发白,心口发紧,还是扔掉了破破烂烂的外套,裹紧了那件还带着少年体温的大髦。 黎希却不再看那自告奋勇跑出来的人,把黎潇洒招呼回来,随手从死人身上扯下一块干净白布,拿树枝沾血写了几行字。 “去,把这个交给喜欢给你喂东西吃的断臂叔叔。”黎希把那布绑在黎潇洒爪子上。 黎潇洒蹭了蹭黎希的手指,嘎嘎叫了一声,很快就飞得不见了。 “把这个吃下去,再给爷带路吧。”黎希扔给那倒霉孩子一个玉瓶。 纪淮看了黎希一眼,打开瓶子倒出一丸翠绿的药丸来,也不犹疑,一口便吞了。那药丸入口即化,化作火热的一团流入小腹,纪淮便觉疲惫顿消,连身上那些难以启齿的不适也减轻了很多。 “多谢这位……少侠。”纪淮面上闪过一丝喜色,马上拱手道谢,效果这么好的药丸,肯定十分珍惜。 黎希却是一乐,他还真没被人称呼过少侠呢!什么妖孽啊,祸水啊,纨绔啊,废物都当过,这么正义满满的称呼还真是稀奇。 黎希也不反驳,“给本少侠说说你知道的吧。”黎希挥挥手,他可不信这么一个大型山匪窝就这么点不经用的人。 纪淮平复了一下心情,娓娓道来…… “这么说,这个匪窝还有一个什么神秘的领头人咯?”黎希喃喃,这个匪窝是被人特意扶持的吗?那么,到底是谁呢?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纪淮摇摇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人虽然对我……对我……但是涉及到上面人的事还是绝对不会轻易透露半分的。” 黎希上下打量着纪淮,眉清目秀的,长得还不错,怪不得要被掳进山匪窝里当个压寨郎君了。 “被匪徒几乎灭了门的纪长天纪县令和你是什么关系?”黎希突然问。 纪淮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悲伤,嘴唇发白,拳头握得死紧,“纪县令,就是家父。” 黎希似乎能够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悲伤和愤怒。   ☆、第37章 驿站 黎希见这纪淮似乎情绪不太稳定了,便也不再继续盘问下去,省的无端的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有力气了吗?”黎希移开视线,目光在四处游移。 纪淮咬咬牙,“我没问题了,我们随时可以走……”话说到这里,纪淮又有点踌躇,“少侠,你……”他想问黎希是不是还有同伙,就他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还有,这个院子里同样被抓来的人应该怎么办? 黎希也不看明显是在很正常担忧的纪淮,“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手,你不必担忧。” 纪淮听得,便放了心。 纪淮带着黎希行到一处石壁前,这石壁突兀的立在这里,便是让黎希来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怕是也得费上一番力气。 只见纪淮伸手就要去推那石壁上的某个点,被黎希呵止了。 “等等。”黎希一把把纪淮推到一边,头也不回道,“不知道阁下打算跟随我们到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肯出来一见呢?” 纪淮一听得黎希这样说,脸色马上就煞白起来,拢着大髦的手指捏得发白,似乎有些惊慌的四下张望。 当然,他也不能发现什么。 不过,很快,树林子里面便传出来树枝被拨动的声音,一个虎目汉子便出现在他二人面前。 这虎目汉子裸着粗壮的手臂,一只手上提着一只大砍刀,目光不善的盯着立在一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纪淮。 纪淮浑身都颤抖起来,把身上大髦裹得更紧。 “阿淮,过来。”虎目汉子眯着眼睛朝纪淮喊道,好似并不把黎希放在眼中,可是浑身的肌肉却绷紧了,显然也是一刻也不愿意轻敌的。 纪淮拼命摇头,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黎希瞧着,却觉得有趣的紧。这纪淮似乎对那汉子畏惧又憎恨,不过看起来,这二人之间说不得还有什么隐情呢。 黎希玩味一笑,突然起了坏心思,几步行到纪淮身边,一手搂着他纤细的腰肢,一手去抚他瘦弱的下巴,“阿淮,那人是谁?怎的如此粗鄙不堪!阿淮你何时和那人识得的?我竟不晓得。”语气间那叫一个柔肠百结,唬得纪淮都是一愣,傻眼了,却在黎希的触碰下面上染上一丝红晕。 那虎目汉子瞧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简直恨得目眦欲裂。 “贼子,纳命来!”虎目汉子长啸一声,提着砍刀就杀将过来。 黎希倒是一愣,他明明就是来剿匪的,现在却被个匪徒喊贼子,这境遇也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虽然有点无语,不过黎希手上动作却也不慢,搂着纪淮右移几步,轻轻松松避开了虎目汉子的长刀,然后一鞭子抽过去。 黎希怀中的纪淮却是脸色一变,想起被黎希那古怪藤鞭抽得皮开血绽,一命呜呼的匪们,脸上血色顿失。 “不要啊!”纪淮尖叫一声,一把抱住黎希挥鞭的胳膊,顿时让黎希的鞭子失了准头。 那汉子却再次提刀劈砍过来,黎希蹙眉,闪开刀锋,一脚踢在那汉子的手腕上。 汉子手腕一麻,大刀便脱手而出,不过他反应也不慢,又是一拳袭来。 黎希被纪淮绊着,倒是不好舒展开手脚了,有心想试一试这时代的武力,便拿一只白白嫩嫩的拳头迎了上去。 双拳相接,虎目汉子连退几步,才卸下了手中力道。 黎希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他刚刚似乎感觉到那所谓内力的存在了。平日里他想试试金宝银宝的修行,偏偏那两个死活不愿意对他出手,一副怎么能以下犯上,主子这么娇弱怎么能随便动手的模样,把黎希气得要吐血,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黎希看着那汉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块金子。 那汉子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又被黎希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在看到黎希怀中似乎被擒住的纪淮,当下又不管不顾要冲过来。 黎希却没心思再和这汉子玩下去了,干脆利落给了一记老拳,把那汉子打晕在地。 可怜雷虎响当当一个绿林好汉,也算是一个武林高手了,就这么被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敲晕在地,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纪淮忐忑不安的看着黎希,黎希却也懒得再理会他,把他抛在一边,自去检查那石壁。 敲敲打打一番,黎希一脚踹碎了一块大石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纪淮瞧见了,越发不安,却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黎希往那洞口里面望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一条密道,通向这虎山寨的另一处秘密驻地,在下偶然听得他们劫了那批赈灾物资,便是藏去了那秘密之地的。”纪淮小心翼翼道,生怕再惹恼了黎希,黎希把他像那块石头一样一脚踢碎了。确认倒地的雷虎还有呼吸,纪淮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一时间又是惭愧,又是暗恨自己没出息,就算落到这般田地还是见不得那人死。 黎希也不急着进去,却转身一脚踏在了雷虎的脑袋上,让纪淮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看着黎希灼灼的八卦目光,绕是纪淮八风不动,面上也有些发热。 接着,黎希便有幸听得了一个荡气回肠,实际上狗血满满的故事。 大意便是有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玩伴,经过各种纠结,误会重重,最后没有修得正果,却开始相爱相杀,强制爱啥的。 “等等等等!”黎希赶紧叫停,抚着小心脏暗叹一声罪过啊罪过,他可对这一对纠结苦命鸯鸯的心路历程没什么兴趣。 纪淮被打断了话头,顿时就郁闷了,幽怨的瞪了一眼黎希,满肚子话憋在心里,难受死了,好容易遇上一个能说上一说的人,却被嫌弃了。 黎希被那小眼神儿一瞪,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有点吃不消了。 咳嗽一声,黎希走到高处向下眺望,不知怎么的,眼前又闪过一道人影。 打住打住打住!黎希拍拍额头,他怎么老是想起那个病秧子呢?摇摇头,黎希扫去脑海中不适宜的情景。不过,还真想喝一杯美人泡的花茶呢。黎希咂咂嘴,有点怀念那种淡淡的,沁人心脾,令人平静又安心的味道了…… …… 李大力收到黎潇洒的飞“鹦”传信,喂了黎潇洒一把瓜子儿,二话不说就带着一大半的人走了。 曹格知道了,差点又吓得魂飞魄散,世子爷现在抽走那么多人手是想要干嘛啊?万一,他是说万一遇到不守规矩的灾民可怎么办啊?又不是没发生过灾民哄抢物资,负责押送的官兵倒了大霉这种事。 这世子爷的兵虽说都是些退伍的,病残的,可是看起来就很强悍,很有安全感。现在少了那么多人,曹格顿时觉得他们押送的队伍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一时间便看哪里都像藏着不怀好意的人。 不过,风声鹤唳的曹格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们的队伍顺顺利利到达了云州驿站。 负责接待他们的驿官简直把曹格当成了救星,那叫一个热情如火,拉着曹格的手就要掩面而泣。 曹格这一路上被世子爷威吓着,被世子爷的兵小瞧着,这回算是找回了他曹大人的威严,缩起来的尾巴也忍不住翘起来了。 “大人,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要不先在这驿站好好休息休息吧,下官马上去通知祝州知,给您接风洗尘。”那驿官点头哈腰,把曹格捧上了天,却又忍不住往曹格身后看,有些欲言又止。 曹格被满足了虚荣心,也没有注意到这驿官的神色,大手一挥,“行,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明日再去府衙。”不过,这话一说完,曹格马上就回过神来,身体也僵硬起来,额头上冷汗直冒。惨了惨了惨了,一时收不住,得意忘形了! 心虚了的看了看身边两个侍卫,这是黎希派给他使唤的人,可是他哪里敢真的使唤啊?当成祖宗供起来还差不多。 谁知出乎曹大人的意料,只见这两个侍卫神色说不出的严肃恭敬,立刻拱手,大声道了一句,“遵命,大人!”那声音洪亮的,震得那驿官都抖了抖。 曹格顿时心头一热,世子爷真真是太体贴人了,居然还特意吩咐手下在外人面前要给他面子!曹格暗自抹了一把辛酸泪,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对世子爷死心塌地的,不能有半分违背。 那驿官见状,心头就是急转,面上还是一副亲亲热热,感激不尽的样子,直招呼曹格去卧房歇息,再让人去烧热水,做好饭好菜来给各位兄弟们享用。 曹格被捧得脚底下都飘然起来了,又见世子爷的手下果然对他的吩咐不曾有半分懈怠,更是得意的很。浑然忘记了他曹大人在京城也是呼奴使婢,威风凛凛的左侍郎。不得不说,曹大人是真的在世子爷手下吃足了苦头。 马车上的物资也不曾拆卸下来,直接连马带车被拉进了院子。这驿站本来就是官府商队之类的歇脚的地方,稍微挤上一挤,车队还真全部塞进去了。 驿官又招呼众人把马解下来喂食,热情的好像面对的不是一群护卫,而是一群祖宗。 曹格都被这热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心底的那丝怪异之感也被压了下去。 夜间,等众人都睡下了,驿站后门突然被打开了。 白日里那笑容满面的驿官此时神色难辨,对着一个黑衣蒙面人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情况怎么样?”那蒙面人腔调沙哑怪异,让人忍不住心中发毛。 驿官神色不变,“大人,下官查点过了,这批物资正好合数,不过奇怪的是这护卫人数对不上,连那位黎世子爷也没看见人影。下官和那监军打探,他却只道世子爷有事耽搁了,却不肯多透露半分,当真是嘴严的很。”说到这里,驿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蒙面人顿了顿,“罢了,不过一个纨绔子而已,上不得什么台面,估计是耐不得严寒,躲到哪里避寒去了。不过,倒真让他们通过了卧龙山,山上那群废物还真是没用。” 驿官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大人,那下官接下来该怎么办?” 蒙面人甩袖,“你先和这群人纠缠着,等主子弄清楚那小废物的去向,到时候自会通知于你。” “下官遵命。”驿官赶紧道。 蒙面人打发走了驿官,心头却有些不踏实,那少了的一批护卫去哪里了?莫非是被卧龙山那群人给解决了? 不过,既然消耗了一批护卫,也算是那群匪徒死得其所了。 蒙面人很快消失在雪地。 要是黎希在这里,定然会嘀咕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脑子不好使呢?大雪天的穿黑衣,嫌自己暴露的不够快吗? 不过,这时候的黎希正忙着指挥一批手下把被他药翻了的匪徒们从大山里头翻找出来,然后五花大绑,串糖葫芦似的串起来呢。   ☆、第38章 收服 “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纪淮捧着一杯热茶,裹着厚厚的毯子,缩在炕上团成一团,时不时望一望窗外。 他没想到,黎希竟然那么快就几乎把整个虎山寨的人一网打尽了。 看着被黎希捆成一串,直接丢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山匪一众,纪淮目光难掩恨意,又有一丝悲凉。 雷虎被黎希五花大绑捆在一颗大树上,对于他那种内家高手,黎希可不确定他手下的人能不能制服得住,所以还是想绑牢了。至于剩下的小喽啰们,药效一过,醒来以后发现老窝都被端了,自个儿还成了阶下囚,自是骂骂咧咧个没完。 黎希听得厌烦,这些山匪那是满肚子的“文脏”,一溜嘴儿能把人骂个祖宗十八代,还不带重样的。黎希干脆派人扒了他们的臭袜子,一股脑塞他们自己嘴里,总算是得了清净。唬得只敢在心里咒骂的人虎躯一震,再不敢开口,生怕被自己生产的“生化武器”给人道毁灭了。 黎希听得纪淮的问话,也不急着回答他,反而问到,“你可知这寨子统共有多少人?除了这虎山寨,附近还有多少势力?”其实这些话问那几个当家更好,只是那几个当家个个视死如归,巴不得黎希一刀把他们砍了,竟是半点也不肯吐露。 “这寨子大概有五千人,卧龙山统共有四个大型匪寨,算是四日鼎立,还有一些小的,也不成什么气候,只是依附着上面的人罢了……”纪淮并不隐瞒黎希任何他知道的,全部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了黎希。 黎希总算知道纪淮为了报仇想必是很做了一番苦工的,只是没想到倒霉催的被捉住了,偏偏还是他那年少无猜的竹马。估计纪淮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不过嘛,想必这二人之间还有什么隐情。黎希就不感兴趣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卧龙山光是一个寨子的人口就不少,更何况还有三个在虎视眈眈。黎希算是明白为什么区区一波悍匪,竟是要出动东北军了。不说悍匪们个个要拼命的架势,东北军单是在这卧龙山和作为地头蛇的悍匪们纠缠,那便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黎希从来不怀疑东北军剿不剿得下这一批悍匪,不过,想必成功了,伤亡的数字也绝对不小。黎希握紧了拳头,皇帝打得好算盘!让他去领了东北军,东北军剿匪成功就算立了大攻,想必也将要元气大伤。皇帝不费吹灰之力便消耗了东北军,也让他这个黎郡王世子失了东北军的军心。毕竟,可是他黎希带着东北军剿匪却损了那么多人手的! 可惜,皇帝千算万算,都算漏了他黎希这个变数吧!有他在,不费一兵一卒也可以拿下那些人 纪淮被黎希身上突然涌出的寒气吓了一跳,那圆润少年眼神深幽,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知怎的,竟然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世子爷,那群龟儿子怎么处理?难不成我们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吗?”李大力家中也是有娇妻稚子的,他看到那些被糟蹋得不成人样的孩子们,简直很不得立刻劈死那群禽兽。要不是被同伴拉住,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流血事件。 黎希听得手下的声音,目光渐渐聚焦起来,“你告诉那些孩子和外面被掳来的人,现在他们的仇人都失去了自由,由得他们处置。”黎希轻描淡写间便决定了那些悍匪们的后事。 纪淮忍不住有些胆寒,那些悍匪落在了那群受害人手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果然,除开被解救的受伤颇重的孩童,那些被掳来的妇女,苦力,没有一个不在憎恨着那些悍匪。是他们毁了他们的家园,杀了他们的父兄,淫了他们的姊妹,怎能不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黎希悠哉悠哉的把玩着手中藤鞭,不一会儿,便听得院子里三三两两传来凄厉惨叫。 随着前面人做的榜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报仇的行列,连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都狠狠踹了一个汉子一脚,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娘终于能为你报仇了!”老妇人年迈的身躯陡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生生把一把生了锈的菜刀插进了那汉子的肚腹。那汉子惊恐的瞪大了眼,满脸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余那妇人的哭喊声。 那哭声似乎会传染似的,很快,整个院子便哭作一团。胆子大的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胆子小的都拿着一根扁担或者锄头敲西瓜似的把人揍成了猪头。 很快,偌大的院子只剩哭声和痛吟声。 “去把死了的处理了吧。”黎希摆摆手,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吩咐李大力道。 李大力领命而去,回来报告的时候便告诉黎希这个寨子除了被掳来的,只剩下几百来个人了。出乎黎希的意料,黎希本以为身为悍匪头头的雷虎该是要第一个遭殃,还估摸着准备去把他的研究对象给救回来呢,谁知那些人都默契的绕过了雷虎,连二当家都没能幸免。要不是三当家被黎希弄走了,想必下场也不会比他二哥惨。 黎希也懒得深究其中缘由,让人去问了那些人现在的打算,送他们下山也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也是可以的。 不过,很多人表示想要跟着黎希混,毕竟他们也算是一无所有了,还不如跟着这个看起来就来头不小的小爷呢。 黎希也没拒绝,毕竟他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哪有不接的道理? 看着热火朝天,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人群,纪淮终于坐不住了。 “少……侠……”纪淮不知道黎希是谁,只好称呼黎希这个了。 黎希淡定的点头,随手翻过手中一页书。 纪淮终于鼓足勇气,“少侠,在下能不能……” “可以。”黎希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大力,带纪先生接替你的位置吧,我看你做的也挺累的。” 早就手忙脚乱的李大力如蒙大赦,像是见了救星一样把纪淮拖走了,一点都没有纪淮所担忧的嫉妒或者是给他使拌子。 黎希嘴唇微翘,纪淮这人好用,也得要人心甘情愿才好。再说了,他的小竹马还在他手上呢,由不得他不就范。 可怜纪淮对黎希的收容感激的五体投地,恨不得觉都不睡的干活,哪里晓得黎希早就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呢? 黎希就在这寨子里驻扎下来,打算用同样的方法端掉其余几个山寨,这地盘以后就归他了。东北军,他暂时还没打算去动。 …… “驿官大人,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曹格面无表情,声音却出离的有些愤怒了,“下官奉皇命押送救灾物资而来,怎的就让我们卡在这驿站不动弹呢?驿官大人难道还不知救人如救火吗?您这边一耽搁,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遭殃呢!这出了问题,大人您承担得起后果吗?”曹大人好歹是在京城混过的,大风大浪不知道经过多少,本身又很是油滑,这身上官威一出,倒是平生生多了些浩然正气,身上都带着佛祖的光环儿。 那驿官满脸大汗,心中叫苦不迭,面色则是越发的难堪委屈。 “曹大人,下官实在是不知啊!下官明明已经差人给祝大人送了信,可是现在迟迟没有回应,下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驿官的表情并没有说谎,他的确还没得了到底怎么出处置他们的消息。 可是这消息还没有来,那边人都打算走了。 “得了得了。”曹大人不耐烦的甩了甩袖子,“咱也不等祝大人了,直接拉了物资去府衙就好。” 驿官一听,那还得了,要是这人去了,那边可不就得穿帮了吗? “大人,您别急,想必祝大人应该是被公务给拌住手脚了,所以才只能晚些过来。”驿官谄媚道。 曹大人听得,重重的冷哼一声,随即怒极反笑,“祝大人什么时候过来本官不想再管这件事了。本官现在只知道,还有很多云州的百姓在吃苦受累,挨饿受冻,本官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填饱所有饱肚子的人!” 话一说完,曹大人就要吩咐手下们套马拉车,真的要走人的样子。 驿官更加着急,苦苦劝说,好说歹说,口水费了一箩筐,才终于说服曹大人再在驿站住上一夜。 “你说云州的粮仓还能够维持云州起码半月的消耗?”曹大人将信将疑,随即又想到云州偌大一个州,没点储备粮谁也不信。再说了,皇帝可是严令下旨州郡各府衙的粮仓必须有粮的。这样想着,曹大人松了一口气。 如今世子爷还没有跟上来,他再等上一等也挺好。 驿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道可算是糊弄过去了,不过现在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啊,这监军看起来已经有所怀疑了,得赶紧行动才好。 是夜,护卫队们住的大通铺卧房窗纸上突然伸进一根小小的竹管,一股青烟被吹了进去…… 曹大人的房间同样有人这样施为。 确认里面的人没动静了,一黑衣蒙面汉子手握一把匕首,渐渐靠近了那鼓起一团的床铺。 “冤有头,债有主,到了阎王殿里问清楚,也好做个明白鬼,下辈子去投个好胎吧!”黑衣汉子面上闪过一丝狰狞,匕首便重重落下。 “咔嚓!”一声金属碰撞般的清鸣,黑衣人捂住被震麻的手臂,惊骇的盯着被子里伸出的一个东西,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嘴巴塞得进两个鸡蛋! 那是啥?为什么他看见目标的床上伸出了一只马蹄子!你特么逗我么?真的是一只马蹄子啊!黑乎乎的,还带着毛的马蹄子!黑衣人简直要疯了! “希律律!”一声嘶吼,那床上被子被掀翻在地,一匹四蹄朝天,睡得四仰八叉的马现出身形。那马似乎非常不高兴睡觉被打扰了,马眼瞪得像铜铃,后蹄子一撅,一记断子绝孙脚,正中黑衣人的脐下三寸处……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震醒了整个驿站熟睡或者浅眠的人……   ☆、第39章 联手 “咋啦咋啦?”曹大人抱着一床被子惊悚的从床边地板上翻身而起,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哟呵,一个看打扮就不是什么好鸟的人捂住裆在地上打滚呢。 再看一眼还赖在床上打滚嘶鸣一马脸不开心的马大爷,地上还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傻子也知道是咋回事了。 曹格擦了擦额头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暗自庆幸多亏马大爷看上了他的大床,愣生生把他给挤走了,不然今天遭殃的可能就是他了。 “曹大人!您没事吧?”听到不对劲的护卫们冲进房间,一看这情况,登时就目瞪口呆,傻了眼。 曹格打了个喷嚏,努力忽略掉护卫们异样的眼神,“还不赶紧把这个刺客绑下去审问审问!”说完就转身,一脸纠结的看着马大爷。 他没有搬出去住而是抱着棉被躺地上,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他堂堂曹大人居然会被一匹马欺压啊!现在全暴露了,全暴露了啊!曹格简直欲哭无泪。 “希律律!”黎英俊得意的嘶吼,曹大人的心都要碎了。 “大人,那刺客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拷打了一晚上的侍卫来报,曹格听了,眉头就皱起来了。 不单是他,就连没有值夜的人都被药翻了,果然还是太大意了。 曹格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其中定然有猫腻。尤其是那驿官第二日见到活生生的他跟见了鬼似的。又听说他们夜里捉到了一个刺客,那一张老脸顿时就跟死了爹妈一样难看。 “既然不说,那就好好看守起来,等世子爷回来再做决定。”曹格一挥手,一锤定音。 他现在也不着急走人了,暗自派人盯着那驿官的一举一动,顺便派人去打探云州府城的消息。好像,不太妙的感觉,连一个小小的驿官都敢如此,云州的真实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黎希也不耽搁,趁热打铁为好,省的虎山寨的消息被泄露出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清理干净了虎山寨,得了其他几个寨子的消息,黎希马上拍板,通通拿下才好! 于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纪淮纪小弟,就见证了一场简直可以称作是匪夷所思的大事件!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世子爷神仙下凡一般,以一种简直不是人干事儿的速度把在他看来,要花上好长时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才能解决掉的悍匪窝通通给抄了!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纪淮游魂一样飘在大部队后面跟着“捡萝卜”。没错,就是捡! 那些看起来就相当剽悍的悍匪们个个死猪一样趴在地上,要是他们不去捡的话,过个一段时间就要通通被冻死了! 纪淮看着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子的新主子,眼光再也维持不了镇定。新主子,真的是人吗? 不过看着其他人一副你少见多怪,别那么土包子了好吗的眼神,纪淮只好把一肚子疑问憋在心里,差点把自己憋得内伤。 黎希倒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不过,他也不会特意去给纪淮解释什么。没必要不是么?上了他的贼船,除非死,不然就别想下去了。 纪淮还真不知道他上了一辈子都下不去的贼船,只能一辈子任劳任怨,乖乖被压榨劳动力了。 …… 皇帝看着手中的信件,目光幽幽,连他身边的喜公公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半晌,皇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把手中的纸扔在了一边。 喜公公马上上前给皇帝力度恰到好处的揉着太阳穴,皇帝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懈下来。 “小五那边怎么样了?”皇帝闭着眼睛,有些意兴阑珊的问。 喜公公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五殿下最近一直在皇子府里抄写经书,为云州百姓祈福呢。听说殿下还几乎把整个皇子府的银钱都捐献出来了,现在皇子府分外拮据。” “伊正做出那种事,小五身为他的侄子,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有心了。”皇帝的语气好了不少,转念又想到伊家,脸色又黑了。伊家真是好大胆!以为出了一个皇贵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是不是太抬举伊家了? 这几日因为云州的事,他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力不从心了啊。皇帝不得不感叹,他确实是有些老了,累了。 “宣太子,右相和太傅,张阁老觐见。”皇帝面色一正,好整以暇的吩咐道。 喜公公浑身一震,立刻恭敬道是。 太子接到宣召,马上就有些忐忑,在太子妃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匆匆忙忙就进宫去了。 途中遇到脸色凝重的太傅,太子心中越发没底。想到前段时间才惹恼了父皇,父皇该不是要整治他吧? 进了御书房,才发现右相和张阁老也在,愣了愣,还是马上上前见礼。 “皇儿,你过来。”皇帝冲太子招招手。 太子赶紧上前,“父皇。” “你明日就跟着右相和张阁老学习处理朝政吧,太傅也会帮你的。” 太子被皇帝轻描淡写就抛下来的重磅炸弹给炸晕了,一时间脚底发软,脑中一片空白。 皇帝瞧着太子发怔,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笑骂,“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本来就是储君,跟着学习处理政务不是应该的吗?朕老了,想偷懒休息休息了。” 太子回过神来,看见皇帝鬓间白发,鼻子一酸,马上就跪下来,“父皇您洪福齐天,一点都不老。” 皇帝笑了笑,“哪有人不老呢?历代皇帝都被称作万岁,又有哪个真正活到一万岁了呢?” 太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皇帝瞧着太子这模样,心里也有点感慨。其实他对太子也不是特别满意的,太子有些过分的优柔寡断了。说得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说风就是雨,很容易被人影响。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太子如果继位,身边又有良臣相助,那他便会成为一个仁君。 仁慈的皇帝没什么不好,至少太子不会对他的兄弟们赶尽杀绝。皇帝自己就经历了那么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再来一回。谁希望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啊? 皇帝算盘打得好,他希望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皇帝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到了他自己身上,偏偏又不信那个邪了。 太子监国这事甫一传出,外面马上就炸开了锅。 太子府瞬间成为了香饽饽,每天来往的人几乎要踏平了门槛。 太子开始监国,那就是半只脚踏上了那个位置啊!现在不巴结讨好,更待何时? 三皇子面色铁青,把他自己的书房砸了个稀巴烂,不小心打翻他茶碗的小厮被他打了个半死,直接残废了。 “混蛋!混蛋!”三皇子满脸戾气,形若恶鬼! “老匹夫也太偏心了!可恶可恶!”三皇子在书房里破口大骂,恨不得冲进皇宫向皇帝讨一个说法。偏偏他又不敢真的去,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只好打砸东西,惩罚身边的下人出气。 三皇子府的下人们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撞木仓口上去当了出气筒。 书房里噼啪啦响动了半天,又平静了半天,门终于被打开了。 三皇子召集府里的幕僚们在书房叽里呱啦讨论了半天,又砸了一轮茶盏瓷器,才气顺了不少。 幕僚们离去,三皇子出了书房,面上喜怒不辨,一甩袖子,“准备马车,本殿要去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难得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连御林军都不好阻拦,稍微意思意思了一下,便放人进去了。 楚锦钰跪坐在佛堂,专心致志的抄写着手中经书。 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暗中有的是人在监视。在这种时候,他便越发的沉着冷静,越发的心思通透。他舅舅伊正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就差被逮捕归案了。就算他真的没做什么,或者是被陷害的,就凭他居然敢做出畏罪潜逃之事,那便定然是没什么活路了。 楚锦钰前所未有的明白,他的母族已经垮了,就算伊家最后没有被抄家灭族,没什么特殊情况,短时间内也是起不来了。 “五弟倒是还有好心思还在这里抄书写字啊!”一句充满嘲讽的话传进楚锦钰的耳朵,佛堂的门便被一脚踹开了。 楚锦钰皱了皱眉,手顿了顿,笔尖便被墨迹晕染了一块,这张纸,废掉了。 楚锦钰面无表情的揭开那张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楚锦容见楚锦钰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顿时就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也更加不好看了。 “看来五弟是决心要修身养性了,连伊家都不想管了。” “三哥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指教?”听到伊家,楚锦钰终于开口了。 楚锦容见状,却是哈哈一笑,“五弟还不知道吧?太子已经开始监国,这头一件要处理的事,可就是五弟的舅舅,伊家的大事啊。想必太子为了打好第一仗,一定会牟着劲儿下苦工吧?不知道伊家还能不能保个完整?” 太子监国,头一件事儿当然就是先要排除异己。伊家很明显是五皇子一脉的,偏偏还这么大一个把柄露出来,太子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他就是傻子了。 楚锦钰脸上终于难看起来,却也不起身,“三哥说笑了,太子殿下乃名正言顺的储君,帮着父皇监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顿了顿,楚锦钰接着道,“再说了,太子殿下公平公正,定然不会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的,想必太子殿下一定能还给伊家一个清白。” 楚锦容被楚锦钰的话噎得不清。还公平公正?还伊家公道?不知道楚锦钰真是太傻还是太天真,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五弟还真看得看啊。”楚锦容皮笑肉不笑。 “三哥才该是要看开些才好,本殿现在出不了府,伊家的事也插不上手,想必太子殿下该是对容家更感兴趣才对。工部尚书的位置,不知道容大人还坐不坐的稳当啊……”楚锦钰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直说得楚锦容脸黑如锅底。 楚锦钰背后的势力倒了,能够和太子抗争的便是只有三皇子了。没了五皇子一脉,太子直接对上的就是三皇子!所以楚锦容脸色才不好看。 两个人刺了几个来回,互相揭了伤疤,本来关系就不大亲密,现在更是不好了。 不过,说到底,他们二人还是只能先行联手,才能抵抗得住太子。 黎希算来算去,楚锦容和楚锦钰还是搅和在了一起。他可是没想到,楚锦容居然能放下夺妻之辱的芥蒂,同心中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结盟。不得不说,那二人皆是忍者神龟,影帝一流。明明心里都恨不得把对方抽筋剥骨了,面上还是能言笑晏晏。就是不知道到了不需要的时候会不会笑着给对方一刀。 …… 京郊西子塔。 楚堇珩站在围栏边,眺望着远方,风吹起他身上裘衣,露出单薄腰身,身姿几乎要与天地融合在一起,显得分外孤寂。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打着璇儿又滑落了。楚堇珩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动也没动…… 冯程在他身后抓耳挠腮,塔上风大啊!主子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在这里又看不见黎世子!想见黎世子的话就去找他啊!冯程简直想要咆哮了!   ☆、第40章 三年 曹格听得下面人的汇报,气得双手直哆嗦。 “混账!混账!”曹格掀翻桌上茶盏,热气腾腾的茶水合着碎瓷片跌落一地,冒着冉冉白雾,把曹格面上晕染得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祝知州!好一个祝大人!好一个云州地方官啊! 云州遭了灾的百姓居然被堵在云州城外,不得进城!说是要是把疫病带进城怎么办?这是要逼死他们吗?这是要逼得没衣穿,没粮吃的百姓造反吗?云州内地已经出现不少次民众纠结起来打劫富户的事件了,那些地方官居然直接带兵围剿! 不去救灾,反而去打杀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已经有不少百姓徒步迁徙,准备另寻活路了。冻死饿死不计其数啊!十步一尸啊! 曹格痛心疾首,最让他难过的是,云州的三个粮仓,仓仓都变成了麸皮和陈米碎石子儿!那可是二十万石的粮食啊,足足够一个州的百姓吃上几个月。可是现在呢?百姓吃草根,吃树皮,甚至连惨绝人寰的易子而食的惨事也有发生,就是没看见几粒粮食! 云州也算是富庶了,几个粮仓经年都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就是给突发事件准备的。现在云州遭了雪灾,竟然没有粮给那些百姓活命,真真是太讽刺了! 曹格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件事了解得这么通透,是因为黎希早有准备,早早便派遣了人蹲守在了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曹格一个监军,黎希一个名目不太正的世子能管的了的。 本来他们的任务顺路是押送赈灾物资,重点是上东临郡带东北军来卧龙山剿匪,剿匪才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谁知道云州会发生这种事啊?莫非,还是那逃跑的前刺使伊正造的孽? 曹格不敢隐瞒,他不知道皇帝先前派来云州的钦差是怎么干事儿的,是被欺骗蒙蔽了还是在同流合污。反正自那师爷活着到达了京城,还告了御状,这件事便再也掌握不在某些人手中了。 曹格很快给皇帝递了消息,他的脸色再也没有好过,尤其是发现那驿官居然失踪了,只剩下几个毫不知情的小喽啰,曹格的脸色更加难看。 黎希的车队晃晃悠悠来到驿站的时候,曹格已经对着饭桌发了老半天的呆了。 他一想到前日他还被那驿官殷勤的献上了一桌子的美食,而云州的百姓不知饿死几何,他心里就堵得慌。现在只是对着一碗简单的面条,他就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怎么?曹大人不喜面食吗?” 曹格浑身一颤,回头便看见黎希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抱臂看着他呢。 “世子爷!”曹格顿时眼中一酸,就要扑过去向黎希诉苦。 黎希哪能让一个半老男人近身,直接一个闪身,曹大人差点没刹住脚,摔个四脚朝天。 黎希嘴角抽了抽,“曹大人,你我俱是男子,而且年龄相差极大,本世子不好那一口。” 曹格老脸顿时红红白白,差点想要掩面而泣。世子爷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世子爷!”曹格悲愤大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曹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已经给皇伯伯去了信,我们便耐心等待结果就好。毕竟你我二人只是顺路送物资,至于云州的官场,水太浑,不适合你我啊。”黎希语重心长,“如果曹大人实在是忧心百姓,不如先去府城把物资发放,先救人要紧。” 曹格面色一红,他尽顾着忧心忡忡了,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担心物资送到地方官手里下发不到百姓手中,他自己发放不就好了吗? “世子爷,您……”他想说世子爷真是个好人,哪知道黎希一招手,便见得有人抬上了一个大箱子。 曹格奇怪,“世子爷,您这是?” “曹大人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曹格听得,便伸头去看。 守在外面的护卫们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比那夜间抓到那倒霉刺客的时候还要响亮。 “曹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嘘,小声些,世子爷在里面呢……” 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曹格骇得面无人色,指着那箱子中还犹自带着血迹的人头说不出话来。 “曹大人,这些可是咱们的功绩呢,以后能不能升官发财就靠它们啦。”黎希指着一箱子悍匪头颅,在曹格耳边低声道。 曹格抖得更厉害了,世子爷不是人啊!他明明记得东北军根本没来! …… 黎希整合了卧龙山,除了他的人和他留在山上的人,没人知道卧龙山已经换了主人。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云州知州祝大人也跑了! 大概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再加上派出去的杀手都没能回去,他还留着干什么呢?等着京城派人去灭他九族吗? 说来祝知州也狠,京城派去的钦差居然被他软禁了,还困在府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不给告诉外面的消息。怪不得皇帝只得了云州雪灾的消息,后面便再也没有了,谁知道那知州胆子那么大啊?而且他这一跑,只带了全部身家,连家中老母,幼子,娇妻美妾通通不要了。祝府里的女人们知道老爷跑路了以后简直愁云惨淡,哭声震天。 曹格本来还担心他们这一行会遇到什么阻碍,谁知道主事的居然跑了!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这样也好,黎希便又拉着虎皮扯大旗,把云州府城给接收了! 并且完全无视了那脸黑得像锅底的钦差大人,全权接手了云州的权力。先把没来得及跑路的地方官通通丢进大牢,再打开府城城门,让百姓进城避难。 那些百姓在不愿进城的小官小吏们的组织下,自发搭建了窝棚,一堆人挤在一起,靠着善心商户们的接济,居然活下来不少。不得不说,就算有人丧尽天良,天下好人也不少的。 在城中设立救助点,医疗点,防疫点,清理毁宅,焚烧遗体,黎希居然做的有模有样,让曹格简直以为世子爷被人掉了包。要不是世子爷还是那么恶劣,把他指挥得团团转,累得他哭爹喊娘,曹格真想找个道士来驱驱鬼。 皇帝接到曹格的信,一看完,当即就喷了一口血,直接厥过去了。 直到钦差请罪的折子慢一步递来,皇帝才悠悠转醒,朝堂上差点翻了天。 幸好在那之前皇帝已经让太子监国,不然没个主事,关于谁主事这件事又得吵个没完,就算立了太子又怎么样呢?能者居之! 云州的事几乎牵扯到了大半个朝堂,单说云州仓库的猫腻,户部就逃不脱罪过。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从户部里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呢。太子哪里敢妄下结论啊,知道云州暂且有黎希压制着,居然分外感激他,多好的世子啊!连自己的任务都不先去忙,而是帮他收拾云州的烂摊子。太子简直想抱着那小胖子亲一口了,可惜人没在跟前。 太子比谁都想要皇帝赶紧醒过来,醒过来好下决定啊!太子妃都快把他闹得头都到了,太子妃的父亲就是户部侍郎。 皇帝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说了一个字:“查”! 皇帝要动真格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受够了,就算是几朝遗臣又怎么样?现在这个天下不是他父皇的,是他的!他可不想等到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还得烦恼那些事。 一夕之间,山河色变,从京城到各个地方,彻彻底底来了个大洗牌。 云州不过是因为一场雪灾头一个暴露了端倪,不止云州,还有江南,西北。总之,这一年,京城蔓延着一股血色。 今儿这家被砍头,明儿那家被贬官。每天上朝,金銮殿上都会少了几个熟面孔,多上几个新面孔。群臣们是个个恨不得称病不起,早就说着要辞官回乡的左相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这个风波漩涡中心,得以全身而退。 而云州,明明是头一个事件爆发地,到了最后,居然没人注意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太放心了,还是真没把黎希放在眼里,直接把云州的事全权交给了他,连钦差都给召唤回去了。 这样很好,正中黎希的下怀。他早就知道京城会有这么一出,提前和黎雪一起避出来,实在是太明智了。 皇帝忙着清理朝堂,皇子们忙着争功。黎希只需要抓住这个机会,牢牢建立他的后方。只要后方有保障,那么就算他人在京城,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了。 黎希甚至还拿着虎符和黎郡王手印,跑到东临郡晃悠,怒刷存在感。 先是带着东北军一起参与云州的灾后重建,建立牢固的战友情。然后自己打入东北军内部,和他爹曾经做过的一样,把东北军的头头们通通揍了个遍,把人揍服了为止。 东北军都是一群粗犷汉子,打赢了他们,就是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再加上黎希便是名正言顺的他们未来的主子,除了个别的,都对他已经心服口服。 哪怕黎希现在年纪还小,都没人敢小看他。 再加上,黎希还在东临大力发展种植业和养殖业,从东临的海边码头出海他国寻了不少耐寒高产的作物回来,居然解决了东临郡粮食产量少的大问题,一时间是风头无两,极得民心。 东临郡,甚至是云州,现在哪个不知道黎世子? 短短三年,黎希便从一个无知纨绔,在东临和云州一跃成为百姓心中的神话。 哪怕,黎世子还是很不着调! 托黎希的福,曹格曹大人在云州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一旦他回到京城,三级跳那是绝对没问题的,毕竟他的功绩可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京城的腥风血雨他也是知道的,每每想起来都还后怕不以。多少人丢了脑袋啊,可是他就是干了一件让人避之不及的差事,谁知道就是天大的馅饼砸在了他头上呢 曹大人现在可是还记得,那些个同僚一听说他是要和黎世子一起做事的,那个同情怜悯幸灾乐祸的表情哦,气得曹大人恨不得糊他们一脸。现在哪个不羡慕他啊?不知道多少人嫉妒他走了狗屎运咧。 三年了,动荡终于平息,整个大楚正在焕发别样生机。老臣们剩余不多,新鲜血液不断补充,却还是不太够了。 于是,三年前被延期的科考终于即将举行,怀揣着梦想的学子们纷纷涌向京城。 而黎希,也该回去了。三年没见郭厚,虽然有通信,还是蛮想念的。还有那个病秧子,他可是每月都用鹞子给他送药呢,可不能让人嗝屁了,不然对不起老和尚。 黎希忽略了心头的那一丝激动。   ☆、第41章 调戏 京郊皇家园林。 好容易盼来的科举得以圆满结束,加之三年前朝廷的动荡已经渐渐平息,血色已经淡去,便也显示出勃勃生机来。 这是大楚这三年来的第一次科考,皇帝相当的重视。学子们都知道,不管是京城还是地方,官职空缺都多着呢。是以哪个都卯足了劲儿要露一把脸。 果然,这一次科考过后,皇帝亲自点了魁首,三甲,更是在皇家园林赐下了琼林宴,宴请整个大楚的学子们。 “阿铭,恭喜你取了探花郎桂冠。” 苏铭周围围着一大群人,都对他道贺恭喜。 苏铭一直维持着矜持的笑容,既不过分骄傲,也不过于谦虚,加之少年面冠如玉,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居然看呆了一群学子。 “苏铭不过是运气好,陛下抬举了。”苏铭微微翘起嘴角,粉面微红。 一个看呆的少年忍不住接嘴道,“明明阿铭的文章举世无双,偏偏翰林院那群学士有眼不识金镶玉,居然道阿铭你的文章空想过于实际,不太切合国情,依我看来,阿铭是得了状元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就是,那杨信更本配不上状元郎的名头,不过是一个乡下泥腿子罢了,得了陛下青睐,才一步登了天。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看上他哪点了?莫非是很会在泥巴地里种田?”说话的少年口气酸溜溜的,脸上鄙视的神色愈加明显。 苏铭脸色郁了郁,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叫人发现。他也郁闷的很好吗?本来三年前他就想在科举上大出风头,哪知道碰上了大肃清,科举延后了,只能先拖着了。 谁知这一拖就是三年,苏铭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和他竞争,本来还想夺个大楚年龄最小的三元及第呢,结果还是把年纪拖大了。他现在已经十五了,大楚曾经出过一个十四岁的天才,连夺了三元。 好嘛,没争取到破纪录,那就还是夺三元嘛。乡试、会试他都顺顺利利得了魁首,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了殿试魁首最大的热门。 可是他哪里晓得半路杀会出个程咬金,把他的状元名头给夺了。那杨信本就是半路杀出的,乡试会试的时候成绩都不打眼,却在殿试上一鸣惊人,作的文章让那些考官惊为天人。皇帝看了更是连连叫好,直接点为魁首。 苏铭气得要吐血,他准备了好几年,结果桃子却被别人给摘了。 最让他恨不得杀人的是,明明他的文章已经得了好几位考官的赞美,哪知道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一句“卿言过耳也”。说白了就是他的思想太“前卫”,不大符合大楚的国情。再加上里面还有些触及到了世家官僚根本利益的地方,硬生生让他连榜眼也没了,最后得了个探花。 谁稀罕探花郎这个名号啊?他要的是魁首!魁首! 不管苏铭心中有多郁卒,他还是得表现出一副对皇恩感激不尽的样子。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数落那位新晋的状元郎,苏铭只是笑而不语。他不能跟着骂人,难不成还不能听一听别人骂了吗? 就在苏铭一副这样不好你们别那么说,状元郎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表情时,他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啧啧啧,本少爷怎么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呢?没见着在考场上大发神威,这下来了,跟个长舌妇一样嚼舌根,凭的辱没了文化人的风骨。杨兄弟,咱们还是离这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远一些吧,没得把我们的档次拉低了。” 那些正唾沫横飞的少年顿时卡了壳,回过头一看,哟呵,那不是鼎鼎有名的郭家小少爷吗?郭家在三年前的动荡里非但没有被波及,反而更上一层楼了,愈发让人不敢惹。 那郭厚身边面无表情,面色微黑的人可不就是他们嘴里“配不上”的新科状元吗?得了,说坏话被当事人给听见了。 一时间,那些少年都缩起了脖子,面上有些讪讪的。 “郭兄说的对,没的拉低了我们的档次。”杨信慢吞吞吐出一句,目光却在苏铭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和郭厚走人了。 苏铭脸上火辣辣的,差点没气个半死,杨信眼神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就是那个没档次的! 这些少年见了正主,还被抓了小辫子,哪里还坐得下去?哪怕有苏铭这个尤物,万一被记恨上了,状元郎以后给他们穿小鞋就惨了,赶紧一哄而散。 苏铭身边瞬间就没了人。 苏铭面上扭曲了一瞬间,都是些废物,半点用场派不上!不过转瞬想到那些人眼巴巴送上来的玉石,便又安慰自己废物还是有些作用的。 抬步迈向宴会中心,那里才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子们聚集的地方。 这些年在系统的帮助下,苏铭相当重视形象,他在世人面前都是以清高,有才华,有相貌的形象示人的。哪个不知道京城有名的玉公子? “锦钰哥哥。”苏铭眼睛一亮,脚下步子加快了。 楚锦钰看见苏铭,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便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阿铭。” “锦钰哥哥……”苏铭面上就带了点委屈,显然是想让楚锦钰安慰他。 楚锦钰忍下心中不耐,想到他对苏铭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便柔和了神色,“阿铭莫恼,状元郎有他的长处,阿铭自然也是不比他差的。” “锦钰哥哥就知道哄我。”苏铭嘴里抱怨着,脸上却带了浓浓笑意。 楚锦钰又说了些好话哄他。 楚锦钰这些年愈加成熟,脸上稚嫩不见,情绪也不太显露了。 三年前,伊正始终没有找到,伊家却不能被轻易放过,抄家夺爵发配西北了,好歹没有被砍头,保下了根基。 后来,皇帝晕厥,楚锦钰用自己的鲜血写了百份孝经,祈祷皇帝的身体赶紧好起来,甚至把自己都弄得一病不起。 皇帝醒来,知道这件事以后心中大恸,派了不知道多少御医,送了不知道多少补品去五皇子府。于是,楚锦钰的禁足也被解除了,伊贵妃也被从冷宫放出来,只是贬谪为伊婕妤。 可以说,楚锦钰只是放了几碗血,便博得了孝子的美名,人人称赞,不知道多少人暗骂他太狡猾。 楚锦钰知道他现在在世人眼中再没了夺嫡成功的希望,便也放下了架子,一边和三皇子互相利用抵抗太子,一边弯下腰和那些文人武将折节相交,居然还真得了不少人的青睐。谁不喜欢谦虚有礼的皇子啊?越发衬得这些年渐渐自大起来的太子目中无人了。 楚锦钰知道,一旦太子倒台,他和楚锦容的结盟就该崩塌了,于是便不动声色在暗处发展新的势力,明面上只有三皇子蹦哒得厉害,他却是相当老实的。 楚锦钰知道,皇帝最近对太子越来越不满了,连带着楚锦容也遭了厌,只有他这个“可怜”“孤寡”的五皇子,才是他的好儿子。 世人就是这么古怪,明明意属大儿子继承自己的一切,而当大儿子自己也这么认为,并且开始得意忘形的时候,又开始不满,开始把心偏到被大儿子“欺压”了的其他“势单力薄”的儿子身上。忍不住想要“劫富济贫”,帮助一下弱势的儿子。 楚锦钰不动声色的接受着皇帝的“同情”,抓紧一切机会拉拢人才。他以前手中的势力几乎都没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该去寺庙里去去晦气了。 安抚好了苏铭,楚锦钰并不满足,他其实是看上了新科状元。状元郎最得皇帝看中,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如果能拉拢到他这边来最好,不能的话,也不能让太子和三皇子得了。 想到这里,楚锦钰便往登科亭去了。 登科亭是这皇家园林最好的地界,建在高处,可以一览整个京郊景致,端的是风光无限。连皇帝都会在那里同众学子们一起饮宴。 皇帝当然不会这么早早便来,来也就是意思意思就走,难不成还想他一直陪同这些学子吗?于是,这琼林宴主要还是学子们自己玩耍。或是泼墨作画,或是切磋文章,端的是写意风流,潇洒自得。 皇子们架子大,来也是来压场的,不像楚锦钰这么低姿态,打入人民内部,所以这些学子们对楚锦钰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京城有名的玉公子还同楚锦钰一块,更让人欢迎了。可见这二人表面功夫有多成功了。 楚锦钰和苏铭不动声色便加入到了学子们切磋文章的行列中,间或点评几句,也是惹得人侧目不以。 “陛下和太子殿下来了!”正好玩完了一圈,便听得有人惊叫。 众人从登科亭往下看,果然见得一行明黄仪仗到来。 皇帝和太子的车辇一前一后进入登科亭,让学子们激动不已。尤其是参加了这次科举,并且得了好名次的学子,只待陛下委以重任了,自是欣喜不已。 “咦?那坠在后面的轿子是?”有人疑问。 “那是成王殿下的轿子,殿下一直很低调。” “成王殿下这些年不是一直深居简出吗?听说是身子越发不好了,怎么今儿跟着陛下出来了啊?” “谁知道呢?也许国师大人只是来琼林宴热闹热闹呢。” 皇帝下了车辇,太子便扶着皇帝过来了,众人赶紧行礼,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皇帝身后瞄,成王殿下还没下来呢。 皇帝见了好笑,“衍之,来都来了,你还打算一直待在轿子里不出来吗?” “……” 那轿帘便打开了,裹着厚厚狐裘的成王殿下慢步走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呆,早就听说过成王殿下的美貌,还有成王殿下的病弱。这近距离见了,给人的冲击也太大了些。 见过成王容貌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甚至小声抽了口气。什么玉公子,哪里比得上成王殿下半根指头? 可惜,人虽美,就是太冷了! 那些目光都收不回来的人,被成王殿下如雪的眸光轻轻一扫,登时就好像被冰水淋头,赶紧移开目光,问了礼以后,不敢再看。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皇帝愈加觉得好笑,“得了得了,都起来吧,都跪在地上,把朕未来的贤臣们都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皇帝语气轻松,众学子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请皇帝一行人上座。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神态高傲,这些人里面定有他未来的手下重臣,是以太子也注意收敛了些傲气。 “状元郎何在?”皇帝坐定,首先是要看看状元的。 杨信便站起来,恭恭敬敬听训。 皇帝勉励了几句,又去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木头桩子一样坐在远离人群地方的成王,暗自摇了摇头。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皇帝有点头疼。 皇帝说了几句话,就让学子们随意表现一下才华,毕竟进了殿试的也就那些人,多数人都没个表现的机会。 学子们便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来。 楚堇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远处的热闹一点吸引不到他。 想要搭话的学子都被那冷空气吓得缩了回来。 突然,学子们骚动起来,只因亭外突然飞来一只会说话的鸟。 “美人!美人,大美人!”那只五颜六色的杂毛鸟扑扇着翅膀降落在护栏上。 “咦?那只鸟好眼熟。”一个学子突然面色诡异道。 一直无聊得想睡觉的郭厚突然张大了嘴,拼命揉眼睛,他以为他眼花了。 只见那只杂毛鸟也不怕人,先是嘚瑟的在放着瓜果的桌子上啄了几口瓜子儿,惹得添茶的丫头们惊叫。然后一双黑豆眼乱瞄,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尾翎一下子抖擞起来,一边“美人美人”的聒噪大叫,一边一头向一个方向扎过去。 学子们一愣,这个方向是……连皇帝都忍不住望了过去。 “美人!美人!大美人!”那只胆大包天的杂毛鸟一头扎进了——成王殿下的怀里!还拿鸟头在成王殿下光洁如玉,细腻雪白的巴上蹭来蹭去,一鸟脸满足。 色鸟!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郭厚差点没吓死,那不是安康的鸟吗?居然去调戏成王殿下!那鸟爪子都快把殿下的领子扯开了啊!   ☆、第42章 登场 郭厚觉得他得做点什么才行,否则安康还没有回来呢,他家的鸟就要被拔毛烧烤了,成王殿下可是有洁癖的啊!听说某个色胆包天的世家公子故意要去制造和殿下的偶遇,结果是摸到了殿下的袍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足足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啊! 郭厚越想越担忧,没看见成王殿下已经僵硬了吗?接下来就该是一巴掌拍飞那鸟,然后立马起身回去沐浴,顺便派侍卫把那罪魁祸首大卸八块了! 郭厚还没来得及动作呢,那边五皇子就站起来了。 “王叔,这鸟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家里养得,冒犯了您实在是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这就把它带走。”楚锦钰满脸歉意,似乎是和那杂毛鸟的主人很熟悉,熟悉得可以帮那人养爱鸟了。 郭厚目瞪口呆,这五殿下脸皮也忒厚了吧?安康明明早就对他没兴趣了,现在这幅模样为哪般? “哦!”先前大喊杂毛鸟眼熟的少年突然激动的一拍手,“那不是黎世子的鸟吗?” 这话瞬间就在人群了炸开了锅。 京城双害啊!不少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郭厚飘去,这位爷就是京城双害之一啊!只不过是一个离了京,一个留下来念书,被家里拘着不许出去祸害人了。 那些不是本地人的学子们莫名其妙,怎么这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啊? 苏铭的脸色在楚锦钰站出去以后就变得很难看,袖子里手指拧成一团。他看上的男人,能不注意他的一切吗?记忆中一直缠着楚锦钰的好像就是那个黎世子,一个圆圆润润的小胖子! 楚锦钰不知道苏铭心中在想什么,而是温柔的看着那还在楚堇珩怀里扑腾打滚儿的鸟,间或用一种担忧又请求的目光看着成王殿下,似乎生怕成王殿下会伤害那只鸟。 知道以前因果的学子们不由的对五殿下印象更好了,能不计较黎世子以前对他的死缠烂打,还要救他的鸟。不愧是皇子皇孙,有这样广阔的胸襟。 成王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楚锦钰,只是那个眼神里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偏偏楚锦钰觉得成王完完全全把他当做了跳梁小丑,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楚锦钰面色扭曲了一瞬间,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了,“来,小家伙,过来。”楚锦钰伸出双手,想要把那杂毛鸟逗弄过来。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看着那只鸟。 只见那鸟蹭够了下巴,抖抖爪子,抓牢了那衣襟,终于赏了个正眼给眼巴巴看着它的楚锦钰。 突然,那只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起来,一双五颜六色的翅膀狂扇,像是一个小娃娃在疯狂摆手不要不要的,“丑八怪走开!丑八怪走开!丑八怪走开!” 喊完便一头扎进被它鸟爪子扯开一条缝的美人的衣襟,挨着美人偶然泄露出来的一抹雪白。两个翅膀也停了下来,贴在那美人胸膛上,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似乎一点都不愿意伤眼睛…… 众人:“……”原来那鸟现在不只会说美人了,还会说丑八怪,还能叫人走开! 一时间登科亭内的气氛十分的怪异,连皇帝都觉得有点好笑。 楚锦钰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张脸却黑得像锅底。 “噗嗤!哈哈哈……”郭厚捧着肚子狂笑起来,“哈哈哈,五殿下,那鸟也是个眼光颇高的,还晓得挑人了……哈哈哈,殿下你别介意,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而已,犯不着为它的话生气……”这话里话外尽是开导,同情之意不易言表,偏偏幸灾乐祸的意味更加明显。不少学子已经拿广袖捂了嘴,肩膀一抽一抽的,甚至已经有人转过身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得罪了五殿下,到时候是哭都来不及了。 楚锦钰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看来它是不喜欢本殿了,王叔您就看着办吧。”说完便甩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五弟别灰心,那鸟只是更喜欢王叔而已。”太子不冷不淡劝慰了一句,楚锦钰差点气炸了肺,他难道还稀罕太子假惺惺的安慰吗? 众学子看看“大美人”成王殿下,再看看“丑八怪”五皇子,忍不住又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 其实楚锦钰也是个面冠如玉,十成十的美男子,否则当年哪能把黎世子迷得神魂颠倒呢?偏偏那美在成王殿下面前就显得十分庸俗暗淡了。 美人殿下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目光便落在挂在他身上的杂毛鸟上。那鸟的小脑袋蹭着他胸膛上的肌肤,痒痒的,暖暖的,美人殿下不期然想到一双白白嫩嫩,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手,然后——又走神了。 皇帝咳嗽了一声,唤回了走神美人的注意力,“衍之,安康胡闹,你也要陪着他胡闹吗?”说完目光落在那鸟型挂件上,似乎有些无语。 美人殿下面无表情的伸出一根手指,众人的注意力便落在那雪白手指上了。 那手指轻轻点了点鸟脖子,那鸟脑袋就自动从衣襟里插进去了。然后又挠了挠鸟下巴,那鸟神色更加享受,吧唧一声松了爪,滚了几圈,然后就两爪朝天,躺在了美人大腿上,还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众人:“……” 殿下居然没拍飞那只色鸟!殿下不但让那鸟占了便宜还让它躺大腿上!突然好羡慕那只鸟……对了,有人偷偷摸摸往美人殿下的胸襟上瞧,那里不是被鸟爪扯开了吗? 坑爹了!那鸟跌下去之前还不忘替殿下把衣襟拢上!超级护食! 学子们瞬间不淡定了,那真的是一只鸟吗?不是一只鸟精? 对了,既然这只杂毛鸟在这里,那黎世子呢?有人不愿意继续看英明神武的成王殿下破坏形象给一只鸟顺毛,赶紧转移注意力。 这么想的人还不少,至少郭厚早就东瞅西瞅个没完了,既然黎潇洒不会变烤鸟,那安康呢?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得一阵悦耳轻灵的乐声响起,目光就顺着乐声看过去了。 本来已经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突然走出来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那队侍卫很快停下脚步,分列两边,并不接近。 然后便是一匹相当神俊的马,比一般的马高大上了几许,只是身上的毛有红有黑有白,斑驳的很。只是昂首挺胸,马眼炯炯有神,让识货的人眼前一亮,好一匹马中王!一声希律律嘶鸣,惹得皇家仪仗队的马们都骚动起来,马头低垂,瑟瑟发抖。 接着就是那马拉着的一辆精致马车,流苏翻飞,金丝狂舞,玉石打磨而成的珠子镶金嵌银,行动间来回碰撞,发出清脆响鸣。 好昂贵的马车!识货的人马上不淡定了,那木好像是千金难买的深海沉香木,那珠好像是东边才有的海东珠,一辆马车恐怕就抵得上在场不少人一辈子的身家了!谁那么有钱? 马车行至亭外,但见两个言笑晏晏的绿纱美人就撩开帘子,莲步轻移,跳下马车,恭敬分站两边。这么有气质美女居然只是侍女吗? 连侍女都如此出色,里面的正主该有多让人期待? 众学子们暗暗开始期待那马车主人露出庐山真面来。 “吧嗒。”一声较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众人脑中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马车突然晃了晃,学子们只觉眼前一花,马车前的地上就多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金光闪闪,七彩霓虹,忍不住拿手挡了挡刺目的宝光,才看清楚那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人形宝物架! 学子们只觉心脏瞬间中了一拳,那是怎样一个人啊!身披一件孔雀羽织锦,头戴一顶紫金玉冠,脚下是金镶玉缀东珠的丝履,全身上下挂满了形形色色的挂件,脖子几乎被“缠”在了一片金链子中间,手腕上玉器成片,连那手指上根根都带满了金戒指,上面硕大的各色宝石几乎要闪瞎了人眼! 好——庸俗! “皇~伯~伯!”那几乎被埋在金玉宝石中的“人”突然颤了颤,一声销魂长啸,脚步就开始颤巍巍的迈动,似乎被身上宝物压得不轻。那人身上叮叮当当顿时响成一团,充分证明了啥才是有钱,啥才是任性! 皇帝被那销魂喊声震得抖了抖,众学子也跟着抖了抖,那“人”,认识陛下? 皇帝突然觉得他今天就不应该出门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和那个“人”很熟! “皇伯伯!安康回来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形宝物架子已经来到他跟前,并且拉住了皇帝的袖子。 众人:“……” 我去!那个几乎要被五颜六色宝石金子玉件儿淹没,恨不得告诉全世界爷有钱爷很有钱爷非常有钱的人就是黎世子?感觉——比三年前杀伤力更大了! “皇伯伯,安康回来了,您高不高兴,想不想安康?”人形宝物架子扯着皇帝的袖子摇啊摇,一副皇帝不理他好无情,他好悲伤的样子。 皇帝嘴角抽得更厉害了,已经得了老花眼的龙目使劲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面试图找到那张熟悉的圆脸,没找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帝慈爱的拍拍那双扯着他袖子的手,一拍一堆宝石,啧啧啧,好硬,硌手……那双手彻底把力道搭在了他袖子上,扯了扯手臂,好重…… 皇帝这么想着,想要把他的袖子抢救回来。 “嘶啦……”龙袍裂了,龙袖断了…… 众人:“……” “陛下!”皇帝身后喜公公捏着嗓子惊恐大叫。 “不碍事,不碍事。”皇帝喃喃道,目光发直,已经呆滞了。 呆滞的不止皇帝,他身边的儿子们也一副“啊,大白天见了神经病”的样子。 黎世子时隔三年,第一次粉墨登场就震翻了一群大楚未来的栋梁,让他们充分体会到了究竟怎样的有钱才能足够嚣张任性!估计是永生难忘了。 最后,黎世子还来不及表达他对皇帝陛下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思念,皇帝就已经要回宫整理仪容,匆匆离去了。 剩下的学子们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维谷,让人好生为难。 而黎希,已经开始一件一件把身上宝贝撸下来,往已经看得流口水的郭厚坏里塞了。 “宿主,我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能量,庞大到你难以想象。”008寄生的玉佩突然闪过一道光,一抹人形虚影出现在苏铭身后,那虚影神色满是激动,狂喜,以及势在必得。 黎希不动神色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43章 无常 “安康,你去哪里发财了?都不带着兄弟!”郭厚手里捧着满满一兜挂件儿,两眼放光,恨不得放进嘴里咬一口确定这些东西是不是真货。 黎希手里摇着一把纯金扇子,一股又一股的冷风呼啦啦往周围扩散。 “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发财。”黎希那叫一个耻高气扬,周围竖着耳朵想偷听的人差点没被呛死。 郭厚满眼小星星,看黎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大元宝。 离着他二人不远的学子纷纷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衣领,十分不文雅的打了个喷嚏,然后默默离那二人更远一些了。 太子和众位及第的新科郎们都没有走,他们这些来凑热闹的哪里敢走啊? 好在大概上面那几个都认为和黎世子走得太近实在是有些丢人,都十分默契的把人给忽略掉了。 郭厚和黎希乐得这样,没人关注他们更好。 皇帝走了,太子便理所应当成了东道主。太子看了一眼成王殿下,王叔专心致志的给腿上鸟儿顺着毛,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子便咳嗽了一声,组织大家去园子里赏景。 这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太子便对成王告了退,然后呼啦啦带着一群人赶紧走了,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 一时间,登科亭内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黎希终于抬头看向那一直低着头,似乎全世界都不能打扰他给鸟顺毛似的楚堇珩,嘴角翘了起来。 郭厚一看这气氛,屁股底下瞬间就跟针扎似的,再也坐不下去了。 郭厚捧着手里的东西,扯了扯被他丢在一边,气得不愿意搭理他的杨信,“杨兄弟,要不咱们先去别处坐坐?” 杨信终于给了郭厚一个正眼,“还以为郭兄早把在下给忘记了呢。” 郭厚面上讪讪的,“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你那神秘恩人吗?喏,我兄弟就是。” 杨信本来还酸溜溜的,听得这话神色终于动容,“郭兄,你是说……” “走走走!咱找个地儿慢慢谈!”郭厚打断杨信的话,推搡着把人拖走了,还顺便打发走了伺候的下人们,登科亭终于只余下黎希二人。当然,还有一只鸟。 美人终于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给了黎希一个眼神儿。 黎希突然有些心虚,当初他走的时候根本没去和人告别,还一走就是三年,除了送药,咳咳,好像连信也是不多的。再怎么说,楚堇珩也是他除了郭厚唯二的友人了,是吧? 黎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慢吞吞靠近那一人一鸟。 美人突然皱起眉头,目光森然。 黎希抬起的步子瞬间就僵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美人的目光却死死落在了黎希脖子上那一堆乱七八糟上,颇有些——嫌弃? 黎希默默的放下腿,翻了一个白眼,开始叮叮当当解下身上的东西。 随手把那一堆金银珠宝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也不怕摔坏了。黎世子这番豪爽作为,不晓得又该引得多少人大骂暴遣天物,败家了。 身上终于轻松了,黎希还嫌弃那些东西累赘得慌呢。 一屁股坐在美人身边的空座上,黎希翘起一条腿,衣襟大开,扇子狂扇,活脱脱一个风流不羁的浪荡子。 黎潇洒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鸟眼一睁开,就要表达潇洒哥的不满,结果立马看见自家主人在那坐着呢。惊吓得一蹦而起,一双黑豆眼滴溜溜一转,露出一个人性化的谄媚来,就飞到黎希肩膀上大献殷勤。 “美人,美人,大美人!” “得了,你就知道美人,滚吧!”黎希好笑的一巴掌拍飞黎潇洒,黎潇洒嘎嘎惨叫几声,顺着那力道在半空中翻滚几圈,就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潇洒的留下了几根鸟毛。 楚堇珩只是看着那主宠二人互动,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指,也并不说话,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黎希目送黎潇洒飞远,转头就看见美人用一种幽幽的目光看着他,顿时脊背发麻,那翘起来的腿也放下了,扇子丢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坐好。 坐好以后黎希自己就囧囧有神了,楚堇珩又不是他的家长,他这么紧张干嘛? 黎希又把背懒散的依靠在身后扶手上,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 楚堇珩目光从黎希白嫩嫩的小手上一直移到那沾了茶水的红唇,隐隐约约还看见里面那一闪而逝的粉色小舌头,看得黎希差点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衍之?”黎希放下茶杯,斜眼瞪着楚堇珩,就算你长得很好看,可是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别人看,也是很没有礼貌的好吗? 美人收回视线,终于慢吞吞开口了,声音低沉磁性,顺便从黎希发丝儿上摘下一片羽毛,“我只是想说,那被茶是被我用过的。” 黎希:“……”突然觉得三年不见,这病秧子也学坏了。 美人接着道,“安康若是渴了,我可为你烹上一壶新茶。” 黎希默默撇开头,好吧,他不喝了成吗?他不渴! 经过这么一顿糗事,黎希也找回了和楚堇珩相处的默契。 依旧是话不多,但是二人之间气氛融洽,好像这么相对过很多年。不经意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便懂了对方的意思。黎希觉得,偶尔这么放松一回,那也是很不错的。他很喜欢和楚堇珩相处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爱也好,恨也好,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黎希悠闲的用着点心,大大咧咧欣赏着美人姿态优雅的烹茶过程,觉得人生再是美好不过了。 那边就有人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黎世子。”怯怯的声音轻轻呼唤,黎希嘴角一垮,明明那声音悦耳轻灵,他却觉得好像是苍蝇在嗡嗡叫一样。 “你有什么事吗?”黎希几乎是恶狠狠的瞪向远处。 那里有一个白玉一般的人儿受了惊似的颤了颤,眸子就带了水汽。 黎希厌恶的差点吐出来,“你是谁?别搞得好像本世子欺负了你一样。明明是一个男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那人儿颤得更加厉害了,似乎不知所措,天真无辜的很。 他身后马上就又多了一个人,“黎世子,三年不见,你为什么还是对阿铭这么没风度?黎世子的心胸也未免太过狭隘了。” 楚锦钰本来是想要来找黎希的,谁知正好就看见黎希面色不善的指责苏铭,眉头一蹙,话就出了口。 话一出口,楚锦钰自己就僵了僵,再看一眼黎希,果然,少年满脸戏谑,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黎希懒得和他们继续说话,目光又落在手中动作不停,仿佛丝毫没看见远处多了几个人的楚堇珩身上。 美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快,黎希面前就多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黎希严肃的捧起茶盏,先陶醉的嗅了一口,只觉香气宜人,再品了一口,唇齿留香。 “好茶!”黎希赞叹,“衍之,你烹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美人只是赏了黎希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便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捧着和黎希同饮。 虽说黎希故意没有收敛一身的能量精气神儿,苏铭那“金手指”立马就察觉到了。他也知道苏铭定然是坐不住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不过嘛,他可没打算耽搁他和衍之相处的时间。没的让一个蹦哒不停的小丑坏了他的好心情。衍之,估计也是不喜欢的。 被黎希和楚堇珩晾在一边的苏铭和楚锦钰脸色都不大好看了。楚堇珩是堂堂的成王殿下,地位超然的国师大人,有时候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不过区区一个皇子,确实是入不得他的眼的。 但是黎希不过一个郡王世子,却这般对他,楚锦钰愈发的难堪。 虽说他三年前便知黎希对他再不是以往了,可是再看到一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尤其是这个以前他看不上眼,驱着赶着都弄不走的人,如今高高在上,受宠无边,连成王殿下似乎都对他另眼相看。而他,如今不过一个失了母族的落魄皇子,还得对人低三下四,戴着一副平易近人的假面具,才能勉强度日,甚至连一个受宠的世家子都比不得。两相对比起来,越发让人觉得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 楚锦钰脸色复杂,少年身量欣长,目光坚定有神,再不是记忆中那圆润痴肥的蠢胖模样了。 虽然衣衫凌乱,发丝乱飞,捧着青花瓷茶盏的手指却仿若上等美玉。地上紫金玉冠,赤金项链,玉佩锦带扔了一地,却在混乱中把它们的主人衬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来。 艳光四射的孔雀织锦披在少年身上,与身旁玄色袍子,雪色狐裘,容貌绝美却冷清的美人形成强烈对比,仿佛烈火与冰山的对撞,竟然显得和谐无比。 楚锦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知不觉竟然看痴了。 苏铭本也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那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人,先前他同样被金光闪闪耀花了眼,根本没看清那人的庐山真面。现在没了那些累赘的珠宝,那少年仿佛褪去了丑陋蚌壳的珍珠,散发出灼灼宝光来。 那耀眼的姿容刺疼了苏铭的眼睛,同时,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少年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从他身上一闪而过,苏铭握紧了拳头,有些后悔听了008的劝说,就这么着急上火的来了。 再注意到身边人的不对劲,苏铭突然憎恨起了那张脸来。 明明成王殿下也美得不似凡人,他却生不出半点嫉妒,因为那美是高高在上的,是威严无比,不容亵渎的,他只有一种深深的敬畏感。 可是那一张脸,却是火热的,动人的,让人忍不住追逐的。苏铭银牙紧咬,指甲都差点断裂在手心。 黎希看着苏铭嫉妒得几乎扭曲的脸,快慰的笑了。 看呐,就是那个眼神哦!嫉妒的,憎恨的。妒火会蒙蔽眼睛,黎希嘴角翘起,笑得令人心猿意马。 触碰着自己光洁的面颊,并没有上一世纵横交错的伤痕呢。 呐,主角大人,这一世,你拿什么来毁了这张脸?黎希好生期待……   ☆、第44章 道歉 黎希欣赏够了苏铭明明嫉妒得要死,却偏偏要死命掩藏起来的脸色,终于大发慈悲的发话了,“对了,苏公子来找本世子所为何事呢?”有事就说,没事就滚蛋!黎希高高的抬起下巴,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些。 苏铭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颇为诚恳的笑容来,“苏铭是来给黎世子道歉的。” 黎希挑眉,“道歉?本世子可不记得和苏公子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啊……” 黎希就差直接指着苏公铭的鼻子说你丫跑来攀关系的手段也太弱智了吧? 苏铭嘴角又是一抽,面上红白交错,喃喃说不出话来。 “那五殿下呢?该不会也是来给本世子道歉的吧?”黎希斜眼看着楚锦钰,露出一副惶恐万分的神色,“五殿下您身份尊贵,本世子可担当不起。不过若是五殿下坚持,本世子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黎希豪迈的挥挥手,好像接受楚锦钰的道歉是他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似的。 饶是楚锦钰这些年养气功夫有所增长,也被黎希气得不轻。 “黎世子多虑了,本殿不过是来看看皇叔而已。”楚锦钰面色难看道。 “本王不需要。”一直端坐着的楚堇珩突然低声道。楚锦钰没想到楚堇珩会突然出声,一时间被鱼刺卡了喉咙似的,浑身都难受的很。王叔不是不爱说话吗?楚锦钰真想问问楚堇珩到底和谁才是血亲啊?至于这么拆他的台吗? 黎希差点笑出声来,这病秧子忒坏了,楚锦钰明明只是想找个台阶下嘛。 再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楚锦钰,黎希颇有点意兴阑珊,没趣,没趣。 “黎希”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呢?黎希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这个人,除了一副皮囊还勉强耐看,到底还有哪里值得他掏心掏肺呢? 现在再想这个问题已经得不到答案了,黎希拍拍额头,打了个哈欠。 楚堇珩不动声色看着黎希湿润的眸子,眼神暗了暗,“困了?” 黎希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困了就回家睡觉。”美人伸出一根手指,拭掉了黎希眼角要掉不掉的泪珠。 黎希:“……” 黎希点点头,又摇摇头,“才刚回京,还要进宫去看看老祖宗。” “明日再去也不迟。” “可是我想今天就见她。” “……” 黎希和美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家常话,直接把还站着的二人无视了个彻底。 楚锦钰还好,这些年他感受惯了人情冷暖,所以还算淡定。不过苏铭就不一样了,自从008激活了不少有用的技能,他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被所有人众星捧月惯了,冷不丁被人这般冷落,哪里咽得下那口气? “黎世子!苏铭虽说只是区区一个探花郎,但是好歹也是读书人,世子您身份高贵,难道就可以这样折辱苏铭了吗?”苏铭气脸都红了,胸膛起伏不定,眸中带了水光,却还是一脸倔强高傲。 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苏铭这幅“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给镇住了,又或心生怜惜,又或心生敬佩,好一个风骨傲然的少年郎! 可惜,他面前是黎希和楚堇珩! 连楚锦钰都忍不住柔和了神色,再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黎希,黎希却是嗤笑一声。 “苏公子说本世子折辱了你?试问本世子怎么折辱你了?是摸了你的小脸儿?还是拿了你的银子?又或者是说……本世子没有像五殿下那样把苏公子你当成一个宝贝捧着?顺便送上金山银山?” 黎希越说苏铭脸色越白,似乎是羞愤不已。 “黎世子!你不要太过分了!”苏铭控制不住的大叫。 “本世子实话实说而已嘛。”黎希满脸无辜,耸耸肩膀,“怎么,本世子哪里说的不对吗?” 苏铭还要再说,黎希却接着道,“等等,既然苏公子你说你是来道歉的,那得总有些诚意才好吧?本世子还记得当初你便是送了本世子一方玉佩,不如这次苏公子也送上一枚玉佩吧。嗯……本世子看你腰间那块就不错。”黎希手中金扇就直勾勾指向苏公铭腰间。 苏铭猛然后退一步,手掌不由自主的护着腰间玉佩,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这可不行,这枚玉佩乃家父遗物,怎能随随便便赠人!”苏铭话都有些结巴了。 黎希面上满是遗憾,“这样啊……可惜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爱,苏公子可要把玉佩好好收好了,没得哪天被哪只第三只手给摸走了。” 黎希语气恶劣,似乎在期待那样的事早点发生。 苏铭把玉佩护得更紧了,争辩道,“不劳黎世子费心,苏铭的东西自己会看管好的!” “宿主,把玉佩给他!”苏铭额头冒了点冷汗,正要找借口离开,脑海中却响起了一个童音。而那童音的话,却让苏铭浑身发冷,如坠深渊。 苏铭忽而脸色大变,楚锦钰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让苏铭站稳了。 楚堇珩只是蹙了蹙眉,这些人令人好生厌烦。 黎希却好似见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耳朵也竖起来了。 “阿铭,你怎么了?”楚锦钰担忧问道。 苏铭捏紧了玉佩,玉佩上的纹理甚至都陷入了掌心,摇摇头,“锦钰哥哥,阿铭没事。” “你的脸色很难看。”楚锦钰皱眉。 苏铭继续摇头,“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锦钰哥哥,我们回去吧。” “宿主!”童音又急急喊了一句,玉佩闪烁不停。 苏铭只是捏紧了玉佩,并不回应,由着楚锦钰扶着他往外走。那惨白的面容,通红的眼眶,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疼。 平日里爱跟在苏铭身后的人见了,心都揪成了一团,“阿铭这是怎么了?” 苏铭拼命摇头,目光却情不自禁望向登科亭。 那些人见状,想当然的认为苏铭便是在登科亭受了委屈,一时间俱是义愤填膺。 “黎世子也太过分了吧!阿铭明明和他没什么交集,阿铭这么善良,他怎么狠得下那个心!”自从苏铭探花及第,在这些人的心母中分量再一次加深了。什么叫作有才有貌?什么叫作可远观不可亵玩?玉公子苏铭是也。 楚锦钰目光晦涩,看着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苏铭,胸膛中翻腾着怎么也压抑不下去的怒火。 苏铭偶然和楚锦钰对视一眼,却发现楚锦钰眸子深处显露出一丝浓浓的失望,登时就手脚发凉,忐忑不以。 可是一想到他对那些讨厌的男人虚以委蛇,都是为了楚锦钰,可是楚锦钰非但不理解他,居然还敢那样看他,心里头也有点不舒服。这么想着,苏铭突然觉得楚锦钰对他还没有这些人对他好。 楚锦钰见苏铭明明知道他不高兴了,却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心中更是恼怒。 甚至苏铭还对那个对他动手动脚的人回以一个笑容。楚锦钰再也看不下去了,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苏铭正笑得温柔,回头却看见楚锦钰头也不回的走了,脸上笑容一垮,牙咬得死紧。 楚锦钰!不要以为他苏铭是他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 苏铭想到这里,干脆的回过头,没打算去追楚锦钰。 要是黎希知道上辈子在他面前一直亲亲热热,恩恩爱爱的一对贱人居然开始冷战了,一定会忍不住放一串鞭炮庆贺一下。顺便,让他二人再也和好不了了,最好是冷战到反目成仇才好。 可惜,他现在心情还不错,并不想看见,或者听到贱人们的消息。 …… “衍之,我从东临给你带了礼物呢,回头我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去。”黎希和楚堇珩一起坐在他豪华宽敞的马车里,晃晃悠悠往黎郡王府的方向去了。 美人垂首,看着黎希如今不再软绵绵,胖乎乎的小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希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还是顶着压力把手拢进袖子藏起来了。 黎希暗暗擦了一把汗,辛亏他穿的是广袖,要是穿件短袖,还没有衣兜,他要把手往哪里放?难不成放屁股底下?还是放背后?可那动作就太打眼了! 美人见手指没了,微微张口,似乎有点遗憾。 黎希真想戳一戳那双眼睛。 “无妨,去安康府上取也可。”美人看着黎希的眼睛,相当认真的回答。 黎希又手痒痒了。 不能揍人,黎希就撩起帘子看着外面,不想再看那张讨揍的美人脸了。 “咳咳咳……” 黎希还没看清外面的景致呢,里面的大爷就开始咳嗽了。好嘛,他一时间忘记了,身边的人是个病秧子,受不得一点凉! 黎希正准备放下帘子,转眼就看见帘子外面多了一张幽怨的脸。 冯程哀怨的看着马车里的人,里面两位都是大爷!他这个侍卫担心主子的身体还要被主子瞪,他容易吗?遇到这么个偏心眼儿偏到没边的主子,这年头,做侍卫也是心塞活! “……” 黎希默默的放下了帘子,转头吩咐被赶到外间的碧丝和碧绮准备手炉。 这马车可是废了他老大的劲儿才弄好的,完全可以媲美现代房车。车上一应俱全,啥也不缺。 很快,碧丝就低眉顺眼送进来一个手炉,还贴心的拿了棉布包好。完全没了平时大大咧咧的态度,乖的跟只猫儿一样。 黎希忍不住扶额,他的丫头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在楚堇珩面前比对他这个主子还恭敬。 美人修长的手指拎着暖炉的一个耳,神色间满是嫌弃。 随手一抛,黎希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那可怜的暖炉,“衍之!”黎希声音拔高,有点不满了。 “脏。”美人蹙眉,神色有些委屈。 黎希看着手中蹭光瓦亮的手炉,默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美人抱怨完,眸子一闪,一把捉了黎希因为接手炉而露出来的手,然后夺过手炉往角落一丢,冰冰凉凉的手掌就落在黎希手心了。 美人满足的眯了眯眼,“再多些肉就好了。”语气那叫一个遗憾。 黎希:“……” 简直没办法正常交流啊! 黎希心中咆哮,到底没把手抽回去,还是乖乖当了个人形手炉。   ☆、第45章 炫耀 黎希的车架靠近久违的黎郡王府,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着皇帝的急切,今年科考特意提前了些许日子,正好让来京的学子们参加完考试以后还能来得及回家过年。 这便是临近年关了,黎郡王府内他这个正经主子不在,里面的人看样子都还过得不错。红绸灯笼也挂起来了,满满的年味儿气息。 黎希瞧着大门口那两个烫金的红灯笼,嗤笑一声。 “衍之要去我的小院里坐坐吗?”黎希回头看见美人慢里斯条的下了马车,忍不住调笑一句。 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美人抬了抬眸,一副你明知顾问的表情,让黎希觉着这被调笑了的人是他! 讪讪摸了摸鼻子,黎希吩咐金宝银宝去叫门。 黎希那个废物回来了! 这个消息把黎郡王府里的“主子”们惊得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宁氏咬牙,黎希不在府里,她已经完全把黎郡王府当成大房的了,当成她儿子的了。黎希一回来,宁氏就觉得一个巴掌拍在她脸上,让她的美梦都醒了。 手中帕子拧成一团,宁氏神色狰狞,那个废物怎么就没死在外面呢?要是死在那些悍匪或者刁民手里多好啊! 黎静淑来给宁氏请安,看见她娘的神色吓了一跳。 不过她到底已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了,不如三年前那般稚嫩,心中一转,便已经明白了原委。 “娘。”黎静淑娇娇的喊了一句,搂住宁氏的胳膊,“哪个不长眼的又惹您生气了?回头把他们通通发卖出去。” 宁氏见着女儿,柔和了神色,涂满丹蔻的手轻轻拍了拍黎静淑的胳膊,“娘只是想着,讨人嫌的人又回来了而已。” 黎静淑面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不过却没叫宁氏发现,“娘,四哥总是郡王府里的人,迟早要回来的。” “娘知道,就是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宁氏拍着胸膛,看着女儿脸上就带了点歉意,“都是娘没用,没能给你们一个嫡出的身份。”宁氏一想到她当初好好的计划被黎希给阻了,心头就一顿发狠。 黎静淑听得,却也面色难堪了一瞬间。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提到她庶出的身份了,尤其是现在年岁渐长,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大多都定下了亲事,只等及笄便要出嫁了,她却还是不上不下的吊着。 比她家世差的,她又看不上。比她家世好的,人家又看不上她。黎静淑这么东挑西选的,一来二去的居然拖到了现在,受尽了那些京城贵女们的嘲笑。 连黎静真都订下了亲事,只等着过两年出嫁了! 想到黎静真居然攀上了安阳侯府的亲事,黎静淑嫉妒的眼睛都红了。黎静真的未婚夫可是安阳侯府的五少爷啊!黎静真嫁过去就是正妻,能不让她眼红吗? 黎静淑越想越窝火,一张帕子被扯得变了形。 那边宁氏还在絮絮叨叨,黎静淑突然有些腻烦了,“娘,当初是您上赶着要来做妾的,现在不能抬正,怪得了谁?” 黎静淑口气不好,宁氏被黎静淑的话惊得愣住了,一时间眼睛都红了。 “你以为娘真的想做妾吗?放着侧妃不做偏偏上赶着要去让人糟践!”宁氏心中剧痛,手脚发凉,看着从小疼爱的女儿,竟然觉得陌生了。 黎静淑一见她娘的神色,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缓和了语气,“娘,女儿没那个意思,您别生女儿的气。” 黎静淑又是撒娇又是卖乖,总算哄得宁氏露了笑。毕竟是她的女儿,宁氏心中再不舒服还是不会怪罪的。 “咱们去你祖母那里看看,世子回来了,合该是府里的大事。不知道二房家的忙不忙得过来。”宁氏最后道,又开始咬牙了。虽然她迫于压力分了一半管家权给刘氏,可不是代表她们两个就可以好好相处了。唤了丫头来给她梳洗打扮一番,宁氏就带着黎静淑出门了。 黎静淑挽着宁氏的胳膊,微蹙着眉头,神色间有一丝哀愁。 她只是一个庶女,虽然还有一个兄弟,但是她哥还在念书,暂时对她根本没什么助力。 想到从前,黎静淑总是忍不住想起曾经有个对他掏心掏肺的四哥,现在,四哥却可以出府三年,一封家信没有,更别说什么礼物之类的。 她娘虽说还管着一半的中馈,可是想到她这些年越来越少的新衣裳,越来越少的新首饰,不用深想便晓得郡王府完全是在硬撑着门面了。连下人们过年的新衣裳和打赏都少了一半,底下人的抱怨她娘也知道,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而那重楼院,主子不在,里面的下人们也每年都有外面下人至少一倍的工钱和赏赐,连她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想去重楼院了。 想到这里,黎静淑又忍不住暗恨黎希的小气,明明是个男人,居然把那黄白之物抓得那么紧,真真是小家子气。 再想一想自己的嫁妆,黎静淑知道她娘不会亏了她,可是她还有哥哥啊!她娘对她再好,也越不过她哥。现在她哥要出去应酬,每月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银子,到她出嫁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啊? 是了,郡王府一家子都有些捉襟见肘,但是二房那个连个排名都没有的仪小姐,却是她们当中最有钱的!只因为她攀上了这个府里地位最高的废物! 黎静淑咬牙,看来,她得改变策略了,正好那废物也回府了,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 不管府中人怎么想,老太妃的慈安堂又是怎么热闹,黎希却是直接带着楚堇珩去了他的重楼院。至于向老太妃请安啥的,他现在累了,明日再说。 他走之前吩咐过重楼院的下人们关起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现在看起来,执行的非常不错,连他的小宠物们也不被照顾的好好的,数量还多了不少。 黎希看着熟悉的景色,心情大好。 让几个心腹们自己去收拾,他自己却拉着美人去看他的小花园。 说是小花园,却是黎希拿来养他的小宠物和珍惜植物的地方,占了重楼院几乎一半的空间,还连着暖房。十足十的一个小型动植物园。 黎希对此那是一个得意洋洋,放眼整个京城,哪个有他养的动物多?种的珍惜植物多?重楼院还只是一小部分,都是些体型小的珍兽,或者长得好看的植物。其它的,凶猛一些的都在庄子上呢。 这些东西在他的调教下,长势那叫一个喜人。尤其是那些植物,郁郁葱葱,竟然不受影响,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令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些东西,外面的人见了指不定怎么惊奇呢!因为都是些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珍贵物品啊!尤其是那些只是听说过,却见都没见过的药材们,都是宝物啊! 黎希把它们种在这里,或是为了给小宠物们当口粮,或是只是因为它们长得好看。要是被那些一辈子都为了几株珍贵药材跑断腿,倾家荡产的人,指不定要捉着黎希的领子大喊败家,败家啊! 黎希得意洋洋的给美人展示他的花园,好像一只花孔雀在雌性面前炫耀自己漂亮的尾巴一样。 黎希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像极了眼巴巴等着讨赏的小松鼠,眼睛水灵灵的,尾巴翘起来,还一甩一甩的。 楚堇珩眼神暗了暗,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假如一现世,几乎就要惊世骇俗,引得无数人觊觎的宝贝上。 深深看了一眼黎希,楚堇珩自幼随着慧远大师云游四海,再加上习了师傅一部分医术,见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自是识得这里的一部分植物的,都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有些甚至连他都不认识。 可是,这小家伙是怎么弄出来的呢?有几种明显是一般条件不能养活的,在这里却活得有滋有味,甚至还结果了。 “衍之?”黎希半晌没听见回答,却发现眼前的人居然走神了。眯了眯眼,黎希随手摘了手边开得正好的一朵花,微微踮起脚尖,就把那朵花插在了楚堇珩的发间。 果然,鲜花就要配美人,这花好月圆,人比花娇啊!黎希暗暗摸了摸下巴,打算再去买几个田庄,专门拿来种花,然后把美人用花供起来。虽说也有几个种香料的庄子,不过产出都送了香铺,都不能随便拿来赏玩,否则那香铺的掌柜就要找贾商闹了。贾商被闹最后还不得找他吗? 黎希悄悄欣赏着美人,美人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摘过另一朵,插在了黎希头上。 黎希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似乎还嫌不够,美人又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摘了另一串花,还编成一个环,挂在黎希脖子上。 黎希:“……”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黎希面无表情伸手,从一从茂密的草丛间提起一条金黄色的小蛇,挂在美人胳膊上,又随手从一颗树干上扯下一只蜥蜴,挂在了美人的香肩上。 楚堇珩:“……” 美人眯了眯眼,又伸手打算继续摘花。 “唉哟喂!我说你们两个秀恩爱就秀恩爱啊!糟蹋那些宝贝干嘛?你们不知道那些宝贝有多值钱,多珍贵吗?”小花园三米高的院墙外突然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啊啊啊!你们又来!救命啊!”然后就是“咚”的一声落地声,外面似乎就清净了。 没一会儿,一群蝎子,蜈蚣,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虫大军默默从墙上成群结队爬了下来,回到了内墙下的草丛里。 黎希眯了眯眼,他还以为那人是个过路的呢,原来就是在盯着他的小花园吗? “小偷!小偷!”黎希还没说话,一直在找机会要在两个大美人面前秀一秀存在感的黎潇洒立刻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然后外面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天杀的!这又是哪里来的鸟?娘的,爪子忒利了!给大爷走开走开!啊好痛!鸟嘴是铁打的吗?救命啊,大爷美丽的脸!别啄别啄……” “小偷!小偷!”黎潇洒不依不饶。 “娘的!这院子里的活物都不是正常的吗?鸟大爷饶命啊!在下什么也没偷到啊!” 黎希感受着熟悉的波动,原来还是个熟人呢。   ☆、第46章 伤逝 黎希面色诡异,由着黎潇洒把外面的人折腾得不轻,然后才打了个响指,召唤来几个暗卫把人捉了,送到前院去。 “衍之,我们出去看看吧。”黎希嘴角翘了翘,手心里有点痒痒。 楚堇珩听得,只是面上淡然的点了点头,也不取掉身上挂的东西,抬步先走了。 黎希看着楚堇珩那张八风不动的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先把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摘下来扔到一边,才迈步追上去。 “喂喂!你们干什么?放开大爷!你们这样对大爷,大爷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黎希一出来就看自己自家暗卫反剪着一个正骂骂咧咧,满脸不愤的少年。 “娘的!轻一点的行吗?娘的,你们给大爷撒了什么迷药?大爷身上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少年兀自啰嗦个不休,捉着他的人却木着一张脸半点反应都无。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是木头人啊?大爷问你们话呢,怎么都不说话?” “你是谁的大爷?”黎希满脸戏谑的看着那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分明是想要找机会溜走的人。 “小偷!小偷!”一直跟着少年的黎潇洒得意洋洋飞到黎希肩膀上,扯着嗓子大叫着表功。 黎希摸了摸鸟头,扔给它几粒瓜子儿,“乖,潇洒最厉害了。” 黎潇洒得了夸奖,一身鸟毛都抖起来了,得意的嘎嘎叫个不停。 那少年见状,一张脸变得跟苦瓜似的,“大……我不是小偷啊!”他现在半分内力也无,还被捆成了粽子,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他今天出门就该看看黄历啊!都怪他受不住宝贝的诱惑,还以为今天能得手嘞。 “你到底是谁?”黎希蹲在少年身前,看着少年乍红乍白的脸色,十分好奇。 “大……我……我我是谁你管得着么?”少年脖子一哽,转开头不去看黎希。他才不要自爆身份呢!被外人知道他居然被当做小偷,还被主人捉了起来,那得多没面子啊? “不知道元公子夜探黎郡王府,有何指教呢?”清冷的声音从黎希身后传来。 少年一惊,怎么还有人在吗?他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想到这里,少年背后不经有些冷汗涔涔。他只以为自己是大意了,才着了道被药倒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真有高手,连他都给唬过去了。 忍不住抬头打量,这人居然还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少年吓得魂都快飞了,“国……国……国……师大人!”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又分外陌生的人。 啊啊!明明就是那张让人心生向往又敬畏的脸啊!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如冰山雪莲一般只能让人仰望的人竟然头上插着鲜花,臂上爬着丑陋的动物! 他单知道有人糟蹋了他心心念念的宝物,没想到居然是他心目中一直敬仰憧憬的国师大人!一瞬间,少爷有种偶像幻灭的错觉。 黎希瞧着似乎一瞬间就变成枯萎小树苗的少年,忍不住又抽了抽嘴角。 “喂,衍之。”黎希踢了踢楚堇珩的鞋子,“你把他怎么了?怎么一瞬间就像失了魂儿一样。” 黎希还没得了回答,那头少年便踩了尾巴似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不许你欺负国师大人!” 黎希:“……” “衍之,你真的认识这个小朋友吗?”黎希忍不住问。 楚堇珩淡定的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把肩上活物放回地上,“因为太烦了,所以记住了。” 看见自己偶像居然表示认识自己,正一脸陶醉梦幻的少年顿时碎成了渣渣。 …… “大燕国的质子?”黎希手中捧着一杯花茶,忍不住惊讶了。 楚堇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点点头,“不错,在护国寺见过几次。” 黎希脑袋转了一圈,随即便想到大燕的国姓便是元,刚刚楚堇珩也唤了那少爷元公子。 “莫非大燕的王族就是那个德性吗?”黎希忍不住有点怀疑。他也在护国寺见过那少年,不过只是一个背影,因为他偷了金宝的鸡腿,把金宝气得跳脚,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学习轻功,以报鸡腿之仇呢! 听得这话,连楚堇珩也忍不住有点嘴角抽搐,不过他向来淡漠惯了,什么也没表现出来。除了师傅,便是眼前这人了,谁也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黎希被楚堇珩眸中他看不明白的目光弄得直蹙眉,直到楚堇珩移开了视线,才觉得有什么沉甸甸压在他心口上的东西移开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却突然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他到底怎么了?那种复杂又深沉的目光,总觉得好似在哪里看见过。可是翻遍了记忆,连上辈子也想了一圈,什么也想不起来。 黎希这般,便觉得有点头疼,忍不住扶了扶额。 美人关切的目光就落了上来,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黎希的额头。黎希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凉感一激,马上就颤了颤。 美人却眉头紧皱,神色间有些懊恼。收回手拢入袖中,楚堇珩不止一次痛恨起自己永远也暖和不起来的体温来。 黎希却见不得美人黯然神伤,总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便把那藏起来的手又抓回来,握在手心里,“衍之只是身体偏凉,以后我替你好好调理一番,还是会好的。” 楚堇珩面色微暖,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还是点点头,并没有出声打击黎希。 黎希当然不知道楚堇珩只以为他是在安慰他,因为黎希自己也是有点惊讶的。 上辈子下场那么凄惨,黎希自觉已经心冷如铁了。他很清楚,他现在连骨子里都透着一份薄凉,如果对他没有利,不是他再意的人,他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的。他哪里有云州百姓夸赞的那么善良伟大呢?不过是需要那些人的感激和造势罢了。 可是他现在偏偏就承诺了楚堇珩要治好他的病!要不是知道楚堇珩只是一个普通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内家高手罢了,他还真的要以为楚堇珩对他下了精神暗示了。 不过既然这么说了,黎希也不打算拖延,可以先试着催生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给他先调养着。 这辈子,黎希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奇异之处再一次暴露出来,他已经输不起了。 当夜,黎希便先逼着那元少爷写下一张欠条,再把人直接扔出去了。要是不还钱,就等着他元皇子偷窃不成反被捉的“美事”传遍整个大楚吧! 可怜元皇子,元大爷,一看见那欠条上的数字当即差点没晕死过去,这是卖了他也还不起的一个数字啊!要是他能像他几位哥哥一样被他父皇重视,那只是区区一座行宫的钱罢了。可是他都被当成质子送到大楚来了,可想而知他在大燕也是极为不好过的。 呜呜,元大爷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要不是他觊觎黎郡王府那几株宝贝,怎么会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呢?要不要求他师傅来救命啊?好歹那几株宝贝就算他师傅见了也要眼红啊!本来还想得了手就拿去讨好师傅,然后榨干净师傅手里的好东西,看来这回是不成了,还得叫师傅赶紧回来救命。 黎郡王府里的主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要准备和三年未见的世子大干一场,戏台都搭好了,就等着主角登场呢! 谁知道世子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连老太妃也没去见一见,请个安啥的,第二天就带着他的客人出府了,把府里的夫人小姐少爷们气得倒仰。 这主角不配合,戏就唱不下去啊! 宁老太妃气得肝儿都疼了,摔着拐杖直呼小畜生是越来越大胆,越来越不孝了!她也不想想,她还不是根本不耐烦见着黎希吗?要不是为了她的宝贝儿二儿子,她是半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小畜生的。 宁氏和刘氏那叫一个遗憾啊,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撇开了头。黎静淑绞了绞帕子,把娇嫩的嘴唇都要咬出血了。黎静仪倒是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黎希回来了,她就有些惴惴不安,能晚一点见到黎希,她自然是很愿意的。 …… 黎希在一群下人们意味不明的神色中踏进了宫殿。 “老祖宗!”黎希震惊的看着那个躺在华贵的软榻上,却已经风烛残年,仿佛枯萎的花,马上便要凋零的老人,喃喃说不出话来。 不该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这辈子,他明明没有让老祖宗操碎了心,甚至异能也已经提早多年便觉醒,明明他用他的血和着植物的生命精华,做了那么多给老人家调养身体的药丸,就算不能活死人,肉白骨,那也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老祖宗的身体还是差到了这个地步?莫非有奴才背主?偷偷换了他给老祖宗留的药? 黎希恶狠狠的目光便移向了那几个太后身边伺候的下人。 嬷嬷迎着黎希的目光,并不躲闪。 “安康,是安康来了吗?”榻上老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一双浑浊的老眼拼命睁大,满是青筋和皱纹的手探出锦被,摸索着。 “老祖宗!”黎希心中一酸,握住了那双手。 老人感觉到了,也安静下来。 “安康,别怪她们,不是她们的错,老婆子的身体,自己知道,是老婆子让她们谁也不准说出去的。”太后有点气喘,说了一句话便歇了歇。 “老祖宗……” “安康。”太后眷恋的打量着黎希的眉眼,“老婆子的安康是最好的……” 黎希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拼命把异能往老人身体里输,却宛若石沉大海,竟是一点涟漪也溅起不能。 “老祖宗……”黎希不肯放弃,一只手却止了黎希的动作,却是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黎世子。”嬷嬷上前,眼带泪花,“太后娘娘一直在等您回来,太后娘娘一直打听着您在外面的消息,知道您过得好,甚至还有百姓给您立了长生牌位,知道您往后不会给人欺负了去,便也安心了。” 黎希心中大震,原来太后是安心了,所以身体便垮了吗?太后温和包容的目光便显示了一切,黎希茫茫然不知所谓。 “安康,不必伤心,老婆子我活得太累啦,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太后倒是一点都不忧愁。 “老祖宗,那皇伯伯呢?还有衍之?他们怎么办?”黎希有些茫然问道,他只觉如踩云端,如坠云雾。 “皇上那边老婆子已经说过话啦!成王那孩子,从来都不需要老婆子操心呢。”太后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的笑了起来,“安康给老婆子带礼物回来了吗?” “有,是八色的牡丹,八仙过海。”黎希愣愣回答。 “牡丹花吗?”太后精神一震,突然甜蜜一笑,“老婆子也给安康看看老婆子珍藏的牡丹花。”太后招招手,嬷嬷便送来一个锦盒。 太后小心翼翼开了锁,像是捧着一辈子的珍宝。 黎希愣愣去看,却只见到了一朵干枯的牡丹花。 太后颤抖着双手把那朵干枯的花捧在心口,浑浊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那年,我才十四岁。”太后看着黎希,甜蜜一笑,“他不小心扯坏了我新做的裙子,便赔了我一朵从花园里偷来的牡丹花……” 太后声音渐低,笑容却越来越大,“他说,等我长大了就要来娶我……可惜……可惜,我……”一朝嫁进帝王家,从此郎君是路人…… 太后渐渐阖上眼睛,捧着牡丹花的手还是紧紧的…… “老祖宗……”黎希一个踉跄,身子一软,便重重的跪在了软榻前,他身后已经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 “康冀哥哥,你来接丹儿了么?”太后最后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笑容明媚的少年走近她。 他手里拿着一朵开得正灿烂的牡丹花,他不小心扯坏了她的裙子,让她哭红了眼睛。他一脸别扭,不顾她的意愿把花塞进她的怀里,“丹儿,你别哭,等你长大了,我就来娶你……” “康翼哥哥……”这一回,她终于可以不顾什么凡俗礼节,不顾什么世家大义,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黎希握住了太后朝远处伸出的手,而那阳光灿烂处,明眸皓齿,浅笑嫣然的少女手握一支艳丽的牡丹花,终于握住了那少年的手,紧紧的,他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太后是笑着停止呼吸的,她的一只手握着珍爱了一辈子的干花,一只手握着她心爱的小辈,再无一丝遗憾…… 永辉帝二十二年正月,太后薨,帝悲痛欲绝,京城缟素,天下同悲。   ☆、第47章 茶凉 太后去世,朝臣命妇们照例是要去宫中哭灵的。 宁老太妃着了一身素色衣衫,在刘氏和一大波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去皇宫灵殿哭灵。 宁氏只是一个妾,身上还没半点诰命,宁老太妃就是再疼爱她,也是不可能把她也带进宫中的。 刘氏上马车前得意的朝来送宁老太妃出门的宁氏咧了咧嘴,一脸轻蔑。就算你在郡王府得了老太妃的宠爱又怎么样呢?在府里呼风唤雨,到了外面还是一个妾!宁氏差点气炸了肺,狠狠的跺了跺脚,撕烂了自己的帕子不说,还狠狠掐住身边小丫头的手。小丫头被掐得面白如纸,白皙的手臂上青青紫紫一大片,却不敢呼痛出声。 宁氏胸膛剧烈起伏,把小丫头掐得几欲晕厥,才松了手,甩袖子回了府。 刘氏看着自己一身的素色,不满的撇撇嘴。再看看一直神色亢奋的宁老太妃,虽说老太妃身子骨一直很硬朗,也没像今日这般啊?容嬷嬷都差点扶不住老太妃了,老太妃颤颤巍巍的,却走得忒快。 “母亲,等会儿去了宫中,该是要遭大罪了。”刘氏一想到还得去宫中哭好几天的灵,顿时头都大了。得一直跪着不说,还没得吃没得喝的,还要哭得撕心裂肺,才能表达自己的孝心! 这一趟一趟折腾下来,命都得丢掉一半。也不是没发生过国丧期间哪个上了年纪的命妇或者朝臣们“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了的。那可真真是丧上加丧了。 宁老太妃瞪了刘氏一眼,“你好歹也是个五品诰命,别丢了老二的脸面,那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刘氏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抱怨了,心里却念叨着怎么这老太婆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呢?完全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宁老太妃心情当然很好了,简直就是通体舒畅,好比三伏天饮了一瓢凉水一般,从头舒爽到脚。 初时听到太后居然薨了,她还不相信,直到内务府的人来通知,她才真的信了。 太后死了,哈哈,那个女人居然死了!宁老太妃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但是她不得不忍着,不能让内务府的人看出端倪。 内务府的人一走,她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旁人只道老太妃伤心不已,哪里知道其实她心中是那般的快活呢? 那女人死了! 她年轻时的耻辱终于没了!谁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像是例行公务一样歇在她房里呢?谁能忍受自己的夫君同自己欢爱,从不掌灯,从不许她出声,甚至要自己拿孝道拿娘家给他压力,才同自己圆房,甚至嘴里还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呢? 虽说当初她嫁过来,也是娘家人出了大力,可是哪个女儿不怀春?不憧憬自己的夫君是那翩翩儿郎,英俊神武呢? 她以为她只要嫁过来,凭着她的美貌,善解人意,定能把那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可是新婚洞房花烛夜,她居然一个人独坐到天明,连她的夫君的面都没见着。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爱有多深,恨意便有多浓。 所以她讨厌她的大儿子,只因他的大儿子长得和那天杀的几乎是一摸一样。 她宠爱她的二儿子,因为她的二儿子长得像她,连性格都是相似的。 她一直以为,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报复那狠心人,毕竟她嫁给了他,和那个女人再没有可能了。她还做好了和那人对抗一辈子的准备。可是呢?谁知道那人会那么早就死了呢?在她以为她和他还有很长时间的时候。 人死如灯灭,她只能把恨意寄托在皇宫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身上。 母仪天下又怎么样呢?那个男人还是她的,等她也死了的时候,她还会和他躺进一个祖坟。那个女人再羡慕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永远得不到! 可是那个女人也死了! 宁老太妃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死了,她也死了,而她自己,却独独还活着。 “母亲?”刘氏怯怯的声音把宁老太妃的神智唤回,“母亲,咱们已经到宫门了,接下来不能再乘马车,得步行了。” 宁老太妃浑浊的双眼落在刘氏身上,又看了看马车外,扶了刘氏的手,下了马车。 不管怎么样,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宁老太妃挺直了脊背,刘氏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手臂,汇入了命妇们的队伍。 宁老太妃看着眼前崔巍的城墙,华丽的建筑。在这华丽精致的背后,又埋葬了多少女人的泪水与血骨呢? 刘氏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抹了抹面,硬生生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眼圈立刻就红了。她拿袖子捂了面,哀哀痛哭起来。 她身边那些着素服的命妇们,皆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一个赛一个的哭得凄凉。 戏如人生,哪个又不是整天都在作戏呢?单看谁的功力最高,谁的表演最逼真了。 这些女人们的最前排,是宫中的妃嫔们。 皇后一马当先跪在蒲团上,宽大的袖袍遮了面,哭声很是低沉。她也想大哭,可是心里实在太高兴了,不得不拿袖子遮住上翘的嘴角。任谁头上压得死死的婆婆没了,都会高兴的。可是,皇后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妃嫔们一个赛一个的哭得婉转如莺啼,因为皇帝会从这里经过。哪怕她们不能穿红戴绿,也把一身白色孝衣穿得唯美动人。 哭得最悲惨的是已经被贬谪了的原伊贵妃。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年华不再,却好似那成熟的水蜜桃一样,诱惑着皇帝去采撷。 果然,皇帝一见到哭得梨花带雨,如滴水海棠般的女子,心立刻就软了。想到往日里的恩爱和美,红袖添香,皇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妃嫔们,包括皇后在内,都恨不得划花那张狐媚脸!可是,皇帝已经心软,那女人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最后,便是“弱不经风”“哀痛过度”的晕厥,皇帝一急,又让人赶紧把女子护送回原来的宫殿,恢复份位的日子指日可待。 …… 男子这边的灵堂,黎希也是身着一袭白衣,披麻带孝,同皇子皇孙们一起,为太后守灵。 他目光空洞,只是愣愣的跪在那里。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茫,面上憔悴,眼中满是红血丝,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自打太后咽气,他在下人们的帮助下换上了孝衣,便是一直维持着这幅表情。黎希并没有哭,他的眼泪早就已流干了。哪怕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嗤!假惺惺!”安静的灵堂中有人一声嗤笑,显然是在嘲讽黎希。太后身前最宠爱黎希,皇族中人哪个不是对他咬牙切齿? 现在太后去了,黎希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这不就是白眼狼吗?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黎希终于动了,他只是轻轻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那人乃是皇族楚姓之人,自然是心高气傲的,见着黎希瞪他,面上轻蔑之色愈显。然而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黎希一直看着他,空洞的眸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人却仿佛置身于修罗地狱,眼前满是血色。 直到那人脸色煞白,几乎跪立不住,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在膝下的蒲团里,哪里还敢在灵堂上放肆?黎希才淡漠的转过身。 那人见黎希不再盯着他,仿佛半只脚从鬼门关踏回来了似的,汗湿重衣,大口大口喘息着。别人只看到他被黎希一个眼神就吓得低下头颅,心中不由对他看轻了几分。 皇帝踏进灵堂,众人也顾不得其它了,赶紧呜呜咽咽,死了亲娘似的嚎,鼻涕眼泪齐飞,就差嚷着要跟着同去了。 皇帝心中满意,目光却落在同皇子皇孙们一起,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的黎希身上。 其他人都在哭,唯有黎希一直跪得笔直,面无表情,不哭不闹。连太子都哭得肝肠寸断了。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深沉,注意到皇帝怪异脸色的心中都是一愣,随即看向前面笔挺挺跪着的人,面上露出一丝同情之色。不过他们并没有打算多事,都很有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黎世子的风光到头了啊…… 除了新来的年轻臣子,老人们谁都知道,黎世子之所以在京城风光无限,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敢对他怎么样,都是因为他身后有一个无原则宠爱他的太后。 现在太后去了,黎世子的靠山倒了,按照黎世子原来那个嚣张跋扈劲儿,得罪的人不知几何,谁不想踩他一脚?皇帝面上宠爱黎世子,可是谁不知道那都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啊? 黎世子的日子以后难过了啊…… 众人心中这样感叹着,却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些早年就和黎希拉开距离的纨绔们,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黎世子后来傲得很,不愿意搭理他们了,没得现在他们也要被卷进仇恨黎世子的人中,凭白做了个冤死鬼。 还想着去巴结黎希的人也瞬间打消了念头,甚至已经巴结过的,都恨不得马上离得远远的,扯开关系才好。 这人还没走,茶便凉了。 那些被黎希狠狠整治过的人,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看皇帝的意思是完全没有要罩着黎世子的打算呢,那他们…… 愈发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在黎希身上。这仔细一看,那些人都愣了愣。 黎世子白衣胜雪,没了那一身花里胡哨的行头,居然露出了庐山真面。 本来已经清瘦下来的人越发显得单薄,圆润的小脸现在只剩下巴掌大,苍白的几近透明。唯有那淡粉色的嘴唇,漆黑的双目,居然在那雪色中显出别样的美丽来。 一时间,那些人居然看呆了。知道内情的人暗怵,不愧是当年大楚第一美人夏小姐的儿子,果然继承了她的美貌,只是以前被痴肥的身体和庸俗的打扮给掩盖了而已。 而现在,就如蒙尘的明珠被擦拭干净,一时间显示出灼灼光华来。 众人心中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连皇帝自己见着此时的黎希,心中都震了震。嘴巴无声的张合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依稀间,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一个被他死死藏在脑海深处的女子,她的音容笑貌居然清晰起来。明明,明明已经忘记了啊……   ☆、第48章 变化 三日之后,太后的遗体便被送进了皇陵。 然而谁也不知道,被葬于先帝棺冢旁边那只新的,华丽的新棺此时已经空了,只余下价值万金的陪葬。 而位于皇陵不远处的,黎家的祖坟内,老郡王的坟上多了几把新土。 谁也不知道,老郡王当年亲自要求的双人棺内多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虽然鬓发发白,老态龙钟,却神态安详,满脸的幸福。似乎这朴素的坟墓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多谢世子爷成全太后娘娘最后一个心愿。”老嬷嬷泪流满面的给黎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娘娘身前一直念叨着想和老王爷死在一起,可是后来她晓得那是她的妄念,便也不再说了。老奴实在是心疼娘娘,才舍了老脸来求世子爷想办法。” 黎希扶起老嬷嬷,“无碍,老祖宗既然想,那我这个做晚辈的自当尽力。” 老嬷嬷就着黎希扶她的力道站起来,突然笑了,“娘娘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世子爷,当年娘娘没能护住小王爷和王妃,已经愧疚的不行,看到如今世子爷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娘娘便放心了。” 黎希蓦然无语,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 嬷嬷脸上笑意更浓,眷恋的目光在黎希面上扫过,“世子爷,老奴斗胆求世子爷最后再帮上一帮,求世子爷继续让老奴去伺候娘娘吧!” 黎希浑身僵了僵,眼波流转,对上老嬷嬷坚定的眸子,便知道她心意已定。 “好……”黎希声音有点嘶哑。 “多谢世子!”老嬷嬷这样说着,身体却渐渐软倒在地,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黎希背着那软到在地的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日落,太阳的光辉彻底消失,月光也笼罩了大地。 久到月亮消失,黎明的朝阳终于再次柔和的照亮了大地。 黎希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沐浴在朝阳下,恍若新生。 逝去的终将逝去,而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活着。 这一刻,黎希的心中非常平静,平静到,原来的悲痛全部都消失了。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中只剩下一片幽暗的黑。体内异能快速流转着,噼里啪啦翻腾。 蓦然,一个大力袭向全身,困扰黎希大半年的瓶颈终于突破,他的木系异能终于晋级到五级。五级,一个分水岭,从今天起,黎希自己再不惧任何人了。 巩固了异能,黎希终于露出了久违笑容。眸子中闪过一道青光,却也马上隐没了。 “来人。” “世子。”窗外鬼魅的飘来一个人影。 黎希甩甩袖子,“把人安葬了吧,就在祖父的坟边。” “遵命。” 那人很快消失,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黎希叹了一口气,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朝阳下,一个孤寂的背影默默的立在那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黎希莞尔,“衍之。”还好,还有人在等他,让他不再是依旧一个人。一个人,太寂寞了。 那人终于转过身,正是楚堇珩。 楚堇珩幽幽的目光扫了一遍黎希,终于开口了,“可还好?” 黎希点点头,“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美人勾唇一笑,天地间最美的颜色也比不过。 黎希呆了呆,差点看直了眼,随即又觉得有点好笑,“衍之,你不必为了哄我开心便使美人计,我真的没事了。” 楚堇珩:“……”美人嘴角一抽,笑容也僵住了。 …… “安康,你终于肯出府了!”郭厚眼睛上挂着两个乌眼青,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看见黎希马上扑过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怎么了?”黎希嫌弃的推开他。 郭厚被推开了也不生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黎希,确认黎希精神还不错,才放了心。 “唉,你不知道啊,我家老娘简直发了疯了。”郭厚苦着脸,“祖母去了,我娘哭得那叫一个惨,还整天在家发脾气,我大哥二哥都受不了了,干脆跑到边境去吃沙子,把我娘气得更厉害了。本来我也想跑,结果我娘把我看得紧紧的,根本跑不掉啊,太惨了,我该怎么办啊?”郭厚眼巴巴看着黎希。 黎希摆摆手,“我怎么知道?”他现在都快要自身难保了好不好? 当失去老祖宗的悲痛过去了,黎希也不得不正视起他目前的处境来了。 很明显,京城是容不下他了。 本来看到皇帝怪异的眼神,黎希当时还没有多想。后来理智回笼,黎希只是回想一下,便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他啊,是打算拿他来慰藉那些老臣了啊。 本来清理朝堂也没什么不对,任何一个有抱负的皇帝都不会容忍臣子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毒瘤也清理干净了,为了不让其他人寒心,定然是要找一个出气筒的。 这人的地位还得足够高,这样做起来,才显得有诚意。 而黎希就是那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郭厚也想到了什么,目光里就带了些担忧。 黎希拍拍郭厚肩膀,“你小子也别太担心了,以后你也少来找我,省的别人找你麻烦。” 郭厚眼珠子马上就红了,“安康!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黎希赶紧顺毛,“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面上我们得远着些,要不我以后找你帮忙都得被一大波人盯上,那便不好了。” 郭厚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好吧,咱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郭厚一脸我真是太聪明了的表情。 黎希扶了扶额,还是忍住没打击他。 大抵是人的天性如此吧,趋利避害,黎郡王府已经开始被京城的贵胄们若有若无的孤立起来了。 “娘!”黎静真哭红了眼睛扑倒在刘氏怀里,“娘!今儿我去找马家小姐玩,她直接把我的帖子拒了,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可是她未来的五嫂嫂,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黎静真今儿一大早便兴冲冲的去了安阳侯府,本想先和未来小姑子打好关系,毕竟她的未婚夫也和小姑子是亲兄妹。哪晓得人家根本不领情,直接把她轰走了。 黎静真哪里咽得下那口气? 刘氏心中也没底,因为她今日遇到了安阳侯夫人,安阳侯夫人对她一点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她家五郎多么多么优秀,前途多么光明,定然要娶一个相配的正妻才好。 刘氏被吓得心惊胆战,生怕安阳侯夫人说出退婚的话来。明明当初他们两家定下亲事的时候安阳侯夫人是那般的热情,怎么这一下子就变了一张脸呢?刘氏怎么也想不通,不过一想到还要服三个月国丧,三月内是禁宴乐的,原来商量好的婚期也得延后,平白生了许多变数,刘氏便又头疼不已。 原本想着等黎希那个废物回来,好开了他的仓库,给真姐儿添妆。都是一家人,怎么着也不能寒碜了吧?谁知道这事儿又是一桩接一桩的,连年夜饭,他们一家子吃了顿素的,却也没见着那个废物的人影。 刘氏暗暗咬牙,打定主意要在那废物又离府之前赶紧把人截住了,说什么也得掏点什么出来。可怜刘氏还不知道,安阳侯府哪里看得上黎静真呢?要不是黎静淑是个庶出的,黎雪又太小,再怎么也轮不上她啊。现在黎希的靠山没了,这桩婚事能不能继续还不知道呢。 而此时黎希,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冷汗涔涔的黎静仪。 “仪妹妹不要这么拘谨,坐下吧。本世子也是许久没有回来,对京城的现状也不是很了解了,还要多谢仪妹妹替本世子照看京城的产业呢。” 黎静仪渐渐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心中暗道黎希一走就是三年,和她一起打理产业的贾商也是时常跑得不见人影,黎希该是对实情不了解的。这样想着,黎静仪也渐渐镇定下来。 从容又优雅的坐下了,黎静仪轻轻咳嗽一声,开始小声的汇报。 黎希瞧着出落得越发水灵动人的黎静仪,目光暗了暗。果然,时间和权势是最好的助力,当年那个天真的老乡也懂得韬光养晦了,可比不得上辈子的锋芒毕露,结果早早被干掉了呢。 现在的黎静仪,浑身散发着高贵矜持的味道,半点不像一个半道进府的庶出小姐,反而像从小就娇养着的嫡出小姐呢。 黎静仪手里打理着他的产业,钱财也是不缺的,府里几个鼻孔朝天的小姐都羡慕她呢。 黎希听着黎静仪的话,心里却是越来越冷。果然,人心易变啊! 黎希暗自叹息了一句,他原以为黎静仪学聪明了,没想到人是长进了,心却也变大了。黎希冷眼看着,黎静仪自他回府,竟是从来没有问过黎雪一句。没见着黎雪,她却也不把黎雪放在心上了。这才三年呢,她也不想想,要是没有黎雪,她还能有今天吗? 黎静仪说完,便紧张的看着黎希,心中忐忑不以。黎希他,应该不知道吧? “本世子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黎希面上什么也看不出。 “四哥,最近咱们的生意好像在被人针对,你……”黎静仪赶紧追问。 黎希挥挥手,“这个本世子知道,你先回去吧。” 黎静仪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黎希端起茶杯吹了吹,屏风后面便又出来一个人,正是贾商。 贾商比起三年前人更黑了,也更精神了。这几年走南闯北,他的眼界开阔了不知道多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怀才不遇的农家子了。 “主子。”贾商行礼。 黎希摆摆手,“你来说说吧。” 贾商正了正神色,“在下这几年把京城的酒肆都是交给仪小姐的,当然,其他的产业仪小姐知道的不多。仪小姐一直做的很好,不过就是后来……后来……” “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主子了。”黎希见贾商羞赧,自己便道。 贾商擦擦额头上汗珠,有些无奈。这放了权给仪小姐,仪小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莫非仪小姐真的以为给那些掌柜小厮涨了工钱,分了红利,他们对她感恩戴德,就会把她当成真正的主子了吗?说到底,仪小姐还是太天真了。莫非她以为那些小小的利润,就能哄得那些人倒戈向她?连主子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贾商想到这里,一张脸更黑了,暗道仪小姐还真是个白眼狼。虽然仪小姐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但是最让贾商生气的还是她把主子当傻子。 “主子,仪小姐……她好像和五皇子来往过密了。”贾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虽然这样有损一个女儿家的清誉,但是为了主子,也顾不得那个了。 黎希叹了一口气,果然,有些历史他还是改变不了吗?比如老祖宗的死,比如黎静仪喜欢上楚锦钰。 黎希突然有种宿命之感,不过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了一个人。黎希微微眯了眯眼,还是不一样了,有他在,就不一样了。 黎希暗道,既然大家都把他当傻子,那他便傻到底吧。想必和一个傻子计较的人该是更傻才对。   ☆、第49章 投石 江州,夏家大宅。 素兰苑,生得玉雪可爱的女童正在花园里玩耍。 她藏在假山后面,一只小手放在身前,一只小手支着下巴,歪着小脑袋,显得十分可爱。不过小嘴却微微下拉着,显得有些可怜又委屈。 “阿碧,阿彩,哥哥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啊?”小女孩看着身前手心上一只五彩斑斓,小儿巴掌大的彩蛛,雪藕般手腕上的一条碧色小蛇,喃喃自语着。 这样说着,嘴角垮得更多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过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振作起来,“不行!雪儿不能哭,雪儿答应过哥哥要坚强的,所以不能哭!”小女孩拿袖子擦擦眼角,把泪花憋了回去。 她手腕上碧色小蛇伸出信子舔了舔她的手腕,把小女孩痒得咯咯笑了。彩色蜘蛛也动了动腿,无声的安慰她。 小女孩笑过以后,又叹了一口气,“哥哥真是太没用了,哼,看来还是雪儿更厉害些。” 小女孩故作老成的咳嗽一声,小脸皱成了一团。苦恼的捶了捶小腿,脚麻了站不起来了,这下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小女孩噘噘嘴正要喊人来帮忙,却听得有人正向这边走来,赶紧又捂住小嘴巴,把小小的身体藏进了假山的阴影里。 “二姐,你说说,那个雪儿表妹到底还想在咱们家住多久啊?这都三年了,还赖在素兰苑不肯离开!祖母也是,我们才是她的亲孙女儿啊,可是祖母却对一个外孙女那么好!素兰苑我问祖母要了好几回,祖母都不肯给我呢,却给了一个表姑娘。” “五妹妹,慎言,雪儿表妹是五姑姑的亲生女儿,祖母也只有五姑姑一个女儿,对姑姑的亲生孩子多些疼爱也是应该的。”一个温和的女声柔婉道,声音清脆甜美,可想而知它的主人该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女子。 “二姐姐!”先前那个女音跺跺脚,“素兰苑可是祖母后来许诺要给你的,凭白多了个表姑娘半路杀出来截了胡,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半点怨气?” 假山后的小女孩握紧了小拳头,“哼,五姐姐好讨厌,二姐姐那么喜欢雪儿,才不会生雪儿的气呢!”小女孩想起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温和可亲的二姐姐,心中很是依恋。 然而那甜美女声却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沉默了半晌。 “五妹妹,院子的事是祖母做的主,由不得我们质疑,横竖她也住不了多久了,迟早是要离开的。”那女声依旧温和甜美,却在小女孩的耳朵里变了个调。 “哼,二姐姐,我看你心里只有表妹没有妹妹了,我才是你的亲堂妹呢!论关系,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哪里比不上表妹了?” 甜美女声笑了笑,“好五妹,你当然才是二姐的亲妹妹了。你也别醋啦,反正表妹迟早要走,对她好点也无妨,咱们才是一家人……” 小女孩再也听不下去,偷偷往外瞧。 只见两个娇俏少女携手而来,说不出的亲密,而她却孤零零一个人躲在脏兮兮的假山洞里。 “二姐姐……”小女孩嘴巴无声的张合着,却没有发出声音,眸子中的光彩也渐渐黯淡了。 直到两个少女的身影消失,小女孩才慢吞吞走了出来,说不出的失落,“哥哥说的果然没错,笑着对我的人,不一定是真心的疼爱我。” 小女孩歪头看着手上的碧蛇彩蛛,“还是你们好,怎么也不会骗我的。不过,好歹外祖母,外祖父和几个舅舅是真的疼爱雪儿的。也许,还可以加上几个表哥。”小女孩很快又开心起来,既然你们不喜欢雪儿,那雪儿也不要喜欢你们了。 小女孩这么想着,嘴里哼着江州小调,一蹦一跳往厢房那边去了。 “小姐!”香云看见衣衫狼狈,头发丝上还沾了泥土和草屑的黎雪吓得魂都要飞了,“小姐,你是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香云连珠炮一般的问语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黎雪捂着耳朵,“香云姐姐,别问啦别问啦,雪儿没有受伤,只是在花园里玩耍了一会儿啦。” 香云确定黎雪身上真的没伤,才松了一口气,“小姐没事就好,二小姐和五小姐来了,说要见您,奴婢就先出来找您了。” 黎雪点点头,“知道了,让两位姐姐先等着吧,雪儿要去沐浴,顺便换一身衣裳。”黎雪这样说着,还真没往前院去了,直接回了卧室。 香云看见摇头晃脑的黎雪,眼中闪了闪,她和香琴都不太喜欢夏府的小姐们,可是偏偏雪儿小姐很喜欢夏二小姐。她们做奴婢的不好说什么,只是生怕自家小姐吃了亏。不过雪儿小姐没有立刻去见人,反而要两位夏小姐等着,她和香琴还是乐意看到这种情况的。 “对了,香云姐姐,哥哥送来的云雾茶也别端出来待客了。那可是贡品,只有那么点呢!外祖父外祖母都难得得一些,雪儿要献给外祖母和外祖父。” 隔着老远传来黎雪可爱的声音。香云眼睛一亮,小姐终于不想再白白便宜了那些夏家小姐吗?哼,那些个小姐们真真是好不要脸。知道小姐好东西多,三天两头来素兰苑打秋风,偏偏小姐大方,还乐得和她们分享。在香云看来,可不就是欺负她们家小姐年纪小吗?她们家世子爷送来的好东西虽说小姐也用不完,但是干嘛要便宜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呢? 香云甩了甩帕子,直接往前院去了,她得去阻止香琴那妮子又把好东西拿出来了。 “二姐姐,五姐姐!”在两位夏家小姐等得一肚子火气,又非常不高兴的灌了一肚子她们院子里的下人才喝的茶水以后,黎雪终于姗姗来迟。 还不等两位小姐发话,黎雪便忐忑的缩了缩脖子,一张小脸要哭不哭,“雪儿来迟了,两位姐姐不会生雪儿的气吧?雪儿只是在花园里多玩耍了一会儿,姐姐们该不会告诉外祖母,让外祖母罚雪儿吧?”那张小脸别提有多可怜巴巴了,直看得夏二小姐和夏五小姐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她们两还好意思和一个小女娃娃计较吗? “咳咳。”还是夏二小姐先发话了,“雪儿妹妹,我和五妹妹这次过来,是祖母让我们带你一起去珍宝阁挑些过年穿戴的衣裳首饰。” 夏五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手中帕子拧成了麻花。珍宝阁是这几年才在江州流行起来的铺子,江州的富贵人家都趋之若鹜。珍宝阁里都是些非常稀罕漂亮的珠宝首饰衣裳,当然,也贵的很。夏老太太让夏二带黎雪去,夏五便嚷着要同去。明明她才是祖母的亲孙女啊?怎么可以没有她的份儿? “珍宝阁啊……”黎雪小嘴张得老大,在夏二和夏五看来,就是黎雪惊喜的表现,心中也有些得意。这珍宝阁,一般人去不了呢。 夏二夏五也没心思纠结招待她们的茶水不是以往的好货了,急着去买衣裳首饰才是最重要的,便急急拉着不太情愿的黎雪出门了。 夏府正房,气氛有些凝重。 “母亲,真的不要先告诉雪儿吗?”夏家家主是夏老太太的长子,对于早逝小妹留下来的女儿也是十分怜惜疼爱的。 夏老太太虽然头发雪白,精神气儿还是相当不错。 “先别告诉雪儿,免得她忧心远在京城的哥哥。”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太后这一去,希哥儿那孩子也难过了啊,雪儿安心留在这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夏家主突然一瞪眼,“皇帝老儿若是还敢欺人太甚,咱们夏家也不是好惹的,闹急了咱就撕破脸!” 老太太气笑了,“多大的人了还尽说傻话!” 夏家主被母亲一瞪,讪讪的挠挠头,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要我看呐,既然担心雪儿回到京城受欺负,不如就把她变成我们自家人算了。希哥儿没办法了,雪儿总是没问题的。我看呐,六郎那孩子就不错。” “六郎那孩子今年才六岁吧?”夏老太太瞪了夏家主一眼。 “雪儿今年不是也才九岁吗?年纪正合适呢,女大三,抱金砖。” “可惜了,五郎四郎已经定亲,三郎二郎他们也成亲了,可惜啊可惜!”夏家主摇头晃脑。 夏老太太碎了儿子一口,目光却闪烁不定,显然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远在京城的黎希可不知道,他的外祖母和舅舅已经在打他可爱妹妹的主意了。 黎希此时看着杯盘狼藉的月圆居,眸子里满是冷光,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 “东家。”鼻青脸肿的掌柜垂首,“今儿王家公子来月圆居吃饭,愣是说咱们月圆居的饭菜不干净,他吃了拉肚子。我们为了息事宁人,小事化了,都答应赔偿了,可是王公子还是带了一大帮人把咱们酒楼打砸了,还说以后看见谁来月圆居吃饭,就要打谁。”掌柜显然十分不忿。 黎希眸光闪烁,吃了拉肚子吗?黎希冷冷一笑,月圆居有他的份子,在京城谁都能打探到,这是在投石问路了吗? “吩咐下去,今天的损失先好好记在账上,明天照常营业,这笔账,总是要有人来还上的。还有,受伤伙计们的汤药费,加倍补偿了,也记上吧。”黎希挥挥手。 掌柜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拱拱手,“多谢主子。不过,王家公子既然是冲咱们酒肆来的,还嚷着让我们歇业,明日……”掌柜明显很是担忧。 “这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便知。”黎希一点不担心。 掌柜就彻底放了心,转身指挥着人收拾残局去了。 黎希推开楼上包间,窗前立了一个人。 “有人动手了,需要我帮忙吗?”楚堇珩头也不回的问道。 黎希摆摆手,“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还用不着衍之出手。” 楚堇珩转过身,十分认真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黎希心中熨帖,莞尔一笑,“当然,不会同衍之客气的。” “不必客气。”美人嘴角微翘,忽而像是想起什么,硬生生把嘴角压下去了,却是不肯再继续笑了。 正想着什么的黎希却没有注意到。   ☆、第50章 问路 五皇子府。 楚锦钰面色激动,露出了这几年来少有的灿烂笑容。 整了整衣冠,楚锦钰迅速去了书房。 “公孙先生!”楚锦钰对着书房内的人恭敬一拜。 那背对着他的中年男子便转过身来,捋了捋美髯,面上显示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口中却道,“五殿下不必多礼,倒是老夫这几年不在府上,劳烦殿下惦念了。” “公孙先生您闲云野鹤惯了,倒是为了锦钰费了许多心思,锦钰在这里先行谢过先生了。”楚锦钰又是一拜。 中年男子拂了拂袖,伸手将楚锦钰扶起,“殿下见外了。” 楚锦钰这才仔细打量起消失了三年的人。 楚锦钰只知道这文士打扮,一派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是某一日突然来到他府上,并且成为他的幕僚的。此人端得是十分神秘,楚锦钰派人去查探过,然而大楚却好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人一样,半点消息都寻不到。 不过这人也是有真本事的,那些年帮了他许多。三年前他无故失踪,楚锦钰还以为他不打算回来了。现在见到人回来了,楚锦钰终于松了一口气。有公孙先生在,他就添了一个天大的助力。 “公孙先生,您这几年是去哪儿了?”楚锦钰不知道当年公孙突然离开的原因,不过如果不问一句,他心里又难免有一个疙瘩。 中年男子目光奇异的看了一眼楚锦钰,然后移开目光,也不介意,“老夫只是去忙一些私人事情去了,殿下不必介怀,与你的大事是没有关系的。” 楚锦钰也知道中年男子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他,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便吩咐府里的人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全力满足公孙先生的要求。 中年男子应付完楚锦钰,便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院子。 左右打量一番,他的小院纤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打扫着的,也算是楚锦钰有心了。 确认周围并没有人监视,中年男子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真没想到,此番出去一趟,居然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中年男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托着,面上闪过一丝火热。 打开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来。中年男子贪婪的嗅了嗅手中药丸,神色有些迷醉,“果然是好东西,不枉费老夫冒着风险又回到这京城之中了。” 若是黎希在这里,定然能够认出这中年男子手中的药丸赫然便是他当初献给太后调养身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落出皇宫,最后却到了这中年男子手中。 “哼,给那些凡夫俗子使用,真真是暴殄天物。”中年男子想到这玉瓶之中只剩下最后一颗,便是满脸肉疼之色,“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人杀了,好歹也该把出处先问清楚了再说。”想到他当初一听说其余药丸被服用掉了,心中一怒便杀了药丸主人,中年男子便有些懊悔。 “不过,那人也说了是从京城得来,反正京城只有这么大,有五皇子的人手帮忙,想来也是很快就能查清楚了。”这样说着,中年男子便又小心把药丸放回了玉瓶。 …… 王留是王家独子,上有顶梁柱老父,下有嫁到王公贵族作妾的小妹,所以他小日子过得忒悠闲了。只管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快快乐乐当个纨绔。 不过前几日他和一群狐朋狗友瞎混的时候,偶然间得了几许消息。 这王留虽然是个纨绔,也是想要混个名堂出来,让他老爹大吃一惊的。所以,嗯,算是接收到上面人有意无意透露的意思,王留就那个激动啊!要是那事儿办成了,上面的人一高兴,那他还不是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啊?到时候还怕他爹总是骂他不成器吗? 所以王留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不就是区区一个酒楼吗?他王公子一出马,还不马上手到擒来? “少爷!那月圆居今儿又开门啦!”王留身边的小厮屁颠屁颠来汇报成果了。 “什么?”王留一愣,随即差点暴走,“本公子不是警告过月圆居不准再开门了吗?难道他们不想在京城混了?竟然敢和我王公子作对!” 小厮赶紧谄媚一笑,“就是就是,那月圆居好不知好歹,公子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王留扇子也不摇了,美酒也不喝了,把怀里的小妾往旁边一推,就要喊上一波人去月圆居找说法。 刚走到大门口,王留脸色一变,摸着肚子似乎嘴角有点抽筋。 “少爷?”跟在王留身后的狗腿子们都奇怪的望着自家少爷,怎么就不走了啊? “咕咚!”王留肚子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动,一阵恶风袭来,他身后的小厮差点吐了。 “少爷!您怎么了?”小厮见状不对一个激灵,屏住呼吸就上了。 王留因为贪酒贪色而显得虚浮的脸更加惨白了,“快,快扶爷去净房!不对!马上给爷提一个恭桶过来!” 王家府邸里闹了一个人仰马翻,只因为他们家的宝贝少爷,王大人唯一的一根独苗苗,全家人的掌中宝闹肚子了! 京城里的郎中请了个遍,王大人甚至豁出去老脸去太医院求了老对头来给宝贝儿子看病,王家少爷还是拉肚子拉得响亮亮的。 庸俗一点来说,那叫一个惨哟,听说都快拉脱肛了,本来就底子虚,这下拉得都快脱形了。 王少爷青白着脸躺在床上,他娘王夫人眼睛都快哭瞎了,“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大人被王夫人哭得心烦意乱,再加上他老对头看他那个戏谑样,王大人恨不得抽死他那个不孝子。可是偏偏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的,不然他夫人就要和他拼命。 “娘!娘!快快!”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王少爷突然死鱼一样翻起白眼来,王夫人见状,赶紧让人拿来一个盆盂,竟然是连下地去出恭都不行了。 王夫人忍着恶臭审问儿子身边的小厮,厨房的下人跪了一地,都不知道少爷拉肚子的原因啊。 “你们都说少爷的吃喝和平日里的一样,为什么这次偏偏就拉肚子了?”王夫人那个气啊,厨房都被她查了个底朝天了,确实没查出什么问题来啊。 王留身边的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哪里敢说,是少爷敲诈人家酒楼,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遭报应了,自己真的拉起肚子来了?本来今儿少爷还打算去酒楼要“汤药费”和“赔偿金”呢。 最后,小厮们还是老老实实汇报了王留的“丰功伟绩”,当然,他们把假吃坏肚子给隐瞒下来了,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啊! “老爷!留儿是在那月圆居吃坏肚子的,如今药石无医,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啊!”王夫人气得头顶冒烟,拦了王大人就哭诉。 王大人面上喜怒不辨,他当然知道月圆居背后是什么人。 咬咬牙,想到这段日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风声,王大人暗自下定了决心。不管他儿子是不是真的被别人利用算计了,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就当王大人打出手算账的时候,一封账单却是先送到他府上了。 王大人看着上面井井有条列出的他儿子在月圆居的消费,以及损坏物件儿的总值,耽搁生意的损失,零零碎碎居然好几万银子,一时间血液全涌上头顶了。 “老爷!月圆居欺人太甚啊!”王夫人看着那索赔单,头都晕了。这要是坐实了,她王府好几年的花销就要贴出去了啊!不是每个人都和黎希一样有钱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大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更让王大人恨不得晕过去的就是,他把那送信的人赶了出去,索赔单也给撕了,第二日,他那儿子吃霸王餐,打人,勒索,甚至连强抢良家妇女,玩弄良家公子那些破事儿居然被传得人尽皆知,丢尽了王府的脸面。 王大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马上就要找月圆居讨说法,谁知这回府们还没出呢,衙门里的官差就来了。 什么?月圆居状告王家公子擅闯民居,打伤良民,本来他们想要私底下索赔了事,谁知王家人还打了前去讨说法的人!还有没有王法啦?他们王府还没有告月圆居饭食不干净呢,这王留就要被带到衙门审问了。 官差们拖死狗一样把拉得变成一摊烂泥的王留带走了,天子脚下,王大人的权势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王家这回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留非但没有得到“上面人”许诺的种种好处,反而折腾得差点去了半条命。他老爹王大人最后稀里糊涂赔偿了一大笔钱,才把他捞出去。月圆居吃坏人的说法是半点证据没有的,本来嘛,王留那就是假装的,他哪里还敢拿那件事出去更加丢人呢? 王留只是上面人试探黎希的一个棋子罢了,给他一点教训也就足够了。想必以后那王留是绝对看见月圆居几个大字儿就要绕道走的。 这么折腾了一回,众人算是知道黎世子是半点亏都不愿意吃的。要是说黎世子在这事儿里面半点力没出,谁也不相信。 投石问路,黎世子直接把石子儿给崩掉了。 那些明里暗里打压黎世子产业的人顿时都是背后一凉。 还不等他们悄无声息收回那些私底下的小动作呢,黎世子这不走寻常路的人直接干了一件令人绝倒的事儿——又上皇宫哭诉去了! 太不要脸了! 黎世子的靠山太后娘娘明明已经没了,你这么厚脸皮还去找皇帝哭你好意思吗?难道你不知道皇帝以前疼爱你是看在太后面子上的吗? 黎希表示,他当然知道咯,不过嘛,他脸皮厚,皇帝脸皮薄啊! 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后罩着的人啊。就算皇帝不愿意接着罩了,也由不得别人随便欺负。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再说了,黎希可不是往日那个单枪匹马的可怜娃了,他现在握了东北军的虎符,身后足足有十几万将士呢,敢欺负他?东北军上门来揍你丫的! 皇帝看着面前委委屈屈,一脸不忿的黎希,一个头两个大。商贾之事儿他怎么管啊?最后,还是只能憋着气儿给黎希送了一大堆的慰问品,顺便揪住那些给黎希产业找茬的人一顿臭骂。 那些人也委屈啊,他们又不是真的要抢世子爷的产业,当然,能抢到那就更美了。多少人看着黎世子的产业流口水呢。这不是想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吗?皇帝这是要保世子爷还是不保啊?给个准信儿行不行啊? 说保吧?先前又由着他们打压。 说不保?现在抚慰世子爷,臭骂他们又算什么啊? 殊不知,皇帝也难受死了。黎希忒不要脸了,他总不能当着全天下的人说:都去欺负黎世子去,朕也不喜他。他的一世英名往哪里放? 皇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一群蠢货,尽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脑子不会用吗?放聪明点行不行啊?   ☆、第51章 爱慕 黎希自己得了好处,端得是心情舒畅,别人不高兴,他就开心了。不过,他也没忘记派人多送些物件儿去江州。 只是黎雪常住在夏家,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听了暗卫们定时汇报的消息,黎希蹙了蹙眉,有些纠结,也松了一口气。 诚然,他希望黎雪可以快快乐乐度过一生,但是现实注定了那是不可能的。黎希只能尽力让她有个快乐的童年,随着黎雪渐渐长大,她还是需要学会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的,不可能永远那么天真。 黎希想到三年前他偷偷去江州看望黎雪,告诉她她得一个人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时,黎雪当时看起来很高兴,不过黎希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失落。她只是不想让黎希担心,拖他的后退罢了。 黎希暗暗叹了一口气,那小妮子现在也学坏了,把她两个表姐戏耍得有苦难言。就好比在那珍宝阁挑东西,她那两个表姐明显是想要扣她一部分首饰钱的,她偏偏有本事哄得她们许诺定然要买下她喜欢的。结果自然悲催了。好死不死珍宝阁来了新货,要价高得吓人。 偏偏那两个表姐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给添上了。 真不晓得那小丫头怎么变得那么伶牙俐齿了,黎希暗笑。珍宝阁是黎希吩咐的,特意让贾商亲自监督坐镇,暗中做起来的铺子,目的就是为了近距离照顾黎雪,不让她受欺负了。那小丫头也晓得拿自家的东西去坑人了。 黎希这样想着,摇摇头,还是得尽快安定下来,然后把黎雪接到身边才好。 “少爷,杨状元和苏探花下了帖子要来拜访您。”金宝手里拿着两张帖子,面上显得十分纠结。 在这种所有人都恨不得离黎郡王府八百里远的时候,还有人特意上门来拜访,实在是怪异的很。尤其是这两人还都是如今京城风头正盛的两位才子。 杨信和苏铭皆是前三甲,二人都入了翰林院。今年京中空缺多,所以三甲全都留了京。若是以往,苏铭就该被放到地方任职了。可惜,按照苏铭的秉性,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京城权利中心,跑到地方上和那些新科进士们一同熬资历呢?也算是如了他的愿。 这苏铭来他府上,黎希倒是有几分猜测的,毕竟之前他可是听了一处好戏。不过是被一桩接一桩的事儿把他给耽搁了,这杨信来找他又所谓何事呢? 金宝看见自己主子发愣,只好拍拍额头,“少爷,您忘记了吗?杨状元就是当初您让我们重点关注的人之一啊。”金宝还在感叹自家主子果然火眼金睛,一逮就逮了个大才子呢。当初他们按照主子的话去接触杨状元,他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罢了,没看出一点特别的。如今人家却是一鸣惊人了,可是少爷偏偏好像把人家给忘了。 黎希听了,终于恍然大悟。 这杨信上辈子本来也该是今年来参加科考的,不过他运气不好,刚要准备上京,他老娘就病得奄奄一息了。杨信幼年失父,就靠母亲拉扯大的,家里穷得叮当响,盘缠都是卖了家里最后几亩薄田才凑齐。 他老娘一病,他便守在床前鞍前马后的伺候。可惜,买不起好药,他老娘最后还是去了。这杨信也是个孝子,硬是守了三年孝,才风餐饮露艰难来到京城参加考试,还饿晕在了城门口,恰好被楚锦钰给捡到了。 上辈子楚锦钰在杨信高中状元以后,还在他面前得意过他的好眼光呢。那杨信得了一饭之恩,便兢兢业业成了楚锦钰的忠实追随者,后来更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封侯拜相,可以说是楚锦钰为来帝位的一大支柱。 这辈子嘛,嘿嘿嘿,黎希暗笑,他不过是把杨信的出现提前罢了。上辈子楚锦钰一顿饭就哄得杨信矢志不渝了,这辈子他给了救母之恩,总是要大过一顿饭吧? 帮助杨信,一来是要打劫了楚锦钰以后的良臣,这二来嘛,当然是要压一压苏铭的气焰咯。 上辈子苏铭便是在这次的科举中锋芒毕露,摘得了状元郎的桂冠,把玉公子的美名传遍了天下,可以说是他苏大公子扬名立万的第一步。 这辈子嘛,黎希不过是轻轻扇了扇蝴蝶翅膀,玉公子便多了一个强劲的,有真才实学的对手。不但状元飞了,最后还成了探花,不得不说真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这才是刚刚开始哦,黎希勾唇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不过金宝却狠狠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默默后退几步。啊啊!主子又笑了笑了笑了!绝对有人要倒霉了!身为主子身边的人,他可是深有体会的。 “把两位公子请到书房去吧。”黎希这样吩咐了,自己却要先去换一身衣裳。 金宝赶紧溜了。 苏铭和杨信被下人领着往府里走。 杨信目不斜视,看都懒得看苏铭一眼。苏铭先前还暗道晦气,怎么偏偏就撞上这人了呢?现在却只剩下恼怒了,杨信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说实话,苏铭对杨信的感觉十分复杂。不说杨信夺了他的头名,单说楚锦钰就对他赞不绝口,便让苏铭凭空添加了些危机感。好在杨信为人冷漠,平日只和偶然帮他解了一次围郭家公子有来往,对楚锦钰和那些贵胄们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苏铭好歹松了一口气。 不过,苏铭心里偏偏就憋了一口气,打马游街的时候,这杨信偏偏就在他前面,明明只是一个相貌粗鄙的汉子,楚锦钰偏偏又对他另眼相看。苏铭暗暗把自己同杨信比较一番,最后,还是觉得他自己生得好看些,锦钰哥哥应该不会看上这黑脸少年吧?苏铭心中有些不确定了,因为这段时间他和楚锦钰在冷战。苏铭不是不想和解,偏偏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苏铭被男人捧惯了,却也忘记了他以前不过是男人解闷儿用的玩具,心情好,就逗他一逗,心情不好难不成也要哄着他吗?真当自己是娇滴滴的女子了吗?还是说他有让人捧的资本? 杨信蹙了蹙眉,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感觉不到这苏公子怪异的目光吗?心中不屑,这苏公子也太不知礼节了。不知道为何他要来拜访黎世子,难不成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情? 杨信心中不悦,他从小就心思敏感,对于苏铭探究的目光深有所感。但是,那苏公子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得意?怀疑?沾沾自喜?杨信虽然不知道苏铭在想什么,还是被他的目光看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怎么觉得,苏铭不是在看一个男人,而是在挑剔一个女子呢?总觉得他的目光和郭兄硬拉着他在大街上对那些女子评头论足时的目光有些像。杨信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那在前面领路的人,见杨信走得快,却也加快了步子,始终领先二人几步。 这下可苦了苏铭,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而且还坚定以柔为美,万万是不愿意变成粗俗莽夫的。这黎郡王府又大,他体力不足,便走得气喘吁吁,有些跟不上了。 “杨……杨公子!”苏铭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话音也带了些喘息,面上红霞满天,端得是娇艳动人。苏铭平日里在他那些倾慕者面前也是如此做派,只会让人更加怜惜他。只是在008的提醒下做了几回,苏铭便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些人眸中满是淫邪,恨不得当众扒光他的衣服,不过是碍于他的身份,和那些和他走得近的贵胄罢了。苏铭反而十分享受那些火辣辣的追捧目光。 苏铭已经在008的潜移默化中享受起被人追捧,被人怜惜的感觉了。浑然忘记了他现在可是大儒之子,不是那卖笑小倌儿,可是他现在的做派却已经在向那小倌儿靠拢了。 杨信被那娇滴滴的嗓音一喊,背上就酥麻了。当然,这不是享受,而是毛骨悚然! 杨信恨不得拿手捂住耳朵,这,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他总觉得苏公子有哪里不对,恨不得离他八百里远。杨信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额头上无端生了一片冷汗。 可怜杨信一个大龄童子鸡,招架不住苏大公子的魅力啊! 苏铭媚眼抛给了瞎子,暗恨杨信这人简直就是个死木头,不解风情。 恨恨跺了跺脚,苏铭不得不咬牙跟上。他知道自己在黎郡王府不受欢迎,那接他名帖的小厮都快拿鼻孔看他了。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苏铭便摊倒在了椅子上。偏偏那人把他二人带到书房了,连人影也没了,也不说上一杯茶水什么的。苏铭嗓子冒烟,心口毛火,恨不得拂袖而去,此间主子明显是不欢迎他。 “008,我们到了,你有打什么主意现在总可以对我说了吧?”苏铭见杨信打量书房的画作去了,便捏住腰间玉佩。 更加显得精致的玉佩闪过一道光,一道更加凝实的人影出现在苏铭身边,赫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那小童古灵精怪的,眼珠子先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就落在那书桌上的镇纸不动了,“好大一块墨玉,宿主,里面的能量足足可以让你兑换三颗美颜丹了。”小童目光满是激动和垂涎。 苏铭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这书房里的每一个物件显然都十分不凡,连他身下的椅子也不是寻常的香木做的。 “你别想做多余的事,我知道你需要更多的能量,但是现在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这些东西都是有主的,不可以随便乱来。”苏铭心中也是羡慕的很,虽说那些公子们愿意捧着他,送他礼物,可是东西也不会太好。他这金手指实在是太能吃了,还越来越挑剔。要不是他告诉所有人他喜爱玉器,多得是人送上门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养得起。 小童显然想到他们这次的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也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他心中在想什么主意,却也不是苏铭能够猜得透了的。 “宿主,你一定要让此间主人同你亲近才好。”小童想到当初他想把自己送到那人手中苏铭剧烈的抵抗情绪,也不再说出要把玉佩留在这里的话了。 苏铭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苦涩。黎世子从来都不待见他,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从前还猜测是不是因为锦钰哥哥喜欢他,而讨厌他,所以黎世子才那般厌恶他的。可是后来锦钰哥哥在黎世子那里也讨不得半分好了,苏铭便知道黎世子是真的不喜欢他二人。 要不是008道黎世子对它有大用,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来的。 这般想着,苏铭心中又闪过一丝阴霾,他总觉得他的锦钰哥哥哪里变了,尤其是那回他分明看见锦钰哥哥看黎世子居然看呆了,心中更是不安。要是黎世子不能为他所用,说不得他就得采用一些手段了。 苏铭想着他的金手指越来越多的功能,心中又越发满意。现在他不但能从中获得海量的诗词歌赋,还能得到一些超前的知识。甚至,还能兑换一些凡药出来。 按照008的说法,它的功能只会越来越多,甚至它以后升级了,还能让苏铭获得不可想象的好处,说不得他还真能像那龙傲天一样飞天遁地呢。到时候,天下之大,都只会属于他,他才是主角。 苏铭越想越兴奋,浑然不知道那些不过是008给他画的大饼罢了。 苏铭在想什么,008作为他的系统当然知道。小童撇撇嘴,真真是个心比天高,却蠢笨如猪的。暗自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才能把人牢牢把在手中,不会像以往他那些聪明的宿主,半点不听话,还想摆脱他! “宿主!人来了!”小童叫了一声,身影便消失了,回到了玉佩中。 苏铭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露出一个羞涩矜持的笑容。做完这些,书房便走进一个人。 那人一身描金劲装,黑发披散,并没有戴多余的饰物,面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漆黑的眸子从苏铭面上一闪而过,便落在了杨信身上。 “杨公子。”黎希拱拱手,态度颇为客气。 “苏公子。”黎希随意扫过苏铭,却又有点敷衍的意味了。他就是不喜欢苏铭,连装上一装也是不屑的。 “黎世子。”杨信目光从墙上那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上挪回来,赶紧见礼。 “杨公子若是喜欢那画,拿回家赏玩便是。”黎希随口便道。 杨信的黑脸红成一片,让他的脸黑得更加厉害了,“世子言重了,杨某怎可以横刀夺爱!”杨信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藏起来,他完全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在家里是这般做派,一时间难以适应,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传闻黎世子无才无德,相貌粗鄙,就是个纨绔败家子,可是他从这书房的布置来看,这黎世子分明也是个蕙质兰心的,而且相貌俊雅,和传言不符啊?好吧,上一回他也被黎希闪花了眼,并不曾看得清楚。 怪不得郭兄一听到旁人贬低黎世子就要上前去揍人呢,原来还真是世人误传了。 黎希似笑非笑的看着杨信,“横竖不过一幅画,杨公子不必客气。” 杨信赶紧推辞,他可不是来找黎世子要画的,杨信对着黎希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杨某还要多谢世子爷当初的慷慨,杨某的娘亲得了世子的恩惠,实在是感激不尽。” 黎希摆摆手,“不过是本世子的手下看不过眼帮上一帮的,杨公子不必这般。” “对世子或许无足轻重,对杨某可是恩同再造了。”杨信更加恭敬。 苏铭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二人,原来这杨信居然和黎世子之间有关联,竟然是没有人知道。 “宿主,宿主!”童音响起,“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你现在有些不对劲。” 苏铭倒抽了一口凉气,黎希偶然间飘过来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苏铭突然有点后悔听了008的话就这么大大咧咧上门来找黎希了。他总觉得,打黎希的主意,将会是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和杨信东拉西扯了几句,黎希把视线落在苏铭身上,“那么,苏公子来找本世子又有何事呢?莫非本世子的人又在无意间帮了苏公子的忙吗?” 黎希这样说着,身上的能量波动愈发明显,勾得苏铭腰间玉佩闪烁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将过来。 “宿主!”童音越发急躁,似乎耐心尽失了。 苏铭被童音催促,心中却越来越没底,黎希的目光利剑一般,似乎把他看了个透彻。 “黎……黎世子。”苏铭结结巴巴开口了,“我……我就是爱慕您的英姿!”苏铭脑中一空,说出来的一句话让黎希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杨信更是夸张,手中黎希请他品尝的点心被他捏成了渣渣,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饶是黎希这般心性,也被苏铭的话雷得不轻,这苏铭,该不会是受的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吧? “咔嚓!”隔壁房间听着墙角的美人面色阴郁,手中玉雕被捏得粉碎……   ☆、第52章 记得 这边楚堇珩身上冷气嗖嗖往外冒,看着手心中的粉末目光幽深,面无表情。可就苦了在身边伺候的冯程,简直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藏起来。主子生气的样子太吓人了!他都多久没见过主子这样的表情了啊? 那边黎希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便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苏铭。 可怜杨信,杨状元郎简直被吓傻了,看看苏铭,又看看黎希,一张脸红得太过变成了黑炭,简直就要冒烟了。 苏铭自己也被吓傻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黎世子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厌恶他。现在他这番作态,可不就是上赶着给人羞辱吗?饶是苏铭老爱装腔作势,此时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宿主!也许这是一个好方法,就像你接近五皇子一样。只要你成为这人的枕边人,还愁拿不对他身上的能量吗?”008循循善诱的声音响起,它是巴不得苏铭缠上那个能量体的,那样它才有机会吸收。若是能够接近,那么只要它吸收了那能量体体内的能量,必定能够登上更高的台阶。 苏铭听了,心中虽然恼怒,但是未尝没有征服一番的心思呢?可恨黎世子眼界高得很似的,竟然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施展他的魅力让人拜倒在他的脚下…… 苏铭看了一眼由始至终只是惊讶了一瞬间,便恢复冷漠,高高在上俯视他如蝼蚁的黎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感。若是让这人臣服于他,若是…… 苏铭心中火热,看向黎希的眼神也带了点势在必得。 尤其这人生得还十分符合他的审美,虽然岁数还不是很大,但是他有钱,而且还有权!苏铭心中楚锦钰的脸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没错!”苏铭坚定的看着黎希,眸子里满是高傲,“我倾慕于黎世子,就算世子不在乎,但是倾慕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认输的。” 苏铭高傲的神态里偏偏又带了点脆弱,高高抬起下巴,露出白皙又脆弱的脖颈,看向黎希的眼神分外坚定。若是换了他人,就算心中是不喜爱这个人的,也会被这人在心中留下一道痕迹,目光会不由自主的去追逐,心中也会生出怜惜。 苏铭这种姿态正是男人所喜爱的那种,既不低姿态,偏偏又显示出了自己的深情,端得是深入人心,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想要征服他的欲望。可以说,苏铭当真是把男人那点小心思揣摩了个透彻。 连杨信都被震撼了,看着苏铭的目光里就带了点敬佩的意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苏公子这般勇敢的说出来,去追寻自己所爱的。 然而黎希心中却只有好笑,当然,他也就笑了。漆黑的眼珠子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苏铭的眼睛,苏铭被那仿佛直入灵魂的目光看得心中七上八下直打鼓,开始心虚起来。不应该啊?往日里他只要使出这一招,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啊!百试不爽的招数失灵了吗?苏铭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黎希看着在他视线里越来越局促不安的苏铭,思绪也飘飞起来。 上辈子他把这人当成弟弟疼爱,这人在他面前便是娇纵又脆弱的,让他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现在想来,还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啊! 黎希嘴角带了点自嘲的,不能成为他的弟弟了,这马上就变成了他的爱慕者吗?苏铭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他会怜惜他?而他自己,上辈子还不是被这算不上太精湛的演技给骗了。 果然,心态不同了,看人的方面也不同了。他喜爱的,就算全身是缺点,他也还是喜爱。他厌恶了,哪怕再是天骄,他一样也看不上眼。 苏铭被黎希仿佛看小丑耍把戏的目光看得心都凉了,这黎世子,难道真的没有心吗?苏铭心中很自信,在008的帮助下,没人能够看穿他的表演,这就是008赐予他的天赋。然而,黎世子嘲讽的目光,分明在说他已经全部洞察了! 不可能! 苏铭心中不服气,他是这个时代赋予金手指的主角,而黎世子,不过就是一个跑龙套的罢了。他现在给他一个成为人生赢家的机会,黎世子就应该把握住才对!否则一旦他不高兴了,不愿意了,黎世子这个龙套还不是要被他这个主角碾压得渣都不剩,成为历史的尘埃? 黎希被苏铭轻蔑又高高在上,最后化作你不识好歹的话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然后就是带了点同情的眼神快要气笑了。这苏铭还真当他还是主角啦? 黎希想起上辈子苏铭那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仿佛天上地下为他独尊,而他黎希就是脚底下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的神情,不期然的有点牙疼。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就凭他那个系统吗? 黎希目光落在苏铭腰间玉佩,此时那玉佩平淡无奇,似乎把一切光华都收敛了。 黎希挑了挑眉,虽然苏铭让他恶心,不过,像逗只小猫小狗一样玩弄一下,似乎还挺有趣的嘛…… 黎希突然靠近苏铭,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轻佻的挑起苏铭的下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苏铭面上一红,居然被黎希的笑容闪了神。 黎希见了,心中更加嘲讽,红唇微张,正要说话。 然而那书房的大门突然被大力踹开,随即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黎希一愣,他当然知道这是楚堇珩的声音,只是他的病情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为何突然之间…… 黎希转头看过去,只见那虚弱的美人连大髦都没有披上,只穿了一件玄色长衫,略微显得有些单薄。他此时单手靠着门扉,急促的咳嗽让他苍白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眸子也因为咳嗽而带了点湿润,却双目发光,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此时站在那里,无端让人觉得谪仙从那雪山上堕入了人间。 黎希被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的松开了勾着苏铭下巴的手指,后退一步。 “衍之?”黎希心中惊讶,他还从来没见过楚堇珩这般失态的样子呢。 “出去。”那仿佛风吹就倒的美人没有丝毫感情,冷冰冰道。 黎希当然不会认为这是楚堇珩在对他说话。 那目光从黎希身上移开,落到他身后苏铭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热度,分明就是玄冰。 苏铭还来不及欣赏那人的美丽,被那目光看得如坠冰窟,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出去。”那美人的目光看着苏铭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成王……殿下……”苏铭的声音有些艰涩,却再也说不下去,他觉得如果他再不离开,马上便会被这位国师大人给毫不留情的直接丢出去。他眼中连半点他的影子也没有! 苏铭脸色难看的离开了,倒是杨信一步三回头,似乎很是担心那位大人对黎世子不利。 “衍之?”黎希就纳了闷,这病秧子到底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黎希蹙了蹙眉,随手拿起衣架上披风,几步走近楚堇珩,给他披在了肩膀上,“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你还乱来干什么?” 黎希把披风给人系好,便拉着楚堇珩进了书房里间,美人倒是乖乖跟他走了。摸着楚堇珩冷得像冰的手,黎希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的吗?老和尚费了许多心思,可不是让你这般来作贱的。” 黎希抽了手,打算给楚堇珩倒一杯热茶。 楚堇珩却反手捉住了黎希的手。 黎希顿了顿,顺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看向他的主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美人终于艰难开口了,声音有一点嘶哑,神色也带了点疲惫,“是不是谁都可以?”问出这句话,那双空洞的眸子径直看着黎希,似乎带了点迷茫,又似乎十分委屈。 黎希面无表情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去掰那只握住他的手。 然而那只手握得更紧了,黎希似乎都能听到二人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楚堇珩,从来都不是真的弱不经风。 “那又如何?”黎希声音前所未有的冷,视线也是冷冰冰的。落在楚堇珩心里,仿佛把他的身子都要冻结了。 黎希稍微一用力,那握住他的手便被掰开了。 美人迷茫的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手,又看看那掰开他的手。黎希却把手收回了广袖里。 美人面上更加委屈,似乎他面前的黎希是个铁石心肠的大坏人。 郎心似铁! 黎希眸中再没有温度,看着楚堇珩的目光也分外陌生,似乎他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似的。 然而楚堇珩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眸子中迷茫散去,终于沉淀为不可捉摸的黑。 他定定的看着黎希,黎希也定定看着他,二人目光流转间,竟然说不出的和谐般配,仿佛天生的一对璧人。 只是那气氛太冷了。 终究,还是楚堇珩先移开了目光,“我也可以……不会放弃的……” 他说完,便踉跄了一下,身子靠在了黎希肩膀上。 “不会放弃的……”冰凉的脸颊轻轻触碰着黎希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撒在黎希的肩膀上。 “为什么?”黎希问,似乎很不理解。 “你还是不记得了吗?”美人拿同样没有血色的薄唇轻轻碰了碰黎希的肌肤,这是温热的,活力的,是活着的…… 楚堇珩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子彻彻底底靠在黎希身上,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黎希会推开他。 当然,黎希的确也没有。 黎希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应该推开楚堇珩,然后再不许他靠近他,治好他的病,便再也不见他。这才是最正确的。 可是冥冥之中,他——舍不得。 没错,就是舍不得,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这个人了,黎希便心中疼得厉害。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明明从来不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却让他没有半分的抵抗力,却让他——这么心疼? “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美人抬起头,虚弱的勾了勾嘴角,“不管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不管你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想起来,我记得就够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黎希的面颊,像是在抚摸一辈子的珍宝。 黎希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缓缓,却又虔诚的靠近他,黎希没有拒绝,任由那微凉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53章 癫狂 苏铭脸色难看的回到书院,拂袖摔了桌上茶盏,犹自觉得不解气,一把扯下腰间玉佩,就要摔在地上。 玉佩闪了闪,一个小童虚影出现在苏铭面前,“宿主,你过界了。” 苏铭看着小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挫败的把玉佩扔回桌上,“我从来没受过这般奇耻大辱!”苏铭咬牙,一脸百不甘和愤懑,每每回想起一回他便要气得浑身发抖。 小童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翻了一个白眼,“宿主,只是暂时的失败,你就要放弃了吗?” 苏铭剧烈喘息片刻,也渐渐冷静下来,忽然妖娆一笑,说不出的妩媚,惹人怜爱,“不,怎么会呢?” 苏铭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管是成王也好,黎世子也罢,始终逃不出我的手心的。”苏铭合拢掌心,想到那两人的风采气度,脸微微红了。 虽然一个冷淡了些,一个恶劣了些,不过,有难度,最后把那二人握在手心了才会有成就感。 “少爷。”苏铭的小厮唯唯诺诺进来了,看见一地的狼藉,缩了缩脖子,“少爷,那李家公子送给少爷您的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苏铭脑中闪过一个轻浮少年的面容,厌恶的撇撇嘴,要不是因为他马上要入翰林,继续住在书院不太合适了,他才不会接受那人的宅子呢?把他苏铭当成什么了? 想到楚锦钰都没有关心他以后的住处,苏铭又有些泄气。 “行了行了,你们下去收拾收拾,尽快吧。”苏铭不耐烦的摆摆手,把桌上玉佩捡起来收好。 “那少爷,李家公子请您去小宴……”小厮有些欲言又止。 苏铭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你去回话,本公子会去的。” “遵命。”小厮赶紧下去了,生怕苏铭一恼怒,他们做下人的就要遭殃。 …… “京城果然繁华无比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作书生打扮的青年摇头晃脑,眼珠子滴溜溜的打探着四周,硬生生把几分书卷气息给毁了个七七八八,多了几丝猥琐气息。 然而注意到大街上的行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却也不在意,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嘿嘿嘿,没想到我那好堂弟居然这般享受呢。”青年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忍不住流露出几丝嫉妒和不甘来。 不过,他又很快得意起来,想到怀中硬邦邦的物件,顿时就有了底气,这就是他荣华富贵的保障啊! 虽然不知道他那好堂弟得罪了谁,又是谁又把那东西送到他手上来的。不过嘛,嘿嘿嘿,他只管利用那件事得到最大的好处就行,谁让他那好堂弟一个人在京城享受,却把他们剩下的一家子都丢在那穷乡僻壤呢? 这般想着,青年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消失了。你不仁我不义! 随便抓了一个人打探今科探花郎的住所,青年被行人用一种崇拜敬仰赞叹的语气赞美他好堂弟的行为给弄得怒火连天。 哼,好一个探花郎玉公子! 青年甩甩袖子,哼了一声,在行人莫名其妙的神色中昂着下巴离去了。 …… “世子爷,人已经进京了。”银宝恭恭敬敬的站在黎希下手说话,语气里破天荒的带了点幸灾乐祸。 黎希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坚决的落了下去。 “嗯。”黎希随口嗯了一声。 银宝看见黎希淡定的神色有点失望,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和金宝憨货更像了,赶紧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黎希对面的人看了一眼银宝,银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人眸子里的冷意,继续大号电灯泡似的杵在那里,半点没有懂眼色退下的意思。 “不用多插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注意点人的安全,可别被人随随便便给弄死了。”黎希蹙了蹙眉,看见楚堇珩落子的位置,脸色有些不好看。 “知道了。”银宝拱拱手表示了解,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黎希再落下一子,蓦然发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幽怨了。 黎希清咳一声,声音闷闷的,似乎有点尴尬,“银宝,你先下去吧。” 银宝撇撇嘴,还是不甘心的退下了,临走前狠狠瞪了瞪主子面前的人,管他是不是位高权重的国师大人,成王殿下呢,打他们主子主意的人都不是好人。 银宝走到大门口,看见同样大柱子一样杵在门口的冯程,相当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身形一飘,诡异的就不见了。留下冯程张大了嘴巴,一肚子火气委屈没地儿发。一个两个的,尽欺负他,连黎世子身边的小丫头都能对他翻白眼,他成王殿下面前堂堂的带刀侍卫啊!混得连个小厮都不如了。 “人走了。”黎希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对面人身上。 “嗯。”面前美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从容,似乎前几日那般失态的人不是他似的。 不过,黎希还是感觉到了和往日的不同。 现在,楚堇珩这厮——实在是太沾人了! 黎希从来不知道这看起来跟一块冰块的似的病秧子内心这般火热!不对,也不该说是火热,闷骚?表里不一? 总之,这家伙好像抛开了一切顾忌,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他粘在一起,连入浴进茅厕都想要跟着,天知道黎希还没有答应他什么呢。这家伙简直就当他是默认了什么似的,气得黎希狠狠给了他几记老拳,才人安分了一些。 “衍之,你是不是应该回你的成王府了。”黎希再落一子,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在不动声色之间三方合围,似乎是难以逃出生天了。 “不急。”美人淡定的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描淡写间断掉了白子的后路。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可是正处在风口浪尖,你和我这般接近,该有人要不高兴了。”黎希要在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无妨。”黑子穷追不舍,半点不肯放弃。 “你不担心么?因为我失去现在的一切?”黎希落子的速度快了些,白子勉强得了一个豁口。 “本就是身外物。”美人直直的看着黎希,薄唇轻启,“况且,最重要的宝物已经在手中了,其它的,不要也罢。” “啪。”白子终于被黑子牢牢包裹住,似乎是半点也挣脱不得了。 黎希莫名有点脸红,心跳也加速了几许。这家伙,表面上清高淡然,怎么说出的话这般……这般……让他这个活了好几辈子的人都忍不住脸红。偏偏眼前这人又是那般的一本正经,从头到尾没有说半点谎话似的,让他想反驳都不能。 黎希看着面前棋盘,白子被黑子牢牢的,用不容忽视的力道包围着,偏偏又是那般的温柔,似乎半点也不肯伤了里面的棋子。若是白子奋力反抗,自然是能脱身而出。然而那代价却是两败俱伤,或者黑子自损,白子才能惨胜。 黎希手中棋子吧嗒一声落回了棋盒,“算了,衍之,你赢了。” 黎希说出这话,未免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这家伙,明明棋艺精湛,先前定然是故意让着他,引着他一步一步踏入了陷阱。 “安康,承让了。”美人一颗一颗捻起白子,动作飘逸优雅,美得好似一幅画。黎希却觉得自己就好似那白玉棋子似的,竟是半点也逃不出那温柔的陷阱了。 突然,他的肩膀被按住了,原来在黎希走神的那一瞬间,楚堇珩便来到了他身后。 黎希微微一笑,算了,就这样吧。 黎希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却马上又垮了下去。只因他的肩膀上又多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颊也被毫不客气的触碰着。 黎希感受着脸颊上柔软的触感,突然有种想要呐吼出声的冲动。 楚堇珩!你丫堂堂一个王爷,要点脸面好吗?黎希简直像一巴掌把那脑袋给拍飞。 不过那罪魁祸首却一脸餍足,遗憾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红唇,却对上它主人气鼓鼓的眸子,只能作罢了。最后,还是狠狠在那雪白的脖颈上吸允了几口,发出渍渍水声,留下几抹殷红的痕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黎希气得差点掀翻面前的棋盘,又想到这副棋价值千金,是这在他身上作怪的人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又舍不得了。 黎希只能挫败的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倚靠在身后人身上,由得这家伙把什么叫作得寸进尺,打蛇上棍,顺便脸皮比他还厚,还能继续道貌盎然,一副高洁不染尘埃的模样演绎了个遍。 直到那厮似乎以为黎希在神游天外,端着一张谪仙的面孔,却行着那下作行径的贼手从被黎希从衣服了拔了出去,才面颊有些微红的轻咳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了。 黎希忍不住无语问苍天,若是让那些把国师大人敬若神明的人看到这些,不晓得不会会一口老血喷出去,心中的偶像破灭成渣渣?不,也许他们会当场心碎,然后完全不能置信,只以为自己是眼瞎了,还在做梦。要不然那高山雪莲般的大人怎么会如此……如此不忍直视啊? …… “衍之一直在黎郡王府没有出来?”皇帝一身滚金龙袍,双手背在身后,说不尽的端庄威严。 而他此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竟然显得有些寂寥。 “是的,成王殿下进了王府便没有出来了,我们的人不好进去,郡王府周围有不少眼睛。”那影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显露身形。 “唉,罢了罢了,你们继续在外面监视着吧,别打草惊蛇了。”皇帝叹了一口气,眉间竖纹更深了。 “是。”声音渐渐低了,暗处的人却也消失了。 “素素,你生了个好儿子呢。”皇帝叹息一句,随即又一个转身,袍袖翻飞,“素素,朕只有继续愧疚与你了,反正你也从来不曾拿正眼瞧过朕。大概,你和明朗其实都瞧不起朕吧?都在轻视朕,都把不把朕放在眼里!明明朕才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啊!所有的一切都该是朕的!江山也好,你也好啊素素!”皇帝越说越激动,声音里甚至带了癫狂,“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背叛朕?为什么不肯待在朕身边?为什么……” 皇帝踉跄着跌坐回銮椅,终于满脸颓然。 “陛下,伊婕妤来了。”喜公公低着头,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宣。”皇帝挥挥手,抬起眼,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娉婷婀娜而来,皇帝抿了抿嘴角,看着那少妇依然娇嫩的面容。 那眉,那眼,是那般的熟悉呢,皇帝渐渐痴了,眼前仿佛有一个娇俏的少女,柳眉倒竖,在蹙着眉头呵斥他……   ☆、第54章 底限 “主子,咱们在京城的产业已经开始收缩,由明转暗了。”贾商手里翻着一本账册,事无巨细的给黎希汇报。 黎希手中把玩着商队出海换回来的新式珠宝,觉得分外怀念。 贾商见黎希对那些珠宝感兴趣,心里也十分高兴,“主子,这些黄金珠宝都是从海外换回来的,咱们带出去的茶叶,瓷器,丝绸都意外的受欢迎呢。” 黎希当然知道,古代不管是海上丝绸之路还是陆地丝绸之路,都意味着巨大的商机。想要日子过得好,手里当然得有钱才行。他手下那么多人要吃饭,钱粮当然是越多越好。 黎希瞧着贾商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他对于海外的经商之路十分向往,让他走了一回,他便上瘾了。 “先别急,扩大船队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黎希安抚了贾商,“东临那边的船厂建造得怎么样了?” “那边的事是纪先生在负责的,很快咱们的大型船只就可以大量制造了。”贾商显得自信满满,同时充满了期待,简直恨不得再带上一大波大船出海去。海外风光让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楚人如痴如醉,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都舍不得那么快回来了。 “嗯。”黎希点点头,他知道纪淮很拼命,似乎想要忘记家里发生过的悲惨事件。同时,他也借着黎希的人手,不余遗力的查找着灭门真凶。卧龙山的匪徒们不过是一群打掩护的人罢了,他被掳去了一段时间,自然是知晓的。 贾商又说了一些事,便退下了,小的事情他自己可以和幕僚们一起解决,黎希已经把权放给他们了。 黎希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楚堇珩从黎希听手下汇报开始,便一直没有说话,同样,他也什么都没有问。黎希自然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要特地解释的打算。就如同黎希不过问楚堇珩所有的事情一般,二人之间说不出的默契。 自从挑破了那层窗户纸,黎希和楚堇珩单独相处,也没感觉什么不对了。 当然,他二人也不低调。 犹记得那日黎希挽着美人的胳膊,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碎了多少人的心肝呢。 可惜,虽然楚堇珩也不愿意离去,皇帝那边召见,他还是得走了。 黎希被楚堇珩明明没啥表情,就是分外哀怨的眼神看得嘴角直抽,直到那厮好不要脸的搂着他的腰连亲好几口,才被黎希给一脚踹出门了。 黎希难得走出了重楼院,便看见了有些憔悴的黎静仪。 说实话,黎希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黎静仪了。 只因黎希心冷了,也渐渐对这个老乡疏远了不少,自然不能让她再继续自由进出重楼院。他不是傻子,也不愿意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黎静仪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是不愿意纵容了。 “四哥。”黎静仪小心翼翼打量黎希的神色,怯怯的福了福。 黎希没打算理她,他今日还要出门一趟,并不想和黎静仪过多歪缠。 “嗯。”黎希冷冷淡淡应了一声,没打算停下脚步。 “四哥!”黎静仪鼓足勇气拦在了黎希面前。 黎希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 只见前段时间还意气风发的少女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不但身上的衣着首饰明显打了个折扣,连脸色都差了很多,显然是被大厨房的人克扣例食了。毕竟,大厨房不是重楼院的小厨房,除了主子们,那里的人一向是看碟下菜的。 黎希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不再让黎静仪随意进出重楼院,并且把划给她的份子也收了回来。当然,他也为黎静仪的“点子”做了补偿,就当是直接买断了。至于她能不能保得住那些钱,那就是黎静仪自己的事情了。毕竟,机会是人给的,既然人家都不稀罕,他也没必要上赶着贴上去。 黎静仪在黎希冷漠的表情下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黎希仿佛一瞬间就不把她当妹妹了。不但没了往日里的那些照拂,甚至连产业的事也不让她插手了。好像是在一瞬间把他给她的东西全部都收了回去! 一开始黎静仪还很恼怒,觉得黎希简直不知好歹。她为黎希的产业劳心劳力,最后就得了那么点银子,完了还被一脚踢开。她觉得黎希就是白眼狼,不过,黎静仪还是坚信黎希过一段时间定然会发觉没了她指点是多么的大损失,她等着黎希重新找她回去帮忙。 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她不但没有等到黎希的“低三下四”,“三顾茅庐”,却等来了家里几个姐妹的嘲笑,等来了主母的侮辱。 没了黎希的照拂,刘氏好似找到发泄口了似的,可劲儿的折腾她。她的好姐妹黎静真也逮着机会就挤兑她,不但抢她的衣裳首饰,甚至还纵容下人欺压她。 自从她进府以来,除了一开始很是受了一番磋磨,后来抱上了黎希的大腿,便再也没有人敢小觑她了。这短短的半个月,她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再加上因为她抱黎希大腿的缘故,祖母也不大愿意搭理她了。这就造成了黎希不罩着她,她便举世皆敌的尴尬场面。 她从来不知道这府里的下人们也是如此的势力,尤其是她身边的小丫头。她明明都把她们当成平等的人来对待了,可是现在那些人居然敢吃里扒外,合着外人来吸她的血!她从不知道人还可以这么无耻! 黎静仪可以说是度过了穿越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比一开始进府的日子还要难熬。她不过是一个庶出小姐啊,还得罪了府里地位最高的人! “有什么事吗?”黎希语调毫无起伏,同时抽出了被黎静仪拽住的袖子。 黎静仪被黎希黝黑的眸子盯着,手心一颤,“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雪儿什么时候回来。”她并不敢质问黎希,相反,她十分害怕这个堂哥。 黎希嘲讽一笑,现在才想起雪儿了吗?可惜,晚了。 “雪儿很好,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说完便抬腿就走。 黎静仪终于崩溃了,“四哥!为什么?” 黎希脚步不停,“本世子觉得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他的产业,除了最明面上的月圆居,自然还有其它的。他娘的嫁妆他从来不曾隐瞒,后来添置的,黎静仪也知道不少。 但是,后来在京中添置的值钱的产业,还是鲜为人知的。黎静仪表现不错,他便也告诉了她一些。然而他的产业被那些人挤压,甚至捣乱的时候,准确率高得令人心寒。他的手下自然不会透露出去,那么,原因自然是显而易见了。 黎希自然能查到源头便是五皇子府。他和楚锦钰可以说是撕破脸了。楚锦钰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呢?除了和他频繁接触的仪小姐,还能有谁?虽然黎静仪和他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他却也没有让人当成踏脚石,拿人当成讨好别人的筹码的兴趣。 黎静仪失魂落魄的看着黎希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无边的恐惧淹没了她。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黎静仪举目四望,再没有在她跟前献殷勤的丫头婆子,只有十分不满,想着另寻出路的白眼狼。 黎静仪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姐妹们嘲讽的目光在眼前闪过,很快,黎静仪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英俊的脸庞。 对了,她还有他!黎静仪双眼渐渐绽放出光芒来,她还有那人!那个人答应过会好好对她的。甚至她还给了他一些现代武器的知识,就等着那人飞黄腾达。 黎静仪昂着下巴笑了,似乎往日的骄傲又回到她身上。哪怕她现在只穿了一身比丫头们身上的料子好不了多少的衣裳,还是不能遮掩她的傲气。她是现代来穿越女,注定要给这个落后贫穷的社会带来新的知识和活力! “少爷,仪小姐那边真的没问题吗?”金宝有些担心,“仪小姐给五皇子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如果真的被五皇子制造出来了,那以后恐怕……”恐怕谁也不能阻止五皇子的崛起了。 黎希却笑了,他一直派人跟着黎静仪,自然是知道她和楚锦钰的一些事。如同上辈子一样呢,分毫不差。 没错,黎静仪送给楚锦钰的,赫然就是火枪。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药的带来的影响该有多大,他自然是知晓的。 黎静仪以为她帮了楚锦钰,就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殊不知上辈子她同样给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她那个人出现过。楚锦钰做事,一向是不肯留下任何隐患的。 上辈子,楚锦钰同样元气伤了不小,不过他靠着提前准备,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几年后,他便是靠着那威力巨大的火药,一举干翻了拦在前面的兄弟们。可以说,楚锦钰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遍,想不上位都不行了。尤其还有他这样的傻子前赴后继给他利用,结果还用多说吗? 这辈子,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了。 黎希知道,楚锦钰暗地里研发火药,根本没打算过要把那东西公布出来,而是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作为杀手锏。 黎希想到楚锦钰那个自以为隐秘的研发地,突然不厚道的笑了。他当然不会阻止楚锦钰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进去咯,尤其是黎静仪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配方还得自己琢磨。 他要开拓海上霸业,正愁没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呢。海上利润大,危险性也不小,尤其是那些海盗河寇,简直防不胜防。若是有了大火包之类的重型武器…… 黎希怪异的笑容惹得金宝连连后退,完了完了,又有人要倒霉了。世子爷这个笑容就是不怀好意啊! 那边,苏铭的日子也不好过。 当他翻看手里那本封面写着“唐诗宋词三百首”的书,再看看另一本写着“诗经”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内容了。 苏铭神色惶恐,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像拿着什么可怕毒药一般把手里的书抛在一边。 “008,你,你不是……不是说那些东西这个时代绝对没有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东西?”苏铭后退几步,离地上的书远远的。 小童出现在苏铭身边,同样惊恐的看着地上的东西,身体剧烈震荡,几乎要重新变得透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童不敢置信的靠近,查看那书上文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比苏铭还要惶恐的远离那些书,“不可能!我明明已经逃脱了,不可能!这些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小童一声惊叫,几乎以逃窜的姿势冲进了玉佩,任凭苏铭怎么呼唤也不肯说话,也不肯在显露身形了。 苏铭头一次看见从来在他面前都是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系统这般姿态,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手心冒汗,几乎站立不住。 苏铭几乎仓皇的唤来小厮,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那堂哥呢?” 小厮被苏铭可怕的神态吓坏了,“还,还在客厅。” “他有什么要求,全部满足他,告诉他,我会去找他的。”苏铭这样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杀意。   ☆、第55章 求婚 黎希端着一碗装着黑乎乎,还无端鼓着骇人气泡的大碗笑得一脸诡异。 碧丝和碧绮藏在黎希身后,看都不敢看那碗里的东西一眼。 “少爷。”碧丝弱弱开口了,“这,这碗,这碗药汁真的是要给成王殿下喝的吗?” 碧丝脸色苍白,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少爷把一大堆乱七八糟,譬如相当奇怪的草药啊,还有可怕的小虫子扔进去的。天哪,要是让她喝那一碗东西进肚子,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黎希挑了挑眉,把碗举到碧丝身前,吓得碧丝后退两步,欲哭无泪。 “少爷!”碧丝跺脚。 黎希瞧着自己丫头那怕怕的模样,不厚道的笑了,“臭丫头,你别看这东西样子不好看,药效可是好着呢。药到病除,包治百病,还能养颜美容,来,要不要尝尝看?”黎希像个诱惑绵羊进陷阱的狼外婆。 碧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奴婢宁愿丑死也不要喝那个东西!” 黎希嘴角一垮,又看向碧绮,碧绮面无表情,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要她喝那个还不如让她去刷恭桶,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黎希无趣的把碗扔回灶台,“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没人欣赏呢?”黎希嘀嘀咕咕。 碧丝和碧绮一起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没错,黎希就是在给楚堇珩配药!那病秧子好歹现在也算是他的人了,天天顶着一个风吹就倒的身子算什么事儿? 诚然他可以直接使用异能把人给调理好咯,不过黎希现在却不打算这么干。 不是不信任楚堇珩,而是黎希学乖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平日里小心谨慎才能活的更长久。这里不是他的地盘,还是先小心一些为好。 当黎希屁颠屁颠带着他的药来给美人献宝的时候,楚堇珩破天荒的看着那碗明显杀伤力颇大的东西傻眼了。 美人面上怔愣,接过黎希递过来的东西忽然觉得背上出了点冷汗,不过看见黎希期待的看着他,喉头一紧,端着碗就要往下灌,唬得黎希赶紧拉住他。 “诶诶,你急什么啊?还烫着呢。”黎希给了楚堇珩一个白眼。 “安康送来的东西,毒药也喝得。”美人端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说出来的话却让黎希脸都红了。 红完又觉着不对,黎希瞪着楚堇珩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你是说爷给你送来的东西是毒药吗?” 楚堇珩不动声色的放下药碗,握住黎希拍桌的手,捏了捏,“自然不是。” 黎希实在没办法从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可惜那只握着他的手作怪的手却把人的本性暴露了。 黎希有点挫败,这人到底为什么就能面不改色的做那些,那些不好言说的事儿呢?黎希突然有点怀念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不过就是在一起烹茶下棋,弹琴听音,君子之交。哪像这般?一言不多就要占便宜。 黎希抽回手,“皇上宣召你到底什么事?” 楚堇珩遗憾的看着黎希的袖子,“陛下打算派遣我去迎接大燕使者罢了。”楚堇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挡住了嘴角,他并没有告诉黎希,皇帝在打探他的口风。 楚堇珩眸光暗了暗,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皇兄他,手伸得太长了。 黎希目光流转,他知道楚堇珩还有话没有告诉他,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二人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也不必继续那么多了。 黎希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楚堇珩也乐得附和他。 终于,药碗的热气不再喧腾,黎希端起碗,送到楚堇珩口边,“衍之,快喝了罢,里面爷给你加了很多好料呢。喏,还记得爷小花园里养的那些小可爱吗?那可都是精华呢。” 黎希笑得邪恶,看着始终八风不动,面不改色的美人终于青了面颊,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让你总是占爷便宜,现在傻了吧?黎希就像强迫小绵羊的大灰狼,欠揍极了。 当然,黎希最后还是没有听见他期待中的美人可怜巴巴的求饶。美人像是不知道那碗药的原料是什么似的,咕咕咚咚就咽了下去,然后抓着来不及逃跑的黎希一顿好亲,糊了黎希一脸的带着药味的口水…… …… 时间一晃而过,三月国丧终于过去,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被严禁了一段时间的纨绔子们又开始呼朋引伴,引酒玩乐,一出被硬憋了一段时日的恶气。 这日,正是大燕使者拜访大楚的日子,皇帝在交泰殿举行宫宴,欢迎远方来的客人们,礼部的人忙翻了天,楚堇珩一大早接了任务也不见了。 那些繁琐的礼仪黎希是不耐烦去看,不耐烦去管的,他没有见到楚堇珩,已经心情很不爽了。 交泰殿群臣云集,端得是热闹无比。 黎希对此不甚在意,一个人窝在小角落里端着一盘瓜子儿在磕,虽然时不时有那么几个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黎希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扫,立马就能把那偷看的人吓得缩回去。黎世子的眼神也忒吓人了些。 郭厚同样也得来,哪怕他对大燕的使者一点兴趣没有,反正不过是送过来几个公主美女之流,然后和大楚的王公贵臣联姻罢了。大楚已经习惯了大燕总是上低一头。 在黎希的记忆中,上辈子也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所以他的兴趣不大。不过就是皇帝后宫多了一个后妃罢了,本来那大燕的公主是要嫁给一个皇子的,但是偏偏那公主是从皇族里临时挑出来的,不受宠,对于皇子们的助力不大,反而会带了颇多的顾忌。皇帝想赐婚,结果皇子们躲闪,大臣们也不乐意,最后皇帝只能青着脸自己受用了。 “安康。”郭厚趁着文敏公主一个不注意便溜到黎希身边来,一双眼睛猥琐的挤了挤,“听说你最近和成王殿下走得非常近,怎么?难道我们大楚第一美男子成王殿下被你给拿下了?” 黎希还没说话,郭厚又接着自言自语,“乖乖,我当初就看你们两个不对劲啊,没想到你们还真有一腿。”郭厚摸着下巴,撞撞黎希肩膀,“快,快给本少爷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黎希简直想一巴掌拍在郭厚那张欠揍脸上,什么搞在一起?忒难听了。 黎希还没来得及把想法付诸行动,便听得殿外声音嘈杂起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大燕使者到!”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报出一连串的人名,都不带喘一口气儿的。 交泰殿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参见陛下……”群臣们恭敬行礼,黎希也歪歪扭扭跟着站起来,行了礼,目光一扫,便落在了那一群人中间。 楚堇珩在那里。 今天的楚堇珩就是堂堂的国师大人,面无表情,玉冠锦衣,端得是端庄无比。眼眸一扫,说不尽的威严,同皇帝站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势弱,哪里有和他在一起时的没脸没皮? 黎希暗暗嘀咕这人果然是很会演戏。 一个愣神,皇后和众位妃嫔,皇子皇孙们已经落了坐,同使臣寒暄起来。 皇帝自然要说些场面话,黎希的目光先扫了扫楚堇珩,楚堇珩坐在皇帝下手,冰雕一般动也不动,黎希便把目光落在对面的元皇子身上了。 大燕来的是那小子的姊妹,也不晓得他们私底下有没有过接触。 黎希又想起那元大爷在他面前哭爹喊娘的叫穷了,不经有些莞尔。 对面元离接收到黎希的视线,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那黎世子就是恶魔啊,惹不起只能躲。元离又想起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小金库,被那恶魔敲诈了个一干二净,他现在还欠着一部分呢! “陛下,我大燕献上银狼一对,愿大燕和大楚的情谊永世长存。”那大燕使者舌灿莲花,把皇帝赞得飘飘然。 狼是大燕最为神圣的象征,大燕送上银狼,已经算是对大楚极端的尊敬了。 皇帝自然心情大好,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趁着皇帝心情好,使者趁机道,“陛下,这次同行的还有我大燕最美丽的公主,请求陛下能够为公主觅得如意郎君。” 使者这话并不突兀,大燕送上和亲公主也是惯例了。皇帝心中有数,目光就在几个儿子面前转了一圈。 太子倒是无所谓,他的储君位置还算稳当,太子妃也已经有主,和亲公主不关他啥事儿。太子不坏好意的目光就落在了几个还没有成家的弟弟身上。挑吧挑吧,要是娶了大燕的公主做正妃,那么就可以说是和帝位无缘了。大楚是不能容忍有一个异国公主做皇后的。 几个皇子被太子看得火大,看见皇帝的目光,又都躲闪起来。 皇帝扶了扶额,有些头疼。 楚锦钰从头到尾都很淡漠的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和太子的目光,只是偶尔锐利的视线会从心不在焉的黎希身上划过,然后又不动声色扫过离他不远的成王,不知道在想什么。 黎希和成王的事京城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楚锦钰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能一口一口往嘴巴里灌酒。 神色憔悴的苏铭和一群朝臣们坐在一起,尽管身边有男子对他嘘寒问暖,还是不能让他的心暖和起来。 他的金手指,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了,也没有帮他的忙。苏铭惶恐又无奈,还得应付他那吸血鬼一般的堂兄,日子很是难熬。 远远瞧着光鲜无比的黎希和楚锦钰,苏铭又嫉又恨,心里又乱又不知所措。 皇帝的目光又落在黎希身上,心中一动,若是…… 楚堇珩注意到皇帝的目光,蹙了蹙眉,看着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冷。 使者还在等着皇帝的回答,大殿上居然静默起来。谁都不想娶那个公主,偏偏如果皇帝发话了,谁也不能拒绝。 皇帝眼角瞟了瞟成王,开口了,“朕看,安康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不如……”他这话其实还是试探的意味居多,毕竟,黎希若是尚了邻国公主,也是后患无穷。 “皇伯伯!”黎希直接出声了,“安康已经有意中人了,皇伯伯可莫要再把公主塞给安康啊!安康可不依!”黎希神色“惶恐”,连连摆手,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他当然知道皇帝要这么试探他,上辈子也有过这么一回。所以黎希故意摆出一副坚决不从的委屈样,皇帝的脸都青了。 “哦?安康的意中人是谁?朕怎么就没听你说起过呢?”皇帝嘴角抽搐着问。 黎希站起身,一脸羞涩,搅了搅手指,低下头,脸也红透了,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皇伯伯,安康的意中人就是成王殿下啊!皇伯伯给安康和成王殿下赐婚好不好?”黎希说完便眼巴巴看着皇帝,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你说赐婚就赐婚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成王殿下! 黎希一个重磅炸弹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了出来,把大殿上的众人炸得人仰马翻。 这黎世子未免也太嚣张了吧?你有龙阳之癖也就算了,你别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啊!你爱慕成王殿下也罢,也不要当着邻国使者的面不要脸皮的请求赐婚啊!还拒绝了联姻!虽然皇帝还没有把话说完,黎希就上赶着拒绝了。 所有人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当然,暗道黎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也不少。 这黎世子不爱红颜慕蓝颜的事儿也算是人尽皆知。想当年,黎世子从六岁开始就追在五殿下身后,这一追就是六年,从玉雪可爱的小童变成痴肥丑陋的胖墩儿,也算是一部惊天动地,感人至深的血泪史了。好嘛,现在好了,虽说人,人变得好看些了,可是却是打起了成王殿下的主意。谁不知道五殿下大楚第一美人的名头被成王殿下夺了去啊?黎世子就这般无耻吗?尽对着美人下手,忒不要脸了。五殿下还在这里呢! 那厢皇帝被黎希雷死人不偿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气得七窍生烟,楚锦钰脸色也变了,一直冰雕一样杵着的成王殿下嘴角却翘了起来,眸中一片暖色。   ☆、第56章 明珠 “皇伯伯。”黎希羞羞哒哒拿广袖遮了面,一副好害羞啊没脸见人了还不赶快应了人家的样子。 皇帝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一顿鞭子把黎希给抽出大殿。 可怜那燕国使者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三观尽碎的模样。难道大楚的王公贵族都是那副德行?看起来……看起来好生不靠谱。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丢人可不能丢到对头家里去了,“这孩子说笑呢,平日里被朕宠坏了。” 皇帝都说了,那些陪坐的大臣们赶紧附和,把皇帝多么多么宠爱黎世子,多么多么惯着他吹上了天。 使者将信将疑,不过,又不关他们国家的事儿,他也懒得深究,省的惹火上身。 皇帝想打哈哈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黎希哪里肯呢?好容易找了个由头,就算不成功也能恶心恶心皇帝嘛。 “皇~伯~伯。”黎希那三个字喊得好生销魂,皇帝听得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往外冒。再看黎希那幽怨委屈的小眼神儿,皇帝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往头顶上冲。 “您还没答应安康呢!”黎希那个哀怨啊,让人简直想冲上去把他胖揍一顿。 “莫要胡闹了。”皇帝拂袖,那模样是完全把黎希当成调皮捣蛋的小娃娃了。 黎希暗自撇撇嘴,面上却更加可怜,“皇伯伯都没问过成王殿下的意思就不肯成全安康吗?呜呜,皇伯伯好过分。”黎希这般就好似那被壮汉欺负了的柔弱小姑娘,小模样可爱又可怜。这一招还是跟他上辈子的好弟弟苏铭学的呢,就算没效果,那也能把讨厌他的人恶心得半死。 要是黎希用三年前的体型来做现在的动作,只会让人觉得不堪入目,不过现在嘛,看那些女眷们不忍的表情就知道了。呵呵,只要外表有足够的欺骗性,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女表子也能变成被逼迫了的可怜良家女呢。 不过,有些少年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不由自主的朝苏铭那边瞄过去。苏公子以前可没少那般作态呢。 苏铭胸膛里好像堵了一堆火焰,怄得他几乎要吐血了。可是他还是只能把血咽回去,任凭他苏铭再大的本事,也总有人不吃他那一套。 不过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苏铭身上,当黎希说出要问成王殿下的意思时,已经有人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神色。 就算京城传言黎世子和成王殿下走得极近,可是他们又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过以为是黎世子为了追求美人,故意夸大其词罢了。成王殿下是什么人?黎世子又是什么人?一个人人敬重,一个人人喊打。就算黎希近年来改变了很多,一时间也难以扭转他在那些人心中的印象。 众人又去看一直没有说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好似一座完美雕塑的成王,眼巴巴期待着他能做些什么。比如,严厉呵斥黎世子,再比如,让人狠狠教训黎世子一顿?尤其是那些跟着自家母亲来参加宴会的贵女们,简直恨不得把黎希大卸八块。 以往纠缠五殿下也就罢了,好歹五殿下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让贵女们心中暗暗鄙视又窃喜。可是现在黎世子居然又打起她们从来不敢明说,只敢午夜梦回,偷偷在被窝里面春心荡漾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然而就在大家猜测成王殿下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那一直端坐的美人突然站起来了。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莫非殿下太过生气,打算亲自动手教训黎世子? 然而让所有人碎了一地下巴的是,只见成王殿下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却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薄唇轻启,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黎希,“可。”斩钉截铁! 美人只说了一个字,却让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恨不得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马上便不用掏了,成王殿下已经迈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郭厚跟前。 郭厚愣了片刻,立马见了老鼠的猫儿一样,嗖得一声消失了。 那本该被高山仰止的人便坐在了郭厚让出的位置上,黎希的身边,以亲身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脑子都不够用了。天啊!成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允诺了黎世子的求亲吗?他们一定是还没睡醒,还在做梦! 在那些成王殿下的仰慕者目眦欲裂之中,只见那个化身恶棍,面目可憎的黎世子登徒子一般执起他们心目中神明的手,拿到身前亲了亲,然后又伸出另一只咸猪手,居然搂住了他们神明的腰肢! 黎希在一众喷火的,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戳成筛子的目光中悠悠然在心中哼着小曲儿,手中搂着美人儿,人生啊,真是圆满了。 年轻的咬牙切齿,年长的大叹有辱斯文,然而谁也不敢跳出来指责黎希。因为那被黎希搂住的人乖乖的,挣也不挣,竟然还随着那手的力道贴在了他身上,那紧紧相依靠的二人一时间看起来居然宛如一对璧人,是如此的登对。 皇帝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难看来形容了,他现在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稍微一个克制不住就要爆了。 然而皇帝同样什么也没有说,好像完全把黎希和成王二人忘记了似的。没有看见他二人出格的动作,没有承诺要答应那荒唐的赐婚。 他只是沉着脸,吩咐宴会继续举行,没有人敢忤逆他,包括那个大燕的使者。使者赶紧命人把那一对银狼抬上大殿,并且同行的是各有风情的美人们,她们衣着暴露,手中都捧着各种珍宝。 黎希的眉头渐渐皱起,搂住美人腰肢的手也用了点力。 “不必在意。”耳边是嘶哑,但又不失温情的声音。 黎希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没错,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他也没认为皇帝真的会那么好说话,不过就是顺势一提罢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过就是告诉所有人,楚堇珩是他的,莫要再打多余的主义,省的一大堆苍蝇一样的玩意儿整天纠缠不休。 黎希的目光就移向了那结实的铁笼,果然有两只毛发雪白的狼卧于其中。狼眼炯炯有神,爪子锋利,警惕的注意着四周,攻击性一点没有减弱。若不是被囚于铁笼,怕是马上要狂性大发,扑向那些冒犯它们的人了。 “本是草原霸主,奈何一笼困身。”黎希看着那两只雪狼,突然有点感慨。 身边的人握紧了黎希一只手,“打开了锁,哪里都去得。” 黎希微微侧目,和楚堇珩对视一眼,黎希便把头靠在美人一只香肩上了。 那厢使者还在唾沫横飞,“陛下,我大燕公主便是神狼也得服服贴贴。” “哦?”皇帝目光闪了闪,“这狼是凶物,公主一介弱女子,神狼怎么就驯服了呢?”皇帝对被使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公主勾起了点好奇心。 使者面上得意的很,拱拱手,“请陛下宣公主前来一见吧。” 皇帝想了想,宴会上见一见和亲公主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得是他的儿子们其中一个来娶,赐给大臣家眷也不合适。皇帝也不想太委屈了自己儿子,他当然知道娶了和亲公主以后的后果。 “宣公主觐见吧。”皇帝挥挥手。 “宣公主觐见!”司礼太监的声音永远不会小。 黎希放开正在把玩的手指,好奇的瞧了瞧殿门。 殿门外首先进来的便是两列衣着飘飘的美侍,个个美艳动人,眸子顾盼生辉。 黎希一愣,他记得,上辈子那公主不过是一个临时挑出来凑数的,仪仗什么的,寒碜得可怜,怎么这一回变成了这么大的排场? 还不等黎希想明白呢,就再听得一串悦耳的铃铛声,伴随着女子清脆的娇笑声,一个相当美艳,衣着精致华丽的少女便旖旎而来。 “明珠参见大楚陛下。”少女行了一个大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娇俏可人,也不害怕,少女反而偷偷打量主位上的皇帝,让人只觉得她活泼可爱,却没办法生一点气。 明珠!来的居然是明珠公主! 上辈子来和亲的明明是明月公主,那公主只是大燕皇宫中一个宫女生下来的孩子罢了,甚至在送到大楚之前,连个正式的封号都没有。 而这明珠公主,却是大燕帝后的掌上明珠。别看她现在如此的俏皮可爱,不过就是一层假象罢了。这公主可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美丽,却刁蛮任性,小小年纪便是心狠手辣,眼中容不下半分沙子。大燕皇帝怎么会把她送来大楚呢? 黎希的目光落到对面元离身上,只见元离同样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茫然和不解,显然也是不知道缘由的。 明珠公主还说了什么,黎希却一点也听不见了。他上辈子知道这位公主,那时候楚锦钰已经登上了帝位,而他也开始被限制自由。依稀记得那是他们撕破脸之前最后一次大吵,只因为楚锦钰居然要立那大燕的明珠为后! 多么的荒唐啊!黎希只知道楚锦钰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竟然是连祖训也顾不得了。大燕和大楚,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和平共处。大燕一点不介意,在大楚国力衰弱的时候,扯下那张虚假的皮,一口把大楚吞下肚。 而现在,明珠居然提早这么多年出现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吗?黎希心中凛然,看来,上辈子很多事都作不得数了,他得好好清理清理,不能被惯性思维弄得阴沟里翻了船,图惹笑话。 黎希又开始心不在焉,搂着楚堇珩的手臂也要收回,却被楚堇珩面无表情的按住,竟然收不回来了。 黎希瞪了瞪楚堇珩,转头去看那猴子一般在两头银狼面前上蹿下跳的明珠。 要是明珠公主知道黎希直接把她当做了耍猴儿戏的,非得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此时她心中得意,看着众人惊讶赞叹的目光,越发的神采飞扬。 要不是为了展示她的能耐和才能,明珠才不愿意和这肮脏的银狼如此接近呢!看着一只银狼抬起了狼头,朝她示威,明珠毫不客气的一鞭子抽在那银狼鼻子上。雄性银狼吃痛的低吼着,却拿壮硕的狼身挡住了身后肚皮圆滚滚的雌狼。 黎希蹙眉,眸光愈发的冷了。 “好好好,不愧是大燕公主,调教这些凶悍的动物确实有一套。”皇帝赞叹,周围的人也跟着赞叹。毕竟美女和野兽的组合,总是给人最视觉的冲击的。 “陛下。”明珠高傲的昂起下巴,“听说大楚的能人异士也很多,明珠想要挑战大楚的儿郎,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应允?”少女裙裾翻飞,一双如玉赤足踏在雪狼的狼首上,说不出魅惑。 皇帝同意了,他已然知道这位公主并不是曾经的任何一位和亲公主,并不能拿以前的眼光来看。 明珠美眸在在场所有的俊杰中逡巡,想要在美人面前表现的人都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直勾勾落在那赤足上,恨不得马上被美人点中。 “你!就是你!”明珠手中长鞭一指,那边的人赫然便是低着头的苏铭。 “我……我?”苏铭不知所措的站起来,茫然的看了看显得很是不善的少女,求救的目光马上落在了楚锦钰身上。 明珠眸中闪过一丝不知明的狠色,看见苏铭下意识的动作更是怒气冲冲,“没错,就是你!难道你敢拒绝本公主吗?” 苏铭咽了咽口水,小脸煞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明珠见得苏铭这番柔弱作态,手中鞭子啪得一声抽过去,要不是苏铭身边的护花使者拉了他一把,那一鞭子下去苏铭就得被明珠公主破了相。 “公主殿下!”苏铭吓得腿都软了,捂住脸惊叫。 黎希却挑了挑眉,看着对峙的那二人,心中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该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黎希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57章 新宠 “你真不像个男人!”明珠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可怜的苏铭,他身边的护花使者们把苏铭围在中间,以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她。 明珠见得这个场面,心中更加不屑,“你也只会以那副柔弱可怜样来博取你身边那些男人的同情心,然后让他们来怜惜你,疼爱你吗?”明珠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赤足上的铃铛随着她身体的震颤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苏铭却完全不觉得那铃铛声好听,反而觉得无比刺耳。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当明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苏铭只觉那目光的主人恨不得噬其肉,喝其血。 一个小姑娘而已,哪里来的那么重的戾气?苏铭抚着被明珠长鞭擦中些许的脸颊,脚底有点发软,怯怯的,想要往护花使者们身后躲。 明珠冷哼一声,“怎么?本公主说错了吗?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不知道那小倌馆里的小倌儿身子有没有你的好?能不能满足那些被你勾引的男人?” 明珠这话便是说得相当恶毒了,尤其是她邻国公主的身份,也不怕丢了大燕皇室女眷的脸面吗?这可是很没有教养的。众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嘀咕。 皇帝面沉如水,苏铭虽然只是一个探花郎,现在不过是还在翰林院学习,但是就算只是这样一个人,皇帝也没把他怎么放在眼里,但是,明珠公主这般羞辱他,却是在打整个大楚的脸了。 “明珠公主,我大楚的儿郎你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也由不得你这般羞辱。”皇帝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无端却显得威严无比。 明珠身后的使者简直要吓傻了。他们的公主是脑子被门板夹了吗?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 使者走到明珠身边,对着皇帝点头哈腰,深切的表示自家公主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请皇帝别见怪。 明珠显然也被吓着了,小脸有点苍白。她显然忘记这里不是她大燕的国土,上面坐着的人也不是她的父皇母后,而是大楚的天子。 明珠扯了扯嘴角,气焰总算消下去了一些。她忘记了,这不是几年后,现任皇帝还活着。明珠视线不由自主落到楚锦钰身上,居然带了点求救的意味,端的是楚楚可怜一般。 众人对明珠的行为那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向五皇子求救?明珠公主明明是第一次来大楚吧?难道已经和五皇子又什么交集了吗? 落到楚锦钰身上的视线就有点怪异了。 皇帝面上喜怒不辩,撇向楚锦钰的眼神却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了。 楚锦钰心都凉了,他明明不认识那明珠公主,现在明珠那般作态,分明是要陷他于不义啊! 楚锦钰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什么也没用了,但是他也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他自己的父皇自己清楚,皇帝的疑心病重得很,若是真被他怀疑有什么,那他一定会被毫不犹豫的打击。 这就是帝王家! 所以楚锦钰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让不少怀春的少女心中小鹿一般激荡。国师太冷了,还是五皇子殿下有人情味。 “公主殿下,苏编修有哪里得罪你的地方,本殿在这里帮他赔罪了。”楚锦钰拱拱手,温和的调子,让人如沐春风。“不过公主你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累急了,你和苏编修的切磋不若等到下次再来。到时候你有一个好状态,苏编修也能调整过来,想必那时候才是极好的。” 楚锦钰一直注视着明珠的眼睛,里面的温柔似乎能把明珠给溺毙了。 很少有女子能够逃脱楚锦钰的攻势,他想要对一个人好,那便是会让那人只觉得天大地大,他眼中只有自己一人,忍不住沉沦,让后万劫不复。 明珠显然也抵抗不了,面上飞起娇艳的红霞,衬得人比花娇。 不得不说,剔除明珠性格上的不足,也是一个十足十的美人的。 不过,明珠失神只是短短一段时间,她很快就清醒过来,随即就是怒火朝天。 这人嘴里说着关心她身子的话,不过是想要给那个狐狸精解围罢了! 明珠深以为然,便狠狠瞪了楚锦钰一眼,“不用你操心,本公主好得很。” 说完就不搭理楚锦钰了,该是让这人吃点苦头才好,她得让这人晓得只有她明珠才是最好的,对他有最大帮助的,其他的通通不过是绊脚石罢了。 楚锦钰悻悻的又回去了,他自然不愿意热脸贴上冷屁股了。好歹是把气氛缓和了不少,明珠不再咄咄逼人。不过众人还是满满的八卦之心,莫非是明珠公主听说了五殿下的美名,恋慕上他了? 黎希看着楚锦钰的眼神充满戏谑,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就算皇帝曾经动过要把明珠公主赐给楚锦钰的心思,这下子也该歇下来了。没弄清楚楚锦钰是不是和大燕公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皇帝是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二人凑在一起的。 明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显然明珠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她对苏铭依旧不依不饶,非得要和他比试一下调教野兽的能力。 可怜苏铭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成为现在的苏铭之前也只需要把那些男人伺候好了,连滴血都没见过。 苏铭被明珠逼着靠近那打开的铁笼子,明珠拿着鞭子虎视眈眈在他身后看着他,似乎一旦他想逃就要一鞭子抽过来,苏铭两股站站,几乎要晕过去。 黎希先瞧楚锦钰吃了屎一般难看的脸色,又看苏铭仿佛要被壮汉蹂躏般的可怜样,顿时觉得通体舒畅,也不想和上辈子总是给他找些小麻烦的明珠计较了。 黎希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脸颊上突然多了一只微凉的手,把他的脸掰了个方向,正好能瞧见面无表情的楚堇珩。 “很好看?”美人本就离他极尽的面颊几乎要和黎希贴在一起,尤其是那略带嘶哑,十分有磁性的声音就落在黎希耳边,让黎希的身子都不由自主酥麻了一半。 黎希晕晕乎乎点了点头,“好看。” 美人的眼神就深幽了一些,嘴角略微带了点弧度,更加贴近了黎希,乌黑的发散落了几缕在黎希的肩上,声音更是诱惑,“有我好看吗?” 黎希仔细瞧了瞧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脸,神色有点迷茫,被那声音勾引着,先是点点头,忽而想到什么,又摇摇头。 他想说,眼前的人和事儿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惜落楚堇珩眼中黎希的动作就带了点别的味道,黎希的手还拦在美人腰上,美人却伸了另一只手把黎希牢牢裹在怀里,让二人之间的间隙更加渺小。 “不乖,该怎么惩罚呢?”美人这样说着,头颅微微一低,身子倾了倾,便一口咬住了黎希的耳朵。 黎希被耳朵上微微的刺痛感拉回理智,心中顿时惊涛骇浪,翻腾不以。混蛋,又对他施美人计!黎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把自己给拍醒了。 可惜他现在只能无力的靠着楚堇珩,楚堇珩动作隐秘,外人只能看见黎世子把成王殿下搂的更紧了,恨不得贴在一起才好。 黎希差点忍不住跳起来,只因楚堇珩咬了一口过后,便伸了舌头在他咬的那个浅浅的牙印上轻轻舔舐起来。 黎希现在不止麻了半边身子,另一半也麻了。涨红了面,这回可不是硬憋出来的。 被舔舐的濡湿感传遍全身,离着耳膜太近,色情的水声被放大了无数倍,黎希差点又要呻吟出声。 黎希眸子泛红,恨不得一脚把楚堇珩踹飞,不过若是他真那么做了,只会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罢了,倒是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偏偏楚堇珩还抱得极紧,黎希连推开都不能,只能惊惶的拿余光看着四周,生怕突然有人转头过来看见了。 不过,黎希显然是多虑了,众人都被大殿是明珠和苏铭而已吸引了注意力,并不曾分开心思注意他二人这边。 楚堇珩把那种耳朵舔得诗诗的,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才终于放过了它。还不等黎希松一口气,温热的气息便喷上面颊。 楚堇珩拿广袖遮在他二人的面部下,含住了黎希的嘴唇。 从远处看过去,不过就是黎世子在和成王殿下亲亲密密的说话罢了。 偏生那道貌盎然,不近人情的冰块正大庭广众之下做着那龌蹉事儿,撬开黎希本就不坚定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勾着那条躲躲闪闪的小舌嬉戏起来。 黎希的舌头被楚堇珩吸得都有点麻了,那点回过来的理智顿时又飞到九霄云外。 依稀之间,黎希心中只想到这里是泰和殿,在这里做这个是不是不太好?那边又想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把人吓到可就不好了。再想着,他和楚堇珩这般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情呢?皇帝看见了会不会被气死? 最后黎希只能把身边人搂得更紧,和他一起沉沦…… 泰和殿上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叫声,伴随着属于野兽震怒的咆哮。 苏铭被逼着和银狼接近,便要了一根木棍,对着笼中雪狼乱捅。 他哪里会训养什么野兽?被杀好了他来吃肉还差不多。 偏偏明珠公主不愿意放过他,苏铭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死不死苏铭一棍子捅在了雌狼圆滚滚的肚皮上,雌狼立刻就发出吃痛的低吼。 雄狼眼珠子马上就红了,尽管两只狼都被灌了药,身子有些动弹不得,但是银狼就是银狼,哪怕落魄了,也由不得被人欺辱配偶和子嗣。 雄狼突然暴起,一爪子拍开木棍,向笼外苏铭和明珠的方向扑过去,它要撕裂冒犯它们的人类! 苏铭脑中一片空白,明珠被吓坏了的惨叫声还是不能让他的身体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爪牙靠近他,鼻子仿佛闻到那如血狼口中的血腥味。 然而雄狼被灌的药太烈了,最终,它只能用爪子划破了苏铭的脸,便无力的跌倒在地。 苏铭没有被明珠破相,反而被银狼的爪抓画了脸。 感受到脸上的疼痛,苏铭终于回过神,随即也是一声哀嚎,“我的脸!我的脸!”苏铭最重视的便是他美貌如花的脸,平日里洗漱连下人都是碰不得的。 一想到他的脸被抓花了,甚至还不知道能不能治的好,会不会留疤,苏铭只觉天塌地陷,白眼一翻,居然晕过去了。而他身下,居然缓缓浸出了微黄的液体,伴有那特有的腥臊味,苏铭,竟是被当众吓尿了裤子! 雄狼软软倒在地上嗷嚎着,那是困兽犹斗的咆哮。雌狼把身体蜷在一起,把背脊露给众人。 明珠只觉一个巴掌拍在了她脸上,惊吓过后就是恼怒。所有人都看见她狼狈的样子了! 明珠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手中长鞭狠狠抽在那头害她失色的雄狼身上,把雄狼抽得怒吼连连,雪色皮毛上大团大团条状血迹十分的刺眼。 把雄狼抽得奄奄一息,明珠犹自不解气,鞭子又挥向了雌狼。 然而那鞭子还没落到雌狼身上,鞭身却被一条古怪藤鞭给拦住了。 明珠大怒,抬头便看见鞭子主人蹙眉看着她,“公主,做人不能那么不厚道啊。” 那是一个十分俊美的少年,一身大红锦衣,气质悠然,只是面颊上晕染着不正常的红晕,唇上红润得不正常。 明珠哪里还注意得到那些小细节,全然被眼前人气疯了,“贱人,居然敢冒犯本公主!” 明珠新仇旧恨被一起激发出来,就算眼前这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就是这个人,死了都不安生!死了都还要把活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明珠神色狰狞,就要把鞭子抽回向眼前人挥,然而那古怪藤鞭像是生了根似的,明珠竟是完全不能把她的鞭子拔回去。 黎希一用力,明珠的鞭子便脱手而出,被黎希远远甩到身后,竟然碰都不愿意碰。 明珠气得浑身哆嗦。 黎希挥挥手,看向皇帝,“皇伯伯,这两头狼是大燕送给咱们大楚的吧?现在只属于咱们?” 皇帝蹙眉,还是点点头。 “那皇伯伯就送给安康吧!反正安康喜欢养小可爱,这两只狼挺可爱的,安康还没养过银狼呢!”黎希一脸兴奋,也不等皇帝同意,立刻就把狼当成他的私人物品,叫来小厮要抬回家里去。 反正他就是爱向皇帝讨要礼物,谁也不敢指责他什么。 “皇伯伯不给安康赐婚,这两头狼就当做补偿好了。”黎希一边指挥人一边嘀嘀咕咕。 皇帝气得血压蹭蹭蹭往上飙,再一次后悔为什么以往要那般惯着他!无法无天了都,只知道得寸进尺。 完全没被放在眼里的明珠血色上头,竟然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也晕过去了。 可怜苏铭先前完全被忘在一边,明珠也倒下了才被想起,愣生生被自己的尿泡了半天!泰和殿一阵兵荒马乱,皇帝哪里还有心思教训黎希?黎希便看够了好戏,带着新宠和美人趁乱溜之大吉了。   ☆、第58章 邀请 也不知道后续的事皇帝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泰和殿上发生的事什么也没有流传出来。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明珠公主也是身份贵重,苏编修好歹也是风头正胜的人物,要是真传了什么难听的出去,丢人的可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不过,虽说下面的人不知道,可是苏编修和明珠公主那点事儿还是悄悄在上流人物中间一传十,十传百了。其中居然还夹杂着苏公子,明珠公主和五殿下三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别看那些贵妇们平日里有多端庄贤惠,八卦起来比那市井泼妇还要利索,嘴巴还要恶毒。那些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儿愣生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她们都亲眼见了似的。 “听说那明珠公主还在大燕的时候就倾慕上了咱们五殿下了。” “那苏公子和五殿下之间也是不清不楚的。” “你们不知道吧?明珠公主就是因为五殿下和那苏公子走得近,才会被公主给挑衅的。” “那苏公子和五殿下都是男子……这……这简直就是不要脸面了!恶心!” “啧啧啧,你们没听到明珠公主在泰和殿说的那些话吗?听说苏公子和好些个男人都不清不楚呢。” “呸,别胡说八道,苏公子书香门第的出身,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男人和那苏公子还有往来呢。就你被瞒在鼓里……” “胡说!我不信!” “你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苏公子听说晚上要和好几个男人同床才能满足呢。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个什么风情?” “碎!你个小蹄子,脑袋里都装得都是什么玩意儿?” “你们怎么尽说人家苏公子呢?那黎世子和成王殿下……呜呜!” “你不要命啦?敢非议黎世子和成王殿下!”伸手捂住前面说话的那个女子面色苍白,相当忌惮的朝四处张望一圈,白着一张脸,“莫非你忘记了赵家那大公子的下场了吗?不过是在大街上骂了几句难听的话,回头就被打得不成人形,身上的官职也丢了,一家人又摊上了贪污的官司,全家流放……” 被捂住嘴巴的女子还想辩解,听完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也惊恐起来。她拼命摇了摇头,才被放开。 “记住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前头那么多人在给你警醒着呢,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那女子声音很小,并没有惊动其她的同伴。 被警告的女子拿团扇遮了面,掩盖住了脸上的不自然,却不再说关于黎世子和成王殿下的话题了。 很快,她又勉强挂着笑容,参与到关于其它风月话题之中去了。 女人们无聊喜欢八卦,男人们就不会了。他们只会绞尽脑汁从里面发掘出可利用的东西,让自己升官进爵。 黎世子和成王殿下的事高调得很,当然,也没有不长眼的跳出来指着他们鼻子骂。皇帝的心思实在是难猜,不往枪口上撞才是最聪明之举。君不见,三年前多少御史上折子替那些被连坐的官员求情,结果反而以同罪论处了吗?风骨再硬,也硬不过皇帝的砍刀啊。 各种各样,描写得精彩纷呈,比那京城流行的话本儿还要红火的关于苏公子的二三事传进黎希耳朵的时候,黎希正捧着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狼玩。 黎希把那两头银狼抬回家的时候,当夜把雌狼就生产了。长途跋涉,加上食物匮乏,药物刺激,那头雌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不是黎希善心大发随手输了点异能,估计大的小的都活不成。 那雌狼肚子圆溜溜的,没想到也只是产下了一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狼。刚刚出生便瘦弱得可怜,像只没毛的小老鼠一样,被黎希捧在手心里,哼哼唧唧动着小嘴巴挣扎着,好不可怜。黎希耐着性子精细着照料了好几天,才算是真正活下来了。 如今,在狼肚子里没发育好的毛才算是齐整了,小狼在黎希的手上打滚着滚露出圆滚滚的肚皮。黑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撒娇,简直可爱极了,瞬间便俘获了碧丝碧绮两个小丫头的心,牛乳羊乳一个赛一个的争着喂。 黎潇洒远远站在它的金鸟架子上,自从美人儿主人手上多了一坨毛茸茸的玩意儿,黎潇洒鸟心里便有了危机感。它觉得自己快要失宠了!整天在它身边打转的美貌姐姐都不给它瓜子儿吃了,就守着那一坨。美人儿主人也是,好久没有给它梳毛了。 它也有漂亮的羽毛啊!黎潇洒黑豆眼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抖擞着身上越发鲜艳,五颜六色的羽毛,可惜,就算毛都抖掉了,也没换回那逝去的宠爱。 不过,潇洒哥是什么鸟啊?它可是这世间最聪明,漂亮的鸟了。 黎潇洒嘎嘎叫了两声,扑扇着翅膀就落在了正往里面走的人的肩膀上。 那是一个苍白羸弱的美人,乌黑的发披散在腰间,眉如远山,眸若星子。黎潇洒得意的拿竖着翎毛的鸟头享受的蹭着那光滑洁白的肌肤,鸟眼里说不出的得意。 金宝还在唾沫横飞的给黎希讲只在上面人之间流传的那些说法,说到激动处更是手舞足蹈,一脸兴奋。黎希这个主人不喜的人,作为主子的手下,自然就更是不喜了。金宝完全把幸灾乐祸发挥到了极致。 黎希只是面色淡然的听着,也没有说话。 “哈哈,主子,那苏公子这回算丢人丢到家了,这几日连翰林院都没有去,告了假一直窝在府里没出门呢。偏偏那些公子们个个都要去苏府里看望他,就算真没有那些事儿,也被那些人给坐实了。我看那苏公子现在定然是有苦说不出呢!” 黎希翘了翘嘴角,手里揉搓了一把小狼的皮毛,便把它递给碧绮,送回狼窝里去。 “就你话多。”黎希见着金宝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好笑的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叫你加点料进去,你倒好,写话本儿呢!” 金宝捂着脑袋嘀嘀咕咕,“我那不过也就是在真相的基础上加了一些真材实料进去嘛……”转头就看见潇洒哥歇在那成王殿下的肩膀上占着便宜呢。金宝抖了抖,赶紧行了一个礼就匆匆忙忙下去了。他对成王殿下现在有点怕怕的,心中直骂黎潇洒真是个小叛徒,见色望友! 黎希抬头也看见了楚堇珩,嘴角那点笑容就垮下去了。嘴巴里哼了一声,撇开头不去看他。这家伙好生的不要脸,不好好晾上一晾,下回便更加要得寸进尺了。 黎希可是一点都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断袖。 美人眸光流转,便径直坐在了黎希身边。黎希也懒得计较,手中扇子刷的一下打开,呼啦啦就开始扇风,好像要把楚堇珩扇远一些。 楚堇珩心中好笑,知道这是黎希心中还恼着他呢,便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果然便见得那扇扇子的手僵了僵,然后啪的一声又把扇子合上了。 心中微暖,楚堇珩伸手去搂人的腰,然后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开。再去搂,再拍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还以为安康怎么也不肯搭理我呢。”美人可怜巴巴道,还把精致的下巴搁在黎希肩膀上。 被挤在中间的黎潇洒扇着翅膀飞回它的架子,才免了被挤成鸟饼。 “爷看你是高兴得很呢。”黎希闷闷道,扭了扭肩膀,“重死了,起开。” 楚堇珩便也听话的把下巴拿开了,转头却把人抱得更紧。 二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楚堇珩才缓慢开口了,“陛下召我进宫,问我对大燕公主有什么看法。” 黎希蹙眉,“皇上什么意思,是想要把公主抛给你吗?” 楚堇珩面色不改,“我拒绝了。” 皇帝确实想要把明珠公主嫁给楚堇珩。毕竟公主的身份配得上他,而且明珠若是嫁给他,楚堇珩不但得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还得被那些王公贵族们忌惮着。便也绝了楚堇珩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的野心。 “莫非你还乐意的很吗?”黎希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堇珩。 楚堇珩叹息一声,倾身吻了吻黎希的额头,“你知道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爷娶你还差不多!”黎希闹了个大红脸,这人嘴巴怎么越发的没个把门儿呢? 不提黎希和美人的这边的甜甜蜜蜜。 那边苏铭简直就是水生火热了。 “滚!滚!”苏铭疯狂的把屋子里的一切砸得粉碎,来不及躲闪的小厮被砸得头破血流。 “滚出去!”苏铭嗓子都因为嘶吼而变得嘶哑,脸上丝毫不见愈合的疤痕流脓灌血,越发显得面目狰狞可怖,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那小厮被他一脚踹翻在地,滚烫的热水淋了小厮一身。小厮疼得脸色煞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银狼的爪上被明珠涂了毒,苏铭花了大价钱,再加上那些护花使者请来的郎中,不知道吃了多少好药,涂了多少好膏,那伤口却不见丝毫的愈合,反而越来越严重。苏铭心中绝望又害怕,偏偏这时那小厮给他送来热水洗涑,苏铭见得水盆里自己的身影,终于爆发了,可怜小厮成了他的出气筒 小厮捂着满是燎泡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是还是低着头退出去了,只余下苏铭的咆哮声越来越远。 小厮回到后院,忍着疼从井里打上一桶凉水,把自己烫得厉害的手浸没入水中,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哟哟哟,真可怜呢,伤得这么重,我那好堂弟还真是狠心。”身后传来男子轻浮的声音,小厮抖了抖,把手从水里拿起来,放下袖子遮住,低着头浑身颤抖,“苏……苏公子。” 来人正是一个吊儿郎当,却书生打扮的男子,却是远道而来的,苏铭的堂兄苏仁。 苏仁这段日子好过得很,身上还长了不少肉。不过就是几本书而已,他那好堂弟苏铭便乖乖的满足了他的所有要求,苏仁便暗自得意。探花郎,苏编修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落了把柄在他手上,任由他搓扁揉圆?苏仁眼神嫉妒之色一闪而逝,却又带了温和笑容。 不得不说,这苏仁和苏铭长得又几分像,小厮见了抖得更厉害了。 苏仁从怀里摸了一个瓷瓶,挖出一块药膏抹在了小厮的手臂上。那小厮不过十五六岁,长得瘦弱得很,也是眉清目秀的。被苏仁这般温柔的对待,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苏仁目光闪了闪,把小厮几乎搂在了怀里。 “小乖乖,我那堂弟凶得,你这么可爱的人小东西他都舍得伤了,真真是太狠心了,不如干脆就跟了我吧。”苏仁这样说着,又去挑小厮的下巴 小厮顿时失了血色,他当然;明白苏仁是什么意思。然而苏仁却靠近他,不容他拒绝的亲了亲他的脸,“小乖乖,跟着我那堂弟是没有前途的,他可不会像我这般待你,之会大骂你呢。瞧瞧,他可是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呢。” 小厮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和药膏带来的清凉,又想到主子对他非打即骂,终于狠下心肠点点头。 苏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搂着小厮的肩膀,“来,小乖乖,和我说说我那堂弟平日里的行事儿,有没有你觉得怪异的地方,不着急,你慢慢想,一点一点来……” …… “主子。”五皇子府的管家一脸纠结的站在楚锦钰的书房外,“明珠公主又来下帖子了,公主想请您出去骑马踏青。” “滚!”书房里顿时传来茶杯被摔破的声音。 管家佝偻着脊背,不敢再说话了。 楚锦钰铁青着脸,望着书桌上湿淋淋的书信,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燕那边的消息过来了吗?”楚锦钰勉强忍住了怒火。 杨成垂首,“那边的人没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本来应该来大楚和亲的明月公主突然被明珠公主挤下去了。是明珠公主主动要求来这边的,大燕的帝后本来也是不同意,但是明珠公主闹得太厉害,只能由着她了。” 楚锦钰狠狠把拳头落在书架上,“蠢货!蠢货!”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突然跑过来的明珠公主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热情,一想到因为那个蠢货公主皇帝对他的态度又微妙了,楚锦钰就想要杀人! 楚锦钰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挣回来的一些情分,被明珠公主那么一闹,算是又白搭了。 “主子,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杨成小心翼翼问,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楚锦钰。 “还能怎么样?”楚锦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不是邀请本殿出去踏青吗?既然她想去,那么本殿就陪她去吧。” 楚锦钰恢复了从容,撩开袍子下摆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有些怪异,“去,顺便去下帖子,就说明珠公主要邀请京城俊杰们游玩,把太子,三皇子他们都请去,还有黎郡王府,王叔也别忘记了。”说到后面,楚锦钰神色有些迷茫,“京城里的公子们,都别漏下了。” “是。”杨成便恭恭敬敬领命而去。   ☆、第59章 好戏 黎希收到请帖的时候,脸色十分怪异。 “五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啊?”金宝举着那本烫金请帖,小脸上满是纠结。 黎希随手把帖子取了过来,随意翻了翻,便丢在了一边,“大概是为了把水搅浑吧。”黎希一想到明珠一个劲儿的去接触楚锦钰,简直就要笑得停不下来。 她还以为这是上辈子吗?楚锦钰还是那个最后的赢家?莫非明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现在的情况已经和上辈子大大的不一样了吗? 好吧,大概是因为她提前好几年过来了,所以不知道大楚这段时间的具体情况吧。黎希只能这般想。 “少爷,那您还去不去啊?”金宝就问。 “去,干嘛不去呢?”黎希嘴角翘起,有些期待,定然是很好玩吧? 黎希便吩咐金宝下去准备准备行头,顺便给隔壁成王府送口信去。 “少爷,江南那边有消息了。”银宝闪身进来。 黎希一个振奋,总算是有结果了吗? “少爷。”银宝纠结了一番,还是开口了,“江南的淮河边有家万花楼,楼里曾经有一个公子就叫苏铭,不过好几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 “死了吗……”黎希敛了笑容。 “而且我们也查到,那万花楼的苏公子死的时候,正巧苏家的公子也从假山上跌了下来,本来都已经没气儿了,苏家都已经准备好了灵堂,谁知道那苏家公子又活回来了。当时这事儿在江南也算是一件奇闻,很多人都知道呢。”银宝刚刚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也忍不住啧啧称奇。不过,很快,银宝又像是想到什么,背后就蹿上来一阵一阵的凉气儿。 “哦?”黎希若有所思,“知道万花楼的苏公子是怎么死的吗?” “那件事儿涉及到了江南一个员外家的公子。”银宝低了声音,“我们废很大劲儿才找到几个当事人。好像是那员外公子请苏公子进府……后来,苏公子就在员外府里自焚了。那员外公子,有……有虐待美人的嗜好。不过后来没过多久,那公子就因为在外面风流快活,死在了一个小倌儿的床上……” 黎希摆摆手,示意银宝不用往下说了。 黎希脸色有点难看,他一直对于苏铭的真正来历有些耿耿于怀,还有他身上那个系统。哪怕他已经可以尝试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苏铭给弄死,却也不想那么容易便宜他了。 不过现在,当黎希知道苏铭可能的真正身份以后,便是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面咽不下去了。真的,真的是太特么操蛋了!黎希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银宝见得黎希脸色不佳,非常有眼力见的溜掉了,估计主子现在也是不想看见其他人的,跟了主子这么久,这一点他还是能够看出来。 黎希在原地踱了几圈,深呼吸了几口气,捏了捏脖颈上从不离身的装着舍利子的锦囊,心情才缓缓平复下来。 …… 三日后。 也不知道楚锦钰是怎么在其中出力的,明珠明明是只想邀请楚锦钰,却把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王公贵族子弟们都给弄过来了,甚至京城的贵女们也来凑热闹。硬生生把一个小小的私人宴会搞成了一个大宴。 明珠知道以后拿着鞭子把她身边的侍卫婢女们抽了个满地开花,才心中舒坦了。 还是暗暗抱怨楚锦钰不懂她的心思,却也做不出把那些人通通赶走的行为来。 于是,便在这桃花盛开的时节,由明玉公主和五皇子牵头组织的春游踏青便热热闹闹举行了。 当黎希那华丽精致,纯金打造亮得能够闪瞎人眼的马车威武霸气的闯进野营地的时候,除了那些已经见过的公子们见怪不怪,那些头一次看见的贵女们还是差点直了眼。 那真的只是一辆马车吗? 不晓得有多少贵女想把那马车上的宝石给抠下来镶到自己的头面上去呢。当然,嗤笑黎希庸俗的人还是有的,黎希自动把那些人归咎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去了。 马车还不是最拉仇恨的,那昂贵的料子织成的帘子里也没见有人出来,就先见得一队纪律严明的人马从后面的马车里拿出新的帐篷,华贵的地毯,精致的器具,速度飞快的安营扎寨。各种酒水,远从南边运过来的水果,新鲜的美食,一趟一趟往帐篷里搬,简直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塞进去。 看得那些同样来玩耍的人目瞪口呆。黎世子这是要把整个黎郡王府都搬过来吗? 当然不是! 很快又有美貌丫头选好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制高点,那千金难得的雪锻被败家的铺在了地上,头上也架起了帷幔,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旁边再摆上各种酒水吃食,燕瘦环肥的丫头们亭亭玉立在两侧,直叫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那马车帘子终于动了,就见黎世子一身火红锦衣,手中还搂着一个玄衣美人,二人谁也不看的就往那铺好的休息地去了。 “成……成王殿下也在吗?”有人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营地里的窃窃私语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了,或是羡慕的,或是嫉妒的目光都在隐晦的注视着那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的二人组。 隔着不远的一处帐篷外,有一个少女死死的盯着那二人,眸中说不出的嫉恨。 不过,很快那少女便低下头,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了。 “淑姐儿,怎么了?突然这么不高兴?”宁氏瞧见满面阴沉的女儿,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过来了。 “娘!”黎静淑抬起头,“凭什么那个废物就能穿金戴银,山珍海味,而我们就得这么拮据,省吃俭用?” 宁氏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淑姐儿……” “哥哥也是个废物,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中,读那么多年书都白读了吗?这样还怎么当我的倚靠?”黎静淑双眼通红,神色狰狞。 “淑姐儿!”宁氏提高了声音,“你哥哥年纪还小,一次没有考中而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难道不是吗?娘!我都已经快要十五了,你看看来提亲的都是什么人?不是让我做妾室,要不就是些废物!娘,女儿耽搁不起了啊!”黎静淑平日里死死压抑住的情绪在看到黎希过得那么潇洒之后终于还是爆发了。“如果当初不是你非要算计黎希那个废物,我们现在也不会被排挤到一边,连一点福也不能跟着享了!” 宁氏看着状若疯魔的女儿,连忙拉住她的手,“淑姐儿,你的亲事你姨母会帮你谋划的,你别那么急好不好?”宁氏话语急促。 “算了。”黎静淑突然冷静下来,拨开宁氏的手,干笑一声,“反正我就是一个庶女,宁妃娘娘怎会愿意为了一个庶女劳心劳力呢?我的终身大事,还得靠我自己。” 黎静淑说完便冲出了帐篷,宁氏阻拦不及,只能担忧的看着黎静淑的身影消失,“是娘没用,娘没用啊……”宁氏喃喃道,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再不复在刘氏面前那般张扬。 …… “怎么,不去和你的明珠妹妹加深感情,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黎希把脑袋枕在美人大腿上,吃着美人给他喂到嘴里的水果,说不出的享受。 元离神色还有些局促,不过很快也就适应了,反正他老是被黎世子作弄,这样想着,被黎潇洒啄过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黎,黎世子,我是来还债的。”元离这样说着,便从袖子里掏了银票出来。 黎希微讶,心中一动,“你该不会是为了还本世子的债,跑去向你那明珠妹妹要钱了吧?” 元离更加不好意思了,偷偷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的偶像国师大人拿着帕子在给黎希仔细擦着嘴角,面上就红了,“不……不是这样的,我是同明珠妹妹的借的,以后会还。” “嗯?”黎希挑眉,公主钱多得都不放在心上了,皇子却穷得要借债。黎希突然觉得欺负这可怜孩子的他就是个大恶棍。 大概是觉得黎希的目光太露骨,元离更加不好意思了,“其实,明珠妹妹是个好女孩,她就是……”元离绞尽脑汁,突然眼睛一亮,“就是还没长大罢了。” 黎希看着想要努力给自家妹妹洗白的元离,目光诡异,已经在泡汉子的明珠还没有长大吗? 元离当然不知道,整个营地都在黎希的掌握之中,手中把玩着一片碧绿叶子,黎希正在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那边明珠的帐篷中,楚锦钰脸色扭曲,恨不得一巴掌拍飞那在他面前似乎有些羞涩的少女。 “公主,你请本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楚锦钰冷着一张脸问。 明珠听得楚锦钰的话这般冷淡,心中就有点恼了,正要发脾气,便又想到她们两个还没有定下亲事呢,又有点忸怩。 “没事本公主就不能找你了吗?”明珠自以为自己已经把态度放得够低了,殊不知在楚锦钰眼中明珠却是明珠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玩弄的猫儿狗儿。 “公主没事那本殿就先告辞了。”楚锦钰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喂!你给本公主站住!”明珠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相信楚锦钰居然敢这般不给她面子,这和上辈子不一样啊?上辈子他明明……明明那般温柔体贴。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公主单独请本殿来这里,已经是于礼不合了。”楚锦钰头也没回。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迂腐啊!”明珠跺跺脚,心中不满却也消失了,原来他是因为要守礼才这般吗? “公主既然明白,就请不要强人所难。”楚锦钰大步走出明珠的帐篷。 “喂,你记住,本公主还会去找你的!”明珠在楚锦钰身后大声道,楚锦钰僵了僵,还是走了。 “真是的!”明珠撅撅嘴,“好生不解风情!”明珠扯着手腕上的铃铛。 她并不知道,帐篷外此时还多了一个人。苏铭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被纱巾遮住的面上满满的恨意,他手中死死捏着一块玉佩,眼中满是血丝。 隔着纱巾抚摸着自己的脸,苏铭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上面恶心的伤疤。 就是这个女人害的自己,就是这里面那个恶毒的女人! 帐篷外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苏铭咬咬牙,最后看了一眼那帐篷,转身朝着楚锦钰的方向追了过去。 黎希目光一闪,又“看”向了另一处。 被一群高傲贵女们围在中间的少女泪光莹莹,说不尽的哀伤与委屈,宛若那被暴雨摧残的海棠花。 “居然敢弄脏本小姐的衣裳,你知道这件衣裳值多少钱吗?”恼怒的女子死死瞪着那梨花带雨的少女。 “对……对不起,静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那少女连连摆手,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明明就是你故意来撞我芸姐姐的,怎么你现在这般模样好像是我们欺负了你一般?”那被弄脏衣裳的女子身后那绿裙少女不满的开口了。 黎静淑更加楚楚可怜,求救的目光就望向了远处的人。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 青年被那目光瞧着,再铁石心肠也得心软。 “那个,芸小姐,既然那位小姐不是故意的,而且已经道呃,你们也就别为难她了。”青年开口了。 “周公子。”几个贵女一起福了福。 青年又看向黎静淑,柔声道,“既然不是故意的,以后要更加小心些才好。” “周公子!明明就是她……”绿裙少女跳脚。 “莲妹妹。”女子拦住了还想说话的绿裙少女,“既然周公子开口了,那便算了吧。只是芸儿这条新裙子价格不匪,还请这位小姐要把赔偿金送到我金府上来才好。” 黎静淑神色差点扭曲了,还是只能呐呐点头。 那周公子也不在意,便护送了似乎崴了脚的黎静淑回帐篷去了。 “芸姐姐!那贱人分明就是故意利用你啊!”绿裙少女小嘴撅得老高。 “我知道,不是还让她赔钱了吗?”那唤作芸儿的女子狡黠一笑。 黎希也笑了,果然一出来就有好戏看啊,这才第一天呢。   ☆、第60章 打破 清溪边,几个今科中举的举子们取了那沾染了桃花花瓣的溪水来烹茶。 文人骚客,就爱那点附庸风雅。 “黎兄,来,尝尝这落花茶。”一个儒雅少年便执了一杯茶盏,朝身边的少年示意。这落花茶,顾名思义,便是那山顶留下来的纯净山泉,流经桃花林,片片花瓣把泉水都浸染了香味,再取用这水泡茶,便也算是一等一的享受。 黎少杰颇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接了那盏茶,眯着眼睛品味了一口,便赞叹道,“果然好茶。” 那少年得了夸赞,也是十分欣喜。 旁边又一个白衣少年也呷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照我说啊,咱们就该大口喝酒才好,茶水也忒寡淡了些。” “给你喝这落花茶就是牛嚼牡丹了。”那泡茶的少年十分不满。 几个少年吵吵嚷嚷,气氛也算是融洽。 “对了,周兄呢?”有人就问。 “刚才好似看见周兄弟送一个女子回营帐了。” “嗯,周兄一贯是怜香惜玉,这郊游嘛,若是遇到一两个心仪的女子成其好事了,也算是成就了一段家话嘛。”一个少年挤眉弄眼,显得有些猥琐。 黎绍杰也顺口调侃了几句。 “哦,我想起来了!周兄送的那个女子好像就是是黎兄弟的妹妹啊!上次我陪我家妹妹去首饰铺子,好像见过她。”那后来才赶过来的少年突然恍然大悟,看着黎绍杰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哦?黎兄弟的妹妹?我记得,黎兄弟是有个妹妹,但是已经定亲了啊。” “是黎家六小姐吧?”有人就道。 黎绍杰的脸色就变了,黎郡王府的小姐就那么几个,黎静真忙着在家里绣嫁妆,除了黎静淑还能有谁?总不能是他二房那些个庶妹吧?看着几个少年兴致勃勃的谈论着黎静淑,黎绍杰心里很不舒服。但是他也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打进这个圈子,若是多话惹了他们不高兴,那么自己以后就别想再拓宽人脉了。 黎绍杰只能勉强挂着笑容,当有人问及黎家小姐是不是个个都很美貌而且大胆的时候,只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心中暗骂黎静淑真真不是个省心的,尽给他丢人。 “哎哎,要我说啊,黎兄弟。”白衣少年拍着黎绍杰的肩膀,“你家黎世子才是真真的这个啊。”少年猥琐的竖起大拇指。 黎绍杰脸色更加难看,他是最看不起那个只会给黎府抹黑的世子的,不就是仗着大房嫡出的身份封了世子吗?尤其是黎希还出了和成王殿下那档子事儿,黎绍杰在书院有时候都觉得很是抬不起头来。他似乎都能看见同窗门在对着他指指点点,听见无数人私底下在切切私语了。 黎绍杰还没说话,马上又有人接口,“我说,那黎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尽干些龌蹉事儿。也不嫌丢人吗?成王殿下也是,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呢?白瞎了那张美人脸,面上高洁的很,私底下还不定怎么样呢!” “嘘,就你敢说!”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我原来还挺崇拜成王殿下,结果还是不过如此。”那少年面上不屑的很。 这样说着,几个少年又开始唾骂黎希,什么有辱斯文,品德败坏啊,怎么难听怎么来。他们并不怎么敢说道成王的不是,毕竟成王是皇室血脉,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听去了,那就是一个蔑视皇家,天大的罪名。不过黎希就不同了,反正名声差得很,由得他们怎么说。 黎绍杰乐得他们转移了话题,不再提黎家女的话头。他的妹妹可是就快要出嫁了,要是被黎静淑给拖累了名声,夫家那边不好交代。黎绍杰暗暗决定等下就回黎家的帐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义愤填膺,说得唾沫横飞,那一壶落花茶很快就被喝得见了底。 那最先辱骂黎希的少年一口喝干了茶盏中的茶水,正想叫下人再送点水上来,却突然脸色煞白,面上带了点惊慌。 “黎……黎世子!”少年结结巴巴指着前方,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什么?”众人就是一惊,话音也戛然而止。在人身后编排难听的,可不敢给当事人听见了,要是惹怒了黎世子,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非得被弄得哭爹叫娘不可,这可是前人的经验啊! 众人的目光就朝那少年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得那一身红衣的黎世子站在溪边,似乎要取水。不过,正当他们以为离着还算远,黎希应该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的时候,突然见得黎希转过头来,朝他们一笑。 那些举子们瞬间只觉得一股凉气儿蹿上脊背,个个缩着肩膀,心虚不以,呐呐无言。 黎希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倒是挑眉给了黎绍杰一个正眼。黎绍杰马上撇开头,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黎希嗤笑一声,有胆在后面骂人,没胆和他当面对峙。身后金宝银宝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习了黎希传授的路数,耳聪目明,那些个举子说了什么,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少爷!让我去教训教训他们。”金宝撸起袖子就打算去干架,被银宝拉住了。 “你去什么去?给少爷添乱吗?要去也得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去!”银宝同样面色不善,但是理智还在。 金宝便也老实下来,心里翻来覆去各种损招打算好好给那些家伙涨涨记性。 黎希有些好笑,也由得他们两个去,对着溪水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一停,便听得希律律的嘶鸣声,然后就是水浪翻飞的声音。 在那些举子们目瞪口呆之下,只见得那清澈见底,潺潺流动的溪水里突然冒出一个硕大的马头。很快,又露出一个宽阔的马背。那湿漉漉露了半身的马划着四个蹄子,悠哉悠哉在水面上游了一圈,还打了个响鼻,溅起水花无数。 那马在水面上溜了一圈,便溜达溜达爬朝岸边淌过来,走到干燥的石子儿上,撅起后蹄子淅沥沥就拉了一泡尿在溪水。 然后那颇为神骏的大马放下后蹄子,蹦啊蹦的就跑到几个已经变成雕塑的举子面前,浑身抽了筋儿似的抖啊抖,马毛上沾的水抖了那些人一头一脸。 抖完水,大马似乎得意非常,对着湿淋淋的举子们又一声嘶吼,顺便把马嘴里混着草屑的液体喷了出去,才欢快的跟在黎希身后甩着马尾巴走人了。 已经石化的少年们嘴巴张合几下,手里装过落花茶的茶盏砰得一声跌落在地,一群人相当默契的捂着嘴巴干呕起来,顺便拿着袖子拼命擦拭湿淋淋的面。 金宝笑得合不拢嘴,拍着黎英俊还没干透的毛,“小英俊,真有你的,回家我也帮你加餐!” “希律律!”黎英俊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 当夜,野营地燃起了熊熊篝火。 明珠公主从大燕带来的舞姬们穿着暴露的纱裙,围着篝火翩翩起舞。舞姬们身段妖娆,舞姿艳丽,惹得一群正当精力旺盛的少年人们亢奋不以,恨不得马上抱了一个小妖精回帐篷里好好泄泄火。 大燕民风比大楚还要开放些,明珠也不觉得贵为一国公主在一群人面前跳舞有什么不对,行到兴奋处,也是亲自下场起舞,闹得那些公子们口哨连连。不过自始至终,明珠的目光都落在一直脸色不太好的楚锦钰身上,楚锦钰顶着一堆人艳羡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拿酒杯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公子们兴奋,贵女们就不太开心了。 她们矜持的围坐在一起,嘴巴里说着那些女子好不要脸,心里面未尝不是有点羡慕呢?谁不想在心爱的郎君面前展现自己最美丽的瞬间,还叫他们神魂颠倒才好? 黎希和楚堇珩还是坐在角落里,并没有打算去参与那些热闹。 “少爷。”金宝偷偷摸摸过来了,“六小姐引了周公子去了那小树林。” 黎希正在把玩楚堇珩修长洁白的手指,闻言,手中便是顿了顿。 楚堇珩目光落在黎希无悲无喜的面上,“要不要……” “不用了。”黎希摆摆手,“她自己要作死,就随她去吧。” “哦……好吧。”金宝挠挠头,“少爷,那我们还要派人跟着吗?”金宝怕黎静淑真的做出什么来,要是到时候闹大了,可是不好收场。 黎希挑眉,扫了金宝一眼。 金宝一个哆嗦,“知道了,少爷我先告退了!”金宝说完人就立马不见了。 “……”他还什么也没说呢,跑什么跑? “不打算阻止?”楚堇珩定定的看着黎希。 “我那好妹妹可是要去寻那荣华富贵的,我在那跟前去碍事,指不定招人恨呢?”黎希耸耸肩膀,人家现在可是在树林里天外飞仙,要把那周公子的魂儿勾走呢。 没错,黎静淑就是在“天外飞仙”。 她好容易才引起了周公子的注意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弃? 这周公子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嫡子,身份尊贵,还没有娶妻,今年还中了举人。有他父亲的照拂,周公子以后定然是能够平步青云的。 黎静淑不想和她娘一样去高门做妾,也不想去做寒门,甚至落魄家族的妻,便把主意打到了这潜力股上了。 可惜,周夫人断断是看不上她这般身份的媳妇的,黎静淑只能另辟蹊径,赌上那么一把了。 当黎静淑穿着那轻薄纱衣,好似那花中精灵一般翩然起舞,最后珠钗散乱,香汗淋漓。最后再一不小心发现了那一直在窥视的人,好似那突然受了惊的月下仙子一般颤抖不以,再迅速的消失于人前,让那窥视之人只觉怅然若失,恨不得立马把那仙子寻回来,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当周公子果然如黎静淑想的那般恋恋不舍的呼唤佳人,佳人却头也不回的消失,黎静淑便知道她还是成功了。 黎静淑喘着气回到帐篷,终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然而她并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一个黑影牢牢的跟着他,看着她钻进帐篷,终于露出一个淫邪的笑。 营地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半夜,才在众人意犹未尽之中结束了。 明珠扶着酸痛的腰回到她自己的帐篷,面上的恼怒之色不减。她都那般挑逗了,楚锦钰居然还是不为所动!难道重来一次,他就不喜欢她了吗? “公主,夜宵来了。”婢女端着托盘送来一碗血燕粥,垂首送到明珠跟前。 明珠伸手去触碰那盛粥的碗,却差点把碗打翻。 “贱婢!”明珠一巴掌落在婢女脸色,“你想烫死本公主吗?” 那婢女雪白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一个红肿的掌印,面色煞白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她知道自己是被当作出气筒了,却半点不敢求饶。 “贱婢,你就是该死!”明珠眼角戾气不减,摸着自己被猝然之下烫红的指尖,“来人,把那碗粥给那贱婢灌下去!” 婢女浑身一颤,面如死灰,马上被几个婢女挟了,一碗滚烫的粥便灌进了她的嘴。 然而明珠还没来得及施展更加恶毒的法子折磨那惹她生气的婢女,被烫得满嘴燎泡的婢女突然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鼓得老大,嘴角鼻端流下黑血来,挣扎了片刻,竟然一命呜呼了。 “啊!”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夜间的宁静。   ☆、第61章 消毒 “快来人呐!有刺客!” “保护公主!” 明珠的帐篷里闹成一团,婢女们慌乱的声音几乎把整个营地的人都吵醒了。 巡逻的侍卫们立刻冲进明珠的帐篷,却只发现地上躺着一个死相相当恐怖的婢女,而那明珠公主被几个婢女护着,远远躲在一边。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刺客在哪里? 明珠还在尖叫,刚刚那碗血燕差点被她给吃了。若不是她心情不好,现在她哪里还能躲在婢女们身后? “废物!”明珠见着那些还在愣神的侍卫们气得半死,漂亮的指甲直勾勾指着那些侍卫的鼻子,“还不敢快去把那个竟然敢给本公主下毒的刺客抓出来!你们都是废蠢货吗?” 侍卫统领本就对这个大燕公主没什么好感,现在还这样被指着鼻子骂,心里也有点不高兴。 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侍卫统领能够抱怨的,侍卫统领便也没说话,也没动,他在等能够主事的人来。 没耽搁很长时间,就在明珠忍不住想要杀人的时候,太子,楚锦钰和几个说得上话的年轻人都赶过来了。 太子面色难得要死,明珠竟然出了这般事。虽说这郊游是明珠提起的,可是出了这等糟心事儿,他这个陪同照样少不了责任。太子头都大了。 他先温声安慰了明珠,便立刻派人把整个营地给包围了,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既然是下毒,那么那人有很大几率还在这个营地。 “太子殿下,本公主是不是你们大燕的公主,但是也容不得你们大楚人欺负!”明珠见人多了,胆子也回来了。她实在是怕了,一点都不想再死上一回。上辈子她死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一想到那个情景明珠就忍不住混身发抖,所以现在居然又面临死亡的阴影,明珠忍不住有些歇斯底里。 太子只能黑着脸继续赔罪,哪怕不关他的事儿,也是他的事儿了。 “公主放心,孤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太子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冲他来的阴谋。 整个营地的人都没了睡意,太子亲自带了人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搜查。那些个被扰了睡眠的贵女们个个小嘴撅得老高,老大的不乐意了。 “怎么就不是那公主把那毒药吃了呢?”一个娇俏的少女一想到今晚没能睡好,明日定然是面色不佳,不能见人了,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少女身边夫人赶紧拉了一把自己的女儿,“说什么傻话呢?闭嘴!” 见得自己母亲这般严厉,少女也只能不情不愿的闭嘴了。 侍卫们气势汹汹的一个接一个的搜查帐篷,尤其负责吃食儿的御厨,下人们,个个都被严厉审问。 当举着火把,把其它帐篷闹得鸡飞狗跳的侍卫们走到最后一座华丽精致的帐篷前时,却个个都不敢动了。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挪步。 “怎么回事?搜查完了吗?”楚锦钰走过来,看到这个情况眉头就皱在一起了。 “五殿下。”侍卫们赶紧行礼。 “怎么动手。”楚锦钰问。 “五殿下,这是黎世子和国师大人的帐篷。”有人小声的回答。 楚锦钰心里立刻就不是滋味了,“本殿的帐篷一样拿出来大大方方搜了,就算是黎世子和王叔,照样不能例外。” 楚锦钰这样说着,知道这些侍卫们没出息不敢进去,便一抬步子,就要往里面走。 “啪!”一团黑影在楚锦钰掀开帘子的时候直接撞在他脸上。 楚锦钰只觉眼前一花,面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滚开!”噗噗的翅膀扇动声,还有那怪异的腔调。楚锦钰立刻就知道刚刚给了他一巴掌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殿下!”楚锦钰身后的侍卫们差点没被吓死,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撞五殿下脸上的是一只怪鸟呢!那鸟撞了人不但不跑,反而围着五殿下转圈的飞,鸟嘴还脏话连天的。可怜侍卫们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偏偏他们看见那鸟是从黎世子的帐篷里飞出来的,定然是黎世子的爱宠。一个是五殿下,一个是黎世子,哪边他们都得罪不起,只好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楚锦钰脸黑得像锅底,偏偏那鸟还嘚瑟的很,楚锦钰恨不得一巴掌把那鸟拍成肉泥。当然,他也这么做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楚锦钰拳头一挥,丝毫没有留情。 “啊!潇洒哥要死了,潇洒哥要死了!丑八怪要打潇洒哥,美人儿救命啊救命啊!丑八怪欺负鸟啦!”黎潇洒以一种完全跌破正常人常识的速度和不可思议的飞行动作居然躲开了楚锦钰的含怒一击,鸟嘴还不忘鬼吼鬼叫,端得是聒噪。楚锦钰差点被气炸了肺,惯是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也没了,满面的阴沉。 侍卫们再一次差点被吓傻了,恨不得揉一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要知道,五殿下也是从小习武,不说是武林高手,但是在众位皇子中间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而现在呢,看着和一只鸟较上劲儿,偏偏还没得了好的五殿下,侍卫们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黎潇洒那嗓门儿也大得很,周围很快就聚集上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楚锦钰几番动作不得成功,蓦然发现自己却成了那被看好戏的猴子,脸上一阵发烧,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五弟啊,现在大家都忙着抓那投毒的刺客呢,五弟你和黎世子的鸟玩得这么开心,可是有些不太和时宜了。”三皇子楚锦容作为楚锦容的老对头,这个时候怎么能不跳出来幸灾乐祸一番呢? “三哥你还真是费心了,先把那刺客抓到再说吧!”你自己还不是没什么建树?说完楚锦钰便拂袖而去。 “你!”楚锦容被噎得够呛。 “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这么热闹?”楚锦容还没来得及继续呛楚锦钰的背影,黎希便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一步一个哈欠出来了,“三殿下,怎的不让人睡觉了?” 黎希睡眼惺忪,雪白的肩膀露了大半,一看就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 楚锦容不知怎的,竟然咽了一口口水,暗道黎希那个蠢物瘦下来还挺有料的,怪不得能把他那成王王叔迷得五迷三道的,甚至不惜和他父皇闹将起来。 “黎世子。”楚锦容敛下面上异色,“明珠公主的吃食被投了毒,本殿这是在帮着搜查可疑人物呢,世子的帐篷自然也是不能例外的。” “哦?”黎希挑眉,夜色朦胧,只有火把晃动的光芒,黎希整个人竟然显得人十分诱惑。黎潇洒此刻乖巧的歇在他白生生的肩膀上,无端又给人平添了几分邪肆。 不晓得是谁又大力的咽了咽口水,在静谧的夜里十分明显。 “要搜便搜吧。”帐篷里又传出人声,偏偏那声音好似那数九寒天一般的冷,冷得那些人都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就见一件玄色袍子披在了黎希肩膀上,把那该露的不该露的,通通都给遮了起来。 黎潇洒连惨叫都不敢了,奋力挣扎出那袍子,它也被罩在里面了,然后黎潇洒鸟嘴闭得紧紧的,竟又飞快跑路了。 黎希也不满的去扯那袍子,奈何还没得成果,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 楚堇珩的目光像冷刀子一样,轻轻那么一扫,一圈把视线落在黎希身上的人后背冷汗就下来了,赶紧缩着脖子低下头。 “王叔……”只有楚锦容勉勉强强和楚堇珩对视一眼。 “嗯。”楚堇珩只回了一个音节,看也不看他,便揽住黎希的肩膀把人往阴影里带。 黎希不明所以,也感觉到楚堇珩好像有点不高兴,便乖乖让人几乎是搂在怀里带走了。 楚锦容远远看着那二人消失,也没心思计较楚堇珩为何不是在自己的帐篷睡觉了,挥挥手,颇有点意兴阑珊,“去,进去看看吧。” 侍卫们得了令,便在里面伺候的丫头们的白眼中草草转了一圈,生怕把里面的物件儿碰坏了,然后赶紧走人。 “三殿下,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侍卫躬身报告。 “去下一处吧。” “是。” …… 黎希和楚堇珩来到一颗大树下,浓浓的阴影把二人完全笼罩了。 “衍之?”黎希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便率先开口了。 楚堇珩叹息一声,终于送了揽人肩膀的手,反而把手伸进他给黎希裹上的衣服里,一遍一遍抚摸黎希此前露在外面的肩膀。 黎希被那冰凉的手摸得差点脚软,一把握住那作怪的手,面色不善,“你干什么呢?” “消毒。”楚堇珩哑着嗓子道。 黎希:“……” 消个屁的毒啊?他怎么觉得楚堇珩这厮是在随时随地占便宜呢? 夜间也影响不了黎希的视线,就见楚堇珩依旧一脸正色,好似自己说的都是理所当然似的。 “我不喜欢你在外人面前不穿衣裳。” 穿着寝衣的黎希:“……” “也不喜欢你露给别人看。” 露肩膀的黎希:“……” 啧啧啧,总觉得这些话酸得很呢。 “就算不穿衣裳,要露什么,都只能露给我一个人看。”美人一脸理所当然。 “你还要不要脸……唔……”黎希忍不住咆哮,然后便被堵了嘴,大概是同其他人说了话的嘴巴也得消毒。 黎希被楚堇珩亲得晕晕乎乎,不由得思绪乱飞,若是楚堇珩知道他还曾经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去公共游泳池里游泳,还不得把他给酸死啊?难道……难道还得来一次全身消毒? 当然,黎希也没想过楚美人有可能就是在报他不让他和他一张榻的仇呢。 …… 苏铭柔柔弱弱的站在一个少年身后,一脸害怕惶恐。 “阿铭,别担心,只是找一找可疑人物罢了,很快就没事了。”苏铭身边少年见苏铭似乎在害怕,不由的伸出手,亲密的拍拍苏铭的肩膀,还不着痕迹的想要环住苏铭的腰。 苏铭好似不经意间躲过了,扶了扶面上的面纱,低下头,“李公子……明珠公主,她,她没事吧?” 苏铭心中七上八下的,他没想到明珠那个贱人运气居然那般好,见血封喉的毒药居然也没让她去见阎王,居然还让她逃了过去。 “公主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那李公子这般安慰着,却伸了手去握苏铭的手。 苏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也放软了手掌,柔柔弱弱的让那少年握了。 那少年顿时意气风发,就想靠近苏铭再做点什么。 不过人还没靠近,那少爷就先皱起了眉头,“阿铭,你的伤还没好吗?”好浓的一股药味,还夹杂着一股,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少年鼻子痒痒的,差点打了个喷嚏。 苏铭浑身一僵,却也很快回神,“快好了,郎中说了,现在不能吹风,尽量不要见光。”苏铭嘴里说着,另一只手死死握着腰间玉佩,那玉佩光泽暗淡,似乎连纹路都隐没了。 “那就好。”少爷似乎松了一口气,“阿铭平日里更要注意些才好。” “省得了。”苏铭轻柔回应,小鸟依人般靠着那少年。 少年却如坐针毡,虽然美人在怀,可是这离得近了,那味道……都说美人如花才对,这个如药美人…… 不说那李姓少年如何痛并快乐着,检查完所有帐篷,都没寻出可疑人物的太子终于把目光转移到这些来参加郊游的人身上了。 连同身边下人们一起,毕竟来的人大多都不是一般人,太子也不好都把人得罪了,便只是派人大略询问一番。 苏铭抽回手,跟在李姓少年身边,手心里满满都是冷汗,拼命把自己往人堆里藏。 然而他带着面纱,除了那些矜持的贵女们,苏铭一个男子带面纱实在是太打眼了。不说那些来询问的人,就是周围人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你,把面纱取下来。”在贵人面前软脚虾一般的侍卫发现苏铭这个看打扮就不是啥得罪不起的人,立刻就态度高傲起来。 苏铭立刻捂了面纱,神色惊慌。 “这位是苏铭苏编修,你这人怎的这般无礼?”李姓少爷见得苏铭把求救的目光移向他,立刻就挺起了胸膛。 侍卫不耐烦了,“苏大人吧?卑职奉命行事,得罪了。”说完便由不得苏铭拒绝,一把扯下他面上的面纱。 “嘶!”瞧见苏铭脸的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嫌恶的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苏铭惊叫一声,立刻去捡那被侍卫丢在地上的面纱,却也让更多的人瞧见了他的脸。 “啧啧,那位就是金銮殿上被明珠公主的银狼抓伤脸的苏探花吗?” “嗨,听说那苏公子还曾殿前失仪呢。” “嘘,小声些。” 苏铭好像听见全世界的人都在嘲讽他,鄙视他,目光一抬就看向先前对他温声细语的李公子,却见李公子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拿了雪白帕子拼命擦手,恨不得擦下一层皮来。 苏铭再也承受不住,捂住脸跌跌撞撞跑了,一路上惹得惊叫无数。   ☆、第62章 睡觉 苏铭走后,留下的众人都面面相觑。 “咳咳,苏探花郎脾气还挺大的。”有人讪讪道,换来众人一片白眼和嘘声。 那李家公子更是脸色不好,一想到他刚刚居然搂了那么个玩意儿,只觉胃里翻滚得厉害。 勉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把擦了手的帕子扔得远远的,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他向来只喜欢美人的,现在苏铭成了那般,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便也没了。 “公子,您没事儿吧?”小厮见状,赶紧狗腿的上前。 “给爷准备热水,爷要沐浴。”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侍卫同样面色不佳,暗道一声晦气,却也懒得再去追人,便又接着盘问其他的人。 “太子殿下,整个营地都查遍了,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侍卫统领单膝跪在地上,额头上见汗。 太子面上阴晴不定,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负责吃食那边的人招了吗?”太子声音有些阴沉。 “回殿下,厨房那边的人都说自己没有下毒,而且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太子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件事后面真的没有推手吗?他不相信那给公主投毒的人仅仅是为了要去报仇,毕竟,明珠公主才来到大楚,应该是不会得罪什么人才对。 太子越想越心烦,他怕真的是有人利用这件事来打击他。毕竟这段时间那些老不死的经常上折子参他倒行逆施,不务正业之类的。 “哼!孤不信那些人真的干干净净,要是没人肯说实话,大刑伺候就是了。”太子一甩袖子,面上闪过一丝狠意,“哪怕只有一点可能,都不准放过!” “是,殿下。”侍卫统领深深低下头。 …… 苏铭白着一张脸冲到人少的角落,就算他已经把脸遮好了,耳边的讥讽声似乎也挥之不去。 整个营地都被封锁,苏铭竟然无处可去了。本来还想着去找他的锦钰哥哥,可是一想到那人绝情的眼神,苏铭又退却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啊! 苏铭把自己藏在树下阴影里,紧紧抱住了膝盖,捏着玉佩的手指几乎要变形了。 “系统,系统!给我滚出来,你还想装死装到什么时候?”苏铭几乎是有些神经质的摇晃着手中的玉佩。 “你说话啊!”苏铭咬牙,一想到他的金手指居然只是因为区区几本书便成了这幅模样,再想到那个还在他府上好吃好喝好玩着的堂哥,苏铭就神色狰狞。 他本来想把他那堂哥引出去暗地里处理掉的,谁知道那人谨慎的很,用的东西绝对不碰其他人经手的。连府里送过去的吃食也不会先吃,要让下人先试上一试,更是没必要连府门都不出。 苏铭找不到机会,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他那堂哥还得意洋洋告诉他那些册子只是副本,他多得是,苏铭就越发不好动手了,只能小心谨慎打探其它的册子在哪里,往往都做了无用功。 苏铭捏着玉佩的指节泛白,想到那李公子明明已经被他掌控在手,偏偏他看见自己受伤的脸,居然是那般的嫌弃。 理智回笼,苏铭不再为那些人和他的堂哥生气,却分外觉得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在他的掌握中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明明他才是主角啊! 苏铭想不通哪里不对,锦钰哥哥不关心他了,身边苍蝇一样围着他转的人没了,还有一个处处针对他的公主!就连最重要的金手指,似乎也出了很大的问题。 “宿主……”就在苏铭几乎以为又得不到什么回应的时候,他手中的玉佩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童音也同时在脑海中响起。 苏铭从来没有觉得这童音如此动人过,“008!”激动过后又是恼怒,苏铭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我遇到麻烦了吗?不知道因为你我有多倒霉吗?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苏铭双手用力,似乎要把那玉佩捏得粉碎。 童音沉默了半晌,就在苏铭都要以为先前的声音只是错觉的时候,童音终于继续出声了,“抱歉,宿主,我的数据库因为受到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而崩溃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修复它。” “你又不是人,只是一个工具而已,难不成你还想变成人吗?”苏铭语气激动,“你是我的系统,我的狗!难道你不知道服从主人的命令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吗?我给你喂了那么多玉石,难道你都忘记了吗?”苏铭根本不在意童音的解释,他只觉得系统也背叛了他,这个想法让他几欲发狂。 童音又沉默了。 苏铭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是拼命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担惊受怕等等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到手中这个系统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玉佩上微弱的光起伏不定,似乎是一个人被气得狠了。 最后,苏铭长舒了一口气,几乎是理所当然道:“你记住了吗?以后事事都要以我为最优先。我不管你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先把我的事做好了。” “是,我的宿主。”童音声音蓦然尖锐起来,几乎带着满满的嘲讽意味了。 然而苏铭只听见童音答应了,根本不曾深究童音的语调,便迫不及待要求给他能治好他脸的药物。 “好啊。”童音咯咯咯的笑了笑,声音有些刺耳,苏铭只是皱了皱眉头,“美颜丹只是作用于外表,虽然能让人青春常在,却不能治好伤口。宿主你的脸是被毒药侵入了,合该用更好的东西才对,我看呐,就用那个玉肌膏吧。” 苏铭一喜,“快点给我啊!” “对不住了宿主,这次我为了修复再次损坏的数据库,能量已经用光了,那玉肌膏贵得很,我兑换不起。” 苏铭脸色又难看起来,任谁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却被阻了脚步,都不会开心。 “能量就交给我吧!”苏铭恨声道,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 “安康,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郭厚觉得气氛怪异的很,黎希裹着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衣裳跑到他的帐篷里来,而那冰块一样的成王殿下也那么伫在那里。两个人之间的粉红泡泡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狗眼,让郭厚好生的不自在,只好赶紧找个话题。 “嗯。”黎希敷衍的哼了一声,伸手去揪楚堇珩的手指。 郭厚就郁闷了,听着帐篷外远远传来的鬼哭狼嚎声,郭厚缩了缩脖子,他宁愿看那些侍卫们审问下人,也不想夹在黎希和成王中间看他们秀恩爱啊!尤其是那二人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一个人就在那里亲亲密密,你们到底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啊?刺激单身人士吗?郭厚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最后,郭厚只能灰溜溜把自己的帐篷留给了黎希和楚堇珩,自己去和杨信杨兄弟挤一个被窝了。 黎希金灿灿的帐篷外,宁氏和黎静淑都脸色难看。 “六小姐,宁姨娘,我们少爷真的不在。”金宝吊儿郎当的把帐篷入口堵住了,一点也没有要把这二人放进去的打算。 宁氏和黎静淑都是面上愤愤,黎静淑根本不能接受金宝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本小姐要见自己的四哥,你们这群叼怒胆敢以下犯上吗?” 金宝翻了一个白眼,暗道少爷还真是机智,要是没有躲了出去,被扰了休息不说,还得心塞。 “对不住了六小姐,奴才的主子只有少爷,其他人,奴才不认识。” “你!”黎静淑气了个倒仰。 “六妹妹和宁姨娘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四弟跟前吵嚷什么?殿下已经允许我们休息了,你们这般影响了他人可就不好了。”黎绍杰皱着眉头过来了,锐利的视线扫过黎静淑和宁氏,目光里满满的轻视。 “二哥。”黎静淑见着黎绍杰,面色就有点发白。她们大房和二房本来就不大对付,出了黎绍杰中举,而黎绍安只混了个秀才的事儿以后,就更加不对盘了。 “宁姨娘也是,大半夜还带着六妹妹乱晃什么?我六妹妹也该说亲了,要是坏了名声,到时候影响了我三妹妹,可别怪我这个做二哥的不留情。”黎绍杰这话可就说得难听了。 他早前被黎希和他的马戏弄,又不敢找黎希掰扯,心情正不好着呢。偏偏又在前头听见黎静淑可能去勾引周家公子的事儿,心情更是不好。 偏偏那周家不可小觑,说实话,黎绍杰并不愿意黎静淑能够真的搭上周公子,否则那黎绍安得了胞妹的支持,非得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不可。 “二哥,我和娘也只是来找一下四哥而已,哪里有二哥说的那般难听?”黎静淑被黎绍杰那目光弄得心头火起,嘴巴一张就顶回去了。 黎绍杰突然笑了,神色更是傲慢,“六妹妹,怎的我大伯去了,他的子女连个规矩也不懂了吗?郡王妃可不在这里,六妹妹可莫要喊错人才好。”说完,黎绍杰又嗤笑一声,“五弟因着一回失败,现在在家里努力着呢,六妹妹不说给五弟带去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别在外面弄得他不好见人就足够了” 宁氏咬了咬唇,黎绍杰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她的一双儿女都是庶出,确实比不得黎绍杰有优势。 “二少爷莫怪,六小姐只是一时口误而已。”宁氏拉了拉黎静淑的手,示意她莫生气。 黎静淑却是心中一慌,手心里出了点冷汗。 “二哥,静淑省得了。”黎静淑福了福,低下头掩盖了脸上的不自然。 黎绍杰眉头一挑,突然不是很确定了。莫非黎静淑真的只是偶遇周家公子吗? “六妹妹,那周家公子不是一般人能攀得起的,六妹妹可莫要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陷我们整个黎府于不义才好”黎绍杰想了想,还是这样道。 黎静淑咬牙,袖子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撕成两半。 “二哥你在说什么?今天静淑不小心崴了脚,只是周公子高义,送了静淑几步路而已。” 黎绍杰就皱了皱眉头,“只是这样吗?好吧,我也不多问,只希望六妹妹记住自己的本分就好。” “二哥多虑了。”黎静淑手中帕子终于阵亡成两半。 黎绍杰只是奇怪的往四处看了看,显然不知道黎静淑袖子里发生的事儿。他做了兄长应该的训导弟妹们的事儿,满足了,心情便好得很。只是不爽的撇了一眼黎希的帐篷,便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人了。 黎静淑这才抬起已经很难看的脸,“姨娘,既然四哥不在,那么我们便也回去吧。”说完便自己先走了。 宁氏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狠狠瞪了一眼那帐篷,便赶紧去追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了。她心中不安,黎绍杰和黎静淑的反应都有点奇怪。而那周公子,宁氏依稀知道是个家里不错的,宁氏既期待又担忧,只希望黎静淑不要做出什么傻事儿来才好。 …… “衍之,你说明儿太子和众位皇子殿下能够找出那凶手吗?”黎希这样问着身边的人,顺便面无表情把那只放在他屁股上摩挲的贼手给捉了,扔到一边。 和黎希躺在一张榻上,似乎心满意足,被苦主当场揭穿不老实的贼手也面不改色,依旧一脸正色的美人先是遗憾的动了动眼珠子,然后哑声道,“总会有人被推出来的。”说完便闭了嘴,注意力根本不在黎希的问题上,而是悄悄思量下一次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才好,从什么地方才能停留的时间更长。 黎希眯了眯眼,伸出两根手指,在美人故意裸露出来的香肩上狠狠一掐。 美人顿时僵硬了身子,老实下来,不敢再动了。 黎希心满意足,安慰的摸摸美人发顶,“乖,好好睡觉。” 那美人就委委屈屈把脑袋抵在黎希颈子边上了,顺便一条腿也抬起来,搁在黎希大腿上。 黎希:“……”说好的睡美人呢?结果睡姿竟然如此风骚吗? 黎希动了动大腿,想把那腿给甩下去。 哪里晓得面颊上马上就贴上来一个软软濡濡的东西,“乖,好好睡觉。” 黎希:“……”   ☆、第63章 契约 天一明,整个营地又热闹起来。 众位公子小姐们照例该吃吃,该喝喝。至于明珠公主那点事儿,太子都已经站出来说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起了异心,想要弑主,结果误打误撞把自己给药死了,算是自食恶果。然而那其中的交锋,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既然太子都说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其他人也无话可说,谁会为了一个异国公主去怀疑太子啊?再说了,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大家心照不宣,都默认了太子宣布的结果。 黎希一大早艰难的掀开了缠在身上的“障碍物”,又踹了那障碍物一脚,才唤了碧丝碧绮进来伺候。 收拾整齐了,他便拉着僵着一张脸散发着幽怨气息的楚堇珩吃早点去了。 “哦?”黎希慢吞吞吃着早点,顺便听着银宝汇报的昨儿夜里的好戏。 可真真是热闹的很呢,黎希就着好戏吃掉了三盘水晶蒸饺,两碟银丝面。可惜啊,他不愿意为了看大戏就影响了睡眠,只能听听重播了。 黎希知道,给那明珠投毒的分明就是苏铭那厮。 没想到苏铭运气还不赖,刚好赶上了厨房里没人守着,他也是随意走到那里。苏铭先前还不曾有那个打算,却见得天赐良机,正好手中有之前从系统兑换下来的防身毒药,一狠心就给放进去了。 运气更好的就是,苏铭刚刚一走,他后脚便来了一个倒霉蛋儿。 太子本来严刑拷打那几个厨房的人,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人家本来就啥也没干嘛,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什么来。太子便下大力搜查那段时间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下人。 然后就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跑出来指认了,她说她夜里尿急,出来解手,正好看见一个女子进了厨房。估计是哪个帐篷里伺候的丫头,只是没看清楚脸。 太子便把所有的丫头们集中在一起,让那小丫头一个一个辨认。 谁知道那小丫头就指出了另一个穿绿萝裙子的美貌丫头。而那个美貌丫头,居然就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 当太子铁青着脸去找太子妃的时候,正在抱怨连个好觉都没法睡的太子妃简直吓傻了。那被指出半夜跑到厨房的美貌丫头正好是她最近刚刚提拔上来的一等丫头。自从她一连生了两个女孩,没能得了男丁,太子对她就不是很满意了,府里的美妾那是一个一个往里面抬。甚至太子还打算从身份不低的大臣家里择侧妃了! 那怎么行?太子妃和太子感情深厚的时候,便承诺了她以后不纳侧妃的,可是现在太子明显有点厌了她了。太子妃那是又怨又悲,没法子,她便开始忍着心酸为太子物色美人。夫君身边的人,还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比较好。而那美貌丫头正是太子妃为了挽回夫君的怜爱,特意从下面精挑细选出来的! 可惜还没来得及把丫头献上去,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太子妃那个郁闷啊,只能梨花带雨,连连喊冤。 太子见得太子妃那般悲悲切切的样子,指责的话也说不大出口了。 查来查去,这下倒好,居然查到了自己身上!太子简直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好吗?太子心中郁闷,偏偏他那两个好弟弟还一口一个定然不是太子妃指使的,跟太子更是半点关系没有,那叫一个兄友弟恭啊,把太子气得半死。这是在帮他开脱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啊? 说起来那美貌丫头也是倒霉的很。自从被太子妃提拔起来,她心中也是隐隐约约有些猜想的。尤其是最近太子去太子妃那处少了,太子妃连生了两个女儿,颜色也大不如前了。看着太子妃忍着酸还要对她温柔的样子,丫头那叫一个得意啊,恨不得飞上天。 她自觉自己以后便是太子的人了,以后生下太子的孩子说不得就能母凭子贵,也没想过太子妃会去母留子啥的,尾巴就翘起来了。自认高人一等,结果大半夜的她想吃燕窝,就想指使太子妃身边的人给她端。 太子妃心里本来就酸着呢,正好听见那丫头在那里指手画脚的,气得够呛,便拐着弯儿的骂了她一顿,让她知道本分。 哪晓得那美貌丫头更加生气了,面上恭敬着,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诅咒太子妃呢。没人帮她弄燕窝,那她就自己去好了。听说燕窝养颜的很,丫头便气势汹汹去了厨房。 结果好死不死正好在苏铭投了毒以后进了厨房,还被人给看见了。原本她看见炉上炖了血燕还想拿走的。可是转念一想定然是贵人的,那丫头心虚,厨房没人她也不敢乱来,结果只是端走了一碗不知道哪位夫人提前炖上明日吃的,倒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儿。 太子听了太子妃哭哭啼啼的解释,倒还是心里舒坦了不少,和那丫头招供的也是七七八八了。 心中虽然有点不满太子妃的自作主张,他倒也是还明白这都是为了她。尤其是太子妃还哭得那么可怜,到底是曾经和美过的,太子也心软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被关起来的美貌丫头她居然自尽了。 还留下血字说什么绝对不会背叛主子! 太子妃傻了眼,太子更是要气炸了肺。那丫头真的是自尽吗?鬼才相信呢! 太子气得脸都扭曲了,看着六神无主的太子妃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还能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点吗? 太子生完气又是无尽的心寒,用脚趾头想那要陷他于不义的人不是他的好弟弟们,就是那些想要把他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人。而且那些人居然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这简直就是挥着巴掌啪啪啪打他的脸了。 然而太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认输呢?所以,很快,又有人跑出来说看见谁谁谁进了厨房,就连进出倒个泔水的小厮都没有放过。 然后那些义无反顾为了正义出来作证的人转眼就被“杀人灭口”了,我都是“死无对证”了,你们同样也是! 楚锦容和楚锦钰哪里晓得太子居然这般的不要脸面,为了把他们拖下水,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了。原本他二人还想就在边儿上看着太子的笑话呢,谁知道太子的反击立刻就让他二人笑不出来了。 简直就是疯狗一样!楚锦容和楚锦钰铁青着脸这么想。 可怜那些跟着查案的侍卫们,怎么一个查到主子身上,二个三个,还是查到主子身上去了啊? 上面那几位殿下,他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简直要了老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个个都恨不得地面上有条缝,让他们钻进去躲上一躲才好。 楚锦容和楚锦钰不过是在后面小小的推动了一把,哪里晓得太子就这么疯狂的和他们光明正大的撕破了脸皮呢? 你都撕破脸了,他们还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吗?楚锦钰和楚锦容当然不对盘,不过利益当头,前面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自然又是默契的结盟,先把太子扳倒再说。 于是,就在这么小小的一个夜晚,一个关于异国公主的投毒案,引起了老大的风波,而且跌宕起伏,端的是腥风血雨,简直让人恨不得当话本听上八百个来回! 最后,明明明珠才是受害者,却已经和她没啥关系了。明珠只能接受一个她的婢女弑主的结论,不想接受都不行,因为事情已经上升到大楚的夺嫡之争了,不关她明珠啥事儿。 说起来有些儿戏,偏偏现实又那么让人哭笑不得。既然已经涉及到了当朝太子和两个皇子,自然不再是一件单纯的事儿了。 后面的发展就不再是外人可以说道的了,银宝也是发挥了他看家的好本事,才把后面的消息弄到手。 黎希吃饱喝足,不由的捧腹暗道,那倒霉催的代替明珠挂掉的婢女如果知道她的死居然能够带来如此多的变数,成为大楚夺嫡之争明朗化的导火索,想必也是定然能够含笑九泉,死得其所了。那苏铭也没想到他头脑发热的一包毒,竟然可以载入史册,也算是青史留名了。虽然都不知道是他干的。 楚堇珩也放下了筷子,看着黎希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不由的伸手去捏他的脸。 “怎么?”黎希挑眉,面上说不出的挑衅,“见到你那些个侄儿们斗得厉害,你不高兴了吗?” 楚堇珩蹙了蹙眉,指尖却划过黎希的嘴角,“脏了。” 黎希唬着脸推开他的手,“我自己会擦。”说完就掏出帕子擦了把脸。 气氛有点沉默,黎希也不开口。他知道楚堇珩心中可能是有些为难的,毕竟他也姓楚。 可惜,黎希和皇室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注定是要决出一个结果的。黎希很珍惜他这条小命,所以,断断不可能为了楚堇珩而放弃自己的小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有些事儿他也看开了,那就是强求不得。 黎希就那么看着楚堇珩,楚堇珩也那么看着黎希。 注意到黎希眸子深处的冷意,楚堇珩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痛色。 半晌,他终于伸出手,放在了黎希的手背上。他知道黎希是在等他做出决定,若是他稍微有一点犹豫,那么黎希定然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他!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面上虽然时常挂着笑意,心却比任何人都决绝,决绝的几乎冷酷。他放在心上的人,那么定然是百般维护,百般温柔。可是一旦被他摒弃,那么定然就是被弃若敝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就是黎希的信条。 黎希活的时间太长,他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已经经历三世,欺骗,背叛,谎言,连最亲近的人都可以拔刀相向,最信赖的人都可以在背后捅刀子,他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就算要舍弃那个人就好似在他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上再挖出一个洞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挥起那把刀! 与其等到后来痛不欲生,不如在感情还不算太深的时候挥剑斩断。 伤口腐烂还能挖去血肉,过后还是会愈合的,可是心都没有了,他还剩下什么呢?黎希不确定,若是他再经历一回被最心爱的人背叛这种事,他是不是会马上疯掉,会不会杀了全世界的人!他的心已经冷了,已经小了,冷得只能被那几个人捂暖,小得,只能装下那么几个人。若是没人可装,那也没什么,他还有自己,他会好好爱惜自己。若是连自己都失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黎希的目光冰冷,直到楚堇珩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才终于有了点温度。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黎希直勾勾看着楚堇珩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清楚的倒映着他的身影,好似在楚堇珩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似的。 “从未有过的清醒。”楚堇珩这样回答,另一只手却慢慢抬起来,轻轻摩挲着黎希的面颊,“不要再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了,不要哭。” 黎希十分不解,似乎完全不明白楚堇珩到底是什么意思。哭?他为什么要哭? 楚堇珩叹息一声,轻轻把黎希的头扶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安康,你知道吗?我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你哭的。” “胡说什么呢?说得好像我很早就已经认识你了似的。”黎希这样说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液体的存在,所以对于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成这样也有些奇怪。 “这里。”一只手轻轻放在黎希的胸膛上,“它说的,它很难过,它在哭。” “是吗?你又没有透视眼,你怎么知道?”黎希去掰那只手,却被握住了。 “你自己告诉我的。” 额头被相当珍惜的吻了吻。 黎希翘起嘴角,“衍之,你知道你今天和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楚堇珩了理黎希的鬓角,神色很是温柔。 “和魔鬼的契约哦?”黎希笑了,那般纯真无邪,说出来的话却那般令人毛骨悚然,“违背契约会被杀死哦,你的血,你的肉,你的心,你的肝,通通会被吃掉的哦。” “嗯,我是你的。”话说得理所当然,黎希被搂得更紧了。 “哈哈哈!”黎希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看着楚堇珩的眼睛中慢慢升腾起抑制不住的——食欲。 “衍之,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黎希舔了舔嘴唇,粉色舌尖所过之处十分色情的留下一条湿痕。 那双清冷的眸子就挪不开了,“什么?”他这样问。 “我想撕烂你的袍子,扒光你的中衣,然后把你按在榻上,舔遍你的全身,留遍我的记号,最后一遍一遍操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楚美人:“……” 银宝早就已经退下,安静的帐篷里只有黎希和楚堇珩二人。 楚堇珩突然觉得有些……凉嗖嗖的。不过黎希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他很喜欢。   ☆、第64章 不甘 金宝觉得自家少爷和成王殿下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让他具体说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偏偏又说不出来。 金宝挠挠头,最后,还是觉得,嗯,好像和以前都差不多吧,大概。 黎希不晓得身边人的纠结,当他和楚堇珩携手同出的时候,便让所有人顿觉快要瞎了狗眼。要不要那么高调啊?真真是世风日下!虽说还是有些个公子哥儿也养了几个男宠,但是人家也是养在家里的,哪里会宣扬得人尽皆知? 黎希向几个皇子问候的时候,相当明显的察觉到了那几人之间的火药味。 黎希挑眉,终于忍不住了吗? 前世楚锦容和楚锦钰双双联手,把太子党挤兑的好不厉害,最后更是把太子给拉下了马,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不过那也是基于楚锦钰在小伤一把元气后又暗自经营出的更加隐秘庞大的势力,才能和楚锦容心照不宣的共事着。 不过,和楚锦容联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锦钰自己也知道,他不过是在与虎谋皮罢了。一旦有机会,他的盟友就会立刻调转枪头,把刀子对准了他。 楚锦钰没办法,他和楚锦容单独都不是太子的对手。毕竟太子已经涉政,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觑。尤其是这辈子楚锦钰被黎希坏了不知道多少好事儿,现在手中的权柄和人手都没有上辈子一半来得多,不得不更加谨慎,也必须更加小心。 黎希当然清楚楚锦钰的窘迫,既要利用楚锦容,还得防着他,当真是焦头烂额的很。上辈子他把楚锦容利用完了然后毫不客气的把他一鼓作气也给端掉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谁端掉谁呢?尤其是楚锦钰身边还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所谓的明珠公主,所以黎希瞧着楚锦钰眼睛下面硕大的黑眼圈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估计他是要烦恼死了吧? 黎希这般想着,嘴角也就翘起来了。嘛,不管他们最后谁得到了胜利,他只管坐着看戏就好。反正只要胜利者不是楚锦钰就足够了。黎希自然是想要报仇的,不过报仇哪里有享受人生更加重要呢?若是一味的沉浸在报仇之中,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这些人,只需要他悄悄在后面推几把手,自然就会斗得死去活来,谁也不会放过谁。 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仇人自相残杀,而他自己冷眼旁观更好呢?顺便还可以落井下石,岂不是更加美妙?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和楚堇珩见了礼,目光随意落在黎希身上,也没在意什么。 倒是楚锦钰皱了皱眉,他同样感觉到了黎希和成王之间非同以往的气氛。可是那二人惯是肆无忌惮的,还能有什么异样呢? 楚锦钰暗自摇了摇头,脑海中那个圆润可爱的小胖子的形象越发的模糊了。他已经充分明白黎希现在的态度,再不报一丝侥幸心理了。按照黎希现在对他不加掩饰的厌恶,楚锦钰知道,以后那个人只能是敌人了 心中虽然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楚锦钰还是清楚,一旦他得了机会,一定不会让黎希有机会翻身的。这样想着,楚锦钰的眸子越发冷冽了。 黎希打着哈欠看着楚堇珩和皇子们说话,正确来说,应该是皇子们对他说话。成王是个好助力,若是能拉拢一二,还是相当不错的。就算不能拉拢,也该不要得罪,成为敌人就好。 楚堇珩见黎希心不在焉,也随意说了几句,就拉黎希走人了。 他们一走,这剩下的人之间气氛就冷下来了,很快就不欢而散。 几个皇子之间已然开始斗法,整个朝堂的气氛都为之一肃。 这上面摆明儿的散发出赶紧出来站队的意思啊!这可是关系到一大家子前程的大事件,顿时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摩拳擦掌。不过还是不少人还在观望,甚至有些走中庸一流的,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宁愿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来,也不想参与到夺嫡之中,那可是一旦失败,就得全家掉脑袋的大事。 明珠再不甘心,也得接受她的郊游会虎头蛇尾的结束这个事实。更加让她恼怒的就是,她居然被光明正大的暗示要乖乖待在使馆里,有事儿没事儿不要出来瞎晃,把明珠气得够呛。 她可是从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公主,连她的太子皇兄都不敢不给她面子,还分外疼宠她。明珠一朝被冷落,哪里肯甘心?于是,这位大燕公主便明晃晃在京城的贵女圈子中刷起存在感来。今儿挤挤这家的小宴,明儿约几个贵女同出来游玩。 她倒是想得好,那些贵女将来说不得就是朝廷命妇呢,她先把这关系给打好了,将来嫁给楚锦钰做皇后,也不用手忙脚乱的。 可是明珠是个受不得气的,那些京城里同样被捧着养大的娇娇女们难道就受得了吗?偏偏明珠架子还大得很,傲得没边了,打好关系先不说,没结成大仇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那些娇女们被气得花枝乱颤,下一回是再也不肯去了。 明珠还不知道呢,只觉得大楚的女子果然是眼皮子浅,不知礼数的,真是半分也比不上大燕的女子。还娇弱得很,游一回湖回去就得大病一场,果然太弱了。她怎么知道那些贵女们在找着借口打发她呢? …… 黎希衣衫凌乱,被亲得红肿的嘴唇微张,急促的喘息着,含着水光的眸子嗔怒的瞪了在他身上作怪的人一眼,引得那人眸光加深,又是在他身上一通乱亲。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黎希自己也是迷迷糊糊的,明明先前是他把握住了主动权,怎的不知不觉之间他反而落了下风呢? 黎希想不通,干脆也不想了。自从和楚堇珩摊牌以后,他二人之间更加亲密无间。黎希很享受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也懒得计较楚堇珩那过分的占有欲了,躺着享受也不错。 当某个又热又硬的家伙顶住他的时候,黎希虽然还是有点不淡定,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正当黎希也浑身热得不行,神智也愈发不清醒的时候,那张明明没什么多余表情,还是能从眸中看出熊熊火焰的脸居然离他远去了。 等等,离他远去? 黎希瞬间清醒了,他现在衣衫不整,意乱情迷,胸膛和大腿都露了大半,而那个点了一把火的人居然走了……走了!就把他这么晾在这里了! 黎希撑住床榻坐起来,便听得屏风后面传来水声。 楚堇珩他居然是去冲凉水了! 当黎希知道那人在做什么后,一瞬间只觉得目瞪口呆。楚堇珩这是什么意思?黎希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人是不是已经对他没兴趣了。 当冲完凉水,面色越发苍白的美人绕过屏风,便看得那春光大泄,身上还清清楚楚留着他记号的人正傻愣愣坐在那里,似乎呆住了的时候,只觉那人果真可爱得紧,一股火热又从心底烧起来了。 楚堇珩面色一凛,叹了一口气,便抬步走到黎希身边,亲了亲他的额头,顺便帮黎希打理好了衣服。 黎希眼珠子动了动,看史前大怪物一样看着楚堇珩。莫非这家伙当真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还是说他本人当真是没有魅力了? 可是注意到那张坚毅的脸,满满的深情,又不像啊。 “莫要乱想。”美人伸出手指点了点黎希的鼻尖,凑近黎希,低声道,“还是说安康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话说得暧昧至极,活脱脱黎希欲求不满似的。 黎希瞬间就炸了,这混蛋! 所以黎希一把抓住楚堇珩的衣领,把人摁在床上,骑上他的腰,先几把扯开人的衣裳,然后对着那白玉无暇的肌肤就是乱啃一气。直到把那美人啃得气喘吁吁,眼珠子都红了,那才被冷水冲下去的小兄弟又开始精神抖擞的时候,黎希便把衣裳一拢,哼了一声跳下床扬长而去了。 留下被蹂躏得厉害的美人孤孤单单躺在榻上,似乎是被那无情的黎世子用过就扔,始乱终弃,小模样可怜极了。 “主子。”窗外响起一个男声。 先前还楚楚可怜的美人瞬间敛去了脸上残留的风情,变得冷冰冰的。随便理了理发,也不遮掩身子上的痕迹,便来到窗边。 “什么事?”这声音是半分情绪也无了。 冯程苦笑连连,主子对黎世子和手下的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不过他也只是转念一想,便马上严肃了面色。 “主子,我们的人在京中偶然发现似乎是那些人的痕迹了。”冯程皱着眉头,显然对口中的人十分忌惮。 楚堇珩面色一冷,“他们也来到京城了吗?”想到现在朝中皇子个个羽翼丰满,斗得厉害,而皇帝似乎半点没有插手争斗的意思,反而作壁上观,楚堇珩的心就越发下沉。朝中已显乱相,显然能给那些想要趁虚而入的人一个大好的机会了。 “不排除只是误判。”冯程小心斟酌着话语。 “哼。”楚堇珩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误判的,那些人,既然想伸手,就不要怕爪子被剁了!” 冯程抖了抖,果然,可能威胁到黎世子的事儿,主子那是半点也不肯留情的。 “那主子,我们……” “加大巡查,把那些人的据点找出来。” “是。”冯程低下头,却没有离开。 楚堇珩蹙了蹙眉,“还有什么事吗?” 冯程咬牙,似乎坚定了什么,“主子,恕属下斗胆,您不能再和黎世子这么亲近了,您明明知道那样会……”冯程面色激动,脖子都涨红了。 “闭嘴!”楚堇珩拂袖,一股相当俱有压迫性的气息就落在了冯程身上。 “主子!”冯程失声大喊,十分的不甘,“请您也为您自己的身体着想一下啊!您这样下去……” “本王叫你闭嘴!”楚堇珩彻底怒了,冯程只觉一股大力迎面而来,人已经倒飞出了好几米,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咳咳咳……”冯程剧烈的咳嗽,拿袖子擦了擦面上的灰尘。 等他重新恢复视力,那窗户边上哪里还有人呢?冯程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酸涩不以。最后,他还是慢吞吞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楚堇珩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冯程看不见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的离去。 半晌,楚堇珩面上一僵,脸色更加苍白羸弱,他突然转身弯下腰,抽出一张绢帕捂住嘴唇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他咳的很小心,甚至还注意着不发出什么和平日的咳嗽声不一样的声音来。 胸膛里涌上来一股腥甜,那帕子便渐渐浸染上了点点暗红色的梅。 楚堇珩看着帕子上的红梅,只是抿了抿唇,随意的抹去了嘴角上未拭去的残迹,便不动声色把那帕子收回袖口。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可是袖子中捏着帕子的手指还是不断的收紧,再收紧。 轻轻回到先前和心爱的人缠绵的地方,楚堇珩眷恋的抚摸着那皱巴巴的床单,被褥。 终于,楚堇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他不甘心,他好容易才寻回爱人,他好容易才和爱人心神相通,骨肉相连。他们明明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可是却即将要面对那般悲惨的现实。 然而苦涩很快消失,楚堇珩又变得坚定起来。拳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哪怕明明知道未来渺茫,他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他想紧紧抓住心爱的人,绝不放手。 他想要陪在那个人身边,哪怕时间短暂,他还是会觉得满足。可惜偷来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上天终究是公平的。 楚堇珩叹了一口气,面色很快又变得柔和起来。那帕子被他不动声色用内力摧毁了,这是他的小秘密,应该要好好保护住才好。 他又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转身大步离开了。既然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么他更不应该浪费,得好好把握住才行。   ☆、第65章 撞破 “祖母,有什么事便直说吧。”黎希大大咧咧坐在红木椅子上,半分没有想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宁老太妃看着黎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心口直疼。 不过她知道她早就挟制不了黎希了,只能任由他这么和她对着干。 不对,也不能说是对着干,黎希不过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搭都不搭理她罢了。不过就是这种漠视的态度,更加让宁老太妃难堪。 宁老太妃勉强忍住火气,“你三姐姐过几天就要出嫁了,你合该替你三姐准备嫁妆和添妆。” 黎希面上挂着十分夸张的疑惑,“怎么,二婶儿不替三姐准备嫁妆,反倒是要我这个做弟弟准备吗?” 黎希就那么看着宁老太妃,目光里满是嘲讽,“还是说这黎郡王府连女子出嫁的嫁妆都凑不出了吗?” 宁老太妃被黎希那明晃晃的目光刺得几乎要犯病了,身子就要往下倒,就听见黎希接着道,“我的好祖母,您可别一气之下又一病不起了啊,若是让那安阳侯府知道这新妇还没过门,家中祖母就被克病了,三姐姐嫁过去以后日子可是定然不好过啊。” 宁老太妃面上一黑,倒是还真不往下倒了,只是看着黎希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嫁妆我们郡王府自然会备好,希哥儿,别忘记添妆就好。” 黎希瞧着宁老太妃难看的脸色,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祖母,没事儿的话安康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宁老太妃说话,甩甩袖子就走人了。 “孽畜!”黎希一走,宁老太妃便砸碎了茶盏。 “太妃息怒,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容嬷嬷立刻上前给宁老太妃顺气。 “老身那好孙儿,现在可真是翅膀硬了,有主见了,连老身这个祖母都不放在心上了!”宁老太妃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情绪十分糟糕。 “太妃,至少世子爷也答应要给三小姐添妆,没打算坏了咱们府里的脸面嘛。”容嬷嬷讨好的笑着,脑海中却闪过黎希刚刚进门随意扫她的那一眼,顿时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算他识相!”宁老太妃长舒一口气,“淑姐儿也到年纪了,等真姐儿的事情办完了,就该给她也好好相看相看。年纪不小了,还眼光忒高。”宁老太妃想起被黎静淑拒绝的那几户人家,心中就十分不满。你挑剔人家之前也不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宁老太妃也希望黎静淑能像黎静真一样攀上一个好人家的。可惜,好姻缘难求啊。 黎希速度不慢的离开慈安堂,却正好遇见了春风满面而来的黎静真。 黎静真见着黎希,先是愣了愣,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红晕,“四弟。”黎静真一个四弟叫得那叫一个婉转温柔,柔情似水啊,似乎他们以前的争端好像都不存在似的。 黎希冷眼看着,也没有要附和黎静真的意思。 黎静真见黎希如此不给她面子,脸上笑容一敛,“四弟啊,你三姐姐马上就要嫁到安阳侯府去了,四弟也是时候相看一个姑娘了。毕竟府里没个女主人,也不成一个体统。”黎静真说到安阳侯府,便是满满的得意。 她这门亲事在几年前还真是算不得什么,奈何这几年,朝廷大清洗以后,安阳侯府居然趁着朝廷空缺正多的时候,一把崛起了。黎静真原先还不大满意这门亲事,不过安阳侯的官职一升再升,就连他的几个儿子也是前途不可限量。黎静真再嫁过去,就是活脱脱的高嫁了,羡煞了多少京中贵女啊。怪不得她如此得意呢,竟然完全忘记了前些日子安阳侯府还想来退亲,不过是看着黎希不好惹,才放弃了这个打算罢了。 “那本世子就先恭喜三姐姐了。”黎希毫无诚意的说了一句,绕开黎静真庞大的丫头婆子队伍,大摇大摆走人了。 黎静真看着黎希的背影咬牙切齿,直接碎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啊?哼,喜欢男人的兔儿爷,还那么嚣张,算什么东西。” 黎静真身后的丫头婆子被她的话吓得面色发白,却谁也不敢阻止她。 黎静真骂够了,转身就走。她要去找祖母。娘亲就给她准备那么点嫁妆,要是真就那么直接嫁出去了,她还不得被安阳侯府的人笑死?祖母手里好东西不少,求求她应该会给吧? 黎静真去找老太妃的目的,包括老太妃找他的目的,黎希大概还是猜得着的。还不就是钱财那些事儿?黎希拿走了属于自己的私产,这黎郡王府的财务就是伤经动骨。再加上这么一大家子奢侈惯了,一点没有节省的意思,大该到现在都已经在吃老本儿了吧? 黎希嗤笑一声,就算黎郡王府破产了,又关他什么事儿?他早就不在中公领钱了,要是他把他这几年没领的月例提出来,保管宁氏和刘氏就要心疼无比歪缠不休了。横竖不过几千两银子,黎希眼珠子一转,那点钱他是没放在眼里,不过白白便宜了那些人他心里也不开心啊。黎希摸摸下巴,嗯,等会儿写个提取条儿送到二房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于是,当黎静真满心期待,最后收到黎希那所谓的添妆,却气得几乎要吐血也不关他啥事儿了,反正东西也送过去了,价值还不小呢。 黎希出了院子,直接让人抬来一顶小轿子就出了府。 街上热热闹闹的,黎希撩开轿帘儿,瞅着外面。哼,楚堇珩那家伙这几天跑个没影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黎希心中无聊的很,怎么日子过得忒慢?那些人还不动手?黎希现在是巴不得京城里那些牛鬼蛇神赶紧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这京城的水搅得越混越好。 这样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啊,大家都乱起来了才会顾不上他啊。 黎希正要放下帘子,突然目光一闪,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人好像是冯程。 冯程他打扮成那样是要干什么? “停轿。”黎希轻声道。 轿子便停在了街道边儿上。 “世子爷,有什么事儿吗?”轿夫是四个粗犷的汉子,黎希也没带金宝银宝几个眼熟的人出来,因此也没人认出他。 “你们抬着空轿子直接去玉石斋,拿了本世子定好的东西就直接回去吧。”黎希下了轿子,吩咐了一番,身影就消失了。 四个面无表情的轿夫便继续抬着轿子走人,谁也不知道那轿子里已经没人了。 黎希仿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跟在冯程身后。冯程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衫,面上涂了什么,变成了一个黄脸汉子。若不是黎希记得他的气息,还真认不出来。 “他没跟在衍之身边,是衍之有什么事儿要他做吗?”黎希眯着眼,虽然知道楚堇珩有秘密,但是他这么偷偷摸摸的,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黎希丝毫没有他这么偷窥其实很不道德的负罪感便牢牢跟了上去。 冯程走得忽快忽慢,似乎也是在跟踪什么人。 黎希干脆加快速度,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越过了冯程,赶到前头去了。而冯程是半点没有注意到,反而紧张的盯着前面。 黎希绕开一大截,终于看到了冯程跟踪的人了。 这不是,楚堇珩身边的杨成吗?冯程跟着杨成做什么? 黎希挑眉,那杨成是楚锦钰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上辈子他还挺嫉妒楚锦钰对他的信任呢。 很快,杨成绕着京城跑了好几圈的路,似乎才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后,终于来到一条相当隐秘的小巷子,敲开了一扇门,人便消失了。 冯程只跟到巷子外面,便不进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而黎希却没有那个顾及,直接越上房顶,鬼魅一般蹿上了一颗树。 他并不是精神系异能者,精神力虽然也不低,却还是比不上正经的精神系异能者。不过,他有的是属于自己的办法。 黎希轻轻抚摸身旁的树干,双目青光一闪,道道微弱的属于植物的精神力便变成条条枢纽,为他所用,让黎希的视觉听觉瞬间扩大好几倍,轻而易举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东西送来了……” “主子说很快就能查到,先生尽管放心……” “当然,主子既然答应了先生,那东西得手后自然由先生处理……” “是……是……好,就这样。” “劳烦先生了……” 黎希虽然听到了不少杨成的话,可是另一人他却半分没有查探到。黎希的心直往下沉,居然有人能够屏蔽他的探测!手段虽然粗浅,但是真的做到了! 黎希脸色不好,他虽然从未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就好比那苏铭也有一个奇异系统一样。而现在,又出了一个神秘人物吗? 黎希收回异能,他并不能确定里面的人是不是能够察觉到他。 等了片刻,便又见得杨成沉着脸出去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黎希同样发现冯程也跟着走了,便更加收敛了气息,不动声色进了那神秘小院。 黎希一进去,最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怪异的腥味,那味道让黎希直蹙眉,偏偏还觉得有些熟悉,好似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似的。 几个脸色苍白的小童来来往往,似乎在忙碌着些什么。 黎希小心避开了他们,继续往里面深入。 “师侄别来无恙才好。”隐隐约约黎希听得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他并没有使用异能,而是本身听力便比常人好。 “怎么?师侄不请自来,还让不肯出来见你师叔吗?” 黎希穿过一条走廊,终于在一个花园里看见一扇大开的窗户,里面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好像正对着另一人说话。 “虽然老夫早已自逐出了师门,不过当年声名赫赫的时候你这个小娃娃恐怕还没出生呢!就是按照辈分来,让你叫老夫一声师叔也算是抬举你了。” 黎希面无表情的迈着脚步,他的神色变得十分怪异,目光深不见底,里面似乎酝酿了巨大的风暴! 他终于听清楚了,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还有之前那个味道,不过是比上辈子淡了不少,嗓音也年轻不少,让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罢了。 黎希眯了眯眼,那个背对着他的人终于侧了侧身子,让他得以看见一个侧脸。 果然,就是那张他记忆深处最可怖的噩梦! 黎希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黝黑的眸子深处似乎有红光闪烁,他脚下的青草仿佛突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翠绿的叶片陡然失去了颜色,全部都干枯了。 被爱人背叛!他还有异能! 被亲人背叛!他还有异能! 他想要报仇,异能是他最后的倚仗! 就算上辈子他迟迟无法晋级,异能半点无用,被囚禁,被欺辱,他都没有放弃,因为他还有异能! 哪怕那时候苏铭咬牙切齿想要杀了他,还是没有得手。就是因为他还有异能,楚锦钰不甘心就那么放弃了! 而他也是抓着那最后的稻草,半点不懈怠的苦苦修炼,哪怕异能总是消散他也没有放弃。 然而就是那个人!那双手,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腹部,破掉了他的丹田,夺走了他的异能种子! 没有异能种子他便是一个废人! 无法晋级他还可以忍受,至少还有希望。然而那一回,他的异能种子被夺走,便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价值,彻底被放弃。 而现在,让他彻底落入地狱的人就在眼前! 黎希突然仰天无声的笑了,这萦绕身侧的,腐烂的味道,可不就是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吗? 黎希痴痴笑着,盯着自己的双手,眸中红光闪烁,“杀了他!”黎希心底有人这样说。 “是啊,杀了他。”黎希慢慢朝前行去,形若厉鬼。 “让本王叫你师叔,你还没那个资格!”清冷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进了黎希的耳中,黎希一僵,随即就是不可置信。 楚!堇!珩! 黎希眸中红光更加汹涌,体内能量乱窜,筋脉几乎被撑得发疼。他——即将走火入魔了! 他也背叛了我吗?黎希怔怔的想,若是背叛了,那就一起杀掉好了。 黎希继续往前走,胸膛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气息,让黎希立刻从几乎魔怔的地步拉回了神智,眸中红光也是明明灭灭。 “什么人!”屋子里的人突然大喝一声,一道人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出来,然而那空空荡荡的花园里什么也没有,似乎刚刚那一瞬间只是一个错觉。 很快,那神色不定的人身后又行来一个人,同样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园有些怔愣。   ☆、第66章 回忆 “莫不是你公孙先生还在故弄玄虚吗?”楚堇珩面不改色,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半点听不出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不安。 那中年男子也不回答楚堇珩的话,“来人,把这院子给老夫彻彻底底搜查一遍。” 说完,他便看着楚堇珩,面上掩饰不住的杀机。 “公孙胜,你放心,本王没有欺骗你的打算,说是一个人来此,便是一个人来此。”说完便转身,慢里斯条坐回座位,也不去碰那小童们送上来的茶水。相当随意的态度却把那中年男子气得不轻。 “哼,我的好师侄,谅你也不敢带人进来,毕竟,进了老夫的院子,能不能活下来可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中年男子奇异一笑,他身后很快来了一群面色惨白的小童,里里外外把院子检查了个遍,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出来。 “主人……”一个小童捧着一束枯干的草茎跪在中年男子面前,他双目无神,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沉之感,半点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应该有点天真活泼,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中年男子打量着小童手中物品,眼睛一眯,探究之色不溢言表。 半晌,他又看向似乎一无所觉的楚堇珩,突然一笑,“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就算有什么小兔子跑进来了,最后还是会成为死兔子的。” 中年男子说完这话,便直直盯着楚堇珩,似乎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然而现实终究是让他失望了,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楚堇珩的半分情绪。 中年男子弹了弹衣摆,便坐在了另一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师侄,你的警惕心也太强了,师叔可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呢。” 楚堇珩懒得和他废话,“本王迟早要替师门清理门户,你既然来了京城,送上了门来,就别让本王抓住了机会。” “师侄放心,你师叔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呢,可不想那么早去陪你师父那个老秃驴。”中年男子似乎想要激楚堇珩动手,面上尽是挑衅。 “放心,本王定然会让你有机会在师傅灵前忏悔的。”楚堇珩说完便站起身来,“告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中年男子看着楚堇珩似乎弱不禁风的背影,手指不自觉的的紧握,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若是在这里把楚堇珩击毙……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动手,直到楚堇珩的背影消失,中年男子面色才阴沉下来,“真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活着,而且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于老夫的计划有碍啊……”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那小子在这里,那就说明某个老不死的随时可能会过来,不妙啊不妙。” “不行!老夫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加快计划了。”中年男子面上闪过一丝狠厉,“若是那小子一定要阻止老夫,就算拼着受伤,也得把他给解决了……” …… “成王殿下,我们家世子爷还没有回府。”金宝面上恭敬,对着楚堇珩也并不卑微。 “嗯。”楚堇珩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金宝便也走了。 楚堇珩看着空空荡荡的卧室,眉头紧皱,“安康……” 而此时的黎希,正跌跌撞撞行在一片小树林里。 虽然脖子上挂的舍利子让他恢复了神智,但是浑身沸腾的异能并没有平息下来。 黎希知道,他这是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若是一个不小心没处理好,轻则一身异能报废,重则直接身陨。 他这条命可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可不想这么平白无故的就丢了。 黎希心中还有无数个疑问,不过在那些疑问解开之前,他得先把身体上的麻烦解决了。 终于,黎希寻到一个隐秘的山洞,这是他秘密设置的修炼场所,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毕竟他是不能轻易把性命交托给其他人了。 月亮高悬,黎希终于从修炼中清醒过来。他此时浑身青光萦绕,身边山洞内密密麻麻长满了青翠欲滴的植物,百花齐放,将置身于其中的黎希衬托得不似凡人。 然而黎希很快收敛了气息,青光缩回他的身体,整个人便变得平凡无奇了。 黎希随意拂开身边玉石碎屑,站了起来。 “已经这个时辰了吗?”黎希走出山洞,望着天空。他此时面无表情,似乎无悲无喜,连平日里的伪装都没有用了。 这才是真正的他,冷酷,绝情! 郡王府。 宽敞华丽的拔步床上,里侧平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安康……”楚堇珩并没有起身,而是偏过头,看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陷入黑暗的人。 “衍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黎希手里把玩着一绺黑发,黑暗中,楚堇珩并没有看清黎希面上的神色。 一只瘦削的手搁在了黎希的手背上,“安康,你相信我吗?” “你说的,我都信。”所以,别骗我啊。 床榻上的人柔和了神色,又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来,像是心有所感,他道,“嗯,不会骗你的。”只是有些话,他想要一直埋在心里,不说出来罢了。毕竟,一旦说出来,伤痛的,就不是他一个了,他舍不得啊…… “好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黎希除了外衫,很快,被子被掀开,楚堇珩身边就多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现在同我说吧。”黎希侧身躺着,眯着眼睛看着楚堇珩的侧脸,月光下,那线条竟然十分让人迷醉。 “好。”楚堇珩伸手握住黎希的手指,拿到面前亲了亲,“我们慢慢说吧。”夜还很长。 于是,楚堇珩便娓娓道来。 天生不足的孩子,被云游的大师看中,收为了弟子。孩子渐渐长大,随着大师云游天下,寻找续命的良方。 那过程虽然有些辛苦,却也让人分外满足。直到大师在孩子六岁的时候告知了他他的真实身份,身边一波接一波的试探的,刺杀的人,加之身体负担过重,小小的少年便失去了笑容,变得面无表情,早慧,早熟却也冰冷。 他生命里唯一的阳光,便是小时候随着师傅一起去看望的,一点也不怕他冷脸的小小婴儿。那小婴儿不但没有被他吓哭,反而还拉着他的袖子,咯咯咯流着口水对他笑。 虽然有些舍不得,小少年还是跟着师傅走了。 再一次见到那曾经对他笑,还尿了他一身的小婴儿,已经长成了圆滚滚,可爱的小团子。 小团子躲在护国寺的后花园里哭,因为他的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 小团子抓着他的袖子问他,死是什么意思?爹爹和娘亲为什么要死? 可惜,他没办法回答他,只能说死了,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小团子似懂非懂,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 再后来,小团长变得越来越圆滚滚,还把他给忘记了,每天都跟在另一个人身后跑,还美人哥哥美人哥哥叫个不停。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曾经对小团子说过,小团子见到的,最好看的人就是他。 一句脱口而出的戏言,让却让小团子记住了。 小团子不懂,所以见到一个好看的哥哥,便把他当成了月光下那个温柔的美人哥哥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团子一点一点远离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陪着小团子到最后的人永远不能是他。 直到他听说小团子重伤,便大老远的赶了回来,偷偷见了他。 可惜,醒过来以后的小团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有个温柔的美人哥哥出现过,温柔的抱过他,哄过他。 因为他已经喜欢上另一个人了。 他那个时候还不懂心里为什么变得空落落了,身体越加不好,便又跟着师傅走了。 再过几年,他又回到家乡,却已经物是人非。 圆滚滚的小团子没了,这一回,变成了一个满面疯狂的少年。 少年似乎被人禁锢了自由,每日里见到人便咒骂不休,所以那些看守都离他远远的。而没人的时候,少年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呆。 这一回,他终于有机会再接近他的小团子。 少年似乎一点也不信任外人,最开始,他努力想要接近他,却被狠狠的拒绝了。少年嘴里唾骂着的人,他知道,是新上位的皇帝和皇帝身边最得宠的男宠,那皇帝,是他血脉上的侄儿。 他很快就知道了一切,心中疼得要命,这是他从小放在心上的小团子啊,竟然被人如此对待! 他想要带他走,却发现看守实在是严密,他自己能够进出,却没办法带一个人走。 于是,他便一点一点接近那少年。少年有时候会神智不清,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有时候少年又很安静,会和他讲一些他从不曾听过的故事。 但是最多的,少年最先让他接近,却是让他弄来各种各样的玉石。 他不知道那些玉石有什么用,却也知道,每一次少年见到玉石,都会笑得眉眼弯弯,漆黑的眸子灿若星子。 新皇上位,他这个挂名的国师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罢了,没人注意他。这样很好,他有更多的机会和他的小团长相处。 一开始他只是怜惜他的,心中只有些怜爱之情,可是相处时间越长,他便越把少年放在心里。 渐渐的,他再也移不开眼睛。会随着少年的开心而开心,会随着少年的悲伤而难过。 他终于知道,他的小团子再也不是心中那个小团子了,他爱上他了。 爱上一个人,便再也心不由己。 少年很快就察觉到了,开始躲着他,对他吼,让他不要再来了。 他怎么愿意放弃?他发现少年心中原来还有一个人时,终于察觉到了心痛,和深深的后悔。若是他一直在他身边,若是他不曾离开,若是他一早便告诉少年,他才是少年的美人哥哥,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但是,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如果。 当初他若是留下,没有和师傅走,那他也活不到现在,还谈什么守护?况且当初的怜惜,便是把小团子当成了弟弟一般。他若是一直留着团子身边,又怎么会爱上他? 这个答案终究是无解的。 不过,他却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爱他,所以他要陪着他。 可惜,随着身体越来越不堪重负,师傅的警告还犹言在耳。可是他放不下啊!想着师傅慈爱的神色,他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终于,在一个漫天灿烂的星光下,他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笑颜,和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 然而梦却碎得那么快,他亲眼看着他失去了最后两个衷心的丫头,却没有半点办法。他频繁的出入已经被发现,那一天,他见到新皇。 新皇似乎很忙,也很烦躁,那天以后,少年便被转移了,他疯了一般的寻找,甚至不惜启用了多年不用的人手。 终于,他早到了他的少年,却只寻到了他冰凉的尸体。 他的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还留着血迹。少年一直看着窗户,他知道,他的少年是在等他,等他来救他,他还是,又让他失望了。 他带走了他的少年,这一次,没人阻止他了。 他想,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他知道他的少年想要报仇,还留下了后手。所以他把他自己幸存的人手也全部投了进去,他要帮他。既然血脉亲情在那些人眼中都不算什么,那也便什么都不算吧。 他也想,再自私一回。 最后,他孑然一身,身边只有一个装着骨灰的瓷瓶。他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带着他的爱人看遍万里河山,游遍锦绣田园。 他不知道他走后留下的人有多么疯狂,他只知道,这一回,再没人可以分开他们了。 直到有一天,他寻访到某个桃源,打算作为他们的最终归宿,却见到了他师傅口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师爷。 祖师爷似乎比师傅还有能耐,掐指一算之后,便愧疚的告诉他,他的爱人之死也和他有些渊源,他愿意弥补当年因一时心软所犯下的罪。只是,代价有些大,不知道他愿不愿承受。 再后来,他又睁开眼了,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那一年。 那一年,少年神采飞扬,灿烂阳光,不过,他不再追逐那个“美人哥哥”,却同样不记得他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以接近他,可以守护他,等待他。 这辈子,我来守护你。   ☆、第67章 代价 黎希十分平静的倾听着楚堇珩似乎毫无情绪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悲伤,亦没有半点悔恨,没有迷茫,没有伤痛,因为曾经的遗憾已经得到弥补,他现在,已经足够的感谢上天。 他似乎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虽然那个故事的过程并不幸福,结局却足够的圆满。 “所以,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了。”楚堇珩轻轻勾了勾嘴角,握着黎希的手更加用力。 “那个少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黎希轻轻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厉害。 “没关系,我说了,只要我记得就够了。”楚堇珩握着那只手,放在了胸膛上。 “傻瓜!”黎希毫不客气的道。 “嗯。”楚堇珩没有反驳黎希,只是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目光看着黎希,那目光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沉重得黎希的心都开始发颤。 “其实,其实那个人放弃就好了,干嘛死拉着不放呢?”黎希声音有些颤抖,“放弃了,他还可以闲云野鹤一辈子,干嘛为了一个傻子,一个疯子失去那么多东西呢?” 楚堇珩不再说话,还是只看着黎希。 “都是疯子,疯子!”黎希挣脱楚堇珩的手,坐了起来,把脸埋进臂弯里。 他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抗拒着楚堇珩的接近。 然而楚堇珩当然不肯放弃,便裹了被子,把他的脊背搂在怀里。黎希只是僵了僵,就那么靠在楚堇珩的怀里了。 二人便这样静静相拥到天明。 当黎明的第一束阳光洒进窗扉,落在了那大床上的二人身上。 院子外碧丝和碧绮已经指挥着下人们准备用具,打扫院子,充满活力的笑闹声不绝于耳,也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黎希终于抬起头来,入目便是一双温润的眸子。 “想通了吗?”眸子的主人轻声问道,抱着他的手臂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黎希没开口,便发现眼前这人好像更加紧张了,连身子都僵硬起来。 黎希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将起来,好心情的拍拍楚堇珩的发顶,“怎么?小美人儿,担心哥哥不疼你了吗?放心,哥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黎希便伸出狼爪,在那片洁白的下巴上摩挲着,十足十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 摸完了下巴又觉得不够,那只爪子又渐渐往下,去摸那虽然瘦弱,还是很有料的胸,然后是线条分明的腹肌,再然后,自然是某个男子早晨都会“起立”的东西。不过那手却没有直接附上去,而是在那周围打着圈儿,惹得那东西朝手的主人更加挺拔的“敬礼”。 被黎希这么肆无忌惮戏弄的美人眸色渐渐加深,呼吸也急促起来。 黎希又露出一个笑来,亲了亲那下巴,一把握住了那东西。 感受着手中的热度,黎希正要说话,本来面上潮红的美人突然脸色一白,一把推开黎希,还来不及遮掩,便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来。 那血顺着美人苍白的嘴唇一直往下,洁白的中衣被染红了一大片,端得是触目惊心! 黎希脸色终于变了,再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一把接住楚堇珩软下来的身子,失声道,“衍之!” 大概是黎希的声音太过震惊与惶恐,那虚弱的美人还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黎希抚摸着楚堇珩苍白的脸,脑海中一片空白。 “少爷,老参鸡汤来了。”碧丝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碗,送到床边来。 “放在那边吧。”黎希头也不回,专心守着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人。 碧丝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叹了一口气,“少爷,您这么干等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就没办法好好照顾成王殿下了。您该要先保重才好,成王殿下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碧丝更加忧心忡忡,成王殿下突然倒下了,自家主子就不吃不喝的这么守着他,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两个人都倒下了,那可怎么办?碧丝急得都要哭了,眼眶里含着水汽,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等。”黎希突然出声叫住碧丝,“冯程找到了吗?” 本来还惊喜的碧丝期待的眸子黯淡下来,“回少爷,还没找到人,金宝和银宝都亲自出门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嗯。”黎希点点头,继续看着床上的人。 碧丝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黎希叹了一口气,执起床上人的一只手,源源不断的输进去异能。 黎希眉头渐渐皱起,他根本找不出楚堇珩这般情况的原因。他只是一个木系异能者,并不是治愈系异能者,能够了解人体的本质,他最了解的还是植物。哪怕他给楚堇珩提供了许多的生命力,楚堇珩的情况似乎还是十分奇怪。 黎希并没有把楚堇珩的情况告诉任何人,没等很长时间,风尘仆仆的冯程终于归来了。 “说吧,你家主子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希坐在首位上,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冯程。 冯程站在下手,额头上簌簌冒着冷汗,他被黎希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嘴巴张合几下,却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黎希收回了气势,冯程才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没有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黎希半分没有要放弃询问的意思,冯程嘴巴里发苦,主子他,严厉命令他半点都不能告诉黎世子啊! “冯程,你应该知道,你家主子同本世子的关系不一般。本世子要知道衍之的病症,才能想到办法救他。”黎希看出冯程的疑虑,毫不客气道。 冯程瞄了一眼满脸坚定的黎希,终于一咬牙,“世子爷,您该帮帮我家主子才好。”反正主子是说过半分都不能告诉黎世子,他若是全部说了,也不是半分吧? 冯程便一五一十说了楚堇珩的情况。 黎希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不对劲,冯程越说也觉得事情有些离谱,头低得越厉害。 冯程说完话,已经是汗湿重衣,却觉得心里一松。黎世子是主子最重要的人,任何秘密都不该隐瞒他才好。 黎希此时已经是瞠目结舌,面上表情精彩极了。 冯程受不了那个气氛了,“世子爷,属下就先退下了”说完,冯程跑得飞快,似乎身后头有鬼在追。 黎希嘴角狠狠抽了抽,看着那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则是满满的心疼。 “混蛋!”黎希伸手去揪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一点没有怜惜,手一松开,那脸颊上就留下了两个手指印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敢瞒着我。”黎希恨恨道,干脆俯下身体气愤的一口咬在那张精致的,没有半分瑕疵的脸上,留下一个相当惹眼的牙印儿。 黎希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满意了。 “等爷把你治好了,看爷怎么收拾你!”黎希扒光了美人给他擦过身子,此时侵略性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在这光溜溜的身体扫来扫去,过足了眼瘾。 看得满足过后,黎希又帮人把被子盖上了,然后气呼呼坐在那里,“既然已经醒过来了,还闭着眼睛干嘛?” 那紧闭的双目终于睁开了,“安康……”声音十分虚弱低沉。 黎希撇撇嘴,知道这厮是在装可怜,还是看不过眼,端过去一杯茶,一点一点喂给他了。 楚堇珩喝完茶水,终于觉得轻松了不少,“我昏迷多长时间了?”发现黎希面色不佳,楚堇珩主动开口了。 “不长,也就一天一夜。”黎希哼了一声,把茶盏扔回原处。 “辛苦安康了。”楚堇珩这样道,眼角翘起,嘴角微抿,说不出的勾人。 黎希看着楚堇珩这般模样,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先揪着人狠狠亲了一通,满足了以后,才叹息着道,“看来以后还是得远着衍之一些才好,我们分房睡吧,省得爷一个把持不住,就要害得衍之呕血昏迷了。” 楚堇珩本来还在回味那个绵长深入的吻,冷不丁听到黎希的话,顿时浑身都僵硬了。 黎希看着有些好笑,“唉,这也没什么,反正某个人都认命认为自己活不长了,而且还不能满足爷,爷还是赶紧找好下家才好,省的没了相好,以后还要孤独一生。” 楚堇珩越发僵硬的厉害了,想要说什么,抖着嘴唇却说不出来话。 黎希看着楚堇珩那似乎认命了的表情差点气得晕了,“我说,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啊?你的相好都打算去找新的相好了,你怎么还这幅死样子?” “安康说的没错,我这身子,确实拖累你了。”楚堇珩目光有些黯淡。 黎希差点跳脚,“你想气死我吗?爷死了你都不肯放弃,现在活了,你居然就耸了?” 楚堇珩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黎希暴躁的打断了,“你给爷闭嘴!你记清楚了,你这辈子都是爷的,爷活着你就活着,爷死了你就陪爷死,要是敢丢下爷,爷下了地狱也要把你拖出来暴打!哼,不就是一个诅咒吗?爷帮你解开了就是!” 楚堇珩身体抖了抖,轻轻“嗯”了一声,却在黎希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黎希还在滔滔不绝要如何如何帮他,楚堇珩却是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了。顾不得身体还虚弱,便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半点不放松的吸允他的唇舌,直把人亲的晕晕乎乎,目光迷离,分不清东南西北才罢休。 没错,当初祖师爷几乎拼尽了一切,楚堇珩也奉献出了一切,才终于回到过去,可以从头再来一回。 然而那代价实在是惨重,祖师爷几乎废掉了一辈子的修为不说,连他自己都可能还活不到重生前的一半。逆天改命,哪里有那般容易? 楚堇珩甚至已经准备好,默默守护黎希几年便静静的死去。他一回来,便要求回到京城,不再继续和师傅云游寻找续命之法了。 然而师傅不知怎么的,居然好像看破了他的经历,面上满是楚堇珩看不懂的神色,却也带着他回去了。 后来,楚堇珩终于忍不住现身见了黎希,他实在是不甘心,他就是那么自私。哪怕明明知道时间很短暂,还是不愿意让他的爱人半点不记得他。 于是他们顺利相遇了。 谁知道爱人居然有调理身体之法,甚至比他师傅寻到的方法还要好!楚堇珩又惊又喜。爱人果然带给了他无限的惊喜。楚堇珩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他却不觉得那个时间会非常短了。 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一旦靠近爱人,就算只是亲吻,他的身体便要虚弱一回。越是和爱人亲密,他的身体就越发虚弱的明显。 这怎么可以?楚堇珩简直不可置信,难道他重来一回,还是不能得到自己的爱人吗?这让他怎么甘心?想到祖师爷曾经说过,逆天改命,他也不知道除了减短寿数,还会发生什么。莫非他重来一回,只能远离爱人吗?不!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靠近,焚成灰飞又怎么样呢? 所以,他靠近爱人,亲吻他,拥抱他,却不能真正得到他。真正得到爱人是他的夙愿,可是拿又一次生死相隔来换,他又很是不甘心。 现在,他知道已经隐瞒不过了,也不想继续隐瞒了,反正爱人已经知道了,还拿这件事儿来嘲笑他。 楚堇珩看着黎希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便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黎希有些好笑的撇了一眼楚堇珩,面上却带着些戏谑,“放心吧,衍之,爷一定会寻到能够吃了你却不伤了你的法子的。” 那被黎希调戏的美人就越发僵硬了,在黎希愉快的大笑声中,苍白的面颊上飞起红霞,热度怎么也散不下去。 冯程蹲在隔壁的房梁上,挠挠头,他不知道主子和黎世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问题应该是解决了吧?守着主子如此奇怪的秘密,他这个尽忠职守的老妈子也很苦恼的好吗? ☆、第68章 后悔 黎郡王府里张灯结彩,盖因府里的三小姐要出嫁了。 黎静真收到黎希派人送过去的添妆以后气了个倒仰,差点没把那条子给撕了。 给她取款条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从府里中公的钱里掏吗?她娘现在管着大半个黎郡王府,取中公的钱还不就是拿她自己的钱? 黎静真已经把这黎郡王府当成了她们二房的东西了。黎希拿她的东西又送给她,还不得把她气得够呛? 她还想找黎希闹上一闹,结果刘氏阻止了她。刘氏现在想到黎希就浑身发凉,哪里敢再去招惹他?没看见她那个碍眼的庶女现在是连见都见不到他了吗?曾经那个小贱人活得有多滋润,现在又是哪番模样,她可是清楚的很。 黎静真不知道她娘为何反对得这么厉害,不过想到婚期将近,现在闹僵起来坏了她的好事就不妙了,便按捺下来。 不过,不去找黎希闹,她还可以去祖母哪里告状嘛。于是趁着请安的时候,黎静真里里外外把黎希给数落了个遍,末了,还拿着帕子抹眼泪,可怜巴巴哭诉道什么黎希没有把她当亲人,当姐姐之类的。 宁老太妃听到以后差点气晕过去,她叫黎希给黎静真添妆还是有让黎希和二房和解的意思。她知道现在黎希的地位已经稳固,她已经撼动不了了,就想让黎希和二房走得近一些,最后她再提一提,说不得就能帮她二儿子提拔提拔之类的。 宁老太妃想得好,也要看黎希乐不乐意。 他早就看清了二房的薄凉,踩着亲人上位没有半点犹豫的,他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去给人踩呢?没门儿! 宁老太妃如意算盘落了空,气得肝火郁结,请了好几回郎中。上辈子,宁老太妃可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辈子倒好,快被怄成药罐子了。 黎希知道以后,打发人送了好多人参之类大补却是上火的药去慈安堂,都是些郎中让忌口,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宁老太妃气得牙痒痒,偏偏没办法说出黎希不孝之类的来,脸色更加不好了。 黎静真大喜日子这一天,宁老太妃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掩盖住了脸上憔悴的神色。 黎静真穿了大红的嫁衣,一步一步被她哥哥给背上了花轿。 黎希只是在黎静真哭别的时候露了露脸,然后就走人了。 刘氏恨得要死,却只能满脸堆笑,应付来贺喜的人群。 黎静真上了花轿以后,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也跟着抬了出去。刘氏当然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女儿,而且女婿家世不一般,宁老太妃都拿出了些体己给黎静真添上。 黎静淑穿着粉嫩嫩的新裙子,戴着新首饰,笑颜如花,青春可人,袖子里的手指却狠狠揪紧了。嫉妒的看着那一抬一抬的嫁妆,凭什么黎静真就能嫁一户好人家,带走这么多嫁妆,她就得靠自己去谋划呢? 黎静淑恨得要死,在宁氏小心翼翼靠过去的时候,狠狠的甩了甩帕子,转身回去了。她现在身上穿的新衣,头上戴的新首饰,都是周公子为博美人一笑送来的。宁氏那般没用,黎静淑都不想看见她姨娘那个窝囊样了。 宁氏看着黎静淑窈窕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 “娘,给我点钱花花呗。”黎绍安笑容满面的靠上来,扶住宁氏的手臂。 宁氏眉头拧成了疙瘩,“安哥儿,娘不是才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吗?怎么回事?又花完了?” 黎绍安眼神闪了闪,随即马上气愤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结交的那些友人,个个都是家世不错的。和他们在一起,那花费哪里能低了?区区一百两银子,怎么够呢?” 宁氏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儿子散乱的鬓角,黎绍安皱着眉头,不动声色掩住了脸上的不耐。 “安哥儿,现在府里不是娘一个人在做主,还有那刘氏,娘也想多帮衬着你们一些,不过那刘氏把得紧,娘有时候也被碍着手脚了。” 黎绍安不耐烦了,他现在是来听宁氏诉苦的吗? “娘,我交往的那几个友人里面有国子监祭酒大人的侄儿,只要儿子和他交情深了,他同他舅舅说上一声,儿子的前途可就是有指望啦。” 宁氏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前期的投入确实需要。” 宁氏便带着黎绍安回到她的卧房,取了钥匙开了小库房,当真黎绍安的面拿出一个装着许多银票和值钱首饰的盒子。 黎绍安看得双眼发亮,却见得宁氏犹豫了一番,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娘,一百两银子请吃一顿酒就没有了,太少了,儿子会被看不起的!”黎绍安赶紧道。 宁氏手顿了顿,又满脸肉疼的再取了两张,三百两银子,足足够京城一户平常人家生活好几年了。 黎绍安一把抓住了银票,脖子伸得老长,很是不甘,却只能遗憾的看着宁氏把盒子上了锁,送回小库房。而那串钥匙,被宁氏放在了多宝阁一个花瓶儿里面。 黎绍安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娘,那我就先回书院了啊。”说完便迫不及待的走了。 宁氏本来还想叮嘱一番黎绍安,话都没说完便被他拔腿溜了,只好叹了一口气。不过宁氏转念一想,儿子争气了,以后才是她的倚靠,也由得他去了。可是女儿这边,宁氏想到黎静淑,头就开始疼了。 她完全劝不动黎静淑,也为黎静淑的倔脾气有些气恼。 黎静淑正要进门,正好和急匆匆往外跑的黎绍安碰了个着。 “哥!”黎静淑扶着珠钗,不满的大叫。 “妹妹!”黎绍安手忙脚乱把银票揣好了,确定没有掉了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满脸堆笑,“好妹妹,哥哥急着回书院,你先自己进去吧。” 黎静淑看着黎绍安胸膛上还没藏完的银票一角,就要伸手去抓,被黎绍安一把捂住了,“好妹妹,这是哥哥的,你想要问娘要去。” “哥,你是不是又打算去喝花酒了?”黎静淑满脸不善。 “胡说什么呢?”黎绍安先是脸色一白,随即又理直气壮道,“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做做女红就足够了,男人的事儿别多管。”说完便绕过黎静淑,自顾自跑了。 “哥!”黎静淑跺跺脚,娇躯气得发颤。 “娘,你怎么又给哥哥那么多钱?”黎静淑直接对着宁氏吼了。 宁氏脸色一变,强笑道,“你哥哥应酬多,身上多备一些钱是应该的。” “你就惯着他吧?”黎静淑气得发颤,“你就尽偏心着他吧!你以为哥哥拿了钱是去干少什么?喝花酒,逛窑子!” “淑姐儿!”宁氏声音陡然升高了,“那是你哥哥,亲哥哥!” 黎静淑咬牙,懒得继续和宁氏争辩,转身就走。她只觉得心里委屈得不行,她娘心都偏到边边上去了。 黎静淑想到那个对她温柔体贴的男子,心中更加坚定了。 宁氏却被气得拍着胸膛大口喘气,最后还是只能颓然的坐下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宁氏喃喃道,“为什么女儿就不懂我的苦心呢?”只有儿子好了,女儿日后才有倚靠啊! 那边黎绍安揣着新得的银票喜滋滋的出门了,想到那万花楼里的春兰姑娘,黎绍安只觉得一股火气在下身淤积。春兰,可是个相当令人销魂的妖精呢!让他明明是第一回出精,却爽得魂儿都要飞了。 “黎公子,所有人都在等您呢,您可算是来啦!”黎绍安一进万花楼,他那些“友人”身边的小厮就来招呼他了。 黎绍安志得意满,看着那小厮卑微的模样,心中那些在黎希面前淤积的郁气全都消散了。 “前面带路!”黎绍安潇洒的挥了挥手。 “是是是!”小厮连连点头哈腰。 “黎公子!”随着一声千娇百媚的低语,黎绍安怀里已经多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那女子水蛇一般缠上黎绍安的腰,瞬间就让黎绍安的衣摆下面支起了小帐篷。 “哈哈哈,绍安兄,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春兰姑娘可是惦记你惦记得紧呢。”一个脸色蜡黄,脚步虚浮的少年手里搂着一个同样暴露的女子,走过来拍拍黎绍安的肩膀,那桌边同样是搂着美女的少年们,甚至有的手中还搂的是美貌少年。 黎绍安先是在怀中女子身上乱摸一通,把人摸得娇嗔不以,随即就看着对面搂着娇媚少年调笑的人挪不开眼睛了。 “怎么?”旁边有人碰碰他的肩膀,“绍安兄也有兴趣吗?” “我……”黎绍安双眼发直,眼中却闪过黎希看着他,好似看蝼蚁一样的眼神。 拍他的少年给对面的人使了一个眼神,那人就对着怀中娇媚少年说了什么。 娇媚少年咯咯一笑,婀娜走到黎绍安身边,乖巧的依偎着他,怯怯叫了一声,“黎公子……” 黎绍安看着那娇媚少年眼中的崇拜,爱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别样的火热来。 …… 黎郡王府。 黎静仪脸色发白的站在一扇窗户外面,手中帕子被她无意识的搓弄着,几乎要变成麻花。 就听那房间里的女声接着道,“老爷,钱大人是你的上峰,前些日子又正好死了嫡妻,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啊!只要把仪姐儿嫁给钱大人做续弦,你就是钱大人的岳父了,那以后有擢升机会,还不留给你吗?” “这……”黎明敬有些犹豫,“可是钱大人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连孙子孙女都有了啊。若是仪姐儿嫁给他,那可是有些吃亏呢。” 刘氏面上闪过不赞同,“年纪大又怎么样?钱大人可是把着户部最要紧的位置呢!只要钱大人肯给老爷你行个方便,那就不用继续在闲差上耗着了。” “那……”黎明敬咬牙。 刘氏继续加火,“老爷,难道你是怕仪姐儿嫁过去受委屈吗?仪姐儿本来就是一个庶女,能嫁给钱大人做续弦,那可是嫡妻,她八辈子才修得来的福气呢!若是能生下嫡子,以后那荣华富贵还能少得了吗?顺便连你和杰哥儿都能一起沾光。你想啊老爷,咱们杰哥儿如今是举人了,以后到了户部任职有钱大人帮忙的话,也能升得快些啊!” 黎明敬有些动摇了,窗户外黎静仪手心湿漉漉的,“快拒绝啊!刘氏不安好心啊!”黎静仪无声呐喊。 “那……好吧……”最后的男声打破了黎静仪心中最后一丝期盼。 黎静仪白着脸,跌跌撞撞往院子外跑。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知道刘氏的打算了。若是刘氏知道了,定然会死死防备住她。 “小姐,你怎么了?”黎静仪的丫头看着黎静仪这般满头大汗的模样,急忙上前扶住她。 “回……回院子。”黎静仪抓住小丫头的手,只觉全身都失了力气。 小丫头不敢多言,只老老实实扶着黎静仪。 黎静仪任由小丫头扶住,心却越飘越远。她是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尤其是她这种身份的庶女,是多么的残酷。 她心中的雄心壮志,一点一点被现实磨平了。穿越女的优越感,也在和主母,姐妹之间的斗法中渐渐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超前知识,在这个世界能发挥的能力实在太小。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残酷而公平,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丫头扶着她经过花园,黎静仪无意间抬头,便看见了远处重楼院中高高的小楼。那里,曾经她畅通无阻,现在,却对她关上了大门。 黎静仪心中不是不后悔,可是她知道,后悔也是无用的。那个笑吟吟的堂哥,心比任何人都冷。曾经她是有机会让他一直对着她笑的,可是一切都被她自己弄糟了。 黎静仪咬着嘴唇,不能后悔啊!一旦后悔,她所做的一切,她背叛了堂哥,背叛了自己的理念,若是后悔还能剩下什么呢? 黎静仪闭了闭眼,“青竹,等会儿你去把我枕头下面那个玉佩送到宝来斋去,见到掌柜你就他给看,他会知道该做什么的。” “是,小姐。”小丫头低着头,咬着唇低声道。 黎静仪叹了一口气,希望承载了她所有希望的人能够快些来接她,这个家,她已经待不下去了。 黎静仪神色渐渐坚定下来,她会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知道,抛弃了她黎静仪,是一件会让他们多么后悔的事! ☆、第69章 追踪 “衍之,你看,那人比你还装逼呢。”黎希侧身仰躺在楚堇珩身上,乌黑浓密的黑发绸缎一般铺了楚堇珩满怀。 楚堇珩微眯着眼睛,白玉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那小瀑布一般的发,从指尖柔顺划过的触感让他面色更加柔和。黎希也在那舒服的感觉下昏昏欲睡,好不享受。 “嗯。”对于黎希的感叹,楚堇珩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他并不知道“装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看见怀里人那戏谑的笑容,他便十分明智的闭嘴了。 而那被黎希赞为“装逼”的人,此时正摆着好生威风的仪仗行在大道上。 只见那人头戴冠冕,身披玉白锦袍,端坐于白玉车驾上。他面容俊美,始终带着柔和的,却又高高在上的笑容,让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之情来。身边美人环绕,前面威风凛凛的铁甲军开道,也实在是拉风无比了。 此人正是离京多年,终于返回京城的二皇子楚锦离! 皇帝身子越发的不好,所以就算他身边的太子,三皇子,五皇子明面上的争斗愈演愈烈,也采取了作壁上观的姿态。 他可能心中也是有了些许想法,觉得自己是时候给儿子们让路了。毕竟,想要要一个国家繁荣昌盛,这一国之君还得有能者居之。 皇帝自己就是个例子,所以他并不是特别再意什么立长立嫡之类的,在他看来,他的位置,只给有本事的人。 不过虽然皇帝会那般想,也未免有些英雄迟暮之感。尤其是见自己的儿子们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于是便也有了召唤二皇子归京之事。 二皇子乃大楚有名的寄情山水,只爱文墨的皇子,在民间风评极好,在文人中间也吃得挺开。二皇子从十几岁就老爱在外面到处跑,他的母妃乃是从小伺候皇帝的通房丫头,皇帝上了位也封了一个嫔。可惜是个没福气的,生了二皇子就去了。 皇帝大概怜惜他从小失母,又没个母族,自然是疼爱着些。也由着他乱来,常年不归京。也不晓得是真疼爱儿子还是让儿子远着京城,免得没有后台的皇子被人当眼中钉给除了。 不过皇帝可能是当真的思念孩子,便把二皇子召唤回来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想儿子了,还是看不过几个皇子争来斗去给要他们添一个对手,还是心中担忧他自己被日渐势大的儿子们给架空了,反正二皇子就是回来了。 至于黎希和楚堇珩为什么会在月圆居的三楼包间里远远看着那二皇子的仪仗,自然有他们的目的。 二皇子的仪仗很长,前面是人,后面便是些马车,拉着从远方带回来的礼物,或者他自己的幕僚之类的人。 黎希眯着眼睛在那后面的马车或是小轿子上面逡巡,脸色是越发的不好看了。 “哼,那老贼倒是溜得还真够快的,还知道藏在哪里最好。”黎希哼了一声,便起身坐好了,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那些车轿。 丝绸般的黑发从楚堇珩手指缝间划过,带起一片酥麻。 楚堇珩手指动了动,似乎在回味那滋味,口里却道,“我也没想到,公孙老贼竟然跑得那么快,连窝也不要了。”这老贼老贼的,还是同黎希学的。 黎希自然要告诉楚堇珩上辈子那老贼对他的所为,楚堇珩便越发气愤。他竟然是不晓得爱人之死其中还有他那前师叔的手笔,上一世他心神俱碎,只以为是侄儿害了爱人,没想到那前师叔也插手了,还是直接害得爱人送命的罪魁祸首。 等楚堇珩因着呕血衰弱的身子大好,他二人便带着人要去抄那老贼的窝。哪里晓得里面的人倒是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些什么也不知道的老仆。 黎希心中郁闷,便遣了许多手下去打探那老东西的行迹,前儿几日才传回来的消息,公孙老贼竟然混进了二皇子的队伍里。 别以为找了二皇子当靠山他便会放过他!黎希心中早就暗暗发誓,等他捉到他,定然要把那老东西大卸八块! 想到那公孙老贼还藏得挺深,上辈子他便是在楚锦钰登基以后才在楚锦钰身后出现的,还捞了一个国师来当,黎希就满肚子不舒服。黎希到现在还不知道,楚锦钰和那老东西到底是一早就搅和在一起了,还是后来才搅和在一起的。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黎希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更别说那老贼身上似乎还有什么秘密,也许还能给黎希解不少惑呢。 “衍之,你当真不知道你那祖师爷的来历吗?还有你师父那老……老大师。”黎希老和尚拐了一个弯儿,还是没有说出来,若是让自己的美人儿不高兴了,可就不好了。 楚堇珩摇摇头,面上也有些许遗憾,“师父他从来不同我说那些,他说我没必要知道。知道的越多,反而对我不好。” 黎希撇撇嘴,“你不是他徒弟吗?结果到最后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师父那样说,也是有他的道理吧。”楚堇珩虽然面上并无多余表情,黎希还是看出他的惆怅。罢了,脖子上还挂着人家的舍利子呢,前段时间还对他帮助颇大,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结果到最后,你也只跟着慧远学了些医理,修身之术啊。”黎希叹气,有些可惜。老和尚那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就好比大楚也有一个钦天监,护持大楚龙脉,预告灾难之类的。楚堇珩那护国国师的身份,也算是落了一半在钦天监呢。不过这家伙事从来不管是罢了。 楚堇珩看出黎希遗憾,干巴巴道,“师父也没教过我那些,给人看相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泄露天机或是逆天而行,也是会折寿的。”他从小身子不好,这一折寿,还不马上就折没了? 楚堇珩面色暗淡,黎希又想到当初还是老和尚超度了他身边白影的,甚至老和尚的死可能还……黎希有点心虚,也不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带了,便张口咬了咬楚堇珩的下巴,“反正你晓得那老贼是你师门的弃徒,甚至有好机会最好要清理门户,我们就来把他搞死吧。” 楚堇珩知道黎希这是在转移话题,也不拆穿他,反而一低头,让黎希咬着他下巴的唇落在他的唇上,惹来黎希恼怒的一掐,便含笑应了一声。 …… “二弟,别来无恙了。”太子一身威严太子服,笑吟吟的站在迎接队伍最前方,对着下了马车,几步走过来的楚锦离打招呼。 楚锦离再怎么骄傲,也是不敢在太子和众人面前无礼的。他温文尔雅的一笑,拱手笑道,“见过太子殿下,三弟,五弟。”也是恭敬有加,亲和十足了。 然后便是皇子和公主,后面等候的人也同二皇子见礼。楚锦离一一招呼回去,言谈举止之间没有过分高傲,也没有冷着谁,颇有点八面玲珑之感。 不愧是从小就满地界跑的人,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面对什么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清楚的很。 太子等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揪住楚锦离的出格让他失去圣心的算盘也打不响了,还得继续和楚锦离兄友弟恭。一时间,太子脸色有点难看。 楚锦容和楚锦钰乐得见太子那般模样,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如何能够登上那高位? 一群人之间的气氛那叫一个“和和睦睦”啊,多年不见的兄弟都恨不得抱头痛哭了。 黎希隔着远,还是能够“看”到,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皇室子弟,个个都是影帝级别的演员。除了太子因着越发的自满没有收敛好情绪以外,其余人的表现个个都让黎希敬佩不以,太特么能装了! “你说他们都不累吗?”黎希忍不住去瞧楚堇珩,这家伙一年到头都是木着一张脸,表情少得很,莫非就是因为不想和人虚以委蛇,干脆把自己变面瘫?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黎希眼珠子一转,楚堇珩就差不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又好气又好笑,“你啊。”点点黎希的鼻尖,看着他红润润的嘴唇,“我那些侄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轻易让他们揣测了真心想法,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黎希想想也是,这般面无表情,也是容易把那些想要拉拢或者不怀好意的人惊走,还是蛮有用的。 楚堇珩摇摇头,干脆把人抱着坐定,“待会儿该是有人来请进宫了,先让我抱上一抱。”就这么一句话,把还想推开楚堇珩的黎希给说的无奈了,只能任由这好不要脸的家伙占便宜。 太子等人便引了二皇子往住处去。 作为哥哥,自然要照顾好容易才回来的弟弟,顺便探探口风之类的。 “二弟,你这般,怎么这么多人?”太子好奇的看着跟着楚锦离身后的人群。 二皇子十分洒脱道,“他们都是本殿在路上结识的能人异士,本殿看他们本事着实不错,见猎心喜,便把人带回来了,打算安顿好了便挑选一二推荐给父皇。本殿记得父皇曾经说过,咱们大楚也是缺少真正有本事的人呢。”二皇子这般直接的话,倒是不好让太子再深究了。那些是可能要献给皇帝的人,而且二皇子还这般坦荡荡,似乎没有一点私心,又该在皇帝面前长脸了,他不好再说什么。 太子有些不甘心二皇子将要出风头,酸溜溜道,“二弟可得好好查探清楚这些人的来历,可别让那些鼠辈给混进来了,污了父皇的眼。” “大哥放心,这些人有本殿亲自把关,出不了什么差错的。”二皇子倒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况且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没本事的,本殿也看不上。” “那二弟可就得多操一些心了。”太子被二皇子反驳,更加不高兴了。 三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对方的意思便差不多理解了。让二皇子和太子磕,他们便在后面看好戏就好了。 二人还打算继续看戏,希望他们两个矛盾能够加深一些,谁知转眼那两人便不再谈论异士,而是和谐起来,让他二人心中简直郁卒。 太子心不在焉的在二皇子身后的人身上随意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反而是楚锦钰目光从一个中年文士身上不着痕迹的划过,面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而那文士从楚锦钰身边经过时,恭恭敬敬对皇子们行了礼,然后跟着前方的人鱼贯而入进了二皇子府,似乎完全不认识楚锦钰。 楚锦钰心中震惊,袖子里拳头收紧,公孙先生明明是他的幕僚,为什么会跑到他二哥队伍里去了? 楚锦钰心乱如麻,还要应付楚锦容,颇有一些狼狈。他可不能让这家伙看出什么来了。 好在太子很快就带着二皇子进宫面圣去了,楚锦容没了继续打探的机会,倒是让楚锦钰松了一口气。 楚锦离也不待休息,只是简单沐浴洗涑一番,便急急跟着太子要进宫见他父皇,好显示自己的孝心。 楚锦钰便又跟着人群往皇宫转移,正好行到宫门处,便发现自己的手下杨成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锦钰蹙眉,以为杨成是有什么急事,便知会了太子一声,去了杨成身边。 “什么事?”楚锦钰见着杨成怪异的神色,便开口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主子。”杨成低下头,“明珠公主吵着嚷着要见您,您拒绝了她许多次,这次公主正好看见黎小姐的小轿进了府,便闹开了。” “你说什么?”楚锦钰声音陡然升高,可是随即又想起这里是宫门,便又压低了声音,“本殿不是叫你把那姓黎的送走吗?你怎么给接进府里了?还被明珠那蠢货给撞上了?” 杨成语气不变,“主子,您前些日子不是说,若是黎小姐再遣人去宝来斋,就先偷偷接她过府,好问她一些事情吗?” 楚锦钰便想起他还想再问问黎静仪是否还有除却火药以外杀伤力更大的东西,为了稳住她便随口道接她进府一叙,顿时一张脸便秘了似的难看。 “那个,主子。”杨成继续道,“在黎小姐进府之前,苏铭苏公子已经等您多时了。他还不准我们来打扰你,说是不愿意碍了您的大事,就在皇子府里等。” 这下子,楚锦钰的脸便也不只是便秘样了,简直就像是吃了一坨进肚子似的。 ☆、第70章 相见 楚锦钰面色难看,差点忍不住要冲回去把家里那些人通通一脚踹出去。不过今天没有好时机了,他现在哪里能脱身?那岂不是把过错送到他那几个好哥哥面前吗? 本来这几年他地位就大不如前,又来了个明珠公主搅局,也是蛮辛酸的。 “你回去先稳住她们,就说本殿进宫去了,暂时回不去。”楚锦钰想了想,又道,“先把苏公子偷偷送回去,别让其他人看见他了。” 楚锦钰面色有些复杂,人心都是偏的,虽然他确实有些恼了苏铭,但是苏铭毕竟是他多年以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还是不愿意让明珠给他气受。天知道明珠那个疯女人还会干出什么来,毕竟上一回还有前科。 杨成点头应诺了,很快就走人了。 楚锦钰整了整表情,大步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 “本殿的好五弟,发生何事了?你的脸色怎的这么难看?”三皇子凑到楚锦钰身边,脸上满满戏谑的笑容,气得楚锦钰简直想一个耳刮子给他刮过去。 “不劳三哥费心,不过就是下面的一些小事情罢了,下人不懂事,什么都要来给本殿汇报,倒是让三哥你笑话了。”楚锦钰皮笑肉不笑。 楚锦容挑眉,似乎在怀疑楚锦钰说的是不是真的。 “呵,本殿看五弟你的手下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要来找主子拿主意。这样没用的手下,五弟,你说要来何用?还不如直接一刀砍了。”楚锦容似乎一点没觉得就这么轻易说出砍了自己手下的话有什么不对。 楚锦钰嗤笑一声,“三哥,本殿知道你手下良才颇多,砍个把个完全不心疼。不过本殿的手下,再怎么没用,本殿也是不会这般轻易就夺了人家的性命。毕竟,他们都是在为本殿做事,若是本殿那般行事,可不就要寒了手下们的心吗?以后谁还会心甘情愿为本殿做事?”楚锦钰说得大义凛然,好似随随便便要处死手下的人不是什么好鸟似的。 周围的护卫们看着楚锦钰的眼神就柔和了不少。他们都是为上面主子做事的,若是主子一不高兴,他们就得丢了性命,那岂不是冤枉极了?谁愿意跟着那般残暴的主子啊?不得不说,楚锦钰对人心的掌握还是很熟稔的。 楚锦容脸就黑了,尤其是感受到周围隐晦鄙夷的视线,差点气炸了肺。油嘴滑舌!假惺惺! 楚锦容勉强忍住没有爆粗口,看着楚锦钰的脸面上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了。 “是吗?五弟可真是宅心仁厚,没用的废物也要当宝贝供着。” “三哥,毕竟那些都是人命呢。”楚锦钰不赞同的摇摇头,那目光满满的劝解,气得楚锦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说得他自己仁慈的很似的! 和楚锦容一样面色难看的还有太子。 太子这些年尾巴渐渐翘起来了,也很是杀了不少人,惹得御史参他的折子一本一本的上去。幸好皇帝本人根本不在意,要不这太子非得被早早就赶下台不可。 “五弟,今儿的主角是二弟,五弟你便是低调一些吧。”太子满是警告和不善的眼神就落在楚锦钰身上,楚锦钰因着小小坑了一把楚锦容的那点得意立刻就没了,额头上见汗。 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就算楚锦钰心中蔑视,也是在太子倒台之前不敢表现出来的。 “大哥,本殿晓得了。”楚锦钰不得不弯下腰道。 “嗯。”太子见楚锦钰服软,心中气儿也消了不少,面上笑意更加明显。 楚锦离一直默默看着几个兄弟,见着他们之间唇枪舌剑,也不插嘴,保持了一副世外高人,绝对中立的形象。不过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不小心出卖了他的好心情。很好,好的很。这几个兄弟都是面和心不和啊,这一回回来,定然能看到不少好戏呢。那也是他的机会不是吗? “见过父皇!”御花园中,皇帝协同皇后,几位宫中份位较高,资历颇老的妃子一起接见自己的儿子们。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见着自己出落得越发丰神俊朗的二儿子,心中也是满满的慈爱。 也许,只有二儿子不在乎他屁股下面的皇位,真心爱戴他这位父皇吧。 “父皇,儿臣此次回来,可是给您带了不少礼物呢。”楚锦离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靠近皇帝撒起娇来。若是换了其他同龄人,定然是让人觉得怪异五比的。偏偏是二皇子,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极了,惹得皇帝父爱爆棚。自从儿子们个个都长大了,也不愿意在他膝前玩耍弄痴了。 皇帝眼神更加柔和,其他几位皇子见楚锦离只这般就惹得皇帝龙颜大悦,个个在心里直骂他当真是狡诈的很,却没有半点办法。让他们学他这般小儿作态,面子都丢完了,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御花园的洗尘宴,在楚锦离的作用下,果然气氛十分融洽,其乐融融啊。 直接被叫过来参加宴会的楚堇珩只是一个人默默端着茶杯吃茶,半点没有要加入那“和谐美满”的一家子里去。 安康说的没错,果然个个都很会演戏。那楚锦离的生母,死的时候似乎还疑点重重呢。据说是和皇后有些关联,可是他现在一口一个母后对皇后那叫一个恭敬,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母似的。 楚堇珩不动声色摇摇头,拿广袖遮了面,并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皇后今年年纪差不多也快四十了,虽然保养得当,还是免不了被岁月在脸上刻上痕迹。她已经不年轻了,也不再巴望皇帝的宠爱,她只要自己儿子的位置稳当,她的位置就无可动摇。 皇后见着楚锦离这般,还献上了据说是女子呵护容颜的圣品,面上也带了笑。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不回来,陛下和你母后都想得慌呢。”皇后收了礼物,口头上的话也是不能少的。 “母后这是折煞儿臣了,儿臣可是随时把父皇和母后放在心中呢。”楚锦离满面感激。 楚锦钰蹙了蹙眉,这二皇子还当真是会拍马屁,难道已经忘记了他小时候皇后对他的那些折磨与处罚了吗? 不管众人怎么想,总之皇帝是心情不错。 皇帝眼珠子转了转便落在楚堇珩身上,“老二啊,这是你们成王叔呢,以后见着王叔要恭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你们成王叔帮忙。” 楚锦离已经同楚堇珩打过招呼了,此时也是恭敬站起来,对着楚堇珩又是一拜。 那神色冷淡的成王殿下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皇帝,也没说话,然后就自顾自吃起茶来。 楚锦离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在这里了,皇帝也被楚堇珩那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给看得额头青筋暴起。那眼神实在是让他难堪的很,似乎皇帝所有的私心,所有的小动作,都被楚堇珩看穿了似的。而现在他这般,就好似那跳梁小丑在上蹿下跳一般。 太子等人也乐的楚锦离在楚堇珩那里吃瘪。开玩笑,他们也没能在成王面前讨了好,楚锦离一回来,就想越过他们去吗?楚堇珩的反应让皇子们偷偷松了一口气。 皇帝下不来台,还是皇后让楚锦离赶紧起来,然后又说了一些好话,把气氛拉回去了。而关于楚堇珩的话题自然没有人再提了。 …… “为什么不让本公主进去?那个小贱蹄子就可以进去吗?”明珠眼睛瞪得老大,对于胆敢阻拦她的护卫,若不是怕惹恼了楚锦钰,早就挥着鞭子抽过去了。 黎静仪脸色发白,六神无主的被堵在小轿子里,进退不得。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人在轿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她明明,明明只是按照那人的指示来见他一面的啊,怎么就那么倒霉碰上了那个明珠公主呢?更要命的就是,她的轿帘被风吹开了,好死不死被明珠看见了。而明珠,偏偏又看见她的轿子要进五皇子府。那还得了啊?明珠公主马上就炸了。 这也是她被堵在这里最重要的原因。 黎静仪暗暗叫苦,若是被外人知道她一个闺阁小姐居然来私会外男,这个外男还是五皇子,而且她还是送上门去的,她就别想再有什么好名声了。 黎静仪现在可是明白的很,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的名节到底有多重要,毫不夸张的说,把她浸猪笼了也没人会反对! 黎静仪手中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偏偏那明珠公主还想看清这轿子里坐的到底是谁。幸好五皇子府的侍卫们给力,把轿子护住了,让她得以喘息。 “里面坐的小贱人,藏头露尾的,有本事抢别人的丈夫,现在没胆子出来和本公主对峙吗?” 黎静仪哪里敢说话?死死咬着嘴唇,手中帕子几乎被扯变了形。 明珠见一次不成,嘴巴里难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面蹦,直骂得黎静仪差点晕过去,这明珠公主嘴巴也太毒了吧? 五皇子府外人群渐渐曾多,都围着明珠和那小轿指指点点,嘴巴里说着些五花八门猜测的话。 有些话难听得黎静仪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来,偏偏还不得不忍着。 明珠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大燕民风剽悍,她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那些人只会让她更加得意满足。 最后,黎静仪实在忍不住了,捏着嗓子道,“明珠公主,小女不过是来拜访一下五殿下罢了。公主您就是这般对待所有五殿下的客人吗?况且,公主和五殿下从来没有定过婚约,倒是公主为何要这般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明珠本来还气着呢,被黎静仪这么一说,马上就愣住了。 好吧,确实,她明珠这辈子还没有被赐婚给楚锦钰呢!明珠面上一红,又气又恼。 “贱人!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明珠咬牙切,就要派大燕的护卫们冲开五皇子府的人,好好教训教训里面那个恬不知耻的贱人。 黎静仪吓得差点跌倒在地,就听得一个温润男声道,“明珠公主,那位小姐说的对,确实是您不对在先的。” 黎静仪一愣,就听到周围人更加热闹了。 “苏铭苏公子。!”有人一拍大腿道。 “苏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公子和五殿下,有可能,有可能是和黎世子成王之间那般……吧。”这句话有些犹豫,然而已经足够让明珠气炸了肺。 “贱人!”明珠看见苏铭的脸,马上就惊讶了,面上也带了冷笑,“你这贱人的脸居然好了吗?本公主的药那般霸道,你这狐狸精还当真有几分本事嘛。” 苏铭看着明珠,脸上就开始火辣辣的疼,他怎么可能忘记毁容之痛呢?若不是明珠,前段时间他怎么可能过得那般凄惨?最后为了那能够修复容貌的药,他差点,差点就要被那些个恶心公子哥给侮辱了。幸好他提前做足了准备,把损失降到了最低,不过还是让他如鲠在喉,恶心的要命。 当他听到皇子府里的下人在谈论明珠公主的时候,便毫不犹豫,不顾劝阻的出来了。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铭恨不得一口咬死明珠,明珠也早就对苏铭恨得牙痒痒了。要不她怎么会在银狼爪下涂毒,要趁机弄死苏铭呢?谁知道那狐狸精就这般的好运气,只是坏了脸,现在脸还好了! “公主还这般好好的,本公子又怎么会不好?”苏铭咬牙道,面上狰狞的神色完全不符合他玉公子的形象。 看热闹的傻了眼,他们并不知道苏铭和明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能阻止他们发挥想象力。 黎静仪悄悄掀起轿帘子,也有些目瞪口呆。她,她好像已经被遗忘了。 黎静仪眼珠子一转,就想让轿夫赶紧把她抬走。 “啪!”鞭子抽击在轿子上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贱人,你也别想走!”明珠气急败坏的声音接着响起。 黎静仪这下才真真是欲哭无泪了,还是走不了啊! ☆、第71章 混乱 “殿下……”楚锦钰正喝着闷酒,看着他的好二哥和父皇在那里父慈子孝,好不温情,心里却有些冷凝,便听得身后一个小太监趁着给他倒酒的功夫唤了他一声,扔给他一个纸团。 楚锦钰不动声色的收好了纸团,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打开一看,顿时一张脸就黑成了锅底,太阳穴隐隐在抽动,立刻就要七窍生烟。 “咳咳咳……”楚锦钰捂着唇重重的咳嗽几声,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他身上。 楚锦钰把自己的脸用内劲震得发白,这才虚弱着嗓子满含歉意的看着皇帝,“父皇,儿臣身体不适,恳请父皇允许儿臣提前下去休息。”说完,楚锦钰摇摇晃晃站起来,又对着楚锦离一拱手,“二哥,抱歉了,五弟身子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皇帝摆摆手,也没在意。 “五弟真是的,怎么先前都好好的,这时候又不舒服了呢?”楚锦容随口就接着道,看着楚锦钰的眼神别提有多不怀好意了。 楚锦钰嘴角抽了抽,没办法,只能生生受了楚锦容这个眼药,青着脸退下去了。 “怎么回事?”楚锦钰骑着快马回到自己的府邸,看见府们外狼藉的一片,顿时就是眼前一黑。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奴对不住您啊!”五皇子府的老管家看见楚锦钰回来了,马上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到底怎么回事?”楚锦钰青白着脸,看着府门外整整齐齐一大片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百姓,个个带伤,嚎得那叫一个凄惨。 “五殿下回来啦!”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楚锦钰立马呼啦啦被一圈人给围上了。 “五殿下,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您的相好们争风吃醋,但是也不能拿我们开刀啊!” “就是就是!五殿下,小民就是好端端在那里做生意呢,您府里的侍卫就要打杀我们,把小民的活计全给砸了,您要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啊?” “殿下殿下,小民儿子的腿都被您家护卫给打断了,殿下,小民的儿子不能被白打了啊!” “殿下,小民手臂也折了,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就是算您是皇子,但是也不能这样啊!那什么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殿下……” 楚锦钰被一群哭哭啼啼哭着喊着要求给说法的百姓围住了,这个扯他的衣摆,那个把黑乎乎还粘着不明液体的手往他袍子上糊,那边还有人干脆扯了他的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鼻涕…… 楚锦钰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冒犯殿下!”老管家气得大吼大叫,拼着老命想要把楚锦钰给解救出来。 “老东西,都是你纵容人伤人!” “对对对!你也是帮凶啊!” 老管家拼命想要护着楚锦钰,结果这边一个拳头,那边一个巴掌,把他拍得头晕眼花,差点被人群给踩扁了。 大概是老管家的惨叫太凄厉,楚锦钰终于回过神来,“滚!”楚锦钰一声怒喝,一脚踹开面前扯着他袖子擦脸的人。 “哎哟!我腿断啦!五皇子杀人啦!”那人惨叫出声。 轰!人群炸了,“天啊,五殿下杀人啦!我的老天……” “快跑啊,五殿下杀人啦!” “不行不行,五殿下还没有赔偿小老儿的损失呢!” “还要什么赔偿?小心没命花!” 人群乱成一锅粥。 “主子!”杨成终于带着侍卫从府里赶出来了,“把这些刁民通通拿下!”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皇子府前终于清净了。 杨成跪在楚锦钰面前,面上冷汗涔涔,“属下失职,请主子赎罪。” 楚锦钰已经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跪着的杨成和那些被侍卫们镇压在一边的百姓,面上喜怒不辩,“杨成,本殿需要一个解释。” 杨成一听楚锦钰的声音,就知道主子这是气坏了,赶紧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垂着脑袋听候发落。 原来明珠公主拦住黎静仪的小轿以后,说什么也不肯放人离开,连苏铭也跑出来凑热闹。 明珠被苏铭气了一通以后,转头就看见那几个抬轿子的苦力要跑路,一鞭子就抽过去了,“贱,你也别想走!” 黎静仪见真的走不掉以后,慌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公主,您又何必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呢?”黎静仪叹息一声,似乎十分的无奈凄凉。 她的声音婉转悲切,好似杜鹃啼血,对比着明珠堪称凶神恶煞,好似母夜叉的表现,围观百姓的心就开始偏到轿子中的小娘子身上去了。 “就是啊,那位小姐多无辜,公主您就算尊贵的很,也不能这般蛮横吧?”有人藏在人群里嘀嘀咕咕。 “贱民!”明珠怎么可能听不见?顿时就柳眉倒竖,鞭子直接往那说话的人身上抽去,沿途挡住那人身前的人全都遭了殃。 “公主您怎么能乱打人呢!”被抽得满地打滚的人马上哭道。 “本公主不但要打你!还要打死你!”明珠嘴里这样说着,手中鞭子呼啦啦往人群里招呼,“让你们这些贱民竟敢以下犯上,打死你们这群贱民!” 侍卫们见势不妙,在管家的示意下赶紧去护着那些百姓,若是真让明珠在五皇子府外害了人命,那乐子可就大了。 明珠被人一阻,更加生气了,“你们这些废物都是摆设吗?还不给本公主动手!”明珠对着她身后那些自己的侍卫们大吼。 被明珠一吼,那些侍卫立刻动了,和皇子府的侍卫围作一团,械斗! 明珠带来的人身上可是都挂了武器,皇子府里的人装备难道就差了吗? 两波人一开始只是相互戒备着,不过也不知道谁先把谁见了血,两波人竟然打出了真火!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刀剑无眼啊!围观的百姓可算是倒了大霉,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去了,这可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黎静仪直接吓傻了,她怎么知道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啊?跟看戏似的,可是她现在就是戏中人啊! 那几个轿夫只是卖苦力的脚夫,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先前被侍卫护着,心里就有些忐忑了,现在一乱,哪里还顾得上她?直接把黎静仪给丢下了! 黎静仪是真哭了,因为她的轿子直接被慌乱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依稀还听得见明珠公主的叫骂声,粗鲁侍卫们的喊打声,惨叫声,呻-吟声。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和平世界来的穿越女,最大不过是在电视上看过战争场面啥的,哪里见过真人版的群殴啊?还是见血的那种! 一条被砍飞的胳膊直接从帘子外飞了进来,黎静仪惨叫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苏铭也被吓得腿软,那明珠公主真真是肆无忌惮啊!这里可是京城,是皇子府外啊!她怎么敢?这里不是大燕! “贱人!你想去哪里?”明珠狞笑着接近苏铭,对于那个轿子里不知道是谁的女人,明珠更在意眼前这个狐狸精! “啧啧啧,好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儿呢!本公主能毁了它第一次,就能毁它第二次!”明珠狰狞的靠近苏铭。 “你……你不要过来啊!”苏铭直接腿一软跌倒在地,护着自己的脸,“不要过来!” “本公主倒要看看,今天谁还能来救你!”明珠直接挥着鞭子朝苏铭的脸抽过去,苏铭伸手一档,白色袖子上立刻见了血。 “哟哟哟,多可怜的小东西,流血了呢!”明珠靠近瑟瑟发抖的苏铭,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 苏铭神色怨毒,一手护着脸,一手收在袖子里,“贱人!”苏铭对着明珠碎了一口。 明珠脸色一变,“好好好,本公主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完又要挥鞭。 “贱人!去死!”苏铭一声咆哮,袖子里的手伸出,对着明珠扫下一片白粉。 明珠只觉眼睛一痛,然后整个面部都在发烫,一张脸好似火在烧一样。 手中鞭子啪的一声跌落在地,“贱人!你对本公主做了什么?本公主的脸好痛,好痛啊!”明珠惨叫着满地打滚。 苏铭看着嚎叫不停的明珠,脸上闪过一丝快意,凭什么只能他毁容?大家都该尝一尝才好! “公主!”明珠的侍卫长发现不对劲,风一般冲过来。 “本公主的脸,本公主……”明珠疼得昏了过去。 那侍卫着抱着明珠,看着笑意正浓的苏铭,一脚朝着他的心窝踢过去。 苏铭胸膛一痛,吐出一口血来,软软的就倒地不起了。 杨成回来发现不对劲冲过来的时候,那侍卫长正要对苏铭下杀手,被杨成给阻止了。 三个人当事人晕的晕,厥过去的厥过去,连带一片受伤的侍卫,哭哭啼啼的百姓。杨成只觉一个惊雷劈下来,顿时头晕眼花,站都要站不稳了。 “杨大人,这可怎么办啊?”躲在石狮子后面保全了一把老骨头的老管家战战兢兢跑过来,一脸惊吓愁苦。 “把公主,苏公子和黎小姐,那些受伤的人先抬进府里去,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这些百姓,先把人安抚着,别让他们跑了。”杨成略微一沉吟,便这样道,总不能让这些人把五皇子府前发生的荒唐事传了出去,就算有人趁着混乱跑了,那也没办法了。 楚锦钰看着还残留着血迹的青石地板,太阳穴突突的跳。 袖袍里的手紧握成拳头,楚锦钰眯了眯眼,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拿些银子出来给这些人分一分把,若是再闹事,直接丢到刑部大牢里去。” 说完,楚锦钰直接抬步往府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伤亡怎么样?” 杨成一愣,马上道,“轻伤二十三人,重伤八人,还有三个人残废了。”他并没有说明珠带来的那些侍卫的情况,“万幸的是没有人员死亡。” “没有人死吗?呵。”楚锦钰怒极反笑,杨成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起来吧,本殿还需要有人帮着善后。”楚锦钰大步走了。 杨成这才白着脸慢吞吞爬起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大人,咱们真的不去管管吗?那里几乎都要出人命了啊!”吏官满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大人。 “笨蛋小子!”京兆尹一巴掌拍在自己老实巴交的手下脑门儿上,“五皇子的家事,也是咱们能管的吗?” 吏官挠挠头,“那明明就是……” “闭嘴!”京兆尹大吼一声,随即又是苦口婆心的开导,“小子,别说大人我迂腐,那皇家的事儿,咱们就别随随便便去沾手了,你家大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咧!” 吏官继续挠头,明明就是扰乱京城治安啊?为什么自己大人要说是皇子的家事呢?好奇怪。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去了,反正自家大人不会害自己。 吏官干脆把那件事抛在了脑后。 京兆尹看得老怀安慰,随即又苦了脸,“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啊,五殿下这也是……这也是……”太倒霉了! 京兆尹同情了一把五皇子,接着又开始同情自己,算了,等五皇子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再带人意思意思过去看看吧,总不能让对头挑出错来。 …… 楚锦钰踏进自己的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向了明珠临时歇息的地方。 被人十万火急从太医院拉来的姜老太医,一把老腿脚都开始打哆嗦了。 楚锦钰踏进客房,便看见满头大汗,被明珠的侍卫长瞪得手软腿软,可怜的很的老太医。 楚锦钰眉头一皱,这侍卫也太不知礼数了,女主人歇息的客房,他居然还敢留在这里吗? 那侍卫长见到楚锦钰,也没什么多余神色,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公主怎么样了?”楚锦钰就问老太医。 姜老太医瞪圆了眼,也没说话,让开身子让楚锦钰去看。 楚锦钰往床榻上一看,登时头皮就开始发麻了。 不得不说,明珠也是一个美人,虽然脾气不好,身边追逐的公子也有。 可是现在那张原本洁白无暇的脸密密麻麻长满了透亮的水泡,有的已经破裂,流脓灌血,让明珠那一张脸完全惨不忍睹! “殿下,您另请高明吧!老臣实在是治不好公主啊!”姜老太医颤颤巍巍就给楚锦钰跪下了,他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回老家颐养天年了,简直就是飞来横祸啊!早知道他也学那些个同僚们,早早的回去歇着,干嘛非要在太医院留守呢? 现在可好了,摊上这么一个病人,还身份不一般,这贵人的病是好治的吗?一不小心自己就得没命啊!太医们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倒霉事儿了。 “先生可知明珠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姜老太医抹了一把汗,“老臣只能看出公主这是中了毒,具体是什么毒老臣也不知,那下毒之人应该是了解的,而且手中应该还有解药。” “嗯,来人,送老先生回去吧。”楚锦钰叹息一声。 “谢殿下。”老太医赶紧谢恩,屁滚尿流跑了。 第二日,五皇子府前发生的事还是传遍了京城,谁让这件事实在是太奇葩了呢?各种版本满天飞,果然,人在京城,永远少不了各种好戏看! ☆、第72章 郁闷 苏铭早就已经醒过来了,他其实伤得不重,不够是刚好被人踹了一脚,闭过气去了而已。 “锦钰哥哥。”苏铭看着床边脸色不大好看的楚锦钰,怯怯的叫了一声,他此时小脸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面容憔悴,说不出的可怜,惹人怜惜。 然而楚锦钰并没有同以往一样马上十分心疼的过去关心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苏铭。那眼神让苏铭说不出的心惊,好似有什么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事实上,确实已经有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中了。苏铭早就已经意识到那些,然而他始终在逃避,不肯相信。 “阿铭,你太让我失望了。”楚锦钰摇摇头,神色十分复杂。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呵护在手中的人儿会变成这样了呢?他明明,明明已经在努力保护他远离那些污浊了啊!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呢? 楚锦钰想不明白,苏铭却被他的话吓坏了。 “锦钰哥哥,我是你的阿铭啊!我没有变,没有变啊。”苏铭眼眶红红,泪珠儿滚滚而落,看起来好不可怜,让人想把他拥在怀里好好怜爱。 然而楚锦钰还是没有动,却在苏铭没有看见的地方捏紧了拳头,“阿铭,你为什么要害明珠公主?” 苏铭面上一瞬间闪过慌乱,却马上惊叫道,“锦钰哥哥!阿铭什么时候害公主了?阿铭才是被公主的人打了啊!” 楚锦钰摇摇头,“阿铭,有人看见你对公主用了毒。” 苏铭手心见汗,他当时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手中刚好有从008那里兑换出来防身的药,想也没想就撒出去了。他一撒完就后悔了,看见明珠满地打滚尖叫的惨状惊得腿都软了。 “锦钰哥哥,你要相信阿铭啊!”苏铭哭得十分可怜。 楚锦钰却没有心软,“阿铭,你把解药拿出来,把公主治好了说不得还能从轻发落。毕竟,毒害一国公主的罪名,你我都担当不起。” 苏铭回过神来就明白他干的蠢事有可能会让自己丢了性命,可是,可是让他拿出解药来,他也没有啊! “锦钰哥哥,你要救救阿铭啊!”苏铭终于慌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慌。 楚锦钰面上不忍,还是道,“阿铭,明珠公主到现在还昏迷着,你把解药拿出来,我会护着你的。” 苏铭咬咬牙,摇摇头,“我身上没有解药,那药是我偶然遇到一个老人家,从他手里买来的。” 楚锦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阿铭,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到那个老人家的。” “就在城南郊外的山脚下。”苏铭低着头,没有让楚锦钰看见他面上的表情。 “那好,我派人去找找那个老人家,阿铭你先安心养伤吧。”楚锦钰说着,若有所思的走了。对于苏铭的话,他并不全部相信,也不是完全不信,可是那药若真是苏铭自己得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他几乎已经把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一个遍,居然都没有人识出明珠到底中了什么毒。 楚锦钰走后,苏铭终于颓然的软倒在床榻上,他知道他完了,他也知道京兆伊已经开始调查明珠公主中毒的始末,只是暂时被楚锦钰给挡了回去而已。 “008!”苏铭咬牙呼唤,可是他手中捏着的玉佩并没有回应他。 苏铭终于崩溃了,他不想死,可是他也看出来了,他的锦钰哥哥变了,他的锦钰哥哥不会再保护他了。 苏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敛了所有表情,“008,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行了吧?”苏铭说完这句话,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颓然起来。 他手中玉佩终于开始绽放光芒,可是那光芒却不同往常那般让他兴奋。苏铭眼睛看见的光,好似噬人的妖怪。 楚锦钰到皇宫去向皇帝请罪的时候,皇帝果然大为震怒。 鉴于明珠公主还昏迷着,再加上楚锦钰苦苦求情,苏铭虽然免去了牢狱之灾,身上的功名却被暂时剥夺了。 苏铭曾经是威风八面的探花郎君,现在一朝变成了白身,这还是有楚锦钰的求情和他死去爹的面子。这般平白让人看了笑话,给人添了不少饭后茶余的谈资。当然,苏公子为何怒而害公主的“真相”也悄悄流传出去了。 “听说那苏公子嫉妒成性,晓得明珠公主看上了五殿下,结果就要杀了公主呢!” “五殿下果然魅力无穷啊,惹得一国公主和探花郎君大打出手。” “那明珠公主和五殿下的好事听说是将近了啊。” “啧啧啧,五殿下艳福不浅啊……” 幸灾乐祸有,冷眼旁观有,总之,楚锦钰的名声算是和明珠绑定在一起了。 当然,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里面还掺杂了和探花郎的断袖分桃情呢?苏铭一直想要“名留青史”,他这也算是另类的成功了。 “衍之,你说皇上什么时候给公主和五皇子赐婚?”黎希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心情甚好的一颗一颗剥给赖在楚堇珩怀里的黎潇洒吃。 潇洒哥身下睡着美人儿,嘴里吃着瓜子仁儿,好不享受。 楚堇珩的目光从黎希剥瓜子儿的手指尖上到黎潇洒的鸟嘴之间来来回回,“快了。” 黎希就笑了,面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其实你那好侄儿也算是占了很大的便宜呢,毕竟明珠可是公主,身份贵重的很。” 楚堇珩扫了一眼黎希,突然移开视线,神色微妙,“是吗?” 黎希挑眉,伸手去戳楚堇珩的眉心,“怎么?吃醋了?” 楚堇珩:“……” 好吧,他确实不喜欢爱人老是提起他那个侄儿,他很不开心。 “呵呵呵。”黎希就笑了,起身在楚堇珩脸上亲了亲,“乖,放心,爷心里只有你。” 楚堇珩耳朵红了红,正想着是不是要趁机亲回去什么的,面上又是一白,咳嗽声就抑制不住了。 “嘎嘎嘎!生病了,大美人生病了!”黎潇洒一咕噜从美人身上爬起来,扇着翅膀围着他团团飞。 黎希手中瓜子撒落了一身,来不及收拾就一把抓住楚堇珩的手腕,给他输送异能。 楚堇珩咳嗽了一通,面上再无一丝血色,才对着黎希温和一笑,“安康,莫要担心,不碍事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黎希皱眉,“你的身体逐渐受不住了。” “没事,你在我身边就好。”楚堇珩似乎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牢牢看着黎希。 黎希被看得心烦意乱,又忍不住红了脸,“肉麻兮兮的。”黎希嫌弃道,“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的。” “嗯。”楚堇珩这样说着,把黎希的手反握回去了。 “真是的,你那前师叔太奸滑了,居然混进了皇宫,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啊?”黎希挠头,他也想早点解决了楚堇珩的问题,怎奈那二皇子进了一回宫,就送了许多人给皇帝,其中一人就是那公孙老贼。 “不管他有什么目地,狐狸尾巴总是藏不住的。”楚堇珩安慰黎希,他知道爱人想要从他前师叔那里打探出有用的消息来,可是他那师叔的狡猾,他也是听师傅提起过的。不过看见黎希这么着急,楚堇珩心中也是暖洋洋的。 “哼,等他落在爷手上了,爷定然要他好看。” “嗯。” “对了。”黎希抽回手,“你最近还是离我远着一些吧,虽然没什么大碍,总归是有伤身体的。” 楚堇珩顿时就僵硬了。 果然,没过几日,一道赐婚的圣旨就送进了五皇子府。 明珠在圣旨来到的前一天就醒过来了,得知自己的脸伤得不轻,几乎要疯魔了。先是伺候她的丫头被打了个半死,然后就是没来得及保护好她的侍卫也被她惩罚得不轻。本来她还想要把苏贱人那个罪魁祸首剁成肉泥的,怎奈苏铭一被革职,人就不见了。明珠找不到人,只能往身边的人身上发泄火气,替她看病的太医被她罚了不知道多少,若不是楚锦钰拦着,她都要把太医们的脑袋给通通砍了。 没人敢告诉她其实她的脸暂时还没法子治好,只是对她说需要时间慢慢调理。否则明珠就不会是因为嫌治得慢而想砍太医,而是自己拔剑砍了。 庆幸的是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一下,明珠居然就真的安静下来了,似乎还有了些小女儿的娇羞。也不整天骂人了,也不惩罚丫头了,反而一门心思在五皇子府里养伤,一心要做个乖乖未婚妻。 天知道楚锦钰心里是怎样的伤痛,毕竟他可是看到过毁容的明珠公主。先不说脸怎么样,那脾气就让人受不了啊! 楚锦钰自从被赐婚,就开始夜夜睡不着觉,晚上噩梦连连,一张俊脸短短几天就憔悴的不行。 他的老对手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呢?看见楚锦钰就要刺他一回。 也是明珠毁容这事儿除了几个当事人,和几个消息灵通的,没人知道,没有宣扬出去,否则三皇子若是知道了,非得给传个人尽皆知不可。 皇帝当然不可能让那种事情发生,给大燕的来使们也不好交代啊!还好明珠公主定下夫婿人选,使者们像是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丢下一个大包袱似的,个个忙不达迭向皇帝辞行,说是要回大燕禀告帝后,顺便送公主的嫁妆过来。至于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珠公主和探花郎事件,他们从来不认为是自家公主吃了亏,那事儿被严厉要求保密了,谁也不知道公主伤得怎么样了。 公主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只是偶尔有文人提起那位才华横溢的苏大才子,有些可惜而已。 黎静仪知道楚锦钰和明珠的婚事以后,整个人都傻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那天她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根本就没有见到她心中的那个人,现在却得了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要结婚的消息! 被劈腿了吗?黎静仪这样想着,忍不住又亲自拿信物找了人,却被掌柜冷冰冰的警告让她老实一些,别整天乱跑的败坏自己的名声,也给别人添麻烦。 黎静仪怎么也想不通,她不过是想见自己男朋友一面而已,怎么就被“小三”了呢?看着掌柜脸上嘲讽的目光,黎静仪只觉一个巴掌拍在脸上打得她头晕眼花。 她帮了五皇子那么多,告诉了他那么多超前的知识,怎么就好像被用过就抛了呢? 难道不应该是她斗极品斗姐妹,手握忠犬,大肆赚钱,然后走向人生巅峰吗?怎么她这个穿越女就这么失败呢?没错,就是失败! 黎静仪失魂落魄回到府里,就被刘氏给看管起来了。因为她出门的次数太多,刘氏不想发生什么意外,不动声色就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并且通知她已经给她定下了一门好亲事,让她乖乖待嫁了。 那真的是好亲事吗?黎静仪真想尖叫你既然觉得好,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呢?可是她并没有歇斯底里,她知道,越是那样,刘氏只会把她看管得更严。只有先削弱了他们的警惕心,她才有机会! 没错,黎静仪决定跑路了,在这个府里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话本儿里不是还有哪家的小姐和某某某私奔,然后小姐的夫婿在几年以后升官发财,带着小姐衣锦还乡吗?当然黎静仪不会奔得太远,她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再去赌一把,她要去找五皇子! 五皇子肯定会帮她的!这个时代包办婚姻太多了,他一定也是不愿意,可是没办法反抗的。 黎静仪计划着逃婚,黎希却被那公孙老贼郁闷到了,连楚锦钰的惨事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那公孙老贼给皇帝献上了一颗劳什子的仙丹,居然让皇帝精力好了不少,人也变年轻了! 没错,皇帝的白头发居然变黑了! 皇帝龙心大悦,天天和那老货亲切交流养生之法,恨不得晚上一个被窝睡觉了!要不是被几个老臣以死相逼,还想封那老东西做国师。 黎希郁闷的要死,皇宫人手本来就不好安插,皇帝也警觉的很,把宫中人手把得紧紧的,能传些鲜为人知的消息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更不用说一个正得宠的大活人了。 黎希却也愈发的警惕,那老东西能哄得曾经杀伐果断的皇帝对他宠信有加,本事确实是不小。不过,既然已经把那老贼作为突破口,他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呢? ☆、第73章 恶化 转眼就到了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黎希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绸衣,也没有束发,就那样披散着。 他手里提着一桶乌漆墨黑,散发着古怪味道,甚至还隐约冒着黑气儿的药汁儿。 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跟在黎希身后提着热水桶的金宝银宝身上立刻就见了汗,黎希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倒进去吧。”黎希把手中药桶放在地上,指挥着金宝银宝把一个硕大的澡桶灌满了,再慢慢把那药汁儿倒进去。 一澡桶清亮的水立刻被染成了墨色。 金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那澡桶里的黑水,硬生生打了个激灵。这,这颜色忒销魂了,幸好不是他要泡在里面。 “行了,你们出去吧,再去把爷先前准备的药材再熬上几份。”黎希看着热得满头大汗的两手下,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 黎希调好了药澡水,又转身往床榻那边行去。 这房间不但没有开窗通风,反而燃起了好几个暖炉,硬生生把一个房间熏得热气腾腾,一般人呆不住。 黎希完全不受影响,只是眉间拧得更厉害了。 掀开重重帷幕,黎希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怎么样了?”黎希伸手去摸了那人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没事。”那被厚厚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人轻声回答,声音有些虚弱。 “起来泡药澡吧。”黎希这样说着,便连被子把人裹了,一把抱起来,往澡桶那边去了。 被裹在被子里的人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不过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黎希把人抱过去,又扔了被子,把光溜溜的人放进水里,那人才松了一口气。没办法啊,忒没面子了。 楚堇珩也不想让黎希这般照顾,可是偏偏他的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竟然是连自理都不行了。 楚堇珩身体冷,可是心更冷,他,快要死了吗? 但是黎希却丝毫没受到影响或是嫌弃什么,反而更加精细的照顾他。楚堇珩想,就算他就这样死了,也再没有遗憾了。 “想什么呢?”黎希像是看出了楚堇珩的想法,捏了捏他的鼻尖,“祸害遗万年,你想死都死不了的。” 被黎希捏鼻尖的人只是微微侧了侧头,有些不好意思。 “睡吧,还要泡很久呢。”黎希在那苍白的几近透明,浸入热水才有了一丝血色的脸上轻轻抚了抚,声音是十分的温柔。 那双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的眸子才顺从的闭上了。 确定楚堇珩呼吸平稳,黎希终于敛去了笑容,一抹忧愁浮了上来。 他完全没想到,楚堇珩的身体居然恶化得这么快。 短短的半个月,半个月前都还好好的,可是很快那只是有些虚弱的人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精神气儿,变得嗜睡,体温下降,有时候甚至直接陷入昏迷。 以前是风吹就倒,现在好了,吹都不用吹,直接就倒了。 黎希早早便用异能查探过他的身体,可是除了虚弱些,生命本源单薄了些,他根本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若不是黎希天天用异能给楚堇珩吊着命,恐怕他早死了。逆天改命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大到普通人轻易承受不起。 黎希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堇珩越发的虚弱不堪,却没有半点办法。除了再尝试每一个他所知道的续命,健体之法,减轻楚堇珩的痛苦,他竟然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黎希默默的看了人很长时间,终于转身出去了。 “好好照顾你主子。”黎希对守在门口的冯程吩咐道。 冯程点点头,面色也十分严肃。 黎希回到书房,眉头始终紧皱着,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楚堇珩会挨不住。 黎希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断。 到了夜间,黎希看过了楚堇珩,便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皇宫,太极殿。 公孙端一身洁白文士袍,羽扇纶巾,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 别说,这厮还当真有仙人般的气质,单是往那里一站,气势就让人不敢直视。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公孙端收起手中正在打量的东西,面上也挂上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参见陛下。”公孙端作势要行礼,被皇帝哈哈大笑着扶住了,“先生,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该是朕要感谢先生才对。” 皇帝这样感叹着,随口又是一通夸赞,毕竟,他父皇享乐了一生,也是想要得到长生之法的。可惜他却没有遇到贵人,反而是他这个儿子遇上了。 公孙端连称“不敢不敢”,不过面上也没有半点受之有愧的表情。 皇帝先拉着人东拉西扯一通,终于谈到了正事儿上,“不知先生的仙丹炼得怎么样了?” 公孙端摇摇头,“陛下,仙丹可遇不可求,在下先前得了半颗,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况且献于了陛下,也是它的荣幸。” 皇帝心中失望,却也不敢强求,只好勉强道,“不管先生需要什么,朕一定马上给先生准备好,只希望先生能早早再炼触一炉仙丹来。” “多谢陛下,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公孙端拱拱手,面色不变,也是宠辱不惊。 皇帝虽然失望,可是也知道他逼得越紧,说不得效果只能适得其反,只好沉着脸离开了。 公孙端看着皇帝的背影,终于露出一个冷笑来,“区区一个凡俗帝王,也想成仙长生!” 不过看在皇帝确实好用的份儿上,他也不介意给他点甜头尝尝。 公孙端又从袖子里摸出先前正在看的东西,赫然正是半颗绿莹莹的丹丸。 先前给皇帝献上的半颗仙丹便是这药丸的一半,公孙端也没想到,区区半颗,效果居然那般好,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肉疼了。不过想到他借此获得了皇帝的全力支持,还得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住所,也不算损失太过。 公孙端想到他那个好师弟和好师侄,面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本来就致力于不和以往的熟人接触,奈何无意间撞上了。他那好师侄看起来还想要替他师门清理门户,一个奶娃娃,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虽然他并不是很担心,但是也得防着被坏了好事,于是干脆躲到了皇宫。这皇宫虽然人多眼杂,却也给了他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不但可以好好打探手中药丸的出处,更可以好好寻摸寻摸他想要的东西,顺便避开了麻烦人,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想到这太极殿外暗中监视的人,公孙端又皱了皱眉。有人看着,他是有些不方便,可是那些人又不好直接解决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由不得他乱来。 不过,问题也不大,他有信心不被发现任何不妥,公孙端这样想着,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唤来童子收拾一番,公孙端便换了一身袍子,进了丹房,吩咐不得打扰以后,就一头扎了进去。不止是皇帝,他也想研究研究手中药丸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现在成果依旧不大。不过既然有一国之君帮着提供药材资金,他也不愁什么。 太极殿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时候,屋檐上却轻飘飘落下来一个黑衣人,暗处监视的暗卫,殿中来往的童子,谁都没有发现他。 黎希却看着那紧闭着房门的丹房,目光深幽。 仙丹吗?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药丸明明是他曾经送给太后吃的药。为什么会落在那老东西手中了? 黎希眉头皱得越发厉害,那老东西似乎还把他的药丸当成宝贝了,莫非是他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吗?黎希不得不这么想,不过若是那老东西知道他的前师侄儿天天把他那当宝贝的半颗丸子当成糖豆嚼,估计得气得不轻。 黎希想不通,也不再想了。太后已经去世,就算手中还留有余药,被哪个贪小便宜的宫女太监贩卖出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黎希又悄无声息摸进了老贼的卧室。 一进门,黎希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忍住打喷嚏的欲望,黎希四下寻找起来。他想寻一寻,有没有关于楚堇珩师门的线索。 既然能帮楚堇珩逆天改命,想必那祖师爷也好,师门也罢,该都是不简单的。不过楚堇珩这个弟子也真真是郁闷的很,有他那么苦逼的弟子吗?居然连自己的师门都不了解。黎希忍不住给他的亲亲爱人掬了一把同情泪。 黎希细细感受了一番,目光一凝,视线就落在了一口上了锁的箱子上。 慢慢靠近过去,黎希仔细观察了一番,小心避开了箱子周围的陷阱,目露深思。 半晌,黎希伸出一只手,摸上了那把锁。 “嘶!”黎希倒抽了一口气,才发现手指尖儿上居然流血了。 视线一凝,黎希赫然发现那锁不知何时盘上了一只怪模怪样,扁扁的虫子! 只因那虫子几乎和锁一个颜色,他也没有发现异常,所以他一靠近那锁,便被狠狠咬了一口。 虫子狰狞的口器还在耀武扬威,黎希突然觉得有点头晕,眼前的一切也有些模糊起来…… “终于忍不住了吗……”黎希依稀间听到了一个阴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第74章 死了 “是这个,就是这个!”公孙端手指尖上沾着一滴殷红的血滴,神色癫狂,似乎已经魔怔了。 他面前是一个陷入昏迷的少年,少年被铁链捆住了双手双脚,眉头紧皱着,神色有些不安。 公孙端端陶醉的把那手指尖儿上的血滴舔进嘴里,面上泛着激动的潮红。 “果然是你。”睁开眼睛,回味的舔了舔嘴角,那中年男子便又把视线落在昏迷的少年身上。 少年手指还在流血,浸润了一小片地面。 公孙端看着那地上血迹,可惜之色一闪而过,不过随即又是心满意足。 这人都是他的俘虏了,不过是浪费了一点血罢了。 末了又从怀里摸出那半颗药丸,面上便闪过志在必得的神色。 “小子,你既然已经落在了老夫手上,合该乖乖做老夫的虫奴才对。你放心,老夫是不会让你死的,哈哈哈……”公孙端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天佑我公孙端啊!就算那个老东西把我逐出师门又怎么样?老夫还不是将要走在他们前头?哈哈……” “笑够了么?” “当然没有!”公孙端顺口接了一句话,随即脸色就是一变,目光一转,便落在了身前少年身上。 只见那先前明明还晕迷着的少年此时正好端端靠坐在墙边,神色慵懒,正慢吞吞对着已经没有流血的手指吹着气。手腕上铁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似乎完全对他没什么影响,甚至还有些无聊似的,连戴着铁链的脚也动来动去。 “你醒了。”公孙端蹙了蹙眉,他的虫子他知道,被咬了一口,就算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成年人都得昏迷好几天。不过想到这少年神奇的血液,公孙端又释怀了,说不得那血液也还有什么特殊用处。 “老东西,你很开心吗?”黎希懒懒散散的摇一摇手,神色有些诡异,一点都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 公孙端眉头又拧在了一起,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上上下下把他的俘虏打量了一番,公孙端又迷糊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就是这小子的态度太欠揍了。 “小子,老老实实回答老夫的话,还能免了皮肉之苦。”公孙端甩甩袖子,神态倨傲。 黎希嗤笑一声,“你这老东西好大的脸,本世子也是你能随随便便拿捏的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真是人越老越不要脸,连脑子都不好使了。”黎希的话实在是欠揍,他的表情比他的话还要欠揍。 公孙端差点气歪了鼻子,谁敢和他这么说话? “小子,你似乎还没有弄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公孙端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黎希。 “哦,你说这个啊?”黎希晃晃身上铁链,“区区凡铁,也想困住本世子?本世子乃大楚贵胄,你这老货还不赶紧把本世子放开了,还能饶你一命!”黎希神色傲慢,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 公孙端终于冷笑一声,“世子吗?谁又知道你落在了老夫手里呢?” 黎希面上终于带了点惊慌,“我皇伯伯不会放过你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囚禁本世子!” “小子,嘴巴放干净点,老夫行走人世这么多年,你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夫见过不知道多少,乖乖听话,还能少受些苦。” “你……你抓本世子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想要钱吗?本世子有好多钱,通通给你!你快把本世子放了!”黎希终于知道害怕,拼命往后退,想把自己藏起来。 黎希的惊慌失措娱乐了公孙端,公孙端得意一笑,“现在知道怕了也不晚,放心,老夫只需要你的血肉而已,等老夫的小宝贝彻底进入了你的身体,你就会乖乖听话了。” “你对本世子做了什么?皇伯伯一定会砍了你的头的!你大胆!”黎希越发惊恐,浑身都颤抖起来。 公孙端更加得意了,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心上赫然是一条拇指大小,白白嫩嫩好似蚕宝宝的虫子,“你看它很可爱吧?你的身体里就有一条哦,等它产了卵,你就永远忠诚于老夫了。”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公孙端又放声大笑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希脸色大变,看着那虫子似乎要恶心得吐出来。 “老夫的来历可不能随随便便告诉你,你以后跟在老夫身边,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公孙端捋了捋美髯,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回答黎希的话。 “你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是我?”黎希终于崩溃了,声音溃不成声。 “谁叫你的身体是天灵之体呢?血液可是妙用无穷呢。没想到老夫的收获居然这么大。”公孙端面上兴奋,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几步走到黎希身边,向他的腹部探去。 “你要干什么?”对于他的触碰,黎希尖叫出声。 “闭嘴!”公孙端一吼,吓得黎希大气不敢喘,这才满意的继续寻摸起来,“是这里吗?难道没有?”公孙端一寸一寸摸索着,终于眼睛一亮,“原来传说是真的,天灵之体还真有本源!” “你干什么?”黎希大叫,拼命挣扎起来。 “嗯,现在这小子的血液还有用,本源可以不用着急取出来。老天待老夫可当真不薄啊,送来这么大一个礼!”公孙端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兴奋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公孙端一离开,黎希立刻把自己蜷缩起来。 “告诉你也不妨事儿。小子,老夫不知道你这天灵之体到底是怎么来的,放在你身上也是白白浪费了。不过你放心,老夫会把它的潜力全部释放出来的。”公孙端像是想到什么,笑容越来越大,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公孙端估摸着他的小宝贝已经控制住了眼前的少年,便随口道,“自己划破手腕吧,老夫需要三大碗的血。” “不要。” “老夫先得炼一批仙丹出来……什么?”公孙端面上一僵,梗着歪脖子的样子有些滑稽,“你说什么?” “本世子说不要。” 公孙端这才发现刚刚明明已经害怕得不得了的少年此时又慵慵懒懒靠坐在墙角,似乎先前被吓得屁滚尿流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回事?”公孙端就想靠近黎希。 “你是在找这个吗?”黎希举起两根手指。公孙端凝神一看,就见那指间正捏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虫子,一晃一晃的,似乎在嘲笑他。 “你……” “老东西,你抓本世子来就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天灵之体吗?”黎希没等公孙端抓狂,就先开口了。 公孙端不由后退几步,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黎希,随即又是无边的恼怒,他好像被一个奶娃娃给耍了! “你……” “别急着生气嘛。”黎希摆摆手,“本世子想同你打探打探你师门的消息呢。” 黎希态度随意,公孙端却差点气炸了肺。一个阶下囚,这是什么态度? 大概是黎希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公孙端心生忌惮,他并没有贸然的接近黎希,“老夫小看你了吗?不过没关系,你也跑不掉的。” 公孙端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黎希,黎希也没指望着这老贼会回答他,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只见公孙端突然面露痛苦之色,汗珠滚滚而下,少顷,便见他眉心突然诡异的扭动几下,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然后在公孙端的闷哼声中,他的眉心居然裂开一条缝隙,爬出一条颜色血红的小虫来。 小虫一出来,公孙端瞬间好像失了很大的力气,面目都苍老了一些,不过他看见血红小虫后,面上的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 公孙端轻轻捧住了小虫,对着黎希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也是老夫先前小看你了,一般的虫子应该对付不了天灵之体,不过老夫这本命蛊虫,却是无物不控的。” 说完,公孙端居然直接把那虫子朝黎希抛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黎希察觉到不妥,不动声色警惕了一些,不过随着虫子越发的接近,那一点担忧也消失了。 黎希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老贼早就已经发现他了呢?他故意散发出强烈的波动,能不被那老贼察觉到才怪。 上辈子他始终取得不了修炼成果,不过也是区区一点波动便被这老贼发觉,最后落了个本源异能种子被夺的结局。这辈子,他修炼有成,一个靠着虫子才能苟延残喘的老贼他还没放在眼里。不过是想从这老贼身上取得一些亲亲爱人师门的消息罢了。 不过,黎希面色一沉,想到他问到老贼师门时,那老贼脸上十分不自然的神色。很大的可能,这老贼自己也是不了解的,要不就是根本不能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黎希还是有的。 既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黎希也就没兴趣再和他玩下去了。 黎希对公孙端本就厌恶的很,耐着性子陪他玩了这么久心头已经很不耐了。这老贼就是上辈子他失去最后一点希望的罪魁祸首,他耐心全无,心头一点一点升起暴戾的情绪。 黎希知道,他不能再忍了,这家伙已经成了他的心魔,血的仇恨,需要血才能抹除。 所以黎希只是随便一伸手,便在公孙端几乎惊恐的神色中一把捏住了那血色小虫。 “不可能!”公孙端惊呼,“你不可能捉得住我的本命虫!它一接触到你的皮肤,就该立刻钻进你的身体才对!” 然而那在黎希手中挣扎不休的虫子却让公孙端目眦欲裂,彻底心凉了。 而黎希只是随手一用力,像是随便捏死了一只蚂蚁,不对,普通虫子一样。 就见那血虫像是感受到什么,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然后便是“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啊!”本命蛊虫被捏成了一团肉糊糊,公孙端抱着脑袋惨叫起来,若不是他吩咐太极殿不准任何人靠近,此时发现里面不对劲早就该有人冲进来了。他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小畜生尔敢!”公孙端神魂具碎,却发现黎希早就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地断成一节一节的铁链。 “啊啊啊!小畜生!”公孙端一声哀嚎,本来只是中年人的外貌更是急剧衰老,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居然从一个三四十岁左右,仙风道骨的美大叔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 黎希瞠目结舌,虽然他有闻到这老贼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臭味,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不过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虫子,带来的杀伤力居然这般大! 喂喂,这不科学啊!黎希哪里还有心思琢磨报仇,他还想问问这老东西肚子里还有什么存货呢,这种情况,该是马上就要老死了啊! 黎希大步靠近摔倒在地的老翁,一把把他提起来,“喂,告诉爷,你的师门在哪里?都有些什么人?” 那颤颤巍巍,鸡皮鹤发的老翁眸子血红,只是看着黎希,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怪响,形如枯木的爪子还想抓黎希,却还是脖子一歪,登时就断了气! 黎希默然的放开手中抓着的衣领,“吧嗒”一声,那尸体就重重的跌倒在地。 黎希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老贼也忒没用了吧?不过是捏死了一只虫子罢了,居然这么简单就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黎希哪里知道,那公孙端本来早就该死了。不过他却偷了师门的宝物,叛出了师门,于是被直接宣布驱逐了。那公孙端东躲西藏了一阵子,把宝虫炼化为自己的本命虫,还分化了子虫,种在虫奴身上,汲取他们的生命力,这才苟延残喘到现在。而现在黎希捏死了他的本命虫子,公孙端焉能还有命在呢? 黎希暗道一声晦气,心里却舒坦了不少,异能隐隐沸腾起来,水到渠成晋级到了六级。 黎希舒了一口气,算了,这老贼死了也就死了,他又不是非得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消息不可。 黎希也不管那尸体,在太极殿搜寻一番,果然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东西和信息,除了各种各样恶心的虫子,被黎希一一拍死。倒是在先前的箱子里找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那箱子锁上虫子被他一把捏死,里面的盒子被他收进袖子。 最后,黎希又在老贼的炼丹房寻到许多珍稀原料,估计是拿来炼“仙丹”的。他现在不稀罕那些,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黎希干脆的笑纳了。 走出内殿,黎希发现外间软软倒着许多小童,俱是气绝身亡了。 黎希面不改色,不过神色更冷了。 当夜,皇宫中一声巨响,皇帝万分重视的太极殿发生了剧烈爆炸,燃烧起的火光几乎印红了半边天。 皇帝从龙床上惊坐而起,前来禀告的小太监差点被他一脚踢死。 等皇帝胆战心惊赶到太极殿,前来救火的人都已经累得半死,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抢救出来。 “先生呢!太极殿中的先生呢?”皇帝既惊又怒,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差点一口气儿喘不上来。 “陛下,先生仙去了啊!”总管太监哭哭啼啼跪下了。 “不可能!先生那么能耐的人……不可能!”皇帝捂着胸口,浑身抖得不行。 “陛下!节哀啊!”皇帝面前跪下了一大片的人。那么大的火,里面又没有人出来,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又不是真的神仙。 众人只希望皇帝的怒火能够小一些。 “朕的先生……仙丹啊!”皇帝悲吼一声,身体就往后仰倒…… “陛下!”惊叫声响成一片。 ☆、第75章 由命 太极殿的一把大火,恍若九天玄雷一般,把野心勃勃的众人劈了一个头晕眼花,几欲吐血。 皇帝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揪着内侍的领子大吼大叫,一定要彻查,彻查! 内侍只好战战兢兢禀告皇帝,大人们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公孙先生炼丹炼炸炉了,结果不但炸死了自己,连太极殿中的一切,包括公孙先生的童子,送过去的价值连城的药材,珍宝,通通都没了。 皇帝一想到自己投入了那么多,结果到最后全都打了水漂,前几天他还幻想着要得道成仙呢,现在连点化他的仙人自个儿都把自己给弄死了,登时就郁结于心,一头又栽倒在龙床上。 皇帝这一倒下,京城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子们那点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太子,皇帝一蹬腿,他可就是妥妥的下一任帝王了啊!还最是名正言顺,没人敢说出半句闲话的。 虽然太子心里这么想着,可是他哪里敢表现出来啊?还是在府中幕僚们的提醒下,才悲悲切切,形容憔悴,跌跌撞撞进了皇宫,在皇帝龙床边上恸哭不休。 太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哦,活脱脱老皇帝已经一命归西了似的。就连对太子有些不满的御史们也纷纷称赞“太子纯孝,国之大幸也”。 这可让剩下的皇子们不开心了。合着你是孝子,难道我们就不是了吗? 于是皇子们个个哭爹喊娘,皇帝龙床前那叫一个壮观哟,这个皇子一声父皇,那个妃子一声陛下,连负责给皇帝看病的太医们的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直响。可惜,真心实意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这群太医的领头人,还是姜太医这个倒霉蛋儿,他是两朝老太医了,医术自然是好的。可惜偏偏人不太懂得变通,硬是被同僚们排挤了。这不,这负责龙体的天大事儿,就光荣落在他身上了。 说得好听那是太医院第一人,说得难听他就是出头的椽子啊,皇帝一旦真出了啥大问题,他就得第一个被拿来顶缸! 姜太医那叫一个嘴里苦,心里也苦。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这不是马上就要退休了吗?这是连好好退休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同僚们一个姜大人您医术好,姜大人您手艺高超,一顶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弄得他下不来台,只能硬生生上了。 姜太医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可能活不到回老家的时候了。 不过他还是很有作为太医的操守的,兢兢业业治疗皇帝,被同僚们推出来做出头人也认了。 可是他倒是想好好治皇帝啊,可是皇帝这些老婆孩子都不肯给他一个最好的环境啊!这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龙体能好吗? 姜太医虽然暗示过皇帝需要静养,可是他区区一个太医,怎么敢阻拦皇子公主们“尽孝”,妃嫔们表达对皇帝深深的“爱意”呢? 所以他只能苦着一张老脸,把开的方子里面的药加了些分量。 皇后一双凤眸哭得通红,捏着帕子的手指不停的抹泪,还要亲自照料皇帝,好叫人知道她这个皇后对皇帝情深意重。 后妃们无论品级大小,都哭得梨花带雨。其中,哭得最凄惨的便是伊婕妤了。伊婕妤作为五皇子的生母,被自己哥哥给害惨了,伊家直接化了飞灰,自己也连降几级,差点一辈子待在冷宫出不来了。 好在她人不笨,还有五皇子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又握住了皇帝的心,渐渐也复了宠。她有信心,就算没有了娘家支持,她也能再一次爬上去,就是需要一些时间。可是现在好了,皇帝倒了,她这个只能依靠皇帝宠爱的婕妤该怎么办?没看见皇后和那些对她嫉妒无比的宫妃们都拿闪烁的眼神偷瞄她吗? “陛下啊!”伊婕妤哭得桑子都哑了,终于美眸白眼一翻,盈盈倒地。 “母妃!”五皇子楚锦钰同样面色憔悴,看见自己娘倒下了,心中也是着急不已。 皇后拿帕子擦了擦脸,“太医,快给伊妹妹看看,还不快把伊妹妹扶起来,你们这些丫头是怎么伺候伊妹妹的?”皇后凤眸一眯,属于皇后的尊贵气息暴露无疑。 “回皇后娘娘,伊婕妤娘娘是太过伤心,身心俱疲,再加上没有好好吃饭,才晕厥过去的。”太医小心翼翼汇报伊婕妤的情况。 “好哇!”皇后一拍桌面,发间珠钗乱颤,“本宫的伊妹妹竟然被刁奴如此怠慢吗?来人啊,把伊婕妤身边没有好好照顾主子的下人们全都拖下去重打十板子,送到尚衣局去!” “皇后饶命啊!奴婢们没有……呜呜……”伊婕妤身后的下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十板子!对于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宫女来说,十板子下去不死也残啊!还要送到尚衣局做苦力,焉能还有命在?可惜她们都来不及求饶,便通通被堵了嘴巴,拖了下去。 剩下的宫妃们个个脸色惨白,她们的下人和自家主子一样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口。皇后,这是要开始整顿后宫了啊!楚锦钰同样脸色发白,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皇后是后宫之主,他便是皇子也没办法插手后宫之事,只是拳头握得发白,额头青筋直跳。 皇后轻描淡写且光明正大的就把眼中钉身边的臂膀给除了,伊婕妤这一晕,付出的代价足以让她醒来以后心都要滴血。 “众位姐妹们,陛下现在还昏迷着,本宫知道你们心忧,可也要把自己的身子先照顾好了,别让陛下醒来以后心疼。”皇后又开始抹眼泪,话里话外却都是让众人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后妃们哪里愿意?若是皇帝醒来她们正好在,皇帝看见她们如此尽心,龙心大悦之下她们能得多少好处啊?凭什么就要让皇后一个人占尽了便宜呢?后妃们不挪窝,皇后也就懒得管了,继续拿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围着皇帝转。 期间,整个京城有资格进宫的朝臣命妇们,在皇帝的寝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哭声震天。 就连黎希也来了一趟,然后没哭多长时间,就因为悲恸过度,一头栽在地上了。太医一诊断,嘿,五脏俱焚啊!黎世子伤痛得这般厉害,居然焚了肺腑!谁敢说黎世子不敬爱陛下啊?皇帝病了,他自己也悲痛得倒倒下了。 黎希很快被黎郡王府的人接回去了,立刻宣布世子爷要好好养病,闭门不出了。 朝臣命妇不可能一直守着皇帝。皇帝一直不醒,难道国事就不理了吗? 于是,几个阁老商量着站出来,先帮着处理一些小事。 太子等众皇子这个时候可不能急吼吼跑出来说什么要参政了,老子还没死呢。万一皇帝以后醒了,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以往你争我抢的,现在倒好,推来推去,个个变成了恭谦君子。当然,这是因为皇帝可能要醒过来,若是醒不过来,那可就是另外一番情况了。 皇帝就这样一昏就昏了半个月,那些苦苦守候的后妃皇子公主们终于挨不住了,渐渐也散了,只偶尔来看上一眼。不过皇后却是坚定守在皇帝身边的,擦身喂药,很少假手于人。于是御史们又个个称赞皇后贤良淑德,不愧是一国国母。 一时间,因着皇后,太子的名声居然越来越好,再加上太子日日都要叩见皇帝,还真诚的跑到护国寺烧香拜佛,为皇帝祈福,把那些老臣们感动得泪眼汪汪的。看看,他们大楚的太子多棒啊,这么孝顺,这么懂事,太子真的长大了啊! 黎希给自己缩在被子里下不了床的美人讲这些传言的时候,那是一直笑个没完。长大?难道太子是三岁小儿吗?都当爹的人了,这样说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吗? 当然,和黎希一样暗暗冷笑的人当真不少,可是谁敢光明正大的笑啊? 就算是楚锦离,楚锦容,楚锦钰,这几个竞争力不小的皇子们,也都只敢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白牙。太子得势,实在是对他们大大的不利了! 尤其是皇帝昏迷不醒,皇后又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还有皇后的母族,都不好相与。 皇子们咬着牙要翻盘,尤其是楚锦离和楚锦钰,个个郁闷至极,恨不得吐血三升。他们两都是把那公孙端当作杀手锏的。楚锦离因为献上了这么一个人,惹得龙颜大悦,赏赐一波一波不停,只要皇帝满意了,不愁以后少了好东西。 楚锦钰呢,他把公孙端当成他自己的人,还以为先生是为了他才暗自混进二皇子的队伍进宫去了。公孙先生这是帮他下了一手暗棋啊! 可是现在好了,人死了,鸡飞蛋打!两个皇子都把公孙端当自己人,能不气得差点卧床不起吗? 现在太子风头这么大,也不怕乐极生悲吗?殊不知,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 于是,京城的风气渐渐怪异起来,暗地里居然开始传出,太子为了皇位,居然暗害皇帝,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登上大宝,面上情深意重,其实在暗地里让皇帝永远醒不过来! 皇后气得要发疯,她当然有那个想法,可是她还没那个胆子真的那么做。若是真那么做了,成功了还好,失败了,一家子都得赔进去! 皇后震怒,太子也气得狠了,抓了乱嚼舌头的一帮子人,直接一顿乱棍打杀了。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流言愈演愈烈,皇后气得把太子狠狠责骂一通,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长心呢?这明显就是一个局啊!皇后慢慢查了,找出源头当着所有人面处置了也就罢了,流言不攻自破,现在被太子这么一搞,这不是做贼心虚,把罪名给坐实了吗? 皇后焦头烂额,苦心营造的一番大好局面被坏得七七八八。偏偏太子还不高兴,跟着皇后闹起了别扭。他都完全按照皇后的话去做了,受了多大的罪啊,居然还要骂他! 皇后简直想一巴掌把自己儿子给抽醒了,偏偏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珠子似的疼宠着长大,要她狠下心来,也舍不得。 京城情况愈发的诡异,随着皇帝一天天的昏迷就是不肯醒来,那些矛盾也愈发明显了。 阁老们顶不住压力,他们不可能一直霸占着政事,继续下去,就得有人怀疑他们的居心了。 没办法,本来想让太子摄政,偏偏太子陷入了流言风波,几个皇子党党派分明,个个斗鸡眼似的丝毫不肯相让,到最后,只好让所有的皇子们都参与进来了,连才十二岁的八皇子也不例外。这般才显得公平公正。 在黎希看来,这样子是公正了,最后不出大乱子才怪。 意见不统一,还要被猪队友拖后腿,黎希摇摇头,简直可以预料接下来的大楚朝堂该是怎样的一番动荡了。 不过没关系,可不关他黎郡王府什么事儿。黎郡王府只需要像以前一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黎希果然又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大美人儿的生活。 可惜现在大美人娇弱的很,连亲亲抱抱都不能了。 黎希整日里苦着一张脸,倒是要让那娇娇弱弱的大美人来安慰他。 “安康,你不必如此。”楚堇珩叹息一声,轻轻把不停翻着书的黎希给搂进怀里。 “你怎么下来了?”黎希揉一揉眉心,他在翻看老和尚留下来的书籍,可惜看过的医书不少,还是没有找到法子。这里的医学比不得现代,可是就算黎希有现代的知识,也没法子救治楚堇珩的怪症。 “没关系,都是命。”楚堇珩这样道,却并没有悲伤。 那双越发瘦骨嶙峋的手划过黎希酸涩的眼睑,黎希咬咬牙,若是不行,那便只能…… 黎希看着温柔看着他的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衍之。”黎希贴近楚堇珩的额头,“其实我一直还有一个办法,但是一直没能下定决心。若这个人是衍之的话,说不得……” 楚堇珩听着黎希的话,眉头渐渐蹙起,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询问黎希,却只觉脑袋一个迷糊,人竟然渐渐睡过去了。 黎希任由那人软倒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上一直在翻看的书却是跌落在地,“若是衍之的话,定然不会再让我失望吧?若是失望了,那也没什么,不过是再一次看清了人性罢了……”黎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着怀里的人,露出一个笑容来。 “可惜你说的上辈子我都不记得了,不然我们就可以谈两次恋爱了……”黎希眷恋的捧着楚堇珩的脸,目光渐渐痴了,神情却越来越坚定。 深深的注视着那张让他痴迷不已的脸,黎希一个横抱,把人抱进了卧室,温柔的放在了床榻之上。 “美人儿!美人儿!”一直没个正形的黎潇洒像是感受到什么,突然焦躁起来,绕着黎希不停的飞。 黎希任由黎潇洒落在他肩膀上,鸟头蹭个不停。 “美人儿!美人儿!”黎潇洒见黎希不肯搭理它,五颜六色的毛都炸了起来,叫声更加凄厉,竟然带了几分悲伤的意味。 “没事儿的。”黎希拍拍黎潇洒的鸟头,“乖,别捣乱。” “美人儿!”黎潇洒伸长脖子叫了一声,竟然一头从窗户冲了出去。 黎希也不管它,理了理爱人的长发,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说不得我们会一起死呢。不过没关系的,天堂地狱,我们都一起好了。” 黎希这样说着,面上带了几丝疯狂的笑容,他高高的举起手,五指如刀,一把扎进了自己的腹部。 轻轻一拔,一颗泛着琉璃色彩的珠子便出现在了黎希手上。 黎希嘴角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腹部更是一个血洞,面上惨白若纸,气息也萎靡下来。 “我也不知能不能成功,不过人生在世,偶尔疯狂一把也是无所谓的。”黎希软倒在床榻前,眼前已经模糊了,他好似又经历了一回被挖本源异能种子之痛。不过,上辈子他是既恨又怒的,这辈子,却是心甘情愿。 若是有异能者在此,定然会当黎希是真的疯了。异能种子于异能者,就好比泉眼于泉水,泉眼都没了,泉水还会再流吗?失去了异能种子,当时不死,身体也会渐渐衰弱而死。除了被迫,哪个人愿意被挖去本源? 黎希却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双指用力,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流光溢彩的珠子便被一碎两半。 黎希却如遭雷击,身体疼得蜷缩起来,他只觉自己也像那珠子一般,被立劈成了两半,全身颤抖个不停。 强撑着一口气,黎希把一半珠子放在床榻上人的腹部,看着它消失不见,才把另一半胡乱塞进腹部,然后便一头栽倒在那昏睡人的身边,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一人一半,听天由命吧……”毕竟,没有哪个疯子这般同人分享过本源呢。黎希最后紧紧抓住那人的手,鲜红的血液交汇在二人手掌之间,像是用鲜血刻下了不得背弃的誓言。只可惜,二人的气息都渐渐衰弱下来……   ☆、第76章 爱意 浓浓的血腥味经久不散,那床榻上交颈而眠的二人俱是神态安详,甚至嘴角还挂着甜蜜的笑容。 一阵翅膀扑扇声响起,半掩上的窗户猛得被一团东西给撞开了。 那团东西冲得太快,来不及刹车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然后又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七晕八素。 “嘎嘎……”黎潇洒掉了一地的毛,一颗鸟头晃来晃去,黑豆眼变成了蚊香眼,鸟爪子站立不稳,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又摔了一个大马趴。 “嘎……”黎潇洒有气无力叫了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火烧屁股一样蹦起来,飞扑到床榻上去。 它嘴里叼着一条红绳,绳子下面坠了一颗青翠碧绿的玉珠。那颗玉珠隐隐泛着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可是比黎希自己收集到的玉石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仿若带了灵性一般。 黎潇洒火急火燎跳到床上人的胸膛上,确定还有微弱的呼吸,便人性化的松了一口气。鸟嘴一松,那颗玉珠子就滴溜溜滚到两个人的中间去了。 黎潇洒像是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事,扇扇翅膀,再拿翅膀擦擦鸟头,然后“嘎嘎”乱叫一通,一个咕噜从胸膛上滚下去,鸟爪子朝天,鸟舌头也伸了半截出来喘着气儿,像是累坏了。 “嘎嘎!”黎潇洒躺在两个人中间,这边看看,那边看看,黑豆眼突然泛起水光,它把鸟头在一个人衣襟上蹭了蹭,一头扎进里面不肯出来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它累坏了。 那颗珠子上流转的光华却渐渐黯淡了,青光化作两股分别进入了床榻上两个人的身体,那二人的呼吸也渐渐有力起来,只是那珠子变得越来越小…… 楚堇珩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美梦。 梦里是那个他朝思暮想,上天入地也要追随的人。 那人穿了一身火红的袍子,眉飞入鬓,黑发青冠,笑得颠倒众生,妖艳无比,他身后是大团大团鲜血一般的曼珠沙华,纷纷落下的花瓣像是一场美丽又可怖的血雨。 楚堇珩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他。可惜那人却突然敛了笑容,冷着一张脸一把把他推开了。 楚堇珩急出一身薄汗,眼皮重若千斤,万分艰难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嘎!”入目便是一只可怜兮兮的鸟头,那黑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水光盈盈的看着他,那漂亮的翎毛都不翼而飞了,成了个小秃鸟。 “……”楚堇珩嘴巴张合几下,觉得身体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缺了许多毛的鸟见他醒了,欢快的嘎嘎叫,飞了起来。 楚堇珩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却牢牢的握着什么东西。 待到楚堇珩脑中眩晕渐渐消失,大团大团暗红色的痕迹和那双目紧闭的爱人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自他有记忆起,这般惊慌失措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偏每一回都和身边这人有关。 “安康!安康……”楚堇珩一只手紧握着那只似乎没有半点温度的手,另一只手颤抖的伸到爱人鼻间,直到感受到了真真存在的呼吸,才失了全部力气似的,瘫软在一边。 “安康……”楚堇珩一把把人抱在怀里,爱人嘴角和衣服上的血刺痛了他的双目,几乎让他差点崩溃了。 上一回,也是这漫天的暗红,他永远失去了他的爱人,还好,还好这一回不是,这一回还来得及! “来人!”楚堇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上请太医!” 冯程听到主子不同寻常的声调,还要请太医,心中就是一个咯噔,一个闪身冲进了卧室,便被那几乎沐浴在血水中的主子和主子怀里的人差点吓死了。 “主……主子!” “马上请太医!”楚堇珩恐怖的眼神让冯程头皮发麻,他纵身一跃,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少爷!”听到动静冲进来的碧丝碧绮差点晕过去,重楼院乱成一团,好在碧绮理智还在,把兵荒马乱的下人们给安抚住了。 丫头们的混乱反而让楚堇珩冷静下来,他先前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抱着爱人,居然忘记了自己便是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 理智回笼,楚堇珩便把下人们通通赶出去,亲自脱掉了黎希身上的衣服,先是把脉,再是一寸一寸检查爱人的身体。直到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没有受伤,没有生病,才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狠狠的吐了一口气。 黎希这一睡,便又睡了三天三夜。楚堇珩半步也不肯离开,亲自把照顾黎希的事收拢在手中。 第四日清晨。 碧丝送来一碗燕窝粥,楚堇珩接了,拿玉勺舀一勺,轻轻吹凉了,一点一点喂进黎希的嘴巴中。 黎希还昏睡着,并不能好好吞咽,咽不下去的液体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楚堇珩便拿了帕子,一点一点温柔的擦去了,再拿起勺子喂下一勺。 碧丝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转身出去了。 喂完了一碗粥,楚堇珩把碗放在一边,轻轻吻了吻不肯醒过来的人的额头,拿了绞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给爱人擦拭起身体来。 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显得十分的温柔,只是一个清洁的动作,却仿佛在做无比神圣的事情一般,那般的虔诚。 一缕阳光照耀在床上人浓密纤长的睫毛上,似乎被阳光灼到了,那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了眼。 楚堇珩只是起身拧了一回帕子,回头就与一双朝思暮想的眼睛对上了。 “吧嗒。”手中帕子滑落在地,楚堇珩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终于把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 “衍之!爷哪里有那么娇弱?你别这样老是盯着爷好吗?爷亚历山大!”黎希对着身边的人怒吼着,使劲儿拍着桌子,可惜被黎希咆哮的人只是温温柔柔的看着他,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似的,然后再给他喂了一颗葡萄,摸摸狗头,“乖……” 黎希嘴里嚼着葡萄,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自从他醒过来,这楚堇珩就变成了二十四孝贴身老妈子,半步也不肯离开他,连他上个茅房也要跟着,气得黎希七窍生烟。 打没力气打,骂也骂不走,黎希自己是万分的憔悴,最难消受美人恩!黎希简直痛并快乐着,被折磨得欲仙欲死。 看着黎希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楚堇珩心中一痛,却还牢牢握住了黎希的手。 他不知道黎希做了什么,他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是百病全消,恍若新生,身体内还隐隐充斥着一股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力量。可是黎希却始终没精打采,似乎是受损不轻,哪里还要往日里的神采飞扬? 楚堇珩并没有问黎希他到底做过什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他不问,所以只牢牢看住黎希,再不给他伤害他自己的机会了。 没人知道黎希和楚堇珩二人曾经差点就死去了,只是黎希偶尔会把玩着一条材质奇特的绳子,再若有所思的看看那懒洋洋晒着太阳,不把毛长齐了死活不肯出去见人的黎潇洒。 “将军!”黎希扔下一颗子儿,面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小样,总算是赢了一把楚堇珩了,这家伙棋艺高超,想赢一把真心不容易。 “嗯,我输了。”楚堇珩神色柔和,揉一揉黎希的发顶,便一把把人横抱起来,留下一盘乱棋,往卧室那边去了。 “喂!”黎希简直无奈了,这厮简直坏透了,不就是公主抱了他一段时间吗?现在是找着要机会还回来。 黎希也有点无奈,明明他和楚堇珩是一人一半本源,楚堇珩是活蹦乱跳了,他自己却成了病秧子。 按照黎希的估计,他这一回算是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了元气了。更惨的便是他的异能直接从六级一下子蹦到了一级,可谓是一招回到解放前。而楚堇珩呢,就好似吃了那十全大补丸似的,体力好了,耐力好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冯程看见如此健康的主子,简直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家主子总算是不用再继续随时可能要去见阎王的状态了,他这个全职老妈子也可以放心了。说不得他就能抽空也去谈个恋爱啥的,省得主子天天在他面前秀恩爱,羡慕死他这个大龄老光棍儿了。 黎希也羡慕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楚堇珩,默默在心里咬被角。这厮好像越来越强壮了,他贴着的胸膛越来越有肉,不对,是有胸肌,连腹肌的轮廓也越来越明显,哪里还有半点以前风吹就倒的柔美姿态? 黎希一想到自己变成了林黛玉,楚堇珩却变成了健美先生,心中就郁闷得不行。 像是看出了黎希心中的想法,楚堇珩把人抱上了床,然后慢里斯条在黎希面前脱下了外衫,再脱下了中衣,露出了白皙健美的胸膛。 黎希眼珠子都红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知道他对他的美色没有什么抵抗力,就找着法儿的秀给他看。 那莹白如玉的肌肤少了以前病态的苍白,变得结实坚挺,细细密密的汗珠子顺着那诱人的线条滑落下去,没入了松松垮垮的中裤里。 黎希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两条腿也紧紧夹在了一起,他要出丑了好吗? 犯规啊!犯规!黎希心中咆哮着,本来他现在的身体都不宜享受美妙的冰块解暑,楚堇珩这厮还要故意露肌肉来勾-引他,他现在这个年纪可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啊!一不小心就要把持不住。 楚堇珩继续慢吞吞的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珠,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诱惑黎希赶紧扑过去。黎希有那么傻吗?他现在就是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渣,而楚堇珩正是战斗力爆表的时候。身体得了解脱,那家伙简直如鱼得水,配合着他本身的武力,可以列入绝顶高手一行了。黎希哪里能不知道,他扑过去就是给人送菜的,他才没那么傻! 楚堇珩见黎希没有冲动,有些可惜的叹息了一声。 手中帕子一扔,就大步朝黎希走了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黎希蓦然觉得现在的楚堇珩实在是太有压迫力了,以至于他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你怕我?”楚堇珩坐在床边,轻轻靠近黎希。 “谁怕你啊?”黎希一下子就炸了毛。 “安康。”楚堇珩叹息一声,“那你为什么要躲?” 黎希这才发现自己拿被子当了屏障,偷偷摸摸往后缩。被楚堇珩这么一说,黎希一僵,血色瞬间从脖子涌上了整张脸。 “胡,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爷躲你了啊?”黎希梗着脖子毫不认输,他总觉得这厮从他醒过来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充满了侵略性,没错,黎希总觉得楚堇珩的目光简直想要一口把他给吞进肚子! “哦?”楚大美人不置可否,反而一把把黎希搂了过来,抱着不撒手了。 黎希装模作样挣扎了一下,就享受的不动了。 黎希贴着那光滑的胸膛,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手感不错。那被黎希咸猪手的人顿时就僵硬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黎希半点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眯着眼睛,更加放肆的动手动脚。果然,美人还是要强壮一些才好,以前瘦巴巴的,憔悴悴的,他都不敢放心大胆的上手呢。 楚堇珩看着那小猫咪一般窝在他怀里四处点火的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眸色也加深了。以前他因着身体的原因,虽然心中甚是渴望,可是并不敢随心所欲,不过现在嘛……楚堇珩的视线落在黎希敞开的衣领中移不开了,精致的锁骨,白嫩嫩的肌肤……楚堇珩也是口干舌燥。 直到黎希几乎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人并不是他可以随便亵玩的,也是有危险性和攻击性的时候,他的身后已经被一个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给顶住了。 黎希的咸猪手顿时就僵在了美人的腹肌上。 “没关系,安康可以随便摸。”耳边和侧面上是甜腻腻的热吻,腰间是以他现在的体力绝对挣脱不开的手臂,黎希脑中轰的一声,全身红成了虾米。 “呵……”轻笑声在耳边响起,黎希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安康……安康……”饱含爱意的呼唤声一声又一声侵入了黎希的耳廓,黎希的身子软绵绵陷入了声音主人的怀抱。 身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随便扔在了地上,一个又一个热情的啄吻落在了身体上。黎希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泛着汗珠的皮肤摩擦相互着,带起一片火热。 “衍之……”黎希眸子带着水光,声音嘶哑又性感,惹来身上的人更加狂热浓密的吻,快要燃烧起来了…… 修长的腿被引导着分开在那劲瘦的腰肢的两侧,大腿根部的皮肤被重重吸允,黎希神色越发的迷茫。 直到唇被深深吻住,腿也被人架起来盘在了腰背上,黎希轻轻哼哼唧唧,嘟嘟囔囔,搂住了身上人的肩膀…… “砰砰砰!”煞风景的敲门声响起,“主子,宫里来人了!” 正要挺腰的大美人:“……” 满面通红的世子爷:“……”   ☆、第77章 出逃 程冯小心翼翼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自从他敲了主子,不对,是世子爷的房门,他家主子出来以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一个手下他容易吗?还要被主子甩冷脸,冯程忍不住给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不过看到主子那欲求不满的神色,别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冯程敢确定,他没被主子一巴掌拍飞已经很幸运了。 至于那个打断主子好事的罪魁祸首,冯程忍不住龇牙咧嘴,活该! 果然,那前来传旨的太监本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小兰花指翘着,小脚尖点着,生怕这黎郡王府里的污浊把他清丽脱俗的壳子给污染了,结果一和成王殿下冷若冰霜的眸子一对上,立刻就萎了。 “成……成王殿下。”太监哪里还敢端着架子?立刻变成了受气小媳妇,后面冯程见着这捧高踩低的太监,撇了撇嘴。 “说。”楚堇珩言简意赅。 太监被楚堇珩冷冰冰的语气唬得颤了颤,赶紧从身后跟班捧着的托盘上拿出一卷明黄色圣旨,也不敢说什么跪接,眼巴巴就奉了上去。 楚堇珩也懒得等太监打开宣读,拿了就走。 太监跺了跺脚,恨恨转身走人了,打定主意回去了要去告上一状,这成王殿下也忒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楚堇珩随意拿着圣旨,快步回到重楼院,黎希已经穿戴好了衣饰,慢里斯条坐在窗户边儿上喝茶吃点心了。他除了面上还带着些红晕,气息也有点不稳,那悠闲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刚刚还沉浸在情-欲之中,差点被吃干抹净的人。 楚堇珩心中失望,大步回到黎希身边,把人揽住了,不甘心的又连亲几口,才搂了腰,叹了一口气。 黎希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起一块绿豆酥塞进楚堇珩嘴里,“来,去去火气。” 楚堇珩用口接了那块糕,顺便把黎希那拈住糕点的手指也含住了,惹得黎希翻了一个白眼,抽回手指,拿起那圣旨来看。 黎希看完那圣旨,随手就抛在了一边,“通篇废话,皇上已经醒来了吗?”那圣旨上什么也没写,不过是一些成王劳苦功高,是社稷之大幸,百姓之福音云云,半点意义没有。 楚堇珩顿了顿,“听说是醒来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黎希嗤笑,“该不是醒来就只给你写了这么一道圣旨吧?皇上想做什么?把火力全部引到你这里来吗?” 楚堇珩没有说话,只是把黎希搂得更紧了。 没错,皇帝这番作为,分明就是要把楚堇珩架在火堆上烤。 太子都没有得到皇帝的只言片语,而楚堇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成王殿下,却得了这份殊荣。由不得不使那些人猜测,皇帝如此看中成王,莫不是那继位的诏书也在成王那里?皇帝是不是心中早就有了继承人,太子都入不得他的眼?成王,可是正正经经流着皇家血脉的皇子! 大概皇帝也察觉到了他几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心里有了危机感,便要把楚堇珩给拉下水,好给他分担一些火力。毕竟,若是皇帝干脆的驾崩了,乐的还是他那些儿子们。 皇帝,果然自私! 黎希眸光冷凝,就算楚堇珩站出来说那圣旨什么意义也没有,也不会有人信了。 黎希暗自唾骂了一番皇帝,他知道楚堇珩不需要他安慰,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 黎希不由的想,他是不是该带着楚堇珩跑路了呢?京城的混乱才将将起了一个头,以后还有的乱呢。黎希抚了抚额,暗叹果然每个皇帝更迭之时,就没个太平啊!他只是想舒舒服服和爱人过日子而已。 果然,没过几日,皇帝给了成王一封密旨的消息就落在了该知道这事儿的所有人的耳中了。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皇后了。 她明明已经把皇帝的寝宫守了个严严实实,结果还是让皇帝寻到机会送了命令出去。皇后心里打了个激灵,便想到她曾经听到过的传言,大楚每一任皇帝手中都有一支秘密的暗卫,只负责皇帝自身的安全。谁当皇帝他们都不在意,并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中。但是,一旦有谁对皇帝本人不利,那么,那后果…… 皇后后怕不以,好在她胆子还没大到那种地步,这些日子都是在尽心尽力伺候皇帝,没做什么小动作。 皇后想通了这一点,便又放下心来,照顾皇帝就更加卖力了,毕竟现在皇帝时睡时醒,身体已经在好转。她也时常把太子叫到跟前来说话,让太子做个好孝子,好储君。 太子虽然心中早就不耐烦了,但是那是他的母后,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所以,第一个来找楚堇珩的人是太子,黎希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也不知道太子和楚堇珩说了什么,太子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满意足,甚至看见黎希的时候,都给黎希露出了一个相当友好的笑容。 黎希就惊讶了,太子一向自视甚高,还嫉妒他得了皇帝的宠爱,从来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次居然还对他笑,怪哉怪哉。 “衍之,你对太子说了什么吗?”黎希手里握着一块玉石,一点一点吸收着里面的能量,好恢复他可怜巴巴的异能,修复本源。 楚堇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我对太子说,祖宗规矩不可废。” “哦?”黎希挑眉,祖宗规矩,嫡长为贵吗?这家伙,说什么维护正统,其实大楚又有几个皇帝是真正的嫡长子继位的?那规矩,不过是立给世人看而已,太子估计还在傻乐,以为楚堇珩是支持他的呢。 黎希扔掉手中玉石残渣,面前又递过来一块质地更好的。 黎希随手接过来,继续吸收。 反正他和楚堇珩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玉石的作用,楚堇珩自己也体验到了。这京城里的玉件儿,都快被眼前这人给收光了,惹得玉石价格大涨,那些想要玉制首饰的贵妇贵女们怨声载道。 “太子心思重,皇后是女子,见识有限。”楚堇珩慢吞吞道。 黎希差点喷了,皇后好歹是他嫂子啊,楚堇珩这是嘲笑皇后手段浅薄了。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皇室子弟整日里都在想什么,天天在那儿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黎希伸了一个懒腰,抚了抚卧在他大腿上,翎毛秃掉了的黎潇洒。 “自然是心中野心了。”楚堇珩不以为意,“安康,近日京城混乱会更加剧,你……” “我知道,没事儿别出门嘛。”黎希耸了耸肩膀。从楚堇珩经常大白天不在他这里,晚上他都睡了才回来,有时甚至只来得及给他送一匣子玉件儿,人就消失了,他就知道楚堇珩很忙了。 黎希只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朝廷的事儿,他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是楚堇珩不同,哪怕他无意于此,也是身不由己,一堆麻烦事儿得他这位国师大人处理呢,他还是很理解爱人的。 楚堇珩眸子闪过一丝歉意,“安康,等新皇登基,我们便离开吧。” 黎希无语,这家伙是在诅咒龙床上的皇帝赶紧驾崩吗? “好。”黎希点点头,心中还是暖暖的,“我在东临和云州有的是地盘,到时候咱们自己做土皇帝去,省的在京城整天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黎希洋洋得意,丝毫不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嗯。”楚堇珩只知道黎希高兴就好,管他想做真皇帝还是土皇帝呢。 楚堇珩去帮着阁老们处理政务,黎希也安静下来,一门心思恢复自己的异能。他现在虽说还是比一般人厉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哪天倒霉催的又遇上什么世外高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黎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把黎世子忧伤过渡,一病不起的传言给坐实了。反正他在皇宫晕过一回,人都知道他担心皇帝的很,也不怕怀疑他什么。当然,估计也没谁有那个闲心怀疑他了,人都忙着给自己找新靠山去了。 等黎希废掉了无数价值连城的玉石,稳稳当当又把异能修炼回三级的时候,他总算是知道了楚堇珩口中的“混乱”到底是什么了。 “各路王爷从封地无诏回京了?”黎希丢开又一堆报废的玉石,扬起了眉头。 “是的,少爷,镇南王,镇西王还有边疆不少王爷都约好了似的,打着看望皇上的名头进京了呢。”金宝殷勤的给黎希递上擦手的帕子。 镇南王和镇西王进京……黎希摸了摸下巴,这两位王爷可是当初皇帝最大的两位竞争对手呢。若是没有楚堇珩的师傅慧远的名头,皇帝的位置指不定花落谁家呢。只看这两位王爷虽然没有夺得皇位,却没像别的兄弟一样死的死,发配的发配,至今还活的好好的,不但在自己地盘上过得十分潇洒,现在还有空回京城来看皇帝的笑话,就知道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了。 “他们都到了京城?”黎希想了想,问到。 “怎么可能?”金宝撇撇嘴,“少爷,两位王爷若当真是亲身进京了,这不是把自己送进虎口吗?他们不过是派了各自的世子带了些人马来了,不过。”金宝神秘兮兮的,“两位王爷却带了不少精兵打着护送世子的名头,偷偷驻扎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呢,正好是规矩里京城不得驻兵的边界上。” “那还差不多。”黎希若有所思,只派世子过来才符合两位王爷的性格,估计那好似质子一般的世子本来就是提前准备好的炮灰,毕竟,真正的继承人两位王爷才舍不得送进京城来行试探之事呢。万一被要挟了,那两位王爷上哪里哭去? 京城的水变得越来越混浊了,尤其是皇帝接到自己的好弟弟们“真心诚意”的问候后,气得两天醒一回又变成了五天醒一回,可见是气得不轻。 不过这一切都对黎希没什么影响,每天只调戏调戏萌宠,抓紧机会逗弄忙碌的大美人,最多的时候还是抱着玉石一通疯狂修炼,争取早日回到霸气侧漏的时候。 就这样,黎郡王府又迎来了仪小姐出嫁的日子。 黎静仪出嫁这一天,难得回娘家一趟的黎静真也回来了。 黎静真身着一身正红色罗裙,梳上了妇人发髻,虽然穿得雍容华贵,却掩饰不了面上不郁的神色。 她眉间笼着一层忧郁,看见刘氏了,便抱着刘氏一通嘤嘤嘤哭泣。 “娘,你不知道,夫君他,夫君他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我进门没多久,又纳了好几个侧室,还嫌弃我生不出蛋来,娘,我苦啊!”黎静真总算是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和娘家未婚的女儿有什么不同了。 她在娘家那是娇养惯了的,嫁到了夫家,前一段时间还耐着性子遵从刘氏的指点,大方,贤惠,低眉顺眼。结果呢?换来的是婆婆越来越多的刁难,夫君一房又一房的妾室。 她起先还要闹一闹,结果被婆婆一顿整治,吃够了苦头。婆婆还拿她完全没动静的肚子说话,天知道她才嫁过去几个月而已啊!夫君还被狐媚子给迷住了,她怎么有动静? 刘氏也没法子,她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女婿纳不纳妾吗?黎静真向她求助,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若是有办法,黎明敬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妾室,这么多庶子庶女? “真姐儿,你看娘现在过得如何?”刘氏狠了狠心,她的女儿,迟早得学会后宅里的那些手段,否则的话,还不得被后院那些狐媚子吃得渣渣都不剩了? “娘。”黎静真目光一闪,抓住刘氏的袖子带了几分哀求,“娘,你教我,教我啊。” 刘氏摸着女儿憔悴了不少的脸,“现在不忙,你的第一件事儿是先送你的庶妹出嫁。就算她有靠山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主母捏在手里!真姐儿,你记住,妾不过都是夫君解闷的玩意儿,庶子庶女都是正妻手中的筹码。” 黎静真似懂非懂,美眸闪烁着。 “你看你那五妹妹,不过一个庶女,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现在呢?还不是在发愁她自己的婚事。” “五妹妹,她……”黎静真面上带了惊讶。 刘氏嘲讽一笑,“她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着呢。送上门去给人糟蹋,也不怕将来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娘!”黎静真眨眨眼。 “好了,你仪妹妹出嫁,你的添妆该是要准备好了。”刘氏不愿意多说。 “知道了。”黎静真撇撇嘴,却也明白了自己娘的意思,黎静仪,还不是要乖乖嫁给一个老头子? 而那黎郡王府的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背着小包裹,穿着一身三等丫头衣裳,面上灰扑扑的小丫头,低着头和门房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出去了。 “那丫头是谁?怎么好像没见过?” “仪小姐身边的,仪小姐要出嫁了,就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消了奴籍,放回家了。” “仪小姐可真是心善,就是可惜了……” “嘘,你说什么呢?”那人偷偷摸了摸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急吼吼关上了侧门。   ☆、第78章 代价 “怎么回事,都这么长时间了,仪小姐还没有收拾好吗?”捏着大红帕子的喜娘掐着腰,呵斥着新嫁娘卧室外伺候的小丫头。 青竹低着头,同样有些惴惴不安,想到自家小姐前段时间明明坐卧不安,可是接近婚期了,反而奇怪的平静下来。甚至不用夫人催促,就积极的准备着嫁妆,好似心中欢喜的很的模样。 这样想着,青竹心里更是没底了,手心里都是冷汗。 “小蹄子,你家小姐现在还没出来,你都不进去伺候着吗?”喜娘同样出了一身汗,指着青竹没个好气儿。 “小姐说要自己装扮自己,把奴婢们都赶出来了。”青竹死死低着头。 喜娘咬牙,眼看就要到时辰了,若是误了吉时,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仪小姐,失礼了。”喜娘咬咬牙,扭了扭腰,在青竹目瞪口呆之下一脚把那紧闭的房门给踹开了。 “仪小姐,您……”喜娘和青竹一起走进房间,只看见胡乱铺陈在地上的嫁衣,俱是骇得魂飞魄散,卧室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新娘子,人呢? …… 黎静仪背着包裹急匆匆走着,远离了黎郡王府,转过了三条大街,差点撞翻了小贩的摊子,惹得小贩抱怨连连,才终于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松了一口气。 “哼,想让本小姐嫁给老头子好给主母谋福利,想得美!”黎静仪暗哼,抱紧了怀里的包裹。 她好不容易装着乖巧,让刘氏对她少了些警惕心,最后还当掉了最后一些好首饰,凑了些钱,买通了门房,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黎静仪撇撇嘴,神色有些黯淡,想必她这辈子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回黎郡王府了。反正府里都是一些白眼儿狼,她也不稀罕。 这样想着,黎静仪又理直气壮起来,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归属感也不奇怪。而且她堂堂一个穿越女,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干嘛非要在那府里赖着不走呢?黎静仪甚至有些后悔,她该早些走人才对,还能少受些气。她倒是从来不曾想过,她偷跑了以后,她房里那些下人的下场。 “少爷,仪小姐还真跑了!”金宝咧着嘴巴,一脸晦气。 “哦。”黎希随口发了个音。 “少爷,难道我们不用去把仪小姐抓回来吗?”金宝眼巴巴看着黎希,显然十分的手痒。 “抓回来干什么?”黎希奇怪的看了一眼金宝,继续鼓捣手中的东西。 金宝一噎,“少爷,今儿可是仪小姐大喜的日子,现在仪小姐跑了,这亲还怎么成啊?那钱府来接人的队伍要怎么办?” “这你得去问爷的好二叔和二婶儿了。”黎希心不在焉。 “啊?”金宝愣了愣,“二老爷和二夫人难道不应该着急上火吗?这仪小姐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怎么和钱府攀亲啊?难道结亲不成反结仇吗?”这样说着,金宝突然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若是二老爷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他好像,好像还挺喜闻乐见的。 “傻小子。”黎希看见金宝在哪儿傻乐,知道他是在和他同仇敌忾呢,熨帖之下又难免有些好笑,“爷那二叔二婶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小子,多学着点吧。” 黎希说完就不搭理金宝了,挥挥手让他自己玩儿去。 金宝垮了笑容,怏怏低着头走了。 半道上碰见银宝,金宝就一把搂住银宝的肩膀,“银宝,你说主子怎么老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银宝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猜。”说完就扬长而去,气得金宝直跺脚。 果然,黎郡王府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没发生什么混乱,钱府的人马顺顺利利把新娘子给接走了。只是府里悄悄处置了一批下人,俱是仪小姐身边的人罢了。 黎希回到重楼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让黎希颇有点意外的就是,他一进门,便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黎希也没挣脱,由着那人抱了个够。 楚堇珩把头搁在黎希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才有些慵懒道,“皇上已经好转了。” “哦?”黎希挑了挑眉,所以,楚堇珩这是被卸磨杀驴了吗? 楚堇珩一听黎希的声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先松开手,拉着黎希坐到了软榻上,“镇南王世子献上了仙药,皇上一服用,身子便是立刻好转了。” “啊?”黎希呆了呆,随即就是面色古怪的看着楚堇珩,“莫不是,又是什么劳什子的仙丹?” 楚堇珩也露出点无奈的神色来,揉了揉黎希的发顶,点点头,“正是。” 黎希这下是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哈哈,这一回,这一回莫不是又出现了一个仙师了吧?” 楚堇珩似乎更加无奈,还真点了点头。 黎希这下算是无语了,皇帝这得多好的运气,才会死了一个仙师,又来了一个仙师啊? 第二日,皇帝身体大好的消息,果然就宣告了出来。 黎希难得也跟着楚堇珩再进了一回皇宫,毕竟,他最是“敬爱”的皇帝好了,他这个大大的“孝顺”孩子,怎么能不去表达一下他的孝心呢? 黎希进了正殿,便看见床榻上的皇帝虽然还是憔悴了些,不过气色比之之前昏迷的时候,也是极为不错了。 “皇伯伯!”黎希一见到皇帝,就先扑了过去,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一脸欣喜至极的模样。 黎希元气还没有彻底恢复,再加上临来前特意化了点妆,还真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皇帝虽然心中恶心着黎希,也不好当着一堆人的面埋汰他,更何况黎希还是因为他的病而“一病不起”呢。 “安康莫要担忧了,皇伯伯已经没事了。”皇帝当着一众围着他看的老婆儿子手下们,不得不分外慈祥,明明他还病着,还得对黎希的孝心大加赞赏。皇帝心中郁闷的不行。偏偏黎希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找不出半点错处来。 直到黎希把皇帝恶心得够呛,才心满意足的退到一边,让一众望穿秋水的妃嫔们好好表达她们的爱意。 等皇帝打发走了他的爱妃们,一张惨白的老脸已经变成了青色,显然是吃不消了。而这个时候端庄贤惠的皇后便站出来,对着皇帝一通嘘寒问暖。 黎希心中好笑,谁叫你丫的要娶那么多老婆呢?自找苦吃。 皇帝歇了口气儿,便又接连召见了不少人。天知道他病着的这段时间朝堂上成什么样子了?虽然知道儿子们做的还不错,至少在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身上得到了肯定,但是,皇帝怎么可能愿意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儿子们抢走了权势呢?他得赶紧把权力抓回自己手上。至于他这么搞会不会打破太子和众位皇子们好容易才找着的平衡点就不得而知了。 黎希懒得管皇帝火急火燎嫌自己死得慢的行为,他这个局外人早可以麻溜滚蛋了。 黎希慢悠悠踏出了正殿,想着楚堇珩现在还走不了,便脚步一拐,拐去了御花园。他在那里等楚堇珩一起回去吧。 黎希让內侍领着,悠哉悠哉就往歇脚的凉亭去了。他并没有发现,一个衣着飘飘的白衣人被簇拥着,隔着老远却看见了他,眼中露出深切的仇恨来。 黎希若有所感的抬头望向恶意视线的来源方向,只看见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 “他是谁?”黎希指着那背影,莫名的,他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若真是见过,他没道理认不出来啊。 “回世子爷,那是同镇南王世子一同进京,并且给陛下献上仙丹,治好陛下疾病的仙师。”内侍语气恭敬极了。 “……”黎希蹙着眉头看着那背影,直到那背影转了弯,彻底消失了,才收回视线,“难道真是我记错了吗?可是,没道理啊。”黎希不觉得自己的感觉有错,那么,定然便是他忽略了什么。 黎希脑子转了几圈,觉得有点头痛,这也算是后遗症了吧?黎希揉着太阳穴,干脆不想了。 黎希踏进凉亭,便大大咧咧吩咐内侍给他端茶送水,还要御膳房的点心。 内侍不敢怠慢,赶紧差人去准备黎希想要的东西。 …… 那新来的,白衣飘飘的仙师,可比曾经太极殿那位中年文士有人气多了。无外乎宫女儿也好,太监也罢,没有哪个不喜爱漂亮容颜的。 而这时,偏偏那漂亮容颜已经扭曲了,变得十分可怖。 “宿主,你够了。”那白衣仙师忽而浑身一震,面上痛苦挣扎的狰狞神色一闪而逝,随即又变得和蔼可亲,满面春风得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些邪气,无端显得媚态横生,春意满满,惹得那些小宫女儿太监都红了面。 怎么突然的,仙师大人变得这般诱人了呢? “你们下去吧,本公子想自己走一走。”白衣仙师勾唇一笑,居然显得十分魅惑。 “公子,这不合时宜。”白衣仙师身后的宫女红着脸小声道。 “怎么?不放心吗?好伤本公子的心。”白衣仙师这样说着,却拿手去摸宫女的脸。 “公子……”宫女哪里还说得出反对的话?连伺候的内侍脑子里也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怎么样?宿主,充分利用这具身体的优势,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想要的结果。”白衣仙师自言自语道。 “008!你这混蛋!你拿我的身体,拿我的身体都做了什么?”白衣仙师的脑海里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白衣仙师又邪气一笑,“我的好宿主,你明明也很享受的不是吗?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你这具身体的变化吗?” “这根本不一样!不该是这样的!”声音继续咆哮。 白衣仙师终于冷了脸,“我亲爱的宿主,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包括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你现在舒适的生活,全都是因为我,你可别忘记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声音十分痛苦,还带着颤音。 白衣仙师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怎么?拿了好处就不想付出代价了吗?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声音终于崩溃了。 “当然是,获得我想要的东西了。”白衣仙师神情越发的勾人,盈盈带着水光的眸子就落在了远处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人身上。   ☆、第79章 拉拢 黎希没骨头似的躺在水边凉亭上,碧色素衣甚至还浸了半截在水里,乌黑的长发如墨云一般散了满地,端得是潇洒无比。 黎希半阖着眼睛,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捏着一只荷花,晃得一池清水涟漪不断,波光粼粼。也只有黎希敢在这御花园的凉亭里这般的放浪形骸,半点礼数不知了。 凉亭外站着几个内侍,均是眼观鼻鼻关心,头也不敢抬起来往里头看,也没人有胆子敢去提醒黎希注意仪容。 没有人打扰黎希,也算是岁月静好,还像个安静的美男子呢。 可惜,总有那么几个人要败坏黎希宁静的心情。 “哈哈哈,黎世子,你倒是在这里悠闲的很。”爽朗的声音从亭外响起,楚锦离挥退了身后的下人,笑容满面的一脚踏进了凉亭。 “想不到世子爷也来了这里,本殿可是同世子爷缘分不浅呢。”楚锦离也不在意半点没打算起身和他寒暄的黎希,自顾自也洒脱的脱了鞋子,坐在了黎希身边。 黎希掀开眼皮儿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二殿下有礼了。”也没拆穿他的意思,皇宫里面讲缘分?说笑呢。 楚锦离面上笑容就僵了僵,不过只是一闪而逝。不得不说,二殿下能在文人之间名气那么大,和他的礼贤下士,潇洒不羁的性格也是有关系的。他能为了一副画而在大儒门前等上三天三夜,三顾茅庐什么的也做的出来,本人还是无可挑剔的。 就像黎希这般的不着调,他就不会说出什么有辱斯文之类的话,反而要贴近你,让你只觉如沐春风。这一点上,楚锦钰比楚锦离确实都要逊色不少。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黎希不待见他,就算楚锦离洒脱到帮他端洗脚水,他还是不会把这人放在眼里。 楚锦离见黎希又阖上眼睛,没打算继续开口,只好接着道,“世子也是好性情,这清池也是从城外活水湖中引到皇宫里来的,湖水清澈澄净,用这湖水养来的锦鲤也是漂亮灵气的很。” “哦。”黎希又睁开眼睛,完了捏着荷花的手突然抖了抖,一把碎花瓣就抖进了湖水上,引得一片锦鲤以为有人投食儿,争先恐后的浮上水面,对着那花瓣争抢不休。 “果然灵气。”黎希瞅着那一群傻鱼,恍然大悟道。 楚锦离嘴角抽了抽。 “世子是否有兴趣同本殿饮上一杯?这湖光美景,不可错过了。”楚锦离相当优雅的拱拱手。 黎希像瞅傻子一样瞅了一眼楚锦离,“二殿下,本世子这不是和您在一起赏景吗?”赏个破景还值得喝酒来庆贺吗?没趣!黎希眼睛明明白白这么说。 楚锦离笑容挂不住了,那文人雅士,不都是先客气客气道道缘分,然后说说景致,接着又一见如故,一起饮酒作乐,风花雪月,最后很快就好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吗?这黎世子怎么不按照他的剧本来呢? 黎希说完话,又把搁在那青石板砖上的赤足咣当一声扔进水里了,噗啦啦溅起好高的水花。 那些没了花瓣渐渐散开的鱼群又摇着尾巴回来了,围着那双仿若上等美玉的赤足打转,时不时试探着能不能啃上一口。 楚锦离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被溅到脸上的水滴,面上终于冷下来了。 “二殿下有什么指教就直说呗,本世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弯弯绕绕了。”黎希似乎完全没发现楚锦离难看的脸色,别人要给他面子,他黎希就是一光脚的,他怕什么? 楚锦离甩了甩袖子,“世子当真是雅致的人物,那本殿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不知世子对朝廷有什么看法?” “二殿下似乎是问错人了吧?本世子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足够了,哪里管得了朝廷大事儿?”黎希打起了哈哈。 “世子就不必谦虚了,您可不是世人说的那般呢。若真有那么不堪,也不会只区区三年,便让东临和云州……”楚锦离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黎希明白他的意思。 黎希这才给了楚锦离一个正眼,冷冷的盯着楚锦离似乎温文尔雅的脸,“世人也还道二殿下乃名士风流,半点都不在乎手中权-势呢。” 楚锦离倒是自信一笑,“追名逐利乃人之常情嘛,本殿不认为自己有多清高,本殿也从来只是凡夫俗子一个,世人也是高看本殿了。” “是吗?”黎希哼了哼,瞧着水中开得正盛的荷花,像是要看出更多的花儿来。 楚锦离眉头蹙起,他已经对黎希爆出了一些底牌,黎希还是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在装样子?楚锦离只觉越发的看不清面前这个世人皆道的纨绔世子了。 “世子。”终究还是楚锦离沉不住气了,“世子被册封为世子,也是有好多年了吧?想当年黎郡王父子还在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打得胡蛮燕人不敢冒犯我大楚边疆一步,听见两位的名头就瑟瑟发抖,不敢冒犯。现如今,还记得两位英名与赫赫战功的人也渐渐少了,世人终究是健忘啊。”楚锦离面色十分惆怅,似乎在悼念消逝的英雄,末了神色一正,“难道世子就不想重振黎郡王府的雄风吗?” “重振啊?没兴趣。”黎希慢吞吞道。 正慷慨激昂的二皇子顿时就被噎了个半死,你丫有点追求好吗? 无语的看着半死不活,怏怏的黎希,楚锦离还是道,“世子也是时候继承黎郡王府的爵位,重振东北军的威名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吗? 黎希挑眉,“本世子倒是也想啊,二殿下难道就能让本世子继承爵位?”你老子都不给,你这做人儿子的,就能越过老子来成全他吗? 楚锦离僵了僵,还是挺起胸膛道,“本殿现在还不能,不过若是世子信任本殿,日后世子继承爵位,本殿不但会把东临彻底交给世子,云州也可以一并赠送了。” 黎希又哦了一声,这屁股还没坐上皇位呢,就为了拉拢他开始画大饼了吗?当他那么好说话? 黎希哦完又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还打了一个哈欠,“东临和云州都靠着边疆,苦寒不说,还灾害连连,匪祸不断的,本世子在京城吃的好喝的好,没事儿干跑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找罪受,吃饱了撑着了吗?” 楚锦离顿时就有点心虚,黎希说的那么有道理,他竟然有点无言以对。任由他巧舌如簧,黎希就是不接招啊! 楚锦离又旁敲侧击,苦口婆心劝导黎希,还为黎希平白做了这么多年世子没能子承父位表达深切的同情与深有同感的不满,小心翼翼许下了一个又一个好处。而黎希只知道在那里哦哦,嗯嗯,气得楚锦离青筋直跳,倒是让黎希不动声色掏了些话出来,总算知道楚锦离并不是完全知道了他在云州和东临的布置,只晓得一些皮毛而已。 黎希放了心,你来我往的同这位一心想把他拉拢到自个儿旗下的皇子殿下打太极。拉拢了他,那可是大大的美事,一个黎世子还送一个成王殿下呢,还不赶紧的下手? 楚锦离毕竟是太久没有回归京城了,虽然这边留了有人手,也一直收着传递过去的消息。可惜他的手下也不是神,不会啥都一清二楚,自然不晓得黎希最真实的性子。所以他被黎希气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不稀奇。 明明黎希心平气和,甚至还有些懒散的在和他说话,偏偏有本事把楚锦离气得直想跳脚。偏偏他还不能真跳,毕竟人家黎希也没失礼啥的,最多就是有点不给他面子罢了,楚锦离能怎么办?凉拌!他可算是知道了,明明他的好兄弟们个个都算是近水楼台了,怎么就放着黎希这等好助力不要呢? “本殿告辞了,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世子,世子能够好好考虑考虑本殿的提议。”楚锦离穿好鞋子,拂袖而去。 “二殿下,欢迎下次再来啊,本世子还想再听一听祖父和爹爹的丰功伟绩!”黎希在后头扯着嗓子大声道。 楚锦离一个趔趄,差点在下人面前丢大脸,顾不得整理歪掉的玉冠,见鬼一样飞快走掉了。 “二殿下,别忘记了啊!”黎希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只是那人走得更快了。 黎希撇撇嘴,“这也太没用了,若是再编一编话本儿,说不得爷就同意了呢?把爷的祖父和父亲说得好像神仙下凡似的,一般人没那个本事。” 黎希这样嘟囔着,手中被蹂-躏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的荷花茎却被人小心翼翼抽掉了。 黎希闭着眼睛,任由那人把他湿透了的衣摆从湖水里提起来,拧干了。又把黎希浸在水里的脚丫子提起来,拿一张柔软的帕子擦了擦,搁在了柔软又热乎乎的大腿上,还拿出新的锦袜,把那白嫩嫩的脚丫子套好了,揣进鞋子里。 “衍之,你总算来了。”黎希等人打理好了,直接坐起来,身子一歪就整个人扑倒在了那清冷玄衣人的怀里。 “调皮。”鼻尖被点了点,腰也被稳稳当当搂住了,那冷冰冰的人面上就有了点暖意。 “你怎么这么慢啊?害得我只能耍耍你那个好生有趣的侄儿。”黎希揪着楚堇珩一缕发丝儿,哼哼唧唧的抱怨。 楚堇珩任由怀里的人娇娇气气的撒娇,想必也没有人见过纨绔凶残的黎世子这般的情态吧? 楚堇珩柔和了神色,他喜欢爱人把他当成坚固的后盾,随意的表达情绪。他会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他总是在他身后的。 “陛下多说了一些话。”楚堇珩亲了亲怀中人的发顶,又蹭了蹭,眯了眯眼睛。 黎希享受着爱人的亲昵,感受着搂住他的霸道又坚实的臂膀,那么令人心安,慵懒道,“皇上又说了什么?想让你出来帮他和稀泥吗?” 楚堇珩又亲了亲黎希的耳朵,黎希觉得有点痒,躲了躲。凉亭外候着的内侍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陛下让我做一做摄政王。”楚堇珩随意道,似乎摄政王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位罢了。 “有什么好做的?累死累活还不是给人徒做嫁衣垫脚石,皇上算盘还打得真响。”黎希十分嫌弃。若是他的话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跳脚,你们不做,他们愿意啊! “所以我拒绝了。”楚堇珩点点头,直接把黎希抱起来,放到了垫着软垫的石凳上,“地上凉,以后别躺那么长时间。” 黎希直接从石凳上蹦起来,面对面叉开腿坐到了楚堇珩大腿上,“这里暖和,还软。”黎希咧嘴,一脸得意。 楚堇珩眸光微暗,一把按住了黎希的腰,“那安康要坐稳了,不准半道跑了。” 黎希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感受到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热,越来越有存在感,脸颊就红了。 “我说,我说你怎么在哪里都能,都能发-情呢?”黎希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 楚堇珩低头,在黎希耳边说了什么,黎希一张脸马上就红得能滴下血来,“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还我天山雪莲高岭之花!”黎希崩溃大喊。 楚堇珩抱着人亲亲摸摸蹭蹭,把怀中人弄得气喘嘘嘘,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才有空想上一想。天山雪莲虽然珍贵,安康喜欢,自然能够弄来,不过那高岭之花又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长在高山上的花?虽然爱人的爱好有点奇怪,不过没关系,他有钱有权,心肝宝贝想要什么他都能弄来。 黎希还不知道这大白天和他在凉亭里胡闹的人脑洞已经突破天际了。被弄得晕晕乎乎之际,黎希还有空想一想,怎么他的爱人癖好这么奇怪呢?喜欢野战?嗯,那有机会他们也去个风景优美,至少一里范围内没人的地方试一试吧,想必也是十分刺激。 黎希自个儿的脑洞也突破了天际,他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在楚堇珩那空有正经皮囊,实际上蔫坏蔫坏芝麻馅儿的人在潜移默化随时随地占便宜之中,节操啊下限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第80章 缘由 皇帝又一次坚挺的站了起来,并且表示要亲自主持五皇子同明珠公主的婚礼。黎希听了暗暗赞叹,忍不住在暗地里送了皇帝一个“皇坚强”的美称。 先前皇帝病病歪歪的,也没人敢再提五皇子的婚事,现在皇帝为了向所有人宣布他又回来了,大肆操办婚礼也算是情有可原。 楚锦钰沉着一张脸,半点没有要做新郎官儿的喜悦之情。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他娶明珠,就等于断了他继续前进的路。除非他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异国公主为后,否则那高位就真的与他无缘了。 若是换一个时机,楚锦钰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那么娶明珠就是一个极好的主义,可是现在,时机根本不对。他现在明明还有堂堂正正上位的机会啊,可是皇帝让他娶明珠!父皇,也未免太偏心了! 楚锦钰脸色难看,小心翼翼给他量尺寸准备赶制新衣的下人被楚锦钰的黑脸吓得手抖个不停,大气不敢出。 好容易量好了尺寸,下人捧着册子赶紧跑了。 楚锦钰脸色更加难看,烦躁的在书房里踱步,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了。既然没办法更改,那么,只能想办法把坏事变好事了。楚锦钰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这一切的代价,他总是要讨回来的。 五皇子的婚讯传出,不知道多少闺阁小姐哭红了眼睛。明珠公主意外的沉静下来,闭门不出,让那些咬碎了银牙,哭肿了眼睛的贵女们连想找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人才好,个个心里不舒坦极了。要知道,五皇子可是很多贵女们的梦中情人呢,温柔体贴,帅气多金,可是就要被一个异国公主给夺走了。 临近婚期,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明珠公主之所以一直待在府里闭门不出,是因为毁容啦! 这可把大家惊得不轻,毕竟明珠公主被苏公子伤了的消息,也是暗地里在流传的。苏公子还倒霉催的被革职了呢!若公主半点事情没有,苏公子为什么会被革职这么严重的处罚呢?说起来,苏公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消息啦,整个人都失踪了。该不会明珠公主真的毁容了吧?苏公子又去哪里了?难道是得罪了公主,被公主给咔嚓掉了? 一时间,京城流言满天飞。 皇帝差点又被气得躺倒了,龙体还真是多灾多难。好在他现在又多了一个仙师,虽然是他的眼中钉镇南王世子带来的人,可是皇帝现在也顾不得怀疑这人可不可靠了,只想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镇南王世子似乎也知道他就是个弃子,所以人也乖乖的,没整出什么幺蛾子。皇帝继续服用新的“仙丹”,竟然能撑着上朝了。 楚堇珩拒绝了皇帝的提议,皇帝心里不高兴,也没有半点办法,只好提拔了几个顾命大臣,帮着太子处理政务。太子和皇后在皇帝生病期间表现不错,就算有些让皇帝心里不舒服的流言传出,皇帝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发妻。皇后感动极了,太子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整日里端起了正统继承人的架子,气得剩下的皇子们牙痒痒。 皇帝还是把楚锦钰叫进了皇宫,询问明珠的真实情况。楚锦钰心中极为不舒服,明珠连他都不肯见,打杀了知道多少下人,他甚至都在怀疑那些流言的真实性了。 难道明珠毁容了,皇帝就会让楚锦钰不娶她吗?当然不可能!所以楚锦钰含糊过去以后,皇帝也没放在心上。哪怕明珠是个丑八怪,只要她贵为公主,皇帝要楚锦钰娶,他就得娶回家,还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否则就要落下话柄。这皇子做的也真是憋屈。 当然,另一个话题人物明珠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京中的流言呢? 明珠静静的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女子一张娇俏的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痕迹,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这哪里还是大燕骄傲的明珠公主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明珠通红着眼珠子,形若厉鬼!她是如此骄傲的一国公主,大燕的明珠,竟然被一个贱人,一个男狐狸精害成了这般模样。她当初,就不该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该把那个贱人一剑杀了才对! 她已经暗地里杀了不知道多少郎中,秘密被带进公主府的郎中就没几个能活着出去。这里并不是大燕,否则太医院的太医那般没用,早被她杀光了!明珠不敢请太医,她根本不敢让自己已经毁容的消息被传出去,她不想成为整个大楚的笑柄。 她未来的夫君,竟然还想保护那个贱人!别以为他把那贱人藏起来,她就没办法了。明珠早就派人去暗杀过苏铭,谁叫那贱人不乖乖待在楚锦钰的保护之下,反而自作聪明要逃跑呢?活该被追得滚落悬崖。 明珠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找到苏铭的尸体,不过那么高的高度,想必也是活不了的。明珠没见到尸体虽然有些不满,心里还是舒坦了一些。 现在,自己就要嫁人了,居然只能以现在这番面目吗?出嫁前她还可以保密,以后怎么办呢?明珠突然有些惶恐,她现在要提前嫁给楚锦钰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她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所以她才被毁容了吗?这难道就是代价吗? 明珠既惶恐,又隐隐有些得意,心里矛盾的很。也许,等她和夫君成了亲,她就可以告诉夫君后来要发生的事,让夫君早早规划,早登高位,她就代替了那个贱人在夫君身边的位置。她就不信了,难道楚锦钰还能拒绝这天大的诱惑吗? 明珠打定了主意,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竟是连脸上的伤也顾不得了。 黎希若是知道明珠的想法,定然要嗤笑她实在想太多,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此时的黎希,正和楚堇珩待在月圆居里吃饭。 黎希并没有忘记在皇宫看见的那个一闪而逝,带给他十分古怪感觉的仙师。 不是黎希有的放矢,而是这种玄妙的感觉曾经救过他许多次。既然放在心上了,黎希自然是要查个清楚明白的。不过事关镇南王世子,也是皇家的人,黎希干脆把这事儿丢给了楚堇珩,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楚堇珩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宝贝爱人失望,很快,一大叠纸张就堆在了黎希面前。 黎希就坐在楚堇珩大腿上,一边张口吃着楚堇珩夹到嘴边的美食,一边翻看那些东西。 “噗!”黎希一口米饭喷出去,呛了个昏天暗地。 一只手力道适中的拍着黎希的背部,好半天才帮黎希理顺了气儿。 黎希眼里还带着咳出来的泪花,手里的纸张被他丢在一边,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吃饭的时候别乱看东西。”楚堇珩有点无奈,还是赶紧给黎希喂了一杯水。 “……”黎希气儿顺了,又是面色古怪,想笑又要忍着的表情,“我说,你们皇家还真是那鲜花儿,尽招些蜜蜂来追着打转呢。” 楚堇珩斜了黎希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您就别谦虚了,还鲜花儿,这是在给他面子吧?黎希确实想说那什么苍蝇围着那啥啥啥的,不过想到楚堇珩也是皇室中人,现在还在给他擦嘴巴呢,所以话一出口就给改了。 楚堇珩调查的十分全面,包括苏铭苏公子怎么从楚锦钰的人手中偷偷溜掉,又被明珠公主的人追杀,最后跌进悬崖,却被流水冲出,好运气被镇南王世子给捡到了。这经历,都能写一本跌宕起伏的冒险话本儿了。 黎希知道苏铭自称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还有个貌似无所不能的系统呢。估计苏铭的运气那么好,也是有那系统的缘故。 而苏公子被镇南王世子捡到以后,居然一改他在京中清高孤傲的形象,居然,居然舍了一身皮囊,做起了老本行! 前苏铭那点破事早被黎希查得一清二楚,主要是苏铭太自傲,根本没有太过掩饰,破绽太多。而现在,他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居然和那镇南王世子滚在了一起,而且还是干柴烈火,打得火热。 最让黎希眼角直抽的便是苏铭一到京城,居然就和那镇南王世子分开了,现在进了皇宫不说,居然还跟在了太子身后。苏铭到底想干什么?把皇室的人都睡个遍吗? 黎希打了个哆嗦,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没有一眼认出苏铭了。大概也是苏铭那金手指的帮忙,居然改变了体型和气息,不是绝对熟悉的人自然认不出他来。毕竟苏铭在京城名气不小,多的是人认识他呢。 苏铭已经忘记了他的“真爱”楚锦钰了吗?楚锦钰那般爱煞了他的心肝儿,上辈子都容不得任何人半点侮辱,现在已经可以由着心肝儿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了吗?这可真是怪事儿啊。 不过黎希差不多也能想象,上辈子苏铭躲在他身后,怀事儿都被黎希做尽了,坏人都是他当了。苏铭只需要在他身后一边得着好处,一边维持着他那善良无辜高洁的形象,永远的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是楚锦钰最后温暖的心灵港湾,让他要永永远远把这白月光一般的纯洁人儿捧在手心里才好。 这辈子可再没有黎希给他当垫脚石了,苏铭不得不劳动他纯洁的脚丫子,还不得一步一脚泥巴啊? 白月光,朱砂痣,不就是所有人心里最为美好不可亵渎玷污的存在吗?当人发现那宝贝不过如此,也会拉屎也会放屁的,还会把他继续当个稀罕物吗?当发现这人也不过是和平常人一样,还会继续把他当个妙人儿甜心捧在手心里吗? 答案当然不言而喻。 苏铭在楚锦钰心中那高高在上,谪仙一般的形象渐渐被颠覆了,等楚锦钰发现他所喜爱的人也不过就是那样,他还嫌腻歪的很呢。尤其是苏铭的行为越发让楚锦钰觉得难堪没面子,就算心里还有几分喜爱,那也是仅仅只剩下几分而已,还真能宠他一辈子啊? 黎希心里也门儿清,上被子他这个主角的垫脚石死跑龙套的被炮灰以后,那个没了衬托物,还手中握有天大秘密的苏铭。黎希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基本能想到苏铭会落个什么下场了。主角?别太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按照楚锦钰那个多疑的性子,除非能把苏铭手中的秘密握在自己手中,他能安心让苏铭在他身边蹦哒?不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再深的感情也容不得长年累月的嫉妒猜疑,人性就是这么个操蛋玩意儿。 黎希面露嘲讽之色,却让楚堇珩搂紧了他,“我不是楚锦钰。” 黎希回过神,看着楚堇珩坚定的眸子,终于笑了。 没错,人若是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互相坦白,自然能够相守一生。 黎希心中火热,有这么一个互相知道对方的一切,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黎希紧紧搂住楚堇珩,忍不住仰头含住了他的嘴唇,舌尖灵巧的勾开唇齿,一探到底。 楚堇珩愣了愣,随即立刻大力的抱紧了黎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了黎希的肩膀,让他二人更加贴近。 很快,楚堇珩便反客为主,交换角度深深把黎希吻了个遍,舌尖都被吸允得发麻,阵阵快-感传遍了全身,黎希浑身发软,让人大力的搂住腰身,才不至于滑到地上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俱是气喘吁吁的分开。 黎希窝在楚堇珩怀里,忍不住去戳他的胸膛,明明他才是异能者啊,为什么老是输给一个曾经的病秧子呢? 大概是黎希的神色实在太过幽怨,楚堇珩发出低低的笑声,一口亲在黎希不满的嘴角。胸膛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裳穿到了黎希身上,惹得黎希更加死命的戳。 楚堇珩任由黎希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心中却是一动,在黎希耳边说了什么。 黎希顿时恼羞成怒,从楚堇珩身上滚下去,末了还踹了楚堇珩一脚,惹得楚堇珩轻笑不已,黎希却更加羞恼了。   ☆、第81章 大礼 京郊,隶属五皇子的庄子。 黎静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衫裤裙,头上包着一方深蓝色方帕,正吃力的从水井里提起小半桶水来。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水桶提出井来,扶着腰喘了几口气,才用双手提着水桶往厨房里去了。 “哟,死丫头你没吃饭啊?打水打得这么慢,今天晚上不想吃饭了吗?”那门槛上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嘴里磕着瓜子儿,对着黎静仪颐气指使。 黎静仪低着头,并不理会那妇人,她知道这妇人也不过是嘴上厉害罢了,若是她真起了火气,和她顶嘴,那才是上了她的当,给了她收拾她的理由。那妇人虽然不敢对她动手,可是使阴招使得利索的很,黎静仪初来乍到,一开始并不懂得这里的规则,被那妇人很是刁难了一番。 不过现在嘛,黎静仪已经能够很好的无视她了。 果然,那妇人见黎静仪并不接招,就有些意兴阑珊,碎了黎静仪一口,又接着磕她的瓜子儿了,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 黎静仪把半桶水倒进了水缸,擦了一把汗,对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终于露出一个苦笑来。 她以为她逃出了黎郡王府那个牢笼,从此就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开始她是多么的有雄心壮志啊,就和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在黎郡王府的宅斗,黎静仪不得不承认她输了,还输得很难看。本来她也是不会输的,可是为了她的男朋友……黎静仪想到这里,面上就带了点红晕。不过很快,红晕就消失了,水面上只余下一张憔悴的,甚至暗黄无光的脸。 黎静仪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倒影有些出神,果然,她还是从宅斗宫斗女主沦落为种田女主了吗?现在这幅模样还真是贴切。 摸了摸脸,水面上那个仿若老妪的女子真的是她吗?黎静仪突然很是迷茫,她以为她离开了黎郡王府,还能从另一个方向闯出一片天来,可是现实又一次啪啪啪给了她几个耳光。 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罢了,就算想要效仿种田文的女主发家致富,她也没有田地,没有铺子啊。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可是孤身一人啊!当黎静仪一个人站在孤零零的大街上,逃出主母手心的喜悦不再,她才蓦然发现,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在经历了被人哄骗,差点卖去了青楼,被小混混调戏,钱财直接被抢光,黎静仪差点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捡不到一个忠犬呢?说好的女主穿越过去捡到受伤的王爷,皇子,再不济也是一个高官呢?说好的女主穿越一定会遇到有良心的商人然后赚得第一桶金和合伙人呢? 黎静仪想要去自荐,差点被人当成骗子打出去。她现在才知道,有一个信任她的堂哥,并且愿意给她支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都没了。 黎静仪一开始还认为她是未来新时代的女性,要自立自强,根本不屑依附于谁。甚至曾经她还有点瞧不起她那没出息的,只倚靠长辈荫蔽的堂哥呢,觉得他就是个官二代,富二代,啃老族。现在,黎静仪当真觉得有长辈荫蔽,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最终,黎静仪还是只能抛弃了她新时代女性的自尊,打算去投靠她的男朋友。 谁知道她去了五皇子府,直接被堵在了大门外,连门都不让她进。五皇子府的老管家表情还像想吃了她似的,最终,她没能见到她的男朋友,就直接被秘密送到这个庄子里来了。 黎静仪才知道,原来黎郡王府的“仪小姐”,早就已经嫁到钱府做了继室,现在已经没有“仪小姐”这个人了,只有“钱夫人”。 黎静仪浑身发抖,她知道她的后路已经没了。她不是没想过万一过不下去了就回黎郡王府,可是现在仪小姐已经出嫁,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如果她还敢出现,那么她那便宜爹和主母,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黎静仪就这样在庄子里住了下来,一开始她很不习惯,她在黎郡王府就算只是一个庶出小姐,还被主母刁难着,那也是有吃有喝,身边还有婢女伺候着。可是在这个庄子里,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动手,还要被这庄子里的“老人”欺压。 黎静仪不是没有闹过,可是半点无用,只是被更加排斥罢了。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期待楚锦钰赶紧想起她,想起她这个还在受苦的女朋友。黎静仪已经花掉了身上最后一点藏起来的银子,拜托庄头给五皇子府去信,她已经没有钱了。 黎静仪劳累了一天,终于揉着酸痛的手臂打算回她的房间休息。 说是她的房间,也不过是和好几个乡下女子同住的大通铺罢了。 黎静仪踏进去,发现总爱对她冷嘲热讽的室友们正聚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归来。 “今天可是咱们大东家五皇子和明珠公主的大婚之日呢,庄头运气真好,都有机会去本家吃酒宴呢!” “啊啊,要是殿下能看上我,就算让我做个粗使婢,留在皇子府也好啊。” “呸,殿下能看得上你?我呀,只要大管家的儿子能看上我就足够了。” “别做梦了,还是想想庄头回来会给大家带多少喜钱吧!大东家成亲,我们这些下人的喜钱肯定不少。” “没错没错,领了喜钱,我就可以买新的绢花啦,我头上这一朵都好旧了。” “美得你!哼,我看啊,咱们房里那个娇小姐,也该不再做白日梦了才对。我告诉你们啊,那娇小姐还使银子求庄头给殿下带信呢。她什么身份,殿下又是什么身份?我可是看见庄头前头笑呵呵收了银子,转头就把那信给撕了呢。哎哟喂,笑死我啦。” “也不知道那娇小姐哪里得了庄头的青睐了,居然还肯护着她!” “该不是庄头看上她了吧?那娇小姐虽然比我丑了些,不过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你就不要脸吧!” 几个女子笑闹成一团。 黎静仪缓缓退了出去,面如死灰。 她其实心里也是明白的,那人明明是高贵的皇子,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怎么能入得了皇子的眼呢?就算她是穿越女又怎么样呢?那之前的花前月下,朗朗承诺,现在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种田文女主也是可以当皇后的!黎静仪头晕眼花,一摸脸,一手心的水渍。 狼狈,真是太狼狈了,黎静仪想,若是一开始她不被那俊美的容颜耀花了眼,若是一开始她没有被恋爱冲昏了头脑,若是…… …… 狼狈!此时也可以形容楚锦钰! “五殿下,恭喜抱得大燕第一美人归啊。”无数人堆着满脸的笑容给楚锦钰道贺。 楚锦钰一身大红色新郎服,玉冠束发,俊美非凡,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几乎把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只能派出城防军来维持秩序。 而就在刚刚,楚锦钰不得不挂着温和的笑容同向他恭喜的人拱手,突然从天而降一大片“暗器”,淋了包括楚锦钰在内的所有迎亲人马一个满头满脸! 尤其是楚锦钰,他更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大街上瞬间鸦雀无声,本来还瞧着热闹,说着恭喜的人瞬间变成了雕塑,包括那些开道的城防军。 楚锦钰僵着一张脸,缓缓伸手,从额头上抹下一片还带着温热,恶臭的糊状物。 “鸟,好,好多鸟!”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杀猪一般的大吼起来。 “五殿下成亲,连百鸟都来送祝福啦!”也有人呆呆的指着天空,一脸狂热。 “嘎嘎嘎!”一声得意的嘶吼,一只尾巴翎毛都还不齐全的,五颜六色的杂毛鸟带着一群鸟小弟们又来了一个俯冲,所过之处惊叫声不断,惨叫声连连。 “老天!这群鸟都吃坏了肚子吗?怎么这么多鸟屎!”有人护着脑袋,惨叫着拼命躲闪,还是被浇了个热乎乎。 “天啊,这是百鸟送礼吗?” “救命,这鸟屎好臭!” 一时间,大街上哄闹成一团,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你推我挤,拼命想要躲开这些从天而降的“赐福”。 楚锦钰脸色铁青,望着天空上大团大团好似乌云一般聚集的鸟群太阳穴突突的跳。 “殿下!咱们的仪仗都要被冲散了啊!”随从战战兢兢拿袖子遮着脑袋来汇报,一个大男人差点哭了。这不是仪仗被冲散的问题啊,这是他们整个队伍都要被鸟屎给淹没了,这般污浊,还怎么去接新娘子啊?哎哟喂,哪里来的这么多鸟?这,这也太出门不利了吧! 楚锦钰气得浑身发抖,他头顶上那只杂毛鸟还在耀武扬威拿屁股对着他,眼看又一坨暗器从天而降,楚锦钰一挥袖袍,强大的内力顿时把那鸟屎给震飞了,正好砸到一边急吼吼躲避的小贩身上,惹得小贩跳脚骂娘。 “把它们都给本殿射下来!”楚锦钰怒吼,差点又被第二坨鸟屎直接砸嘴里。 一阵兵荒马乱,感觉到危险的鸟群早就扬扬屁股,飞得远了,连根鸟毛也没被射下来。 “五殿下该不会是惹怒了老天,遭报应了吧?要不怎么会在这大喜的日子……”眼见着刚刚还威风凛凛的迎亲仪仗狼狈的退回去,有人慢吞吞从房子里钻出来,望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厚厚的鸟屎,瞠目结舌道。 “五殿下这也太倒霉了吧。”有人同情。 “我看五殿下这是多行不义……”有人幸灾乐祸。 “公主公主!不好啦不好啦!”一脸惊恐的婢女连滚带爬狼狈的进了明珠的闺房。 明珠正在往脸上抹厚厚的胭脂,闻言手一抖,立马就抹歪了一点。 “来人,掌嘴!”明珠柳眉倒竖,可怜婢女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啪啪啪打了耳光。 “说吧。”明珠戴好了金冠,目光不善的看着那婢女。 婢女捂着红肿的脸跪在地上,“公主,新郎的仪仗被一群鸟儿给逼回去了。” “什么?”明珠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公主,新姑爷迎亲的仪仗,半道上被一群鸟出……出恭给逼得退回去了。”婢女低着头,眸子闪过憎恨和幸灾乐祸的光芒。 “什么!”明珠直接尖叫出声,头上金冠差点掀翻在地。 楚锦钰一行人狼狈而归,连新娘子都没有接回来。 五皇子府里等着观礼的众人听了小厮的耳语,俱是面色古怪,还得拼命忍了笑意,没看见主位上的皇帝已经在让人喂药丸子了吗? 等楚锦钰一行人飞快的沐浴换了装束,再去急吼吼接新娘子的时候,差点就误了吉时。 明珠被行得飞快的轿子颠得都快吐了,偏偏一股恶心的臭味直往鼻孔里钻。这顶轿子是内务府特意为楚锦钰按照礼制准备的,哪里还来得及备第二顶呢?天知道那轿子上的“暗器”有没有被擦干净啊? 等到了五皇子府,明珠要被楚锦钰往下抱的时候,突然脚背一痒,一只硕大的蟑螂居然爬在了那雪白的锦袜上。 明珠疯狂的尖叫,一脚将已经伸出手臂,弯下腰准备抱人的楚锦钰给猝不及防踹了一个四脚朝天…… 正笑眯眯的皇帝捂住胸口,差点背过去去。 观礼众人嘴角抽搐,面色扭曲。 楚锦钰简直想一刀把明珠捅死。 等这一对多灾多难的新人终于拜完了天地,准备送入洞房的时候,明珠身后抱着一对大雁的陪嫁丫头突然惊叫一声,居然让一对大雁挣脱了绳子,扑到明珠身上跳起了“踩踩舞”。 明珠被突然袭击的活物吓得六神无主,直接扯着楚锦钰的腰带摔了一个狗啃-屎,连头上喜帕也甩飞了,露出一张涂得鬼魅一般红红白白,又坑坑洼洼的脸…… 皇帝看见自己儿媳妇儿的脸,终于一口气提不上来,光荣翻了个白眼厥过去了。 “陛下!” “殿下!” “公主!” 喜堂乱成了一锅粥,而坐得最远的黎希终于慢吞吞站起来,拉起身边玄衣美人儿的手,大摇大摆出去了。 哼,娶妻小登科,他这份大礼估计够楚锦钰回味一辈子了。 没人注意到黎希二人的离去,除了太子身边目光诡异的小厮,望着那二人背影若有所思。   ☆、第82章 来信 皇帝主持完自己儿子闹剧一般的婚宴,回到宫里又吐了几回血。 不过只是秘密宣了太医,并没有宣扬出去。虽然五皇子那堪称经典好戏一般的婚礼让所有人津津乐道,不过皇帝想要达到的威慑效果还是成功了。 至少,那些蠢蠢欲动的,曾经被皇帝发配边疆永不得进京的藩王们又灰溜溜回去了。 当然,他们回去之前免不了上折子哭诉一番边疆的贫苦,还要抵御那些贪婪残暴的异族,日子实在是紧巴巴得很,希望仁慈的皇帝能够帮上一帮。 皇帝狠狠把那折子摔在了御案上,当初要不是不想担上一个残暴冷酷的名头,皇帝怎么可能还留着那些当时看起来无害的兄弟的性命呢?和他争得凶的,除了镇南王和镇西王两个实在不好啃下来的,哪个不是丧命在他手下? 皇帝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英姿,又再看一看那些在折子里哭得稀里哗啦,可怜至极的兄弟,长吐了一口气,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得意之感。 只是那得意很快便被胸口的沉闷之感给淹没了,皇帝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喜公公以为皇帝其实已经在发呆的时候,皇帝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把户部尚书叫来,看看国库里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余银。”皇帝叹息着道,人老了,居然开始怀念曾经的时光了。 依稀之间,皇帝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哀太子,他还小的时候,哀太子还偷偷带着他在御花园里捉过蛐蛐儿呢。皇帝目光很快又暗沉下来了,明黄龙袍上五爪金龙翻飞,只是那威严金龙下的身体越发的瘦削了。哀太子,早就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他若是不死,死的就可能是他啊…… 群臣们对于皇帝突然善心大发给藩王们送了不少银两和物资的事儿虽然有些惊异,不过还是非常识相的大赞皇帝圣明,心慈仁善。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藩王都乐呵呵收下的皇帝的“救济”的。要知道,镇守边疆的藩王因为要守卫国界的缘故,是允许建立一定的军队的。当然,养那些军队的钱朝廷当然不会出,就得靠他们自己。封地富裕点的还好,要是贫瘠苦寒的,当真是苦哈哈的很。这完全就是不领工资,还得倒贴给人打白工啊,还危险的很,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儿。 所以很多皇室子孙都不希望去镇守边关,太苦,太危险了。 只是,很多的由不得他们。当然,若是不怕危险,那么就可以在封地过土皇帝的潇洒生活。 藩王们上折子哭诉之前其实也没认为皇帝真的会搭理他们,不过是想要恶心恶心他罢了。谁知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帝什么居然也变得这么大方了,当即窃喜不已,也不算白来一趟,拿了一份就乐呵呵回去了。 镇南王和镇西王脸色却有点难看,这二人当然比其他兄弟想得多,皇帝这一招不可谓不妙。不过他二人也光棍,自个儿拍拍屁股就回去了,却把两位世子给留下了。 被留下的两位世子差点哭了,被爹坑了啊!这把儿子留在火坑,真的是亲爹吗?当然,他们也知道,他们不过是明面儿上的继承人罢了,他们父王心中早就有了心仪的儿子,他们都是挡箭牌。 镇西王世子人虽然不够聪明,危机感还是挺足的,当即就称病不出,求神拜佛的希望所有人把他忘干净,免得一不小心被拉出去丢了小命。 镇南王世子又不同了,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怎么想的,是真的玩世不恭还是大隐于市,居然每日里呼朋引伴,招摇过市,带着一群新交的狐朋狗友斗鸡遛马,喝酒呷女支,居然潇洒的很,堪称继黎希这位纨绔世子的第二人! 当镇南王世子的纨绔名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竟然开始隐隐超越了越发低调的黎世子! “少爷,现在大家都去谈论镇南王世子啦,少爷您都快要被忘记了。”金宝撅着嘴巴,提到镇南王世子就是满肚子的怒气,显然是自家主子被抢了风头,有些不高兴了。 黎希有些好笑,“怎么?爷不用背着纨绔废材的名声,你还不高兴了吗?” 金宝脸一垮,“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在怀念当初跟在自家少爷身后狐假虎威,装腔作势的快感罢了。 金宝的心思直接就写在了面上,黎希无语的同时,干脆拿着金扇子敲得金宝满头包,抱着脑袋嗷嗷叫着求饶。 “爷看你就是皮痒了,而且还闲得慌!”黎希挑眉。 金宝委屈得泪眼汪汪,他真的只是在单纯的怀念啊!刚刚那个满脸写着好想再来一回的绝对不是他! 黎希撇开目光,懒得再看装可怜的金宝,径直走到窗边,接住了一只颇为神俊的鹞子。 黎希从那鹞子脚上取下一个小竹筒,把鹞子递给金宝,“去,给它喂些血食。” 金宝皱巴巴可怜极了的神情立马没了,接过鹞子,恭恭敬敬走了。 黎希打开竹筒,抽出一张卷成圆筒的信纸来,面上十分柔和。 “哥哥亲启。”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挤在最前方。黎雪,已经识了很多字了。 黎希手指拂过那几个大字,眼前仿佛看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萝莉,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神色严肃的捏着一支笔,小大人似的一笔一划的给他写信。 “哥哥,雪儿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雪儿啊?雪儿很乖,很听话,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喜欢雪儿。可是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是哥哥,雪儿想哥哥了……”黎雪稚嫩的笔迹和语言,都让黎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那个可爱的小萝莉是他除了楚堇珩,最亲近的家人了。 黎雪显然还不能很好表达情绪,反反复复的写想哥哥了,外祖父祖母很好,要不就是今儿吃了什么啊,明儿又和谁一起玩了啊,字里行间都是对黎希的思念,偏偏还想要藏些起来,不让黎希为她着急。 黎希看完了信,小心翼翼抹平了,就要夹在一页书里,免得损坏了。 一只手却从黎希手中夺过了它。 “喂,那是我妹妹给我的信。”黎希嘴角抽了抽。 楚堇珩慢悠悠扫了黎希一眼,“也是我的妹妹了。” 黎希面上一红,“胡说八道什么呢?雪儿可是只有我一个哥哥。” 楚堇珩勾了勾嘴角,“你都是我的人了,雪儿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黎希懒得继续争辩,知道丫脸够厚,免得浪费口水。 “把信还给我。”黎希伸手。 楚堇珩随意扫了一眼,却道,“雪儿也该好好练一练字了,等我们团聚了,我会好好教导她。” 黎希一僵,这混蛋,拐着弯儿的调侃他字写得难看呢。 “哼,我家雪儿的字这么有灵气,这么活泼,完全继承了我黎郡王府的大才,才不给你这老古板教成个老学究呢。”黎希死鸭子嘴硬。 楚堇珩低咳一声,欣赏着黎希的窘迫样,圆润的耳垂都红透了,真可爱,嘴里却正色道,“好吧,是挺有灵气的,就是太过飘逸了一些,还需要再纠正纠正。” 黎希撇撇嘴,“飘逸美你不懂吗?没有艺术细胞!” 楚堇珩:“……” …… 黎希差点被楚大美人儿逮着练字儿,这简直就是酷刑!黎希早就对他狗爬一般的字儿绝望了,写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呢?能认识不就好了吗?虽然被美人亲自从身后抱着,捏着手,一笔一划的教导,说是练字还不如说是调-情,还是不能掩盖黎希悲伤的心情。 好在楚堇珩没能享受多久和黎希的师生游戏,就被一道口信儿给宣进了皇宫。 黎希如蒙大赦,那厮搂着他腰的手太不老实了,还有东西时不时对他“敬礼”,黎希颇有点亚历山大。 楚堇珩黑着脸走人了,黎希立刻就丢下了笔,换了身衣裳找郭厚去了。 郭厚窝在月圆居的包厢里,眼睛上挂着两个硕大的乌眼青儿,看起来可怜极了。 “安康……”郭厚突然一蹦三尺高,看着黎希的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 黎希挑眉,“郭石头,爷找你出来是来放松放松的,你挂着这张怨妇脸是要干什么?” “安康……”郭厚更加幽怨了,甚至还扭忸怩怩靠近黎希,眼睛眨啊眨,搞得黎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你想问什么就说吧,你别对爷这幅表情,爷受不了了。”黎希抖了抖鸡皮疙瘩,离着郭厚远了一些。 郭厚被嫌弃了,差点泪崩,“安康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了啊?你不知道你的兄弟正走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吗?” “爷只看见一颗猥琐的石头在试图抛媚眼。”黎希正色道。 郭厚:“……” 等黎希费了老大劲儿终于安抚了郭厚受伤的小心灵,郭厚才抽抽噎噎说了个大概。 “安康你知道吗?我娘她看上我杨兄弟了……”郭厚大哭。 黎希:“……”不要说这么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话啊!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对,郭厚赶紧补救,“我娘觉得杨兄弟是个不错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想要把我妹妹许配给他!” 黎希木着脸,“你妹妹嫁人,这是好事啊,你干嘛这幅表情?” 郭厚一愣,“可是,可是我一想到杨兄弟要成为我的妹夫,我就……我就……安康!”郭厚一把扯住黎希的袖子,一副你应该懂我吧的表情。 黎希:“……” 黎希摸了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郭厚,把郭厚看得毛骨悚然,怯生生放了手。 嗯,身材高大,面貌英俊,除开那两乌眼青,大大的帅小伙,兄弟本钱不错。只是这小伙一看就是为情所困啊!难道这颗石头开窍了吗?看着好像又没有啊。 “你不想你妹妹嫁给杨信?”黎希问。 郭厚使劲点头。 “为什么?” 郭厚就僵硬了。 “按理来说,你妹妹嫁给你熟悉的兄弟,你不是应该更高兴吗?皆大欢喜的好事。”黎希慢吞吞道,自己居然有一天还能做一回知心哥哥,还真是稀奇。 “我……”郭厚看起来更可怜了。 “石头,你年纪也不小了,离着娶妻也不远了,更何况杨信比你还年长几岁呢?” “我……我不想他娶妻啊!”郭厚涨红了脸,一想到那个脾气又臭又硬,偏偏心还很软的杨兄弟和他妹妹……他就难受的很。 黎希拍拍郭厚的肩膀,“兄弟,你断袖了。” “啊?”郭厚愣愣的,一脸茫然,似乎有些不明白黎希在说什么? 黎希指了指窗外,郭厚顺着黎希指的方向,正好看见一个黑脸青年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向……走向月圆居对面的秦楚馆! 郭厚:“……” 他没有记错的话,那秦楚馆内,经常有那风流一条街的男男女女去坐台。那是秦楚馆的老板为了挽回被月圆居抢走的生意而想出来的点子,确实吸引了不少客人。 在郭厚心里,秦楚馆已经不是饭馆,而是那脏污之地了。 郭厚腾得一声站起来,脸色就难看起来了,“不行,杨兄弟肯定是被那些人给骗了,我得救他去!”说完,直接起身往楼下冲。 黎希无语,却没有去追,反而对着窗外满脸玩味。他刚刚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群人之中,好像就有他第一纨绔名声的继承人镇南王世子呢。除了他,还有不少老熟人,俱是京城数得上名号的纨绔。 黎希摸了摸下巴,终于慢吞吞起身循着郭厚的身影跟去了。 御书房。 “堇珩,如今朕身边,也只有你能够信任了。”皇帝满脸沧桑,声音嘶哑。 楚堇珩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冷冰冰的楚堇珩,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颓然,“朕知道你很为难,可是你看看,太子,老二,老三,老五他们如今都在做什么?都,都……”皇帝哽咽着,想要打动楚堇珩的铁石心肠。 “最后一次。”楚堇珩开口了。 皇帝先是一喜,面色又难看起来,“堇珩,非要如此吗?姨母……” “母妃和姑姑都已经去世了。”楚堇珩一针见血。 皇帝面上阵红阵白,是了,太后和楚堇珩的生母,都已经没了,这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楚堇珩了。 “好……”皇帝咬牙点头,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楚堇珩神色一动,却不露分毫,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83章 说破 杨信正被人纠缠着喝酒,他这人性子老实巴交的,劝酒的偏偏都是翰林院的同僚,也不好拒绝,所以一张黑炭似的脸更黑了。 “杨兄弟,你来这里喝酒也不叫上兄弟吗?”郭厚的大嗓门儿隔着老远就传了进去。 杨信心头正烦闷着,听见郭厚的声音却是眼睛一亮,一下子站起身来。 “郭兄!”杨信满脸喜色。 正举着酒杯要灌杨信的人就僵住了,谁不知道这杨信和郭家少爷交情好啊,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那人抖了抖,一口把酒倒进自个儿嘴巴里,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躲到一边去了。 “杨兄!”郭厚看见杨信,嘴角就翘起来了,正要上前哥俩好,却看见杨信身边坐了一个正在搔首弄姿的女人,脸立刻就黑了。 “郭少爷。”镇南王世子当然识得郭厚,虽然郭厚突然闯进来他有些意外,不过也碍不着他什么大事,所以就还算有礼的拱拱手。 郭厚看都没看镇南王世子一眼,直接走到杨信身边,看着杨信眼巴巴瞅着他那没出息样,心里古怪的感觉却淡了些。 “去去去,滚远点!”郭厚赶苍蝇似的对着杨信身边的女人摆手,“杨兄,以后出门要把眼睛擦亮了,别尽跟些心思不正的人来往,什么脏的臭的都给你弄身边了。” 那女人被郭厚一赶还委屈了呢,就想找别的公子当靠山,结果这刚来的公子话忒难听了,也没一个人敢跳出来反驳,当然也没人给她撑腰,只好跺跺脚,怏怏的走了。 郭厚就一屁股坐杨信身边了,瞧着他的神色别提有多责怪了。 杨信顿时就心虚了,结结巴巴道,“郭……郭兄,我,我不是,不是……” “算了吧你。”郭厚摆摆手,“别解释了,本少爷都懂。”郭厚一脸我真是看错你了的表情。 杨信急得都要冒烟了,“郭郭兄,我我没有,真的没有,是他们说要请客吃酒,我真没有!” “没有什么?”郭厚就问,转过头看都不看杨信一眼了,“我知道你拜入了张阁老的门下,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没出息的兄弟呢?唉,果然是人心易变啊。”郭厚装模作样的叹气。 果然,杨信更加着急了,黑脸都涨红了,围着郭厚手忙脚乱的解释,这两个人完全把一屋子的人都给忽略了。 郭厚自然是故意的,杨信这个粗心眼儿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古怪。 镇南王世子脸色就不好看了,郭厚也太目中无人了,果然,这个半点眼色不懂的郭家纨绔,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点半长进吗? 跟着镇南王世子来吃酒的自然都是些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的纨绔们,就算在翰林院混着,也只是熬一个资历罢了,家里自然会帮着铺路。他们当然不敢在镇南王世子都没有发话之前说什么了,这郭厚和黎世子一样难缠,若是惹到他们头上,以后不知道要怎么的倒大霉呢。所以一个两个都眼神飘忽起了,喝酒的喝酒,调情的调情,直接把那二人忽略了。 镇南王世子见状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显然,这些家伙不愿意得罪他,更加不愿意得罪郭家,毕竟以他的身份,还真比不上这背景雄厚的郭少爷。 “怎么?生气了吗?”镇南王世子身边的人突然对着他呵气如兰。 镇南王世子只觉一股火气从腹下窜起来,手臂就不由自主搂紧了身边的人,惹得那人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怎么会?本世子还是知道形势的。”镇南王世子狠狠在那人屁股上捏了几把,“怎么?这么饥渴,太子没有把你喂饱吗?皇帝也没有满足你?” 那被搂着的人脸色也没变一下,反而抬起下巴,露出一张精致,却又媚态十足的脸。一只手在镇南王世子身上画圈圈,口中却道,“他们怎么比得上你呢?呵呵,你这是在吃醋吗?” 镇南王世子狠狠占了几把便宜,低声道,“等会儿回去收拾你。” 说完,镇南王世子便放开了手,直接站起来,走到郭厚身边,“郭少爷,难得遇上了一回,合该喝上几杯才好。” 镇南王世子开了口,其他人也赶紧道,“是啊是啊,郭少爷,请请请,今儿杨大人也在,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 郭厚翻了个白眼,看见杨信帮他推开了许多酒杯,才慢悠悠道,“喝酒还是不必了,本少爷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自便吧。” 镇南王世子自认已经屈尊降贵了,郭厚还是不给他面子,当即神色也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郭少爷也自便吧。”说完挥袖便走,反正他今儿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多了一个郭厚也没什么影响。 气氛就有点不好,连杨信这个粗神经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散场了吗?看来本世子来的不是时候啊。”黎希就摇着他那标志性的大金扇子进来了。 “安康!”郭厚一把推开杨信,招招手,“我这儿呢,过来过来。” 黎希轻笑一声,直接踏步进去了,也大大咧咧坐在了郭厚身边。 “镇南王世子,本世子不请自来,世子你莫要嫌弃到把我们赶出去才好。”黎希没有丝毫诚意道。 镇南王世子嘴角抽了抽,心道你们俩哪个是经过他的同意才进来的啊?明明他才是东道主,是负责给钱的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憋屈呢? 黎希也不等镇南王世子说话,目光就落在了镇南王世子身边的人身上,嘴角带了点玩味,“这位美人好生的面生,万花楼里也没见过啊,是新来的吗?还是是镇南王世子金屋藏的娇?”黎希神色实在是轻佻,别说良家子了,就算是一般的小倌儿也该有点受不。 镇南王世子脸一黑。 而那被黎希直勾勾看着的人却妖娆一笑,扶着腰站了起来,当真是弱柳扶风,一步一颤,摇曳生姿的走到了黎希身边。 “世子爷,奴家可还是自由身呢,世子爷怎么能这样说奴家?”那人就没骨头似的要往黎希身上靠,被黎希拿扇子一顶,隔着一段距离就走不动了。 见不能靠近,那人委委屈屈嘟起小嘴儿,“世子爷当真是不肯怜香惜玉吗?奴家心好疼。”说完就做了一个西子捧心,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居然扯开了一些,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一群人看直了眼,差点没流下口水来。 黎希咧了咧嘴,“本世子可是有家室的人,小妖精,你可是有主的,可别玩火哦。”黎希嘴里说着,眼睛却直勾勾落在那露出来的肌肤上,一副饥渴样。 “爷……”小妖精就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看黎希,又看看镇南王世子。 镇南王世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既然黎世子喜欢,本世子让给你也无妨,再说了,林林若是真喜欢你,本世子也拦不住啊。” 郭厚差点跳起来,安康这是要干什么?他他他忘记家里那个冰块成王了吗?若是那个煞神知道安康是被他带到这里,还被一个小妖精勾了魂儿……郭厚额头上就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郭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出了这么多汗。”杨信的黑脸很是关切的瞧着郭厚。 郭厚一下子跳起来,这个包厢居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安康呢?镇南王世子和那个狐狸精呢?”郭厚左左右右没看见人,脸都白了。 杨信愣了愣,“刚刚黎世子和郭兄说了啊,他们一同另外找个地方游玩,郭兄你既然不舒服,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息,黎世子吩咐我好好照顾你呢。” “完了完了!”郭厚抱着脑袋大哭,“惨了惨了,小信子我完蛋了!” 杨信不明所以,看见郭厚哭丧着一张脸,只好拍拍他的背。 “我完蛋了啊!”郭厚干脆软倒在杨信身上。 …… “008!008!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苏铭简直要疯了,他现在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008把他的容貌改得面目全非,利用他的身体招蜂引蝶,在那些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他明明就是要摆脱那种生活的啊!为什么,为什么008要这么做?当初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我的好宿主,你能不能安静点?”正娇羞跟在黎希身后的人依然满脸羞涩的笑容,目光却有些冷。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着的人是谁?”苏铭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可能要落在他那个恨之入骨的人身下,就气得灵魂都要颤抖了。其实黎世子和他也没多少交集,可是莫名的,他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是想要针对他!他明明就是想要压下黎世子嚣张的气焰,可每每被气得半死都是他自己,他怎么甘心呢? “除了他谁都可以,求你了!”苏铭哀求道。 “那可不行哦……我亲爱的宿主,你难道没有感受到,感受到一股绝顶的美味吗?多么充沛,多么庞大的能量啊!”跟着黎希的妖媚少年目光炽热,甚至忍不住还舔了舔嘴角。 镇南王世子余光注意到他的表情,拳头握得死紧,勉强笑道,“黎世子,本世子也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告辞。” 黎希脚步稍缓,金扇子摇了摇,“那本世子就多谢镇南王世子成人之美咯。” “不谢,不谢。”镇南王世子这样说着,就带着其他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世子爷……”跟着黎希的少年好像很紧张的叫了一声。 黎希打着扇子,目光幽深,“走吧,本世子带你去一个好去处哦。”黎希说完就先行一步,招来一辆马车。明明声音那么温柔,却半点不愿意走慢一点,也不愿意去触碰那少年。 少年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你难道不怕他对你做什么吗?”苏铭声音有些阴沉。 “能做得了什么?我亲爱的宿主,你也太胆小了。”008语气轻蔑,废物就是废物,给他机会都把握不住。 “呵呵。”苏铭轻笑,却不出声了,拥有008都垂涎的东西的人,真的那么简单吗?苏铭也不想提醒已经被欲-望和冲动蒙蔽了的008,反正他都失去自己的身体了,008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和他没关系了。 这样想着,苏铭干脆把思维陷入深处。 008反倒是有些不解,不过它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它现在占据的这具身体正拼命在叫嚣着吸收他,吸收他!只要吸收了他,那么它一定能够得到好多好多的好处,说不得还能够一举挣脱束缚,真正的得到自由! “到了。”黎希跳下马车。 008混乱的思维清醒了一些,知道黎希不会来扶他,他便自己爬下马车。 “世子爷,这里是哪里?”那满脸茫然的少年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小院,有些不解。 黎希勾了勾嘴角,“一个好地方。”说完,就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少年只好跌跌撞撞跟上。 “这里也太脏太破了吧!”008跟着苏铭这么长时间,除了被明珠追杀时吃了点苦,从来都是享受惯了,冷不丁来到这满是灰尘,蛛网的破旧地方,便是相当的不习惯。 “是啊,很脏很破旧呢。”黎希叹息着道,声音居然有点怀念。 推开一扇门,灰尘便簌簌的落下,黎希却半点不在意,用扇子吹了吹,就迈步进去了。 少年咬咬牙,也跟了进去,迎面就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几声,拿袖子捂住了口鼻。 可是看着黎希的背影,少年蹙眉,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宿主,你说他这是在干什么?”008看着黎希满是怀念的神色,觉得十分奇怪。它虽然有自主思维,可是毕竟不是人类,所以黎希的行为它在数据库里找不到对比,就有点不能理解。 苏铭却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苏公子,你看,这里作为安息之地是不是很不错呢?”黎希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那少年意味深长道,“还是说,008,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第84章 疯魔 008哪里还记得回答黎希的话,它已经被吓傻了,本就不太稳定的数据库差点再次崩溃,信息化作漩涡在它的数据库里横冲直撞,好似那人类被骇得肝胆欲裂。 若是单单只认出他这个身体是苏铭也没什么,毕竟它虽然能修改外冒气质,熟悉的人,只要细致一些,总是会把他认出来的。 可是偏偏黎希说出了008!它的名字,怎么可能从一个愚昧的古人嘴里说出来呢呢?不对,除了它选定的宿主苏铭,不可能还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黎希自然也没等008回话,便又接着道,“本世子看这里环境清幽,又是远离人烟,可真真是个修养的好去处呢。虽然肮脏了些,混乱了些,只要收拾收拾,还是不差的。” 黎希这样说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竟然不嫌脏的抚过那落满了灰尘的窗扉,“你看,夜里从这里望出去,还能看见星星呢。” 008神色惊恐,看着黎希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身体内部的苏铭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008是他最大的秘密,可是现在这个秘密就这么被黎希轻描淡写说出来了。 黎希也不管那吓坏的人,看着这扇窗户,思绪却有些飘远了。上辈子,他以为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死去的,可是楚堇珩却告诉他,上辈子他还有他。可惜黎希绞尽脑汁,还是没有想起上辈子有关楚堇珩的半分,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想不起也是有缘由的,他强求了反而不美,毕竟,这辈子他们在一起了。 008见黎希没有注意他,转身就想跑,却不想明明先前还大开着的门已经被关上了。008拼命捶打那扇门,谁知道那明明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门竟然那般结实,它竟不能撼动半分。 008浑身发软,“宿……宿主……”它毕竟只是一个系统,数据库紊乱了,第一个就是想要向它的宿主求助。 “继续开门啊!”苏铭尖叫。 008只好继续敲那门,“有没有人在啊!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疯子,救命……”008明明不是人类,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什么叫做慌张。 “别试了,那可是本世子特意为你做的门呢。”黎希叹息般的声音在008身后响起,008骇得直接跌倒在地。 “我……我不是苏铭,我只是一个系统,系统!别销毁我啊!求你别销毁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全能的,我可以满足怒任何的愿望!” “008!”苏铭既惊又怒,“你在说什么!” 黎希目光深幽,好似一座看不见底的深渊。 “哦?你能给我什么?”黎希声音十分温柔,靠近了那瑟瑟发抖的人,轻佻的抬起了他的下巴。 “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那漂亮少年此时脸色惨白,一脸谄媚。 “可是我不稀罕呢。”黎希冷了声音,站起身来,松开手,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一根一根擦拭起手指来。他的神情是那般的专注,好像在做什么伟大的事,华贵的锦袍更是衬托得他俊美非凡。 008还在诧异为什么黎希会拒绝它,人类不都是贪婪的吗?为什么会有人拒绝它送上门来的好处?不应该啊。 008完全不能理解黎希的行为,“为什么?”它睁大了眼睛,眸中全是迷茫,“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啊。” 黎希慢里斯条拭干净了手指,那还是雪白的帕子就从他手里跌落,好像一朵凋谢的牡丹花,就那么堕落了。 “因为……本世子厌恶你啊!” 008颤了颤,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黎希,“厌恶我吗?原来是这样啊……” “008!”苏铭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声音刺得附着于这具肉体的008都有些不舒服。 “我才是你的主人!我还没死呢,我就在这里你就想蹬掉我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苏铭尖叫着道。 “宿主……”008终于发现此时并不是它出面的好时机,“宿主,我先把这身体的操纵权还给你吧。”说完,008就去摸腰间的一枚玉佩。 “你知道就好。”苏铭阴阳怪气的冷哼,“你只是一个系统,一个为我服务的狗,别以为你哄了我一次,我就会乖乖让你得逞!” 苏铭这样说着,他的身体突然闪过一道光,一个脸色苍白的童子从苏铭天灵盖出出来了,那原本有些迷茫的眸子却立刻被恨戾和憎恨代替了。 “好了,你快回玉佩里去吧。”苏铭活动了一下身体,看见身边小童动也不动,心中不耐,便在心里催促道。 “宿主……”小童面色诡异,看着苏铭腰间的玉佩似乎已经傻了,“这不是我的玉佩,我刚刚试了,我回不去了,这块玉佩不是我的。” 苏铭还在生气,闻言心中更是不耐,“这不是一样的吗?不过就是一块老旧了些的玩意儿,你怎么还挑拣四的?” “那不一样,那块玉佩可是关系到我的一切啊!宿主,快点找到它,快点找到它……”008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小童的身体也越发的单薄,几乎就要变成透明了的。 “你急什么啊?”苏铭蹙眉,“哪块玉佩不是玉做的?”言外之意你别那么挑剔了。 “不!只有那块玉佩,只有它,其余的我都不要。”008尖声道。 “你们说的是这个吗?”好整以暇看了半天好戏的黎希突然开口了,那修长的手指上赫然用络子坠着一块玉佩! 苏铭和008同时惊叫一声,他们几乎已经忘记,这里还有这么一号人呢。 “为什么我的玉佩会在你那里?”苏铭眼珠子都红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黎希,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你说呢?”黎希把那玉佩在那一人一童子面前晃了晃,“话说这玉佩果然还是丑得很,摔碎罢了吧。”黎希作势就要摔玉佩。 “不要!”008惊叫。 “不要!”苏铭也发了疯,不管不顾朝黎希冲了过去,却被黎希一脚踹开。 苏铭狠狠瞪着黎希,目光里全是怨恨。 “苏仁!”苏铭一把扯下腰间那只玉佩,这一枚玉佩几乎黎希手中的一模一样,若不是008亲自以身相试,竟然半点破绽没有。 苏铭自然不是蠢到家了,“是你!是你买通了我那好堂哥,把我的玉佩给偷出去的吗?” 黎希随意抛了抛那玉佩,“你说呢?” 008声音堵在了小童身体里,只是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好好好!好的很!”苏铭咬牙,果然,他就不该好吃好喝伺候那堂哥,果然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黎希一看苏铭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此时看着苏铭这般狼狈模样,心里竟是半点波动都无了。 他本来以为他会十分的快活,可是现在明明已经看见前世的仇敌今生变成了这样,喜悦之情却半分没有,不过,就是漠然罢了。他们于他已经是陌生人,无须再有半分在意。 黎希神色不变,上辈子他就是被这样一个人给炮灰掉了的吗?果真是蠢到家了。 黎希沉着脸,目光移到那拼命往苏铭身后躲的虚幻小童。 小童被吓坏了,虽然对黎希手中的东西无比垂涎,却半点不敢动。 “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本世子把你抓过来。”黎希对着那小童道 苏铭脸色终于变了,“它是我的!你不准抢!” 黎希漫不经心的随意看着周围,“不知道苏公子可还记得苏瑜。” 苏铭终于脸色大变,高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她!” “呵,真的吗?”黎希挑眉,戏谑的神色好像在看一只小丑,“苏公子,你还真不记得了吗?苏瑜,你的小堂妹,一个活波可爱的小女孩,她淹死在了冷冰冰的荷花池呢。苏公子,你可知那荷花池底有多冷吗?你可知那小女孩又多害怕吗?她在荷花池底等你哦……”黎希声音低沉喑哑,苏铭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你!你……”苏铭惊恐的看着黎希,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曾经亲手把一个小女孩在腊月天里推进了荷花池,那小女孩沉没进水里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几乎让他做了整整一年的噩梦! 那时候他才刚刚占据了现在这个身体,他才刚刚死了一回,也杀了人!劫后余生的喜悦,得到金手指的欢喜,常人无可匹敌的知识力量,他怎么可能不迷失? 他得意忘形了,竟然让原本同这个身体最为要好的妹妹看出了些端倪。虽然她才五岁,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苏铭完全不可能留下这个祸害,他不能冒着秘密泄露的危险留下那个小女孩。所以他毫不留情的出手了,他把小女孩推进了荷花池。 小女孩最后那无辜的,悲伤的眼神他怎么也忘不了,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可是黎希现在把它爆出来了,明明不该还有人知道的!苏铭心乱如麻,为什么,为什么黎希会知道这个! 黎希神色冷淡,“不知道苏公子还记不记得苏家本家的苏佑,你的堂哥苏佑。” 苏铭终于支持不住,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冷汗,心里疯狂叫嚣着,为什么他知道这个?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个!不应该,不应该啊! 苏铭面如金纸,浑身抖若糠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黎希幽幽道,“想必苏公子还记得,苏佑可是一位继你爹苏大儒之后最被苏家看重的未来家主继承人呢。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貌比潘安,顶顶好的良才美质,只是啊,可惜了啊。”黎希摇头叹息着,“可惜啊,苏佑却不是个正人君子,竟然看上了偶然陪同爹娘去苏家玩耍的表小姐。求爱不得,竟然趁着醉酒,把那小姐给强了。偏偏表小姐性情刚烈,竟然一头碰死在了苏佑的卧房里。” 黎希转头看着缩成一团的苏铭,意味深长道,“还好,那苏佑还有几分良心,发现表小姐以死证贞洁以后,自觉罪孽深重,写下了一张陈情书,便也一根腰带吊死在了后山上,给表小姐赔了命。” 苏铭抱住膝盖,看着黎希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黎希轻笑一声,“苏公子,你还记得那五皇子府的丑闻吗?五殿下的通房丫头呢,自小伺候殿下的。” 黎希慢慢靠近苏铭,“可惜啊,那丫头心大了,竟然开始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偷偷倒了避子汤,竟然还真的怀上了五殿下的孩子。她想要母凭子贵,结果……还没等胎坐稳了,就无意间被某个人发现了端倪。后来啊,那个丫头竟然和小厮通奸,被抓奸的人活活打死了,肚子里的胎儿自然也没了,血流了一地呢。那贱人的家人也全部被赶了出府,结果在路上遇上了强盗,一家子都被杀了干净……” 苏铭嘴唇颤抖着,“别说了,别说了……” 黎希喃喃道,“怎么可以不说呢?还有那翰林院的进士袁清志,脾气执拗,刚正不阿,很有一番铁面判官的气质呢。可惜,眼见着他得了周御史的赏识,打算要好好培养一个弟子,好接他的班。可惜啊,可惜了。” 黎希语气遗憾,“可惜那袁清志面若芙蓉,清丽脱俗,虽然是个男子,却比那江南的女子还要美上三分。也不知怎的,竟然被那京城恶名在外的花花纨绔,辅国公嫡孙给知晓了。那辅国公嫡孙追求不成,竟然直接把人掳进了府中,活活把一个前途大好青年给玩死了。袁清志的老子娘抬着儿子的尸体去府衙申冤不成,反而被人打了出来,后来一家三口横尸城外,被野狗啃食,残骨直接丢了乱葬岗,可真真是惨啊…… 黎希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铭,“苏公子,你还有什么需要本世子补充的吗?嗯……”黎希摸了摸下巴,“也许得罪苏公子和五殿下的人还真不少……” “别说了!”苏铭终于崩溃了,“我叫你别说了!苏佑算什么?袁清志又算什么?他们凭什么比我过得好?凭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苏铭神色癫狂,双目赤红,“他们都是自找的!一个一个都想和我抢东西!他们算什么?也配抢我的东西?哈哈哈哈,他们就算想抢也抢不过我!他们通通要去死!通通去死!抢我的东西!那些全部都是我的!我的!哈哈哈我的……” 黎希看着恍若疯魔的苏铭,面上无喜无悲,苏铭,还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内心有多么扭曲偏执。得了金手指又怎么样呢?心魔早就已经种下,哪怕重新得了一世,他走不出前世的阴影,以后也落不得什么好。 黎希便也不看苏铭了。 系统化作的小童早已经在苏铭癫狂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了,黎希的视线一落到它身上,它便抖得更加厉害。 黎希随意抛着手中玉佩,在小童胆战心惊中靠近它,“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本世子捉你进去?” 小童身下忽然长出细细密密的草茎来,在小童惊恐的眼神中一点一点缠绕住它,勒紧了它。 “异……异能者,你竟然是异能者!不对,这里并不是任务世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不可能!不可能!”小童抖得越发厉害了。 ☆、第85章 落定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黎希喃喃道,手中却没有停下来,在小童目眦欲裂中将它狠狠困住,提起来,然后手中玉佩贴在那小童额头上,小童便化作点点晶莹消失了。 那边似乎已经神智不清的苏铭颤了颤。 黎希看了看手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的玉佩,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进来吧。”黎希背手站立在窗扉前,对着外面的星空悠悠道。 那苏铭先前怎么也打开不了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脚步声哒哒,竟是一个隐没在夜色中的人。 “世子爷。”那人对着黎希拱拱手,声音有些破碎,似乎喉咙受过伤。 “交给你了。”黎希这样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渐渐消失不见了。 破烂的房子里只剩下苏铭还在嘀嘀咕咕的咒骂或者唾弃。 云层渐渐散开,一丝月光从窗户外钻了进来,正好落在那黑暗中的人影身上,显露出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来。 那人站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僵硬。 然后他便看着苏铭的方向怔怔出神。 “苏探花,你还记得我吗?”那人终于开口了,破碎的声线带着奇怪的起伏。 “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他们都该死……”苏铭抱着膝盖,目光空洞呆滞。 “呵呵,想必也是苏探花贵人多忘事呢。”面具下的人看不起清表情,声音却有些尖锐。 “也罢,该让苏探花好好想上一想才好。”那人便伸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月光下,那人的面目便清楚的显露出来。长发白肤,果真一等一的美人,只是那俊美的容颜上从眉间到鼻梁再到下巴,赫然是一道惊心触目的疤,把那容颜一劈劈成了两半,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苏探花,看见了吗?袁某这张脸,还得多多感谢苏探花的帮忙呢。”那人语气还颇为感慨,一只手抚着脸上的伤疤,却慢慢低下头,好叫苏铭看个清楚。 本来目光还呆滞的苏铭突然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猛得尖叫起来,“袁清志!你居然没死!” “是啊,拜苏探花所赐,袁某暂时在黎世子身边谋了一个差事呢。”袁清志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铭惊吓的神色,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不可能!”苏铭惨白着一张脸,狼狈不堪。 “差点就死了。”袁清志面无表情,“还得感谢苏探花把袁某请到辅国公嫡孙的客房呢,呵,袁某虽然是个男子,却也有自己的傲气,虽然舍了一张脸,不过换来辅国公嫡系血脉断绝,也还算划得来。” “你,你做了什么?”苏铭竟然愣住了。 “你说,辅国公府为什么要拼着同周大人撕破脸这种不明智的举措也要对袁某和袁某的家人赶尽杀绝呢?”袁清志恶劣的笑着,辅国公,嫡系一向是一脉单传呢。 “你……” “不过还好,袁某福大命大,倒是让苏探花失望了。”袁清志感叹着,忽而又面无表情,“苏探花,好好品尝袁某还给你的大礼吧。” 袁清志哈哈大笑着,他身后多了好几个人。苏铭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来。 …… “舒坦了吗?”黎希懒散的躺在舒适的凉席上,马车平稳的前进着,手中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多谢黎世子成全。”袁清志真心实意一拜,“没有黎世子,袁某和老父老母早就已经化作冤骨了。”虽然脸上的疤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不过袁清志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黎希有些可惜的啧啧啧几声,扇子一合,“你这脸也不是没救,怎么就不愿意抹本世子送你的药呢?” 袁清志看着黎希,目光坚毅,“容貌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袁某从小没少受它的带累,没了也好,免了许多麻烦。” 袁清志不以为意的洒脱一笑,居然有了些曾经风光霁月的风采,黎希呆了呆,“不愧是袁公子,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袁公子你倒是不在意了,可是你爹娘想必就要伤心了。” 袁清志目光暗了暗,抚着脸上的疤若有所思。 “再说了。”黎希嚣张一笑,“你既然已经是本世子的人了,本世子自然会护着你,辅国公府,本世子还没有看在眼里。就算让你再入翰林又怎么样呢?你且看着,他们定然连一个屁也不敢放出来。” 袁清志看着自信张扬,仿佛在放着光的黎希,面上有些发热。这个世人传闻纨绔不堪的废物世子,虽然这些年好似有所长进,他本来一身傲骨,还是有些看不起他的。 没想到,到了最后,居然还是这个他从来不曾放在眼中的人救了他一家子,让他免了受辱,免了家破人亡。 “多谢黎世子了,不过袁某暂时不想再回朝堂了,就算世子不在意,袁某也不想给您凭白添了麻烦。”袁清志颇为诚恳,黎希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你小子也真够大胆的,竟然一口咬掉了那辅国公嫡孙的子孙根,可真是够胆的,辅国公一家子都快要气疯了呢。”黎希瞧着袁清志,面上挂着古怪的笑容。 袁清志面上更热了,忽然一甩袖子,正色道,“袁某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由着一个男子肆意侮辱呢。” 黎希挑眉,“所以你便用了你那铁齿铜牙?金宝可是到现在还心颤着呢。不过也正是你这份气性儿,本世子才决心留下你。”黎希不是不知道这袁清志对他这种纨绔的态度,他又不是抖m,就算要招兵买马,也得挑他看得顺眼的,没必要留一个鼻孔看他的人在手下。清高还好,过分的高傲目中无人,可就是要惹人嫌了。 不过一想到金宝哆哆嗦嗦给他汇报他所见的血流成河那场面,金宝那哆嗦的嘴唇,惨白的脸色,心有余悸的语气,黎希就想发笑。金宝现在见着袁清志就是绕道走的,看见他就要想起让那个他裤裆凉嗖嗖的场面,是个男人都得怕。 “还得多谢金宝公子。”袁清志十分诚恳,还有些羞赫,“不过金宝公子总是不给袁某当面致谢的机会,黎世子,是袁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吗?”袁清志露出些苦恼的神色来。 黎希嘴角抽了抽,“不,你做的很好,大概是金宝自己的问题吧。”黎希心道估计金宝是一辈子不想再看见你了,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一件对男人来说多有杀伤力的事儿。 “这样啊……”袁清志面露纠结之色。 黎希清了清嗓子,“算了,不提那个了。苏铭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不用再过问本世子。” 提到苏铭,袁清志神色就冷了些,“袁某知道了。”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黎郡王府门口。 黎希跳下马车,并没有关注另一辆漆黑的马车,就直接进了府。 袁清志目送黎希的背影立刻,便转身往后走。 金宝正好转过身来,和袁清志来了个面对面。 “金宝公子。”袁清志见着金宝,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袁……袁……”金宝脚底就发软了,“我……我还是有事儿,先走一步!”金宝嗖嗖就没了人影。 袁清志的手就僵住了,有些失落,“银宝公子,金宝公子就那般的讨厌袁某吗?” “……”银宝牵着马,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 第二日,京城的一家有名的书肆突然多了几本古本,里面的文章诗词往往叫人拍案叫绝。只是那卖家似乎很着急钱用,卖掉了古本人就消失了。 那买书的掌柜差点以为遇到了骗子,不过书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让人惊艳,掌柜便连夜献给了书肆的东家。 书肆的东家正是一个爱书人,而且还是个相当有名的大儒。 掌柜献上去的书让此人惊叹连连,很是在友人之间炫耀了一番。 不过那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只因那人的友人们一起研读那些古书中的诗词时,在里面发现了怪异之处。 “这首将进酒,老夫好像在哪里读过啊?”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抓耳挠腮,“这般的荡起回肠词,按理来说老夫读过便不会忘记啊。” 另一个面色铁青的老者突然一拍桌子,“这不是那个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苏家小子十岁时的大作吗?老李,你不会是拿了一本假货来诓我们这些老头子吧?” 被老者拍桌的人立刻摇头,“哪儿能啊,老夫早就检查过了,这东西起码也得是有五十年的时间了,上百年都有可能。” 一群老头面面相觑,忽然各自小心捧着一本古书,疯狂的往后翻阅起来。 “哎哎哎,这里,这里这首咏梅诗,我家那孙子当初天天在老夫耳边念叨着,还自卑的很,说人家是才子,他半点比不上,还读什么书啊!气得老夫抡着拐杖抽了他一顿,以为他找着法子偷懒呢。” “这首,这里也是!当初老夫看那苏家小子聪慧的很,还想收个关门弟子,可惜那小子看不上老头子,给拒绝了。老夫气不过,还特意关注了他一段时间,发现那小子确实挺有才。” 众人讨论得轰轰烈烈,一个老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嚷道,“老夫家里还有一本那苏家小子的书集呢,是我家孙女儿弄回家的,天天抱着读,如痴如醉,还闹着要退婚,要嫁给苏家小子。老夫气得狠了,就把那书给没收了,随意翻了几页……” “快快快,快叫人去拿过来我们瞅瞅。”毕竟是苏大儒的儿子,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和他也有些交情,苏简的儿子他们还是有所闻的。 很快,那书集被送来了,几个老头瞪着老花眼,硬是把那古书翻了一遍又一遍。书集上有的,古书上有,书集上没有的,古书上也有。 一群老头拍拍胸口,皆是无语了。 很快,这个文化界的大丑事就传得人尽皆知。 本来文人就多傲骨,最看不起冒用他人作品这种事儿了。苏铭的事儿被翻来覆去掀了个底朝天,连他小时候变成神童的时候作的诗也给翻出来了。得了,原来玉公子苏铭是冒用了前人的名头啊! 一瞬间,以前觉得苏公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现在就变成了茅坑里的臭石头,名声全毁了。那本古书里的内容也流传出来了,果然如同传言那般令人惊为天人,还比苏公子的大作更多呢。 也有不信的,为苏公子辩解的,一句话就被堵得哑口无言,“苏公子才多大啊?他能够天才到把所有风格,所有阅历的诗全部写一遍吗?年纪摆在那里呢!” 短短几日,谪仙就被打落了凡尘,连他当初中了探花,都开始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也作弊了。 也亏得苏公子已经被皇帝贬谪了,现在更是连人影也没了,要不然那些被欺骗的人的愤怒,非得把他拆了不可。连带曾经同苏铭交好的人也受了连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真才实学的啊。 而其中,最狼狈的,也最轻松的就是楚锦钰。谁不知道五皇子最怜惜苏公子?两人要好的很,难道五殿下也有包庇苏公子吗?而且,最让人侧目的便是,当初苏公子好像就是在五皇子府失踪的…… 而后,又有很多学子,或是书院的,或是中了进士的,都在诉说他们曾经被苏公子打压,甚至陷害,恐吓,惹得京兆尹高度关注,还真纠正了不少学子的错案,让他们恢复了被取消的科考资格…… 最后,又一道惊天神雷劈了下来,有流言道,曾经有一个美貌公子跟在镇南王世子身边,后来甚至还进了宫,最后还和太子……那公子就是乔装之后的苏公子! 这简直就是在滚油里滴了水,炸开了锅! 皇帝简直难以置信,他,他的仙师居然是个……居然是个……还,还和他儿子侄子有过一腿! 太子也傻了,他不知道,不知道曾经和他打得火热,销魂入骨的男宠居然还和其他人,甚至还可能和他父皇…… 镇南王世子最苦逼,他怎么知道,他偶然捡到的一个极品居然是什么玉公子啊!还想把人送上去讨欢心,拉关系呢,现在好了,他连门都不敢出了。 无论如何,苏铭是没办法翻身了。 黎希听了金宝手舞足蹈的汇报,心里很平静。 “少爷,那苏公……姓苏的,你就交给袁……袁公子不管了吗?”金宝差点咬了舌头。 “嗯。”黎希突然转头,“金宝,你若是想知道袁清志把苏铭怎么了,大可以亲自去问。” 金宝面露惊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少爷你饶了我吧!我,我才不要和那个变态……” “黎世子!”袁清志的声音穿了进来。 金宝一个激灵,人又瞬间没了。 “刚刚好像听见金宝公子的声音了。”袁清志奇怪道。 “大概是你听错了。”黎希无语,“有什么事吗?” 袁清志不再多想,拱手行礼,“黎世子,袁某是来告辞的,袁某已经决定带着爹娘先去东临,也好在世子回去前帮世子打理一些事务。” 黎希点点头,“本世子会派人接应你的。” 袁清志有了点喜色,“多谢世子。” “嗯。”黎希点点头。 送走袁清志,黎希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落入了一个怀抱,炽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间。 “回来啦?” “嗯。”楚堇珩大力嗅着黎希的气味,望着袁清志消失的方向,目光暗沉,他该早点回来的。 ☆、第86章 杀器 黎希也没问楚堇珩皇帝把他叫走是去做了什么事儿,他不问,楚堇珩也没说,二人心照不宣,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需在意。 想必皇帝若是知道他那天大的事儿在这两人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定然要气个半死。不过皇帝也没心思注意黎希和楚堇珩了,他现在被他的儿子们弄得焦头烂额,还又失去了一回仙师,当真欲死欲仙,销魂的很。只盼着楚堇珩莫要辜负了他的厚望,就该烧香拜佛了。 都说小夫妻小别胜新婚,他们这对小夫夫也有点这样的意思。 明明只是几天不见,黎希却觉得好似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这人了,心里煎熬的很。现在见着了,便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贴在一起,好一解相思之苦。 楚堇珩大概也有些这个意思,哪里还顾得上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国师形象,抱着黎希就不肯撒手了。 黎希就那么窝在大美人怀里,恨不得天荒地老才好。 冯程早就非常识趣的退散了,他可没兴趣再被闪瞎一回狗眼,主子和世子爷在一起,那样子他这个老妈子都不忍直视。 黎希窝在楚堇珩怀里,由着那修长细腻的手指给他顺毛,眯着眼睛像极一只慵懒的猫儿。末了享受够了,却伸手嫌弃的把人推开,呼啦啦开始扇扇子。 “衍之,你不凉快了。”黎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面露遗憾之色,大热天的两个火气颇大的男人抱在一起还需要点勇气,这大冰块变成了大火炉,黎希有点受不住。果然身子好了,那凉嗖嗖的天然空调就没了,黎希想着往日那冷冰冰的触感,很是怀念。 “……”被黎希嫌弃的人就有点懵了,大概是楚堇珩的表情太过无辜,黎希都有点欺负了小孩的错觉。 “没事吧?”黎希伸手在楚堇珩面前晃了晃,突然有点心虚。 “安康……”楚堇珩就叹了一口气,伸手又把人抱过来,搂在怀里贴着。 黎希:“……”很热的好不好?贴太紧了! 黎希囧囧有神的被抱着胡乱亲了一通,等二人衣衫半退,两个几乎赤诚相对的人已经滚成一团的时候,黎希突然一脚把楚堇珩踹开了。 楚堇珩:“……” “衍之,热……”黎希嘴唇还有点红肿,雪白的,瘦削却暗含着巨大力量的身子上出了一层晶莹的汗,确实是热的不轻。 楚堇珩憋了一口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让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的人更热时,黎希已经拿起一块玉佩在研究了。 楚堇珩:“……” 暗暗郁闷自己还没有一块破玉佩有吸引力的大美人认命的叹息一声,翻身下床,披上一件薄衫,把冰盆拿过来放在了塌边,拿起扇子给黎希扇凉。 黎希翘了翘嘴角,就把脑袋搁在楚堇珩的手臂上,也不在意自己此时还衣衫不整,就开始翻来覆去的看从苏铭那里拿回来的玉佩。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黎希感受着身边令人安心的气味和温度,竟然渐渐睡过去了。 楚堇珩看着身边睡得安稳的人,终于忍不住靠近,咬了一口那可爱的耳垂,“小没良心的。” 睡梦中的人嘟嘟囔囔了几句,把身边的人抱紧了,玉佩却吧嗒一声从手心里划出去,落到了地上。 一夜无梦。 黎希清晨起床便是神清气爽,只可怜了被他当做抱枕的美人,别提有多委屈了。爱人就在身边,衣裳没穿,还洗得白白的,却不能一口吃了,太糟心了。 不过楚堇珩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维持着清冷的形象,虽然男人早上都有的“升旗”运动还在做着,却愣生生顶着那竖旗在黎希面前晃悠了一圈。 黎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呢,直到某个终于不淡定的人捧着他的爪子做了什么事儿…… 端着水盆要伺候自家少爷洗涑的碧丝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涨红着脸匆匆离开了房间,然后便是一脸满足的成王殿下,也慢悠悠追着出去了。 “碧绮,少爷他怎么了?”碧丝问碧绮。 碧绮翻了一个白眼,脸却有点泛红,“等会儿把少爷的凉席和薄被都换了。” “为什么啊?凉席不是昨儿才换了的吗?” 碧绮跺了跺脚,“让你换你就换,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哦。”碧丝就委委屈屈应了。 黎希冲出重楼院,出了大门却觉得自己有点傻,果然谈恋爱就要降低智商吗?这里明明是他的家啊,他跑什么跑? 黎希脚步就顿了顿,最后还是咬牙唤了一辆马车出门了,他现在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先别见楚堇珩了。 …… “安康……”郭厚哭丧着一张脸扒住黎希,扯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放手。 黎希嫌弃的推了推他,“又热又臭,快放手。” 郭厚大受打击,捂着小心肝儿痛哭流涕,“安康,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太没有人性了,我的心都碎了。”郭厚神经兮兮的絮絮叨叨个不停。 黎希扶了扶额,面无表情道,“说人话。” 郭厚:“……” “好吧。”郭厚抹了一把脸,终于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军营好辛苦,本少爷快要熬不下去了。” 黎希:“……” 郭厚这家伙被他爹丢进了军营,美名其曰:历练! 可怜郭厚一个往日里只跟着黎希混吃等死的纨绔,细皮嫩肉的,现在被丢进了那都是糙汉子待的地方,就好似那小白羊进了狼群,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里被操劳得恨不得一头碰死好解脱,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这一回,还是他趁着他哥不在,假装受不住操练晕倒了,军医可不敢得罪这位爷,才给他开了半天的假,让他好好休息。这不,郭厚一出军营就直奔月圆居,吃了太长时间的军营大锅饭,郭厚觉得月圆居的饭菜就是那神仙吃的东西。正好遇到晃悠着的黎希,郭厚抓着人诉苦了。 黎希同情的拍了拍郭厚的肩膀,“这都是为你好,小子,你就老老实实享受着吧。” 郭厚神色怪异,龇了龇牙,“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黎希神色正直极了,“那哪儿能呢?” “真的吗?”郭厚挑眉,末了还是抱着黎希大哭,“我家杨信最近跑江南去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黎希愣了愣,“杨信去江南干什么?” “不知道啊,他走之前跑来同我道别,说是陛下有任务给他,他可能暂时回不来了。”郭厚说到这里就有点不满,“什么秘密任务啊?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连我都不能告诉。” 黎希蹙了蹙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石头,你最好去信让你家杨信小心一些。” 郭厚就张大了嘴,他晓得黎希不会无的放矢,心里就有点着急,“安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小信子去江南有什么危险?” 黎希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可能是我多心了,总之,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好吧。”郭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记得你二哥现在在神机营当差吧?”黎希不等郭厚深想,就问道。 果然,郭厚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我二哥现在在神机营混了一个千户,他现在可是成了稀罕人了。”郭厚这样说着,面上也带了点得意,颇有点自豪的模样。 黎希手中扇子就吧唧一声敲到了郭厚头上,“让你嘚瑟。” 郭厚捂着脑袋,又开始大声的哼哼唧唧,活像黎希把他怎么地了似的。 黎希无语,扶了扶额,“你给爷正经点啊,爷看见你这模样想揍你了怎么办?” 郭厚被噎了个半死,咕咕咚咚灌了半壶茶水,完了一扔茶壶,拿袖子一抹嘴巴,“怎么最近好多人都对神机营感兴趣了呢?神机营前几年没了作为,差点成了我这种纨绔拿来混日子的地儿了。要不是知道我二哥不是那种人,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那里偷懒了。” 黎希挑眉,“怎么?神机营当真热闹的很?”黎希这样问着,嘴角却不动声色的弯了弯。 郭厚没发现黎希的异常,只是抖着脚道,“怎么饭菜还不来?都喝一肚子水了!”眼巴巴瞅了瞅门外,郭厚才凑近了黎希的耳朵,小声道,“安康,你不知道吧?前段时间五殿下跑神机营跑得可勤快了,前几年他就开始隔三差五要去看看。五殿下这事儿做得隐秘,不过我二哥去了神机营以后,那点事儿都瞒不过他。” 末了郭厚还神秘兮兮道,“那什么太子殿下不是经常找我娘谈感情吗?我感觉太子想要拉拢我们家,不过我爹娘都谨慎着,也没太热情,也没拒绝,太子他也不在意,反而还对我们几个小辈好得不得了。我知道他想通过我们把我爹娘都拉到他船上,不过我这么机智怎么可能办那么不厚道的事情呢?太子殿下话里话外试探我的时候,我就把五殿下那事儿告诉他了。结果太子也隔三差五往神机营跑,估计是想弄清楚五殿下篮子里面卖的什么菜吧。” 黎希嘴角抽了抽,心道楚锦钰最大的杀器可不就是一直在神机营里秘密搞着试验吗?这可是他最大的倚仗,以后能不能咸鱼翻身的保证。他能不放在心上?不随时盯着啊? 黎希打量了一番郭厚,把郭厚看得毛骨悚然,差点捂着胸膛大喊奴家有主了,才默默的移开视线,果然,郭厚这货也是挖坑小能手,坑货呢。 郭厚砸巴了一下嘴巴,见黎希真的对他没有什么不良企图,才接着道,“那什么除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他们也时常找着理由要请我吃酒什么的。我心里厌烦,又不好拒绝,干脆就把五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异常都告诉他们了,现在几个皇子都盯着神机营那边呢,搞得我二哥头疼的很,不知道那几位大爷到底要干什么。” 黎希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现在完全可以想象楚锦钰到底是多么的暴跳如雷了。任谁小心翼翼守护的最大秘密,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一群敌人给盯上了,根本不敢再随意行动,都要气得半死。 黎希便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郭厚,这家伙不是挖坑小能手,简直就是坑王啊!黎希默默回想了一遍,希望郭厚这家伙没有无意间给他挖坑就好。 “安康,那你知道五殿下究竟想要干什么吗?”郭厚突然眼巴巴的瞧着黎希。 “我为什么会知道?”黎希无语。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啊。”郭厚无比纯洁道。 黎希给跪了,“你想太多了,爷和五殿下又不熟。” “真的吗?”郭厚语气有点怀疑。 “……”好吧,他确实是知道,“你说呢?”黎希木着一张脸,神色很是有一些高深莫测。 郭厚就拍了拍胸膛,“太好了,幸好你真不知道,不然我都要以为你不是人了。” 黎希:“……”如果他揍这小子一顿,应该不会引来他哥哥们的报复吧? 不过楚锦钰那件事儿确实做得隐秘,神机营也是直接归皇帝管的,皇子们也插不上太多的手,所以才给了楚锦钰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过嘛……黎希哗啦一声打开金扇,呼啦啦又扇起风来,若是让楚锦钰在最高兴的时候,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 想必,楚锦钰的脸上一定会十分的好看。 黎希这样想着,面上却笑得十分温柔。 郭厚快被黎希的笑容吓傻了,“安康,你别笑了成么?我瘆的慌。”说完他还打了个哆嗦。 黎希嘴角笑容就僵住了。 等和郭厚商量好了一起去神机营参观参观的时间,郭厚就抱着菜盘子大吃大喝起来,还跟头小猪似的哼哼。黎希忍不住怀疑郭厚是不是在军营里遭了虐待,瞧瞧这一直没饭吃的可怜样。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黎希忍不住开口道。 “呜……嗯……唔……”郭厚头也不抬。 黎希瞧着郭厚那傻样又忍不住开始想楚堇珩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就这么跑出来好像不太好。 ☆、第87章 闲差 大楚的神机营乃是皇帝手中第一重要的特殊部队,且意义重大。大楚之所以能够在周围国家中保持着领先的地位,和这个部队有相当大的关联,所以自建国以来,神机营一直都是由每任皇帝亲自掌控的。所以就算皇子们都眼馋着神机营里的新式武器,也只能干看着。 为了保持神机营的领头地位,里面的管理非常严格,动不动就实行连坐之类的严厉惩罚,杜绝了里面的资料外泄。 神机营最重要的两个部门便是研究厂和制造厂。由于保密性,对于研究厂的监控更加严格。 而就是那被重重把关的研究厂,藏有楚锦钰的“小秘密”。 能进神机营的,已经算是精英了,而若更是进了研究厂,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嘛,相比于整个神机营几万人的数量,只有几百人的研究厂就显得分外需要保护了。 研究厂除了精英就是能人异士,能进入此地的定然不会是无用或者沽名钓誉的废物。 不过,今儿偏偏就有人打破了神机营的宁静。 黎希难得穿上了一身正经的服饰,随意披散的黑发也被梳得整整齐齐。没办法,谁让他要新官上任了呢? 没错,在所有皇子门虎视眈眈盯着神机营,偏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黎希又惊掉一地的下巴站了出来,问皇帝讨了一个去神机营耍耍的闲差。 皇帝被黎希那把神机营当成度假之地可以随便去里面玩乐的态度气得龙爪直颤,偏偏成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赞同了黎希的请求,还道什么黎世子大了,也该出来做做事儿了,省的整日里在京城正事儿不做偏偏要搞得到处鸡飞狗跳。 还不如乖乖接着把京城搞得鸡飞狗跳呢!皇帝心里老大不乐意,不过他还有事儿需要楚堇珩,不好轻易驳了他的面子,又看见黎希在那里眼巴巴等着,只好叹了一口气儿,同意了。 当然,皇帝有他的考量,只要不让黎希接近核心,多养一个闲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这样想着,也就放下了心。 精神一放松,皇帝就大力咳嗽一通。太医都说了,他这是大喜大悲起伏过多,身子已经不太行了。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皇帝还是不得不感叹他确实老了。 …… 黎希着了一身正装,就在楚堇珩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好看吗?”黎希有些得意,他可是在穿的时候就好好欣赏了一番呢。果然有事业的男人最迷人,黎希觉得自己这一身行头妥妥的好看。 楚堇珩就捏着茶杯,不动声色的上上下下打量黎希,最后拿袖子遮了微微起伏着的喉结,“安康穿什么都好看。”声音却沙哑得不行。 黎希嘚瑟的心情立刻就没了,被楚堇珩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总觉得楚堇珩不是在夸他的衣裳,而是在盼着把他这一身给撕下来! 不得不说,黎希已经足够了解他表里不一的爱人了,楚堇珩已经很努力在抵御身体里的那股邪火。爱人每天都毫无防备的睡在他身边,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黎希眼神漂移,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爱人几乎要喷火,把他燃烧起来的眸子。 “那走吧。”黎希挥挥手,打算带着爱人一同去,反正已经咨询过皇帝,只要不涉及机密,楚堇珩同众位皇子们一样,在神机营外围还是自由的。 金宝就驾着马车,嘀嗒嗒出城去了。 到了神机营,马车便不能用了,黎希和楚堇珩便下了马车徒步而行。 黎希看了一眼守卫森严的入口,出示了一下他的调令,就大摇大摆带着人进去了。楚堇珩连手令都不需要,人家直接刷脸就可以通过,惹得黎希又暗暗嘀咕了几句。 “黎世子。”神机营总提督梁栋接待了黎希,显然已经知道了黎希要来的消息。 梁栋面上虽然十分的客气,不卑不亢的,心里却也没把黎希当一回事儿。不过是一时新血来潮要来耍耍的纨绔吗?只希望这位爷能早点失了兴趣,莫要惹是生非,耽搁了神机营的运转就好。 黎希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他却是半点不在意的。就是这个冷面总提督看见楚堇珩的时候,那是同对黎希完全不一样的恭敬,让黎希有些忧伤。 “世子,这神机营的规矩想必也不需要梁某多说了,只希望世子不要忘记了,神机营很忙,而且有些地方还很危险,希望世子不要做出什么让梁某为难的事情来。”梁栋忍不住又提了一遍。 “梁大人放心,本都督心中有数,不会做出什么有辱皇伯伯威名的事情来的。”黎希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好似刚刚他不是在用皇帝的屁股发誓,而是在用他自己的似的。 梁栋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好在看见黎希本人这么识趣儿的份上,他也就不在意了。 殊不知,梁大人果然高兴得太早,他单以为黎希只要安安分分的待着就不会出什么事,不过按照那位爷的性格,果然是待不住的。 黎希是以一个从三品下都督的身份过来的,他主要的任务就是帮着神机营研究厂里低着头拼命研发的精英们提供材料,然后便是帮他们写报告,记录,向上边汇报成果啥的。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后勤人员,不过这个后勤人员不太靠谱就是了。 黎希相当嚣张的把他的事儿全部丢给了副手,人家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有黎希没黎希完全不受影响,他还十分感谢黎希没有胡乱指手画脚给他添乱呢。 工作就这么解决了,黎希看着一直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的楚堇珩,握了他的手,“衍之,我的工作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咱们出去逛逛吧”说完,黎希就拉着人走了,只留下一脸呆滞,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的副手。 神机营占地面积很大,来来往往俱是巡逻的士兵,气氛很是肃穆。 黎希却懒懒散散走着,手里还捏着一只细腻光洁的手,突然觉得有点心痒痒。 随手抓住一个小兵,“研究厂在哪个方向?”黎希问。 被黎希单手捏鸡仔一样捏住的小兵都吓傻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不懂本大人说的话吗?”黎希蹙眉。 “那……那边!”涨红了脸的小兵结结巴巴道。 “你可以走了。”黎希松开那人,拉着自家成王继续走。 小兵还征愣在地,突然脸色一变,“糟糕,那边是绝对不允许外人进出的地方啊!不好,我得去阻止他们!”小兵就火烧屁股似的往黎希二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衍之,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黎希侧身看着面无表情的楚堇珩,突然开口了,他想逗一逗这家伙。 楚堇珩看了黎希一眼,手却悄悄松开了,手指在袖子中暧昧划过黎希的手心,让黎希差点软了腿,才在黎希手心划出了一个“火”字来。 黎希恼怒的瞪了一眼楚堇珩,余光注意到一直在偷偷摸摸往他们这边打量的人,只好用视线剐了一遍楚堇珩,大步往前走了。 楚堇珩目光一动,脚步也加快了。 “站住!”黎希二人终于被拦住了,“前面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便进入。”雕塑一般的守卫在群山入口处拦住了黎希。黎希知道,这条山路入口,正是研究厂的入口。研究厂坐落在群山里面,既隐秘又好保护,单独分配的院落,正好给一些脾气古怪的能人异士提供方便。 而帮着楚锦钰研究火药的人,就在这里面。 黎希和楚堇珩对视一眼,便慢吞吞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牌子,扔给了守卫。 守卫面不改色的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却缓和了不少,把牌子扔回给黎希,就直接放人进去了。 刚好追来的小兵看见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再回过神来,那二人已经消失了,只好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拍拍脑袋走了。 黎希和楚堇珩慢悠悠的走着,任由后面的尾巴们不远不近的跟着。 “神机营这几年花费了很多研究经费,却没有拿出什么像样的成果来,已经惹得很多人不满,我怕着神机营的寿数也差不多到头了。”黎希突然有些茫然。 楚堇珩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安慰安康,只好握紧了黎希的手,另一只手抚了抚黎希的睫毛道,“命中自有各自的定数。” 黎希忽而想起上辈子楚锦钰的火药研究成功之后,是怎样的嚣张,六亲不认,大杀四方了。 如今,他自然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只好委屈委屈上辈子靠着这成果名利双收的研究人。 “去那边。”分叉路口,黎希拉着楚堇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个方向。 可惜他们再走几步又被拦住了,“大人,前面已经不属于外围,不能再往里面走了。”木着一张脸的侍卫毫不相让。 黎希大怒,把那群侍卫狠狠臭骂一通,才哼哼唧唧的拉着楚堇珩走了。 “别急,先打探清楚消息再做打算。”黎希还安慰楚堇珩,面上没有一点愤怒。 楚堇珩嘴角一弯,“好,都听你的。” 黎希面上就染了红晕,“去校场吧,咱们那些尊贵的殿下们似乎都在那里呢。”黎希这样说着,又温柔的笑了。 握着黎希手的人就僵了僵,似乎体会到了郭厚的瘆的慌是什么感觉了。 ☆、第88章 星空 “五弟,你说这神机营的兵是不是都很不错?”楚锦容双手负在身后,一身麒麟描金的皇子服,兼之眉间得意的神色,义气风发,当真乃偏偏郎君是也。 他此时指着校场正在训练的士兵,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 楚锦钰眉间带着郁色,俊郎的眉目下面也带着淡淡的青痕,神色有些淡淡的。 “三哥说的是,父皇亲自把关的军营,自然是好的。”楚锦钰看都懒得看楚锦容一眼,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锦容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故意在楚锦钰面前晃了晃腰间一个精致的荷包,“都说了不需要,你嫂子偏偏要做些累赘玩意儿给本殿带着,也不嫌麻烦。”楚锦容嘴里抱怨着,面上却哪里有一点嫌弃? 楚锦钰神色就有点僵硬了,楚锦容他就是故意的! 楚锦容没有错过楚锦钰一瞬间的不自在,嘴角就弯了弯,“五弟也是,你和弟妹新婚燕尔,想必现在是正好得蜜里调油吧?只是五弟你这般经常往外面跑,弟妹可不得害了相思?五弟,可得要怜香惜玉才好。”楚锦容面上带着些戏谑,终于看见楚锦钰变了脸色。 “本殿的家事就不劳三哥费心了,三哥可是要先管好你的侧妃才好。”楚锦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下就轮到楚锦容脸色难看了,他的侧妃当街和一位浩命夫人抢夺一副珍贵头面,最后甚至让下人大打出手引得府衙的人介入的事儿,已经被当成了笑话在上层人士之间流传了。 “弟妹如花美眷,五弟还是得多多爱重才好,省得那些大燕的使者向父皇哭诉公主被五弟冷待了。”楚锦容甩了甩袖子,拂袖而去。 楚锦容不见了人影,楚锦钰才咬了咬牙,嘴角抽搐几下,终于一掌拍向了身边大树,震得树叶簌簌而落。 “楚!锦!容!”楚锦钰眼珠子都红了,气煞了楚锦容往他伤口撒盐的举措,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他楚锦钰娶了一个被毁容的异国公主为正妻?偏偏脾气还大的很,三天两头要看太医,隔三差五就要和他吵架,还要赶走他身边的美婢,换成了粗鄙的老妇,弄得五皇子府乌烟瘴气,他也是焦头烂额!他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楚锦钰只要一想到明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连抬步进正房的欲-望都没有了!偏偏只要他歇在书房,那明珠身边的陪嫁丫头就要过来三催四请,他不回去就要闹得天翻地覆。 楚锦钰已经完全不想回想洞房花烛夜他是怎么熬过去的了,五皇子府已经变成了公主府,他甚至都想一直待在外面,不想回府! 楚锦钰拳头紧握,双手愤怒的抖个不停,他现在只想那东西快点被研究出来,听下面人秘密的汇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只是希望那个女人不要骗他才好,只要那东西有那个女人口中所说的三四分的威力,那么一切都将不同了。 很快,很快就可以摆脱这种日子了,到时候,别说一个明珠,就算是大燕又怎么样?只要成功了,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楚锦钰眸中满是对整个天下的野心,末了,楚锦钰轻笑一声,说不出的志得意满,连天气似乎都明朗起来,远处士兵的呐喊声仿佛都在为他歌颂。 黎希和楚锦钰并肩站在高处,他的视力远超常人,把楚锦钰的神色尽皆收入了眼底。 黎希莞尔,上辈子和楚锦钰也算是相处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楚锦钰现在在想什么呢?楚锦钰面上道貌盎然,谦谦君子,实际上最有野心不过了。他不会甘心一直被踩在脚底,他要利用尽身边的一切,哪怕再厌恶明珠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会把她供起来?在不能确定明珠完全无用之前,他是不会和明珠撕破脸的。恐怕到了现在,明珠还是以为楚锦钰是对她有情的,只是对她的伤有些接受不了,心疼的都不想多看吧。 神色微闪,黎希的头却突然被一双手给掰了个方向。 黎希看着胸膛起伏有些急促的楚堇珩,露出了些疑惑的神色。 楚堇珩眸光暗了暗,他不喜欢爱人老是盯着别人看,尤其是他那个侄儿! 所以楚堇珩行动了,狠狠亲住爱人的眼睑,亲得他睁不开眼,可怜巴巴的求饶才松开他。 太子和二皇子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了面颊红红的黎希,和一脸正色的成王。 “王叔。”太子和二皇子都上前来见礼。 楚堇珩随意点了点头,便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黎希暗骂楚堇珩奸诈,却还是得和两位皇子敷衍。大概是黎希敷衍的神色太明显了,太子只好眼巴巴的找话题。 “王叔和黎世子怎么想起来神机营了?”太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皇后苦口婆心的教导还是有了一些成果。再加上他的几个兄弟给他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皇帝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太子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还真成长了不少。至少现在他不会随便把想法挂在脸上了。 黎希就笑了笑,“殿下莫非还不晓得吗?安康向皇伯伯求了差事,就过来了嘛。至于成王殿下,当然是陪我一起来的。”黎希这样说着,面上更是带了点羞涩的意味,甚至还扭扭捏捏的掐了一把楚堇珩的腰,跺了跺脚,悄悄喊了一声“死鬼”,似乎在发泄他把他一个人丢出来应付皇子们的不满,又似乎只是在撒娇。 太子的脸就绿了,被黎希那番作态给恶心的。他本来就对于龙阳之事就分外的嫌弃,就连他府中的门客养了美貌娈童,他都有些受不了,完全不想看见,更何况黎希还故意那般女子作态,愈发让他浑身上下都难受。 “世子还真是好兴致。”太子嘴角有点抽。 黎希又捏了一个兰花指,扭扭捏捏贴着楚堇珩,“太子您可不知道吧?神机营的营地刚好把云雾山也给圈进去啦,云雾山上风景可好了,安康这不是想和成王殿下共赏吗?这才求了差事,才能进来呢。皇伯伯也是,怎么就偏偏圈了云雾山呢?让安康每年都少了一个赏景的地儿呢。”黎希语气别提有多遗憾了。 楚堇珩任由黎希又是摸又是蹭的,甚至还不动声色直了直腰,好让黎希摸得更舒服。 太子脸色更加难看了,两个大男人就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叔叔!一直有着谪仙美名,高高在上的叔叔!竟然就在他面前被一个面目可憎的少年肆意戏弄,还没有半点不情愿! 没错,在太子眼中,黎希便是那侮辱皇家人,合该罪该万死的小人!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使了什么妖法,竟哄得王叔这般的心甘情愿。 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让黎希更加贴紧了楚堇珩,甚至还怕怕的躲了躲,几乎要歪进楚堇珩的怀抱了。 楚堇珩伸手搂住了黎希,对着太子就蹙了蹙眉,目光更冷了。 太子不期然被那双冷冷的眼睛一瞪,登时就头皮发麻,这才意识到他这位皇叔已经是出了名的宠爱黎希,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云雾山的风景确实不错,在划给神机营之前,孤也曾跟着友人上过山去游玩,世子若是同王叔一起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太子特意提到了他们二人同游,楚堇珩果然缓和了些面色。 “多谢太子殿下了,安康省得了,我们是定然要去的。”黎希羞涩的从楚堇珩怀里露出半个头,对着太子抛了个媚眼。 太子一个哆嗦,在这里是半刻钟也待不下去了,勉强忍耐住了神色,拱了拱手,“那孤就不打扰王叔和世子了,孤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太子就狼狈而去。 二皇子楚锦离也拱拱手,眸中神色不定,却也追着太子而去了。 黎希却和楚堇珩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衍之,你那侄儿还真是可爱呢。”黎希故意对着楚堇珩的耳朵吹了口气儿,顺便送上一个暧昧的媚眼儿。 显然,黎希这番故作娇柔的姿态在太子那般笔直人的面前只觉恶心,在楚堇珩面前就是妥妥的诱惑了。 所以,黎希便眼睁睁看着那可爱的耳朵泛起了血色,并且越来越深,迅速蔓延开来。 “呵呵。”黎希低低笑了,眸光璀璨明媚,只见那明明着装严谨,一丝不苟的少年,此时却分明显示出了别样的媚态和惊心动魄的美丽来。 楚堇珩眸子深不见底,搂着少年腰间的手也越来越紧,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相融,视线相交。 …… 太子神色阴晴不定,步子匆匆,显然还带着些怒气。难道他真的想错了吗?黎希此时选择进神机营,真的只是为了赏景? 想到黎希在京城的传闻,太子面上厌恶之色愈深,不过一个以色侍人的纨绔罢了,偏偏还诱住了成王! 想到那些以为掌握住了他那好王叔的弱点,送了无数美貌男子去成王府,最后却铩羽而归的人,太子眉间竖纹更显。一个是地位崇高的国师,一个是名声狼藉,偏偏又不好去动一动的郡王世子。这二人搅和在一起,都说不清是利大还是弊大了。 不过,太子转念一想,这事儿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他们二人俱都是男子,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在一起,偏偏还那般高调,暗地里唾弃那二人的还是不少的。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以后受到的污言秽语只会更多,这个时候,若是他站在他们身后支持,那么…… 太子心情转好,眉头也舒展开了,罢了罢了,既然他们只是来赏景,他就帮一把手好了,反正父皇也有让他熟悉神机营的意思,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楚锦离注视这太子明黄色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果然,不出黎希所料,他和楚堇珩的自由活动范围扩大了,意料之中的事儿,黎希也就安安心心受下了。 为了回报太子的这番“美意”,黎希不动声色的传播出了“五殿下似乎和某个研究厂的人员交情颇深”的流言。 太子他们只知道楚锦钰似乎对神机营有什么企图,却并不十分明确,黎希这个流言,正好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太子黑了脸,因为他把重点放在了神机营的资料库,隐藏在无数密道,守卫,机关之后的资料库绝对是神机营的禁地。就算是他都不能随随便便进入,要经过重重的关卡,还要好几道手令,更是要多人监视。资料库储存着多年来神机营的秘密,也是整个大楚的重中之重。 太子黑了脸,楚锦钰的脸更黑,他简直想把流言源头的人抓出来狠狠掐死。他好不容易才把几个兄弟的注意力引开,现在全都白费力气了。他现在只能期望在他的好兄弟一点一点排查出来以前,他能够拿到想要的东西。 黎希悄无声息给楚锦钰挖了一个坑,知道他每日里焦头烂额,提心吊胆之后,那叫一个通体舒畅,神清气爽,拉着自家的美人在山头上乱晃起来,别提有多悠闲了。 黎希说是要赏景,还真彻彻底底玩耍起来。 工作全部丢给副手,先是爬外围的山。 一开始,他和楚堇珩身边少不了许多尾巴,结果呢? 只见人家黎大人和成王殿下提着大篮子,哪里林深闯哪里,哪里山高爬哪里,那叫一个悠哉悠哉哟。 累了,篮子里抽出毛毯,往地上一铺,就舒舒服服躺上面休息了。 渴了,篮子里面抽出小火炉,山泉水接了,就开始烹茶煮酒。 饿了,那更好办,篮子里一大半都是美食,火一烤,也不知道烤的啥玩意儿,啧啧啧,那个香哟,他们那些跟在两位祖宗身后的侍卫就倒了大霉。 人家可以舒舒服服享受呢,他们就得山沟沟里,水洼洼里藏着,没办法,被发现了就是被黎世子一顿收拾。 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渴得嗓子冒烟,都不敢离开,那两位祖宗就喝茶吃点心,馋死他们了。 最悲催的就是,黎世子爷就跟霉星附体似的,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野兽前赴后继。他们哪里敢让那些畜生伤了两位祖宗啊?个个杀得满身是血,结果又引来更多的野兽,循环往复不休。 两位祖宗还经常在山里露宿,哎哟喂哟山里蚊虫多凶悍啊!他们趴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满头包,露在外面的脸肿成了猪头,连自己娘都认不出来了。 结果呢?以为两位祖宗能够知难而退,谁知道人第二天爬起来神清气爽,连个包都没有起,还能兴致勃勃换个地方继续露宿。 第一天,跟着黎希他们的人足足有五十个,第三天,只剩下三十个,第六天,只剩下十个了,第八天,最后两个也彻底阵亡,相互扶持着下山去了。 再不下山就要死了!再也不要领和黎世子有关的差事儿了!哭哭啼啼的侍卫们抱着自家上司的大腿大哭。 上司也纠结,想唬着脸骂自己没出息的手下,结果一群人摆出一副不如给个痛快一刀算了,跟着黎世子就是生不如死!上司也纠结,最后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那两位祖宗去算了,反正他们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终于没人跟着啦!”黎希躺在楚堇珩的大腿上,小脸上满满的得意。 楚堇珩心中好笑,却刮了刮黎希的鼻尖儿,面上满满的宠溺,“调皮。” 黎希眯了眯眼,神色慵懒,“谁让他们那么没眼色呢?” 楚堇珩瞧着黎希这神色,也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去研究厂吗?”楚堇珩望着远处,轻轻揉着黎希柔软的发顶。 “不急。”黎希挑眉,“咱们是来赏景的,也不差那点时间了。” “嗯。” “跟我来吧。”黎希翻身而起,带着楚堇珩往山顶上走,“既然说了要去云雾山,云雾山山顶的景色可是不能错过的,先前有尾巴跟着,我当然不想他们也跟着去煞风景了,现在时机正好。” 楚堇珩就没有说话了,他们二人现在都是身强力壮,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爬到了山顶。 云雾山上始终带着薄雾,青烟渺渺,仿佛人间仙境。 黎希和楚堇珩到达顶峰的时候,正是繁星满空的时候。 万籁俱寂,偶尔山下有夜莺提鸣,远处景致隐隐绰绰,在星光的笼罩下,越发显得朦美丽。 楚堇珩显然也被眼前的星空震撼了,神色有些沉醉。 “好看吧?”黎希微微一笑,星光下,少年身量欣长,衣衫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了。 楚堇珩没来由的一阵惶恐,他几步走近黎希,在黎希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摘下他束发的玉簪,一头青丝便瀑布般散开了。 “安康……”楚堇珩几乎是叹息着吻上了黎希的唇,舌尖一动,就侵入到了深处。 黎希感受到了楚堇珩的不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搂紧了吻住他的人,把自己送上前去。 “安康……安康……”楚堇珩愈发激动,喃喃叫着黎希的名字,甚至还咬破了黎希的唇瓣。 黎希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任由爱人一点一点舔掉了流出的血液。 像是尝到了血腥味的野兽,楚堇珩只觉愈发不能控制自己,由着心中所想,将身后大髦取下,铺在柔软的草地上,将黎希温柔的扶躺在上。 之前亲手为少年穿上的衣裳再由那双手一点一点解开,少年莹白如玉的身体便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形状姣好的肌肉,细腻光滑的肌肤,楚堇珩仿佛着了魔似的,口唇并用,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气息染遍了少年还显得有些青涩的身体。 “唔……”少年眸中带着水光,被细心品尝过的地方泛起了诱人的粉红,只教楚堇珩越发不能忍受。 直到少年彻底显露了身体,凌乱的衣衫被丢在一边,他们的主人却已经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毫无隔膜的紧贴在一起纠缠不休。 “安康……”楚堇珩含住少年仿若上等美玉的脚趾,黑眸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 清冷却又美丽的男子此时正无比虔诚的表达着自己的深情,少年似乎被眼前美景震撼了,含糊啜泣一声,抬起了一只手,终于默认了。 楚堇珩眼前仿佛绽开了无数的花朵,他松了少年脚趾,吻了吻脚背之后,便一点一点上前,轻轻啄吻着每一寸肌肤。双手十指相扣,楚堇珩终于倾身而上,分开了少年修长的双腿。 少年面上露出些羞耻来,却也没有拒绝,反而轻轻咬着嘴唇,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无声的邀请。 楚堇珩目光更加坚定,在少年的颤抖中,打开一个玉瓶,细腻的脂膏沾在指尖上,划过已经挺立的粉嫩,向下而行,到达目的地以后,便在少年的僵硬中,一点一点温柔又坚定的开拓起来。 直到确定少年那处已经足够柔软,修长的腿更是颤抖得厉害,几乎要盘不住他的腰身,才吻住少年的唇,早已坚硬的炽热便一挺到底…… “唔嗯……”少年喉咙里呜咽一声,眼眶微红,显然痛极了。楚堇珩却只觉灵魂都火热起来,终于,他终于和爱人合为一体了,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年的等待,多少年的遗憾悲痛,在这一刻,空洞的灵魂终于被填满了…… 安抚性的吻密密落了下来,直到少年紧蹙的眉头渐渐伸展开来,楚堇珩终于忍耐不住,试探性的动了动。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小心,仿佛身下少年是一个易碎的琉璃。 少年却长长吐了一口气,被这般对待有些不愉,“衍之……你是不是不行啊?若是不行那就换我……唔……” 少年破碎的呻-吟由痛苦逐渐变得欢愉,合着另一人低沉的喘息,消散在夜空中…… 夜,还很长……   ☆、 第89章 秘密 黎希美-美的泡了一个澡,又有人帮着揉腰按肩膀,别提有多滋润了。 冯程本来看见自家主子居然是把黎世子给横抱回来的,还以为黎世子发生什么事了呢,吓得心肝儿乱颤。 不过很快,看着主子心急火燎要热水要干净衣服,冯程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他想起主子曾经吩咐他准备的东西,再一想主子那得意的神色…… 别问他是怎么从主子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看出来什么心满意足志得意满之类的,他就是看出来了!再想一想主子越来越好的气色,冯程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太好了,主子总算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太好了,他以后也不用再战战兢兢,生怕哪天主子就没了性命了。 “冯大人,您能挪一挪脚吗?”碧绮手里提着一桶熬好的药汁儿,俏脸拉得老长,对着冯程没有半点好气儿。 “碧绮姐姐。”冯程腆着脸讨好的笑了笑。 “谁是你姐姐啊!”碧绮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直接从冯程身边擦身而过,差点把冯程撞了一个四脚朝天。 冯程好容易稳住身体,转过头来却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桶消失在拐角,忍不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就忘记了世子爷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了呢? 碧绮提着药桶,却连黎希的房间都没能进去,只好递交了桶子给那位成王殿下,自己却站在门口有些失魂落魄。 少爷,少爷终于成了别人的人了吗?碧绮知道她此时是应该为自家少爷高兴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她和碧丝从小就伺候少爷,情分自然是不一般,她一直是把少爷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照顾的。 现在少爷有了爱人,以后就更会和她们生分了。想到这里,碧绮忍不住有些难过。 “碧绮,你怎么不进去伺候少爷啊?”碧丝提着食盒,歪着头奇怪的看着碧绮。 碧绮看见碧丝那副天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扶额,“你把东西先放下,少爷他们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来传唤的。” “啊,可是我都准备好了,少爷……唔……”碧丝还想再说,碧绮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嗓门儿太大也不晓得收敛一些。 “行了行了,快和我先走,东西就放在门口吧。”说完,碧绮夺过碧丝手里的东西,在碧丝一头雾水之中拉着她跑了。 “门外有谁在吗?”黎希半阖着眼睛,趴在浴桶沿上,他收敛了精神力,所以只是模模糊糊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你的丫头送了药过来。”楚堇珩慢慢把手中药桶倾斜,一股碧绿的汤药汁就流入了浴桶。楚堇珩拿手试了试水温,并不烫,才放了心。 黎希哦了一声,“恢复体力的,我一直有在厨房里备着,碧绮晓得什么时候应该用。” 楚堇珩也嗯了一声,拿起帕子一点一点给黎希擦拭起脊背来。 黎希享受够了大美人殷勤的服侍,心里也有点得意,谁像他这么能耐,能被堂堂成王殿下这般伺候? 黎希看着低眉顺眼,仿佛新嫁小媳妇伺候新婚丈夫的楚堇珩,忍不住一把扯住他的领口,把人直接拽进了浴桶。 楚堇珩猝不及防被黎希这么大力一弄,险些喝了黎希的洗澡水,回过神来又有些好笑,偏偏黎希还不知死活的在那里撩拨他,让楚堇珩差点就忍不住要再把这小混蛋就地正法了。 不过想到这小混蛋先前那副有气无力,哼哼唧唧的可怜样,又按捺住了心思。 “衍之,一起洗吧。”黎希笑出一口小白牙。 这浴桶本来不算小的,偏偏是挤进了两个大男人,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不过这两个人都不以为意,反而对紧贴的身体觉得分外满足。黎希那点羞涩矜持早飞到十万八千里外了,既然节操已经掉光了,他还捂着捡着干嘛呢? 亲亲热热洗完了鸳鸯浴,黎希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响个不停,他饿了。 不用黎希吩咐,楚堇珩便主动往外走,到门口提回来一个硕大的食盒。 碧丝虽然偶尔不太机灵,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有时候偏偏对黎希的事儿有一种天然的灵敏。 她准备的食物都是双人份的,而且还加大了分量,足足够四五个大男人吃了。 黎希才大战了一晚上,回到家直接泡澡去了,早就饥肠辘辘,恨不能吃下一头牛。碧丝准备的大盘大盘的肉食显然很符合他的心意,当即就不客气了。先给楚堇珩分了一个大鸡腿,然后话也不说的就埋头大吃起来。 楚堇珩看着小猪一般吃得呼呼噜噜的黎希,轻轻勾了勾唇,帮着黎希把一盘糖醋鱼给剔掉了刺,鱼肉搁在了黎希的碗里。 …… “骆子蜀,方先生叫你过去一趟。”一个满脸不耐的青年把一扇已经斑驳的木门踹得咚咚响。 那门里埋首在身前一堆杂乱物品的人就慢吞吞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就落在了那叫嚷的青年身上。 青年被骆子蜀的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暴躁不已,当即就发了火,“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有脸让木先生等你吗?” 被称作骆子蜀的人就拍了拍身上那件已经略微显得陈旧的青衫,看也不看那青年,呆滞着目光,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青年涨红了脸,显然被骆子蜀那爱搭不理的态度气得不轻,“你就傲吧!迟早老子要把你从研究厂踹出去!”青年对着骆子蜀的背影大骂。 那身影只是轻轻顿了顿,很快又接着大步往前走了,青年气得跳脚。 “混蛋!什么玩意儿!”青年骂骂咧咧,突然脑袋一转,看向了骆子蜀的房间。 神机营研究厂的工房都是每人一间的,就为了不让别人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或者泄露了成果之类的。 青年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暗骂那小子当真蠢笨的很,人出去了连门也不锁。到底是对自己的东西很有信心,别人破解不了,还是他完全没个什么成果,所以不怕人看? 青年注意到此时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影,就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了。 一进门,青年先打了个哆嗦,冷,然后就被一股子呛人的气味给熏了个跟头,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什么玩意儿!”青年拿袖子捂住口鼻,眉头皱得死紧,“那小子神神秘秘的,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就连木先生都好像很感兴趣似的……” 青年口里这样说着,忍不住往那乱七八糟的案桌上瞧,黄黄黑黑的土沫子?味道呛人的石头?还有铁疙瘩?那不是硫磺吗?还有木炭!那小子到底在研究什么?青年满脸的狐疑。 青年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不由的有点恼羞成怒,“狗屁!装神弄鬼!”青年骂了一句,一脚踢翻了案桌上被单独盛放在器皿中的东西,甩甩袖子就溜了出去。 …… “木先生。”骆子蜀木木呆呆的对着眼前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行礼。 “小木啊,你来啦。”被称作木先生的中年男子堆了一脸的笑容,一把扶住了要行礼的骆子蜀。 骆子蜀目光还是那么呆滞着,中年男子不让他行礼,他就昂着头,看起了天空。 骆子蜀这样的态度,显然让这位木先生有点不愉,不过随即他便又想到什么似的,那点不高兴的神色很快就被抛在一边,还满脸慈祥的拍拍骆子蜀的肩膀。 “小木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所以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木先生一脸感慨似的。 骆子蜀呆滞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有些狂热的神色也显露出来,“多……多谢木先生,东西是好东西。” 木先生见骆子蜀这般模样,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心里暗暗窃喜,这小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人也是个蠢的,却相当的好拿捏。他不过拿出一个大概的方子,就哄得这小子给他卖命了。 木先生沾沾自喜,又语重心长道,“小木啊,你的研究成果怎么样了?上面的人催得急啊,若是你再没有什么好的成果,你那些稀罕的原料就得被断了,毕竟,我也做不得主。”中年男子一脸可怜巴巴样。 骆子蜀似乎有些苦恼,他抬手挠了挠头,“可是我现在试验的,效果还不太稳定,还不能确保威力。” 木先生一听有门儿,立刻就更加殷勤了,“小木,为了你的研究,我顶住了多大的压力啊,你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否则上面的人怪罪下来,我就得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木,为了我,你可得再加一把劲儿。” 骆子蜀点点头,“木先生放心,最多三天,三天我就能再试验出一个新的配方。”骆子蜀说完话,又恢复了先前那番望天发呆的模样。 木先生连声道好,笑得满脸是花的送走了骆子蜀。 骆子蜀一走,木先生的脸就有些发沉,随手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木岳已经在殚精竭虑的帮着殿下研究了,很快,很快就能成功,让殿下稍安勿躁。” “是。”小厮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儿,领了沉甸甸的荷包,开开心心出去了。 木先生又在原地踱步,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踏实。 五殿下,交给他的东西实在是太惊人了。他只要一想起当初五殿下十分严肃交给他的任务,心底就在发颤。 那东西实在太可怕了! 一开始他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五殿下小题大做,便把配方随意丢给了几个手下去做。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的手下居然在一场惨烈的爆炸中全部丧命了。他才知道五殿下到底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才压下了风波,木岳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样的东西,他这么惜命,怎么真的敢去做呢?按照五殿下的意思,那配方只是一个不完全的东西,得一点一点去试验,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木岳自认在神机营混了这么久,可是惜命的很,可是又想到自己的把柄还在五殿下手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最后,他终于想到骆子蜀这个人。骆子蜀,虽然是个天才,却好像脑子有问题,被排挤得厉害。木岳不废吹灰之力就把他拢在了手里,让他心甘情愿帮他卖命。至少他不用亲自接近那么危险的东西,而且就算木岳嫉妒得不行,也不得不承认骆子蜀确实比他有天分,他已经很久没有拿出一件像样的成果来了,这导致他在研究厂的地位越来越不稳。 不过现在还好,他有了骆子蜀!木岳仿佛看见了未来光明的前途。 骆子蜀走出了木岳的房间,呆滞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 他当然看得出木岳的利用,他只是有些不喜欢和人说话,又不是真的傻子。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能够做他喜欢的事情就足够了。 骆子蜀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狼藉的案桌,眉头终于皱了起来,“谁乱动我的东西?不小心死了人可怎么办?”骆子蜀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得没有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骆子蜀突然神色一变,整个人都凌厉起来,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双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动了起来,很快,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原料就整齐的分开了…… 黎希盘坐在一棵大树上,神色古怪极了。还好他坚持要来继续“上班”,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大的秘密呢? 原来上辈子楚锦钰身边风光无限的“木大人”就是这么来的啊!想他楚锦钰聪明了一世,原来也有被手下愚弄的一天啊。 黎希这样想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身边楚堇珩搂了他的腰,“感兴趣?” 黎希点点头。 “那就直接带走吧。”楚堇珩一锤定音。 黎希差点喷了,这家伙怎么,怎么变得霸道了呢?   ☆、 第90章 盘算 黎希无语的盯着楚堇珩,发现他确实不是在开玩笑以后,顿时就囧囧有神了。 “走了。”黎希懒得搭理新出炉的恶霸成王殿下,挥开他的手臂,直接跳了下去,很快就没了人影。 被留在树上的恶霸呆了呆。 “还不走吗?”黎希的声音隔着老远传了过来。 楚堇珩就正了正神色,追着黎希去了。 黎希决定好好想一想怎么悄无声息的把人弄走,他才不愿意把那么一个天才好心留给楚锦钰呢。 不过,在那之前,为了暂时躲开随时随地用冒着绿光的眼珠子瞅着他,给他山大压力的楚堇珩,黎希决定要先好好工作。省的楚堇珩那厮找着借口就把他往炕上拉,得节制!节制! 可惜,黎希是想要发奋了,他决定做个有用处的人,他的副手却差点疯了! “大人,您能不能不要把宗册垫在屁股底下了!还有,您能放过您手上的那张图纸吗?虽然还是半成品,不过也是费了研究厂那边很大的功夫的!”黎希的副手差点崩溃了,黎世子这不是来当差的,他就是来搞破坏的啊!副手欲哭无泪,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上司呢? 黎希的副手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长得白白嫩嫩的,偏偏桑门还忒大。黎希被他一吼,就默默丢开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的毛笔,又从屁股殿下摸出一本册子,顺便用袖子遮了,有些心虚的从旁边垃圾篓里捡回来几张纸。看见他副手那可怜样,黎希决定等他出去了,再把不小心被他撕下来的书页给粘回去。 “大人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吗?”副手包子脸皱成一团,好似黎希不答应他,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似的。就这么短短半天啊!起码就被黎希弄坏了五册书,三张设计图纸,数不清的配制零件了!这位爷的杀伤力太大了! 黎希摸了摸鼻子,“好吧,剩下的交给你了。” 副手如蒙大赦,赶紧送瘟神一样的把黎希送走了。 黎希看着在他眼前砰的一声关上的门,耸了耸肩膀,很快,人就到了月圆居的包厢。包厢里面可是有一个等他等到心慌慌的美人呢!那些劳碌事儿,还是别人去干吧!见鬼的节制! …… “神机营那边怎么样?”皇帝只穿了一身简单的便服,窝在了太师椅上,脊背也佝偻了,鬓间花白的头发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再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喜公公看得眼底发酸,还是垂首,恭恭敬敬道,“那边一切安好,除了几位殿下好像都在寻什么东西,剩余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了。” 皇帝显然对喜公公的回答不是特别满意,掀开眼皮,目光有些锐利,“安康呢?他那么调皮,在神机营就待得住?”明明是那么亲密的话,从皇帝嘴里蹦出来,无端就带了点异样滋味。 喜公公抖了抖,腰弯得更低,“回陛下,世子一开始只是和成王殿下满大山的跑,也并没有接近研究厂和里面的人。只是,只是后来突然要发奋,结果又发现无聊的很,就……就把书房当玩具,损毁了不少物件儿。”喜公公说得自己都汗颜了。 “哦?”皇帝挑了挑眉,就算他已经老骥伏枥,为帝多年单单气势也会让别人受不了,“安康又做了什么?竟然惹得那老东西拐着儿来通过你告御状?” “奴才该死!”喜公公脸色一变,脸上血色尽失,马上就跪了下来,求饶道,“陛下饶命!奴才以后不敢了!”喜公公的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皇帝却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萧索,看见喜公公那可怜样,心里有些怅然,“起来吧,小喜子,你是跟着朕老人了,朕的脾气你应该清楚,没有下次就好。” 喜公公这才抬起磕得满头鲜血的脑袋,对着皇帝道了一声谢。 “行了行了。”皇帝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和朕说说安康又做了什么吧。” 喜公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血汗,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陛下,世子爷整日整日跑得没影,专业知识也不好好学。现在尤其爱在别人的设计图纸上胡乱添改,还撕书,把书当柴禾烧,图纸有些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使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皇帝就冷笑一声,“多大的事儿呢?神机营那么多本书,朕的安康撕得了多少?都去欺负一个小孩子罢了。”皇帝居然意外露出点慈爱的样子来,言语间对黎希似乎是在维护。“你回去告诉梁栋,别以为朕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让他把尾巴夹紧了。” 喜公公就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些苦笑来,看来这次他确实是惹恼了皇帝。可是想到苦苦哀求的干儿子,喜公公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是,陛下。”喜公公就应了,这般维护着世子爷,不过是让总提督对世子更加厌恶罢了,这么多年,喜公公还是自认看清了不少皇帝的心思。 喜公公就招来另一个年轻小太监,给皇帝捶起肩膀来。皇帝舒服的阖着眼睡去了,喜公公这才捂住额头上伤口,慢吞吞挪出去准备擦药。 “干爹!”候在殿外的一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就很机灵的小太监眼睛就亮了,欢快的走到喜公公身边,眼巴巴看着他。离得近了才发现喜公公额头上的伤,小太监脸色立刻就变了,“干爹,您这是怎么了?”小太监就急了。 “没事。”喜公公并没有同往常那般温柔,“须得记住了,不该动的心思就别动。” 小太监脸色就更加不自然了,“干爹……” 喜公公挥一挥袖子,“咱家言尽于此,希望你能多用点脑子。” 小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干爹没有要惩治他的意思,赶紧忙不达迭的许诺再也不自作主张了。 月圆居。 初尝云雨的大龄成王殿下自然是不愿意停下来咯。 他等着一天等了太久,又怎么会愿意黎希就那么躲着他呢? 抓住,摁倒再说。 黎希本来就已经丢掉了底线节操,稍微矜持了一下,就顺理成章又被推倒了。两个人在休息室内胡闹了整整一天,连吃食儿都是让人送上去的,哪里还管它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呢?黎希要努力工作的雄心壮志又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最后还是黎希先受不了了,一脚踹开了精力无限还想再来一发的成王,两辈子的老处男果然不是好伺候的,爷不干了! 大概是黎希气呼呼的样子太明显,成王殿下只好遗憾的收了脚,以后日子还长,多的是机会。此刻正在憧憬下一回的成王殿下,哪里知道黎希已经在暗暗盘算要多长时间不让他近身了,真是禽兽! 黎希神清气爽的换了一间房,那厢金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银宝拉着他,非得做出什么踹门然后发生流血事件什么的。 “少爷,您让我们查的人,已经查清楚了。”金宝眼巴巴递上一叠纸,等着黎希的夸赞。 “做的不错。”黎希拿起那叠纸,随口道了一句。明明黎希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金宝身上了,金宝还是觉得脚底发飘,嘿嘿嘿,少爷夸他了!夸他了!银宝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傻不拉几的金宝。 楚堇珩也换了一身衣裳,踱步走近黎希。金宝张了张嘴,还是认命的被银宝拖走了。 黎希随意翻着手中资料,楚堇珩却已经慢慢接近,最后满足的同黎希坐在了一起。 黎希从资料里抬首,腰间已经多了一双摩挲的手,正力道适中的给他按压着酸痛的腰。黎希才经历了一场运动,身体正敏感着呢,偏偏楚堇珩明着是按揉腰肢,暗地里不知道怎么行那勾-引的手段呢! 得了黎希好几个白眼,楚堇珩只是眯了眯眼睛,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黎希也就由他去了。 不过,手中这份资料,原来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天才还有这么狗血的身世啊。怪不得他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呢。若是真的出名,就算他脑子真不好使,凭着他的天资,也该崭露头角才对。 骆子蜀,骆大将军的庶子。 骆子蜀的爹正是镇国将军骆雄。 按理来说,就算骆子蜀只是一个庶子,那他也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子,怎么会沦落到神机营,任由人欺负呢? 说起来也是狗血,原来那骆子蜀的娘是骆雄在镇守边境的时候偶然认识的。 边境苦啊边境累,骆雄也是个男人,都说军营三年见不着女人,母猪也要塞貂蝉了。那骆雄原本在京城就有了贤妻,而且还是大家族的贵女,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有这么好的妻子,镇国将军说什么也不该在外面乱来啊!但是人家偏偏就乱来了! 在一次战事之中,骆将军的军队吃了埋伏,差点全军覆没,他也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还身手重伤,流落在异族的地盘儿。 在等人来救之前,他哪里敢暴露真正的身份呢?结果在手下找到他之前,他就先被一个异族姑娘给救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是性格泼辣爽利,美貌动人的姑娘,一个是隐瞒身份高大英俊的男子。骆雄从没见过和他妻子性格这么不相同的姑娘,那姑娘也没见过这么伟岸,具有英雄气概的男子。这不,就是天雷勾地火了。 最后,把人家吃干抹净的将军等来了部下,提起裤子就走人了,徒留失身失心的姑娘苦苦等候。 姑娘千辛万苦打听到了爱郎的消息,才知道爱郎竟然是敌国将军,登时就是眼前一黑。等清醒了,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姑娘那个肝肠寸断啊!尤其是爱郎居然还是杀了她不知道多少族人的首领,这可真真是煎熬。 后来姑娘生了个儿子,忧思过度,油尽灯枯了。临死前,姑娘不甘心啊!便让儿子拿着当年将军留下的信物去找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将军的血脉,姑娘不信那负心人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要了。 尽管骆子蜀根本不稀罕什么亲爹,但是老娘的遗愿还是要完成的。于是他包袱款款找爹去了。 骆大将军在边境立足了功劳,当然是衣锦还乡了,哪里还记得一个曾经和他有露水姻缘的异族女子呢?恨不得把这事儿湮灭了才好。 骆子蜀的出现让骆大将军惊呆了,将军夫人也惊呆了。她亲自挑选的夫君可是是她这一辈子最得意的最满足的事儿了,没妾室没通房,更别说什么庶子庶女了。将军夫人在她的贵女圈子里最骄傲的就是这件事。 可是现在凭空出现了一个私生子!将军夫人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偏偏人家骆子蜀拿着信物呢——一条将军夫人亲手给自家夫君做的底裤!上面还绣着标记呢,想赖都赖不掉。可想而知将军夫人气得有多狠,恨不得弄死眼前的私生子才好!可是她不能也不敢啊,都多大的岁数了,就算可以,骆雄也不可能答应,那可是他的儿子,带着他血脉的儿子! 偏偏这件事儿还不能传出去,否则将军夫人就要变成全京城贵女中的大笑话了!她当年有多得意她的夫君啊,若是传出私生子,还是异国血统的私生子的消息,她非得被笑死不可。 养在眼皮子底下将军夫人气不消,养在外面又怕被有心人发现了利用,白白落了把柄出去。 最后,将军夫人狠狠把大将军收拾了一顿,然后就找了个路子把骆子蜀塞神机营去了。神机营神秘,进去了就不容易出来,还管得严格,研究厂的外来奇人也多,骆子蜀进去了也不打眼。 于是,骆子蜀就这么在神机营安家了。倒是骆将军偷偷来看过他,骆子蜀是一次都没回去过了。还成了众人眼中的傻子,脑子有病的家伙。 黎希长吐了一口气,突然瞪向一直在动手动脚的楚堇珩,眼珠子似乎随意往下面一扫,轻飘飘一句:“渣男啊……” 楚堇珩顿觉裤裆里凉嗖嗖的。 黎希长吐了一口气,突然瞪向一直在动手动脚的楚堇珩,眼珠子似乎随意往下面一扫,轻飘飘一句:“渣男啊……”   ☆、 第91章 成事 “黎大人当真好兴致。”梁栋忍不住又来围着黎希转两圈。 黎希淡定的放下手里的书册,慢吞吞把手拢进袖子里,“梁大人也很有闲功夫。” 黎希也不知道这位总提督到底怎么了,好似就那么过了天把天,就一定要过来对他冷嘲热讽几句,非得要黎希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才会拂袖而去。由不得黎希不多想,这位大人是不是个抖m了。 “听说黎大人要了研究厂的花名册?”梁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啊……难道看看花名册也不行了吗?好歹本大人拨下去的资源都是要给他们用的,总得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才好。” 梁栋就抖了抖胡子,看着黎希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简直想吼一句:正事儿又不是你干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可惜他不敢,梁栋已经被黎希那张肆无忌惮的嘴巴说得尾巴都不敢抬起来了,这位爷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他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梁栋咬了咬牙,看见黎希一副你怎么还不走还想本世子骂你几句吗的神色,顿时哪里都不好了,还是忍不住问,“黎大人,听说您还从研究厂带走了一个丁级匠人?” 神机营里的匠人分甲乙丙丁四级,丁级,就是最低级的那种,往往没有什么贡献,或者是犯了错误被降下去的,连正式的文书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临时工。这种人,一般都是没什么前途,在研究厂混日子的,但是好歹又有一点用处,是作为替补之类的鸡肋般的存在。 “咳咳咳。”黎希就咳嗽了一通,挑眉,“梁大人,莫非不行吗?丙级以上的匠人我没权力动用,区区一个丁级,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梁栋老脸一红,实在是黎希带走的人是特意被关照过要好好“照顾”的人,现在就这么被黎希截了胡,外面的人不好交代啊。 黎希老神在的摇摇头,“梁大人,本世子也是缺人才嘛,一个丁级,连和神机营正式的契约都没有,梁大人就当他从来不存在就好了。”黎希越说声音越低沉,梁栋只觉得一股怪异压力就当头而来,顿时便冷汗涔涔,竟然觉得黎希的话好有道理,连连应是,然后脚底发飘走了。 黎希目送梁栋的身影消失,脸上那点高深莫测的表情就消失了。捂着脸呻-吟一通,然后挫败的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身边窗户就被打开了,一个玄色身影落在了黎希身边,然后似乎有点羞赧,轻轻拍了拍黎希的脊背,有点犯了错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楚堇珩!”黎希忍不住吼了一嗓子,“这么大人了就别随便任性了好吗?”黎希简直要给楚堇珩跪下。这家伙,看见他拿着骆子蜀的资料看得津津有味,居然招呼都没给他打一个,当真直接把人掳走了!他一直以为楚堇珩是在开玩笑!一想到他那副手一副要急哭了的模样病急乱投医可怜巴巴来找他,黎希都不知道堂堂成王殿下居然还真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毕竟研究厂丢了人什么的,说出去当真得丢人了! 被黎希吼的人就僵了僵,然后露出了些委屈的神色,“安康,你对他有兴趣。” 黎希:“……”他是有点感兴趣,但是不要用这种看负心人的眼神看他啊!黎希简直要崩溃了。 “算了。”黎希有气无力道,“反正人已经送走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总不能再把他给弄回来。”这家伙吃飞醋都能吃得好像错误方在他似的。 楚堇珩在黎希看不见的方向露出些心满意足来,把人轻轻搂在怀里,暗道爱人一切感兴趣的男人都得弄得远远的才好。不过,装可怜这一招还真是好用,冯程倒是偶尔干了一件实事儿。 黎希可不知道他的亲亲爱人暗地里打算把他和一切“可疑”人物给隔开,他只是觉得爱人越发的沾人,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贴在一起才好。心中甜蜜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苦恼,看来谈恋爱也得有充足体力才行,否则就要吃不消。 …… 骆子蜀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一辆飞奔的马车上。 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肿了一个大包的额头,还有浑身散了架似的疼,他脑子里转了一圈。 毫无疑问,他被绑架了,还是被一个同他有仇的人绑架了。否则怎么会就这么把他丢在连软垫也不给铺的马车上,难道都不担心他被颠成傻子吗? 难道是他那嫡母终于忍不住出手要整治他了?不过想来他那好爹也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对他有愧疚呢。 骆子蜀心中胡思乱想着,身体却一动不动,还是那副无神的模样。 “我说,冯大人要我们送的人不会是一个傻子吧?我看他都睁开眼睛很久了,还没发现他现在的处境吗?怎么连话也不说一句?”马车的帘子被挑开了,一个汉子看了他一眼,又把头缩回去,就忍不住对同伴说道。 “我怎么知道呢?”同伴翻了个白眼,“兴许人家一点都不担心呢。” “这样吗……”汉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兄台……” 汉子挠挠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 “外面两位兄台!” “是有人在说话。”同伴认真点头。 “喂!你小子终于肯说话啦!”汉子惊喜的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 “这位兄台,小生想出恭。”骆子蜀面无表情道。 汉子:“……”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了官道边上。 骆子蜀系好了裤腰带,看了看候在马车外面的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单薄的身体,老鹰和鸡仔的差别。顿了顿,骆子蜀相当光棍儿的又回去了。 “我还以为你要趁机逃跑呢。”汉子大力拍着骆子蜀的肩膀,一副算你小子聪明的模样。骆子蜀被拍得东倒西歪,不由得暗道自己没有选择逃跑果真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行啦行啦,你小子也是这个。”汉子竖起了大拇指,“寻常人看见我们黑狼双煞,早就要吓得屁滚尿流了,你小子居然连面色都不改一下,是条硬汉。” 骆子蜀呆滞的眼珠子就划过这二人凶神恶煞满是刀疤的脸,疙疙瘩瘩的肌肉,高壮的身材,暗暗同意汉子的看法。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或者胆小的男子,发现自己被这样两个人掳去了,早就要被吓得哭爹喊娘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兄弟对你这样的弱鸡不感兴趣。”汉子突然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骆子蜀的屁股,“你小子可得把屁股夹紧了,我们不感兴趣,可有的是人对你这样的小白脸感兴趣!” 骆子蜀呆滞的眼珠子瞪着汉子,突然有一种也许他还是应该试一试逃跑比较好,他到底是被什么人给掳了啊? “行了行了,你也别吓他了。”一直没说话的同伴瞪了一眼汉子,“既然人已经醒过来了,别忘记了冯大人的命令,去把东西给他。” “哦!哦!”汉子又看着骆子蜀,“上车吧,你放心,就算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稀罕的很,我们也不会把你卖了的,你的屁股很安全。” 骆子蜀:“……”习惯随遇而安的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揍人的冲动!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胳膊,骆子蜀还是放弃了。 “这……这是……”骆子蜀捧着一大叠图纸,激动得浑身发抖。 汉子一副傲娇样,“怎么样?不后悔跟咱兄弟走了吧?” 骆子蜀已经完全顾不上汉子在说些什么了,他像是捧着绝代珍宝一样捧着那些纸,看见边角有被弄皱和弄脏的地方,眉毛就竖起来了,“为什么这么珍贵的东西没有好好收藏?” 骆子蜀的声音实在太威严,汉子缩了缩脖子,磕巴道,“就是一些纸啊……要怎么……” 大概是骆子蜀的表情太过严肃,汉子习惯了他呆呆的弱鸡样,现在居然还有点怕他,“反正是给你了。”说完汉子就出去了。 骆子蜀小心翼翼抚平了皱褶,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反正他已经见过了他亲爹,也算是完成了老娘的遗愿,以后他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黎希就这么几张随意修改过的设计图纸,还有几张上辈子应该就是骆子蜀自己关于火药应用的设计,就这么把人五殿下的宝贵人才给拐跑了。 …… 木岳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整个人都傻了。 “骆子蜀人呢?”木岳牙齿咬得咯咯响,转身问身边的青年。 青年心里正高兴着呢,骆子蜀不见了,其实他前几天就知道了。不过他心里一动,却没有汇报给木岳。后来点卯的时候,才被汇报给了总提督,不过一直对骆子蜀青睐有加的木先生却没有被告知。 青年心里还是有点小私心的,为什么同是丁级人员,骆子蜀就能被身为乙级的木先生看重,他却沦为了陪衬了呢?现在骆子蜀自己滚蛋了,这可不就是给他送上门来的机会吗? “木先生,可能是骆子蜀他自己也觉得没脸待在这里了,所以就走了吧。”青年腆着脸讨好道。 “混账!”木岳一巴掌甩在青年脸上,把青年打得一个跟头跌坐在地,整个人都懵了,“木,木先生……”青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木岳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叫你好好看着骆子蜀,你就是这么看的吗?”木岳满脸狰狞之色,青年终于慌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木先生……我……我……” “废物!既然骆子蜀人不见了,你也没什么用处了。”木岳红着眼珠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青年更慌了,“先……先生……我知道,我知道骆子蜀去哪里啊!我知道!” “哪里?”木岳心里一喜,人能找回来就他就能把事情圆过去。 “好像是被一位大人给带走了,那位,那位新来的都督!”青年慌慌张张胡乱掰扯了一个人,他却不知道自己瞎猫碰到死耗子,居然蒙对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木岳神色阴晴不定,心里想到了什么,脸色非常难看,“滚!”一脚踢开青年,木岳打量着没了主人的房间,还有凌乱的半成品,心中一颤。 若是让殿下知道原来那些进度都不是他自己的……若是骆子蜀真的是被那位都督给带走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位新都督,可是个连皇子的面子都不给的狠人呢。木岳想到有关黎世子的传闻,心中越发的没底,但是,总得去试一试才好。 黎希接到木岳前来求见的消息,心里一点没有意外,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黎希也就没了兴趣,骆子蜀都被弄走这好几天了,他现在再来还有什么用处? “不见!”黎希挥手。 木岳吃了一回闭门羹,并不肯放弃,又来求见了好几次,次次都被打发了,弄得灰头土脸。神机营识得他的人都有些奇怪,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了。 木岳心里恨得要死,可是楚锦钰那边又开始催促了,他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没办法,见不到黎希,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甩袖又回到研究厂。 楚锦钰那边好像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派过来催促的人连眼神都透着怀疑,木岳吓得半死,不敢再露出什么了。 好在骆子蜀虽然人没了,东西却留了下来。木岳把东西看得好,现在他彻底没了办法,只好把视线落在了那些东西上。 最后,木岳一狠心,死马当成活马医,把骆子蜀留下的,最新的那张方子给用上了,他不敢再用其他人,忍着心颤亲自配制了,发现成品的卖相还不错,心里就有了些底。 不过因着几位殿下都把目光放在这里,木岳也不敢试验一番,他怕动静太大不好糊弄过去,毕竟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最后,木岳还是把没试验过的东西献上去了。 “少爷,木先生已经把东西交上去了。”金宝麻利的递给黎希一杯茶。 黎希呷了一口茶,随意哦了一声,半眯着眼睛,慵懒得像一只猫咪,旁边楚堇珩摸了摸他的发顶。   ☆、 第92章 伤员 黎希睡得很不安稳,他总觉得身边挨着一座大火炉,身上也好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最让他难熬的便是那座大火山好似还在滴水!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他身上滑来滑去…… 黎希挣扎着想要摆脱那座火山,结果那火山长了手似的,居然把他困得严严实实。 黎希一口气接不上来,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黎希总算是知道那座“火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 “楚堇珩!”黎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压在他身上做怪的“火山”淡定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埋下头继续“大业”。 黎希被“火山”淹没得完全没了力气,只能欲哭无泪的大清早又被翻来覆去啃了一遍…… “你们家世子爷呢?”郭厚拍开黎郡王府的大门,连等人通报都来不及便提起袍子就往里面冲。他神色惊慌,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额头上是大滴大滴的汗珠,袍子都掀开了一半,乱七八糟挂在身上,发冠也歪了,连鞋子都少了一只。郭厚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可见当真是着急的很。 “安康!安康救命啊!快来救命啊!”郭厚一边往里面跑,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喊。 他身后是几个气喘吁吁的小厮,差点跟不上自家主子的速度。 也是门房识得这位少爷是世子爷的友人,不然还不肯放人进去嘞。 “那边是什么人在吵闹?”刘氏和宁氏陪着宁老太妃坐在凉亭里喝茶,听见前院儿里闹轰轰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刘氏看见宁老太妃不高兴了,就招来一个丫头让她去前院看看。 “回太妃,夫人,是世子的朋友郭家少爷来了。”小丫头很快就回来了,小声的汇报。 宁老太妃手里的茶杯就咣当一声扔石桌上了,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看看那个小畜生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半点家教不懂!来了黎郡王府都不知道先来拜见长辈吗?” 刘氏就捂住唇笑了,“娘,世子现在可是威风了,人家还有了正经差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氏斜了一眼刘氏,没接什么话茬。 刘氏说完就看着宁氏,倒是有些惊讶宁氏今儿怎么没有同她一起编排黎希,反而有了些娴静的滋味。 宁氏没说话,宁老太妃却脸色难看的很,“小畜生!小畜生!”宁老太妃现在也只能这么骂几句黎希了,可是她目光一转,却看见凉亭下有几个扫洒的丫头在那里东张西望,耳朵竖得老高,像是想到了什么,嘴里低声的咒骂也渐渐歇了气儿。 当然,接下来宁老太妃连吃了三天油腻腻的膳食也是大厨房亲自替黎希奉上的孝心。至于是不是恶心得吃不下,那可就不关黎希的事儿了。 刘氏见状有些失望,这个府里已经完全成了黎希的一言堂,他们二房现在什么也算不上了,反而要仰仗着大房那边过日子,连宁老太妃都没有任何办法,这让刘氏心里很不舒服。 “娘,您说,世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刘氏还想再说什么,被宁老太妃铁青着脸打断了。 “闭嘴!”宁老太妃敲着拐杖,发出巨大的声响,倒是把刘氏唬了一大跳。 “娘!”刘氏有些委屈。 “老身累了,老大家的,扶老身回去。”宁老太妃站起来,宁氏就赶紧伸手搀扶住了她,慢慢往慈安堂去了。 刘氏被宁氏末了的那一个鄙视的眼神气了个倒仰,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余光却看见先前还在她们身边转悠着的下人们已经在交头接耳,一脸兴奋的样子,很快人就少了几个,刘氏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夫人。”身边小丫头见刘氏脸色不好,就关切的问了一句。 “还夫什么人!回院子!”刘氏甩甩拍着,扭着腰走了。 这个家里哪里还有她这个二夫人的位置?连老太妃都得防着无处不在的眼线省的他们抓住把柄去黎希那里告状领赏!刘氏咬咬牙,这种日子,这种日子!刘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决定找她夫君好好谈一谈了。 …… “安康!安康!”郭厚的嗓音里带了点泣音,跌跌撞撞往重楼院去了。 “砰!”郭厚连门都来不及敲了,一脚踹开门就冲了进去,连金宝银宝都来不及阻拦他。 “安……”郭厚剩下的一个字就卡在嗓子眼儿里了,双眼发直,直接傻在那里。 “怎么了?”黎希此时只穿了松松垮垮的里衣,露出大半个胸膛,上面还布满了暧昧的痕迹,对于郭厚的闯入只是有点意外的扬了扬眉。 “你……你……”郭厚就结巴了,头上的汗水更是噗噗往外冒。 “少爷,我们没来得及拦住郭少爷。”金宝有点心虚的解释。 黎希摆摆手,不以为意,“给郭少爷先倒一杯茶,坐下来慢慢说。” 郭厚就坐下了,立刻就感觉口干舌燥,送上来的茶水被一饮而尽,末了还感觉不够,郭厚干脆抓起茶壶往嘴巴里灌。 郭厚一壶茶还没喝完,就瞅见屏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面色冷凝,同样只穿了里衣的男子,先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便温柔的给黎希披上一件袍子,遮住了外泄的春光。 黎希不舒服的去扯那袍子,又被男子温柔又强势的给裹好了。 郭厚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了个惊天动地。 示意金宝给郭厚顺顺气儿,黎希便问道,“到底怎么了?郭少爷把自个儿弄得这么狼狈?” 郭厚把茶壶一丢,立刻扑过来,结果又看见虎视眈眈?的成王殿下,只好委委屈屈拉住黎希一角袍子,“安康!救命啊!我家小信子,我家小信子他哇哇哇……”郭厚找到了组织,果断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唬得黎希差点手忙脚乱。 杨信是受了重伤回来的! 他的侍卫只剩下区区几个,都是皇帝亲赐的,结果还是拼了老命才把他送回了京城。那些侍卫身上惨不忍睹,黎希看了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皮外伤,好好养一养就好了。”黎希遗憾的道,“不过以后是不能再继续做侍卫了,伤好了也废掉了一半,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郭厚已经不再哭哭啼啼,此时他红肿着两个眼睛,抹了一把鼻涕,“人没死就好,否则依着小信子那脾气,非得内疚死不可。” 黎希赞同的点点头,“好吧,现在就是你家小信子的问题了,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得看他自己。” 郭厚嗯了一声,又去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人。 黎希擦干净了手,也踱步过去,“你没有请郎中吗?”黎希还有点奇怪,杨信既然是为皇帝办差去了,又怎么会一身重伤的跑到郭厚的庄子里来呢? 郭厚看了一眼黎希,“这个庄子是我和小信子的秘密之地,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我看见他受了伤,哪里还敢去找那些庸医啊?万一消息泄露了,坏了小信子的大事儿可怎么办?”郭厚一脸理直气壮,一点没有把黎希当小工使唤了的心虚。 黎希摸了摸鼻子,好吧,确实很有道理。 郭厚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我当初就说他这趟差事不好办,可是他偏偏一定要去,拉都拉不住。” 黎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干脆就闭嘴了。郭厚也没有要黎希附和的意思,拉住杨信一只手,碎碎念念个没完。 黎希就悄悄出去了。 “衍之,你知道皇上派杨信出去到底是去做什么吗?”他有点不太相信皇帝当真只是派杨信去江南巡查。 楚堇珩负手站在廊下,看见黎希才缓和了些神色,“皇上没有说。”楚堇珩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黎希有点失望。 楚堇珩心情也不太好,毕竟,他也不是能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楚堇珩也有了点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 一双手就握住了他,“你又不是神仙,难道事事都得由你掌控吗?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黎希哼了哼。 楚堇珩就握紧了那双手,蹭了蹭黎希的发顶,眼睛微眯,“是啊……” 黎希见楚堇珩不再纠结,也就放了心。这家伙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吗?黎希突然有点原来成王殿下也是普通人的感觉,好吧,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 “等杨信醒了,问问他就好了。”和楚堇珩靠了一会儿,黎希才道。 “嗯。”楚堇珩点点头。 黎希说是这样说,其实也没太把这件事儿放在心里。不过是因为里面掺了一个郭厚,他才会多留意了一些。皇帝想要做什么,只要不威胁到他身边的人,黎希是半点不会在意的。 黎希确定杨信真没什么大碍以后,才急匆匆离开。 他在神机营还有差事呢! 郭厚那副凄凄惨惨的可怜样吓到黎希了,所以急急忙忙去帮忙的时候黎希也忘了派人去神机营打个招呼。 果然,黎希回去的时候,又被总提督梁栋大人给冷嘲热讽了。 “黎大人,本官希望你能够记住自己的本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闲散世子了,你是朝廷命官,你身上担着责任,若是人人都像你,那大楚岂不是要乱了套……” 黎希只觉得耳边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嗡吵闹不休,搞得他有些昏昏欲睡。不过梁大人是他的上司,黎希想了想,还是得给他面子。 梁大人叽里咕噜一大通,对黎希进行严酷的教育,结果一回头,黎希已经拿一本册子抵住脑袋,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梁栋瞬间涨红了脸,看见黎希睡得那么理直气壮,他简直要气笑了。 “……”梁栋张了张口,就要把黎希吼醒,结果话还没出口呢,一股巨大的压力就落在了他身上。 “出去。”楚堇珩站在门口,声音很低,也并没有什么情绪,却无端让人心里发怵。 梁栋心里就惊了惊,看着楚堇珩手都在发抖了,“成王殿下,您……” “本王叫你出去。”楚堇珩蹙眉,对于眼前的人似乎很不满意。 梁栋哑然,一个黎世子已经够他头疼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成王!梁栋忽然有种莫非他神机营就是好欺负的地儿?这一个两个的,都来这里瞎折腾! 梁栋是黑着脸走的。 楚堇珩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也就不在意了,反而有些纠结他是不是要把黎希叫醒,好让他躺着睡? …… “这些图纸是怎么回事儿?”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儿死死抓住可怜副手的领子,一双老眼瞪得铜铃大,呼吸急促,眼珠子都有点泛红了。 可怜小副手被这壮硕的老头儿捏得直翻白眼,小胳膊小腿挣扎不休,却逃不脱老头的魔爪。 “鲁大师,您息怒,息怒啊!”木岳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手上却努力想要制止暴怒的老头,“这图纸的事儿应该是和他无关的,那些图纸都是新来的黎都督负责的。” “黎都督?”老头就口中喃喃,手里也松了一些,小副手终于得了自由,捧着脖子咳嗽得撕心裂肺。 “说?到底怎么回事?”老头眉毛一扬,“你小子敢有一句假话,就别怪老头子不留情面了。” 木岳看着被暴怒老头拍在桌上的图纸,心里有点激动,就算是黎都督又怎么样呢?这位老先生,他一样得罪不起。 “是这样的,鲁大师……”木岳就把黎希的种种恶行,包括擅改图纸,撕书,毁坏成品或者零件的罪行说得天理难容,其罪当诛。 小副手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对他的上司同样和无奈又怒其不争,可是人也不至于坏到那种地步吧? 小副手突然为自己的上司捏了一把汗,这位看起来凶巴巴的老头可是神机营唯一的甲等匠师啊!连皇上对他都得恭恭敬敬,他可是整个神机营灵魂级的人物! 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拯救的图纸,偏偏被这位大师给看见了,鲁大师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没个真本事,还有指手画脚金添乱的人了。 “他在哪里?”老头不耐烦的问。 还想说出七八十条罪状的木岳噎了噎,眼珠子一转,“西边藏书阁。” 木岳就眼睁睁看着老头风一样不见了。   ☆、 第93章 书房 研究厂的人今儿个个都很兴奋,因为他们清楚的看见鲁大师怒发冲冠的狂奔而去,分明就是朝新来的都督那边去的。 就是嘛,一个奶娃娃,还敢对他们指手画脚,踩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就算黎希其实并没有对他们干涉什么,可是单单他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凭什么他们熬了这么多年还只是匠人,而黎希只需要凭着身份就能成为他们的上司呢? 所以看见鲁大师那个气愤样,个个都准备看好戏。若是鲁大师能够把那个奶娃娃赶走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不能,也得让他知道这研究厂是谁说了算才好。 黎希正在看东临那边送过来的文书,就算他并没有管太多事儿,那边他安排的人也会定时把消息送过来。 骆子蜀已经被安排进武器坊里,显然他的才能被充分的挖掘出来了,成品不断。纪淮言语间显然也对他十分推崇,这让黎希很是满意。尤其是他们已经在商量着怎么把那新式武器安装在他们的大船上,由不得黎希不开始幻想他率领着拉风的船队,漂洋过海去寻找宝藏! 咳咳,扯远了。黎希默默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爱幻想的少女。 所以当一个气势汹汹的老头子闯进他的办公房,黎希正在喝茶压惊。 “那什么黎小子呢?”老头飞起一脚踹开门,头一句话就是问的这个。 黎希惊了惊,眉毛就竖起来了。 “问你呢!”老头指着黎希。 “你谁啊?”黎希很是不满,守门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不是他黎郡王府的人,就能随便让人冲神机营长官的书房乱闯? 老头显然惊讶于黎希的问题,整个神机营,居然还有不认识他的人! “你不知道老夫是谁吗?”老头就来了点兴致。 “我为什么要知道?”黎希脸上的嫌弃实在太过明显,“本官只知道有人未经通禀就闯了长官的重地。”黎希这样说着,便把手中东临的文书合起来,放在了一边。 老头就挑起了眉毛,“小娃娃脾气还挺大。” “总比为老不尊的好,不但没有礼仪,还不懂规矩。”黎希淡定道。 倒是老头嘴角抽了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敢骂他。 差点忘记了他的目的,老头也懒得和一个小娃娃计较,神色就带了点高傲,“你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黎小子在吗?” 黎希头也不抬,“来人,把这位不请自来的老先生给本官请出去!” 老头显然没想到黎希这么不给他面子,胡子都在颤抖,气得差点跳脚。在门口犹犹豫豫的侍卫个个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听不懂本官的话了吗?”黎希就扫了侍卫一眼。 “混账小子!你敢这么对老夫?”老头怒了。 “为什么不敢?”黎希一本正经的反问。 早有发现不对劲的人去搬救兵去了。 太子就在黎希和老头僵持不下的时候来了。 “鲁大师息怒,这位是新来的都督,他不认识您,请您见谅。”太子一马当先的就来当和事佬了,态度也是恭敬,这位是他父皇都要敬着的人,也是母后耳提目染要好好拉拢的人。只是他虽然面色恭敬着,目中却有些不耐烦。 “楚大娃娃,你怎么来了?”老头瞪了一眼黎希,气呼呼坐在了椅子上。 太子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点,他堂堂太子,居然要被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人唤作娃娃!简直不能忍! 太子勉强按捺住脾气,“鲁大师,听说您和黎都督之间有什么误会,孤也只是过来看看,别让大师受了委屈才好。” “那小娃娃姓黎?”老头胡子就翘起来了。 太子愣了愣,“是啊。” “好你个小娃娃!老夫问你黎家小子在哪里,你不承认自己就是也罢,居然还想赶老头走。”老头就跳起来,想要扑过去揍黎希。 黎希起身躲开了,不满的看着太子,“太子殿下,这位老先生是谁?怎么这般……这般的无礼?”黎希并没有说太难听的话。 太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希才好。 “小娃娃别跑。”老头气喘嘘嘘要抓人,黎希轻描淡写躲开了。 太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老头胡搅蛮缠的一面,很是头疼。 “黎世子,你好好招待鲁大师,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好好解释开来。”太子说完就生怕被那老头找麻烦似的,居然飞快的溜了。 黎希嘴角抽得厉害,太子那躲瘟神一般的态度让他无比郁闷。 最后,还是老头体力不支,被黎希猫戏老鼠一般耍弄了一会儿后,居然直接赖在地上不起来了,让黎希目瞪口呆。 总算能好好说话以后,老头先咕噜噜灌了一壶茶,才气吞山河的拍了一大叠东西在黎希面前。 老头就瞪着黎希,也不说话。 黎希就嫌弃的翻了翻那叠纸,眉头就挑起来了,这不是他画废的稿纸吗?为了诱惑住骆子蜀那只小妖精,黎希也算是下了大功夫,把他还记得的,上辈子楚锦钰身边出现的好东西都给描下来了。 他又不是专业人士,只好在神机营找了原稿和专业书,然后凭借着记忆修改涂抹之类的。这就是他废掉了那么多书和图纸的原因,惹得很多人不满呢。现在老头拿的就是他画错,准备扔掉的,估计是他那小副手心疼他糟蹋东西,给捡回去了。 “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老头就问。 黎希直接摇头,本来就不是他弄出来的。 老头面上不信,“小娃娃,你是在谦虚吗?”他拿起一张图纸,“你这里,还有这里改动了不少,只是度量还需要再斟酌斟酌,这可是可以让这把连弩的威力足足提升一成啊!” 老头面上满是狂热,黎希仿佛看见了一个研究狂人,虽然不太理解,恶感也少了很多。 “我知道这是谁设计的,不过他人已经不在这里了。”黎希半真半假道。 老头本来还兴奋的神色立刻就拉下来了,不死心道,“真的不在?” “骗你做什么?”黎希一脸正经。 老头还是不信,对着黎希死缠烂打,还想问出那真正的设计人现在在哪里。黎希哪里能够告诉他?先不说骆子蜀现在是他的人了,不可能让出去,这老头看起来地位还不一般,他的秘密怎么能够泄露出去呢? 研究厂里等着看黎希笑话的人差点把眼珠子掉在地上。那对他们简直凶狠的好似后娘的人居然对着黎希和颜悦色,小心翼翼的讨好,简直刷新了他们对鲁大师的认知!他们哪里见过鲁大师这么,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黎希被缠得没办法,最后干脆请了假直接不去神机营了!未免那个不死心的老头追到他家里去,黎希直接拉着楚堇珩上郭厚的庄子住了,顺便还可以看顾一下杨信。 黎希查清楚了那老头的底细,也不是没想过把人拐到自己的地盘儿上去。可是鲁老头不是骆子蜀,骆子蜀人微言轻,可有可无,但是换了鲁老头就不行了。黎希若是把他拐跑,皇帝非得疯了不可,到时候实惠没得到,反而要惹一身的骚。 楚堇珩也有些不满,因为那老头的缘故,他和黎希相处的时间也大大的缩小,这让还处在热恋中的二人都很不高兴。 鲁大师没有捉到黎希,把一股子邪火全都撒到了神机营的人身上。就连赖在神机营不肯走的几位皇子也受了连累。 楚锦钰还好,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会儿就算离开了也无所谓。暗暗支会木岳按兵不动,并且把所有痕迹全部消除,就带着几样东西走人了。木岳现在还得暂时留下,他可不能现在就把人给带走了,免得留下了线索。 太子就更恼火了,本来让他天天待在神机营已经很不高兴了,还要被这么一个讨人嫌的老头刁难,着实是一肚子火。楚锦钰走人了,他也跟着走了,谁爱留下谁留。 楚锦容很不甘心的留在了最后,还是没能发现什么,让他不得不想楚锦钰是不是故意把视线吸引到这边来,好让他们白费了力气! 最后,几位皇子都离开了。 皇帝知道以后只是咳嗽一通便冷笑不止,他还以为他的儿子们是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近几年没有什么建树的神机营发光一把呢。如果是那样,他还能心生安慰,结果还是只是斗气吗? 皇帝心中很是不满,又很是惆怅,他的儿子里就没有谁出彩一些吗? 皇子们哪里知道自己的行为让皇帝对他们越发的失望,到头来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有楚锦钰心中满意,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要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老早就离开神机营了。 楚锦钰笑容满满的同府中幕僚商议一番以后,便回到书房,打开一个锦盒,目光火热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楚锦钰目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只要有了这些,那以后他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视线又落在他珍重藏之的图纸上,接下来,他只需要秘密建好工坊,就可以源源不断得到成品。虽然人手麻烦了些,但是只要风头过了,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木岳弄出来,到时候熟手也有了,再教几个徒弟,他就什么也不缺了。 楚锦钰脑海中偶尔也会闪过一个天真少女的面容,还有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年的身姿,少女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有随便养着,他不差那么一口饭。只是想到少年,楚锦钰面上又有一丝难堪,心口也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对那个他从小就捧在手心上的少年情绪很复杂,既有心痛,也有嫌恶,当真是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偶尔还会想起一个执着的,白白胖胖的小童,只是很快又变成了一双漆黑,冰冷深不见底还带着嘲讽的眸子。 楚锦钰揉了揉太阳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了出去。图纸又被他放在另一个锦盒里,上了锁,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把玩了一会儿成品,楚锦钰想着等工坊建好了,他便要找个机会试一试这东西的威力才好。只是现在风声紧,他还得先小心一些。 “殿下,公主请您去正房。”小丫头跪在书房外,悄悄抬起眼往里面瞧,满面的红晕。 本来还心情颇好的楚锦钰脸色立刻就微微一变,隐隐难看起来。 “同公主说,本殿还有事,今天就不过去了。”楚锦钰忍着难堪道。 “可是……”小丫头惶恐不已,眼中就带了泪光,若是请不过去殿下,她们这些丫头可就难过了。 “有什么问题吗?”楚锦钰声音就冷下去了。 “没……没……”小丫头哪里敢反驳楚锦钰?只好委委屈屈走了。 “哼!”楚锦钰暗暗咬牙,迟早他要结束这种日子。 “什么?废物!”明珠一巴掌甩在那小丫头脸上,“连姑爷也请不过来,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小丫头不敢反驳,只能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明珠头上流光溢彩的头面灿烂夺目,却还是掩盖不了她面上的憔悴。 她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虽然已经极力遮掩,却还是相当刺眼的疤痕,又把一堆胭脂水粉扫落在地,“废物!废物!” 明珠伏在小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便是上辈子,除了临死前,她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现在也只能暗暗祈祷她父皇赶紧威风起来,灭了大楚的嚣张气焰才好,省得楚锦钰敢这样冷待她! “知道姑爷在做什么吗?”明珠擦了泪,恢复了她的高贵。 “回公主,姑爷一直待在书房里。” “书房!又是书房!”难道书房比她的香闺还要好吗?明珠暗暗不忿,每次楚锦钰都拿忙,要在书房办事来敷衍她,书房就那么美吗? 明珠突然瞪大了眼,该不是书房里藏了狐媚子吧?还是书房里有什么不能给她知道的东西?明珠想到楚锦钰从来不允许她和她的人进他的书房,心里如同燃了一把火。好啊,不让她进去,她偏偏要进去!她倒要看看书房里究竟有什么大秘密!   ☆、 第94章 天谴 “杨信怎么样了?”黎希好容易挣脱要求补偿的楚堇珩,就进了郭厚的房间。 一进去,黎希就有点尴尬,因为那两个人正抱在一起! 黎希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事实就是郭厚,他,他把杨信给压在身下!能想象一个文弱书生把壮硕黑汉子压在身下的感觉吗?怎么看怎么怪异…… “安康,你来啦!”郭厚完全没有被撞破隐私的羞赧,反而堆满了笑容,大大方方从杨信身上爬下来,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黎希就囧了,人小杨信还是伤员呢,就不晓得矜持一点吗? 黎希神色实在是怪异,郭厚一点没察觉,看见黎希来了就拉着他絮絮叨叨他家小信子怎么怎么了,倒是才醒过来不久的杨信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才好。 “听郭兄说是黎世子救了在下,在下不胜感激。”杨信还有点动弹不得,黎希就看着那黑炭脸冒着热气儿 “小信子啊,你不用谢我家小安康,一家人见外什么?”郭厚就笑眯眯道。 黎希和杨信就一起打了个哆嗦,对视一眼,居然都有了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黎希生怕郭厚还要说出什么雷人的话来,赶紧转移话题,“好了好了,让我再看看你家小杨信怎么样了。” 一听到事关他家小信子的健康,郭厚立马就正经起来了,还殷勤的给黎希让路。 黎希就掀开了杨信身上的半截被子,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嘴角狂抽。那比脸稍微白一些,还是呈现健康麦色的胸膛上全是牙印子!红通通的一大片! 杨信更加窘迫,简直欲哭无泪了,“黎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世子想的哪样?”黎希忍着笑问。 “就是就是,我家安康想什么了?”郭厚也补了一句。 杨信窘得快要哭出来了,“郭,郭兄,你!你……”杨信干脆撇开头不看他了。 郭厚就着急了,围着杨信团团转,“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黎希一本正经,“石头,你以后要节制,你家小信子还受着伤。” 杨信:“……” 郭厚:“?” 黎希见他还是不解,想到这娃小时候身子弱得可以,文敏公主根本就没心思教他什么。后来身子好了,人也大了,文敏公主大概以为郭厚自己就明白了,也没再花心中教导他人事之类的,郭厚他也就是懵懵懂懂呢。 黎希就语重心长,指着杨信身上的牙印子,“石头,你家杨信好歹大伤都是在背上,这前面你就别再给他伤上加伤了。” 郭厚恍然大悟,“安康,我这不是学你家成王给小信子也留个记号吗?难道这样不好吗?”郭厚扔了一个地雷,就眼巴巴看着黎希。 黎希直接风中凌乱了。感情这还是学的楚堇珩!黎希就想起被这娃闯进房间…… 黎希默默捂脸,看来他得让楚堇珩好好反省反省了,最好得在他隔壁房间去反省!教坏小孩呢,这是。 成王殿下还不晓得他已经被自家爱人给嫌弃了,他现在还正在期待夜晚的美好时光呢。 黎希含含糊糊打了个哈哈,总算让郭厚不再纠结“留记号”这件事儿了,又让郭厚去厨房看看药熬好没,饭食做好没,把他给打发出去了 郭厚虽然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出去了,就留下黎希和杨信大眼对小眼。 “你……”黎希就有点犹豫。 倒是杨信还大大方方由得黎希审视,虽然面上还是有点热,神色却坚定了不少。 “郭厚是什么个心思,想必你也知道吧?”黎希就发问了,在他心里,郭厚跟小孩一样,他不希望郭厚受到伤害。 杨信就憨憨一笑,“郭,郭兄的心思,在在下还是懂的,”杨信有点紧张,说话都有点磕巴了,“黎,黎世子放心,在,在下经过这么一回,还,还是想清楚了,在下不想等死了以后才来后悔。”越往后说杨信声音越坚定,面上也严肃起来。只是说完话以后看了一眼黎希又羞涩的低下了头,看得黎希满头黑线,这家伙这么大人了还羞什么羞?郭厚又没有在这里! 黎希哪里知道,杨信这是把他当丈母娘了,这女婿见丈母娘,能不紧张,生怕被嫌弃吗?若是黎希知道,非得抽这小子一顿不可。 黎希对于杨信的表态还是满意的,不过还有点担忧,“你家老娘……” “黎世子放心,我娘那边我会去解决的,杨家宗祠还有亲人,到时候我去过继一个孩子回来就好。”杨信显然已经打算好了。 黎希就点头,他是无所谓,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可不希望杨信和郭厚还在一起的时候,又弄出个为了孩子要娶妻娶妾之类的。若真是这样,黎希还不如在郭厚陷得更深之前弄死他得了。 杨信还不知道他在这么一瞬间就在鬼门关来回了一圈,他只是突然觉得凉嗖嗖的,脊背有些发毛。 不过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杨信只以为是他多心了。 “还有。”黎希相当郑重,“以后你也别随随便便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石头心很软,他会伤心的。” 杨信就苦笑,“黎世子,是在下的不是,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很多人都在找你。”黎希陈述事实,没有因杨信的僵硬而停下来,“你在这里的消息并没有泄露出去,大家只以为杨大人遭了劫难,现在失踪了,除了皇上还有很多人都派了人想要先一步找到你。” 杨信咬牙。 “若是郭厚帮你的事情泄露了,他可能会被你连累。” 杨信沉默了,他不想连累郭厚,可是他身上也有属于杨家的忠义,杨信觉得很是为难。 黎希没有勉强他,“你只要记住,别带累了郭厚,别让他伤心就好。” 杨信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软软的躺下了。 “药好啦!”郭厚端着托盘,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安康,今天厨房送来了新鲜的山货,等会儿一起尝尝我这庄子厨娘的手艺。”郭厚兴致勃勃道,没有发现黎希和杨信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好,那可得好好尝尝。”黎希就笑了。 黎希就在庄子里住下了,金宝偶尔来见见黎希,还真告诉他那鲁大师跑到黎郡王府赖着不走了,让他们好生的头痛。 黎希倒是好吃好喝好玩着,半点不操心。倒是楚堇珩有些郁闷,因为亲亲爱人不准他上炕了!他完全不知道那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被黎希的贴身丫鬟笑吟吟的请出大门的时候,楚堇珩简直傻了,哪里还有半点属于成王的威严?抓心挠肺想要知道自己被嫌弃的原因呢。 他可是不知道,黎希居然会因为“不要带坏了小孩”这种理由把他拒之门外。 就在黎希闲得发霉,楚堇珩抓耳挠腮,郭厚陷入热恋,杨信痛并快乐的疗伤谈恋爱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把京城震了个抖擞。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京兆尹双眼发直,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五皇子府撞客啦! 五皇子做尽了坏事,遭天谴啦! 各种神奇流言满天飞,皆是因为五皇子府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件!五皇子的书房,居然被,居然被炸了个底朝天! 大家不知道五皇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这种惨事,除了地动,或者雷击,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一时间,居然闹得人心惶惶。 楚锦钰简直恨不得把明珠给掐死! 他明明已经严肃警告了那个女人不准靠近他的书房,不准靠近他的书房,结果那女人居然还是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 楚锦钰的心都在滴血,他书房里的东西全毁了啊!全都毁了! 明珠那个贱人,被阻拦以后居然,居然派人对他的书房放了一把火!他书房里的东西,都是见不得火的!里面的东西一件也没有抢救出来,他人在外面,结果后院起火了,楚锦钰气得差点吐血。 楚锦钰脚下生风,连来调查的京兆尹也顾不得了,直接略过了他大步离开。 府中人早已经告诉了他原委,明珠那点小动作还瞒不过所有人,只是谁也没料到她竟然那般的胆大包天! “明珠!”楚锦钰一脚踹开阻拦他的明珠的丫头,愤怒的一掌拍碎了正房的大门,“贱人!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楚锦钰眸中喷火,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姑爷,姑爷息怒啊!公主不是有意的,公主也没有料到……”丫头们哭作一团,都知道自家公主这回算是捅了大篓子了,个个去抱楚锦钰的脚,希望他对公主网开一面才好。 “来人,把这些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这些人可能都知道了什么,不能再留了!楚锦钰心中一片冷然。 丫头们吓傻了,“姑爷饶命啊,姑爷饶命啊!我们是公主的人,我们……” 丫头们哭得凄凄惨惨,还是被侍卫们毫不留情的要拖下去。 “住手!谁敢动本公主的人!”明珠一直躲在内房,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终于坐不住了。那些人都是她的,是从大燕带过来的,若是真让楚锦钰全部打杀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光杆司令? 明珠面上带着半截面纱,还是掩盖不了她心里的慌张,“楚锦钰!你凭什么这么做?” 楚锦钰厌恶的瞪了明珠一眼,“你做了什么好事还要让本殿说给你听吗?早让你老实一点,本殿还能抬举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珠眼神游移,“本公主做了什么?楚锦钰,本公主告诉你,你没权利动本公主的人!” “你看本殿敢不敢动!”楚锦钰怒了,“拖下去!” “公主,公主救命啊!”丫头们本来以为来了救星,谁知道半点无用! “楚锦钰!”明珠尖叫,“你敢!” 楚锦钰眉间全是抑郁,哼了一声连看都不想看明珠了,他现在处置了那些丫头还不算完,后续的事还有的他头疼。他还要烦恼这事儿怎么圆回去呢!动静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明珠公主犯了癔症,还不敢快去请最好太医,把公主好好看顾起来,莫要让公主伤了自己。”楚锦钰说完就走,他现在一点和明珠歪缠的意思都没有了,虚以委蛇都不愿意! 明珠瞪大了眼睛,“楚锦钰!你敢这么对本公主?” 楚锦钰头也不回。 “楚锦钰!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的书房里藏了什么东西!好哇,你以为那东西是你能私自掌控的吗?你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的野心吗?告诉你,本公主全部都知道!” 楚锦钰蓦然停下了脚步。 明珠见状,面上也带了点得意。她先前也是被吓着了,回过神来,明珠便发现楚锦钰书房里的东西,分明就是她上辈子见过的! 明珠虽然上辈子被娇宠着,但是那般空前绝后,连她父皇都赞不绝口,并且为之忌惮的东西,她自然还是知晓的。 她本来已经把那玩意儿忘了个干净,又不是什么漂亮衣服首饰,还不值得她花费心思。可是当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奉了她的命令对书房点火的丫头被炸了个血肉模糊,惊吓过后,她也想起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夫君这么早便有了那东西。 “你知道了什么?”楚锦钰声音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明珠更加得意,“先把本公主的丫头们放了,再和本公主道歉,本公主不介意同你好好商量商量。” 楚锦钰脸色阴沉的可怕,拳头捏的死紧,骨骼的脆响声不断,眼中杀意盎然。 挥了挥手,“先把她们送进暗牢。” 明珠见楚锦钰没有直接杀人只是关起来了,虽然还有点不满,不过气也消了不少。 她却是不知道,五皇子府的暗牢,是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进去的。 “好了,你先不要生气,我们慢慢说。”明珠就转身往房里走。 楚锦钰面无表情的跟上,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明珠会知道他的事,为什么明珠身上总有一种古怪。楚锦钰暗暗决定,这一回,是怎么也要得到答案才好。   ☆、 第95章 不悔 “噗!”黎希听到五皇子府的“天谴”一说,顿时把嘴里一口茶水喷到了对面人的身上。 “少爷!”金宝跳脚,他不就是想要自家少爷乐一乐吗?结果他家少爷反而给了他“乐”。 黎希嘴角抽了抽,扔了茶盏,抹了一把嘴,心道他可是特意给楚锦钰准备了好东西,就等着他心痒难耐的时候亲自去试上一试呢。 黎希自认还是了解楚锦钰的,得了那般重要的东西,试验威力什么的,定然不会假手于人。没想到,这还没等到楚锦钰去点火呢,他老婆就先给他点着了。 这乐子可是大的很,不知道楚锦钰这回要用什么借口圆回去?黎希还有点遗憾,怎么就没有把他的人一起炸飞了呢?一起炸飞多好啊,可以拯救多少无辜少男少女? “少爷。”金宝还湿哒哒的委屈着。 黎希瞧着他那包子脸,也有点好笑,“行了行了,自己回去换身衣裳吧,前几天送过来的新鲜果子让你先挑。” 金宝这才欢欢喜喜的应了,他就是喜欢吃果子,每回他都吃完了,银宝那家伙就要拿着他自己的份儿在他面前炫耀,他这回也要炫耀个够。 金宝走了,黎希再回味一遍,忍不住又笑了,那笑容还有点猥琐,幸亏没有被他的手下们看见,不然可就得丢人了。 “好笑吗?”身边就悠悠来了一句。 黎希抖了抖,转头就看见他家成王殿下正幽怨的看着他呢。黎希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又想着不能在老婆面前矮了气势,立马严肃了表情,“咳咳,衍之,你过来啦。” 楚堇珩瞅着黎希那小混蛋样,真想去捏一捏那张让他爱极了的脸。 “嗯。”楚堇珩撩开袍角坐在了黎希对面,用黎希丢在一边的茶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执起茶盏一点一点的品味着,眼珠子却不错的盯着黎希,也不晓得是在品茶还是在品那被黎希用过的杯子。 黎希被那目光瞧得好生的不自在,总觉得要被一口吞掉了似的,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那什么,京城那边没事吧?” 楚锦钰姿态优雅的放下了茶盏,修长的,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杯沿上滑动着,殷红的唇还带着水珠子,要掉不掉的,被他伸出舌尖尖轻轻舔掉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便是极尽的诱惑了。 黎希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移开了视线。真他娘的是个勾人的小妖精!黎希暗骂楚堇珩又在那里极尽勾-引之事,偏偏他自己还把持不住。 “安康,你说呢?”那声音说不出的低沉磁性,黎希终于忍受不了,“嗷呜”怪叫了一声就直接扑向了那诱人的源头。 楚堇珩直接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黎希,并且大力搂住黎希的腰身,顺便扬起下巴顺从的接受黎希的热情。 黎希一口咬在了剩下的那半边水珠子上,舔完了水珠子还觉得不够,又一口咬在了那红唇上。 楚堇珩就像那可怜兮兮的小白兔,被黎希坐在大腿上直啃得眸子水汪汪的。 结束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黎希气喘吁吁的把头埋进楚堇珩的肩上,楚堇珩一只手已经不老实的在黎希腰部轻轻摩挲,另一只手已经在悄悄往下,朝那最丰满的地方挪去。 “干什么呢?”黎希白了他一眼。 楚堇珩也不看黎希,手继续不老实着,面上却还是那副冷清样。 黎希知道这是楚堇珩在表达他冷落他好几天的不满呢,这家伙当真得寸进尺的很,捏黎希的臀肉捏得不亦乐乎。 “呃……好哥哥,疼,轻点……”黎希就捏着嗓子在楚堇珩耳边哼哼唧唧着,那调调,当真娇滴滴的很。 然后黎希就眼睁睁看着那耳朵瞬间红了个透,可爱极了。 黎希忍着笑,“好哥哥,对人家温柔一些嘛,你坏……”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戳戳那耳朵。 楚堇珩就绷不住了,呼吸也沉重了一些,搂住黎希的手越发的用力。 黎希想到郭厚这会正带着他家小信子去山上晒太阳了,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他们,调戏楚堇珩就越发的卖力。 最后,楚堇珩哪里还能维持那什么见鬼的风度?一把托起黎希就往软榻上去了。 黎希总算是尝到了撩拨人过火的后果,被楚堇珩翻来覆去“报复”了个遍,先前还假惺惺的温言细语呢,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抱住楚堇珩的肩膀哭了个稀里哗啦。 “叫我什么?”楚堇珩腰身动作不停,晶莹的汗珠子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滴在黎希光洁的胸膛上。 黎希的嗓子都喊哑了,神智也有些迷糊,感受着体内一波接一波他快要承受不住的快-感,终于可怜巴巴道,“好哥哥,求你了,求你饶了我,快些……” “快些什么?这样怎么样?”楚堇珩动作越发的激烈,伏低身子,和黎希热情的接吻。 黎希讨好的张开嘴唇,接纳了楚堇珩的温柔,心里只盼着他快些结束才好。 终于,黎希痉-挛着达到了高-潮,身上的人也轻轻哼了一声,抱紧了他。 终于结束了……黎希差点喜极而泣,而后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沉睡。 下一次,绝对不能把再人给饿狠了!黎希心有余悸的想到。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黎希浑身酸痛,赶紧运转起了异能,心中还有些不忿,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好吧,没有受伤,只是觉得有些丢人。 身后一只手臂还在轻轻揉着他的腰,黎希越想越丢人,抓起那只手臂就咬了一口,咬完了又有点心疼,呼呼吹了几口气,自己倒把自己气得脸鼓鼓的。 “呵呵。”低笑声就传了过来,黎希脸上红成了一片。 “混蛋!”黎希给了身后人一个拳头,起身穿好了衣服。 黎希抬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用火辣辣视线看着他的人,没好气道,“赶紧起来了。” 楚堇珩就嗯了一声,跟着披上了衣裳。 “可以再睡一会儿。”楚堇珩吃饱喝足,神情很是慵懒。 “睡什么睡?石头呢?”黎希白了楚堇珩一眼。 “他今天来找过你,被我打发出去了。”楚堇珩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黎希:“……” 混蛋!黎希给了楚堇珩一记老拳。 最后,黎希还是没有去找郭厚了,想必也就是杨信那点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他睡了一个白天,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 楚锦钰维持着不动声色跟着明珠进了房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并没有让任何人靠近。 明珠一开始还端着架子呢,见楚锦钰似乎没怎么着急,很是坐得住的样子,明珠自己倒是急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本公主什么吗?” 楚锦钰看了明珠一眼,“你若是想说便说,不想说本殿也不会勉强你。” 明珠心里就有点忐忑了,她其实也就那么点手段,若是楚锦钰不接招,她也没办法了。 “好!本公主就告诉你!”明珠咬牙,楚锦钰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反正她也早就想过要和楚锦钰好好谈谈,现在来说上一说也算不晚。 明珠就对着楚锦钰结结巴巴开始说了一些话。 她本来只打算断断续续抛出一些诱饵来拘着楚锦钰的,可是楚锦钰是什么人?明珠就算活了两辈子也没有他那么多小心思,肚子那点墨水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被楚锦钰掏了个见底! 明珠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回过神来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楚锦钰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楚锦钰面上冷静从容,心里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明珠的话几乎要把他震傻了。可是为了不让明珠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来,楚锦钰直接站起来,大步朝外面走去。 明珠愣了,“楚锦钰!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珠尖叫。 “不知所云!本殿看你是真的疯了!哼!”楚锦钰头也不回。 “楚锦钰!你想说话不算话吗?”明珠急了,声音有些尖锐。 楚锦钰脚步顿了顿,“本殿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来人,公主神志不清,加派一倍的人手好好看着她,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本殿拿你们是问!” “遵命。”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应了。 楚锦钰就走了。 书房那边还围着一大堆人,楚锦钰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应付他们了,干脆从后门出了府。 等他回过神来,居然已经站在了黎郡王府的大门口。 楚锦钰自嘲一笑,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缅怀明珠口里那个傻帽吗?明珠说的话,肯定是故意扰乱他的思路的,明珠的话,他是半点不信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为什么心里有一个人在拼命的呐喊:明珠说的都是真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楚锦钰踉跄一下,觉得自己狼狈的很,黎郡王府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刺痛了他的眼! 楚锦钰忍着心底突然蔓延起来的疼痛,跌跌撞撞的走了。他是楚锦钰,他不会后悔他所做的任何事情的,他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   ☆、 第96章 离去 五殿下又一次跪在了御书房外请罪,为什么说是又一次呢?众人便忍不住要想起几年前,五殿下就是这御书房外的青石地板砖的常客。 楚锦钰被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弄得苦不堪言,甚至还有老臣上折子说什么五殿下命格不好,压不住福气之类的屁话。 楚锦钰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咬牙认下了这个苦果,同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若是等到他做主的那一天,非得让那些老不死的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作“福薄”不可! 皇帝只作了一番高深莫测的神情,其实心里也是很不高兴的。楚锦钰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居然要被他的大臣们逼迫!别以为他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他另外几个好儿子的功劳,他只是没有揭穿罢了。就算揭穿了,丢脸的也是皇家人,皇帝不会做出这种自损根基的事情来。 不过让楚锦钰跪一跪,也有些敲打他的意思,皇帝是怜惜他,楚锦钰被一致攻击,皇帝便偏了些心到他身上。可是他也不可能让儿子越过了他去,楚锦钰私底下也是有些小动作的,这些皇帝都心知肚明。 楚锦钰就那么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像一颗宁折不弯的,笔直笔直的杨柳,倒是让众人对他的印象好了些,也有些同情五殿下的,怎么哪里不炸,偏偏要炸五皇子府呢? 太子见好不容易引导的流言歪向了其他方向,心里不满极了。不过他的好弟弟在受罪,他怎么可能不去耍一耍威风呢? 当太子来来回回从楚锦钰面前经过的时候,楚锦钰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神色严谨的很,却把太子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皇帝晓得太子的这般行径,心里就窝火了,把太子叫进御书房一通臭骂,骂得太子灰头土脸,怏怏回府的时候忍不住对着楚锦钰露出些怨恨的神色来。 楚锦钰还是当没有看见,继续老神在的跪着,倒是楚锦容给唬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嫌弃太子先去楚锦钰面前晃荡了,不然他也该去了,说不得挨骂的也有他! 黎希第二日进宫打算去看看戏的时候,楚锦钰还跪着呢。为了表示他的虔诚,不用皇帝发话,他都要跪上三天,三天过后更要去护国寺祈福,好让上天保佑大楚皇室血脉之类的。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仙佛之说还是挺在意的。 当然,楚锦钰不可能真的完完整整跪上三天三夜,夜里还是要回去休息,否则他就算真的是铁打的,也得跪得废掉一半。 不过黎希进御书房的时候,楚锦钰也早早出来跪上了。 太子挑衅他的时候,宫女太监们对着他悄悄指指点点的时候,觐见皇帝的,来来往往的朝臣们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他的时候,都没有让楚锦钰的神色有任何变化,可是这次偏偏从他身边经过的是黎希! 当黎希的身影印入楚锦钰的眼睛,楚锦钰整个人都僵硬了,同时,一股羞恼直冲他的胸口,楚锦钰心中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楚锦钰余光一直注意着黎希,而黎希却目不斜视,径直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看一眼都是不屑的。 楚锦钰知道黎希没来由的对他从喜爱变成了厌恶,以前他也觉得厌烦,后来又觉得黎希是在欲擒故纵,更是厌烦的紧,现在确定了黎希的心思对他真是不耐的,他却想再一次看见那个白嫩少年对他露出笑容。 楚锦钰就那么自虐般的看着黎希的背影消失不见,心中滋味难辨。 黎希心情却不错,见到楚锦钰过的不好他就放心了,看见皇帝有些焦头烂额,偏偏还得对他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他就更放心了。 好好表达了一番他的孝心,黎希就提出辞去神机营的差事要出京玩耍的事来。 皇帝就惊讶了,心中也起了些警惕。 黎希察觉到皇帝的防备,心中不屑,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总是惦记这个惦记那个吗? “皇伯伯,安康想要学衍之那样云游四方,把天下的美食都尝上一遍嘛。”黎希就撒娇,“衍之都去过那么多地方,可是安康长这么大,除了云州,还哪里都没有去过呢。”黎希面上满是憧憬和渴望,像是一只住在金笼子里,却向往樊笼外的金丝雀一样。 皇帝突然觉得有些感同身受起来,这些年,他一直为了整个大楚操劳,竟然也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皇帝突然觉得自己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疲惫来,真想,真想去大千世界看上一看啊,万长红尘美妙的很,他却一直困在皇宫这座金玉牢笼里。 不知不觉之间,皇帝居然同意了黎希的请求,甚至还亲自提笔写了文书,好让黎希能够顺利出关。 黎希拿了文书,立刻就走了。 皇帝却愣了很久,突然有点头昏,他为什么要答应黎希放他走呢?他明明,他明明就是要把黎希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啊!绝对不会让他去不在他监视范围内的地方整出什么幺蛾子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同意呢?皇帝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黎希却含着笑回了黎郡王府,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没错,他早早就打算要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之所以还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要彻底断掉楚锦钰最大的倚仗,现在骆子蜀也被他弄走了,楚锦钰身边也没剩下什么有用人,都被黎希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在黎希看来,谁当皇帝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对他是没有半分影响的。只要不是楚锦钰,那会让他恶心,让他想起上辈子傻逼的一生。 而且,只要楚锦钰当不成皇帝,按照他现在如此蹦哒的欢快表现,不管是哪一位皇子上位,都将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这辈子他得要好好享受人生,在背后放放冷箭就足够了,他才没那个打算和任何人死磕到底,白瞎了他又活上一回。 黎希回到府里就开始让人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金宝银宝心里也有数。看见黎希发话了,个个激动得不得了,哎哟喂我去,终于不用继续待在黎郡王府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守着一朵金花也该腻歪了,出去耍耍正好。 碧丝碧绮也脚下生风,早些年陪着黎希在云州耍了三年,心也耍野了不少,便觉得总是待在黎郡王府没意思的很。现在黎希打算出门游玩,还有比这个更另她们兴奋的事情吗? 碧丝把黎希常用的物件儿,衣裳配饰都收拾好了,又风风火火准备起路上的吃食来。她家少爷那么金贵,可不能在路上受了苦。 碧绮却觉得有点不好,心中也有些担忧。 “少爷……”碧绮期期艾艾的靠近黎希,眼中的忧愁根本没办法掩饰。 黎希好笑的看着她,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怎么了?要出去玩了不开心吗?” 碧绮就跺跺脚,“少爷,那,那成王殿下可怎么办呢?” 碧绮想到自家少爷和成王殿下那般的恩爱,如今少爷要走,那岂不是…… 黎希勾了勾嘴角,“别担心,爷心中有数。” 碧绮不知道自家少爷怎么个有数法,所以便一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 不过很快碧绮的担忧就消散了,因为她看见成王殿下和他身边的总管侍卫冯程正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在大门口等着呢。 黎希莞尔,“衍之,你是要打算和本世子一起浪迹天涯吗?” 楚堇珩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玄色袍子,取了华贵的束发玉冠,只用一根木簪将一头乌发挽起,作了寻常公子的打扮,却也难掩一身风华。 他只是从容的站在那里,便让黎希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忍不住想要调戏调戏那美人。 楚锦钰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黎希,看得黎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行了,上车吧。”黎希有些羞涩,就挽住了楚堇珩的胳膊,拉他上了他华丽丽的马车。 冯程也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背着那硕大的包裹,显得有些滑稽。 “碧绮姐姐。”冯程腆着脸走到碧绮身边。 碧绮翻了一个白眼,“把包裹放到后面的马车上去,顺便人也扔在那里罢。”说完一甩帕子就上了另一辆马车,少爷那里暂时不需要伺候,她也不会没眼色的凑上去讨人嫌。 冯程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去了更远的马车。 黎希这次离开,也没闹得满城皆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楚锦钰身上,他倒是落了许多清净。 只是黎希的马车实在是拉风,那拉车的马又太有个性,更何况那马头上还有一只和马耳朵斗成一团的五颜六色的鹦鹉呢?这么具有标志性的东西让人想记不住都难。 瞧见这车队的人都以为黎世子这么拉风的出城又是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却不知道,他们这一回瞧见黎世子的车队,却是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再瞧见一次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城,直接往南方去了。最是江南好去处,黎希这第一站,自然便是最美的江南。 皇帝接到黎希出城的消息,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知道了他们去的方向,皇帝也放了一些心,也就把这件事儿放在了一边。 偷偷摸摸跟在黎希车队后的人,并没有发现那华丽高调的车队最后面有一辆不起眼的,运送杂物的马车掉了队,于此同时,那只同马耳朵死磕的鸟也不见了,就连那颜色斑驳的壮马,也变得矮小了一些。   ☆、 第97章 夏家 官道上溜达溜达行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只是那拉车的马长得异常高大神俊,就是身上的毛色不太好看,让人有些惋惜。 道上拉着车的不管是马还是驴,老牛也好,在那匹马眼炯炯有神的马面前皆是不由自主有些畏畏缩缩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那些牲口的主人们想要呵斥什么,那马车外面又没个赶马的马夫,忒的是怪异的很,让他们硬生生又把话给咽回去了。 唐渊骑着他新得的宝马,带着自家的商队志得意满的往回赶。这回跑商他从草原那边新收了一批品相极好的宝马,想必他那老是这样那样挑剔他的父亲该没有话说了吧? “少爷,马上天就要黑了,咱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过夜啊?”胡三儿用力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有些担忧道,“这云看起来也不太妙,估计要落雨了。” 胡三是唐渊父亲指派给他的副手,对于跑商相当有经验,他既然这样说了,事情也八九不离十了。 唐渊望了望天空,就皱起了眉头,“这里距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多远?” “还有三十多里地,天黑之前咱们是到不了了,还得看管货物和马匹,不能再加快速度了。”胡三赶紧道。 唐渊沉吟片刻,便道,“找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先行过夜吧,人可不能生病了。” “唉。”胡三欢快应了,“少爷,再往前面走几里路,就有一个破庙,够咱们的人避雨过夜了。” 唐渊听得,也放下心来,“就这样吧。” 这支不小的车队就继续前进了。 很快,队伍便接近了一辆慢吞吞晃晃悠悠的马车。 唐渊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目光就凝在那拉车的马身上不动了。 唐家祖上就是做贩马生意发家的,唐渊耳濡目染,对看马也是很有几分心得的。那马极其健壮,蹄粗,毛亮,马眼更是有神。 好马!唐渊忍不住赞了一句,随即又有些可惜,那马的血统太差了,否则定然是一匹让爱马之人抢破头的宝贝。 唐渊这样想着,还是忍不住靠近马车,虽然没看见马夫,不过那马迈开蹄子慢吞吞走着,倒也沉稳。 “闲人免近!闲人免近!”唐渊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先听得一个沙哑怪异的声音。 唐渊一僵,就有点不好意思,他此番这般接近,显然是有些失礼了。 “咳,在下唐渊,见过兄台。”唐渊也没有下马,就在马背上拱了拱手。 “潇洒哥在此,有事启奏,无事退下。”那怪异嗓门就尖声道。 唐渊蹙了蹙眉,心道这马车主人还真是个怪人,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便赶紧道,“潇洒……兄,唐某家仆测得将有大雨到来,潇……洒兄还是加快些速度,免了淋雨才好,前面几里路正好有躲雨的破庙。” “省得了,多谢小唐子,好样的,好样的。” 唐渊嘴角抽了抽,“那就不打扰潇洒兄了,唐某告辞。”唐渊甩了甩袖子,赶紧策马跑开了。 胡三看见自家少爷眼巴巴跑去搭讪,可是那马车主人连面都不露,有些不忿,“少爷,何必要去提醒那般无礼的人呢?” 唐渊就瞪了胡三一眼,“人在江湖,多结一些善缘还是好的。” 胡三就讪讪退下了,继续吆喝其他人赶紧赶路。 果然,眼看破庙已经就在眼前,天空就下起了淅沥沥的雨来。 唐渊淋着雨指挥着众人保护好货物,看守好马匹,很快就进入了破庙中。 脱下身上湿掉的外袍,确定货物都被遮盖好了,马也被赶到后院,唐渊才放了心,让所有人赶紧生火煮姜汤,莫要受了凉才好。 破庙里有前人留下来的一些垒好的土灶,给了他们很大的方便。 “少爷,那马车也来了。”胡三拿湿掉的外衫狠狠擦着脸,发现了逐渐靠近的马车,赶紧去禀告。 唐渊眉头舒展开了,烤着火随意道,“大家出门在外,应该互相照应着,等会儿若是有人来借火借衣裳,可别为难人家。” 胡三就应了。 唐渊的目光也落在了门口的马车上,只是那马车停在门外的檐下就不动了,也没见着有人下来。 唐渊说不出心里是失望还是可惜,在胡三的催促下,还是很快将就着铺了干草的褥子睡下了。 半夜,轰鸣的雷声惊醒了唐渊,唐渊抹了一把汗,再也睡不着了,外面的雷光让他很是心惊。 “马!马惊啦!”守夜的下人惊叫,唐渊心中一个激灵,果然听见了混乱的马鸣声。 唐渊直接冲向了后院,可是被雷惊了的马群已经彻底失控,好几个想要安抚马群的下人都被踩伤了。 “少爷,您快离开这里,危险,危险啊!”胡三连滚带爬奔到唐渊身边,想要把他推走。 唐渊既惊又怒,“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走?”说完就要去拉惊马的缰绳,可是失控的马群着实混乱,差点把唐渊也给踩在蹄下。 胡三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差点哭了,“完了完了!这批马要废了!少爷的心血,完了!”胡三眼睁睁看着马群寻到突破口,就要跑出破庙,终于露出绝望来。 “希律律!”一声高昂的嘶鸣,宛若王者不满的咆哮,在接连不断的雷声中间炸响,直冲每个人的灵魂。 胡三便呆滞的看着原本躁动不安的马群渐渐安静下来,连已经冲出破庙的马也颤抖着退了回来,胡三心里一片惊骇…… “多谢两位公子。”唐渊还吊着一只手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偏偏还要挤出笑容来,着实有些滑稽。 他看着面前两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心中赞叹,又忍不住为自己的狼狈有些羞赧。 “若不是两位仗义出手,唐某这一次怕是要血本无归了。”唐渊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他的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丢了一匹都要心疼。他虽然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办到的,不过有那般本事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唐渊还没看见两位公子张嘴说话呢,他又听到那怪异嗓音。然后他就看见马车里飞出一只五颜六色的鸟来,那鸟昂着鸟头,抖擞着尾巴歇在了其中一位公子的肩膀上。 唐渊:“……”原来一直同他说话的是一只鸟吗?唐渊看着那鸟瞪大了眼珠子好奇的张望着他,鸟嘴砸吧个不停,突然有一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黎希看着那青年阵红阵绿,五颜六色好不精彩的脸,颇有点好笑。 “潇洒调皮了,唐公子莫要气恼才好。”黎希说完就摸摸黎潇洒的尾巴,弹了那鸟头一下。 “嘎嘎!”黎潇洒不满的怪叫一通,把头埋进黎希的领子里面不出来了。 唐渊扯了扯嘴角,“不恼,不恼。”心说还好这鸟的主人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只是这出色少年身边的那一个冰块样的公子还当真是冷清。 黎希和唐渊互相报了姓名,算是认识了。他和楚锦钰脱离了大队,让大队按计划前进,自己却朝另一个地方行去,自然是不希望暴露行踪的。 他要去江州看望妹妹,可不想让黎雪成为那些人的目标,所以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不能把麻烦带到妹妹身边。 唐渊和黎希随意聊了几句,得知黎希的目标是江州心中就是一喜,赶紧表达了他作为江州人对客人的欢迎。 黎希早就听出这唐渊是江州口音,若是有一个本地人帮他带带路,也是极好的。 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黎希和唐渊相谈甚欢的楚堇珩身上冷气愈重,生生让唐渊打了一个哆嗦,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凉了。 “阿珩。”黎希就推了推楚堇珩的胳膊,对着唐渊道,“这位是我的伴侣,唐公子喊他堇公子就好。” 唐渊一个堇公子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面皮涨得通红,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黎希,又看了看楚堇珩,怎么现在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已经这般豪放了吗?除了穷苦人家,一般有些地位的人家就算养了男妾男宠,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宣扬出来。 唐渊虽然有些别扭,还是很有礼的和楚堇珩执了礼。 楚堇珩心情颇好的赏了唐渊一个正眼,握紧了黎希的手。 “夏家?”唐渊听得黎希想要去寻的人家,眉毛就皱起来了。“黎公子,这夏家乃是江州第一世家,门槛颇高……” 黎希见唐渊犹豫,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唐公子放心,我们不过是去看望借住在夏家的亲人罢了,并没有打夏家主意的意思。”黎希还真有点担心唐渊把他和楚堇珩当成去夏家打秋风的穷亲戚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唐渊虽然还有些犹疑,不过人家要去寻谁,也和他没关系,夏家的事他插不上手,帮着把人送到夏家门口还是可以的。 黎希二人便和唐渊的车队同行,到了江州城,唐渊再三嘱咐有困难就去唐家找他,又派了人领他们去夏家,才带着人急匆匆回唐家交差去了。 黎希这还算是第一次正式拜访夏家呢,想到妹妹也在,破天荒的带了点紧张。 楚堇珩握着黎希的手给黎希勇气,然后便一手拉了他,一手携着礼物去敲门了。 “谁啊?”夏家门房不耐烦的将大门开了一条缝,见门外黎希和楚堇珩二人穿着俱是普通,神态里就带了点蔑视。 “我是夏老爷子的外孙,特意来拜访夏老爷子和夏老夫人的。”黎希还带着点紧张的笑容,记忆中外祖父和外祖母已经是很多年没见过了。 “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是你们寻常人能见的吗?”门房轻蔑的看着他们,“上一回还来了几个自称老爷子和老夫人亲侄儿的人呢,怎么?这一回就变成外孙了吗?告诉你们,攀高枝儿也不是随便就能攀上的,别再做什么春秋大梦了!” 黎希笑容一凝,眉头也皱起来了,语气有点冷,“我是夏家的亲外孙。”他不想在外祖父和外祖母家门口做出什么来。 门房更没好气儿了,“你们知道上一个冒充夏家亲戚的人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吗?告诉你们,是躺着出去的。” 黎希彻底没了耐心,“开门,滚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门房不高兴了。 黎希冷笑,“不管我是不是夏家的亲戚,你不过一只看门狗,把这件事老老实实禀告给你的主子才是你的本分。”他没耐心继续和这狐假虎威的门房耗下去了。 “你……”门房还没说完话,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黎希的好心情已经全没了,对夏家的期待也少了几分。他有点后悔把黎雪留在这里了,连一个门房都如此的势利,他的雪儿那般的柔弱,该是受了多少委屈?   ☆、 第98章 虚荣 素兰苑。 “夏六郎!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清脆的女声相当悦耳,却难掩其中的怒火。 “雪……雪儿表姐。”就见得那梨花木屏风后面犹犹豫豫钻出来一个可爱的童子。 那童子大概六七岁,脖子上带着璎珞项圈,扎着一个包包头,十分的可爱。只是被一个梳着俏皮羊角辫,带着小铃铛,一身真丝绿裙的小女孩叉腰指着,满脸羞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夏六郎,我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准你偷偷进我的房间,不准你偷偷进我的房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黎雪怒瞪着水润润的眸子,小脸气呼呼的。 “雪儿表姐,我,我想和你一起玩。”那小童就可怜巴巴看着小女孩,小手不自觉的绞着衣角,显得可怜极了。 “可是我不想和你玩,你赶紧走!”小女孩半点不放松。 “雪儿……” “哼!”小女孩已经抬脚进了内室。 小童想要抬步跟上去,却想到小女孩的坚决,只好瘪瘪嘴,垂头丧气的走了。 “六少爷真可怜,小姐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香琴绞着帕子,想到小童满面的沮丧,有点心软。 香云就扔下手里正在做的针线活,瞪着香琴,“怎么?你还同情起夏家公子了吗?难道你忘记了夏家那些人是怎么对小姐的吗?” 香琴脸就红了红,呐呐道,“六公子,他,他不一样。” 香云翻了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难道小姐受的那些委屈就要白受了吗?哼!你难道忘记当初公子送来给小姐的东西,都被那些个贪心不足的给寻摸了多少去吗?哼,都是些喂不饱的饿狼!” 香琴有点委屈,“那后来,小姐不是都把东西给抢回来了吗?” 香云更气了,“抢什么抢?明明都是小姐的东西!公子每年给夏家送的银子还少了吗?还想要小姐的那点东西!” 香琴被香云堵了个哑口无言,只好一个人拿了针线躲到角落里生闷气了。 香云撇了撇嘴角,看着香琴的目光也有些冷。 扔了手中绣到一半的帕子,香云取了腰间的钥匙,打开厢房角落里的箱笼,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来。 香琴虽然手里的活儿不停,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香云的动作。看见香云开了箱笼,香琴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凭什么啊?明明都是小姐的贴丫头,香云就可以掌管箱笼的钥匙,她却只能做一些粗活?明明院子里都有粗使丫头,小姐却偏偏要让她去干一些粗活!掌管主人财务的丫头才是真正的有体面,难道她不是一直跟着小姐的丫头吗? 香琴在自怨自艾,却没留意到香云的目光更冷。 香云选了一套适合黎雪现在年纪的首饰,精巧又可爱,又挑选了一条新的裙子。 “小姐要沐浴了,香琴,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香云捧着衣裳首饰,对着香琴冷冷道。 香琴面上闪过一丝不甘,还是怏怏去了。 “小姐。”香云给黎雪梳理着又黑又亮的发,看着琉璃镜子中自家小姐已经初具美人雏形的稚嫩容颜,“香琴似乎心大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手中动作一丝不苟。 黎雪把玩着手腕上那碧色手镯般的小蛇,小嘴撅起,“没什么。哥哥说了,人各有志,香琴既然想离了我去另攀高枝,那我便成全了她就是。” 香云的手顿了顿,虽然有些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还是清楚的。只是有些替香琴可惜罢了,好歹她们也是一同从黎郡王府被选中,然后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的。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香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香云转头去准备小姐洗浴要用的东西。 黎雪却捧着下巴,喃喃自语,“阿彩阿碧,为什么香琴要背叛雪儿呢?是雪儿对她还不够好吗?可是明明雪儿已经做到最好了啊……” 黎雪面上带了点失落,靓丽的容颜也跟着黯淡了不少,“哥哥,雪儿下个月就要满十岁了,雪儿的生辰,哥哥也不来吗?” “怎么回事?明明吩咐伙房熬了小姐的香汤,香料也送过去了,你怎么还拿回来普通的水?”香云看见香琴提回来的热水,差点气得跳脚。 香琴就有点心虚,“五小姐也想要沐浴,可是热水还没有准备好,我,我就让五小姐的丫头先提了香汤走了。” 香云难以置信的看着香琴,“五小姐要用香汤,难道她不会自己派人去买香料吗?你还记不记得小姐也要沐浴,你不知道小姐的香料都是少爷特意派人送过来的,千金都买不回来的好东西吗?在夏家,除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谁有那个福气用少爷亲手调的香料?” 香云的手指都快指到香琴的鼻尖儿上了,香琴也恼了,“反正小姐每天都在用着,一回不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啊。” “你!”香云当真要被气笑了,“你到底是谁的丫头!是小姐的,还是夏五小姐的?” “我……”香琴就愣了愣,“我也是为小姐好啊!小姐既然住在夏家,就合该……” “沐浴。”柔柔的声音传来,香琴一愣,才发现黎雪已经脱了外衫,只穿了一身中衣,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香琴突然有点脊背发凉,明明,明明她家小姐还没到十岁,平日里也是古灵精怪的,她还是第二回见到小姐这番模样。第一回,是小姐发现夏二和夏五小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的时候。香琴突然忆起很多年前,少爷当着她们所有下人的面,把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们一个一个杖毙的时候,少爷就是这样的神色…… “香琴姐姐,雪儿要沐浴。”黎雪吐了吐小舌头,脸上挂上了甜甜的笑容。 香琴眨了眨眼,发现黎雪明明是满面的笑,还有些疑惑的眨眨眼,香琴赶紧应了是,把热水倒进了浴桶,又满头大汗的取了凉水兑进去。刚刚,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黎雪沐完浴,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休息,香云拿着干帕子给她擦着湿淋淋的发。 虽然香汤不是自己用惯了的,但是黎雪还是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以至于有丫头来请黎雪参加小宴,黎雪都没有觉得不高兴。 香云却有点不高兴,“肯定是二小姐和五小姐又请了那些下巴昂上了天的贵女们来玩耍,每次都要请小姐去,偏偏还要想着法的排挤小姐,依奴婢看,小姐还是不要去了。” 黎雪把玩着爱宠们,俏皮的眨眨眼,“怎么能不去呢?既然几位姐姐那般的热情,雪儿怎么能拂了几位姐姐的好意?” 香云想了想,横竖自家小姐吃不了亏,去就去吧。 黎雪又换了一身装扮,就去了正院。 进了花厅,黎雪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不是她那几位表姐设的小宴,因为那宴席上分明有几位玉树兰芝的公子。 夏二夏五俱是一脸的娇羞。夏二本就是江州出了名的才女,一举一动皆是温婉,所以黎雪倒是没有惊讶。反而一向跳脱的夏五,今儿居然羞羞答答,规规矩矩的坐着,显然也是要当个名门淑女。 “雪儿表妹,你来啦。”夏二看见黎雪,就是微微一笑,尽显大度贤良的表姐风范。 “雪儿见过几位表姐,公子。”黎雪行了一个礼,就坐到了一边。 夏五瞪了黎雪一眼,眸中又是轻蔑又是嫉妒,偏偏发作不得,只能在袖子里拼命扭她的帕子。 “这位小姐是?”席上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公子就好奇问到。 夏五赶紧道,“百里公子,雪儿表妹是暂时寄住在夏家的亲戚。”她才不愿意让黎雪出风头呢!明明百里公子是她先看中的!夏五看见黎雪虽然还稚嫩无比,但是已经能看出未来有多么出色的脸,心中就是无比的愤恨。这种愤恨在百里公子明显表示出对黎雪的兴趣以后,更是加剧了。 “这样啊……”那公子面上就带了点失望,若是需要寄住在夏家,想来也是没什么来头的。虽然是个小美人胚子,他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不过,等过几年先娶了夏家的女儿,再把这个小美人纳进房里做小妾,想来也是很不错的。 黎雪可爱的小眉头就皱起来了,她很不喜欢那公子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想要揍人。黎雪随意拂了拂发上新戴的兔子发簪,手腕上银制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这么一阵铃铛声,宴席上众人目光闪了闪,突然发现这席上新来的小美人胚子身着了一身艳俗的大红色百褶裙,头上虽然是可爱的兔子发簪,只是还配了金灿灿的镶东珠的头面,手上也是花花绿绿好几个镯子,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宝物架子不可! 明明先前还是一个可人的小美人,怎么一下子在众人眼中就变得俗不可耐起来了呢?夏五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诡异的变化,她牢牢盯着黎雪手腕上那一对珊瑚血镯子,眼珠子都要红了。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对镯子可是上个月珍宝阁拍卖会上压轴的宝贝,足足要上万两银子,现在却戴在了黎雪的手腕上! “雪儿表妹,你那对红色镯子真漂亮,能让表姐看看吗?”夏五不由自主道。 夏二一听,脸色就难看了些。虽然她也嫌弃黎雪给夏家丢人,可是夏五这么当着这么多年轻公子的面向表妹讨要首饰,这吃相也着实难看。 先前对黎雪还有些好感的公子们也没有说话,还在奇怪先前怎么对那小小年纪就如此虚荣的女子有点好感呢。一定是因为先前他们只看到了她的脸,没注意她的装束的缘故。 黎雪就扬了扬小脑袋,头上东珠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晃动碰撞着发出清脆响声。 “看雪儿的镯子?好啊。”黎雪就伸手要摘镯子,夏五就伸长了脖子,可是黎雪取到到一半,又把镯子给塞回去了,然后可怜巴巴看着夏五,“五表姐,你会还给雪儿吧?” 夏五愣了愣,随即红了整张脸,注意到公子们奇怪的目光,夏五羞得无地自容。黎雪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不会把东西还给她吗?夏五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雪儿表妹放心,你五表姐只是想看一看而已。”夏二发现不对劲,赶紧圆场道。 “上一回二表姐也这么说过呢,可是那次二表姐要看雪儿那件香玉做的发簪,还是雪儿亲自去表姐的院子,表姐才想起来要还给雪儿呢,都把雪儿的首饰给忘记了。”黎雪满脸的无辜。 夏二的脸也红了,她本来也不想拿黎雪的东西,可是那回黎雪那香玉做的首饰不但珍贵,还稀罕的很,她一时没忍住,就丢了个大脸,被黎雪亲自上门去要。她本是从来不屑从黎雪身上拿东西的,当然,其他人给她的不算。 “雪儿表妹,你胡说什么呢?”夏五回过神来,看见夏二满脸羞愧,心中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很气恼。 “可是……可是……”黎雪忐忑极了,可怜巴巴缩着脖子。 “雪儿表妹,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镯子而已,你不想给我看,也别乱说话诬赖你的表姐们!”夏五柳眉倒竖,指着黎雪不满极了。 “我没有……雪儿没有……”黎雪几乎要哭出来,“二表姐没有借了雪儿的首饰不还,五表姐也没有直接拿走雪儿的东西,都是雪儿的错,雪儿不该随便穿戴哥哥送来的衣裳首饰出来碍眼……” 黎雪越说越无措,仿若被风雨吹打的柔弱小白花,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哪怕她身上花里胡哨的,那一股柔弱的气质也半分不减,公子们谴责的目光就落在夏五身上。 “你!你!”夏五要气疯了。 “乖雪儿,你以后想穿什么都可以,没人可以抢你的东西,谁敢抢你的东西,哥哥就打断他的手!”坚定的声音传来,黎雪浑身一颤,像是怕在做梦似的,慢慢转过身来。 “哥哥!”黎雪看着远处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哥哥!”黎雪哪里还顾得上柔弱,乳燕还巢一般提起裙子就奔了起来,一头扎进了那少年的怀抱。 “哥哥哥哥哥哥……” 黎希搂住怀里的小人儿,心中一片柔软。自家妹妹长大了呢,也变得更加可爱了。 “哥哥,你终于来了,雪儿好想你,好想你啊!”黎雪蹭着黎希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激动的泪痕,看得黎希心都要碎了。 “雪儿乖,以后哥哥再不离开你了。” 黎希爱怜揉着黎雪的发顶,有点硌手,只是暗道雪儿还真喜欢他送的首饰,要不然怎么会戴这么多在发间呢? “哥哥来接雪儿了,雪儿不哭,再哭就不可爱了。” “雪儿才没有哭。”黎雪在黎希衣服上蹭掉了泪珠,小嘴也嘟起来了。 黎希好笑,“好好好,咱们雪儿没有哭。” 楚堇珩看着那抱作一团的一大一小,突然有点想要把他们分开的冲动。 很久以后,黎希才惊觉,黎雪那番花里胡哨的打扮,可不就是同他当年败家纨绔一般无二吗?只是一个是庸俗纨绔,一个是虚荣小美人儿。   ☆、 第99章 叔叔 小宴上突然来了两个虽然衣着朴素,却生得十分俊美优雅,气质不凡的男子,夏二和夏五作为东道主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可是见到黎雪居然唤那其中一个男子为哥哥,甚至还同那男子那般的亲密,二人都是脑子里面一转圈,就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你是……黎家表哥?”夏二犹犹豫豫站起来问道。 “夏小姐,他是谁?”百里平就皱起了眉头,见自己看中的小美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投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这让他很是不悦。 夏二就柔柔福了福,“百里公子,那位,应该就是我那雪儿表妹的亲哥哥了。” 百里平恍然大悟似的,夸张的张了张嘴,“原来是黎家兄长吗?在下百里平,黎公子幸会幸会。” 黎希看都没看那些个人一眼,管她们是夏家子孙还是那个一看就满脸淫邪,肾虚肾亏,脸色还有点蜡黄的公子。 “雪儿,带哥哥去你住的院子看看好吗?”黎希低着头,小声对着黎雪道。 “嗯!”黎雪重重的点头,“哥哥我们走吧。”说完就拉着黎希的手,昂首挺胸的走了。 夏二和百里平被尴尬的晾在那里,脸上就有点羞恼。 夏二还好,只是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百里平就涨红了脸。 “站住!”百里平一下子站起来,“黎公子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得那么快呢?留下来喝杯酒水也好。”百里平目光闪烁,显然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夏五见到她心仪的百里公子被黎希惹恼了,也很不高兴,“就是啊,黎表哥,百里公子是我们夏家的客人,于情于理黎表哥你也不该这么失礼!” 黎希懒得搭理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夏五,这个表妹他都不认识,又何必在意呢?倒是那个百里平,还值得他多看几眼,当然,那个“多看”的含义,看黎希捏紧的拳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楚堇珩跟在黎希二人身后,三人很快就没了人影,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咳咳。”一位公子咳嗽了一声,想要缓和一些气氛,“那什么,夏小姐,你这表哥还真有个性啊。”那人就哈哈干笑着。 夏二就带了点勉强的笑容,美人楚楚可怜,倒是惹人心疼。 “我那姑父姑母很早便去了,我表哥从小一个人长大,也是很不容易的。”夏二就不说话了,拿起帕子擦了擦微红的眼眶。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有娘生没爹教啊,怪不得这么嚣张无礼呢,同那小小年纪就如此虚荣的妹妹还真是亲兄妹。 夏二见众人带着些鄙夷的神色,悄悄翘了翘嘴角。倒是夏五想说什么,被夏二警告的看了一眼,就怏怏的不说话了,反而看着百里平原本还算俊美的容颜有些嫌弃起来。 她,她那黎表哥,好像长得很好看啊,还有那黎表哥身后的人,长得就跟那天仙似的。 夏五脸红了红,突然有点后悔先前脑子发懵竟然同黎表哥呛声了,若是让表哥讨厌她了,那可如何是好? “对了,黎表哥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下人来通报啊?”夏五突然有些奇怪道。 夏二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显然对于刚刚还气急败坏的人一下子又变得这般温温柔柔,一声黎表哥叫得那叫一个柔肠百转有些不解。 不过当夏二注意到夏五有些兴奋的神色,又隐隐带着潮红的脸,心中就是了然了。 夏二心中不屑,她这个堂妹就是个眼皮子浅的,百里平那个只有脸皮,百无一是的废物送给她她都不要,偏偏夏五还要腆着脸贴上去,夏府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光了。 现在来了一个比百里平还要好看的人,她这个好堂妹便迫不及待的“移情别恋”了,当真不嫌丢人! 夏二想着从她爹娘那里听来的,关于他那个嫁到黎郡王府,又不幸早逝的姑姑,和那姑姑儿子的传闻,心里也没了兴趣。不就是一个废物草包世子吗?看在黎郡王府的面子上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撇开身份不谈,就是个没用的纨绔!于她是半分无利的。不过郡王世子的身份听起来还是很能唬人的。夏二知道,黎希那个世子坐不坐得下去还未知呢。 夏二心中思绪翻腾,面上却是温婉柔和的,“诸位,我夏家如今来了贵客,也不便再继续招待大家了,今儿便到此为止吧,下回请诸位公子再来赏景。” 夏五嘴里这样说着,面上的愧疚不加掩饰。众人心疼美人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同她计较呢?只是心里狠狠咒骂不合时宜出现的黎希罢了。 今儿本来就是小辈们的聚会,是长辈们特意安排,让小辈们私底下稍微同夏家小姐们接触一番,好为以后联姻做准备的。所以宴会草草结束也没什么,只是先混个脸熟罢了。夏二送走了客人,便带着夏五往正房去了,她得去问问家中长辈那黎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黎希打量着素兰苑的环境,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院子看起来很是不错,看来黎雪在夏家,物质上并没有遭到亏待。 “哥哥,你看见那花园里的兰花了吗?雪儿听外祖母说,那还是母亲曾经亲手种下的呢,外祖母每日里都派了人好好的照顾着。”黎雪指着兰花,小脸上满是憧憬,显然是在幻想母亲是怎样把那兰花种在了这里,一定是很美的风景吧? 黎希沉默了,黎雪的出生,是他们的母亲拿生命换回来的。所以原来的黎希才会对黎雪百般无视,不闻不问,造成了黎雪上辈子的悲剧,到最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黎希怜惜的摸了摸黎雪的头,看见黎雪由憧憬变得失落,有些心疼,“雪儿乖,雪儿住在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里,有没有好好照顾那些兰花?” 黎雪很快就从失落里走出来了,甜甜的笑了笑,“当然有啦!”说完便是一副我好厉害快表扬我的神态。 黎希好笑的捏捏她的脸,“嗯,我们雪儿最厉害了。” 黎雪就沾沾自喜,忽然,黎雪招招手,让黎希弯下腰,凑近他的耳朵,“哥哥,你身后那个漂亮叔叔是谁啊?他怎么老是跟着我们呢?雪儿刚刚还看见漂亮叔叔在用眼睛瞪雪儿的手呢。”黎雪指了指她自己和黎希握在一起的小手,又偷偷去打量身后她口中的漂亮叔叔。 黎希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偷偷看了看楚堇珩,他还是那般清冷高贵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兄妹身后。只是黎希还是看出来了,楚堇珩的眼角和嘴角都在小幅度抽搐着,显然是被黎雪一个“叔叔”给打击的不轻。 黎希刮了刮黎雪可爱的小鼻子,严肃道,“雪儿,那位漂亮“叔叔”!”黎希加重了声音,“就是哥哥的伴侣呢。” 楚堇珩听到“伴侣”这个词,脸色才勉强好看了一些,不自觉的更加高贵如仙,任由黎雪好奇的打量,黎希却还是发现他有些紧张。只是楚堇珩很快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黎希,看的黎希有些脊背发凉。 “哥哥,伴侣是什么?”黎雪不解的问。 黎希赶紧转开视线,有些狼狈道,“伴侣就是哥哥的妻子。” “这样啊……”黎雪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漂亮叔叔就是雪儿的嫂子吗?” 黎希“嗯”了一声,赶紧拉着黎雪进了厢房。 楚堇珩亦步亦趋的跟上,显然对于这个“嫂子”的称呼还算满意。 “见过少爷!”香云香琴看见有男子进了黎雪的厢房,一开始都被吓了一大跳,只是仔细一看,才把黎希给认了出来,个个都是惊讶不已。 香云很高兴,因为少爷来了,谁也不敢再欺负她家小姐了。香琴却吓得小脸惨白,向黎希行完礼,差点站不稳当了。 “起来吧。”黎希打量着厢房内部,随意道,“你们伺候小姐辛苦了,爷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香云大喜,“谢谢少爷!不过奴婢伺候小姐都是应该的。” 香琴却两眼发直,被香云蹙眉踹了一脚,才诚惶诚恐道了谢。 黎希挑眉,这两个丫头的表现……呃,既然人都已经给了黎雪,还是让雪儿自己处理就好。 黎希不再理会两个丫头,随意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自己却任由黎雪拉着,絮絮叨叨给他讲一些生活的琐事。 黎希听得时而皱眉,时而又舒展开眉头。黎雪自然不会隐瞒黎希什么事儿,黎希便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些真实的事情。 黎希渐渐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这夏府里除了几个和黎雪同辈的姊妹,还有几个舅母可能有些薄待黎雪,至少夏老太爷和夏老夫人,还有几个舅舅都是真心疼爱黎雪的。几个表哥虽然同黎雪不是很亲近,但是见了面也不会为难她,也会照顾她。 黎希目光就暖了一些,让黎雪说了个够,自己只认真听着。 “哥哥,你都不知道,几个表姐都欺负雪儿!还有三舅母和四舅母,还拿走了哥哥给雪儿送来的东西,直接就把雪儿的东西给了二表姐和五表姐!”黎雪小声抱怨着,“不过雪儿全都要回来啦!哼,都是哥哥给雪儿的,雪儿才不要白白便宜了表姐们呢!” 黎希随着黎雪的话时而点头,时而愤慨,看得出来,黎雪在夏府虽然没有处处如意,对于和几个表姐们的斗智斗勇还是乐在其中的。 黎希摸了摸鼻子,看着黎雪在说到表姐在她手里吃了瘪时那闪闪发亮的眸子,突然有点有些头晕,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那什么,他,他萌萌哒小萝莉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坏掉了……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黎希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楚堇珩,想要让他帮着想一想法子才好。他,他只是想要养一只软软萌萌的萝莉包子啊!他没打算把萝莉养成芝麻馅,水仙皮,还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 那边那清冷的仙人神色不变,淡定的坐在了椅子上,只给了黎希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黎希欲哭无泪,他果然不应该把妹妹丢在一边任由她自己生长!都长歪掉了! 黎雪越说越开心,直说得天都黑了,香云送了晚饭来,一家子又亲亲密密一起用了饭,黎雪才哈欠连天,有些累了。 黎希在黎雪恋恋不舍并且再三保证不会离开之后才说服她乖乖去睡觉,自己却和楚堇珩出了厢房。 正房那边夏老夫人已经等得心焦了。 傍晚的时候夏二和夏五来找她,夏老夫人才知道外孙居然来了! 夏老夫人还来不及高兴,管家给她传过来的消息又让她黑了脸。 他们夏府什么时候出了那种仗势欺人,目中无人的奴才了?这分明就是给夏府蒙羞!夏老夫人还来不及埋怨外孙直接去见外孙儿女却不来见她这个老婆子,却开始担忧外孙会不会气恼了,然后直接接了外孙女儿就走?这好不容易身边才来了这么一个可人的孩子,夏老夫人很是舍不得。 夏夫人心中忐忑极了,直到又有下人从素兰苑送了外孙的礼物过来,言道路途狼狈,不堪见长辈,待明日收拾整齐了再来正式拜见,希望外祖母不要气恼,夏老夫人才放了心。 夏老夫人美滋滋把玩着外孙送来的礼物,心中却道三媳妇和四媳妇果然不是管家的料,要不怎么会连一个门房都安排不好?看来还是得尽快把大媳妇接回来才好,还是大媳妇最让她省心。 黎希不知道夏老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这么一来,他的三舅母和四舅母的管家权又危险了。 他和楚堇珩自然是在素兰苑的客房住下了。 当夜,黎希便被楚堇珩剥了个洁净溜溜,被那道貌盎然的假仙人压在身下翻来覆去相煎太急…… 偏偏那厮还端着一张高贵冷艳的脸,一口一个乖侄儿,叫声叔叔来听,不叫就不动了……那沙哑又动人的嗓音羞得黎希简直牙痒痒,恨不得咬楚堇珩满身牙印子才好,还生怕响动太大惊动了妹妹那边的人……   ☆、 第100章 红包 黎雪喝一口粥看一眼她哥哥和“嫂子”,再喝一口,再看一眼。怎么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哥哥和“嫂子”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古怪了呢?连香云都感觉到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只伺候黎雪用早膳,大气也不敢出。 黎希啃着一块绿豆糕,愣是把绿豆糕当成一块肉在咬了。楚堇珩还是那副八风不动,一派仙人气息的模样,只是偶尔给黎希夹一块小菜,一副好生贴心的样子。 黎希心中冷哼一声,牙都酸了。这家伙怎么就能这么厚脸皮呢?怎么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呢?实在是太恶劣了! 用完了早膳,黎希就带着黎雪施施然往正房去了,总得拜见一下祖母才好。 这一回他是打算要把黎雪接走,总得同老人家说一声才好。 黎希的到来,只一夜就传遍了整个夏府。府中人个个感受不同。除开并不在家的男人们,这后院里的女人们,还有黎希的表姊妹,表兄弟,个个心里都各有千秋。 当然,单纯对黎雪的哥哥好奇的人有之,只听说了黎希在京城的“丰功伟绩”,对他厌恶的人也有之,只是大家面儿上还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皆都是一副欢迎的模样,看得黎希又牙酸了。 “外祖母。”黎希进了正房,抬眼便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上首坐着,一身黛青色衣裳,头上戴着一条翠玉抹额,雍容华贵,气色极好。 黎希一看见那老太太,嘴一张外祖母就蹦了出来,这纯粹是情不自禁,黎希便亿起来他幼时曾跟着母亲来过江州,那时候他还很小,但还是记得曾经有个老太太搂着他叫过心肝儿。 黎希这一喊,夏老太太眼眶就红了,“希哥儿!”夏老太太就叫了一声,手也抬起来了。 黎希赶紧上前几步握住老太太的手。 “我苦命的希哥儿啊……”夏老太太握住了黎希的手,心里立刻就踏实了。 黎希心中也有些震动,这,这才是做人祖母的应该有的姿态了吧?黎希回握住老太太,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一些他小时候来江州玩耍的话。 黎希认真听着,老人家年纪大了,他也不会不耐烦。 “想当年你才这么大,长得虎头虎脑的,跟在你娘身后像个小仙童似的,见人就笑,可爱极了。”夏老太太嘴里不停,“不过我希哥儿越长越好看了,跟你那死鬼老爹也越来越像!哼,要不是你那死鬼老爹脸皮生得好,哪能那么容易就哄走了我那宝贝女儿素素?” 黎希一开始还听得认真,越听越不对劲,老太太红着眼睛又开始数落他爹,听得黎希一头黑线。 “咳咳!母亲……”夏老太太身后一个美貌妇人就咳嗽一声,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语。有丈母娘这么数落自己的女婿的吗?更何况那女婿都死了,当着小辈们的面,也不太合适。 夏老太太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有些委屈的噘噘嘴,“希哥儿,你二舅母欺负我老人家。” 黎希:“……” 先前说话的美妇人:“……” “母亲,希哥儿很久没有来夏府了,府里的人也不太熟悉,该是要好好介绍一番才好。”二夫人苦口婆心道,显然已经习惯了夏老太太偶尔的小性子,语气也也很有耐心。 夏老太太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哎哟喂我差点忘记了,希哥儿,这是你二舅母,你那些个舅舅们和你外祖父都不在家,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赶紧回来见见我希哥儿了。”老太太一副邀宠的模样。 黎希就囧了,他一来就得害得几个舅舅都干不了正事吗?那罪过可就是大了,黎希赶紧道,“外祖母,见舅舅们的事儿不着急,别耽搁了舅舅们的正事。” 老太太一拍扶手,“来见我希哥儿就是大事!” 黎希一看老太太铁了心,就闭嘴了。 “来来来,希哥儿先见见你的舅母和同辈儿孩子们。”老太太笑容满面。 黎希就只好扯着嘴角和这正房一大堆来看稀奇的舅母表兄弟姐妹们见礼。 黎希一共有五个舅舅,他娘是最小的,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因为是夏老太太盼了多年的女儿,所以一出生就得了全家的宠爱,父母兄弟把她宠上了天。若是后来没有遇着黎希他爹,也不会和家人闹了矛盾,一心要嫁入京城那个漩涡,最后还早早就去了。 夏老太太虽然很不情愿宝贝女儿嫁得那么远,还是细心为她准备了很多很多嫁妆,差点把夏府的家底去了一半,所以黎希的几个舅母对夏素素这个小姑子的心绪简直复杂极了。谁乐意夫君家的财务都统统给了小姑子作嫁妆啊?小姑子带走了那么多财物,还不算老太太私底下补贴她的,除了真不在意那些的,谁心里没个堵? 所以面对黎希黎雪这对兄妹,几位夏家媳妇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似的。 黎雪还好,毕竟她已经在夏府住了三年有余,又有夏老太太当女儿的延续宠爱着,谁也不敢面子上对黎雪难看。可是黎希,就算她们身在江州,也听过这位侄儿的大名。 这位侄儿当真是个风云人物,名头响当当的。 再看这位侄儿的一身打扮,得了,哪里还有刚入府时的穷酸样?若是他当初就这般打扮,哪里还会被那见风使舵,看碟下菜的门房给拦在外面? 瞧瞧这一身描金绣花的大红锦衣,那头上闪亮亮的金冠,腰上挂的玉佩香包,果真是那吊儿郎当的二世祖,不知钱财来的不易!那黎雪也是,同她哥哥一样的红色百褶裙,只是今儿又换了一个款式,昨天是绣牡丹的,今天就同她哥哥一样是金线绣的兰草。 头上也不是昨儿那东珠头面,又换了副晶莹剔透的水晶制品,当真稀罕的很。连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皇商之女出生的四夫人也很是眼热,她都没有这样一副头面呢! 这对兄妹可当真是如出一辙的庸俗!一身铜臭气!不少人这么感叹着。 黎希可不知道有几位舅母已经对他颇有点蔑视的味道了,他这不是还在依着辈分儿认人吗?若是他知道,一定要喊一声冤枉啊,他可是很久没有这般高调了。而且,仅仅这样就让她们觉得他庸俗了,那如他当初身在京城的那番爆发富纨绔做派,岂不是要庸俗到天上去了?铜臭气息岂不是要熏死人? 今儿只是小意思而已。黎希自然要给自己妹妹带最好的礼物,那水晶头面在大楚还是头一份儿,送给妹妹正好配得上。至于黎希这一身,自然是黎雪亲自给他挑选的。 黎希总给黎雪送很多金玉首饰,所以黎雪便坚定的认为哥哥喜欢金灿灿的东西! 于是这两兄妹便一致把对方装扮得金灿灿,闪亮亮的,也是相当有默契。别说,看起来还真是同一个调调呢,一看就是一家人。 夏老太太笑呵呵看着外孙一个一个认人,手边还依偎着宝贝外孙女,一颗慈母心肠完全被填满了。素素,你看见了吗?你的儿子和女儿都相当出色呢。夏老太太眼眶又红了。 夏老太太可没发现,她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儿们,都快要被她的宝贝外孙给闪瞎眼了,这都什么人啊?尽往身上整些金的银的。 偏偏黎希现在身姿挺拔,行事有度,当真是俊俏的紧。以前是被一身金灿灿给压住了,让人只能看见一身亮,看不见人。如今人把金灿灿压住了,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黎希带着笑给长辈行礼,红包一个没少收,通通揣进了袖子里。他稀罕不稀罕是一回事,他收不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过长辈,又去见同辈。这下,比黎希小的,就该是他发红白了。 除去不在家的,黎希都给了红包,夏五接了黎希的红包,一张脸端的是娇羞无限,看着黎希眸子都在闪光。 黎希眨眨眼,他还以为这个表妹不会收他的红包,还会给他难看呢,怎么就这么一回头,还羞涩起来了?黎希只能当女孩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轮到夏六郎的时候,黎希摸摸这个小娃娃的头,塞给他一个红包,谁知道这小娃娃又把红包给他塞回来了。 “表……表哥,我不要你的红包,能不能用这个红包换和雪儿表妹一起玩啊?”小娃娃可怜巴巴道。 黎希就囧了,又看向正在夏老太太身边撒娇的妹妹,难不成他妹妹这么小魅力已经这么大了?黎希准确捕捉到了什么,立刻严肃道,“那可不行。” 小娃娃就一副霜打的茄子样。 四夫人见到儿子和黎希歪缠,赶紧朝夏六郎的奶娘示意,把夏六郎给抱走了。 夏二注意到夏五痴痴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去掐她一把,丢人! 手中刚刚收下的红包都显得有些烫手了。夏二自觉品行高洁,光是拿着红包也让她觉得沾染了那表哥身上的俗气儿似的,让她觉得烫手的很。 有心想扔了,又怕惹了老太太的厌。 夏二捏了捏红包,硬硬的,有点硌手。看见没人注意她,夏二偷偷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立刻就涨红了。居然,居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在珍宝阁起码得卖上千两银子了吧? 夏二一张脸红红白白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这可如何是好?扔……扔了这般昂贵的东西,该,该是…… “五妹妹,把你的红包给我看看。”夏二悄悄对着夏五道。 夏五正捧着下巴看着黎希呢,哪里还有心思搭理她?“看什么看?不都是一样的吗?” 夏二嘴角抽了抽,发现黎希给尚在襁褓中的八郎,九郎,都是一个圆鼓鼓的红包,若都是这种红宝石,夏家子嗣不少,黎希这一送,起码就送了好几万两银子出去!还没有算给长辈的礼物! 夏二恍然想起她娘亲总是在唠叨,说她小姑子当初带走了多少多少夏家的家产,她以后的嫁妆,还有哥哥能分的财产,又少了多少…… 不理会心思各异的众人,至少黎希自认为他可没有失礼。他却不知道,他这番土豪的行径,却让人开始暗自猜测当年夏老太太是不是给他娘暗中补贴了很多夏家的财产。 夏老太太笑眯眯的又把黎希招呼过去,又让黎希和黎雪一人坐在她身侧一边,尽显她对两个孩子的宠爱。 “希哥儿。”老太太突然压低了声音,“那个同你一起来的年轻人……”老太太有点局促,毕竟黎希那档子事儿传播范围还挺广的,所有人都有猜测,只是难以置信罢了。 黎希点点头,“他就是成王殿下。” 老太太抚了抚胸口,一副惊吓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希哥儿。”老太太突然严肃起来,“若是那成王殿下是逼迫于你,就算夏家豁出去,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黎希心中一暖,就算老太太只是在表明她一个人的态度,黎希还是很高兴,“外祖母放心,我们是互相爱慕的。” 夏老太太还是很不理解两个大男人怎么互相爱慕,可是她也知道皇家的人夏家还是当真惹不起的。就算她真的想,也不能把夏家置于险境,只能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黎希又被老太太拉着东拉西扯,想要提出接走黎雪的话也一拖再拖。 很快,黎希几个在外办公,在外求学的舅舅表哥们也回来了,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黎希的几个舅舅对黎希的感观还不错,虽然他这张和拐走他们宝贝妹妹的臭男人的脸很相似,也只是被他们围在中间,好一顿爱的教育罢了。 黎希的外祖父当真宝刀未老,一回到家,逮着黎希就是一顿跳脚。看见黎希那张脸跳了一回,夏老太太悄悄告诉他住在素兰苑那个男子的身份又跳了一回,瞅着黎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撺掇着黎希的几个舅舅好好款待他,弄得黎希灰头土脸,又不敢真的反击。 黎希痛并快乐着,虽然夏家的女性们除了老太太好像都不太喜欢他,但是人生哪里来的十全十美呢?至少舅舅们让他体会到了很久不见的亲情,这让黎希想要快点离开的打算也一拖再拖。 黎希觉得,他还可以再在夏家住一段日子。   ☆、 第101章 出家 黎希苦大仇深的瞪着眼前这人,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了。 可惜,黎希还是只能干瞪着眼睁睁看着这人把他可爱妹妹亲手做的点心,还有大美人亲自给他泡的茶给一股脑塞进了嘴巴,牛嚼牡丹! 黎希简直要心疼死了,“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吃?” “唔嗯,乖侄儿,舅舅我被关在那祠堂好几天,差点就要被饿死了,吃你一盘点心一壶茶而已,别这么小气嘛。”眼前狼吞虎咽的青年,青丝披散,一身怪模怪样的灰色僧袍,翘起二郎腿,一手点心一手茶壶,吃得果真豪迈的很。 偏偏这人皮相极为不错,如此奔放的——恶鬼投胎的吃相居然也不算太难看。 黎希嫌弃的拿扇子挡住了那青年从嘴巴缝里喷出来的点心渣子,一脸嫌弃。 “吃就吃,我说五舅舅你好歹注意点形象啊。”黎希无奈道。 “快要饿死的人还要什么形象?乖侄儿,再给你舅舅弄点吃的来。”青年一边吃还能一边清楚的说话,黎希忍不住对他的技巧表示赞扬。 “外祖父还不准舅舅你出来吧?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在我这里,说不得我也得倒霉。”黎希一脸苦相,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也有点脊背发凉。夏家的男儿,当真乃顶天立地之男儿也,黎希都快被“疼爱”得没脾气了。 猛吃不休的青年闻言也是一个哆嗦,咳嗽一通,就被噎得直翻白眼,拿起茶壶又是一通灌,才没被几块点心险些给弄得英年早逝。 青年满脸后怕的拍着胸膛,身上领口大开的僧袍被拍得更开,顿时春光无限。 “好侄儿,你应该不会出卖你可怜的舅舅吧?”青年看了看眼前空空如也的碟子,再看看手中被咬出一个大牙印儿,还剩下最后半块的点心,讨好的笑了笑,瞧着黎希的神色,极为不舍的把那半块点心给放回碟子里了,随即立刻笑出一口大白牙。 黎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五舅舅,你既然还没有漱口,能别把牙齿露出来吗?”上面牙缝里沾了许多点心渣子呢,那什么实在是有碍观瞻。 青年笑容一垮,惊悚的捂住嘴巴,提起还剩小半壶水的茶壶就不见了人影。待人回归时,青年就只矜持的笑不露齿了。 黎希面上嫌弃的很,心里其实已经快要笑疯了,这位夏府鼎鼎大名的夏五爷,当真是有趣的很。 没错,这位身穿僧袍,似乎要遁入空门,奈何六根未尽,未能看破红尘,只能带发修行,做那半个佛门之人的人便是黎希的五舅舅,夏五爷。 这位夏五爷也算是夏府中的一朵奇葩了。 几个哥哥娶妻的娶妻,生子的生子,就是这位爷死活不愿意成亲,还闹着要出家,把夏老太爷和夏老太太气了个半死。 夏五爷如今更是三十有五了,还是老光棍儿一条,急得夏家两个老人嘴角都长了燎泡,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不是没给夏五爷相看过女子,甚至还强硬的给他定下过亲事,可是这位夏五爷当真是坚贞不屈,直接跑到寺庙里当和尚去了,气得夏老太爷抡起家法要抽死这个逆子。 最后还是夏老太太拦住了老爷子,才没让五儿子被打死,婚事儿自然也吹了。当然,这江州也没有哪家寺庙敢真的给夏五爷去了那三千烦恼丝儿,没那个胆子啊,若真是收了夏五爷,真和尚们的寺庙非得被夏家人拆了不可。 夏五爷闹得凶,寺庙也是左右为难,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夏五爷带发修行,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了,这才让这位祖宗消停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夏老太太也死了心,儿子没有真的变成和尚就好,几个兄弟都劝不住他。只是夏老太爷心里还有气儿,这五儿子回一次家,非得就要让这个逆子好好跪一跪祠堂不可,看他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会不会羞愧! 可惜啊,跪一个祠堂而已,对夏五爷来说屁都不算一个,就是老爷子偶然监督了一回,发现五儿子居然直接在祠堂睡起了大觉,气得跳脚,干脆断了他的伙食,把人饿个半死才解气。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夏五爷欲哭无泪,肚子饿的咕咕叫,偏偏几个哥哥都被亲爹警告了不准给他送吃食儿,连他娘都不准。夏五爷可怜巴巴的,只好自力更生,偷偷溜出祠堂来寻摸食物了。 府里没人敢投喂他,哪怕夏五爷装出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来,也没人敢拼着违背老爷子的命令来救济他。 夏五爷这不就是摸到了黎希这里来吗?黎希正算好好享用一番妹妹和爱人的爱心呢,结果就被一疯疯癫癫的人给截了胡。仔细一瞧,可不就是那个只见过他一面,然后就消失了的五舅舅吗?原来黎希过后再没看见人是因为被逮去跪祠堂啦。 夏五爷勉强填补了一下胃,又看了看碟子里被他放下的半块点心,最终还是趁着黎希并不往那里看的时候一把捻起来,嘴巴一张就塞进去了,看得黎希嘴角直抽。 “五舅舅,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是不是应该回去了?”黎希摇着扇子,似乎随意道,他可不希望这个闹得夏家鸡飞狗跳的夏五爷害得他也跟着倒霉。 “乖侄儿,你也要赶舅舅走吗?”夏五爷可怜巴巴噘着嘴看着黎希。 黎希脸都黑了,这家伙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作出这般小女儿的情态,当真让黎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错!我嫌弃舅舅会给我带来麻烦。”黎希一点不委婉,“我可不想再被舅舅们拉到校场去好一通疼爱。” 黎希这么直白,夏五爷脸就黑了。 “你这侄儿,实在是太狠心了!我可是你亲舅舅!”夏五爷跳脚。 黎希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你是我舅舅,也知道你是一个总爱惹麻烦的舅舅。” 夏五爷:“……”这个侄儿果真是牙尖嘴利得很,嘴皮子利索半点不饶人。 夏五爷心中郁卒,可是黎希偏偏还一副你敢威胁我我就去外祖父外祖母那里告状的姿态,夏五爷更觉得心酸。 “乖侄儿,舅舅还饿,再整点肉来吃呗。”夏五爷腆着脸皮道。 黎希嘴角更抽,“你不是出家人吗?怎地还想吃肉?也不怕遭雷劈吗?” 夏五爷装模作样打了个稽首,顺便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间种种,一副臭皮囊而已,无碍,无碍。”夏五爷一瞬间还当真宝相庄严起来,还真有了那么点佛家高人的范儿。当然,嘴角那点又重新粘上去的点心渣子顿时就煞风景了。 黎希看得呆了呆,登时就瞠目结舌了。 啧啧啧几声,黎希打量着这僧袍大敞的“高人”,摸了摸下巴,“大师,您这是要白日飞升了啊。” 夏五爷就掀开一只眼皮儿,“阿弥陀佛,贫僧还有心愿未了,舍不得离开这个大千世界啊……”说完便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当真是要度化完世间恶人似的。 黎希恶寒了一下,突然招招手,一个小丫头就端过来一盘油光水亮的鸡腿来,想必才刚刚出锅没多久,还在滋滋冒着油花。 黎希就拿一支筷子戳着那大鸡腿,“大师,您未了的心愿里有这一盘鸡腿吗?” “臭小子!还不赶紧献给你舅舅!”一瞬间世外高人范儿无影无踪,黎希面前只剩下一个不伦不类,穿着僧袍啃鸡腿的假和尚了。 “呜呜!好吃!好吃!贫僧从来没有觉得鸡腿是这般的美味啊,果真人间极乐!”夏五爷一边吃一边感动得泪流满面,看得黎希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丫,到底饿了多长时间了啊?他上次见到这个舅舅好像还是五天以前吧,五天没进食非但没有饿死,还如此的生龙活虎吗? 夏五爷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的捧着肚子不动了。 黎希撮了撮牙花子,“大师,您这下应该回你的极乐世界去了吧?” 夏五爷随手折了一根枝条,开始剔起牙来,翘起的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不忙不忙,贫僧发现了比极乐世界还重要的东西,当真不能直接离去了。” 黎希嘴角又抽了抽。 “好侄儿,把你脖子上的东西给舅舅看看呗。”夏五爷突然扔掉了枝条,直勾勾盯着黎希的脖颈间,眼珠子都不动了,神色也严肃起来,那点玩世不恭就不见了。 黎希心中纳罕,不过想到这人乃是他的血亲,又没有恶意,便也就直接取了脖子上的荷包,递给了夏五爷。 夏五爷虔诚的捧着荷包,眼角偶尔流露出一种狂热来。 他小心翼翼先在僧袍上擦拭干净了双手,看得黎希一脑门儿黑线,然后便又诵了一句佛号,颤巍巍打开了荷包。 黎希察觉到,夏五爷浑身激动得血液都要冻结了。黎希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激动死了那可怎么办?现在人可是还在他的院子里呢。 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就滚落在夏五爷白皙的手掌中,无论看过多少次,这东西在黎希眼中还是有一股无与伦比的美丽。 夏五爷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跟得了羊癫疯似的,把黎希都吓了一跳。末了似乎理智回笼,夏五爷赶紧又把珠子塞过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舅舅?”黎希小声叫了一声。 夏五爷浑身震了震,看着黎希的目光很是复杂,“好了,这东西是好东西,你定然要好好保管才好,也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夏五爷说完话,就要把荷包还给黎希,手伸了一半又捏到了一个什么硬邦邦的玩意儿。夏五爷只是愣了愣,眯着眼睛看着黎希一脸狭促的挤挤眼睛,你小子,还在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定情用的信物吗?要这样随身带着。 心里猜测一大推,夏五爷干脆再使力,又倒出一块古怪的玉佩来。这玉佩黯淡无光,品相又着实不好,根本不像是什么珍贵的货色。 夏五爷反倒是来了兴趣,反反复复把那玉佩把玩了个遍。 “乖侄儿,你是从哪个地方弄到这破烂玩意儿的?”夏五爷好奇的问。 “从一个讨厌的人身上抢来的。”黎希随意说道,自然没有错过夏五爷说“破烂玩意儿”时那玉佩一闪而逝的青光,快得令人难以捉摸,却没有逃过一直注意着它的人。 “阿弥陀佛。”夏五爷突然又宝相庄严,悲天悯人起来,“黎施主,贫僧看你这玉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怕是里面还有古怪,不若就置于贫僧身上,也好让贫僧替黎施主好好研究研究这玉佩,莫使它坏了黎施主的大事儿。” 黎希瞧着自己五舅舅这么光明正大就要打劫他的东西,偏偏还要做出这么一番姿态,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大师,您想要就拿去呗。”黎希忍着笑,看着自家舅舅渐渐绷不住那身神棍皮了,差点就要拍桌狂笑。不过为了不使某人恼羞成怒,他还是忍住吧。 夏五爷瞅着黎希的表情,顿时脖子也软了,可怜巴巴道,“乖侄儿,舅舅真只是想要研究研究这东西!这东西真的很古怪。” 黎希就不慌不忙的点点头,看着一脸认真,眉头都皱在一起的夏五爷,心里却渐渐复杂起来。那可是苏铭的金手指寄生的玉佩!自从被黎希恐吓,又被强行解除了绑定,008就再也没露过面,黎希也没让它露面。如今这不过半个假和尚,居然能看出其中的古怪,可见当真着实的不简单。 …… 楚堇珩神色冷清,面上却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容,除了亲近的人也看不出。 他此时心里着实高兴,因为这江州居然出了一株极品的紫罗春!这可是相当稀罕的茶树,除了悬崖峭壁不能生长。 楚堇珩亲自上了山去采了鲜茶,用丝绸裹了,打算泡给爱人好生品味,爱人喜茶,定然会喜欢的。 他脚步轻快,内力生生不息,足下生风,一步便是丈长,很快就回到小院。 抬步走进了院子,楚堇珩便见得那水榭亭上立了一个人。 楚堇珩眉头微蹙,正好见了那人转过身来。 只见那身着灰色僧袍,手上戴着一串紫檀木佛珠,宝相庄严,神色慈悲的少年,对着他便是一个稽首,又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楚堇珩手里的包裹轰然落地…… #一回家就看见爱人变成了和尚肿么办?#   ☆、 第102章 丢人 “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了。”黎希半阖着双眼,见楚堇珩似乎已经吓傻了,又接着念了一句。 楚堇珩:“……” “不知施主一直盯着贫僧所谓何事?”黎希和楚堇珩对视半刻钟,最后还是黎希先撑不住了,开口道。 “鄙人看小师傅你这和尚还真是年轻。”楚堇珩面无表情道,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包裹。 黎希被楚堇珩的目光看得挺心虚的,赶紧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把楚堇珩的脸都念黑了。 “小师傅不若一起用杯茶吧。”楚堇珩这样说着,径直走到黎希身边——的石桌边上,那里刚好有一套烹茶的工具。 黎希弱弱的后退一步,心道这人怎么还这么淡定呢?若是他当真遁入空门去当和尚了,难道楚堇珩这厮还是这幅悠哉悠哉的模样吗? 黎希想到这里,心里又不平衡了,干脆一撩僧袍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欣赏美人烹茶。 手里的佛珠被黎希捻得发出啪啪响声,楚堇珩却手也不颤一下,很快就烹好了茶汤。 “小师傅,请吧。”大美人就露着一截雪白的手腕,给黎希端上一杯茶。 “谢谢啊。”黎希干巴巴道,赶紧接过茶杯,楚堇珩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黎希就更加心虚了,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赶紧捧了茶杯装作陶醉的嗅了一口,“好茶!好茶!” 然后偷偷看一眼楚堇珩。 楚堇珩终于看了一眼黎希,“小师傅,请。” 黎希只好可怜兮兮看了楚堇珩一眼,呷了一口茶。 黎希:“……”娘的!苦死了!好难喝! 黎希在楚堇珩凉嗖嗖的视线里硬是憋了个眼泪汪汪,还不敢把嘴里的茶水吐了,只好硬着头皮咽下去,却是赶紧放下茶杯,不敢再喝了。 “小师傅,这茶味道好吗?”楚堇珩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黎希瞧着楚堇珩面不改色就喝下了半盏,心里苦哈哈的,心道你都自己尝了,还要问爷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随即又想到这家伙也喝了,莫不是想要和他同甘共苦? 黎希想到这里,竟然有了点淡淡的羞涩。 “阿珩……”黎希就想说点什么,冷不丁就被抱了个满怀,嘴唇就被另一张唇堵了个严实,牙关被轻易挑开,一股苦涩的滋味就冲进了口腔。 黎希差点跳起来,却被搂得死紧,铁臂一样的臂膀牢牢的钳住他,黎希咕咚咕咚就咽下去好几口苦水。 “……”黎希简直欲哭无泪,不过口腔里残留的苦涩滋味又很快被一条舌给尽数舔去了,又把黎希亲了一个手软脚软,才把人搂在怀里不动了。 黎希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可怜巴巴的朝楚堇珩控诉!这是亵渎佛门!这绝对是亵渎佛门!他还当真下得了口! 像是读懂了黎希的目光,楚堇珩贴近黎希的侧脸,亲了亲那只通红的耳朵,低声道,“安康,哪怕你当真入了佛门,我也能在佛殿里扒光了你的僧衣,让你哭着求饶……” 黎希:“……”恍如被雷劈了一般,黎希简直不可置信的瞧着一脸认真的楚堇珩。 他是认真的!黎希想到这个,登时就头皮发麻了。这,这家伙还有一点节操吗?简直太不要脸面了! 黎希顿时就郁卒了,他好不容易从他五舅舅那里骗来了一身行头,还想吓一吓楚堇珩呢。谁知道这家伙当真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居然连和尚都不肯放过!这到底得有多饥渴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那什么不是应该看见一脸神棍样的和尚是个男人就该软了?怎么这家伙还更加兴奋了? 黎希就趴在楚堇珩怀里直叹气。 “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响起,黎希一个激灵从楚堇珩身上跳下来,转头就看见嘴巴张得老大的黎雪。 “哥……哥……”黎雪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泪眼汪汪道,“哥哥你怎么变成秃头和尚了?哥哥你不要雪儿了吗?雪儿不要哥哥走!雪儿不要!”黎雪都哽咽了,她以为黎希是不要这个家,不要她这个妹妹了。 毕竟她就有一个想当和尚想疯了的舅舅。外祖母就曾经恶狠狠的告诉她,想要去当和尚的人就是不要家人,不要亲人了。所以黎雪相当讨厌和尚。 “不,不是啊!”黎希就慌了,赶紧奔过去一把搂住黎雪,“哥哥没有当和尚,哥哥不走,雪儿乖,不哭。” “可是哥哥的头发都没有了啊!还穿着这么难看的衣裳。”黎雪一边小声抽噎着,一边控诉。 黎希暗道坏菜了,居然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赶紧手一抬,从头顶上揭下来一个人皮头套来。 “头发在这里呢。”黎希便把头发从背后的衣裳里提出来,在黎雪面前晃了晃。 “咦?”黎雪愣了愣,随即破涕为笑,“原来头发真的还在,太好了!”黎雪就抓住黎希的头发不撒手了。 黎希抹了一把冷汗,他戴着舅舅给的头套呢,把头发往衣服里一塞,从外面看起来他就是活脱脱一剃度过的小和尚。也不知道楚堇珩到底怎么下得了口的,黎希当时捣腾完,自己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真把头发给剪掉了呢。 黎希却没注意到,他把头套取下来的那一瞬间,楚堇珩长舒了一口气,把握紧的拳头给松开了。其实黎希还是把楚堇珩给吓得不轻,只是他没让黎希知道罢了。 才哄好了小祖宗,黎希正待松一口气,又应着妹妹的好奇把头套又给戴上了,让黎雪研究研究。 “夏老五!你对希哥儿做了什么?”黎雪正研究得深入,冷不丁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又咆哮起来。 黎希就抬起头,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他几个舅舅正在爆揍五舅舅呢!估计都是以为夏五爷把黎希给带坏了,居然撺掇人家小孩去当和尚! “冤枉啊!大哥,大哥救命啊不关我事儿啊!”夏五爷双拳难敌四手,被几个哥哥们揍得抱头鼠窜,满头是包。 夏老大身为夏家家主,并没有参与到围殴小弟这个行动中,而是痛心疾首的看着“光头”黎希,对于痛揍小弟这件事儿给予了最有力的支持。 “希哥儿……你……”夏家主简直要哭了,这要是被老爷子那火爆脾气知道他儿子又把他外孙给引到歪道上去了,哪里是跪一跪祠堂就能够解决的事儿? “大舅舅,我……” “希哥儿,你这是欠考虑了……”黎希被夏家主打断了话头,“你五舅舅就是个傻子,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去傻了啊?这,这可让我怎么同小妹交代?怎么同你外祖父,外祖母交代啊!” “其实……” “希哥儿你别担心,你只是一时糊涂,被老五给哄骗了的,没关系,做了和尚也可以还俗,大舅舅替你收拾你五舅舅。” “不是,我……” “你别说,大舅舅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这回一定不放过你五舅舅那混人!”夏家主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下一刻就要大义灭亲了似的。 “大哥!”夏五爷惨叫,僧帽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嘴角也破了,眼睛上还印着两个乌眼青儿,一身宝相庄严的灰袍破破烂烂,看起来好不凄惨。 “大哥!你还是我亲哥吗?”夏五爷一边躲着拳脚,一边凄厉呼喊。 “我们都是你亲哥!”围殴夏五爷的几个高声呼喊。 夏五爷又开始屁滚尿流的逃,“希哥儿!哎哟喂我的乖侄儿,快来救你舅舅啊!” “你今儿求谁都没用!非得扒下来你小子一层皮不可!”夏二爷就高声呼喊,腿一伸出,就绊了夏五爷一个四脚朝天,又是好一顿拳脚。 黎希突然不急着讲清楚了,看见在他面前没个正行的舅舅被其他舅舅按在地上胖揍,这滋味儿也是酸爽。 “喂喂!你们光揍我一个不公平啊!那小子!那小子!”夏五爷抽空指着楚堇珩,“他还把你们可爱的侄儿给拐走了呢!他才是最大的敌人啊!”所以不能光按着爷一个人打啊! 楚堇珩:“……” 众舅舅们:“……”好像是这样没错! 于是,挨揍的又多了一个人。亏得夏家几个舅舅都知道楚堇珩的身份,这丫也不敢还手,黎希还看着呢。结果只是被揍了看不见的地方,楚堇珩如今肉糙皮厚,几个拳头对他来说挠痒痒罢了,还不如爱人的牙口力道足呢。 夏五爷就不同了,谁叫这家伙老是惹麻烦呢?还跟兔子一样溜得飞快,床祸后毛都找不着一根,从小到大哥哥们不知道帮他擦了多少次屁股。这回好不容易逮住人了,非得好好出一口多年的恶气不可,所以众人专挑夏五爷最爱惜的脸上招呼,把夏五爷揍得嗷嗷叫。 黎希简直要瞪脱了眼珠子,这,这群野蛮粗俗的家伙当真还是当初对他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舅舅们吗?黎希捂住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同样瞪脱了眼珠子的还有黎希的表兄弟们,夏家几个孙辈儿的虽然在自家母亲或者姊妹耳中听说过黎希的大名,这好容易从书院请了假回来看看,结果表兄弟没见着,倒是先见着自己的爹和舅舅们莽汉一样打作一团。这,这也太丢人了吧!夏家几个孙辈艰难的捂住了眼睛,父(舅)威何在啊? 黎希早注意到几个表兄弟的存在了,只是淡定的朝他们点点头。他已经取掉了头套,并且把最外面的僧袍给脱了下来,卷吧卷吧藏起来了。 可不能把那丢人事儿给说出去,真太丢人了。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多大的人了?”夏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听见素兰苑这边闹哄哄的,他还以为有人找他宝贝外孙麻烦呢,气冲冲跑过来,结果就是他的儿子们在打群架吗?还是一堆人揍一个人? 夏老爷子过来的时候夏五爷早就翻身了,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哥脸一起胖揍楚堇珩呢,把知道内情的老爷子气得差点厥过去了。 “我说,老大!”夏老爷子指着夏家主,“你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你还以为自己是黄口小儿吗?居然还带着弟弟们一起打架!居然都不阻止他们!” 夏家主羞得满脸通红,几个老大不小,甚至还当上了爷爷的大老爷们儿在老父亲面前都成了孙子,嘴都不敢还一个,个个点头哈腰虚心认错,但是——死不悔改。 夏老爷子骂着骂着火气更大了,丝毫不再意小辈们还在呢,一点面子都不给这群大老爷们儿们留。 黎希就拉着“受害人”楚堇珩默默站在一边,对着几个舅舅挤眉弄眼的,这下惨了吧?惨了吧?那么爱给他“爱的教育”,现在自己也被“爱的教育”了吧。 黎希这厢还在幸灾乐祸呢,老爷子一下子就转头对准了黎希,“希哥儿,过来。” 黎希:“……”还是老老实实过去了。 “希哥儿啊。”夏老爷子慈爱的摸着黎希的发顶,“乖,你还小呢,别被那些个又老又狡猾的臭男人给骗了。” 又老又狡猾的楚堇珩:“……” 夏老爷子继续道,“你舅舅们也是为你好,他们也是怕你被骗了啊。”老爷子语重心长,就差没指着楚堇珩骂个老男人竟然敢勾引我们家活泼可爱的小外孙!找打呢! 黎希余光看见楚堇珩依旧高贵冷艳,却把袖子都快要扯破了,便忍着笑道,“外祖父,我明白,您外孙聪明着呢,眼光也好。” 老爷子想到楚堇珩确实一直在挨打,也没有还手什么的,还算有心,也就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事儿,就让年青人们自己解决吧,我老咯,管不动了。” “外祖父,您一点不老。”黎希赶紧道。 “对啊对啊!”几个排排站的舅舅们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相当有喜感,“父亲,你这么年轻,真的一点都不老。” 夏老爷子都被逗乐了,“哼!还不赶快滚!” 夏家舅舅们如蒙大赦,赶紧要溜。 “老五留下。”老爷子头也不回道。 夏五爷就在哥哥们同情的目光中留了下来。 “要是我希哥儿真的成了和尚,老子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老爷子揪着夏五爷的耳朵怒骂,显然知道了夏五爷干的好事。 “疼疼疼!爹,饶命啊!”夏五爷嘴里求饶着,面上却是已经习惯的不以为然。 老爷子气笑了,“臭小子,信不信老子帮你把江州城老朱家的大闺女当儿媳妇娶回家?” 夏五爷差点吓尿,“别啊!爹,别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夏五爷屁滚尿流,溃不成军。那杀猪匠老朱家的大闺女,二十好几了都没嫁出去,长得膀大腰圆不说,还一身神力,嗓门儿奇大,揍趴一个大汉跟玩儿似的,这样的女子娶回家那就是噩梦啊!他爹太狠了! “哼!”夏老爷子冷哼,“现在知道怕了吧?老子还治不了你?” 夏五爷赶紧狗腿道,“爹您是盖世英雄英明神武战神下凡……” 黎希就那么看着他五舅舅气儿都不喘一口的拍了一连串马屁出来,把他外祖父拍得神清气爽。 “原来这个家里最厉害的还是五舅舅啊。”黎希就忍不住感叹了。 “没错。”黎希身边一个少年就忍不住接嘴道,说完脸色一变,又别别扭扭偏开了头。 黎希一乐,这不是夏五郎吗?看见他就扭头,话也不说的那个。   ☆、 第103章 惩罚 夏五郎这番作态正好落入了黎雪的眼中,黎雪的小嘴巴就嘟起来了。 “五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黎雪一只手攥着黎希的头发,眼睛就气鼓鼓的瞪着夏五郎。 夏五郎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双手装模作样的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夏五郎昂起下巴就望起天来。 黎雪撇撇嘴,在黎希身边悄悄道,“哥哥,夏五郎最是自以为是了,外祖母不过是在他耳边旁敲侧击了一句要退了他先前订好的亲事,和雪儿订亲的话来,还不曾明言呢,他就对雪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哦?”黎希就惊讶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吗?不过他却是知道黎雪现在身上并不曾定下什么亲事的。再说了,他也不可能把黎雪嫁到夏家。不说近亲结婚不允许,虽然黎希大致也猜得到外祖母应该是想把雪儿留在夏家,好能好生的照顾她,但是就算夏五郎应承了,黎希也不会答应的。 他是不会再让雪儿嫁进什么关系盘根错节的豪门的。他已经受够了这些世家的尔虞我诈,并不想让黎雪再一次进入那一滩淤泥之中。他以后定然要好好替雪儿挑选一个体己的夫婿。这个人可以家世并不显赫,人也可以并不英俊,但是性格一定要好,一定要能对雪儿全心全意,爱护有加。 黎希再也不想看见妹妹被一个恶心的男人磋磨,哪怕寻不到那样合心意的人,他也可以养黎雪一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黎雪受苦了。 “雪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啊!”黎雪显然还是有点生气,“五表哥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经常都要跑到雪儿的面前说一些事是而非的话,什么不能夺人所爱啊,不能逼迫他人之类的,简直烦死人了,雪儿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黎希的眼神就温柔的很,摸摸黎雪的发顶,“雪儿,你以后不用再搭理五郎了。” 黎雪正在数落着夏五郎这段时间的“般般劣迹”呢,听到黎希这么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哥哥,我真的可以不用再搭理他吗?”黎雪眼巴巴的问。 黎希有点好笑,“是啊是啊。” “太好了!雪儿终于可以不用再同那讨厌鬼说话了!每天都要以为雪儿会去和他定亲的小娘子家里搞破坏,防雪儿跟防贼似的,简直讨厌死了。要不是怕伤了外祖母的心,雪儿早就要放阿彩阿碧去咬他的嘴巴了。” 黎希听得嘴角抽了抽,黎雪看起来和夏五郎确实不和,原来已经互相厌烦到这种地步了吗? 夏五郎瞄到黎雪拉着黎希在那边嘀嘀咕咕,还时不时偷偷瞟他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小紧张,脊背也挺直了,跟一棵笔直的小白杨似的。 黎希同黎雪说了几句悄悄话,那边夏老爷子已经训够了儿子,也被儿子拍马屁拍得飘飘欲仙,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最后还是被小厮给扶住往正房那边回去休息去了。 然后黎希就看见他五舅舅兔子一样溜了,连招呼都没有同他打一个,显然是吓得不轻。黎希好笑的摇了摇头,拉着黎雪的小手就要回去。 发现没有好戏看了的夏家孙辈们也很快散去了,就留下一个夏五郎。 夏五郎老神在的杵在那里等着黎雪送上门来和他吵架呢,结果人家兄妹两个外加一尊黑脸门神就要溜达溜达回屋子里去了,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着急。 “雪儿表妹,你可要知道,我和芸芸是两情相悦的,你可莫要去芸芸家闹出什么笑话来。”夏五郎赶紧道。 黎雪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挥起小拳头就要和他争辩揍人,而是看都不愿意看夏五郎一样,反而对着黎希道,“哥哥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好吵,都是苍蝇的嗡嗡声。” 黎希就点点头,“回去吧,让你嫂子给咱们泡一壶最好喝的茶来。” “嗯嗯!”黎雪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夏五郎头一回遭到这样的讽刺,差点没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就想对着三人的背影怒吼。 黎希突然一拍额头,“阿珩,你先带雪儿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楚堇珩点点头,就接了黎雪的手继续往里面走,黎雪乖乖的任由他带走了。 夏五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差点把小命都给交代了,他居然直接被忽视了! “五郎。”黎希唤住正要拂袖而去的夏五郎。 “哼。”夏五郎就哼了哼,脚底下也停了。 黎希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门儿上,“你这是对待表哥应该有的态度吗?” 夏五郎被打懵了,看着黎希愣愣说不出话来。 黎希心道这小表弟虽然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不过人却还是好的,就是需要好生调-教调-教,免得苗子长歪掉了。他自己就歪了,能让夏家少歪一个也很好。 “还不赶快叫一声表哥来听听!”黎希怒瞪。 “表……表哥。”夏五郎傻乎乎喊了人。 “唉。”黎希就应了一声,算是听见了,“我等会儿给你开一张药方,好好给你治一治这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毛病。” 夏五郎就回过味儿来了,立马跳脚,“你才有病呢!” 黎希就学着夏五郎的样子昂起下巴冷哼一声,夏五郎立刻感觉羞愤欲死,只因黎希那鄙视的眼神杀伤力太过强大,夏五郎那点段数完全不够看。 “我告诉你夏五郎,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是你爱慕上了我的妹妹,所以天天到她跟前来找麻烦,就是为了能看见她,引得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我今儿就把话撂这里了,你若是再纠缠我们家雪儿,我就把这件事告诉外祖母。”黎希说完就一步一摇晃的走了。 夏五郎目瞪口呆,他又是什么时候爱慕上了自己的表妹?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啊?夏五郎又想起黎希的话,直接羞得满脸通红。他才不会爱慕上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姑娘呢,肯定是那表哥在干扰他的思绪! 黎希当然就是要让夏五郎胡思乱想,这样雪儿才能清净下来,那夏五郎想必短时间是不会来找雪儿麻烦了。在黎希看来,夏五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傲慢小鬼。不好好敲打敲打,就该要上房揭瓦了。 黎希回到院子里,黎雪已经捧着下巴一脸陶醉的欣赏“嫂子”高超的烹茶技艺了。 楚堇珩手腕灵活转动着,一个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看起来好看得紧,很快,一股从骨子里便令人垂涎欲滴的茶香就迎面扑来。 “好香啊。”黎雪经过不少礼仪嬷嬷的教导,显然已经很会品味哪些茶是真的好了。她可不知道自己的“嫂嫂”如此的厉害,早知道就该把嫂子早点叫过来就好了。 黎希却看着那一壶茶香邈邈的茶水小心肝和胃都开始抽搐了。突然想起被自己拢在袖子里的头套和僧袍,黎希有一种把腿就跑的冲动。 “哥哥,好好喝,你不来尝一杯吗?”黎雪捧着一杯茶水,小松鼠一样一点一点试探着抿了一小口,再来一小口。 “哥哥不用了,雪儿喝吧,我去给你们端点心进来。”黎希就要往外面跑。 “等等,安康。”楚堇珩一句话就让黎希挪不动道了,“安康,这是为夫亲自为你采摘的茶叶,用最好的水,最好的碳烹好,真的不来尝一尝吗?”楚堇珩目光有些黯淡,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黎希暗骂一句“出息了”,就灰溜溜又回去了,坐在楚堇珩身边装模作样的捧起一杯茶来喝。 幸好,这杯茶是正常的,他可不希望这里又出现什么一杯苦茶毒倒堂堂的黎世子爷之类的传闻。 一路喝茶吃点心,黎雪很快就吃了个肚儿圆,晚饭都用不下了,被香云接回去休息消化。 黎希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呢。 楚堇珩就起身关好了门窗,一点缝隙不。 “拿出来吧。”楚堇珩面无表情盯着黎希。 刚松了一口气的黎希心又提起来了,可怜兮兮看着楚堇珩,见人不为所动只好可怜巴巴把袖子里的东西上缴了。 糟糕,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啊! 果然,楚堇珩很冷静的盯了手里的东西半晌,然后把东西往黎希手里一塞,哑着声音道,“穿上吧。” 黎希:“……”一定是他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 黎希和楚堇珩视线火辣辣相交着,看谁先服输。 结果,还是心虚的黎希先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又把这身和尚装扮给穿上了。 黎希别别扭扭拂了拂身上的袍子,这袍子是他舅舅的型号,有些大了。 楚堇珩眸色加深,看着顶着铮光瓦亮大光头,脸色通红的黎希,暗道五舅舅果然有两把刷子,这头套做得真逼真。 “过来。”楚堇珩伸手。 黎希迟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靠了过去。 楚堇珩很满意,黎希见他露了点笑就放了心,谁知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先不说除了外面的僧袍里面被扒光了遛鸟,只是让黎希戴着头套穿着僧袍趴在桌子上让人从身后狠狠侵入,就让黎希差点崩溃。 最后,黎希就着一身和尚打扮被楚堇珩试验了无数新动作,更可恨的就是这家伙还一边叫着他“小师傅”,一边念着佛号,还一口一个施主贫僧之类的话,让黎希恨不对堵了他的嘴。 黎希被反复的快-感和亵渎神佛的羞耻感双重折磨着,身子却越发的敏感,软成了一滩烂泥一般,只好带着哭腔小声的求饶。楚堇珩一点没打算心软,该是让这调皮的小家伙知道错误才好,省得他哪天就被吓去了半条命。 所以他立刻用嘴堵住了那求饶的小嘴,免得他受不住这软软濡濡的声音心软了,腰上却更加用力在这副令他着迷,一点都放不下的身子上耕耘着。身下的人便一点一点被剥去了宝相庄严,仿若那高高在上的佛子被拉入了地狱,被染黑,被侵蚀。当圣洁被玷污,余下的部分却美得妖冶,让人愈发欲罢不能…… 黎希被折腾了个够呛,天都亮了才被细心清理干净,又除去了和尚装扮含着一泡泪窝在楚堇珩怀里委委屈屈睡着了。从此以后黎希见着和尚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恨不得掩面而逃。 一只鹞子却在他二人紧闭的窗户外相当耐心的等待着,还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 第104章 水路 “哥哥不来和雪儿一起用早膳吗?”黎雪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没等到哥哥和“嫂子”,有点气闷。 “小姐,您先用吧。”香云就给黎雪布菜,“少爷那边打发人来说了今儿有事就不过来了。” “这样啊……”黎雪小脸就皱成了包子,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香琴坐在后罩房,眼睛都熬得有点红了,她手里动作不停,香云扔给她的活儿实在太多,短时间根本做不完。她一旦想要停下来歇一歇,香云就要跑过来责问她为什么偷懒。 香琴气得够呛,可是一想到冷血的少爷也住在这个院子里,想要反抗香云也没了勇气。香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少爷一来,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就在小姐身边失了宠,尽让香云那个贱婢得了好处,自己却苦哈哈的干这么多粗活,连手指都要熬粗了。 香琴一个闪神,绣针就扎进了她的手指头里,疼得香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不干了!”香琴看着手指尖儿上殷红的血珠子,再看一眼身边怎么也做不完的针线活,气恼的把手中做到一半的活也扔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了,离了小姐难道就没了出路吗?”香琴面上闪过一丝恨色,这一连好几日她所受的种种委屈,负面情绪全都爆发出来了,炸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香琴握紧了拳头,银牙紧咬,她得为自己谋一个新的出路了。 “嘎嘎嘎……”一只五颜六色的杂毛鹦鹉精神抖擞的站在树枝上伸腿抖毛,一连出去野了好几天,潇洒哥终于回来了! 黎潇洒自认身上的毛已经打整干净了,扑腾着翅膀就要回到大美人身边撒娇,最好能再要一些瓜子儿来吃才妙。 可惜,不可一世的潇洒哥被关在了门外,连个窗户缝儿也找不着。 “嘎嘎嘎!”急得浑身毛都炸起来的杂毛鸟焦躁的围着紧闭的窗户满地打转,歇在窗户边儿上耐心等待的鹞子睁开眼睛看了它一眼,又闭上了鸟眼。 “嘎嘎嘎!”潇洒哥立刻高高翘起了尾巴毛,朝那只鹞子嘎嘎乱叫示威。 鹞子理也不理,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潇洒哥大怒,干脆把翅膀抡圆了,气势汹汹冲向了那只鹞子,似乎自己也是一只雄壮威武的肉食禽类…… 窗户外面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鸟叫声,似乎遭受到了什么灭顶的打击,鸟鸣声如泣如诉,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随后又是嘎嘎的聒噪声,伴随着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缠斗不休的声响…… 黎希动了动眼皮儿,不耐烦的挪了挪,伸出胳膊推了推身边的人,“怎么回事?”声音却嘶哑的很,带着一股奇怪的余韵。 只是好容易才拉开一些的距离又被一只结实的臂膀给揽了回去,黎希含含糊糊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由着那臂膀牢牢搂住。 楚堇珩心满意足的抱住人,感受着紧贴住自己的温度,回味了一番昨夜的滋味,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过了火,就该惹得安康恼羞成怒,到时候反而不美了。 楚堇珩在又一次睡过去的人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便披衣而起,打开了窗户。 正斗作一团的两只鸟顿时就扑腾进了窗户,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儿,几根儿鸟毛就晃晃悠悠落在了楚堇珩发顶上…… “嘎!”黎潇洒突然惨叫一声,想要告状,结果被大美人锐利的目光一瞪,剩下的半截又咽回了鸟肚子。 “大美人,大美人……”黎潇洒小声的,可怜巴巴扑进楚堇珩的怀里,把秃掉一块的尾巴露给他看。 楚堇珩随手把黎潇洒扔在了鸟架子上,看向了高贵矜持等在一边的目光锐利的鹞子,取下了它腿上的信。 鹞子轻轻啄了啄他的手,翅膀一扇就飞走了,临了还鄙视的看了一眼黎潇洒,黎潇洒不满的叫了一声,又被瞪了一眼,只好可怜兮兮啃它的鸟架子。 “东临那边不太平了吗?”黎希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虽然心中还是很不淡定,甚至是羞愤欲绝的,不过他还是相当冷静的穿衣洗涑,好像昨晚那个节操尽失的人不是他! “毕竟那边没个正主,纪淮还年轻,没个好身份,在船厂还好,一出来就不太能镇得住场面了。”黎希随意放下了手中的信函,又把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楚堇珩嗯了一声,手里拿着玉勺,搅着一碗肉粥,确定温度降下来以后,便取了一勺放在了黎希唇边。 黎希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一勺粥,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张嘴吃了,真丢人! 被殷勤伺候着喂了一顿饭,黎希便直接去了正堂。 “黎表哥!”黎希正要进内室,就被夏五给堵了个正着。 “五表妹。”黎希望着身前盛装打扮,一脸忸怩的少女就纳了闷儿,这位小姐不是还同他苦大丑深吗?怎么现在又是这样一番模样了? 夏五听见黎希叫她了,一双眸子都要滴下水来了,甩了甩帕子,浅笑嫣然,“表哥,讨厌啦。” 黎希:“……”突然觉得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莫非这位表妹学习了新的技巧要来恶心他? 见黎希不说话,夏五就有点着急了,她哪里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偶遇变成了黎希眼中恶心人的技巧,简直把媚眼抛给了瞎子。亏得她还在正房这边等了老半天呢,表哥还不按照他习惯的时辰过来。 “五表妹没事的话能先让一让吗?爷找外祖母还有事情呢。”黎希眉头就蹙起来了,拦住不让他走这是个什么意思? 夏五难以置信的瞪着黎希,突然拿帕子捂住了脸,气呼呼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黎希。 “脑子有病吗?”黎希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又把这件事儿抛在一边,进屋去了。 “要走了吗?”夏老太太老眼微红,握着黎希的手不肯放开,“就不再能多陪我这个老太婆一段时间吗?” “外祖母,实在是那边有正事儿。”黎希也有点为难,可是东临那边耽搁不得了。现在那边的人都以为他去了江南,所以钉子们都在蠢蠢欲动,正好露出了狐狸尾巴,黎希决定这一回定然要彻底拔除了东临的隐患。 “好孩子,以后有空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吧,你舅舅们都舍不得你呢。”夏老太太心中有数,就是有些舍不得。 黎希也应下了。 黎希带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送给夏家的礼物,就只剩下了一辆车而已,这下子连车都空了。 黎雪知道黎希要走的消息,开心有之,不舍有之,还是决定要跟着黎希走。 “香云,把这些哥哥送给雪儿的东西通通打包起来,大件儿的就留在这里吧。”黎雪就快快乐乐指挥着香云收拾行李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黎希同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在还有不少人还在猜测他的来历,身份的时候,他已经租好了一条大船,直接从水路上路了,根本不留给其他人任何机会。 江州城百里家。 百里平用尽了手段也没打听出黎希的来历,气得整个人都暴躁了。 本来嘛,黎雪在夏家除了夏家的主人们,并不是主人心腹的下人们也只知道夏家来了位表小姐,至于表小姐原先的身份都是不清楚的。 百里平想要弄清楚黎家兄妹的身份,还当真有些难度。夏家人不可能泄露他们的身份,所以百里平只能做了无用功,还平白惹得下面的人怨声载道。 他想要纳了黎雪那个小美人,自然要先弄清楚了她在夏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不想因为一个小美人就和夏家闹了龌龊。 “少爷!”百里平的小厮气喘嘘嘘来汇报,“少爷,今儿一大早小的听到消息,那夏家的表亲乘船离开江州城了,连雪儿小姐也被带走了。” “什么?”百里平正搂着美貌侍妾玩得不亦乐乎呢,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着实震惊了一下。 “你说仔细点!”百里平推开身上的侍妾。 “黎雪小姐被她兄长带走了。”小厮擦着汗,赶紧又说了一遍。 百里平心中一怒,小美人他还不曾弄到手过,怎么就跑了呢? “少爷……”被推开的侍妾不甘心,又娇滴滴的缠上来,手上动作不停。 百里平心里正烦躁着呢,“滚开!”说完一脚踹向跪在他脚边的侍妾。 侍妾哪里晓得百里平会突然发难?她手里还握着百里平的命根子呢,突然被袭击,心中一慌,手下意识的用力一攥…… 杀猪般的惨叫传得老远。 百里家的平公子被自家侍妾废掉了!而且那小妾发现不对,居然还趁着百里家乱做一团,忙着请郎中顾不上她的时候拉着她的情郎,一个替百里家养马的小厮卷了百里平的不少家财跑了! 百里平的惨事成了江州城一大令人津津乐道好长时间的趣闻,谁让百里平平日里不知道收敛,只会看碟下菜,惹了不少仇家呢?搞得百里家一段时间出门都觉得颜面无光,只好窝在府里。 至于夏家那两个来了又走了的表亲,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香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身契,小姐走了,小姐不要她了,小姐把身契还给她了,小姐和少爷走了,她直到现在才知道。 看着手上盒子里的东西,一张身契,几张银票。这是黎雪给香琴的补偿,毕竟香琴伺候了她好几年,也算是尽心了。 可是香琴却只觉得无尽的讥讽,她尽心尽力伺候了小姐这么久,结果就只得到了这个吗?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香琴也不曾想想她为什么连黎雪离开都不知道,黎雪走的时候,她正忙着在夏家找“下家”呢。黎雪把身契还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盼着她能聪明一些,好好过日子。香琴却不这么觉得,她只觉所有人都抛弃了她,这让她心里满是怨恨。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黎雪已经尽了最后一把力,算是彻底了结了她们之间的主仆缘。 “哥哥哥哥!水里面有鱼啊!我们今天晚上钓鱼来吃好不好?”黎雪在宽敞的甲板上奔来奔去,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黎希却半点没有感受到黎雪的喜悦,反而僵硬了身体,脸色十分的不自在,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有些避之不及的窘迫。 “好侄儿,舅舅我也同你们去东临耍耍嘛,你可不能赶舅舅走哦。”一身僧帽僧袍,衣襟半敞的不是夏五爷是哪个? 黎希一看到他那身和尚装扮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水里才好! “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黎希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就连楚堇珩也是面色不善。任谁想和爱人亲亲密密游玩,这电灯泡一个接一个的,心里都不会高兴! 夏五爷神色一变,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贫僧是有些不清楚的事情想要找同门来帮着看上一看,正好和施主同路,希望施主见谅,给贫僧一个机会才好。” 黎希抽了抽嘴角,离夏五爷远了一些,“大师你都已经上船了,现在才出来说不觉得太晚了吗?莫非大师想我们把你踹水里自己游上岸吗?” 夏和尚慈眉善目的看着黎希,“阿弥陀佛,贫僧就知道施主你是嘴硬心软,怎么可能真的为难贫僧呢?” 黎希无语,这家伙脸皮还真是够厚,嘴皮子也利索,黎希懒得同夏五爷再说话,知道拿他没办法,就随他去了,只是还是对着那身和尚行头躲闪的很。 黎雪知道舅舅在这里本来也兴奋的很,结果来的居然是那个“抛家弃娘”的五舅舅,当即就小眉毛一扬,小嘴也噘起来了。差点害得哥哥去当和尚的舅舅,危险分子,不理! 可怜夏五爷就成了这艘船上最不受欢迎的人,混得苦哈哈的,偏偏还有冤没处申,怎一个苦逼了得。   ☆、 第105章 不见 黎希享受了半个月慢悠悠的船上生活,如果不算那个总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舅舅,黎希相信他一定会更加的享受。可惜,完全闲不下来的夏五爷差点闷坏了,整日里就要拉着黎希讲讲他那些外门邪道,东拉西扯一番,搞得黎希苦不堪言,见着夏五爷就想躲着走。 最后还是楚堇珩看不下去了,直接挡在了黎希身前,拉着夏五爷讲起了佛经。看着楚堇珩讲得头头是道,夏五爷都要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黎希的下巴差点砸在了甲板上。 他怎么就忘记了,楚堇珩的师傅可是慧远和尚啊,楚堇珩也算是,算是半个和尚吧?这个认知让黎希稍微有了点异样的感觉,每回楚堇珩想靠近黎希占点便宜的时候,黎希的目光都怪怪的,让楚堇珩奇异的有点下不了嘴。 不过就算他想要坚决下嘴也不能够了,因为每当楚堇珩正准备来点什么的时候—— “哥哥!哥哥!你看阿碧在水里捉上来的鱼,它长得真好看,可以吃吗?”黎雪噔噔噔跑进黎希的房间,手里还护着一只小碗,里面有一条被黎雪的爱宠阿碧毒得半死的小鱼。 正搂着黎希腰的楚堇珩:“……” 黎希毫不犹豫的掰开腰间的手,“雪儿过来,哥哥帮你看一看。” 甲板上,好容易打发了黎雪回去睡觉,楚堇珩握住黎希的手—— “哎呀呀,乖侄儿,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快来快来,你那块玉佩舅舅我发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快来看看舅舅想的对不对!”夏五爷笑眯眯的招手。 黎希毫不犹豫的挣脱楚堇珩的手,好奇的跟着夏五爷走了。 被落下的楚堇珩:“……” 简直不能忍!黎雪一个小女娃娃,只要湿漉漉着眼睛看着黎希,谁也拿她没办法了,不过夏五爷嘛,于是便有了楚堇珩挡在黎希面前拉着夏五爷不停讲佛经的事儿。 黎希倒是乐得空闲,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黎雪身上,务必要补回这几年不在她身边的时光。 “东家,前面就是临水码头了。”船老大憨厚笑着,把前面的方向指给黎希看。 黎雪也好奇的朝船老大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惜除了茫茫水面,和偶尔经过的船只,什么也没有看见。 船老大面上满是自豪,“临水码头可是我们临水现在最繁华的地方!若是东家你们早几年来,还见不到如今的这般模样嘞。” 黎希他们这几个人就包了一条大船,而且给的佣资也是相当丰厚,够船老大一家子吃喝好几年了,所以他便抓紧了机会要给大东家宣扬宣扬他们的地界儿,若是大东家高兴了,说不得还有赏呢。 黎希果然对船老大的话有些兴趣,扔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把你知道的都给爷说一说吧。” 船老大一脸喜色,美滋滋把银子揣进袖子,便滔滔不绝讲起了临水码头是怎么从一个连几艘小船都没有的废弃码头,发展到现如今人声鼎沸,商人往来不绝的繁华之地。 过程之艰辛,成果之璀璨,虽然其中不乏夸张的成分,黎希还是知道了不少信息。比如那个有魄力改造码头的临水县令,当真让黎希佩服的紧。 黎希要去东临,临水只是一站过路站,过了这个地界儿,水路就没有了,只能走旱路。 黎希不担心他们几个大男人,就是有些担心黎雪,黎雪一个柔弱小姑娘,也不晓得受不受得住马车的颠簸。 不过黎雪非常的坚强,一点没叫苦叫累,反而整日里笑眯眯的。 黎希还是心疼的厉害,所以下了船就打算在临水县城好好休息两天,也让黎雪放松放松。 …… 京城,御书房。 皇帝翻看着手里的密信,眉头紧皱,“没有任何异常,整日里都在淮河画舫上赏景赏人吗?”密信中的内容还是同以前的没什么大的差别,无非是黎世子爷和成王殿下到了江南是怎么怎么挥霍无度啊,是怎么这么乐不思蜀啊。皇帝并不怀疑他的手下会给他假信息,但是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就好似,好似忽略掉了什么似的。 皇帝突然有点头疼,把密信扔进旁边的火盆子里,那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的纸张就化作了飞灰。 “陛下,过渡忧思对您的身体不好,太医也说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喜公公上前来替皇帝按压着太阳穴,皇帝难看的脸色渐渐舒缓了不少。 皇帝露出一个苦笑,“小喜子,你看朕哪里能够真正不担忧呢?” 喜公公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道,“陛下,您看黎世子和成王殿下都已经主动离开京城了……”这些话喜公公老早就想要同皇帝说上一说了,这些年压在他心底也让他很是不好受,“陛下,黎世子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小王爷和老王爷,他们到底都已经去了,世子他……”他根本就威胁不到你什么啊,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皇帝听懂了喜公公的未尽之语,脸色微沉,“怎么?为朕那死去的兄弟打抱不平吗?觉得朕为难他们唯一的男丁,很冷血?” “奴才不敢!”喜公公赶紧跪下了,头颅拼命低下,“奴才,奴才只是不想让陛下再折磨自己了,奴才看了心疼。” 皇帝的脸色虽然难看,还是缓和了一些,喜公公自小伺候他,皇帝也知道喜公公是真的担心他,声音也没那么难听了,“小喜子,你不懂,你不懂啊。”皇帝摇着头,神色有些落寞。 喜公公恭恭敬敬跪着,他在进宫之前就一直伺候着那时候还是皇子的皇帝。他见证了皇帝同小王爷的友谊,同小王妃的爱恨纠缠。虽然只是皇帝一头热,可是那时候皇帝已经贵为了天子,却同样还是得不到心中最爱的人。 喜公公也不知道该同情皇帝,还是同情那个家破人亡的小王爷。他知道,终究还是皇帝辜负了他的兄弟,终究还是皇帝自己做了恶人,所以他便要一个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承受着所有的罪孽,坐在那个所有人都向往的,最高的位置上。 他只是一个奴才而已啊,喜公公暗暗叹息了一声,终于收回了面上的怜悯,变得卑微,顺从。皇帝不需要他一个做奴才的人的怜悯,皇帝只需要高高在上,就会有人前仆后继替他送上他想要的一切。喜公公深吸了一口气,以后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 只是,黎家小王爷和王妃当年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呢,夫妻恩爱和谐,羡煞了不知道多少人。如今,连世子也变得这么出色了,所以陛下心里也开始不安了吗?不安啊,这可真是个让人焦虑的词。 喜公公不再说话,皇帝只当他害怕了,也懒得再去深思。他不知道,他身边曾经也是有一个能够成为朋友的人,曾经有个人是真心的为他着想过,不当他是皇帝,而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是,那最后一个人也在刚刚被他无意间杀死了,甚至皇帝连他曾经存在过都不知道。是啊,他是皇帝,他是九五至尊,他又为什么要在意一个老奴才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 黎雪瞪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眸子里全是兴奋之色。 “哥哥!雪儿要吃糖人!”黎雪指着街边的小贩,拉着黎希的袖子满满的渴望。 黎希就让香云去买,香云虽然有点嫌弃街边的小吃不太干净,不过自家小姐喜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少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我舅舅有去哪里了?”黎希看黎雪玩得开心,就问楚堇珩。 “舅舅说要去附近的寺庙里添点香火。”楚堇珩双手负在身后,耳朵却微微红了。 黎希就挑眉,“哟,原来我舅舅这么快就变成阿珩的舅舅了吗?你们两个关系进展还挺快的。”黎希心中愉悦,也忍不住要调侃楚堇珩一句。这家伙明明还同他几个舅舅势如水火,转眼间就搞定了其中一个,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能耐。 楚堇珩就咳嗽一声,也不看黎希,“安康的亲人,自然也是我的亲人。” 黎希的脸也红了,这家伙把他的所有心思都摸透了,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黎希就和楚堇珩手拉着手,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街道散起步来。 他们两个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所以便吸引了大街上不少人的目光。虽然也有人好奇为什么两个大男人要在大街上手牵手,不过倒也没有谁露出什么厌恶的神色。往往只是看上一眼,便移开视线不去打扰了。 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也没人会指责他们。他们都是普通人,身上也没有无可奈何的责任,不同去担心任何事,不用背负任何骂名。 黎希眯了眯眼,心想离开京城了,就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曾经他也离开过,不过那时候他是一个人,身边没有楚堇珩。现在多了一个楚堇珩,心中空缺的一个地方便被填满了。 他们继续慢慢走着,一步一步,就像要走完整个人生。 黎雪转身便看见哥哥和嫂子渐渐离她远了,小嘴就撅了撅,果然哥哥有了嫂子,妹妹就要靠后站! 黎雪灵动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嘴角一勾,哥哥是她的,她才不要让给嫂子呢!黎雪提起裙子就想追,却突然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影? 黎雪困惑的瞧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挡住她的路? “小妹妹,迷路了吗?哥哥带你去找家人好不好?”身前的人笑眯眯道。 黎雪却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后退了一小步,摇摇头,“不用了,这位大叔,我要去找哥哥,你挡着我的路了。” 面前人笑容就是一僵,“怎么?小妹妹的哥哥就在前面吗?” “是啊。”黎雪歪着小脑袋,手心里出了点汗,余光瞧见香云被几个人缠住,短时间根本到不了她的身边,哥哥所在的方向却被这个猥琐大叔给挡住了。 “大叔你让开好不好?”黎雪纯真的眸子清澈见底,倒是让她身前的人突然有点心虚。 “小妹妹,还是哥哥带你去吧。”一只手就朝黎雪伸过来…… “雪儿呢?”黎希突然眉头一皱,脚下也停了。 “回去看看。”楚堇珩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拉着黎希转身大步往回走。 “香云!”黎希看着东张西望,一脸仓皇紧张的香云,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 “少,少爷!小姐不见了啊!”香云终于见到主心骨,脚一软就跪倒在地。   ☆、 第106章 营救 “大叔,你要把雪儿带到哪里去?”黎雪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外边的人,“能把雪儿松开吗?雪儿手好疼。”颠簸的牛车上,黎雪坐在硬硬的木板上,小手被粗糙的绳子绑住,一张小脸委屈极了。可惜,车棚外神色紧张的两个人并没有理会她。 “牛老三,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她用迷-药?”那先前同黎雪搭话的汉子坐在车棚外,身边另外一个汉子就不解的问。 牛老三也纳闷的很,一脸的郁闷,“你以为我没给她使吗?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晕倒,我都用了双倍的分量,再加可能就要出人命了,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那小妮子长得还真可爱,长大肯定是个美人,就是可惜了。”汉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烟枪,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来,烟雾弥漫之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朦胧。 “牛老三,我是真不想再干这劳什子缺德事了,每一回我看见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进了那里,我这心啊……”汉子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那小丫头的眼睛,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牛老三也沉默了,他心里难道就好受吗?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干完这一票,我就金盆洗手!”牛老三狠狠搓了一把手,惯常嬉皮笑脸的神色不在了。 汉子就叹了一口气,沉默的赶着车。 黎雪见那两个大汉都不理她,就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被捆住的小手摇了摇。 很快,一条碧色小蛇就慢吞吞从她袖子里爬出来,围着黎雪手腕上的绳子打转,似乎有点苦恼。 接着,又一只巴掌大的彩色蜘蛛同样围着绳子爬了一圈,就趴在绳子上不动了,锋利的口器却一口咬在那绳子上,黑色的毒液喷射而出,落在绳子上,那绳子就肉眼可见的被腐蚀出一个缺口来。 黎雪悄悄吐了一口气,这样看来,绳子解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她不喜欢一直被绑着,“阿彩真棒!哥哥说过,遇到危险不要慌张,打不过的话就先要示弱。雪儿就是因为太弱了才会被抓住的。”黎雪嘴里这样说着,眼珠子却咕噜噜转个不停,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这下子哥哥该是要时时刻刻想着雪儿了吧?想到这里,黎雪又好心情的夸了几句阿彩。 碧色小蛇见彩色蜘蛛得了夸赞,也想去咬那绳子,尾巴焦躁的在木板上拍了拍。 “嘘,阿碧你小声些,你可别让雪儿被发现了。”黎雪噘噘嘴。 碧色小蛇浑身一僵,尾巴缓缓收了回来,然后委委屈屈回到黎雪的手腕上,盘成一个圈。 黎雪就叹了一口气,“哥哥很快就会来找雪儿的,你们要乖乖的,不要乱跑,也别随随便便跑出去吓人哦。” 牛车晃晃悠悠钻进了小树林,很快就出现在一座山庄的后门。 牛老三跳下牛车,对着木门拍了三下,那门就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 “上等的,要比上次的价格翻一番。”牛老三瓮声瓮气道。 “先验货。”门里的人回答。 “可以。”牛老三答应了。 很快,黎雪便被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带走了,牛老三和汉子呆滞的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手里还握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走吧。”汉子拍拍牛老三的肩膀,转身先走了。 牛老三眼睛里满是血丝,突然扬起手臂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不是人啊!” 汉子见状,眉头就皱起来了,“你也不必自责,那小丫头进了山庄做丫头,说不得就能得了哪位主子的青睐,以后就是前途无量,说不得还要感谢我们呢。” 牛老三最后看了一眼那山庄,嘴里嗯了一声,手中荷包被他捏得几乎要变了形。 汉子和牛老三爬上牛车,晃晃悠悠走了。 那边黎雪却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七拐八拐最后被推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 “进去吧,老实点,不然以后有你的苦头吃。”老妇人说完话,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黎雪咬咬唇,扔掉了手里已经断掉的绳子,悄悄打量起四周来。 “你也是被抓来的吗?”黎雪刚发现这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身后就有人说话,吓得黎雪赶紧拍拍小胸膛。 “你们也是被抓来的吗?”黎雪就好奇的打量那个大着胆子同她说话的,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虽然神色憔悴,面上还残留着惊恐,却还是能镇定下来了。黎雪发现,墙角边还有好几个小姑娘,都在抱着膝盖在默默的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女孩点点头,“我叫阿娇,我们和阿花她们都是王家村的姑娘。” “我是雪儿,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阿娇摇摇头,“不知道。” 两个小姑娘相顾无言,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小声的呜咽声。 “我哥哥很快就会来救我们。”黎雪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安慰她。虽然黎雪还只是一个小姑娘,突然遭遇到这种事情,心中稍微有点害怕的同时居然还有点小兴奋。不过她却不会表现出来,这个小姑娘还需要她保护嘞。 “嗯!”阿娇用力的点点头,她是几个小姑娘的大姐头,她要坚强。两个小姑娘突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两只小手握在了一起。 …… “希律律!”黎英俊的马鼻子耸动一番,突然兴奋的嘶吼一声,马蹄一扬,风一般的载着两个人朝一个方向奔去了。 黎希脸色阴沉得难看,他身前是一只被揍得凄凄惨惨,毛都掉了不知道多少的杂毛鹦鹉。 黎潇洒此时哪里还有半点潇洒哥的威风?垂头丧气拿缺了不少毛的翅膀遮住眼睛,可怜兮兮的趴在马背上,还悄悄拿黑豆眼去瞅黎希,生怕他又生气,又来扯潇洒哥的毛。 黎希哼了一声,吓得黎潇洒差点又要惨叫出声,一张鸟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楚堇珩叹了一口气,“安康,你也莫再为难它了。” “要不是这家伙自以为自己很厉害,自告奋勇跳出来要帮着找人,我们还需要走那么多冤枉路?结果连雪儿一片一角都没有找到。”黎希很是恼火,本来黎雪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就够让他自责又恼怒的,结果他们又被黎潇洒带了不少冤枉路,还耽搁了不少救人的时间,反而彻底失去了黎雪的踪影,能不让黎希气得跳脚吗? 黎希又急又气,果然他就不应该不在身边带着人,要不然哪里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的人现在都在江南守卫着那边的“主子”,吸引走暗处人的注意力。本来黎希根本没担心过他和楚堇珩的安全,但是他一个大意,身边的妹妹居然就被人钻了空子。 黎希突然憎恨起那些一直在暗处监视他的人了,还有他们的主子!若不是他们,他怎么可能陷入被动?以至于让妹妹遇到危险。黎希心中如同燃烧了一把大火,他不想再忍耐了,也忍耐不下去了! 黎希的神色渐渐冰冷起来,眸子里闪动着不知明的色彩。 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意,黎希身下的马突然嘶鸣一声,四蹄迈动得更快了。 …… 牛家村,牛老三挑着一担子水往回走,却突然发现自家破旧的茅屋外多了一匹大马。 那大马生得高高壮壮的,看见附近来了人,马鼻子动了动,突然马眼瞪得像铜铃,视线狠狠落在牛老三身上,嘶鸣了一声。嘶鸣声让牛老三心中突兀的一跳。 绕过大马,牛老三回到院子里,慢慢把水倒进了大水缸。 倒完了水,牛老三把担子和水桶整整齐齐码好,又理了理衣裳,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门。 他便看见,唯一的红木椅子上果然坐了一个人,也没有看他,反而在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而他脚边,是一个已经昏迷的少年。 “别为难我弟弟,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牛老三看向地上的人,目光柔和,平日里被人称作猥琐至极的脸是只有认真。 黎希就抬起头来,这个青年衣裳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还算干净整齐,就是这个人带走了他的妹妹吗? “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黎希就把一个荷包扔在牛老三脚下,赫然正是牛老三卖了黎雪,换回来的那个,“原来我的妹妹只值三十两银子,再不济也得三十万两才勉强配得起雪儿吧?” 牛老三浑身颤抖,脸色也越来越白了,他脚下如同灌了铅,喉咙也仿佛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 …… “梅花山庄?”黎希同楚堇珩又一次乘在马背上疾驰,“我竟然不晓得,什么时候这江湖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庄,居然就有胆子光明正大的收购童男童女,难道他们是妖怪,要食用童男童女的心肝儿?” 黎希沉重的心放下了不少,此时居然还有心情开开小玩笑。 见到完完整整的牛老三,黎希便知道黎雪定然是无碍的。黎雪身边有两只剧毒又伶俐的宠物,若是她真的愿意,当场把那掳她的人毒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不过黎雪却偏偏没有那么做,乖乖被抓了不说,还装得那么可怜,显然也是成竹在胸,并不害怕的。 想到这里,黎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却另外又被揪紧了。现在雪儿进了那劳什子的梅花山庄,想来危险应该增加了,他得尽快把宝贝妹妹接回来才好。 楚堇珩点点头,眉头却微微蹙起,又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兄妹两个,果真都不是好拿捏的人,楚堇珩突然有点同情起那所谓的梅花山庄了。 黎希可不知道楚堇珩在想什么,他的妹妹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   ☆、 第107章 山庄 作为梅花山庄的主人,夜冥有一个神秘的身份,甚至他面上还常年带着一个银制面具,遮挡住了他的真面目。梅花山庄内的仆人们没有谁见过他们主子的真面目,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对主人的崇拜和仰慕。 黎雪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被关多长时间,便识得了阿娇,阿花,阿草几个小姑娘。 黎雪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似的,除了一直强作镇定的阿娇,其余几个小姑娘也被她清澈的嗓音给吸引了,连带着害怕也减轻了不少。 好容易哄睡了那几个一直在哭的小姑娘,阿娇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握住了黎雪的手,“雪儿,谢谢你。” 黎雪就腼腆的笑了笑,“其实雪儿也没帮上什么忙啦。” 阿娇摇摇头,“不,雪儿,阿花和阿草都是被掳来的,所以她们都很害怕。我不一样,我是被阿爹阿娘卖了的,家里弟弟妹妹太多,卖了我,他们才不用饿死。”阿娇这样说着,神色很是黯淡。 黎雪眨巴眨巴眼,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贫苦,所以对于下层的百姓卖儿卖女之类的没办法理解。 “阿娇,这个给你。”黎雪想了想,从衣襟里拽出一块玉珏来。她的珠宝首饰都在黎希那里,为了不打眼,穿着很是平凡,若是当真穿得富贵锦绣,怕是掳她的牛老三就该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会踢到铁板。干他们那一行的,首先就得有眼力见。很显然,黎雪这一趟买卖他就看走了眼,所以便栽了。 阿娇被黎雪塞了一个温润的东西在手里,触手生温,光滑细腻,哪怕是她并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也该知道黎雪给她的东西不简单。 “不,我不能要。”阿娇赶紧把东西还给黎雪,“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自由,雪儿,你自己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黎雪歪了歪小脑袋,在夏家,只有迫不及待从她那里拿东西的人,就算是拒绝,也只是装模作样,有什么其他考虑在内的。如此这般拒绝她的人,她还是第一回碰到,黎雪突然觉得很新奇。 “这是礼物,新朋友的礼物。”黎雪又把东西塞回去。 阿娇拿着东西,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动,她赶紧紧闭嘴巴,把玉钰藏进了怀里。 那边大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射进来,黎雪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你们说的上等货就是她吗?”门外走进来一个大约三四十岁,挽着圆髻,身材圆润的妇女。 她身后几个老妇人连连应是,一脸谄媚。 那妇女就挑剔的在黎雪身上打量一番,露出点满意的神色来,“虽然年纪还小,不过正好,可以多调-教两年,将来定然能够帮上主子的大忙。” 几个老妇人就连连夸赞妇女有眼光。 黎雪被那妇女挑牲口一样的神色看得很不舒服,那目光好似在夏家时几个小姐选新衣裳的料子,新首饰的花样子似的,说不尽的轻蔑。 黎雪小眉头就皱起来了,阿娇却神色苍白,瑟瑟发抖起来。 “嬷嬷,雪儿妹妹还小,你们别带走她,你们带走我吧,求求你们。”阿娇突然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几个女孩子被吵醒,见着那妇女,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抱作一团发着抖。 “阿娇姐姐……”黎雪就去扶阿娇。 妇女就捂住唇咯咯笑了,“傻孩子,你那雪儿妹妹是有大造化呢,你这个样子,莫非是要夺了她的机会吗?” “不是的不是的!”阿娇脸上完全失了血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把把黎雪挡在身后,“不,不行,不能跟你们去。” “行了。”妇女扶了扶发间的珠钗,看着黎雪,“你跟我们走吧,你可以住更好的房间,吃更好的饭菜,用最好的衣裳首饰。” “真的吗?”黎雪面上就露出一点憧憬来。 “雪儿妹妹!”阿娇惊恐的大叫。 “阿娇姐姐放心,那位婶子说要给雪儿最好的东西呢。”黎雪羞涩的笑了笑,局促的扯了扯袖子。 妇女嘴角就抽了抽,脸色有点难看,她手里帕子一甩,面上轻蔑之色更浓,“走吧。”说完就带头走了。 黎雪就跟了上去。 “雪儿妹妹。”阿娇神色呆滞,大门合上的时候,黎雪突然转过头来,对着阿娇眨了眨眼睛。阿娇同样眨了眨眼睛,不知怎么的,担忧之情却少了一些。 “但愿雪儿的哥哥能快点来救她。”阿娇喃喃着,紧紧按住怀里犹自带着体温的玉钰。 黎雪跟着妇女穿过一道道走廊,水榭。她悄悄打量着四周,这山庄极大,假山,碧湖,亭台楼阁样样不少,说得上是富丽堂皇了。 黎雪苦恼的咬了咬嘴唇,这种地方她真的没有见过啊,但是景色却不比夏家差了,显然此间主人不是一般人。 黎雪被带着进了一座精致小院,隔着老远就先听得女子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宛若黄鹂,让人立刻就能能猜出那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清丽脱俗。 黎雪又去看那一直板着脸的妇女。 那妇女停下脚步,很快,黎雪就见到好几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弱柳扶风的行来,对着妇女盈盈一拜,“嬷嬷。” 妇女嘴角动了动,“起来吧。” 美人们又齐齐起身,姿态优雅,端庄秀丽,比那皇宫里的妃子也有过之无不及了。 黎雪更加好奇了。 “这位妹妹是新来的吗?”就见到似乎是这一群美人之首,生得最好看,站在最前面的女子美眸一闪,便落在了黎雪身上。 黎雪小兔子一样抖了抖,似乎有点害怕,就往妇女身后躲。 妇女又嗯了一声,把黎雪往身前一推,“这是新来的,你们先好生教她一些规矩,主子很看中她。” 那些个美人眼神就闪了闪,连为首的那一个笑容也有些勉强了,“奴省得了,嬷嬷放心。” 那女子就朝黎雪招招手,“小妹妹,到姐姐这里来吧。” 黎雪眼眶红红,不知所措的看着妇女,妇女却昂着下巴,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既然能让嬷嬷亲自送过来,那么定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先同我们走吧。”为首的女子就想去拉黎雪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黎雪退后两步,怯怯的看着众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懦弱样子。 “红俏姐姐,妹妹看她胆子小的很,不如就先交给妹妹吧,省得她不懂规矩,惹了姐姐不开心。”女子身后一个穿着湖绿色裙子的女子就道。 “那行,就交给你吧。”女子果然眉眼松动,懒洋洋的迈着莲步走了。 除了湖绿色姑娘,这里便只剩下黎雪了。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跟姐姐走!”这女子见周围没人了,立刻就没了好气。 “哦。”黎雪就低着头,委委屈屈跟着走了。 …… 这边黎希和楚堇珩却站在山脚下,望着那伫立在半山腰的庄子,目光若有所思。 “那便是梅花山庄吗?”黎希脚底下还有一个人,那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显然被折磨得不轻。 “爷,大爷,奴才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饶了奴才吧,饶了奴才吧。”那鼻青脸肿的青年还不忘记苦苦求饶。 这青年是黎希在半路上逮到的,遇到他的时候,这家伙态度别提多高傲了。黎希之所以确定了他,便是这人身边的马车里装了不少姑娘,那些姑娘显然不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老实点。”黎希又踹了他一脚。 “阿珩,你对那梅花山庄有印象吗?”黎希忽而想到了什么,就问楚堇珩。 楚堇珩摇摇头,“我也不知。” 朝廷和江湖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朝廷对江湖只是有些制约,但是江湖人又很少会把朝廷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江湖事,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省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在江湖,这梅花山庄的名头也是不显的,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楚堇珩的人手也算是遍布整个大楚了,这梅花山庄并没有入他的耳,那便是不算太重要。 “我会派人查一查的。”楚堇珩有些懊恼,他毕竟不是完人,还是会有疏忽,梅花山庄这等小事,确实不需要亲自过问他。 黎希摆摆手,“算了,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黎希就携着楚堇珩往山上走。 那趴在地上的青年眸子凶光一闪,手心里悄无声息多了一把匕首,“去死吧!”他纵身一跃,匕首直刺黎希的背心。他任务失败,回去了也是一个死,不如在这里拼死一搏,说不得还能博出一个天大的功劳。 黎希头也没回,下垂的手臂随意往后一挥,一道青光射出,那青年就惨叫一声,软软倒地不动了。 黎希眉头微蹙,总觉得这青年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黎希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还是先找到雪儿再说。 黎希暗暗决定,等把雪儿救出来,一定要好好教导她一些真功夫才好。黎希只是突然发现,就算是胳膊能跑马的女汉子,也比柔柔弱弱谁都能捉去的弱女子好。就算以后妹妹剽悍得嫁不出去,黎希还不信了,抢也要给雪儿抢一个压寨郎君回来! 兴致勃勃要大显身手的黎雪,还不知道她哥哥已经为她制定好了未来的计划,这个计划还……简直让人欲语泪先流。   ☆、 第108章 后续 “咣当。”一杯还冒着热气儿的茶盏跌了个粉碎。 黎雪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双眼红红,恨不得马上要哭出来。 “你怎么这么笨啊!”绿意一边惊叫一边抖着裙子,黎雪一杯滚烫的热茶浇了一半在她的裙摆上,烫得她脸都绿了。 “绿意姐姐,雪儿不是故意的,雪儿不是故意的。”黎雪拿起旁边小几上的抹布就要帮绿意擦拭裙子上的水迹,那黑漆漆的抹布吓得绿意花容失色。 “走开走开,别过来,你滚远点。”绿意连连后退,躲开了黎雪的手。 “绿意姐姐……”黎雪张张口,咬着唇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绿意一拂袖,“你先自己练习着。”说完便青着脸出去了。她不过是看在这死丫头得到了嬷嬷的看中,就主动请缨要帮着嬷嬷先教教黎雪规矩。没想到这死丫头当真蠢笨得可以,到现在连杯茶都捧不好,以后还怎么去伺候主子?还怎么去完成任务?偏偏对于这种将来肯定有大用的好苗子,绿意也不敢真的下手整治。若是整坏了可怎么办? 绿意想到她当初刚刚进入这个山庄,在那些变态嬷嬷手底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得了如今的地位。可是现在一个黎雪,竟然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她曾经渴望的,绿意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不过,绿意随即又正了正神色,就算得了看重又如何呢?进了这梅花山庄,就别再想着出去了,进了这山庄,就由不得她们不去做那些她们并不想做的事。 外间听不到响动了,黎雪便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望着小几上那壶茶和几盏茶杯,露出些嫌弃的神色来。 黎雪抚了抚袖子里的爱宠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老是被困在这房间里好无趣啊,不晓得哥哥嫂嫂把这庄子的底细查的怎么样了。”黎雪托着下巴,有点无聊,还有点心虚。 没错,黎希已经趁着夜色见过黎雪了,黎希有些着急上火,黎雪却偏偏在新分配的房间里睡得香甜,半点担忧没有,倒是让黎希都气乐了。 黎希本想直接带走黎雪,可是黎雪却偏偏不同意,非得要查清这山庄的底细,把被拐卖到这里的女子都救出去不可。 按照黎雪的说法,这山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子,合该被掀翻了不可。可是黎希提议的直接灭了它,黎雪又不同意了。 黎希拗不过妹妹,偏偏黎雪还可怜巴巴的哀求,难得妹妹这么坚持一回,黎希也就同意了。当然,黎雪自然要求留在庄子里面好来个里应外合什么的。她是不会承认她是想当一当正义的使者,好成为画本儿里女英雄一样的人物的。 当然,这个女英雄确实不好当。 黎雪想要打探山庄的一些辛秘,却连房间也不能出,还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姐姐教导那些所谓“名门淑女”的规矩,当真无趣的很。 真正的名门贵女,一举一动皆是高贵优雅,哪里像这里的女子,尽被养了一身风尘气,完全就是为了行那勾引之事来被培养的。 像黎雪这种好苗子,就要千般呵护着,要让她们自然而然充满诱惑力,能诱得那些人神魂颠倒,最后分不清东南西北,栽在此间主子手里,任由他们搓扁揉圆才是最好。 最不济,也得成为把柄落在此间主人手里才好。 其余一般一些的,那可就惨了。因着可有可无,她们就得完全沦落为玩物,稍加调-教就要被送给各式各样的人,没有自由,没有希望。病了残了,一卷破草席就扔出去了。 黎雪不知道,她住的地方只隔了一道院墙的另一边,还住着很多美貌少年。这些少年是特意为爱好特殊的人准备的。 黎希和楚堇珩只是偷偷进来逛了一圈,两个人的神情立刻就不好看了。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分明就是达官贵人府外圈养美人的庄子!就是不知道它背后的主子是哪个了。 但凡上位人,都需要个应酬什么的,期间互相送上美貌姬妾娈童,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这些美人同样也可以内部消化,送给下属当恩典,送给对手当眼线,总之,用处多多。因而位高权重的人,偷偷建一座山庄来养人也不算秘密,这也算是一处销金窟,一般人还养不起。 只是,这种庄子里面美人的来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是掳来的。 毕竟这些美人有的还身负着情报的使命,若是当真不情愿的很,保不齐就得把主子卖了个一干二净。他们莫非就不怕吗?还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有能力让被掳来的这些人都乖乖听话? 黎希转念一想,这掳来的人年纪也不大,棍棒大枣一通砸下去,还不是得乖乖认命? 这样想着,黎希差点失了分寸。若是他的雪儿脊背挺直一些,不肯乖乖听话,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呢! 黎希心急火燎找到黎雪的时候,那小妮子居然睡得香甜的很,嘴角甚至还流了亮晶晶的口水,倒是让黎希白担心一场。 接下来就是黎雪哀求要查清真相,并且还要留下来当卧底这回事儿。 黎希气得差点要去揪黎雪的耳朵,这也是好玩的吗?万一惹了这庄子里的人狂性大发受伤了可怎么办? 还是被楚堇珩给拦住了。 黎希也是关心则乱,被楚堇珩稍稍安抚,也就冷静下来了。仔细一想,只要黎雪身边安排着人,也不怕她受到什么伤害。再说了,黎雪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阿彩阿碧有多厉害吧?黎希可是清楚的很,也就放下了心。 黎雪成功的留了下来,黎希想了想,查一查这梅花山庄的底细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万一又牵扯上了什么人,黎希倒是不怕谁,就是嫌麻烦。 确认黎雪短时间没有危险以后,黎希和楚堇珩就开始调兵遣将,他们决定不低调了,反正等他们到了东临消息也隐瞒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京城离得远了,也没谁有胆子管他们。 黎希就一边远程控制着手下,一边查那梅花山庄。 结果,没几天消息就过来了。 黎希看着手里的纸条,立刻就冷笑不止。怪不得他总觉得这梅花山庄里的人武功路数有点眼熟呢,原来它背后的主子还是楚锦钰! 上辈子楚锦钰到底瞒了他多少事儿? 黎希知道这山庄背后是楚锦钰以后,心里就有了点底。再仔细看看,哟,这庄子里的美人还当真有他上辈子见过的呢。 比如那头一份儿的红俏姑娘。上辈子这红俏可不叫红俏,人家叫红梅,宁家红梅,太子身边的头一号宠姬,最后把太子妃弄得险些下台的那个。黎希当年还叹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太子也终究是常人呢。 黎希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这宁家姑娘被太子英雄救美的时候了。只是她怎么还窝在这小小的梅花山庄呢?甚至这山庄还沦落到要抢啊,掳啊,低价收购美人了?这要是被人捅了出去,可是得要人命的。 黎希可不知道,上辈子楚锦钰有钱着呢,别说一个梅花山庄,就是十个二十个他也养得起。不是还有黎希这个钱罐子吗?这辈子,呵呵,钱罐子没了不说,他还不知道被黎希搅黄了多少生意,抢劫了多少来钱的路子。就这梅花山庄,原来还不是在这临水附近的山腰腰上,人家就在京城郊外。黎希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逼得楚锦钰把山庄挪到这里来了,偏偏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更加倒霉催的被黎希给撞上了。只能说是缘分不浅,合该倒霉了。 黎希又想到那面具庄主,上辈子,好像楚锦钰身边确实有一个神神秘秘的爱宠,莫非就是那夜冥? 上辈子楚锦钰防他防得厉害,黎希不知道那么多也不奇怪,他只是奇怪楚锦钰已经沦落到如此下作的地步了。 其实,黎希还当真冤枉了楚锦钰。 梅花山庄的事儿本就是夜冥在打理的。那头楚锦钰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还急着要人,否则楚锦钰哪里来的那么多资源送给那些喂不饱的狼?这边夜冥也急,美人不足,银两不够,愁死个人了。 黎希上辈子也听说过楚锦钰身边有个神秘的,清高孤傲,还十分有本事的爱宠,还酸过几回呢。这辈子,黎希不过是在后面扇扇风,点点火,还不知道这号人呢,就逼得这本事人朝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黎希这边把梅花山庄的底细掀了个底朝天,那边黎雪也闹得梅花山庄鸡飞狗跳了。 黎雪本来想做个名留青史的侠女,结果终于发现了自己实力的不足。她,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啊! 那绿意姐姐被她耍弄得不轻,最后气急败坏要整治她,黎雪虽然聪明,但是毕竟年纪还小,还不是这女人堆儿里斗出来的姐姐的对手。她的手段还比较稚嫩,绿意吃过几次亏,也就回过神来了,登时就气得七窍生烟。 这下子,黎雪冷不丁还当真吃了点小亏,有一回还差点被那院子里嫉妒她的人设计了,最后还是阿碧显了威,把那些女人引进来的醉汉给咬得半死。 从那以后,黎雪惊觉自己简直傻了。查案子她不是有哥哥吗?她为什么非得要去做她不擅长的事情?她最重要的目标不是帮新认识的小姐妹们报仇,救她们脱离苦海吗? 黎雪当时就羞赧了,从那以后梅花山庄就不太平了。 今儿这个被蜘蛛咬了,脸肿成了猪头,明儿那边睡着觉呢,半夜被什么冰冰凉凉的爬行动物给当软枕了。 梅花山庄里的人更惨,被什么毒物追个不停不说,连他们的庄主都遭了殃。 他们庄主不是最爱带个银面具高贵冷艳吗?结果那银面具上也不知道沾上了什么,竟然让他们的庄主一张脸肿成了两张脸那么大,哪里还能继续戴面具? 梅花山庄的下人,美人们,个个翘首以盼,午夜梦回就是想得到庄主的垂青呢。结果这回庄主把脸给露出来了,那,那张脸简直不忍直视! 夜冥也很苦逼,他这边都准备好要把红俏送进京城,帮着那人做事了。结果红俏回头就出了事,一张脸上满是红点,连门也不肯出了,哪里还能去京城? 夜冥知道京城那人这段时间很不好过,连每月要送来的银子也耽搁了。他知道那人难过,也很想帮上忙。 偏偏他只能负责这些美人,这让夜冥心中又酸又涩。 可是夜冥还是想着法的想要给京城那人减负。知道他需要更多的美人,知道他身上银子有限,他便舍了一身气节,同那些人贩子来往,就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贩子手中货物来源可能有问题,但是价格实在是便宜,他就动了心。 他只盼着那人看见那些美人好生有用的时候能够想起他,莫要把他忘记了才好。 可是现在,不说同他有交易的人贩子一个一个消失,没得货物补充,这庄子里的怪事也一茬接一茬,让他焦头烂额。 现在更好了,他自己也中了招。他明明有秘密请郎中来治脸,身边也只留了亲信,可是他的脸的问题还是被传出去了。 夜冥忽略了那些下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之所以戴面具只是为了保持神秘,也不想泄露真正的样子,免得以后他站在了那人身边被人给认出来了。 现在倒好,什么他知道自己长相不堪入目所以戴面具,什么他生得极丑,自卑所以戴面具之类的猜测不到半天就把梅花山庄给传了个遍,他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威严算是分分钟崩塌了,气得夜冥几乎要吐血。 夜冥还不知道的就是,京城那边太子的人手已经秘密来了。他们要查这几年的人口失踪案,有人秘密举报说发现失踪的人在梅花山庄出现了。太子想要把这个功劳拿在手里,确定消息并没有泄露以后,他就派人来了。 黎希把他查到的东西不动声色给了太子,他懒得搅进这摊浑水里,他乐得在一边看戏。 那边黎雪也是心满意足,再惬意不过了。 黎雪发现了实力强大的好处,越发不能自已,便下定决心要同最最厉害的哥哥讨教,倒是同黎希的打算不谋而合了。 这两兄妹一拍即合,以后谁要倒霉可就没个定数了。   ☆、第109章 补刀 龙一是皇帝身边的其中一个暗卫,身为皇帝手中秘密的尖刀,他们甚至比禁卫军还要有权利。但是同样的,他们的身份一辈子也见不得光,永远只能活在暗处,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有他们这一群人的存在。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从小就被暗卫统领驯养,骨子里只有对于皇帝的忠诚,称为死士也不为过,甚至他们没有什么犹豫,只要皇帝一声令下,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生命。 而这一次,龙一离开京城,被秘密派遣出京,所执行的任务不过是看守一位离京的世子罢了。 龙一并没有把那位世子放在眼里,在京城,他们皇家暗卫甚至能够说出当朝丞相夜里吃了几碟小菜,用了哪位侍妾,甚至连说了几句脏话,或者辱骂了哪位对手,他们都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是,同那位世子爷一起游玩的人却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成王殿下!虽然那位大人并没有过多的参与朝堂,但是龙一总是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不说他护国国师的身份可以接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凭调他们皇家暗卫,单凭那位大人能激得陛下震怒,却拿他毫无办法,龙一就不敢小觑了他。 他这一回的任务只是看守世子,龙一并不想凭生波澜,也不想惹怒了那位大人。 龙一随着那高调的车队出京的时候,就诧异那两人竟然能天天窝在马车上。 好吧,平日里只能窝在草丛里,泥巴地里,大树上,石头堆里,甚至还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龙一不得不承认——那位世子果真是会享受! 那马车就抵得上一座豪华别苑了吧?要是他他也不愿意下来啊。 一路就朝着江南而去,偶尔还能见着两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下车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只是他们身边随时都守卫着许多护卫,龙一曾经几度差点被发现,也就歇了要靠近的心思,只是确定人还在就行了。龙一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一看就是老弱病残的老兵们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虽然比不得他们皇家暗卫,警惕心却是一等一的高。 等到了江南,龙一才松了一口气儿,世子和那位大人总算是不东跑西跑了,就是整日里泡在画舫上,连面也不露了。要不是偶尔还能远远见着人在甲板上活动,龙一都要怀疑目标是不是不在这里了。至于黎世子和那位大人之间的事儿,他们暗卫见得多了,只是这两个如此的恩爱,倒是让龙一颇有些感慨。 今儿天气不好,朦朦胧胧下起了小雨。对于淮河上的画舫,这缠缠绵绵的细雨倒是一个好景致,再来一位歌女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儿,那更是人间极乐。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暗卫来说,这可就是要倒了霉。 衣裳湿透了不说,小虫子也满地爬,要不是他耐心好,早就要撂挑子不干了。瞧离着他不远,同样监视着一条画舫的同行就受不了了,一边小声咒骂,一边苦逼的想要躲躲雨。 龙一心中暗嗤,这点耐心没有,还做什么暗卫?回家种田去吧。 龙一知道对黎世子和那位大人感兴趣的人不少,他自己都发现了好几波,只是他们没察觉到他罢了。 龙一就着雨水啃了半块干粮,瞧着飘在河里的那条富丽堂皇,能闪瞎人眼,能勾得无数人想要去抠一块宝贝下来的画舫,眉头就有点拧起来了。 到现在都没见到黎世子和那位大人出来一趟,莫不是因为下雨了吗?不知怎么的,龙一的眼皮子突然跳了跳,对着手里本来就难吃的很的干粮更加没了胃口。 淮河上渐渐热闹起来了,那条画舫也不似平日里那般请了周围坐台的歌女去表演,龙一的心里更加不安。 这是多年形成的直觉,龙一对同伴悄悄发出了讯息,很快,一条画舫就接近了那条富丽堂皇的船。 “客官,小的把你们昨儿点的姑娘送来了,不知是要上船,还是就在自家船上登台?”一个小厮就隔着河水朝着画舫里喊。 可是那条画舫静悄悄的,连来扫洒的下人也没有出来,更没有人应声。 龙一心里就凉了个透,他干脆的站起来,足尖轻点就上了船,一脚踹开那画舫船舱的门,那里面,哪里还有一个人?龙一登时就是脚底一软,脸色也惨白起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黎世子在江南失踪的密信秘密传到了京城,但是所有人都顾不上他了。 只因这段时间几位皇子之间狗咬狗,不对,互相揭底的厉害,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没啥干系的世子? 这太子殿下刚刚爆出了五皇子强掳人口,并且安插眼线进各个王公贵族的后院,这边太子殿下骄奢淫逸,修建别宫,插手盐政,大肆敛财的事情也被揭了老底。 谁都知道这该是五皇子的反击,但是没谁敢说出来啊! 皇家斗法遭殃的都是下面站队的人,大臣们恨不得个个都请了病假躲在家里,免得上朝了就被炮灰了才好。只是,这一回,连家里都不安全了。谁知道后院里红袖添香的美人是不是被人特意安插进去的钉子啊?万一这头你还享用着美人,那头美人就把你给卖了,那当真是找不着地儿哭去了。 至于太子难看的吃相,众人还是更恨五殿下。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从后院里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大臣们个个跳出来严厉指责五殿下行事不当,草菅人命,那边五皇子党又赶紧跳出来说太子行为不检,有辱储君的身份! 金銮殿上吵吵嚷嚷,很长时间没见过这么热闹了。 楚锦钰会做人,被他拉拢的王贵贵族不少。太子脾气不好,不会礼贤下士,这一回,被后院也不安全了一刺激,倒是有很多人自发为太子辩护起来。 太子好啊,太子虽然,虽然有时候行事不当,但是他不会在背后插刀啊!赶紧顶住! 皇帝冷眼看着他的大臣们吵来吵去,龙袍里的手捏得死紧,连青筋都暴起来了,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但是皇帝面上还是冷冷静静,只是锐利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移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冷眼旁观的几位没被卷进去的皇子了。 楚锦容面上带着深深的担忧,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难得可以围观一下太子和死对头的斗争,那两位还是都犯了错的,到最后,不管是谁取得了上风,都免不了一顿责罚。在父皇面前,他这个优秀儿子的地位该又上升了不少吧? 这一回楚锦容可是吸取了教训的,还偶尔在边儿上求一求情,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兄友弟恭。那边楚锦离却一言不发,由着楚锦容上窜下跳的折腾,反倒是得了皇帝几个正眼。嗯,不骄不躁,沉稳有度。 这个时候,不管是哪位皇子,安静边儿上待着去就足够了,非得要当什么出头鸟,找不自在呢? 楚锦容还不知道他马屁拍在马腿上了,皇帝心中正烦着,哪里还有心思欣赏楚锦容言不由衷的表演?勉强忍着不耐,却只得了皇帝几句呵斥,楚锦容简直莫名其妙,又委屈的很。 再看一看明明啥也没做的楚锦离,那个下贱人生的儿子居然得了几个赞扬,楚锦离差点气炸了肺,总算是把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兄弟给看了进去。 楚锦离!走着瞧好了。 被楚锦容瞪了的楚锦离,心中也是苦笑不已,被楚锦容那个疯子缠上,想必以后也是该让他头疼了。 皇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身边喜公公见了,赶紧伏低身子提醒,“陛下,您得注意着龙体。” 喜公公声音很小,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皇帝叹了一口气,一个是他的太子,一个是他看重的儿子,还有一大堆他的臣子。他还没死呢,这就开始吵吵嚷嚷,忙着站队找下家了。 其实太子的事儿可大可小,端看上面的人怎么处理了。偏偏太子这事儿被直接爆出来了,弄得众所皆知,就有点不好办了。总不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这个皇帝徇私枉法吧? 至于楚锦钰,皇帝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冷了。今儿能在他的大臣后院里安插人,明儿是不是就能把人送到后宫里去了?连皇帝自己都忍不住要想一想,他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同他后宫里的某个妃子有来往,甚至人就是儿子安排的。 楚锦钰发现了皇帝眼中的冷意,心中就是一凛,面上也越发的羞愧难当。 他知道,若是这件事他处理不好,那他就全完了。他以后别想再让人死心塌地跟着他了。失了人心,他的前途就更加渺茫。本来他娶了明珠,将来一个稍有权柄的王爷是跑不了的,若是他运作的好,也不是没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但是现在!楚锦钰越发的恼恨夜冥,都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陷入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偏偏雪上加霜的就是来自后宫的,他亲娘的神补刀。 楚锦钰已经是伊婕妤唯一的希望了。她本来以为赢回了皇帝的宠爱,她可能还有机会恢复原来的分位。可是这一等二等,皇帝虽然还是宠爱她,那也是大不如前,更是一点要给她复位的意思也没有。再加上皇帝身子越发的不爽利,临幸后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越发的着急。所以伊婕妤一听说儿子身上惹了麻烦,简直坐立难安。 她没了娘家帮衬,手里的人也渐渐被皇后给磨了个干净,除了身边一个奶嬷嬷,竟然连一个可以托付的心腹都没了。 当她偶然被透露了五皇子可能要被下重罪的消息,差点没急晕过去。 伊婕妤慌了神,知道皇帝回了御书房,就吵吵闹闹要找皇帝开恩。偏偏她心中忐忑,就拉了一个新晋的妃子和她同去。 这妃子是今年选秀刚上来的,皇帝见她年轻,难得有了几分心思,就宠幸了几天,上晋的也快,只是过了几天身子不爽利也就就抛到了一边。 偏偏这妃子的娘同伊婕妤曾经有几分姐妹情,所以伊婕妤和她在后宫关系还不错。 等伊婕妤拉着妃子哭哭啼啼找皇帝,还无意间说了一句这妃子的关系同楚锦钰还不错以后,皇帝的脸都绿了。 皇帝当时就觉得头顶上绿油油的,看着年轻妃子那张懵懵懂懂的脸,只觉心中火气蹭蹭蹭往上涨,简直要爆开来了。 那边伊婕妤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在说什么楚锦钰年纪小,贪玩不懂事,陛下莫要同他计较,饶了他一回这种话。 皇帝就一甩袖子,金黄威武的五爪金龙不怒自威,“伊婕妤,你养的好儿子!还有朕的好妃子!” 皇帝阴冷的目光落在妃子身上,那妃子吓得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了。 伊婕妤直接被送回去软禁了,皇帝心中怒火中烧,派了人去查那妃子没进宫前的事。好死不死的,那妃子曾经因为她娘和伊婕妤关系不错的缘故,她还当真见过楚锦钰几回,并且还偷偷说过要嫁给五殿下之类的小女儿之间的话。 皇帝气得手都哆嗦了,把信纸撕了个稀巴烂,大笔一挥,太子和五殿下迟迟不能下判决的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太子立身不正,罚俸三年,禁足三月。 五殿下德行有亏,念着也有御下不严被手下钻了空子的缘故,也算是从轻处罚,罚俸五年,禁足一年。 这禁完足出来以后,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毕竟他的兄弟们不趁着他禁足做点什么,那就不是他的好兄弟了。 也是太子和楚锦钰都是皇室子弟,否则若是其他人,几个脑袋也不够砍。 谁也不敢说出让皇帝砍了自己儿子的话啊,不要命了吗?没瞧着陛下只是禁了两位殿下的足就开始了一场大病吗? 而那边黎希,已经顺顺当当到了东临,等这边的人反应过来,他在那边早就已经站稳了脚跟,奈何不了他,只能呜呼哀哉了。   ☆、第110章 回归 东临。 黎希一行人光明正大来到了东临府城,对于他的归来,东临黎郡王的老部下们皆是惊喜无比。 首当其冲的便是黎郡王曾经手下的一员猛将刘博文,曾经在黎希小时候最爱把他举高高的,黎希的刘叔叔。 “世子爷!”刘博文今年已经三十好几,生得虎背熊腰,面目硬朗,单看名字是个书生,一见着人就晓得这人就是个兵痞子了。 黎希这次刚刚把要归来的消息传到了府城,刘博文就坐不住了,浩浩荡荡拉了一大帮子人来接。 “世子爷!”刘博文隔着老远扯开嗓门就开始吼,胯下的大马被他吼得马身一震,嘶鸣一声差点把他掀翻在地,却一点没影响到他的人,还是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 “世子爷!”刘博文一吼,他身后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兵们也个个开始吼,亏得这里还是人烟稀少的官道,否则黎希都想把这些笑得一脸灿烂,傻兮兮的大老爷们一个一脚踹出去了。 刘博文的儿子刘英武骑着马落在最后面,见着自家爹和叔叔们这副面红耳赤,激动得恨不得裸奔的样子默默捂脸,太丢人了。爹,稍微有点矜持好吗?好吧,他也确实很久没见着安康弟弟了,这一回他该是不会走了吧?刘英武想到这里,也有点小激动。 “刘叔。”黎希只好骑着黎潇洒快行几步,迎上了这支来接他的队伍,“我不是说了,不用来接吗?”黎希有点无奈。 “嗨!”刘博文就靠近黎希,粗壮的胳膊啪啪啪拍在黎希肩膀上,差点把黎希给拍下马,“你小子,当初说走就走,这次该不会了吧?” 黎希郁闷的把肩膀上的大手拍开,龇牙咧嘴道,“狗剩叔,您能注意点吗?我这小身板可不够你拍的。” 刘博文老脸一垮,“臭小子尽埋汰你叔,找打!” “诶诶诶,狗剩叔,您可别乱来啊!”黎希作求饶状,赶紧讨饶,惹来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刘博文在跟着老郡王出来打天下之前家里穷得跟什么似的,所以他老娘给他取了个贱名就刘狗剩,好养活。后来刘博文进了军队,又认识了黎希的爹,就开始觉着自己的名字难听了,跑到老王爷跟前求名字,老郡王就给他取了博文二字。 可惜刘博文还是辜负了这两个字的内涵,大老粗一个,见着字儿就一个头两个大,按照他的话来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呢。不过他儿子刘英武倒是生得文文弱弱,小书生一个,同样辜负了他爹绞尽脑汁,烦遍了一堆兄弟才取好的名字。 黎希瞧着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所熟悉的,有些曾经跟过他祖父,也跟过他爹,现在他来了,他们又毫不犹豫支持了他,这让黎希很是感动。 黎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让这些老部将们落了个上辈子那般凄凄惨惨的结局! 黎世子爷回到东临了! 这个消息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东临,东临的百姓们个个欢喜无比,自发的要来城门口迎接,倒是让黎希有些受宠若惊。 黎希知道他曾经在东临的三年刷了很高的威望,可没想到这好长时间过去,他的名声不减反增,都快要神仙话了。 也许黎希并不太晓得他曾经给苦寒穷困的东临带来了什么,但是曾经一脸愁苦,现在充满了希望的一张张笑脸都可以诉说他们的心情。 等黎希好容易在众人的护持下回到他在府城的郡王府,抖掉一身的香粉帕子手绢,又引来这些老兵痞子的哈哈大笑声。 “狗剩叔。”黎希翻了个白眼,瞪向笑得最起劲的刘博文。 刘博文见黎希当真恼了,也渐渐止了笑,“他们都是感激你嘞。”刘博文满脸感慨,“这东临百姓一到冬天就得靠朝廷那边救济,你小子带来了新的种子,让他们冬天了也能吃饱穿暖,能不感谢你吗?” 黎希就想起他初到东临,被大片大片荒芜的田地,愁苦的百姓给惊到了的事儿。 “诶,老王爷和小王爷当初都想找到新的,适合东临寒冷天气的种子,可惜都失败了,只好找些能让东临百姓好过一些路子,现在他们才是真正活过来啦。” 刘博文见着黎希似乎情绪不佳,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小姑娘是你小子老挂在嘴边的妹妹吗?果真有当年小王妃的风采哈哈哈……”刘博文就往刚刚下了马车的黎雪那边瞧。 “是啊是啊,和小王妃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刚刚还七嘴八舌谈天说地的汉子们个个开始对着黎雪猛夸,好似他们已经见过了黎雪的真颜似的。 黎雪这才小跑着来到黎希身边,她也没想到哥哥在东临竟然是这般的受欢迎,跟在京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哥哥。”黎雪就抓住黎希的一只手,然后抬起头好奇的打量这一群糙汉。 本来围在黎希身边插科打诨,满嘴粗话的糙汉子们猛然瞧见了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偏偏那小姑娘还好奇的瞅着他们,眸子里还带了点疑惑,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爷们破天荒的红了脸,居然局促起来。 “小……小姐,你好啊。”汉子们扭扭捏捏的和黎雪打招呼,顺便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生怕自己粗手粗脚伤到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不好了。 “叔叔们好。”黎雪就笑弯了眼睛。 “好好好……”见小姑娘笑了,汉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小姐不害怕他们就好! 然后汉子们又瞧见这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着马车招招手,“嫂子,你快下来啊,这些叔叔们好好玩,雪儿都认识啦。” “嫂子!”在场的汉子们虎躯一震,瞬间都不淡定了,世子爷这回了一趟京城,连老婆都娶回来了吗? 于是一堆火辣辣的视线就落在了那马车帘子上。 然后他们就瞧见那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一个长着头发的——和尚? 众人:“……” “舅舅!”黎雪就挥挥小手。 原来是舅舅啊,众人恍然大悟,差点吓成神经病。已经有汉子一边拍着胸膛一边抹汗了。 然后那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 ——切!哪里来的小白脸? 众人又使劲往那小白脸身后看,结果脖子都要扭了也没见着小姑娘口中的“嫂子”出来。 “嫂子!这儿呢,这儿呢!”汉子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姐朝那小白脸招手,偏偏那小白脸还冷着一张脸,相当认真的点点头,然后迈步朝他们走过来了。 众人:“……”一定是我们昨天夜里还没有睡醒! 黎希摸了摸鼻子,看着这些一脸“完了完了,我们对不起老王爷,对不起小王爷只能以死谢罪,世子爷他一定不是真的……”总之一脸复杂,一脸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的众人,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从来没打算要瞒着别人,不管是在京城还在东临,他都不会隐瞒他的性向,隐瞒他的爱人。 黎希就和楚堇珩默契的对视一眼,看着那些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渐渐把楚堇珩围在中间的汉子们,黎希耸了耸肩膀,给了楚堇珩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楚堇珩微微勾了勾嘴角,汉子们心中恼怒更甚。难道就是这小白脸的一张脸把他们家好好的世子给带坏了吗?不行!绝对不能饶恕!看爷爷们怎么揍得这张小白脸再也不敢出来撩骚! “哥哥。”黎雪见嫂嫂被一堆人围在中间,小嘴噘了噘,“大叔他们怎么可以一起欺负雪儿的嫂嫂?” 黎希就拉着黎雪,拖着还想看好戏的夏五爷往房里走,颠簸了那么久该好好休息一番了。楚堇珩那边,想必他还是能够解决的。毕竟,想要嫁到他黎家,没点真本事怎么行呢? 黎希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背影欢快极了。 楚堇珩瞧着黎希的背影,面上神色更加柔和,不过看向那些面色不善的汉子们,却又变得冷清了。这些是黎家的老将,若是伤了他们,安康又该不高兴了。不过,他却不会认输的。 …… “什么?那个小魔王回来了!”飘香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浑身一颤,坐在他怀里正用嘴给他喂酒的美人直接被他扔了出去,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水润润的眸子立刻就是泫然欲泣,端的是楚楚可怜,满是风情。 可惜她的金主已经没有心情欣赏了,中年男子此时神色慌张,六神无主,小腿肚子都要开始抽筋了。 “你你确定了吗?要是本大人发现你说了谎,看本大人怎么收拾你!”中年男子声厉色荏道。 “大,大人,小的没有骗你啊!现在整个东临的人都知道了啊!”跪在地上的狗腿子此时也是神色惨白,像是想起曾经的什么事儿,浑身抖若慷筛,额上冷汗淋漓。 中年男子的肚皮好像在一瞬间都缩下去了,整个人像一只见着猫的老鼠似的,战战兢兢恨不得挖一个洞藏起来。 “大人!”那跌到在地的美人娇嗔,“谁回来啦?大人您怎么……” “闭嘴!”中年男子突然爆呵,“滚出去!那位爷也是你能编排的吗?” “大人!”美人难以置信。 “滚!”中年男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腔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美人就哭哭啼啼跑了。 中年男子焦躁的在房里转来转起,哪里还有之前的义气风发?他的狗腿子此时也是一脸愁苦惊惶,不停的唉声叹气。 “本大人还没死呢你叹什么气?”中年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堂堂的东临郡守,朝廷钦封的边疆大吏,居然混到听到一个黄口小儿的行踪就吓得恨不得躲起来,可见是有多窝囊了。 被踹了一脚的狗腿子哭丧着脸,“大人,咱们该怎么办啊?”想到那位爷曾经在东临的所为,他们这些朝廷的人…… “娘的!”中年男子一拍桌子,“本大人还不信了,那黄口小儿这一回该不是钦差了吧?本大人就不信了,还收拾不了一个奶娃娃!” 狗腿子一边夸大人英明,一边心道你这话几年前就说过吧?还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连东临的真实情况都不敢往上面报了。 “走!”中年男子扔下几张银票,回到府衙。 衙门内,同样神色惶惶的人已经聚集在了一起,议论纷纷的同时,脸色也跟死了爹妈一样难看。 “怎么办?那位爷回来了,那我们以后岂不是?” “嗨!我才倒霉呢!这眼看着就能往上走一走了,那位爷来了,我,我这可是如何是好啊?” “妈的,明明我们才是东临的主人,刘博文那些莽夫,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些莽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夫,老夫一定要上折子参他们一本!” 哗啦!一群人就瞬间远离了那跳着脚说要上折子的人。 那老头就涨红了脸,“难道你们要一直被那些无知匹夫踩在脚底下吗?那无知小儿一来,撺掇着那些匹夫和我们作对,我们才是东临的父母官,他们只是些只会带兵打仗的蠢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啊!” “咳咳,老李头,你先消消气,消消气。”旁边有人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老五,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老头就逮着了这个人。 王老五抖了抖胡子,赶紧离老李头远了些,一脸你要去送死可别害了我们的表情。 “你!你们!”老头气得浑身哆嗦,“朽木不可雕也!”说完就气呼呼不说话了。 “秦大人!”有人看见中年男子,惊喜的叫了一声,打破了一室难堪的沉默。 中年男子抖着脸皮,开门见山道,“你们有法子应对吗?” “……”又是一室沉默。 “大人,要不咱们先把东临老牌的势力给请过来,咱们得先联合起来,好好想一想应对之法啊。”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似乎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对!你说的对!” 黎希可不知道,有人已经对他的回归宛若惊弓之鸟了。   ☆、第111章 琐事 黎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东临朝廷势力会因为他而如何的人心惶惶,他不感兴趣,也懒得理会。 金宝银宝兴冲冲从江南脱了身,跑到东临就来黎希身边嘚瑟。 “少爷,你不知道,我和银宝跑了以后,那些人都傻了,你是没看见他们的表情啊,简直笑死个人了。”金宝见着黎希嘴巴就停不下来,唧唧歪歪个没完。 黎希正忙着熟悉他在东临地盘上的势力,这里以后可就是他的大本营了,不能马虎。 偏偏金宝在那蹦来跳去,黎希好笑的同时还是恨不得拿馒头堵了他的嘴,最后还是银宝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拖着金宝跑了。 “休息一会儿吧。”楚堇珩端来一盘点心,一壶茶水。 黎希闻着点心的味道,也觉得有点肚子饿了,就放下了手里的文书。 随手捻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黎希含含糊糊的问,“和我那些老叔叔们相处的还愉快吗?” 楚堇珩就轻笑一声,惹得黎希耳朵痒痒的,“叔叔们都很好。” 黎希瞧着楚堇珩那副高深莫测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就抽了抽嘴角,他总觉得他的老叔叔们估计不太妙。 黎希猜对了,包括刘博文在内的老将士,个个都对楚堇珩这个所谓的“世子妃”恨得牙痒痒的。揉着一把老骨头,暗地里破口大骂楚堇珩不知道尊老爱幼啥的,偏偏明面上还得装作啥也没发生,说出去忒丢面子了,他们这些个老东西居然被一个小娃娃给揍了。 没错,黎希在他们眼里是小娃娃,楚堇珩就算辈分儿高,既然已经同黎希在一起了,那就还是小娃娃。 黎希吞下口中的点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阿珩,刘叔他们都没什么坏心思,你动手的时候要给他们,咳咳,留点面子。”黎希已经相当委婉了。 楚堇珩心中一动,伸手捏了捏黎希的脸,趴在黎希耳朵边上哑声道,“安康,我可是都不曾打脸的。” 黎希:“……”不打脸,尽往人家痛处下暗手吗? 黎希哭笑不得,看着楚堇珩明明高贵冷艳,还像小娃娃一样悄悄瞅着他脸色的小模样,心都软了。 “行了行了,反正我有给刘叔他们送去打熬筋骨的药材,你帮他们松活松活腿脚,药效还能够更好的吸收。” 黎希就和楚堇珩对视一眼,说不尽的默契。 黎希忙碌起来,楚堇珩干脆成了黎希的手下,任由黎希指挥得团团转,把手里那点东西掏了个一干二净。按照楚堇珩不要脸面的话来说,他的老婆本都全部给黎希了,所以更加得把黎希看好了,可不能给别人机会。 黎希懒得拆穿楚堇珩那点小心思,不过每天都有美人看,养眼得很,只是若是美人能够不要逮着机会就动手动脚,那便更好了。 黎雪眼见着哥哥和嫂嫂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连她的面都见得少了,心中很是失落。 本来还有个好玩的舅舅可以陪着她玩,可是没过几天,闲不住的舅舅就没了人影,让黎雪更加失落了。 刘英武踏进王府花园,就瞧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对着一池子水长吁短叹,小模样可爱极了。 “黎小姐。”刘英武不能装作没看见,就几步走进黎雪,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 黎雪眨眨眼睛,“你是刘家小哥哥!” 刘英武被这可爱小姑娘直勾勾的瞧着,面上红了红,“正是小生。” “你是来找哥哥的吗?”黎雪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突然笑了。 刘英武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了是。 “那雪儿带武哥哥去吧,武哥哥也别叫雪儿黎小姐了,就叫雪儿妹妹吧。”黎雪眼巴巴看着刘英武。 刘英武闻言,登时就手足无措,涨红了脸。他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见惯了他爹那副德性的粗汉,连他娘都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现在一个软软濡濡的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还叫他武哥哥,刘英武腿都要软了,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晕头晕脑一头撞在了假山上,惹得黎雪咯咯笑个不停,倒是让刘英武更加窘迫了。 黎希找刘英武过来还当真有事,他本来就打算让黎雪好好习一习武,可是自己忙的很,就想先给黎雪找个老师。 偏偏他刘叔带兵打仗还行,教导一个小姑娘,刘博文自己愿意黎希还不放心呢! 刘博文听黎希说了,他也没个好人选,干脆把自己的儿子刘英武推了出来。 黎希自然是熟悉刘英武的,那小子简直就是军营里长出来的一朵奇葩花,不爱打打杀杀,平日里也是斯斯文文的,脾气也好。刘英武的拳脚不算太好,但是教个黎雪也没问题了。 黎希看见刘英武几乎是同手同脚被黎雪拖了过来,诧异的同时也有点好笑。 “英武哥。”黎希就笑嘻嘻的打招呼。 “安康弟弟。”刘英武见着黎希简直如蒙大赦,“安康弟弟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刘英武一边问一边把黎雪攥着的袖子扯回来。 黎希就把他的打算说了。 竖起耳朵偷听的黎雪眼睛一亮,然后就可怜兮兮看着一脸为难的刘英武,水润润的眸子简直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刘英武心一横,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这么可爱柔弱的妹妹,他怎么忍心拒绝呢?可惜后来的事实证明,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黎雪就笑开了花,黎希也放了心。 解决了妹妹的事儿,黎希就拉着楚堇珩往船厂跑。 几年过去,纪淮如今也已经褪去了青涩,显示出了相当成熟的风采来。 他整日里泡在船厂的事宜上,也没似往日那般沉湎于家人的血海深仇之中,少了很多抑郁,眉目都松动了。 自从投靠黎希,他终于查清楚了真正的仇人,也不再偏激,反而心平气和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分量,若是只靠他自己,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报得大仇呢。如今他便把一腔热血投入到了黎希给他的事业中,只有强大了,他才能为家人报仇。 纪淮身后总是寸步不离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那男子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却唯独对纪淮柔和了神色。 可惜纪淮对他不假辞色,都懒得理会他。有些事情,就算明白其中有什么内情,有什么逼不得已,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往都是意难平。也许,时间会抹平曾经的伤痕吧。 黎希进了东临船厂,纪淮正和骆子蜀热火朝天讨论着什么。 当然,这个热火朝天指的是纪淮,骆子蜀依旧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物体,只有偶尔的认真点头动作表明了他还在听,并不是纪淮在自言自语。 显然纪淮已经习惯了骆子蜀这副死样子,反而和他相处的很好,这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倒是显得十分和谐。就是墙角一个神色抑郁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冷气,可惜都没有人搭理他。 黎希没有打断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就是墙角的那个男子见着了黎希,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身体也迅速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黎希挑眉看了他一眼,就没兴趣的移开了目光。对于这个在黎希看来就是个脑子不对劲的男人,他半点兴趣都无。 雷虎怒张着一双虎目,使劲瞪着黎希,那目光恨不得把黎希大卸八块。可惜不管怎样凶狠的目光,落在黎希身上也是轻飘飘的,半点影响不了他。 雷虎当然不会忘记几年前给他带去了无尽耻辱的人,对黎希他是既感激又憎恨的,心绪十分复杂。感激他帮纪淮找到了真凶,憎恨他让他的所为变成了一场笑话。 雷虎忽而浑身一颤,一道更加冷漠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雷虎视线一扫,才发现黎希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此时正冷冷的看着他。雷虎便移开了眼睛,视线又落在了纪淮身上。 纪淮正说得激动,却发现骆子蜀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这倒是稀罕事。 纪淮一回头,就瞧见了黎希。 “世子爷!”纪淮心中一喜,立刻就扬起了笑容。 黎希摆摆手,“你们说你们的,本世子听着就好。” “那怎么行,世子爷也当说说你的要求才好。”纪淮对于黎希是感激的,所以笑容很是真诚。 骆子蜀眼珠子就落在黎希身上了,倒是惹得楚堇珩眉头微蹙。 “是你。”骆子蜀瞪着黎希,呆滞的眸子里满是奇异的光。 “是我。”黎希点头。 纪淮眨眨眼,看看黎希,又看看骆子蜀,显然不晓得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送我的东西,很好。”骆子蜀认真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你还想要,我这里还有。”黎希也微微一笑。 “真的!”骆子蜀突然激动了,急走几步,一把抓住黎希的手。 楚堇珩嘴角不可见的抽搐起来,暗沉的目光就落在骆子蜀的手上。这只手,是剁了还是剁了? 黎希自然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拨开骆子蜀的手,“当然。” 骆子蜀就放心了。 纪淮好奇的看看黎希,又看看骆子蜀,他和骆子蜀相识的时间也不算太短,还是头一次知道他也能有这么多情绪呢。   ☆、第112章 刁民 “你知道吗?我发现如果硝石的分量减少……”骆子蜀神色狂热,嘴里吐出一连串众人听都听不明白的话来。 黎希只是瞬间闪了闪神,便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来,不但认真倾听这着,还时不时点一个头。 纪淮张大了嘴巴,被那两个人给震住了。 “原来世子爷也是什么都懂啊。”纪淮感叹着,一脸的崇拜,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连被压榨了这许多年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楚堇珩暗地里抽了抽嘴角,显然知道自家爱人正在忽悠人,瞧那真真切切的模样,还当真唬得住人,差点连他都要当真了。 黎希满头大汗的顶住了骆子蜀的死缠烂打,好容易扔下几张新的图纸,才脱了身。差点在专业人士面前露了相,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 “阿珩,科学家狂人果然不是一般人。”黎希心有余悸,终于能够抽出帕子擦擦汗。 楚堇珩绷着一张脸,相当认真的点点头。科学家又是什么玩意儿?还狂人!楚堇珩绝对不愿意在自家爱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见识浅薄,回去还是去多读点书。 黎希没有注意到楚堇珩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反倒是默默又化身影卫的冯程瞧了个真真切切,差点没笑出来。 冯程看着自家主子吃瘪,偏偏还只能咽下去,心中那点幸灾乐祸就掩饰不住了。哼,谁叫主子有了世子爷就要抛弃他这个属下呢?被丢到老远去做任务真的伤不起。 黎希安抚过了技术人员,又往作坊里跑,顺便刷一刷他这个正主的存在感。 显然黎希就算离开的时间不短,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造船厂的老员工还是认得他,瞧见了黎希定然要上前来打个招呼,还当真有点一呼百应的样子。 黎希心中骄傲,这里是他的地盘,再不用遮遮掩掩。 “世子爷,要上新船上去看看吗?子蜀前段时间刚好在远洋三号舰上装上了火神袍,正好让世子爷来开火。”纪淮见黎希神色满意,干脆提议道。 “甚好。”黎希对于他的船厂这些年的成果也很在意,虽说纪淮有给他去信,但是只纸上看却是怎么也比不上自己亲眼见上一见来的好。 这边黎希风风火火要欣赏他的船,那边秦郡守大人已经带着一帮子东临的大小官员,又邀请来东临的老牌势力,要一起好好探讨探讨怎么对付黎希。 花厅内落针可闻,一桌子还冒着热气儿的美食没人下筷子,秦郡守见着这一大桌子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偏偏谁也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头就很不高兴。 摸了摸肥嘟嘟的肚子,秦郡守眯了眯眼睛,“大家都拿出一个章程来吧,在座的各位都清楚,那边那个小娃娃一来,咱们这些东临的老人可是就要给他让位了。”秦郡守守这样说着,便是一副唉声叹气,爱莫能助,愁苦至极的模样。 在坐的面上不显,心里却把这老东西骂个十遍八遍。什么玩意儿?让他们出主意,然后替这老东西去冲锋陷阵,和那难缠的小娃娃斗个你死我活,到了最后他就来捡便宜吗?想的倒是美! “秦大人啊。”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一个双鬓花白的男子就拱拱手,一脸风霜,双眼含悲,“我白家在这东临世代经商,从外边拉了粮食回来,再低价卖给东临的百姓,那可是功德无量。可是那边那个一来,立刻就要搞什么粮种改革,还种了新粮。我这粮食生意就是一落千丈啊!我百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的排挤!那些个刁民还在我白家铺子外面大骂我们白家没良心,卖黑心粮。也不看看我们把粮食运过来容易吗?秦大人,您可要为我们白家做主啊!”这男子说完便是肝肠寸断,袖子一撸,就抹了一脸的鼻涕眼泪,看起来好不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众人嘴角一抽,好你个白富贵,倒是逮着机会先要诉诉苦,谁不知道你那粮食尽是些陈粮旧粮,不但生虫发霉,连牲口也不吃,弄到东临来还卖成了金子!现在哭得好像最凄惨的那个人是他一样!好不要脸! 不过白富贵这一腔话倒是开了个头,众人赶紧争先恐后的说话。 “秦大人!你看那东北军的棉衣盔甲,可都是我们连记的生意。那边那人一来,他就非得不要我们连记的东西了,大人您要帮我们做主啊!说好了每年都从我们连记进货,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连记的大掌柜也赶紧道。这秦郡守收了他们那么多银子,军需就该从他们那里进货,别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一来,就要断了他们的财路,能那么便宜吗? 秦郡守的额头上就见了点汗,这白家和连记,把持着每年东北军的入口。上面的军饷一发下来,层层剥削了,落在他口袋里的不少,顺便他再亲自招了商,又是一笔收入。 可惜那小魔王一来,立刻就把他所谓的“皇商”给踹了。亲自引进了新的货源不说,连军饷都要亲自提出来,再下发下去。 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上面的人本来就有心要压制东北军,每年给的银子本就少得可怜,再在他手里转了那么一圈,剩下的还有多少? 秦郡守立刻就肺疼肝儿疼的想起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冲进他的郡守府,抢光了他的宝贝不说,还美名其曰拿回被他贪污的军饷,就不去告发他了。气得他火冒三丈,偏偏火气没地儿发。他心虚! 那哪里是拿回军饷啊?分明就是要搜刮他的命!所以秦郡守现在想起黎希还都心惊胆战的,他实在是被吓怕了。 “咳咳。本大人知道你们的委屈。”秦郡守这么冠冕堂皇了一句,下面的话就得好好斟酌了,“那边那个今年又来了,本大人看这事估计悬了。毕竟他们自己有船队,根本不缺货源。”想到这个秦郡守胃又开始疼了。那船队得值多少钱啊?那每天一进一出,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一片片的来。 那些都该是他的啊!秦郡守想起他本来带着一大帮子人想要把船队占为己有,顺便把他们出海的路线给扒拉出来,没想到刘博文那个老莽夫居然带着更大一帮子兵把他的人揍得屁滚尿流,根本没把他这个郡守放在眼里,当即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白家人和连记的人看见秦郡守一脸便秘样,各自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他们也知道机会不大,可是就是不甘心啊!被收拾了这许多年,还是不曾死心,当真是又欠收拾了。 这两家都是对黎希恨得牙痒痒的。无需多言,他们的根都在东临,他们把东临的百姓东临的军当成了自己的盘中餐,像虱子一样喝它的血,却还是不曾满足。人呐,还是太贪心。 席间又沉默了。 本来东北军那些莽夫都不足为惧,他们把持着东北军的命脉,由不对他们不妥协。可惜黎希一来,立刻就把这形式来了个倒转。 任凭他们三寸不烂之舌,架不住人家拳头硬啊!再说了,黎希有权有钱,就算他们这边端着架子不给军饷了,明天就能给你告到京城那边去,到时候吃亏的反而是他们,谁手底下干净的很? 这打也打不过,拿捏又拿不住,滑不溜手,软硬不吃,愁白了他们一把老头发。 “没人有办法吗?”见秦郡守一脸难看,他的狗腿子赶紧站出来问道。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无言以对。 能有办法的话,三年前就使了,现在他们坐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狗官在这里!还有那些昧了良心的黑心商也在这里!”花厅外突然有人大喊大叫,把外面街道上的行人都给惊动了。 “娃子,你说的哪个狗官和黑心肝儿的在这里啊?”一个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老商贩就问。 “还有哪个?不就是那姓秦的狗官和那白家,连记的人吗?这一帮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聚在这里,还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那青年就相当大声的愤慨道,“说不得就是想要把我们黎世子给赶出东临嘞!咱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世子才又刚回来,这些人又要作妖,是不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啊?” “啥?”街道外面炸开了锅,“祸害谁也不能祸害黎世子啊!” “娘的!俺要和那群不是人的东西拼了!黎世子给咱东临送钱送粮,俺那去年冬天差点饿死的小孙孙就是世子给拉拔回来的,想祸害世子,俺和他们没完!” “和他们没完!”酒楼外的人越聚越多。 实在是东临的百姓对朝廷的那些帽子不大,鼻孔却高高在上,不做实事,只知道欺压百姓的官都没什么好印象。特别还什么官官相护啊,商人一斤烂米卖得跟金子似的,每年冬天都要饿死人,他们却穿金戴银,富贵锦绣,能不招百姓恨吗? 以前这些平头百姓没胆子,也不敢反抗那些“青天大老爷”,黎希一来,却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才知道那些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么一来,穷乡僻壤出刁民,特别是还有靠山的刁民,就更加胆大包天。 秦郡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群刁民居然敢袭官! 直到他们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百姓冲进花厅围住了,都傻住了。 “打死这群狗娘养的!”有人开头,立刻就有人开始挥拳头。 “你们这群刁民,想被砍头吗?你们……”一记老拳头就揍在了秦郡守娇生惯养的嘴巴上,一时间哭爹喊娘,求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当真是飞来横祸,这些人都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出门都低调的很,身边定是要带护卫的。这一回是因为秦郡守牵头,他们为了不失礼就没带人,谁知道就被堵了揍啊? 而那带头说话的汉子也上去抡了几拳以后,就含笑退到了后面。哼,想打他们成王妃的主义,这一点皮肉之苦还算便宜了。 “让开让开让开!”凶神恶煞的捕快们发现混乱过来了。 汉子赶紧扯开嗓门儿,“狗官的狗腿子来啦!还不快跑啊!” 哗啦一声这群先前揍人的人就没了影子,小步子迈得嗖嗖的,跟猴儿似的就融入了街道消失不见。 捕快们吓得腿软,他们的上级全都死狗一样有出气没进气躺哪里了,他们还没能留下一个凶手。想到这里,捕快们一张脸吃了屎一样难看。   ☆、第113章 害怕 “废物,废物!本大人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光吃饭不干活吗?”秦郡守脸上贴着狗皮膏药,脚上裹着石膏,手臂还吊在脖子上,一张脸也肿成了猪头,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偏偏他还肚圆耳肥的,别人还躺在炕上起不来,秦郡守已经可以甩着唯一一只完好的膀子中气十足的骂人了。 “大人息怒,息怒啊!是小的没用,没保护好大人……”秦郡守的一号狗腿子当即就苦着一张脸拼命求饶,点头哈腰,又连连扇自己的耳光,愣是也把自己给整成了猪头。 秦郡守哼哧哼哧喘了一阵子气,大手一挥,“一定要把那些刁民给本大人抓出来,本大人要灭他们的九族!反了天了不是?” “是是是,大人您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哼!”秦郡守就哼哼唧唧,“有人来看本大人吗?” “大人放心,您没同意他们进来,他们把东西放下就退下了。”狗腿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秦郡守是什么意思了。 “那还差不多,把东西都给本大人丢库房里头去。”秦郡守就心满意足的躺下了,不过眼角突然一抽,“等等,把东西搁本大人书房新挖的密室里。”显然是想到曾经库房被小魔王抄过家,现在还放库房可就不安全了。 “是是是。”狗腿子顶着一张被抽肿了的脸连连点头。 “大人,刘大人来啦。”秦郡守刚打算歪在炕上再眯一会儿,外头就有小厮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 “喊什么?喊什么?没看见大人要休息了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狗腿子当即就显了威风,一脚把那来报信的小厮踹了个跟头。 小厮就委屈了,明明都是下人,装什么大头蒜? “你刚刚说谁来了?”秦郡守刚刚有了的睡意就飞了。 “大人,是刘博文,刘参将。”狗腿子赶紧道。 秦郡守脸色一变,刚要喊人赶紧出去把人拦住了,这卧房的大门轰隆一声就被人踹开了。 “哈哈哈,秦胖子,听说你被人给揍了,你刘爷爷我来看看你!”刘博文哈哈大笑,对着炕上乌龟一样手脚乱颤,想要起身却不能的人挤眉弄眼,左脸写着幸灾,右脸写着乐祸,那神色简直能把人气得吐血。 秦郡守头顶冒烟,若不是那张乌漆墨黑的狗屁膏药挡了他大半张脸,就能看见他的脸简直比那狗皮膏药还黑。 “刘狗剩!本大人这郡守府不欢迎你!给本大人滚出去!”秦郡守破口大骂。 刘博文嘿嘿笑着,啧啧有声,这老东西以前没少为难他。特别是手里把着他们东北军的饷,非得要他拉下一张老脸来求,这老东西才肯给,给的钱和粮却让他的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 刘博文对这老东西恨得牙痒痒的,这老东西吃得好睡得好,养出一身膘,他的将士们却要挨着饿受着冻去保家卫国!若不是他手底下的军师劝着,他简直想要一刀宰了这不是人的玩意儿。 “怎么?你刘爷爷好心来看看你,你还不领情吗?”刘博文一屁股就坐在了秦郡守那花大价钱淘来的梨花木摇椅上,长腿一蹬,那摇椅就咯吱咯吱摇晃起来,只是那声音令人牙酸得很。 “你!刘狗剩,你不要欺人太甚!”秦郡守眼见自己心爱的椅子落入了贼屁股,当即就抓了狂,“来人啊!还不快把这人给本大人赶出去!” 可惜他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进来,这卧室外面的院子里头可是一大堆人在地上打着滚儿喊哎哟呢。 “你们听不见吗?”秦郡守就看向他卧室里的两个人。 狗腿子和那报信的小厮额头上马上就滚下汗珠子来了,心里也开始暗暗叫苦。大人你嘴皮子一碰就让我们赶人,问题是这人赶得出去吗?武力值不在一条线上啊! “刘大人,要不就请您先回去成吗?”狗腿子就硬着头皮道。 刘博文二郎腿一翘,一只大脚就飞了起来,吓得狗腿子和小厮连连后退,差点没哭了。 “出息!”刘博文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身边小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又拿起碟子里的点心就啃,哼哧哼哧一连啃了好几块,连茶都下去了半壶,看得秦郡守和他的狗腿子目瞪口呆。 “刘狗剩!”秦郡守大骂,他心疼他的茶水和点心,“你要吃饭上别家去!你别吃本大人的东西!谁同意给你吃啦?” 刘博文抹了一把嘴,“果然还是你这秦胖子家里好东西多,我是个大粗人,没吃过嘞。你,还不赶紧再去给你爷爷端吃的来?”刘博文就一指门口那小厮,一副大爷样。 秦郡守被气得七窍生烟,总算是爬起来了,当即就指着刘博文的鼻子,“刘狗剩,你还要不要脸?” 刘博文看都没看他,就盯着那小厮。 那小厮吓得背上直冒冷汗,“小的马上就去。”说完就跑了。 “不许去!不许去!”秦郡守大喊大叫,可惜小厮已经骇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 秦郡守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厮被刘博文指挥得团团转,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山珍海味一股脑的被做了端上来,被那猪一样的刘狗剩一盘子接一盘子的喂进了肚子里,心都在滴血了。 秦郡守嘴巴都骂得冒烟了,可是他的小厮根本不敢停下来,敢停吗?外面那些断胳膊断腿儿的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哪里还敢不从? “你!你!”秦郡守把刘博文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十八代儿孙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终于词穷了。偏偏刘博文不痛不痒,还吃得香得很。 刘博文就着秦郡守气急败坏的脸吃了一碗又一碗,直到肚子吃撑了,又指挥着小厮给他打包一模一样的菜十份八份的,他要带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秦郡守都要哭了,他这个人惯常是只进不出,吝啬的很,这一顿饭可是把他给吃痛了。 刘博文却是心满意足,看见这老东西吃瘪真是不要太爽。 “刘狗剩!我,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的东北军,你们都给我等着!”秦郡守连“本大人”都气得忘记了说。 本来还嬉皮笑脸的刘博文当即就沉下了脸,目光似冰,“你说什么?”刘博文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秦郡守本来还得意洋洋,以为他抓住了刘博文的软肋,结果只是和刘博文对视一眼,立刻就觉着一股子血腥味和煞气迎面而来,让他直接从头凉到了脚。 “你,你……”秦郡守心里就慌了,“刘狗剩,我可是朝廷命官!你知道冒犯朝廷命官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你别得意,我……我迟早要收拾了你!” 刘博文却哼笑一声,起身走到了火炕前,低下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秦郡守。 秦郡守在那目光下浑身发颤,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颤音,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刘博文看见秦郡守那副吓惨了的模样,心中不屑,粗壮的胳膊也抬了起来,一把捏在秦郡守受伤的那只胳膊上。 秦郡守额头上的汗就滚下来了。 “不妨告诉你,也许再早一点你的话对你爷爷我还有威胁,不过现在嘛?”刘博文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来。 “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痛恨你吗?我战场上因为饥饿而死在了敌人手里的兄弟,我因为没有足够的冬衣穿,而活活冻死的兄弟,我那些兄弟们没办法养活的老人孩子……你等着吧,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去地下给他们赔罪的。” “你这是恐吓朝廷命官!”秦郡守惊恐的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怒吼。 刘博文站起身来,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还以为东临是你手上的东西吗?老子已经忍你够久了。等着吧,距离你去向老子兄弟赔罪的时间不长了。” 刘博文拍拍捏过秦郡守的那只手,好像碰过什么脏东西似的,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看死人才有的神色,“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战战兢兢奉上了食盒的小厮和已经失神的秦郡守。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郡守府内突然响起凄厉的嘶吼和瓷器被砸碎在地的声音。 秦郡守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犹如困兽。 他害怕了,他是真的害怕了,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知道刘博文的话都是真的,他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跑不了了。 “大人。”狗腿子小心翼翼上前来,“那刘参军分明就是在吓唬您呢,大人,您可别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秦郡守发泄了一通,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他原本猥琐惶恐的神情不在,此时却狰狞的很。 “去,你拿着本大人的信物去东北军里找一个叫血虎的人。”声音却已经冷静的厉害。 狗腿子颤了颤,低下头,低声应了一句是,秦郡守却已经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出了郡守府,原本一脸戾气的刘博文却很快收敛了表情,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但愿你说的法子有用,深埋在东北军里的沙子……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啊,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弟啊……” 叹息声随着风又消失了。   ☆、第114章 宣召 黎希惊奇的看着眼前的铁质巨物,这玩意儿就是骆子蜀亲自制造出来的火炮。 黎希只是照着样子描出了上辈子楚锦钰宝贝得要死的图纸,骆子蜀还当真把它造了出来,比起上辈子还提前了好几年,不愧是天才。 黎希欣赏了很久,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又拿油布把它遮盖了起来。 “少爷,不试试这个东西吗?”金宝眨巴眨巴眼睛,心里跟有小猫爪子在挠似的。 少爷真的不试一试吗?真的不试一试吗?他听见这大船上有幸跟着骆公子来试验威力的人绘声绘色讲过这玩意儿有多么的厉害,他很想亲眼看看啊! 黎希抬手就敲了一记在金宝的脑袋上,“这东西可不是现在能够存在的。”黎希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抬腿便进了船舱,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金宝。 “少爷……”金宝伸出留恋的爪子,可惜根本唤不回黎希,只好垂头丧气的走到船弦边儿上,看着海里的浪花出神。 “啊切!”一阵寒冷的海风吹来,金宝就打了个喷嚏,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笨蛋!”兜头罩下来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大髦,金宝回过头就看见银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才是笨蛋!”金宝拢紧了大髦,哼了一声就转过头。 “你冷了就赶紧回去吧,省得又病了还得要我来照顾你。”银宝说完就走了,留下金宝直跳脚。 黎希走进了温暖的舱房,才觉得身体暖和起来了。 虽然他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毕竟分了一半本源给楚堇珩,到底是伤了底子,没有以前那么硬实了。 “没事不要随便跑出去。”楚堇珩端来一碗鸡汤给黎希喝,还是忍不住要碎念一句。 黎希一上船人就在上面东跑西跑个没完,楚堇珩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不赞同的,毕竟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黎希的身子受不住。 “知道了。”黎希咕咚咕咚喝完了汤,笑嘻嘻的回答。 楚堇珩瞧着黎希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惹得黎希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看。 其实黎希的新鲜劲儿一过,这大船对他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毕竟比这更加高级的船他都见过也乘过,看着这种老船,他心里只是充满怀念的。 不过他瞅着楚堇珩明明担心的不得了,偏偏还要顺着他的意强忍着担忧,黎希就有点坏坏的小心思,想要逗一逗楚堇珩。 不过黎希显然是乐极生悲了,嘚瑟的表情被楚堇珩抓了个正着。 楚堇珩好气又好笑,干脆抓过黎希来就是一通乱啃,啃得黎希又痒又疼,好话说了一箩筐,才被放过。 …… 京城热热闹闹的好事情黎希当然也不会错过,郭厚不是还驻扎在京城吗? 黎希拆开厚厚的信封,又让人把送信的鹞子带下去好好喂一喂,信这么重,也难为鸟了。 开头照例是郭厚喋喋不休抱怨黎希没义气的话,黎希直接略过,然后就是郭厚他家小信子怎么怎么的,再略过。 信纸翻过了七八页,总算有了点营养话,黎希就坐在楚堇珩大腿上乐不可支的看着郭厚把那京城的好戏一一说给他听,看话本儿似的,忒有趣了。 楚堇珩一手搂住黎希的腰,让人别掉下去了,一手又在小碟子里捏核桃,一捏一个整,再捏碎了,一点一点喂到黎希嘴里去,跟喂松鼠似的。 黎希就一边嚼核桃一边傻笑,一个喂一个吃,也是和谐的很。 夏五爷就是这个时候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一进来就瞧着自己侄儿被人养宠物似的投喂着,又一次痛心疾首。 “美人!大美人!救鸟救鸟!”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番身为家长不赞同的话,一个嘶哑凄厉的嗓门就开始鬼吼上了。 黎希抬头一瞧,哟呵,黎潇洒正被他舅舅倒提在手上呢,那小模样要多惨有多惨,黑豆眼里含了一泡泪,看见黎希那小眼泪马上就要嗖嗖飙出来了。 “舅舅。”黎希就叹息一声,“您能不能别欺负黎潇洒了。” “欺负鸟!欺负鸟的大恶棍,大恶棍!”黎潇洒有了靠山,也不管自己此时还被倒吊着,一身鸟毛也炸开了,难看的很,就开始扑扇着翅膀聒噪。 夏五爷嘴角抽了抽,手一甩,黎潇洒就脱手而出,差点摔地上。 “大恶棍!大恶棍!”黎潇洒翻了身,立刻耻高气扬的飞回去,扑到夏五爷头顶上一通乱挠,把夏五爷的僧帽都给挠歪了。 “小混蛋!欠收拾了!”夏五爷气得跳脚,双手乱挥要捉鸟,又被黎潇洒灵活的躲过,脸上还多了两条红印子。这杂毛鸟贼精贼精的,要不是它偷吃他的点心,还抓不住它嘞。 黎希惨不忍睹的捂脸,他不想去看他舅舅和黎潇洒那不忍直视的“爱的互动”了。 楚堇珩什么话也没说,继续淡定的捏核桃,任由那一片片的鸟毛乱飞。 “嘎嘎嘎!”黎潇洒傲娇的飞到房梁上,抖着翎羽踩着优雅的步子鄙视下面的凡人,只可惜一顶脏兮兮的僧帽又飞了上来,差点让潇洒哥阴沟里翻了船,赶紧躲到自个人的鸟笼子里去了。 “呼呼,臭鸟你给爷爷我等着,迟早要扒光你的毛把你烤了吃!”夏五爷气喘吁吁。 “傻帽!”潇洒哥砸吧砸吧嘴,鸟脸上尽是鄙视。 夏五爷差点气炸了肺,转头又看见那边那两个还在一个吃一个喂,腻歪在一起牙酸的很,夏五爷更加生气了。 “舅舅,出家人四大皆空。”黎希眼瞅着夏五爷要发火了,慢悠悠来了一句。 夏五爷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就憋回了肚子,涨得脸都红了。 “爷我不当这个和尚了!”夏五爷就把僧袍一脱,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来。 黎希心道你若是不当这个和尚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不知道要多高兴呢,就是不知道你这决心能维持多久。 夏五爷瞧见黎希仿佛啥也没听见似的没啥表示,又把自己给郁闷了个半死。 “给,这个给你。”夏五爷东倒西歪的坐在软榻上,没骨头似的贴着小几递过来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黎希伸手接过来了,仔细一瞧,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什么?”黎希把盒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你问你坐着的那个小子呗。”夏五爷眯着眼睛,懒懒散散的躺下了。 “阿珩?”黎希就去看楚堇珩,却发现楚堇珩正盯着盒子上的花纹发呆。 “阿珩?”黎希摸了摸楚堇珩的额头。 楚堇珩从腰间取下一个小木牌来,那上面也刻着和盒子上一模一样的花纹,那是一朵层层叠叠花。 “这是优昙花。”楚堇珩道,目光里满是崇敬和怀念之色。 “优昙花?”黎希愣了愣,楚堇珩的神色实在是古怪,黎希猜不透他的心思。 黎希的目光实在是茫然,楚堇珩勾了勾嘴角,揉了揉黎希的发顶,“这是我是师门的标记。” “师门?”黎希的声音陡然提高。 楚堇珩点点头,黎希确认以后,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 黎希对楚堇珩口中那个神秘的师门是抱着敬畏和畏惧的态度的,始终有点忌惮。黎希也曾猜测过那师门是不是一个门派之类的,不过他并不确定,只知道那里出了个大善人慧远,也出了一个显然不是良善的公孙端。再加上楚堇珩曾经说过的,不知道底细的祖师爷,黎希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便下意识的要避开这个话题。 “舅舅,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黎希就问。 夏五爷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睡着了。 黎希又喊了几声,夏五爷一副睡得天崩地裂也不醒的姿态,黎希就不喊了,知道他是不想回答他。 楚堇珩面色复杂,“没关系,若是……” “阿珩,我们去找你那个师门吧。”黎希暗道既然心中放不下,干脆也去瞧上一瞧算了,省得如鲠在喉,更加难受。 楚堇珩眼睛一亮,握住黎希的手,“好。” 夏五爷眼睛掀开一条缝,看着自己侄儿和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顿时就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觉得腻歪的同时又有点羡慕,夏五爷脑中一个光头和尚的身影一闪而逝,又被他压在了心底。 黎希说要去寻就马上要出发,东临的正事早就已经有了章程,不需他担心。黎希甩手掌柜当的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只是又惹得下面的手下一阵鬼哭狼嚎,直呼黎希简直就是扒皮鬼,要榨干他们的每一滴劳动力。 黎希就咧嘴,这些家伙拿着高工资,高福利,多干点事儿也是应该的,上了他的贼船,难道还想下去不成? 只是黎希还没磨动他舅舅带路,京城那边就来了圣旨,居然是宣召戍边将士进京的旨意。 黎希直接当着那鼻孔朝天的钦差的面随随便便就拿了圣旨,没跪也没个恭敬态度。 那钦差都惊呆了,知道黎世子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黎世子已经敢枉顾圣意了。 黎希对那钦差也没有好脸色,要知道,上辈子就是这一张宣召的圣旨,让他的刘叔叔,马叔叔,这些一辈子待在边疆的将士进了京,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武将,孤身进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刘博文神色复杂,看着黎希欲言又止。 黎希莞尔一笑,手里惦着明黄色的圣旨,“刘叔,您想进京吗?” 刘博文立刻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老子这一去还能回来吗?老子在这边有老婆有孩子,不稀罕他那个加官进爵。”刘博文显然也是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的。 黎希心中一疼,刘叔显然知道武将进京的后果,所以就算他赖在这里不走,也没人能奈何他。可是上辈子因为他的缘故刘叔还是进京了,结果落了个家破人亡。 黎希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突然把圣旨往地上一扔,“理它个卵蛋!” 刘博文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就是,理它个卵蛋啊!老子就赖在这里了,拖它个一年两年的,那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黎希无语的同时也有点感动,刘叔显然是在安慰他,他知道他可以赖,可以拖,可是若是那边太强硬,他也会很被动。毕竟,若是被按上一个“叛国”罪名,那可是好笑了。 不过黎希却翘了翘嘴角,已经这么着急要调回不听话的外放武将了吗?显然呐,皇帝,大概这次是真的出问题了。   ☆、第115章 有孕 长生殿,皇帝虚弱的躺在龙榻上,他身边只有一个喜公公。 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眼睛半阖着,他的胸膛轻微起伏着,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是不好了。 “陛下怎么样了?”皇后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头顶上只插了一支素白的牡丹玉簪,面容有些憔悴。她也没有带很多下人,身边只有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嬷嬷。 “回娘娘,陛下还晕着。”喜公公深深的低下头,面色恭敬。 “罢了罢了。”皇后叹息一声,摆摆手,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下去吧,本宫在这里陪陪陛下。” “是。”喜公公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等人一走,皇后立刻就收起了悲戚的神色,面无表情拿帕子擦了擦脸。 “嬷嬷,你说他怎么还不死?”皇后声音又轻又淡,却险些骇得她身边的老嬷嬷提不动食盒。 “娘娘,慎言。”老嬷嬷赶紧低声道,神色有些惊恐。 “怕什么?这里除了本宫和你,还能有谁?”皇后伸展了一下腰肢,揉了揉脖子,神色有些慵懒,“你说这都是第几次了啊?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皇后莲步款款走到皇帝的榻边,看着躺在上面的那个虚弱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天,曾经是她想要一辈子敬重深爱的人!可是这个人却一点一滴的把她的爱都给磨光了,再深的爱,也经不起长时间的冷待和心灵上的折磨。 皇后看着已经显得老态龙钟的皇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不用照铜镜都知道,这个女人虽然富贵锦绣,却已经皱纹横生,嘴角尽是刻薄的痕迹。她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消磨在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黄金牢笼里,消磨在了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身上。 不,也不该说他是冷心冷肺,至少他心里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么?他兄弟的妻子,他下臣的妻子。 皇后嘲讽一笑,转身几步,广袖上的流苏便从皇帝那张暮色沉沉的脸上拂过,再没有一丝痕迹。 皇后接过嬷嬷手中的食盒,一层一层打开了。 嬷嬷又赶紧转身拧了湿帕子,交给皇后。 皇后先拿帕子替皇帝擦了擦脸,又掀开被子擦了擦他的身子,便随手把帕子扔在了地上。 嬷嬷又赶紧送上另一条干净的帕子。 皇后重新擦了手,这才舒展开了眉眼,端起一碗鸡汤,让老嬷嬷掰开皇帝的嘴,一点一点给他喂了进去。 皇后喂得心不在焉,那泰半的鸡汤便顺着皇帝的嘴角流到了枕头上,湿漉漉一片痕迹。 皇后瞧见了,只是面上带了点厌恶的神色,却还是继续温温柔柔的给皇帝喂汤,直到一碗汤见了底,皇后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老嬷嬷看得浑身发凉,却一句话不敢说。等皇后已经起身进了净房,老嬷嬷才颤抖着手去清理那些被撒在皇帝身上的汤。 皇后出了净房,正好看见嬷嬷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觉有点莞尔,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冷漠,那神色根本不符合她这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反正,她也是没打算再让皇帝醒过来了不是吗?皇后冷眼看着老嬷嬷,老嬷嬷在皇后的注视下浑身都僵硬了。她已经受够了,受够了皇帝的反复无常,受够了皇帝的多疑冷酷。 甚至皇帝在昏迷之前居然还训斥了太子,甚至,甚至都说出了要废太子的话!皇后的神色愈发的冷淡,她已经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了,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儿子登上那个位置,她要做太后! 皇后冷哼一声,咬了咬唇,很快,眼眶就红了,人又变得悲悲戚戚起来。 皇后踏出大门的时候,正好和太子相遇了。 “母后。”太子瞧见自己的母亲,赶紧叫了一声。 皇后点点头,示意太子跟她走。 太子心中一动,转身就跟上了皇后。 “皇儿,你还没有解禁,跑出来做什么?”四下无人的时候,皇后终于脸色难看起来。 太子一愣,随即就有点委屈,“母后,父皇又病了,儿臣只是担心父皇啊。” 皇后恨铁不成钢,“你看你那五弟,皇上病了只是天天在府里念经抄书,替你父皇祈福,现在哪个人不知五皇子纯孝,哪怕被禁足了依旧关心自己的父亲?” 太子愣了愣,听见皇后提到五皇子,心里很不高兴,“那个贱种只知道装模作样,孤可是太子……” “闭嘴!”皇后眉间全是冷意,吓得太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皇儿,你记住了,任何时候,你都要把身为太子的尊贵记在心里,你根本不需要每日都往你父皇身边凑,你要的东西,母后通通都会替你夺来!”皇后说得斩钉截铁,太子也听得心花怒放。 皇后看见太子那一脸的喜色,心里又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不够稳重。 皇后抬步就走,太子赶紧问道,“母后,您去哪?” 皇后顿了顿,“去看看你那些好弟弟们,顺便见见你外公。你还在禁足,赶紧回去吧,本宫会替你把这事儿圆回去的。” 太子只好应了,心中很不以为然。在太子看来,不论是禁足还是罚俸,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没什么影响。 皇后把太子出府这件事儿给圆过去以后,立刻就召唤了丞相,阁老,还有众位位高权重的大臣。 皇帝生病,朝堂无人主持,皇后自然也顾不得什么后宫女子不得干政之类的话了。 众位大人们也不介意,皇后暂时出来主持大局也是应该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皇帝偶尔这么来上一次大病,反正皇帝总是会醒来的,到时候再说吧。 可惜这一回,却并不会再同往些时候一样了。 皇后直接提出要解了太子和五皇子的禁,毕竟太子身为储君,老关在府里也不像样。至于五皇子,不过是顺便而已,省得那些人又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在场的都是老臣了,加上皇后说的话也实在是在理,大家稍微商量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于是,太子和五皇子不过是被禁足了区区半月,便又被放了出来。 对于这件事儿,最不高兴的就要属楚锦容了,他都准备好了要在父皇不经事,太子和他的死对头又都被关府里出不来的时候大展身手,打算好好显摆一下他的能力,好让那些老不死的发现他的好。结果,他这边还来不及表现呢,那边太子和老对头又都出来了。 楚锦容一口老血憋在了胸膛,差点没把自己给活活憋屈死。 好容易才等到太子和他的老对头狗咬狗一嘴毛,他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果皇帝又病了,太子和老对头的事情又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当真让人郁闷的很。 楚锦离得到这个消息,不过只是把手中新得的一套八宝琉璃盏给捏碎了而已。 “殿下……”侍从小心翼翼的瞧着楚锦离。 楚锦离拂开碎片,叹息道,“太子此番提前解了禁,我们做弟弟的,合该去祝贺一下才好。不过现在父皇还在生病,也不用太过高调,选一支库房里头的老山参送过去就好。” “是。”侍从就去了。 楚锦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烦躁的解开了胸膛上的两颗绞金丝的盘扣,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心中的烦闷似的。 …… “主子,太好了!”杨成满脸喜色的来给楚锦钰汇报好消息。 楚锦钰神色不变,手中的笔不停,游龙飞凤一般,一个霸气的“黎”字就跃然纸上。 杨成瞧见那纸上的字,赶紧闭了嘴。他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只觉得主子的心思好似那天上的云一样,变化多端的很。 “东北那边的人回来了吗?”楚锦钰收了笔,搁在了一边,抖了抖那张纸,轻轻吹了一口气。 “东北那边没有任何消息,连那送信的钦差也失去了踪迹。”杨成老实道。 楚锦钰勾了勾嘴角,“还真是他能做出的事情。”不过那轻浅的笑容很快又隐没了,楚锦钰抿着嘴角,突然眉头一皱,那写了“黎”字的纸就被他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杨成瞧着那几乎要满出来的废纸篓,就不说话了。 “姜太医那边……”杨成斟酌了一下,小声道,“陛下这一回怕是凶险了,可能就……”熬不过去了。 楚锦钰顿了顿,双手背负在身后,神色说不出的迷茫,还有点纠结。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心思考虑那些了,因为明珠身边的丫头慌慌张张来报信,说是明珠无缘无故晕倒了。 楚锦钰心中不耐,明珠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当真是什么都干出过。所以他只是吩咐请太医来看看,就不管了。 只是楚锦钰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医直接扔给他一个惊天巨雷,劈得楚锦钰头晕眼花。 明珠她,居然有了身孕! 楚锦钰怎么也没想到明珠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明明他碰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谁知道明珠运气就那么好? 皇帝到现在都没有得一个皇孙,除了太子妃出了两位皇孙女,其余的皇子更是连一个蛋都没有。 楚锦钰得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不是这个孩子能够为他增添什么筹码,反而脑中发懵。他有孩子了,黎希会知道吗?他会怎么想? 楚锦钰又苦笑起来,明珠同他说的那些话明明都做不了数,他怎么倒是担心起这个问题来了?明明,明明就是无稽之谈啊。   ☆、第116章 远征 明珠通红着眼,身前是一片被掀翻,跌得粉碎的碗碟。热气腾腾的精致食物如今零零碎碎散落在地,连明珠的绣鞋上也沾染了点点的汤汁,恍若被撕扯粉碎的心脏。 “殿下还没有来吗?”明珠死死瞪大了眼睛,视线的焦点却不知道落在了何方。 “回公主,殿下那边来人说他很忙,就不过来了,让公主好好养身子。”小丫头低着头,一点一点收拾着明珠造成的混乱,并不敢多说话。 “很忙!很忙!很忙!他到底是有多忙?本公主怀了他的孩子,难道他过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明珠死死咬着嘴唇,一缕殷红的血迹从她抹了口脂的红唇上缓缓滴落下来。 明珠神色有些扭曲,殷红的嘴唇和面上厚厚的白粉让她看起来十分的可怖,可是那目光又亮得惊人。 蓦的,明珠脸色一变,一只手不由的捂住小腹,额头上也簌簌冒出冷汗来。 小丫头手里的碎瓷片咣当一声就落回了地上,有些慌张起来,“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肚子疼吗?怎么办?怎么办?” “慌什么慌?”明珠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还不赶紧去请太医!去找楚锦钰啊!” “奴婢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小丫头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明珠死死咬着她自己的一只拳头,才没有痛吟出声,若是她原来身边的人还在,哪里会让这么一个经不住事的小丫头贴身伺候?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她为了讨好楚锦钰,在楚锦钰对她身边人表现出不满的时候把身边的人赶的赶,发卖的发卖,如今却落了个连贴心人都没有的下场,也是她活该! 想到院子外那些护卫,明珠脸色更加不好看,那些人,都是楚锦钰派过来的,说是保护她,却让她连院子的大门都不能迈出一步!楚锦钰,你好样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不过让明珠失望的是,楚锦钰还是没有来。 明珠神色平静的喝下了安胎药,被子里的手却握得死紧,连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明珠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明珠知道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就像一个怨妇!轻轻抚摸着小腹,明珠才有了一些踏实的感觉。 她怀孕了,她有了孩子了。 上辈子她盼都盼不来的孩子,这辈子这么轻易的就来了,可是什么都不对劲了。 明明楚锦钰身边那个狐媚子都被她收拾了,明明没有人再阻在她身前,明明她都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珠想不通,她的孩子,合该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他该有身为皇帝的父亲,身为皇后的母亲,一生顺遂,一生富贵。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母亲就像那深闺中的怨妇,甚至父亲都没有来看他一眼! 明珠突然想起了她上辈子见过的楚锦钰那些妃子的脸。 那时候她才刚刚嫁过来,楚锦钰已经是皇帝,她是高傲的公主。楚锦钰敬着她,爱着她。连她肆意欺负他的那些妃子,楚锦钰都微笑着,反而要来哄她。 明珠想起曾经楚锦钰那个怀了孕的妃子,被她灌了一碗堕胎药,那妃子最后大出血死了,刺眼的红流了满地。 妃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可是楚锦钰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腰,还怕她会被血色吓着,还让太医来替她开安神药。 可是现在她都怀孕了,楚锦钰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明珠眼中终于有了泪意,她死的时候都没有哭,现在即将做母亲了,明珠却有些惶恐起来。 明明她都已经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楚锦钰了,为什么楚锦钰还要这样对她?为什么不肯相信她? 想到楚锦钰听完她的话以后那恍恍惚惚好几天的情况,明珠擦干了泪,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莫非楚锦钰又想起了那姓苏的狐媚子吗?难道他还想和那贱人死灰复燃? 明珠坚定了神色,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更何况,她现在有了后半生的保障,身子不适合和那些人死磕了。 明珠终于清明起来,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想到母后曾经说过的话,女人只要有了孩子,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过明珠虽然决定要好好安胎,却没打算要把楚锦钰让给别人。 可惜,她还来不及做什么,边疆便不太平起来。 大楚和大燕中间隔着广阔的草原,草原上世世代代生活着夷人。夷人不通教化,野蛮粗鄙,却又狡诈奸滑。 大楚以往便对夷人的事情头痛不以,皆因到了冬天,草原上的水草不丰,夷人为了更好的生存,往往就要成群结队来骚扰大楚边疆的百姓。 他们劫掠大楚的女人孩子,粮食财产,甚至还有把大楚的男子变作奴隶。 虽然大楚建国以来一直致力于消灭这群夷人,可惜他们人口众多,又很骁勇善战,往往都是以大楚的失败而告终。 但是十年前出了两个战神,那就是黎家父子,两代黎郡王。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草原克星,甚至战果最丰的时候差点破了夷人的王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又失败了,知情的人也往往缄口不言,视作禁忌。 不过这并不妨碍大楚的百姓对两代王爷的崇拜,也不能妨碍夷人对两位王爷的嫉恨害怕。 十年前,黎家父子几乎要灭了夷人的根基,十年后,夷人重新积蓄了实力,再加上两位王爷都死了,他们便要回来报仇了。 大臣们被边关节节报来的战败信函吓得魂飞魄散,偏偏皇帝这个时候昏迷不醒,大楚的储君,太子殿下如今却还不能挑得起大梁,整个大楚便很快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 很快,夷人就连破好几城,杀了不知道多少大楚的百姓,抢走了不知道多少大楚的财富。他们是来复仇的,他们的父辈复仇! 朝廷这边吵吵嚷嚷好几天,却连出征的人选都没有确定下来。 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他们几乎要忘记了,曾经的大楚哪里有现在这么安定?现在大楚出现了危机,已经养的疲懒的大楚的士兵将士,真的能打过兵强马壮的夷人吗? 太子本应该代替他的父皇为这个国家出一份力,偏偏他根本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在他看来,不就是一些野蛮人吗?大楚兵马这么多,还需要怕什么? 同太子这般想法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黑暗的年月,边关的战事也只是几封书信,几封战报而已,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只是家里上了年岁的老人愁眉不展,儿孙并不理解他们,他们也只能暗自叹息。 最后,还是楚锦钰站了出来,力挽狂澜要出征边关。 楚锦钰一站出来,楚锦容就坐不住了。他不想去边关,可是他也不想白白把这个能刷战功的机会让给死对头啊! 于是楚锦容也大义凛然站出来,也要去边关。 一时间,本来无人问津的主帅位置马上就有两位皇子开始抢夺。很快,两位皇子之间的争夺又往下扩大了,一群年轻的世家子们纷纷也要前往边关为家族争光去。 这群年轻人听着大楚战神的光辉事迹长大,心中自然是憧憬的,既然有了人开头,那就跟上去呗。 太子倒是无所谓,正好有人帮他做了事,和他争抢的好弟弟们也要离开京城,他求之不得。 只是一些老人更加的忧心忡忡,想到战死的黎郡王,个个都心头沉重,忍不住叹息一声。 最后,楚锦钰和楚锦容都去了边关,大楚的二十万兵马被他们一分为二,各自率领。世家子们和一些要去边关历练的新晋人才也纷纷跟上了,众位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又派出一些各自的心腹,总算才是安了一些心。 …… “胡闹!”威武侯愤怒的拍碎了桌子,木屑纷飞。 文敏公主皱了皱眉,她心里总是很不踏实,“老大和老二现在都在军中,这次该是要跟着大军一起往边关开拔了。” 威武侯听到这个也怒了,“派几个没经验的皇子当主帅,他们当上战场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吗?” “皇兄如今这番模样,皇嫂她也是个不经事的。”文敏公主也很是不满,大楚这些年,是把那些“功高震主”的武将们除得差不多了,如今夷人打过来了,却连几个过得去的将领也寻不到了,居然要派这些连血都没见过的小娃娃们去,那些老臣也是昏了头。 威武侯就哼了一声,“还好当年还有些老将舍不得离开边关,没来这京城寻那些荣华富贵,结果丢了命,希望他们能有些建树吧。” 文敏公主也叹气,“皇兄他也是自毁城墙了。” 夫妻两个就一起叹气。 “厚小子呢?”威武侯突然一拍大腿,“那小子混进了神机营,这次神机营怕是也要上战场了。” 文敏公主一听就急了,“不行,我得去把老三找回来,他的身子那么弱,怎么能跟着一起出去?” 文敏公主说完就要走,被威武侯一把拉住了,“你急什么?也该是让那个臭小子出去历练历练了,哼,他哥哥们都成家立业了,就他一事无成!” “你!”文敏公主红了眼睛。 “行了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威武侯就劝道。 文敏公主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小心养着的儿子就要被送出去历练,偏偏还那么危险,心里就难受的很,狠狠瞪了一眼威武侯。 威武侯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 东临自然也有夷人来骚扰,毕竟这里是他们大仇人的老巢,成为了重点照顾的对象。 黎希本来还烦着他舅舅,这下子也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想那么多了。 好在大概是夷人实在是怕了,东临反而成了最平静的地方,夷人只是在附近观望,并不敢真的冲过来。 隔壁州大城村庄失了好几座,东临还算风平浪静,甚至还有闲心接收逃难过来的百姓。 等楚锦钰和楚锦容带队的远征军要过来的消息传开来,甚至还要求东北军无条件服从远征军,黎希就奇了怪了。 为什么他们总觉得东北军就是软柿子?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第117章 必得 黎希裹着厚厚的裘衣,站在东临城高高的城墙上。 城门早就已经关闭,冬日来临,城外早就已经是一片洁白。 和城外的萧瑟相比,城内却是热火朝天。 火堆隔一段距离便架起,轮班的士兵们就轮流坐在火边烤火,喝一碗热乎乎的汤,人生也就圆满了。 今年的冬天和往些年不一样,当然,自从黎世子来了东临,他们的冬天都不一样了。 往年他们只能穿着冷冰冰的盔甲,往里面塞几把干草就算是御寒了,而脱下盔甲的时候,身体往往已经被严重冻伤,更严重的甚至能直接扯下一块皮肉。现在他们不但有了又暖又轻的棉衣,还有新的战甲。 这种战甲被黎世子郑重?起了个名字叫做木甲,是用一种很是特别的木藤编织而成的。刀砍不动,火烧不燃,让这些将士们又惊又奇。穿上木甲,大冬天的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力,立马就能操起大刀把来犯的敌军杀个落花流水。 据说那种木藤还是黎世子费了老大的劲儿从海外找回来的嘞,连皇帝都没有,全给他们了。 穿上木甲的将士们心中又暖又甜,早就把他们还是朝廷军队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皇帝是谁?不知道!东临是谁的?黎世子的! “世子!”刘博文风风火火的奔上了城墙,看见黎希的肩膀上落了雪,一张脸就皱起来了。 “乖乖的,祖宗,小祖宗啊!您怎么跑这里来了?非得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担心死吗?”刘博文马上就咋咋呼呼。 黎希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无奈道,“刘叔,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我看你哪里都脆弱!”刘博文斩钉截铁,“我家那小子可担心你了,还有小小姐,快点回去吧,那些臭小子们还不至于守不好一个城门。要真出了啥事,老子就把他们扒光了扔雪地里裸-奔去。” 黎希敏锐的注意到瞭望口上站岗的小兵哆嗦了一下,然后站得更加笔直了,差点笑出来,“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吧。” 黎希就跟着刘博文往回走。 “祖宗啊,你也别那么担心,不过就是一些光吃饭不长脑子的夷蛮子吗?老子带几个兵随随便便就把他们解决了。”刘博文见黎希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他在担心那些潜伏在城外的夷人。 黎希“啊”了一声,知道刘博文误会了,也不解释,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他能告诉刘博文他在想别的事情吗? 黎希回了营房,正巧赶上楚堇珩和几个军师正在讨论着什么。 黎希知道军事上的事儿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啥也不懂,搞搞后勤就可以了,也就不去前线凑啥热闹,交给专业人士就行。 黎希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回了自己的卧室。 睡到半夜的时候,黎希被一点凉气给惊醒了,模模糊糊睁开眼睛,正是楚堇珩回来了。 “吵醒你了吗?”眼睑就被暖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蹭了蹭,黎希顺势一滚,就滚进了一个还带着点热气的怀里。显然楚堇珩爬上炕之前已经在火堆边烤过火了。 对于黎希的投怀送抱,楚堇珩半点不客气,搂着人先亲了一通再说,这几日忙得跟什么似的,他二人都没有好好亲热过了。 这一亲二亲的就亲出了火气,黎希手一伸,再一扯,楚堇珩身上那件精致的木甲就飞了出去,连带着黎希自己的中衣也被撕成了两半。 来不及心疼自己这不知道第几回被扯坏的中衣,黎希很快就沉迷在了心上人给予的热情里……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黎希身心满足的躺在楚堇珩的怀里,被一只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脊背,舒服的直打瞌睡。 白生生的脚丫子被另一双大脚给勾搭着,还时不时骚扰两下,黎希就眯着眼睛,蹬了那只不老实的脚板儿一下,只是很快又被缠住了。 楚堇珩面上还带着些许情-事后的慵懒,抿了抿唇以后,瞧见黎希那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忍不住又凑过去舔舔那嘴唇。 “济州城那边给我们送征召信了。”楚堇珩一边亲着人,一边抽了空的说话。 “唔……”黎希还没说出什么来呢,嘴唇就又被堵住了,只能含含糊糊发出点声音。 被亲得几乎要缺氧,黎希才被松开,气喘吁吁的呼吸着。黎希喘匀了气儿,没好气的瞪了楚堇珩一眼,“无需理会。” 楚堇珩微微勾了勾嘴角,臂膀一伸把黎希搂得更紧了,亲了亲黎希汗湿的发梢,嗯了一声。 黎希就侧了侧身子,正好和楚堇珩来了个面对面,点了点楚堇珩的下巴,黎希面无表情问,“济州城那边的主帅是谁?” 楚堇珩那点还没来得及掩饰下去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连搂住黎希的胳膊都颤了颤。 黎希心中好笑,面上还是八风不动,“问你呢,到底是谁?” 楚堇珩眼珠子乱瞄,就是不看黎希。 黎希就伸手在楚堇珩那颗粉色的肉珠上掐了一把,掐得楚堇珩浑身一颤,更加僵硬了。 黎希差点笑翻了,手上动作不停,手指就在那小肉珠周围画着圈圈,结果身边的人就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呼吸开始加重,面上的颜色也越发美艳,差点让黎希看呆了。黎希赶紧回神,暗道美色误人,可不能再落入美人计了,发现这厮一个弱点他容易吗?总算是占了点上风。 只是嘴里却还是慢吞吞道,“让我来猜一猜。都能让阿珩你先使出美人计,再来一个献身,这个主帅不简单嘛。” 黎希玩弄着小珠还嫌不够,另一只手又开始不老实的在那百摸不厌的腹部上轻轻滑动。 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手也越来越往下,黎希突然道,“莫非就是楚锦钰?” 刚从黎希嘴里蹦出这个名字呢,被黎希捉弄得几乎是眸中带水,湿漉漉着眼睛看着他的楚堇珩立刻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一下子弹起来,侧翻一下,就把黎希压在了身下。 “安康。”楚堇珩声音委屈极了,面上明明冷清的很,却显得分外可怜兮兮的。 “我不喜欢那个名字,安康喊了他,就要受惩罚。”楚堇珩低头就咬了黎希的耳朵一口,略微用了点力。黎希只觉得丝丝电流从耳朵传遍了全身,一下子就没了把人踹下去的力气。 “阿珩……”黎希声音都变调了。 趴在黎希身上的人长腿一动,就挤进了黎希的双腿间,腰肢只是一沉,再稍微用了点力,炽热的东西就就着先前的湿润挺进了最深处。 “啊……”黎希被突然而至的进攻惊了一下,不自觉的发出了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分外羞耻的口申口吟。黎希马上就反应过来,赶紧死死闭紧了嘴巴,一张脸红得能滴下血来。 黎希恼怒的瞪了一眼楚堇珩,这家伙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只是他那含羞带臊的眼神更加刺激了身上人的情-欲,楚堇珩只觉得口渴的厉害,舔了舔嘴角,腰一动,那炽热就退了出去,在黎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之前又狠狠的一撞到底。 黎希倒抽了一口凉气,两条长腿就情不自禁的攀上了身上人的腰,难耐的扭动了一下,却让身上人更加的热情了。 楚堇珩再也顾不上黎希之前还说了谁的名字,双手一揽,直接把黎希给抱了起来,在黎希惊恐的目光中,直接把整个人抱离的火炕,坐在了他的怀里。 黎希身子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又跨坐在了楚堇珩身上,整个人往下一沉,当即头皮都炸开了——太深了…… 黎希软绵绵的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了楚堇珩的脖子,眼中也带了点泪意,“阿珩……” 楚堇珩却非常满意这个姿势,安抚的吻了吻黎希的额头,抱紧黎希的腰,让两个人紧密相连,亲密相贴。 “阿珩……”黎希已经完全不能挣扎了,只能任由楚堇珩摆布,他只觉自己好像骑着一匹烈马奔跑在崎岖的草原上。马儿跑得极为不稳当,时时刻刻都要把他颠簸出去似的,他只能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身前的人,感受着体内一波接一波的热火快感,时不时低泣几声,再也想不起还要怎么捉弄这人了…… 黎希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当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的时候,脸都黑了。 楚堇珩早就已经不在了,旁边的褥子都凉了。黎希瞅着温在炕头上的食盒,低声惨叫着抱住了脑袋,惨了惨了,这下子脸可丢大发了,他现在才从炕上爬起来,非得被那群老不羞笑死不可。 黎希瞪着水盆里自己红肿的眼睛,昨夜里虽然他也很爽,但是楚堇珩那厮也太不要脸了,跟疯了一样,他的腰都快要断了。 拿凉水拍了拍脸,运起体内的能量消除掉了某些难以启齿的怪异感,黎希冷着脸穿好衣裳出门去了。 “楚堇珩呢?”黎希逮着后勤队的头头就问。 “楚大人在城墙上。”这小年轻一脸担忧,“世子爷,您怎么就出来了呢?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 “你怎么知道?”黎希一惊。 “楚大人吩咐我们要好好照顾您,您昨天亲自去城墙上视察,回来就病了,大家都很自责。您放心,您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小年轻一脸正色。 黎希嘴角抽了抽,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说完就往城头上去了,脚步也松快了很多,算那厮还聪明! …… 楚锦钰死死拧着眉头,看着无功而返的信使,烦躁的扔了手里的地图。 东临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光明正大的抗旨不尊,现在连求助都不搭理了吗? 楚锦钰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拳击在了柱子上。 “主子!”杨成担忧的看着楚锦钰。 楚锦钰咬牙,“带着本殿的信物,你亲自再去一趟东临,本殿就不信了,东临那群人还当真敢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 他来了这里,也并没有取得很辉煌的战果,那些狡猾的夷人见着大部队就直接跑了,小部队又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让楚锦钰觉得很棘手。 想到分走他一半人马的楚锦容,楚锦钰脸色不好看,东北军,他势在必得!   ☆、第118章 告密 “二条!”黎希面沉如水,目光紧紧盯着手里的玉牌,斟酌了老半天,终于甩了一张出去。 “哈哈!胡了!”纪淮大笑着捡走了黎希扔下的牌。 黎希的脸瞬间绿了。 夏五爷当即就拍了桌子,“乖侄儿,你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那小子牌好,还要送上门去放-炮!” 黎希抿了抿唇,“爷乐意!” “我也胡了。”目光无神的骆子蜀幽幽来了一句,然后淡定的瞄了一眼黎希,又开始默默的仰望屋顶。 “噗!哈哈哈,一炮双响!哎哟喂我的好侄儿,你今天非得把裤子都输在这里不可!”夏五爷差点笑岔了气儿,脑袋上脏兮兮的僧帽被他取下来拿在手里一扇一扇的,冷风呼啦啦往黎希身上吹,“来,舅舅给你降降火气。” 黎希木着脸道,“不必了。”说完就拢了拢身上的裘衣。 “切,不好玩。”夏五爷见黎希都不和他吵架,颇有点意兴阑珊,“哼哼,乖侄儿啊,这打马吊还是要看天分滴,你没有那个天分就乖乖把荷包掏空吧。”夏五爷完全以撩拨黎希生气为己任。 黎希挑了挑眉,“爷有钱,爷任性!”说完就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几个金裸子给纪淮和骆子蜀一人扔了几个,然后又把荷包揣回去了。 纪淮喜滋滋的收了,白得的钱,不要白不要。骆子蜀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金裸子就顺势落进了他的袖子。 夏五爷眼巴巴瞅了瞅,见还是没有自己的份儿,顿时就有点可怜兮兮的。 “乖侄儿,你舅舅最近手头紧,救济点呗。”夏大师乃大师级人物也,哪里看得上那许多俗物?好吧,其实是夏五爷被夏家断了经济,当真是两袖清风,穷得很。真不真,假不假的半和尚,化缘都没人信他,再说了,夏五爷还拉不下那张俊脸去要饭,不对,是化缘。 黎希就哼了一声,“舅舅,我又没给你放-炮,为什么要给你?” 夏五爷就被噎了个半死,当即就怒了,一撸袖子,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拍,“咱们继续!非得要把你的裤子赢来不可。” “来就来,谁怕谁?”黎希也紧接道。 纪淮看了一眼骆子蜀,砸吧砸吧嘴,今儿他就舍命陪君子了。骆子蜀虽然没啥表示,手却兴奋的在袖子里搓了搓。 里面的人闹哄哄的打马吊,外面就冷清了不少。 楚堇珩慢里斯条捧着一盏茶品味着,颇有点要把这杯茶喝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雷虎则是焦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要往里面瞧上一眼,然后又敢怒不敢言,继续焦躁的踱步。 杨成笔直的站在门口,虽然外面还在下雪,大冷天的,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汗珠子顺着他的额头往脸颊上滑落,他却不敢拿手去擦上一擦。 杨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人和他是同样的来意,他是三皇子楚锦容的人。 不过这人同杨成比表现可就差远了,这青年此时两股战战,浑身抖若糠筛,脸上苍白着,一副恨不得晕死过去的模样。 他刚来的时候是多么的趾高气昂啊,见着这里的守卫,鼻孔恨不得插到天上去,把这里的武将当成小厮似的要指手画脚。 结果呢?只是被人这么一踹,踹到了这里,见着了那冷冰冰的成王殿下,里面还听得见黎世子的声音,这人马上就差点要当场吓尿。 杨成同样是心惊肉跳的,黎世子和成王殿下在江南失踪这件事儿,虽然被几位皇子的事儿给掩盖住了风头,不过那也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黎世子和成王出现在东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所以杨成只是心乱如麻了片刻,便强制自己镇定下来。 眼前这情况看来,主子想要收编东北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了。杨成忍不住在心中叹气,黎世子现在对他主子是什么态度,作为主子的身边人和局外人,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趟,他是白跑了甚至他连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也不知道了。 那边杨成胡思乱想着,外面却有小兵热情的接待着同杨成和那罗睿同来的部下。 这些部下可不是像杨成和罗睿那般的被“立正”,他们是中央军的人,大家都是士兵出身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哪怕中央军双方分了一个左路和右路,都是一个根子出来的,也没啥敌意。 没多一会儿,几个大头兵就打成了一片。 “嗝!”被灌了半斤黄汤的大头兵就东倒西歪,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说兄弟,你,你们东北军的伙食咋这么好呢?”这楚锦钰这边的,喝高了的汉子就拍着东北小兵的肩膀,一边打嗝一边羡慕,“老子,老子我都好几月没见着肉了,你,你们还吃牛肉!还喝酒!这是牛肉吧?绝对是!”这大兵喝干了手里的大碗,马上又伸手去抓桌子上的吃食。 “对,对啊!”那边三皇子的大兵也结结巴巴张了嘴,“咱,咱们跟着三殿下去收拾夷人,结果三殿下天天躲在帐篷里头,连面都没露。我,我看呐,三皇子那就是冻傻了,没那个本事还跑这儿来,添乱!” 他们这些兵,最讨厌的就是没那个本事还瞎指挥,拿他们下面的人不当人命的上司了。 “嗨。”东北小兵就一拍大腿,“咱们都是从军的,容易么?当年我们还不是连饭都吃不饱,过年了才能沾点荤腥,一个人还不够捞一片的。不过咱日子虽然苦,但是有好上司啊,咱们刘大人就从来没把我们这些小兵不当人过!”小兵又张大了嘴巴笑得傻兮兮的,“现在咱们世子爷回来啦,有肉吃,有酒喝,有衣穿,还不会在战场上被当成累赘,不用白白去送死,多好啊。” “真,真的吗?” “那当然!”小兵一脸梦幻,“以往我们战死就战死了,就是怕家里的老娘没个依靠。现在好了,哪怕我明天就死了,世子都会帮我照顾家里的孤寡,还帮我们把孩子给养大!老子现在就算死在战场上也不怕啦,还能多杀几个夷蛮子。” 中央军的大兵确定以后当即就是一脸艳羡,“我,我们咋就遇不到你们世子这么好的上司呢?” “五殿下虽然资质不差,但是太急功近利了。”这大兵是楚锦钰身边的一个百夫长,自然晓得手下的兵折得有多厉害。有时候啊,他眼瞅着那一个一个熟悉的兄弟都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了,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老子也知道要杀夷蛮子啊!”百夫长红着双眼,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再也没什么顾虑,“我的那些兄弟,他们都不怕死,可是,可是要死的有价值啊!就那么没了,没了!”这汉子呜呜的大哭起来。 他平日里不敢质疑上司,只有现在才敢抱怨几句。楚锦钰刚来的时候,太过着急要表现,拿战功了,以至于中了夷人的埋伏,损失了不少人马,这才让他小心翼翼起来。可是死去的人已经活不过来了!这也是楚锦钰为什么要着急收编东北军的原因,只要功大于过,那就没人会追究他那小小的过失。 东北小兵就安抚性的拍拍汉子,“咱们世子就从来不瞎指挥。” 百夫长打开了话匣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分别诉说了不少各自心里的苦闷。吃不好穿不好不用说,就是担心自己拿命拼出来的前程没办法让远在家里的家人们享受到。就怕他们一死,家里就没了天。 这些话他们也知道不应当这么说出来,可是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喝着暖乎乎的酒,吃着香喷喷的肉,这一吐为快的情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众人说完以后也没觉得后悔什么的,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是兄弟,是家人。不知不觉,众人居然对东北军有了这样的感觉。 杨成和罗睿被晾了大半天,自然是无功而返的,被留着在东临住了几日,他们都坐不住了。主子那边还等着交代呢,于是一个个的赶紧告辞。 这两个人心中实在是复杂,也没有注意到同行的手下们偶尔露出的不一样的神色。 目的没达到反而被羞辱了,楚锦钰和楚锦容都是恼怒不以。 不过楚锦容是气炸了肺,楚锦钰却是把自己关在了营帐子里,第二天才通红着眼睛出来了。楚锦钰那副可怕的模样让他的手下们心惊胆颤,话也不敢多说了。 而那头,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并且抓住了黎希把柄的楚锦容又派人去东临了。还是一样,主事的晾着,下面的人热情招待着,让楚锦容很是发了一通大脾气。 最后,楚锦容夷人的事儿没解决多少,反而先往京城去信告黎希的状了。 好哇,你不是失踪了吗?现在在东临以一副主人的面孔出现,还不能暴露你的勃勃野心吗? 黎希对楚锦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反而在逗弄着夷人部队的同时,经常往中央军那边送点粮,送点衣物啥的。也不直接交给长官,而是直接发给下面的大兵了,想必也没哪个长官有脸又把东西从士兵们的手里再要上去。 所以哪怕他们的长官对黎希恨得牙痒痒的,下面的人却对东北军分外的憧憬。 听说入了东北军,有钱有粮有保障,听说…… 种种入了东北军的好处在私底下流传着,有人不信,可是每回人家东北军送过来的东西又做不得假。 直到这些话语越传越广,甚至连一些品级高的将士也听说了。 不过他们却只是沉默着,也不说禁止那些流言传播,也没有向更上面的人报告。 …… 楚锦容的告密信传到京城,已经在享受监国的乐趣,甚至上面还没有一个父皇在随时随地监视敲打着的太子本来已经乐不思蜀,得意洋洋,尾巴翘上了天。 而这么一封信一到,把已经歪在龙椅上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太子给当即就骇出了一身白毛汗,兜头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后,怎,怎么办?”太子惶恐的奔向了皇帝的寝宫,在那里,贤良淑德的皇后正“衣不解带”的照料着昏迷的皇帝。 皇后一看到太子这么慌慌张张的模样,眉头就皱起来了,“太子!你是大楚堂堂的太子殿下,一遇到事就这么慌张成何体统!” “母后!”太子哪里还顾得上皇后难看的脸色,“皇叔他,还有黎家那个世子,他们都在东临,都在东临啊!” “什么?”皇后手中的药碗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完太子语无伦次的话,皇后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成王!国师!世子”皇后神色扭曲,手指上华贵的护甲被生生的抠断了,“本宫绝对不允许这大楚的江山还出现什么意外!”皇后面上闪过一丝狠辣,广袖中的手轻颤着。 太子得了保证,心下放松了,“母后,太好了。” “好皇儿。”皇后掏出帕子给太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倒有了点温柔,“好皇儿,你只需要再等一等,很快,很快母后就把这大楚最尊贵的位置送给你。” 太子面上一喜,又眉头一皱,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龙榻上,那里,他那父皇还躺在那里呢。 皇后注意到太子的目光,怪异的笑了,“皇儿,你放心,你父皇是没有机会再醒过来啦。” 太子回味了一下皇后的话,再看了看还是笑得贤良淑德的皇后,心里就是一突,“母后……” 皇后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皇儿,你看,你父皇就躺在这里,可是他心爱的儿子们已经一个一个迫不及待要跑出去赚功劳代替他啦。”皇后突然像是少女一般羞涩的笑了笑,“你父皇强势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这都是报应,报应哦。” “母后……”太子喃喃道。 皇后突然收敛了笑容,混不在意的替皇帝理了理鬓角一缕散乱的灰白色头发,“皇儿……”你以后可莫要像你父皇这般啊……皇后心中叹息着,抬眼便瞧着太子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掩饰不住的野心的眸子,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母后?”太子奇怪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心里突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是一时间很是意兴阑珊。 皇后摆摆手,月白色的祥云织锦八宝纹披肩晃了晃,那上面的一朵牡丹花也跟着颤了颤,“没什么,皇儿,你回去吧,多和你外公来往。” 太子不以为意,不过既然皇后这么说了,他也就含含糊糊应下了。 皇后看着太子走出寝殿,终于面色颓然的坐在了皇帝身边,“陛下,你看,你的儿子们都很像你呢。”皇后露出嘲讽的笑容,已经不再光洁的玉手轻轻在皇帝的脖颈上滑动着,那上面有很多暴露的青筋,“都很像你。”冷血,无情,残酷…… 在皇后没注意到的地方,皇帝的手指尖儿颤了颤……   ☆、第119章 传言 钦天监快要愁死了。 只因皇后突然发了疯似的,定要他整出个什么名头来让太子快点上位。 可是他怎么敢啊?虽说现在京城留下的皇子还有几个,可惜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上不了台面,可是毕竟都是皇子啊! 再加上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出征在外,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有什么都要等到两位皇子回来以后再说。 现在任何人提出太子立刻即位都不合适,再说了,皇上还没死,还在喘气儿,只是爬不起来而已。钦天监想到自己因为欠了大笔的赌债而差点被打死的儿子,还有儿子签字画押的大笔大笔的账单,头发都要愁白了。 再想一想皇后派来的丫头藏在袖子里故意露给他看的玉佩,钦天监眼睛都红了,那是他送给养在外面的外室的东西。最后,钦天监牙一咬,算是认了命。他的命根子都不在自己的手上了,现在上了皇后这条船,情况也不算太差。至少等太子上了位,他以后也有荣华富贵。 …… 深夜,东临。 几个黑衣人趁着夜色降临,悄无声息的降落在屋檐上,足尖轻点,游魂一样在屋顶上游走,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站岗的小兵打了一个哈欠,捧起地上的一捧雪搓了搓脸,勉强恢复了一精神,又继续目光锐利的监视着四周,连一只苍蝇也别想从他眼皮子低下溜过去。 梆子敲过两声,已经二更天了。 “换岗了,回去休息吧。”另一个小兵拍拍这前一个人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回去。 小兵点点头,把手里的武器递给后来者,打着哈欠就往回走。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从他们不远处略过。 “嘎嘎。”也不晓得哪里传来一声鸟叫声。 那两个明明还显得有些疲惫和慵懒的小兵对视一眼,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 …… 黎希把脸埋在被子里,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只是他眉头微微皱着,嘴角也往下拉着,似乎很是不满,还有点小委屈的模样。 他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肌肤上面是满满的暧昧痕迹,留下这痕迹的人像是非常故意似的留的很深,若是不好好处理一番,三天也消不下去。 黎希侧着头,小脸紧紧贴着一只坚实的臂膀,那臂膀把他搂得极紧。 只是很快,他身边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一只好看的手就理了理黎希垂在唇边的发丝,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然后替他又掩好了被子,除了脑袋一丝也不露在外面,自己却翻身下了炕。 黎希打着哈欠没骨头似的让楚堇珩帮他穿衣净面,迷迷糊糊了半晌,终于把眼睛全都睁开了。 “啊啊……”隔着老远黎希就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张口吞掉了送到面前来的白粥,黎希抬了抬眼皮儿,“又来了?” 楚堇珩面不改色的替黎希擦了擦嘴角,又喂了一口粥,顺便嗯了一声。 黎希就知道他说对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你说他们这又是何苦呢?”黎希就纳了闷儿。 这都是第几波来刺杀他们的刺客了?莫非前面的人都没能回去,他们还没点警惕心?前头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是他和楚堇珩的命留下来已经让他们忍无可忍,花费天大的代价也要把他们消灭掉吗? 黎希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吃了,转头又有一杯茶水送到嘴边。黎希就咕噜咕噜拿茶水漱了口,砸吧砸吧嘴以后,又不想动弹了。 好吧,他觉得自己得了想要冬眠的病,越在这边待下去,他就越困,整日里都打不起精神。楚堇珩都快变成二十四孝好……好小厮了。尤其是现在经常半夜里跑来一群送死的人,楚堇珩白天伺候黎希,晚上又去抓贼,当真是忙忙碌碌,还乐此不疲挺开心的。 “和前几次的不是同一波人。”楚堇珩把软得没骨头似的黎希搂在怀里,摸了摸黎希的肚子,眉头就有点皱起来了,太瘦了,得补。 黎希不知道楚堇珩正想着要怎么把他喂回原来那么白白胖胖,可爱至极的模样呢。他此时脑子里只分了点思绪感叹了一下,这年头的死士可是不好培养的,尤其是本事高的死士,就算是皇帝折了这么多也要心疼,也不晓得是哪个壕想要他们的命? 反正不外乎就是京城那几个,黎希都懒得猜了,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他都窝在东临了摆明态了,他们还不放心,那些人果然还是闲的很。 “把人留给雪儿吧,雪儿最近正在学医,多几个活人给她练练手也不错。”黎希说到这个就牙酸的很,他妹妹吵着要学医,他也就同意了,还请了东临最有名的郎中来当黎雪的师傅。结果呢?黎雪不但没有让人家郎中满意,反而把人家老人家气得够呛,哪怕他是黎世子,郎中都不买他的帐,医箱子一提,留下几本医术就跑了。 黎希都不晓得他可爱的妹妹到底是怎么把郎中给气跑的,肯定是那老郎中老眼昏花,要把美玉当朽木!哼,黎希冷嗤,他妹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子,就算不要师傅,也一样学得好医! 楚堇珩听到这个,破天荒的沉默了,他看着黎希一副有荣与焉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击自家爱人的信心。 抚了抚爱人乌黑的发顶,心中一动,又深深的吻了下去,“都依你。” 黎希就嗯了一声,眼睛弯成了月牙。 楚堇珩享受着爱人在怀里的满足,又忍不住有点同情那几个即将被送到小姨子那边去的死士。大概,他们宁愿直接死了,也不愿意落在那样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吧? 楚堇珩眯了眯眼,想到前面那几波人的下场,更加抱紧了怀里人的同时,也暗下决心,以后定然是不能让爱人去学什么劳什子的医的。呃,一点也不需要。 这边京城不知怎么的就流传起了太子乃真龙下凡,是即将让大楚更加昌盛的真命天子。 现在皇上昏迷不醒,老天已经在预示大楚需得尽快让真龙上位,否则大楚即将国运下降,国家不宁。 没看见边关二十万的军队都没有打过区区十几万的夷人吗?两位皇子的龙气当然镇压不住整个大楚的国运,皇帝的龙气又在消散,合该太子继位才好。 这一说法流传越广,尤其是钦天监也亲自占卜,证明大楚的国运正在日益混乱,并且还暗示了一番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下子,也由不得大家不相信。 虽然其中还有不少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不过都被声势浩大的支持之声给淹没了。 这消息传到边关,把楚锦容和楚锦钰都给弄得一肚子的火气。 楚锦钰这些年浮浮沉沉,并且本来就是个心思重,能忍的,所以他面上还正常,只是围堵夷人的时候更加出手狠辣。 楚锦钰却是完全不能忍! 他简直恨不得飞回京城和太子大吵一架,这分明就是太子那家伙放出来的假消息!他现在都有点后悔就这么冒冒失失来了边关,倒是给太子留下了机会。 楚锦容心里后悔,可是又不能直接回去,对于边关的战事就更加不上心了,有什么事儿都丢给他的副手罗睿。 罗睿是个什么人?靠着溜须拍马,把楚锦容拍的舒舒服服才上的位,他还是楚锦容一个很喜欢的姬妾的哥哥,当真有皇子“大舅子”的傲气。 除了在黎希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看在楚锦容的面儿上,谁敢对他拉下脸来? 现在楚锦容不管事儿了,罗睿那就是尾巴翘上了天。 今儿对这个指手画脚,明儿那边享用几个下面人献上来的美人儿,这日子过得当真潇洒,哪里还是来打仗的?这分明就是来度假的。 中央军的人都对楚锦容很是不满,觉得这个皇子简直没救了,渐渐也就远了他了。就连楚锦容的幕僚,在罗睿的上蹿下跳挑拨之中,被楚锦容嫌弃,也渐渐和他离了心。 这个时候,黎希那边还没有动静,楚锦钰那边却无声无息开始行动,很快,分出去的左路军就渐渐偏向了楚锦钰。 反正他们都是中央军,还是选择一个脑袋清醒一些的主帅吧。就算这个主帅在东北军的衬托下看起来也不怎么好,至少对比楚锦容起来,还算靠谱多一点。 等楚锦容反应过来,他这个左路主帅早就变成了孤家寡人,还有谁听他的话?反看楚锦钰,人家收复了好几座城,还把夷人击退了好几百里,当真是功勋无量。 楚锦容终于慌了,他才发现他乐子大了。现在不说拿军功了,回去以后非得被笑死不可。 楚锦容气冲冲去找出楚锦钰,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罗睿现在也怕了,赶紧转动脑筋想办法弥补。楚锦容是有一支亲卫军的,这是他母妃和母妃的家族支持他的。 罗睿就鼓动楚锦容带着亲卫军去杀夷人,只要拿到了成绩,谁还敢不听他的话? 楚锦容一想还挺有道理,带着亲卫军就杀气腾腾的去了。 结果楚锦容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他哪里懂什么军事?就是在书本上学了个纸上谈兵。 三皇子和他的亲卫军被夷人包了饺子,全军覆没!而五皇子作为三皇子的兄弟,抢走了三皇子的左路军不说,还在三皇子释放了求救信号以后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三皇子送了命! 消息一传到京城,三皇子的生母肖淑妃当场就晕倒了。 肖淑妃好容易在太医的抢救下醒过来了,立刻就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要去皇帝的面前求公道,不然她就一头撞死在皇帝面前。 皇后作为现在唯一能主事的人站了出来,安抚的安抚,下罪的下罪,偏偏楚锦钰现在还在边关,边关的形势刻不容缓,也由不得肖淑妃疯子一样要楚锦钰给她的皇儿陪命。 楚锦钰在边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脸色,楚锦容释放了求救信号什么的,他根本一点不知情!而且楚锦容就算再蠢也不会上赶着去送死,况且楚锦容一死,他还来不及做点什么,消息就传回了京城,这分明就是算计好的! 那边皇后传懿旨过来,罢免了楚锦钰主帅的职,并且要楚锦钰立刻带着三皇子的尸身回京,也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是让他辩解,不过是想个由头拿走他手里的兵权罢了。楚锦钰面上喜怒不辨,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他心里此时是个什么滋味。   ☆、第120章 烟火【正文完】 五皇子被勒令立刻上缴兵符,扶灵回京。 黎希跟看笑话似的,懒洋洋听着外面一波接一波传过来的消息,完全当自己是听戏的。 尤其是郭厚,他人可是还在中央军内,现在混了一个从六品的卫千总,也算是风生水起。郭厚和黎希去信,还绘声绘色给黎希描绘了一番三皇子的死相。 啧啧啧,真是要多惨有多惨,据说还差点被夷人鞭尸爆-菊! 黎希就牙酸的很,三皇子被围殴致死,又关爆-菊啥事儿?黎希总觉得自己从其中听出了什么森森的怨念。好吧,他记得,杨信那小子好像也在中央军后勤部混了个差事,他们现在应该是同事了。 黎希摸了摸下巴,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不过黎希也没深想啥,又接到了从京城传过来的信。这信是曹格曹大人给他送来的,现在的曹大人可是已经是从一品大员了,还算是风光,就等着转正呢。 不过现在他给他送什么信? 黎希慢吞吞打开看了,曹格居然在信里面哭爹喊娘,好不可怜凄惨的样子。 黎希无语,都这么大的人了,这么大的官了也没个矜持。不过那老小子还算聪明,敏锐的发现京城的天要变了,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曹大人惜命的很,他还有家眷,不想趟进这场夺嫡风波,他这是求救来了。 历来新皇上位总是有一场腥风血雨,能安安稳稳上位的太少了。 尤其是京城现在的这个局面,皇帝只死了一半,太子虎视眈眈,边疆还不稳,皇子们也摩拳擦掌想要干倒太子。 现在皇子死了一个,那死去的那个皇子背后的势力就得疯。他们没了要支持的人,想要在这场风波之中活下来,只能立刻再选择站位。不过萧家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是三皇子的母族,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投诚就能被接受的。 况且他们就算被接受,被打压也是注定了的。太子可是小心眼的很,三皇子一向和他不对盘,太子能对肖家人有好脸色才怪了。所以一旦太子上位,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肖家。 黎希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有些叹息。果然,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拿的,享受着什么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 黎希想到曹格在云州那些年还算兢兢业业,便提笔写了信,送去京城留下的暗子,让他们帮那老小子一把,再多的,他现在离得远,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至始至终,楚堇珩都是一脸淡然,围着黎希打转的同时,黎希愣是没能从他那张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其他的东西。 大概是黎希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楚堇珩忍不住点了点黎希的脑袋,“安康,莫要想太多。” 黎希就有些讪讪的,心道你也是个皇室子弟啊,难道就不曾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吗? 楚堇珩瞧着黎希的心不在焉,却只是把脑袋放在黎希肩膀上,“那个位置太冷了,很累。” 黎希就默然无语,没错,高处不胜寒。 黎希从来就不明白那些为了皇位就要抛弃一切,不择手段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又得到了什么?黎希上辈子不明白,这辈子,还是不明白。不过大概也就是野心和欲-望之类的东西吧? 被温柔的抱住,被掠夺了呼吸,陷入火热缠绵的吻之中,黎希迷迷糊糊的想,他这一生,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就足够了。他活的时间不算短,加起来都有别人一辈子那么长了,前面的时间就当他白活了,只要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他就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 楚锦钰还算平静的把兵符交给了另一个来接替他的人,然后带着一小队的人马和楚锦容的尸身往京城赶。 他的平静接受,到是让来接替他的人有点不自在。他们本来以为五皇子会拒不接受,会歇斯底里。因为他们都知道五皇子这一次,一旦回到了京城,那就是羊入虎口,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们不知道三皇子的死是不是真的和五皇子有关联,但是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五皇子就是太子登基的祭品,他将会变成太子上位以后那一只被杀鸡儆猴的鸡。 还好,五皇子虽然运道不好,但是他还娶了大燕的公主,现在公主已经有了身孕,大燕是不会让公主成为寡妇的。大概从此以后,五皇子就会真的彻头彻尾变成名副其实的“驸马”吧。 太子远在京城收到消息,也对楚锦钰的识相非常满意。现在楚锦容死了,楚锦钰废了,再没有哪位皇子能碍他的事了。太子根本就没有把他剩下的兄弟当一回事儿,反正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无须在意。 然而就在太子志得意满,就等着他的登基大典的时候,一则消息悄悄流传出来了,天下哗然。 皇上之所以昏迷不醒,居然是皇后下的毒手! 皇后为了太子早日上位,居然给皇帝下毒! 肖淑妃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整日以泪洗面,守在皇帝身边哀哀痛哭。然而有一天肖淑妃哭得累了,昏睡在了皇帝的侧榻旁边,一时间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而后她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个惊天内幕,原来皇上昏迷不醒是有原因的,竟然是皇后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在作怪。 皇后面上贤良淑德,其实就是个佛口蛇心的毒妇。 肖淑妃偶然撞破了她的秘密,居然被皇后杀人灭口了,还对外宣称肖淑妃悲伤过度,所以自杀了。可是皇后并不知道她杀人灭口的时候无意之中被肖淑妃身边一个忠心耿耿的宫女给看见了。这个宫女给她的对食太监报了信,求对食太监一定要帮她娘娘讨回公道,后来肖淑妃身边的人全被灭了口,这个宫女也死了。 那太监悲恸不以,把这件事曝光以后,晓得自己也活不成了,也自杀了。一时间,和肖淑妃有关的人都死绝了。 皇后气得要吐血,肖淑妃也猜测过皇帝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和皇后有关,可是她没有证据。现在肖淑妃拿自己的命恶心了一把皇后,皇后还不得不打碎牙齿和血咽,硬生生受了。 皇后当然没想过要让皇帝再醒过来,皇帝也一直没有醒,这让皇后满意的同时,也稍微有点不安心。只因皇帝这样昏迷再醒过来,已经好几次了。皇后生怕哪天皇帝真的又醒过来了,所以她当真在皇帝的药里做了点手脚。不过皇后心里还是有底的,她做的手脚不多,全是在补药里,她当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只是让皇帝虚不受补罢了。后宫里的阴私皇后见得多了,她手里还有家族给的秘方,保证一点痕迹不露。 所以当太医院的太医聚集在一起给皇帝会诊的时候,皇后一点没担心,反而大度的表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肖淑妃要那么污蔑她,可是她问心无愧! 可是,就在皇后正义凛然的时候,皇帝居然吐了黑血出来,然后醒过来了!皇后差点晕过去,因为太医说皇帝短时间中了两种毒,结果两种毒-药相克药性相冲,反而救了皇帝一条命!只是皇帝虽然醒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眼,整个人已经废掉了,只能瞪大了眼珠子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可是谁又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皇后差点没气晕,但是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后下的毒手。皇后不但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表示她被人钻了空子,害了皇帝,要请罪,而后又在皇帝身边哭着说什么太好了陛下总算醒了之类的话,让众人无言以对。 皇后瞧着太子惨白的脸色,哪里还不明白皇帝中的这两种毒,其中之一到底是谁下的?还有一种,定然是肖淑妃那个贱人想要弄假成真,自己给皇帝下的。反正她的儿子都死了,她的后半辈子没了指望,肖淑妃不信这其中没有皇后的手笔。就算不能整死皇后,也不能那么白白便宜了她。 皇后心力交瘁,反而下了狠心,太子的莽撞让她失望,不过她也明白太子心中的焦急。真相总是由最后的胜利者来书写的,皇后从来就是这么认为,只要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到时候已经是废物的太上皇也碍不了什么事儿。 皇后以为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楚锦钰终于到了京城,姗姗来迟。 皇后想要立刻把楚锦钰拿下,免得生出什么变数,可是守卫军统领突然倒了戈,开了外城城门把楚锦钰迎了进来。 京城的形势便是一触即发,皇后见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直接撕破了脸。 京城很快就是一片腥风血雨,百姓们都被勒令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楚锦钰带着倒戈于他的五万守卫军围住了皇城,口里喊着清君侧的名号,把皇后和太子的累累罪行昭告天下。 而皇后和太子被困在皇城,里面只有一万禁卫军,紧闭城门的同时,也叫嚣着楚锦钰欺君犯上,勾结守卫军统领意图谋反。他们必须要紧紧守住皇宫,只要坚持到救援的军队来,他们就赢了,楚锦钰也只是占了天时地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两波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大家都明白,嘴里喊的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罢了,最后还是得看谁能笑到最后。 楚锦钰起事起得仓促,可是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几年来,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心过。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一点一点的把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势力总是会被无缘无故的破坏,他的财力,物力,人手,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趁着中央军不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只能孤注一掷。等他杀了太子,皇帝就算还活着也不能拿他怎么着。他大可以把皇帝好好养着,顺便还能让皇帝写了退位诏书,让他名正言顺的继位。 楚锦钰望着那紧紧关闭的玄武门,心中一派冷凝,只要破开了这道门,里面就有他想要的一切。 “五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太子总是您的亲兄弟,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您这样做,让皇宫里的陛下情何以堪啊?”城墙上,颤巍巍的老者苦口婆心想要楚锦钰回心转意,他老了,不想再见到一次皇家的人自相残杀,不想再看见一次京城血流成河。 “准备。”楚锦钰并没有理会那几乎已经是声嘶力竭的老者,轻轻一挥手,身后披风猎猎作响,衬着他俊美的容颜,恍若战神下凡。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五殿下,中央军接到命令就要回京了,您这么做,实在是不应该啊!” 楚锦钰身后一两辎重牛车缓缓而来,一座被油布遮盖住的黑色巨物显露出一股不详的气息。这才是他最大的仪仗,这就是他如此仓促起事,心里也不担忧的底气。 老者还在苦苦的劝说,楚锦钰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油布被掀开,黑色铁球被填装,城门上是守城将领义愤填膺的怒吼,城门下是他的五万守卫军。他知道里面的人在拖延时间,他知道离了这道城门,里面的人不堪一击。 “开火吧。”楚锦钰一声叹息,他轻轻的垂下了眉眼,双手负在身后,面上带着些许悲悯。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楚锦钰仿佛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少年,对他张开双臂,对他笑得眉眼弯弯,“锦钰哥哥……” 轰隆一声巨响,在大地的颤抖之中,在城墙上的人一片惊恐之中,一颗黑色炮-弹升上了高空…… 人群瞬间静止,所有人都望着那半空中的物体,仿若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神迹…… 咔嚓一声裂响,惊雷凭生,然后便是五颜六色的光芒,耀眼无比,璀璨夺目——盛世烟火…… 烟花美丽,锦瑟流年。终究还是辜负了一片美好时光…… 城外整齐的号子由远及近,投降不杀的声音逐渐清晰,中央军已经来了吗?原来他们这么快就来了。楚锦钰抬起手,遮盖住了眼睛,他还是——输了啊…… 真没想到。 ——正文完。   ☆、第121章 番外一简单 京郊皇家园林,又是一年琼林宴。 今科学子齐聚华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皇上驾到!”就在众位举子们其乐融融的时候,司仪太监特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学子们个个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动,对着亭外恭敬一拜,“参见陛下。” “众位免礼。”明黄色的衣角由远及近,怒张的五爪金龙自有一番气势,少年天子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点稚嫩,却已经足够稳重。 学子们口呼,“谢陛下。”便站起身来,既不失礼,又足够清晰的偷偷打量起这位少年天子来。他们对这位可以说是传奇上位的天子充满了好奇。 三年前,五皇子楚锦钰毅然谋反,太子率领禁卫军苦苦支撑,最后,太子等来了中央军的援军,一举将五皇子拿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便是太子抚慰那些在此次谋逆中丧命的官员,百姓,并且在所有人的支持下登基为帝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楚锦离,寄情山水,名士风流的二皇子殿下,居然在皇宫内劫持了皇后和太子一众人,宣称皇后恶毒,太子暴戾,不配为皇。 太子一向看不起这个母妃仅仅是卑贱的宫女的皇子,而且楚锦离惯会在太子面前伏低做小,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反水。 而这个时候,中央军还在处理叛军,根本不知道皇宫中又一次变了天。 二皇子以为大权在握,居然丧心病狂的把四皇子,五皇子,还有几个年纪还很小的皇子给杀害了,除了因为养病去了大理寺的八皇子楚锦云,楚锦离居然把兄弟们给杀了个干净。皇子们的鲜血染红了皇城。 谁也没有料到二皇子竟然如此的残忍,可是太子落入了他的手中,皇子们又被杀害,一时间谁也拿他没办法。 随后二皇子带着皇后和太子去了皇帝的寝宫,当着皇帝的面把太子给杀了。 皇帝瘫在龙床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皇子兄弟相残,眼珠子瞪得通红,神色狰狞的可怕。 随后,二皇子便道出了他的心声。原来二皇子母妃的死,竟然就是皇后做的。 当年二皇子的母妃因为生了二皇子,被晋升为美人,后来又因为再次怀了龙种,皇帝对她还算喜欢,答应她再生下一位皇子就封她为妃。 可是就在那女子怀孕五个月,已经显怀的时候,皇后派人诬陷那女子和侍卫私通,并且将那个女子活生生的打死了。 二皇子当年只有五岁,很是贪玩,躲在了母亲的床底下,亲眼目睹了母亲是怎样被活活打死,并且被挖掉眼珠的,他甚至还看见了皇后离开前那得意的笑容。 “就算你的眼睛长得和那个贱人很像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我活生生挖下来!”二皇子牢牢记住了皇后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小小的心里便种上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后来他发现他的父皇对于母亲的死只是感慨了一番,就再也不去搭理,便知道了皇家的所有人,哪怕是他的父亲也是靠不住的。所以他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濡慕父亲,并且对于权利半点不再意的人,甚至还拒绝了皇帝安排的女子,只娶了一个身世平凡的农家女。 所有人都对他放了心,皇帝甚至还因为愧疚,而对他照顾有加,谁又知道那只是他的伪装,他的目的就是要为母亲报仇呢?他恨皇家的冷血无情,他恨皇帝的袖手旁观。若是真的怜爱他的母亲,为什么不肯好好保护她?若是真对母亲有一点怜惜,为什么母亲死后连一方土地都没能得到,直接被一帘草席裹了,扔到了乱葬岗?他也恨他身上流着的肮脏的血,所以他要全部毁掉! 所以太子的头颅落地,皇帝目疵欲裂,皇后直接癫狂了,二皇子随后便举剑自刎,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他体内的鲜血,所以他选择了干干净净而去。他的血浇了皇帝满头满脸,伴随着皇后刺耳的尖叫,他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受罪。他要皇后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里,他要皇帝一辈子剜心刺骨的疼。 二皇子惨烈的复仇悄悄流传了出去,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后,中央军解决了内乱,还活着的老臣们便集结起来,颤颤巍巍迎接回了当时才十一岁的八皇子。 八皇子还太年轻了,皇帝偏偏又躺在龙床上不经事,那些个镇守边疆的王爷们便又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东临的成王殿下发话了,皇位是八皇子的,谁也别想打什么坏主意。 就在王爷们纷纷不服气的时候,东北军以雷霆之势剿灭了所有来犯边疆的夷人,并且追击夷人出了边境线八百余里,差点就端掉了夷人的王城,骇破了夷人王族的胆。 当年黎郡王就曾经打到了这里,现在他的儿子也打到了这里,并且同当年一样,只是在王城外驻扎了几天,又拍拍屁股回去了。 王爷们终于沉默了,中央军已经回到驻地,并且同东北军关系良好。若是他们再不识趣,那么可能连在边疆安宁的生活也没有了。再不甘心,也只能退回封地,唉声叹气了。 后来八皇子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发了圣旨,让黎希的世子之位功成身退,继承了郡王的爵位,成为了真正的黎郡王。 黎希对于爵位之事其实并不在意,却也觉得楚锦云那小子相当的上道。犹记得当年那个小屁孩还笑眯眯的喊他世子哥哥,现在也已经成为了一代帝王。 黎希不由的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小正太也变成了八面玲珑的小狐狸了,而他自己也老咯。 黎希这么感叹一番,随后就被楚堇珩拉上了炕,好好体会了一把年轻的激情,省得他整日里想东想西的。 楚锦云身边有老臣提点,哪怕他年纪还小,有了成王这座大靠山,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楚锦云隔三差五就要送各种东西去东临,好好表现他作为小辈的孝心。 如今楚锦云已经能够做的很好了,与举子们亲切的交谈一番,又勉励了几句,直到有小太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楚锦云才匆匆离开。 回到御书房,楚锦云才知道那位疯疯癫癫的前皇后在冷宫同另一位妃嫔打架,结果双双落水,直到送饭的太监发现不对劲,才发现废后和曾经的伊婕妤一起去了。 楚锦云感叹了一番,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个女人,如今却死在了一块儿,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按照贵妃的品级葬了吧。”楚锦云就叹息一声。 楚锦云又批阅了几本折子,便换了一身便服,去了宗人府的地牢。 楚锦钰被关押在地牢,他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五哥。”楚锦云看着地牢内闭目养神,依旧俊美不凡,仿佛不是身处地牢,而是华丽宫殿的男子,轻轻唤了一声,他小时候,还是很喜欢这个五哥的。 里面的人并没有理他,楚锦云也不介意,继续道,“伊婕妤去了,朕已经下令把她葬于皇陵了。” 楚锦钰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谢谢。”楚锦钰声音很低,楚锦云只勉强听到了一点声音。 随后又是无言,楚锦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是最后的赢家,在这里说什么都好像是炫耀一般,所以他也不说话了。当年楚锦钰一失势,并且再也没机会再爬起来以后,大燕的公主明珠立刻就选择了和他和离,并且打掉了肚子里的胎儿,去信让大燕国主接她回去了。 明珠以为她的重生带来了太多的不幸,再加上楚锦钰待她不似上辈子那般,她本就是个高傲的公主,低声下气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废物霸占她夫婿的名头? 她本以为回到大燕她还是那个高贵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可惜她并不知道,在她执意要嫁去大楚,并且忽略了亲人们的感受以后,她在大燕帝后的心中,已经渐渐被另外一位乖巧听话的公主代替了。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需要互相的维持,只单方面的挥霍,总有一天,那些情就没有了,就消磨光了。不过,那也不关楚锦钰任何事了。 楚锦云等了一会儿,见楚锦钰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转身要走。 “安康……黎希他,现在还好吗?”楚锦钰突然出声问道,他的嗓音嘶哑低沉,似乎在其中浸满了哀思和沉痛。 楚锦云愣了愣,“很好,黎哥哥现在已经是郡王了,他和王叔一直住在东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好。” “这样啊……”楚锦钰垂下眸子,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你现在过的很好,也好,再不用受那些罪,再不用因为我而伤心了,皇叔他,他是真心的,不像我……” 楚锦云听不见楚锦钰还说了什么,他站了一会儿,看着那喃喃自语,恍若失去了一切的男子,还是走了。 …… “啪!”鞭子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十分沉重,那被抽打的人颤了颤,手里提着一桶泔水,踉踉跄跄的继续给圈里的几头肥猪喂食。 泔水一倒入食槽,几头肥猪便一拥而上,差点把那还提着木桶的人一头撞翻,只是还是跌倒在了地上,蹭了满身的骚臭味。 “你是猪吗?连猪食都喂不好!”旁边的监工提着鞭子嗤笑。 “王大哥,吃饭了。”那监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手里的鞭子一甩,本来凶神恶煞的汉子立刻就挤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黎家妹子,哎哟喂你来啦!今儿吃什么啊?” “白菜豆腐汤,还有我娘亲手做的酱大肉,包管你们吃的好!”那女子就柔柔的笑了,眼神十分平静祥和。 监工被那笑容晃了晃神,随即就满脸通红,“大娘做的酱大肉就是好吃,柱子没和大妹子一起来吗?你这么娇滴滴的小媳妇,他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 女子红了红脸,像是想起什么,也是甜蜜一笑,“柱子说今儿上山去给我猎几只狐狸做大髦,这不是有你们兄弟在吗?我怕什么?” 监工就哈哈大笑,大手摸着脑袋,“也是哈,谁敢欺负大妹子,身为柱子的兄弟,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大妹子先把饭食分一分,别让那些兔崽子给把肉抢光了。” “哎。”女子就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开始分饭。 等这个庄子里所有人都吃上了饭,女子便好奇的望着那还在猪圈旁边吃力的喂猪的人,“王大哥,他怎么还不来吃饭啊?” 监工喝着白菜豆腐汤,望了一眼女子看的方向,“你说他啊?大妹子别管他,哼,那小子奸滑的很,一心想要逃跑,前几日还想勾引我们的人,也不看看他长得一副什么得行,都被人给玩烂了……” 监工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是他兄弟的媳妇儿,赶紧解释道,“那小子心思坏的很,想要陷害我们大人,结果被我们大人给捉住了,就罚了他去矿场做苦力。结果那小子安不下心,又去勾引那边的矿头,想要逃跑,后来没跑成,又被玩腻了,他就又去找别人。后来被其中一个人的媳妇儿给捉奸在床,被划花了脸,脚也打折了一只,最后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啊?”女子就惊讶了。 “大妹子,你心善,我还是提醒你一句,那小子不是好人,你离他远着些。” “我知道了。”女子连连点头。 “行了,大妹子把东西收一收,这地里的活还要干,这边猪圈我也要守着,你快家去吧。”监工催促道。 “哦,好!”女子飞快的收拾东西,很快就把所有物件归置到了小驴车上,“王大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女子拢了拢从帕子里滑落的碎发,随口问道。 “哦,听说是姓苏,以前还是什么探花郎嘞。不过我可是不信,有他那样的探花郎吗?” “这样啊……”女子低下头,擦了擦手上的油,牵着毛驴走了。 “啪。”那提着泔水桶的人歪歪扭扭的踱步,终于又一次摔倒了。 监工大怒,“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吃饭了?爷告诉你,你若是不想养猪了,这份差事多是人想要,只是那个时候你还能在哪里,可就没个准信儿了!” 那跌倒的人又慌慌张张爬起来,面上唯唯诺诺,眸子里却全是仇恨的火焰。 监工瞧见了,也混不在意,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打过了,就老实了。 “静仪,俺来接你了。”小路上,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手里提着一只山鸡,两只白色狐狸,看见女子眼睛就亮了,“俺打了狐狸,还有山鸡,回家给你好好补补。” “知道了,娘还说让我把前几日腌上的酸菜拿出来尝尝,回去做个酸菜鸡汤吧。”女子就笑眯眯道。 汉子使劲点头,“都听你的。” 汉子把手里的东西扔到驴车上,接过女子手中的缰绳,犹豫了一把,红着脸又牵着了女子的一只手,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女子就掩唇笑了,把那只粗糙的,却十分有安全感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是她简单的幸福,种田文的女主嘛。   ☆、第122章 番外二前世(一)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同你说了不要再来了吗?还是你是聋子,是傻子?不明白我说的话?”空旷阴暗的宫殿内,幽深的角落,少年听见玄窗被打开的声音,眉头一皱,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便脱口而出。 来人先是低低咳嗽一声,便柔声道,“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假惺惺的,楚家人都是这么令人恶心吗?戏子都没有你们演技好吧?”那少年豁然转过头来,眉目间全是赤-裸裸的恨意和郁气,他眼神冰冷的把来人从头打量到脚,随即就是恶毒一笑,“不过好歹楚家人还生得不难看,想必你们的身子有很多人会喜欢。” 来人并不介意少年恶毒的语言和难以掩饰的厌恶,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在离少年不远的地方长袖一甩,便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板,盘腿坐了下来。 少年又是讽刺一笑,“嫌弃这里肮脏又何必屈尊降贵呢?你们这些人可真让人恶心又讨厌。” 但是任由少年怎么说,来人都不为所动,“你的脚受伤了,先上点药吧。” 说完,他便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少年的脚踝。 少年被那只冰凉的手激了激,抗拒的挣扎了一下,那人虽然看起来病殃殃无力的很,却偏偏让他挣脱不得。少年懒得继续浪费力气,干脆撇开头不去看了。 见到少年只是撇着嘴角不动了,这青年就满意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少年的脚踝上,那点笑容就渐渐隐下去了。 少年那只脚踝上拴着一条拇指粗的铁链子,这铁链子乃是千年玄铁所铸,刀劈不断,火烧不融,没有钥匙更本打不开,堪称稀世珍宝。最宝贵的一点便是,这链子还能让人无法聚集内力,对于内家高手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可是它现在却成了禁锢一个少年的囚具。 铁链和少年皮肤接触的地方已经红肿糜烂,暗红色的鲜血让铁链显示出一种不详的色彩。少年却没事人一样,只是看着屋顶发呆。 青年不知怎么的,心口突然闪过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不知所措的感受着身体里传来的陌生之感,这和他疾病缠身时的疼痛感觉完全不一样。 “看够了吗?满意了吗?”少年不耐烦的呵斥。 青年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掏出一个瓷瓶,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了少年的伤处。 少年的眉眼也一点一点柔和了一些,虽说还是对青年没个好气儿,至少也不再恶言相向了。 “今天,我教你下棋吧。”青年把少年的足放下,想了想,又掏出一块帕子,把少年赤-裸的双足包了起来,这才满意了。 “没兴趣!”少年看都没看他一眼。 青年也不失望,自顾自在地上摆出了一块画着格子的布,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盒墨玉和白玉做的棋子,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耐心十足的讲解着。 少年心不在焉,却也用余光注视着青年的手指,像是在发呆。 空旷的大殿只有一个略带沙哑的男音轻轻在响动,间或几声怎么也忍不住的咳嗽声。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大理石的地板很是寒凉,这殿内却连一张椅子也没有,青年的咳嗽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低。 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你是傻子吗?明明就是一个病秧子,还来陪一个阶下囚坐地板,你想死吗?” 青年温和一笑,“无碍。” 少年又忍不住暴躁了,“滚!你们楚家人都是神经病,离我远点!你为什么要来?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要把我当傻子?”少年越来越愤怒,脚上铁链叮当作响,鲜血又顺着足滑落下来,染红了足下的帕子。 青年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少年,心中一紧,“我走,我走,你别伤了自己,我马上走。”青年有些慌乱的站起来,因为腿软还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他看着少年如同困兽一般的哀嚎,仿若受伤的豹子,野蛮,美丽,鲜血淋漓。他的心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青年收拾好了一切,抹去了所有他曾经来过的痕迹,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推开玄窗消失了。 大殿内只剩下少年野兽般的怒吼,隔着老远,青年运起不多的内力,越过了墙头,还隐隐约约能看见这大殿外门层层把守的禁卫军,甚至连他们说的,“里面的人又在发疯了。”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青年摸着心脏,眯了眯眼睛,他只是对他侄儿不惜一切也要强行囚禁的人有些好奇罢了,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为什么这么难受呢?他的心好难受。 青年脸色越发的苍白,终于弯着脊背,狼狈的离开了。 荒芜的偏殿又平静下来,后宫里的人只是隐约知道,那个守卫森严的偏殿里似乎是关押着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那里。当然,除了一个人,除了,那位最受皇帝宠爱的苏公子。 谁人不知,这个不过登基三月的新皇最为宠爱苏公子,那苏公子也是个妙人儿,不但是新科状元,更是文士无双,堪称文曲星下凡。 这苏公子才名远扬,容貌更是无可挑剔,一等一的好,惹了多少女子,甚至出色男子的仰慕。但是苏公子偏偏只对新皇一个人死心塌地。 世人除了对于苏公子的性别有些无奈,但是没谁不承认他和新皇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至于曾经卑微奉献一切的黎世子,不过是二人中间的一块绊脚石罢了。除了让这两位更加恩爱,无端的惹人厌恶之外,谁还会记得他? 这一天,寂静的偏殿又一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黎哥哥。”怯怯的嗓音,湿漉漉的眼睛,柔弱的身段,天真纯良可爱的脸颊——大名鼎鼎的苏公子。 那沉默坐在一角的少年只是眯了眯眼睛,骤然被打开的大门照耀进来的光给花了眼。 “黎哥哥。”那怯怯的妙人儿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见少年没搭理他,就是一脸的委屈,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 “你这人怎的这么不识好歹!苏公子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就是这种态度吗?”跟在苏公子身后的侍卫看不下去了,只觉得里面那人当真可恶的很,居然让苏公子伤心了。 少年冷嗤一声,神色说不尽的嘲讽。 “你!”那侍卫大怒,就想去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人。 “别,别这样。”苏公子赶紧弱弱拦住了那侍卫,“黎哥哥生阿铭的气了,黎哥哥不原谅阿铭也是应该的。” “苏公子,您就是太善良了,那种人,就该是死了才好。” 少年已经闭目养神去了,他怕他再多看几眼就要吐出来。 “让阿铭单独和黎哥哥说几句话吧。”苏公子可怜兮兮的请求。 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人出去了。 大殿里只剩了两个人,苏公子脸上终于没了柔弱神色,而是撇了撇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落入尘埃的人。 “好哥哥,在这里住的还好吗?”苏公子在少年身前踱步,脸上带着满满的蔑视。 少年没有说话。 苏公子也不介意,“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黎哥哥你对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呢。可惜啊,锦钰哥哥只喜欢我,你这个对他纠缠不休的人,他从来就是厌恶的很的,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哦。” 少年睫毛颤了颤,拳头握紧了。 苏公子终于见到少年有了反应,又是得意一笑,俯下身来,一只手轻轻落在少年的肩膀上,似乎在为少年拍去肩膀上的灰尘,“谢谢黎哥哥这么多年对阿铭的照顾哦,既然已经照顾了这么多年,那就继续好不好?”苏公子似乎很是开心,居然咯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容仿佛令天下的花儿都开了似的。 少年浑身发起抖来,他能够感觉到,他体内好容易才聚集出来的能量再一次消失了,就同那曾经的许多年一样,再一次消失了! “是你!”少年牙关打着颤,眸子里满是红血丝,“是你!”少年的声音尖锐刺耳,让苏公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那眉头很快又舒展开了,苏公子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掩唇笑了,“黎哥哥在说什么呢?阿铭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怎么不明白?”少年神色狰狞,“这么多年了,你还说我的能力不是因为你而没有任何进展?” “黎哥哥你在说什么啊?”苏公子连连后退几步,似乎被少年可怕的神色吓着了,眼眶居然就有点红了,“阿铭知道,黎哥哥你天赋异禀,可是你那神奇的能力实在是太废物没用了。阿铭知道你想凭借你的特殊能力吸引锦钰哥哥,可是你的能力太糟糕,根本帮不上锦钰哥哥什么忙。” “贱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少年挥舞着手臂迫近苏公子,却被脚踝上铁链限制了自由,只留下一串殷红的脚印。 “黎哥哥!”苏公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惶恐极了,“阿铭知道黎哥哥你很伤心,阿铭也很伤心啊,黎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阿铭,阿铭做错了什么?” “黎希!”大门被愤怒的踢开,发现狰狞的少年和跌倒在地伤心哭泣的小可怜,新皇眼中疼惜怜爱一闪而过,几步过去抱起地上的人,随后就是怒火万分的看着少年,“贱人!你居然敢伤害阿铭!” 第123章 番外三前世(二) 被新皇那么呵斥一句,少年狰狞可怕的神色突然就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新皇一眼,转身回到脚上铁链的源头,坐了下来,开始看着屋顶发呆。 新皇此时正用喷火的目光看着少年,可惜少年那副对他视若无睹的表现,却更加让新皇十分不舒服。 他皱着眉头看向怀里的人,“阿铭,有没有受伤?” 苏公子眼眶含泪,委屈的要咬了咬唇,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蝇,“阿铭没事,黎哥哥并没有对阿铭做什么。”他那副柔弱又带着坚强的神色让人无端的生起了怜惜和疼爱之情。 “阿铭。”新皇的声音几乎都要柔和得滴下水来,“让你受委屈了,那个贱人不识好歹,你别让他再有机会伤害你。你不同他计较,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意乱来了。” “知道了,锦钰哥哥……”苏公子面色酡红,小手捏住新皇的衣领,害羞的把头埋在新皇的怀里,笑得天真可爱。 “阿铭……” “锦钰哥哥……” 任凭新皇和苏公子怎么恩爱甜蜜,少年似乎都完全没看见似的,他的眸子毫无焦距,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苏公子余光瞧见少年的无动于衷,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而上,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少年的无视对他是一种侮辱,所以他把发顶挨着新皇的下巴,朝着少年挑衅的扬了扬眉。 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干脆阖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看了。 苏公子神色扭曲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甜甜的笑容,“锦钰哥哥,阿铭饿了,我们走吧。” 新皇便也看了少年一眼,目光十分复杂,“嗯。”说完他不再看那少年,便带着苏公子扬长而去。 当然晚上,果然没有人再给少年送饭。 少年也不在意,他茫然的眸子望向了玄窗,那窗户今夜并没有被推开。 他移开眸子,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果然如此的肯定,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没有了,他体内聚集的能量没有了。 少年突然咬紧了牙关,把头埋进膝盖里。 三更天,少年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窗户却吱呀一声被打开,少年立刻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看着那扇窗户。 当他看见那个熟悉的玄衣人,心中慢慢生腾起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出的喜意。 “你怎么又来了?”少年已经一天没有喝水,声音很是嘶哑。 玄衣青年面色很苍白,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水馕,“喝点水吧。” 少年瞪着那个被举到他面前的水馕,又瞪了水馕后的青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少年终于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甜滋滋的,蜂蜜水,少年心道。 青年满意的看着少年喝完了水,看见那嘴角挂着的一滴亮晶晶的液体,心中一动,突然就伸出一只手指,抹掉了少年唇边的水珠,含进了自己的口中。 甜的…… 青年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少年也被青年冰凉的手指凉得颤了颤。 “你,我,我先走了。”青年是落荒而逃的。 又过几日,新皇一个人来了这偏殿。 同前几日不一样的是,今日的新皇似乎心情有点暴躁,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眉眼中满是憔悴和失落。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遥遥的看着少年,眸子里是千万情绪,眸子里是千万深情,他就那么瞧着少年,欲言又止,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是以往,少年瞧见了新皇这般深情中又带了点脆弱之色,怕是早就奋不顾身的扑过去对他嘘寒问暖,拼尽自己的一切只为了让他开心了。 不过,那只是以往罢了。 如今,就算他再怎么悲伤,也换不回少年的半点情绪了。再说了,就算少年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又怎么样呢?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人家直接把他的心踩进了泥地里。就算他再坚强又怎么样呢?他的心,还是会疼啊…… 从成为这阶下囚开始,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心痛到麻木,也就没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少年麻木无神,新皇却不满了。 “安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新皇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委屈和撒娇。 少年终于冷笑一声,“呵……”以前是怎么样的?他怎么还好意思同他提起以前? 少年幽深的目光落在新皇脸上,新皇还是那么俊美,一点都没有变化,也是,他从来就没有变过,从来对他便是冷酷无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少年低垂下眉眼,看着自己的足尖发呆。 新皇等了一会儿,看见少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终于耐心告罄,“黎希,朕希望你能明白,朕是大楚的皇帝,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能不能大度一些?别再耍小性子了?”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连目光都不曾变过,他有什么资格耍小性子?他又何曾耍过小性子?他只是,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罢了。 新皇不耐的在少年面前踱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中十分的烦躁,“黎郡王当年的那支暗势力到底在哪里?” 少年机械性道,“不知道。” “你!”新皇对少年的不识趣很是不满,“难道你还要同朕耍小性子吗?”新皇几乎是咆哮道。 “不知道。”少年继续道。 “好!好!好!”新皇怒极反笑,“朕就看你能同朕耗到什么时候!”新皇说完便拂袖而去。 少年抬起头,看着那扇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发呆。 “啾啾。”一只小麻雀从门外的树梢上飞下来,好奇的落在了少年的面前。 “啾啾!”少年伸出一只手,小麻雀就迈着小步子,一摇一晃走到少年身边,啄了啄他的指尖。少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夜里,玄衣青年又来了,这一次,他带来了一只烧鸡并两个馒头。 少年和青年一同分食了那只烧鸡,少年留下了一个馒头,两个人这次谁也没有说话,吃完了东西,便是相顾无言。 晨鸡报晓,青年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少年身边待了整整一夜。 少年早就靠着墙壁睡着了,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怎么也没有舒展开。 青年傻愣愣的看着少年的睡颜,他知道他该走了,可是他觉得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他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他知道他的侍卫对于他的不归肯定急坏了,也知道天越亮,他离开的时候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可是他真的舍不得走啊。 直到少年迷迷糊糊醒来了,大概是才做了什么美梦,少年看见他,竟然毫无防备的甜美一笑,直到彻底清醒,那笑容才没了。 青年再一次落荒而逃,他捂住自己的心脏,他只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激烈的跳动,他的人几乎就要散了架。 回到自己的寝殿,青年便一头栽倒在榻上,当天就是高烧不止。 他这一病,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的侄儿迎娶了大燕的公主为皇后,他也半月没有见到少年了。 等他终于能够起身,便迫不及待去了偏殿。 少年看起来更加瘦弱了,看见他来了,也只是冷淡的转过头。 青年心中一疼,便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他急忙解释他是生了病,不是故意不来看他的。 少年也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从前。 青年不知所措,少年却突然受了刺激似的,抱着脑袋哀嚎起来。少年叫得凄惨极了,苍白的小脸冷汗涔涔。 他很痛苦。 难道是因为他的侄儿娶了皇后吗?青年心中又是悲痛又是酸涩,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缓解少年的痛苦,他看见少年难受的模样,心好像被撕成了两半。 少年的痛苦却并不是青年所想的原因,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在轰然作响,一个又一个陌生的画面几乎要涨破了他的脑袋,可是等他想要去追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 等少年回过神来,便尝到了满口的血腥味,这才发现他嘴里正咬着一只纤细的手臂。 望着近在咫尺的,虚弱的脸,少年终于崩溃,“你走!你走!你走啊!”少年捧着脑袋,状若疯魔。 青年是无措的离开的。 等他再一次见到少年,少年对他更加的冷淡了。 青年并没有放弃,他开始寻找能够吸引少年注意力的方法。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少年的目光偶然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 当他把玉佩递给少年的时候,少年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而是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的看那玉佩。 从那以后,他便明白了。他带着玉件儿去看少年的时候,就不会被拒绝,少年看着玉件的神色温柔极了,哪怕等他下一次去就再也看不见上一次的玉件去哪里了,他还是乐此不疲。 “你受伤了。”少年执起他的手,那里是他今夜翻墙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一道小伤口。 “无碍。”青年柔和的看着少年,少年却并不满意,他抬手附上了那小小的伤口。 青年一征,便发现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青年紧张的看着少年,却发现他好像很疲倦似的,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这就是他的侄儿囚禁少年的原因吗?青年心中一凛,他太了解这种奇异能力对于世人的吸引力了,哪怕他的侄儿已经是皇帝,还是不能拒绝这种诱惑! 他该庆幸少年的能力似乎不是很强吗?青年暗暗决定,他定要早点带少年离开才行。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少年有些累了,他没有睁开眼睛。 青年一愣,少年以前也赶过他,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坚定的语气。 “为什么?”青年听见自己问。 “你说为什么?”少年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他,突然抬起手掌,落在了他的胸膛上,那里有一颗激烈跳动的心脏。 “不要再来了!”少年眼珠子突然变红了,他难过的抱住脑袋,又一次开始承受那种无言的疼痛。 “我拒绝!”青年坚定道,“我会带你走的!”青年说完便把少年紧紧搂在怀里,制止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你为什么不走?”少年挨过一阵疼痛,虚弱的躺在他的怀里喘息着。 青年心疼的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强忍住想要吻一吻他的冲动,“我不会走的。” 少年咬牙,似乎对青年无可奈何,只好愤怒的咬了他一口。 青年却笑了,紧了紧手臂。 青年再来的时候,少年终于不再对他冷冷淡淡,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和他说几句话。青年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只盼着这样的日子更长久才好。 “我,我给你带来了一只玉雕。”青年常年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他慌慌张张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毛头小子一般,紧张的塞进少年的怀里,耳朵红透了。 少年被逗笑了,青年镇定下来以后,心中欢喜的很,终于小心翼翼拿手指头去勾少年的手指。 少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两只同样瘦削的手先是试探性的接触了一番,然后手指微微伸开,五指交叉,最后终于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青年紧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少年却笑容更深。 青年开始想办法打开少年脚踝上的铁链,只要这东西还在,他就没办法带他的少年离开。 他开始派人调查他的侄儿,钥匙却始终找不到。 “要不把这只脚砍掉吧。”少年眯着眼睛,看着青年捧着他的足愁眉苦脸,心疼不已的样子,便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道。 青年脸色一变,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年也惊了,赶紧替青年拍背顺气,“你别急啊,我开玩笑的。”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青年止住了咳嗽,轻轻替那只足上了药,便寒着脸道。 “知道了,我错了嘛……”少年赶紧讨好,眼巴巴看着青年的脸色。 “嗯。”青年抿了抿唇,还要再说几句,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温热热的物体贴上了他的唇,一触即分,青年只看见少年笑得如同那偷了腥的小狐狸。 星光灿烂下,青年只觉得他便是在此刻死去了,也是无憾的。 …… “黎哥哥,你这段时间似乎过得很好嘛。”苏公子推开偏殿的门,看见少年懒洋洋的坐在地上,忍不住开口讽刺,他是装也不想装了。 少年随意扫了他一眼,以往意气风发的苏公子也憔悴了,眼下还带着青痕,脾气也暴躁了不少。 少年还是没有搭理他。 苏公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突然嘿嘿笑了笑,他走到少年身边,像是报复似的,狠狠掐住少年的肩膀,少年脸色一白,牙齿在唇上落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他体内的能量,又一次消失了。 “你不过就是一个死跑龙套的,凭什么和我这个主角争呢?”苏公子神色很是怪异,少年强忍着体内的难受之感,他不明白苏公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哦,也许,你应当还是算一个真正的反派的,你看,你不就是尽给我这个主角送东西吗?钱,权,人,呵呵,都送给我咯。” 少年颤抖着。 “现在,你这个跑龙套的反派也差不多该功成身退了,炮灰就该有炮灰的自觉。”苏公子拍拍少年的肩膀,少年已经失了力气,连眼睛都有些失神了,“你们这些反派炮灰龙套合该就是我这个主角的垫脚石,就算你有异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才是不死的主角。”苏公子站起身,下巴高高扬起,“算了,我同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也是不会懂的。” 苏公子似乎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等解决了龙套反派,就该去宫斗了,嗯,对手还是公主,有意思,有意思。” 苏公子在原地转了两圈,想到那个刚刚登上后位就给他脸色看的明珠公主,脸色更加难看,“贱人!就算你们想渣贱一生推,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苏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也柔顺下来,“公孙先生,请您进来吧。”他对着门外大声道,“您要找的人,不对,人和东西,都在这里。” “哈哈哈,那便多谢小友了,老夫感激不尽。”偏殿又走进一个人,少年却已经眼神恍惚,只能迷迷糊糊看见一件杏黄色的道袍。 第124章 番外四前世(完) “大人,我们是来送饭的。”畏畏缩缩的两个小宫女低垂着脑袋,手里提着食盒,看都不敢看那守门的侍卫一眼。 “今天怎么换了人?”侍卫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冷。 两个小宫女被吓得够呛,站都站不稳了,“大,大人,是英姑姑派我们来的,连翘姐姐被调到玉华殿当值了,以后这里的饭食由我们负责。”一个小宫女低声却又还算利索的解释道。 侍卫检查了她们的腰牌,随意挥挥手,让她们进去了。 两个小宫女赶紧低着头往里面冲,根本不敢抬起头看周围一眼,这倒是让侍卫疑狐的心思放下了。 进入大殿,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 “少爷!”她们推开大门,被里面传出来的浓浓的血腥味给惊呆了。 在那里面,她们的少爷此时正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而他的腹部,此时破了一个硕大的口子,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染红了地面。 “少爷!”两个小宫女手中的食盒掉了一地,她们眼中含泪,哪里能够相信这个如此凄惨可怜的人竟然会是她们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 大概是听见了声响,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一片浓郁的黑色,他终于明白,那苏公子口中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他根本就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可惜晚了,太晚了。 少年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的记忆越发的清晰,他的身体还残留着被人硬生生剖开的疼痛,本源被夺走的惊怒和怨恨此时已经逐渐淡去,原来他早就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看来,他怕是马上就要再死一回了。 “少爷!”耳边是女子悲悲戚戚的哭声,他能感觉到他的伤口正被人用力按压着,锦帛撕裂声后,他知道自己的伤口被人包扎起来了。 “碧丝?碧绮?”虚弱到听不见的声音缓缓泄出他的喉咙,两个小宫女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是嘴唇的动作,还是让她们明白了。 “少爷!是我们。”两个小宫女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 “快走,不要再来了。”少年看见眼睛都哭肿了的小丫头,心里疼的厉害,“既然已经出嫁了,就好好过日子去吧,你们两个本事这么大,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不!少爷,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眸子里满是坚定。 少年想说不值得,可是他已经没了全部的力气,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他终于再次陷入黑暗。 少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好好的躺在床榻上,身下柔软的褥子轻得好似一场梦。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也就结束了。 可惜,腹部的疼痛还是在提醒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死了,他又活了,他被人骗了,现在,他又要死了。 少年眸子一转,便看见他身边直直的立着一个白影。他们两个有着相同的容貌,只是一个面色苍白似鬼,一个本来就是几近透明的鬼。 “原来你还在啊。”少年低垂着眼帘,若有所思道。 白影本来就缥缈的面上突然大滴大滴的落下白色的光点,好似泪珠一般,成串跌落在地又很快消失了。少年浑身一颤,像是感觉到什么,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死了,全都死了。 从那白影身上传过来的是一阵又一阵近乎灭顶的绝望,少年终于知道,这世上,同他最为亲近的最后两个人也死了。 自责,悔恨,最后化作了滔天的怨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还要欲拒还迎,最后让他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少年捂住心脏,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入骨的疼痛,可是那疼痛偏偏又缥缈的很,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 少年看向身边的白影,他终于懂了,这个人的执念太强,他的灵魂太过虚弱,现在这个人终于彻底死心了,他也可以解脱了。 少年叹息一声,“都结束了,这样很好。” 白影也恢复了静默,它没再有什么表示,少年也只能感觉到它在那里,却什么也情绪也感知不到了。 这样过了三天,还是四天,有沉默的丫头来给他送饭,给他换药,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任何熟悉的人。只是偶尔脑海里有一个玄色身影闪过,少年只能望着窗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酸涩。 少年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找他找得快要疯魔了。 “皇叔,你应该收手了。”新皇面沉如水,他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心中是浓浓的忌惮。 “他呢?”青年哑着嗓音问,他面上清冷,身边萦绕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可是嘴里提到那个人,却让这冷冰冰的人有了一丝活气。 新皇脸色难看,“皇叔,朕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杀了他全部的亲人,连他最后两个贴身丫鬟也不放过,难道还不够吗?”青年冷声质问。 新皇抿了抿唇,不再装傻,“他那些亲人又算什么?何曾把他当过血脉之亲?朕那么做,不过是帮他出一口气罢了!” 青年神色不变,叹了一口气,“黎家的血脉已经断绝,你让他尝遍了血脉相残之痛,亲人恨别之苦,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新皇晃了晃神,眸子里有些迷茫,他想起少年看着他时无悲无喜,麻木冷漠的眸子,心里一紧,“他是朕的!” “他不是你的了。”青年叹息道。 新皇突然神色扭曲,“皇叔,朕敬你一声皇叔,不代表你可以介入朕的家事。朕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他搅和在一起的,但是请皇叔明白,他永远只能是朕的!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朕的身边!” 新皇拂袖而去,却怎么也无法掩饰心中越来越深的惶恐,他心虚,他害怕了。他怕皇叔所说成真,他怕少年真的离开他。 不过,新皇想起这么多年来,他只需要一个示弱,只需要一个笑容,少年就会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粘过来。没错,甩都甩不掉! 新皇本来对少年的纠缠是厌恶至极的,不过想到这个,他的心情破天荒的又好了起来。少年不正是一条赶都赶不走的狗吗?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明明都赶不走的。 就算要结束,也该他说了算。新皇想到少年身上的秘密,该怎么让他把秘密吐露出来呢?也许,是他太着急了,所以让少年反抗了,不过没关系,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他们可以慢慢磨。 想到少年受的伤,新皇抿紧了嘴唇,希望阿铭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公子现在越来越响亮的名头,还有他那种种神奇的手段,新皇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指,他尊为帝王,何时能够容忍那些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事? 最近阿铭似乎和皇后在叫板,新皇突然觉得娶一个异国皇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特别是在边疆不稳,那些封王们都不老实,还有一个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人的时候。 也许,他也该好好探一探他的阿铭到底隐瞒了他什么了。 新皇这样想着,便抬步去了皇后的寝宫,该是好好安抚一下皇后了。 …… “他怎么还没死?”苏公子知道少年现在还没死,并且还被新皇换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藏着,怨恨和嫉妒让他漂亮的脸蛋都扭曲了。 当苏公子花费了巨额的能量兑换出一张寻人地图缓缓来到这座偏僻的小庄子的时候,他被面色复杂的新皇拦住了。 “阿铭,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苏公子面上就带了点惊慌,“锦钰哥哥,我,我……” “朕敢肯定,除了朕的心腹,没人能够找到这里,可是阿铭你却直接就来到这里了。”新皇神色有点诡异,“还有上次,你又是怎么弄到镇南王的兵力图纸的?甚至还有那几乎能够让人改便容貌的药丸。” “我……”苏公子越发的惶恐,他总觉得这个他一直依赖爱慕的男人今日给了他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似乎那玉佩能够给他无限的勇气。 新皇的目光暗了暗,“阿铭,我们回去吧。”新皇叹息着,揽住苏公子的肩膀,怀里的人在发抖,新皇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 …… “朕想知道,你和阿铭的与众不同是不是有什么共同处?”新皇站在少年身前,开门见山的问,皇叔的逼迫让他有些疲累,人人都羡慕他,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上次阿铭伤了你,你那神奇天赋似乎就不能用了。”他迫切的需要一些外力的帮助,所以他逃避了几日以后,还是来找少年了。 “不知道。”少年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屋顶,他对新皇除了厌恶和恨意,什么也没剩下了。 新皇勉强忍耐住了怒气,“朕现在心里很烦,你不要不识好歹!” 少年看都没看新皇一眼。 “你!”新皇猝然拉近和少年的距离,“黎希,你该明白,你和朕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少年看着近在尺咫的人,余光瞧见身边白影怨毒的模样,突然一张嘴,一口咬在了新皇的耳朵上。 新皇哪里知道少年还能逞凶,一时间也没有防备,少年那一口极为用力,竟然硬生生咬掉了新皇的半边耳朵。 “贱人!”新皇愤怒的甩开少年,看着少年满嘴鲜血,却笑得宛若厉鬼的模样,一股火气冲上头顶,想也不想的一脚踹过去。 少年被踹得横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边上,而后便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咳出鲜血来,“哈……哈……残疾的皇帝,面容有损的皇帝……”少年哪怕还吐着血,那恶劣的笑容却差点让新皇暴走。 新皇冷冷的看了一眼少年,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没有人了,少年收敛了笑容,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他瞳孔涣散,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看向了窗户,他也不知道他在期盼着什么,大概他想等一个翻窗而入的人吧。然而他很快就没了气息,他还是紧紧看着那扇窗。 “陛下!”候在庄子外的太监宫女看见新皇耳边的血,顿时乱作一团。 新皇任由小太监给他处理伤口,面上是让人看不懂的阴沉。 “陛下,那庄子里的人……”守卫小心翼翼的问。 新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吓得守卫再也不敢说话了。 “大人,陛下有说里面的人怎么处理吗?” 守卫神色难看,“就让他在里面待着吧,伤了陛下,还能落得什么好?” “可是小的刚刚去看了看,他,那个人他没气了啊。” 守卫诧异,犹豫道,“可能是陛下直接动手处理了,一个囚犯,能劳得陛下亲自动手,已经是他天大的荣幸了。”难怪陛下没对他说什么,守卫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也就没放在心上了。人死了,他们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 黎世子死了!当苏铭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他以为他会很高兴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着门外影影绰绰听说是保护他的人,心里当真是各种滋味。 当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苏铭也没能从楚锦钰脸上看出什么来,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世人都在传说他的英明神武。那个人人喊打,声名狼藉的黎世子听说是被皇帝亲自处死的,还给他留了个全尸,陛下可真是太仁慈了,那样的人,合该是砍头,凌迟,五马分尸都不够。 苏铭也以为楚锦钰是无所谓的,毕竟是他亲自把黎世子处死的,不过他却也渐渐发现了不同。 明明楚锦钰想要得知他身上的秘密,对他千好万好,甚至连皇后都被他冷落了一些,可是黎世子的死讯一传出来,他就怎么都不对劲了。 苏铭冷眼看着,楚锦钰照样处理国事,临幸美人,却相当明确的对他冷了一些。 虽然他知道楚锦钰可能猜出了他身上有什么秘密,并且非常乐意亲手揭穿它,可是当楚锦钰派出无数人随时随地监视他,他自己却不再来的时候,苏铭还是觉得很冷。 这个人的心实在是太冷了,他以前总是嫉妒那个热情如火,如同一个小太阳的黎世子,可是他转念一想,那样一个温暖的人都不能夺得他的心,他苏铭又真的得到了吗? 苏铭瞧见了楚锦钰的愤怒,他知道,因为黎世子的尸体不见了,他还知道,那个人的尸体是被成王给抢走的。楚锦钰再也见不到黎世子了,苏铭从来没有那么坚定的认为。 成王也消失了,黎世子也死了,苏铭心想,再也没有人和他争了。 所以他冷眼看着楚锦钰广纳后宫,利用他的秘密武器大杀四方。他的目标不是区区一个大楚,这个人永远也不会满足。 所以当大燕也拥有了楚锦钰的火神炮,夷人也拥有了楚锦钰的火神炮,甚至连镇守边疆的王爷们也有了,苏铭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奇怪。 楚锦钰本来是要把那些分封出去的封地全都收回来的,可是现在王爷们都有了对抗他的本钱,这是楚锦钰所料未及的。 再然后,京城流传起了曾经五皇子的种种风流韵事,五皇子是怎么杀父弑兄的,他是怎么陷害太子的种种种种,全部都赤-裸裸的曝露在了阳光下。 楚锦钰的上位充满了灰色色彩,他从来把自己包装得华丽高贵,当那些遮丑的面纱被一一揭露,里面的不过就是一个丑陋的普通人罢了。 他的光辉被撕扯,他暗地里做下的罪孽数不胜数,不只是他经过黎世子的手完成的一切。反正黎世子已经死了,他为了楚锦钰做下的恶事合该让苦主们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苏铭不知道这件事楚锦钰是怎么解决的,他只知道,流言并没有随着许多人的死去而止住,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不过就是区区流言罢了,能对如今的楚锦钰有什么伤害?苏铭嗤笑那个死去的黎希,这样做,也只能是恶心楚锦钰一把罢了,他大概猜到,黎希也只是想恶心他一把。 不过那些被泄露出去的火神器,那些新式的武器却是实实在在对大楚皇帝的打击。他的战略不再奏效,他的武器不再遥遥领先,甚至大楚的国力还比不上他国,只是占了一个先机而已。 他不再是大楚常胜不败的神,他甚至给大楚带来了无数的灾难。若不是他当初那么不肯留情,最后又怎么会落得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苏铭知道,这是黎世子迟来的复仇,所有人都得受着,他也一样。 他要忍受楚锦钰的冷漠,忍受他越来越丰厚的后宫,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早就已经变成了过去。 楚锦钰,他再也不会笑了。 苏铭也觉得他的心冷了,更冷的是,他的金手指不见了。 当那个小童得到了足够的能量,获得了真正的身体,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008,它抛弃他了。 苏铭满脸茫然,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依赖! 所以他很快发现皇后能对他横眉冷竖了,那个女人连情况都搞不清楚,只会挺着微鼓的小腹得意洋洋。她难道不知道大楚和大燕如今的关系很紧张吗?她可能会变成牺牲品! 当巴结他的人一一离去,楚锦钰也再不去看他了,苏铭才觉得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当然,他曾经有的,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被楚锦钰领到黎希面前的时候,那天天气很好,他躲在楚锦钰的身后。 “阿铭,来,这是黎世子。”楚锦钰看着他,似乎想打发他去转移走黎世子的注意力,好让黎世子别再纠缠他,“黎世子,这是本殿的弟弟阿铭。” “阿铭,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哥哥。”苏铭看见那个胖胖的少年讨好的对他笑了笑。 从那天开始,他多了一个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哥哥,虽然他嫌弃他嫌弃得不得了,也知道黎世子是为了他的锦钰哥哥才讨好他,他看着那张脸还是很得意。世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苏铭眼神渐渐迷茫起来,眼前还有一个女人在喋喋不休。 苏铭知道,这个女人正在试探他在楚锦钰心中的底线,若是发现楚锦钰对他半点不在意了,她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他。毕竟,他曾经有多得宠,这个女人就有多痛恨他。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了,他把最后一包毒放进了那个女人的补汤里,那个女人是在楚锦钰怀里死去的,她到死都以为楚锦钰爱她。 苏铭以为他杀了楚锦钰的孩子和皇后,楚锦钰也会杀了他,谁知道楚锦钰竟然把他关进了冷宫,和那许多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起。 那些女人疯的疯,傻的傻,他才知道楚锦钰有多狠心,他要他生不如死啊! 苏铭连自己在冷宫熬了多少年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大楚连年战乱,朝廷焦头烂额,楚锦钰那个皇帝饱受争议,他虽然站的极高,却过得并不好。不管是他残缺的容貌,还是他心狠手辣的作风,所有人都怕他,没有人爱他了。 不过那也同他没什么关系了,苏铭只知道,他这一生,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全天下的主角,所有人都要给他让路,捧着他。他该踩着所有人呼风唤雨,举世无双。 后来他发现他也不过就是一个龙套,这个繁华世界中一朵毫不起眼的浪花,风一吹,也就没入了大流。他不是008告诉他的故事里的龙傲天,他只是一个凡人,哪怕他有辉煌的过去,没了008,他还是一个凡人。   ☆、番外五 报应   “王爷!王爷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吧!”刘英武抱住黎希的大腿,都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居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黎希抽了抽嘴角,嫌弃的一脚踹过去,把刘英武踹了个大跟头。   “王爷啊!”刘英武嗖的一声就爬起来继续抱着黎希的大腿不放。   黎希无语的瞪他,瞧着这些年来出落得越发秀气的刘英武,那小脸蛋白的,那小嘴巴红的,那小蛮腰瘦的,那小长腿长的,活脱脱一个文弱小书生。只是这书生当真哭得凄厉,硬生生破坏了一张好看的脸蛋,跟雨打海棠花似的。   黎希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刘英武虽然长得娘们兮兮的,力气却是不小,好歹有个当武将的爹嘛。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黎希手里的扇子就敲了敲他的脑门。   “她……那个……她……”刘英武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都哆嗦起来,简直就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黎希实在是受不了了,牙疼的打算叫人来把这抱熊给弄走。   “哥哥。”甜美的女声响起,黎希眼睛一亮,嘴角也翘起来了。   “雪儿。”就见到那花丛小径走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少女着了一身粉色罗裙,披着一条真丝披肩,黑发如瀑却高高挽起,只簪了几朵新开的海棠花,当真是人比花娇。   “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少女看见黎希,顿时就笑得眉眼弯弯,“啊,原来英武哥哥也在这里啊。”   “是啊。”黎希点点头,正想嘲笑一句刘英武的胆小呢,谁知道刘英武突然“啊”的惨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像是见了鬼似的,嗷嗷叫着就往反方向冲,然后一头撞在了一颗梅树上,踉跄了几步,又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干脆就手脚并用,哭泣着爬走了。   黎希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扇子都掉在了地上,“他,他这是怎么了?”   黎雪眼睛闪了闪,天真可爱道,“大概是看到什么害怕的东西了吧。”   “哈?”黎希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东西能把那小子吓成那样?”   “雪儿哪里知道嘛?”黎雪噘起小嘴。   黎希就好笑的摸摸她的头,也不以为意,“雪儿都成大姑娘了,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哥哥哦,哥哥帮你把他弄回来。”黎希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哪里不对。   黎雪笑眯眯点头,“放心吧哥哥,雪儿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自己也会去追求的。”   “好。”黎希欣慰的点点头,虽然黎雪刚刚那“追求”两个字语气有点奇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身为兄长的心满意足,自家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楚堇珩捧着一副棋走过来,看了看黎希,又看看黎雪,想了想刚刚刘英武那凄厉至极的悲伤哭泣,他十分机智的选择了沉默。   目光又落在黎希凌乱的衣摆上,连裤子都皱巴巴了。楚堇珩脸色一变,目光就带了点危险。   “阿珩,你来啦!”黎希瞧见楚堇珩,挥了挥爪子。   “嫂子。”黎雪也笑眯眯喊了一声,就算她已经长大,也懂得了哥哥嫂嫂和别人不一样的性别组合,她还是喜欢叫楚堇珩嫂子。   楚堇珩点点头,把棋盘摆了出来。   黎雪晓得哥哥嫂子要下棋了,就笑吟吟的离开了。   黎希兴致勃勃打算和楚堇珩杀上几个来回,楚堇珩却丢开了棋子,坐到了黎希身边,摸着黎希的裤子发呆。   黎希傻眼,护住自己的裤子,“你干嘛呢?”   “这里,有别的男人的味道。”楚堇珩就委屈了。   “哈?”黎希当真是被楚堇珩的话给雷了个外焦里嫩,风中凌乱,“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要好好检查一下。”楚堇珩说完就要去扒黎希的裤子。   “喂喂!你别乱来啊,这里是花园!”黎希大叫。   “放心,我来之前吩咐他们谁也不准进来了。”楚堇珩吸着黎希雪白的大腿根部,含含糊糊的回答。黎希老腰一软,裤子跐溜一声就飞到了旁边的花丛里。   黎希再看楚堇珩,那厮已经掀开了袍子,露出里面对着黎希傲慢敬礼,雄赳赳气昂昂的旗杆。   黎希就哀嚎一声捂住脸,自家爱人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理由发-情,他还真是欲哭无泪。   楚堇珩把那小声不满哼哼的小嘴含进嘴里,手下动作却不慢,把人抱上了棋盘,便俯身而上。   黎希含了一泡小眼泪,哆嗦着感受着体内慢慢挤进来的火热,背上还有硬硬的玉制棋子,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等全部进去了,黎希终于忍不住咬了楚堇珩的肩膀一口,惹来楚堇珩低低的笑声,那笑声落在黎希耳边,弄得他面红耳赤,身体更加敏感。   都老夫老夫了,等楚堇珩开始慢吞吞的动作,黎希就夹住他腰开始催促,“你快点。”   楚堇珩果然加快了动作,顶得黎希身下的棋子儿一阵乱响,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还是有少数留了下来,给黎希白皙的背上烙下了一颗颗圆圆的红印子。   黎希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躺着享受了一会儿,又一把抓住楚堇珩的衣服,一个用力,楚堇珩就被他压在了身下,而他则坐在了楚堇珩的腰上。   楚堇珩双手扶住黎希的腰,看着黎希仿佛恩赐一般在他腰上起伏着,心里就软成了一片,忍不住微微挺腰迎合着。   黎希自己动了一会儿,就趴在楚堇珩身上不动了,瞧着楚堇珩迷离沉醉的眼神,还有那因为黎希的停顿而不满的嘟嘴,黎希差点就要把持不住。好容易按捺住了,黎希心道这家伙当真是个妖精,心不在焉的继续动着,黎希却悄悄探出一只手,从背后往下面探去。   “安康……”眼看着就要触碰到目标,黎希的手却被一只手给捉住了,“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黎希还来不及张嘴说上一句,就被身下人一个用力差点给撞得飞出去。   黎希“啊”的惊呼一声,再也没心思想东想西了……   厢房内,刘英武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委委屈屈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被七八个大汉围住的黄花闺女,当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英武哥哥,为什么要躲着雪儿呢?雪儿哪里做的不够好吗?”黎雪眸中带着泪光,楚楚可怜的看着刘英武。   “雪儿妹妹,你,你饶了英武哥哥吧。”刘英武都快哭了,他哪里知道小时候柔柔弱弱,纯真可爱的小妹妹如今居然变成了个母夜叉,偏偏这母夜叉在她哥哥面前永远柔弱可爱,在他面前就原形毕露了。   “英武哥哥难道不喜欢雪儿吗?”黎雪含着泪,小脸惨白,摇摇欲坠。   刘英武赶紧摇头,看见黎雪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搂住她细声细气的安慰了。   等反应过来,刘英武脸都绿了。他,他怎么就老是不长记性呢?每次都要被这小妮子捉弄惨了。   这一次,黎雪却没有放出她的小宝贝们,而是安安稳稳的靠在刘英武的怀里,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英武哥哥呀,你这个样子,怎么舍得让雪儿放手呢?   那边刘英武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闭上眼睛,他不知道黎雪什么时候又原形毕露了,现在能抱一会儿是一会儿吧。毕竟这小妮子安分的时候太少了。   夏五爷臭着一张脸倒提着一只嘎嘎聒噪的鹦鹉,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脑袋铮光瓦亮的大和尚,只是那和尚手里正拎着一只大鸡腿啃得正欢,简直辜负了他那大光头!   “放开潇洒哥!放开潇洒哥!嘎嘎嘎,救命救命!假和尚要杀鸟啦!”黎潇洒挥着翅膀徒劳的挣扎着,那声音简直凄厉至极,活像恶霸鸟把潇洒哥的菊花怎么地了似的。   夏五爷简直要被气死了,偏偏那和尚还对着他笑,一笑一嘴儿的油。   “你还跟着贫僧做什么?”夏五爷扔了黎潇洒,简直是气急败坏了。潇洒哥得了自由,拍拍翅膀就赶紧跑了,此地危险。   “阿弥陀佛,贫僧找到了盗走贫僧法器的鸟,那鸟看起来和施主关系不一般,贫僧当然要跟着施主了。”那大和尚两口啃掉了鸡腿,呼撸了一把袖子,把身上的袈裟一脱,笑出一口大白牙。   “贫僧早就遁入空门了,这位小师傅也不该追着一只蠢鸟不放才是。”夏五爷说完就要走,那大和尚急了,赶紧伸手来抓,却忘记了自己一手油呢,白白把夏五爷雪白的袖子抓了个油手印儿。   “你!混蛋!”夏五爷要气疯了,挥起巴掌就往大和尚脑袋上抽。   大和尚被抽得倒抽一口凉气儿,还是憨憨笑着,半点不敢松手,“五儿,小五儿,只要你消消气,随便你怎么打都行。”   “混蛋!”夏五爷眼睛都红了,“你不是要去当和尚吗?你不是要不辞而别吗?爷成全你!爷也去当和尚,你就去抱着你的佛祖哭吧你!”   “五儿,五儿我错了,我错了,当初我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碰着师傅。不过我现在已经还俗了,我不是和尚了,你也别去出家啊,当和尚可苦了,连鸡腿也不能吃!”   “滚!”   “我不滚,不滚嘛!你侄儿和侄媳妇还用掉了我最珍贵的法器,还有那只贼鸟,偷了我多少好东西啊……”   “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没有!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还是你的!”   “哼!”   “五儿,你别生气啊,上次你给我的玉佩我已经弄出明堂了,我让它变成兔子给你玩好不好?可好玩了。”   “哼!拿来。”   “哦哦,这里这里。”   ……   黎绍杰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赤-身裸-体,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的人真的是他的堂弟黎绍安吗?   “黎绍安!”黎绍杰怒吼一声,一把提起床上的人,黎绍安终于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看清眼前人是谁,黎绍安慌了慌,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二哥。”黎绍安不自在的动了动,他的大腿根部马上就流下一摊白浊的液体,吧嗒一声滴在地上。   黎绍杰脸都青了,一把甩开黎绍安,退后几步。   “二哥,你怎么会来这里?”黎绍安无所谓的拿起一件袍子就往身上穿。   黎绍杰深呼吸了几口气,“祖母和宁姨都很担心你,你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黎绍安穿好了衣服,坐在了床上,懒洋洋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黎绍杰被黎绍安气得够呛,“你也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外面这样鬼混!”黎绍杰痛心疾首。   “反正我只是一个庶子,这样混着又有什么不好?”黎绍安混不再意。   “你妹妹呢?你难道不关心她吗?”   “静淑?”黎绍安皱了皱眉,“她都如愿以偿嫁到周家去做妾了,还需要我们担心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你妹妹流产了吗?”黎绍杰皱眉   黎绍安冷笑,“流产就流产呗,她想在主母之前生下庶长子,就不要怪人家心狠手辣让她再也生不出来。”   “你……”   “当初她耍了那么多手段终于嫁进了周家,人家最后还不是只娶了她做妾?心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黎绍安,那是你妹妹,嫡亲的妹妹!”黎绍杰脸色更加难看。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了黎大人。”黎绍安心不在焉的敷衍。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黎绍杰满脸失望。   “就是这样呗。”黎绍安顿了顿,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大概是他喝醉了酒,把一个他惹不起的人当成了小倌儿往床上拉,结果反而被狠狠压在身下羞辱之后吧。那个人,把他羞辱了以后,甚至还带了一帮子人继续羞辱他,他从此以后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开始醉生梦死了。   “赶紧回去吧,祖母身体不好了,别让她担心。”黎绍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现在是一家子的希望,他们早就被赶出了黎郡王府,全家现在就靠着他一个人微薄的俸禄支撑。   黎绍杰有的时候也觉得很累,他也会忍不住想,怎么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呢?明明他有个如今已经是黎郡王的堂弟啊!他们就该住在黎郡王府,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别人对他们小心翼翼的讨好。   可是他现在只能对着别人点头哈腰,谁都知道,黎郡王公平公正,绝对不愿意因为是自己的家人就给走后门,最恨结党营私了。   他们曾经拼命宣扬黎郡王不孝不悌,但是都没有人相信啊。人家每年都大张旗鼓的送来大批大批的金贵吃食,珍贵药材来孝敬老太妃,可是有孝心的很。   偏偏什么东西都送来了,就是没有钱!   而且大到药材,小到米粒,必须有黎郡王的标志,不管是特殊的香味还是刻印,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黎郡王送来的东西。哪怕他们想把那些东西卖了换钱,都没人敢收。   一旦黎郡王送的东西流落在外,就成了他们的不是,他们还丢不起那个脸。所以他们一大家子不得不守着那些精贵的吃食干瞪眼,连药材都是只能立刻吃不能久放的成品。   他们是一点便宜占不到,只能拼命的吃拼命的吃,直到吃得想吐为止。而且年年送来的东西都一模一样,让他们吃得几乎看见送东西的车队来了就想吐的地步。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据说价值多少多少钱的东西腐烂,变质,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黎绍杰又想起几乎要被休弃的妹妹,忍不住抱住了脑袋。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这是他们当年对那个孩子冷漠如斯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QUQ ,网页版的大JJ还在抽,作者菌总算能发最后一章啦,OTZ ,虐哭,本来昨天一起发了的QUQ,结果抽没了QUQ,谢谢宝贝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哦,这回全部完结啦~\(≧▽≦)/~,撒花,(*/ω\*) 谢谢宝贝儿╭(╯3╰)╮ 袅儿扔了一个地雷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作者菌会在四号晚上十二点发新文哦,就是五号凌晨,因为爱的缘故会先发这个。咳咳咳,QUQ,等会儿就要去考试了OTZ 书香门第【元夕。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