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梅勒°冰凌整理。 ================ 书名：修真之长生 作者：涩涩儿 ================ 文案： 一个资质低劣的五灵根修士，在长生路上越走越远的故事。 欢脱版文案： 我有一条小蛟龙，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修仙。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蛟龙变成人。 莫长生：敢问阁下是何人？何妖？何物？可否把在下的坐骑还给在下？ 蛟龙大人：媳妇儿！ 莫长生：→_→ 本文食用小贴士：穿越，主受，小攻略蠢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种田文 穿越时空 主角：莫长生 ┃ 配角： ┃ 其它：穿越；修仙；1v1；主受 编辑评价： 一朝穿越到了修真界，却被父母取名莫长生，取其莫要长生之意，严令禁止修仙。莫长生原以为自己会与修仙无缘，然而他那位在修真界做炉鼎的亲哥哥、突然重生了的表妹，还有手臂上奇怪的蛟龙刺青，却阴差阳错，让上有老迈父母、下有三岁幼弟的莫长生，不得不以低劣的五灵根资质，踏上了艰险修仙路，以求长生。 本文讲述了在凭借灵根、悟性和气运评判一个人的修真界，穿越成劣灵根的莫长生，凭借自身努力、超乎寻常的气运，和莫名出现的契约小攻，在长生路上越走越远的故事。作者文笔自然流畅，主角小受对修炼的坚持，契约小攻的忠犬和特殊的外形，炉鼎哥哥和诸多配角的个性，以及修仙路上的诸多历练和奇遇，都描绘的鲜明而令人向往。 　　☆、仙门 　　莫长生一早就知晓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是真的有仙人存在的。 　　可是他觉得吧，既然他老爹老娘都给他取了“莫长生”这个名字了，那他大概是没有什么可能去求长生路了。 　　莫长生，不就是莫要长生么？可见他老爹老娘在大儿子跑去修仙，然后一去不复返之后，是真的不怎么渴望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二儿子再去修仙的。 　　“快！长生，仙门又来收徒了，长生你快带着两个弟弟去山上躲一躲！”莫老娘惨白着脸冲到了莫长生的房间，一把将两个三岁的小娃娃塞给莫长生，哆嗦着声音就要赶莫长生离开。 　　莫长生放下手里的书卷，无奈的抱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道：“娘，仙门又不求着我去修仙，我和两个弟弟像前两次那样，待在家里不出现就好了，不用躲起来的。” 　　莫家是住在一个小国的小山村里的，偏僻落后，出个村都要爬上两道山。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莫家村，却恰好是修仙门派——逍遥宗的属地，逍遥宗每隔五年，都会派弟子前来检测三岁以上孩童的灵根。 　　莫长生今年十三岁，这次已经是第三次碰到仙门来收徒了。前两次莫老爹和莫老娘把他关到家里的地窖里，恰好给躲了过去。依照莫长生看，这次估计也能躲过去。毕竟，想要进仙门的人可多了去了，估计没人会想到这个小破村子里竟然还会有人会千方百计的不想去修仙。 　　莫老娘今年四十有余，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她听到儿子的话，反而一点都不放心，依旧推着莫长生往院子里去。 　　“不成不成！以前是以前，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你那杀千刀的大哥这次特意嘱咐了他们门派的人，让他们来问咱们家有没有新出生的孩子，你老爹在前面扯谎你去考秀才了，你快带着你弟弟们躲到山上去，省的……” 　　莫老娘的话还没说完，莫长生抱着两个弟弟一打开院门，就看到了穿着青衣道袍的一男一女两个仙人跟在林四娘后面过来了。 　　林四娘是莫老娘弟弟的亲闺女，莫长生的表妹。 　　此刻林四娘正一脸乖巧的冲身后的两个仙人福了福身，恭敬的道：“仙人，这就是莫长忧仙人的家，这三个男娃，都是莫长忧仙人的亲弟弟。” 　　莫老娘登时面如死灰！ 　　世人都道修仙好，可是从村里出去的那些娃娃，一个回村子的都没有！ 　　不是那些娃娃不知恩图报，不记挂家里，而是那些娃娃全都死在了修仙路上！ 　　莫家村里偶尔有仙人路过，就是特地来村里送那些死在修线路上的娃娃的尸骨的。莫老娘自己的两个哥哥就是这么给被人送回来的！ 　　而她的大儿子，也是在离开了十五年后，今个儿头一次给家里带来的消息。而消息的内容，就是要把她剩下的儿子也带走！ 　　“不不，仙人，他们不是……”莫老娘忙着摆手，语无伦次的道，“他们和莫长忧没有……” 　　莫老娘还待再说，却觉得手臂一痛，就见莫长生正微笑着看着她。 　　“娘，哥哥特地请仙人来找我们了，这是好事。” 　　这仙人都来了他们家门口了，要是再说出什么不想修仙，拒绝入仙门的话，那他们一家都别想好过了。 　　莫老娘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他们都是莫长忧的弟弟。”莫老娘近乎绝望的说出这句话。 　　有了莫老娘这句话，那个一直看着他们的女仙人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眼睛，就拿着一块乌黑圆润的石头走了过去，弯着唇角道：“既然都是，那就挨个儿来吧。”然后她看了看双胞胎，巧笑道，“从最小的开始！” 　　莫老娘能够站在那里，已经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了。 　　莫长生见了，也只好分别抱着两个弟弟，按着女仙人的吩咐，让他们将手先后放在那块乌黑的石头上。 　　没有任何反应！ 　　乌黑的石头，仍旧是一片乌黑！ 　　女仙人可惜的叹了声气，“哎，真是可惜了。要是检测石稍微有点动静，等两个小娃娃长大几岁，或许还有可能检测出灵根。这半点反应都没有，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当凡人咯！” 　　这句话对于想要修仙的人来说，是绝了一辈子的希望，可是对于莫老娘来说，却仿佛是如闻天籁。 　　莫老娘灰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精神气，她从莫长生手里抢过两个娃娃，就催促莫长生道：“快，长生，你也按上去！你两个弟弟都不能修仙，你应该也……” 　　莫老娘的话，在那块乌黑的石头骤然放出五色光芒之后，戛然而止。 　　女仙人有些遗憾地道：“是五灵根，劣灵根。不过，好歹还是有机会求长生大道的。对了，你叫什么，我们也好记下名字。” 　　女仙人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掏出一卷书简，也不用笔，拿着手指就要往书简上戳。 　　莫老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莫长生看着老母幼弟，还有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家，竟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站着的林四娘却开口了：“长生，二表哥叫莫长生。” 　　女仙人一顿，没说什么，只将灵力凝于指尖，在书简上刻画上“莫长生”三个字。 　　那一直没开口的男仙人却是嗤笑道：“莫长生？取了个好名，却是姓错了姓。”然后一甩袖，“半个时辰后去村口，到时要是见不着人，你们一家都不必待在逍遥宗的属地了！” 　　男仙人走了，女仙人带着林四娘也离开了。只是女仙人走的时候，地上落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大的小布袋，还有一张纸条。 　　莫长生是看着那女仙人将东西丢下来的。 　　他上前去捡了起来，看着纸条上的字，就知道这女仙人应当就是他那个没见过面的长兄托付的人了。 　　纸条上说，小布袋是储物袋，滴血认主即可，里面除了给莫长生的东西，就是给莫老爹和莫老娘的东西。 　　莫长生心知去仙门修炼一事不可能更改，抛下老父老母，还有年仅三岁的孪生弟弟是必然的事情了，因此只好强笑着招呼母亲道：“娘，这里面是哥哥留给咱们的东西，这么多年，可见哥哥还是记挂着爹和娘的。” 　　莫老娘哪里还能听得进这些话？见两个仙人走了，登时痛哭。 　　莫长生双目酸涩，红了眼眶。 　　两个三岁的小娃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立刻哇哇大哭了起来。 　　莫老爹也踉跄着回家了，他早就嘱咐好了乡里乡亲，要是仙门提前来了，不要把几个娃娃在家的事情说出去，可是千防万防，也没防住平时他们老夫老妻多有照顾的林四娘，会站出来把仙人给带回他们家来了！ 　　莫老爹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事情已经定了，他进了家，一家人抱着痛哭了一场，半盏茶的功法，也就把眼泪憋回去，狠狠地掐着老妻的胳膊道：“不许再哭了！快去给长生收拾些东西银钱，都给他带去！” 　　莫长生此时才红着眼睛道：“爹娘不用了，大哥给咱们准备了东西。” 　　莫长生拉着老父老母，将莫长忧给老父老母的衣物、银钱都一一放在莫老爹喝完酒的酒壶里，然后拿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瓶，将瓶子的那颗丹药给倒了出来，放在茶壶里化了，等了片刻，再将茶水倒在杯子里，先自己尝了尝，觉得没毒，就硬是给莫老爹、莫老娘还有哭得直打嗝的两个小娃娃一人一杯喝了下去。 　　“长生，这是啥？”莫老爹是最后一个喝的，咂摸了一下嘴，问道。 　　莫长生道：“是大哥给的，喝了能让人身子健壮一些，少生病的。大哥……终究是念着爹娘的。除了东西，大哥还有封信。” 　　然后他就将莫长忧写给家里的信念给爹娘听了，莫老爹和莫老娘没有再激动，只是沉默的听完了信，看完了莫长忧给莫长生的东西后，莫老娘还是去给莫长生收拾了几件衣物和家里做的腌菜腌肉，莫老爹抱着两个小娃娃，抽着烟杆嘱咐着莫长生要小心，在外面要多看少说，要老老实实的，爹娘不求他长生不老，只要一辈子平安就够了，就是一辈子不回来，那也是没关系的，他们会一直记着他…… 　　半个时辰眨眼即过。 　　莫长生换上了莫长忧给他的据说是下品法器的道袍，让莫老爹莫老娘不要拒绝过几天会过来的那位女仙人的家人，这才在莫老爹莫老娘压抑的哭声和两个弟弟的嚎啕大哭中，万般不放心的独自去了村口。 　　莫长忧的信里说，给他们带东西的女仙人唤名柳芙蓉，是镇上柳举人的长女，和莫长忧的关系极好。莫长忧也知晓自己父母年纪大了，就托了柳举人照顾父母一家，直至留在家里的弟妹长大。 　　除此之外，莫长忧还给莫老爹和莫老娘留下了不少银两。虽然看似是孝顺了，可是对莫长生来说，父母都是将近半百的年纪，两个弟弟才堪堪三岁幼龄，是真正的三岁小儿抱金于闹市，谁看到都想来试着抢上一抢的。 　　托柳芙蓉的家人照顾看似妥善，可是，如果他们在修仙路上死了呢？如果柳芙蓉也不幸去世了呢？如果他们都没了的时候，两个弟弟还没长大呢？ 　　莫长生想到莫长忧信里所写，仙门规定，筑基前不得见父母家人，再想到自己的劣等五灵根，心中更是难受。 　　他虽是穿越而来，可是前世父母缘浅薄，这一世莫老爹和莫老娘疼他入骨，两个弟弟乖巧可爱，开口第一声叫的都是“哥哥”，他又岂能安心离开？ 　　莫长生不高兴，又不能对着那些仙人发脾气，于是只能低着头，站在了一堆正等着离开的准修士们。 　　莫家村这次一共检测出了三个有灵根的准修士，其余的一大堆，却是仙门在属地的其他村落、镇上、城里检测出来的。仙门纵使是有再大的手笔，也不可能特意为检测一个小地方而出来一趟，他们要检测，当然是把属地全都给检测一遍了。 　　如此一来，莫家村这里倒是聚集了不少准修士。 　　林四娘咬着唇挤了过来。她也被检测出了灵根。 　　“表哥……”林四娘低声唤道。 　　只是她一出声，莫长生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挤到人群中最拥挤的地方，宁肯跟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也不肯再看林四娘一眼。 　　林四娘气得俏脸通红！ 　　要不是她，莫长生的修仙路还不是要十年后才开始？十年后，莫长生都二十三岁了，根骨都已长成，修炼更是难上加难，几次险死还生。 　　想她林四娘帮莫长生提前了十年踏上修仙路，他竟然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这样的不知好歹之人，要不是……林四娘到底不敢去瞪莫长生，垂下头，就开始想法子拉拢莫长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杂役 　　林四娘是怎么打算的，莫长生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他和一众人站在一起等了一会，逍遥宗的仙人里，就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中年男子居高临下，仿佛是在看一群蝼蚁似的看了莫长生等人一眼，哼了一声，才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铜镜，双唇开合数次，尔后突然一声大喝：“去！” 　　那原本只有巴掌大的铜镜，蓦地迸发出刺眼夺目的金光，同时跐溜一声，飞到了半空之中，在众多孩童惊异的目光中，骤然变大，几乎一瞬间就将整个莫家村都遮盖在其阴影之下！ 　　“好厉害！” 　　“仙人仙人！这就是仙人！” 　　“仙人万岁！仙人万岁！” 　　…… 　　莫家村的村民全都跪倒在地上，看向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而和莫长生站在一起的孩童们，也有不少口称仙人，伏地叩拜。 　　莫长生站在众多孩童之中，背脊挺直，双目晶亮，心口处一阵激荡，有那么一瞬间，莫长生只觉，像中年男子那样的傲然而立，那才是他想要的！ 　　柳芙蓉看了莫长生片刻，这才放下心来。成了，这孩子也不是不想修仙的，带他进仙门，虽然是有利用这孩子的意思，但是……有值得被利用的地方，总是要比毫无用处的要好的多吧？ 　　那中年男子炫耀完了自己的飞行法器，这才满意的一招手，“都上来，回宗门。” 　　且不说这中年男人的性情如何，他的飞行法器却是真的让莫长生艳羡，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一行人就从普普通通的凡人界，飞到了对凡人来说，遥远的仿佛是够不到的太阳的修真界。 　　“进了这个结界，就是修真界了。”柳芙蓉显然很高兴，指着东方一处绵延不绝的山脉，对这些凡间生凡间长的小孩道，“看，那一片山脉，都是咱们逍遥宗的！外面矮小的山谷，就是外门弟子待得地方！”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乍着胆子道：“姐姐，什么是外门弟子？是住在外面的弟子么？” 　　柳芙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了想，就对着这些未来的师弟师妹们说起了修真的一些事情。 　　莫长生也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准弟子，有的年纪过于幼小，才三四岁的模样，只傻傻的看着柳芙蓉，估计压根听不懂柳芙蓉在说些什么；有些年长一些的，七八岁往上的孩童，就算不能完全听懂柳芙蓉口中所讲的话，却也从心里觉得柳芙蓉说的话很重要，他们一定要努力的记住。 　　“在凡人界的时候，你们的父母亲人，都称呼我们为仙人。可是事实上，我们并非是真正的仙人，而是修仙者，为了成为真正的仙人而苦修之人。并未传说中仙人的翻天覆地之能，也不能无中生有，点石成金，我们所会的，只是利用自身吸收的天地灵气，通过繁复错杂的口诀和法诀，而使出来的小小的法术而已。” 　　柳芙蓉说完，就伸出手，手指缓慢的掐了个法诀，五指之上，忽然窜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这、这不就是无中生有么？”一个读过几年书的小胖少年结巴道。女仙人又没有用火折子，手指动了动就弄出火苗来了，还把那火苗捧在手上玩！这不是无中生有，不是仙人之术又是什么？ 　　“笨蛋！”柳芙蓉正苦恼着怎么解释，一个红衣少年不屑的嗤笑道，“师姐刚刚说了是用灵气使出来的法术，你不知道什么是灵气，不知道灵气是这世上怎样的一种存在，当然听不懂师姐在说什么了！” 　　先前说话的小胖少年见大家都看他，霎时憋红了一张小胖脸，气道：“那你就能听得懂？那我问你，什么是灵气？灵气在哪，什么颜色，长什么样？” 　　这下轮到红衣少年语塞了。他们家只是祖上出现过一个修真者，还是个只修炼到筑基初期，回家留了几本修真界到处可见的介绍修真界的书籍，承诺了过个十年就回家看看有没有人可以带回总门去，结果就死在了返回宗门的路上。尸体不知去向，还是逍遥宗发现此人的神魂玉牌破碎，知道他死了，才在下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通知了红衣少年的家人。 　　柳芙蓉见这两个小少年直接吵起来了，觉得好玩，自顾自的乐了一会，才替红衣少年解围道：“所谓灵气，便是天地之气的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嗅不到，却能够感觉到。你们自己试着呼一口气，是不是觉得，待在此处修真界，比待在你们家乡之中，更舒服，更心中愉悦？” 　　其他人听不听得明白，莫长生不知道。不过，结合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仙侠小说，他想他大概是听懂了七八分。 　　所谓灵气，应当就是比空气更高级一层的东西，无色无味无形，蕴含空气之中，除了和空气一样供修士呼吸之外，还能被修士通过修炼有意吸收，并且储存于修士自己的经脉、丹田，供修士借用相应的口诀和法诀化为灵力，使出法术。 　　换言之，这个修真界的灵气，就是修士的能量。有了能量才能使出法术，而没有能量，就是背了再多的口诀，学了再多的法诀也是没有用的。 　　莫长生听得懂，林四娘心中不屑柳芙蓉的说教，只碍于身份耐着性子低头听。可是其他人完全听得懂的就少了。 　　柳芙蓉心中哀嚎一声，解释了半晌，着实是解释不出来这灵气到底是何物，所谓的舒服又是何意了。 　　末了她只好板着脸道：“再过小半个时辰，我们就到宗门了。你们还要不要接着听了？” 　　众人自然应诺。 　　柳芙蓉这才大致将修真界中的灵根资质、逍遥宗对弟子的分类一一说了出来。 　　“灵根资质本是天定，这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极少数的特殊体质，变异灵根优于单灵根，单灵根优于双灵根，以此类推，最差的便是五灵根的修士了。”柳芙蓉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人群里的莫长生一眼，“至于为何会如此，等你们到了宗门，上了学堂，夫子就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只要记得，灵根资质不能决定一切，道修修炼，修身修心，悟性和福运亦是同样重要。” 　　“逍遥宗的弟子，除了金丹真人以上所收的亲传弟子、记名弟子之外，宗门本身只将弟子分为四类，分别是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和精英弟子。” 　　“精英弟子是宗门着重培养的天资绝决的弟子，不但拥有丰厚的月俸，还有一年只做一次师门任务的权力，身上穿什么道袍都不受限制。内门弟子分为两种，一种是双灵根、单灵根的弟子，一入门就是内门弟子；另一种则是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筑基之后升上来的。月俸相对较少，甚至并不比外门弟子多多少，可是内门弟子住的地方，却比外门弟子居住地方的灵气要充沛至少两倍，每年至少要接十次师门任务，也为师门看重。内门弟子身着白色道袍，你们进了门派就是外门弟子，见了内门弟子不可得罪。” 　　铜镜法器上唯一穿了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像是在说“算你识相”，柳芙蓉只当没听到，继续说了下去。 　　“三灵根、四灵根和五灵根的弟子，则是一入门派就被划分到外门弟子中去。宗门每月给予外门弟子四十块下品灵石，四千颗灵珠，三瓶辟谷丹，三瓶凝神丹，三瓶补灵丹，一年两套低阶法器的道袍。可以说，如今修真界里，再没有比逍遥宗对外门弟子更宽厚的了。” 　　柳芙蓉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满是怅然。 　　“可是相对的，宗门对外门弟子的要求也是极高。每年外门弟子必须完成二十次师门任务，若是连续两年完不成，并且无法向师门交付这两年师门发下的月俸，外门弟子就会沦为杂役弟子。杂役弟子每月的月俸只有外门弟子的三分之一，要完成的师门任务却是三十次。杂役弟子若是连续三年完不成自己选择的师门任务，就会被师门安排任务，到时候就是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必须做了。而且被安排任务的杂役弟子，若是再完不成任务，就会被扣除月俸，甚至逐出师门！” 　　莫长生骇然。 　　每年二十次师门任务，就意味着一年十二个月，他每个月都要在保证修炼的同时，还必须要抽出时间完成一到两件师门任务。 　　若是完不成，就会沦为比外门弟子更悲催的杂役弟子。杂役弟子每年要做的师门任务更多，领到的师门月俸却直接少了三分之一。莫长生想，以他的五灵根资质，如果真的被贬为杂役弟子了，那这辈子都筑基无望了。 　　而无法筑基，按照宗门规定，那他就再也见不到莫老爹莫老娘和小三、小四两个弟弟了。 　　莫长生在不得不加入逍遥宗之后，终于发现，他这会子已经没有担忧家人的时间了，他首先要担心的，是如何保证自己的外门弟子的身份不丢掉，然后才是尽快筑基，回家看老爹老娘。 　　角落里，看到莫长生从忧虑到坚定的目光，柳芙蓉和林四娘同时抽了抽唇角。 　　莫长生虽是最垃圾的五灵根，完不成师门任务也大有可能。 　　然，莫长生是绝对不会被贬为杂役弟子的。 　　莫长生将来的修炼如何暂且不提，单凭莫长忧如今在宗门的用处，宗门又岂会让莫长忧的弟弟，真的去做什么杂役弟子呢？ 　　☆、功德 　　莫长生待在铜镜飞行法器上的时候，大致数了数，和他一起要进入仙门的新弟子，大概有六七十人。 　　莫长生原本计算着，这一年新加入仙门的外门弟子，大概最多也就几百人了，毕竟，这世上还是凡人居多，有灵根者是极少数，而这些有灵根的人中，还有不少是隐灵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可是等到莫长生跟着众人一起到了逍遥宗的求道谷——也就是新加入门派的外门弟子暂时安置和学习的地方，被暂时负责他们生活的师姐领着的时候，莫长生才发现，原来逍遥宗真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门派。 　　“你们是今年最后一批新加入的弟子了。”齐婉言微微笑着道，“在你们之前，已经先到了一千多名新加入的外门弟子了。新来的内门弟子虽然少，但也足足有两百人了。” 　　莫长生微微惊讶。 　　他想，他原本应当是计算错了。这里不是他前世的地球，应当是比地球更加广阔的多的地方，人数也更多。他再按照原来的七十几亿人口的基数去算修士的人数，显然是不妥当的。 　　“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们这会儿来，正好赶上明日的选课。” 　　逍遥宗虽然对外门弟子苛刻了一些，可是也不是完全不管的。至少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都会有三个月的学习时间，帮助外门弟子尽快适应修真生活和门派生活。 　　逍遥宗将新弟子要学习的东西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每个弟子都必须要修习的，这类课程不收取弟子的灵石，在这三个月里，每日上午都要连续上两个时辰的课。而所谓必须修习的课程，则包括教导新弟子识字、介绍修真常识和修炼禁忌、教弟子引气入体并选择修真功法，每一种分别教导一月。 　　第二类则是新弟子可以自由选择修习的课程，是要收取弟子束脩的，每一门课程收取一块下品灵石，弟子可以选择修习，也可以完全不修习，师门并不强制。 　　这一类课程极为繁杂琐碎，包括如何种植灵植、辨别各种丹药和法器的真伪及品阶、识别灵矿、凝练符纸、如何处理妖兽并得到完整的兽皮和兽血、采摘完整的灵草、辨别妖兽、如何制作符笔、符纸、阵旗，甚至还包括如何缝制衣服、鞋子、简单的医术、厨艺、凡间武术等等。当然，供新弟子选择修习的课程里，也少不了炼丹、炼器、制符、阵法这四大修真技艺，只是这四类课程里，求道谷只负责教授最最基本的东西。 　　选择修习的课程极其繁多，但是这类课程的讲授时间也短。每门课程只讲三个下午，学不学得到东西，学得到多少，那就看新弟子自己的本事了。 　　齐婉言笑眯眯的说完，就见眼前的六七十几个小孩哀嚎了起来。 　　“师姐，我一个大字都不认识，上课也听不懂的啊！” 　　“就是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哪里能把字认全乎啊，我哥哥去学堂好几年了，还写不出来一封信来着。” 　　“还有那些自己选择的课程那么多，听得我脑袋都晕了。师姐师姐，我们真的要学那么多东西么？学不会怎么办？夫子会打手板么？” 　　…… 　　齐婉言听着孩子们的稚嫩的抱怨声，想到与求道谷相对的求道峰之上，那些与眼前的孩子们一样大的内门弟子，他们将有三到五年的时间来修习这些课程，并且会有夫子严格督促，每旬一考，而眼前这些还未长大的孩子……他们将一场考试都不会有。 　　齐婉言心中叹气，面上却笑道：“不必担心，夫子不会考试，也不会打手板，只要乖乖的在学堂里坐着不说话就可以了。” 　　那些担忧的孩童这才高兴了起来。 　　只有那些十岁往上，大约明白学会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笑。 　　莫长生拧了拧眉，三个下午？能学到什么呢？他是不是该庆幸，莫老爹莫老娘当初为了让他不走上修真路，千辛万苦的把他送到了学堂，识了字，就是想着让他考了科举，尔后就与修真大道无缘呢？ 　　齐婉言明知眼前这些孩子们将要走她曾经走过的路，却也无法开口提醒，于是笑着叮嘱了几句，就领着这六七十人来到了求道谷一处院落密布的地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存放了几日的玉制铭牌和青珠，按照名字发给每个人。 　　“铭牌的正面是逍遥宗的名字，背面就是你们自己的名字。这是逍遥宗外门弟子的身份凭证，定要收好。至于青珠，”齐婉言指了指十几步远的无数院落，“则是你们住处的钥匙，拿着青珠找到和青珠上的字相同的院落，那就是你们未来三个月要住的地方了。” 　　“这里的每座院落的大体布置都是相同的，三层小楼，加上一个空置的小院。小楼的正堂放着一个青色的小袋子，唤名储物袋，将自己的血珠滴入，便可使用。这是师门给外门弟子的见面礼。每人的储物袋里，除了放置了这个月的月俸之外，还放置了文房四宝，以及关于宗门行走的手札等，大家回去认真看一看。” 　　齐婉言看着众人都跃跃欲试，于是就不再多说，只将这附近的饭堂、求道阁、小坊市、求道谷自己的交易阁的位置指给他们，然后又道：“十岁以下的新弟子，你们的小楼里还会有一个凡人仆役照顾你们。这个凡人仆役会一直照顾你们到十岁生辰那一天。当然，如果你们不喜欢现在安排的这个仆役，又或者是十岁以上的弟子想要一个仆役，都可以去宗门的仆役房雇佣一个仆役来照顾你们。只是这笔花费会由你们自己付给雇佣的仆役。” 　　“好了，大家回去想一想明日要选什么辅佐课程，然后卯时初在这里等我，我带大家去登记课程。” 　　齐婉言说完就离开了。 　　大一些的孩子，就算是不识字，也能照着青珠上隐隐透出的图案，对照着院子外牌匾上字找自己的住所。年纪更小一些的孩子，譬如几个三四岁，走路都不稳当的男娃女娃，让他们自己找住处显然是不现实的。 　　莫长生看着这几个和自家小三小四年纪差不多的娃娃，正想着要怎么帮他们，就看到几个着褐色粗布的少年少女迎面走了过来，然后对着几个小娃娃蹲下身，将他们身上的木牌拿出来跟小娃娃身上的铭牌上的字对着看，小娃娃不识字，可是看着笔画差不多，就破涕为笑，跟着几人走了。 　　莫长生这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逍遥宗就是再不重视外门弟子，也不可能让三四岁的小娃娃自己照顾自己——除非是夺舍重生，或者莫长生这样漏掉孟婆汤转世投生来的，怕是哪个都做不到。 　　放下心来，莫长生看了一眼青珠上的字，然后一路看着那些小楼上的牌匾走过去，才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那些牌匾上都只有一个字，而他看到的几座连着的小楼上，将牌匾上的字连起来，正好就是他在凡间读诵的千字文的头几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莫长生看得囧囧有神。 　　“你也看出来了？”莫长生正看得出神，耳边就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是千字文。可是，那位齐师姐不是说，在我们前面还来了一千多人么？这千字文哪里够用啊？而且我的还是单字。我看看你是哪个字，咦？禽？” 　　莫长生亦是觉得无语，然后他瞥了一眼这个自来熟的红衣少年手里的青珠。 　　兽。 　　莫长生想，他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还能轮得到这里的单字房了。就这两个牌匾，要是让自个儿选，他才不会要。 　　“你是禽，我是兽。”那红衣少年咬着唇，憋了好一会，仿佛在憋笑，半晌才道，“这两个字是连在一起的么？” 　　禽兽这两个字连在一起是骂人的，红衣少年显然知道。他刚刚就是瞥见了和他一样悲催的莫长生青珠上的字，才故意来搭话的。莫长生身上穿着的是低阶法器，同时还认字儿，和他的年纪也差不多，长得也配做他裴十三的朋友——要不然，凭着他往日的脾气，肯定是不会主动和陌生人开口的。 　　可是，千字文里这两个字连不连在一起他还真不记得了。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道：“图写禽兽，画彩仙灵。还有，我是人，非禽也。”然后他上下打量了红衣少年一眼，“至于你是兽是禽，还是二者皆不是，那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 　　莫长生骂完人，转身就走。 　　“啊？”红衣少年气得直跺脚，“你竟敢拐着弯的骂小爷？” 　　莫长生头也不回：“比不得你。” 　　他可是听得真真的，这少年亲口说的“你是禽”，哼，这红衣少年都直接质疑他的物种属性了，他不反击才怪。 　　“你，你——”红衣少年，也就是裴十三也不佯装天真，骗什么配得上他的朋友了，气得脸通红的就追了上去，“你给小爷站住！” 　　莫长生自觉不认识这位“小爷”，没必要像哄小三小四那样哄着他，兀自走得飞快，理都不理身后人。 　　两人追打着就走到很多人前面去了，心中都没有把青珠上的字当回事。禽兽什么的，除非他们转世投胎，反正这一世的没希望做了。 　　林四娘还是站在原处。 　　她看着手中的青珠，双目阴郁。 　　卑。 　　乐殊贵贱，礼别尊卑。 　　这是她前世的青珠。可是这一世明明和前世不同，明明她在莫家村就改了名，不是林四丫，而是林四娘，明明她把原本该十年后才进入仙门的莫长生提前带进了仙门，分得青珠的人多了一个，为何她还是被分到了这个“卑”字？ 　　上尊下卑，卑卑不足道也。 　　难道她这一世也要和前世一样，寂寞无名，卑微渺小而无人知，最终修炼不得法，被人诬陷，废了丹田，逐出师门么？ 　　林四娘看着远处莫长生和裴十三的背影，心道，看，莫长生，我送你提前踏入仙门，让你和你前世的挚友提前十年相遇，那么，我自己从你取里那些回报和功德，也不算是很过分，对不对？ 　　林四娘垂着头，也不看路，很快就找到了挂着“卑”字牌匾的三层小楼，进去拿了储物袋，换上门派道袍，将从莫家村背来的破旧包裹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几只有些奇怪的鹅毛和一瓶盛着墨色浑浊液体的葫芦，就离开了住处。 　　☆、羽毛笔 　　莫长生自然是猜不到林四娘的打算的。 　　他和裴十三一路吵吵闹闹的找到了写着“禽”字和“兽”字的小楼。 　　裴十三满心期待的将手里的青珠放在大门上的凹进处，大门倏然打开，露出了干干净净的院子。 　　莫长生看了一眼，亦取出了自己的青珠，打算进去瞧瞧他要住上三个月的地方。 　　“喂！”裴十三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忽然喊道，“一会我们一起去饭堂吃饭！吃完饭再去小坊市转一转，我们得去添置东西！” 　　然后不等莫长生回答，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莫长生：“……”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这个裴十三是吵了一路，而不是引以为知己的交谈了一路来着。 　　不过—— 　　莫长生想到带他们进仙门的柳芙蓉，在将他们交到齐婉言手里之后，莫长生试着和柳芙蓉搭话，想要问问自家兄长莫长忧的情形时，柳芙蓉苦着脸打了个哈哈，应付式的对他说，要好好修炼，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管，那些人最多逞嘴上功夫，不敢对他动手的。 　　至于莫长生想要见莫长忧一面的要求，柳芙蓉提都没提。 　　莫长生不知道莫长忧是嫌弃他是个累赘才不见他，还是另有苦衷。只是事已至此，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此刻能做的，也只能是乖乖留下来修炼了。 　　而裴十三的邀请，莫长生虽然没答应，却也不会拒绝。 　　他唯一在仙门的兄长已经暂时不会见他了，在这个仙门里，他还是愿意交些朋友的。 　　莫长生一面想着，一面就用青珠打开了禽字楼的大门。 　　入眼就是一个长约八米，宽五米的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院子里除了一口井之外，空无一物，和裴十三的院子一眼。 　　院子后面，就是一座三层小楼。 　　莫长生将大门关上，就走向了这座三层小楼。 　　小楼的每一层都有三个房间。 　　第一层中间是宽敞明亮的正厅，正厅里放了一套红木桌椅。莫长生认真看了看，用手敲了敲，就知道这的确是凡间就有的木材所制。正厅左右的两个房间，一个明显被布置成了寝室的模样，另一个，则是厨房。 　　莫长生愣了愣，就看到了和他在莫家村里一样的灶台，上面挖上半圆的形状放大铁锅，下面添柴烧火的那种。 　　莫长生面色有些古怪。 　　修真不是要辟谷吗？仙门发给他们的月俸里也有三瓶辟谷丹，那不是给他们这些还没修炼的人吃了辟谷的么？那现在为何又特意给他们磊了灶台？ 　　莫长生又快速去了二楼三楼查探，这两层楼里则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莫长生这下子终于明白，为何裴十三会信誓旦旦说要和他一起去添置东西了。 　　这个房子里除了最基本的布置，什么都没有，不去买，又该怎么办？ 　　“莫长生，开门！” 　　不等莫长生对这个房子的古怪多想，裴十三就开始拍莫长生的院门。 　　“开门开门！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吃饭买东西的！” 　　莫长生只得拿起了正厅里的储物袋，迅速滴血认主，看了看里面的九瓶丹药，四十块下品灵石，四千颗灵珠，还有两套道袍，再看了看莫长忧留给他的储物袋里的东西，打开门，就直接跟裴十三去了饭堂。 　　裴十三边走边抱怨道：“我家祖上留下的手札说，逍遥宗的饭堂里卖的东西最贵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里面的东西还不好吃！” 　　莫长生闻言，脚步立刻顿住。 　　“不好吃？那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裴十三瞪大眼睛道：“不好吃也要吃啊！辟谷丹只有修炼了的人才能当饭吃，我们还没修炼，不吃饭食怎么行？” 　　“我从家里带了些食物……” 　　“那些怎么行？”裴十三瞄了一眼莫长生腰上的储物袋，心中奇怪莫长生明明有人送储物袋，怎么一点修真常识都没有，“凡间的食物吃入体内，会生杂质，不利修行。以前就算了，我们现下入了仙门，怎么还能吃那些东西？我听说你是五灵根，资质本来就不好，要是再吃那些凡间食物，以后修炼就更困难了。” 　　莫长生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听了裴十三的告诫，只好道谢：“多谢裴兄提醒……” 　　“叫什么裴兄？叫我十三郎就行啦！”裴十三摆了摆手，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又低声对莫长生叮嘱道，“喂，我说是可是真的，你可不能再吃那些凡间食物了，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吃了洗髓丹，旁人都不用排出那些杂质了，你还要到处找茅房，那可就糗大了！要知道，这仙门里只有凡人杂役住的地方才有茅房那东西啊！” 　　莫长生终于想起来他住的地方哪里古怪了。有厨房有寝室有天井，却偏偏没有茅房。好吧，他终于知道，修士是不需要茅房的了。 　　不过，“洗髓丹？师门没有给我们这个丹药，我们要自己去买么？而且，我们还没有修炼，能吃这个丹药么？不会爆体而亡？” 　　裴十三原先只是有些怀疑，这会儿是完全肯定，这个莫长生，虽然名字叫长生，可是真的对修炼的事情一窍不通。 　　“洗髓丹要自己买的，价格……我们家祖上留下的手札上说，他那会子是用一瓶辟谷丹还回来了一颗洗髓丹。如今是什么价格，我就不知道了。”裴十三有些郁闷，“我们要吃的洗髓丹是最下品的洗髓丹，本来就是给咱们这些从凡俗界来的人用的，吃完之后，浑身生出黑色污垢，待洗净排出之后，再吃上一两个月的无需排泄的灵物，这样才能修炼。” 　　“就是不知道，现在要几瓶辟谷丹，才能换回一颗洗髓丹了。” 　　莫长生听了，想了想，就扒开莫长忧给他的储物袋翻了翻，除了莫老爹和莫老娘让他带的东西外，没有洗髓丹，只有几本书，几枚书简，几身普通道袍和一套阵法，堆成了小土堆的灵珠，不少的金银珠宝。 　　好了，现在他也要和裴十三一样发愁洗髓丹的事情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饭堂。 　　饭堂里很多人，挤挤攘攘。莫长生看得仔细，每个人都是苦着脸咽下嘴里的食物的。 　　“估计真的很难吃。”莫长生这样想着，可是他肚子已经很饿了，不吃饭也不可能，于是就转头对裴十三道，“十三郎今日告诉了我许多事情，这一顿，不如我请？” 　　裴十三立刻高兴了起来：“大善！” 　　然后两个人就吃了一顿真正味同嚼蜡的饭。 　　裴十三说，像他们这样还没开始修炼的，只能吃那种不入品阶的妖兽肉和灵菜、灵米。 　　于是两人就点了三荤一素，一份汤，一大盆灵米饭。足足花了莫长生两百颗灵珠。 　　莫长生有些肉疼，可是裴十三确实告诉了他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还是他必须知道的，于是也就只好认了。 　　只是莫长生和裴十三，两人显然都没有料到，这饭堂做的饭食都是半生不熟，丁点味道都没有的。 　　裴十三几度想要撂下筷子不吃了，然而想到莫长生花的灵珠，也就咬牙吃了下去——修真界的通用货币是灵石和灵珠，一百颗灵珠相当于一块下品灵石，虽然前者没有后者的价值高，也不能用来修炼，可是裴十三还是不能置若罔闻的。 　　于是两人只能咬着牙把这一餐饭全都吃了下去。 　　末了裴十三捂着肚子道：“我们要第三个月才能修炼，这是不是说，我们还要连续吃上两个月的猪食？要是我会做饭就好了！” 　　莫长生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两人吃完饭，就直接去了小坊市。 　　开始的时候，是裴十三带着莫长生在到处跑。 　　首先是买洗髓丹。 　　裴十三惊讶道：“还是一瓶辟谷丹的价格？”竟然那么多年都没有涨价么？ 　　店家眯着眼睛打量了裴十三一下，才笑着道：“等到后天，你们开始上课，就会涨到三瓶辟谷丹换一颗洗髓丹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立刻悟了。 　　现在他们还没开始上课，所以知道修炼前要用洗髓丹的并不多。等到上课之后，夫子要求了，他们再去买的时候，洗髓丹必然要涨价了。 　　莫长生顿时觉得，裴十三这个朋友还是没有白交的。 　　至少要值两瓶辟谷丹的价值。 　　等到两人买完了洗髓丹，又在店里四处看了看各色丹药、符箓、法器等的价格，不禁咋舌。仙门给外门弟子每月四十下品灵石的月俸，莫长生原来以为这算是多的了，可是看着这些丹药、法器等的价格，顿觉自己什么都买不起，又成了穷人一个。 　　这家店里，唯一便宜的东西，就只有空白符箓和一些低阶的种子了。 　　莫长生盯了这两样东西一会，就被裴十三捉着去买其他的东西了。 　　“我们要去买一套防御阵法。”裴十三拿了一张纸，看了一会，对莫长生道，“这里的阵法店卖的价格都很贵，我们得打听一下，去师兄师姐摆摊的地方去买阵法。这会买还能便宜一些，等咱们开课，夫子告诉大家应当给自己的住处弄一个阵法了，那会可就晚了。” 　　“等买完了阵法，还要去买百宝格，有了百宝格，把它放在储物袋里，咱们才能放置更多的东西。除了百宝格，还要买几个箱子，一个大木桶来洗澡。”裴十三念叨着，侧头去看莫长生，“对了，你带被褥来了么？文房四宝带了多少？我的先祖留下的手札说，咱们上课的时候，夫子讲课会很快，咱们能几下其中六七分就不错了。要多买些纸，不然等开课了，还要挤时间过来。” 　　“除了这些，我们还要……” 　　裴十三准备的显然比莫长生多多了，就是采购东西，都记得要写在纸上，省的落下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是，裴十三并没有瞒着莫长生什么，而是大大方方的带着莫长生一起去买。 　　莫长生觉得裴十三有点傻，又有点可爱，因此等裴十三停下来的时候，就取出一只笔：“我有这个。” 　　裴十三看着那根奇怪的鹅毛道：“这是鹅毛吧？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莫长生左右看了看，又取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出来：“你看，这是用羽毛笔写出来的字。羽毛也出来的字可以很小，时间短，蘸一次墨水，可以写出四十到六十个字。”看了一眼裴十三越来越亮的眸子，莫长生又道，“只一点，这个羽毛笔是我做的，墨水却是我家乡的一个长辈研制出来的。可惜他还没有研制完就去了，现在的墨水写出来字迹，只能保持三到五天，不能长久的保持。” 　　这羽毛笔是莫长生在莫家村时弄出来的。 　　虽然莫长生当时有了读书的机会，可是这会子读书和前世的义务教育显然是不同的。笔墨纸砚皆要钱，夫子的束脩亦不可少。莫长生就只好弄出来了羽毛笔，试图减轻自己家的负担。 　　而墨水和墨汁不同，这是莫长生弄不出来的。他只记得古代的墨水似乎用了植物做成的染料，还是树胶之类的东西，具体如何做出来，却是村子里的一位一辈子没能考上秀才的老童生研制出来的。 　　裴十三却是兴奋的看着那张纸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么夫子讲的再快，我们也不怕跟不上进度了！至于墨水……我看过一些修真杂记，似乎是有一种叫做凝墨露的东西，可以让染的布匹永不褪色，或许我们可以试试那个？就算真的不能保持，我们上课的时候先用这个羽毛笔记下夫子的话，然后放在储物袋里，抽空就誊抄出来好了！反正储物袋里的东西是不会褪色的！” 　　裴十三和莫长生一起去买了防御阵法、百宝格等必须要添置的东西，莫长生又自己买了一些不入品阶的灵米灵面和灵菜，二人寻觅了半个下午，才终于找到了裴十三所说的凝墨露。 　　“这个，真的能让写出来字永远不消退？” 　　“当然是真的！”掌柜的瞪大眼睛，声如洪钟，“你们都是逍遥宗的人，我骗你们做什么？更何况，凝墨露是修真界的十大奇物之一，藏书阁关于凝墨露的记载多如牛毛，我何必骗你们？” 　　莫长生和裴十三双目晶亮，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羽毛笔容易制作，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墨水却不易。他们才刚入仙门，自己贩卖羽毛笔和墨水有些困难，可若是……将其制作法子卖给其他人呢？ 　　或许莫长生一算时间内都不必担心自己的修炼资源了。 　　而裴十三提醒莫长生用凝墨露，他也不会做了白工，什么都得不到。 　　只是不等他们做成这件事情，第二日，待他们去选课时，就见到齐婉言正格外和颜悦色，甚至带了一些奉承的对着林四娘说话。 　　而林四娘的手中，正捧着数只羽毛笔。 作者有话要说：　　 　　☆、莫师兄 　　对于修士来说，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凝于指尖，以灵力书写，自然是小道尔。 　　可是对于莫长生这些还没开始修炼的的准修士来说，用灵力写字，那可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尤其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不同，内门弟子有三到五年的时间来修习修真基础知识，而外门弟子却要在三个月之内将这些课程全部修习完毕。 　　这样的紧迫，让教授外门弟子的夫子就不得不在课上努力的将该教给他们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教授出来，而这样会造成的结果，就是很多外门弟子在记录夫子所教授的东西时，用毛笔写字，压根就跟不上夫子所教授的内容。 　　羽毛笔轻便易得，写出来的字小而清楚，亦无需花费时间等待墨迹干，与毛笔相比，尽管少了几分庄重大方，却显然更适合外门弟子在上课时使用。 　　莫长生神色复杂的看着正和善大方的将羽毛笔分送给众弟子的林四娘。 　　羽毛笔对他们外门弟子的用处，莫长生自然是想到了，他甚至还打算利用羽毛笔和墨水得到他在修真界的第一桶金，只是现在…… 　　裴十三用手肘撞了莫长生一下：“喂，那两样东西，到底是你弄出来的，还是那个女的弄出来的？要是你的话，那女的可就是抢了你的机缘和功德了！” 　　是了，羽毛笔能让修士写字的速度变快，这对修真界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改变；可是，羽毛笔的制作异常简单，携带亦是方便，若是有人愿意将羽毛笔和墨水卖到凡人界，那么那些大批的因着文房四宝价格昂贵而读不起书的普通人，却是能因着羽毛笔和墨水低廉的价格，省下相当大的一笔花费。 　　如此一来，凡人界能读书改变命运的人多了不知凡几，这弄出羽毛笔和墨水的人，可不就是多了不少的功德值么？ 　　裴十三想到的，莫长生也想到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在林四娘微微笑着走向他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是羽毛笔和童生墨。”林四娘盯着莫长生的眼睛道，“我已经将这两样东西的做法都卖给祥云阁了。祥云阁是逍遥宗一位太上长老的产业。羽毛笔容易制作便罢了，若是祥云阁之外的人再弄出童生墨来了，想来祥云阁，定然不会放过那人的。二表哥，你说是不是？” 　　林四娘自然是知晓莫长生气运过人，福泽深厚。她不是没想过要攀上莫长生，让莫长生将她看做亲妹，再不济，能做了莫长生的未婚妻，哪怕只是个挂名的未婚妻也好。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尝试着接近莫长生，莫长生始终不为所动，看着她的目光除了疏远，更有一丝的厌恶。 　　林四娘也不是傻的，见莫长生如此抗拒她，几番犹豫之后，干脆就放弃接近莫长生，改为抢了莫长生的机缘和功德了。 　　反正……她将莫长生入仙门的时间提前了十年，这份恩德，应当足够偿还她抢了的那份功德了……吧？ 　　莫长生听到林四娘的威胁，微微一顿，转身就走到了齐婉言身边，打算等着齐婉言说完了话，就选择接下来三个月要上的选修课程。 　　不是他不气愤林四娘的所作所为，而是林四娘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至少在他修为尚且低微，并且找不到合适的靠山和理由时，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下。 　　祥云阁，那的确不是现在的莫长生能招惹的起的。 　　裴十三瞪大眼睛盯了林四娘一会，重重的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也跟在莫长生身边等着选课了。 　　选修的课程很繁杂。 　　齐婉言带着莫长生他们去了求道谷一处独立的房子，然后找到丙字院，带着众人走了进去。 　　丙字院很宽敞，布置也相当简单，除了院子，就只有一间宽敞的大教室。 　　教室里的摆设像是私塾里的摆设一样，最前面是夫子单独的座位，然后对面就是学生的位置。 　　齐婉言坐在夫子的位置上，道：“大家要记得这里的位置，一会大家就是丙字班的学生，无论是早上的必须修习的课程，还是下午选修的课程，丙字班都是在这里上。”然后不等众人对着这里的课桌课椅稀奇完，又道，“好了，大家安静！现在我开始将选修课程一一念出来，每念一门课程，想要选修这门课程的，就排队上来交灵石，每门课程一块下品灵石。现在开始——” 　　选修课程的顺序极其混乱，完全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第一门要开的选修课程就是凡间武术。 　　十几岁的年长一些的孩子都没有动，反而是年纪小的孩子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交了灵石，报了名字。 　　莫长生想了想，他原本没有打算选这门课程的，可是……或许他可以选了这门课程，然后学了这凡间武术，等将来回家的时候，教给他的两个弟弟？ 　　莫长生这么想着，就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裴十三和林四娘也站了起来。 　　武术之后，就是种植灵植、炼丹、炼器、阵法、符箓等等。 　　莫长生昨天待在禽字院把那本关于宗门行走的手札都看了一遍，现下也不是对这些一无所知了。 　　炼丹、炼器这些修真辅技虽然能给修士赚来大笔的灵石，可是相对的，想要将这两样本事学好，却需要修士在前期付出大笔的精力和灵石。 　　付出时间什么的，这些莫长生不怕，可是灵石他却是没有多少。 　　莫长生稍稍犹豫了一番，在武术之后，就选了种植灵植、阵法和符箓，错过了炼丹和炼器。 　　种植灵植并不算难。唯一难的就是要和土地打交道，花费的时间不算多，可是每天都要去查探土地什么的，的确是麻烦了一些。而且，不是每个修士都愿意在修真之后，还乐意担上一个农夫的名号的。 　　莫长生这辈子本就是农家出身。他们家里一共就六口人，一个哥哥跑来修仙了，两个弟弟年纪幼小还需要有人照看，因此农忙时候，即便莫长生还要读书，也是必须要挪出时间来帮家里种田收割的。 　　在莫长生看过那本宗门行走的手札，知道了每两亩灵田种出来的灵植，就可以算作一次师门任务之后，他就更不可能不选择种植灵植了。 　　至于阵法，这是每个修士都不可避免要选择的。谁出个门还能不碰上个阵法呢？因此阵法一项，几乎丙字班全班都选了。 　　符箓一项，则是莫长生看到的所需要的投入灵石最少的一项修真技艺了。所以无论这三个下午能学到多少，莫长生都毫不犹豫的选了这一项。 　　除了这四门课程之外，莫长生又选了诸如辨别丹药、法器、符箓、灵矿等的真伪和品阶、处理妖兽尸体、采摘灵草、凝炼符纸，还有最不受待见的医术和厨艺这几门课程，然后他就坐着不动了。 　　林四娘是完全看莫长生选什么，她便选了什么。 　　裴十三早就知道莫长生要选择的大部分课程，他是喜欢莫长生这个朋友是不假，可是，让他和莫长生做全部都一样的选择，那也是不可能的。 　　裴十三在选了他原本就打算选的炼器和阵法，然后看在朋友的份上，跟着莫长生一道选了武术、辨别课程、处理妖兽尸体等的课程之后，也坐着不动了。至于莫长生选的厨艺、医术什么的，裴十三觉得莫长生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等到裴十三眼看着丙字班里那些小于十岁的孩童，将所有的课程都选了个遍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瞠目结舌。 　　他踢了踢坐在他前面的莫长生的椅子，“喂！你说他们选那么多，能学的过来么？还浪费那么多灵石！”他还有句话没说，这些孩子里面认字的也没几个，在不识字的时候却听那些课程，还是无法记下手札的课程……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傻。 　　莫长生也早就发现了，他低声道：“大概，是那些凡人仆役被收买了。” 　　按照那本宗门行走的手札记载，教授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也算是一项师门任务，而且这项师门任务的好处就是，教授所得的灵石，全部归夫子所得。如此一来，上那门课的人越多，上课的夫子赚的也就越多。买通凡人仆役，让他们哄着那些十岁下的小孩子不管不顾的全选了那些课程的事情，也确实是那些人做的来的。 　　不过那些事情再龌龊不堪，也是莫长生管不了，不能管的事情。 　　于是在和裴十三感慨了一下，将课程全部选完，然后听着齐婉言将他们的上课时间一再强调完毕，这才离开了丙字院。 　　裴十三自觉昨天已经将该采购的东西采购完了，于是今日就打算去求道谷的小藏书阁消磨时间。 　　莫长生和裴十三告别，则再次去了小坊市。 　　只不过他这次直接去了北市。 　　小坊市的北市是仙门的师兄师姐自己摆摊的地方。求道谷的北市，更是只有练气期的外门弟子过来摆摊，卖一些他们打猎得来的低阶妖兽、捡来的灵植，亦或是自己做的符箓、阵法，又或者从别人那里抢回来的储物袋等等。 　　莫长生昨天和裴十三买的那套防御阵法，就是从这里得来的。 　　那套防御阵法花费了莫长生两瓶辟谷丹、两瓶补灵丹，还有二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 　　莫长生听了那个价格，本来都打算不买了，结果却被裴十三给劝住了——每个修士都需要一套防御阵法，否则修士打坐修炼的时候，就会轻易被人打断阻挠。若是有人故意要毁了一个弟子，特意在对方修炼到关键时刻时出现，害得对方修炼不成，甚至根基损坏，那也是有可能的。 　　莫长生这会子出来，却是来买他能吃的小妖兽和照明之物的。 　　求道谷的饭堂做的饭菜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莫长生对那种滋味向来又敬而远之，于是只好自己做饭了。 　　昨天买了灵米灵谷和灵菜，今天出来，莫长生却是来买肉了。——他才堪堪十三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沾荤腥，那着实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师兄，这个小妖兽——可以用来吃么？” 　　莫长生在北市看了半晌，就蹲在一个摊位面前，盯着一只肥肥的像是鸡的小妖兽，眼睛一眨也不眨。 　　“当然能吃啦！就是拔毛挺麻烦的。”摊主打了个哈欠，刚要说什么，睁开眼睛随意的瞥了莫长生一眼，就惊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指着莫长生结巴道，“你、你，莫师兄，你竟然逃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洗髓丹 　　“你、你，莫师兄，你竟然逃出来了！” 　　莫长生一怔，就见那个摊主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开始挠头了。 　　“咦？不对不对，莫师兄哪里有你这么黑？还有，你这年纪也太小了些，骨龄才十几岁吧？”摊主打量着莫长生，忽然拊掌，大叫道，“我知道了，你是莫师兄的弟弟！对不对？对不对？” 　　莫长生在山里住了十三年，太阳底下干农活是家常便饭，皮肤黑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他是男人，又不是女的，黑点就黑点，他也不在乎。 　　莫长生在乎的是这摊主说的另一件事：“如果师兄口中的莫师兄，是唤名长忧的那位，那便没错了。”然后他又问道，“师兄方才说，逃出来了，又是何意？莫非家兄被什么人给掳走了不成？” 　　那摊主却是被吓到了似的，忙忙摆手道：“不不，莫师兄好着呢，他只是不方便来见你。你……你灵根资质如何？” 　　莫长生伸出五根手指。 　　摊主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嘀咕了一句：“废灵根，那有甚么用，半点都帮不上莫师兄……”嘀咕完，他又将自己摊位前的东西用粗布一裹，全都递给莫长生，“这些都给你。师门里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你以后好好修炼，不要给莫师兄惹事。还有……要是有人故意在耳边抹黑莫师兄，你也当没听见就好了。” 　　那摊主说完，站起身就想跑。 　　莫长生不愿意无故受人恩惠，双手背在身后：“无功不受禄。且修士重因果，我还不想欠一位见了我就要跑的人的恩。” 　　摊主这才顿住要跑的脚步：“我只是为了莫师兄才给你这些不值钱的小零碎，牵扯不上什么因果。将来，你若要坚持还恩，就莫要误会师兄就足够了。” 　　莫长生还待拒绝，那摊主早已使出法术，跑的没影了。 　　莫长生抱着手里的粗布，眉头拧了好一会，才蹲了下来，慢慢摊开粗布，看了看粗布上的五六只死掉的小妖兽，几只灵果，几张低阶符箓，还有一个阵盘，东西确实不算多，这才将东西放进了储物袋里。 　　莫长生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越来越好奇了。好奇的同时，还有担心。逃出来？从哪里逃？又被谁给困住了自由？ 　　只是好奇归好奇，担心归担心，不管见不见得到莫长忧，莫长生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于是莫长生在北市又转了一圈，买了些便宜的灵菜和小妖兽，最后甚至去卖个头大些的妖兽那里，特意买了些妖兽骨头，还有做饭用的调料、火石，这才慢吞吞的离开了北市，又去了店铺林立的南市。 　　莫长生进了一家阵法店铺，就取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摊主给他的阵盘，还有莫长忧留在储物袋里的阵盘，询问这两个阵盘的价钱。 　　接待他的店家只瞥了一眼，就道：“这两个都是低阶聚灵阵，不值多少灵石。你要卖，最多给你这个数。”然后店家就比划了个四个手指。 　　莫长生“哦”了一声，就拿着两个阵盘告辞了。 　　他其实不是来卖阵盘的，只是来问问，这两个阵盘，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现下知道了它们是聚灵阵，自然不必多留。 　　莫长生在坊市里又转了一个时辰，在买了几颗夜间照明的珠子，和祥云阁里新出的羽毛笔和童生墨，以及大量的纸之后，终于离开了。 　　早上他和裴十三见面的时候，就看到裴十三已经用了洗髓丹，皮肤白如幼童，目光明亮如星辰，据裴十三说，他的力气也变大了，耳朵听到的声音，眼睛看到的东西，都越来越清楚了，裴十三还催着他也早早用了洗髓丹，和他一样变得耳聪目明。 　　莫长生在看了师门的行走手札后，也知晓从凡间来的修士用洗髓丹是必然的，于是特意空出来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打算服下洗髓丹，正式洗髓伐骨。 　　洗髓丹浑身白色，豌豆大小，入口即化。 　　莫长生回到禽字院，将昨天买来的三个大木桶里，都装满了院子里的井水，然后再将装了水的大木桶放进储物袋里，走进房间，再从储物袋里把大木桶取出来，这才服下了洗髓丹。 　　服下洗髓丹的时候，莫长生还没能尝到这洗髓丹的味道，洗髓丹就已经在他口中化开了。莫长生什么味道都没有感觉到。 　　他只感觉到了疼。 　　入骨的疼痛。 　　仿佛骨头都要裂开，皮开肉绽。 　　然后莫长生一低头，将袖子一撸，果然看到手臂上一片乌黑，用袖子一抹，露出来的皮肤正一寸寸的裂开，拱出一片乌黑，那皮肤再重新自行愈合，然后再次裂开……疼痛让他险些扶着木桶就歪倒在地上。 　　莫长生面色铁青，硬是强撑着爬进了木桶里。 　　他可不记得裴十三有告诉他这个洗髓丹还会让人疼成这个样子！ 　　莫长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三个木桶里的水都弄的黑不溜秋的，自己也被洗髓丹折磨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浑身疲惫的从第三个木桶里爬出来，然后穿上一身在凡人界穿过的衣服，轮流将三个木桶里的脏水倒掉，再换成新水，如此两三次，才觉得把自己给洗干净了。 　　莫长生来不及再吃些食物，洗髓伐骨带来的疲累，已经让他闭着眼睛沉沉睡去了。 　　莫长生这一觉睡得极沉，甚至如果不是第二天裴十三来敲他的门，莫长生都觉得自己还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清醒过来。 　　“为何会这样？”莫长生一边穿上道袍，一边想到，明明裴十三也是和他一样吃了洗髓丹，可是裴十三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劳累啊？ 　　莫长生想不通。 　　可是时间有些晚了，为了不在第一堂课上就迟到，莫长生穿好道袍，关上门就拽着裴十三往学堂跑了。 　　二人一边跑着，裴十三惊讶的大叫道：“啊啊！莫长生你怎么变这么白啦？比咱们见过的几个师姐还要白！还有你的手，摸起来滑滑的，就跟摸那种进贡的丝绸似的！啊啊！难道你吃了上品洗髓丹？” 　　莫长生很是没好气的迎风回答道：“什么上品洗髓丹？我吃的是那天和你一块买的下品洗髓丹。对了，吃洗髓丹的时候，会让人痛苦无比，这个你可没告诉我。” 　　裴十三呆了呆，就反拽着莫长生停住脚步。 　　莫长生回头看他。 　　裴十三盯着莫长生看了一会，就笃定道：“不对！你吃的就是上品洗髓丹！下品洗髓丹虽然也是洗髓伐骨，但是效果上完全比不得上品洗髓丹。也只有上品洗髓丹，才会入口即化，让吃的人痛苦无比，浑身的皮肤和骨头连续几次的裂开，然后再自行长好，如此循环几次，彻底的洗髓伐骨，将从凡间带来的那些杂质污垢和身体里的隐疾全部除去。” 　　裴十三说完，伸出一指戳了戳莫长生白嫩如婴儿的脸颊，又将莫长生的头发拿了一撮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啧啧道：“原来长生你竟然长得这般好看。先前你黑不溜秋的跟块黑炭似的，我也没细细看你的长相。现下看来……竟是我看走了眼。” 　　“快走罢，我们要迟到了。”莫长生拉着裴十三就重新跑了起来。 　　他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上品洗髓丹？ 　　怎么可能？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颗洗髓丹是他和裴十三一起买的。 　　那家店主还告诉他们，这洗髓丹的价钱，过两天就要上涨不知几倍。那都是他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那颗下品洗髓丹，又如何会变成上品洗髓丹？ 　　莫长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等到他们开始上课之后，莫长生又发现，教他上课的夫子，几乎每个都会在看到他的时候，停顿片刻，然后说些意味深长的话，眼睛里或是讽刺或是怜悯。 　　莫长生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到了那些目光后面隐藏着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莫长生有心去问，却没有人愿意回答他。 　　而和莫长生一个班的同窗，年纪幼小的暂且不提，年纪和莫长生差不多大小的，多多少少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对莫长生的态度也更加谦和了起来。 　　因此丙字班的学生虽然偶有争吵，却从来没人去招惹莫长生。而教导莫长生的夫子，尽管看着莫长生的眼神奇怪，也没有人故意找借口责罚或者夸赞他。 　　莫长生接连上了六天的课之后，才得了半天的空闲。 　　上午的课程自不必说，莫长生原本就识字，丙字班上午学的是识字，莫长生只是跟着复习而已，完全跟得上。 　　至于下午的选修课程，前三天莫长生选的是武术。选择上武术的学生不算多，教导他们的夫子是个彪悍的大汉，那大汉说他是体修，上课时，也不问他们想学什么，只瞪大眼睛看了莫长生许久，将几本炼体的功法名称告诉他们，就直接将人带到了院子里，每个下午教一套功夫，第一天教了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第二天教了一套名为踏月行的轻功步法，第三天则教了一套拳法。 　　说是教，其实也就是大汉自己站在院子中间，一遍一遍的演示当天要教的功夫，至于莫长生这些学生能学到多少，学不学的会，那大汉却是不管的。 　　第四天到第六天的下午，莫长生学的是种植灵植。这次教导丙字班的是个女夫子。女夫子也是格外意味深长的看了莫长生一会，才开始讲课。 　　莫长生看不懂那目光的具体含义，可是女夫子讲的课却是尽量做了笔记，认认真真的从头听到尾。以至于到了第七天，莫长生得了半天假的时候，他便打算去坊市买些盆盆罐罐还有种子来种了。 　　裴十三和莫长生一块出来的。裴十三选的课比莫长生还少，因此时间也比莫长生要多。 　　二人一出来，裴十三就看着莫长生跑去买那种大花盆。 　　“种灵植应该很难吧？”裴十三有些不看好，“养不活怎么办？咱们还没开始修炼呢。而且……你这花盆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沐浴的木桶给改的啊？” 　　莫长生弯了弯唇角：“就是那种大木桶给截取了一大截，然后改成大花盆的。”那大木桶改成的花盆真的很大，而且不需要花灵珠，只要银钱就能买，莫长生对此相当满意，“养得活的。我有一套低阶的聚灵阵，买那种不太麻烦的种子，一定能养活的。” 　　裴十三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如今已然知晓莫长生是有个兄长在逍遥宗了，莫长生因为这个兄长而得了什么好处，在裴十三看来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便不说什么了，只看着莫长生买了木桶改的花盆，又买了灵土，种子，还有一葫芦灵泉之后，就拉着莫长生去买阵盘和阵旗了。 　　裴十三是金木水三灵根，他打算走的是器修的路子。炼器自然少不得阵法，这会子他们还没开始修炼，炼器是不可能了，买些阵盘和阵旗，摆摆阵法，这个倒是还行得通。 　　莫长生也觉得裴十三的主意不错。因此虽然他不打算走烧钱的器修的路子，也跟着裴十三一起去了阵法铺子。 　　只是二人单单想着要如何好好修炼了，却忘了莫长生这张脸，在洗髓伐骨，露出真容之后，已经被多少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看了。 　　“莫师兄？不、不对！你就是莫师兄的那个废灵根的弟弟？”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看过去，正好看到口口声声叫着他废灵根的那人，正和林四娘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药谷 　　莫长生看到林四娘了，林四娘显然也看到莫长生了。 　　她像是微微窘迫了片刻，就抬起头，镇定的重新看了过去。 　　莫长生早就转开了目光，看向了那个说他是废灵根的人。 　　事实上自从来了修真界，指着莫长生的鼻子说莫长生是废灵根，修真之路前途无亮的人多了去了，莫长生早先还会生气，现下却已然气不过来了。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自然是管不了的。 　　只是这个人明显是认识莫长忧的，莫长生却是想从这个人口中问问莫长忧的事情了。 　　“这位师兄，可是认识家兄？”莫长生拱手道，“实不相瞒，我自来了修真界，还从未见过家兄。这位师兄可否……”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等莫长生提出要求，那个原本还一脸高高在上轻蔑的叫着莫长生废灵根的人立刻就打断了莫长生的话，一面跳脚，一面往外跑，“我只是见过莫师兄，没跟他说过几句话，什么都帮不了你！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莫长生抬起头时，眼前已然没了那位多舌师兄的影子。 　　莫长生脸黑了黑。 　　这种情形这几日他不知遇上了几次。所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人，要么就不搭理他的话，要么就被他的请求吓得逃跑，莫长生忽然开始庆幸他这会还没见过莫长忧。否则的话，莫长生觉得，他一定对莫长忧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的裴十三，面带同情的拍了拍莫长生的肩膀，也叹气道：“甭想啦！你那位哥哥对你也算是不错的了。至少，他没给你招仇，不是么？想那些也没用，咱们还是挑选阵盘和阵旗吧！我前几天去藏书阁借了好几本阵法书籍，对怎么挑这些东西，可是知道不少来着，你跟着我挑就对啦！” 　　莫长生嘴角一抽。 　　没给他招仇？他可是看见过好几个人瞅着的目光不对劲，那种目光，是恨而不得，欲处之而后快却又有所顾忌，谁说莫长忧没给他招仇？ 　　只是裴十三说的也不错，想那些的确没有用，尤其是在莫长忧并不打算见他，其他人又因着种种顾虑，谁也不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与其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真的不如安下心来先把这三个月过完了，然后努力修炼，待将来修炼有成……大约，莫长忧就会见他了吧？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跟裴十三一起挑选阵盘和阵旗了。 　　两人挑选的阵盘，当然不是那种价格昂贵，已经刻画上固定阵法的阵盘，而是空白阵盘，价格低廉，五块下品灵石就能得一个的空白阵盘，可以在上面随意刻画各种阵法的阵心，然后再利用阵旗来布阵。 　　丙字班的阵法课还没开讲，莫长生对此一无所知，因而就只好听着裴十三的建议，按照自己的眼光随意挑选了。 　　二人靠的很近，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林四娘犹豫了一会，上前叫了声“表哥”。 　　莫长生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眼皮都没抬。 　　林四娘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心知自己抢了羽毛笔和童生墨，后来还用祥云阁威胁莫长生的事情，已然是将莫长生给得罪狠了，她估摸着，莫长生这辈子都不乐意见到自己了。 　　林四娘脸色红了又白，好一会，才跺了跺脚，离开了。 　　莫长生这张和莫长忧相似的脸，给莫长生带来的意味深长的注视或者叹息着实不少。可是正如裴十三所说，好歹那些人也没有真的出头欺负他，莫长生就直接无视了那些目光，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除了每天去学堂上课，偶尔去坊市转一圈，莫长生都老老实实的守在了他的禽字院里。 　　禽字院里。 　　莫长生一早就将莫长忧留给他的聚灵阵拿了出来。上了阵法课，他好歹知道怎么开启阵法了，于是将阵盘放在寝室里，又在阵盘的几个凹下去的角落里安上了十块下品灵石，用手划了聚灵阵的聚灵范围，正式开启了聚灵阵。 　　莫长生的禽字院里，立刻灵气充沛了起来。 　　虽然比不得内门，可是在外门里，也算是不错的了。 　　莫长生很是知足的想着。 　　开启了聚灵阵和防御阵，莫长生接下来就在买来的木桶改的花盆里，分别种上了三四种低阶灵麦种子和灵谷种子，每种种上一个大花盆。 　　除了粮食之外，莫长生还特意买了上课时女夫子提到的几种价格高，同时又容易种植的低阶灵药种子，譬如血人参、月光草、赤焰花、养魂果等，一一种在了比木桶改的花盆稍稍小一些的大花盆里。 　　——莫长生想要用在学堂的这三个月的时间做个试验，试验哪一种灵植灵草更容易活下来，这样他才好大面积的放心种植。 　　结果也甚是喜人。 　　莫长生当时买种子的时候，就特意挑了两三个月左右就能种出一茬的种子来，三个月后，莫长生种下的灵麦和灵谷九成顺利结了穗，灵药里，月光草和养魂果长得最好，赤焰花其次，血人参却是长成了最下品，不过这对莫长生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 　　药谷中，每种出两亩灵田的灵植，就算是完成一次师门任务，莫长生试验过后，自觉自己能担得起这个师门任务，心中也是大为安心。种田纵然辛苦琐碎，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不用太担心自己会被从外门弟子贬为杂役弟子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莫长生种下的种子开花结果，同样也足够祥云阁通过羽毛笔和童生墨赚了好大一笔灵石，末了祥云阁又代替林四娘，将羽毛笔和童生墨的制作法子献给了逍遥宗，并提出愿意将羽毛笔和童生墨送到凡人界，低价卖出，让凡间学子因此受益，得大功德了。 　　逍遥宗宗主为此特地在逍遥宗内门坊市，多划了几个铺子给祥云阁，而林四娘，则被收为内门弟子，赐中品灵石千块，同时免了十年的宗门任务。这十年的时间，林四娘可以丝毫不担心灵石和任务，只一心修炼即可。 　　莫长生这些外门弟子在求道谷学习的时间也到此结束了。 　　外门弟子并无任何考核。 　　他们接下来就会被师门要求选择将来要去哪一个谷中修炼生活。 　　逍遥宗分内外门。 　　外门分为求道谷、丹谷、器谷、兽谷、符谷、阵谷、剑谷、药谷、弟子阁，内中夹杂着小坊市、藏书阁、饭堂、小交易殿、分执事堂等；内门则分为求道峰、丹峰、器峰、兽峰、符峰、阵峰、剑峰、药峰、弟子阁等。 　　内外门交接处，另有大的藏书阁、执事堂（发放月俸、任务）、奖罚殿、交易殿、宗门坊市。 　　外门以谷定名，内门以峰定名。弟子初至宗门，都会在求道谷或者求道峰学习，学习之后，内门弟子经过考核，外门弟子无需考核，则按照弟子要求，被分到丹、器、符、兽、阵、剑、药等地接宗门任务。 　　林四娘利用羽毛笔和童生墨，一举从外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直接进了内门求道峰，继续在学堂听课。满心欢喜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裴十三在来总门前就打算做一名器修，于是毫不犹豫的就选了器谷。 　　莫长生则在药谷和符谷之间犹豫了几日，这才选了药谷——相比符谷的宗门任务，莫长生觉得，药谷的宗门任务，他更加能够胜任。 　　于是在莫长生将他种在花盆里的灵植都小心翼翼的采摘下来，然后将布置在院子里的防御阵法和聚灵阵法收起来之后，就独个儿拿着储物袋去了药谷报道。 　　莫长生他们这一批的外门弟子足有千余人，然而肯来药谷种田的，却是少之又少。 　　莫长生来到药谷的分执事堂时，只看到三四个人正在他前面排队报道。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了莫长生。 　　“两亩灵田的产量算一个任务，一次至少租十亩灵田，最短租一年。十亩灵田一年的租金是十块下品灵石。宗门只负责给你租的灵田布一个防御阵法，聚灵阵之类的，要你自己花灵石买。”执事弟子斜着眼睛看莫长生，“怎么样？还租么？莫师弟？” 　　莫长生平静的像是没有看出对方眼睛里的讽刺：“租。三十亩灵田，时限一年。” 　　“哼！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你以为种田就这么容易么？愚昧！”执事弟子翻着白眼道，“不过，你和前面那几个倒还真是不一样。前面那几个种不出来，就靠自己赔。自己赔不了了，就被打成杂役弟子。莫师弟有那么一位以色事人的好哥哥在，又长着这么一张脸……想来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喏，三十亩，把你的铭牌拿出来！” 　　莫长生眸子闪了闪，递出铭牌和灵石，同时张嘴，想要问什么，手臂就被人突然拽住了。 　　“闭上你的狗嘴！莫师兄的事情，是你能议论的么？还是说，你也想被真人打的丹田破碎，灵根全无？” 　　柳芙蓉怒视着那个执事弟子，眼睛里满是怒火。 　　那执事弟子面上青青白白，好一会才哼了一声，竟是又在莫长生的铭牌上点了一下，道：“方才是我多嘴了。莫师弟莫要误会。这座竹楼，就当是我的赔礼了。莫师弟千万莫要记恨于我，也千万莫要在真人面前提起我。” 　　莫长生：“……” 　　他压根不明白这执事弟子和柳芙蓉到底在掩盖什么。那真人是谁，他就更不清楚了。 　　然而不等莫长生发问，柳芙蓉已然拽着莫长生离开这里了。 　　铭牌上已然记下了莫长生租的灵田的位置，莫长生输入灵气一探，就知道自己的灵田在哪里了。 　　于是柳芙蓉拽着莫长生出了分执事堂，就令莫长生带着她去了莫长生的灵田处。 　　莫长生的灵田被分到了一处被隔开的山谷中。 　　这个山谷里被开垦的田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亩左右。 　　山谷四面环山，中间一条清澈的溪水横过，溪水南面是被开垦出来的三十亩灵田，溪水北面，则是一座三层的竹楼，还有大片的草地。 　　莫长生心中一动，立刻就明白了，那个执事弟子所谓的送他一座竹楼，其实是被溪水北面的竹楼，还有大片的草地都送给了莫长生。 　　这样一来，这整个山谷都是莫长生所有了。 　　柳芙蓉在山谷里转了转，特地将防御阵法认真巡视了一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里很好。你安心在这里修炼，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故意来招惹你的。” 　　然后柳芙蓉又拿出一套阵法，手指摩挲了片刻，才道：“这是一套阵中阵。外阵是迷踪阵和聚灵阵，内阵是杀阵和隐阵。这套阵法……是莫师兄前些日子想出来的，独一无二，只有这一个。”她一顿，“是特地要送给你的，你拿着罢。” 　　莫长生不接。 　　“他为何不亲自送给我？”莫长生想到方才那个执事弟子口中的“以色事人”，还有之前那些人看到他时，既不屑，又忌惮的神情，心中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莫非他做了那位真人的……所以不方便来见我？” 　　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之为真人的。只有金丹以上修士，才有被称为真人的可能。刚刚柳芙蓉提到了真人二字，莫长生想，那个害得莫长忧不能来见他的人，大约就是金丹真人了。 　　柳芙蓉忽然暴躁了起来：“莫师兄才不是那种人！他是另有苦衷，不得已才会……而且，莫师兄在阵法上的天赋无人能及，师门也极为看重这一点！旁人误会莫师兄便罢了，你是他亲弟弟，又如何能这般误会他？” 　　莫长生看向柳芙蓉，目光极为平静：“我也不愿误会他。只是，柳师姐，自我踏入仙门，便一次都未见过他。周遭凡是见过我二人的，不是对我多有讽刺，就是用目光投以不屑。我自相信父母教出来的兄长不会是被人鄙视之人，可是，他这样不肯见我，却又是为何？” 　　柳芙蓉没办法说出真相，没办法告诉莫长生，莫长忧是体内灵气枯竭，压根出不来，才无法见莫长生的。 　　她张了张嘴，良久只能摔下莫长忧特意给莫长生做的阵中阵，佯作气愤，离开了。 　　莫长生沉默了许久，方才捡起来了被丢在地上的阵中阵，布置在了小山谷的周围，将整个小山谷都容纳在了这个阵法之中。 　　莫长生来到逍遥宗有三个月零几天，拿到了外门弟子四个月的月俸，丹药暂且不提，下品灵石总共一百六十块，其中二十块掺杂着丹药一起买了一套防御阵法，二十块用在了禽字院的防御阵法和聚灵阵之上，租用灵田花掉了三十块，再加上手里的阵中阵，因着开启后覆盖范围太大，一年至少要消耗掉至少六十块下品灵石，莫长生发现，他很快就没有灵石了。 　　丹药价格贵，莫长生先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丹药的价格了，便怎么也不肯卖掉他将来很可能要吃的丹药来换少许的灵石了；丹药不能换，莫长生手里就只剩下三十块下品灵石，还有几千颗灵珠了。 　　这其中还多亏了莫长忧给他的阵法，若非如此，他还要花上大价钱去买阵法，那样的话，莫长生才真的会被宗门任务给逼的穷的叮当响。 　　这也难怪，逍遥宗从来不招收杂役弟子，可是宗门的杂役弟子的数量，却远远大于外门弟子的数量。 　　莫长生想了一会，就发现他完全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 　　莫长忧不肯让人告诉他自己的消息，莫长生身在外门，轻易入不得内门，更进不去金丹真人住的地方，如此一来，莫长生想要打探莫长忧的消息，就只有离开宗门，去修真界的百晓生——四方楼去问一问了。 　　而四方楼的价钱……那就更不是此时的莫长生能负担得起的了。 　　莫长生自己又是五灵根，因着前世的经历，才没有在修炼初期就被落下。可是五灵根毕竟是劣灵根，修炼所吸收的灵气要比其他灵根多得多，修炼速度自然也慢，消耗的灵石和丹药更是不可计数。莫长生在好不容易帮着莫老爹莫老娘摆脱贫困之后，来到修真界，又开始为自己摆脱贫困了。 　　怎么赚灵石暂且不提，莫长生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裴十三刚进器谷，暂且不能施行。 　　在柳芙蓉走后，莫长生就去坊市买了种子。因着前段时间在花盆里的试验，莫长生又是为了宗门任务才来的，因此买的种子大部分是上次试验过并成功率较高的种子，包括几种灵谷和灵麦种子，月光草和养魂果种子，另外赤焰花种子也买了不少，血人参却是没有再买了。 　　除了上次试验过的种子，莫长生想到自己住的小山谷里那么宽敞的地方，便又买了七八种价格较高的灵药种子，还有几种好养活、并且味道不错的灵菜和灵果种子，又去了一趟凡人仆役处，请了人明日来给他耕田播种，按照他画的图纸打造那种比木桶改造的花盆更要大上三四倍的大花盆后，这才施施然的离开。 　　三十亩的灵田，显然不是莫长生这个才刚刚引气入体，练气一层的家伙能耕种的过来的。 　　莫长生回到小山谷，将买回来的种子分别泡在了灵泉水中泡了一夜，第二日才取了出来，亲眼监督着被他请来的凡人仆役给他干活种地。 　　莫长生怀疑修真界的凡人是不是比凡人界的凡人力气更大。两天的时间，莫长生请来的十个凡人仆役就已经帮他松了土，还将种子都给撒下去了。 　　甚至莫长生定制的大花盆送来后，他们还特意帮莫长生把打算试验种的灵药种子和灵果、灵菜种子给种在了花盆里。 　　莫长生对此很感激，甚至付出了不少的报酬。 　　夕阳下，莫长生打开阵法，将十位凡人仆役送走，然后转过头，看着三十亩灵田之上，十亩种了灵谷，十亩种了灵麦，剩下的十亩地种了月光草、养魂果和赤焰花，眼睛微微眯了眯。 　　无论如何，他都在这修真界里，暂且安下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风起 　　药谷的日子很是辛苦。 　　莫长生虽然已经入了仙门，身体也比以前没修炼的时候要好得多。原先干半天活，身子就累的受不住了，如今却是连着干几天活，身体也只是稍稍疲累而已。 　　只是即便如此，莫长生连着种了三十亩田，另外还种了十几个大花盆的灵植，单单是浇个水，就足够莫长生跑上好几天的了。 　　莫长生开头还亲自跑着浇水除虫，结果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修炼时间明显减少了，就立刻停止了这种傻子似的行为——种田还是要种，但是，比起种田，提高修为是他更应当要做的事情。 　　莫长生想了半日，在翻看了符箓课上学的简单符箓之后，就决定开始画符。 　　能够给灵田浇水除虫的阵法不是没有，只是莫长生这会子早就没有多少灵石了，而他自己又想着花钱去打听莫长忧的事情，更不乐意去专门买阵法浇水除虫了。 　　不肯去花大价钱买阵法，莫长生就只能枯坐在竹楼里面画符了。 　　莫长生才练气一阶，每画五张符箓，全身的灵气就会消耗一空。然后莫长生就必须重新打坐吸收灵气，再次画符。 　　麻烦是麻烦了一些，可是看着画出来的符箓越来越多，而他打坐修炼的时间越来越多，体内的灵气也越来越充沛了，莫长生也就默默坚持，每日都画上四个时辰在画符、打坐、灵气恢复、再次画符、再次打坐上。 　　如此半个月后，在莫长生买来的成品符箓消耗一空的时候，莫长生终于将自己的画符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六十——每画十张符箓，都能有六张符箓成功。当然，这个成功率也仅仅指莫长生这段日子专门去画的春风化雨符、花草除虫符，还有唯一和种田没关系，只是莫长生拿来防身的低阶火球符。 　　虽然仅仅是这样，也足够莫长生满意的了。 　　当然，他更满意的是，他的修为在一次次耗空全身灵力，然后再一心修炼的过程中，终于从练气一层，修炼到了练气二层。 　　练气二层的修为，足够莫长生画十张符箓，才会将全身灵力消耗一空。 　　莫长生拿着手中刚刚画好的春风化雨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迎来了他搬到小山谷后的第一个客人。 　　裴十三是面无表情的走进小山谷的。 　　莫长生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裴十三的手脚都在发抖。 　　“怎么了？”莫长生将阵法关闭，才伸出手扶住了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提高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裴十三唇色惨白，僵硬的转头看向莫长生：“死了。这几日，和我们一批进宗门的人，连续死了好几个，还有十几个被人毁了丹田，再也不能修炼了。” 　　莫长生一怔。 　　将裴十三扶到草地上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这山谷里带着灵气的溪水，方才仔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要怕。说出来，我们一起想主意。” 　　裴十三将水仰头灌下，看着莫长生关心的神色，才将将回过神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惨然笑道：“我们裴家，在家乡也算是小有家产，家中也有二十几个奴仆支使。我平日里也不是没有瞧见过家里人惩治那些仆役的样子，或打或骂或杀或卖，全然只当那些仆役是个物件而已。” 　　“我那时总觉得那是应当的。他们是仆役，我们是主人，打他们卖他们甚至杀了他们都是应当的。可是，”裴十三说着便神色激动了起来，他狠狠地抓着莫长生的手道，“可是长生，我到了宗门里才知晓，我入了仙门，做了家里人口中的仙人，本当以此为骄傲。可是在这个偌大的宗门之中，我的身份，却跟家中那些仆役一般无二！” 　　“或打或骂或杀，亦是全凭那些高阶修士的一张嘴而已！” 　　莫长生被裴十三抓的手疼，但是他也没计较这个，只是拧了眉看裴十三：“有人要杀你？而且还已经杀了几个，废了几个外门弟子了？岂会如此？宗门有门规在，那奖罚殿也不是看着好看的摆设，要是有人敢触犯门规，宗门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裴十三听了，眉间却是更加愁苦：“是我糊涂了，单响着发泄怒火，却一时忘了长生你这半个月没有踏出这小山谷一步，大概还完全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裴十三叹了口气，这才将外面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修真界讲究强者为尊。在宗门之中，虽然门规的第一条就是同门不得自相残杀，可是门规毕竟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门规是不许同门相残，然而那也是要有证据能抓得到的，才能被判定为残杀同门。若是毫无凭证，对方给你安个诬告的罪名也是有的。 　　对宗门而言，外门弟子虽然重要，但是初入门派，尚且看不出资质悟性的外门弟子，却不是那么的重要。 　　于是就有人看中了这些初入门派，毫无根基，甚至修为也只是练气一层、练气二层，连个法术都使不出来的外门弟子，单单挑着他们去自己身边“伺候”，甚至还许诺若是“伺候”的好，还会给他们大把的丹药让他们把修为尽快嗑上去，早日筑基，成为内门弟子。 　　然而天上从来都不会掉馅饼。 　　这些受了诱导，跑去“伺候”的外门弟子，却是接连死了几个，有几个活着回来了，却也是被折磨的灵根全毁，要么留在门派做凡人仆役，要么则等着师门再收徒的时候，顺便把他们送回家乡。 　　日子久了，就有人看出不对，众人都不乐意去伺候那位真人。可是在宗门里，他们什么根基都没有，说是开始修炼了，却连个法术还不会，又有什么资本去反抗一位金丹真人呢？ 　　那位真人压根不需要去威胁，他只要抬一抬手指，将人直接拎走，然后还回来一具尸体。有人若问，那位真人只需答不知，无凭无据没有口供，甚至连为死掉的弟子出头的人都没有，赏罚殿的殿主正在闭关，又有谁会真的去指责一位金丹真人？ 　　至于莫长生说的宗门名声……若是这件丑事传了出去，那位金丹真人的确会受罚，但是因着没有证据，其又是宗门长老的身份，压根不会受到重罚。然而将丑事传出去的那位弟子，则会被逐出师门。 　　宗门里谁也不是傻子，一旦被宗门赶出师门，还不是跟蝼蚁一般，任由那位宗门长老报复仇杀了？ 　　“岂会如此？”莫长生站起身来，“这宗门腐朽至此，将低阶弟子的性命视若无物，将来……必然有毁灭之日！” 　　裴十三却摇头道：“不会的。宗门在其他事情上管得极严，可是这件事情……我打听过了，那位金丹真人道号是元白，他本人是三灵根，资质天赋皆是一般。修为也是嗑丹药嗑上去的，手里的权力也不大，本事也不高。可是偏偏……” 　　裴十三闭了闭眼：“可是偏偏，这位元白真人有两位好祖宗，一位祖宗已然飞升上界，在飞升之前，将自己的数件法宝尽数交给宗门，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宗门多多照看这位元白真人；而另一位祖宗，则是在百年之前，宗门护山大阵被毁，元白真人的那位祖宗耗尽心血，才将护山大阵修补完好。而他留下的遗言，也是要求宗门照看元白真人。” 　　“宗门照看元白真人的法子，就是不断的为元白真人提过丹药，供他修炼。然而修炼一道，单单有丹药，没有历练的感悟，却也是始终不易进阶。十年前眼看着元白真人寿元临近，将要死去，却不知什么人给元白真人想了个主意，让元白真人用低阶修士做炉鼎，以此延寿。这个法子很是阴毒，具体如何实施，现下大概也只有元白真人知晓了。” 　　裴十三苦笑道，“这个法子每隔五年必要实施一次。第一次使用时，需要消耗九条低阶修士的全身灵力，第二次需要十八个，第三次需要二十七个……等到第九次，元白真人吸收了九九八十一个低阶修士的全身灵气时，元白真人将会延寿五百年，其效果如同服下了长生丹一般。” 　　莫长生总算是明白了，宗门为何要对这位元白真人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怕宗门为的不是那位死去的前辈的嘱托，而是为着已经飞升的那位前辈能带给他们的好处。 　　高阶修士很难有自己的血脉，一旦有了，必然看重，甚至比对师门更加在意。那位飞升的前辈已然飞升，却也不是完全照看不到下界之人。就宗门而言，上界流出来的一块下品仙石，都足够修真界打破脑袋的去争抢一番了。 　　然而那位前辈会对宗门的诸多照看，一来是为着师门之情，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却是为了自己留在修真界的血脉。一旦元白真人死去，那位前辈或许还会照看宗门，却远远不会像如今这般，一旦有了闲钱，就会丢几块仙石下来。 　　如今修真界的长生丹难寻，能用那些资质低劣的低阶修士的性命，去换元白真人五百多年的寿元，以及上界前辈五百多年的照看，莫长生想，任是哪一位逍遥宗的宗主都不会在明面上阻止。 　　换句话说，只要那位元白真人小心翼翼的不留下把柄，宗门必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绝不会惩治他的。 　　而宗门容忍元白真人的理由，恰恰便是裴十三心痛愤恨甚至绝望的源头。 　　“如今……是第几个了？你若留在我这山谷里，待上些时日，或许……” 　　莫长生说不下去了。 　　并非是他自私，而是宗门摆明了要护着元白真人了，这会子出去，那才是真的拿自己的性命再赌。 　　“已经是二十二个了。按照那门功法的要求，他今年需要二十七个人。”裴十三说完，就认真的看向莫长生，“这些消息，我原先也在打听，可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直到昨天，我去坊市买你在传信纸鹤上说的那些东西，才有一位师兄找我喝酒，喝醉了之后，将这些消息统统说了出来。” 　　莫长生愣了愣，就看裴十三将他带来的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在了草地上，满满的堆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显见是带了相当多的东西。 　　莫长生见了，就拿出储物袋来数灵石和灵珠。 　　裴十三接了五块下品灵石还有几千颗灵珠，其他的却是不要了：“剩下的是谢礼。那位师兄最后还说，元白真人只会对练气一层和练气二层的弟子下手，到了练气三层，他却不会动了。修炼到练气三层前，长生不要出门，我也不会出门了。” 　　裴十三说的谢礼，自然是指那个师兄，特意为了莫长生而特意跑来告诉他消息的事情。 　　莫长生也不强求，将自己第一批收获的灵米，还有画的火球符送了一些给裴十三之后，二人就着裴十三带来的饭菜大吃了一顿，裴十三就说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裴十三还拿了一个布包给莫长生。 　　“若是我死了，”裴十三低头道，“你若能筑基回凡人界一趟，就去我家一趟，把这个布包给我家里人罢。” 　　见莫长生接了，裴十三又道：“长生，我原先只道这修真一道，全然都是好处。可如今看来，却也从不曾这样。一旦入了修真门，永远离开不得。我不知我这次会不会死，可是长生，你若能活着，就好好的修炼，只有修炼，方得长生恣意！” 　　莫长生和裴十三都以为，莫长生只要待在小山谷里不出去，等到修炼到练气三阶，就能安稳的躲过那位被宗门放纵的元白真人。 　　然而二人没料到的，他们以为安稳的修炼是他们应得的东西，可是却有人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觉得，安稳只是他们的赏赐。 　　一旦他们不乐意了，破坏这种安稳，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兄长 　　裴十三给莫长生带了很多东西。 　　一部分是莫长生发了传讯纸鹤，请裴十三帮忙带来的；一部分则是裴十三在知道了元白真人的事情之后，担忧莫长生接下来的生活，特意给莫长生稍带来的。 　　莫长生翻看了半晌，就把东西一一归类。 　　莫长生自己种田，在禽字院的三个月里，就种了不少灵麦和灵谷，因此吃的粮食倒是不缺。裴十三就给莫长生带了些做饭的调料，还有些灵菜和灵菜种子，以及小妖兽给莫长生打牙祭。 　　莫长生倒是不缺肉吃。 　　他住的小山谷里就横着一条小溪，溪水中鱼虾都有，莫长生早就用溪水里的鱼虾做了半个月的饭菜，都放在了储物袋里。 　　如今莫长生开始修炼，的确是可以吃辟谷丹辟谷了。只是辟谷丹的价钱比这些普通的饭食贵得多了，所以莫长生也好，裴十三也罢，他们在平日里都还是自己做饭吃，以此省下来辟谷丹，留待将来出门历练时用。 　　除了吃的东西，裴十三给莫长生带来的更多的是空白符箓和朱砂、符笔。 　　莫长生原本写信给裴十三让他给自己带上两千张空白符箓，结果裴十三在和那位师兄喝完酒后，今天来莫长生这里前，又自顾自的跑去多买了三千符箓，还有大量的朱砂和几只符笔。 　　这些东西，还有裴十三带来的一本阵法大全和符箓大全，却是比那些吃的东西，对莫长生的作用更大。 　　练气三阶。 　　莫长生深吸了口气，躺在草地上发了半天呆。 　　到了晚上，他才从草地上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个时间表。 　　阵法什么的，莫长生暂且打算放下。如果那位金丹真人真的一个抽风跑来了，莫长生想，一力降十会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一旦对方来了，莫长生就是再会布阵，也绝对拦不住对方。 　　阵法先放下，符箓却不必放下。 　　一来是有了那些春风化雨符、花草除虫符，莫长生种的那些灵田，才能自己生长，而不需要莫长生每天跑来跑去的浇水除虫。等到粮食成熟了，莫长生才能将它们拿去充作师门任务，免得一年之后完不成师门任务而被贬为杂役弟子。 　　二来么，以莫长生的五灵根资质，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想要从练气二层修炼到练气三层，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若是之前，莫长生也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在打根基之上，可是这会子，在听了裴十三所讲的那位元白真人的可怕之处后，莫长生却是不敢在拖延时间。因此纵然是辛苦，莫长生也决定，用画符的方式，每日将体内灵气消耗一空，然后再重新打坐恢复灵气的方式，尽快提升修为。 　　于是莫长生原本每天三个时辰的睡眠时间，现在直接被压缩到了两个时辰。 　　晨起之后，莫长生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小山谷里练习在求道谷里学习的拳法和名为踏月行的轻功步法——并非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修士在练气三层之前，体内的灵气支撑不了任何一个简单的法术，因此莫长生没有法子来练习法术，只好用练习普通人打的拳法和轻功来发泄独身一人憋在山谷中的郁气。 　　打完拳和轻功，莫长生身上出上一身汗，心境也会开阔些许，接着他便会洗个澡，吃完早饭，然后就去给三十亩灵田施用春风化雨符和除虫符。因着莫长生所画的是最低阶的符箓，所以每张符箓只在一亩地的范围内有效，莫长生就需要每亩田地，挨个的施用符箓。 　　如此一来，洗澡吃饭，加上给每亩田地和莫长生种在花盆里的灵植施用完符箓，就会花费莫长生三个时辰的时间。 　　施用完符箓，莫长生才会将大块的时间空出来，潜心坐在竹屋外的草地上，用心画符。待灵气耗尽，再重新打坐修炼，然后再画符……如此循环，莫长生会花费五个时辰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一日十二个时辰，这样的一天下来，莫长生仅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吃他一天中的第二顿饭和休息玩乐。 　　吃饭是必须的，玩乐么……莫长生通常都是提前睡觉。 　　莫长生如此过了两个月。 　　他甚至连宗门月俸都没敢去取。 　　而裴十三也不断的发来传讯纸鹤，告知莫长生外面的事情，警告莫长生不要出去，却决口不提是谁告诉了和莫长生一样闭门不出的他这些消息。 　　莫长生其实也不是猜不出来，会将消息特意告诉给裴十三，然后让裴十三转告于他的人是谁。只是莫长生想不通的是，他的那位兄长既然不是不认他，那又为何一直都避而不见呢？ 　　他自个儿的修为是低了，可是，莫长忧十五年前就到了仙门，就算未能筑基，也该是练气六层以上的修为了，那么莫长忧为何不肯来见他呢？ 　　莫长生修炼之余，未免不会诧异。只是他没有料到，他的诧异并没有持续很久，就等到了莫长忧亲自来为他解惑。 　　“就是这里。莫师兄的弟弟就住在这里，他的确和莫长忧长得很像。” 　　林四娘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以她的灵根资质，原本在外门就混的困难，再加上大量的师门任务，林四娘在接任务之余，能空闲出来修炼的时间就更少了。 　　前世的时候，林四娘就是因着这个缘故，修为始终不高，到了最后，只能在宗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这一世她踩着莫长生进了内门。原本是想着认真修炼，将来修为有成，大不了再去还上欠莫长生的因果。 　　结果…… 　　林四娘是唯一在练气期，就从外门转到内门的弟子，甚至她还被免了十年的宗门任务。林四娘如此高调的进入内门，还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内门弟子又岂会人人都看得惯她？ 　　林四娘又一心修炼，想要改变自己前世的炮灰命，结果就不小心得罪了同窗，被那位同窗卖给了元白真人。 　　林四娘已经是内门弟子了，元白真人倒是不会将她当做炉鼎，但是吧，林四娘是以羽毛笔和童生墨入得内门，身上还是有大功德的，元白真人自认是用了阴邪法子才得以延续寿命，对林四娘这个身上有大功德的人，是百般看不顺眼，时不时的就提溜出来折腾一番。 　　元白真人倒也真的不打算杀了林四娘，可是，他却打算将林四娘身上的功德耗尽，每每要杀人了，就让林四娘替他动手去寻人，做那个出头的恶人。 　　他甚至还给了林四娘“挑人”的权力。 　　林四娘大惊！这样一来，元白真人身上的因果就会分出一部分到她头上，她是想要修寻常道，却不是想以杀成道，于是为了摆脱元白真人，林四娘这才不得不又将莫长生给供了出来。 　　原因也很简单，元白真人十五年前就曾看上了莫长生的兄长莫长忧做炉鼎，结果莫长忧用计逃跑，被宗门另一真人捡了回去——这原本也没什么，元白真人原本也不是非莫长忧不可。但是，莫长忧后来被发现是真正的纯阴体质时，那才是让元白真人真正后悔的缘故。 　　那可是纯阴体质啊！ 　　若是能得一纯阴体质，常年采补，元白真人又何求修为始终不得寸进，最后只能靠这阴邪法子来延续寿元？ 　　元白真人每每想到莫长忧当年用计逃跑，还让他跑成功了，心中郁郁便不可言说。也正因此，在林四娘颤抖着站在他面前，将莫长生的身份给说出来，以此求去的时候，他便想也不想的同意了。 　　林四娘着实是傻，她去“挑”其他人是过，莫非她供出了莫长生，就不是过了么？ 　　呵呵。 　　想到眼前这个原本有大功德的林四娘，从此以后就是和他这个阴邪之人沾了关系的人了，元白真人心中就很是高兴。 　　于是他大手一挥，“行了，你走罢。只要你以后别不长眼的自己撞上来，本真人就暂且没工夫见你了！” 　　林四娘如蒙大赦，伏地叩首后立刻离开。 　　元白真人轻蔑一笑，然后就立在莫长生所在的山谷之上，大手仿佛是随意一抓，一阵白光略过，原本正在执笔画符的莫长生，就这么被元白真人，从阵法中抓了出来。 　　“果然很像。”元白真人上下打量了莫长生一眼，伸手抓过莫长生的右臂，将其袖子一撕，“刺啦”一声，莫长生身上低阶道袍的袖子就被撕扯开了，莫长生的右臂，骤然曝露在空气之中。 　　只是与元白真人想象中的雪白的手臂不同，莫长生的右臂上，却是盘桓着一条独角蛟龙的刺青。 　　元白真人看着那条蛟龙一迟疑，竟是连查探莫长生体质的事情都给忘了。 　　“几年未见，甫一见面，就看到真人亲自为舍弟查探体质，真人之恩义，长忧只怕是没齿也难忘。” 　　在元白真人迟疑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蓦地出现。 　　莫长生循声望去，恰见一青年一袭青衫，头戴巾帽，手执书卷。明明是书生打扮，身上半分灵气也无，却安然立在飞剑之上，长衫迎风扬起，唇角含笑。 　　一眼望去，正是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痴傻 　　莫长生背脊挺直，凝神看向那突然出声的青年。 　　那青年仿佛也察觉到了莫长生的目光，温和的看向他，眸子里满是安慰之色。 　　只一眼，莫长生就知道，眼前这个和他相貌间有几分相似的人是谁了。 　　莫长生猜到了青年的身份，而元白真人，却是铁青着一张脸瞪向莫长忧——还有跟在莫长忧身边来的那个华服公子。 　　“好一个莫长忧！好一个纯阴体质，以色事人的男宠！”元白真人当即辱骂道，“莫长忧，你倒是好本事，不但能让一个金丹真人对你言听计从，还能让他奔波千里，特特为了你来救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弟弟！论起以色惑人，本真人身边那么多炉鼎，竟是一个比得上你的都没有！” 　　莫长生一怔，原本打算从储物袋里取出衣袍重新换上的动作都顿住了。 　　纯阴体质？炉鼎？还有以色事人？这是什么意思？ 　　莫长生忽然发现，他脑袋竟然迟钝了起来。 　　莫长忧却是面色丝毫未变。 　　他依然站在剑上，然后完全无视了元白真人，反而对着莫长生伸出手：“长生，为兄自可为你查验体质，无需劳烦元白真人，还不过来？” 　　莫长生脚步一转，就要朝着莫长忧而去。 　　“小小炉鼎安敢欺我？当日你从本真人手中逃出，本真人念在千幻道君的面上饶你不死，今日，就该让你这弟弟补偿于我。这个莫长生，我却是要定了！” 　　元白真人却是真的恼了，忽然大喝一声，右手手心陡然出现一张金色渔网，那金色渔网“嗖的”一声，就要朝着背对着元白真人的莫长生飞去！ 　　眼看着那渔网正对着莫长生当头罩下，就听“叮”的一声脆响，莫长生仰头看去，一道白色冷冽的刀光倏然闪过，好巧不巧，正好将那金色渔网中间划过。 　　原本金光大闪的渔网，骤然暗淡了下来，就如同凡间渔夫捕鱼为生的普通网子一般，掉落在地上，再也看不出其先前的光华。 　　“坏蛋！” 　　莫长生只觉手臂一疼，随即就整个身体腾空跃起，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一只手带到了莫长忧的身边。 　　“大坏蛋！”气鼓鼓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长生心中惊疑，面上却是不动神色的转了头，看向那个将他拉了过来，说话语气间，犹如稚童的华服公子。 　　“不许你欺负我的炉鼎！也不许你欺负我的炉鼎的弟弟！”华服公子周身灵气闪动，二十五六岁的面容，俊逸潇洒，然而一出口，却恍若七八岁护着自己物件的孩童一般，“你要再敢欺负他们，我就带人砍上你的元白峰！” 　　元白真人法宝被毁，一口心头血喷出，狼狈的倒退了一步，“呸”了一声，怒极反笑：“砍上我的元白峰？烈阳啊烈阳，我看你是真的傻了，现在竟是连宗门门规都记不住了么？你若敢砍上我的元白峰，那么按照门规，你就当去思过山脉思过三十年往上！”看着华服公子，即风烈阳依旧不服的神情，元白真人又道，“你以为，你去了思过山脉，还能有谁护得住他们二人么？到时候，他们二人还不是任我打杀……我便是将他二人都当做炉鼎，你又能奈我何？” 　　风烈阳却是不知听懂了几句，只愤然扛着身上的刀，踩着疾行靴，就冲了过去：“不许抢我的小炉鼎！小炉鼎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他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你敢打他的主意，那我就先杀了你！” 　　风烈阳杀机骤显，刀刀都是往元白真人的要害处砍去。 　　风烈阳如今虽是真的傻了，然而他手底下的法术、刀术和修为却是扎实的很，比元白真人这个靠丹药堆起来的金丹真人可是靠谱多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元白真人狼狈逃窜，身上已经不知被刀芒砍了多少伤口了。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以后不打你的炉鼎的主意了！” 　　风烈阳哪里肯听元白真人的话，只是耳边却传来了他的小炉鼎的咳嗽声，风烈阳这才疑惑的看了过去。 　　莫长忧摇了摇头，然后对他指了指莫长生，又指了指天。 　　风烈阳鼓着脸，恶狠狠地又砍了元白真人丹田上方一寸的位置一刀，方才道：“发誓！你发誓不欺负小炉鼎和他弟弟了，我就不杀你了。要不然，我今天就把你砍了，然后再把你扒光了，扔到宗门门口去！” 　　元白真人被风烈阳最后那一刀给吓傻了。 　　他是真的没有料到，以他的身份，这风烈阳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而且还是浑身杀意愤然而来！ 　　还有风烈阳的最后一刀，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好不容易用丹药堆起来的金丹就要被一刀斩碎了！ 　　元白真人终于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傻子了。 　　人家傻归傻，可是打架的功夫在那里，就是真的杀了他——估计宗门也只会向他的那位老祖汇报，是一个傻子砍了他！难道老祖还会因着一个傻子而不顾修为减损冲到下界来帮他报仇么？ 　　“好，我、发、誓！”元白真人咬碎一口银牙，阴狠的目光，频频扫过莫长生和莫长忧二人。 　　…… 　　元白真人在立下心魔誓，又被风烈阳抢下了那张破碎的金色大网之后，终于顶着一身砍伤，阴郁的离开了。 　　因着莫长忧特意让元白真人在誓言里加了不得向师门告状这一条，众人竟也不必担忧会有赏罚殿的人来抓他们。 　　元白真人离去，莫长生带着莫长忧和风烈阳一起进了他的小山谷。 　　莫长忧看着莫长生若有所思：“阿弟你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了？”然后就兀自笑了，“若是我们没有赶到，阿弟也不会真的被元白真人带走。” 　　师门可以容许元白真人去挑选欺凌那些还不到练气三层的外门弟子，可是，像莫长生这般，虽是五灵根，却是在修炼了不到四个月，就到了练气三层的弟子，是不可能让元白真人肆意凌虐的。 　　莫长生摇头：“即便能活下来，却也要吃一番苦头。” 　　莫长忧闻言，只觉是自己连累了弟弟，如果不是他和元白真人当年的恩怨，也不至于使得元白真人非要弟弟不可。他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风烈阳扑了过来。 　　“长忧长忧，这里好漂亮！我把你阿弟扔出去，我们在这里双修几天好不好？好不好啊长忧？”风烈阳紧紧地抱住莫长忧，明明比莫长忧高了半个头，却反过来自然无比的对着怀里的莫长忧不住的撒娇，眼睛还时不时的向莫长生飞刀子。 　　小炉鼎的阿弟虽然长得和小炉鼎挺像的，看着也蛮顺眼，可是，这个阿弟连声哥夫都不知道叫，还老是吸引小炉鼎的目光，害得自己和小炉鼎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这个阿弟一点都不可爱！ 　　就该丢出去！ 　　莫长生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不是为着风烈阳想把他从他的家里丢出去，而是因着风烈阳的话。 　　双修？ 　　哪里来的双修？明明莫长忧身上半点灵气都无，他第一眼看到莫长忧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现在细细想来，莫长忧来到仙门，自然不可能不修炼。可莫长忧这会子没有灵力，那只能说明——莫长忧身上修炼来的灵力都被人给采补光了！ 　　而那个采补了莫长忧的人，定然就是眼前这个傻子莫属了！ 　　莫长生面色不好，可是莫长忧却是拍了拍风烈阳的后背，习惯性的哄道：“这会不行。等我再把修为提高到了练气九层，我们再双修，嗯？要乖啊。” 　　风烈阳还是不高兴，他将小炉鼎抱得更紧了，微红了脸，小声道：“那、那就不双修，我们、我们就只那个，我轻一点……好么？好么？” 　　莫长忧自始至终声音高低起伏都未变，只温声道：“除了双修，都必须要固守精元，你又忘了么？” 　　风烈阳脸涨得通红，终于委屈又气愤的推开了莫长忧。 　　“坏蛋！小炉鼎是坏蛋！” 　　然后就踩着疾行靴，飞到了山谷一侧的山顶，背对着莫长忧和莫长生，蹲了下去。 　　山谷中，只剩下了莫长生和莫长忧二人。 　　两人沉默了许久，莫长忧才开口打破了平静。 　　“爹娘还好么？听芙蓉说，咱们还有两个弟弟？” 　　莫长生看了一眼离去的风烈阳，道：“爹娘都好。两个弟弟也很可爱。你送过去的让凡人身子健壮的丹药，我也化开给爹娘和弟弟吃了。听说柳师姐的家人在照顾他们，想来，应当还好。” 　　然后莫长生就把莫老爹和莫老娘给莫长忧缝制的粗布衣裳，还有家里做的腌菜腌肉，都拿给了莫长忧。 　　“哥哥拿着罢。就算用不上，也都拿着罢。这是爹娘给的。衣服也是娘每年都特意给你缝的。” 　　莫长忧看着那些粗布衣裳，还有腌菜腌肉，微微失神：“是我对不住爹娘。如今，又对不住你了。阿弟，我做了风烈阳的炉鼎，你会跟着我一起颜面尽失，会不断的有人以此为由来辱骂你，你可怪我？” 　　☆、刺青 　　可会怪他？ 　　莫长生摇了摇头：“我想知道真相。不只是你为何一直不肯见我的真相，还有这些年，你始终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以及……你做了烈阳真人的炉鼎，可是自愿的？” 　　莫长忧稍一迟疑，就听眼前才堪堪十三岁的小少年板着脸道：“你可以不说，但是，我不愿意听我从未见过面的哥哥，一见面就对我编造谎言。” 　　莫长忧心中苦笑，可是却也不打算欺瞒莫长生了。 　　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或许难堪，或许耻辱，难堪的让他避之不及，耻辱的让他想要彻底忘记，然而莫长忧却还是一一说了出来。 　　他不想有一日，他的阿弟，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些事情。 　　“当年，我少年意气，一心想要寻求长生，因此一意孤行的抛弃父母离开了家乡，来到了逍遥宗。可是逍遥宗的日子，显然是不如我曾经想的那般逍遥自在。”莫长忧看着远方，将往事娓娓道出。 　　莫长忧也是十三岁时来到的逍遥宗。 　　他刚来的时候，和普通的山里长大的少年一般，并不识字，也不知天高地厚，虽然灵根资质不算好，可是莫长忧却凭着少年意气和一股子骄傲，愣是在外门弟子里第一个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完全能听得懂求道谷里夫子的课程；同样也是第一个引气入体，第一个突破练气一层、练气二层，甚至莫长忧那时的骄傲与勤奋，还被内门一位筑基后期的师叔看重，偶尔透出意思来，让莫长忧好好修炼，早日筑基，待到莫长忧筑基之日，他大约也能结丹了。金丹真人便能收徒，到时……莫长忧虽是从穷苦的大山里出来的少年，可是却是那时他们那一批里的外门弟子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然而这个第一显然是不好当的。 　　在莫长忧修炼到练气二层，并且多次出入内门，跟随那位筑基后期的师叔学习阵法的时候，莫长忧终于被嫉恨他抢了风头的外门弟子设计遇到了元白真人。 　　元白真人那时正好需要练气初期的小修士供他用采补的方式吸食灵气。只是元白真人的采补之道，与周公之礼也并无差别，因而在看到了相貌俊美的莫长忧后，元白真人就直接放弃了他原先打算带走的人，而将莫长忧给带回去“伺候”他了。 　　莫长忧那时骄傲是有的，心机自然也不缺。而元白真人那时还自以为做事隐秘，并无多少人知晓，因此对莫长忧的看管也不严。于是一个不小心，莫长忧就从元白真人那里逃了出来。 　　外门弟子在师门出入都靠铭牌。而铭牌之上，其实并没有外门弟子的本命精血，因此莫长忧一开始的打算，是直接逃出逍遥宗，甚至逃出五灵大陆，直接奔着东九洲而去，干脆到东九洲做一介散修，也好过沦为炉鼎，被采补而死。 　　然而莫长忧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他在逃跑的过程中，会在妖兽林中遇到当时重伤的风烈阳。 　　莫长忧面不改色的从风烈阳身边走过，原想着置之不理，结果却被风烈阳一只手捉住了脚腕——风烈阳那时已然是金丹后期了，莫长忧显见是挣脱不开风烈阳的，即便风烈阳已经闭着眼睛昏死过去。 　　莫长忧气急，却也不敢真的砍了风烈阳的手。几番权衡之下，莫长忧只能安然坐在那里陪着风烈阳，甚至为了这位金丹真人不会在醒了之后将他灭口，还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丹药，全都给风烈阳灌了下去。如此二人间有了因果，这位真人便不能真的杀了他了。 　　莫长忧的丹药虽然只是练气期丹药，然而却也帮了正在与脑袋里的奇石奋斗的风烈阳的大忙。风烈阳因此将奇石控制在自己的脑袋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因而醒了。 　　但是，风烈阳也因着奇石所待得位置，心智退化到七八岁的稚童一般。 　　风烈阳的母亲千幻道君找到风烈阳的时候，风烈阳正因着第一眼看到的是莫长忧，而巴着莫长忧不放。 　　风烈阳会受重伤，并且脑袋里会有块奇石，都是因千幻道君和人斗法，风烈阳一心帮着母亲而受伤的。也因此，千幻道君才会正巧赶来，找到儿子，也因其天生灵目，一眼看穿了莫长忧的纯阴体质。 　　莫长生听到这里，眉头蹙得很紧：“既然这样，那么就是哥哥误打误撞救了烈阳真人，按着修真界的因果之道，哥哥又为何做了炉鼎？即便是千幻道君识破了哥哥的炉鼎资质，哥哥以这个秘密换因果，岂不是正好？” 　　莫长忧笑容苦涩，摇头道：“一开始的时候，千幻道君的确对我和颜悦色，并未为难于我。甚而，在我提出千幻道君帮我保守炉鼎体质的秘密的时候，千幻道君还送了我能遮掩体质的玉佩。” 　　莫长忧的炉鼎体质固然会受到一部分修士的觊觎，可是对于一些心怀大道，顾及因果，期盼有一日能渡过最后一道天劫，飞升上界的修士来说，莫长忧的炉鼎体质可有可无。对千幻道君来说，无论如何，莫长忧都误打误撞帮了风烈阳，就是放他自由又何妨？ 　　然而这一切都在千幻道君给风烈阳查探身体，并且发现风烈阳脑袋里的那颗奇石也早就开了灵智，一旦取出，就会引发天劫，而风烈阳的修为正好到了金丹后期，奇石的天劫来了，就很可能将风烈阳原本到达金丹圆满期才应当来的元婴天劫一起引过来的时候改变了。 　　“千幻道君爱子心切，心知烈阳真人心智有损，是不可能连续打坐十天半月，以此提升修为，所以就这么留下了哥哥？让哥哥做烈阳真人的炉鼎，烈阳真人通过采补之道，以此提高修为？”莫长生问道。 　　莫长忧摇头：“不。千幻道君并未强迫我。她只是将烈阳真人当时的情形讲出，然后……我便自荐枕席，自请做烈阳真人的炉鼎。” 　　莫长忧骄傲是骄傲，然而在元白真人的事情之后，他却更加的识趣。 　　那日，千幻道君明明半句威胁利诱之言都没说，明明丝毫元婴道君的威压都未释放，可是莫长忧就是知道，若是他不自己提出来，而是让千幻道君逼迫着做了烈阳真人的炉鼎的话，那他就半点自由都没有了。主动提出，或许还能因着识时务而得到一部分的自由。 　　甚至烈阳真人恢复心智之后，或许他还能活下去。 　　他只能自荐枕席。 　　千幻道君重视因果是不假，可是她的爱子之心，却足以让她无视因果。 　　千幻道君那日听了莫长忧的话，果然放心了不少。待回了宗门，替莫长忧打发了元白真人，就找了一步九转功法，给了莫长忧，让他修习。当然，除此之外，她还着人打听，打算将莫长忧的血脉至亲也接到逍遥宗，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以防莫长忧作怪。 　　“所谓的九转功法，其实便是一部炉鼎功法。”莫长忧将自己的衣领掀开一点，露出锁骨上的一朵花型刺青，“修炼每进一阶，就要将全身功法消耗掉，然后再从头开始修炼。每一阶，都要如此修炼九次，才能真正的进一阶。” 　　莫长忧指了指他他锁骨上的有了五只花瓣的刺青，“我在练气圆满已经来回修炼了五次了，再轮回四次，方才能筑基。待筑基之后，烈阳真人从我这里吸收的灵气就会变多，如此，待到我修炼到筑基三层时，烈阳真人便能够达到金丹圆满期，到那时，烈阳真人脑袋里的奇石就能取出，而他自己也可以渡元婴劫……我便自由了。” 　　“所以，阿弟，莫要为我担忧。这九转功法虽然麻烦，可是它却没有心魔劫。我将来若能结丹，只要度了雷劫就成了。” 　　莫长忧将事情一一告诉了莫长生之后，忽然捉起了莫长生的那只有着蛟龙刺青的手臂道：“修士身上是不可能有胎记的，就算曾经有，洗髓丹洗髓伐骨之后，也该干干净净的了。阿弟，这蛟龙刺青，是谁给你的禁制或者主仆契约？修真界里，我从不曾听说还有蛟龙存在。” 　　莫长生愣住。 　　他记得很清楚，这蛟龙刺青，的确是从他出生就跟着他的。 　　刚出生时他看不大清楚东西，只能看到手臂上青糊糊的一团，等到越长越大，这蛟龙胎记却是越来越清楚了。甚至越来越不像是胎记，而像是刺青一般。 　　“娘说，我生下来时就带着它了。” 　　“洗髓时它也没掉？” 　　“没有。”莫长生想了想，“我觉得，洗髓之后，它反而更清楚了。” 　　“岂会如此？”莫长忧想不太明白，譬如他锁骨上的花型刺青，其实是修炼九转功法的结果，莫长生明明就像是个普通孩童一般长大，又怎么会有人在他身上动手脚呢？ 　　莫长生看了莫长忧一会，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哥，你有法器么？那种，用不着的攻击性法器？” 　　莫长忧不知所以，却还是给了莫长生一把寻常的飞剑，然后就看到莫长生忽然退后几步，拿着飞剑就往自己肚子上戳！ 　　“长生——” 　　再然后，莫长忧就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飞剑碎裂开来，而莫长生依旧完好无损。 　　莫长生拍了拍手，将隐隐散发着光芒的蛟龙刺青遮住，便看着莫长忧道：“哥，我不知道这蛟龙刺青到底是什么。可是，从小到大，算上方才那次，这个蛟龙刺青，已经护了我三次性命了。我虽不知这究竟是谁给我的，但是，我心中却莫名觉得，给我这个刺青的人……” 　　莫长生一顿，“绝无恶意。” 　　☆、气运 　　莫长忧没有料到莫长生这样笃定的相信那个蛟龙刺青对他无恶意。 　　只是莫长忧到底心虚。 　　毕竟十五年前，是他不顾老父老母的苦求，硬是来到了修真界。也是因着他当年的离开，才有了莫长生的出生，有了莫长生小小年纪便开始抚慰照顾老父老母和两个幼弟；而如今，也是因着他的缘故，莫长生才会这么早早的被带离家乡……莫长忧纵然是莫长生的同胞哥哥，可是，他却也因着心虚而无法干涉莫长生太多。 　　“也罢。”莫长忧妥协道，“既然这蛟龙刺青暂时没有伤到你，那么就暂且罢了。毕竟，以你我如今的实力，想来也阻止不了那个给了你刺青的人。” 　　就如同，他明明可以修炼普通功法，依靠纯阴体质飞快的修炼进阶，如今却只能被安排修炼了从未有人修炼到金丹期的九转炉鼎功法，甚至还不得不照顾诱哄着一个将来清醒之后，很可能翻脸不认人的性情暴躁的烈阳真人一样，没有实力和靠山，他们的命运，就只能任由他人揉捏。 　　“我身在内门，能读到的藏书阁的书籍较多，会为你找这方面的记载的。”莫长忧说完，抬头看了还蹲在山顶的风烈阳一眼，就让莫长生带他去了竹楼，然后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面冰长方形的光滑冰块，让莫长生将手放上去，然后输入灵力，“这个可以检测你的灵根长短粗细，以此来挑选合适的功法修炼，还可以……检测你是否有特殊体质。” 　　莫长生毕竟是他亲弟弟，虽是可能性不大，可是，莫长忧还是担忧莫长生同他一样，都是纯阴体质。 　　莫长生大约也明白莫长忧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担心，于是深吸一口气，便闭目将右手手掌贴在了那面冰块之上。 　　待他再睁开眼睛时，就见莫长忧正惊讶的盯着冰块上的五根光柱。 　　那五根光柱，正是莫长生的五灵根投影在冰块上的影像。 　　“咦？竟有四根灵根是相同粗细长短？”莫长忧看着冰块上，代表着水火金土灵根的蓝色、红色、金色和黄色光柱一样的长短，唯有代表木灵根的青色光柱高出一截，微微惊讶，脑海中依稀记得在哪里看过或听过这种灵根，但是他此刻却是记不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莫长生有些忐忑，“我也是纯阴体质么？或者是纯阳的可能性更大些？”他可是个男人，大约会是纯阳？ 　　唔，不对。哥哥也是男人，却一样是纯阴体质来着。 　　莫长忧被弟弟逗笑了。 　　“都不是。只是普通的五灵根。”莫长忧摸了摸才十三岁的少年的脑袋，“纯阴和纯阳体质会引起他人的觊觎，可是，有这两种体质的人，修炼速度却远远超过寻常灵根。无需那般害怕。” 　　“只是五灵根毕竟是修真界公认的废灵根，阿弟，”莫长忧忽然严肃了起来，“之前便罢了。如今门派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阿弟，都知道痴傻的烈阳真人会在护着我的同时护着你，所以……你便不能再躲在这个小山谷里了。劣灵根想要证道，除了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还有就是出山历练，寻找机缘。你可明白？” 　　莫长生并非不懂，可是…… 　　“我还想活着去见爹娘和两个弟弟一面。”莫长生看向家乡的方向，缓缓道，“寻找机缘，必然要以生命去博取，可是，我还在期望着，在筑基之后，能回家看一看家里人过得好不好，爹娘年纪大了，弟弟才只有三岁，他们如今虽然有人照顾，可也避免不了寄人篱下的尴尬。我总希望能早日在门派筑基，然后回家瞧一瞧他们，将他们安顿好了，再来寻我的长生路。” 　　长生大道，何其诱惑？ 　　莫长生前世是个普通人，在看到那些飞天入地，与天同寿的小说时，心中也免不了激昂慷慨，向往迷恋。 　　这一世他刚刚得知穿越的是修真界时，也未尝没有像长兄莫长忧一样固执的离开家乡，抛下老父老母，去追求长生大道的想法。只是莫老娘莫老爹对他的爱护是莫长生从未感受过的，两个小小的温温软软的弟弟第一声唤的都是哥哥，家人所给的温暖和羁绊，让莫长生没办法在老迈的父母、幼小的弟弟还未长大时就离开。 　　所以，莫长生原本是打算放弃这条路了。对他而言，能穿越一次，见识过这些，已然是很知足了。或许有一日，他一睁开眼睛，就又穿越回去了？或许，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呢？ 　　只是这场梦着实太过美好，莫长生无法放弃，就只能放任家人对他的羁绊。 　　他不想死。 　　至少，在亲自安顿好父母弟弟之前，莫长生真的不想死。 　　所以，若是为了筑基而去寻找机缘的历练，莫长生愿意去做。但若是只是为了长生大道而去冒险……至少在见过父母弟弟最后一面之前，莫长生不愿意。 　　很不愿意。 　　莫长忧怔住。 　　长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苦涩的道：“终究是我不孝。罢了，机缘什么的再说。但是半年之后的门派大比，我希望你能参加。”见莫长生露出奇怪的神色，莫长忧才继续道，“门派大比是分开比，练气四层到练气六层，练气七层到练气九层，练气十层到练气圆满期，这样分开来比。而且比试的不只是道法，更多的是气运。” 　　“气运？”莫长生很是诧异。 　　“正是气运。这场比试的第一场，就是抽签。签子分为红签和白签，每人一只签子，抽中红签者就能入第二场比试。你说，这不是比气运，又是比什么？”莫长忧笑道，“这样的宗门大比向来少有死人，毕竟，这不是纯粹比武力的。这样你可愿意参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长忧明显是为他打算良多，莫长生自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毕竟，就算莫长忧没说，莫长生心中也明白，他们兄弟两人已经和元白真人结仇了。莫长忧身边有烈阳真人护着，元白真人轻易占不得便宜，而莫长生却是元白真人可以随意拿捏之人。 　　若是莫长生在这次气运大比中能胜出，那么一向只挑选那些无依无靠的低阶修士欺负的元白真人，或许就只能更换目标了。 　　两人就此谈妥，莫长忧想要再给莫长生一些阵法、灵石和丹药，莫长生不肯接，言道莫长忧已经帮了他很多了。莫长忧无法，只好留下几本关于阵法的书籍——上面有他试验后的心得，承诺每个月都会来看莫长生一次，就离开了。 　　莫长生站在山谷里，看着言行举止犹如孩童的烈阳真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顾莫长忧的想法，扛起人就踩着飞行靴离开的背影，双拳紧紧攥起。 　　莫长生原以为，元白真人估计真的是被烈阳真人打怕了，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出来寻莫长生的麻烦。 　　然而又过了几日，莫长生在地里的灵谷、灵麦还有灵药成熟之后，出门一趟，打算去采买些东西，然后再去仆役处雇了人来给他采收时，才知晓元白真人这次需要的二十七个练气初期修士全都吸收完了，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丹田灵根尽废，比凡人还要虚弱，其余二十人，全都死了。 　　而元白真人也闭关了，想来是在“消化”这些外来的灵气。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在小茶馆里听完了这些“小道消息”，付了茶钱，起身先去了内门和外门交界处的执事总堂，领取这几个月的月俸。 　　发放月俸的执事弟子原本动作慢吞吞的，还使劲的给莫长生使眼色，大约是想让莫长生乖觉一些，自己献上灵石上来，结果在莫长生报了姓名之后，那执事弟子的动作立即利索了起来。 　　“长生师弟有四个月没来取月俸了。”执事弟子想来是想要笑一个的，但是一张长脸板着的时间太长，笑着比哭还难看，“这是全部的月俸，师弟查探一番。” 　　然后执事弟子就递给了莫长生一个储物袋。 　　莫长生也没客气，人家让他查验，他就真的查验了，总共是一百六十块下品灵石，一万六千颗灵珠，十二瓶凝神丹、辟谷丹和补灵丹，每一样都没少。 　　莫长生清点完，就打算把东西取出来，储物袋还回去，结果就见那执事弟子冲他挤眉弄眼：“师弟就这么拿着走就行啦！省的来回倒腾的麻烦！” 　　莫长生莫名其妙的被人塞了储物袋，他想要贿赂一瓶辟谷丹回去，结果人家坚辞自己不能受贿。 　　于是莫长生只能将柳芙蓉在莫家村给他的那个储物袋放在了执事弟子的长桌上，飞快的离开了。 　　因果因果，连千幻道君这样的元婴道君都尽量避免，他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又岂敢贪恋一个小小储物袋的因果呢？ 　　那执事弟子瞪着长桌上的储物袋，呸了一声，才不甘愿的将储物袋收了起来。 　　领了四个月的月俸，莫长生一下子就“富”起来了！ 　　就算不是大富，也算是小富一场了。虽然，或许他只能小富不到一天的功夫，这些灵石就要被他给花掉了。 　　莫长生拿着这段时间他画的符箓，鼓了鼓勇气，就打算去坊市卖掉。 　　或许，除了灵药，他还能通过画符来挣灵石，每天都用灵石来修炼？ 　　莫长生想了想，自己就笑了出来。 　　☆、玉简 　　一百六十块下品灵石听起来很多，拿在手里也沉甸甸的。 　　可是，莫长生已经答应了莫长忧去参加宗门大比，那么就必须要买上两件趁手的法器——最起码，一件攻击性法器，一件防御性法器，这却是必须的。 　　莫长生犹自记得他和裴十三第一次进了坊市店铺，那里的每一件法器都要价值上百块下品灵石，他如今只有这么些灵石，除了买法器之外，还要用来填补小山谷的阵法，用来零零碎碎的买些他自己画不出来的高阶符箓……如此想来，他的确是太缺灵石了。 　　而符箓一道…… 　　莫长生虽然在修炼的这几个月里每天都自己画符，以此来消耗全身灵力，尔后再通过修炼提高修为，可是，他画的符箓都用在了他的灵田上，唯一没有用在灵田上的火球符，莫长生其实也不知道其品质到底是高是低，到底能卖出个什么价钱。 　　莫长生在心中为自己鼓了鼓劲，便拿着符箓进了一家专卖符箓小店。 　　一进店里，就有伙计上前来招呼他：“仙长可是需要什么？”伙计显然是个不能修炼的凡人，隐蔽的打量了一眼莫长生之后，又满脸堆笑道，“或是有符箓要出售？不拘数量多寡，小店都收的，都收的。” 　　这个伙计着实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莫长生便道：“是低阶的春风化雨符、花草除虫符和火球符，不知店家可是收购？” 　　伙计一听就笑了：“当然！小店就是做的符箓生意，高阶低阶各种符箓都买都卖，仙长的符箓，我们当然是收的！” 　　莫长生放下心来，就见伙计招待他在前厅坐下，便去叫店里的掌柜，也是唯一能便是符箓品阶的修士来查验符箓了。 　　掌柜的来的很快，看到莫长生仅仅练气三层的修为也没说什么，只道拿来符箓瞧瞧。 　　莫长生便将他画的符箓每样取了三张出来，一一放在柜台上。 　　莫长生画符用的是最普通的黄纸和朱砂，因此一摆出来，和店里的那些用了兽血和兽皮画的符箓一道比着，高下立见。 　　莫长生神色微赧。 　　他画的这种低阶符箓，大概是这店里收的最差的符箓了吧？ 　　结果那掌柜的却是“咦”了一声，将莫长生的符箓放在手心里，仔细感受了一下符箓里充沛的灵气，才道：“虽然是低阶符箓，但是灵气充沛。一般的用普通黄纸和朱砂画的低阶春风化雨符和花草除虫符，只能勉强在一亩灵田内使用，灵田中心处，自然是能得到充分的水和除虫，但是边缘处，却偶尔无法顾忌。” 　　掌柜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打量莫长生：“我看小兄弟骨龄才堪堪十几岁，竟也能画出这般符箓来，很好，很好！只是不知，除了这三种符箓，小兄弟还画了其他符箓没有？我们这店里，可是哪一种符箓都收呢。” 　　莫长生这下真的尴尬了，只好道：“掌柜的过誉了。小子只是熟能生巧尔。毕竟，小子从开始画符，就只画这三种符箓，从未画过其他符箓。所以能将这三种符箓画好……也只是勤能补拙尔。” 　　“只画这三种？”掌柜的却是莫名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那掌柜的就神神叨叨的转身就去了内室。 　　莫长生：“……”他只好看向那个伙计。 　　伙计苦了下脸，知道自家掌柜的这样，显然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去打扰的了，于是就只好自己收了莫长生画的符箓。 　　幸好因着方才那掌柜的夸了莫长生几句，伙计也知道莫长生的符箓不错，于是便按照正常的收购价高了一层的价格收了符箓。 　　“低阶的春风化雨符和花草除虫符，都是两块下品灵石一张，火球符是三块下品灵石一张。仙长要是觉得价格合适，咱们也好算钱。” 　　莫长生回忆了下自己在坊市的其他店铺曾经看到的价格，想了想就同意了，结果亲眼看着那伙计将三种符箓一一数好，却看着他不给灵石。 　　“可是有何不妥？”莫长生问道。 　　伙计笑眯眯的拿出一枚玉简来——不是莫长生这些低阶修士常见的书本，而是玉简，可以放在眉心，以神识阅读的玉简——然后道：“仙长可知咱们这片大陆唤作什么？” 　　莫长生不出声，盯着伙计不动。 　　那伙计便自顾自的道：“五灵大陆！据说咱们这片大陆始建初期，就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建。而随着五行大陆而产生的，还有曾经笑傲修真界的五灵功法，五灵符箓，五灵阵法，五灵……” 　　莫长生嘴角一抽，直接打断了伙计的话：“你不会要说，你手里这枚玉简，恰好就是五灵符箓吧？” 　　那伙计立刻就笑了出来：“仙长好眼力！这五灵符箓是十年前一个把它当成传家宝的落魄散修当在逍遥宗的当铺，后来被咱们掌柜的发现，又拿到咱们这里来卖的。您看看这玉简的质地，明显就是千年以前制作的！绝对是真正的五灵符箓！您要买的话，只要您二十块下品灵石就成了！” 　　莫长生自然是不肯买的，尤其是听这个价格，就知道压根不是千年前的东西。他只道：“麻烦结算灵石。”看也不看那所谓的五灵符箓一眼。 　　那伙计也不尴尬，只一边慢吞吞的从柜台下面找灵石，一面有意无意的道：“仙长不买么？那真是可惜了。要知道，五灵符箓和其他的符箓不同，据说只有五灵根的修士才能画制。而且，用五灵符箓中记载的法子画出来的符箓，其威力可是要比一般的符箓都要强很多来着！” 　　莫长生原本是真的没打算上这个伙计的当的。可是，伙计那一句五灵符箓中的画符法子只有五灵根的修士才能使用这句话，却还是让莫长生迟疑了。 　　于是尽管明知很可能是上当，莫长生还是买下了这枚五灵符箓的玉简，然后再看了那些用兽血和兽皮画的符箓之后，又买了不少兽血和兽皮，如此一来，莫长生这个原先打算来卖符箓的，反而成了要反过来给钱的那一个。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给了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半点都不会歧视低阶修士的伙计五块下品灵石，就立刻匆忙离开了。 　　——这伙计虽是凡人，可是每每向他推销的东西，都是他心中犹豫要不要买的，再在这里待下去，他还真怕自己还要买更多的东西了。 　　莫长生走后不久，符箓店的掌柜就从内室冲了出来，私下一看：“人呢？那个卖符箓的小子呢？你给他多少灵石？” 　　伙计忙道：“掌柜的，人已经走啦！我可没给他灵石，只是跟他提了提五灵符箓，那个傻小子就真的买了那枚卖不动的玉简啦！” 　　掌柜的一皱眉，摆手道：“算了算了！出来行走，谁还没吃过亏？就让他吃这么个小亏好了。还有你！别真把人家当傻子，他要再来，你不许再多嘴！” 　　伙计不太甘心的答应了。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莫长生是不可能再回来这家店里光顾了。 　　莫长生买了空白的符纸、朱砂，还有比符纸等级高一些的兽皮和兽血，再加上一枚十有八九是冒牌货的千年前的五灵符箓玉简之后，又买了他在花盆里试验种的比较成功的灵草的灵种，还有一些味道不错的妖兽肉，就去了凡人仆役处。 　　仆役处的凡人，都是和逍遥宗签了雇佣协议的，修士虽然可以支使他们干活，但也不能侮辱或者让他们干白活。 　　莫长生已经来过这里几次了，这次过来，直接找了上次带着人给他耕地播种的苗老五。 　　苗老五已经五十多岁了，从出生就待在逍遥宗，对逍遥宗的一些事情，比莫长生要知道的多了，给那些修士干起活来也格外的干净利落。 　　“仙长可是有何吩咐？”苗老五早就把莫长生的事情打探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这一位比他孙子还小的仙人，可不是那些在仙门孤身一人的，这位小仙人，靠山可是硬着呢。 　　莫长生自然不知晓烈阳真人怒打元白真人一事，早就让一些人把莫长生也看成了不可招惹的对象，只客气道：“我的灵田该收割了，除了收割，还要脱谷，打稻……这一批粮食收完，还要接着耕种，这些……你可有时间带着人来？” 　　苗老五忙道：“当然！当然！莫仙长给的报酬丰厚，咱们这里不少人愿意去帮忙咧！您住的地方老汉也知道，那老汉明天就带着人过去？还是像之前一样，干活要快？” 　　莫长生点了点头，然后迟疑了片刻，道：“这里有谁养过鱼和兔子？最好是给其他仙长帮忙养过小妖兔和妖鱼的。除此以外，我还要几个木匠活做的好的。” 　　苗老五一听就明白了：“老汉以前给仙人打理过妖兔园和妖鱼鱼池，虽然只是做些粗活，但也稍稍知道一些。不如老汉把收粮的活儿交给老汉儿子，老汉带着人给仙长建妖兔园和妖鱼鱼池？仙长放心，那妖兔只要有草就能活，您只要布下一个让妖兔没法子打洞的阵法，妖兔没了天敌，还有食物，下窝特别快！还有妖鱼，只要有水草就成，其他的也不用多管！” 　　莫长生这才真的放心了。 　　他住的地方白白多出来了那么多空地，前三个月没有时间便罢了，这会子有时间了，莫长生还是打算利用起来的。 　　别的赚灵石的法子他不会，可是养灵草和妖兽这种不需要太多时间和技术含量的法子，莫长生还是打算认认真真试一试的。 　　“那就明日见。” 　　莫长生绕弯去看了看还在闭关的裴十三，见他还没有开门，便留下了一张传讯纸鹤，离开了。 　　他还要回去试试那个传说中千年前的五灵符箓的玉简，到底假的哪个份上了。 　　☆、伪灵根 　　莫长生是来到修真界只之后，才慢慢知晓，他如今待得这片广袤无垠的大陆唤作五灵大陆，其地域之广阔，比之莫长生前世存在的地球不知要大了多少。 　　而五灵大陆之外，便是看不到头的海洋。 　　然而这世上并非只有五灵大陆存在，在看不到头的海洋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据说还存在着罕有人能到达的北荒，南林，西部沙漠，东九洲四处如同五灵大陆这样的修真大陆。 　　或许将来有一日，莫长生会想要离开五灵大陆，远渡海洋，去探究更遥远的地方。可是这会子，莫长生还是对手中这个据说是千年之前的五灵符箓玉简更感兴趣。 　　玉简的外层微微有破损，看起来的确像是很久之前留下来的东西。不过……千年之前？ 　　莫长生唇角勾了勾，并不以为意。 　　很快回到了小山谷之中，将阵中阵上所缺的灵石补上，让阵法继续保持，然后他就回到了竹楼里，出神想了些什么，才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然后将那枚千年之前的玉简贴在了额头之上，释放出神识。 　　出乎莫长生预料的是，玉简之中所记载的不是文字，而是图像，更确切的，应当用他前世的话来说，是视频记载。 　　没有所谓的顺序和挑拣，莫长生的神识刚刚探入，便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站在诸多空白符纸之前，微微笑着。 　　“五灵门人人皆可入，然五灵功法、五灵符箓、五灵阵法等等，却唯有混元灵根与伪混元灵根者可以修习。尔等有此资质习得此等功法，切记万事随心，不可为恶。” 　　老人说罢，就开始徘徊在那些符纸之前，开始一一讲解哪些符纸更适合画哪些符箓，而这些符纸又当如何制作。 　　莫长生不太明白那老人说的什么五灵门、伪混元灵根是何物，刚想抽出神识，却发现他压根无法控制自己的神识了。 　　莫长生不得而出，只能继续“看”这个老人讲课。 　　老人讲课循循善诱，且每取出一张符纸，便亲自为他们试验如何利用五灵根来将符箓画的更出色。 　　莫长生开始时还是一面担心一面听着，到了最后，他竟然真的听了进去，直到老人讲完符纸、符笔，末了又一遍遍的演示，教授了三种符箓的画法之后，老人两手合掌一拍—— 　　“啪”的一声，莫长生这才从这枚五灵符箓玉简中清醒过来。 　　莫长生只觉头痛欲裂，神识耗尽，当下吞下一粒补灵丹，将符箓玉简收起，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开始打坐。 　　待到打坐完毕，莫长生才好受一些。 　　他抬头看向窗外，朝阳正从东方慢慢爬上来。 　　莫长生站了起来，来回在竹楼里走了几遍，才安然坐下，屏息凝神，开始按照那枚五灵符箓玉简里教导的法子开始画符。 　　莫长生画的是火球符，老人教了三种符箓，其中之一就是火球符。而莫长生平日里除了种田用的春风化雨符还有花草除虫符，会画的也就只有这一种符箓了。 　　玉简里教导的法子，和莫长生在求道谷学到的法子大致上并无不同，然而在具体细节上，譬如如何执笔，如何勾勒符文，却是有些不同。 　　当然，最大的不同，却是五灵玉简中特意提到，莫要以火球符应当具有的灵力而去输入灵力，而是要以自己全身的灵力去画这枚符箓。 　　五灵符箓与普通符箓画制的最大不同，就是五灵符箓要求以全身灵力画这一张符箓，无论画符者的符箓成功率如何。 　　莫长生安然坐下，闭目，双手置于膝上，人不动，却以神识隔空控制符笔，先沾朱砂，后行于符纸，勾勒符文…… 　　在火球符的符文即将完成之前，汇聚全身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于符笔之上，通过符笔完成符文的最后一笔勾勒—— 　　莫长生猛地睁开眼睛！ 　　红光乍起！ 　　符成！ 　　莫长生呆呆的看着这张最为廉价的符纸之上，竟出现了以他的练气三阶修为根本不应该画出来的灵气充沛的中阶火球符，一时怔忡。 　　竟然……是真的。 　　那枚所谓的千年前的五灵符箓玉简，竟然，是真实的。 　　莫长生纵然辨不出千年前的玉简和如今的玉简有多大差别，他却也在求道谷的符箓课上，听讲授符箓的夫子感慨过。 　　那夫子曾道：“五灵大陆曾经的第一门派五灵门中，曾有一密不外传的画符法子，唤作五灵符箓术。名字虽然寻常不起眼，然而为师曾亲自在藏书阁第七层，看到我逍遥宗第一任符峰峰主的手书，手书之上，句句夸赞这五灵符箓术，言会五灵符箓术者，可越级画符，所画符箓，无一不是上品。符箓术千千万万，然能越级画符之术者，唯五灵符箓术尔。” 　　其中的赞叹可惜之意，莫长生至今不曾忘。 　　莫长生扶额，他是真的没料到，原本以为只是被伙计给哄骗了才买了的符箓玉简，居然是那般被世人推崇的五灵符箓术。 　　然而不等莫长生再细思，他的小山谷里就有人到访了。 　　莫长生吞下两颗补灵丹，体内灵气恢复了大半，就起身相迎。 　　这个时辰来的，应当是昨日约好来给他干活的苗老五等人了。 　　将阵法打开，果然见到苗老五带了十六七个人躬身等着。 　　“请进。”莫长生将人请了进来，苗老五就带着人进来了，然后就分派人手，大部分人被派去收割，只留下苗老五和剩下四个人。 　　“不知仙长要将妖兔园建在何处？要建多大的？” 　　小山谷面积极大。 　　小山谷中间有一条小溪，小溪一侧是三十亩灵田，另一侧则只有一座三层的小竹楼，剩下的都是空地，莫长生想把妖兔园建在哪里都成。 　　“就在这里好了。”莫长生想了想，妖兔不会叫，圈在阵法里也蹦跶不出来，妖兔等级不高，除了少数妖兔会喷个水，其他的妖兔几乎没有任何的武力值，所以也不担心它们数量多了会造反，“按照小溪对面的灵田，一亩田地对应一个妖兔园，分开建上五个妖兔园。唔，鱼池也这样剑，一亩田地对应一个鱼池，建上五个鱼池。” 　　苗老五傻了一会，然后想到眼前这个小修士确确实实是有靠山的，人家乐意在这小山谷里折腾，也肯定是知道没人会为这点子小事来反折腾他，于是立刻低头应道：“成，您说的都成！就是老汉带来的人有些少了，要不老汉在回去叫十个人过来，保证四天之内，把田里的谷子麦子都收好，脱谷磨成面给您装好，地也重新耕好，种下新种子，这妖兔园和鱼池，也都给您建好弄好？” 　　莫长生算了算，这次的活的确挺重，于是就点了头：“可以。若是还能提前，就是只提前半天，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雇佣凡人干活，倒是很少有给灵石的。莫长生只要付相应的灵珠就够了。 　　只是这几日小山谷里不断有人出入，莫长生却是不能再在白天修炼或者是画符了。 　　幸好两天之后裴十三也终于出关，收到莫长生的传讯纸鹤后，就跑来看他了。 　　裴十三出关的时候是练气三层的修为。 　　在听到莫长生说，那个元白真人还来找过他的麻烦的时候，裴十三脸上的表情格外微妙。 　　“来找你的麻烦？”裴十三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和莫长生一起站在小山谷里，看着莫长生原本颇有仙气的小山谷里，被灵田、兔园和鱼池沾染了浓浓的凡间气息，裴十三不忍直视，只好扭头看向莫长生，“他怎么会知道你？你一直闭门不出，寻常人要是想和你结怨都难，是谁把你的事情告诉给那位元白真人的？” 　　莫长生脸一黑，抿了抿唇，道：“是林四娘。” 　　莫老娘亲弟弟的女儿，他的嫡亲表妹。就是看在莫老娘的面子上，莫长生和莫长忧这次也只能放过林四娘了。 　　裴十三愕然。 　　若是之前不知晓林四娘和莫长生的关系，裴十三还会骂上林四娘几句，可是这会子知道他们是表兄妹了，裴十三却只能闭嘴了。 　　莫长生瞅着裴十三一副比他还憋屈的神情，却是笑了：“她已经从内门被赶出来，贬为杂役弟子了。至于师门因着羽毛笔和童生墨免了的十年师门任务，也被收了回去。且我与长兄已经和她说清楚了，这是最后一次，至此以后，她便和我们兄弟再无干系。” 　　不是莫长生不想杀了林四娘，毕竟林四娘明明知晓一旦招惹上了元白真人，元白真人就是不为着自己的寿元着想，单单为了报复莫长忧，也一定会对莫长生狠狠折磨侮辱一番，然后吸进他的灵气，折辱而死。林四娘明知如此，却依旧这么做了，将元白真人引了过来，甚至生怕元白真人对莫长生没有“兴趣”，特特将莫长生与莫长忧相貌相似这一点给提了出来，就是莫长生想要相信林四娘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都不能了。 　　林四娘是故意要他死。 　　莫长生并非圣人，有人想让他死，他当然是打算报复回去的。 　　然而林四娘却是他这辈子的血亲表妹，还是莫老爹和莫老娘都挺喜欢的一个晚辈。两人又一同进了师门，碍于那一条同门弟子不得自相残杀，莫长生也只能自认倒霉，暂时憋屈着了。 　　裴十三听了，却是为莫长生高兴起来：“恭喜你和她彻底摆脱关系了！要是你和她还是表兄妹，指不定她哪天又来攀扯你了，到时候，恐怕比这一次更麻烦！”然后裴十三看着被莫长生折腾的像是个农庄的小山谷嘴角直抽，就要告辞，“成了成了，别不高兴了！我还有事，先走……” 　　莫长生在这小山谷里守了两天了，修炼不能修炼，画符不能画符，正郁闷着呢就把裴十三给盼来了，当下就拉着裴十三不让他走，硬是许诺了几壶还看不着影子的灵米酒，就留下裴十三给他看家，自己施施然的离开了。 　　☆、废灵根 　　裴十三被莫长生这一举动气得干瞪眼，却也一边高兴与莫长生对他的信任，一边别扭着留了下来，监督那些人给莫长生干活。 　　而莫长生因着五灵符箓玉简之事，直接去了外门的藏书阁。 　　外门藏书阁里人满为患，这是莫长生先前没有料到的。 　　他好不容易被执事弟子查验了身份铭牌，走进藏书阁的时候，就发现藏书阁里有相当多的外门弟子站在那里捧着书看，有些弟子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书。 　　莫长生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就听旁人有人抱怨这藏书阁的规矩太讨厌了，每次借书都要压付所借书籍两倍的灵石，这样也就罢了，还有很多书，藏书阁压根不允许外借。 　　也正因此，这藏书阁里每每都挤满了外门弟子。 　　莫长生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想到自己的疑惑，便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挤，直到一个时辰，半个上午过去了，莫长生才挤到了写着“灵根”的书架前。 　　幸而外门弟子大多在丹器符阵这样的书架前徘徊，莫长生找的这个书架，倒是含有人至。 　　这里的书架同莫长生前世在大学图书管见到的书架并无不同。只是其排序方法，是按照书名第一个字的比划来排序的。 　　莫长生想了想，先找了关于混元灵根的书籍，然后一撩衣摆，就坐在书架前开始看——借一本书要付两倍的灵石，莫长生自觉还花不起这价钱，就只能待在藏书阁仔细看书了。 　　所谓混元灵根，正是拥有水木金火土五行灵根，且这五行灵根还是粗细威力完全相同的五灵根。混元灵根与天地灵气想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更因其是混合灵根，还是异常均衡的混合灵根，生来就是混元灵根的修士，其性情脾气大多会受到灵根影响，平和自然，这样脾气的修士，能得成大道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莫长生拧眉向后翻看。 　　按照书中所说，混元灵根是凌驾于变异单灵根之上的修炼资质。甚至几千年上万年之前，混元灵根还是曾经的五灵大陆第一大门派——五灵门最喜爱收揽的人才。而每个入得五灵门的混元灵根，也会得到五灵门真正的传承，也就是五灵符箓、五灵阵法、五灵炼器术和五灵炼丹术的传承。那个时候，几乎每个出自五灵门的混元灵根，都是修真界受人瞩目的天才！ 　　然而自五灵门覆灭，分为逍遥宗、剑宗、合欢宗、百草门等几大门派之后，混元灵根资质的人才却是越来越少，就是少有的几个少年成名的混元灵根修士，也都在其结丹之后，忽然就消失了。 　　至于消失的原因，这本书里自然不会写。 　　莫长生将整本书翻完，若有所思。 　　这整本书里，他只看到寥寥数句关于伪混元灵根的记载。 　　“……伪混元灵根，数量比混元灵根更稀少，其五灵根长短粗细分为两类，若得相应属性的千年灵物，配合以秘法，或可由伪混元灵根变为混元灵根。……然伪混元灵根极其少见？千年灵物又当何处寻？秘法随五灵门之覆灭亦消失不见，生有伪混元灵根者，废矣！” 　　莫长生想到自己的灵根——水火金土四灵根的确是长短粗细完全相同，而唯一突出的木灵根。莫非他的灵根就是所谓的伪混元灵根？ 　　怔怔的发了会呆，莫长生才又起身，挑了这书架上唯一一本记载了全部灵根分类的书，书上关于伪混元灵根的记载和他看得第一本书并无不同，甚至比那本书写的更简练，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对伪混元灵根的轻视更是跃于纸上。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起身，再次将这里可能记载了伪混元灵根的书都大致翻了一遍，直到天色将晚，藏书阁里的执事弟子开始赶人了，莫长生才从藏书阁里出来，然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飞行纸鹤放在左手手心，右手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小圈，然后轻轻一弹，微弱的灵气从莫长生的指尖滑向飞行纸鹤的小脑袋，原本巴掌大的小纸鹤，倏然变得有半人高，不多不少正好能载一个人。 　　莫长生乘着飞行纸鹤很快就回到了小山谷。 　　小山谷里那些凡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裴十三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 　　莫长生见了，这才笑了出来——废灵根就废灵根了，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灵根有多差了么？就算真的不能长生又如何？他只要在活着的时候，能够快活自在，努力修炼，无愧于心，如此，便足够了。 　　“是我回来晚了！”莫长生赶在裴十三愤怒之前，率先道歉，“我做饭给你吃！嗯，多做一些，你还能带回去吃！” 　　裴十三原本蓄势待发的怒火立刻被浇灭了。 　　原因无他。 　　裴十三他们如今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这个年纪的少年，又有几个真的能摆脱口腹之欲的？然而门派里卖的那些饭菜都是贵且不好吃，真正好吃的，那更是贵的没谱了。 　　裴十三在来门派前，在家里也学了学烤肉之类的，只是他的手艺只限于能勉强入口，而眼前的莫长生的手艺，却是能让人垂涎三尺，忘记一切烦恼。 　　至少裴十三就直接忘了等莫长生回来的担忧和难熬。 　　“好！成交！” 　　莫长生自从在藏书阁看到了那些让人郁闷的关于伪混元灵根的记载之后，就决定暂且不去自寻烦恼了。 　　四天之后，他的小山谷又变了个模样。 　　二十亩地的灵谷灵麦，十亩地的灵药都被采收了起来。莫长生借了执事堂的大面积的储物袋，才把这三十亩地的东西都送到了执事堂。 　　执事堂的执事弟子显然没料到一个刚入门派的小弟子，竟然真的将三十亩灵田的粮食都种活了。 　　只是在他听到莫长生的名字时，就自以为恍然大悟了：“唔，原来如此！怪不得！”然后还打量了莫长生几眼，小声嘀咕道，“我就说呢，三十亩田地，就是彻底浇一遍水除一遍虫都要好几天，怎么可能有人三十亩灵田都种成功呢？肯定是用符箓……啧啧，有那么一个当炉鼎的哥哥，用起符箓来肯定半点都不心疼！” 　　莫长生不语。 　　那执事弟子嘟囔了几句，看着莫长生半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自觉无趣，心中也不敢真的为着十几块灵石得罪同样有靠山的莫长生，于是将莫长生带来的粮食和灵药一一查探了一番，就要过莫长生的铭牌道：“三十亩灵田，两亩灵田一个任务，师弟完成了今年的十五个宗门任务，真是……恭喜了！” 　　莫长生接过铭牌，转身欲走，忽然又道：“敢问师兄，若是我的宗门任务提前完成了，那么收的粮食能卖给宗门么？那样要怎么算价钱？” 　　莫长生自从知道自己的木灵根突出，种粮食似乎又却是有些天赋后，就在三十亩灵田对面，另外又做了十亩灵田大小的长方形木盆，已经种下血人参的种子了。——而这些木盆里种出来的东西，并非是宗门的灵田种下的，因此他连租金都不用付。 　　那执事弟子哼了一声，像是不服气莫长生依靠哥哥“给”的符箓种出那么多粮食，却还是斜着眼睛道：“当然收！按坊市价格的八成给灵石，然后一亩灵田的粮食，另外补给十个宗门贡献点！” 　　然后不等莫长生再问宗门贡献点是什么，执事弟子就将莫长生给打发走了。 　　莫长生在门外站了半晌，回到小山谷，看着四十亩灵田里栽种的灵植，在巡视了一番五个妖兔园和五个鱼池，这才坐在竹楼前，开始画符。 　　五灵符箓，即便他是所谓的废灵根，却依旧能学到别人学不到的东西。 　　☆、有请 　　莫长生在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五灵根其实是最废材不过的灵根之后，就开始再一次的闭关生活了。 　　他的小山谷里溪水穿过，灵田里种着粮食和灵药，长方形的大到有一亩地大小的木盆里种着灵菜和试验用的灵药，鱼池里有鱼，兔园里有兔，储物袋里有足够的做菜调料，莫长生自己就是水木金火土俱全的五行灵根，可以说，他待在这小山谷里，直接连出门准备都不用，就可以宣告自己的闭关了。 　　当然，莫长生才是堪堪练气三层的修为，说是闭关，每日还是至少要吃两顿饭，或者是吞下一颗最低阶的辟谷丹。然而丹药价格高，又有丹毒，莫长生必然是宁愿自己做饭，也不肯委屈自己吞辟谷丹的。 　　除了每天要停下来至少吃两顿饭，没有再减少睡眠时间，莫长生的闭关生活，和之前冲击练气三阶时的生活并无不同。每日晨起，使出轻身术，步行在小山谷中，利用符箓给他的灵田里的灵植浇水和除虫；然后再去看看兔园是不是已经挤满了小妖兔，鱼池里的鱼是不是已经多到探手进鱼池，就能抓起一条鱼的程度；等将整个小山谷都绕了一遍，莫长生这才会站在空地里开始练习基础五行法术。 　　这是莫长忧在传讯纸鹤里殷殷嘱咐莫长生要做的。 　　莫长忧在传讯纸鹤里道，基础五行法术是各大法术最原始的状态，其余诸多威力庞大的法术等都是在五行法术之上的变更。莫长生的灵根资质如此，想要走在别人前面，就只能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实实，每日练习基础五行法术，将其口诀、手诀和灵力控制熟记于心，那才是练气三层的莫长生应该做的。 　　莫长忧在传讯纸鹤里的语气相当和气，仿佛生怕让这个才见过一面的弟弟起了什么逆反心理一般。莫长生心中好笑之余，却也认真接受了莫长忧的建议，每日都不厌其烦的练习早就练过不知多少次的基础五行法术。 　　基础五行法术是修真界最普遍常见的书籍，其中只记载了十个法术，金木水火土每一系的法术各两个，着实是最基础不过的修真书籍了。 　　只是莫长生一来从莫长忧那里知道了基础法术的重要性，二来他自己也明白，任何事情，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学习了五灵符箓术，已经画出了超越他自身等级的符箓来防身，把这个基础打得牢固一些，将这十个基础法术认真修炼到闭着眼睛都能使出来的地步，也未为不可。 　　莫长生每日会画上两个半时辰的时间修炼基础法术。修炼完基础法术，他才会开始学习五灵符箓玉简，然后开始按照玉简里老人的示范，开始一步一步的画符，待消耗完全身灵气，便重新开始修炼打坐，再画符，耗费完灵气，继续打坐修炼，再画符……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至少三个时辰，莫长生才会停下来，进入深度打坐一个时辰，再接着才是安然睡觉。 　　只是莫长生这样的闭关生活只持续了一个月。 　　在他兔园里的兔子已经多的无处下脚，莫长生每日单单为了杀兔子，就要耗费不少时间的时候，莫长生终于不得不出关了。 　　他甫一出关，就跑去坊市打听了活的小妖兔的价格，然后顺便在坊市上买了两只妖兽袋，这才返回小山谷，来回装了四五趟，才将小山谷里的小妖兔的数量减少到了他勉强能接受的范围。 　　而被他带出山谷的二阶小妖兔，则都被莫长生卖给了坊市里专门收小妖兽的店铺。 　　店铺的掌柜很是诧异的打量莫长生：“这小妖兔你是怎么养的？怎么全都油皮光亮，胖的让人尤其有食欲？” 　　“……”莫长生认真想了想，他每天除了定期去捡几只傻乎乎的妖兔，免得妖兔园里的妖兔过得太过安稳，下崽太多——好吧，就算他每天都那么干，妖兔下崽还是太多了——除此之外，莫长生都是放任那些妖兔自己过活，自己吃草，自己搭窝，自己找对象…… 　　不过，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养法……莫长生目光闪了闪，他在兔园里种的灵草，都是和妖兔等级一样，甚至高了一阶的灵草。 　　莫长生特意查探过，大部分妖兔都只是吃和它们的等级一样的灵草，以免灵气爆体而亡，只有少数的妖兔才会跑去越阶吃高一阶的灵草。 　　只是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告诉这个明显要套他话的掌柜的了。 　　于是莫长生认真的盯着掌柜的道：“我把妖兔分开养的，建了五个很小很小的兔园，让它们分开生活，这个，算是原因么？要是算的话，那我回去把小兔园再分成更小的小兔园？” 　　那掌柜的这才不以为然的不说话了。 　　两人很快谈妥了价格，毕竟莫长生拿来的兔子各个皮毛成色都很好，长得也肥嘟嘟的，想来肉质亦是鲜美，不论是扒皮做衣服，还是送去食肆食用，都会有个好去处。 　　掌柜的详细看了莫长生拿来的妖兽袋里的妖兔，这才给了莫长生一个好价钱：“既然是二阶妖兔，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一阶妖兔，那就三斤一块灵石，如何？” 　　莫长生在坊市里寻了好几家了，心中这家掌柜的给的价钱不低，于是只追加了一个条件：“我只接受灵石付账，不要灵珠。” 　　掌柜的这才隐隐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掌柜的开始时还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莫长忧的弟弟，骗是不能骗了，只是让这个少年占太多便宜，他也不会乐意。只是在掌柜的看到莫长生来回跑了四五趟，足足拿了一千余只活蹦乱跳的小妖兔时，这掌柜的这才高兴了起来！ 　　这一千余只小妖兔，除了极个别的，绝大多数都肥美可人，这笔生意……掌柜的掐指一算，立刻笑了出来，他可没亏！ 　　“好好好！”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莫小兄弟家中可还有小妖兔？要不老夫跟你去把小妖兔接过来，也省的小兄弟来回跑了？” 　　莫长生这才警觉的摇头：“就这些了。掌柜的，请结账罢。” 　　掌柜的很是可惜，一面找伙计给莫长生的最后一批小妖兔称重，一面跟莫长生套近乎，试图让莫长生把下一批小妖兔也送过来给他。 　　一千余只小妖兔，每只大约六斤左右，总共计算下来，约有六千三百三十斤，换做灵石，就是两千一百一十块下品灵石。 　　掌柜的看了看算盘珠，就道：“算你二十一块中品灵石，如何？” 　　虽然按照市面上的价格，一百块下品灵石就应该能换到一块中品灵石，但是中品灵石里蕴含的灵气，又岂是一百块下品灵石可比的？所以即便有那么条规矩，也甚少有人这么做。 　　这掌柜的能主动提出用中品灵石付款，莫长生就已经很满意了。 　　于是莫长生在接过二十一块中品灵石的时候，顺势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瓶补灵丹，递了过去：“还不曾谢过掌柜的。” 　　掌柜眯了眯眼，笑着接了过来，只道莫长生下次来，妖兔数量多的话，他还是付中品灵石。 　　莫长生出了店铺，正想着去买些三阶小妖兔回去养——毕竟，养那些妖兔压根不需要他耗费什么功夫，妖兔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下窝还特别快，莫长生尝到了养妖兔的好处，当然还想继续养。 　　只是不等他找到上次买小妖兔的店铺，就被一位白衣内门弟子给拦住了。 　　“千幻道君有请。小师侄，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幻阵 　　“千幻道君有请。小师侄，走罢！” 　　千幻道君亲自派人来请，莫长生自然不能说他这会子还有其他的事情，不方便见之类的。 　　甚至以莫长生如今的修为，他都不能去跟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内门弟子索要千幻道君的凭证，就只能跟在这个斜着眼睛看他的内门弟子身后，一起去了传送阵，从外门直接进入了千幻道君自己的幻峰脚下。 　　那内门弟子拽着莫长生出了传送阵，就道：“峰主说，要你自己爬上幻峰，旁人都不许帮忙。小师侄，请吧！” 　　然后不等莫长生反应过来，那内门弟子忽然扬起自己宽袖下的锁链，直接将莫长生给抽进了一处紫色花丛中！ 　　莫长生只是练气三层的修为，显然是敌不过筑基期修为的内门弟子的，于是踉跄几下，就被扔了进去。 　　莫长生只觉恍惚了一下，眼前的紫色花丛，却忽然变成了莫家村的模样。 　　“啊！啊——” 　　妇人尖利的叫声从破旧的屋子里传了出来，莫长生推开半遮掩的院门，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中年汉子正搓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而屋子里面，时不时的传来妇人的尖叫声。 　　莫长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听那妇人一声凄惨的叫声之后，就有人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面露哀戚：“大郎，孩子……没气了，你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吧！” 　　那中年汉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哆嗦着手抱住了襁褓，泪水成串似的流下。 　　而屋子里也同时传来了妇人痛哭的声音，还有周围人劝说的声音。 　　“别死！你要死了，就更没人能记得这个孩子了！” 　　“不！我和当家的都这么大岁数了，长忧……走了，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气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还活着做什么？放开我，让我跟着孩子一块去了！” 　　莫长生这才惊醒！ 　　那是莫老娘的声音！ 　　院子里已经跪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是莫老爹！ 　　他们怎么能死？ 　　明明他该是活着的才对！明明莫老爹和莫老娘有他来养老送终，而不该中年去世！ 　　莫长生的眼睛看向莫老爹抱着的襁褓，狠了狠心，就朝着那襁褓撞了过去—— 　　“哇——” 　　却是婴儿初啼！ 　　莫长生五岁的时候，莫家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们隔三差五的能吃上顿猪下水，或者是莫老娘熬个骨头汤给他补身子了。 　　这天是莫长生的生辰，莫长生早早爬了起来，笑嘻嘻的跑去给莫老爹和莫老娘磕了头，收了父母的红包，就被莫老爹抱到了脖子上“骑大马”了。 　　“颠颠骑马嘞！长生，骑大马高兴不高兴？”莫老爹一边扛着自家儿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边问。 　　莫长生被问得很囧，但是他还是装作小孩子的口气道：“高兴！高兴！爹，再快点！再快点！” 　　然后莫老爹就笑得更大声了。 　　莫老娘则笑着去给莫长生下长寿面。长寿面里卧了个荷包蛋，还有两片腊肉。 　　莫长生笑眯眯的在荷包蛋和两片腊肉上都小小的咬了几口，然后就用筷子夹着给莫老爹和莫老娘吃剩下的，大有他们要不吃，他就哭给他们看的架势。 　　一顿饭吃的一家人都很高兴。 　　莫老娘最后抱着莫长生道：“长生，一辈子都陪着爹娘吧？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过上一辈子，别去想那些成仙啊什么的会死人的事情，中不？跟娘说，你一辈子都留在爹娘身边，嗯？说给娘听？” 　　莫长生心中想要拒绝，他觉得成仙似乎是很美妙的梦想，他为何要拒绝？ 　　只是看着莫老娘和莫老爹殷切的看着他，莫长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大声道：“好！不修仙！考状元！” 　　莫长生立刻就看到莫老爹和莫老娘由衷的笑了出来。 　　他想，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长生长生，可惜他姓了莫，做了莫家的孩子。那还是……莫要长生了。 　　自从莫长生发了宏愿要考状元，他家老爹就碰巧的救了偶然进山的书院的山长。 　　山长要报恩，莫长生就被免了束脩，进了书院。 　　而这个时候，莫长生因着进了书院，读了书，年纪渐长，在家里的话语权也提高了，他开始慢慢将他前世会的那些简单的食物告诉给莫老娘，譬如辣白菜、泡椒鸡爪、泡椒猪脚等等，譬如用蚯蚓喂鸡，譬如养兔子贩卖兔皮和兔肉等等，甚至他还弄出来了秘制酱料，涂在烤肉上最是美味不过。莫长生打心眼里希望家里的情况逐渐好转。 　　莫长生家里的情形确实好转了，只是除了秘制酱料，莫长生教给莫老娘和莫老爹的其他的法子，都被莫老娘和莫老爹在莫家村里传开了。莫长生对此哭笑不得，可是在看到除了莫家村之外，其他镇上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打不了那些法子的主意，他们一个小小的家，竟然也保住了秘制酱料的配方，莫长生这才越发佩服自己的老父老母。 　　莫家越来越有钱，莫长生就不许父母苛待自己了。每天吃肉是不太可能了，但是每天一个鸡蛋补身子，隔三差五的吃肉炖汤，每月看一次大夫，这是莫长生的底线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因着莫长生的孝顺，身子渐渐好转，甚至在莫长生九岁那年，莫老娘竟然再次害喜，并于次年老蚌生珠，诞下一双男儿。 　　家里有了新生命，莫老爹和莫老娘也没忘记嘱咐莫长生要考科举，留在家里，莫要修仙。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次五年一次的逍遥宗收徒过程中，莫长生每一次都被家里人要么赶去考试，要么就被关在地窖里，躲过收徒测试。 　　莫长生越发觉得奇怪。尤其是在他十三岁那年，抱着孪生弟弟上山躲过了逍遥宗的收徒测试之后，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乖乖的。 　　终于等到莫长生二十岁考中了秀才，二十二岁，中了举人，成了举人老爷的次年，莫长生二十三岁。这一年因着莫长生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他们一家都搬到了镇上。 　　只是搬到镇子上了，也没能躲过这一次的宗门收徒测验。 　　有人直接找上了莫家，言明是莫长忧所托，必须测试。还道，虽然莫长生入了科举，但并未正式踏入官途，只要将其功名收回，莫长生就能继续修仙了。 　　来人气势汹汹，仿佛不是为了所为的“朋友所托”，而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而已。他们在强制性的检测出莫长生是劣等五灵根，而莫长生两个已经十三岁的弟弟都没有灵根之后，就异常坚决的要带莫长生离开。 　　甚至为了让莫长生跟着他们走，来人还直接削了莫长生的功名，让莫长生不走也得走。 　　莫长生怔怔的看着来人，恍惚了许久，才赫然清醒。 　　二十三岁……这却是比他原本要修炼的时间要晚了十年呵！ 　　莫长生不懂为何会如此，但是他还是在那些来人的威压之下，宁可自尽也不离开。 　　来人只能悻悻走了。——他们可以用威压和言语逼迫莫长生，可是让他们真的对莫长生动手，甚至逼他去死……那就不是他们敢去做的了。 　　那些人走后不久，莫长生的功名又被莫名其妙的还了回来。经此一事，莫长生还是镇上的举人老爷。只是他这个举人老爷，却是决定不再踏入官场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对此无可无不可。当初他们费尽心思想让莫长生读书考官，也只是想要莫长生不要走上修仙路。如今儿子甚至为了他们可以以死相迫，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莫长生没有去修仙，也不再准备考进士，在为家里置办了些产业后，就去了当初免了他束脩的学院当夫子。 　　这一当，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的时间里，他的两个孪生弟弟已然长大成人，还都成婚生子了。虽然两人都止步于秀才，暂时没能考上举人，但是秀才的身份，也足够他们在这个小镇上立足并养家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也在莫长生三十五岁那年相继去世。他们死前最大的遗憾是莫长生自始至终都不肯成婚生子，即便他们用孝道去逼迫，莫长生依旧不肯成婚生子。 　　而莫长忧在这一年里也终于成功筑基，回到家乡祭拜父母。 　　莫长忧看着父母的坟墓，再看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三个弟弟，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好半晌，才问莫长生：“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莫长生恍惚了片刻，摇了摇头，明白黄粱一梦再美，也终于清醒之时，于是便道：“我要爬上逍遥宗的幻峰。” 　　莫长生说完这句话，他眼前的场景迅速变幻，莫老爹和莫老娘的坟墓，长大成人的弟弟们，还有那些可人的侄子侄女，以及莫长忧，都统统消失不见。 　　莫长生眼前能看到的，依旧是那片紫色花丛。 　　幻峰峰顶。 　　千幻道君长袖拂过水镜，却是笑道：“你这弟弟，倒也有点意思。资质差成这般，竟然也能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破了幻阵。”千幻道君没说的是，她最为看重的大弟子，也花了莫长生两倍的时间才疲惫的破阵而出。 　　莫长忧起身，躬身道：“不敢当道君夸赞，舍弟毕竟是劣灵根，前途渺茫。” 　　千幻道君哼了一声，收了脸上的笑：“让他每月来幻峰给我磕个头，再去见你。你以后再不许胡乱带着烈阳出幻峰了，否则再出了事情，就不是十神鞭能救得了你的了！” 　　莫长忧躬身应是，千幻道君一扬长袖，莫长忧就被一阵风送了出来。 　　他站在峰顶，看着笑得一脸天真的风烈阳冲着他跑了过来，没来由的一阵厌烦。 作者有话要说：　　 　　☆、“天赋” 　　莫长忧厌烦风烈阳的懵懂无知，然而风烈阳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风烈阳正一脸高兴的对莫长忧喊道：“长忧长忧，我看到你弟弟了哦！你不是想见他么？我把他带来见你好不好？” 　　风烈阳如今的脑袋里，还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只是他对着一醒来就第一个看到的莫长忧，是抱着极大的耐心的。莫长忧前段时间想去见弟弟，结果千幻道君没有同意，而他自己，又因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躲在角落里没有替莫长忧出头的事情发生后，莫长忧就一直不太高兴。 　　风烈阳那时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也特特跑去求那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千幻道君，让她赶紧同意小炉鼎见弟弟的事情，结果她表情很奇怪的问他，是不是还想再要个炉鼎？风烈阳当即就拒绝了。 　　他已经有了小炉鼎了，还要个炉鼎做什么？更何况，小炉鼎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怎么能都陪着他呢？他来找母亲，只是想让他的小炉鼎能照看弟弟，让小炉鼎开心而已，可不是想要什么别的炉鼎的。 　　风烈阳还记得千幻道君当时的神情很是微妙。不过，那也不重要了。虽然千幻道君犹豫了很久，犹豫到他都想要暴力破开幻峰的禁制了，千幻道君才答应了他，不让小炉鼎出去，但是允许小炉鼎过来的事情。 　　风烈阳那时就觉得这位母亲真是聪明！ 　　他原先就不想自己的小炉鼎老是想着跑出去，老是惦念着别人，这下好了，母亲的主意既让小炉鼎能见到想见的弟弟，又让小炉鼎还在他的地盘里，这个主意，真是两全其美！甚合他意！ 　　“长忧长忧！好不好嘛？”风烈阳显然不明白为何原本想要见弟弟的小炉鼎，这会子却又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虽然莫长忧还是在笑着的，但是风烈阳就是知道，小炉鼎并不高兴，“要不，你不想见他，我就把他扔出去？” 　　莫长忧这才笑了：“你把他带去我的洞府里吧！我们在那里见。对了，我弟弟修为太低，你……” 　　不等莫长忧说完，风烈阳已经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大声道：“晓得啦晓得啦！他是小炉鼎的弟弟，我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他们还站在峰顶，风烈阳的声音又很大，于是很轻松的，几乎大部分正在关注着风烈阳和莫长忧的人，都听到了风烈阳的大声许诺。 　　莫长忧笑容敛了敛，从灵兽袋里招出一只羽毛白如雪的大鸟，大鸟蹭了蹭莫长忧，莫长忧这才爬上了大鸟的背脊，骑着大鸟回了自己的洞府。 　　莫长忧回到洞府的时候，莫长生和风烈阳已经到了有一会了。 　　风烈阳正骄傲的对着莫长生说着什么：“你看你看！这是长忧最喜欢的藤椅！他最喜欢坐在藤椅里读那些书了！长忧最喜欢读阵法书了！你看你看，这屋子里的阵法书，都是我给他找来的！” 　　莫长生实在不知该对这位烈阳真人说些什么。不过好在，烈阳真人也着实没打算和他聊天，而是不断的像小孩子一般的炫耀着自己对莫长忧是如何如何的好，炫耀自己是如何的清楚莫长忧的喜好，炫耀他们每一日都是待在一起的…… 　　莫长生听得出来，虽然风烈阳是真的行动间如孩童，但的确是对莫长忧很好很好的。只是莫长生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在听到风烈阳说道莫长忧是他最喜欢的人的时候，莫长生的担忧就更多了。风烈阳是傻了，可是千幻道君没傻。风烈阳的傻，会让他无意识的在千幻道君面前表达自己对莫长忧的喜爱，千幻道君就算原本想要补偿莫长忧，可是被自己儿子这么一次次的置于一个对她来说，压根是一文不值的小炉鼎之下，她又岂会不恼？ 　　千幻道君或许在风烈阳面前不会对莫长忧做什么，可是，背着风烈阳呢？等到来日，莫长忧的作用耗尽，风烈阳成功渡过元婴劫，剜出脑袋里的奇石，重新恢复神智呢？ 　　莫长生可不觉得，那个时候的风烈阳会如何如何的感激莫长忧。毕竟，莫长忧是完完整整的见证了自己的痴傻和愚蠢。 　　对于那时的风烈阳来说，莫长忧与其说是“恩人”，倒不如说是欲除之而不能的毒瘤！ 　　莫长生回头看向莫长忧，看着莫长忧在撇过风烈阳时冷淡如寒冬的目光时，就明白莫长忧也早早的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只是莫长忧自己的修为如此之低，如今在他还没能找到一条能解救自己的法子的时候，莫长生又被人弄到了修真界来，莫长忧除了要担心自己，恐怕，更多的还要担心莫长生了。 　　想来若是让莫长忧自己来选择，他大约也真的不愿意在自己深陷泥潭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同胞弟弟给拖累进来。 　　莫长生忽然在想，当初若不是林四娘故意引着柳芙蓉等去了他们家，或许他那次真的能躲过逍遥宗的收徒。而柳芙蓉所谓的受莫长忧的托付，大约压根不是被莫长忧托付在莫家找到能修炼之人带走，而是尽量放过莫家。 　　只是没料到林四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莫家还有人没有测试的消息说了出来，柳芙蓉就只能来莫家为莫家兄弟检测了。 　　林四娘…… 　　莫长生拧了拧眉，越发不明白这个原先看起来羞涩中带着坚强的女孩，为何会这样害他们？甚至还将羽毛笔和童生墨占为己有，最后又把元白真人引到了他的小山谷里？ 　　“长生？”莫长忧伸出手，含笑在莫长生面前摇了摇。 　　莫长生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哥。”莫长生喊了一声，打量了一眼莫长忧，就格外惊讶的道，“练气三层？哥你怎么修炼的那么快？” 　　他尚且记得，上次两兄弟见面时，莫长忧浑身灵气被采补尽，形同凡人，怎么才一个月多些的时间，莫长忧就从被采补完的状态，修炼到了练气三层？ 　　莫长忧引着莫长生到了石桌前坐下，先为莫长生斟了杯酒，忽然打量了莫长生一眼，又把酒换成了茶水，才尽量让自己用不带嘲讽的语气道：“九转功法自身会提高修炼速度。当然，幻峰提供的丹药，亦是功不可没。” 　　莫长生不再说这件事，莫长忧也不提起。在他们修为低的时候，提这件让人不愉快却又无法改变的事情，根本无济于事。于是二人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主要是莫长忧在问莫长生这段时间是如何过得。 　　莫长生还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把他又种了很多灵植，还养了小妖兔和妖鱼，卖了一千多只小妖兔的事情一一说给莫长忧听。 　　莫长忧倒是没料到自家弟弟还有养妖兔和妖鱼的天赋，当然，莫长生能将三十亩灵田的粮食全都种成功，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三十亩灵田，都没有浪费么？”莫长忧感兴趣的道，“我自己虽然没种过，可是也听别人讲过，这灵田里最容易缺水干旱和生虫，你的灵田里都没有出现这些状况么？” 　　莫长生其实也挺奇怪其他人为何种不出来，“我每天都会在田地里用符箓浇水和除虫，每天都会去查看兔园和鱼池，其他的，就什么都没做了。”然后一顿，“我原以为是哥哥送给我的阵中阵其中的聚灵阵汇聚的灵气较多的缘故。” 　　莫长忧想了一会，才道：“阵中阵每次开启花费的灵石都不少。虽然很多修士也会开启阵法，但是会像你这般时时刻刻都开启着阵法的的确不多。换言之，阵中阵中的聚灵阵，的确让你小山谷里的灵植、妖兔和妖鱼成活的可能性高了很多。”然后他一笑，“不过，更重要的，应当是你每天都那么认真的去浇水除虫了。不是每个修士，都会像你这样勤奋的。” 　　莫长生记得莫老爹每天都会往地里跑上好几趟，地里缺水了生虫了，都是他第一个知道。莫长生还以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来着。 　　于是他傻傻的问道：“不都是这么种田的么？” 　　莫长忧摇了摇头。现下知道莫长生能种出三十亩灵田的粮食，只是因着勤奋和阵中阵的作用，而不是其他人想的什么秘密，他确实是放心了很多。 　　但是，提醒也是必须的。 　　“你那天，将三十亩灵田的粮食都交到执事堂之后，不超过半个时辰，逍遥宗上上下下消息灵通的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估计你今天卖了妖兔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开来了。”莫长忧捉住了莫长生的手，很是认真的盯着莫长生，“长生，你要记得，你如今修为尚低，还是我的弟弟，就一定会有不少人盯着你。还好你种田的秘密只是勤奋而已，等你走了，药峰和药谷的人来问，我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你也会因着这件事得到一定的奖励。” 　　“但是长生，多看些修士历练的书籍，多在门派里走动走动，交几个朋友，不要再犯这个错误了。”莫长忧前些日子就想去找莫长生，为的就是这件事，他是做人兄长的，自然不能眼看着莫长生糊里糊涂的犯错而不提醒，“以后要真的有惹眼的东西卖，记得不要在门派里。接一个可以离开宗门的任务，乔装打扮，去地下拍卖场里，戴上那里特制的面具，再去买卖你要的东西。” 　　莫长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犯下的错误。 　　莫长忧安慰道：“不过，既然这里面只是你每天勤奋的作用多一些，那么至少你再种出那么多粮食来，或者卖出妖兔和鱼，也不会有人起疑了。” 　　莫长生干巴巴的道：“那也要等他们验证了之后吧？” 　　莫长忧不语，只等着莫长生消化完这个消息，才又问莫长生这段时间的修炼，最后得知莫长生这段时间每日都修炼基础功法，并且也在画符后，就叮嘱莫长生尽量不要卖自己画的符箓了。 　　莫长生在灵田和妖兔上显露的“天赋”，显然已经足够了。 　　莫长生心中默默点头。 　　用五灵符箓术画出的越阶符箓，他还真的不打算卖给别人。 　　“对了。”莫长忧忽然想到，“除了基础功法，你想好主要修习哪一系的功法了么？你的木灵根最优秀，但是，木灵根的攻击力不强也是真的。其余的火系、金系，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选好了主要修习的功法，你的第一件法器，也该准备起来了。半年后的气运大比，虽说是主要比气运，但是万一打起来了，你若是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那就真的输定了。” 　　莫长生默默捂着自己储物袋里刚刚到手的二十一块中品灵石，已经忍不住开始替它们哀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功法 　　莫长忧似是也清楚莫长生的困窘，便开口想要将来送一件法器给莫长生。 　　不过莫长生拒绝了。 　　长兄所赠，有阵中阵，还有因着身份而来的小山谷等等，已经足够了。 　　莫长生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再让莫长忧欠了千幻道君和风烈阳什么恩情了。他的灵根资质差是真的，但是，他更希望，他将来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踏踏实实的走出来的，而不是踩在莫长忧的卑微里爬上去的。 　　“哥哥送我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莫长生果断拒绝，“我养的小妖兔，今天拿出去卖，还卖了二十一块中品灵石。小妖兔半个月就能下窝，一个月就能长大，再过半个月，我还能拿去卖钱。而且，除了小妖兔，我还养了鱼，种了灵植。今年的师门任务只要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全部完成了，剩下的灵植我都可以拿去卖掉。挣得灵石，足够我买不止一件上好的法器了。” 　　莫长忧这才不提这件事情了。 　　莫长生不想因此让他为难的心思，莫长忧又岂能不懂？若是莫长生没有自己买法器的本事，那么无论莫长生再推拒，他都会为莫长生准备相应的法器。可是如今，莫长生显然有法子自己去赚灵石买法器，莫长忧自然就不会多言了。 　　“这样也好。”莫长忧收了莫长生给他的自己种的灵麦和灵谷，还有小妖兔和鱼，哭笑不得了一会，和莫长生又谈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就有千幻道君的弟子领着方才被他打发出去的风烈阳过来了。 　　莫长忧脸上的笑容一滞。 　　莫长生顿了顿，还是站起了身，和莫长忧告辞。 　　莫长忧又嘱咐了几句，让莫长生不要每日都憋在小山谷里，隔上三五日，便空出半天来去求道谷、藏书阁或者坊市或者其他地方转上一转，多交几个朋友，然后面无表情的将千幻道君允诺莫长生每月来磕个头，再来看他的事情告诉了莫长生。 　　莫长生目光闪了闪，便答应了下来，言道正应如此，这才正式告辞。 　　只是莫长生走的时候，那位千幻道君的弟子原本想要送莫长生下山，结果风烈阳在莫长忧那里讨好了几句，就大叫着要自己送莫长生下山。 　　“快上来快上来！我用我的飞剑送你下去！”风烈阳咋咋呼呼的叫道。 　　莫长生看了一眼莫长忧，见对方颔首，这才上了风烈阳的飞剑。 　　只是这一次，风烈阳的飞剑没有像之前把他送上来的时候飞的那么快了。 　　风烈阳面容身量皆是将近而立之年的青年，然而脸上却显现出扭扭捏捏的神色，时不时的飞快的瞥上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动也不动，低着头装没看到。 　　风烈阳眼看着他们就要到峰下了，眼前这人还不肯问他，这才气鼓鼓的道：“喂！小炉鼎的弟弟！我告诉你，小炉鼎是我的，我以后、以后会对他很好很好的！我也会对你好！不过，我只要小炉鼎一个就够了，你就算将来长得比小炉鼎好看，我也不稀罕要你！” 　　莫长生嘴角一抽，并没有问是谁让风烈阳有了这种误会，只言明自己不会做任何人的炉鼎，请烈阳真人放心。 　　风烈阳果然放下心来了，然后他好奇的道：“为什么你不愿意给人做炉鼎？做炉鼎不好么？你看我和我娘……千幻道君就对小炉鼎很好啊，而且我们对你也很好啊！你做炉鼎有什么不好的？” 　　莫长生这才认真的打量了风烈阳一番，见风烈阳眼睛里真的满是好奇，而没有蔑视，皱了皱眉，才道：“烈阳真人可知，炉鼎究竟为何意？身为炉鼎之人，其寿命几何？其将来修为能否有成？” 　　风烈阳傻乎乎的道：“炉鼎就是长忧啊！长忧会活很久很久的，我会给他找丹药，让他吃下去，就会和我活的一样久啦！至于修为，娘说了，有我护着他就足够了，我很厉害的，一定能一直护着他的！” 　　莫长生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里。 　　风烈阳不明所以，鼻子皱了皱，就伸出一指指向莫长生的右手，大声道：“血腥味！” 　　这时风烈阳的飞剑恰好落在峰底，莫长生并不管那几滴血珠，只下了飞剑，躬身道：“晚辈多谢烈阳真人相送。” 　　…… 　　距离莫长生的幻峰一行，眨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莫长生这半个月依旧没怎么出门。 　　他的确记得莫长忧的嘱咐，只是他也很清楚，莫长忧会嘱咐他出门交友，其实并非是为了他的修炼，而是担心他明明是少年人，却养成了老年人才有的暮气，担心他会在先前因着努力而修炼快，但是后期却因生活历练不够、资质不足降下来，心境不稳等等。 　　只是莫长生心中更清楚的是，莫长忧所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刚刚离开家中的十三岁少年，还是已经活了两辈子的穿越人士。 　　他比那些寻常少年，更耐得住寂寞。 　　半个月后，莫长生兔园里的小妖兔又成年了不少；鱼池子里的鱼也每天都被挤得不得不跃出水面蹦跶几下。 　　他看了看成年的没有怀孕的小妖兔和鱼的数量，便先挑了一些装进灵兽袋里，打算先去寻买家，买家价格合适了，条件谈妥了，他再跟买家借大的妖兽袋回来把剩下的小妖兔和鱼给送过去。 　　倒是灵田里的灵植因着时候不到，还都没有成熟，唯独莫长生偶然间栽种的三株灵果树，都开始开花结果了。 　　只是这三株灵果树结的果子灵气充沛是真的，但是味道酸涩无比、无法下口也是真的。莫长生认真回忆了一番，才记起来这三株灵果树的种子，似乎是他买其他灵植种子的时候，店家当成赠品送给他的…… 　　莫长生拿着装了小妖兔和鱼的灵兽袋要走之前，目光在那三株鹤立鸡群的灵果树上逡巡了半晌，才终于坐上飞行纸鹤离开了。 　　上一次莫长生出门，是一个人去的坊市，这一次，他却是和裴十三约好了一起在坊市门口见面。 　　裴十三和莫长生不同，他去的器谷，学的是炼器，平常除了修炼，就是给那些器谷的师叔打下手，趁机学点什么。 　　因此裴十三在躲过了元白真人之后，就基本上白天跟着一位筑基期的师叔打下手，晚上看书、独自尝试灰头土脸的炼器，然后等到睡觉的时间并不睡觉，而是一心修炼。 　　裴十三的勤奋并不亚于莫长生，只是莫长生比他每日的行程多了一项“睡觉”罢了。裴十三曾对此提出质疑，认为莫长生是在浪费时间，修炼修炼，吸收天地灵气，每每修炼完毕，人的精气神都会达到身体所能达到的最顶峰的状态，所以裴十三认为，睡觉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然而莫长生在旁的事情上还愿意跟裴十三认真讨论，在减少甚至完全省掉睡眠这件事上，莫长生却是半分都不肯让。 　　开玩笑么？修炼自然重要，但是……他才十三岁好不好？每天只睡上两个时辰已经够少的了，要是再减少……他将来长不高该怎么办？ 　　两人为此很是在传讯纸鹤中争论了一番，最后在莫长生表示要出门一趟并且约裴十三一起之后，两人这才勉强达成暂时的“和解”。 　　两人约好的时间是辰时末。 　　甫一见面，莫长生幽幽的看了裴十三的黑眼圈一眼，一双桃花目斜斜看去——这就是所谓的精气神？ 　　裴十三则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番莫长生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身高——这就是所谓的能长个儿？ 　　二人互瞪了几眼，终于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决定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该不该睡觉这件事，还是继续再传讯纸鹤中争吵。 　　至于现在…… 　　“我打算去卖小妖兔和鱼，买些做饭做菜的材料，还有三阶小妖兔，然后再去一趟执事堂，我的主修功法和辅修功法……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莫长生说罢，裴十三也将他今日的打算说了一遍。 　　“我炼了几个小东西。”裴十三别扭了一会，才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只乌黑的脸盆大的大碗，塞给了莫长生，“是飞行法器。比不上坊市那些店铺里卖的。不过比起你的飞行纸鹤可是强多了。” 　　莫长生才不理他，只觉得这大黑碗丑了些，大了些，跟脸盆长得太相似了些，但是想想飞行纸鹤的速度，还是直接就收下了。当然，也没提给灵石的事情。 　　裴十三正偷眼看莫长生的动作，见状小小的松了口气，眉眼扬了扬，就接着道：“我打算拿去坊市看看人家收不收。要是收的话，我就……要再买一个炼器炉，然后也要去执事堂选功法。” 　　这段时间，莫长生忙着闭关修炼，裴十三除了把睡觉的时间给省了修炼，白天也只能耗在那位筑基师叔身边打杂干活甚至跑腿。——想学东西，还没有师徒的名分，他不跑勤快点显然是不成的。好在那位师叔虽然支使起裴十三来很不客气，但是裴十三做事情做得好了，也会打赏灵石，甚至有一次那位师叔炼成一件相当不错的灵器，一高兴直接打赏了裴十三两块中品灵石。 　　这样一来，裴十三辛苦是真的辛苦了，师门任务大概也真的没时间去完成了，但是将灵石攒下来，下一年还够师门发放的灵石，也是能继续在外门待下去的。 　　只是给人打工……还在老板眼皮子底下打工，显然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莫长生想了想那个黑脸盆，嘴边的劝解就咽了回去——裴十三辛苦是真的，但是，裴十三的辛苦没有白费也是真的。或许有一日，裴十三真的能成为一代炼器大师也说不定。 　　只不过，在成为炼器大师之前…… 　　莫长生踮着脚拍了拍裴十三的肩膀：“炸炉了吧？我听说，炼器炼丹特容易炸炉，有些粗心的修士还能一月炸一个，灵石几十上百的往里赔，十三郎，你万万不要破了这项记录啊！” 　　裴十三立刻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然后再次居高临下的扫视了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先去卖小妖兔和鱼，再去买我要的东西，最后卖你的那些黑不溜秋的大脸盆。” 作者有话要说：　　 　　☆、师门奖励 　　莫长生自顾自的定了行程，裴十三大概也觉得自己嘲笑莫长生身高的确有些不太厚道，于是只好表示同意。 　　莫长生这次没有先去上次卖小妖兔的店铺，而是沿着坊市，一家一家的妖兽店铺问了过去。 　　几乎每一家店铺对莫长生拿出来的每只都肥妹可人的兔子和鱼很感兴趣，但是他们也不约而同的对莫长生开始压价——这些店铺，最多肯出售三斤妖兔肉一块下品灵石的价钱。 　　裴十三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到了后来，连着七八家店铺都只肯出到这个价钱，他才发现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裴十三说罢，又挠头道，“也不对啊，有你哥在，他们怎么敢明着得罪你？” 　　莫长生脸色也很难看，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道：“我上次出售小妖兔时就是这个价钱。现在……大概他们是联合起来压价，生怕我提的价格让他们赚不到更多。” 　　裴十三傻了眼，随即愤愤然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在门派里卖了！出门，去外面的……拍卖场卖！就算要被抽成，也肯定比在这里卖的贵的多了！” 　　两人正站在坊市街道上，裴十三说话又从来不肯“轻声细语”，他这样一说，莫长生和裴十三身后跟着的人里就有几个悄没声息的消失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对视一眼，然后就直奔售卖灵兽袋和储物袋的店铺，这次他们去的是最大的一家店铺——百兽阁。 　　莫长生的妖兔和鱼数量着实太多，一般的灵兽袋压根装不下，他这次来，却是想买一个大容量的灵兽袋——至少一次能把他兔园和鱼池里的兔子和鱼装个差不多的那种。 　　“这是如今修真界能买到的容量最大的灵兽袋。”店里的伙计很是骄傲的道，“这样一只灵兽袋，能够装下一千只妖兽或者灵兽，当然，必须是没有认主的才成。若是认主了的话，那么这个大容量的灵兽袋和普通灵兽袋就一样只能装下一只认主灵兽了。” 　　莫长生原本只有两个小灵兽袋，每个只能装上一百来只小妖兽，若是有了这么一只灵兽袋，那么……莫长生想，将来就是他出门历练，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大概也能在临时住处圈上兔园和鱼池，让它们自己生长，等走的时候，再拿去卖上一笔灵石？ 　　莫长生心中设想的很是美妙，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样一只灵兽袋，要多少灵石？” 　　伙计神神秘秘的伸出了两只手的食指，然后比划了一个“十”字。 　　莫长生转头就走。 　　“哎哎！别走啊！”伙计忙忙上前，低声道，“咱们掌柜的可说了，要是您乐意把小妖兔和鱼都卖给咱们，这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莫长生迟疑道：“这怕是不成。我在坊市上问了数家店铺，店铺里的掌柜和伙计统一口径，只肯许我三斤一块下品灵石的价钱。贵店怕也是如此。然而如此的话，我却宁可将东西卖到外面去，也不要在自己的门派里被人明着欺压！白白成了惹人嘲笑的由头！” 　　那伙计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就听一阵朗笑声传来。 　　“哈哈哈……我就说，人家小娃又不是个没有骨气的，怎么可能任由你们这么明摆着的欺负？”一位中年长须男子从室内大步跨出，双目凌厉的打量了莫长生一眼，这才道，“兄长是炉鼎，又不代表小娃自己要自甘堕落做人炉鼎，你们啊，明明是占了人家小娃的便宜，直接将奖励给了小娃就是了，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故意迂回让小娃自己生了一番气，再以公正人士的面目出现，伪君子一般的替小娃做主呢？” 　　中年男子身后跟着的几名筑基修士忙称是，表示并非故意要欺压晚辈，只是寻常考验而已。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其中一位白衣筑基修士才站了出来，对莫长生道：“你便是药谷的莫长生？” 　　莫长生作稽首礼，低头应是。 　　白衣筑基修士才端着一副架子道：“前些日子，你提供的养妖兔和灵植的法子，已经被药谷、药峰和兽谷、兽峰接受。作为提供法子的奖励，这几只储物袋和妖兽袋，便是师门对你的奖励了，还不收下？” 　　莫长生上前一步，躬身收下，看到其中两只妖兽袋和这百兽阁里的容量最大的妖兽袋相同，两个储物袋也和自己平常用的小容量储物袋不同，稍稍一怔，感谢了一句，就退后兀自站着。 　　白衣筑基修士不再说话，那中年长须男子路过莫长生的时候，拍了拍莫长生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莫要惶恐。” 　　然后就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待这些金丹期和筑基期的修士都走远了，莫长生和裴十三，还有店铺里的众人才都直起背来。 　　莫长生看着手里的储物袋和灵兽袋若有所思，他旁边的伙计就羡慕的道：“小哥儿这下不用买灵兽袋了，这灵兽袋跟小哥儿刚才看的是一样的。还有这两只储物袋，也是修真界的坊市里卖的容量最大的储物袋了。” 　　虽然比莫长生手里的储物袋容量还要大的储物戒或者储物镯不是没有，但是吧，储物袋可以被修为高的人抹去神识，另行使用；可是储物戒和储物镯，则除非原主死了，是无法被他人使用的。因此后两者的价钱一直居高不下，非上品灵石压根就买不到。 　　莫长生手里的储物袋，已经是普通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能拿到的最好的储物袋了。 　　那伙计见莫长生不说话，想到刚才掌柜的给他的传音，才再次开口道：“小哥儿，咱们掌柜的说了，您要是还愿意卖的话，这二十天里，您拿过来的妖兔和鱼，都按着两斤一块下品灵石的价钱，但是二十天后，兽谷和兽峰按照小哥儿的法子养出来的妖兔和鱼也该出窝成活了，那……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莫长生在拿到这师门奖励之后，的确是打算把妖兔和鱼卖到外面去了。但是如今这家百兽阁的掌柜明显是卖了他一个消息，莫长生想了想，至少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他还没有攻击性法器的时候还不想出门，于是便同意了下来，将自己带着的灵兽袋里的妖兔和鱼给掌柜的查看了一番后，跟掌柜的“借”了一只灵兽袋，和裴十三站在黑漆漆的大脸盆里返回了小山谷，将小山谷里所有成年了的并且没有怀孕的公兔和母兔、雄鱼和雌鱼都装进了三只大容量和两只小容量的灵兽袋里，再次回到了百兽阁。 　　百兽阁的掌柜正等着他们。 　　然而在看到莫长生搬家似的弄来了这么多的妖兔和鱼之后，也很是怔愣了一番。 　　莫长生便道：“这些都是二阶妖兔和二阶妖鱼，我想卖了它们，然后再养三阶妖兔和三阶妖鱼。” 　　掌柜的认真看了莫长生一眼，才笑着拱手道：“恭喜莫老弟又要进阶啦！”他也是刚看出来，这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已经是练气三阶顶峰了。 　　莫长生抿了抿唇，谢过掌柜的，又开始询问掌柜的三阶的妖兔和妖鱼，哪一种性情更温顺好养活最好还是价钱高的。 　　掌柜的心知这也是门生意，于是就很大方的给莫长生推荐了两种妖兔和一种鱼。 　　两种妖兔分别是风雷兔和雪兔。这两种妖兔名字暗含其属性，但是它们本身却是最温驯不过了。除了饲养的兔园里要布下符合其属性的阵法，吃的灵草最好也是符合其属性的，这两种妖兔最是胆小不过，非常好养。 　　“当然，除了这几样好处之外，风雷兔和雪兔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因其属性特定，兽皮和兽血尤其适合制作低阶的风雷符和冰霜符，也正因此，这两种妖兔的价钱也不低。”掌柜的侃侃而谈，将妖兔的特点属性都告诉了莫长生。毕竟，在莫长生筑基之前，肯定是在门派里待得时间长，若是他给的价钱合适，莫长生大概也不会离开门派再把东西卖给别人了。 　　莫长生眼睛一亮，就定了能装满四个兔园的风雷兔和雪兔。剩下的两个兔园，还要装那些还没长大的和怀着宝宝的二阶母兔子。 　　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至于泥丸鱼，虽然名为泥丸，但是成年泥丸鱼却足足有两人高，扁而宽，身量极大。只是依旧胆小如鼠，习惯一雄一雌待在一个鱼池里。”掌柜的说着，就咳嗽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泥丸鱼的鱼肉极少，周身净是鱼刺鱼骨，并不适合做食物。然而泥丸鱼有一样好处，就是一雄一雌在一起……发情交配时，会从口中喷出大量的水木金火土属性的泥丸，这种泥丸很适合用来炼器，因而这些泥丸作为炼器材料之一，价格也很高。” 　　莫长生眨了眨眼，看了看身边脸色爆红的裴十三，又道：“那它们会经常发情么？要是生崽又怎么生？我养不了那么多泥丸鱼，那些鱼卵能再卖回店铺里么？” 　　掌柜的捶腿大笑，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和莫长生一样毫不避讳赚钱这档子事情的修士了：“泥丸鱼只要一雄一雌在一起，并且在壮年时期，每日都会发情交配。但是不是每一次交配都会有鱼卵，至少……交配三十次，能有一次诞下鱼卵就很不错了。若有鱼卵，你尽管拿来我这里就成啦！” 　　于是莫长生又跟掌柜的买了五对泥丸鱼，裴十三也跟着买了一对——他自己就是准炼器师，当然知道泥丸鱼的好处。 　　这一买一卖间，莫长生拿来的妖兔和妖鱼也被称好了，两两算账，最后在掌柜的送了莫长生两个储物袋的低阶妖兽美食的情况下，莫长生拿着装了四十三块中品灵石的储物袋，跟掌柜的告辞了。 　　☆、出门 　　因着百兽阁的掌柜大方的送了两个储物袋的妖兽美食，莫长生分了一个给裴十三，裴十三不客气的接过后，两人就决定再去买些做成的素菜和馒头米饭就够了。 　　至于做菜的材料，两人也买了一些，只是不如原先打算买的数量多。 　　买完这些，二人就开始询问炼器铺子，打算把裴十三炼制的几个小玩意卖出去。 　　只是当裴十三将他炼制的“小玩意儿”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时候，莫长生的桃花眼都瞪圆了！ 　　“呦，虽然都是最低阶的飞行法器，但是……”店铺的伙计拿着裴十三递过来的芙蓉花形的手掌大小的飞行法器，啧啧道，“你做的都很漂亮，要是价钱合适的话，我想那些男修是不介意买这些不太贵的小东西去讨好女修的。” 　　裴十三有些高兴，也有些得意，忙忙又把自己炼制的其他的花型飞行法器都递了过去。 　　裴十三一共拿了五个出来，每一个都漂亮的让人爱不释手。 　　甚至在裴十三将最后一个曼陀罗花型法器拿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位白衣练气女修上前来欣喜的询问了。 　　于是和莫长生卖妖兔和鱼的那番折腾劲相比，裴十三卖这些“小玩意儿”卖的相当利索。即便都是非常低阶的普通飞行法器，但是因着裴十三将它们炼制的漂亮可爱，所以也算是卖了个好价钱。 　　裴十三最后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有了四块中品灵石。 　　虽然比不得莫长生的多，但是莫长生在小山谷里花费的时间却是更多，有付出才有回报，裴十三并不嫉妒。要知道，等将来他成为炼器大师的时候，呵呵……那才是他大赚特赚的时候！ 　　只是裴十三高兴了没多久，就蓦地脖子一冷，仿佛一阵阴风袭来。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的伙伴故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咬牙切齿的道：“我不要那个黑漆漆的脸盆！你也给我弄一个好看些的来！” 　　开玩笑么？ 　　若是裴十三没本事炼出那么好看的法器也就罢了，他莫长生也不至于不明理，可是现在，很明显的，裴十三明明能炼制出好看实用的法器，莫长生当然不肯要那个黑脸盆了！ 　　裴十三这才想到身边还跟着莫长生，他还当着莫长生的面把那些好看的飞行法器给卖出去了……他心里替自己擦了把汗，才低着头，低声道：“可是，那些都是花型法器，你用……不合适啊！而且，你已经将那个黑脸盆认主了不是？” 　　莫长生不客气的指出裴十三的错误：“花型又如何？梅兰竹菊是四君子，芍药为花相，我如何用不得？”这又不是地球上的现代，男人少有用花的，这会子用花才是正道好不好？ 　　裴十三有嘀咕了句什么。 　　莫长生耳朵动了动，就不说话了。 　　“可是，这是我炼制的第一件成品法器。” 　　莫长生想，罢了罢了，既然是第一件……意义非凡，丑就丑了罢。大不了，他就当没看到过那些漂亮的法器过好了。 　　两人这才不吵架了，一起在坊市上又转了转，在茶馆里坐了一个时辰，听了听消息，就去了执事堂，选择主修功法和辅修功法。 　　两人进执事堂前，裴十三就让莫长生待会别忘了给一块中品灵石给那个带他们选功法的执事弟子。 　　“虽然说他们不会因着不给灵石而怠慢我们，可是听说，”裴十三一顿，“给了灵石，他们才会带你去更好一些的功法房间。” 　　逍遥宗是免费给弟子提供一部主修功法和两部辅修功法的，待到弟子筑基或者结丹，可以再另行选择同样数量的功法。 　　然而素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县官不如现管，执事堂的弟子自然不会违背上面的指令，但是是否要带你去有着上好功法的房间，那却是他们能管的了的了。 　　莫长生默默点头。 　　两人进去之后，就各自跟着一个执事弟子去选功法了。 　　裴十三是要走器修的路子，因此打算主修火系功法，辅修金系功法，因此先去了火系功法房。 　　而莫长生的木灵根极为突出，高出了其余四灵根很多。因此即便莫长忧提出了他的担忧和看法，莫长生还是决定主修木系功法，辅修火系和水系。 　　“水系？”带着莫长生的执事弟子把玩着莫长生递过来的中品灵石，斜眼看向身后的少年，“用来种田？” 　　莫长生点了点头。 　　那执事弟子一噎，还是带着莫长生先去了木系功法房，然后道：“两柱香。”说完就自己出门等着了。 　　莫长生在木系功法房里转了转，就发现这里的木系功法的确都比坊市上的一些功法等级高上一些，最起码，坊市上的功法只能让修士修炼到筑基期，而这里的功法，可以让修士修炼到金丹期。 　　只是好是好，但是……那么多的功法，他该选择哪一种？ 　　若是选错了…… 　　莫长生蹙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睛在书脊上的书名上来回徘徊，最终在功法房的角落里，找出一本写着木箭术的功法时，执事弟子就推开门，大声喊：“时间到了，这里的都是上好功法，随便哪一本都够你练一辈子了，还不出来？” 　　莫长生看了看手里的这本书，目光一定，就拿着书出去了。 　　火系和水系都是辅修功法，因此时间更短，莫长生每个房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选择功法。 　　好在莫长生提前给了“贿赂”，执事弟子带他去的都是上品功法房，莫长生终于选择够了他的两本辅修功法——火鞭术和焱冰诀。 　　执事弟子的目光在那本焱冰诀上面扫过，嗤笑一声，就带着莫长生出来，将三本功法“复制”完毕，把“复制本”给了莫长生，就潇洒的离开了。 　　莫长生出来的时候，裴十三已经在等着了。裴十三虽然是三灵根，但他这次只选了两种功法，另一种辅修功法，他打算等修炼到练气六层再选。毕竟，到时候他就能对功法有更多的了解，或许能选到更好的功法也说不定。 　　“走吧走吧，咱们去吃顿好吃的！” 　　两个少年傻乎乎的跑去吃了一顿全素斋，没能吃饱……最后又跑到莫长生的小山谷里抓兔子抓鱼烤肉吃，等到两人都吃饱了，裴十三忽然想起来莫长生还许诺过要给他几壶米酒尝尝来着，然而不等裴十三催促第二遍，莫长生就直接把裴十三给赶走了。 　　米酒……这件事，他早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接下来的两个半月里，莫长生依旧很忙。 　　赶在百兽阁还没降价前，莫长生特意送了一趟小妖兔和鱼，确定将自己这里的二阶妖兔和鱼都送走了，莫长生在修炼到练气四阶之后，就又买了风雷兔和雪兔，还有鱼肉鲜美的三阶鱼将剩下的兔园和鱼池都填满了。 　　之后一段时间里，莫长生将一部分成熟的三阶妖兔和鱼放进了灵兽袋里——灵兽袋可以让里面的灵兽陷入睡眠，长时间不死。 　　剩下的一部分，则都被他杀掉了。 　　莫长生一直在修习五灵符箓术，需要大量的兽皮和兽血。这项符箓术，是莫长生决定当做他的底牌的，因此并不打算再在外面大肆采购兽皮和兽血，而是在小山谷里，自己给风雷兔和雪兔放血、扒兽皮，兽肉存放在储物袋里的架子上，当做食物留着，或是将来存放太多，干脆在门派外寻到时机卖掉。 　　泥丸鱼果然和百兽阁的掌柜所说的那样，每天都会吐出大量的各种属性的泥丸，莫长生只要隔上几天去捡一次泥丸就好了，也不需要他太多的时间。 　　除了兔园和鱼池，莫长生的修炼也逐步缓慢了下来。 　　他毕竟是劣灵根，开头的时候还能因为努力勤奋而达到寻常速度，可是现在，莫长生明显察觉到，他每日的修炼，所能增加的修为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 　　除了修为慢了下来，莫长生的木箭术和火鞭术却是炼了起来。 　　莫长生不怕吃苦，更不畏吃苦，甚至在他开始练木箭术的时候，他身边没有弓箭，便以灵气化为弓和箭，以此修炼。两个半月的时间里，莫长生在这两部功法上的进步相当显著。 　　只是在莫长生灵田里的粮食再一次成熟的时候，莫长生不得不停下了修炼，去坊市找了从前给他种地收粮的人再来给他干活，而莫长生自己，也因此有了三天左右的空闲时间。 　　莫长生看着四只灵兽袋里满满的妖兔和鱼，还有一只大容量的储物袋也被装满了被储物袋闷死的鱼和兔子，而这个时候，他的五行符箓术也修习到了一个阶段，五行符箓术会让修士越阶画符，可是莫长生现在身边只有三阶的兽皮和兽血，这显然已经满足不了莫长生所画的符箓的品阶了。 　　他需要出去采买中品的兽皮和兽血，还有他的法器。总不能一直都用灵力化成弓箭，毕竟，在对敌之时，可没有那么多的灵力让他耗费。 　　莫长生拧着眉，半晌才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到了必须要离开逍遥宗一趟的时候了。 　　自来门派，第一次的离开逍遥宗。 　　 　　☆、拍卖会 　　“你要离开逍遥宗？” 　　莫长忧微微挑眉，慵懒的从莫长生送来的躺椅上站了起来。 　　莫长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是出去看一看，把我这段时间的小山谷的收获整一整，然后卖出去。”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莫长忧一顿，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转口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小山谷里谁帮你看着？几天能回来？打算以什么名目出门派？” 　　莫长生一一答道：“东西都在储物袋和灵兽袋里，除了要卖掉的东西，我还准备了不少符箓防身，防御阵法也一直带着；小山谷托付给十三郎了，他这两天正巧休息；我是接了个师门任务，是和两个同样练气四层的修士，跟着一位筑基期师叔，一起护送祁国公主回国的任务。大概能在外面待三到四天。” 　　莫长忧见莫长生说的头头是道，显见是早就打算好了，而且为了说服他，想来还下了不少功夫，甚至还找了这么个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门派，身边还有一位筑基师叔跟着的任务。 　　莫长忧听罢，心中明白拦不住弟弟了，于是就点了头，想了想，将自己这些年来炼制的上百个阵盘和一瓶丹药一起给了莫长生。 　　“这些阵盘都是我这些年炼制的。”莫长忧面上似笑非笑，“千幻道君大约心中还是有愧，这些年并不禁止我去学习阵法和普通的炼器，甚至偶然兴致来了，还会亲自教导我几句。这些阵盘，都是我闲来无事炼制的。你拿走，有喜欢的就自己用，其余用不着的，若是有机会，便帮我卖了，灵石你也帮我收着。待到将来……为兄被净身赶出幻峰的时候，长生再来接济为兄好了。” 　　莫长生听得心中发紧，却又不能开口安慰。他很清楚，莫长忧需要的绝不是同情。尤其是来自他这个弟弟的同情。 　　于是莫长生定了定神，将那些阵盘都收进了储物袋里，便佯作好奇的拿着那瓶丹药问道：“这是何物？” 　　莫长生记得，莫长忧从来没给过他什么丹药。不仅没给过，还特意提高不喜欢他用太多丹药。毕竟，莫长生的资质太低，如果现在便用了太多丹药，等到身体对丹药免疫了，莫长生修炼到高阶而无丹药可用时，那才会让他后悔不迭。 　　只是这次莫长忧竟然给了他一瓶丹药…… 　　莫长忧淡然道：“这是易容丹。”见莫长生惊讶的看着他，便解释道，“是烈阳真人吃了易容丹来戏弄我，我才偶然得到的。里面还剩下九颗丹药，足够你用一段时间了。” 　　易容丹是相当难得的丹药。不但是高阶修士如风烈阳吃的，就是莫长生这样的练气期的小修士也吃的。当然，易容丹最大的好处，还是服下易容丹后，能保持五个时辰的服丹者脑海中想象的人的容貌。除非天生灵目，就是元婴修士也在丹药的药效过了之前，也是看不破的。 　　“这个丹药，我不能收。”莫长生立刻拒绝道，要是普通丹药就罢了，这易容丹太过珍贵，在修真界甚至是有价无市，想买都找不到地方买。这样的丹药，他不愿意收。尤其是莫长生想，莫长忧或许比任何人都需要这种丹药。 　　莫长忧见莫长生不停地推拒，才笑了出来，一语让莫长生无话可说：“你忘了，千幻道君便是天生灵目。无论吃下何种丹药，用何种易容手段，千幻道君都能一眼看穿。这丹药，在烈阳真人不曾恢复神智之前，于我不过是累赘而已。” 　　莫长生怔怔的看着眼前明明是青年姿容，眼睛里却沉寂如老人的兄长，长久不得语。 　　这厢有了莫长忧的同意，又得了裴十三拍着胸脯表示会保护好他的小山谷之后，这才在翌日到内外门交接处的执事堂等候。 　　莫长生接下师门任务的时候，并不知和他一起的两个练气四阶的修士，还有那位筑基师叔是谁，更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祁国公主。逍遥宗的任务向来如此，在约定好时间地点前，彼此都不知彼此的身份。 　　于是莫长生在执事堂等了一炷香，看到了两个和他一样面露兴奋的青衣小菜鸟时，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 　　只是莫长生和那两个青衣小菜鸟都没料到的是，那位筑基师叔过来和他们对了任务名称之后，竟然会带他们接了一个头发花白、口中时有疯魔治愈的老妇，言道这便是祁国公主。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这位祁国公主返回祁国。 　　莫长生与另两个青衣小菜鸟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这位祁国公主并非是青春年华，当然，他们更没有料到的是，这位祁国公主，不但形容是老妇，神智更是疯魔，整个就是一疯妇。 　　筑基期师叔唤作齐远山，两个青衣小菜鸟都是外门弟子，一个叫做卢林，一个是女修白皎皎。 　　齐远山也没料到这次护送的对象竟然已经疯了，他皱了皱眉，在祁国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祁国公主只是凡人，并无其他异状之后，便也只得认了。没法子，任务都接了，若是此刻再反悔，那么他接下来就需要用三个圆满的任务才能弥补眼前这个事到临头才有的反悔。 　　“也罢。”齐远山拧着眉看了三个小菜鸟一眼，道，“白皎皎是吧？你是女子，便多照看祁国公主一些。还有你们两个，没有我的允许，也不得远离祁国公主五丈之外，可明白？” 　　莫长生和卢林立刻称是。 　　白皎皎委屈的看了齐远山一眼，也只能咬牙认了。 　　怕是不止这路上的“多”照看，等到晚上夜宿的时候，白皎皎想，四个人里只她一个女子，估计到时候，也只能由她和祁国公主住在一起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护送祁国公主回国这个任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就难在，祁国公主身边至少要有两人照看；简单就简单在，四个人里只有白皎皎一人是女子，这就意味着，祁国公主每晚在客栈休憩的时候，白皎皎需要贴身照看，而莫长生他们三个大男人里，只要留下一个在隔壁看着就成了。 　　齐远山也是从外门弟子熬成内门弟子的，因此对莫长生他们几个并不太为难。只是白天的时候，是由他的飞行灵器带着其余几人赶路，因此晚上的时候，齐远山直接吩咐由莫长生和卢林轮流陪在隔壁。 　　白皎皎纵使是委屈，也只得认了。 　　卢林胆子有些小，在他们第一个晚上在外面客栈里夜宿的时候，他便直接小声对莫长生道：“不如今晚先由我轮值，莫师弟随意？” 　　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对此向来是心照不宣的。他们出来接这样长途跋涉的任务，一来是为了宗门任务，二来么，就是出来“见识”一番，白天赶路是必须做的事情，那么晚上，就成了这些执行任务的弟子难得的自由时间了。 　　莫长生也没客气，跟卢林一拱手，再向齐远山禀报一声，他便离开了。 　　莫长生离开之后，先去了凡人晚市，在晚市上零零碎碎买了不少不同颜色和质地的衣服鞋袜，甚至还有凡间女子妆扮自己的东西，这才在晚市上拐了一个晚，穿着明显高了一寸左右的鞋子，眉毛特意画的又黑又粗，身上多穿了几件衣服，整个人显得也不是那么单薄了，这才戴着一个隔绝神识的斗篷，从凡人晚市上走了出来，向着修士坊市上走了过去。 　　莫长生在出门派之前，也向几位师兄师姐打探过外面的消息，心知与其在外面的小店里卖货，倒不如看看有没有拍卖会。若是能恰巧赶上拍卖会，而他的东西又能得到拍卖会掌事的认可的话，那么绝对能大赚一笔。 　　莫长生这次来的巧，还真的碰上了一家拍卖会。 　　而他带来的东西都不算高阶，却胜在数量足够，譬如三阶的风雷兔和雪兔，他足足拿出来了两千只活的还有一千只被储物袋闷死掉的；而泥丸鱼吐出的各属性泥丸，莫长生也拿来了足足三千斤；还有莫长忧的阵盘，莫长生挑了二十个阵中阵，也拿了出来。 　　拍卖会的掌事见状，立刻就眯起了眼睛，和莫长生谈妥了最低价还有拍卖会百分之五的红利，最后给了莫长生一个相当于贵宾卡的玉牌，言明莫长生可以在任何地方的他们家的拍卖会免费进场，这才送莫长生离开拍卖会后面，去了包厢里等待拍卖会开始。 　　从始至终，这位掌事都不曾无礼的用神识探知莫长生的容貌。 　　而莫长生松了口气的同时，在包厢里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拍卖会如同莫长生前世的角斗场一般，中间是拍卖会的主场，然后是散座，而二层以上，则是各个严密的包厢。 　　莫长生就在四层的包厢里独自坐着。 　　包厢里有拍卖会放置的灵果和灵茶，莫长生也没什么心思品尝，他的注意力，全都被拍卖会的那位主持人的话吸引住了。 　　“第一件拍卖品，祁国公主！” 　　 　　☆、龙语 　　“祁国公主？哪个祁国公主？” 　　“怎么可能？祁国的上一任公主还待在逍遥宗，逍遥宗怎么可能任由你们拍卖祁国公主？” 　　“就是就是，不可能的！这个拍卖会也拍卖假货吗？” 　　“祁国公主？这是何意？难道凡人公主还能任由修士拍卖？修士不怕染上因果么？” 　　“对！修士不能买卖凡人！” 　　“难道这里最大的修士拍卖会连最寻常的规矩都不懂了么？真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 　　拍卖场里像是炸开了锅，众人都议论纷纷。 　　莫长生脸色亦不好看。 　　难道白皎皎和卢林没有看住祁国公主？可是他记得他出来的时候，齐远山并没有出门。一个筑基修士加上两个练气修士，都看不住一个凡人么？ 　　莫长生脚步微动，心中在游移是否要回去通知齐远山他们，同时也在担心，他若是回去了，那么他在这个拍卖会上买卖的东西，就会被同门得知，自己的身份也藏不住了。 　　然而不等莫长生犹豫出个结果来，拍卖会上的主持人司徒三娘，娇笑一声，并不解释众人的疑惑，只是拍了拍手掌，就让开了位置。 　　然后整个拍卖会上猛然间便是一片黑色。 　　众人正奇怪时，就看到原本司徒三娘站着的台子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远的歌声。 　　而拍卖会上也以那阵歌声传来的地方为中心，四周也缓缓明亮了起来。 　　那唱歌的女子，正坐在一艘小船之上，漫不经心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口中吟唱着众人听不懂的歌。 　　歌声清远，淡的仿佛过耳就忘，然而在众人以为这歌声只是寻常的时候，那悠远清淡的歌声，却又仿佛唱入了他们的心底，将他们的心魔都给唱出来了似的。 　　对！心魔！ 　　众人这才了悟为何这么一个凡人女子会出现在了修士的拍卖会上。 　　凡人女子并不稀奇，然而能用歌声将修士的心魔唱出来了，这样的凡人女子，便足以让众多修士冒着极大的危险去抢夺！ 　　凡人女子还在继续歌唱，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众人那觊觎索取的目光一般。 　　司徒三娘这才笑眯眯的站了上去，拍了拍手，众人就只能看到那女子在唱歌，而听不到了。 　　“大家想必也猜到了，我们拍卖会将这祁国公主作为第一件拍卖品的缘由之一了。”司徒三娘一双妙目扫视全场，在众多散座的修士拍桌子之前，才继续道，“至于第二个缘由，便是这祁国公主，并非是完全的凡人，有人将她卖给了咱们拍卖会里，我们自然不会推掉这上门的生意。所以诸位若是对咱们这位公主感兴趣，尽可喊价！” 　　“不是凡人？我看她周身没有半点灵气，身上也无灵根，不是凡人，又是什么？”有人疑惑的喊道。 　　司徒三娘再次朝后面比了个手势，就见有灰衣童子奉上一本古朴的书籍，司徒三娘将其一一打开，便道：“祁国公主并非是完全的凡人，这里有书为证。万年之前，蛟龙还存在的时候，祁国一位公主曾与一蛟龙有露水之缘，蛟龙曾许诺帮那位公主摆脱凡人身体。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有情，偏偏祁国公主的话被当时的皇帝和皇后否决了，他们不相信祁国公主所言，甚至将祁国公主所生的孩子抛弃冷宫之中。祁国公主见不得情郎，见不得孩儿，又被逼迫下嫁他人，种种苦楚之下，公主郁郁而终。” 　　众人听着这司徒三娘的故事，压根无一人肯相信。但是，只要能证明这祁国公主并非完全的凡人，可以让他们买卖……这就足够了，管这司徒三娘的故事有多离奇呢？ 　　“三年之后，”司徒三娘也觉得这个故事假的可以，但是她身为卖家，不说还不行，于是只好继续按照那个将祁国公主送过来的人的话本讲了下去，“蛟龙找到了秘法能让祁国公主以凡人之身长寿的法子，然而蛟龙回来的时候，情人已死，孩儿犹如痴傻一般，连喊人都不会。于是蛟龙大怒，放出自己体内的大半龙血，割掉头上的独角，以此立下血咒，诅咒祁国皇室，但凡生女，便异于常人，其肌肤胜雪，容貌妍丽，其歌喉可召唤心魔，其血可入丹药，不老不死，终身沦为玩物尔。” 　　“这故事也太假了！”有人不满道，“既然那蛟龙的心上人是祁国公主，为何又要诅咒之后世世代代的祁国公主？若是真的喜爱，那不是应当护着她们，诅咒皇子么？” 　　“就是就是！这故事真假！如果故事是真的，那这个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这万年间的祁国公主不都好好地么？也没见谁沦为什么玩物了，除了……”眼前这一个。 　　“这公主的血真的能用来炼丹？能炼什么丹？还有，她真的能不老不死，别我把她的血放到一半，她人就没气了！” 　　众人争执不休，司徒三娘站在台子上都快笑不出来了。 　　她当然也觉得这故事是编的，还是编的特别不高明的那种。但是，那个卖掉祁国公主的人特意加了这么一条要求，让他们把祁国公主有着蛟龙血脉和诅咒的消息传出去，要不就不卖给他们。司徒三娘……也只有这么讲了出来。 　　莫长生却是彻底安稳的坐了下来。 　　不老不死，沦为玩物？ 　　若真是这么回事，那么客栈里被人看着的那个年老色衰、神智疯癫的老妇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若其血真能入药，莫长生想，逍遥宗大概不会那么轻松的就派了一个筑基修士，三个练气四层的小菜鸟出来护送公主回国的。 　　这所谓的故事，应当只是编来玩的吧？ 　　莫长生这样想着，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甚至在众人几次提到蛟龙时，莫长生还掀开左臂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刺青，脑海中蓦地划过一个念头：所谓的龙语，或许就是两位祁国公主唱的歌声吧？两人的歌声不同，但是歌词却仿佛是同一种语言。 　　莫长生的右手划过左臂的蛟龙刺青，心中正好奇着龙语到底是怎样一种语言，就突觉脑海中被暴力挤入了一堆他原先不曾知晓的东西。 　　有那么一刹那，莫长生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了似的。 　　幸而这种难过也只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莫长生便不再感到疼痛。 　　他正在想自己为何会突然头痛，便忽然头脑一震。 　　那两位祁国公主的歌声莫长生还犹自记得一些，他先前不懂那些歌声的意思，可是现在，莫长生却仿佛一下子听明白了祁国公主歌唱的语言。 　　是龙语。 　　原本莫长生不该听得懂的语言。 　　莫长生怔了怔，再向那位祁国公主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将她抬了下去。 　　众人还在争吵这祁国公主该不该买卖的问题，见状反对声就更大了。 　　“为何要搬下去？不是说祁国公主是第一件拍卖品么？搬上来，我出价买！就是沾上因果我也不怕了！” 　　“对，快搬上来！” 　　…… 　　司徒三娘觉得这位祁国公主是她见过的最麻烦的拍卖品了，见众人都开始暴怒了，她低声下气的赔不是也不成了，便只好将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 　　“有两位真人得到了消息，正在赶过来。”司徒三娘一摊手道，“所以，诸位道友，不是三娘不给诸位面子，而是……不得不给两位真人面子。” 　　望山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修真小镇，甚至小镇里压根没有金丹真人坐镇。 　　而望山拍卖会，也从来没想到他们的拍卖会上拍卖的一个仅仅能用歌喉引出心魔的凡女，也会被金丹真人关注。 　　毕竟，拍卖会早就已经试验过了，那位祁国公主，除了歌喉的确能引出心魔，并且轻缓的帮助修士度过心魔之外，其鲜血并不能炼丹入药，至于长生不老的问题……他们也去祁国打听过了，祁国皇室素来生下的男子多，女子少，然而女子少是一回事，但是她们也会老会死，压根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神奇。 　　因此对望山拍卖会和众修士而言，祁国公主的确值一个好价钱，但是这位祁国公主还没有值钱到让金丹真人不远千里赶过来的价值。 　　“当、当真如此？” 　　司徒三娘无奈中带着点惊喜的道：“当真如此。祁国公主，现在就是咱们今晚拍卖会的压轴拍卖品了！” 　　众人只得接受。 　　接受的同时，还在思索自己的储物袋里的灵石够不够等。 　　而望山拍卖会在拍卖会继续进行的同时，还将那位祁国公主再次抬了上来，让她继续在台子上低声吟唱，用以潜移默化的抬高祁国公主的价格。 　　莫长生支着下巴，看着拍卖会上热热闹闹的场景，正扬了扬唇角，要笑来着，就听祁国公主的歌声中多了些幽怨和愤怒，除此之外，还有乞求。 　　莫长生一怔，认真去听其中的歌词，才发现那位祁国公主是在唱给他听。 　　那位祁国公主，正用龙语，乞求他来救救她，说是不看在别的份上，也看在他们同样都有蛟龙血脉的份上。她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他身上的蛟龙气息，已经足以让她找到“同类”了。 　　莫长生想到自己手臂上的刺青，嘴角就是一抽。 　　先不提这祁国公主该不该救，莫长生自己如今仅仅是练气四层的修为，在外面众多筑基期和练气期修士，还有两位即将赶来的金丹真人的面前，他的修为简直可以忽略为无，而他能作为“大英雄”救走祁国公主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换一种和平的法子，譬如花灵石将祁国公主“买”回来，以莫长生身上寥寥无几的灵石来看，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长生试着用龙语发出信息，表示自己没钱也没实力英雄救美。 　　祁国公主的歌声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继续了起来。 　　这次祁国公主却不再用乞求的法子了，她开始利诱。 　　用千年水灵珠利诱莫长生救她出去。 　 　　☆、险中求（一） 　　莫长生依旧不为所动。 　　并非是他不想要千年水灵珠，而是他身上的灵石不够，想要救出这位祁国公主，就只有在祁国公主被别人拍下之后，他再去抢或者偷。 　　可是抢也好，偷也罢，这两个法子对莫长生来说都是极其愚蠢的选择。 　　所以，就算他明知千年水灵珠可以让他的灵根资质更上一层，莫长生此刻也只有拒绝。 　　那位祁国公主还在继续唱歌。 　　拍卖会也正在循序进行。 　　众人仿佛都把那祁国公主的歌声当成了小曲儿一般，一边听着，一边在算计自己手里的灵石够不够，待买到这祁国公主，又该怎样成功的把祁国公主给顺利带走，而不是被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人用非常手段给抢走了。 　　前面几样拍卖品的价格都不算低，因此莫长生就算偶有心动，碍于囊中羞涩，也只能放弃。 　　好在拍卖会上的第五、第六、第七件，就都是他的东西了，一位三阶妖兔，二为各属性的炼器器材泥丸，三为莫长忧炼出来的阵中阵。 　　拍卖会上的众人原本还不以为意，毕竟莫长生的东西都只是很低阶的东西而已，但是在听到司徒三娘说出了那些东西的数量之后，才终于有人动心了。 　　三阶妖兔很是常见，但是活蹦乱跳的整整两千只三阶妖兔，还有一千只皮毛完整的被闷死的妖兔，却是不常见了。 　　寻常人或许不会买，不过那些专门开酒馆食肆的修士，却是对其很感兴趣。 　　于是莫长生的妖兔最终以活兔一只一块下品灵石，死兔两只一块下品灵石的价格被一家妖兽店的掌柜的给拍了下来。 　　那掌柜的拍下来之后，还大声喊道：“这次的交易，老夫愿意中品灵石买卖，只求这出售妖兔的道友，下次在来拍卖会之前，莫忘了来老夫店里走上一遭。” 　　那掌柜的说罢，众人就一番哄笑。 　　司徒三娘更是佯作嗔怒，顺势又夸了她家的拍卖会一番才作罢。 　　接下来的泥丸因着数量足足有三千斤，也算是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只是这样大量买泥丸的都是在坊市开店的店家，因此莫长生也没占到太大便宜。 　　最终让莫长生惊讶的是，他的妖兔卖了两百五十块中品灵石，泥丸卖了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除去拍卖会抽成百分之五，他的这两样东西算是卖了三百五十一块中品灵石，又五十块下品灵石。 　　这也算是不错的价钱了，至少在逍遥宗内，莫长生是卖不了这么多灵石的。 　　然而莫长忧拿给莫长生的二十个阵中阵，却是每一个都被拍了至少十块中品灵石的价钱。 　　甚至二十个阵中阵拍完之后，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望山有名的筑基期阵师主动站起来，邀请炼制出来这等阵中阵的道友三日后在望山阵法大会上一叙，言语间满是欣赏之意。 　　将阵中阵布置的巧妙的修士不是没有，难得的是，这样低阶的阵中阵，都能被阵师用最节省的法子弄出来，所耗费的灵石少之又少，一个阵中阵，竟蕴含了四个小阵法。这样的阵师，就算现在碍于修为只能布下低阶阵中阵，但日后，必将前途无量！ 　　莫长生这才知道，他的那位兄长在阵法上的天赋究竟有多高。 　　莫长生越发沉默了起来。 　　只是莫长生沉默了，那位祁国公主还不曾忘记莫长生。 　　她还在继续唱歌。 　　因她用的是龙语，在场的人中，只有她以为的那位“有蛟龙血脉”的莫长生能听得懂她的歌声，因此这祁国公主并不忌讳，只一遍遍的将她要说的话唱在歌声里。 　　莫长生先是不理，到了后来，祁国公主迫不得已，只得将她身上的另一个秘密唱了出来。 　　祁国公主说，在她脖子上的金项圈下挂着的鸽血红宝石里，有一颗结婴丹。 　　莫长生这才深深地看向了台子上那位祁国公主。 　　结婴丹。 　　这位祁国公主，竟然还能弄到结婴丹，并且正大光明的将之戴在胸前。见过祁国公主的人众多，却无一人查探到这祁国公主身上还有这等奇物。 　　不过…… 　　从来富贵险中求，他又是个那么坑爹的废灵根，若只是按部就班、畏畏缩缩，又岂能有得正大道的一日？ 　　莫长生稍稍犹豫，便心中定下计策。 　　即便这祁国公主口中所言皆是假话，他也只当糊了双目，救了个凡人便罢了。 　　“咚咚！” 　　莫长生包厢里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讨喜的童子走了进来，笑嘻嘻的捧着一只托盘：“恭喜仙长，这些是您拍卖的东西所得的灵石，请您查收。” 　　莫长生脑袋上还戴着斗篷。 　　他“嗯”了一声，手没有动，只以灵力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神识一扫，数了数，知道灵石足够了，这才让童子将托盘放下。 　　然而他也没有开口让童子走。 　　那童子本就是凡人，因着长相讨喜，才得了这么件差事，然而童子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被莫长生这么一晾，当下就腿脚开始发软。 　　童子忽然想起来，他的一个好兄弟，和他一般年纪，就是在被一位修士看重后……再也没回去的。 　　童子越想越害怕，抖着腿就“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莫长生被小小的吓了一跳，转头奇怪的看了过去，就听到了那童子哆哆嗦嗦的乞求声。 　　“我……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仙长，绕过我罢！我定日日为仙长烧香磕头……” 　　“……”莫长生完全不明白这童子想到了什么，只面无表情，特意压低了声音，道，“闭嘴！” 　　童子果然闭嘴，只是两行清泪不断往下流。 　　莫长生一顿，才道：“我对你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位祁国公主——” 　　童子这才止住了眼泪，傻呆呆的看着莫长生。 　　莫长生用越发猥琐的语气道：“只是听说有两位金丹前辈也要赶来了，我怕是没那个福气一亲芳泽了。只是，人我是碰不得了，那么，那公主身上的穿戴，不知可否卖给我一两件？譬如……公主的肚兜？” 　　童子张大了嘴巴，莫长生重重的哼了一声，童子立刻磕头，然后道：“我、我这就去问，这就去问！” 　　莫长生丢给童子一块中品灵石，叮嘱了一句“这是我先提出来的，便是要卖，也要先卖与我！若是不答应，我便到处去说，你们早将祁国公主的私物给卖了！”童子便一脸愁眉苦脸的跑出去了。 　　童子很快就将有人要买祁国公主的肚兜的事情禀报了上去，拍卖会的主事嘴角直抽，幸好他早就见识过这些修士的无耻程度，因此犹豫了一会，就同意了下来。 　　他们只要吩咐人去给祁国公主换身衣裳打扮，这原来这身……还不是随着他们卖？ 　　主事很快吩咐了下去，就立刻有人将祁国公主带下去换了身装扮，原来的一切衣物手势……从上到下，包括绣鞋和袜子，都被人一一捧了上来。 　　主事大手一挥，就让童子带着人先送去头一个开口的莫长生那里，并且直接定了价格，贴身衣物每件不得少于五十块中品灵石，那些凡间首饰和外衣，每件不得少于二十块中品灵石。 　　主事还特意交代，一双绣鞋要卖两次。每个包厢的主人最多只能买其中三样，因这主意是莫长生先提出来的，还恶毒的出言威胁，所以只好先送去给他挑。 　　“……”童子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了，好不容易，他才作了个揖，头一次带着十几个人，朝着包厢走了过去。 　　祁国公主被装扮一番后，脖子上已经没有了金项圈。 　　莫长生眯着眼睛瞧着台子上的祁国公主，不一会，那个童子便带人进来了，并且佯作镇定的一边抖着腿，一边笑容满面的将主事的要求说了出来。 　　“您最多挑上三样儿，咱们这里，对公主所用之物有兴趣的人可是多着咧！您要都买走了，咱们这生意可就没得做啦！……这贴身衣物六十块中品灵石一件，外衣和手势，都是三十块中品灵石一件。” 　　莫长生囧囧有神的听完这童子的报价，然后只得再次做出猥琐状，头一件就将肚兜给挑了出来，第二样则挑了一只绣鞋。 　　最后目光才开始在挂着红宝石的项圈和玉簪上徘徊。 　　好在那捧着项圈的童子极其机灵，立刻就道：“小的听伺候公主的姐姐说，公主平日里最喜欢这金项圈了，不但日日戴着，还经常捧在手心里把玩……” 　　莫长生隔着黑色的斗篷，感谢了那童子一眼，这才留下了金项圈，将之前卖妖兔、泥丸等时得到的玉牌给众人看了一眼，打头的童子除了胆小一些，脑袋还算清楚，立刻将价格打了八折，报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肉痛的付了大笔灵石，将众人都赶走。 　　而他自己，则将东西收了起来，又等了几个拍卖品之后，便立刻起身，从后门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莫长生在坊市里七拐八拐，在角落里确定了那颗结婴丹是真的之后，这才没有再犹豫，而是吞下一粒易容丹，换了身打扮，就戴着遮掩神识的斗篷，再次从望山拍卖会的前门走了进去。 　　望山拍卖会在拍卖祁国公主的消息早先就传了出来，因此像莫长生这样陆陆续续遮头遮脸走进去的不在少数，莫长生自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在付出一块中品灵石之后，就被安排到了一间比他刚才待得包厢更小更偏僻的小包厢里。 　　然后静静等待。 　　 　　☆、险中求（二） 　　望山拍卖会到了后面，越发热闹了起来。 　　祁国公主一开始还被带下去换了两身装扮，到了后面，竟是没人肯让祁国公主离开了。 　　众人纷纷言道，要这位祁国公主一直待在台子上面。 　　望山拍卖会的掌事遗憾于只做了两套装扮的买卖，这买卖他能抽成的分量极多，不能做了，着实可惜。然而想到外面那些疯了似的修士，还有即将到来的金丹真人，掌事打了个冷颤，立刻应了下来。 　　而莫长生换了身衣服打扮，吞了易容丹又返回拍卖会的事情，也并无人得知。 　　莫长生稍稍松了口气，尽管接下来的拍卖品里也有他乐意买的东西，可是稍稍想想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莫长生就把心中的那一点子心思给压下去了。 　　就算要买，也要等此事了了再说。 　　两位金丹真人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他们来的时候，望山拍卖会正发愁已经没东西拖延时间了。正巧看到真人赶来，便再不推脱，直接将祁国公主推到了前面，任由诸人喊价。 　　“祁国公主的价值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司徒三娘道，“虽然我们拍卖会测试过了，她的血并不能炼制什么丹药，但是单单凭着她的歌喉，想来大家也愿意高价将祁国公主买回去。别的不成，祁国公主顺利帮诸位以及诸位的子孙后代师门同道度过心魔劫，那却是轻松之事。” 　　“如此，最后一件拍卖品——祁国公主开始喊价！喊价只能高不能低，若无灵石，可用丹药、玉简相代替！” 　　司徒三娘话音一落，众多散客先开始喊起了价来。 　　头一个喊价的，喊了五十中品灵石。 　　然后他就被众人嘲讽了起来：“以祁国公主的身份，你却只肯出这么些灵石，却是羞也不羞？” 　　那头一个喊价的恼羞成怒，登时反驳道：“我为何要羞愧？这祁国公主便是再厉害，在凡人间的身份再值得人敬重，她如今却连处子都不是了，跟在我身边，纵使是能帮上我进阶，却也需要我时时保护，是个好物，却也是个麻烦！” 　　莫长生听着众人以“货物”论祁国公主，微微拧眉。 　　“我出五百中品灵石！” 　　“六百！” 　　“九百！” 　　…… 　　莫长生始终不语。 　　直到其中一位金丹真人开口：“本真人出两千中品灵石，诸位小友，可还有人要与我相争？” 　　这位金丹真人一开口，便毫不犹豫的释放了金丹期威压，整个拍卖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位真人正待高兴，想要收取这囊中之物时，就被另一人给打断了。 　　毕竟这拍卖场里，不止一个金丹真人。 　　“三千。” 　　出声打断这话之人，正是另一位金丹真人。 　　他甚至不再躲在包厢里，而是正大光明的从包厢里跳了出来，后背背着一把寒光冷冽的长剑，直接站在了司徒三娘身边，手中握一锦囊。 　　那首先开口的金丹真人万真人也立时跳了出来，恼道：“好一个璞阳子！你不呆在你们散修盟炼你们的狗屁剑法，来这里与我抢一个女人算什么？” 　　璞阳子身形未动，轻飘飘的看了万真人一眼，便道：“我大师兄需要。” 　　万真人气道：“你大师兄要进阶？结婴是吧？哼，一介散修，还是个走了个乱七八糟路子的剑修，手中人命无数，更是连颗结婴丹都买不到的散修，他能结什么婴？依我看，你就是寻了这个女子回去，也是白白浪费，还不如让这女子跟我走了，好歹我们宗门里是绝不会亏待一个小小女子的！” 　　璞阳子面色一青，左手往右肩一伸，长剑便直指万真人：“那么，现在，你还要不要跟我抢？” 　　剑修素来在同阶修士中为佼佼者，一剑闯天下，纵使是万真人这等法宝众多的宗门修士，如今也只好认命，任由璞阳子和拍卖会的掌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只是等璞阳子将人拿到手中时，就见一包头包脑，戴着黑色斗篷，脸上还挂了方巾的青年修士也从一角落的包厢里跳了出来。 　　璞阳子等人一打量，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练气期修为，并不以为意。 　　然而那青年却是径自喊住了他，“晚辈今有一结婴丹，不知前辈，还有诸位道友，可有兴趣？” 　　那青年甫一出言，众人就饿狼一般的看了过去。 　　璞阳子更是目光深邃。他和大师兄都是散修，就算这些年积累了些积蓄，奈何结婴丹这种丹药，从来都是宗门内部流传，甚少有出现在坊市或是拍卖会上的，即便是隔上十年八年有那么一颗，他家大师兄结婴在即，却也等不得了。 　　“还不拿出来？待验明真伪，我等自当付灵石！” 　　青年却只笑，半晌才道：“我只卖给信我之人。毕竟……”他这才拉长了调子道，“那丹药，如今并不在我手中。诸位要有心，须得先立下个誓言，护送我回宗门，并且百年之内，除非我故意得罪了愿立誓言之人，那么对方决不可主动或者有意放任自己和身边其他人来寻我的麻烦。若是无此誓言，我便是立刻死了，也什么都不会说。” 　　那青年一面说着，右手竖起，立在胸前，食指与中指间，却是三张已经开始燃起的中阶爆裂符。 　　以青年练气期的修为来看，这三种中阶爆裂符一旦一齐爆裂，就足够青年被炸成个渣渣，其余人就是想要得到什么消息，竟然都不能了。 　　“竖子休要胡闹！再不停止，你便没有命了！”当然，这青年的命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结婴丹的消息。 　　青年依旧不语，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用命去赌了！ 　　璞阳子目光闪烁，眼见着那三张爆裂符转瞬就要烧到头了，他才不得不开口道：“我信你。” 　　然后立刻立下保护这青年回宗门，并且百年之内不主动或任由身边亲友找他麻烦的心魔誓。 　　青年这才停止了动作，将三张即将被疯狂爆裂的爆裂符果断往一个闲置的储物袋里一丢—— 　　众人：……竟然还有这么个法子阻止符箓爆裂…… 　　璞阳子也抽了抽唇角，就见那青年袖子外的手指悄悄指了指祁国公主的方向，璞阳子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然后拿出长剑，一手拎过青年，一手拎过祁国公主，“嗖”的一下子，就从这里离开。 　　众人暗道不好，然而等他们想去追的时候，除了同为金丹期的万真人，还有偶尔几个有特殊法宝的筑基修士，竟大部分都只能望洋兴叹。 　　而那青年，也就是服下了易容丹的莫长生，却是一路支使着璞阳子从望山城飞到了合欢宗的脚下。 　　璞阳子终于耐心耗尽，将祁国公主往莫长生怀里一推，长剑一指，厉声道：“结婴丹在何处？若敢欺我半句，我便上天入地，只为杀你一人！” 　　祁国公主瑟缩着，可怜而可叹。 　　然而莫长生还是将和现在的自己一般高的祁国公主推到了一边，而他自己，远离了璞阳子几步，这才一手取出了千里遁地符，一手拿出一个玉瓶，远远地扔了过去。 　　“还请真人莫要忘了誓言。” 　　璞阳子虽是散修，其剑道的路子不为那些大宗门认可，然而其性情耿直，犹如其剑，品性高洁，一手接了玉瓶，查验过后，正是他们师兄弟遍寻不得的结婴丹，璞阳子的冰块脸上这才好看了几分。 　　然后在莫长生一脸警戒的目光中，璞阳子看了祁国公主一眼，才道：“如此，我得了你的结婴丹，你却只要了一个祁国公主，却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他在储物袋里翻捡了一番，然后才一脸尴尬的道，“我已经没什么灵石了，你将来若有难，便去散修盟寻我师兄弟，只要不让我们吃亏太多，我便会帮你一次。” 　　璞阳子说罢，转身就御剑飞走了。 　　倒不是他不想留什么信物了。只是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早早卖了，换做可以帮师兄渡劫之物，最后的灵石，也花在了祁国公主身上。璞阳子如今比莫长生还要穷，另外还有帮师兄渡劫的重任，一时之间，也只能欠着莫长生这么一个因果了。 　　莫长生并不以为意，只取出一身男装，让祁国公主换上，而后便拉着祁国公主到了合欢宗脚下的凡人坊市的一家客栈里。 　　祁国公主双目盈盈，正要拜下，却被莫长生一躲，只伸长了手道：“东西呢？” 　　祁国公主一怔，正要含泪说些什么，就被莫长生一手掐住了脖颈，冷冷的道：“我若欺骗了璞阳子，璞阳子为人正直，便只会索我性命而已；然，若是你欺骗了我，我却不会要你的性命。” 　　莫长生的另一只手，正好抚摸上了祁国公主的脸颊，半是轻叹半是赞美道：“这样的姿容，又有公主的雍容华贵，想来是任何一个青楼花魁都比不上的。” 　　若非千年水灵珠正是他如今需要的，若非他不想公然违背了因果天道，如今早就在得了那颗结婴丹时变悄然离开了，又何必再返回来，徒惹麻烦？ 　　只是这祁国公主如此不识时务，却让莫长生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 　　他已经为了这千年水灵珠冒了一次生命危险，祁国公主已经被救了出来，他也履行了承诺，那么如今，祁国公主就必须履行她的承诺了！ 　　祁国公主被掐的神智都有些糊涂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反驳之语来：“我……你、你不能卖我！你是修士……不能卖凡人！” 　　莫长生却是笑了出来：“我为何要卖你？你不知这是合欢宗脚下么？我何必卖你？我只消……将你放在青楼楚馆云集的街道，接下来发生什么，又与我何干？那所谓的因果，又如何寻得上我？” 　　祁国公主彻底傻了眼。 　　莫长生手一松，眼前美人软软倒地，他目光却越来越冷：“公主殿下可是糊涂了？我并不欠你什么，此番费尽心思冒险救你出来，也只是为了你手中之物而已。若是你当时只是为了脱身，故意欺瞒我的计策而已，那么，你不仁，我又何须道义二字？我最后问公主一句，东、西、在、何、处？” 　　 　　☆、伴侣 　　祁国公主看着莫长生冷冷的目光里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便知道莫长生如今是真的要把东西逼问出来了。 　　只是祁国公主得此物帮助良多，在望山坊市不得已求助，此刻却是舍不得了。 　　她伏在莫长生脚下，嘤嘤哭泣：“我愿从此侍奉公子，为奴为婢，只求一容身之所！” 　　莫长生黑着脸不答话，祁国公主又道：“公子也是蛟龙血脉，又岂会不知，那千年水灵珠是我的保命之物，有了水灵珠，我才得以容颜不老，得千年寿元？若是失了水灵珠，我便会立时老去，寿命也如同凡人，公子，求公子看在你我同为蛟龙血脉的缘分上，饶过我罢！” 　　莫长生想到他这次接的师门任务，那位祁国公主，可不正是容颜老去，完全如同凡人么？ 　　“公子与我皆是蛟龙血脉，皆有千年寿元，公子除了千年寿命之外，还有灵根得以修炼成仙，又何必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公子大德，我祁国皇室女原本就因血咒而命运多舛，公子饶过我，让我侍奉公子身边，帮助公子度心魔劫，又有何不可？” 　　莫长生闻言，面上更奇怪了。 　　他看了祁国公主一会，才道：“你如何得知我也是蛟龙血脉的？难道除了这个，你便不怀疑我是斩龙人么？” 　　斩龙人以斩龙为毕生所求，为了吸引蛟龙血脉，故意在身上弄些与蛟龙相仿佛的味道，亦不奇怪。 　　祁国公主打了个哆嗦，才道：“自然是气息。公子一进坊市，我便嗅到公子身上的气息了。不过，我一开始闻到时……”她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大着胆子反问了一句，“敢问公子，不曾嗅到我身上的蛟龙气息么？” 　　当然没有！ 　　莫长生修炼之后，五官越发灵敏，可是像是妖兽一般的嗅觉，他当然还是没有的。 　　祁国公主似有所悟，随即也不再乞求了，她颓丧的瘫坐在地上，一遍遍的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长生被念得烦，又记挂着要返回望山坊市一事，直接问道：“说！” 　　祁国公主叹道：“身上有蛟龙气息的，除了蛟龙血脉，自然就只有……蛟龙选定的伴侣了。公子既然非蛟龙血脉，连感知同类的嗅觉都无，身上却有浓浓的蛟龙气息，那么，公子……自然就是蛟龙选定里的伴侣了。” 　　然后她就跟莫长生要了一把匕首，莫长生皱了下眉就给她了，接着就见祁国公主转过身，背对着莫长生，拿着匕首直接划开了自己的小腹，从小腹中取出了一颗水蓝色的拇指大小的珠子，转身递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怔怔接过，就看着眼前原本二八年华的祁国公主一下子就老了十余岁，最后变成了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这便是千年水灵珠了。”祁国公主原本还奢望能求莫长生护着她，然而在知道莫长生并非隐藏了强大实力的蛟龙血脉，且修为不高，性情并不宽厚之后，她便只能绝了这个念头了，“可否请公子最后再赏些金银？好歹，让我以良民身份进入这合欢宗的凡人住处。” 　　莫长生立刻将千年水灵珠收了起来，没料到这祁国公主竟会在得知他并非蛟龙血脉，而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蛟龙伴侣之后，完全转了态度，人也不故作娇弱的哭来哭去了，便也不吝啬给这祁国公主些安置的金银。 　　只不过，他还有一个疑惑。 　　“蛟龙之事，你知多少，可否都告诉我？”莫长生将一些金银取出，又取出一颗丹药，道，“若是可以，这颗闭口丹就是你的了。” 　　祁国公主没料到，莫长生就算没有她误以为的强大的蛟龙血脉，却显然已经发现，她在不开口的时候，着实与凡人无异，然而一开口，就会曝露其奇异之处。甚至若是唱歌，唱出来必然是与人们语言相异的龙语。然而，若是服下这闭口丹，从此再不能说话，虽然不说话有不说话的苦，但却能真正让她摆脱修士的觊觎。 　　“闭口丹么？我跟着前面一位仙人的时候听说过，吃下它，我是不是便永远都不能说话了？”祁国公主喃喃道。 　　莫长生却比了个“十”。十年。除非有相应的解药，祁国公主一旦服下，就要有十年的时间做哑巴了。 　　祁国公主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苦恼十年之后又当如何。 　　只是这颗闭口丹，她却格外的想要。 　　祁国公主这样想着，就伸出手去要接那颗闭口丹。 　　莫长生却倏然将丹药收回。 　　这位祁国公主纵然是将千年水灵珠给了他，但却费了他忒多口舌，如今主动权在他手中，莫长生自然是要祁国公主将她知道的关于那该死的蛟龙伴侣的事情都说个清楚。 　　“说清楚，我这里，还有两颗闭口丹。” 　　祁国公主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修为低下的练气修士，心知自己无法糊弄他，也无法再也容颜或同出一脉之事乞求照顾，只得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蛟龙血脉之事一一道出。 　　“祁国皇室中的公主，每人生下来都会得一天生灵物，多为千年灵物，极少数女子会得到万年灵物。因此灵物，祁国每一位公主皆是肤白胜雪，明眸皓齿，且能得千年寿命，长久不老去。”祁国公主慢慢说道，“然而万年之前，祁国皇室终究是亏待了那位蛟龙阁下，因此也被下了诅咒，祁国公主得了那么些好处，可是坏处却是，甫一开口，便能让人察觉异状，若是唱歌，出口便是龙语，而此龙语，则成了祁国所有皇室女的灾难。” 　　“如今万年过去，修真界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晓祁国养在闺中的皇室女的秘密，然而这个秘密常人不知，继承了曾经的五灵门大部分的逍遥宗却是心知肚明。因此每当祁国皇室生下女子，待女子及笄之后，都会被送上逍遥宗。等到那位女子丹田里的千年灵物被夺，歌声里再也没有驱除心魔的作用时，逍遥宗才会将我祁国皇室女归还。” 　　祁国公主冷笑道：“逍遥宗真真是好手段，我祁国皇室女每每被归还回来，要么便从此不发一言，面上冷如冰霜，要么便疯疯癫癫，犹自以为自己还是未及笄时的少女。我父皇母后皆疼爱于我，这才将我托付于一位心思纯良的元婴道君，本想求那位元婴道君护我百年安危。百年之后，那位道君若还想要我体内的千年灵珠，我便给了他便是，好歹，我清醒的活够了百年，这便比曾经的数位皇室女要幸运的多了。” 　　“只是我终究时运不济，那位元婴道君在闯入一个秘境之后，竟三年不得出，而我自己，也被一恶人卖给了望山坊市，如此，才得遇公子。” 　　莫长生坐在桌前，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了祁国公主一眼，便道：“公主的经历坎坷，在下也不是不同情。只是在下还有诸多事情要做，可否请公主先将蛟龙一事告知于我？” 　　那祁国公主一噎，心中更加确定了眼前青年的不解风情，与护了她多年的那位元婴道君格外不同，便只好道：“蛟龙血脉，皆可得蛟龙传承记忆。然而因血脉纯正与否不同，蛟龙血脉能得到的记忆也各不相同。如今与第一代蛟龙血脉已有万年相隔，我能得到的蛟龙传承记忆并不算多。” 　　祁国公主这才将她知道的一丁点的蛟龙传承之事说了出来，然而她知晓的实在太少，只知道随着五灵门的覆灭，蛟龙一族也遭逢大难，这世上仅仅余下三条血脉纯正的蛟龙。 　　一个就是祁国皇室的先祖之一，已经因立下诅咒凡人的血誓，在渡劫化蛟为龙时，被降下天罚劈死了；一个则不知得了什么好物，隐匿了蛟龙气息，正以修士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修真界活着。 　　而剩下的这一个，则已经隐居很久。祁国公主的记忆里，只知道最后这条蛟龙距离化蛟为龙还差最后一步，再多的东西，却是不知了。 　　蛟龙虽然也有个龙字，然而其最确切的名字仍旧是蛟，而非龙。蛟唯有化独角为两角，两爪为四爪，化蛟为龙，方才有飞离修真界，升入灵界的一日。 　　莫长生听罢，眉头拧得更紧了。 　　再看看外面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他想了想，也只好起身离开。 　　祁国公主见莫长生果然将三颗闭口丹都给她留下了，除此之外还有金银珠宝，和一个储物袋，心中一动，咬牙喊下了莫长生。 　　“公子且慢！”祁国公主一手握着一颗闭口丹，一边说道，“公子身上的蛟龙气息极为浓厚，显见是被能力高强的蛟龙血脉认定为伴侣了。但凡蛟龙血脉见了，怕是都能察觉到，只是碍于这气息的威压，除非生命之忧，纵然是察觉到了，那些蛟龙血脉亦不敢造次。” 　　莫长生回过头看祁国公主，就见祁国公主咬着牙说了最后一句话：“传承记忆说，那最后一条蛟龙五十年内便可渡劫飞升，公子纵然不愿，还是不妨忍上一忍，以求保下一条性命！” 　　祁国公主说罢，便吞了那颗闭口丹，从此再没有了倾国倾城的公主，而只剩下了三旬哑妇。 　　莫长生一顿，便离开了客栈，然后在隐蔽处换了身衣裳饰物，就寻了附近的传送阵，通过传送阵在一个时辰内赶回了望山坊市。 　　而这个时候，莫长生服下的易容丹的功效也过了。他再次换了衣裳，大摇大摆的走回了齐远山他们停下的客栈。 　　☆、第27章 立道 说来也巧,莫长生赶回客栈的时候，正好碰到齐远山正推搡着已经疯癫的老祁国公主从客房里走出来。 莫长生一眼看去,齐远山也瞧到莫长生了，冷哼一声，便道：“宗门有消息传来，不必护送公主回国了，我们立刻便要返回宗门！” 莫长生立刻低头应是。 一位筑基修士,三位练气期修士正要护着老祁国公主返回宗门,却在刚出客栈时,就被拦了个正着。 拦着他们的，正是昨晚莫长生看到的另一位金丹真人万真人，在万真人身后，还有诸多筑基后期的修士。 昨晚望山坊市拍卖了一位年轻貌美的祁国公主，这些人抢又抢不过璞阳子，如今因着听到信儿,跑来堵齐远山几个小辈，也不足为奇了。 万真人直接冷哼道：“本真人听说，这一位也是祁国公主？她可会唱曲儿？” 老祁国公主自然是会唱曲儿的。只是她一来已经疯癫了，二来体内的千年灵珠早就被取出，其歌声虽然还是龙语，但是却没有了勘破心魔的作用。 然而莫长生知晓此事，万真人等却不知道，他们一听到老祁国公主痴傻的开口唱歌，其语言与昨晚那位年轻的祁国公主相似，便立刻发了狠的要从齐远山等人身后夺人！ “真人莫不是不知道，晚辈是逍遥宗之人！这位公主，也是逍遥宗的座上宾，真人还请莫要为难的好！”齐远山立刻将老祁国公主挡在了身后，那意思仿佛要硬抗也不许人夺走了老祁国公主。 然而莫长生也好，还是与他同修为的卢林和白皎皎也好，在看到金丹真人带着筑基修士走来的时候，就立刻选了方便逃跑的位置站着…… 当然，这位置距离老祁国公主和齐远山也不算是很远。 三人站稳之后，互看一眼，眼中都带着些许笑意。 金丹真人来抢人是搏了他们宗门的面子，可是，他们仅仅是练气四层的小修士而已，若是对面那些人打定了主意要抢，齐远山打定了主意要对抗到底，他们……也就只好默默地被众人挤到了外面，帮不了齐远山什么忙了。 万真人也不想真的和几个小辈动手。他是打听好了才过来的，心中这老祁国公主是逍遥宗“用完了要送回国”的，万真人便想，若是你逍遥宗之前要“用”老祁国公主，我跟你抢便是恶意为之，现下你竟然“用完了”，我顺便接手，你凭什么不给我呢？ “竖子修要胡言！本真人已经打听过了，这位公主是你们要送回祁国的，既然如此，为了公主安危，与其让你带着几个小练气跑上一趟，倒不如本真人帮你跑上一趟好了！”万真人昨晚被璞阳子威胁的气闷还没有发出来，此刻便毫不客气的威胁道，“你好好听话便罢了，若是不听……那就休要怪本真人动手狠辣了！” 齐远山却不知是傻了还是疯了，竟然真的要以筑基修为与一位金丹真人和数位筑基修士相对抗，甚至口中还大声喊道：“你们三个，立刻过来助我！否则祁国公主不保，你们今年的师门任务便皆要翻倍！” 齐远山的威胁的确挺狠绝，然而与师门任务相比，显然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于是尽管齐远山欲拼死抵抗，莫长生三个却是不帮忙的。 万真人等见莫长生三个小练气修士没威胁，干脆就扔到一边不管了，一掌拍向齐远山胸口，逼的齐远山倒退几步，吐出一口心头血，同时也把老祁国公主给让了出来，这才拂尘一挥，便将老祁国公主拦腰卷了过去！ 齐远山暗骂一声，还欲扔法宝去抢，却见老祁国公主“嚇嚇”笑了两声，竟眼白一翻，咬舌自尽了！ 莫长生心道不好，立刻喊了一声“快跑”，就抓起自己手里的遁地符，立刻逃窜而出！ 卢林反应慢了些，白皎皎轻咬下唇，随即也为自己贴上数道轻身符影子一般的从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身边逃离。 齐远山只比莫长生慢了半拍，最终却也以筑基期的修为，成功逃了出来。 唯有卢林，在连道数句自己是逍遥宗的外门弟子，若是杀了他，逍遥宗必定不肯善终。 万真人看着在他手上自尽的凡人女子，心中郁郁不得而出，在听到卢林的乞求时，直接冷哼一声：“本真人走的是正经的大道，又岂会毫无缘由的夺你性命？你且放心。” 再然后，万真人便吩咐手下将卢林丢进了筑基期修士才能进入的幻阵。不过半个时辰，卢林便死在了幻阵之中。 而逍遥宗在望山坊市最近的驻守弟子，在赶过来的时候，卢林刚死。 万真人研究过了老祁国公主的尸体并无异样之后，便将老祁国公主的尸体和卢林的尸体一起丢到了逍遥宗驻守的金丹真人面前，在被逍遥宗责问之前，率先道：“这女人是咬舌自尽，这小练气是在幻阵里自己个儿经不住事儿死了的，可全都和本真人无关！你们逍遥宗，也莫想因此找我们的麻烦！” 在望山坊市最近的城镇驻守的这位金丹真人气得双唇颤抖，然而万真人的确没有亲手杀了老祁国公主和卢林，望山坊市又并非是逍遥宗的属地，因此就算再生气，驻守的金丹真人也只能拎了尸体回去，让宗门出面，讨回公道！ 然而在这之前，还要先将其余和这件事有关的三个弟子找出来再说。 白皎皎比较好找，她跑了之后，就很快回过味来，迅速按照记忆里师姐曾告诉过她的宗门驻守之地的位置，七拐八拐的主动跑了过来，这才彻底摆脱了追着她的那些人。 而齐远山是筑基修为，其灵器符箓和修为都比练气期的白皎皎高上一大截，因此在白皎皎找上了距离望山坊市最近的宗门驻地时，他却因为跑得太远，只能找上另一个宗门驻地了。 和齐远山有着相同窘境的还有莫长生。 当时事发突然，莫长生便想也没想，用了他仅有的千里遁地符之一，于是跑是跑远了，可是，跑得却太远了。 莫长生在一座叫做永安城的城池里打听了许久，才找到了逍遥宗在这里的驻守之地。 驻守之地的金丹真人木真人打量了莫长生一眼，查探了其宗门铭牌，这才眯着眼睛问道：“你方才说，你是捏碎了千里遁地符，才会来到这里的？” 莫长生点头应是。 木真人冷笑道：“可你一个小小练气修士，哪里来的千里遁地符？纵然是筑基修士，身上也最多有那么一枚保命的千里遁地符，你小小年纪，刚入宗门，竟然就要说谎么？” 木真人一面说着，一面毫不客气的释放了威压。 金丹期的威压，又岂是练气修士能抵抗的？ 莫长生被威压一击，登时跪倒在低，口中连吐三口心头血！比之万真人伤齐远山的那一掌要重得多了！ 木真人见状，犹自不肯收了威压，厉声道：“还不从实招来，你手里的千里遁地符，是从何处偷来的？若是没有个交代，就莫怪本真人代替宗门，搜了你的储物袋了！” 莫长生被金丹期威压压伏在地，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原本当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黑白分明，如一汪泉水，却是冷冷的看了过去，深邃清澈，仿佛看入了人心一般！ 木真人心中怒气更胜，待再要发难，便见莫长生口中吐出“风烈阳”三个字。 木真人心中一震，再看一眼莫长生的身份铭牌，却是想了起来，那位脑袋里有一块奇石的风烈阳真人，身边可不就有一位姓莫的炉鼎么？ 那个炉鼎，据说叫做……莫长忧？ 而眼前之人，叫做莫长生，显见就是亲兄弟了。 木真人眼看着到嘴的可以搜身的“肥肉”就这么飞走了，脸色很是难看。 然而莫长生的身份，却让他不能像欺压无依无靠的小弟子那般恶形恶状了。 木真人脸上变了又变，分外精彩。 让木真人一位金丹真人对莫长生道歉，那显见是不可能的，于是木真人在丢下一瓶丹药后，便霍然起身离开。 木真人不愿意得罪风烈阳，却也明白只要莫长生没死，风烈阳就没由头来寻他的麻烦。 过了一刻钟，木真人身边服侍的弟子才过来叹着气给莫长生喂了丹药。 木真人丢的丹药是真的，但是，他却忘了莫长生已经被他持续的威压伤到了心肺，心头血都吐了三口，哪里还有力气来吃丹药？ “你好歹，比我们命好。”那服侍木真人的弟子见莫长生厌恶的吞下了丹药，叹道，“以后谨慎着些罢。总有你熬出头的一日。对了，三日后永安城要往宗门送一批药材，你便跟着我一起乘坐传送阵回去罢。等回去了，就没人欺负你了。” 毕竟，莫长生伤成这样了，再让他用自己的飞行法器消耗灵力返回，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莫长生闷不吭声的在永安城养了两日伤。 第三日的时候，他身体便好了个差不多，起身在永安城转了转，中间换了几身装扮，买了几对五阶性情温顺的妖兔，还有一些吃食，便返回了。 翌日，便跟着永安城去往宗门的传送阵一起回到了宗门。 莫长生回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莫长忧和裴十三都在他的小山谷里等着他。 莫长生见了莫长忧后，便是深深地长揖一礼。 “我从前只以为，自己安安稳稳的修炼，便迟早有修炼到筑基的一日，迟早有能回到家乡看望父母的一日，待我安顿好父母家人，归来之日，再不顾危险，走上长生大道。然而我这几日才明白了，修真界从来没有可以让我安稳修炼的地方，若非兄长相助，我连之前在小山谷里的安稳日子，都不可能得到。” 莫长忧原本要扶起莫长生的动作，因着莫长生的话也顿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自家弟弟，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长生则自己缓缓直起身，双目晶亮的看着莫长忧和裴十三，一双波光潋滟地桃花目中充满了决绝和坚定：“既入了这修真界的第一日起，我便已经无路可退。从此以后，我便再不会妄想庸庸碌碌，不求上进之生活，我既踏上了修仙路，自当不惜一切追求大道！不为欺人，但求不被人欺，能护得我所在乎之人！永不弃此志！” 　　☆、第28章 法器 时人求道,却往往不知道为何物，道在何处。 而修士本身,亦不知自己所求的又是何道。 莫长忧也是不知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小了他足足十五岁的弟弟，却已然对道有了初步的想法。 莫长忧并不知莫长生在这几天里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令原本一心安稳的想要求稳妥，以平庸求筑基,想要无论如何都保下命来回家安置老父老母和幼弟的莫长生,今日竟说出这些话来。 可是无论如何,莫长忧都是欣喜的。 他微微笑着，佯作不知莫长生或许受过的侮辱或者苦难，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恭喜阿弟，得之矣！” 裴十三犹自不知这兄弟二人说的具体是什么，然而看到莫长生这样“志向远大”,还坚定不移的立下了保证，想了想，也拍了拍胸脯，大声支援莫长生道：“长生你放心，为了你以后的……呃，还有长忧哥的法器、灵器和法宝，我也一定会好好修炼，提高修为，成为真正的炼器宗师的！” 莫长忧怔了怔，看着裴十三眼睛里同样的坚定之意，不禁哑然失笑。 长生找到了他如今想要追求的道，而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对琐事不在乎的裴十三，竟然也同样找到了自己的道。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无论是那一条道，只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辅之以气运、因果还有自身的实力，那么终究有修成大道的一日。 虽然这个裴十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但是…… 莫长忧和莫长生同时对裴十三道：“恭喜！” 裴十三还不知为何要被恭喜，回道：“恭喜甚么？我如今可连炼器师都算不上呢！对了，先说好了，我就是帮你们炼器，也是要收取灵石，不做白工的！” 莫长生兄弟二人：“……” 莫长生心中的憋闷，在他将方才的话说出来之后，便一扫而空了。 那位木真人，只为了几张对金丹真人来说并不难寻的千里遁地符，就对他以威压相胁迫，固然是木真人有错，然而莫长生也知道那时是自己得了千年水灵珠后，心中高兴太过的结果。 若他那时更谨慎一些，就该想法子返回望山坊市的驻地，在那里返回宗门。 只是往事不咎，莫长生不会忘记木真人所给他的侮辱，也不会忘记要谨言慎行，以求大道，但也不至于因此就将自己封闭起来，变成冷心冷肺之人。 莫长生谢过帮他看家的莫长忧和裴十三，将他在外面买来的地方上的特色吃食拿了出来，与二人一同吃吃喝喝一番，在裴十三再次问他要自酿米酒之后，莫长生苦恼了一会，就毫不客气的再次将裴十三给赶出小山谷了。 莫长忧没有停留多久，也被风烈阳接走了。 莫长忧离开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只是莫长生觉得，那样的笑容，终究不打眼底。他想要劝，却又无处去劝。他那位兄长，心中万事皆知，该如何应对，如何最大程度的保全自己，莫长生想，莫长忧肯定比自己更明白。 然而，有时明白还不如不明白。 莫长生独自将剩下的灵酒喝下肚，好好睡了两日，顺便将自己身上的伤彻底养好了，这才用储物袋收了小山谷里堆成小山的灵谷、灵麦，还有灵药等，查探了兔园和鱼池里的状况，还有灵田里在他不在的这几日重新播下的灵植种子，这才离开了小山谷，先去了执事堂。 执事堂的执事弟子收了莫长生的铭牌，核对了片刻，就道：“你上次的师门任务算是没有完成，但是，事出有因，你一个练气期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错的啦！虽然是白跑了一趟，但是师门也不会给你再多加任务的。” 然后便将莫长生这三个月的月俸给了他。 莫长生站着没走，过了一会才道：“敢问师兄，我前几日的任务里，有谁死了么？” 那执事弟子一脸惊愕的道：“你竟不知道？那位齐远山师叔倒是没啥事，他毕竟是筑基期，又有……身上的宝贝不少，没受伤也没死。白皎皎受了伤，伤的还挺重，现下依旧在宗门驻地养着。卢林……死在了幻阵里。他是被那位万真人故意丢进了筑基期的幻阵里的。唔，”执事弟子打量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莫长生，便道，“我看你也是受了伤的。罢了，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莫长生此刻才知晓卢林死了。沉默了一会，又将自己种的灵麦和灵谷，取了十亩地的收成，给了执事弟子察看，言道是来交宗门任务的。 执事弟子查探过后，啧啧感叹莫长生有个好哥哥，随即道：“恭喜恭喜啊，莫师弟今年的师门任务这就算是完成啦！要是再接任务，师门就会按照任务的难度高低赠与贡献值，怎么样，做不做？” 莫长生摇头离开。 他暂时不会出门了。不是被吓到了，不敢出门，而是逍遥宗大概不许。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齐远山还有尚且没能养好伤的白皎皎，连同莫长生，都被召上了逍遥宗的主峰，询问有关老祁国公主自尽之事。 三人被分别召上前去，说辞皆是一样。逍遥宗的宗主这才和蔼的赏赐了莫长生和白皎皎一人一件上品法器，赏赐了齐远山一瓶上好的丹药，让他们暂且不去，并且一月之内不许随意出宗门。 三人自当从命。 逍遥宗的宗主等人要面对来自五灵大陆其他几大宗门的质问，而莫长生几人修为太低，被询问一番，发现没什么奇异之处后，便也不被人在意了。 毕竟，当初逍遥宗的宗主等人当初安排弟子送老祁国公主回国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就是特意挑了毫无根基的齐远山四人，这次出了意外，也只是因着那一位年轻的祁国公主被人发现的缘故，与齐远山四人并无太大干系。因此一个月后，莫长生他们就被通知可以自由出入宗门了。 莫长生在逍遥宗的主峰被赏赐的上品法器便是上等血色梧桐木所制的弓，配以八支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属性的箭。 这样的上品法器，在练气修士之中极为难得。 毕竟，在不得不对卢林的死表示沉默后，宗门为了安抚弟子，而对莫长生他们进行厚赏，以此表示对弟子的重视，也不足为奇了。莫长生得到的弓和箭都是好物。白皎皎亦是得了合她主修功法的法器，而齐远山得到那瓶丹药之时，就早已喜形于色了。 而莫长生也没有留着好东西不用的道理。除此之外，他还花费了自己储物袋里的大半灵石，买了一条中品的火鞭。自此便有了两件攻击性法器。 在不能出门的一个月里，莫长生早就将弓法和火鞭练得极为熟练了，甚至隔上一两日，便会去外门的演武堂，寻修为相同的弟子一起对打，以求增加在打架斗法方面增加经验。 莫长生的火鞭眼瞅着越挥越好，可是他的弓法在寻常时候尚且还好，但是在对上速度尤其快的闪躲时，显见就不够用了。 于是在经常和他对打的修士邀请他去宗门为锻炼外门弟子设下的妖兽林中时，莫长生想了想，就同意了。 因着莫长生打拼起来时的不要命，还有不会故意占同伴便宜的性子，很快让莫长生交了几个朋友——生死之交自然是算不上，但勉强一起去喝个酒，这却还是可以的。 莫长忧看到自家弟弟这段时间来拼命的锻炼修为还有斗法能力，不是不欣慰的，在看到莫长生从练气四阶修炼到练气五阶时，自然就更高兴了。 只是这份高兴显然没持续多长时间，莫长生按月一次的来幻峰看他了。 “哥，你这里说话方便不方便？” 莫长忧先是被问得一怔，接着便道：“安心，其他人不至于如此。”他们都是练气期小修士而已，还真不至于被提防到那种程度。 莫长生这才抓过莫长忧的手，在对方手上写下几个字，道：“我得了这件东西，并且，除了东西之外，还得了能用它的法子！” 莫长忧冷静下来，问道：“你确定那法子确实管用？若是假的，或者不全，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又该怎么办？” 莫长生静默了片刻，才一字一顿的道：“哥，再过十日，我便要参加气运大比了。到时候进入比试秘境，灵根有变化，正巧说得过去。而且……这东西，我能拿在手里两个月不出事，已经是极限了。” 再拖下去，若是被谁不小心发现了他有这样宝贝，对他来说必然是场灾难。 莫长忧见劝不动莫长生，只好道：“幸而我现在也恢复了练气九层，我去帮你护法。” 莫长生却摇头道：“我来不是请哥帮我护法的，而是请哥装作甚么都不知道。若是十日之后，我还未和你联系，哥你再去小山谷看我，帮我喂下丹药。想来无论如何，都能保下一命。” 他尽他所能准备了多种丹药。莫长生不怕别的，就怕到时候连吃丹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莫长忧还要皱眉，莫长生晃了晃他的左臂道：“哥，我不会死的。” 被莫名其妙的认作了什么蛟龙伴侣，旁的好处没有，但身上这刺青救了他两次却不假。 莫长生嘲讽的一笑，既然能救他两次，那么，就请再帮他这第三次罢。 当然，若是能成功并安全的将千年水灵珠融合进他的水灵根了，无需这蛟龙刺青帮忙，那就更好了。 　　☆、第29章 蛟龙 裴十三所求之道,其根本在于炼器。 而莫长生所求之道，包括了那众人上下求索地长生之道,更多的，却是强大。 强大的实力，强大的力量，唯有如此，方能保全自己和在乎之人。 莫长生这一世的年龄只有十三岁,算上上辈子活的年数,加起来也才三十有余,对修真界的众多活了百年千年的老怪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或许将来有一日，莫长生会发现他所求的道，还有诸多方面需要完善，追求强大不是不好，只是在追求强大的过程中,任何人都必然要有所妥协。 然而此刻的莫长生终究还算年轻，少年意气谁人可挡？莫长忧看到莫长生自己已然有了几重准备，决心已定，自己也劝不了这个弟弟了，末了，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见状，也高兴了起来。 他这一高兴，接下来的融合千年水灵珠到自己的水灵根上的事情，做起来也更有了奔头。 辞别莫长忧，莫长生又在坊市里转了转，将他剩下来的灵石，也毫不客气的花了个差不多，都用来买高阶的补灵丹了。 修真界的修士众多，然而真的有炼丹、炼器、制符或者布阵之才的却在少数，愿意用心钻研其中一道的就更少了。莫长生难得在制符上有天赋，却因着五灵符箓术教导的都是越阶制符之法，莫长生纵然是想要靠着卖符箓赚灵石，也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他这些时候养妖兔养鱼和种地赚了不少灵石，这才有的花销。 只是饶是如此，等买完了两瓶练气中期很少肯买的高阶补灵丹之后，莫长生身上的灵石真就花了个差不多了。 莫长生将两瓶高阶补灵丹放好，深吸一口气，在坊市里又走了一圈，慢慢定下心来，才回了小山谷。 待回到了小山谷中，莫长生给还在生长的三十亩田地，以及种在木盆里的十亩灵植都用了中阶的春风化雨符和除虫符，保证五日之内可以不去管它们，随后又将兔园过多的妖兔收了收，泥丸鱼吐出的泥丸收了起来，这才于阵中阵之内，接连布下一个小型防御阵和聚灵阵，然后端坐其中，手边便是各色丹药，还有一颗拇指大小的千年水灵珠。 莫长生摆出打坐时的姿势，五心朝天，一直在缓慢而持续的吸收周围的灵气。 直到月上中天，小山谷中阴气最盛之时，莫长生才猛地睁开眼睛，嘴唇微张，拇指大小的千年水灵珠在地上打了个转，仿佛不情不愿的飞到了莫长生的唇边，然后再不肯动了。 千年灵物，又岂能半点灵性都无？ 这千年水灵珠纵使是如今灵智不高，本身无任何攻击力和自保能力，却也明白，在摆脱了那个凡女之后，自由自在的在这世间待着，待到灵气吸足之日，方才是它灵智完全开启之时。 而这会子，千年灵珠并不十分甘愿去给莫长生的水灵根做贡献。 莫长生目光闪了闪，便闭了嘴。 水灵珠大喜，正要滴溜溜的转上几圈以示高兴，却发现自己的周围，竟被一圈由细小精致的火鞭围成的火网给包围住了！ 水火不相容，水灵珠登时难受了起来，妄图冲破困顿，然莫长生却不肯给水灵珠这个机会，右手往地上的储物袋一拍，三张由五阶妖兔的兽皮和兽血画出来的中品火球符，便在小小的火网之外，又三足鼎立，迅速布成聚火阵，将水灵珠炙烤的越发难受起来。 莫长生再一拍储物袋，重新张口，却是将一株同样为水属性的普通灵草直接含入口中，而聚火阵和火网中，又小心翼翼的漏出一丝缝隙来—— 水灵珠如今只是三岁小儿的灵智，被聚火阵和火网围得头昏脑涨，乍一看到有路可逃，还看到了同样水属性可以被它“吃掉”的灵草，就糊里糊涂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莫长生立刻闭嘴，气沉丹田，以灵力将水灵珠引入丹田。 而莫长生的丹田里，五色灵根早已快速旋转起来，尤其以蓝色水灵根为最。 千年水灵珠甫一掉落丹田，五色灵根便将其包围其中，水灵根更是发自本能的开始吸收水灵珠带给它的充沛的水灵气！ 千年水灵珠亦不好招惹，莫长生必须以全身灵气供给丹田，才能让五色灵根将其勉强困住，让水灵根吸食其灵气，补给自身。 于是小山谷中，圆月高挂，但见一青衣少年，盘膝而坐，周身灵气围绕，仿若仙境。 然少年身畔玉瓶中的丹药半个时辰便要消耗一颗，而青衣少年自己，额头上亦是沁出汗珠来，晶莹剔透，暗自落下，眉心越拧越紧，显见丹田中的水灵珠，让他也不好过了。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了五个日夜。 莫长忧在幻峰心焦不已，然而他已然答应了莫长生的十日之约，又明白自己即便是现在去了，也不可能被千幻道君允许在小山谷里守着弟弟五天的时间。他去看弟弟，这个或许可以，但是看弟弟的时间和长短，却只能由他人来决定。 莫长忧又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得了千年水灵珠这件好东西的事情传播出去，因此只能兀自心焦，却又出不得半分主意。 风烈阳人虽痴傻，却总是记挂着莫长忧。见莫长忧心情不好，便拉着莫长忧说要去玩。 莫长忧哪里有心思玩，便应付道：“真人自己去玩罢。我还想再修炼一番，待到练气九层了，也好……”再被采补…… 莫长忧说不下去了，温润如玉的脸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 风烈阳欣喜于能和小炉鼎“双修”一事，但小炉鼎不高兴也是真的。他很想让小炉鼎和他一样每日开开心心的，于是眼珠一转，就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张金色的大网来。 “你看你看，这个喜欢不喜欢？我特特为弟弟炼制的，正好适合练气期用，等他筑基了，我再给他重新炼制一番，他还能照常用！”风烈阳一脸讨好地看着莫长忧道，“我把这个给你，让你去看弟弟，你陪我去玩好么？” 风烈阳不单单是有着一个护子成魔的元婴期母亲照顾的修二代，还是一个自身本事强悍，并且有着绝佳炼器天赋的炼器天才。 甚至说，这样的天赋，就是他脑袋里被塞了块奇石，都没有被忘记。 莫长忧却是一怔：“弟弟？真人不是无胞弟么？” 风烈阳开始挠头。他觉得他的小炉鼎有时候是挺聪明的，可是有时候也真傻。不过……傻乎乎的小炉鼎更招人疼了。 “弟弟就是长生啊！他是你弟弟，你是我的炉鼎，所以，他当然也是我的弟弟啦！” 风烈阳说完，就把那张从元白真人那里捡来的、自己重新炼制过的金色大网往莫长忧怀里一塞，就拉着莫长忧去听他亲娘的壁脚了。 莫长忧原本不乐意，可是再听到千幻道君在提到“伪混元灵根”时，终于凝神认真听了起来。 而风烈阳塞过来的那张金色渔网，莫长忧迟疑了一下，也收了起来。风烈阳人是傻了，可是他送的东西，就是莫长忧也不好每次都拒绝。更何况，这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 这厢莫长忧一面听墙角，一面更加忧心弟弟，而另一厢，莫长生融合千年水灵珠，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千年水灵珠整个被莫长生丹田里的五灵根磨得只剩下了一半大小，这才终于“醒悟”了过来，知道自己在胡乱撞也救不了自己了，于是发了发狠，就朝着红彤彤的火灵根的所在方向撞了过去，准备孤注一掷！ 莫长生原本端坐的身子猛然一颤！嘴唇紧紧闭合，然眼耳口鼻七窍之中，皆不停渗出血水！惨状不忍目睹！ 就在莫长生自以为撑不住的时候，左臂上的刺青蛟龙，却蓦地腾跃而出，龙身紧紧将坐不太稳的少年缠住，尔后大口一张，却是对着少年的发顶，就当头吐出一股如同瀑布般的纯粹的蓝色水灵气，直接灌入少年体内！ 而少年丹田中的五灵根，因有了外力支撑，旋转速度越发加快，不过三日功夫，终于将已经无力对抗的千年水灵珠全部融合为己用。 在莫长生闭关八天之后，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 内视丹田，五色灵根缓缓旋转，绿色的木灵根和蓝色的水灵根遥遥高出其余三灵根一截。 而那条在他有性命危机时出手相助的蛟龙虚影，却也早已化作了蛟龙刺青，重新盘伏在他的左臂之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莫长生将左袖掀开，看着左臂上的刺青，神色颇为复杂。 良久之后，他终于整理好衣衫，然后叹了口气。 天道重因果。除非一心以杀止杀，宁可以强悍的实力来抵抗天雷劫的各种惩罚,并且在惩罚之外，还愿被天道剥夺气运从而霉运加身之人，众多修士——即便是一些魔修，也讲究个心甘情愿，并不愿意妄作恶人，不顾因果。 这给他了蛟龙刺青的那一位，莫非是打着在无意中“救”了他数次，然后他必须“卖身偿债”的主意么？ 被莫长生在心中念叨的那位蛟龙大人，正将自己缩成了一条金色的筷子粗的小蛇，缠在了树干上，懒洋洋的的晒着太阳，顺便还在想着，它身上伤的太重，恐怕还要十年才能再次化成人形，不能这会子就跑出这个秘境去找它的长生，看不到长生小时候的模样，真真是太可惜啦！ 不过，蛟龙大人也就只可惜了一小会，就自个儿偷着乐起来了。 上辈子它和长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十年之后，那时它的伤还没好，因着这修真界蛟龙罕见的缘故，它通常都是以小蛇的模样出现的，而第一次见到长生的时候，它就是一条小细蛇，而长生却生的风流俊逸，芝兰玉树！和长生一起来的就有觊觎长生的人！ 蛟龙大人曾经无数次后悔，若是它那时就化出了英俊高大的人形，或许长生就会倾心于它了呢？最后也不至于…… 不过…… 蛟龙大人却又忽然高兴了起来，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上辈子它是从开头就悲剧了，这辈子等到十年后长生进入修真界，相见之时，它必然能恢复好了旧伤，化成长生喜欢的人形，然后和长生含情脉脉，两两相望……最后一见钟情的！ 　　☆、第30章 幽禁 且不提蛟龙大人如何美滋滋的幻想十年后的“一见钟情”，莫长生在将千年水灵珠融合进灵根之后,距离这一次的宗门气运大比，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莫长生融合水灵珠时，花了不少灵石买来的丹药，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除了解毒丹、凝神丹、辟谷丹这类丹药之外，诸如补灵丹等迅速恢复灵气类的丹药全都被消耗一空。 而莫长生手中,也着实没有多少灵石了。 裴十三过来寻他,问他要不要参加这次大比的时候，莫长生正在清点自己的储物袋,见裴十三来了，直接放他进来，也没有立刻停止清点储物袋的动作。 于是裴十三就一眼看到了自己炼制的那个黑脸盆飞行法器，被莫长生和那把血色梧桐木所制的上等弓,还有一条中等品阶的火鞭放在一起了。 裴十三一捂眼睛,连来的目的都忘了,立刻抱起那个黑脸盆道：“这个品阶太低啦！我刚得了一块灵矿,把你的和我的飞行法器重新炼制一次，它们就算变不成中阶飞行法器，也比现在要好得多啦！” 然后莫长生就看到裴十三直接在空地上坐下，恭敬而谨慎的取出了裴十三特别宝贝的炼器炉，再然后……就取出了一只很有道家风范的黑白相间的八卦盘，和他自己的那只黑脸盆，一起丢进了炼器炉里…… 莫长生面色极其古怪。 直到半日之后，裴十三收了火，喜滋滋的将那只极有风范的八卦盘和黑脸盆拿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莫长生古怪的脸色，然后一把将他的八卦盘飞行法器给藏到了背后，甚至连可以藏到储物袋这件事都给忘了。 “说来——”莫长生慢吞吞的开口道，“炼器师炼制的第一件法器，自当是炼器师自己收藏使用。我先前借了十三郎炼制的第一件法器用了不短的时间，如今也该还回去了。” 然后莫长生就盯着裴十三手里的黑脸盆道：“这黑脸盆，还是归你了！当然，十三郎要是觉得以咱们的交情，必要送我一件飞行法器的话……我觉得，我更喜欢你背后那只八卦盘！” 莫长生其实并不是太看重这飞行法器的外表如何。就算是在一群修士都踩着漂亮的飞行法器中间，他自己踩了只黑脸盆时，莫长生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那是十三郎炼制成功的第、一、件飞行法器不是？十三郎能将黑脸盆送给他，莫长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 但是！ 凡事就怕有个但是，尤其这个但是，是在莫长生自己踩了黑脸盆，而裴十三自己则踩着帅气优雅的八卦盘时，莫长生就分外高兴不起来了！ “这黑脸盆，我不要了！” 莫长生也不清点储物袋里的资产了，抱着手臂，眯着一双桃花眼，就盯着裴十三不放了。 裴十三喜欢极了他的八卦盘，怎么肯与莫长生换？ 两人拉拉扯扯了半晌，最后终于以裴十三答应回去重新给黑脸盆改个模样为结束了。 莫长生认真考虑了一番，这才坐下来，继续清点他的东西。 除了两件攻击性法器，再加上裴十三手里那个要重新炼制的黑脸盆飞行法器，莫长生算是有了三件法器。虽然没有防御性法器是个缺陷，但是莫长生如今手头灵石不够，也只好这么将就着了。 退一步说，莫长生法器不足是一回事，可是他用五灵符箓术炼制出的符箓都是越阶符箓，因此用符箓来护身，也不是不可以。 法器、符箓这两样，莫长生全都有，这就不必发愁了。 而阵法一项，因着莫长忧说过，这气运大比要持续一个半月，因此莫长生也不好将这小山谷托付给谁，也就只能将小山谷的小妖兽该卖的卖掉，该收到灵兽袋里的收到灵兽袋里，而灵田里的粮食，再过几日就该收粮了，收粮之后，便不急着耕种，这也无妨。 如此一来，莫长生就能带着莫长忧给他的阵中阵还有两个小一点的防御阵和聚灵阵去参加大比了。 在灵兽袋里装不下的小妖兽和收粮之后的灵谷、灵麦和灵草卖掉之后，得的灵石再去换些丹药，这样，丹、器、符、阵，这些东西他都收拾妥当了，也算是能放下心来去参加大比了。 裴十三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了半晌，才道：“长生你准备的真仔细，我看他们打算去参加大比的，有一件法器，买上几瓶丹药，几张符箓，也就不错啦。”就是他自己，因着自己最近在炼器方面小有所成，小小的赚了一小笔灵石，也给自己买了不少历练的东西——但也比不得莫长生备下的东西全乎。 莫长生听了便笑：“你看到的都是穷的没边的外门弟子，等到大比那天，你再看看那些内门弟子，还有小有背景的外门弟子，就知道我准备的这些，其实压根不算什么了。” 普通外门弟子每年得到的月俸虽然不少，但是要接的宗门任务却足足有二十件，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极多，这样下来，外门弟子能成功完成每年宗门任务就很不错了，攒下灵石来干别的……这就很困难了。 裴十三听了，若有所思。 正当莫长生以为裴十三要领悟出什么东西来时，就见裴十三忽然拍着大腿道：“对了，酒！长生你不是酿了灵酒么？这灵酒的功效和丹药也差不了多少，反正都是补充灵气的！这会卖，肯定能赚灵石！”比莫长生去卖那些粮食和灵草可赚多了！ 莫长生一怔，就被裴十三从草地上拉了起来，一起往他们那时候埋酒瓮的地方跑。 “在哪里来着？我记得是埋在这了来着！等挖出来了，留几瓮自己饮，剩下的干脆都卖了去！唔，不对，再过几日，你再和我一块去摆摊子卖！你卖灵酒，我卖法器！” 裴十三刚刚是围观了莫长生清点储物袋的全程的，开头还觉得莫长生准备的挺齐全，但是仔细想想，不对啊，他明明看到莫长生没有多少灵石了的！而且，没灵石不可怕，可怕的是莫长生不但没灵石，还没有丹药和防御性法器！裴十三如今只会炼制飞行法器，帮也帮不上忙，他能做的，也只有想法子让莫长生也赚灵石了。 莫长生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接任务回来之后，那时心绪不宁，的确是酿制了不少灵酒来着。 莫家村非常穷，因此农家自己酿酒也是常事。莫长生就是在莫家村学会了酿普通米酒。来到修真界后，莫长生认真翻看了简单的酿酒典籍，酿出灵酒来，这也并不奇怪了。 只是后来事情越来越多，莫长生一时把自己酿了酒，还埋到地下的事情给忘了。 “你不说，我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莫长生指了一处地方，就跟裴十三一人一边开始挖起来埋在地下的酒瓮，“有了这些灵酒，的确能赚上不少灵石。”而且，还能替他省下一笔高价买丹药的花销。 两人兴致勃勃的挖了大半天，直到当天的半夜，才把所有埋下去的酒瓮都挖了出来。 为表示感谢，莫长生不客气的就分了十瓮灵酒给裴十三。 裴十三对此分外感激，回去之后，就在要给莫长生的黑脸盆边缘处开始刻了蛟龙模样的花纹——他记得在莫长生手臂上看到过这样的刺青，心中便觉得莫长生应当喜欢这个，便兀自做了决定……至于将来被莫长生追着打，那却也是应有之义了。 不过或许裴十三天生对危险有预知天赋，虽然他早早的就将莫长生的黑脸盆给重新装饰一新，可是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宗门气运大比的前一日在把东西给莫长生送过去。 在这之前，裴十三和莫长生一起等到距离宗门大比还有十天的时候，这才起身，一起去坊市租了两个相邻的摊位，就开始一个卖酒，一个卖飞行法器了。 莫长生在宗门大比前几日，还能每天空出半天时间来去卖酒，可是，莫长忧却没这个功夫了。 莫长忧心焦如焚，然而因着被风烈阳拉着“听壁脚”一事，他和风烈阳被气急的千幻道君分开关起来了，令他们“好好思过”。 莫长忧并不觉得自己何过之有。风烈阳是小孩子脾气，莫长忧打又打不过，管又不能管——一旦管了，千幻道君知道了，他依旧少不了一顿责罚——拒绝显然也不是每次都有用，于是被罚幽禁，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莫长忧并不担心自己的幽禁，而是担忧莫长生，还有那个从千幻道君那里听来的与伪混元灵根有关的消息。 而莫长生修得水灵根，出关之后，也不是没来寻过莫长忧，只是幻峰之人都以莫长忧正在辅助烈阳真人修炼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了。莫长生心知所谓的辅助修炼是什么，因此便过了几日再去。 只是莫长生再隔了些日子，再寻过去两次，又没见到莫长忧的时候，他才拧起了眉。 好在莫长生终究运气不错，在宗门大比的前两天，他虽然还是没见到莫长忧本人，却见到了柳芙蓉。 　　☆、第31章 轮空 莫长生见到柳芙蓉的时候，柳芙蓉还欲躲着他走。 莫长生见状，立刻往身上贴了一张轻身符,硬是提气追了上去。 “柳师姐,何故要躲着我？” 莫长生已经追到了柳芙蓉的面前，两人脸对着脸,柳芙蓉也不好再躲了，苦着脸看着莫长生,只能叹气。 “烈阳表哥与长忧哥都被关起来了，往常……烈阳表兄撒娇一求,总会妥协，可是这一次……”柳芙蓉咬牙道，“这一次,大约烈阳表兄与长忧哥真的是触到了姨母的底线,已经放话要好好惩治二人了！”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听着。 柳芙蓉看了他一眼,不管其他，单单就莫长忧帮过她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帮一回莫长生，即使她那位远的没边了的姨母并不怎么喜欢她，柳芙蓉也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因此便道：“我这会儿子就是打算去幻峰请见长忧哥的。只是不知能不能见着人，这才……看着你就跑的。若是能见着了，必将你的担心带过去，若是见不着……” 那柳芙蓉也是尽己所能，再做不了什么了。 莫长生听罢，冲柳芙蓉长揖一礼，就从储物袋里取出十几坛子灵米酒给柳芙蓉：“这是我自酿的灵米酒，柳师姐自己留上一半，剩下的给我兄长送过去，让他也尝尝罢。”然后一顿，才道，“后日我便要参加宗门大比了，东西都准备的齐全了，让兄长放心，万万珍重自己，别的，就没什么了。” 柳芙蓉点了点头，心中又叹了声气，给自己鼓了鼓劲，跑上幻峰去寻莫长忧了。 结果好巧不巧，千幻道君正看到儿子的修为因为采补而更上一层楼正高兴着，对莫长忧的愧疚也在此时最大化了，稍一犹豫，便也同意了，只是又加了一句：“桓儿跟着一道过去。” 这桓儿正是千幻道君身边的小童。 柳芙蓉微微惊愕，不太明白千幻道君为何还要派个眼睛跟着他们。只是不明白归不明白，柳芙蓉还是低声称是，去见了莫长忧。 莫长忧却是在一个时辰前刚刚被采补完，清洗过后，便躺在榻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柳芙蓉来时，莫长忧温润的双目登时亮了一下，然而在看到桓儿时，又重新黯淡了起来。 莫长忧心中明白，他和风烈阳一起听到了那么一个秘密，风烈阳或许能毫无损伤，而他自己，估计过不了今日，千幻道君一闲下来，就会来封锁他这几个月的记忆了。 莫长忧想，若不是因着他还有用，千幻道君就是不顾因果直接杀了他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莫长忧听到的这个秘密与莫长生有关。而过了今日，他就将忘掉这个秘密，忘掉他的弟弟正处在危险之中。 更让莫长忧无力的是，他明明知道结果，却毫无办法去阻止。没有千幻道君的命令，莫长生根本无法来看他，而他也无法去看莫长生。如今千幻道君能让他见一见柳芙蓉，显见已经是“开恩”了。即便他们两人连单独谈话的机会都没有。 “多谢芙蓉来看望。”莫长忧浑身灵力都被采补地干干净净，身子虚弱的比凡人都不如，想要自己坐起来都不能，只好斜倚在靠枕上，含笑看向柳芙蓉。 柳芙蓉大大的杏眼使劲睁着，生怕不小心把里面的泪水挤出来了。 她咬牙坐在塌边的椅子上，然后将莫长生与她的灵酒，自己留下一坛，其余的都取出来放在了地上，低声道：“这是长生给你的，说是都是他自酿的。还有，他要去参加宗门大比，东西都收拾齐全了……长忧哥也知道，长生种田养兔子都是好手，并不缺灵石，只是长生愧疚于无法在走前来看你了，这才托我来，让你自己保重。” 莫长忧苍白如纸的手微微动了动。 片刻后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种田养兔子算什么？长生还不到十四岁，他能赚多少灵石？即便是赚了，用来买丹药、符箓的花费大约也花的差不多了。我记得，他前些时候还卖了一条鞭子，这样一来，他肯定身边更没有什么灵石了。” 莫长忧说的柳芙蓉一脸赞同，便强撑着身子，指了指案桌上的储物袋，让柳芙蓉拿了过来，道：“我倒是存了不少灵石，芙蓉不如帮我拿给长生？” 柳芙蓉当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那个叫做桓儿的童子，在看到莫长生给了柳芙蓉一块玉佩、一张金色渔网，还有数块上品灵石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然而这些东西都是明明白白着的，这桓儿虽是千幻道君的童子，却也不能轻易扣了下来，只是在柳芙蓉走后，将莫长忧带给莫长生的东西一一回报给了千幻道君。 千幻道君闻言一挑眉，便没说什么。 当然，当天晚上，千幻道君还是悄悄去了莫长忧的洞府，将莫长忧的记忆近两个月的记忆都封印起来，除非有一日莫长忧能修炼到元婴期，或是有其他机缘，否则永远不可能知道千幻道君封锁的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眼看着莫长忧因此而昏倒，千幻道君悠悠起身，命人好好看守，便离开了。 而收到那么多东西的莫长生却愣住了。 不是为着莫长忧的心意，而是为着那些上品灵石，还有那块隐匿体质的玉佩。 莫长生和莫长忧先前两人见面的时候便谈过灵石的事情，莫长生不想贪兄长过多的东西，而莫长忧顾忌莫长生的自尊，同时也为着这些灵石是他做人炉鼎才得的东西，二人都不打算轻易送对方灵石。 而这次，莫长忧却给他送来了几十块的灵石。还偏偏都是上品灵石。要知道，金丹期长老的储物袋里，也最多只有几十块的上品灵石。莫长忧给的这些灵石，却是着实太多了，也太危险了。 莫长生拧了拧眉，再看向那枚隐匿体质的玉佩，就更诧异了。这枚玉佩，莫长忧一直保管的很好。尽管莫长忧并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烈阳真人修炼到金丹期圆满的时候，也不知道届时自己能不能真的自由，但是，能有一枚隐匿炉鼎体质的玉佩，莫长忧还是很在意的。 只有有了那枚玉佩，莫长忧才能在自由之后，放心的在修真界行走。 这样重要的东西，莫长忧能不在乎么？ 可是现在，这件东西却被莫长忧借柳芙蓉的手转送给了莫长生。 与这两件物事相比，那张金色渔网反而最正常不过了。 莫长生越发担忧莫长忧的处境。然而柳芙蓉却是拍着胸脯对他保证道，莫长忧只是因着刚刚被采补完，身子虚弱，不方便见人才会不见他的，等到他参加宗门大比回来，莫长忧就能正常和他一月一见了，嘱咐他莫要担心。 莫长生放心不下，却又进不了幻峰，压根见不到莫长忧的人，心中积郁。然而宗门大比在即，莫长生将莫长忧给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除了那张金色渔网。 在莫长生看来，只有这张金色渔网像是莫长忧送给他护身的东西；而那些上品灵石和隐匿体质的玉佩，看起来，却像是某种提醒和暗示。 莫长生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通莫长忧发生了何事。 只是他对莫长忧的担心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宗门大比就到了。 这次的宗门大比比的主要是气运二字，因此第一场比赛，便是抽签。 凡抽到红签者，自动进入下一场比赛；抽到白签者，淘汰。 不比实力，不比资质，不比灵根与悟性，只比气运。你运气好了，就能直接晋级，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被淘汰了。 参加抽签的练气四层到六层的内外门弟子还有杂役弟子加起来足足有万人，而抽到红签者，仅仅是其中的一半而已，可见这场大比，测试的真的是气运。 莫长生捏着拳头，板着脸排队上前，竟也抽到了红签，这才松了口气。 而排在他之后的裴十三，却是抽了白签。 裴十三挠头：“莫非是因我戏弄了长生，所以才会没这个运气？” 莫长生转身就走。 裴十三说要给他重新炼制飞行法器，结果咧？裴十三直接在那个黑脸盆的边缘上刻了一条腾云驾雾之蛟龙，还道是看长生喜欢，才特特给他刻的，莫长生不生气才怪！ “喂喂！你通过第一场测试了，要等着第二场测试，这会子不能走啊！该走的是我啊！”裴十三在后面喊道。 两人斗了几句嘴，裴十三就抱头鼠窜了——没办法，裴家十三郎的心底深处，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心的。 而莫长生就留了下来，准备观看第二场比试——守擂。 每十人为一组，按照抽到的红签上的字来进行分组，十人里的最后一位守擂成功者，才能进入第三场比试。 当然，这次比试既然叫做气运大比，那么除了守擂的实力高低的比试，还有一种能越过十人的守擂赛，直接进阶第三场比试的——也就是红签上无字者，可轮空，不必获得最后的守擂成功者称号，直接进阶。 这样的空白红签，在练气修士之中一共只有百只。 莫长生就抽到了其中一只。 然而不等莫长生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有人在唤他。 “二表哥，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表哥愿不愿做？” 莫长生回过头去，正巧看到穿着灰色杂役服的林四娘正怯生生的看着他，小声道：“有人愿用百块中品灵石，换二表哥的空白红签，二表哥可愿赚这笔白来的灵石？” 　　☆、第32章 蛇羹 白来的灵石？ 莫长生眯着眼睛看了过去，似是许久才认出了林四娘是何人一般,一开口,却是不提灵石，而是唇角带了点笑，直接问道：“空白红签？谁告诉你我抽的是空白红签的？” 他抽到的是空白红签是不假,但是谁说抽到了这轮空签,就一定要大肆炫耀的？这周围,除了几个傻乎乎大声叫着自己抽到了轮空签的,其余九十多个抽到同样签子的人都静默不语，与其他抽到有字红签的人并无不同。 而莫长生，自然也是如此。 然则林四娘还犹自不知,一张俏脸上只僵了一下，便强笑道：“是……凑巧听到的。方才，二表哥不是与裴十三在说话么？我便正巧听到了。” 莫长生“唔”了一声,像是认同了林四娘的话一般。 然而莫长生心底,却是第一次对林四娘的身份开始怀疑了。 他道没能立时想到林四娘是重生的，而是怀疑林四娘是被人给穿越了。 究其原因也简单,莫长生自个儿就是胎穿，可以说是看着真正的林四娘长大的。原先的林四娘，虽然也有些心高气傲，可是为人却很踏实勤劳，因此莫老爹莫老娘在自己家里有了存粮之后，也乐得多疼林四娘这个女娃一些。 就是莫长生自己，对着原先那个追在他后面叫表哥的林四娘，也是颇有好感的。 只是不知何时，林四娘却变了，看向周围人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估量与算计。山里人朴实是不假，可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谁还能看不出个小丫头的眼神？只是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一下子就变了，这才都不提。 莫长生常年在山外的学院读书，见长大了的林四娘见得越来越少，因此在林四娘将逍遥宗的修士带到了他的家里，使得柳芙蓉不得不主动出手，将莫长生带到了仙门；等到了仙门之后，林四娘又凭借了廉价易得的羽毛笔和童生墨，再次抢了他的机缘的时候，莫长生才发觉出不对了。 只是莫长生那时只以为那些个“不对”是人性卑劣所致，可是如今看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明明连裴十三都不知道他抽的是轮空签，而林四娘却一下子就“猜中”了，还给他找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莫长生就是想不怀疑，都不可能了。 是穿越，还是熟知剧情的穿书？所以才会清楚的知晓那简单的羽毛笔和童生墨在修真界的价值？所以才会在求道谷时，每门课都与他选的相同？所以才会一语道破他的轮空签？只是不知道，这林四娘是否已经看穿了他也是穿越而来的，又或者是……林四娘所穿的书里，他原本就是现在的自己，原本就是穿越而来？ 莫长生这厢心思百转，林四娘见莫长生不怀疑她了，却又因接了笔“大生意”而越发不想放过莫长生。 “二表哥觉得如何？这笔生意可做得？”林四娘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急切道，“那可是百块中品灵石，即便是二表哥在这次大比中得胜，能拿到的奖励的价值，也绝对超不过百块中品灵石。且轮空是好，然则能有机会有师兄弟们比划比划，知晓自己的深浅也是好事。这样划算的买卖，二表哥若是答应了，我这便去跟那位师兄说一声，让他备好灵石，立刻给二表哥送过来。” 莫长生原本的确有意把这只轮空的红签给卖了的。 不为别的，只为了百块中品灵石，他这个凡俗中人，就不可能不心动。 然而林四娘的那一句若是大比胜出，所得奖励也超不过百块中品灵石，却让莫长生却步了。他所思所想倒也简单，若是最终胜出奖励丰厚，有人愿意用这百块中品灵石去买这么个机会，也不是不可能；可明摆着奖励并不如何的时候，还有人要舍了这百块中品灵石，这却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莫长生微微侧首，恰巧看到了比赛场地之上，还挂了气运大比的旗子。 桃花目微闪，莫长生便有了决定：“林师妹怕是忘了一件事，前次你我见面，我便说了，与你再无干系，这表兄妹一说，林师妹还是忘了的好。”尔后不等林四娘反驳争辩，又道，“至于卖签子这种事情，我虽未听说宗门明文禁止了，但也未听说宗门允许这件事。莫某胆小，却是不敢应承此事。” 然后无论林四娘如何在他身后唤他，莫长生只管转身就走，不过须臾，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林四娘气得直跺脚，心中一面暗骂莫长生愚钝，一面又悔恨错失了和莫长生再次交好的机会，末了却只能堆了笑脸，去向那位她提前允诺了的师兄道歉。 林四娘会晓得莫长生抽了空白签子，也无非是莫长生当初风头太盛，不单单是最初就在几万练气期修士当中好运的抽到了仅仅一百只的轮空签之一，还因着莫长生在气运大比最后一比秘境试炼之中得了练气期的首名，那个时候的莫长生，才会因其气运而逐渐被师门看重，连其兄长莫长忧都因此过得舒服了一些。 林四娘想到莫长生得的首名，心中就一阵激动，暗想就算是她和莫长生无法交好了，待进了秘境，她也一定要想法子找到莫长生，跟在其身后才好。 却说莫长生将空白红签收好，就在各个擂台前开始看起了众人打架——凡人打架，就怕打了心肺，伤了骨头，而修士打架，怕的却说丹田有损，灵根被毁。 好在逍遥宗是要通过大比来筛选和激励弟子，而不是要弟子自相残杀的，因此每个擂台之后，都跟着两个筑基弟子维持秩序。每二十个擂台之间，还有一位金丹修士坐镇，吐血折了骨头皆不管，只在有人要攻击对方丹田灵根时才会出手阻止。 莫长生暗中站定了位置，就看到一个擂台之上，跃上了一名彪形大汉。 那大汉甫一上去，就开始出言挑衅：“怎么着？难道这一组的剩下九个都是软蛋，没个儿敢上来的不成？难道要老子在擂台上喝酒等着一个时辰过去，直接进阶了吗？哈哈哈……” 那大汉还没笑完，就见擂台上又立了一玉面修士。 大汉继续嘲讽道：“啧啧，打吧！让老子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软蛋！” 那玉面修士被气得满脸通红，腰间储物袋一拍，十几张符箓就不要灵石的拍了出去。 而那大汉一面继续出言嘲讽，一面却身形灵巧的躲避开来，直到玉面修士的符箓拍的差不多了，大汉才开始正面攻击，祭出其法器。 而下面的莫长生也看懂了，这大汉嘴巴的确不干净，不过，却是外粗内细，故意出言相激，手段上暂且不说如何，结果却是一脚把玉面修士给踹了下去。 当然，莫长生将这些守擂比赛从头看到了尾，除了大汉这样故意出言相激的，最终在十人之中成功守擂胜者，很大一部分却是沉稳干练，出手干脆利落，以攻为守的修士。 莫长生看得心中偶有所悟，便干脆取出纸笔给记了下来。并不算多，只零星几个词语，然后便继续观看比赛。 莫长生不知的是，人在桥下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桥上看你，他在这里看比赛，记心得，一位金丹期长老，却也一眼瞧见了这个到处乱窜，还拿着那种新出的羽毛笔的小家伙。 “可要弟子去查一查他？”长老身边侍奉的弟子道，“这守擂场上，没有红签的人应当早就离开了才对。”莫长生转悠来转悠去，也没在哪个擂台前停留太长的时间，不是没抽到红签，又是为何？ 那金丹长老却是笑了：“你却忘了，还有一种轮空签。” 那弟子脸上闪过愕然与不忿，随即道：“弟子去查一查他。” “罢了。区区废灵根而已，若是能在秘境中拿了好名次，再去细细查他一查罢。” 宗门气运大比安排的很是紧凑。 早上抽签，白天比试，等到晚上，守擂全部结束，得胜者与抽到轮空签者，就要被送入秘境之中。 “玲珑秘境危险重重，然诸弟子手中的红签都是一小型传送符，一旦遇到生命危险，便可立刻输入灵力，通过红签离开玲珑秘境。当然，这样离开秘境的弟子，也同样错失了比赛。往诸位谨慎而行，万万珍重。” 逍遥宗对于气运大比的重视，是莫长生没有想到的。 尤其现在站在高处讲话的还是逍遥宗的掌门，这就是莫长生更没有料到的事情了。 “……秘境之事就这些，练气期弟子分为三类，按照修为高低分别进入秘境的外围、内部与深处。诸弟子手中的签子会自动传送，且勿担忧。另，百名轮空弟子何在？统统站出来！” 掌门伸手往空地一指，众人便三三两两的站了出来。 莫长生也不例外。 掌门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其余弟子即刻进入秘境，百名轮空弟子，在三个时辰后，即子时方可进入。且记住，秘境之中所得，皆为汝等之物，而评判名次高低，唯有所得的千薰草的数量多寡。” 掌门说罢，众人就先后被金丹长老抛入一金色铜镜之中。 而莫长生等百人，也真的是在子时，才被那位金丹长老一发力，一股劲的扔进了铜镜之中。 莫长生甫一进去，正要严阵以待，结果就看到了地上正横躺着十几具尸体。 他正发愣，忽听到一阵“嘶嘶”声，抬头看去，就见晕黄的月色照着一株参天大树，那繁茂的树冠之间，正有一条筷子粗细长短的金色小蛇突然冒头，立在树冠之上，正瞪大了眼睛，欲说还羞，含情脉脉，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莫长生：“……”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蛟龙大人：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看到我啦~\(≧▽≦)/~！他那么那么那么专注的在盯着我看！ 莫长生（面无表情）：这么小的蛇做蛇羹都不够，走咯！ 蛟龙大人： 〒_〒说好的一见钟情咧？等等！蛇羹是几个意思？ 　　☆、第33章 前缘误 那可怜巴巴、只有筷子粗长的金色小蛇，正是原本应当威武霸气的蛟龙大人。 话说蛟龙大人正欲说还休的看着他的小长生,心底正在犹豫,他是应该这会子出去，直接赖上才十三岁的嫩嫩的小长生，从此二人——唔,不对，一人一龙形影不离的好，还是在等到十年后，他重新化出人形来了再去正式和心上人见面的好，另一厢，那个默默和金色小蛇对视,并且诡异的看懂了小蛇的纠结的莫长生,转身就走了！ 走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蛟龙大人悲愤的吐着蛇信，“嘶嘶”叫着：“回来回来！明明说好了这辈子要给我一个机会来着！我们连伴侣契约都结了,你早就是我媳妇了,怎么能就这么跑了呢！” 蛟龙大人理所当然的选择忘记了,当初的莫长生奄奄一息,在安慰似的说出了下辈子再见，他们或许有将来的话时，蛟龙大人当机立断、毫不客气的在莫长生的灵魂上用蛟龙族秘法立下伴侣契约之后，莫长生脸上的表情…… 莫长生虽然糊里糊涂的因着手臂上的蛟龙刺青，莫名其妙的学了龙语这种外语，可是，很显然的，龙语和蛇语终究还是天差地别。莫长生听得懂龙语，不代表他能听得懂蛇语。 于是完全听不懂蛟龙大人字字血泪的指责的莫长生，在看到了满地的同门尸体，还有一条不明敌我以及不明实力的金色小蛇之后，理所当然的选择了优雅的转身，然后拍上轻身符，拔腿就跑！ 蛟龙大人：“……”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上辈子说过的话这辈子就不算数了么？不带这么欺骗龙的！ 蛟龙大人暴躁的在树冠上转了转，好一会，才吐着蛇信，摆着蛇尾，哼了哼，从高高的树冠上从容跃下，正巧落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上，尔后摆着蛇尾扭啊扭的，好容易才从金色的蛇身下面挤出两只爪子来，爪子扒拉扒拉，就把尸体上的储物袋揪了下来，往嘴里一丢，储物袋就消失了。 然后如法炮制，蛟龙大人继续将其与十几具尸体上挂着的储物袋也丢到了嘴里——他虽然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是他记得前世他跟着莫长生到处历练的时候，莫长生就是这么干的！他的小媳妇这么聪明，跟他学肯定没错！ 蛟龙大人将那些储物袋都丢到嘴里，这才打了个饱嗝，然后细细的蛇腰扭啊扭的，扭了好一会，才将两只爪子又收了起来，然后小脑袋一扬，伸出蛇信，在空气中划了一下，整条蛇就“嗖的”消失了！ 而另一头，莫长生在自认为摆脱了金色小蛇之后，就打算停下来选一个地方过夜。 夜晚的妖兽林，危险无比，以莫长生的修为，白天还能在这秘境的妖兽林里闯上一闯，至于晚上，他还是找地儿休憩罢。 莫长生身上拍着轻身符，在妖兽林里脚步踏地的游走着，在看到一片火光之后，稍一迟疑，正打算扭头就走，却被人高声喝住。 “且慢！阁下可是我逍遥宗同门？若是，不妨留下一道歇息一夜！” 莫长生本欲不理，奈何数道练气五层和六层的神识袭来，莫长生也就只好停下来了。 他一停下，追着他而来的三名男修就笑眯眯的对着他道：“既然都是同门，就一起留下罢。只是咱们楚师兄有个规矩，既在一起过夜了，那么至少这个晚上，不得互相起纷争。” 莫长生还能说什么？ 拱手一礼，就跟着他们一道去了火堆旁。 他过去，就看到火堆旁竟围了十三四人。 莫长生一愣，就见到一位白衣清雅的青年修士，正举着一只烤肉，冲着他惊讶地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忧师兄的弟弟，可是饿了，快过来坐。”然后这位清雅的白衣修士，就主动走了过来，招呼莫长生坐到了他身边，还将手里的烤肉递了出去。 莫长生看着眼前的烤肉，便不想接。之所以会过来这里，一是因着双拳难敌四手，与其在黑暗的妖兽林里乱窜，倒不如和人在一起，毕竟，红签还在他手里，宗门又有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在，想来不到万不得已，那些人最多也只会逼他用红签离开秘境而已；二来么，莫长生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打是肯定打不过这么多人的，但是逃，他却还是有些把握的。 只是他能逃，可是这些认识他哥哥，而他不认识的人给的吃食，莫长生还真不想接。 好在莫长生不想接，这里聚集的十几个人里，也有人不想让他接。 “楚哥哥，他不想接，那就给我好了！”一名白衣少年一把抢过了烤肉，顺带冷飕飕的瞪了莫长生一眼，“不识好人心，跟你那个炉鼎哥哥一个模样！” 莫长生直直的朝着白衣少年看了过去，一双桃花目似笑非笑，就算莫长生面无表情，白衣少年依旧觉得莫长生在故意笑他！ 白衣少年气得直跳脚：“看什么看？我们都是同门，虽然你只是个炉鼎的弟弟，废材五灵根的青衣外门弟子，可是我楚哥哥是何人？何等的光风霁月，端方有礼，楚哥哥又岂会在烤肉上做什么手脚？我看你便是小人，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我，但凡是同门给的，我都会看也不看便……” “凌昀！”那位楚哥哥忽然唤了白衣少年一声，这才止住了凌昀将要说出口的话。 莫长生却是笑了，看了一眼烤肉，便道：“有肉无酒岂不扫兴？我这里正有一坛自酿的灵酒，不如送予凌昀师兄尝一尝？唔，当然，若是凌昀师兄只有小人之心，那这酒……” 莫长生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灵米酒来。灵米酒味香醇厚，甫一打开盖子，一股子酒香混着就袭入众人鼻尖。 当即有一修士拍着大腿大声道：“好酒！” 可也就是如此了。再好的酒，也没人肯从莫长生这个陌生的同门手里接过去，而凌昀涨红了一张脸，“你、你”了好几声，搓了好几下手，也没能伸出手去接那坛酒，只能求助的看向身边的那位楚哥哥。 那白衣青年修士这才叹了声气，拱手对莫长生施礼道：“先前是楚阳孟浪了，还请莫师弟勿怪。”然后还主动替莫长生介绍了周围十几个修士，特意指出，自己和凌昀，去寻莫长生的三个男修，还有两名女修是临时组队，而其余人等，只是过路的修士，大家临时凑在一起过夜，以防妖兽夜袭。 “大家都是同门，也都约定了晚上和平相处，莫师弟尽管安心休息便好。”楚阳轻笑了一声，月色之下，更显得身着白色道袍的他俊美无稠，看呆了周围好几个男男女女，“明日一早，若是诸位愿意单独离开，楚阳自不会阻拦；当然，若愿与我等同行，楚阳自当不负汝等！” 楚阳这一番话，让众人把莫长生和凌昀的争执还有楚阳的主动示弱都给忘了个七七八八。原本就在楚阳小队的，自然是争先恐后的附和，一股脑的将楚阳变异灵根风灵根，并且已经被元婴老祖看重，只等着筑基后纳入峰下的消息吐露了出来；而其余过路修士，则打量着楚阳身上的衣物和手上的储物戒，皆言道要好好考虑。 莫长生被楚阳当了一回梯子踩着爬，微微挑眉，坐回原处，只取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食材来吃，心中却在想着脱离之法。 这秘境之中危险重重，有不少人想要结队而行，以防不测是不假，可是，像楚阳这样连个路过的修士都要拉着不放的架势，还有方才那个“负”字，莫长生冷眼瞧着，这楚阳却不像是要把众人平等看待，而是分了个高低主次出来。这组队一说，要么便是楚阳打算挑选班底，要么，便是楚阳得了什么消息，打算找上一堆人去给他当替死鬼，楚阳则作为“头头儿”跟在后面捡便宜。 莫长生自然不乐意给人当跟班，更不乐意去白白送命，这会子就只好想出今晚或者明日顺利离开的法子了。 奈何莫长生的法子还没想出来，忽觉脖颈处一阵湿滑沁凉，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拽着缠在他脖子上的小蛇就狠狠地丢到了地上！ 要知道，莫长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却是与渗人的蛇虫鼠蚁肌肤相亲。 远远看着便罢了，让他去当宠物似的把玩，那却是万万不可的。 即便这条金色小蛇跟成了精的似的，满眼委屈和控诉的看着他，似是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模样。莫长生只要一想到这条蛇缠在他身上的情形，就是一阵激灵。 莫长生这边动作太大，走到远处“亲民”的楚阳等人立刻看了过来，便见那长着桃花眼的少年，正与一条金色小蛇怒目对视。 楚阳一怔，看了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一眼，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灵剑就要去攻击那条金色小蛇救美，结果却被凌昀阻止了。 “哈哈哈，楚哥哥，那蛇不能杀。你看那个废灵根脖子上不是有个伤口么？还有那条蛇，跟看亲人似的看着废灵根，怕是……这蛇误打误撞，和这废灵根结了契约了！成了废灵根的灵宠了！” 凌昀笑得格外幸灾乐祸。看吧看吧，废材就是废材，废材误打误撞捡来的灵宠，也只是条废材的低阶妖蛇，终究成不了大器。 蛟龙大人登时睁着如今只要绿豆大的眼睛给瞪了过去！ “嘶嘶！长生才不是废灵根，长生将来会是最厉害的混沌灵根，你这个愚蠢的家伙！” 且不提突然听懂蛇语的莫长生是何震惊的神情，那凌昀只看到金色小蛇伸了伸蛇信，凌昀兀自笑得猖狂，却突觉一阵疾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脖子而过。 凌昀下意识的伸手摸上了脖子，温温热热的，就像是……血！ 凌昀险些跳了起来，脸边就蓦地擦过十几只冰针，楚阳等出手欲拦，却压根跟不上那冰针的速度，更可恨的是，冰针落地即化，众人连那些细小如牛毛的冰针落点都找不到！ “是谁？是谁动的手？” 许是那十几只冰针也没想着毁掉凌昀的容貌，因此只是擦着他脸飞过去的。 只是如此一来，众人都一致的望向蛟龙大人的方向，却又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只有筷子长的蛟龙大人，纷纷觉得能有如此手段和心计的，必然是一位冰系修士。只是逍遥宗有几位冰系修士？众人三三两两的争执起来是谁对凌昀下的手了。 谁也没有觉得，一条低阶的尚未开启灵智的小妖蛇，会是那个无声无息的攻击了凌昀的“人”，而唯一察觉这件事的，也只有脖子上被咬了一口的莫长生了。 蛟龙大人得意洋洋，小小的蛇身一转，就冲着莫长生爬过去了。 然莫长生却是真的不喜欢蛇，尤其不喜欢这种会往他身上爬的黏腻滑嫩的蛇，当即便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蛟龙大人：“……” 这是要再被嫌弃一遍，等到他这辈子再救上长生几次，然后才能被允许靠近的节奏么？ 蛟龙大人心中憋闷，可是细细想来，前世的莫长生就算接受了他一条龙做友人，却也始终没把他当成伴侣过，甚至除了前世莫长生死前的那句玩笑似的下辈子的承诺，莫长生对他从来都是无不可对人言。 这辈子好巧不巧，一人一龙又是在他暂时化不成人形的时候相遇的……蛟龙大人发了狠，立刻就决定一定要赖在长生身边，不是以灵宠或者伙伴，而是直接以上辈子债主的身份！必须让长生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蛟龙大人：所谓爱情的伟大与神秘，就在于其一旦爱上了，就不会在意高低贵贱，高矮胖瘦，美丑黑白，长短粗细……只要相爱，不伤及无辜之人，就该放心大胆的在一起！ 莫长生：(⊙o⊙)！敢问以上言论出自何典？ 蛟龙大人：不是你说的么？白蛇和许仙，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白狐和书生……他们的爱情，不都见证了跨物种恋爱的伟大与神秘么？媳妇儿，咱俩也成！ 莫长生：……#论正确引导爱情的重要性与跨物种恋爱的不可取# 　　☆、第34章 长生丹 蛟龙大人兀自做着美梦，却不知莫长生正摸着脖子上的小小的牙印,拧着眉看着它。 蛟龙大人绿豆大的眼睛瞬间又晶亮了几分，扭着细细的蛇腰飞快的爬到了莫长生脚前几步远的地方，怯生生却又激动无比地抬头看着他的小媳妇！ “嘶嘶，嘶嘶！” 莫长生：“……”他能说他一点都不想听懂这所谓的蛇语么？ 被一条还没见过面的蛟龙给暗自设计成了所谓的“蛟龙伴侣”,一向不能忍受跨物种繁衍的莫长生本就郁闷至极，如今又被一条黏腻的小蛇咬了一口，结了契约，莫长生就更开心不起来了。 尤其是这小金蛇竟然张口就叫他“媳妇儿”！ 莫长生看了四下散开、打算去找那个攻击凌昀的“冰系修士”的众人，他瞥了小金蛇一眼，让小金蛇远远地跟着他，便也要悄然退去，默默地和这群人分开。 奈何楚阳早就打上了莫长生的主意,一眼就看到莫长生退去的方向不对,立刻便上前道：“长生可是打算离去？” 莫长生缄默不语。 他并不擅长说谎,此刻便不说话了。 楚阳一袭白色道袍，清雅无比，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少年,却是叹了口气,尔后便引着莫长生往妖兽林树木繁茂的地方走去。 莫长生看一眼那处并无其他人，稍一犹豫，便也跟着了。 而被莫长生嫌弃了一路的蛟龙大人，冲着楚阳的背影“嘶嘶”吐着蛇信，显然是极不喜欢这人。然而他的小媳妇儿一面听着这骂人的蛇语眼皮直跳，一面却又和这长得人模人样的楚阳走得那么近，蛟龙大人气得心肝疼，爪子痒，正想着如法炮制，再用冰针攻击楚阳，却见他的小媳妇儿蓦地一回头，一双桃花目波光潋滟，淡淡的朝他瞅了一眼，蛟龙大人……蛟龙大人心肝立刻不疼了，爪子也不痒了，身上如同揣了个火炉一般，暖洋洋的，舒坦极了。 算了算了，蛟龙大人向来龙傻胆大，因果什么的从来不考虑，只知一句随心所欲，看不顺眼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回去修炼，待修炼有成了再打回来——当然了，鉴于蛟龙一族向来寿元长的吓人，要是对方已经死了，就把对方转世给揪出来再打一顿，只要不弄死就成了。奈何小媳妇儿规矩忒多，又是要得道修仙的，蛟龙大人为了能跟着小媳妇儿一起升仙，夫夫同心，也就只好咬着牙，压着自个儿的脾气了。 莫长生一路并不怎么搭理蛟龙大人，楚阳却是看了一眼蛟龙大人，若有所思，然后笑道：“还未恭喜长生，得一灵兽相伴。” 莫长生黑着脸，拱手道谢。心中却并不怎么高兴。若那小金蛇真是白来的灵兽，就算蠢了些，等级低了些，兽形格外不讨喜了些，莫长生也能将就着用了，手下么，塞到灵兽袋里不就眼不见为净了？ 奈何那小金蛇咬了他一口之后，莫长生除了发现自己能听得懂蛇语了，其他的书上写的灵兽认主后的亲切感与支配感，一概没有察觉到。莫长生面上不说，心里却觉得那小金蛇并非是认他为主了。 楚阳只以为莫长生是不喜欢蛇形妖兽，毕竟，一般的修士都爱养个豹形或者虎形的妖兽，既威风又讨喜，偏偏这蛇形妖兽……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喜欢的起来的。 楚阳脑袋里转了一圈，心知想要莫长生来助他一臂之力，不与他说清楚是不行了，于是沉吟了一番，终是说了实话。 “长生可曾知晓，这玲珑秘境，因何名为玲珑？”楚阳也不待莫长生答话，接着又道，“相传三千年前，有一女修名为玲珑，其炼丹天赋当世无人能敌，也是这位玲珑仙子好命，意外得了这玲珑秘境，便将秘境之中种满了各种灵植，而后又猎了各种妖兽来，让这一方秘境，渐渐有了今日的模样。” 楚阳见莫长生渐渐听进去了，心头松了口气，语气沉沉的道：“然而这玲珑秘境，说穿了却是个地方极大的芥子空间，如此宝物，又岂能为单个人私自所有？即便玲珑仙子炼丹上的天赋极好，即便玲珑仙子愿意将她参透的上古丹方与整个修真界分享，即便相传玲珑仙子得到了长生丹的丹方，并且炼制出了三颗长生丹，修真界却依旧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了玲珑仙子，妄图得到这玲珑秘境。” 莫长生这才仰头看向楚阳：“这么说，是逍遥宗杀了玲珑仙子？” 楚阳白净的面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逍遥宗岂会做此等卑鄙之事？乃是当时玲珑仙子为歹人重伤，其唯一的徒弟，又被歹人掳去做了人质，玲珑仙子丹田被伤，无力回天，又救不了徒弟，这才自请将玲珑秘境献给逍遥宗，以求逍遥宗救出其徒弟，并予以庇佑。” 莫长生便问道：“然后呢？” 楚阳一愣：“什么然后？” 莫长生直接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楚阳道：“玲珑仙子的确可敬可叹，只是楚师兄对我说这些，又是所为何事？我年纪小，太复杂的话也听不懂，师兄不妨与我直说。若是我能力不足之事，便是楚师兄说再多，玲珑仙子再可敬，我也不会答应。” 楚阳原先的确是打着莫长生年纪小，又因着兄长身为炉鼎，被众人孤立在所难免，他若主动与其交好，便会让莫长生感激涕零，自愿奉上那张原属于元白真人的金色渔网的主意，然而现下看来，莫长生年纪的确是小了些，可是，心性却正，他想要通过小恩小惠将其收服的主意，怕是难以成行了。 楚阳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末了却只低头，与莫长生作亲近状，低声道：“玲珑仙子将玲珑秘境奉上之后，却未曾提到其研究出来的长生丹的丹方还有炼制出的那三颗长生丹的去向，就将玲珑秘境从灵魂之上剥离，死去无魂。师门原以为其弟子会知晓此事，然而玲珑仙子的徒弟在听到玲珑仙子的死讯后，便也立刻自爆金丹，魂飞魄散，与玲珑仙子一道化为灰灰，消散世间。” 楚阳还有一句话没说，可叹修真界几大宗门千方百计的设计，最终也只得到了这处秘境而已，至于长生丹的去处…… “为兄却是凑巧，得到了一份地图，据说是玲珑仙子徒弟的住处地图。先前三千年，宗门派出无数人在秘境里玲珑仙子的住处搜寻，始终都未曾找到长生丹极其丹方，我却想着，以玲珑仙子对其徒弟的相护之情，或许那东西，早已被玲珑仙子送给了徒弟也说不定。” 莫长生看傻子似的看向楚阳。 他并不觉得三千年了，这秘境里还能留下什么好东西。而且，既然修真界如此看重长生丹，宗门更是很有可能主动设计了玲珑仙子才得到了玲珑秘境，却又怎么可能不将这秘境搜寻个彻底？即便是曾经有，如今，怕也早就没了。 楚阳却是极认真的看着莫长生解释道：“玲珑仙子并不糊涂，在她死后，宗门虽是得了秘境，但是秘境之中，除了练气修士每十年得进入一月的时间，其余时候，这秘境任是谁也打不开的。宗门纵使是有心，练气弟子修为低下，见识又少，能进入的时间也短，没人找得到长生丹，也并不奇怪。” 莫长生沉默了片刻，说要再考虑考虑。 楚阳并不在乎莫长生的修为，他看重的却是莫长生手里的金色渔网还有那只掌门所赐的弓，那样的上等法器，就是他自己，手里也仅有一件而已。 此刻见莫长生说要考虑，楚阳有心相逼，然而终究自幼受到的都是直道而行的教养，稍一踌躇，便叹一声气，暂且离开了。 楚阳一走，蛟龙大人却是扭到了莫长生眼前，“嘶嘶”叫着。 “答应他答应他！晏玲珑的长生丹和丹方都还在，答应他，也省下咱们去找路的功夫啦！” 莫长生一怔，“晏玲珑？你认得三千年前的玲珑仙子？” 蛟龙大人苦于不能轻嗤一声，嘶嘶道：“呿，那个傻子！” 莫长生：“……那你如今，高寿几何？” 这下轮到蛟龙大人无语了。 蛟龙大人扭捏无比，只要一想到前世将自己的年纪告诉了莫长生后，莫长生面上纠结的神情，蛟龙大人就深觉这辈子不能再这么傻了，于是他佯作很镇定的转移了话题。 “晏玲珑出事的时候我那时正在睡觉，结果一觉睡了百年，等睁开眼睛后，才发现事情不对了。奈何晏玲珑和她那个傻子徒弟都死得透透的了，他们两个把东西藏在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晏玲珑偶尔会睡在她徒弟那里，把东西藏在那里也不奇怪，而且……” 前世的时候，莫长忧因为修炼九转炉鼎功法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在练气期徘徊，莫长生为了莫长忧的寿元，就是找了这个叫楚阳的家伙，从他手里高价买回来了一颗长生丹。蛟龙大人还记得，莫长生那时为了买那颗长生丹，把身上的道袍都卖的只剩下了一身，最后还是不要命的去了东九洲的深渊秘境寻宝，如此才买下了一颗长生丹。 蛟龙大人那时想要拦着，莫长生就说要么卖了蛟龙大人，要么让他去深渊秘境冒险……当年险些被卖掉之心酸，蛟龙大人简直不忍回忆。 “长生是真的，上辈子你就是从这个家伙手里买的长生丹，跟着他，咱们一定能找到长生丹，然后让他从你手里买！”蛟龙大人舍不得责怪莫长生，却能毫无犹豫的迁怒了楚阳，“必须要高价卖，不让那个家伙穷的连裤子都当了，就不许卖给他！” 莫长生：“……”他觉得长生丹固然重要，但是他此刻更需要好好和这条金色小蛇，谈一谈这个“上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以及，蛇也有爪子么？这金色小蛇什么时候身下多了两只爪子？脑袋上还凸了一块，那是什么？角么？ 又或者，是蛟？ 莫长生摸摸左臂，少年的脸上，登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第35章 龙血 蛟龙大人还不知他的小媳妇儿已经生气了，犹自愤愤然道：“除了这个家伙，还有上辈子欺负长生的人，咱们都得反欺负回去！对,狠狠的欺负回去！” 莫长生颇为咬牙切齿的道：“……上、辈、子？谁的上辈子？哪个上辈子？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之事？还有,你到底是蛇是蛟，我手臂上的刺青，又是怎么回事？” 蛟龙大人呆了呆：“啊？” 莫长生脸色难看的道：“慢慢说，一件一件说。先从前世你我相遇时说起,我在这玲珑秘境里要待上一月，有足够的时间听你说完前世之事。” 蛟龙大人磨了磨爪子,纠结道：“不能说啊。长生你气运极好,除了不小心走进一个布置了多年的陷阱里,又因莫长忧……要是没有这件事,长生你一定能顺顺利利的走到最后,渡劫飞升的。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所以,前世之事,长生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以你如今的气运，知道了过程与结果，少了拼搏的孤注一掷和心境磨练，反而不妙。” 莫长生不再多问，只面无表情：“你已经把结果告诉我了。” 蛟龙大人：“啊？” “成功渡劫飞升么。” 蛟龙大人“嘶嘶”怪笑了几声，就想扭着身子往莫长生身边凑。 然而莫长生不知前生之事，自然没法子轻易接受蛟龙大人的蛇身，见状就无意识的再次后退了几步。 蛟龙大人：“……”不会真的和前世一样，他的小媳妇儿始终不乐意接受他这个非我族类的伴侣吧？ 蛟龙大人急切的“嘶嘶”了几声：“长生你莫要躲啊！你上辈子都说要做我的伴侣了，咱们连伴侣契约都结下了，除非魂飞魄散，不论哪一世，你但凡转世，我都能找到你，你都要做我的小媳妇儿的，你、你莫要躲着我啊！其实蛟也是很可爱的，你不是还说过一个白蛇和许仙的故事么？那许仙半点拳脚都不会，还愿意接受一条蛇，长生你将来会很厉害的，也一定能接受我对不对？” 莫长生在听到蛟龙大人说伴侣契约和转世的关系时，脸色更青了，磨牙道：“那许仙初时见到的，是化作佳人的白娘子，爱上的，也是有房有钱上无父母下有娇俏婢女的富家女。我可从未听说，他爱上的是那条把他吓死过去的大白蛇！” 蛟龙大人：“我、我不是蛇！”他是威武霸气，修真界特别想要找到的，抽他血，剥他的鳞的蛟龙大人！ “我可以放血给你酿酒画符。”蛟龙大人见莫长生一副起身欲走的模样，立刻急了，“等再过几年，我的伤恢复了，就能化成蛟，到时候还能剥龙鳞给你炼制衣服穿，你还可以骑在我身上到处飞来飞去，这世上能追到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对了，我还有很多宝贝，都给你！都给你！” 然后蛟龙大人张大嘴巴，只一息的功夫，蛟龙大人和莫长生周围就被诸多灵光闪闪的宝物灵草给包围了。 莫长生：“……” 蛟龙大人如今的体型着实太细太小，一不小心就被诸多宝贝给淹没了。好不容易，他才从宝贝下面爬了出来，绿豆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少年，欢乐地嘶嘶道：“这些都是你的了！都给你！对了，我一次不能放太多血，所以自从我回来，就每个月都放点血到这个空间葫芦里面，现在已经积攒了好多啦！长生你尽管用！都是你的啦！” 莫长生看着被金色小蛇拱到面前的葫芦，心中莫名的有些难受。 蛟龙大人还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是他这会子就能拿给莫长生的东西。 莫长生看着傻乎乎的金色小蛇，缓缓蹲下身，靠近了金色小蛇一点，将那个葫芦收了起来，却见金色小蛇眼睛里更高兴了，心中一软，便指着周围的东西道：“你先把这些都收起来。” 蛟龙大人扭着蛇尾想要往前靠近，却又想起莫长生对他的不喜，又自觉后退了几步，才嘶嘶道：“为什么不要？这些都是我攒了万年的宝贝，都给你做聘礼！” 莫长生神色奇异的道：“万年？你竟然，如此高寿？”而心智却还显得傻乎乎的。 蛟龙大人想要捂脸。奈何他还没化成龙，只有两只爪子着地，够不到脸。 完了完了，他那么老，长生肯定又要嫌弃他了。他真是个笨蛋，明明想要什么都不说的，最后却又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不过……长生似乎以为他只有一万岁？唔，还好还好，长生以为的还不是他的真实年龄…… 莫长生却以为自己戳到了这条传说中的老龙的痛处，尴尬了一会，还是道：“你先收起来，我们……先谈谈。” 蛟龙大人立刻警醒了起来，大声嘶嘶道：“谈什么？解除伴侣契约么？不可能的！我当初费了大半修为和龙血都没能救活你，剩下的修为和龙血，全用在定下这个伴侣契约了。解除不了的，真的！” 莫长生忽然又觉得这条老龙也不是那么傻了。瞧，定下的伴侣契约，都是无法解除的灵魂契约，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跑不了了！ “谈你是如何重生回来的。” 蛟龙大人这才将地上散落的东西丢到了嘴巴里，然后丢完之后，再看一眼莫长生，便又后悔自己在莫长生面前的此举。 然而莫长生却不知蛟龙大人在纠结什么，只让蛟龙大人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坐在地上，和蛟龙大人平视着，让蛟龙大人说这神奇的重生一事。 奈何蛟龙大人半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神奇的。 蛟龙大人道：“长生管这个叫重生么？其实我是用轮回盘，将时间倒退回你出生的那一年的。对了，那个轮回盘，还是你从五灵秘境里带回来的，只是你不知道那个是轮回盘，也不知它的用法。我那时见你实在救不回来了，又主动与我定下了来世之约，而不是那一世就与我在一起，于是便启动了轮回盘，直接轮回到了你出生那一年，并以蛟龙一族的伴侣契约相护，想着待我们相见，便成亲，待你筑基，我们便……双修。” 蛟龙大人说着，金色的蛇脸就红了起来。 莫长生忽觉前世死得冤枉。照蛟龙大人的意思，莫非他那时只要答应了那一世和蛟龙大人一起，蛟龙大人或许就有旁的法子？而不是让他从奶娃娃重新长起来？ “十年。”蛟龙大人的尾巴甩了甩，极其认真的盯着莫长生道，“十年后，我便能化成人形。长生现在不喜欢我，那么，等我化成人形之后，再喜欢我可好？我会对长生很好很好的，比前世还要好！” 莫长生再次看了这金色小蛇一眼，心中翻来覆去思量了几遍，终究还是没法子对着一条自称是蛟龙的金色小蛇许下甚么承诺——如果对方是个小孩子，莫长生还能自我欺骗等对方长大了，相处上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生情。 然而莫长生对着的却是一条金色小蛇，即便这条小蛇将来或许会化成蛟龙，莫长生……也着实做不到把对方当做未来伴侣来对待。 太坑爹了！ 连个同类都不是，莫长生……他实在没办法答应蛟龙大人的任何关于伴侣或者喜欢的事情。 莫长生做不到。 非我族类，莫长生真的不太能接受这种跨越物种的未来伴侣。 然而，莫长生想到这金色小蛇捧着一堆东西要送给他，还要任由他抽血剥鳞的情形，心中却又莫名柔软了起来。 莫长生试探着伸出食指，往这金色小蛇脑袋上的凸起处戳了一下——硬硬的，还挺硌手。尔后便迅速将手又收了回来。 蛟龙大人眼睛亮亮的，犹如黑夜里的星辰。 莫长生叹气道：“那伴侣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我二人……一人一龙吵架，我打不过你，那怎么办？你足有万岁，修为实力定在我之上，若要伤我，轻而易举。” 蛟龙大人忙道：“我绝不会对你动手的！伴侣契约，其实就是共生契约的一种，有了这个契约，你我便可分享对方的寿元，也就是说，我们蛟龙一族寿元悠长，而人类灵智开启的早，却寿元远远比不得我们。你我结契，我比你多出来的寿元就会分出一半来匀给你，这样我们就拥有了同样的寿元。此乃共生之意。” 蛟龙大人说完，忽然又害羞了，扭了扭小蛇腰道：“当然，伴侣契约与普通共生契约不同的地方，一是彼此不能互相伤害，二来么……伴侣伴侣，这便是说，你我双修，于修炼方面，比之独自修炼，将事半功倍。若是长生不信，那、那待我十年后化为人形，长生应当也筑基了，到时候我们试一试，可好？” 莫长生并不记得自己答应了与蛟龙大人之事，如此又谈何双修？于是就避重就轻道：“我十年后就能筑基？我可是五灵根，还是最普通的废灵根。” 蛟龙大人甩着蛇尾巴，骄傲地道：“长生才不是废灵根，长生可是伪混元灵根，将来待凑齐了千年灵物，混元灵根指日可待！至于十年筑基，长生前世就是十年筑基啊。只不过……”蛟龙大人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道，“只不过长生前世是骨龄二十三苏才来的修真界，三十三岁筑基。我原先还以为，长生还会像前世一样，二十三岁进修真界，到时我们相见时，我便必能化成人形……” 莫长生心中一动：“二十三岁？我前世是二十三岁进的修真界？” 蛟龙大人点了点头：“是啊。不过长生早早来了也好。我原先就想着，就想着见见长生小时候的样子来着。果然长生小时候，就这么好看。”蛟龙大人一面说着，一面又含情脉脉的睁着绿豆大的眼睛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他真的没办法对一条金色小蛇的痴汉一般的目光做出任何回应！ 幸而不等他想出比较委婉的拒绝方式来，楚阳就过来询问他是否愿意同行了。 莫长生落荒而逃。 　　☆、第36章 “小弟” 莫长生对蛟龙大人的痴汉目光只有躲避一个法子，然而对着楚阳这个据说上辈子坑了他不少灵石的家伙，自然不会悲剧到再次躲避了。 “我愿与君同行。”莫长生看着楚阳脸上的喜色，忍不住又打击道,“只是，楚师兄可曾想过,若是师兄手里的地图是假的，那么我们白忙一场，只当是一场历练便罢了；然而，若是地图是真的,一旦找到了……我们到时又该如何分配所得？若是能公平分配，那么所有人都没话说,可是，若是公平不了，那么其余的知情人又当如何处置？” 楚阳闻言却笑得一脸自得。 “这件事长生却不必忧心。我早已与众人说好,一路之上，谁出力多,所得的东西便是谁的。这样的话，即便这地图是假的,咱们也不算白来了一场。当然,若地图是真的，我们若真的找到了长生丹和丹方的话，丹方自然是每人可誊抄一份，而长生丹，则拿去拍卖，所得灵石平分，长生觉得如何？” 如果不是楚阳一个人没把握通过重重困境，找到地图上绘制的地方；如果不是莫长生手里的上等法器多，还有莫长生所抽的那张轮空红签；以及如果不是楚阳也不确定他手里这张地图到底是真是假，需要诸多“手下”替他一路试探，楚阳也不会把消息告诉莫长生与其他人，并主动邀请莫长生等人加入他们的。 楚阳是变异风灵根，虽然如今的修为不高，然而前途却一片光明，他手里的地图只是偶然所得，楚阳也只是感兴趣，说到真的想凭着这份几块灵石买来的地图就找到长生丹，且这份地图还只是玲珑仙子徒弟住处的地图，而不是玲珑仙子住处地图，楚阳还真的没想过自己能那般好运。 奈何楚阳没想过，莫长生却已然从蛟龙大人的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早就决定要赖住楚阳，无论如何都要抢到一枚长生丹了。 莫长生对自己的寿元倒不怎么担心，毕竟有蛟龙所言，他们二人互相之前有了伴侣契约，他便可以分享蛟龙大人一半的寿命。莫长生虽然不知道蛟龙的寿命到底有多悠长，然而就凭借他所得到至少万年这个岁数，莫长生就觉得，他短时间……哦，长时间内是真的不需要担心自己了。 长生丹只能延寿五百年，那蛟龙都活了不止万年了，区区五百年，莫长生想，他应该还是活得到的。 至少他活得到，可是莫长忧却不行。 先前莫长生虽然也担心莫长忧的寿数，奈何他修为太低，又没有捷径可以帮助莫长忧，也只是平白担心罢了。现在他知道了长生丹的事情，还知道了前世得到长生丹的人，莫长生是必然要试上一试，尽其所能，将长生丹得到手了！ 于是尽管楚阳所说漏洞重重，莫长生却在故作沉吟一番之后，答应了下来。 “如此，自当唯楚师兄马首是瞻！” 楚阳笑得矜持且得意。 自以为收服了一个新“小弟”之后，楚阳便拉着莫长生，将莫长生正式介绍给了他的其他“小弟”。 “这是凌昀，你知道他的名字的。”楚阳又指着其余三个男修和两名女修，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告诉莫长生，末了道，“大家也都知道，我手里的地图是真是假尚且无法辨认，且，即便这地图是真的，那里也未必就有玲珑仙子的长生丹，因此这一路之上，咱们还是照着地图走，但是，路上若遇到了这次气运大比的千薰草，或者是其他的珍贵妖兽或者灵植，我们还是要停下来的。诸位对此可有意见？” 众人自然无不称赞楚阳智慧无双，思虑周全。 而凌昀瞧着莫长生那一张俊俏的脸蛋儿，就格外不顺眼。楚阳会选择莫长生作为其中的一员，凌昀自然知晓是莫长生手里的上品法器的缘故，只是一想到楚阳看向莫长生的目光，凌昀就觉得尤其不舒服。 因此在称赞完楚阳之后，凌昀故意道：“听说莫师弟新得了元白真人的渔网法宝，可是真的？不如拿出来，让我等也好好见识一番？” 其余几人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莫长生。修真界的武器按照等级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练气修士通常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灵器的，更遑论法宝了，因此几人一听说莫长生有法宝，便立刻看了过去，目光里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比羡慕多一点点的嫉妒和觊觎。 莫长生面色半点未变，直接一拍储物袋，口中高声喝道：“天罗地网，罩！” 凌昀和其他几人正想着对这渔网点评一番，却不料莫长生一声喝下，那原本只有尺长的金色渔网，陡然飞入半空之中，刹那间灵光闪烁，尺长的金色渔网直接变成了一丈长，对着凌昀，便当头罩下！ “莫长生，你忘了你是外门弟子么？外门弟子，岂能对内门弟子不敬？你岂敢如此对我！”凌昀瞬间就被捆成了个粽子，狼狈的歪倒在地上，周身被渔网困住，手脚都挣脱不得，唯有一张嘴，始终不消停。 莫长生却是笑得相当无辜，很是踌躇了一会，才缓步走到了凌昀面前，居高临下，却又无比苦恼地道：“这便是那张金色渔网了，只是我修为低，兄长才不得不请烈阳真人将它改为法器，才能为我所驾驭。凌昀师兄方才不是说，要我将它取出来‘见识一番’的么？怎的我取了出来，凌昀师兄又要反口？几位师兄师姐，可是都听到了的。” “你是傻子吗？见识一番，是让你拿出来给咱们瞧一瞧，谁允许你对我动手了？还不快放开！”凌昀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平日里师兄师弟打架就算了，可这莫长生，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动手？ 莫长生并非真的十三岁的孩童，又岂会看不懂这凌昀眼睛里的蔑视？他微微一笑，只故意将渔网收紧，逼的凌昀惨叫一声。 而剩下那些看热闹的男修和女修，以及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楚阳，见状再看向莫长生的目光就立刻变了。 他们这一行人中，修为最高者也只是练气六层，最低者是练气四层，莫长生如今是练气五层，论起修为来，也算是不高不低，不该被众人排挤。奈何莫长生年纪太小，又一开始就得罪了凌昀，众人难免就对着莫长生有了看好戏的姿态。只是莫长生一出生就敢直接对凌昀动手，张口便道出这惹人觊觎的金色渔网是烈阳真人特特给重新炼制成法器送给他的，众人也终于不把莫长生当成好糊弄的傻小子了。 就是楚阳，也在心底给莫长生慢慢加了价，打算就是依旧把莫长生当成炮灰，也要留到后面再用。 眼瞧着凌昀惨叫连连，楚阳终于开口道：“莫师弟的天罗地网果然名不虚传，想来凌昀师弟也知晓莫师弟的厉害了，莫师弟，不如看我面上，饶了凌昀师弟可好？” 楚阳话音一落，莫长生就立刻扬手召回了那金色渔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饶了凌昀师兄？楚师兄此话从何说起？我只是在听从凌昀师兄的吩咐，将这渔网拿出来给凌昀师兄见识一番而已，楚师兄这话，我却是不敢当的。” 众人嘴角皆是一抽，却也心中有数，知道这莫长生不是好惹的了，楚阳轻声安抚了凌昀一番，便取出地图，与众人商量着上路了。 莫长生在一旁认认真真的盯着那副地图看。他很想将那地图给完完整整的记在脑子里，只是修士的记忆力虽然比凡人好一些，但是说到过目不忘，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莫长生盯着那地图瞧了半晌，也只记住了一小部分而已。 玲珑秘境本就山林众多，道路崎岖，这地图上的路线更加复杂，莫长生记不住全部的地图，其他围在一旁的人也记不住地图，于是就只好由楚阳拿着地图，众人将其围在中间，跟着走了。 蛟龙大人自然也是在后面一路远远的跟着的。 倒不是蛟龙大人自己愿意这么远远地缀着的，奈何莫长生着实没法子接受蛟龙大人缠在自己的手腕或者脚腕上这件事，蛟龙大人纵然是心底委屈，瞪大眼睛盯着莫长生半晌，也只好接受了自己只能远远跟着这个事实。 莫长生瞧着这金色小蛇也可怜，只是一想到这蛇碰到自己的皮肤时的冰凉黏腻，莫长生就觉得心里毛毛的，看了金色小蛇一会，犹豫道：“要不，我把你放到灵兽袋里？也省的你跟不上我们。” 蛟龙大人又如何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小媳妇了，现在自然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了，怎么可能愿意去住那什么黑漆漆的灵兽袋？ 蛟龙大人当下就摇着小脑袋嘶嘶道：“不去不去！长生你忘啦，我们有伴侣契约，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绝对不会跟丢的！”然后又扭了扭小蛇腰道，一副羞涩无比、痴情若许的姿态道，“而且，我们蛟龙一族，可从来没有把媳妇儿给弄丢了的笨龙，长生我一定能跟上你的！上天入地，就算你再嫌弃我，我也要夫唱夫随，紧跟媳妇儿不放的！” “……”莫长生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和这金色小蛇商议事情，脚一抬，忙忙离去。 蛟龙大人看着心上人的背影，委屈的吐了吐蛇信，想到前世莫长生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自己的碰触，整条龙就垮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上辈子就没追到媳妇儿，这辈子难道还是追不到么？ 还有……蛇真的很丑么？ 他一直以为，蛇也就只比蛟龙一族难看了那么一丁点来着。至少那层皮还是看着挺顺眼的. 蛟龙大人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金灿灿的蛇皮,越发苦恼了起来。 　　☆、第37章 分赃 金灿灿的龙鳞难道不好看么？虽然这蛇皮比不上鳞片,但是吧，蛟龙大人瞧着也是不错的。 抗衰抗打,比那人类的一尾巴就能打破流血的皮可不是好得多了么？ 可是，蛟龙大人觉得好的,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莫长生却是格外的排斥。 蛟龙大人对此很是想不明白,一条龙又少有人类那番玲珑心思,无论心中怎么想的，面上还要装上一装。蛟龙大人素来心思直的仿佛只有一根筋,心里困惑了，面上就更困惑了,每每跟在莫长生身后,看向莫长生的眼神里,就不免带上了重重困惑与哀怨。 却说莫长生正与楚阳等人一路同行,蛟龙大人平素只远远坠在众人后面，即便是前面的莫长生等人偶尔碰上了什么妖兽,又或者是和什么人打起来了,蛟龙大人也是不出现的,只远远地看着他的小媳妇儿和别人打架,只等莫长生等人打完了,众人打坐恢复修为时，蛟龙大人才会从后面跑过来，蹲在距离莫长生一丈远的地方，睁大眼睛，就这么瞅着。 与莫长生一路的几个人里，有和莫长生一样不喜欢蛇类妖兽的，自然也有爱好独特，对这金色小蛇格外看重的。 其中一个叫做曲媚娘的女修便常常看着这金色小蛇笑，这一日，莫长生他们在去寻找长生丹的路上，正巧碰到了一只修为堪比练气后期的四眼犀牛，一众八名修士便以计诱之，杀了这四眼犀牛，只四眼犀牛终究是修为比众人高些，众人虽然杀了它，却也因此有几人受了伤，正停下来养伤。 蛟龙大人这才得了机会靠近他的小媳妇儿。 而曲媚娘打坐完毕，一睁眼就看到了这金色小蛇格外哀怨的目光。 曲媚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见原本闭目养神的莫长生睁眼看她，便继续笑道：“莫师弟养的这小蛇，倒是格外聪慧，但看它这目光，仿佛比那四眼犀牛的灵智还要高上一些，只不知这是什么妖兽，除了灵智高些，还有甚好处？我看着莫师弟似乎不喜这小蛇……若是这小蛇还会些别的东西，倒让我瞧着心里痒痒的。” 莫长生倒是没有料到，他那么排斥的小蛇，竟然还被别人给惦记上了！ 曲媚娘显然是看重了这小蛇的灵智，想着要赌上一赌，若是小蛇只灵智高些，甚么其他的长处都没有，那便只当她白问了这一句；但，若是这小蛇还会些其他的东西，不喜欢蛇的莫长生又肯卖了它的话，曲媚娘倒也愿意花些灵石买下这小蛇，便赌上一赌，但看这小蛇将来能成长到什么模样，是否能给她做修真路上的帮手了。 只是不等莫长生回答，那凌昀却是嗤笑一声，道：“一个低阶妖蛇而已，咱们前面打架斗法那样厉害，也不见这妖蛇前来护主，能有甚手段？显见是物似主人型，低劣的五灵根，可不就只配养一条笨蛇么？曲师姐若是稀罕蛇，倒不如出去秘境之后，去坊市上寻摸一条资质上佳的妖蛇，何必要为了一条连品种都看不出来的笨蛇向一个劣灵根低头呢？” 曲媚娘面上讪讪，心中却想，她当然也更愿意寻摸一条资质上佳的妖蛇，可是那坊市上的这类妖蛇，向来是价高不易得，她一个外门弟子，资质也不比莫长生高上多少，哪里来的灵石去买那一眼就能看出是前途光明的妖蛇呢？如今她这一问，也只是想低价从莫长生手里买一条看起来还算“聪明”的妖蛇而已。 只是凌昀这一顿嗤笑，却也让曲媚娘暂时歇了心思。这凌昀毕竟是内门弟子，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外门修士，且是女修，还是不要在凌昀面前跟莫长生讨好，间接得罪凌昀了。 莫长生打坐完毕，盯了眼前被赞扬“聪明”的金色小蛇一会，再细听小蛇不停的“嘶嘶”声，顿觉头痛。 蛟龙大人倒也没说别的，只是一面高兴于自己被夸赞了，立刻便向莫长生表明心迹，就算是那女修“看上”了他，他也只认定了莫长生一个，必定是矢志不渝，不会看上那女修的！另一方面，蛟龙大人却是气愤于那凌昀的话，他正在跟莫长生打申请，表示他想“教训教训”凌昀！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奈何蛟龙大人从来不是君子，心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和媳妇儿被人拐着弯的给骂了，又瞧着对方修为低的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便打算立刻便要给这凌昀一个狠狠地教训！ 莫长生对着蛟龙大人的表白和痴汉般的目光会头痛和不知所措，但是，对着一个看不顺眼的凌昀，莫长生却是和蛟龙大人想的一样，必须要狠狠教训一番凌昀！ 只是周围七个同门修士同行，凌昀也没有错到该被杀掉的地步，莫长生的血也不是天生就是冷的，桃花目微微一闪，目光就落在了那四眼犀牛的尸体上。 该分赃了！ 之前八人同行，打到的都是小妖兽，值不了多少灵石，是以楚阳说怎么分，大家就怎么分，也没有甚么争抢。可是眼前这四眼犀牛，却是他们这一行狩猎到的品阶最高的妖兽了。 然而四眼犀牛品阶虽然不低，可是其兽皮已经被莫长生等人用符箓和法器给毁了大半，就算扒下来也值不了多少灵石；兽血更是早就干涸，完全没有取用的价值；头上生有两角，身上四只眼睛，还有兽丹倒都是值钱的东西，可这零零总总的一加，却只有七样值钱的东西，而莫长生他们一行，却足足有八人！ 在修真界里，谁又肯为了“集体利益”而舍弃“个人利益”呢？ 反正莫长生是做不到的。 这四眼犀牛的两只角都是他给一箭射下来的，他便是分不到两只，这其中一只牛角，莫长生却是要定了！ 打坐完毕，盯着这四眼犀牛发呆的可不只是莫长生一个。 三个外门男修为了拖住四眼犀牛，可都是受了重伤的，虽然有丹药救治，可是受伤也是事实，他们自然也不肯丢掉他们该得的东西。 曲媚娘和另一个女修一人剜了四眼犀牛的两只多出来的眼珠子，一人砍了四眼犀牛的两条后蹄，虽是女修，却也好不逊他人，又岂肯轻易退让？ 而楚阳仍旧闭目打坐，心中叫苦不迭。他只是受了轻伤而已，其实早就打坐恢复了修为。只是该如何将这四眼犀牛尽量公平的分配，楚阳也是心中不决，这才不敢睁眼。 他手里的那份地图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即便是真的，也只是玲珑仙子弟子的住处而已，能搜到的好东西有限。而他们这一行人的修为都不高，只能在玲珑秘境的外围徘徊，能遇到一个练气后期修为的四眼犀牛已经是天道赏脸了，他们显然是没多少机会再遇到一个值钱的妖兽了，因此就算楚阳自诩是这一群人的“头儿”，这会子也不敢轻易让众人少得了好处。 一头练气后期修为的四眼犀牛，对于还处在练气中期的修士而言，的确是不能推让的好处。 就算是眼界甚高的蛟龙大人，也晓得他珍藏了万年的东西，就算是想一股脑的都给了莫长生，以莫长生如今的修为也是用不得的。 反而是这头四眼犀牛的尸体，莫长生还能用上一段时间。 因此蛟龙大人也围着那四眼犀牛的尸体转了转，就停在了其中一只犀牛角边上，嘶嘶道：“这个这个！长生一会就要这只牛角好了，用来做匕首的把手还不错！” 他家媳妇儿还没有近身利器，弄把匕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蛟龙大人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是不错，就美滋滋的又返回到了莫长生身边，想要讨赏。 亲吻什么的，蛟龙大人是不敢指望了。蛟龙大人只扭着蛇腰又靠近了莫长生一些，他想让莫长生碰碰他，摸摸他的金灿灿的蛇皮。 蛟龙大人想，许是他家媳妇儿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摸过了他的一身金灿灿光溜溜的蛇皮，许是就能改变原来的想法了呢？ 要知道，这蛇皮可是比人皮好摸多了的！ 幸而蛟龙大人一心认为自己和莫长生已经有了伴侣契约，虽然不至于心有灵犀，肯定也能看懂自己的目光，于是就没“嘶嘶”出来，只用期待的眼神不停地瞅着莫长生，一个劲的暗示莫长生摸摸他的皮……摸一摸，就喜欢上了呢。 蛟龙大人还不知道，莫长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那一身蛇皮了……喜欢什么的，那更是完全无从谈起。 好在莫长生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四眼犀牛上了，并未看懂蛟龙大人目光里的暗示，只眯着眼睛看不得不睁开眼的楚阳，听楚阳说如何分赃。 “这四眼犀牛，是大家一起捉来的，按理说应当平分。”楚阳的目光在那四眼犀牛身上转了又转，才艰涩的道，“如此便按照两只犀牛角、四只眼睛、一只妖兽丹，剩下的犀牛血和犀牛身体为一样，按照出力的多寡，每人选择一样东西，诸位看，这样分配如何？” 两只犀牛角是莫长生射下来的，两个女修功劳也不小，楚阳修为最高，灵器最多，是主要战斗力，他们先选择是应当的。 可是剩下来的三个受了重伤的男修，还有一个身为内门弟子的凌昀，他们的功劳，又该如何排个高低？ 凌昀正待说些什么，那三个男修也不甘示弱，正要与凌昀相争，耳边便是一声声犀牛“哞哞”叫声，如同炸雷一般，声声震耳！ 蛟龙大人便努力悄悄的又靠近了莫长生一点，羞涩又激动地嘶嘶道：“是四眼犀牛的牛群被一个很丑的母人激怒了，它们都朝着这边跑来了，长生长生，要不要骑到我背上，我背着你跑？” 蛟龙大人当然是不怕那些犀牛群的，只是他还记得前世和莫长生的约定，除非莫长生有性命之危，或是他自己看上了什么东西要抢，他轻易不能出手。 这犀牛群蛟龙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的，于是就想着赶紧背莫长生离开好了。 只是蛟龙大人千算万算，却是独独算漏了一点。 莫长生听着蛟龙大人亮闪闪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嘴角便是一抽，眼睛落在蛟龙大人筷子长的身体上，难得戏谑道：“你背？我怕我一脚踩下去，就看不到你的影子了。” 蛟龙大人：“……”坏了，忘了自己受伤不能变大的事情了！ 然而更让蛟龙大人觉得悲剧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个母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带着那群疯了的犀牛群直直的往他们这里奔过来了，楚阳当机立断，一把抢过了死掉的四眼犀牛，拽着凌昀就选了一个方向跑掉了，口中还大声喊：“分开跑！那犀牛群足足有上百只！大家就是为了活着，也该分开逃命！” 三个重伤的男修闷不吭声的就朝着楚阳的方向追去，楚阳和凌昀虽恨，却也无法。 而两个女修对视一眼，也朝着楚阳跑掉的方向追了过去。若是楚阳将他们该得的东西给了，她们也不会追着楚阳跑。可是事已至此，既然楚阳不厚道，她们又何必给他们当枪使？当下就毫不犹豫跑去。 莫长生看着安置四眼犀牛尸体的地方也是脸一黑，刚决定也要追上去，就远远的听到一个女人唤他“二表哥”。 这下子莫长生脸色更难看了，身上当即贴了用五灵符箓术画出来的高阶隐匿符和轻身符，便朝着楚阳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莫长生的高阶符箓显然比其他几个追着楚阳的修士的东西要好，于是半日之后，在楚阳将剩下几人远远落在后面的时候，莫长生已然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这二人倒也谨慎，直到夜半，楚阳才将那具四眼犀牛的尸体给取了出来，打算与凌昀分赃。 莫长生正盯紧了他们，见状，便立刻从妖兽袋里接连放出七八只妖兔。 妖兔一得自由，便立刻四散开来。 窸窸窣窣，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分外清晰。 楚阳和凌昀当即防备开来，楚阳甚至离开数步想要查探一番—— 莫长生眯了眼睛，这才扭脸对着蛟龙大人指了指那具四眼犀牛的尸体。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蛟龙大人把那具尸体给他弄回来。过分依赖外物的确对修行不利，可是，有条件却搁着不用，却显得更像个傻子了。 然而蛟龙大人却别扭上了。 上辈子蛟龙大人在化成人形之后，和他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只有过一次真正的肌肤相亲。 虽然也是那一次出乎一人一龙意外的云雨之事，让莫长生直接和蛟龙大人分道扬镳，后来才出了那些事情，可是蛟龙大人却早就将那次云雨中的一丝丝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长生那时迷迷糊糊，还坚持不肯亲吻他的说辞，蛟龙大人也记得真真的。 于是蛟龙大人挺了挺蛇身道：“不、不行！我的口中，只吞珍宝。这等犀牛身上不干净，我是万万不会让它入口的。”然而等莫长生一眼看了过来，蛟龙大人又蔫了，“不过，我还是可以把它弄过来的。” 然后蛟龙大人，就吐了吐蛇信，原本只有手指细长的蛇信，陡然变得更细更长，如隐在空气中的一丝分叉的红线，越变越长，悄然在夜空中探到了凌昀身边的四眼犀牛，蛇信蓦地一卷，就瞬间将那四眼犀牛给卷了回来！ 蛟龙大人得意洋洋地将四眼犀牛丢在地上，长如红线的蛇信又缩了回去，嘶嘶地叫着，绿豆大的眼睛看着莫长生就想求表扬，最好能摸摸他就更好了！ 莫长生：“……你不是说不想让这犀牛入口么？” 蛟龙大人：“我没有啊！我只是用舌头把它弄过来了而已。” 莫长生怀疑的目光就落在了蛟龙大人一吞一吐，重新缩回口中的蛇信上。 忽然就读懂了心上人目光的蛟龙大人：“……” 他真傻，真的。 　　☆、第38章 螳螂 如果说莫长生先前只以为这金色小蛇是因着天生是妖兽，不懂也不屑人类的算计，所以才会显得有些傻乎乎的,现在看到小蛇一面嫌弃着那四眼犀牛的尸体脏，不愿意收进妖兽的腹内空间,一面却又用蛇信把那尸体给不辞辛苦的卷了回来，末了还忘了清理干净舌头……莫长生才真正觉得,这自称是蛟龙大人的金色小蛇,脑袋似乎有些问题。 难道是和风烈阳似的,脑袋里被塞了块奇石,所以才会显得傻乎乎的？ 莫长生有些想不明白,只是看向蛟龙大人的目光显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幸而蛟龙大人一心后悔去了，自顾自的低着脑袋,莫长生又还在看不远处傻了眼的楚阳和凌昀,这才没工夫把他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凌昀原本正担心的看向跑去追踪的楚阳,结果楚阳安全回来了，反而是他身边的那具四眼犀牛的尸体不见了。 楚阳脸色很不好看，目光看向凌昀腰上挂着的储物袋。这样不能怪楚阳会误会。在楚阳看来,这片妖兽林的外围,除了逍遥宗练气四层到练气六层的弟子就没别人了。楚阳自己已经是练气六层的修为了,他显然不可能相信，会有其他的练气四层到练气六层的弟子能在丝毫不惊动他和凌昀的情况下，将那只四眼犀牛给“偷走”。 除非……那个偷儿，就是凌昀自己。 凌昀也着急，忙忙解释道：“我没有自己藏起来！那犀牛是自己不见的，我真的没有私藏！” 只是凌昀越解释越慌乱，反而让楚阳更加不相信他了。 凌昀却是心仪楚阳已久，见楚阳这样怀疑地看向他，稍一犹豫，就狠了狠心，扯下了自己的储物袋道：“你要不信，就自己搜我的储物袋！一只四眼犀牛而已，我凌昀还不至于为了一只妖兽就做下这等下作事！” 凌昀自以为是向楚阳表明心迹的一语，却让楚阳更加怀疑起他来了。 对于高等修士来说，那四眼犀牛的确算不得什么好物，可是对他们这些练气五六层的修士来说，四眼犀牛却足够他们为此而牺牲朋友，甚至翻脸不认人了。 瞧，方才他不就是扯了东西就走，丝毫不顾那些说要跟随他的修士么？ 而现在凌昀会为了四眼犀牛而使出声东击西的法子，楚阳就半点都不奇怪了。 只是楚阳心中对凌昀失望，面上却是低头道：“不必搜储物袋那么严重，我信你。” 凌昀大喜，当即就掩了羞涩，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楚阳。 且不提那楚阳如何的哄骗凌昀，单单是凌昀那一抱，就足够远远将这一切都看入眼中的蛟龙大人吃味的了。 这就抱上了！ 他、他还没抱过长生呢！ 除了刚开始灵机一动的咬了长生脖子一口，他连碰都碰不到长生来着！ 蛟龙大人想要磨爪子，奈何好半晌才发现自家这会子爪子都收起来了，只是条金色的小妖蛇，哪里有爪子可磨？ “嘶嘶，嘶嘶。” 蛟龙大人除了郁闷的叫上两声，哀怨的看向莫长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样才能早些抱一抱长生咧？ 长生明显不喜欢他的兽形了，或许他变成人的模样，长生就喜欢了呢？ 蛟龙大人有些吓人的蛇脸上满是纠结。可是他这次伤的太重，就算及时找到了灵草吃了，也没法子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了。 想要快些恢复，除非用人类的丹药。 可是以蛟龙大人的修为，对他有用的丹药必然是高阶丹药，他的长生现在修为正低，哪里会有灵石去买那个呢？ 蛟龙大人转了转自家不太常用的脑袋，再次“嘶嘶”两声，干脆就整个蛇身伏在地上，倒地不起了。 蛇有什么不好呢？明明蛇比人好看来着！ 蛟龙大人颇为郁闷的趴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蛟龙大人眼前倏然蹿过一条竹叶青时，蛟龙大人小小的眼睛立刻明亮了起来。 对哦，他不能变成人形，那就等出去之后，让长生吃下丹药变成蛇，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那也足够让长生不那么讨厌蛇了……吧？ 蛟龙大人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年……可是，长生那么不喜欢蛇，他会愿意么？长生要是怪他，那该怎么办？ 蛟龙大人苦恼极了。 莫长生则是盯了楚阳和凌昀一夜，翌日清晨，就发现两人要往回处走。 这也不奇怪，他们一行人原本就是照着地图上的路线走的，昨天的行程本来就是地图上的必走之路，楚阳既然还想得到那长生丹和丹方，自然还要往回走了。 莫长生稍一犹豫，就打算也往回走上一小段，然后让楚阳他们碰巧碰上他。 “我们……”莫长生刚要跟身边的蛟龙大人说一起走，结果又看到了蛟龙大人颇为人性化的苦恼的神情。 “可是有事？”莫长生想到储物袋里的珍贵的龙血，再想到这蛟龙大人提供的长生丹的消息，心中一软，便低声询问了一句。 蛟龙大人却是比莫长生还不会说谎，当下就嘶嘶道：“我想把你变成一条蛇。” 莫长生心中立刻警戒起来，面上一片寒霜。 孰料蛟龙大人说完这一句，又垂着小小的蛇脑袋，低声道：“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 莫长生一怔，慢吞吞的道：“我不喜欢，你便不做了么？要知道，我天生就不喜欢蛇，除非像你方才所说，把我变成蛇来生存几日，才有可能慢慢接受蛇，愿意亲近蛇。否则的话，我可能很长时间里都不能接受你。这样，你也会放弃那个想法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蛟龙大人就算是受了重伤，只能暂时保持蛇形，连爪子和角都只能偶尔出现。可是即便如此，活了上万年的蛟龙大人，若是真想收拾莫长生，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莫长生并不知蛟龙大人的前生之事，会暂时表示相信，也只是因着身上的蛟龙刺青带给他的亲切感，还有蛟龙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些白娘子之事，明显便是穿越人才能知晓的故事。只是这种相信，于蛟龙大人来说是高兴，可是于莫长生来说，只不过是面对自己不能对付的蛟龙的暂时妥协罢了。 如果不是因着这蛟龙大人时不时表现出的脑袋不好使，莫长生也不会一时忘记自己面前的这金色小蛇原本的身份了。 然而相对莫长生的警惕，蛟龙大人却是歪了歪金光闪亮的蛇脑袋，有些糊涂却又格外笃定地道：“长生不喜欢的，我当然不会做啦！因为长生要是不开心了，我也会不开心的。我怎么会做让长生不喜欢的事情呢？” 即便蛟龙大人前世喜欢莫长生喜欢得不得了，自莫长生那日言道要与他分道扬镳，不再相见，蛟龙大人伤心困惑，却还是主动消失。宁肯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莫长生，后来更是拖延了飞升时间，也从来没有去逼迫过莫长生。就算是最后一次的主动相见，那也是因着莫长生重伤将死，蛟龙大人才出现的。 即便是前世立下的伴侣契约，也是因着莫长生说下辈子在一起之语。蛟龙大人，可是从来都不曾让心上人难过的！ 莫长生微微抿了抿唇：“那我若是一直都不能接受你这蛇形的靠近，你也不会为难于我？” 蛟龙大人却更糊涂了：“不会啊！长生你傻了？我再过十年就能变成人形啦，十年很短很短的，到时候，我就能抱你啦！”当然，还有亲亲，蹭蹭等等亲密行为…… 被一条傻乎乎的蛟龙骂傻的莫长生：“……” 少年人的自尊心向来骄傲又脆弱，莫长生就算是穿越一次，也难免受身体年龄的影响。于是他身随心动，起身挥袖便走。 蛟龙大人后知后觉地嘶嘶道：“长生你莫要跑！我再也不说你傻了！虽然长生你偶尔是有点傻，但是，说你傻会让你难过，我再也不说了……长生长生长生……” 莫长生身上的高阶隐身符和高阶轻身符，让他很轻易的就赶在了楚阳和凌昀的前头。 为了表明“清白”，楚阳和凌昀见到莫长生时，莫长生甚至还主动招了一只练气中阶的小妖兽对打。 “原来是长生！”楚阳大喜，急忙就上前帮忙。 凌昀看着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那般匆忙的离开，心中不高兴，但是也没有上前阻碍。 于是莫长生很轻易的就重新加入了楚阳和凌昀，跟着二人一齐去寻找长生丹。 然而莫长生忘了，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会算计楚阳和凌昀，同样的，也有人在算计他。 　　☆、第39章 幻狐 莫长生与楚阳、凌昀同行，再次被楚阳邀请一起去查访那张地图上所绘制的地方。 莫长生做戏做到底，沉吟一番,便道：“我原本就是要去寻楚师兄的，能同楚师兄一道见识一番，也是我所愿。只是……”莫长生忽然话锋一转,又道,“那只四眼犀牛,我记得那日是被楚师兄带走了,不知可否将属于我的那一份分给我？” 楚阳瞥了凌昀一眼,才略微尴尬的道：“那四眼犀牛，已经被人给偷走了,并不在我们手上。只是四眼犀牛终究是在我手上丢掉的,莫师弟若是要怪，那便怪我罢。可惜我身上如今没甚么好东西,不然就能拿了给莫师弟做补偿了。” “丢了？”莫长生用明显不相信的语气反问了一句，然后才摇头道,“丢了就丢了罢。也是我运气不好。” 莫长生这样带着些许埋怨的语气，反而让楚阳更相信,那四眼犀牛果然是被凌昀给私藏了,而莫长生只是和他们凑巧遇上的而已。否则的话，莫长生又岂会主动提到这件事呢？ 楚阳越发怀疑起凌昀来，相对的，他对身为外门弟子的莫长生却更加信任和亲近起来，甚至连那份地图，也是时常拿出来和莫长生一起研究。 凌昀在一旁又气又恼，奈何他一来打不过莫长生，二来舍不得为难楚阳，末了只能嘴上念叨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直到他们三人再次回到了那一日分开逃离的地方，碰上了一个女修的时候，凌昀才算是找到了能和他一起算计莫长生的人。 他们三人碰上那个女修时，那女修正一刀砍在一头四眼犀牛的脑袋上，周遭还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四眼犀牛的尸体。 楚阳登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身边现在只剩下莫长生和凌昀了，可是按照地图上所显示的，出了这片妖兽林，他们就要找到一处河流，从河流下面穿过去，其中可能遇到的危险无数，楚阳能用来当做兵卒舍弃的人也越来越少。 而这一路上，他也没瞧见自己能看得上眼的能给他探路的人，楚阳原本正发着愁，可不这会子，就碰上了这位被四眼犀牛的尸体包围着的女修了么？ 即便这女修身着灰衣，明显是个杂役弟子，楚阳心中却也立刻决定，要将这女修纳入麾下！ “这位师妹好手段，竟能捉住这么多的四眼犀牛！在下楚阳，敢问师妹名讳？”楚阳上前一步，却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了一句。 他先前还因着一具四眼犀牛的尸体和凌昀生分了，可是现在，眼前却足足有了十几具的四眼犀牛的尸体。 那女修在看到他们三人时，微微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就低眉浅笑道：“楚师兄过誉了，四娘修为浅薄，只因偶然得了一灵兽相助，这才能制服了这些四眼犀牛。” 说罢，她便一拍腰间的灵兽袋，一只浑身雪白的灵狐，跐溜一下，就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露着白白的肚皮，躺在了草地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三个陌生人。 莫长生在看到那女修时的厌恶的目光，此刻也立刻变了，一双桃花目，正十分感兴趣的看向那只小小的灵狐。 就连楚阳和凌昀，也不禁叹道：“竟是幻狐！师妹好气运！” 幻狐的攻击力不强，奈何却天生有迷惑人的本事。当然了，这个迷惑，纯粹是指混淆对方的神智而已。是以这女修修为不高，但是若仗着幻狐的本事，迷惑了那些四眼犀牛，借此杀了它们，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女修看了莫长生一眼，才道：“四娘姓林，双木林。许久不见，不知二表哥可还好？” 原来这女修正是林四娘。 楚阳和凌昀皆是愕然。 莫长生却不搭理林四娘，只弯下身子，朝着那幻狐勾了勾手指。 那幻狐抖了抖耳朵，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鼻头一缩一缩的使劲嗅了嗅，“吱吱吱”地就朝着莫长生的方向跑了过去。大尾巴一摇一摆，显然是高兴极了。 奈何幻狐如今却是有主的了，它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林四娘黑着脸一声喝止，原本兴奋的幻狐就躺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抱着头，打起滚来了——普通的灵兽契约，归根结底还是主仆契约，受益的是主人，制约的是仆人，幻狐一旦不听话，可不就要被教训了么？ 与此同时，一条金色小蛇却也“砰”的一声从高高的大树上落了下来。 那小蛇忒小，最多也就是筷子粗长，奈何小蛇一落下来，却是直接将这地上砸了个深坑，看得人心里直哆嗦。 莫长生脸色不太好看，却见那金色小蛇也是非常之的不高兴。 “嘶嘶，嘶嘶！”蛟龙大人纵然是如今外形小而纤细，然而护短的心思可是大大的。直接就挡在了莫长生身前，一副宁死不许那幻狐靠近的模样。 莫长生一拧眉，刚要说什么，蛟龙大人却又“嘶嘶”道：“它都是别人的灵宠了，长生你不能再要它了！” 只要一想到前世莫长生碰也不愿碰他，但是却对那么一只低阶的小幻狐“情有独钟”，闲了就会逗弄一番，还会抱在怀里……即便蛟龙大人心知肚明莫长生只是把小幻狐当做灵宠而已，蛟龙大人还是忍不住的心中郁气。 前世就算了，这辈子……要是长生在遇到他之前就得了那幻狐做灵宠，那也只能再次算了。可是如今，明显那小幻狐成了别人的灵宠，长生怎么还能去逗弄它呢？ 就算是要逗弄，也该……来逗弄他么。 蛟龙大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比那低阶的小幻狐差了些什么，立刻便挺直了身体，昂着脑袋固执的看了回去。 莫长生听到蛟龙大人口中说了个“再”字，心中顿时有了疑惑。只是现在周围还有他人，不方便问，于是他也没说什么，在看到那小幻狐被折腾的满地打滚的时候，微微不忍，起身便走到了不远处。 莫长生一离开，蛟龙大人才重新开心了起来，冲着那小幻狐“嘶嘶”叫了几声，便又悄然隐了身形，不知藏在何处了。 而林四娘也松了口气。 她也不是故意要折腾幻狐的。 然而，只要一想到，这幻狐曾经是莫长生的灵兽，而且还为了救莫长生，曾经耗费了大半灵力，险些死去。林四娘就格外的不愿意看到幻狐同莫长生亲近。 ——就算前世是幻狐和莫长生有缘，可是这辈子，明明是她林四娘在逍遥宗的妖兽林死守了三个月，才将这小幻狐给守出来，并且想尽了法子，才哄得这幻狐和她订立了灵兽契约，林四娘又怎么甘愿看到幻狐和莫长生再去亲近呢？ 即便是她再次抢了莫长生的机缘，可是，她为了这幻狐付出了多少，又有几人知？她既付出了，那么，这幻狐就合该是她的，难道不应该么？ 林四娘这样想着，垂下身子就想将幻狐抱到怀里安抚一番。 只是幻狐是狐，却不是犬。有些犬类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无论那个主人待它好与不好，然而狐却多智，谁对它好，为何对它好，它心中门清门清的。林四娘这样一时故意折磨它，一时又要示好与它，幻狐见林四娘伸手，下意识地便瑟缩了一下，看林四娘复又皱眉，才重新跳到了林四娘的怀里，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去瞅她。 林四娘有幻狐做灵宠，楚阳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一通游说，就想让林四娘加入他们。 “……虽然这地图不知是真是假，虽然即便这地图是真的，我们就算到了玲珑仙子弟子的住处，也不见得就能找到长寿丹，但是……” “楚师兄说，这地图是玲珑仙子弟子住处的地图？”林四娘忽然打断了楚阳的话，问道。 楚阳颔首：“正是如此。虽然那位弟子并无甚么名气，但是……” “但是我相信楚师兄的眼光。便是真的没有，能借此历练一番，四娘却也知足了。”林四娘原先就是打算要跟着莫长生的，此刻听到了楚阳要去的是玲珑仙子弟子的洞府，就更打定了主意，要一路跟到底了。 这些人不清楚玲珑仙子弟子是谁，可是她自前世而来，还能不晓得玲珑仙子与其弟子名为师徒，实则却是夫妻么？若非如此情深，玲珑仙子的弟子在听说玲珑仙子死后，又岂会立即便追随而去？ 玲珑仙子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将长生丹的丹方研究了出来，死前将丹方还有三颗长生丹放在徒弟的住处，着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林四娘这般想着，怀中抱着原本应当属于莫长生的灵宠，却是越发心情愉悦了起来。 而莫长生在一旁听了，眯了眯眼睛，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只是在四人行到一处河边，莫长生主动去寻找食物时，他才找到了和蛟龙大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一人一龙一面走着，莫长生就直接问道：“方才那女人，你可记得她前世做过什么？她前世……这是这般的性情模样？还有那只幻狐，前世真的是她的灵宠？” 莫长生一连三个问题，立刻就把蛟龙大人给问晕了。 蛟龙大人很是想了一会，才发现他好像只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母人啊，我不记得见过她。”蛟龙大人是真的不记得有林四娘这么个人了，“不过，那幻狐肯定不是她的灵宠。她也不是她！” “哦？”莫长生终于来了精神，莫非这林四娘真是穿越而来么？所以才会先抢了那羽毛笔和童子墨，尔后在再抢了幻狐？ 然而蛟龙大人很苦恼的想了一会，也只能道：“那个母人，和旁人很不一样。不像是夺舍，但是……也并不是她自己了。仿佛是她，又不是她。” 蛟龙大人终究是龙而不是人，对于人类的一些手段，其实并不算很清楚。因此能说与莫长生听得，就更少了。 莫长生也不失望，只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佯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那幻狐，前世可是我的灵宠？” 蛟龙大人一张金光闪亮的蛇脸上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莫长生心道，果然如此。 既然林四娘早就不是原先的林四娘了，那么，林四娘曾经故意将元白真人引到小山谷中，欲险他于死地的仇，终于能报了。 至于那只幻狐…… 莫长生看看蛟龙大人在地上急的团团转的模样，却是犹豫了起来。 　　☆、第40章 觊觎 幻狐在妖兽之中，等级不算高，攻击力也不强。 然而幻狐却天生迷惑的本能,且其一旦修为有成，传说还能勘破一切幻阵,这却让莫长生稍有犹豫。 迷惑一道，虽是小道，只是小道在生死关头，却未必不能起到大作用。 而且……那幻狐浑身雪白,机灵可爱,有这么一只灵宠陪伴，让修炼之余也显得不那么寂寞,莫长生其实还是有些心动的。 至少，这幻狐可是比蛇要招人喜欢的多了。 莫长生这么想着,就再次看了急的满地转的金色小蛇一眼，唇角轻轻扬了扬。 蛟龙大人见了，却是更着急,忙忙道：“长生你身边都有我了，不能再要其他的灵兽妖兽了！我们,我们说好的！” 莫长生看他：“说好了我不能收灵宠的么？” “……”蛟龙大人一噎,讷讷道，“可是、可是你有我了啊。” 莫长生有些不明白：“你不是说是与我订下了伴侣契约么？我即便是收了那幻狐，也是当做灵宠而已。这怎么能相提并论？还是说，你愿意也做我的灵宠，订下灵宠契约？” 莫长生只是随口一说，奈何蛟龙大人心眼直，想了想，却是又高兴了起来，嘶嘶道：“只要长生不要那只狐狸做灵宠，我就做了长生的灵宠又何妨？来来，长生咱们订立契约吧！” 莫长生：“……灵宠契约说白了其实就是主仆契约，你也愿意？” 蛟龙大人转了转眼睛，道：“就是伺候长生沐浴更衣么？我愿意的，我当然愿意！” 莫长生：“……” 罢了，他身边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蛇，还是不要招惹其他的灵宠了。 莫长生心中有了主意，已经决定待教训了林四娘，也不会收那只幻狐做灵宠了。他这样想着，面上也微微表现了出来，在众人面前，也不去再看那只幻狐，而私下里，也不再提及这件事。 只可惜莫长生觉得他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可是蛟龙大人显然是看不懂莫长生委婉的暗示的。 于是蛟龙大人依旧忧心忡忡，每日都哀怨的在不远处看着莫长生，一面看着，一面还要小心不要叫出声，以免被莫长生听到了他的频频抱怨，更加厌烦他了。 楚阳先前还不觉得，后来见那金色小蛇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那绿豆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这才惊奇道：“长生都不把这小蛇放到灵兽袋里么？就这么养在外面，不怕它丢了？” 楚阳说罢，又自觉失言，按了按额头，笑道：“是我糊涂了，长生既然已经将这小蛇认主了，自然是长生在哪里，它便在哪里，怎么会丢了呢？” 莫长生斜了蹿到树上的金色小蛇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一旁的林四娘却是讶然道：“表哥你竟然收了一条小妖蛇做灵宠么？不该啊……” 林四娘前世混的不如何，可是莫长生却是气运极好，后来更是阴差阳错间一朝扬名，因此莫长生的很多事情都传了开来，自然包括莫长生养了几只灵兽的事情。 可是很显然的，莫长生养的那几只灵兽里，没有一个是妖蛇。 林四娘怀里抱着原属于莫长生的幻狐，却是在想，莫非她夺了莫长生的幻狐，莫长生就再次寻了个更好的灵兽来了么？ 那金色小蛇，到底有何稀奇处？ 林四娘再次认真打量了那金色小蛇一番，却更加稀奇了。 只是稀奇归稀奇，林四娘总算是记得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和凌昀二人私下相处时，难免问道楚阳为何会说那小蛇是莫长生的灵宠，那小蛇仿佛不像是被定下了契约的模样。 凌昀很是厌烦莫长生，闻言不耐烦的道：“怎么不是？那天那小蛇从天而降似的，飞快的在莫长生脖子上咬了一口，我们都看得真真的，不是灵宠认主了，又是甚么？” 林四娘张了张嘴，心说，妖兽认主，身上的妖力便会渐渐转化为灵力，与它认主的修士的灵力渐趋相似。可是那金色小蛇，身上的妖力那般明显，且观其行止，也不像是其他被收服了的灵宠那样小心翼翼，怎么可能是已经被莫长生收为灵宠的模样？ 那金色小蛇，分明是野性难驯，妖力四溢，根本不曾认谁为主。 林四娘抱着怀里的小小幻狐，再想到莫长生滔天的气运，还有那条品种不明，却显得格外有灵智的小蛇，觊觎之心如何也遮掩不住——她想要那条小蛇！能被莫长生看上的，又岂会是庸碌之辈？那小蛇，绝对不是普通妖蛇！ 确切的说，在先抢了羽毛笔和童生墨的机缘，又引了元白真人过去，却最终让莫长生逃脱，后来还悄没声息的抢了幻狐这些原本都应当属于莫长生的东西之后，林四娘想到莫长生的气运，越发眼热了起来。 说来，她也是莫长生的嫡亲表妹不是？ 林四娘知道，莫长生的将来，一定会顺风顺水，一定会光芒万丈，一定会有如神助一般！ 那么，她即便是抢了莫长生的一些机缘，莫长生也一定能继续顺遂到底是是不是？ 林四娘觊觎之心升起，而这份觊觎，在她看到莫长生对着那条小蛇并不上心，甚至连靠近都不乐意靠近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相信以莫长生的气运，能跟着莫长生身边的妖蛇也必定不是凡物。可是，既然莫长生不喜，那么她将那妖蛇要来，又有何妨？ 林四娘开始频频对莫长生示好。 莫长生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蛟龙大人虽然智商上有所欠缺，然而越是头脑简单之人……和妖兽，对于一些事情就会越是敏感。 蛟龙大人早就发现了那个母人渗人的目光——他原先还想不通莫长生之前说的“渗人”二字何解，可不现在就亲身体会到了么？ 蛟龙大人正发愁着他的小媳妇儿要是下定了决心收灵宠，他该怎么办，结果这种忧愁就直接被林四娘觊觎的目光给打断了。 蛟龙大人自觉不傻，立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莫长生了。 莫长生黑着脸说知道了。 只是在看到蛟龙大人小媳妇儿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时，才终于心软了起来，想了想，就取出一壶自酿的灵米酒来，道：“你能喝酒么？”然后莫长生将这壶酒放在地上，却发现这酒壶与此刻的蛟龙大人一样高，正打算将酒拿回来，就看到金色小蛇已经高兴的围着酒壶爬来爬去的转了起来。 “长生终于给我酒喝啦！长生长生，我好欢喜！我想你的酒，已经想了好多年好多年啦！” 莫长生的黑脸也保持不住了，哭笑不得地道：“你既想喝，先前怎么不问我要？一壶酒而已，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蛟龙大人幸福的绕着酒壶转了许久，才一口将酒壶吞到了腹内空间里，打算留着慢慢喝。 做完这些，蛟龙大人才歪着脑袋看向莫长生，认真的道：“可是，长生先前很厌烦我啊。” 莫长生一怔。 蛟龙大人继续道：“长生先前那般厌烦我，我再问长生要东要西，长生肯定更厌烦我了。而且，一壶酒而已，怎能比得上长生重要呢？” 莫长生想问，既然看出了他的厌烦，为何还要留下来呢？即便是有所谓的前世之约，伴侣契约，这小蛇也大可以在化成人形后再回来，何必又要在明知他不喜蛇类妖兽的情形下，还留在他身边呢？ 然而在看到小蛇眼睛里纯粹的喜悦与认真时，莫长生的话却问不出来了。 他想了好一会，才从储物袋里取出来了三只比这筷子长的小蛇要高上两倍的大酒坛出来，然后道：“收起来，我们便去报仇。” 蛟龙大人眼睛一亮：“为我报仇么？” “……”莫长生不太愿意承认这个答案，于是一板一眼的道，“为我原先的表妹报仇。报，夺舍之仇。” 　　☆、第41章 火鞭 蛟龙大人听到了莫长生的话，却也半点不失望。 他老人家上辈子就被莫长生给打击习惯了,这辈子这么点毛毛雨的打击,蛟龙大人才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虽是如此，蛟龙大人不敢对莫长生生气，却也在看到林四娘频频以觊觎的目光看向他时，郁闷而气恼。 莫长生也不喜林四娘仿佛已经将蛟龙大人纳为囊中之物的模样,于是在行到一处楚阳的地图上必须经过的河下秘境,林四娘主动提出要与他一同探路之时,莫长生淡淡的看了林四娘一眼,便答应了下来。 林四娘心中大喜，面上却只露出了些许，片刻之后，还格外郑重的与楚阳和凌昀道：“按照地图所绘,这条河流表面与寻常河流无异，然而河流之下，却是一处冰川造就的冰宫。我虽年幼，但也知晓这等冰宫必然不是天地所生，而是人力所为,其中必有艰险。我与表哥此去,怕是要两三日才能来回，还请楚师兄和凌师兄等我们一等。” 那副地图之上，河流之下的冰宫正是寻宝的必经之路，楚阳和凌昀就是不想等也得等。林四娘说这番话，为的不是怕楚阳和凌昀不等他们，而是纯粹为了最后一句，告诉二人，他们要两三日才能折返。若是三天之内没有回来，再让二人来寻找他们，但是这三日之内……林四娘暗暗看一眼莫长生，却是不想被外人打扰她行事。 等上两三日而已，楚阳和凌昀也不是等不起，闻言就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自是晓得林四娘的心思，见状也不挑破。于林四娘来说，两三日的功夫足够她将那金色小蛇拐到手了，然而于莫长生而言，两三日的功夫，却也足够他找到机会，将眼前这个夺了他嫡亲表妹身体的“外来户”给赶走了！ “林师妹所言不错。”莫长生拱手道，“还请两位等我们三日。” 如此，四人便约定了，给莫长生和林四娘三天的时间探访河下冰宫，若是三天内两人没有折返，楚阳和凌昀再自行决定去留。 凌昀先前倒是不肯放两人先行一步，楚阳在来玲珑秘境之前，却是做足了功夫，看了许多有关玲珑秘境的书籍，知道这河下冰宫或许有不少危险，因此一个眼神过去，凌昀就立刻不反对了。 于是莫长生和林四娘，再加上一个小小的金色小蛇，就在入夜十分，一起跳入河中了。 寒夜，河水沁凉。 偏偏避水珠价格极高，莫长生也好，林四娘也好，都没那心思将灵石花在避水珠上。而且二人都会凫水，因此毫不犹豫的就着了单衣，跳到河中，往河下游了约有一个时辰，二人才隐约看到了那处冰宫。 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才发觉彼此都已经“湿身”了。林四娘虽年纪不大，可是女子婉约的身材已经显露了出来，尤其林四娘此刻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着身体，更是显露非常。 莫长生见状，忙忙避过眼去。 林四娘没料到这位表兄这般纯情，抿唇一笑，然而这笑容在看到莫长生旁边虎视眈眈的金色小蛇时，却又渐渐收了起来。 冰宫与河流中间仿佛隔了层东西，上面是湍流的河水，下面却是静止的冰宫。 莫长生在那层看不到的隔膜上碰了碰，从妖兽袋中取出一只妖兔往冰宫一丢，那妖兔掉落在冰宫里，打了个滚，四处一看，就往繁杂的宫殿里一钻，消失了。 莫长生这才将周身的防护罩再加厚了一重，手中握着金色渔网，穿过那层隔膜，跳了下去。 甫一落地，莫长生就怔了怔。 这冰宫里的水灵气丰沛的紧，莫长生并未打坐修炼，只这么单纯的站在这冰宫里，水灵气就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接连着他体内的水灵根也越发活跃了起来。 水生木，木生火……五行灵力相克却又相生，尽管这冰宫里最充沛的只是水灵力，却也因着五行灵力循环相生之故，让莫长生周身的经脉都兴奋了起来。 他甚至在想，若是有机会在这冰宫里修炼上十天半月，修为必然有所增长！ 莫长生觉得这冰宫里待得舒服，蛟龙大人就更觉得舒服了！ 龙属水，这冰宫的灵气让蛟龙大人开心的甩了甩蛇尾。 然而更让蛟龙大人开心的是，眼前的少年，衣衫尽数湿透，青色宽松的道袍紧紧贴在了少年身上，将少年纤细的骨骼身量映衬的越发清晰。即便少年尚未长成，却也足以让蛟龙大人移不开眼睛，死死的盯住不放了。 那样灼热的目光，就算只是来自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莫长生也忽略不了。 然而在莫长生放下对这冰宫灵气的感慨，回过头看到一条金色小蛇的痴汉般带着情色的目光时，也忍不住黑了脸，当下便取出火鞭，一鞭子甩了过去！ 火鞭红光闪烁，处处带刺，尤其莫长生还没有留手，蛟龙大人更是没有躲避的心思，于是一鞭子甩过去，蛟龙大人金色的蛇身上就红了一道。 细细看去，还有血水流出。 莫长生一愣，手中拿着火鞭站住不动，显见是没料到对方会躲也不躲的挨了他这一鞭子。 林四娘却是瞅准了机会，立刻便挡在了蛟龙大人身边，双臂一伸，斥道：“表兄未免太过严苛了！这小妖蛇并未犯错，表兄何故要甩它鞭子？表兄的鞭子有三指粗，而这小蛇才只有筷子粗细，表兄这一鞭子下去，若不是小蛇自己皮糙肉厚的，怕是早就将这小蛇给打成两段了！纵然这妖蛇并未认表兄为主，表兄也不该这般严苛肆意！” 莫长生白玉般的面上更难看了。 林四娘却是得意，正取了一瓶丹药要温声让那小妖蛇服下，却不想一回头，就看到那小妖蛇正横趴在一只玉碗上，身上的伤口正对着碗口，“滴答滴答”，小妖蛇的血，正接连滴落到碗里。 “你、你这是在做甚么？”林四娘忍不住问道，然而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傻，问了个不会说话、开了灵智估计都没多长时间的小蛇。 然而就算那小蛇不会说话，林四娘在一刻钟之后，小妖蛇身上的伤口自行愈合，小妖蛇遗憾的伏着那只玉碗，讨好的将玉碗送到了莫长生脚下的时候，也立刻明白了那小妖蛇的心思。 “这……到底，是什么蛇？”林四娘心中半是惊惧，半是兴奋，莫非，这小妖蛇的血有妙用，前世早早就被放干了血死掉了，所以前世时才没有听说过莫长生身边有这么一只灵宠？ 林四娘心中一下子想了很多事情，嘴上却已然为自己下了决定：“表兄若当真不喜欢这妖蛇，那便将这妖蛇送予我可好？”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目光冰冷如霜。 林四娘被看得心惊，却仍旧咬牙笑道：“我自不能白白要了表兄的东西。表兄若喜欢，我便将那幻狐送予表兄。也算是……一物换一物了。” 林四娘自是舍不得幻狐，然而那金色小蛇明显就不是个凡物，且灵智比起寻常妖兽要高得多，林四娘不免高看那小蛇一眼。甚至愿意用幻狐来赌金色小蛇更值得她费心的可能。 莫长生在林四娘这番纠结和算计之时，却已然将周围的情形看了个清楚了。 如今再看林四娘张口就要他将小蛇送给她，见他冷眼看去，才改了口说是以物易物，莫长生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位穿越而来的老乡，竟然如此幼稚荒唐。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莫长生先打量了一眼四周，见周围一片冰筑的宫墙与地板，一个人影都不见，这才弯下身子，将蛟龙大人拱到他身前的盛了龙血的玉碗收了起来，然后迟疑了一会，伸出手，在蛇身上愈合的伤口上划了一下，见伤口果然已经愈合，才安心收回手，默默地看了只顾着兴奋和欣喜，却半点不知道责怪他用鞭子抽了他的小蛇一眼，一拍储物袋，一个菱形阵盘赫然出现在莫长生手上。 林四娘还将莫长生当做是刚刚从山里出来没几个月的十三岁的温和少年，正欲开口劝说莫长生好好将那小蛇送予她好了，心中却蓦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四下一看，只见周围十丈之内，竟是灵气越发充盈起来，然而林四娘眨了眨眼，再抬头去看，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冰？周遭一片红色的火海，灼热逼人。那满眼竟是白色的冰宫，又在何处？ 那个她不愿看重，资质甚至比不得她的少年，又去了哪里？ 还有那条奇异的金色小蛇也早就消失不见。 林四娘看着四周密密的围绕着她的火海，在施出千般手段，却见那火海围成的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靠近她的时候，终于生了恐惧之心！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她前世什么都不懂，一个从山里出来的懵懂村姑，一个连字都不识得一个的山里丫头，都能糊里糊涂的在修真界平安度过了几十年。 而这一世，她有了前世的经历，知晓了莫长生这个气运浓厚之人，一心去夺取原属于莫长生的东西，而她也成功了，羽毛笔和童生墨的功德，妖兽幻狐……她统统夺过来了，甚至除此之外，她还想了很多将来该如何翻身的手段，她岂能就这么折在此处？ 岂能如此？ 林四娘想要大叫一声，然而眼前的大火灼烤着她的皮肤，林四娘甚至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她明明知晓了那么多事情，又怎会轻易赴死？ 如果她死了，那么莫长生呢？ 那个气运滔天的莫长生呢？ 林四娘原本即将疯魔的脑中却是灵光一身，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灼伤，立刻大叫道：“放了我！莫长生，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让莫长忧尽快解脱的法子！还是说，你想让莫长忧做一个被采补殆尽的炉鼎！莫非你不知晓，整个修真界，能活过五十岁的炉鼎，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周遭的火海骤然后退一丈之地。 　　☆、第42章 杀 莫长生是打着要了林四娘性命的主意的。 如果林四娘是他的亲表妹，就算林四娘曾经做了那些事情,莫长生再恨她,也会看在莫老娘和舅舅的面子上放过林四娘的性命。 可是，就莫长生如今所知道的消息来说，林四娘却只是一个夺了他嫡亲表妹舍的穿越人士而已。而且，这个穿越人士,还不是普通的穿越，莫长生径自猜测，这林四娘是穿书夺舍而来，就算不熟知剧情,也会大致了解些未来之事。 这样的林四娘，莫长生却是怎么都不肯放过的。 然而火海缠身之际，林四娘却能以莫长忧的事情拖延住，莫长生可以按捺下想要知道自己未来的想法，可是很显然的,他却无法按捺下心底对莫长忧的担忧。 莫长忧的炉鼎身份，纵然是让莫长生觉得难堪,可是这份难堪,却不是源自于莫长忧,而是源自于莫长生自己对于无力改变莫长忧身份的难堪与自责。 因此旁的事情倒也罢了，即便是林四娘张口说出什么机缘福地，莫长生都可以不予理会，可是林四娘说出莫长忧之事，莫长生就不能不挂心了。 火海尽退。 莫长生缓缓走到了林四娘的面前。 林四娘并不先说出莫长忧之事，却是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愤然问道：“为什么？我是你的表妹，姑父姑母那般疼我，我自认除了元白真人一事外，并未对你有任何不好，你为何要对我下杀手？表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从莫家村里出来的，就算不能互相扶持，表兄又何故要这般待我？”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道：“你抢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几番算计于我，我要杀你，天道亦不会罔算了因果！我为何不能杀？” 莫长生的话说得含混不清，可是听在原本就心虚的林四娘耳中，却是骤然大惊。 “你、你怎么知道的？”林四娘瞪大眼睛看向莫长生，“莫非……你与我是一样的？” 莫长生不语。 林四娘却已经自己否认了：“不对！你若与我是一样的，又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提前帮你进了修真界，你却半点感激都没有？你若与我一样，又岂会明知幻狐在何处而不提前去找？你若与我一样，又岂会依旧与莫长忧接近，就不怕他再耽搁了你么？” 莫长生这才抬了眼皮看她。 许久才道：“你知道，我是要杀你的。” 林四娘想到方才的火海吞噬，便是一个哆嗦，怔怔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的声音却是格外的不急不缓：“你若想活，便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否则的话……你既是夺舍而来，夺舍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就是我碍于天道不能立时毁了你的三魂七魄，将来也必然将你的魂魄赠与魔修，想来，那魔修总归是会欢喜他的招魂幡上多上一个经历颇多的魂魄的！” 这一招却是比直接毁了她的三魂七魄，让她不能重新投胎还要狠！ 谁人不知，一旦重新投胎，便没有了这一世的记忆，懵懂无知，性格也因生长的环境也略有不同，与其说那投胎之人还是自己，倒不如说是另一个与自己略有相似的人更合适。 所以，林四娘还真的不害怕什么焚毁魂魄之类的，她更怕的，却是莫长生所说，将她的魂魄束缚在招魂幡之中，保留有神智，却由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去的自由之身，沦为只能被束缚在招魂幡十丈之内的魔修仆从！ 这样的威胁，让林四娘不禁瑟缩起来。 前世她比莫长生提前十年进了逍遥宗，待莫长生二十三岁进宗门时，已然是很不被众人看好的年龄，再加上莫长生的五灵根，林四娘一面唾弃着莫长忧的炉鼎身份，一面看不上莫长生的资质，因此即便前世莫长生一入修真界，就来寻她，林四娘却也是避而不见。虽然不曾出言不逊，但是，林四娘那时表现出来的不喜很快被莫长生察觉到了。也是那时，莫长生便不再来寻她。 可是即便如此，莫长生对她温和与看重的模样，却让林四娘一直记得。 然而此刻，那个温和的莫长生却是冷着脸说出这样的威胁来……林四娘怔忪片刻，终于道：“传言东九洲离渊之境，有虫名万噬，可吞万物。若是你能找到万噬虫，并让它认主，就能将烈阳真人脑袋里的奇石给吃掉，让烈阳真人神智恢复如初，这样的话，莫长忧、大表兄便不必做他的炉鼎，自然就不会活不过五十岁了。” 莫长生眉头微微一拧，然后才道：“离渊之境想来不比玲珑秘境小上多少，那我去了离渊之境后，当如何寻找万噬虫？找到万噬虫之后，又如何有本事让其认主？还有，便是我找到了万噬虫，让它乖乖认主了，以千幻道君对烈阳真人的看重，除非烈阳真人到了不得不救治的情形，千幻道君又岂会容我将万噬虫放入烈阳真人的脑袋里？她就不怕我故意在烈阳真人的脑袋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吗？你所说的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可是仔细推敲起来，却根本不可能实现！林四娘，莫非你在欺我年幼，故意说谎不成？” “……”林四娘前世和莫长生兄弟极为疏远，莫长生是如何找到万噬虫，如何让千幻道君放下戒心的，她统统不知道！此刻当然也完全回答不了莫长生的疑问了。 可是林四娘还不想死，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却还能说出其他的事情：“表兄的灵根资质将来或有变化，而变化后的资质，正是五灵大陆诸多门派所求之资质。得此资质者，将代替宗门进入五灵秘境一次。只是五灵秘境何其危险？万年来，能从五灵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不足五人，而这几人里，能神智清醒的活着出来的更是完全没有！表兄将来也不会愿意进这个五灵秘境，只是大表兄与表兄素来亲厚，那些人捉不住表兄，便捉了大表兄威胁于你，表兄才不得不进入五灵秘境。” 林四娘一面看着莫长生的脸色，一面道：“表兄与大表兄手足情重。只是大表兄所修的炉鼎功法太过……大表兄修为每增长到一定阶段，便会重新沦为凡人，再行修炼。大表兄沦为凡人的时候，着实太过危险。表兄若为大表兄好，若为自己好，当循序渐进疏远大表兄才好。” 莫长生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还有呢？你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些么？若是仅仅如此，我便不听也罢！” 既是穿书之人，又岂会只知道这么一点点东西？ 还故意拖延时间，慢吞吞的告诉他，当他是傻子么？当他真的不知道，只要林四娘拖住他，待楚阳和凌昀前来，他就杀不得她了么？ 莫长生最后看了一样林四娘，想到蛟龙大人所说，他前世气运颇佳，与其提前知晓那些事情，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磨练心境的好，于是便不肯再听林四娘的拖延之语了。 偏偏林四娘还不知道莫长生那一眼的意思，继续离间他和莫长忧：“大表兄在阵法一道上的确很有天赋，可是他几次三番拖累了表兄也是真的。大表兄明知自己是拖累，还在烈阳真人结婴之后，故意拒绝了烈阳道君的保护，这般不知所谓，表兄你若再不和大表兄疏远，将来恐怕……” 将来恐怕既拖累了莫长生自己，还会害得莫长忧不得不自杀，以此让莫长生再无牵挂。 林四娘最后想要说的那句话，的确是能够让莫长生对她按捺下杀意的话。 然而林四娘故意拖延时间，欲将那句话放在最后才说，却让莫长生早就听烦了莫长生的离间之语，伸手搭在弓弦上，闭目，一只周身烧的通红的箭矢，就飞快的离弦，直直的射进了林四娘的丹田之中！ 林四娘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仰躺在地上。 似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竟然会有人对前世之事不感兴趣，宁可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也不肯留下她，听她说那些前世的故事…… 林四娘死得极为干净利落。 莫长生收了箭矢，在林四娘的尸体前转了一圈，将她的储物袋拿了起来，再从林四娘的储物袋深处掏出了一只红签，微微扬了扬唇角，便将红签和林四娘的尸体上分别放了一张火球符。 红签倏然消失，而林四娘的尸体，则在一息之内，化为灰灰。 蛟龙大人这才眨着小小的眼睛跑了出来，双目亮亮的看向莫长生：“长生好厉害！箭法真准！鞭法也好厉害！” 莫长生：“……你就会这几句夸人的话么？” 蛟龙大人：“……”他是龙又不是人，对于人类语言的驾驭，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不过不等蛟龙大人郁闷多久，就突然发觉身子一轻，然后他整个龙就呆住了！ “痛么？”莫长生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把手里的小蛇给丢出去的冲动，将小蛇放在左手中，右手食指慢慢划过小蛇还未完全恢复的鞭伤上，“流了不少血，还痛不痛？” 蛟龙大人欢喜的快要晕过去了，当即就道：“不痛不痛！长生你还要龙血么？你再打我一鞭子，我再给你放血！放好多好多血！” 莫长生一顿，手指再次划过那道伤口，“笨蛋！” 　　☆、第43章 冰宫 笨蛋？ 蛟龙大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笨。 他此时此刻只觉得，他真的幸福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尽管少年仅仅是因为歉意才会伸手碰他，尽管捧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僵硬，尽管眼前的少年眼睛里，时不时的就闪过想要把他丢出去的冲动，可是……他还是好好地待在少年手心里不是？ 蛟龙大人高兴极了！ 他想要更加的讨好少年。 只是蛟龙大人的简单的头脑中，能讨好少年的法子着实不多，因此尽管蛟龙大人焦急又心切，末了低头一看自己还是小蛇的身体，也只好放弃别的想法，急急地重复道：“长生长生，我再放血给你好不好？你把那个空间葫芦拿出来，那个葫芦能装好多血，能让你画好多符箓，你拿出来，我放血给你！” 莫长生微微摇头。 他不知道这蛟龙大人的记忆里，前世他们是如何相处的，是不是蛟龙大人一开始时就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甘愿放血给前世的他，而前世的他，是不是又仅仅是为了龙血龙鳞才和这条说不上来是龙还是蛇的家伙交好。 可是至少现在，莫长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与这条小蛇那样相处。 “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 少年的声音清越如泉。 蛟龙大人听在耳中，一边觉得自己眼光真好，他的长生哪哪都是最好的，一边却又极其困惑地嘶嘶道：“为什么不要？上辈子，长生不都是要的么？上辈子要，这辈子为何不要？” 蛟龙大人一面不太明白的怀疑着，一面又无意识的扭了扭细细的蛇腰。 沁凉滑腻的蛇身划在手心里，莫长生深吸一口凉气，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没立时就将这蛇给丢出去。他虽没有完全相信这条蛇，可是他左臂上的蛟龙刺青的确帮了他不止一次，而自这条蛇出现在他身边，也从未害过他，莫长生就算不喜，却也不会在将小蛇放到手中后，还故意丢出去，让他难受。 “上辈子……”莫长生竭力让自己忽略手上的蛇，缓缓问道，“上辈子，我一直都问你要龙血么？从见面开始，到分开，我都在问你要龙血，甚至龙鳞么？” 莫长生觉得，除非他和对方真的有大仇，否则一旦把对方当做朋友了，是不可能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而且，龙血也好，龙鳞也罢，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很必要的东西。有或者没有，并没有太大所谓。 蛟龙大人闻言也认真回忆了起来，然后奇道：“刚见面的时候，我在玲珑秘境里养伤养的烦了，就想跟着长生出去玩玩。可是长生不喜欢我，”蛟龙大人说着，就又哀怨的看了莫长生一眼，“我就只好答应每隔一段时间就放血给长生，长生才肯带着我出去，教我识字，跟我说外面的人和事。” 莫长生：好吧，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蛟龙大人又扭了扭小蛇腰，眼睛亮亮的开始回忆：“长生那时也是不喜欢我的。可是长生重诺，答应了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虽然我经常认着认着字，就把前边儿的字给忘了，可是长生还是会一遍遍不耐烦的教我。还特意给我讲史，让我多长点心眼。我每每有些进益，长生还会亲自做东西给我吃……待我能化为人形了，长生怕我单独在外面和人相处会吃亏，还特特把我带在身边，带着我去不同的地方和人交流，一直带了我两年，才说放我自己出去玩儿。” 莫长生看着依旧心思直爽的透过蛇脸都看得出来的蛟龙大人：“那你就离开我身边了？” 蛟龙大人却是格外羞涩：“怎么会？我、我那时就喜欢上长生啦！当然不肯离开啦！” 无论这条小金蛇将来会化成多么俊朗的人形，可是此刻被一条小金蛇表白的莫长生却着实欣喜不起来。 莫长生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的问题：“那么，我何时不问你要龙血的？” 蛟龙大人想了一会，才有些失落的道：“离渊之境，我救了你啊。那次之后，长生就不肯要我的龙血了。” 莫长生心中一动，问道：“那么林四娘说的关于万噬虫的话是真的？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万噬虫，并且让万噬虫认主呢？” 林四娘所说的关于莫长忧的话，莫长生不可能不在意。只是相对于听林四娘的故意拖延时间，莫长生更希望能从小金蛇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奈何蛟龙大人一听到莫长生说要找到万噬虫并且还要认主的事情，心里就酸的像是喝了五百年的陈醋一般，难受得不得了。 蛟龙大人知道万噬虫也好，幻狐也罢，都对莫长生的修行之路帮助不小，可是即便如此，蛟龙大人也是很不想莫长生身边除了他之外，再多出一个灵兽了。 “长生你以后就会知道啦！”蛟龙大人看着什么都不记得的莫长生，有些伤心，又有些高兴，酸溜溜的道，“长生前世能找到万噬虫也是机缘占了大部分，若是我提前告诉你了，或许那份机缘就要跑掉啦！长生不必太担心的，等拿到了长生丹，莫长忧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寿元可以等待啦！” 莫长生若有所思。 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然后将蛟龙大人从手中放了下去。 蛟龙大人更加难过了，心中想到，莫非长生会委屈自己把他放在手里，就是为了要问他这几个问题么？若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长生也会像上辈子那样，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允许他靠近呢？ 蛟龙大人简单的头脑里算不出哪一种情形更好一些。 可是，能靠近长生，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蛟龙大人“嘶嘶”了两声，就耷拉着脑袋，想要在这片冰宫里藏起来——长生不太喜欢他的兽形，他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于是莫长生一个不注意，就发现那条小金蛇不见了。 莫长生四下看了一眼，没有找到小金蛇藏匿的位置，微微摇了摇头，就没有太过在意。 尤其是他没有看到小金蛇，却看到幻狐的时候，莫长生就更没工夫去在意小金蛇了。 幻狐还处于幼生期，形状非常之小，机灵可爱。它从藏匿的地方跑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跌跌撞撞。 莫长生看着幻狐的小狼狈，就知道幻狐大约也是受了前主人林四娘死掉的影响，身上也受了伤，便弯下身子，戳了戳已经跑到他身边的幻狐。 “吱吱，吱吱。”幻狐伸出爪子，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莫长生，然后就张了张嘴，抓起莫长生的手，似乎想要咬上一口—— “嘶嘶！”蛟龙大人原本藏匿的极好，可是见状仍旧忍不住叫了出来。 他自己便是妖兽。虽然很多人说得好听，会称呼他们一族为神兽。可是神兽便不是兽了么？蛟龙大人一点也不愿意自己的伴侣身边，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兽。即便是认主的。 可是长生会听他的么？尤其是在知晓了幻狐原本就是长生前世的灵兽的时候。 蛟龙大人叫了两声，就立刻闭紧了嘴巴，整个蛇身都蔫了下来，无力的躺在冰上。 莫长生怔了怔，显然也没料到幻狐会主动想要认主。他还以为，大部分妖兽其实更喜欢自由身来着。 不过—— 那条小金蛇对幻狐的排斥，莫长生还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他收了幻狐，小金蛇会不会时不时的就欺负幻狐呢？ 莫长生看着格外惹人喜欢的幻狐，心思转了转，便将手指从幻狐的爪子里抽了出来，然后给幻狐顺了顺毛，也不管幻狐能否听得懂，便道：“我暂时还不想收灵兽。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出玲珑秘境，然后带你去见我兄长。你若喜欢，便认他为主，若不喜欢，我便放你归妖兽林，这样可好？” 既然他和幻狐前世有一段主仆缘，莫长生便不愿意委屈了幻狐，无论如何，都想要替幻狐的将来好好安排一番。 而莫长忧修炼的功法的确不妙，可是待在金丹真人身边的莫长忧，却又是最不缺灵石丹药的了。幻狐一旦对莫长忧认主，那么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幻狐是不必担忧它的丹药灵草的了。而一旦幻狐长成，或许就到了莫长忧需要离开的时候，到时候，就该换成幻狐护着莫长忧了。 莫长生打算的极好，可是这却还需要幻狐自己的认可。 幸而幻狐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何眼前明明挺喜欢它的人类会不要它了，但是它还是点了点小脑袋，然后冲莫长生摇了摇尾巴。灵兽最为敏感，眼前的人类不要它是一回事，可是，他对它没有恶意也是真的。那它就信他一回好了。反正它也打不过他不是？ 莫长生并不知晓幻狐心里的想法，见状又问了幻狐要进灵兽袋还是跟在他身边，见幻狐想要留在外面，他也同意了，于是便将小幻狐抱了起来，继续往冰宫深处走去。答应了楚阳和凌昀的探路，莫长生还没有忘。 至于藏起来的蛟龙大人，忽然发觉自己饿了。 很饿。 非常饿。 蛟龙大人觉得，他很需要立刻进食。 嗯，最好是一口就能吞掉的幻狐。 就算还需要吐那该死的毛，蛟龙大人也愿意忍了。 吐就吐，为了长生，他一定做得到！ 　　☆、第44章 幻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它正待在莫长生怀里，舒舒服服的被莫长生顺毛。 且不提看到这一幕的蛟龙大人是如何的郁闷纠结，莫长生还是蛮喜欢这只雪白的小幻狐的。 当然，他会抱着这只幻狐在冰宫里走动，除了因为对这只幻狐的喜欢，更多的原因，却是幻狐的迷惑能力，让他在冰宫里能更好的隐藏自己。 冰宫入眼处一片白色。 莫长生远远看去，除了白色的宫墙，再也看不到其他。而走近了看，冰宫设计精巧，一处宫殿接连着另一处宫殿，曲径通幽，莫长生走了两个时辰之后，就发现单单凭着双眼，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吱吱，吱吱。”幻狐抬头看了一眼抱着它的少年，忍不住叫了两声，想告诉少年，不用担心，它知道回去的路呢。 可惜莫长生显然是听不懂幻狐的话的，他只以为幻狐是被抱得不舒服了，于是就换了个姿势，让幻狐在他怀里待得更舒服一些。 幻狐：……这个人类比它的前主人要好多啦！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 莫长生在来冰宫之前，楚阳就将冰宫这片的地图特意给莫长生看了多遍。莫长生记不住完全的地图，可是大体上怎么走，他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 不过，想到地图上的路线，莫长生拧了拧眉，他不该走了两个时辰了，还依旧在这一处冰宫里转悠，就算找不到冰宫里的传送阵，他也应当找到些别的线索。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在这里都转了三天三夜了，也没看到哪里有传送阵。汪师妹，你确定你的地图是真的吗？” 莫长生脚步顿住，一面将幻狐放到了灵兽袋里，一面往自己身上贴了隐身符，藏到了一处冰雕的树木后面。 “我、我不知道。”另一个柔弱的女声响起，“但是这地图是我花了全部的积蓄买的，我相信这是真的！” 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声一下子就恼了：“你全部的积蓄？你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全部的积蓄能有多少？我看这地图八成就是假的，井师兄，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好了！怎么也比在这里连方向都确认不了的好！” 和莫长生一样，他们显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处冰宫雕琢细致，但是方向却很难确认。这女修之所以会这么暴躁，就是因着她怕自己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只是那位井师兄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那位井师兄温和的道：“李韵师妹何必如此焦急？李韵师妹忘了我们身上有红签了么？” 那位汪师妹也忙忙道：“对啊，李师姐，我们进来之前，掌门不是说了，只要有红签，我们就能虽是离开玲珑秘境，到时候就算是拿不到秘境里的好东西了，好歹也能保住一条性命。而长生丹难寻……李师姐就陪我走这一遭，可好？” 那李韵有些恨恨，可是无论是那位汪师妹，还是井师兄，两人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偏偏李韵自己就分不清方向，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如此一来，只能憋着一口气跟着这二人了。 莫长生屏息凝神，在这三人身后跟了小半天，最后发现他们三个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传送阵，莫长生想到小金蛇说的只要跟紧了楚阳，迟早就能找到长寿丹，于是稍一犹豫，就打算离开这里，返回去寻楚阳和凌昀。 只是不等莫长生离开，就听那位井师兄高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既是同门，何不现身一见？” 莫长生不知道这井师兄是不是在故意诈他，于是只静立不动。 然而那井师兄却仿佛是认准了有人跟着他，甚至还看了一眼那位汪师妹道：“汪茹师妹，快把你的寻宝鼠请出来！咱们找不到的人，师妹的寻宝鼠定然能找出来！” 那井师兄的话音一落，莫长生就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想不到这位汪茹师妹才练气四层的修为，就已经能驯服寻宝鼠做灵宠了，真是失敬，失敬。” 楚阳和凌昀缓缓从冰宫深处走了出来，对着那井师兄三人便是一拱手。 那井师兄看着两人的白衣，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莫长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在进冰宫之前，明明与楚阳和凌昀约定了三日之期。若是三日之后，他和林四娘不能出去与二人汇合，楚阳和凌昀才会自行决定是立刻来这个看似危险的冰宫，还是返回去寻找别的法子。 然而看着眼前连他都没发现的两人，莫长生就立刻明白，被师门看重的内门弟子，果然还是有一些手段的，而这楚阳和凌昀，怕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什么约定。 就是不知道，这二人是打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进来了，还是后来等了一段时间才进来冰宫的。 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那么他杀了林四娘的事情，这两人是不是也看在眼里了？ 莫长生眼中闪烁不定，自然就不肯轻易出去。 而楚阳、凌昀和井师兄他们三人，这时也已经互相见过礼，并且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五人都是逍遥宗之人，也暂且没有杀人夺宝的心思，因此在身份之上，倒是没有什么隐瞒。 甚至那个温柔中带着怯懦的汪茹，还将他们来冰宫是为了寻找一处传送阵的事情说了出来。 汪茹的话一出，李韵立刻恶狠狠地瞪了汪茹一眼，而井善也同样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汪茹。 汪茹却低头道：“我们寻了三天，都找不到传送阵的地点，何不请两位师兄帮忙？好歹，两位师兄都是内门弟子，总比咱们有见识得多。” 说罢，还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地图出来，想要递给楚阳。 李韵当场就将那地图夺了过来，刚要反怒，在看了一眼那地图之后，却又怒气冲冲的重新坐了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就将那地图又给了楚阳。 楚阳和凌昀对视一眼，就低头看起了地图。 二人皆是心惊。 这份地图只是冰宫内的一处传送阵的地图，然而让二人心惊的是，这份地图，与楚阳手中的那份长生丹地府的一部分是完全相同的。 难道楚阳手里的地图也是假的？ 向来真正的地图都只有一份，而假的地图，才会这样一出现就是好几份。 只是楚阳好歹做了几年内门弟子，稍稍沉吟一番，就佯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为了寻找和他们失散的师弟师妹才误打误撞来到了冰宫，并且表示对这份地图很有兴趣，愿意和几人一起寻找冰宫里的传送阵。 井善等三人是实实在在的在冰宫里待足了三天了，他们各种手段都施展了出来，始终找不到传送阵的位置。如今看楚阳和凌昀想要加入他们，纵然是心中有些不甘，为了找到传送阵，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而莫长生依旧远远地跟在五个人身后，这一跟，就又跟了五日。 井善和楚阳等人依旧寻不到传送阵的位置，那汪茹甚至将她的寻宝鼠都取了出来，结果还是找不到传送阵。 莫长生在汪茹拿出寻宝鼠之后，干脆就取了身上用龙血画的高阶隐身符出来，这才放心。 只是这几日的跟随，也让莫长生开始怀疑了，莫非他们是陷入了某个阵法之中？所以才会一直在这冰宫附近转悠，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莫长生心中疑惑，就叫了小金蛇过来询问他们是不是被阵法给困住了。 结果…… 蛟龙大人很果断的点了点小脑袋：“是啊！咱们一进来，我就知道啦！”蛟龙大人虽然对阵法没什么研究，可是修为在那里，这样的小小阵法，还真的瞒不住它。 莫长生有些牙痒：“……那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么？” 蛟龙大人却是格外困惑：“告诉？为什么要告诉？长生不是好好地么？若是长生真的有危险了，我一定会护着长生离开的，长生尽管放心历练就好啦！我不会让长生死掉的！长生长生……” 莫长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第45章 斩风灯 自这条小金蛇来到他身边之后，莫长生不是没有怀疑过。 尤其是这小金蛇明明是蛇的模样，偏偏要说自己是蛟龙，却又傻得不知道该找些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话。 这倒也不提了，最让莫长生无语的是，小金蛇一面说着自己是用轮回盘回到过去的，一面却不肯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莫长生就算想要完全相信小金蛇，竟也是无能为力。 只是左臂上的伴侣契约或许当真是真的，即便莫长生理智上还有所怀疑，可是契约带给他的亲切感也是真的，两厢纠结，莫长生对小金蛇的话一直处在半信半疑之中。 然而小金蛇如今理直气壮的说出的话，却是让莫长生对小金蛇又多信任了几分。 小金蛇虽然形态极小，很不起眼，可是莫长生还没有忘记，他那日刚从逍遥宗被丢到了玲珑秘境之中，入眼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十几具尸体。 逍遥宗在将弟子丢进玲珑秘境时，就已经给每个弟子发了红签，持红签者，皆可在生命危急之时借红签遁离玲珑秘境，而能让十几个弟子同时死去，又同时连利用红签离开的时间都没有的小金蛇，显然不可能是凡俗之辈。 小金蛇的实力，远远在莫长生的想象之外。如果小金蛇完全与他装傻，说看不懂他们被困的事实，莫长生才要奇怪；然而小金蛇却说看懂了，只是莫长生没有危险，故意不说给他听，莫长生却不奇怪了。 那么既没有危险，莫长生就暂且不急了。 想要离开这处冰宫的不止他一人，莫长生入宗门的时间短，他进宗门后的大部分时间又都花在了修炼与画符上，于阵法一道着实没花多少心力，这会子就算猜出来自己身在阵中了，却也破不了阵。 不过他破不了阵，却不代表其他人破不了阵。 莫长生的目光在楚阳和凌昀身上转了转，在楚阳等人又走到一处死胡同时，他正想着是否要现身，与他们相见时，就看楚阳忽然捉住了凌昀的手，那凌昀白净的脸上一红，然后就忽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盏素色宫灯。 宫灯主体是细白的绢纱，外围挂着大红色的璎珞穗子，绢纱之上，尚且画有窈窕仕女，精巧别致，雍容华贵。 然而若这宫灯仅仅是精巧，也不至于让莫长生停住了要出去的脚步。 李韵尚且不知这宫灯是何物，汪茹已经惊讶的到：“这可是斩风灯？可以勘破金丹中期以下大部分的阵法，却因其炼制材料的缘故，就算是练气期修士，也能使用的破阵法宝？” 李韵立刻闭嘴。 井善眼中溢彩连连，赞道：“凌昀师兄好福气，才练气中期，就已经被金丹老祖看重到愿意将斩风灯借与凌昀师兄一用了。” 凌昀本就是少年人，被周围人这么一夸赞，忍不住扬着脖子道：“哪里是借？这是老祖赏给我的，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凌昀的话一出口，井善、汪茹和李韵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就连楚阳，攥着凌昀的手也是一松，才复又回握。 而莫长生纵然是对他人的东西无觊觎之心，此刻也难免对着凌昀这个明显上面有人罩着的仙n代羡慕的看了一眼，心中盘算他若是只种地养兔子，要种多少年，养多少只兔子才能买上那么一只斩风灯。 就算是女气了一些，莫长生想，他也是不介意的。 斩风灯一出，他们一行人终于不必被困在这个满眼皆是白色的冰宫里了。 凌昀道：“这斩风灯毕竟是金丹修士才能发挥最大实力的法宝，我一人不能将它完全开启，还要劳烦诸位师兄师弟和师妹。” 楚阳立刻便道：“既如此，那么便由凌昀师弟、井善师弟和李韵师妹一同开启斩风灯，我与汪茹师妹为诸位护法。” 其实哪里有什么好护法的？ 这周围分明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还会有人肯来？ 只是凌昀早就被迷了心窍，楚阳说什么，他就立刻应了什么：“就依楚阳师兄的主意。” 其他人看一眼凌昀手里的斩风灯，便也一齐闭嘴。 而莫长生骤然退后十里，手里捏着隐匿符，因楚阳和凌昀率先背弃约定之事，亦不肯主动出面。 凌昀盘膝坐下，井善和李韵分坐他左右两旁，斩风灯被放在三人中间，凌昀微微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两手手指接连变幻，几息之后，双目一睁，右手食指之上猛然迸发出一道红光，朝着斩风灯的灯芯就激射而去！ 井善和李韵同时对着斩风灯输入自己的灵力！ 斩风灯骤然亮起！ 众人只觉周遭一阵大风刮起，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再看那斩风灯上的红色璎珞，亦被吹得随风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掉落一般！ 斩风灯放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周围的风也越发凶悍了起来。 待到那光芒耀眼的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疾风刺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之时，凌昀突然一声暴喝：“阵，散！” 莫长生竭力忍住要再退后十里的冲动，勉强站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强行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原本弯弯绕绕的雪白的冰宫里，竟然出现了一条被七色光芒围绕着的道路，光芒越来越弱，似有随时都要消失之意。 而这时，凌昀也睁开了双目，立刻便推醒了周围几人道：“快！这里的阵法太过强劲，斩风灯只能让阵法打开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快走！” 楚阳等人立刻随着那条被七色光芒照出来的道路而去，莫长生手上没有地图，又想要长生丹，便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而楚阳等人许是跑的焦急，竟也没发现莫长生会跟在他们后面不到十步的距离。 斩风灯终究是金丹期的法宝，比一般的破阵法器可是好了不知百倍，因此尽管匆忙，众人也惊喜的找到了地图上所绘制的传送阵的位置。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地图上的传送阵只有一个，而这里的传送阵却有两个。 而与此同时，那七色光芒越来越弱，明显就快要消失了。 而七色光芒一旦消失，光芒照耀下的传送阵也必然要消失，众人则必须在光芒消失之前，便踏上并开启传送阵。 楚阳和井善等人会犹豫，而莫长生却半点犹豫都没有——几人知晓了最后获得长生丹的很可能是楚阳，那他就紧跟着楚阳好了。 只是让莫长生没想到的是，一众人最后竟一起上了其中一个传送阵，然后不等莫长生上去，一向有钱又大方的凌昀就直接掏出了灵石安在传送阵上，于是传送阵上一阵白光闪过，众人就消失了。 莫长生：“……”这是跟丢了么？果然他还是历练的不够，早想到这一点，他就该早一步出现的。 莫长生原本退而求其次地想着在他们走了之后，再踏上凌昀他们上的那个传送阵，结果凌昀他们离开之后，那个传送阵也消失了。 莫长生在周围黑着脸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那个传送阵的位置。 于是在另一个传送阵也要消失的时候，莫长生只能跳了上去，拿出灵石镶嵌在传送阵上，传送阵上白光一闪，莫长生一阵头昏目眩，险险站稳，便发现传送阵已然启动了，而他也正在被传送的过程中。 “嘶嘶，嘶嘶！” 莫长生一怔，侧头就看到小金蛇也跟了上来，正有些高兴地看着他。 “你高兴甚么？我都把人给跟丢了，你还这么高兴？”莫长生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金蛇的小脑袋。 滑滑的，腻腻的，还有些凉。 很是渗人。 莫长生戳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指。 蛟龙大人还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嘶嘶道：“当然高兴啦！这里只有我和长生两个，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和狐狸，我就很高兴啦！” 莫长生失笑。他显然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尤其是他还不知道这传送阵的终点在哪里，待传送阵停下之后，他会停在什么地方，又是否能重新找到楚阳等人，还有长生丹，他到底能不能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让莫长生发愁的事情很多，摇了摇头，就将红签紧紧攥在手心里。一旦有什么不对，他肯定是要借助红签离开玲珑秘境的。毕竟，再好的宝贝，也得有命去享用才是最重要的。 蛟龙大人最多能看出来莫长生在发愁，可是为何事发愁，他就看不出来了，于是只好在一旁“嘶嘶”直叫，想要问莫长生在发愁什么。 莫长生被叫的烦了，又不好再动手抽心甘情愿挨打的小金蛇一鞭子，便只好道：“我把楚阳跟丢了，找长生丹一事就没了着落，自然会忧心。” 蛟龙大人仰着脑袋道：“跟丢？怎么会？不是有引灵蝶么？那个被长生杀掉的林四娘，她在楚阳和长生身上都洒下了引灵蝶的鳞粉，只要长生把她的引灵蝶放出来，就很容易找到楚阳啦！”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手痒的莫长生：“……你是说，林四娘之前就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所以那一日，她才会将四眼犀牛引到我们面前，后来我跟在楚阳身后，而林四娘则跟在我身后？而林四娘在知道了长生丹的事情之后，同样也对着楚阳动了手脚？” 蛟龙大人还依旧傻傻的道：“是啊。那味道还怪好闻的，所以我就忘了把这件事告诉长生了。” 莫长生无语了半晌，在传送阵即将停止时，才站起来，似是无意的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么？” “怎样啊？” “发现有人跟踪或者设了陷阱，你也从不说与前世的莫长生听么？” 蛟龙大人歪头道：“为什么要说？反正每次想要害长生的人，最后都会被长生反过来教训了。长生讲究什么天道因果，要是提前阻止了他们，长生就没有理由反过来去教训那些人，并且拿走他们的储物袋，大发一笔啦！而且，我也不会让长生出事的。” 莫长生：“……”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小金蛇说得这句话还蛮有道理的？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莫长生觉得，他亟需找几个智者多多接触一番。 　　☆、第46章 千醉草 莫长生与蛟龙大人正说着话，忽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重新站稳时，传送阵已然停了下来。 原本的冰宫消失不见，出现在一人一龙面前的，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妖兽林。 蛟龙大人在周围爬来爬去，不时的伸出蛇信出来探知气味，过了一会便惊喜地嘶嘶道：“就是这里！长生，这就就是晏玲珑的徒弟的住处！她那徒弟脾气最古怪了，晏玲珑喜欢炼什么丹药，他就种什么灵草，整日里就跟在晏玲珑身后走来走去，一得空就要哄着晏玲珑来他的住处里交配……” 莫长生：“……”好吧，他似乎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这也难怪，前世楚阳会在晏玲珑徒弟的住处找到晏玲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长生丹和长生丹的丹方了。 知道他们没有找错地方，莫长生便安心下来，将引灵蝶放了出来。 引灵蝶通体透明色，细细看去，才能看到引灵蝶一双微微带了点黑色的眼睛。 引灵蝶只有幼儿掌心大小，颜色又不起眼，因此就算是跟踪起来，也好用极了。 只是蛟龙大人很不愿意让莫长生将它收作灵宠，莫长生想要用引灵蝶，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不作灵宠，它也能帮你的。”蛟龙大人冲着趴伏在地上的引灵蝶“嘶嘶”几声，又对着莫长生讨好道，“而且，长生身上已经有了蛟龙一族的气息，一般的小妖兽都不敢违背长生的命令。既然如此，长生干嘛还要将它收为灵宠这么麻烦呢？” 蛟龙大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妖兽一族与人类签订的主仆契约，明面上看是人类占尽了所有优势，一旦认主，妖兽便会对其“主人”言听计从，即便是被随意打骂侮辱，妖兽也不得反抗。 然而妖兽一族比人类的灵智开启的晚是不假，但是它们也不全是傻子，妖兽一族拥有的寿元比之人类要多了不知凡几。 就算碍于主仆契约，妖兽不能反抗其“主人”，但是一旦妖兽有了羞耻心，在人类中见多识广，越发明白了自己“奴仆”的地位，又不再需要“主人”提供的丹药，知道自己也可以拥有与寻常山林妖兽一样的自由时，一些妖兽或许会耐心的等着“主人”寿元将尽，捡了“主人”留下来的储物袋，带着一肚子与人类相处的禁忌归于山林，重获自由；一些妖兽则会在“主人”与其他人类修士或者妖兽对打时偶尔出全力，偶尔不出全力，使得其“主人”错估其实力而在战斗之中因此丧命，由此重获自由。 甚至还有些妖兽会伺机对虐待它们的人类反噬，反过来做那些人类的主人，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就蛟龙大人来看，那引灵蝶弱小卑微是真的，可是引灵蝶向来寿元悠久，是修真界少有的几种寿元能比得上蛟龙一族的妖兽，可见引灵蝶自有其生存之道。蛟龙大人丝毫不觉得，把眼前这只活了千年的引灵蝶让莫长生收为灵宠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有些事情，即便是蛟龙大人再愿意亲近莫长生，他们中间也隔着种族的差别，那些话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幸好莫长生对于收一只蝴蝶做灵宠的事情还不是太在意，只是让引灵蝶将他身上的鳞粉给收了回去，然后就拿出一瓶育兽丹请它帮忙找到楚阳，并且承诺，一旦找到楚阳了，他可以将原本林四娘储物袋里的所有育兽丹都送给引灵蝶，并放它自由，绝不干涉。 引灵蝶小小的眼睛闪了闪，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就在地上洒下了鳞粉。 莫长生定睛一看，引灵蝶的鳞粉不是随便撒的，那些鳞粉恰好凑成了两个字——成交。 竟是一只识字的妖兽？莫长生看向引灵蝶的目光也深沉了起来。 于是在莫长生的半信半疑和蛟龙大人的高兴之下，一人一龙一蝶就朝着妖兽林更深远的地方走去。 一路之上，妖兽林里除了几只性格温顺的小妖兽，他们并没有碰上什么厉害的妖兽，反而这片林子里的灵草生长的几位茂盛。 蛟龙大人正是重伤的时候，他也是吃灵草的。 因此他们在不改变引灵蝶大方向的过程中，也在妖兽林里寻了不少灵草灵植。 这片玲珑秘境已经有三千年没有人来常年居住并饲养灵草了，而晏玲珑的弟子为了讨好师父又特地在这里种下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罕见灵草，而这些灵草年岁已久，灵气四溢，却是恰好便宜了莫长生和蛟龙大人。 蛟龙大人高兴地不能自已。他正愁着自己要十年后才能变成人形的事情来着，这里就跑出来一堆千年灵草。这不是正好来促成他和长生的因缘么？ “这个这个！长生，这个果子特别酸，用来酿酒最好！” “还有这个，这个可以用来疗伤。” “这个灵谷极好，每天吃可以改善灵根，长生一定要把它都挖走！” …… 于是莫长生在还没有挖到一株这次进玲珑秘境的任务千薰草时，就已然挖了一堆三千年已久的极品灵草。 看着小金蛇那么淡定的一面吞吃灵草，一面告诉他那些灵草更适合他挖走，莫长生原本“扑通扑通”跳的极快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不劳而获”，却有了得到这么多的极品灵草的机会，是他的气运，也是因着小金蛇对晏玲珑和她的徒弟的熟悉才得到的。的的确确是不劳而获，可是晏玲珑和她的徒弟已经死了，玲珑秘境也成了逍遥宗的东西，他是逍遥宗的弟子，在进玲珑秘境之前，掌门就说了凡是在玲珑秘境内得到的东西，除了千薰草外，都归自己所有。莫长生，他无需对任何人愧疚。 在修真界，这样的不劳而获和巨大的惊喜，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莫长生忽然有些明白那些杀人越货，抢夺他人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的人是怎么想的了。这么些白来的东西，真真是直击他的软肋，即便是莫长生有在地球上的二十几年的经历，他也忍不住在心头将“以后若是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事情想了又想。 好在身边的小金蛇淡定的很，莫长生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激动。他在心喜之后，心知自己带来的盛放灵草的玉盒肯定装不下这些新鲜的灵草，便挑着不同种类的灵草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放在玉盒里。与此同时，还保留了许多不同灵草的种子。 莫长生挖了足有半日，将小金蛇特意指名的灵草每样都挖了两三株，其余灵草，莫长生也将种子保留了下来，然后看小金蛇吃得直打嗝，便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引灵蝶，就要离开。 小金蛇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歪着头道：“剩下的都不要了么？白白剩着多可惜。” 莫长生摇头道：“留给后来人罢。我并无芥子空间，手中的盛放灵草的玉盒也只剩下了区区十个，挖再多的灵草，没有玉盒封存其灵力，那也只能浪费了。” 小金蛇又探身吞了一株灵草，很是自然地道：“那就等长生拿到了芥子空间，我们再回来把这些灵草全都移走！我从前帮过晏玲珑一次，又守着这玲珑秘境过了几千年，从她家里那些东西，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的。”然后又小声道，“总比便宜了设计了她的宗门要好。” 莫长生原本要离开的脚步立刻顿住：“芥子空间？你是说，我将来有机会得到芥子空间？” 小金蛇很是理所当然的道：“对啊，所以说长生的气运极好，且长生是五灵门唯一的传人，将来还要重建五灵门，芥子空间归你，那不是应该的么？所以就算那些人还要像上辈子那样定计害你，长生也还是要去闯一闯的。就是可惜了，那里如今应当只有芥子空间，没有轮回盘了……” 莫长生还要再问，就见小金蛇忽然晃晃悠悠的趴到地上去了，一下子压倒了好几株灵草。 “长生我好像错吞了一株千醉草，三千年的千醉草，我要醉了，醉了……长生，我好欢喜你……” 莫长生：“……” 为何他会觉得，那个所谓的气运极好的人，说得压根不是他，而是眼前的小金蛇。毕竟，哪条蛇会傻成这样了，还能安安稳稳的活了万年？ 莫长生终究是不能不管小金蛇的，于是虽然对小金蛇百般嫌弃，最后还是取了一只普通荷包，将小金蛇塞了进去，入口处拉紧，这才挂在了腰间。 而把小金蛇给弄醉了的千醉草，莫长生迟疑了一会，干脆就地取材，用镰刀割了十几株，一株放进一个盛着灵米酒的酒瓮里。至于它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那就不是莫长生能猜到的了。 莫长生做完这些，远远的离开了几十米，才将在小金蛇发现这处千年灵草时就被收到灵兽袋里的引灵蝶取了出来，让引灵蝶继续带路去找楚阳。 长生丹，他还没有放弃。 且小金蛇所说的芥子空间一事，莫长生并不知道是真是假。然而就算芥子空间一事是真的，他真的有那个运气得到芥子空间，那他也得一直有那个运气将芥子空间护在手里。 莫长生忽然怀疑，他前世会死，很可能就和芥子空间脱不了干系。 玲珑秘境亦是芥子空间，玲珑仙子当年有那么高的名望，不吝教授自己的炼丹术，修真界人人赞颂，最后仍旧被人千方百计的设计“献”出了玲珑秘境，自己身死道陨，唯一的徒弟也追随其离去。 莫长生并不觉得，若是他真的得到了芥子空间，如今什么功德都没有的他，会比玲珑仙子死得更晚。 不过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了，莫长生如今要做的，却是找到楚阳，得到长生丹，让莫长忧不至于受寿元的困扰。 　　☆、第47章 黄雀 在身边有一只活了千年的引灵蝶的情况下，找到楚阳，并非难事。 虽然……莫长生并不知道这引灵蝶已经这么老了。 莫长生只当这胆小乖巧的引灵蝶当作是低阶普通妖兽，对它很是和气。甚至一人一蝶在行进的路途中，偶然发现了一些上好的灵草时，莫长生拿够了他自己要的，就让引灵蝶去拿它想要的——蛟龙有腹内空间，可存万物；引灵蝶虽然个头极小，却仿佛身上也有一个空间，见莫长生示意它去捡那些灵草，引灵蝶很是灵巧的冲莫长生拜了拜，就朝着它垂涎了半晌的灵草飞了过去。 因此大约是因着莫长生的“厚道”，引灵蝶的行进速度显然要加快了几分。 莫长生见状，微微挑眉，并不曾点破。 只是莫长生没有料到的是，他刚找到楚阳，就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得到玲珑仙子弟子住处的地图的其实只有楚阳和汪茹二人。 而这两人拿出来的地图，都不是完整的。 因此在他们一行几人被传送到这处妖兽林里，其余几人尚且不明所以的时候，看到这妖兽林里一处有着三千年灵草的灵草园，楚阳和汪茹就立刻分辨出来，他们原先只是想碰碰运气、顺便历练得来的地图，竟然有七分可能是真的！ 且不提玲珑仙子弟子的住处是不是真的有长生丹和丹方，单单是看到这份地图很有可能是真的，楚阳也好，汪茹也罢，便不再希望身边仍旧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们去分即将到手的机缘了。 尤其是在两人几番试探，并且最终同时拿出了地图，发现二人得到的地图除了前半部分略有不同，后半部分完全相同的时候，便立刻明白，原来跟着他们一路走到这里的凌昀、井善和李韵三人，他们不能再留了。 汪茹生得娇娇怯怯，却也认为自己非大恶之人。只是传言玲珑仙子三千年前是渡劫期大修士，其徒弟也已经到了合体期修为，一个合体大修士的洞府中，定然有秘宝无数，汪茹并不知道，一旦亲眼看到了那些秘宝，身边的其他人是否能保持本心，而不是贪心之下，将她杀了保密，并将那些东西占为己有。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将这里的秘宝说出去，才不会泄露曾经有几名练气期的小修士，曾经得到了大机缘的事情。 “并非茹有意对同门不敬，实在是李韵师姐素来嫉恨于我，井善师兄又向来自傲，身上一旦得了什么好物，就禁不住性子要四处夸耀一番。如此一来，”汪茹的俏脸上满是忧愁，“怕是要引得宗门里的师叔祖、太师叔祖的怀疑，进而我们小小练气修士手上得了这些好物的消息，恐怕也瞒不住了。” 汪茹满是愁怨的道：“我只是个外门弟子，在门内毫无根基，如果事情真的被揭穿，也只能将所得之物都交出去。不过楚师兄上面还有金丹期的师叔祖庇佑，想来只要将所得宝贝都交给师叔祖了，楚师兄就可以留下一部分好东西了。” 楚阳脸色变了变。 他原本并不太在意这件事的，只是汪茹提到那位庇佑他的金丹期师叔祖，楚阳才终于发现事情不对。 那位金丹期师叔祖自诩是对他好了，可是他一日不筑基，那位师叔祖便一日不肯收他为入室弟子，即便他有着绝佳的风灵根，师叔祖也丝毫不肯退让。楚阳对此不是不纠结的，因此就算这次进入那位大修士的洞府里得到了好东西，楚阳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将那些东西分出一丝一毫给那位师叔祖。 可是，他不会分给旁人，凌昀骄纵却感恩，不可能不把所得宝贝献给庇佑凌昀的金丹老祖，届时那位师叔祖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手里有好东西？ 楚阳眸光闪了闪，就算凌昀哄得金丹老祖保密，然而得了宝贝就是用来使用的，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不谨慎，曝露了消息，他楚阳在那位师叔祖面前就吃不了什么好果子！甚至正如汪茹所说，他们所得的这些宝贝，恐怕最后根本留不下几件，大部分都要交出去！宗门或许还会给他们安个像玲珑仙子当年那样“献”给宗门的名义！ 楚阳想通这些关节，原本只打算配合着汪茹将井善和李韵给赶出玲珑秘境的打算，现下就变成了把凌昀也一道赶出去。 至于汪茹……呵呵，楚阳似笑非笑地看着汪茹手段比他还狠，他只想要把人扔出秘境，而汪茹一张嘴，就是要用计杀了井善和李韵。 “楚师兄觉得可好？”汪茹垂头道，“茹贱命一条，却不忍令楚师兄因为井善和李韵，而被师叔祖相疑。” 楚阳对井善和李韵两个外门弟子本就生疏，听完汪茹的理由，对于杀了这二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 “你来动手。”楚阳双目直视汪茹，“同门弟子，我却下不了这个狠手。还有凌昀，在进玲珑秘境之前，我答应了凌师叔祖定要护住凌昀性命，这次只消将他赶出玲珑秘境便可。” 汪茹福身一礼：“楚师兄说甚么，那便是甚么。茹定听从。”然后她又自己起身，纤纤素手抚着衣裙，却是带了丝遗憾的道，“只可惜了凌昀师兄手里的斩风灯了。” 楚阳想到那盏金丹期的法宝，心中亦泛起了涟漪。 而不远处，将这一切都听入耳中的莫长生，一时心绪复杂，竟不知他早早脱离了这个队伍，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事已至此，莫长生仅仅练气五层的修为，要对付楚阳这个练气六层的修士显然是不可能的，更遑论还要加上一个汪茹了。 而若是莫长生跑去告密……谁会信他呢？就算他们会信，也依旧只是怀疑的相信，况且，莫长生为何要这样做呢？井善和李韵也好，凌昀也罢，于他而言，只是最普通的路人而已。如果救他们是顺手之劳，莫长生不介意救他们一救，可是如今他修为如此之低，还要冒着被质疑和杀害的危险去告密帮忙，那就是不可能的了。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莫长生想通此节，便不再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心生遗憾，只将引灵蝶收了起来，然后隐匿身形，藏在繁茂的树冠之上，静静等待。 和莫长生一样等在这里的，还有楚阳。 按照汪茹的计策，会先将凌昀支开，然后就会在递给井善的灵酒里下销魂散。如果这灵酒是旁人给的，井善或许还会怀疑，可是井善和汪茹是一入仙门就认识的，两人互赠饮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因此井善毫不犹豫的就将灵酒喝了下去。 而汪茹则会暂时离开，销魂散会在一刻钟后发作，井善届时会完全被销魂散所引起的情欲的控制，意图对唯一在他眼前的李韵施暴。 而修真界众所周知的是，想要在修真路上走得远一些的修士，在练气期时，最好都不要破身，无论男女。 李韵自然会反抗，也必须反抗。只是李韵一来修为弱于井善，二来她与井善相交几年，多少也有些情分在，自然下不了杀手，如此一来，必然处于劣势。 汪茹便会在这时出现，然后佯作慌忙的带着李韵朝着楚阳已经布下阵法的方向逃。 楚阳布的阵法只是普通阵法，其效果也只有一个，隔绝传送阵。如此一来，李韵和井善身上的红签都用不了了。 汪茹与李韵联手，设计李韵失手之下杀了井善，然后在李韵神魂失守时再顶着要为宗门除害的名义杀李韵，便也就大功告成了。 汪茹甚至不会沾上太多因果。就算将来这件事被翻出来了，汪茹一样可以脱身。 楚阳虽然对汪茹的算计不屑，可是他在这场算计中要做的，只是布一个隔绝传送阵的阵法而已，楚阳并不认为他会因此而牵涉其中。 然而楚阳没有想到的是，汪茹可以潜心算计和她认识了数年的李韵和井善，自然也可以算计他。 汪茹在按照计划将李韵和井善引到阵法中之后，却没有依照她之前告诉给楚阳的计划，先杀井善，再杀李韵，而是汪茹直接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了李韵，然后带着李韵的尸体断然离开，只留下在一旁看热闹的楚阳，还有被销魂散折磨得将自己的衣服都拉扯开来，周身散发着浓浓情、欲的井善。 楚阳：…… 销魂散极其阴毒，除非有高阶修士帮助其化解毒性，否则井善就只有寻找男人或女人交合一道。 女人没有了，只剩下了个男人。 于是井善将全身的衣物都扯了下来，然后扑向楚阳！ 青年的裸、露之体碰了上来，从未沾过荤腥的楚阳身子就是一顿，推开井善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楚阳，你竟敢如此欺骗于我！” 然而就是那慢了半拍的动作，使得被汪茹唤来的凌昀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暴怒的凌昀完全忘了楚阳还是练气期，是不可能自毁前程，破、身与他人交、合的，他持剑就朝着楚阳刺了过去！ “好一个楚阳，好一个楚师兄，好一个楚哥哥，你骗得我好苦！”凌昀一面说着，一面毫不犹豫的出剑，“当年你一上山，便说你素来只对男子倾心，我亦是因此才会对你另眼相待，可是让我真正对你死心塌地的，是你的那个许诺！此生唯我一人的许诺！楚阳，你莫非将这些都忘了么？” 楚阳尴尬躲闪，偏偏井善还缠在他身上，而凌昀此刻竟然能视井善为无物，每一剑都只往他身上刺来，却不去主动攻击井善。 如此躲了片刻，楚阳不免为自己辩白道：“是井善缠上来的！他中了销魂散！昀儿，我岂会看上这等俗物？” 楚阳原以为凌昀会谅解他，未料凌昀更加暴怒，双眸通红：“销魂散？楚阳啊楚阳，我原以为你是光风霁月的君子，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这样的下作手段你都肯用？我今日若不杀了你，你将来定要祸害更多无辜之人！既如此……那我今日，就提前为我逍遥宗除了这个祸患！” 凌昀说罢，“叮”的一声就把手里的剑给丢弃了，看得藏在树冠之中的莫长生一阵牙疼——那把剑，可是上品法器，凌昀却说丢便丢了，偏偏他还不能去捡。 却说凌昀本就有位金丹期的老祖看顾着，身上的宝贝岂止一把剑，一盏斩风灯，当下他对楚阳的杀念一起，就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一人高的长枪，长枪浑身玄色，唯有一点枪头，红如血。 “祥云枪，去！” 凌昀一声怒喝，那玄色长枪周身闪着红光，“嗖的”一下就朝着楚阳飞了过去！ 楚阳脸色登时大变！ 他早知凌昀对他情根深种，却不料这世上还有个爱极生恨的说法，凌昀骄纵倔强，既能因着当初的一句戏言而一心认定了他，又为何不能为了恨他而对他起了杀心？ 匆忙之中，楚阳只能将缠在他身上的井善丢了出去，以身挡枪，可叹井善于茫然之中死去，尚且不知因何缘故。 而凌昀更是猩红了双目，再次杀向楚阳。 楚阳微微定神，心中今日与凌昀不能善了，明知这其中必然是汪茹作怪，除了恨自己轻视了这个女人，现下却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凌昀酣战起来。 莫长生却是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正手持弓箭，瞄准了楚阳的那个女人。 汪茹。 楚阳若死了，凌昀就算是恨极了他，也必然会心神大震，汪茹再杀凌昀，亦非难事。 到时候，和汪茹一路走来的楚阳、凌昀、井善、李韵皆死得透透的了，而汪茹不但能独自去那位大修士的洞府得到宝物，还能将这四人所有之物占位己有，汪茹此计，甚妙！ 莫长生待在树冠之中将汪茹夸赞了一番之后，便见汪茹那一箭始终没有射、出去，而凌昀的祥云枪，则直直的插入了楚阳的丹田之处！ 顷刻之间，楚阳丹田尽毁！ 再过了几息，楚阳无声的倒在地上，双目直直的望向汪茹所藏身之处！ 凌昀杀了倾心之人，心头大恸，吐出一口心头血，颓然瘫坐在地上。 而汪茹的那一箭，终于对准了凌昀，利箭激射而出！ 利箭疾速而止，待凌昀想躲闪之时，已经没有了躲闪的力气，他一手握了红签想要催动红签离开玲珑秘境，却又发现他待得地方正是隔绝了传送阵法之地！ 眼看利箭将之，凌昀仍旧不死心的催动红签想要离开！ 而汪茹，已然胸有成竹的慢悠悠的站到了凌昀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就这么让你死了，真是可惜我特特为你准备的诸多手段……” 可惜汪茹最后一个“了”字未发出声，却见凌昀被一股劲风猛然推到了隔绝阵法之外，而凌昀原本就在一遍遍的催动红签，此刻一出了那隔绝阵法，红签内附着的传送阵法，立时将他传送到了玲珑秘境之外！ 汪茹俏脸登时煞白！ 忽而心口一痛，只见她射出的那只利箭掉落在地，而她的心口处，正插着另一只泛着红光的利箭！ “以姑娘的心机谋略，就这么死了，的确是可惜了。” 少年从那繁茂的树冠之上一跃而下，恰恰落在了那处隔绝阵法之外，四处看了一眼，才冲着汪茹轻笑：“更可惜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多谢螳螂姑娘为长生所做的了。” “接下来，便让长生送螳螂姑娘最后一程罢！” 　　☆、第48章 家当 可怜汪茹千般算计，万般筹划，最后竟是在只差一步就成功的时候，功亏一篑，而她自己，被一个陌生少年以利箭射杀而死，临死之前，依旧不知自己是何故招惹了这陌生的少年。 莫长生取出火鞭，远远地一抛，就将插在汪茹尸体上的火属性弓箭取了下来，施了除尘咒，使弓箭看起来光洁如新时，才站在隔绝阵法之外，再次丢出火鞭，将汪茹、井善、楚阳尸体上的储物袋都用鞭子勾了过来，至于这几人惯常用的法器，还有凌昀丢在地上的那只上品长剑，莫长生看也没看一眼。 不是他已经有钱到可以忽视到那些法器了，而是那些法器都是几人常用的，稍微熟悉的人都能借着那些法器想到他们本人了，莫长生在逍遥宗毫无根基，又有小金蛇说得重建五灵门一事，让莫长生做起这种从人家尸体上捡漏的事来，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待将储物袋都取了过来，莫长生又从汪茹的储物袋里扒拉出来了李韵的尸体，也一并丢到了阵法之内。 做完这些，莫长生站在隔绝阵法之外站了片刻，喃喃道：“我杀了汪茹，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这些储物袋，就当是你们还了我的因果了。虽然，如果不是汪茹用箭对付凌昀，我也用箭，或许我还不会那么快出手……” 莫长生一顿，就从储物袋里取出来了四张最普通的火球符，引燃丢到了四具尸体之上，“放心去投胎罢。虽然你们生前或许吃了不少妖兽，但是，有我在，你们的尸体，不会被那些妖兽吃了。” 当然，也不会被那些财迷心窍的人捡走，卖给尸修了。 然后少年眼睁睁的看着四具尸体完完全全化为灰烬，自觉做了一件好事，才腰间系了一溜的储物袋，手里拿着两份地图对比着，施施然，离开了。 莫长生拿着地图对比了一番后，也没立刻就去寻找那处洞府，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取出阵中阵，布下隐匿阵法，这才坐在一块大石上，数着眼前的几只储物袋。 他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次收获颇为丰盛。 井善和李韵倒也罢了，储物袋里没有多少灵石和丹药，符箓倒是有一些，也不算多，两人常用的法器也被莫长生给扔了。唯一让莫长生惊喜的是两人的储物袋里有不少这次宗门要求的灵草。这让至今还没找到几株这种灵草的莫长生一下子就减缓了压力。 楚阳到底是风灵根的内门弟子，他身上的储物袋不止一个，其中两个还是大空间的储物袋。莫长生一见，就十分之欢喜。 更让莫长生欢喜的是，楚阳储物袋里的灵石、丹药和符箓都很多，虽然灵石大都是下品灵石，只有几十块中品灵石，丹药和符箓也只是练气修士才使用的，但这也足够莫长生用上一段时间的了。尤其是楚阳储物袋里有不少玉盒，玉盒里装着的，都是三千年的灵草，有不少还是莫长生当初想要多要，但是因为没有备下玉盒而不得不放弃的。 楚阳身上除了那两个大空间的储物袋，还有四五个小空间的普通储物袋，外表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莫长生拿起来看了一会，以神识探入其中，才赫然发现这些储物袋原先的主人，或许另有其人。 而楚阳，也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光风霁月。 除了楚阳，还有汪茹，她身上也另外藏了几个储物袋。莫长生一看里面东西，就知道这些储物袋大概是怎么来的了。 莫长生神色复杂，将那几只储物袋里还残余了一丝主人气息的法器都取出来，单独放在了一只储物袋里，在他单独待得这个山洞里拿剑挖了个深坑，就埋了进去。 ——莫长生不是不知道这些法器可以通过修真界的黑市给卖出去，可是他如今修为太低，想出宗门一趟都要报备去何处执行何任务，且他对修真界的种种手段见识的还不够多，莫长生不想冒这个不必要的险。 能白白拿到这些储物袋，还有储物袋里的灵石、丹药、符箓和灵草等，莫长生就已然很知足了。 将这些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归置好，身上明显的地方挂了一只大空间的储物袋，暗处也挂了两只大空间的储物袋，剩下的储物袋，莫长生咬了咬牙，只能将它们都塞到了他的靴子里，掩在长袍之下。 他该庆幸，修士打架，就算是跑路，也是靠的法术和法器、符箓，而不是这两双腿么？ 莫长生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靴子自嘲了一番，便安心盘膝坐下打坐。 如此过了三日，莫长生才重新睁开了眼睛，贴上隐身符，就重游故地，看了一眼他捡了不少储物袋的隔离阵法。 果然见那隔离阵法之内，又多了几具新鲜的尸体。 而他那日没有捡走的那几件法器，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莫长生：……他的阵法天赋只是一般，并非故意留下那隔离阵法不去管，而是他压根不会破这个阵法，否则当初也不会只敢远远的站着丢鞭子了。 至于那几件法器……莫长生是不敢碰的。尤其是在凌昀还好好地在玲珑秘境之外活着的时候。 莫长生最后看了一眼，正打算如法炮制丢过去几张火球符，烧掉那几具尸体一了百了，省的他们死后遭罪时，忽然发现几道轻缓的呼吸声时，脚步一顿，便立刻原路返回，然后干脆换了身衣服，披了斗篷，绕道而行，尽量避开了有人的地方，在两日之后，又返回了那处隔离阵法。 这时的隔离阵法里，法器和储物袋都不见了，只剩下被妖兽啃咬后的骨头。 莫长生默了默，这才真正按照地图所示，寻到了一处长着红果的参天大树，然后以这株大树为中心，按照地图上的法子在大树正北方向百米远处，寻到了一块大石，将大石移开，空出的地面上正有一黑黝黝的井盖大小的、看不到头的深坑。 莫长生身上贴好了隐匿符和护身符，一手握火鞭，一手攥符箓，这才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大修士的洞府处，向来阵法密布。 莫长生敢来，一是因着手里的红签，二是手臂上蛟龙刺青几次三番的保护，第三，就是小金蛇口中所说的，楚阳前世得了长生丹，而他也是在楚阳手里买来的长生丹。 然而莫长生没想到的是，合体期大修士的地盘，绝对不是他这种刚修炼不到一年的小修士能闯的地盘。 他站在阵法之外，看着阵法内的洞府青山碧水，白鹤临水照镜，灵雀扇着翅膀随意飞着。 而在往远处看，就看到一座普通的竹楼，竹楼前面，却是一处看不到头的灵草园。 园子里的灵草不知养了多少年，灵气逼人，让莫长生险些移不开眼睛。 然而这样近在眼前的洞府，却让莫长生生生止住了想要进入一探的脚步。 合体期大修士的阵法威势直直的朝着莫长生扑面而来！ 莫长生从灵兽袋里取出两只小妖兔放了出来。 两只小妖兔眯瞪着红彤彤的眼睛，互相顶了顶头，就越过阵法直接蹿了进去。 白鹤抬头看了那两只小妖兔一眼，再漫不经心的看了莫长生一眼，就继续疏离自己的羽毛。看起来和善无比。 而那两只小妖兔，最后甚至跑到了灵草园去吃灵草，欢快无比。 可是莫长生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心口处跳的极为厉害，他有预感，若是上前一步，他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莫长生忽而想到汪茹。 以汪茹之心机，又没有碰上他这个黄雀的话，就算没能杀了楚阳独自前来，也该和楚阳一起走到这里。可是为何，前世手里拿着长生丹的却是楚阳？ 莫长生主动后退一步。 蓦地眼前一晃，莫长生却看到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显露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青花瓷瓶，还有几张薄纸。 莫长生愣了好半晌，才朝着那处阵法之内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弯下身子，先拿了那几张薄纸看。 其中一张纸上，正是用草书所写的长生丹的丹方。 莫长生呼吸猛地一滞。 再看另一张纸，却是玲珑仙子的临终遗言。 “吾晏氏玲珑，木火灵根，生于凡俗界，三岁失母，七岁失父，及至豆蔻，为虎狼叔父所卖。吾心不甘，遂逃。偶遇一散修，被哄至修真界，厮授吾以炉鼎功法，欲将吾卖至炉鼎楼。吾心不愿，遂逃。吾恐容貌再生事，以刀划面，化为乞丐，流浪三载，得遇吾师。吾师授我以功法，教我以诗书礼仪，是非对错，授我以炼丹之法，吾视其为亲母，愿舍命以成孝道。”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吾在修真界扬名之时，吾师去世。吾从其命，既得玲珑秘境，便当为修真界行善事，种善因，由此而不枉玲珑秘境认我为主。吾心不明，然师命难为，吾亦心存善念，遂授炼丹术于修真界，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善恶尊卑……然吾得玲珑秘境一事，业已传开。吾一生之重，除却吾父吾母吾师，便是吾徒。” 莫长生再看，却发现下面一张纸，接不上上面的话。他一愣，就继续看了下去。 “吾一生命途多舛，却从未怨恨任何人，从未错杀一人，幸得玲珑秘境，亦不曾忘记回报修真界众修士。然吾徒却因吾而被掳，吾之一人，如何能敌修真界诸多门派？玲珑秘境，芥子空间，何人不想得？可恨吾一生懵懂，临死之前，方才想明此事。恨！恨！恨！” 最后三个字，几欲穿透纸张。 “吾将死，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惟愿拾得此信与长生丹及其丹方者，能寻得吾徒或吾徒之转世。吾已对玲珑秘境下禁制，唯有携吾徒或吾徒转世之来者，方得将玲珑秘境真正认主。吾因玲珑秘境而扬名，又因玲珑秘境而身死，可笑可叹，人心不古，吾一生之善行，又有何为？将死之际，吾恨之，悔之，怨之，疑之，遵从天道又有何用？吾得玲珑秘境之气运，又有何气运可言？不枉杀一人更是可笑，竟不知，吾与大恶之人又有何异？皆是无来世之人耳！晏玲珑绝笔。” 莫长生不知为何，看着这几章薄纸之上，晏玲珑的崎岖一生，还有那最后几问，竟是直接想到了自己。 他如今修为尚浅，资质不佳，无人识得。然而如果小金蛇所说是真的，他将来真的有可能像晏玲珑一样得到一芥子空间，再有林四娘曾经说的莫长忧拖累他一事，莫长生忽然想，小金蛇和林四娘口中的他的前世，大概就是因着得到了芥子空间，因此而死？ 晏玲珑曾经是渡劫期的大修士，只要在勤奋修行百年，就有飞升的可能，而她的弟子也是合体期的大修士，可是即便如此，晏玲珑最终也因芥子空间而死。死得何其不甘？何其不忿？ 甚至晏玲珑字字句句都期盼着还活着……至少魂魄还在的徒弟，也早早就自爆身亡，与她一样没了转世的可能。 莫长生看着晏玲珑的一生，再想到自己和兄长，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日他有了得到芥子空间的机会，是要，还是舍？ 莫长生兀自摇头一叹，深觉自己操心太早。 将那瓶丹药和丹方收入储物袋中，他才看着那几张纸，低声道：“晚辈怕是完不成前辈的遗愿了。前辈的高徒……在前辈逝去，得到自由之时，就已然自爆。晚辈……” 不等莫长生说完，却听得一声哀戚的鹤鸣！ 莫长生侧首去看，就见那只原本临水照镜的白鹤，一飞冲天，哀鸣不已，犹如失去伴侣的孤鹤一般！ 莫长生怔怔的看着那在高空中不断哀鸣的白鹤，不及想些什么，就觉天地都在晃动，莫长生试图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稳。 那白鹤还在鸣叫，它越鸣叫，莫长生感受到的震动就越发的厉害。 莫长生还想多坚持一会，他还不知道整个玲珑秘境都已经是这样了。 只是莫长生终究修为太低，在他被那白鹤的鸣叫压得即将晕倒之时，终于启动了红签上的传送阵，被传送离开玲珑秘境。 莫长生离开玲珑秘境的一刻钟内，又陆续有人离开。 大家显然都是惜命的。 就在莫长生忍着头痛，吞下丹药就给裴十三发了传讯纸鹤后不久，玲珑秘境内活着的弟子已经出来了七八分。 自从玲珑秘境被逍遥宗掌控之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因此一众弟子被迫逃离玲珑秘境的事情一出，宗门的掌门和几位太上长老，都跑了过来。 只是他们跑过来也晚了。 莫长生等低阶修士，眼睁睁的看着进出玲珑秘境的那只铜镜自己爆炸了。 “砰”的一声，就这么爆炸了。 那只铜镜等级极高，它一爆炸，莫长生等靠它近的修士无一不是重伤，都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莫长生也不例外。 他受的伤一点都不比别人轻，可是他还是清醒的，清醒的听到一位太上长老的抱怨和怒斥。 “我早就说了，什么样的极品法宝，只要原来的主人不在了，就必然能被重新认主。这玲珑秘境三千年都不肯认主，还说什么每隔五年才能进去一次，只有练气期修士能进去，这么多的限制，显见是那晏玲珑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她当年就是在骗咱们的！瞧，这次不知是哪个小弟子把晏玲珑在玲珑秘境里留下的一丝魂魄唤醒了，她直接就自爆，宁可毁了玲珑秘境也要自爆！” 莫长生登时脑中嗡嗡作响，那哀戚的鹤鸣声，久久不散。 　　☆、第49章 元白 莫长生还想认真想一想那位太上长老话中的潜在意思,只是那铜镜自爆，他也因此而被波及受了重伤，听完那一句话,就直接晕厥了过去。 不过也幸好莫长生这时就晕厥了过去。 逍遥宗的掌门和几位长老、太上长老四下一看,直接就把目光放在那些活着出来并且没受什么重伤的弟子上了。如果先前那位太上长老的猜测是真的,晏玲珑在三千年前就留了一丝魂魄藏在玲珑秘境里,而他们放进去的这批弟子中的其中一个不小心使得晏玲珑那丝沉睡的魂魄觉醒了,那么现在,他们就要将那个弟子给找出来—— 素问玲珑仙子为人宽厚仁善，逍遥宗的弟子虽然出来了不少,可是还有不少被留在了玲珑秘境里，一并随着玲珑秘境而亡，他们想要知道，那个让晏玲珑觉醒的弟子到底说了甚么，让那位宽厚的仙子竟然发了如此脾气,甚至连那么多的无辜性命都不顾了？ “也不定就是受了轻伤的弟子。”掌门道，“也有可能是受了重伤的弟子中的一个。” 那太上长老却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晏玲珑一生与人为善，讲究天道因果。无论那个小弟子是为何傻乎乎的让晏玲珑的魂魄觉醒的,晏玲珑就是再对逍遥宗不满,也绝对会看在那小弟子让她觉醒的份上，绝不肯让那小弟子吃亏受重伤！你们只管在那受了轻伤的弟子里面找就是了！” 掌门倒是还想争上一争，奈何太上长老修为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且威望犹在，掌门完全不是对手。末了，也就只好将那些从玲珑秘境里出来的受了轻伤的弟子招了过来审问，而那些受了重伤的，则命人带去安置。 莫长生还不知道自己托了那位太上长老的福，少了被审问的程序，被人直接带到药谷安置去了。 且莫长生那张脸在外门里还算显眼，众人大都知晓他有个给金丹真人做炉鼎的哥哥，因此把莫长生搬到药谷的路子上，也没人打他身上的储物袋的主意。 而另一头，裴十三一接到莫长生的传讯纸鹤，就立刻赶了过来，虽然没赶上搬莫长生去药谷，好歹也在莫长生被药谷的医修诊治之前，匆忙赶了过来，还替莫长生塞了一瓶丹药过去，唯恐那医修不肯好好医治莫长生。 那医修接了丹药，神色就好看多了。 这间大屋子里躺了十几个重伤之人，大都是昏迷不醒的。就是偶有清醒之人，也在暴怒身上还没认主的储物袋怎么弄丢了？也没心思给他这个医修好脸子看。 当然，他们不给医修好脸子看，医修也就只好让他们的病多拖延上几日了。 到了莫长生这里，裴十三虽然一脸纨绔样，但是态度极好，还有那瓶丹药牵线搭桥，医修便也没有为难，认真替莫长生把了脉，查探了体内灵气是否溢满或缺失，经脉是否受损，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玲珑秘境自爆，他靠的太近，被自爆的威势波及了而已。好好养着，多吃些补灵丹，三个月之内不要修炼，以丹药、灵果等补偿体内灵力，到时若是经脉流畅，便可自行修炼了。” 医修说完，看在那瓶丹药的份上，又多加了一句，“当然，要是三个月后不放心，再来寻我看上一看也可。” 裴十三却傻了：“三个月不能修炼？那不是要比旁人落下很多么？那怎么能行？”灵果丹药，也只能保证修为不倒退而已，想要再进一步，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医修皱着眉头还没说话，旁边清醒的几个修士就怒了：“三个月还嫌长？老子还半年不能修炼呢？你要不乐意，让他跟老子换换？” 裴十三立马闭嘴，又吭哧吭哧的问了医修的名讳，打算三个月后再来叨扰，就小心翼翼的背着还在昏迷的莫长生出了这挤满人的房间，上了他太极两仪的飞行法器，离开了。 裴十三一走，那原本对着裴十三发脾气的几个修士才蔫了起来。那裴十三的确是有些莽撞，可是，他们连这么一个莽撞的肯背着他们回去照顾的友人都没有呢？ 裴十三是把莫长生直接背到了他的住处。一座带着前后院的两层小楼，只是没有莫长生小山谷的面积大，也没有那些灵田，只是简单的小楼，周围还有数座小楼并立。 他将莫长生安置在了自己的床上，抓了抓头，就给莫长生喂了他身上最好的补灵丹。一连喂了三颗，莫长生的眉头才不再紧紧皱着，渐渐舒展开来。 裴十三松了口气，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开始数自己的灵石够买多少中品的补灵丹。 幸而裴十三还没数完，就有人前来拜访，来人正是幻峰上的童子。 裴十三还没张口说话，那童子就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只玉瓶道：“莫师兄托我来送上好的灵泉。一日三次，每次一滴。莫师兄让你好生照顾小莫师兄。” 上好的灵泉水，肯定要比他买的丹药要好得多了！裴十三一高兴，就要伸手去拿：“我就知道，长忧师兄不会忘了长生这个弟弟的！” 奈何那童子比裴十三动作麻利多了，直接将那玉瓶塞到了怀里。 裴十三和童子正站在门口，周围还是有几个修士来来往往的走来走去的。 裴十三不好去抢，瞪了那童子一会，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他刚刚数好的灵石，一股脑都给了那童子，童子才将玉瓶给了裴十三，末了还道：“你可莫要全贪了。那莫师兄对小莫师兄，还是有几分看重的。” 裴十三一个趔趄，冲着童子的背影就使劲挥了挥拳头——当他会跟他一样么？见利忘信？ 再打开塞子，果然见玉瓶里只有三分之二的灵泉水了。 裴十三在外门待得时间长了，也逐渐知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的意思了，虽然气愤，却也知晓如今最重要的是还在昏迷的莫长生。关了门，回去给莫长生喂了一滴灵泉水，见他还会吞咽，裴十三才放下心来，复又关上门，去炼器室里，打算再炼些小法器出来，好歹也能拿去卖灵石。 莫长生这一昏迷，就足足昏迷了十日。其实他在药谷的医修那里时，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会，只是恰好听到裴十三赶了过来，莫长生就放心的昏迷养伤了。 待他醒来时，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被玲珑秘境自爆波及而伤到的经脉，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莫长生睁开眼睛，原以为入目就能看到裴十三乱糟糟的摆设，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房间里满墙上、地上，都写着大大的几个字“醒了不许修理，我在炼器室”。 莫长生怔了怔，勉强坐了起来，靠在枕上。再打量一眼房间，就看到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丹药瓶，枕头旁边摆着他的两个大空间的储物袋，床脚则摆了一溜的储物袋和灵兽袋，大大小小，挤挤攘攘，正是莫长生原本藏到靴子里的那些。 莫长生看了一会，便笑了。 他此刻才开始相信，他真的是有大气运的。 既然他有着这样的大气运，那么，将来即使放弃了那个祸水似的芥子空间，又何妨？ 他原本，就不是非它不可。 莫长生想通这些，胸口一股浊气将出，头脑一阵清明，如果不是裴十三辛辛苦苦写在这房间里的大字，他甚至都想立刻就修炼了。 不过他相信裴十三。 因此莫长生缓了一会，从床上下来，取出储物袋里的木桶，好好沐浴了一番之后，才换了衣衫，在储物袋里扒拉了半天，缓缓下楼，去了裴十三的炼器室。 裴十三还在炼飞行法器。 于裴十三来说，炼器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在他还没有炼出一件让他完全满意的作品前，他并不愿意分心去炼别的东西。 在莫长生看来，这种想法委实有些执拗。不过，君不知，虚与委蛇，人云亦云之人，又有几个能成大事的呢？裴十三执拗是真的，但莫长生相信以裴十三的执拗，将来定能有大作为。 然而莫长生在心里还没夸赞裴十三几句，就听“砰的”一声，莫长生一心认为将来会有大作为的裴十三郎，再次炸炉了。 莫长生：“……”好吧，他忘了有些人是不经夸的，就是在心底夸也是不成的。 一脸乌黑的裴十三：“怎么又炸炉了？”那瓶灵泉水已经用完了，裴十三有心想再为莫长生找上一瓶，可是他身上的灵石都给了那童子，这几日赚来的灵石别说买一瓶灵泉水了，就是退而求其次，转托莫长忧给莫长生带一瓶，那中间给那些童子师兄的花费也是不够的。 裴十三郁闷至极，对着炼器炉唉声叹气了一番，就在那些练废的材料里开始挑挑拣拣，把还能再用一次的材料都挑出来。 莫长生心中一动，他记得，裴十三原来是看不上那些材料的，总认为要全新的材料炼制全新的法器，才是最好的。 “咳！”莫长生靠在门框上，咳嗽了一声，就让裴十三惊喜的看了过去，莫长生似笑非笑，“这是第几个了？我原以为，你是在学习炼器。难不成，我睡了这几日，你就每日跑来这里，不是炼器，而是练习炸炉么？” 裴十三愤然而起：“胡说！我已经有一个月没炸炉了！” “哦——”莫长生拉长了音，伸出手指慢慢算到，“那就是说，你如今是一个月炸一次炉，从前是不到一个月炸一次？那么这样算来，你从炼器以来，这得炸了多少炉子了……” 莫长生还没说完，裴十三就跳过来要堵他的嘴了，“不许数了！早知道，我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在你旁边炸炉，光听着响儿，估计早就能把你炸起来了！” 莫长生哪肯乖乖受擒？两人也不取法器，只空手过了几招，小小的房间里登时灵光闪烁，霎时好看。 奈何莫长生身子还有些虚弱，一发现有要输掉的迹象，便坏心的朝着裴十三脸上打了过去，裴十三爱惜颜面，让莫长生钻到空子，一路退了十几步，这才扔了个储物袋到裴十三怀里，就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这次捡了好几个炼器炉，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炼器材料，接着！” 裴十三接过储物袋，心里有些高兴，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绷着脸疑惑道：“谁会戴着几个炼器炉出门？”他先前也只有一个备用的炼器炉而已。 莫长生慢吞吞地道：“一个尸体上一个炼器炉，加起来，不就是几个了么？” 裴十三：“……” 两人说闹一会，莫长生就说他“捡”了不少灵石，要请裴十三出去吃饭。 裴十三当然不会跟莫长生客气，催着莫长生给莫长忧发了传讯纸鹤纸鹤，两人就直奔坊市上的酒楼，直接开了包间。 酒足饭饱之后，莫长生才开始问裴十三这段时间的事情。 裴十三心有戚戚：“我那时看到你重伤的时候，还格外担忧，总想着你要不受伤，或者受轻伤就不用吃苦了，连日的昏迷不醒。哪里想到，你就是受了重伤，才少吃了那么些苦头。” 莫长生愕然，才听裴十三叙述道，那些受了轻伤的，还有零星几个压根没受伤的修士，直接被赏罚殿给请走了。那些组队行动的互有证明的修士，倒是出来的早些，而那些单独行动，又不肯说出来他们在何处，在做什么的修士，则是糟了大罪。 “宗门真是好手段，他们暗示了元白真人，让元白真人暗地里出手逼问他们。当然了，不是以宗门名义，而是以元白真人自己的名义。” 裴十三恨极了元白真人，可他如今，更恨这个宗门，忍不住再倒了杯酒，一气儿灌了下去，道，“元白真人的手段，咱们谁不知晓？一入了元白真人的手，那些修士，要么死掉，要么沦为凡人，好在宗门请了元白真人只是为了震慑，死了三个弟子之后，剩下的弟子都乖乖招了。而那死掉的三个弟子，赏罚殿直接罚元白真人给那三个弟子的家人每人百块下品灵石做补偿，同时令元白真人闭门思过半年，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了结了！” “宗门这样做，弟子不会不满么？”莫长生也没有想到宗门会糊涂至此，“这修真界的宗门多了去了，其他的宗门竟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讨伐逍遥宗么？逍遥宗，竟是这样无视低阶弟子？” 裴十三冷哼道：“宗门弟子当然不满！但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满的只是那个有着身在上界的仙人长辈的元白真人，他们又岂会对‘秉公处理’的师门有任何的不满？至于其他宗门，只要看到这里面有元白真人的影子，就立马后退一射之地，问都不敢问了！” 莫长生这才明白，宗门的确是逼问了那几个不肯说实话的单独行动的弟子，可是，他们却没有自己出面行“逼问”的事实，而是借着元白真人的手进行的“逼问”。而宗门弟子大多都不明真相，就都以为逼问威慑宗门弟子的只有元白真人一人，而宗门，却是出面替低阶弟子讨回公道的好人。 莫长生不知道裴十三是如何知道这些普通弟子不知道的真相，不过他也没有问。沉默了片刻，才道：“只盼那百块下品灵石，在送到那三户人家之前，就被抢了下来。” 裴十三再次闷头灌了杯酒，亦道：“只盼如此。” 两人又谈了些其他的事情，这才起身出了酒楼。 待出了酒楼，二人面上的忧愁之色便立刻消失不见了。 裴十三问明莫长生现在不缺丹药灵石之后，就又把莫长生拉到了药谷的医修那里，请那位医修再给莫长生瞧一瞧。 莫长生无可无不可，便去瞧了一瞧。 待二人从医修那里返回，莫长生确认了自己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的确不宜修炼之后，就打算和裴十三分道扬镳，想要回他的小山谷。 裴十三有些不舍，但也不是太过纠结之人，在压榨了莫长生十几瓮灵酒之后，就扬长而去。 孰料三日之后，莫长生就再次登了他的门了。 裴十三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炼器房里出来的。那日莫长生给他的储物袋里，装的炼器炉只有几个，但是炼材却极多。莫长生还好心的装了不少的灵谷、灵麦和妖兽肉，裴十三一看什么都不缺，这两个月又辞了器谷的任务，干脆就窝在炼器房里干活了。 莫长生来的时候，裴十三还沉浸在炼器的思绪里，抓了抓头，一面走神一面道：“你怎么来了？” 莫长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半晌才到：“我好像落了件东西在你这里。” “嗯？” “一条小金蛇。我是放在一个荷包里的。” “啊？”裴十三一下子就从走神状态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小金蛇很重要么？我瞧着就是一普通的小妖蛇啊，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来一大堆。” 莫长生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又不好说他一忘就忘了三日的小东西还是蛮重要的，只问道：“蛇呢？” 裴十三往院子里遥遥一指：“锅里，炖着呢。你闻，还有酒香呢。” 面无表情的莫长生：“……切了炖的，还是整个丢进去炖的？” 　　☆、第50章 门规 切了炖的，还是整个儿丢进去炖的？ 裴十三摸着下巴颏儿琢磨了一下莫长生潜在的意思，奈何莫长生那张面无表情的少年俊颜，的确给不出他任何的提示，于是裴十三只好苦哈哈的说了实话，道：“本来想切来着……”他刚说到这里，就见莫长生眉心跳了跳，裴十三立刻快速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不过那匕首太钝，剁了两下没剁动，我又急着去炼器，就将那小蛇整个丢到锅里去了。” 莫长生黑着脸又看了裴十三一眼，裴十三眨了眨眼，才恍悟似的让开门口的位置，殷勤的把莫长生请了进去，边请边道：“就在那，那口大锅，咱们以前还在那口大锅里煮过汤来着。你闻你闻，这酒味多浓啊，熬好了汤，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莫长生心道，还想着喝汤呢，等到这小金蛇醒了，要是知道了裴十三敢把他丢到锅里炖，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不过——莫长生自个儿也有些心虚，他生病晕厥的时候就暂且不提了，醒来之后，直接数了储物袋和灵兽袋的数目，知道没少什么，就跟裴十三一起放心的吃酒去了。最后干脆将这小金蛇一忘就忘了三天……莫长生摸摸鼻梁，算了算了，只要小金蛇没事儿，这件乌龙事情，他还是干脆忘了罢。 大锅猛地一掀开，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明明并未饮酒，两个少年都觉得自己似要醉了。 裴十三闭着眼睛猛地一闻这酒香，忽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小金蛇还没被高汤熬化，竟然还金光闪闪的漂浮在高汤里！ “吓！这是什么妖蛇？一般的小妖兽放锅里熬上两天，还不都熬化了，化到汤里了么？怎么这小蛇还好端端的待在里面？” 莫长生：“……熬了两日？” 裴十三理直气壮的道：“对啊。我是在床底找到这只小蛇的，原先不知道是你的，只以为是外面跑进来的小妖蛇，就洗吧洗吧想要切了，奈何小妖蛇皮糙肉厚的，最后就只能扔锅里炖了。啧啧，真是可惜了，炖出了一锅酒香，偏偏这肉半点没化！” 莫长生完全不知该说甚么是好，于是转头去找汤勺，打算把小金蛇捞出来看看还有气没气，结果迎面就被裴十三递过来了一只锅里用的大勺子。 “这肉虽然没化，可是熬出了一锅酒，也算是这小蛇的一件大功德了。来来来，咱俩尝尝这酒好不好喝？我可听说了，蛇肉大补，这蛇熬出来的酒，应该也是大补的！” 然后莫长生就看到裴十三一马当先的用另一只勺子从盛着小金蛇的滚烫滚烫的锅里，舀出了一勺子带着酒味的汤来，然后也不管这汤还热着，就对嘴喝了下去—— “好酒，好酒！唔，这酒劲真大，我、我好像要醉了。” 裴十三说罢，就真的醉了过去，莫长生阻止不得，只将将接住了要摔倒在地上的裴十三，黑着脸把人给丢到墙角，莫长生才将小金蛇捞了出来，放在一只浅口的盘子里，盯了半晌。 等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了，莫长生不得不对着小金蛇接连丢了几个水球术，把小金蛇给彻底冲洗干净了，这才伸出手去，在小金蛇冰凉滑滑的蛇皮上碰了碰，就忍不住缩回了手。 然而只是这么一碰，显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莫长生只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先前都把这小金蛇放到手心里察看了，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都碰过了不是？滑腻腻的，不是很舒服，但也不算很恶心。 会主动把身上的血攒下来给他的小金蛇，怎么会恶心呢？ 莫长生想到储物袋里的龙血，再想到自己把小金蛇丢到荷包里，一忘就是三日，心中终究有愧，叹了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努力了半晌，才再次将小金蛇放在了掌心里。 小金蛇原本蜷缩着沉睡的身体，忽然动了动，尾巴拍了拍，像是在翻身一般，小脑袋蹭了蹭莫长生僵硬的手心，又重新一动不动，睡了过去。 因为蛇类没有眼睑，不会闭眼睛，所以莫长生也是盯了好半晌，才发现小金蛇其实还是睡着的。 莫长生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这才发现他蹲的脚都麻了，手里也捧着这小金蛇捧了半晌了。虽然这小金蛇的蛇皮还是不甚讨他喜欢，不过莫长生想，至少，他下次在小金蛇忽然跑到他身上时，能稍稍犹豫一下，在把小金蛇给丢出去了！ 小金蛇没死，还好好地沉睡着，这让莫长生心情好了几分，于是在把小金蛇装进一只金光灿灿的新荷包之后，他看着还在醉着的裴十三，想了一会，把那锅带着浓浓酒香的汤就放到了储物袋里，而醉倒的裴十三……莫长生想到一直没有联系自己的莫长忧，也就只好把裴十三住处的阵法开启了，然后乘着那只黑色的水盆法器，带着裴十三离开了。 小金蛇是因着误吞了三千年的千醉草而醉过去的，至于裴十三么，那锅高汤的确是没有把小金蛇给炖熟，不过小金蛇身上的酒气倒是给炖出来了几分。也还好只炖出来了几分，才让裴十三只是晕了过去，而不是直接灵力爆满而亡。 莫长生找到医修给裴十三察看的时候，那医修看向裴十三的眼睛都在发光。 “他这是吃了什么灵物？他这才练气五层吧？体内的灵气正节节攀升，我估摸着，等他醒过来，修为能直接跳到练气九层！” 莫长生：“……”要不他回去也试试那小金蛇的洗澡水？虽然味道估计不如何，但是为了提升修为，他也不是不可以在喝过之后，再选择性忘记这件事情。 那医修眼睛发了一会光，却又开始摇头了，叹道：“也是我糊涂了。他吃的灵物，必然是与他灵根相合，他的身体不排斥，且数量不多才能有今日的福运。试想，若是他再多吃了一些那等灵物，估计就直接进阶到练气十层、十二层，或者干脆筑基了！这十三郎修炼才不足一年，年龄也小，经历的事情又少，若是让他这是筑基，估计这场福运，直接就变成了霉运了。” 于是莫长生只好打消了他的那个念头。 不过裴十三从练气五层直接进阶到练气九层的事情，到时候估计压根瞒不住，莫长生心中思忖了片刻，便佯作神色复杂的看了裴十三一眼，双拳一时紧握，一时松开，半晌才像是硬要挤出一丝笑容似的道：“我这次去了玲珑秘境，在玲珑秘境里得到了一种红色樱桃模样的果子。我并不认识那是什么，但是那果子长得着实喜人，整个林子里就只有拿一棵树上长了那一颗果子，我便随手摘了回来。” 莫长生说到这里，脸上的复杂之色一点都掩藏不下来了：“我这次回来后就陷入了昏迷，是十三郎把我带回去的，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果子，我并不认识那是什么，就直接随手给了他。谁知道……” 谁知道辛辛苦苦在玲珑秘境打拼的人重伤，连着三个月都修炼不了；而那个在秘境外的人，随随便便的就得了进阶的机会。 医修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遗憾的拍了拍莫长生的肩膀，“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强求。” 然后莫长生就把裴十三给背到小山谷里去了。 也没把人放在床上，莫长生在小山谷里，摆了一个聚灵阵和隐匿阵法，就把人给丢进去了。 然后他把妖兽袋里活着的小妖兔和泥丸鱼都丢到了兔园和鱼池里面，每天都去察看。至于灵田里，因为裴十三还在他这里，又随时都有可能醒来进阶，莫长生便没有请凡人仆役来犁地耕田，只自己挑了几株值钱又需要精心伺候的灵菜，栽了进去，每日小心照看。 莫长生没法子修炼，又不想每日画符灵力耗尽时，还要靠丹药恢复修为，于是每日里就只好翻找出那些从别人身上拿来的储物袋里的玉简和书籍翻看。 三日后，莫长忧的传讯纸鹤才姗姗来迟。 莫长生正要打开看，就见安置裴十三的那一处，忽然灵光暴起！ 红金绿三色光柱将裴十三围到了中间。 裴十三睁开眼睛时，还有些醉醺醺的。 莫长生高声喝道：“十三，快运转灵力，你现下要进阶了，且不知要进阶到练气十一层，还是练气十二层，你立刻放松经脉，运转灵力！丹药都放在你身边了，触手可得！快！” 裴十三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心中大约猜到是煮了那小金蛇得到的好运，忙忙吞了丹药，开始运转灵力。 …… 莫长生站在一旁看着，也不靠近，更不肯出手破坏周围灵气的运转。因此莫长忧传来的传讯纸鹤，莫长生在看完之后，也没有回复。 按照那医修的说法，裴十三这次大约能直接从练气五阶进阶到练气九阶，但是大概是莫长生故意说出的那句话，裴十三真的一鼓作气，从练气五阶进阶到了练气十一阶，虽然境界上还有些不稳，但是，练气十一层的修为，那却是妥妥的了。 裴十三结束进阶，一出聚灵阵，就欢喜的抱住了莫长生。 莫长生深觉和一个大男人这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硬是把他给揣走了。 裴十三也不气，两人说闹一会，对好了口供，裴十三记住那只红果的描述，就打算独自离开，去执事堂报备他的修为增长，并且领相应的奖励了。 莫长生送他离开时，道：“你回去，把你那些炼器的东西都搬过来，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让咱们发上一笔小财。” 裴十三眼睛一亮，随即就暗淡了下来：“我在炼器上还有些想法，可是阵法一道……却不甚精通。炼器总是少不得阵法的，我们……” 莫长生果断道：“不必担心，我会请人来帮忙。” “谁？” 莫长生唇角翘了翘：“我哥。” 裴十三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了，他离开的正是时候，一个时辰之后，幻峰上的童子就一脸晦气的来了小山谷。 莫长生也没有请人入谷，就站在阵法外跟那童子说话。 那童子正是桓儿，一脸“你真是不识趣”的表情道：“你怎的不去幻峰见莫师兄？不是给你传信，准许你去幻峰了吗？” 莫长生开始时脸上还带着笑，一听桓儿这话，他却立时拉长了脸，冷声道：“我为何要去见那位莫师兄？他是何人？值得我三番五次的求见，结果一次次的遭到拒绝，还要不顾颜面的贴上去？我是傻子么？那莫长忧既然不待见我，我为何还要去幻峰上遭冷眼？” 桓儿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你的亲兄长么？你怎能不去见他？”至于求见遭到拒绝什么的，自然不是莫长忧所想，只是桓儿年纪小是小，可是心眼却不少，硬是忍住没说。 莫长生却更生气了：“兄长？谁家兄长会在亲弟弟即将奔赴秘境历练之前，连见一面都不肯？谁家兄长会在亲弟弟重伤昏迷之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谁家兄长会托人送来半瓶子灵泉水，施舍乞丐么？” 桓儿一噎，听到莫长生说半瓶子灵泉水时，更是目光闪烁，良久才讷讷道：“莫师兄，终究是身份不同。既做了烈阳真人的炉鼎，便如同做人妾室奴隶，哪里还有甚么自由可言？你还是莫要胡闹，快快跟着我去幻峰走上一趟。如此，也让莫师兄放心不是？” 桓儿说罢，还四下看了一眼。莫长生的住处旁也有其他弟子居住，这会子也不待在洞府里修炼了，都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一次一次的在他和莫长生身边“路过”。桓儿忍不住看了莫长生一眼，心道，他都指名了莫长忧的炉鼎身份了，这人也不嫌弃丢脸，真真是傻子。 莫长生冷冷地看了桓儿一眼，不答反问：“你说谁是炉鼎？” 桓儿被那一眼看得也羞恼了起来：“不就是莫师兄，你的好兄长，莫长忧么？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你这么看着我做甚么？你看着我，莫长忧就能不做炉鼎了么？”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路人”也停了下来，看傻子似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一字一顿的道：“逍遥宗门规，第一千三百五十七条，本门弟子，皆为逍遥宗之脊梁，任何人不得将其视为炉鼎，违者，逍遥宗历任掌门长老，皆有责任，为其讨回公道，惩治为恶之人！”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只恨自己两条腿两双耳朵多事，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怎么就听到了这不该听的话呢？ 　　☆、第51章 自废 逍遥宗的门规，是传承自泯灭于修真界的五灵门。 五灵门的门规足足有万条，逍遥宗出自五灵门，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门规足足有一万七千条。 条目款项之多，让许多五灵门的弟子压根不会去逐条阅读，而他们所知晓的大部分门规，也只是在求道谷或求道峰时，夫子所教导的基本的门规而已。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五灵门弟子都愿意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除了莫长生之外，还有一些耐得下性子的弟子，也将这一万七千条门规通读记忆，是以莫长生说出这条宗门禁止其弟子为炉鼎的门规时，并没有被怀疑。会将这一万七千条门规都啃下来的人，不止莫长生一个而已。 童子桓儿一副吓傻了的模样，指着莫长生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你、你竟敢说要掌门和众位长老去讨伐千幻道君？你一个小小练气期，竟然也敢做这样的事情？” 莫长生扬了扬眉，却道：“我何时说过这句话？” 桓儿气急：“你方才不是背了那条门规么？难道不是要鼓动掌门他们去讨伐千幻道君？你实在是太愚蠢了！我告诉你，你是不会成功的，趁早打消了这愚蠢的念头才好！” 莫长生微微一笑，笑容不达眼底：“我为何要那样做？我只是在斥责莫长忧，身为逍遥宗的外门弟子，却一直赖在内门弟子才能居住的幻峰之上；身为逍遥宗弟子，明知门规是如何规定的，却修行了所谓的九转炉鼎功法，至今不知悔改；身为我的兄长，我在修真界唯一的亲人，却连相见，也只会趾高气昂的派个小童子来唤我去见他。他自己呢？莫非他也重伤了？连出个山门都做不到？连来见我一面都不肯？” “这样的兄长，要来何用？”莫长生狠了狠心，面上冷如冰霜，双目直直的盯着那童子道，“你回去告诉莫长忧，他若是继续顶着外门弟子的身份，无缘无故的赖在幻峰之上，继续修行那让人轻蔑不齿的炉鼎功法，继续害得旁人误会千幻道君、烈阳真人把他当成了炉鼎……我便再也不认他这个兄长了！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即便同为莫姓，他将来是生是死，皆与我无关！而我将来修炼有成也好，从此一蹶不振也罢，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如此，不送！” 莫长生说罢，当着一众呆愣了的人的面，就关闭了洞府的阵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他他……说甚么？说旁人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千幻道君明明就是找来莫长忧，让他做烈阳真人的炉鼎的啊？这是宗门上下全都知晓的事情啊！怎么到了这莫长生嘴里，仿佛这些都只是个‘误会’而已，就像……”围观了全程的一个小弟子琢磨了下，道，“就像从来都没有这回子事情，莫长忧仅仅是赖在幻峰的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而已！炉鼎之事，仿佛从不存在似的。” 那小弟子一旁的一个穿着绣着鸳鸯道袍的男修听了，意味深长的道：“原本就是个‘误会’啊。如果不是‘误会’，就这小家伙的这么点子修为，难道还要让他公然去状告元婴道君么？这件事只能是个‘误会’，也只有是‘误会’，这小家伙，才有一二分可能救出他那个倒霉的兄长。” 药谷小山谷中，逍遥宗外门弟子莫长生，怒斥其兄莫长忧一事，很快就传遍了逍遥宗上上下下。 甚至连凑巧在逍遥宗商议三年之后，五灵大陆四大宗门的排名比试的剑宗、合欢宗、逸宗三道宗门的掌门，还有他们带来的宗门内的精英弟子，以及精英弟子的随从弟子，也都听说了这件事情。 在三大宗门掌门的打趣之下，逍遥宗宗主璞元子也不得不将盛怒之中的千幻道君给请了过来。 千幻道君何止是盛怒？她简直连杀了莫长生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宗门上下都听说了这件事，都在等着看她们母子的笑话，那莫长生闭门不出，千幻道君就是想杀莫长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好在那个莫长忧性子软弱，只在初次听到那件事的时候，浑身发抖，口不能言，其余时候，就仿佛没有听到过那件事情似的，依旧安安分分的待在其洞府之中。这勉强让千幻道君的怒火被安抚了几分。 然而在掌门璞元子派了其弟子诸葛肴前来请她的时候，千幻道君一巴掌拍碎了一张案几：“我就说，那黄口小儿过去不发作，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作，定是早就要算准了在那些外面的宗门面前给我母子一个难堪！” 诸葛肴颇为无奈的起身躲开案几的碎片。 他也猜到了那个莫长生是算准了在宗门里恰恰有其他宗门的掌门在的时候才发作的。不过，与千幻道君对莫长生的恨极不同，诸葛肴倒是觉得那莫长生还算有几分小聪明。 宗门上下绵延近万年，弟子无数。将宗门内的弟子当做炉鼎养着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些人要么对此讳莫如深，压根不会将此事曝露出来；要么就只是养着玩玩，你情我愿，我养你做炉鼎，给你功法丹药和灵石，你陪我耍上几年，几年之后，在炉鼎的身子没有彻底败落、还有恢复可能的时候，拿着大笔的灵石走人就好。这样的事情，从来不绝史书。 可是千幻道君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莫长忧是炉鼎之资，被人当做炉鼎也并不奇怪。然，千幻道君为了风烈阳能多多在莫长忧身上采补到足够的修为，却逼着莫长忧将功法改为了修真界最阴毒的炉鼎功法之一——九转炉鼎功法。修此功法者，从未有人有机会修炼到金丹期。 修炼这种功法的修士，也向来活不过五十岁。 那莫长生若此时不出手，再要等下一个机会，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此次趁着那莫长忧还不到三十岁，趁着其余三大宗门的掌门恰好在逍遥宗之际，放手一搏，那莫长忧就算修炼不到筑基期，活上百岁，倒也无虞了。 不过诸葛肴心里对莫长生的看法，显然是不能说给千幻道君听的。 他躬身苦笑道：“千幻师叔，您既知晓那莫长生是算准了时机挑事，那您就该知晓，今日这事儿，必不能善了。莫长忧本就是外门弟子，居住幻峰本就不该，无论如何，将他逐出幻峰，都是必行之事了。” 千幻道君一怔，似是有些不明其意。 诸葛肴心中一叹，继续道：“弟子来您这之前，师父特特嘱托了我，逍遥宗门规，人人都应遵从。将本门弟子纳为炉鼎一事，纯、属、谣、言。”重重的说出最后四个字，“千幻师叔，师父请弟子转告您，为了宗门名声，为了安抚门下弟子，这件事，必须是谣言，也只能是谣言。烈阳真人将莫长忧当做炉鼎的事情，从来不曾发生。您，可明白？” 千幻道君脸都黑了：“宗门名声，我岂会不懂？休要多言，本君这就去往主峰一趟！”一个解释而已，难道她还不能说谎不成？且那些掌门又不能一直盯着她行事，将来如何，还不是要看她心意如何？ 眼见千幻道君甩袖欲走，诸葛肴口中苦的跟吞了黄连似的，“师叔且慢！除了您，那莫长忧，也要一同带去！” 千幻道君目光凌厉的看了过去。 诸葛肴被元婴道君的威压压得身形微动，却仍旧道：“弟子听说，那莫长生在玲珑秘境里救了凌真人的血脉后代。” 千幻道君清丽的面容上一阵狰狞，半晌才道：“哦？那不是说，凌真人……还有那个头发都白了的徐紫烟，也会一起过去？” 诸葛肴把头低的更低，道：“凌真人与紫烟道君，已经等在那里了。正是紫烟道君，提醒师父要将那莫长忧和莫长生一起带过去的。” 正因如此，诸葛肴才会一心认为那莫长生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在玲珑秘境里救了凌昀，而凌昀是凌真人唯一的血脉后代，凌真人疼之爱之，就是单单为了还莫长生一个因果，这次也会帮上莫长生兄弟一把。 而凌真人的道侣紫烟道君……紫烟道君曾经与千幻道君同为逍遥宗双秀，且二人的阵法天赋同样卓越超群，二人又同是女修，还是姿容俊秀的女修，因此不论二人原本的关系如何，这样被放在一起比来比去了数百年，二人的关系势如水火，谁也不肯让谁。 两人的关系，在紫烟道君下嫁给小了她两百岁的凌真人，千幻道君在婚礼上直言嘲笑了紫烟道君的年岁时，更加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如今徐紫烟历练时受了重伤，寿元急剧倒退，而随着寿元减损，徐紫烟的青丝也化为白发，面容形似四十岁的妇人，凡出门都要佩戴面纱。千幻道君更是几次故意在众人面前激怒徐紫烟挑了面纱，露出真容，可以说，徐紫烟对千幻道君的恨，绝对不比那个害她重伤的人浅上一分！ 也正因此，徐紫烟在听到莫长生怒斥莫长忧一事之后，还不等凌真人与她商议帮凌昀换因果前，就比凌真人还要快上一步的上了主峰，求见掌门！ 那莫长生与莫长忧是谁，她如何知晓？可是，但凡是能让那风千幻花容失色之人，她都乐得帮上一帮！ 诸葛肴心中叹息一声，只道那莫长生真真是抓到了好时机，算准了人心，这一仗，或许……诸葛肴复又摇了摇头，不，不会的，修真界强者为尊，纵使是那莫长生心有七窍又如何？一旦那些其他宗门的掌门离开了，又无人能护住他们兄弟二人，他们到时，还不是任由千幻道君拿捏？只是那时，千幻道君会换一个更好听的名目而已。 “快走罢。掌门他们都在等着，千幻道君也已经去了。” 莫长忧脸上苍白，形销骨立，笑容却清雅依旧，温声道：“是。多谢诸葛师叔为我兄弟来走了这一遭。” …… 莫长生比莫长忧和诸葛肴还晚了一步才到。 他被童子引到了正殿，与莫长忧并排站在一起。 “逍遥宗外门弟子莫长生，见过掌门、千幻道君、紫烟道君、凌真人。” 少年清朗的话音一落，殿上就静了一静。 他们都知道今日要见的两个小修士年纪不大，可是谁也没料到，莫长忧还不足三十岁，然而体内灵力经脉紊乱，显见是被采补过度，已露早衰之相；而这个莫长生，竟然才十三四岁的骨龄，年纪比他们身边的童子还要小上几岁。 首先开口的反而是徐紫烟。 她青丝已白，戴着面纱，依旧能看出苍老之色。 徐紫烟微微一笑：“莫长生？你这名字，倒也有趣儿。” 千幻道君与她宿怨已久，当下就冷哼道：“有个什么趣儿？他的父母都要他莫要长生，莫要修仙了，如今他却罔顾父母意愿来逍遥宗修仙，如此不孝之人，你看着也不嫌碍眼？” 两位元婴道君当着小辈和外人的面就这么吵起来了，掌门璞元子心中郁闷，面上却只能笑着打哈哈道：“还不见过其余几宗的掌门？”想着最好能让这三位掌门当做没听到这一茬才好。 莫长生和莫长忧这才躬身拜过。 剑宗和逸宗掌门看也没看二人一眼，合欢宗的掌门是位女修，如皑皑白雪，高不可攀，她却没能如璞元子所愿。 她双目直视莫长生，声音如同冰棱掉落一般：“你这小辈，果真罔顾了父母心愿，不知孝顺，为尔之微末心愿，便舍了父母，跑来修仙？嗯？” 莫长忧喉结微动，没有说话。 莫长生对着合欢宗掌门微微一礼，尔后起身，背脊挺直，桃花目躲也不躲地看了过去，沉声道：“晚辈父母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户尔。他们生在山中，长在山中，将来，也会死在山中。家父家母年岁已大，听到最多的便是山里谁家孩子去修仙了，谁家孩子的宗门派了弟子送来了孩子的尸骨，谁家祖辈修为有成，回家一看时，却是再也看不到旧时人……家父家母自小就是经历这些事情长大的，他们会为晚辈取名长生，一则是期盼晚辈能果如千万人所愿，能得长生大道；二则，”莫长生一顿，才继续道，“二则却是为了提醒晚辈，这世上，远有许多比长生大道，更加要紧的事情。” 莫长生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众位活了千八百年的老修士们微微挑了挑眉。 “你这黄口小儿，倒是来说说，这比长生大道更要紧的，是何事？” 莫长生不怕有人问，只怕人人都不问。 “一为逍遥自在，若为禁脔，囚于方寸之地，即便能得长生，犹不如山中鸣蝉，朝生夕死；” 逍遥宗掌门捋着短须，点了点头。看了那形销骨立、露出早衰之相了莫长忧，再看一眼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千幻道君，微微摇头。 “二为情，若为挚爱、若为手足、若为师徒、若为至交，便是舍了长生，立时陨灭，那又何妨？” 在座众人年岁都已大，经历颇多，如今听莫长生一说，倒也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莫长生察觉到周身环绕的威压降了几分，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三为信义。” 莫长生说罢这三字，便转过身，退后一步，双目通红的瞪向眼前的莫长忧，大声道：“家父家母大字不识一个，然观其行事，却从来不曾违背信义二字。而莫长忧，你明明是逍遥宗外门弟子，被千幻道君好心收留至幻峰，却不知心忧千幻道君之忧，心忧逍遥宗上万弟子之名声，兀自废掉原来的师门功法，私自修炼九转炉鼎功法，让众人甚至逍遥宗之外的门派，误会千幻道君私自豢养炉鼎，误会逍遥宗之弟子，自甘堕落，自行修炼炉鼎功法，你这般行为，如何不让将你带上修仙之道的逍遥宗寒心？如何对得起好心将你收留至幻峰的千幻道君？你如何当得起父母从小教导的信义二字？” 莫长生字字戳心，将所有错处都推在了莫长忧身上，纵使是千幻道君，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 莫长忧静静的任由莫长生责骂，良久之后，“砰”的一声，他重重的跪在了掌门璞元子身前。 “弟子千错万错，再不敢留在逍遥宗，侮辱宗门，妨碍千幻道君名声，弟子但求，自废修为，自逐师门，回归凡人，再不入修真界半步！” 说罢，莫长忧直接凝结灵力于掌心，拍向丹田之处！ 既然长生替他做了决定，那他还有何可怕？ 即便是事情不成，他也宁可从此只做凡人，再不肯继续做任何人的禁脔炉鼎！ 　　☆、第52章 天才 莫长忧仅仅是练气期的修为，且修炼的还是炉鼎功法，他想要在众人面前自废修为，却也不是一件易事。 尤其是在心心念念还想着要莫长忧回去给风烈阳做炉鼎的千幻道君面前，这就更不是一件易事了。 然而在千幻道君欲要出手之际，她却被一力挡在莫长忧面前的五个动作一致的莫长生，给愣住了。 和千幻道君一起愣住的，还有其他众位元婴道君和金丹真人。 然而就是他们呆愣的这一瞬，莫长忧动作极快的自废了修为，莫长生也将手里的阵盘一收，四个幻影同时消失，随即仿佛无意似的放在了正殿中间，这才将身后因自废修为，倒在地上的莫长忧给扶了起来。 而这时，千幻道君和其余道君、真人业已反应了过来。 掌门璞元子猛地站起身，伸手隔空取物，就将莫长生放在殿上的那只阵盘给取了出来，随即双目溢彩连连：“想不到千幻师妹，竟将那千幻阵法，尽数教予了这莫长忧么？莫长忧能学得这阵法，也算是在阵法上小有天赋，不愧为我逍遥宗的外门弟子！” 璞元子这一句话，则完全否了莫长忧先前自逐师门的话。不过，他也点名了“外门弟子”四个字，却又给了莫长忧些许的庇护。 然而璞元子赞扬的话语，却让千幻道君憋了一口气，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璞元子等了半晌，才发觉出不对来。 而这时，在场的其余道君、真人也发现千幻道君的不对了。 千幻道君此时面色难得涨的通红，不似教出了莫长忧这样一个有着些许阵法天赋的弟子的欣喜，而是……羞窘。 没错，正是羞窘。 可是，千幻道君为何要感到羞窘呢？ 须知千幻道君之所以被冠以道号千幻，不只是因着千幻道君出众的阵法天赋，更重要的是，千幻道君参悟了万年前五灵门留下的千幻阵法，能在阵法之中，至多能以一人化百身，虽然还未到达千幻阵法的最高境界以一人化千身，却也引得整个修真界很是震动了一番。 更为奇妙的是，千幻道君在参悟了千幻阵法之后，也曾经试着教授给自己的几个真传弟子，奈何他们仿佛是不开窍一般，怎生都学不会这千幻阵法的奥妙。 如此一来，千幻道君凭借着千幻阵法，在逍遥宗甚至是修真界，也有着不低的地位。 甚至有人认为千幻道君故意没有将其中秘诀皆教予徒弟，才会使得这修真界唯独她一人会这千幻阵法。可是现在，莫长生却当着众人的面，拿着一只阵盘，化出了五人的小型千幻阵呢？ 而那莫长生是在药谷当值，本身又不曾与甚么阵法宗师相交，独有莫长忧居住在幻峰之上，千幻道君为了儿子的事情偶尔补偿其一二也未可知。因此莫长生使出了这千幻阵法，众人却志同道合的认为这阵法是千幻道君教授给莫长忧的。 “千幻师妹？”璞元子忽觉不妙，再次唤了怔怔出神的千幻道君一声。 可是千幻道君还是没有应他。 徐紫烟与千幻道君结怨已久，对她了解甚多，见状，心中一动，蓦地出声道：“千幻你因何如此羞窘？莫非，这千幻阵法，并不是你教授给这莫长忧的，而是这莫长忧，如同你当年一般，自悟所得？” 徐紫烟话音一落，千幻道君面上由红转青，立马恶狠狠地瞪了徐紫烟一眼。 其余之人还有甚不明白？ 这千幻道君久久不语，压根不是高兴的，而是羞窘中带着几分的嫉妒与难堪……要知道，这莫长忧不但身份低微，观其骨龄，如今还不到三十岁，如此年龄，如此尴尬的身份，却早早悟出了这千幻阵法，而凭借千幻阵法出名的千幻道君，也是到了结丹期，几百岁的时候，闭关不知多少载，才终于参悟了千幻阵法。 虽然这修真界参悟了千幻阵法的只有两人，可是凡事就怕比，此事一旦传扬出去…… 徐紫烟自重伤容颜老去后，第一次放声大笑，连声道了几个“好”字，然后竟然从座椅上起身，亲自上前，从莫长生手里扶起了莫长忧，拍了拍莫长忧的手，温声道：“你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我可将我的阵法所得，尽数教与你。” 莫长忧刚刚自废了修为，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从此以后，只做凡人，既免了自己遭罪，又不至于拖累弟弟，却不想，徐紫烟却亲自将他扶起，问他愿不愿做她的弟子，还是关门弟子！ 莫长忧心中的喜悦一闪而过，随即理智回笼，苦笑道：“长忧的身体，长忧自己有数。若是答应做了道君的弟子，莫说是关门弟子了，就是个记名弟子，只怕长忧这等连筑基都做不到的人，都会辱了道君的名声。”说罢，他复又低头道，“更何况，长忧怕是……连百年都活不过，只余几十年的时间了。” 他的身体，着实被采补过度。在座的众人一听，谁又不知这莫长忧并非是自甘堕落为炉鼎，而是不得不堕落呢？ 徐紫烟却是不管，她直接扯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比先前更加苍老的容颜，高声道：“几十年？几十年却是恰恰好。徒儿莫非不知，为师如今，也只剩下几十年的寿元了。说不得将来有一日，你我师徒二人，还能在同一日离世……唔，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莫长忧怔怔出神，犹自不敢回答。 凌真人却是站起身来，无奈的走到了徐紫烟身边，伸手抚过徐紫烟显得苍老的面容，叹道：“你又胡说了。三清道祖在上，你也好，你这新收的徒儿也好，都会越走越远，不会那么薄命的。” 莫长忧终于醒过神来，登时拜倒，口称师尊和师公。 莫长生亦是一脸喜色，却只站在角落，不肯上前半步。 而千幻道君从羞窘和无边的愤怒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事情已然成了定局。 即便是掌门璞元子，在看到了莫长忧在阵法上的天赋不只是一点点之后，暗自瞪了不识千里马的千幻道君一眼，便“哈哈”大笑，当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千里遁地尺，乐呵呵地道：“我老人家好容易见上紫烟师妹的徒弟一面，哪里能不给点见面礼呢？来来来，长忧师侄，好好接着。” 璞元子说罢，一双眼睛就瞥向了剑宗、合欢宗和逸宗的三位掌门。 那三位掌门眼角抽了抽，明知这璞元子是故意算计他们的东西，然而元婴期道君，还真不在意那么点练气期的小东西，于是倒也不小气，多少给了些他们放在储物戒的角落里的小东西，意思意思而已。 唯独千幻道君面色铁青。 她双目直直的盯视着莫长忧，忽然将元婴期的威压猛地一放：“好一个不知信义的莫长忧！你莫非忘了，本君教授你千幻阵法时的谆谆教导，烈阳对你的千般爱护了么？你今日若自逐师门，本君亦拿你无可奈何。但，你既要留在师门，就必须进我千幻的幻峰，岂可背信忘义，反而投奔了徐紫烟的门下？你这般行为，分明是不将本君放在眼里，当诛！” 莫长忧身子晃了一晃，就被徐紫烟护住了。 徐紫烟性子耿直而暴烈，否则也不会与千幻道君水火不容这么多年了，当下就护住了自己新收的小徒弟，毫不犹豫的吼了回去：“好一个风千幻！两个小家伙这么说，是给你面子！事实如何，你难道自己心中不清楚？你这样说，难道就半点不心虚么？半点不以为错么？这小家伙，” 徐紫烟一把将莫长忧拉到了众人面前，“你认认真真看看这小家伙！两度自废修为，丹田毁损大半，又修炼了那什么劳什子的九转炉鼎功法，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资质，又被你那好儿子给……那么多年，你以为他还能活多少年？你以为就算他此刻改修了正常的功法，就算我每日用上好的丹药灵草给他养着，他还能有多少年的日子可活？我甚至不知，这小家伙会不会在我前面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千幻道君铁青的面容变得苍白。 徐紫烟却仍旧不肯放过她：“你做的那些事情，当真以为旁人不说，就甚么都不知道了么？当年若不是这个小家伙救了你儿子一命，你那儿子，如今连痴傻的机会都没有了！早就入了轮回，投胎成了别人的儿子了！你却这样恩将仇报，风千幻啊风千幻，枉我曾经将你当做光风霁月的对手那么多年，枉我从前无论如何对你气愤，却依旧敬佩你在阵法上的天赋和风度，以你如今的执念和疯魔，依我瞧，离你弃道成魔的日子也不远了！” 千幻道君面色煞白。 剑宗等三位掌门看足了逍遥宗的笑话。 璞元子不得不站了出来，道：“那些毕竟是谣言，紫烟师妹莫要轻信。千幻师妹，也莫要在强求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紫烟师妹好好调、教长忧就好，至于那些谣言……”还是都忘了好了。 然而不等璞元子说罢，却又一人头戴金冠，身穿华服，莽莽撞撞的闯了进来。 “小炉鼎，小炉鼎你在哪儿？我怎的又看不到你了？” 饶是璞元子做了几百年的逍遥宗掌门，亦忍不住变了脸色。 逸宗掌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嘲讽道：“为何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璞元子道兄口中所谓的‘谣言’，都不像是谣言，而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呢！璞元子道兄，逍遥宗如今，可真是一派清明，只不知，这样的一派清明，可否能支撑到我四大宗门较量个高下的时候呢？” 璞元子脸色难看极了，瞪了还在发呆的千幻道君一眼，传音道：“千幻师妹还不将烈阳带走？还是说，师妹当真要坐实了那‘谣言’，让师妹和烈阳，在宗门里全无威信？” 千幻道君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垂手站立的莫长忧一眼，对着几位掌门拱手一礼，硬是把风烈阳给拽走了。 风烈阳口中还连连叫着“小炉鼎”、长忧，若不是千幻道君修为高了他一个大境界，还真的弄不走他。 剑宗等三位掌门就算是心知肚明这是逍遥宗的丑事。奈何，一来，哪家宗门里没有一二欺压低阶修士的丑事？全都揭露出来，他们也讨不了好；二来，则是四大宗门如今虽然看起来是平等的四大宗门，可是逍遥宗已经接连在四大宗门的名次大比中，连续三千年守住第一宗门的名次了，其他三宗纵有不服，也不敢真正与逍遥宗为敌。 于是这件丑事就只能这样作罢。逍遥宗璞元子在当场就补偿了其他三个宗门之后，剑宗等掌门也识趣的不再提及此事。 徐紫烟、凌真人，带着新徒弟就要离开。 主峰，正殿外。 莫长忧踏上师尊的飞行法宝，回头看了莫长生一眼，莫长生取出一只传讯纸鹤，笑着冲着莫长忧扬了扬，莫长忧也笑了，笑容之灿烂，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莫长生从未见过莫长忧这样的神采，真个人都呆住了。 他虽然和莫长忧相貌上略有相似，然而他才十三四岁，无论是按照古代的年纪算，还是曾经他前世的年纪算，都还是个孩子。而莫长忧却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当华年。 正是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莫长生驻足看了一会，翘着唇角，正打算拿出他那只不太雅观的黑脸盆飞行法器出来，离开这里，结果一回头，就发现了那位高冷如冰霜的合欢宗掌门正站在他背后不远处，双目不喜不怒的盯着他。 莫长生心中“咯噔”一声，不明其意，只得躬身一礼，口称前辈。 合欢宗掌门又盯了莫长生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如冰棱：“你放在在殿中说了比长生更重要的三样东西。那么，我且问你，可还有第四、第五？” 莫长生打起精神道：“回前辈的话，自然是有的。有人爱美成痴，有人无酒不欢，有人贪吃如命，有人宁死不肯背叛，有人性情倔强，宁死不肯退让……凡人界有句话说，一样米养白样人，晚辈想，修真界亦是如此。于每个人而言，都有比长生更重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也不尽相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合欢宗掌门冷冷的看向莫长生。 “只不过，有些人在失去之前，就已经明了那样东西的重要性；有些人，却是在为了长生大道，舍弃了那样东西之后，才恍然发现，他或许做了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合欢宗掌门听罢，并不言语，只冷冷的站在那里。 莫长生也无法离开，只好陪着这合欢宗掌门一齐站着。 主峰正殿之外，来来去去路过了许多人，却无一人为莫长生停留。 莫长生面上也并无怨怼之色。 直到缺月高挂，合欢宗掌门才开口道：“你很好。” 莫长生一愣。 合欢宗掌门继续道：“工于心计，修为虽低，却擅长利用人心，千般算计，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在几乎不可能的成功的情形下，硬是救出了你的兄长。甚至在最后关头，还不忘将你兄长的阵法天赋，恰到好处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让你的那位兄长，顷刻间就成了逍遥宗不能轻易舍弃的棋子。你，很好。” 莫长生不知该说什么，只沉默不语。 那合欢宗掌门似乎也并不想要莫长生的回答，兀自道：“本君无意讥讽于你，以你如今的修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是很好了。若非是你的谋略算计，那莫长忧，纵使是有再高的天赋，也只有明珠蒙尘，英年早逝一途可走。你做的，的确很好。” “只是莫长生，你且要记得，这里是修真界，修为才是一切。你虽有些心机，然而若不勤奋修炼，你的心机，只会成为你的催命符，你可明白？” 此言正如当头棒喝，将莫长生此刻心中些许的骄傲与自豪统统打散，当即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自当铭记于心。心机算计等小道，吾不可不用，却不可过于看重。修为，才是吾决不可舍弃的东西。” 合欢宗掌门微微颔首，然后便朝着莫长生丢了一件玉牌。 莫长生疑惑的看了过去。 合欢宗掌门依旧面如冰雪之色，声音冰冷如霜：“若有一日，逍遥宗留不得你，你便拿着这玉牌去合欢宗。合欢宗自会收留你。”然后合欢宗掌门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了莫长生一眼，“本君看你那兄长相貌风姿皆不俗，想来待你长成，也不会比你那兄长差多少。本君宗门之中，喜欢你这等颜色的男女皆有不少，你若来，尽可自行挑选双修伴侣，同登极乐大道。” 合欢宗掌门说到这里，唇角居然翘了翘：“你还年少，或许不知，真正的双修之道，合欢之礼，比之追求长生之欢愉，亦不遑多让。” 表情龟裂地莫长生：“……” 莫长生听了一通冷傲的合欢宗掌门说的双修之奥妙之后，才头脑发胀的离开了。 合欢宗掌门依旧一身白衣，于月色之下，站立不动。 许久之后，璞元子才走了出来，神色阴晴不定的看向月色下的女子，道：“无论前因如何，那莫长生胆敢算计诸多师门长辈一事都是真的。你且看那凌真人与紫烟师妹，他们尚且不屑带上那莫长生，那等算计师门长辈之弟子，自有他的去处，道友何必硬插一脚？” 合欢宗掌门冷声道：“自有他的去处？那所谓的去处，是否是你宗门再也不会给他过多的庇佑？是否是无论他将来走到哪一步，逍遥宗的金丹长老，元婴太长老，任何一人都不会指点于他？是否是要等几十年后，那莫长忧倚仗其阵法天赋，为你逍遥宗立下汗马功劳，身死道消之后，再将莫长生送上道魔相争的前线，放任他是生是死，但凭其气运？” 璞元子面容冷硬：“当着外宗的面，算计师门长辈，就当受此责罚！”如果不是莫长忧的阵法天赋卓越的令他也不得不重视，就是当场就将莫长生发配到灵矿之中采矿度日，也未尝不可。 “那是你们宗门相逼！”合欢宗掌门冷嘲道，“我方才斥责他工于心计，是防他走错了路，误了修行。可你璞元子活了千余年，难道还不知晓，以你宗门如今的荒唐，以他如今的修为，他要么放着兄长做他人炉鼎，被他人采补而死，让莫长忧的阵法天赋从此淹没，而他自己，则可借着莫长忧做炉鼎的光，得到千幻道君为偿因果所给的庇佑；要么，就只有穷尽算计，为他的兄长争上一争！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换来了他兄长几十年的自在逍遥！” “璞元子，莫说你不知晓，莫长生之所以如此算计，并非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那自悟了千幻阵法，你刚刚才发现的阵法天才莫长忧？” 璞元子仍旧硬、邦、邦地道：“无论他初衷是为了谁，结果又是否于师门有益，总之，算计师门长辈，就当受罚！” 合欢宗掌门见他冥顽不灵，甩袖欲走：“那你便罚你的。待来日，他若求助于我合欢宗，我合欢宗必将护他到底！” 璞元子脸都黑了，比周围的黑夜还要难看，怒道：“那小小练气修士有何好处？还是说，堂堂合欢宗掌门，当真看中了那小子的颜色？” 合欢宗掌门不屑且高冷的看了过去：“我只是看中了他的名字而已。名为长生，却是姓莫，还是最低劣的废灵根。我想知道，他顶着这个名字，人人皆唤他长生，他又是否真的，能得长生大道？愈走愈远？” 且，她不愿说出口的理由是，能在小小年纪，就看清楚这世上有许多比长生更重要的事情，就敢当着诸多元婴道君、金丹真人的面毫不掩饰的算计人心之人，又岂会是庸碌之辈？ 可怜璞元子，竟连这点都看不到。 合欢宗掌门拂袖而去。 　　☆、第53章 莫须有 合欢宗掌门与璞元子为了自己而争吵了一番的事情，显然是传不到莫长生耳朵里的。 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不过，合欢宗掌门的提醒，却让莫长生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算计那些师门长辈的后果，很可能——或者说一定比他先前想象的还要严重。 莫长生的前世记忆，终究和蛟龙大人的前世记忆不同。在莫长生的那份深深隐藏的记忆里，对长辈不敬的确不好，但是在他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些许的不敬，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可是他显然是忘记了，这修真界并不是口称人人平等的地球，算计师门长辈，是决不可原谅的大事。 三日后。 夜晚。 莫长生半夜睡不着觉，干脆跑到了房顶看月亮。 身边还带着一个金闪闪的盒子。 被莫长生留下来的裴十三，因炼器炼的不顺，正在莫长生给他收拾的炼器房里发脾气，忽听房顶有动静，就跑了出来，仰着头看了一会，也跳到了房顶上，翘着腿，支着脑袋，一道看月亮。 莫长生良久才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裴十三却听懂了，他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盯着那金闪闪的盒子看了一会，道：“那你可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般做么？” 莫长生怔了怔，终于笑了出来，原本这三日的惆怅，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是，你说得对。即便是重来一次，知晓了这样做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我还是会照样这么做。更何况……” 更何况，虽然知晓了宗门会最大程度的无视于他，在莫长忧离世之后，说不得宗门还要费尽心思早早送他归西。 可是，在宗门眼中，莫长忧只剩下区区几十年的光阴，就算徐紫烟为莫长忧日日喂丹药，莫长忧的身体也等不到筑基的一日，迟早要死去。然而，于莫长生来说，莫长忧却不会那么早死。 他从玲珑秘境里带来的长生丹，不是还没有拿出来么？ 三颗长生丹，给莫长忧一颗，再由莫长忧的手，赠与徐紫烟一颗——哪怕那徐紫烟和凌真人当真不喜他当日的算计，这长生丹的因果，他们却不得不还。 由此一来，即便宗门不喜，莫长生在逍遥宗里，也依旧能凭借阵法天才的兄长，还有欠了他因果的元婴道君，而稳稳地站住脚。 且对莫长生来说，他并不需要宗门过多的“照顾”和“偏心”，他只需要宗门能一视同仁，就有信心能独自在剩下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裴十三却不知莫长生的“更何况”是什么，他只知道，莫长生不再颓废焦虑，这样就很好了。 裴十三如今的兴趣，不在莫长生身上，而在莫长生身边的那只金色的锦盒上面。 “长生长生，为何你这锦盒里，会有一股子酒味？”裴十三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锦盒，一副迫切的想要打开，却又碍于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好意思打开的模样。 莫长生心事一去，也有了兴致玩闹，见裴十三对那锦盒感兴趣，于是便笑道：“那你打开看看，酒味正浓，或许你还想再尝一尝？” 然后得了允许的裴十三一脸兴奋的打开了那带着酒味的锦盒，就立时目瞪口呆了。 原来这锦盒有方寸之长，周身都是金色，打开之后，这锦盒里面却被做成了床铺的模样，金色的枕头，金色的棉被，还有最让裴十三无语的……棉被下盖着的金色小蛇。 那金色小蛇除了一只小小的蛇脑袋露在了棉被外面，剩下的蛇身子都被莫长生拿金闪闪的棉被给盖上了。 如果不是小金蛇黑亮黑亮的眼珠子，裴十三险些都察觉不到这里面还躺着一条小金蛇。 “你、你、你这是养妖兽还是养孩子啊？妖兽直接丢到灵兽袋里就不用管了，它们从来都是天生地养，哪里需要什么枕头被子啊？”裴十三捶胸顿足，“咦？被子底下还有什么？夜明珠？长生啊长生，这就是一条小妖蛇，不值得你这么养着啊。” 裴十三喝下蛟龙大人的洗澡水——当然，裴十三自己坚定认为那是熬煮蛟龙大人的汤，绝非任何洗澡水——后进阶一事，莫长生给裴十三的解释是，这小金蛇在玲珑秘境里吞下了几株千年灵草，其中一种就是千醉草，因此才会醉过去，并在睡梦中“进阶”。 而裴十三将蛟龙大人熬煮了两日，蛟龙大人虽然侥幸未死，但他体内吃下的灵草的药性却被蒸出来了一部分，分散在洗澡水中，裴十三才会因此而突然进阶。 裴十三对莫长生的话从不追究，也不问莫长生那剩下的“汤”去了何处，他如今最困惑的就是，莫长生这个家伙，对着这么一条小妖蛇实在是太好了！还为它准备什么枕头被子，还带着它来晒月亮，养灵兽可不是这么养的啊！尤其是这小妖蛇似是还没有认莫长生为主！ 莫长生听了，却是有些尴尬。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对这小金蛇有多好。事实上，他会为小金蛇准备这锦盒做床，随身携带，也仅仅是因着把小金蛇给忘了三日的愧疚，由此给的补偿。 虽然小金蛇没有被裴十三真的给熬成汤，可是小金蛇没被熬成汤的缘故，是小金蛇自己的防御能力，而让小金蛇有了被裴十三试图熬成汤经历的过错，仍旧是莫长生犯下的。 即便小金蛇永远不知晓这件事，莫长生的愧疚，却是由此而生。 “他灵智已开，睡床铺自是应当。”莫长生努力为自己这古怪的行为解释道，“虽然与人相比，还有些笨拙，但是，却不能将他与寻常妖兽一同视之。” 于是莫长生的话就换来的裴十三看傻子似的目光，“啧啧，没想到，长生啊长生，你还有这么一个拿妖兽当人养的怪癖！为兄真是失敬，失敬！大为失敬！” 莫长生：“……” 如此又过了三日。 莫长生已然定下了心来，将他之前画的图纸拿了出来，和裴十三一起商议。 裴十三眼中惊喜连连，立刻觉得同莫长生一起合作。 反正他们二人，一人受了重伤，三月之内无法修炼，一人是进阶太快了，如今巩固修为为上，也不能修炼太快。两人一拍即合，莫长生找到原先给他盖房子犁地之人，这次又多找了些人，一部分为他继续犁地播种，他既然要闲下来三个月，那小山谷的天地就不好浪费了。这是这次除了犁地播种之外，莫长生还找了人在小山谷竹楼的两头，将原本的兔园和鱼池全拆了，木盆制作的耕种之地，也被莫长生拆了五亩。 如此一来，在被拆掉的木盆那边，莫长生问了裴十三的想法之后，就找了凡人仆役在十日之内，在这几亩地里，给裴十三新起了一座三层竹楼，炼器师、炼材室等等什么都有。修炼法术的空地也给裴十三空了出来。 而拆掉的兔园和鱼池那里，就大体分了三部分，相隔之处都竖起高高的围墙。尔后每个部分里都建造了最简单的两层的砖瓦房，一个房间里四张床，且是那种莫长生前世在学校里才见过的上面是床、下面是桌子和衣柜的床。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用。而且，这些地方里面，住处不是最重要的，小山谷里布有阵法，无风无雨无雪，要做什么活儿在院子里做就成了。 莫长生一面在小山谷中看着凡人仆役忙，一面自己也在忙，这两处新起的房子，竹楼那边的五亩地的范畴，自然是暂时给裴十三居住——虽然他们也可以住在一起，但是修士和凡人终究不同。他愿意与裴十三交好，可是，有些秘密却是不方便让裴十三知晓的。且，裴十三又凭什么不能有秘密呢？ 两人分开居住，各自布下阵法，既方便探寻，也保留有隐私才是最好的做法。 而兔园那边改的房子，则是莫长生打算给凡人工匠和绣娘、珠宝匠等居住的。 莫长生相信，他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会让他和裴十三大赚特赚一笔，如果能配上更讨修士喜欢的外表，这笔灵石，很可能会翻倍。既如此，莫长生就不惜多请些凡人工匠，让他们来做些锦上添花的工作。 莫长生在小山谷中忙活，而裴十三则是在谷外忙。 寻找出色又勤快的凡人工匠、绣娘和珠宝匠的事情，因为莫长生分身乏术，一边要监工，一边要布下隔离阵法，免得那些凡人仆役里面有人偷窥他们二人，一边还要继续完善图纸，就只能交给裴十三在谷外忙得团团转。 好在逍遥宗的凡人仆役数量极多，他们大多也有一技之长，裴十三找到人后，先抽查了一部分的活计，随即就让他抽查通过的那部分再领人抽查。裴十三则在一旁监工。最后等到工匠、绣娘和珠宝匠，各选了一百五十人后，裴十三再次抽查。 如是再三，才挑选出了最后的工匠、绣娘和珠宝匠各一百二十人，和他们订下了四个月的雇佣契约，约定五日之后，进小山谷入住领活计，他们只需带着衣服被褥来，吃喝皆不需操心，裴十三这才返回了小山谷。 而这时，十日已过，小山谷的两处房子都造好了，简单的床桌椅等家具也放了进去。莫长生的那三十亩灵田，如今也都种上了灵草，此后三个月，莫长生只需要每日用春风化雨符和除虫符给它们浇水除虫就足够了。 裴十三看到自己的住处也有四五亩地的大小，格外高兴：“好，好，这里比我先前住的地方好多啦！还是三层的竹楼，里面布置的极好。院子还那么宽敞，就是再多十个百个我，这里也装得下呀。” 莫长生只笑眯眯的道：“你喜欢就长住好了。左右等我们这次的东西都做出来了，肯定会大卖，到时候咱们大概会数灵石数得手软，如此也无需靠着师门月俸过活，且能用灵石换取不做师门任务，你就无需在器谷里打杂受闲气了。” 裴十三想到莫长生的主意，亦是心头一阵火热。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便各自返回了住处，决定翌日就在执事堂随便领个师门任务，然后离开宗门，去几大宗门交接处的大坊市里去采买材料。 翌日。 “有两天没法子给它们浇水除虫，它们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裴十三站在小山谷外，想到刚刚给那三十亩田地浇水除虫完毕的莫长生，有些担心的道。他们这一去，要采买的东西不少，没有三四天是回不来的。今天能浇水除虫，返回那天也能，可这中间空着的两天，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它们自由生长了。 莫长生摇头道：“不会的。有些修士十天半个月才给灵草浇一次水，我只落下两日，没什么的。” 裴十三有心问，那你为何不学着那些修士，也十天半月再辛苦一次，结果就看到一名白衣修士，正黑着脸，气冲冲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忘了甚么事情？”那白衣修士正是凌昀，他瞪着莫长生道，“你现下怎么能出宗门？怎么敢出宗门？” 莫长生看他，面无表情的道：“敢问凌师兄，我为何不敢出宗门？” 凌昀涨红了脸：“你在玲珑秘境里救了我，然后又杀了汪茹，拿到她身上的地图，而地图又是……你拿着这么宝贝的东西，又怎么能胡乱离开？” 莫长生直接道：“凌师兄慎言！逍遥宗门规有令，同门弟子不得自相残杀。我救凌师兄一命是真，可是，我为何要杀汪茹？且不说我的修为本就比汪师姐低了一阶，汪师姐并无任何对不起我之事，我为何要杀她？至于凌师兄所说的地图，我只知楚阳师兄手中有一副，哪里知晓那汪师姐手里也有？就算知晓，凌师兄觉得，以我的修为，能从汪师姐手里抢过来那份地图么？退一步说，就算是有人得到了那份地图，谁又知晓那地图是真是假？凌师兄，莫要说笑了。” 凌昀仍旧不肯让：“你既得了那等宝贝，为何不肯拿出来？你那兄长和兄长的师尊难道还不值得你奉上丹药么？我不管，你今日若不将那宝贝拿出来，我就不许你离开！” 莫长忧是不是会早死，凌昀不在乎。可是凌真人的伴侣徐紫烟，虽然和凌昀并无血亲关系，凌真人和徐紫烟在结成伴侣前彼此都有些露水情缘，徐紫烟在凡人界也有血脉流传，因此谁也不嫌弃谁。徐紫烟对凌昀极好，凌昀不愿意看到徐紫烟寿元将尽，就这么死去。 “你且将东西拿出来。我也不要你的全部，一颗给紫烟道君，一颗给你哥哥，剩下的一颗给你自己，这样还不成么？”凌昀忍不住大声道，“你好生奉上丹药，老祖和紫烟道君都会庇护于你的！如此你又不吃亏，有甚么好犹豫的？” 如果不是他请了凌真人和紫烟道君去给莫长生兄弟二人撑腰，他们二人还不知要沦落到何种地步，凌昀虽然不确定莫长生手里是否真的有丹药，可是为了从小就照顾他的紫烟道君，凌昀愿意赌上一赌！ 然而凌昀愿意赌，莫长生又为何要奉陪？ “我并无你口中所说之物。”莫长生蓦地靠近凌昀，在凌昀耳边慢吞吞的道，“我只有一具尸体。” 凌昀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两步：“谁的尸体？” 莫长生弯了弯唇角：“谁的尸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宗门规定，同门不得自相残杀；重要的是，那具尸体你我都识得；重要的是，我亲眼看到那具尸体……是怎么被杀害的，且，我总忧心那杀人之人会来寻我的麻烦，因此将那具尸体保存的极好，就算是宗门发现我随身携带一具尸体，一旦查验，也定会发现，杀了那具尸体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凌昀心中大骇：“不可能！你在说谎！”就算莫长生看到了他杀楚阳，可是一具尸体上，能留下什么证据？莫长生必然在说谎！ 莫长生忽然笑了，然后双唇微启，一字一顿的道：“祥、云、枪。凌师兄，你莫不是忘了，这件法器是谁的了吧？” 凌昀终于感到了害怕。 他总以为就算当日留下了证人，莫长生这等毫无根基之人，也不敢口出“虚言”，只用言语来指责他杀害同门。可是，凌昀万万没有料到，除了证人之外，他还留下了祥云枪。 那把祥云枪，正是如今的掌门璞元子亲自赠与凌昀的。 凌昀仓皇失措，一时不能言语。 莫长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道：“原来凌师兄也知道害怕！”凌昀惊慌的看了过去，莫长生继续道，“凌师兄以莫须有的‘宝贝丹药’来试探我，甚至想要污蔑于我时，难道就没想到，你这些莫须有的话，会让我陷入何种境地，会使我平白无故遭受多少质疑和磨难？我救了凌师兄一命，凌师兄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么？” “还是说，凌师兄真的认为，以莫须有的‘宝贝’毁了我，我就不敢将那具货真价实的尸体拿出来了么？”莫长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凌昀，“凌师兄，还望以后慎言。” 莫长生的确有将长生丹拿出来寻求庇护的想法，可是，那丹药必须是要由他或者莫长忧亲自送过去。凌昀又是谁？他凭甚么要借一个陌生人的手，将那么宝贝的东西送出去呢？ 且如今还不到时候，莫长生并不打算现在就去送，又如何肯对凌昀和颜悦色？ 而凌昀回过神来，终于发现他无法通过“误会”莫长生，逼莫长生拿出长生丹之后，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当真留着他的尸体？” 莫长生不语。 凌昀却更加相信了。 于是他冲莫长生深深一揖，想要道歉。他知道他错了，可是，他是为了照看他长大的紫烟道君而错，凌昀愿意承担这个错误，却不后悔犯下这个错误，即便这个错误很可能会要了莫长生的命。 然而莫长生却不肯受他这一礼：“修真界并无师兄给师弟行礼的习俗，还请凌师兄莫要再为难于我。” 凌昀还不想放弃，结果裴十三就大马金刀的站在了莫长生面前，冲着他笑：“没事儿没事儿，长生不乐意受你的礼，我乐意啊！我可是练气十一层啦，受师弟一礼，也是应当的嘛。快快，行给我看！” 凌昀自从玲珑秘境离开，就比原先成长了一些，见状，知晓他这次是不可能将尸体要回来了，也知晓莫长生在没有被逼的份儿上的时候也不会拿出那具尸体说事儿，于是就不再提这件事，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和一只储物袋，想要递给莫长生：“这是你兄长托我给你的。” 莫长生却不肯听了，拉着裴十三就飞快离开，左右凌昀是追不上裴十三的，只留下一句话。 “他若要赠我东西，便让他亲自来，否则，除了他的尸体，我甚么都不会接。” 　　☆、第54章 骄傲 莫长生的这句话，很快就传到了紫烟道君的耳中。 凌昀将莫长忧交给他转送的储物袋和信还给了站在一旁的莫长忧，在说完了莫长生的拒绝之后，不禁又道：“那莫长生跑得极快，仿佛生怕我会追上他似的。” 莫长忧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紫烟道君却恼了：“好一个莫长生！我先前看他，只觉他虽然有些私心，但对兄长还算好。然如今看来，他这般不知所谓，不但不敬师门长辈，对内门弟子不敬，连昀儿你的道歉都不肯收，还口出狂言，竟然诅咒自己的兄长去死！这样的人，真是该……” 紫烟道君收住了没有说出口的话，转而看向侍立一旁的莫长忧，温和道：“长忧你的阵法天赋，比为师想象中的还要好。你有如斯天赋，为师亦会为你寻种种天材地宝，为你续命。将来，若为师先走一步，以你的天赋，师门也必然会善待于你。为师听说你还有两个弟弟？若是他们的后代有灵根，长忧到时便可再照看他们，以偿血亲缘分。至于那莫长生……长忧以后，还是莫要再见他，这等心思不正之人，哪里值得长忧如此惦念？” 莫长忧双拳紧握，“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请恕弟子不能从命，亦，不愿从命。” …… 紫烟道君的紫烟峰上发生的事情，莫长生显然是不知道的。 他和裴十三跑得极快，因此就算有人听到了凌昀那番模糊的“莫须有”之言，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去追莫长生时，莫长生和裴十三，早就出了宗门，服下易容丹，消失了。 四大宗门的混合坊市。 “这丹药真是不错！”裴十三原先只道炼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可以将一块灵矿，变成和它先前形状完全不同的东西，如今看来，这炼丹也是极为神奇的事情，“竟然把咱们都变成了形容完全不同的人！真是太厉害了！就是不知道，这种丹药价值几何，等咱们有了灵石，能不能去多多买上一些回来？” 莫长生瞥了裴十三一眼，毫不犹豫的打破了裴十三的幻想：“这样的丹药，向来都是有市无价。素闻能炼出这种丹药来的炼丹师都极为富有，大多只愿将这种丹药作为人情，卖是很少卖的。” 裴十三格外惋惜：“那真是太可惜啦！要是咱们有个炼丹师朋友，或者长生去炼丹，成为炼丹大师，就不用担心买不到丹药啦！” 莫长生顿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坊市上最大的炼丹店铺，忽而道：“炼丹么？也不是不可以。” 裴十三瞪大了眼珠子：“喂喂！我只是随便说说啊，炼丹很费神的，你如果不喜欢，千万千万不要勉强啊！” 莫长生微微一笑，就拉着裴十三，朝着一家卖二手法器的铺子方向走去。 炼丹这件事，莫长生之前还真的没打算过。不过……莫长生想到玲珑秘境之中，他拿到的那几张玲珑仙子的绝笔信，原以为那就是玲珑仙子最后要说的话了。 结果不料，莫长生在玲珑秘境之中，着实不忍玲珑仙子被算计之后仍旧毫不知情，遂将玲珑仙子的徒弟已死，并且是自爆而死的消息说了出来，玲珑仙子留在玲珑秘境的最后一丝残魂引起了玲珑秘境的自爆，莫长生和其他数名及时离开秘境的弟子受伤，其余原本已死的和不肯离开秘境的弟子则身死道消，莫长生那时以为，这就是玲珑仙子最后的报复了。 孰料，莫长生重伤昏睡十日，待回到小山谷闲下来之后，正打算将长生丹的丹方完完全全印在脑子里，然后销毁那张丹方时，却发现和那张丹方摆在一起的玲珑仙子的那封绝笔信，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绝笔信的正面依旧是莫长生之前所看到的，可是信的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比米粒还要小上一些的黑点。 莫长生为此研读了数枚玉简，才找到了将这些黑点放大的阵法。 也这才明白，这些黑点——准确来说，是玲珑仙子的炼丹心得，正是玲珑仙子留在玲珑秘境的最后一丝残魂，为了感谢莫长生将真相告知她，免得她继续为仇家做嫁衣裳，而赠与莫长生的。 玲珑仙子的绝笔信只有区区几张纸而已，因此信的背后记载的炼丹心得，也仅仅是玲珑仙子在金丹期之前的炼丹心得。 除了炼丹心得之外，玲珑仙子还愧疚的将她这一生唯一不愿提及的过错说了出来。 “吾之一生，俯仰之间，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唯独愧对五灵门尔。观今之修真界，五灵门早已淹没。然吾幸甚至哉，偶入一五灵门前辈之洞府，得其五灵炼丹术之传承。奈何吾并非混元灵根或伪混元灵根，虽得此传承，却无法用之。遂以五灵炼丹术为根基，改为吾之炼丹术，并上禀五灵门前辈，此生必将寻一混元灵根或伪混元灵根，令其拜入五灵门，继承五灵门之炼丹术。” “吾将亡，所余之残魂，观汝为伪混元灵根，惜乎汝为逍遥宗之弟子。长生丹丹方之背面，以万噬虫精血浸之，可得彼五灵门前辈洞府之地图。盼汝早日背弃宵小，重扬五灵门！” 莫长生初看到这些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玲珑仙子口中的宵小，显然就是逍遥宗。 然，主动背弃宗门，在修真界是大罪。 即便是逍遥宗要废他丹田，甚至要了他的命，修真界也无人会指责逍遥宗。 因此即便是逍遥宗不曾善待他，莫长生至今也没想到背弃宗门。至少，他还不愿主动背弃逍遥宗。 不过，背弃逍遥宗和五灵门的事情暂且不提，莫长生在看了玲珑仙子所书的炼丹心得之后，却是想要试着炼丹了。 成与不成暂且不提，他会画符一事一直隐瞒的很好，即便是莫长忧和裴十三，也对此毫不知情；小山谷里如今没办法豢养小妖兽了，一直种田也不是什么太好的赚灵石的法子，莫长生迟早要换一个持久而不引人注目的赚灵石的法子。 “如果这次我们真的能赚到很多很多，”莫长生站在那家二手法器铺子外面低声道，“那么你我便是那闹市里抱着金子的三岁稚童，谁都想抢我们手中的金子。与其给他们机会来抢，不如我们在他们来抢之前，就飞快的把那金子给花光了。炼丹也好，炼器也好，都能让咱们大大的花上一大笔灵石。” 然后他和裴十三，就直接在小山谷中闭关修行。待到这件事情渐渐淡去，他们在出关，到时候虽然或许还有人说酸话，也总比直接捧着大笔灵石回宗门，结果被人算计了的要好的多。 裴十三这才发现，他只想着莫长生的主意能赚多少灵石了，却忘了灵石是好东西，但同时也是能要人命的东西，闻言傻傻一笑，便拍了拍莫长生的肩膀道：“都听你的！反正你要拿大头！” 莫长生难得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两人在接下来的几日，就将混合坊市里所有的二手法器店里，外观漂亮精致的女修用的上品飞行法器都给买了下来。 这笔花费极大。 莫长生也不得已再次服下易容丹，晚间避开裴十三，径自去了拍卖会，将一株在玲珑秘境所得的千年灵草直接卖给了拍卖会，以此拿到了他采买材料的主要灵石。 买完了二手的飞行法器，因着时间紧迫，莫长生和裴十三不得不分头行动，莫长生去采买上等的布匹丝绸丝线以及可以镶嵌在衣服、法器上的珠宝，裴十三则按着莫长生之前画的图纸，去采买可能会用到的各种各样的炼器材料。 两人虽然服下易容丹，并且尽可能的掩饰自己，低调行事。可是二人的这番采买数量极大，还是有人盯上他们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终究是历练太少，他们知晓被人盯上的时候，正巧走到了一片还算平和的妖兽林，打算返回逍遥宗。 莫长生特意打听过这片妖兽林，知道这片妖兽林因为是两座城镇间的必经之路，因此并没有太多高阶妖兽，修士路过这里，也会自觉的少去捕猎妖兽林的猎物。 “这里还算不错。”莫长生这才从灵兽袋里将引灵蝶和寻宝鼠都放了出来，引灵蝶是玲珑秘境中，莫长生从林四娘的灵兽袋里找到的，寻宝鼠则原属于汪茹，“你们在这里好好修行，藏严实一些，不要再被捉走当灵宠了。” 寻宝鼠极其胆小，浑身灰扑扑的，打着哆嗦就贴到了莫长生靴子上，死活不肯下来。 “吱吱，吱吱！” 寻宝鼠虽然听名字像是很了不得的灵兽，可是一个练气修士手中的妖兽，能是甚么很值钱的妖兽？以它的资质和等级，充其量能寻到最普通的灵草、灵矿，等级高一些会隐藏的灵草和灵矿，它一点都闻不出来，所以莫长生就没打算留着它，打算放它离开。 只是这寻宝鼠着实是太胆小了，它觉得它一点都不想离开。跟着莫长生，偶尔还有颗丹药吃，睡在灵兽袋里也蛮安全的。可是若是进了妖兽林里，只要一想到会有那么多会来扒鼠的皮，吃鼠的肉的怪物，天啦！寻宝鼠就忍不住的越贴越紧，贴着莫长生的靴子打着哆嗦，死活不肯下来。 莫长生：“……” 裴十三看够了笑话，才道：“它既然不想走，那你就留着它呗。要是不想收它做灵宠，就丢到灵兽袋里，不用多管它。” 莫长生拧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只能将胆小的寻宝鼠重新放回了灵兽袋，然后看向那只引灵蝶。 引灵蝶拿到了莫长生曾经许诺给它的灵兽丹，却也没立刻走，而是不断在莫长生眼前飞啊飞，莫长生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引灵蝶飞行的方向，正是按照字体的形状来飞的。 “有人，跟踪，你。三。” 莫长生眨了下眼睛。他不知道，这个三，是指三个人，还是三波人。 然后莫长生就看到引灵蝶要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一边飞，一边回头看莫长生，见莫长生不跟着它走，它还特意拐回来又绕着莫长生飞了几圈。 莫长生明白了引灵蝶的意思，就抓着裴十三一起跟着引灵蝶走。 同时在裴十三手上写了几个字，裴十三原本的笑容顿时也浅了几分。 引灵蝶或许是感念莫长生真的放了它自由，于是很认真的为二人带路。引灵蝶只是在百年前它的确跟着上一位主人来过这里，对这片妖兽林也不是很熟悉，于是只帮莫长生和裴十三甩掉了两拨人。 “一。” 引灵蝶将二人引至妖兽林深处，无可奈何的用其舞舞出这个字。 莫长生已经很感激它了，道：“是一个人吗？” 引灵蝶落在莫长生的手背上，点了点头。 “比我们的修为都高？” 引灵蝶再次点了点头。 莫长生面上有些严肃：“筑基期？” 好在引灵蝶这次摇了摇小脑袋。 莫长生和裴十三对视一眼，这才微微放心。金丹期修士才不需要跟踪他们，抬手就能灭了他们。这人既不是筑基期，那就只能是练气期了。 莫长生感激引灵蝶帮了他们，于是想了想，就将储物袋里一半的灵兽丹都取了出来，看着引灵蝶放到了妖兽空间里，又取出十张他用五灵符箓术炼制的隐匿符，“这是隐匿符，你会用么？” 引灵蝶到底是活了千年的妖兽，还跟过数个不同的人类做灵兽，点了点小脑袋，就把隐匿符也收了起来，再次看了莫长生一眼，然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飞了一会，就立刻飞向了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莫长生当即取出血梧桐木弓，搭上一只水属性弓箭，就朝着引灵蝶后来飞离的方向射去！ 而与此同时，裴十三却祭出他身上唯一一件法器七杀斧，以一化七，朝着引灵蝶开始飞的那个方向丢了过去！ 莫长生的弓箭理所当然的射偏了，引灵蝶早就飞得无影无踪，而裴十三的七杀斧，却将藏在深处的那个修士给逼了出来！ 那修士一袭黑色道袍，道袍上并无任何的门派标识，可是裴十三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你！”裴十三将七杀斧招了回来，震惊万分的看着那黑衣人道，“罗翰师兄，你不是说你的修为到了练气期圆满，打算筑基么？你现在为何又跟踪我们？” 罗翰被两个十几岁小修士的一招声东击西给逼了出来，虽然没有受伤，脸色仍旧很不好看。 听到裴十三问他筑基的事情，罗翰神色复杂的看向这两个少年人：“筑基？我倒也想筑基。奈何我辛辛苦苦修炼十余年，又潜心花费几年时间寻找筑基机缘，却因为缺少丹药，手上只得一颗筑基丹，硬生生的接连三次筑基失败！” 罗翰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莫长生身上，“可是你呢？区区五灵根的废材，今年才刚刚进入仙门，手里就有了这么多的灵石。原来的那位炉鼎兄长，现在还成了元婴道君的关门弟子！对了，我听那内门的凌昀说你得了什么宝贝丹药？是不是让裴师弟从练气五层进阶到练气十一层的丹药？莫师弟、裴师弟，你们这气运，真真是让师兄嫉妒啊！” 裴十三和莫长生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接连筑基三次的练气期大圆满修士，他们能对付得了么？ 即便裴十三因着喝了蛟龙大人的洗澡水，勉强进阶到练气期十一层，可是这一股劲冲上来的修为，和扎扎实实修炼来的修为终究是有些差别的，尤其是裴十三手上连一件趁手的上品法器都没有，空有一件中品法器支撑门面。 裴十三小心的站到了莫长生前面，挡住罗翰的目光，只作没有看出罗翰眼睛里的杀意，与他周旋道：“缺少丹药么？那也没什么的。我和长生两个正想了个法子赚灵石，罗翰师兄若是愿意，我们便一起合作，我把我应得的那部分灵石分一半给罗翰师兄，罗翰师兄以为如何？我们一起立下誓言，合作可好？” 莫长生站在裴十三背后，亦没有反驳。 这本是三赢的法子，裴十三和莫长生不必冒险和曾经三次试图筑基的半步筑基拼命，罗翰也能白白得到一大笔灵石，还不必背负杀了同门师弟的因果，裴十三甚至主动提出立下誓言，罗翰更是连害怕两人反悔不给灵石的顾虑都没有了。 “合作？分灵石？立下誓言？”罗翰闻言“哈哈”大笑，双目猩红，阴狠地道，“我凭什么要和你们平分灵石？我只要杀了你们，你们的储物袋不都是我的了么？修罗蛛，上！” …… 逍遥宗，紫烟峰。 莫长忧已然在人来人往的峰上，跪了三个日夜。 “师弟何必如此？师母已经退让了，说只要你不去见那个莫长生，想要托人稍些什么给他，平日里多关照一番，师母都不阻止。你又何必执着于此？非要将他当做寻常的血亲看待？” 劝解莫长生的正是凌真人的大弟子苏止媗。在凌昀作为凌真人的血亲后辈上山之前，苏止媗一直是凌真人最看重的弟子。 “那莫长生，终究是算计师门长辈在先，出口诅咒师弟在后，血亲之情分，理当被他自己算计没了。师弟只要自己站起来，师母就会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师弟还是快快起来罢。” 莫长忧如何肯起身？他一旦在紫烟道君改口之前自行起身，就代表他默认了紫烟道君的说法，从此再也不见亲弟莫长生，也默认了紫烟道君和其他人所说的“心思不正”之人是莫长生，这都是莫长忧不可能允许的。 “多谢师姐好意。可是，师姐还是莫要再劝了，长忧依旧不改初衷，亦不会改初衷。” “你这又是何必？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身体已然被毁成这样了，那莫长生能帮上甚么忙？还有你的炉鼎体质，如果没有师母庇护，你现在如何能得悠闲生活？来日又如何能靠着丹药灵物多活些日子？”苏止媗殷殷劝道，“你当知晓，如果得罪了师母，你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非常难过。” 莫长忧蓦地笑了出来。 “难过？会比长忧被当做禁脔炉鼎还要难过么？我知晓大家都觉得长生心思不正，工于心计，不尊师长，甚至有人认为他太过恶毒，出口便是诅咒于我。可是，”莫长忧双膝依旧跪地，背脊却挺得直直的，坚定地高声道，“可是，我却很骄傲。” “我很骄傲，我的弟弟自尊自爱，心怀坦荡，纵使知晓我的炉鼎身份，纵使知晓若不是因我，他依旧可以在莫家村照顾老父老母和三岁幼弟，却从不曾轻视于我，更不曾迁怒我半句；我很骄傲，我的弟弟聪颖机智，心有七窍，勇敢果断，在几乎不可能的绝境中，将我救了出来，让我重获自由，拜在师尊门下，得以享受这短暂的悠闲日子。” “我更骄傲的是，我的弟弟视我为真正的手足，明知救我的代价是什么，明知他将面临众人的指责与蔑视，他却依旧毫不犹豫地救了我。我甚至不知，如果换做是我，我是否会如同他一般，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只为了救一个见面次数加起来都不超过十次的短命兄长。” 紫烟道君倏然站到了莫长忧面前。 莫长忧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俯身叩头三次，复而挺直了背脊：“请恕弟子宁死不愿遵从师尊之命。因为您所指责的，正是弟子短短二十八载、最骄傲亦是最幸运的一件事。师尊，我为有这样一个工于心计、不敬师长、甚至会出口诅咒于我的弟弟而骄傲。我很骄傲。” 紫烟峰上，来往的弟子都不禁驻足。 紫烟道君亦静静地看着莫长忧。 良久，直至夕阳西下，紫烟道君才开口道：“罢了，随你。” 　　☆、第55章 良药 罗翰本就是练气期圆满的修为，身边还有灵宠修罗蛛，打起莫长生和裴十三的主意来，一点恐惧之心也没有。 他甚至一面攻击裴十三，一面再想，莫长生得到的丹药究竟是什么呢？莫非是筑基丹？就是不知者莫长生手里有几颗筑基丹，是不是足够他下一次筑基之用了。 裴十三一力当先，挡住了罗翰的攻击。 而莫长生则在与修罗蛛缠斗。 初时，两人都处于纯粹挨打的状态，裴十三的修为和经验都比不上罗翰，而莫长生的练气五层的修为，显然也打不过和罗翰修为差不多的修罗蛛。 不过幸好那只修罗蛛仿佛是受了伤，本身灵智又不高，因此在莫长生接连丢了几张爆裂符，并趁机以阵盘和阵旗布下了简单的困阵之后，莫长生暂时得以喘了口气。 “大胆莫长生，竟敢困我的灵兽！”罗翰见状，就要摆脱裴十三去将修罗蛛从困阵中救出来。 裴十三的七杀斧随即而至，竟是挡住了暴怒中的罗翰的去路。 “快杀了那只死蜘蛛！”裴十三挡住罗翰的代价就是接连喷出了两口心头血，储物袋里的符箓不要灵石的朝着罗翰丢了过去！ 莫长生原本就打算先杀修罗蛛，再去帮裴十三的。于是当即给自己贴上了隐匿符，尔后执起血梧桐木弓，手持三支分别为火、冰、雷属性的弓箭，朝着修罗蛛就射了过去！ 三支弓箭，透着隐隐的红、白、紫色光芒，直直的穿透了修罗蛛因为被困阵所困、暴躁的露出的最脆弱的腹部！ 修罗蛛口吐蛛丝，猛然一声尖叫，颓然倒在地上，巨大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 莫长生见状，悄悄离开原先站的地方，再次拉弓，又一次射出三支弓箭，修罗蛛眼睛天生看不清东西，通常是靠神识感知危险，然而莫长生一贴了隐匿符，修罗蛛就感知不到莫长生的位置，因此腹部再次中箭，气息越发微弱起来。 修罗蛛仿佛已经没了什么战斗力。 可是莫长生仍旧不放心。 他并没有因此而现出身影，或走到困阵里继续将修罗蛛杀死，而是稍一犹豫，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练气期的高阶冰冻符，以灵力祭之，朝着修罗蛛丢了过去。 修罗蛛待要反抗之时，却已然晚了。 莫长生的修为的确比修罗蛛低了许多，可是莫长生用五灵符箓术画出的符箓，却与修罗蛛同等级高，在修罗蛛重伤之时，将一只硕大的修罗蛛冻成冰块，却半点不费劲。 莫长生将修罗蛛冻成了冰块，眼看着修罗蛛气息消散，这才撤掉困阵，直接将修罗蛛丢到了储物袋里。 而另一厢，罗翰骤失灵宠，修为因灵宠契约而有所减损。可是罗翰年岁比裴十三大，历练经验也丰富，因此一时之间还是罗翰占了上风。 莫长生站在一旁想要帮忙，却发现修为的差距让他根本无法找到空当，末了只好开始砸符箓。 在把罗翰砸得一时忙乱时，就立刻塞了一叠符箓给裴十三：“砸！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咱们两个把命丢在这里了！灵石什么的，只要活着就能继续赚！” 于是在莫长生故意将罗翰的储物袋用一张风行符给砸飞了之后，没有了丹药补给的罗翰，很快就被符箓攻势给砸死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甚至来不及高兴，立刻打扫了战场，将罗翰的尸体用火球符焚毁，储物袋里的法器和表明身份的东西都丢到，这才贴上了隐匿符和风行符，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离开了这片妖兽林，返回了宗门。 一路之上，竟也安稳。 他们走到莫长生的洞府小山谷前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站在那里等着他们的白衣青年。 莫长生怔了怔，才道：“你来了。” 反而是裴十三冷哼了一声，对着莫长生道：“我先进去了！你别和这忘恩负义的人待太久！” 裴十三口中的忘恩负义之人正是莫长忧。 莫长忧闻言无奈一笑，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在裴十三进了小山谷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莫长生，才皱着眉头道：“你杀人了？” 莫长生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进小山谷的玉牌，打开了小山谷的阵法，一面走进去，一面道：“不是第一次，放心，不会做噩梦的。” 莫长忧一顿，就跟在莫长生身后走了进去。 莫长生和裴十三身上都带了些血腥味，他们还没杀过几个人，因此也不知道遮掩，这才被莫长忧一眼看穿，当然，他们走的这一路上，大概也被很多人看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莫长生和身后的莫长忧走到了小竹楼里，招呼莫长忧在一楼坐下，这才上楼换了身衣服。 那些人知道他和裴十三会杀人，大概就会少打他们的主意了。 莫长生这样想着，想到莫长忧还在楼下，也不好晾着莫长忧，自己在楼上沐浴，就只好下楼，取出灵酒灵果，与莫长忧说话。 莫长忧手执酒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何始终没能亲自来见莫长生的事情。 好在莫长生并非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心中大概也明白莫长忧不能来见他的原因，多少也猜得到莫长忧能争取到现在这个来见他的机会许是也费了不少功夫，于是也不在这些事情上纠结，只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青花瓷玉瓶，倒出一颗外表极普通的丹药出来。 “兄长尝尝，这颗丹药味道如何？” 莫长忧接过丹药，打量了一眼，并不识得这是什么丹药，只因是莫长生所给，就毫不犹豫的将丹药吞了下去，然后皱了皱眉道：“虽是入口即化，却带了苦味。现下口中，苦涩无比。”他执起酒杯，想要用果酒的酒味将苦味压下，不料，“还是苦，连酒都成苦的了。” 莫长生却支着脑袋笑了：“苦口良药。兄长且受着罢，这苦味，约莫要持续些日子。”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原本的隔阂亦消散不见。 莫长忧缓缓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说到紫烟道君待他极好，数不尽的丹药灵果往他那里送，甚至亲自指导他重新开始修行。 “我的寿元无多，师尊的寿元也……许是同病相怜，师尊待我，竟比待几位师兄师姐都要好。”莫长忧含笑道，“师尊连她开始布阵以来的所有布阵心得，都复制了一份与我。我听说，就连大师兄，也不曾得到师尊结婴之后的阵法心得。” 莫长生一听就笑了：“那兄长可莫要辜负紫烟道君的好意才好。” 莫长生听莫长忧又说了些紫烟峰上的趣事，见莫长忧这些日子以来着实过得不错，眉眼间尽是悠然，忽然问道：“那个烈阳真人……可还有打扰兄长？” 莫长忧眉心一拧，随即含笑道：“无妨。烈阳真人……也是稚子之心，终究无辜。何况，千幻道君的师尊济遥灵君前几日刚刚出关，烈阳真人和千幻道君如今正在灵君身边尽孝。” 莫长生听着这名有点陌生，疑惑道：“济遥灵君？” 莫长忧颔首道：“如今修真界元婴期以上的大修士越来越少，就是偶然有之，那些灵君也通常闭门不出，苦练修为，因此寻常弟子几乎并不知情。我也是偶然得济遥灵君一见，前几日又听烈阳真人提起，这才知晓济遥灵君之事。” 莫长生若有所思：“不知这济遥灵君是何修为？还有，元婴期以上的大修士都称作灵君么？济遥灵君当日为何要见兄长？” 莫长忧被莫长生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竟也不再忧虑烈阳真人一事：“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我们平日根本无缘得见，虽然我听说还有其他的叫法，不过，灵君是最基本的尊称，若是你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就称作前辈或仙人都可。至于济遥灵君的修为……” 莫长忧微微一顿，“济遥灵君正是炼虚圆满期的修为，十年前开始冲击合体期，可惜失败。前几日才出关。济遥灵君正是十年前见的我……济遥灵君那时是想要打消千幻道君的想法的。” 只是千幻道君当时口头上答应的极好，然而济遥灵君一闭关，莫长忧还是要继续之前的生活。 “我还听说，”莫长忧再次尝了一口入口就变得越发苦涩的果酒，慢慢道，“济遥灵君这次冲击合体期失败，是因其灵兽妄想反噬为主。济遥灵君虽然制服了那个灵兽，却也因此寿元无多。估计，就在这一两个月了。” 莫长生将济遥灵君的名字记在心底，和莫长忧又饮了几杯酒，便抵足而眠，直至翌日清晨，莫长生就要赶莫长忧离开。 “这个是给紫烟道君的。”莫长生从青花瓷玉瓶里又倒出了一颗丹药来，“紫烟道君若是看得上，就送予道君。若是看不上，兄长再拿回来还给我。” 莫长忧接过丹药，看莫长生一副迫不及待要赶他走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将他先前送过来一次的储物袋给了莫长生，这才被莫长生亲自送回了紫烟峰上。 莫长忧有心想请莫长生也去他的洞府坐一坐，奈何莫长生跑得极快，脚下踩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黑脸盆，一眨眼就消失无踪了。 莫长忧是重新修炼的修为，才堪堪练气一层，是绝不可能追上莫长生的，于是只能摇了摇头，想到莫长生的嘱托，虽然不觉得一位元婴期道君会看上一个练气期小修士赠的丹药，尤其还是一个道君不喜的人赠的丹药，但他仍旧拿了玉牌，在紫烟道君洞府前求见。 紫烟道君显见是很满意这个关门弟子的。 莫长忧一求见，紫烟道君就停止了修炼，打开洞府阵法，放莫长忧进来。 紫烟道君的住处，说是洞府，实则是一座精致的宫殿，紫烟道君正是在正殿见的莫长忧。 她一见之下，就觉莫长忧面上的早衰之相骤然消散了。 “咦？”紫烟道君仔细打量了莫长忧几眼，蓦地提高了声音道，“长忧你可是服下了什么东西？” 莫长忧不知其意，兀自将莫长生给他的那颗丹药拿了出来，双手奉上：“长忧昨夜正是吃了这个。这一颗，是舍弟拿来孝敬师尊的。” 紫烟道君几乎是将那颗丹药从莫长忧手里抢过来的，声音微微颤抖：“长、生、丹，竟然是长生丹！竟然……” 良药苦口。 竟是真的。 莫长忧心中，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第56章 立誓 相对莫长忧小小的纠结，紫烟道君反而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徒弟，手中紧紧攥着她不该攥的那么紧的丹药，尽量沉声问道：“长忧你不知这是甚么丹药么？还有你那个弟弟，他也不知这是甚么丹药么？你确定……” 这是莫长生拿来孝敬她的么？ 这么一颗珍贵的长生丹，那个心思诡异、算计颇多的莫长生，真的就这么“孝敬”给她了？ 莫长忧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当即道：“弟子当真不知这是何种丹药。舍弟将丹药递给弟子时，只说让弟子尝尝，这丹药是否足够苦涩。弟子只当舍弟在与弟子玩闹，便尝了这丹药，入口果然苦涩无比，甚至吞下这丹药之后，再尝其他的食物，亦是满口苦涩。舍弟闻言只道，良药苦口，弟子还需苦上一段时日。从头至尾，舍弟都未说过这是何种丹药。” 莫长忧犹记得昨日莫长生的言行，犹记得他吃下丹药后，莫长生的确是好奇的问他丹药的味道的情形。 莫长忧心口处“砰砰”跳的极快，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胸腔一般。 他不是因着自己吃下了可以延寿五百年的长生丹而兴奋，而是担忧莫长生手里还有一颗长生丹，而莫长生自己，从头至尾还没吃下长生丹。 莫长忧下意识地模糊并修改了莫长生昨日言行的话，果然让紫烟道君在欣喜之后，又大感惋惜。 “这么说，我手上的，正是最后一颗长生丹。”这世间谁人不知，当年玲珑仙子以其炼丹天赋，将古方长生丹的丹方补全，并炼制出了世间仅有的三颗长生丹，如今莫长忧和莫长生兄弟各自服下一颗，她手上的，可不正是最后一颗么？ “若是还有一颗，若是……”若是莫长生没有吃那颗长生丹……紫烟道君按捺住自己的私心，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虽然这莫长生多活五百年和济遥灵君多活五百年对宗门的意义完全不同，可这丹药却是莫长生亲手找到的，莫长生自己吃下一颗长生丹，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莫长忧却不愿意再听紫烟道君的惋惜之言了，双膝跪地，举起右手腕道：“弟子的确不知这丹药是否是长生丹。还请师尊为弟子亲自查探身体。若这丹药是真的……”莫长忧仰起头，认真的盯着紫烟道君的双目，“弟子一路行来，看到弟子的人不计其数，却是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人能和师尊一般，看出弟子吃下了甚么灵丹妙药。若这丹药当真是长生丹，还请师尊查探完弟子的身体，便立刻服下！” 紫烟道君瞳孔猛地一缩。 是了，那莫长生一个废灵根与济遥灵君相比，的确是济遥灵君对宗门更重要；可是，她若也与济遥灵君相比，那么，她其实也不会比莫长生好到哪里去。 济遥灵君，才是宗门更加不愿放弃之人。 如此想罢，紫烟道君抬手将莫长忧扶起，却并不查探其身体，而是直接将手中紧紧攥的的那颗丹药吞了下去。 入口果然一阵苦涩。 紫烟道君盘膝坐下，运转灵力一周，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了莫长忧格外欣喜的目光。 “恭喜师尊，青春常驻！” 紫烟道君原本寿元无多，才会显得老态，如今服下了长生丹，一下子多了五百年的寿元，原本的白发重新变回青丝，苍老的面容自然也恢复到了三十岁左右的华年。 紫烟道君伸手在空中一点，空中浮现出一水镜，将她如今的面容映照的清清楚楚。 紫烟道君复杂地看向水镜中的自己，畅快的大笑一番之后，回头看向莫长忧时，却更加的温和亲切了。 一饮一啄，皆因前定。 若非她当日一时感怀自身，心有善意，收下了莫长忧这个不被人看好的弟子，今日也不会有机会得到其弟莫长生的“孝敬”，从而得到这最后一颗长生丹。 “我原道是我对你有恩，如今看来，却是你救了我。”见莫长忧摇头欲拒绝，紫烟道君却笑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依旧是我的关门弟子，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师徒二人陆续又说了一盏茶的话，就有人来报，掌门来了。 紫烟道君脸色十分之难看。 紫烟道君忽然明白了几分那莫长生千方百计算计的缘故了。如果不是方才莫长忧及时提醒她服下长生丹，如果整个宗门上下都知晓她手里拿着的是这世上最后一颗长生丹……紫烟道君大概也只能看着自己寿元将尽，看着另一人拿着那颗长生丹续命延寿了。 “说我闭关了，不见。若掌门问起长忧，便道长忧亦是如此，无法拜见掌门。” 紫烟道君说罢，看了莫长忧一眼，亦道：“你也闭关罢。先前我总想着你我师徒皆是寿元无多，自然是能多教你一些，就多教一些。如今既然有此机缘，你且记得，有修为有寿元，才有资格有阵法天赋。你可以喜欢阵法，但是，修炼却决不可弃。” 莫长忧垂首恭谨道：“谨受教。” 只他还有一事担忧：“长生那里……” 紫烟道君却是比莫长忧还放心：“这有何可担忧的？丹药都吃没了，掌门还能逼他吐出来不成？为师猜测，掌门最多向你那弟弟讨要了长生丹的丹方，还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要了那丹方。以你那弟弟的心眼，是必然让宗门付出点什么，才会乖乖献上丹方的。” 见莫长忧还有些担心，紫烟道君道：“我听你说，你那弟弟昨晚留了你一夜，今早是亲自送你来的？既是他亲自送你来的，就是有意向旁人表明东西是出自他那里，与你无关。以他的心机，长忧你着实无需担忧。”紫烟道君这样说着，却还是提笔写信，“我这便传信与你师公，让他照看你弟弟。” 她已然说了闭关，自然不好在掌门还在紫烟峰上的时候，就大喇喇的走出去了，只能写信以告知双修道侣。 莫长忧不敢说莫长生很有可能没有吃过长生丹，那颗丹药还在莫长生手上，然而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期盼莫长生此刻已然将那长生丹给吃掉了，省的便宜了他人。 ——纵然那位济遥灵君曾试着帮他解困，但无论如何，还是他的弟弟更重要一些，不是么？ 掌门璞元子没见到紫烟道君和莫长忧，果然去找了莫长生。 以他的身份，原本是可以直接召莫长生来见他，可是，想到莫长生手里可能还有的东西，璞元子就只能拉下面子去见莫长生了。 然而璞元子没料到的是，那位寿元只剩下一两个月的济遥灵君，正悠闲坐在莫长生的小山谷中，与莫长生闲话。 莫长生也是偶然看到济遥灵君的。 他将莫长忧送回紫烟峰，原打算直接回小山谷，却是心念一动，仿佛听到了求救声。 莫长生摸了摸自己的左臂，稍一犹豫，看那求救声传来的方向并不隐蔽，便乘着飞行法器飞了过去。 这才看到了在兽谷边上，一位形容似凡人的老者，正捏着一条青色小蛇的七寸处。 莫长生怔了怔，看那青色小蛇挣扎的越发厉害，时不时的往他这里看，才发觉那求救声是这小青蛇传过来的。 那老者亦看到了莫长生，笑道：“可是可怜这小蛇？欲要反噬为主的小东西，却不值得可怜。” 莫长生先前就不敢将这老者当做普通凡人，此刻听他说了这番话，心中隐隐也明白了老者的身份，拱手道：“既如此，老人家便该当时就击杀了它。”而不是到此刻，还留着这小蛇的性命。 老者先是沉默，半晌，才叹道：“的确当杀。不过这小蛇追随我多年，与我并肩战斗，多次救我于生死之间，我将之视为友，而非普通灵宠、仆役，它却于我进阶之际，欲要反噬为主，令我杀不得，留不得。” 莫长生看了那老者一眼，没说话。 那老者却看出了莫长生有话想说而不敢说，道：“小友有话尽可说，老朽寿元无多，不会枉造杀孽。” 莫长生看着那被掐着七寸的小青蛇，就忍不住想到了荷包里的小金蛇，缓缓开口道：“晚辈只是不觉得，前辈将这小蛇视为友。” 老者却来了兴趣：“为何这般说？我与这小蛇并肩战斗，有难同当，于生死之际，它不负我，我亦不负它，这如何算不得生死之交？”也正因此，老者恨极了小蛇的背叛，却仍旧下不了杀手。 “真正的友人，却无需灵宠契约这等御兽之法来表明主仆关系，约束对方，令对方始终不得自由。” 这老者虽然口口声声将这小青蛇视为友人，却在小青蛇背叛它时，说了“反噬为主”四个字，显见在其心底，还是将小青蛇视作低它一等的灵宠的。友人之说，只不过是为了将他对小青蛇的利用装裱的更华丽一些而已。 老者闻言怔愣良久，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小青蛇，却见小青蛇亦恨恨的看向他。 他恨小青蛇的欲反噬为主，小青蛇曾经数次舍命救他，他口口声声视其为友，却始终不肯放小青蛇自由。小青蛇又为何不能恨他？ 若是灵宠灵智未开，懵懵懂懂便罢了。小青蛇跟随他千年，灵智已开，早就明白了何为自由，何为礼义廉耻，又岂能依旧甘心为灵宠仆役？ 老者一叹。他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 “也罢。”老者松开了手，当场取出了阵盘，解除了他与小青蛇的灵宠契约，面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我于你懵懂之际哄骗你为灵宠。虽尽力助你修行，却也利用你为战宠，使你几度徘徊于生死之间。其中因果，早已算不清了。” “今日你既这般坚定的求去，那你便走罢。再也不要回来。” 小青蛇果然毫不犹豫的背对着老者爬向莫长生。 它原先也是有些感激老者的，甚至愿意为了老者数度舍命相救，可是，老者始终不放它自由，逼的它不得不伺机弑主。这其中的感激和恨意，的确如老者所说，算不清了。 然而它欠莫长生的感激却是算得清的。 小青蛇口吐无数蛇蜕，然后冲莫长生拜了拜，蓦地于身下探出一只爪子，往空中一划，竟是破空离开！ 莫长生眨了眨眼睛，再次眨了眨眼，然后看向老者。 老者却是闭目摇头道：“怨不得，怨不得。原来它化蛇为蛟，身下生足，怕是也得了些蛟龙一族的传承。难怪不愿意再为灵宠仆役了。” 莫长生亦有些讪讪。他原以为那只是条蛇，放了也就放了。却不料是条成了蛟的蛇，这老者却不知是否会迁怒了。 老者似是格外宽厚，让莫长生将那些小青蛇的蛇蜕都收了起来，便问莫长生住在何处，想要“与小友闲话一番”。 莫长生没法子拒绝，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想法，便带着老者去了他的小山谷之中。 璞元子来到小山谷想要询问长生丹一事时，也是因着老者在，璞元子才没有动手查探莫长生的寿元，看莫长生是否真的吃了那颗长生丹。 “长生丹便罢了。”璞元子脸色不太好，“只有三颗长生丹，你有私心，自己吃了一颗，剩下两颗亦自行送了人，那也无妨。只是丹方在何处？你莫不是要告诉我，那丹方你也送了旁人？” “弟子身上的确没有长生丹的丹方。”莫长生垂首站立道，“那长生丹和长生丹的丹方，皆是汪茹师姐所得，弟子只是一路跟踪汪茹师姐，见汪茹师姐打开了长生丹的丹方看了一盏茶之后，那丹方却化为利器朝着汪茹师姐打了过去，汪茹师姐因此丧命，弟子才侥幸捡了这长生丹回来。” 这番话却是和凌昀所说，他险些被汪茹下手杀害，莫长生救了他的事情相吻合了。 可是璞元子犹自不肯信：“不可能！玲珑仙子为人敦厚纯善，如何会用丹方杀人？黄毛小儿，你要扯谎，却也该扯些说得通的谎话来！” 莫长生却是双目直视璞元子道：“为何不可能？若弟子是玲珑仙子，被人这样算计……心痛之下算计其师门后辈，又有何不可？不过正如掌门所说，玲珑仙子终究是敦厚纯善，虽在长生丹的丹方上做了手脚，却仍旧留下来这世间仅存的三颗长生丹。且，在汪茹师姐看丹方时，弟子亦忍不住探出神识看那丹方，然而那丹方化为利器之后，却只击杀了汪茹师姐一人，并未杀害弟子。” 璞元子这才回过神来：“这么说，你记得丹方的内容？” 莫长生自然是记得的。他是照着抄写下来的，每一样都不曾错。 只是丹方背后就是五灵门那位前辈洞府地图，莫长生不可能将这样的东西交给宗门，于是就只好编出这一通谎话来。好在三颗长生丹表面上都被吃掉了，丹方他也愿意提供，宗门就是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奈他如何了。 莫长生将他抄写的丹方拿了出来，欲要送到掌门手中时，却又收回了手，迟疑道：“弟子原本打算，将这丹方卖到拍卖会上的。”这话气得璞元子险些当场发作，又听莫长生继续道，“卖完之后，再重写一遍丹方，奉给掌门。” 璞元子气得大骂：“胡闹！胡闹！这等丹方，有市无价，岂可沦为买卖的俗物？” 莫长生更加迟疑了，拿着丹方的手完全缩了回来：“真的不能卖么？我去藏书阁特特查过玲珑仙子的传记，知晓玲珑仙子当年就是打算将长生丹的丹方公之于众，只因后来其弟子出事，才会……这丹方是玲珑仙子重新补全的，弟子有心想完成玲珑仙子的遗愿。当然，”莫长生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弟子如今囊中空空，若能一箭双雕，弟子心中，着实欢喜。” 璞元子气得元婴期的威压止不住的朝着莫长生而去，怒道：“你忘了你是宗门弟子了么？宗门弟子，岂可不为宗门所想？岂可想出这等低劣的主意？” 练气期修为的莫长生当然是承受不住这等威压的。 然而那老者却一掌将璞元子的威压拍散：“以大欺小，强夺宗门弟子私有之物，尤其是逍遥宗掌门当做之事？璞元子，权力虽好，却不可滥用。你再如此，休要怪我临死前手书一封，令逍遥宗换一位敦厚纯善之掌门了！” 莫长生身边侥幸有这位老者在，得了璞元子免除其十年宗门任务的奖励后，又与璞元子以誓言相约，长生丹的丹方，莫长生除非面临生死威逼，不得卖与其他人。且五百年后，莫长生可自行处置丹方。 换句话说，莫长生只将长生丹的丹方卖了五百年的使用权。 老者只觉好笑，璞元子却认为以莫长生的资质，最多活够长生丹的岁数，等到莫长生死了，丹方不一样不会被泄露么？ 双方各有心思，长生丹一事却很快被宗门压了下来，除了少数当日看到了莫长忧、并看出了其中门道之人，并无多少人知晓逍遥宗已然得到了长生丹丹方的事情。 而莫长生的身份也在逍遥宗的故意隐瞒下，使得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此事与他有关。 莫长生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事情了。 他因玲珑秘境自爆而重伤，连续三个月不能修炼，因此给自己找的赚灵石的法子，也该开始实行了。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先请了柳芙蓉来小山谷做客，并请柳芙蓉转托一物给千幻道君。 柳芙蓉并不知长生丹一事，因此毫不犹豫的就将东西奉给了千幻道君。 千幻道君得此丹，惊喜中带着复杂，仍旧将丹药奉给了师尊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手持长生丹，却并不立刻服下，而是肃容看向千幻道君：“风千幻，跪下。” 千幻道君一怔，一面跪下，一面催促济遥灵君服下丹药。 济遥灵君却道：“汝且立下誓言，余生不得在与莫长生兄弟为难，为师便服下丹药。” 千幻道君岂肯？强言道：“那莫长忧一介炉鼎，莫长生更是五灵根的废材。区区蝼蚁，竟也值得师尊如此逼迫徒儿么？” 千幻道君原本的确不打算再为难莫长忧了。可是耐不住风烈阳独独认准了莫长忧，日思夜想，睡梦中都在唤莫长忧的名字，千幻道君为风烈阳找来了与莫长忧容貌相似的炉鼎，试图让风烈阳继续通过采补而增长修为，风烈阳却只呆呆坐在莫长忧从前的洞府里，看也不看旁人一眼。 风烈阳如此执着于莫长忧，千幻道君甚至想到后退一步，待将那莫长忧请来，也不说甚么采补了，真正教风烈阳以双修功法，让二人一起通过双修增加修为。想来这个主意，徐紫烟也不会拒绝。 济遥灵君如何看不出徒弟的想法？ 当即冷声道：“千幻你可忘了，为师做擅长的是何事？” 千幻道君怔住。 谁人不知，济遥灵君善卜。只是卜卦一事最耗修为、寿元和气运，济遥灵君自失去了一半寿元，几次三番无故遭遇生死劫难之后，就不曾再卜卦。 然而这一次…… “你若要为师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长生丹，不吃也罢！”济遥灵君亲自看着千幻道君立下重誓，方才吃下了长生丹，尔后道，“把烈阳送到我这里来。我这正有一颗黄粱一梦，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你去宗门和各处放出消息，令人寻找万噬虫。待找到之后，我亲自为烈阳将他脑袋里的奇石取出或毁掉。” 千幻道君根本无法拒绝强势的师尊，只能退了出去。 她一人立在山顶，低声喃喃道：“莫长忧、莫长生，若是我儿这次出事，我定要……” 她还未说完，就听当空一声响雷，一道一人粗的紫色雷电当头朝她劈下！ 小山谷中。 莫长生看了一眼幻峰之上，青天白日里莫名出现的那道雷电，微微一笑，就低头将盒子里的小金蛇翻转了过来，打算找找这小金蛇滑溜溜的身体下，是不是也有几只爪子？ 　　☆、第57章 画像 莫长生在小金蛇的身子底下找到了什么东西暂且不提，三颗长生丹都已经送出去了，长生丹的丹方，也献给了宗门。 虽然只得到了免除十年宗门任务的报酬，但对莫长生来说，这些奖励也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当然，以他的五灵根修炼时所耗费的灵石数量来看，莫长生还是需要想些法子来多赚些灵石的。 “成了成了！” 莫长生还在小山谷中作画，那三百多名工匠、珠宝匠和绣娘在小山谷圈起来的地方忙活，就听裴十三满脸乌黑的拿着一只紫色的钗跑了过来。 “成了成了，长生你看！” 裴十三手持紫钗，对着它打出一道灵气，原本一掌长的紫钗瞬间飞入空中，变得足足有一丈长，乖乖的飞到了裴十三脚下。 裴十三站到紫钗之上，紫钗倏然腾空而起！ 莫长生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就见裴十三脚下踩着紫钗，而紫钗之下，正是一片七彩祥云，裴十三身后则是一团金光闪闪的光团，将裴十三整个人都映衬的无比神秘。 当然，若是那紫钗之上的人换做是女子，就会显得更加圣洁神圣了。 裴十三在小山谷的阵法中溜了一圈，就落在了地上，将紫钗拿在手里，冲着莫长生跑了过去：“我原先只道这变幻颜色的阵法只能做装点只用，如今才知晓，这颜色阵法却也有大用！”裴十三激动地道，“有了这阵法，以后出行之时，也就不怕被旁人看出咱们的灵根了！” 裴十三所言不假。 修士的灵根不但会主宰修士所能修行的功法，在修士操控飞行法器时，如不费心遮掩，其露出的灵力光芒也会显露其灵根。 譬如单火灵根修士，他在操纵飞剑之时，如果不肯再消耗灵力遮掩，飞剑之下就会显露一道红色光芒。 而像莫长生的五灵根，飞行灵器之下则会显露五彩光芒，煞是好看。当然，旁人只会一见便知其为废灵根。 莫长生看着裴十三高兴的神色，忍不住打击道：“只要肯花费灵力或灵石遮掩，就是其他的飞行法器也能隐藏修士的灵根。我们的这批飞行法器能以此吸引人，却不可能因此吸引到肯花大价钱买这个法子的人。十三你莫要忘了，那个镶嵌符箓，以符箓之力代替修士灵力操纵飞行法器的物件，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飞行法器都只能由使用的修士亲自输入灵力以驱使，这就意味着，一旦修士力竭，却是连乘飞行法器逃命的法子都用不了了。 因此以符箓之力代替修士不间断的为飞行法器输入灵力的法子，数万年来也不是没有炼器师想到过。只是以符箓代替也有弊端，即，使用符箓时，不知何时符箓里储存的灵力就消耗一空，飞行法器戛然而止，直接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虽然长生你建议用风系阵法做出的那个‘闹钟’很有意思，一旦选定了时辰，那个‘闹钟’就会响，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能用在飞行法器上，可是，”裴十三格外为难，摊手道，“可是，要怎么用呢？我总觉得那个和日晷相似的钟表，其妙处肯定能用在飞行法器上，不过要怎么借用，我想了几日还是想不出来。” 莫长生眉心跳了跳，咬牙切齿地道：“想不出来就回去继续想！你不是从藏书阁借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炼器书籍么？就从那里面找！必须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动脑筋想出一个能在符箓快消耗完时，能使得修士被提醒到的东西！” 裴十三抱头鼠窜，回去继续想法子了。 莫长生放下笔，叹了声气，拿起他蝴蝶出来的“闹钟”看了看。 古代看时辰的方法无非是凭借日晷、水漏、沙漏等等，或者跟他在莫家村似的，直接抬头看天，看太阳的位置，估算时辰。即便是修真界，也还是保留着这几种法子。 莫长生对此颇为不习惯，因此在书上看到了风系阵法时，就想到了以风系阵法催动钟表上的指针，以此来供指针绕圈运转。 具体如何做出来，当然还是裴十三去费得心思，莫长生就只“坐享其成”，拿到了裴十三炼制出的表面和日晷上刻的字相似的钟表。 虽然颇为简陋，上面只有一根指针，莫长生也格外欣慰了。尤其是在裴十三做出了“定时”的功能时，莫长生就更加相信裴十三炼器上的天赋了。 莫长生定神想了一会，觉得裴十三遭到他方才的压迫后，回去肯定能想到将“闹钟”的法子用在飞行法器上的方法，于是又执起画笔，打算继续画几套前世在电视上见过的好看又显得很有仙气儿的女子衣服，拿去让绣娘来绣出来时，就意外接到了一只传讯纸鹤。 莫长生伸出食指，凝结一点灵力点了点纸鹤，纸鹤就开始张嘴说话：“为兄正在长生的洞府之外，不知长生可有闲情与为兄饮酒畅谈？为兄新得了一壶百果酿，特意拿来与长生共饮。” 这个自称“为兄”的人却不是莫长忧，而是掌门璞元子的弟子诸葛肴。 璞元子格外不喜欢莫长生，可是其弟子诸葛肴，却觉得莫长生是值得相交之人，宁肯舍了筑基修士的威风，也要时常跑来和莫长生以师兄弟相称来交谈。 莫长生先前也觉得奇怪，后来与诸葛肴见得多了，知其虽对权力极为感兴趣，一心想要继承其师尊的掌门之位，但也有着剑修惯有的洒脱豪爽，虽喜权力，却也不是那么执着，与人相交也从不曾仗势欺人。莫长生这才认可了这位友人。 这会子看到诸葛肴来见他，莫长生干脆亲自去阵法外接了人来。 却见诸葛肴剑眉星目，器宇轩昂，正仗剑而立，含笑看他。 “长生还是这般客气。倒不如将你这洞府的出入玉牌予我一枚，也方便我漏夜赶来长生这里借宿，与长生促膝而谈，抵足而眠。” 诸葛肴说这话时也是一脸正气，看得莫长生嘴角一抽，侧身道：“诸葛师叔请进。” 诸葛肴一面走进山谷，一面道：“长生还是太过拘谨，我早说过，你称我兄长即可。待你我饮上些百果酒，长生就可放开来了。” 然而事实证明，饮酒之后，放开的那个人不是莫长生，而是诸葛肴。 诸葛肴本性极为豪爽，然而身为掌门弟子，下一任可能的掌门人选，诸葛肴却要在人前事事拘礼。唯独在饮酒之后，才会由心而动。 譬如此刻，诸葛肴说是拿了百果酒与莫长生一同畅饮，结果只给莫长生斟了一杯酒，剩下的酒都进了他自己肚子里喂了酒虫。 待到一壶酒饮尽，诸葛肴直接脱了外袍，轻扯里衣，露出些许皮肤，拔了剑就开始在小山谷中舞剑。 这还不算，诸葛肴许是觉得独自舞剑没趣儿，直接向莫长生丢了把剑道：“长生，同来！” 莫长生不肯跟醉酒的人舞剑，以防伤了自己，尤其是对方还高了他一个大境界的情形下。 “不了，我与你作画。你可要舞得好看一些。” 莫长生便将画的那些女子衣衫的画一卷，收了起来，重新铺纸研磨，开始作画。 只是莫长生这手画技是在前世初学，不过作休闲用，这一世又跟凡间的夫子学了几年，因着家境困境，就开始作画卖银子，以补偿家用。他擅长画的多是赚钱的花鸟侍女图，对于画男子……莫长生既没经验，也没多少兴致。 于是在诸葛肴舞了半晌之后，挽了个潇洒的剑花，回头来看，却见莫长生才在画纸上画了一轮圆月。 诸葛肴身上带了些酒意，当场就不满了：“长生莫不是嫌弃为兄相貌粗鄙，为何迟迟不肯将为兄画在这纸上？” 莫长生摸摸鼻子，只好道：“这就画。师叔且继续舞剑。” 诸葛肴继续舞剑。 莫长生执笔，却是画了一个与诸葛肴有三四分相似的男子。 与诸葛肴一样的剑眉星目，气质却截然不同。与诸葛肴的一身正气相比，莫长生笔下的人，却是亦正亦邪，虽是寻常舞剑，杀意跃然画上。 再细细看去，诸葛肴身上肌肤雪白，而这画中人却是一身古铜色的肌肤。 敞开的衣衫之下，肌肉紧实而蛊惑。 莫长生搁笔之后，哑然失笑。 待到诸葛肴酒醒，看着这幅画更是哭笑不得。 “这可不成。长生说了是要为我作画。可这画中人是谁？我怎的不认得？” 莫长生自觉理亏，他画画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画出了这么一个男子来，只好道：“那我再为师叔画几张小像，然后贴在走马灯之上，如何？” “这主意很不错。”诸葛肴立刻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低头研究莫长生的这幅画，很是好奇的指着画中人衣衫下裸露的腰部道，“为何长生要把他这里画成这样？很奇怪，但是……又仿佛很好看。” 莫长生清咳了一声，不好说诸葛肴指的地方正是后世所谓的“人鱼线”，所以才会显得格外的有一种蛊惑之美，只好忙忙将画卷了起来。 诸葛肴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想着待到来日结婴，或许可以将自己的身体也变成那画中的模样。他虽不识得那是什么，但是……瞧着还真的挺好看。 “长生当真要去三个月之后的赛奇会？”诸葛肴收起心思，问道，“参加赛奇会的物事可都收拾好了？到时你要与那十三郎独个儿去么？可否稍上为兄，为兄也对那赛奇会很有兴趣。” 莫长生心知诸葛肴是来给他们两个小练气当保镖来了，当下也不拒绝，便和诸葛肴约定了一同去赛奇会的事情，诸葛肴这才离去。 如此三个月眨眼即过。 莫长生和裴十三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快忙晕了。 赛奇会上奇物极多，他们二人准备的东西并非是最新奇的，因此就打算以数量取胜，靠着数量多，外形好看，多卖些灵石充实荷包才好。 好在除了他们二人忙活，小山谷里还请了三百多位凡人仆役帮忙，莫长生他们准备的东西很快就塞满了数个储物袋。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裴十三就回了旁边自己的竹楼，只留下莫长生躺在房顶晒月亮，旁边就放着盛放小金蛇的盒子——莫长生总觉得晒月亮是一件风雅之事，理当让小金蛇也沾沾这风雅之气。 他这三个月着实是累得很了，一动也不想动。 因此即便是发现小金蛇醒了，莫长生也只是单手支了脑袋，看了小金蛇一眼，“你醒啦？可是还有些醉？”他鼻子一皱，嗅了嗅，还是能嗅到一股子千醉草的味道。 蛟龙大人还不知道自己被莫长生丢到盒子里来了，晕晕乎乎的，刚要冲着莫长生爬过去，“啪嗒”一声，就被盒子给绊倒了。 蛟龙大人醉醺醺的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管疼不疼，就继续朝着莫长生爬过去，直到莫长生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来掐住它，蛟龙大人才停住了脚步，欢快的“嘶嘶”了起来。 “长生长生！我快要化成人形啦！你高兴不高兴，高兴不高兴？” 莫长生掐着小金蛇，微微一笑：“你很高兴。” 蛟龙大人果然没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来，兀自“嘶嘶”道：“我就知道长生会为我高兴！我就知道等我变成人形了，长生就会开始欢喜我啦！” “……”莫长生着实不知这结论从何而来，因此只好不说话了，同时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这段日子，他和裴十三真的是累得紧了。如果不是已然修行，估计这会子早就倒下生病了。 蛟龙大人是真的很高兴，“嘶嘶”自言自语说了好半晌，就格外娇羞的看了莫长生一眼，低低地“嘶嘶”道：“长生为我画一幅画可好？要男子画像，英俊潇洒，英武不凡，玉树临风，萧萧肃肃……总之长生喜欢哪一种男子，就为我画那种男子的画像好了。” 莫长生已然累极，他又打了个哈欠，想到明日的行程，有些想睡觉了——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去看过医修之后，仍是说他暂时不宜修炼。所以莫长生无法通过修炼来休息，只好通过睡眠休息了。 “画画啊？”莫长生没能注意到小金蛇的期许，也难得没听出小金蛇的言外之意，疲惫地道，“过几日可好？过几日，我闲下来了，就为你画……” “可是，可是我这就要睡过去，然后等待化人形啦！”蛟龙大人看出来了莫长生的疲惫，扭了扭身子，想要上去咬上莫长生一口——这样莫长生就能打起精神来了，“长生长生，我咬你一口，你帮我画一幅画好不好？这幅画……很重要很重要的……” 莫长生实在疲惫，又被小金蛇缠的烦了，不太明白小金蛇要这样的画像做什么，于是只好坐在房顶，从储物袋里把三个月前，月夜之下画的那幅只有诸葛肴三四分像的画像拿了出来。 “给，这个男子，便很是不错……” 莫长生的话还没说话，却骤然被小金蛇释放的威压压得一动都无法动。 他只能看着小金蛇蓦地发难，暴怒一般，光滑的蛇身下骤然化出两只爪子，转瞬将那副画像撕得粉碎，如雪花飘零一般落在房顶、地下。 “又是他，又是他！”小金蛇只有筷子长，却硬生生的将莫长生压在了房顶之上，爪子划开了莫长生的衣衫，小金蛇张口就在身下人的锁骨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长生，我讨厌你！” 莫长生怔了许久，才发现小金蛇趴在他胸口上又睡了过去。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将原本看起来很无害的小金蛇直接丢到了一边，看也不愿再看一眼。 莫长生面无表情地将锁骨上的血珠擦干，理好了衣衫，正欲不管那小金蛇如何，却忽然发现，身体里原本有些堵塞而不能修炼的经脉，已然畅通，他下意识的运转了一圈灵力，就明白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他已能如常修炼。 　　☆、第58章 赛奇 小金蛇于莫长生而言，其出现之后的讨好表现本就奇怪。 莫长生先前只觉这小金蛇虽然修为一见便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然而心思纯澈，又有所谓的“前世记忆”，也不觉得将这小金蛇带在身边有什么不妥。 只是今日一事…… 莫长生静静站立许久，才将方才被他打落的小金蛇复又捡了起来。 他不是不记得这小金蛇一口一个的“契约伴侣”，只是小金蛇终究不是人形，懵懵懂懂，莫长生便无意识的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只将小金蛇当做了一个将来可能会变成人形的非我族类的友人而已。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将小金蛇塞到了一只普通荷包里，想到那小金蛇今日骤然显露出的威压和怒火，莫长生才不得不承认，他先前当真是小觑了这小金蛇。 纵然小金蛇心思澄澈，懵懵懂懂，然而愈是稚子之心，愈不知善恶因果，尤其这小金蛇还是一个有着强大修为者，莫长生想，他将来与这小金蛇相处，务必要谨慎再谨慎。 若有机会，当立即斩去那所谓的伴侣契约。 莫长生心中思量万千，又想到那祁国公主曾经所言，她当日所知的三条蛟龙之中，最后一条在五十年后便可飞升，他只需要忍耐这五十年后便好。 况，龙性本淫，或许将来有一日，这小金蛇会主动抛弃这伴侣契约也未可知。 莫长生想到这里，心中才不那么恐惧。 莫长忧因修为弱于人，而不得不主动为炉鼎一事尚且历历在目，莫长生不可能希望自己也陷此险境。防范这小金蛇一事，不可不重视。 而他自己的修为，也该在这小金蛇再次醒来之前，尽快筑基才好。 一旦筑基，就算他真的要面临彼险境，也总比毁损根基，毫无退路的好。 蛟龙大人还不知晓，他醋意大发之下的一怒，已经惹得莫长生将他列为第一等危险，如果不是他最后咬的那一口，让莫长生重伤的经脉恢复，估计他这会子早就不知道被莫长生丢到哪里去了。 翌日一早。 莫长生和裴十三就带着装满了东西的储物袋，等在了小山谷外。 莫长忧倒没来送别，紫烟峰上凌真人的大弟子苏止媗反而来了，和掌门弟子诸葛肴打算一同随莫长生二人去赛奇会上走一趟。 诸葛肴是因喜欢莫长生的性子，又觉莫长生和裴十三弄出来的东西还算有趣儿，才会主动请缨，要跟去这赛奇会上逛上一逛。 而苏止媗则是紫烟道君亲自下令，让她来护着莫长生二人，以防不测的了。 莫长生没料到紫烟道君还有此心意，便冲苏止媗躬身道谢，言道待回来时，再去紫烟峰上正式道谢。 苏止媗浅笑道：“长生师弟尽管去，师母如今正容光焕发，青春常驻，你去了，师母定会亲自见你。” 莫长生只笑着不说话。 几人说笑片刻，便离开了宗门，往四大宗门的混合坊市赶去。 混合坊市里，在三日之后，将会举办一场修真界低阶修士的赛奇会。 所谓赛奇会，顾名思义，并非是要比拼炼器师所炼制的东西威力多强，而是比拼其新奇古怪。 越是新奇古怪之物，就越容易在赛奇会上出彩得胜。 而拿到赛奇会头筹之人，练气修士将会得到三颗筑基丹做奖励，而筑基修士则会得到一颗结金丹做奖励。 且赛奇会为了让修士不至于被人因此而追杀，特特允许拔得头筹的修士，在十年内来取其奖励便可，无需在这一日就将东西取走。 “听说这赛奇会上之物千奇百怪，我听说，上次拔得头筹的那位修士，拿出来的正是一只妖鼠傀儡。”苏止媗含笑道，“那妖鼠傀儡皮毛、眼睛犹如真正的妖鼠，令它藏于一角，其灵气亦如同寻常妖鼠一般。然而若一剑杀之，那妖鼠傀儡却会陡然一变，其形其貌将与那个杀了它的人一模一样。” 莫长生闻言也笑了，这倒真是个稀奇的东西。 不料苏止媗还未说完，“这妖鼠傀儡更稀奇的地方就在于，那傀儡一旦变成了与杀它之人一样的容貌，旁人皆可将那傀儡尸身轻易毁灭，唯独杀它之人，无论何种法力，皆不可能毁去其尸身，只能白白看着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人躺在地上，犹如自己也死了一般。” 莫长生拊掌笑道：“这的确是个稀奇之物。只是这妖鼠傀儡估计做起来极难，花费甚多，做出来的等级大概也不会太高吧？”如果花费寻常，估计这修真界早就遍地都是这戏弄人之物了。 苏止媗也笑：“正如长生师弟所言。奇当奇也，只是，不值当。” 一行人很快到了混合坊市。 混合坊市为了举办这赛奇会，特特将一整条街都空了出来，权作露天店铺，无房无盖，参赛的修士只管将参赛的东西摆在摊子上。 而这赛奇会的“奇物”的评选，则是由来赛奇会上赏玩或者买东西的修士来决定。每位来赛奇会上的不参与选拔奇物的修士，都会手持十只赛奇会特殊炼制的锦囊，这些修士在逛街之余，若是觉得何物新奇，便会将锦囊放在那家摊子之上。 赛奇会每年都是这么来评选得魁之人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莫长生早就知晓他和裴十三弄出来的东西其实算不得多么新奇，最多……大概会比较受修士欢迎，让众人看了欢喜而已。因此两人也没有故意去买通一些人来特特给他们送锦囊。 只待三日之后，莫长生、裴十三，再加上他们特意请来了三位身量、容貌都极为出众的低阶女修，一同去了赛奇会的比赛之地。 比赛之地也就是混合坊市原先的一条街道。 莫长生他们因报名比较晚，因此只得到了一个偏僻的摊位。 两人倒也不恼，见辰正之时，赛奇会正是开始，众修士都持着锦囊走进来了，莫长生和裴十三才令那三位低阶女修脱了外面的外衣，露出莫长生令绣娘绣出的衣裙；尔后又在身后立下一只柜子，将一只足有一人高的金光璀璨的座钟——细细看去，就如一水上亭台，精致小巧，只是亭台之中，却并非空空如也，而是一圆形的类似日晷的东西，日晷之上还有一条指针，再往下看去，却是一行横着看的字，那行字之下，方才是一只瑞兽麒麟，端坐其中，神情慵懒。 莫长生和裴十三将这座钟一拿出来，两人旁边摊位上的修士，看他们二人的神色都变了。 “这是何物？看着与那日晷差不多，也是看时辰的？” “不对！日晷如何能数着放？这样如何能测算的准时辰？莫非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不对不对！你看那跟针是不是在动？还有日晷如何能照出晚上的时辰？那个东西上却是连晚上的时辰都写了上去了！还有下面那行字，从右往左看，不正是今日九月十六么？” 最后这位修士没说的是，不只是后面的日子对了，前面的年份也正是今年的年份。 众人看着莫长生他们拿出的这件物事，再看自己手上想要赌上一把的小东西，立刻觉得这次的赛奇会自己又没希望了。 “不知道友身后这物事，可当真如同日晷一般，能看出准确的时辰？”和莫长生靠的近的一家摊主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试探道，“还有这下面的那行字，待明日可还会动？还是只是看着好看才写上去的？” 莫长生笑眯眯的道：“道友待会就知晓了。反正，我也不会临时将这件物事给替换了下去。” 直接把想要提前打探的摊主给挡回去了。 几个想要临时替换参赛物事的摊主，则转过身去，好歹避开了莫长生的目光。 莫长生他们的摊位的确偏远，待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这里才有修士逛了过来。 那些修士一走到此处，第一眼就看到了莫长生和裴十三身后金光璀璨的那座座钟了。 ——谁让莫长生特意选了这最俗气却又最耀眼夺目的金色，那座钟又足足有一人高，足足吸引人的目光。 那些修士走过来看得时候，正好座钟的指针已经距离辰正又往前走了一小圈了。 “这可是日晷？”有人试探着问道。 莫长生和裴十三也不上前，反而是他们请来的三位女修，轻挪莲步，袅袅上前，轻声细语的为众人解释这座钟的好处——可以随时看时辰，不拘晚上还是阴天，且除了看时辰之外，这座钟下面还有每一日的年份、日月，且日日都换，无需人操心。 修士修炼，即便是低阶修士，也偶有一入定就是几日的情形。待到修士入定醒来，白天倒还罢了，出去找个人问日子，跑去宗门的日晷前看看时辰也就成了，可若是醒来时恰好是晚上，那修士就只能不知今夕何夕，糊里糊涂了。 这座钟的确是好东西，低阶修士也的确需要，可这座钟也太大了，而且看起来就很值钱，摊位前徘徊的修士就有些不敢问价钱了。 三位女修里其中一位很是机灵地道：“我们这里还有另外几种钟表，有的只有掌心大小，有的更是可以当做首饰把玩，客人可要看上一看？” 女修温婉客人，声音温柔似水，再加上这东西看起来也的确不错。当然是不会有人拒绝的。 于是在莫长生他们摊位前徘徊的五六个男修，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名女修对着他们巧笑倩兮的一福身，转身离去，皎皎白裙之下，正有一团七彩光晕，将那女修的背影映衬的当真如同那九天之外的仙女一般。 几名男修看直了眼睛，有一人忽低头，看向那女修走过的那段路上，大声叫到：“步步生莲！” 莫长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仿佛看到了无数灵石朝他飞了过来。 只是那灵石之中，怎的还有一条金闪闪的小蛇？ 莫长生使劲眨了眨眼，将那小蛇从自己的脑袋里狠狠踹了出去。 　　☆、第59章 百宝阁 “果真是步步生莲！” 这连声的惊叹，引得不少在旁边摊子上的修士也转头来看，却见那白衣女修走过之处，果真是步步生莲，每一步曾落脚之处，都崭然盛放一朵娇艳的红莲。 再看向那白衣女修的窈窕背影，众人竟是忍不住屏息等待那佳人回眸一笑的惊艳！ 能如此足下生莲、裙下七彩光晕环绕者，又岂会是无盐之辈？ 然而诸多男修屏息等待之时，却听一女修高声道：“喂！兀那女子，你那鞋子那衣裳是何处买的？若告知我，我定不亏待了你！” …… 于是原本被众男修围住的摊位，很快被众女修围住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 纵使是喜欢修炼，到处风风雨雨历练一心求道的女修，乍见这裙下光晕环绕、足下生莲的衣裳鞋子，谁人又能忍得下这采买的欲望？ 尤其是莫长生特特出来说了，这里的衣裳鞋子，每一样都是这世间唯一一套，即便是足下生莲，所生的莲花也各不相同，且除了可以生莲，还有其他花可选，亦另人惊叹不已；而裙下环绕的光晕，除了可使女修看起来如仙子下凡，更可以遮挡修士飞行时偶然露出的灵根光芒，其妙处，诸位聪颖佳人自可明白。 莫长生这一番话说出来，他自个儿又长得好看，一双桃花目波光流转，面容虽然认真严肃，那眼睛往人身上一瞧，却又似是处处留情，让众女修见了听了，更是对这摊位上的东西爱不释手，即便是莫长生郑重标价了一套衣裙和鞋子就是一块中品灵石，众女修只抱怨了几句，稍稍犹豫一番，仍旧是出手买下了。 裴十三在一旁看得清楚，眼睛亮亮的道：“长生你可瞧见了？每一个看到咱们这衣裳鞋子的女子，都至少买了一套呢。我看还有人至少挑了三套，咱们今儿可赚大发了！” 莫长生闻言也笑：“你还没细看，这些女子，不只是买了衣裙，还买了你炼制出来的钟表，只是有人买了手掌大小的钟表，有人买了镶嵌在手镯上的，有人择买了怀表，还有人不止买了这一件……” 这些衣裙和鞋子，都是莫长生亲自画的图样，刻得阵法，交给绣娘去绣出来的，因此这一部分所挣得的灵石，都归莫长生一人所有。 而钟表和还没拿出来的飞行法器，那才是莫长生和裴十三两人一同炼制的，莫长生出的主意和买炼材的灵石，裴十三具体将其炼制出来，这部分所得的灵石，二人早就说好了是七三分帐，莫长生是七，裴十三是三，谁也不觉得不妥当。 裴十三闻言，也乐了：“不错，不错！” 可不是不错么？要说那些飞行法器还要费些功夫，可是那些钟表物事，却完全不费什么功夫，只要刻上莫长生教他的那个风系阵法，再按照铸出来的模板将表面刻上去，然后再插上跟阵，这钟表就轻轻松松的做成了。 而莫长生又给这钟表定了不低的价格，这灵石来得倒是格外的容易。 赛奇会上，人来人往，从早上辰时一直到夜半子时，来往的修士才渐渐离去，莫长生和裴十三也开始收摊子了。 两人也是这才发现，小山谷中一百二十个绣娘在三个月里绣出来的衣裳鞋子，在这一日之内就卖的只剩下十套。 莫长生看了，便道：“剩下的就不卖了，你我一人五套，将来……许就有用呢？” 裴十三就接了过去。 而请来的那三名女修劳苦功高，身上的衣裳鞋子当然就直接给了她们，甚至那怀表首饰，也令三人随意挑了几样，只请她们三人明日后日再来帮忙。 三名女修原就是散修，闻言大喜，谢过之后就约定了明日来的时辰，这才离开。 待到第二日，莫长生他们的摊位上更是早早就涌来了一批人，有女修也有男修，奈何他们已经没有衣裳鞋子可卖了。 他们开始改卖钟表和飞行法器。 有人因此问这钟表的神奇之处他们已经知道了，昨日也买了，只是不知这飞行法器有何奇特之处。 这法器是裴十三亲自炼制的，这次就由他站了出来，笑呵呵地道：“这飞行法器的奇特之处有二，诸位道友且看——” 裴十三一指身后，就见一位女修脚踩飞行法器，而那飞行法器之下自带了七彩灵光，将女修的灵根光芒都遮掩了过去。众人盯着那只有练气初期的女修瞧了半晌，竟也半分瞧不出那女修的灵根资质。 “能遮掩灵根的法器并不少，阁下这件东西，看着不错，但，算不得奇。” 一青年男修一手执扇，挑着眼睛故意说道，“还是说，你们只准备了那女子之物来贩卖，连一丝尊重这赛奇会，为赛奇会而来的打算都没有？” 裴十三面上笑容顿失，气急败坏地就要冲上去，结果却被莫长生拉住了袖子。 莫长生眯了眯眼，笑意微敛，却故意不去理那故意挑事的男修，只替裴十三将剩下的话接了下去：“除了遮掩灵根之外，这飞行法器还有一处妙处，便是能够以符箓之力代替修士灵力，以符箓之力供给飞行法器飞行。” 见众人打起了精神听他说话，莫长生冲着那女修一扬手，那女修就亲自试验了脚下的飞行法器，只见那女修并不以灵力催动法器，而是在飞行法器的隐蔽之处，放下符箓，以符箓来催动法器。 “这样不算稀奇。”那挑事的青年男修见状也不觉得这有甚神奇之处，依旧挑衅道，“你们这两个小小练气修士大概不知，从前也有炼器大师特特炼制了这种飞行法器出来，以符箓之力催动。奈何有修士兴冲冲地的将之买了回去，结果却在斗法斗到胜败关键之处时，符箓之力用尽，那修士硬生生的从法器之上栽倒下去，险些被摔死！自那件事之后，就是再出名的炼器师，也从不肯再炼制这等要人命的东西了，你们今日却拿这等害人之物来参加赛奇会，啧啧，就不怕输得更难看么？” 然而这青年修士的讽刺之语刚刚说罢，就听那女修所站立的法器之上，忽然响起一阵笛声，笛声清脆悦耳，那女修听罢，冲众人柔柔一笑，便半蹲下身子，在法器之上镶嵌符箓的地方轻轻一按，便听笛声消陨，而众人看到的那一张符箓，亦忽然消失，而飞行法器还依旧在半空中停留着。 众人皆正愣住。 莫长生这才道：“正如这位道友所言，那等会害人命的飞行法器，炼器师如何肯炼制？我这位师兄亦是立志要做炼器师之人，又岂会这般自毁名声？我师兄所炼制的这飞行法器，虽是用符箓之力，却是可以在放置符箓的地方安置至少两张符箓，若前面一张符箓灵力即将耗尽，便会如同方才一般，响起笛声以警示，修士便可在镶嵌符箓的地方一按，后面那张完整的符箓就会代替前面灵力即将耗尽的符箓，继续支撑飞行法器的飞行了。” 众人闻言，便立刻明白眼前这飞行法器的真正重要之处了。说神奇倒也算不得神奇，可是修士在斗法之中，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极其重要，这飞行法器可以省下的修士灵力，足够两名修为相当的修士在斗法之中一力以胜之了。 于是莫长生的话说罢，就有人开始问价钱。 然而还未等莫长生等人说出价钱，人群之中就有一人，直接将灵力凝于声线，骤然开口，声如洪钟，逼的其他欲要开口之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知这几位小友，若是我要买你们的炼器法子，这又是个甚么价钱？” 莫长生和裴十三对视一眼，心中皆很是高兴。 能卖出东西是好，可是，东西再好，能卖出的价钱也有限，而这炼器的法子就不同了。 只是这要买他们炼器法子的修士，张口便要求他们暂时不能卖那些飞行法器了，如此才愿意给他们一个好价钱。 莫长生和裴十三也同意了下来，令那三名女修在摊位上只卖座钟、怀表、首饰等物，将飞行法器都收了起来，两人就和这名修士一起走到了摊位后面，布下隔绝神识的阵法，就再次交谈起来。 那名修士正是百宝阁在混合坊市的总管事，昨日正是听说了莫长生二人所卖的衣服和钟表之事，今日得闲，才来一看，却不料就看到了比那衣服和钟表更有意思的东西。 修真界并无任何的抄袭可言，因此百宝阁的总管事令手下人拿了那衣服和钟表稍作一观，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阵法秘诀，因此这两样东西，百宝阁总管事是不可能再花灵石去买了，不过，这两人今日拿出来的飞行法器，却让总管事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当机立断就打断了这二人在这赛奇会上的动作。 ——若是再让这两个傻子当街就把东西给卖了，赚也只赚那几块灵石，反而一卖出去，随便一个炼器师、阵师都能看出其中的诀窍，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整个坊市上都是这仿作的飞行法器了，那百宝阁总管事才是真的要被这两个傻子气得肝疼呢。 “你二人到底年轻，不知这里面的轻重。” 总管事姓秦，指着两人，看着手里的飞行法器，心痛道，“你们做的这些东西，最贵重之处就是其新奇讨喜，像是钻到了修士的心里似的，让寻常修士见了，就是再心疼灵石的，也乐得去买上这么一两件。那些女子衣裳鞋子便也罢了，就如那钟表之物，上可看时辰，下能知时日，谁人见了会不买上一两件？若是你们之前就拿着这几样东西来寻我，我能给你们的价钱，必然要比你们在这赛奇会上赚到的灵石多多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二人讷讷不敢言。 秦管事骂完二人，好歹看到了手里的东西，又一眼瞄到了莫长生他们摊位上徘徊不去的另外几家店铺的管事，原本到嘴的斥责又咽了回去，想要说出口的价格也又重新掂量了一番，才开口说愿意以一百块上品灵石，买下莫长生和裴十三手里的这种飞行法器和炼制方法。 这个价钱已然很高了。 裴十三大喜，看了莫长生一眼，就闭上嘴巴，只等莫长生说话。 莫长生自然明白如果不是他们摊位上徘徊的人都各有来头，这位秦管事也不会给这个价钱，因此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 “价钱方面，秦管事做主就好。只是，”莫长生取出了他提前写好的契约，递给了秦管事，“只是我们只卖五百年。五百年后，我和裴师兄就可以继续在五灵大陆之上，自己再炼制售卖此物，而百宝阁若要继续卖这些，需重新立契。” 秦管事当即就笑了出来。 五百年？ 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能活五百年。 练气期的修士寿元与凡人相同，筑基期修士寿元为三百年，金丹期修士才能有六百年的寿元。这两个小小练气期修士倒是有志气，竟会以为他们还能活到金丹期么？ 且，就算是这二人活到了金丹期，那么百宝阁能在修真界立足，本就有着强大的靠山，即便是两个金丹期修士，到时又能奈百宝阁如何呢？ 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笑，可笑。 “也好。”秦管事摇着头，笑道，“五百年就五百年，只盼两位小友，万万不要再五百年之中就死了的才好。” 秦管事这样说着，就在契纸上签下名字。 莫长生和裴十三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各自立下心魔誓，契约正式成立。 秦管事身上没那么多灵石，就请两人跟他一起去百宝阁走上一趟。 莫长生二人颔首同意，待走到摊位前，剩下的东西却也不卖了，立刻收拾了东西，打发走了三位女修，便跟着秦管事去了最近的百宝阁。 一路之上，两人还能隐约听到有人提及他们卖的东西，而裴十三的名字也被人几次提了出来，口称“裴大师”。 裴十三的唇角一路都翘得老高。 就连秦管事也特意与裴十三多说了些话，大体就是让裴十三下次再炼制了什么东西，直接送到百宝阁来，切莫再傻乎乎的去坊市上一个人卖了，被旁的人故意学了去还不知道。 莫长生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心中却想，估计他们进了百宝阁的大门，那百块上品灵石别说要拿出来了，能不把身上剩下的灵石也掏出去，那已然算是奇事了。 果不其然，秦管事领着两人进了百宝阁之后，一面令人去取灵石，一面就领着二人在百宝阁四处观看，尤其是领着裴十三在卖炼器炉的地方几次徘徊。 莫长生一眼看出了那秦管事的意思，倒也没打算阻止。赚了灵石不就是用来花的么？裴十三的灵石估计都要花在这炼器炉上，一块也拿不到了，只盼着他的灵石，还能拿走那么几块。 事实也果然不出莫长生所料，那去取灵石的伙计许久不归，裴十三就已经在秦管事的几句话之下，手里捧着一只从练气期到金丹期修士都能使用的上品炼器炉，捏着一只装满了珍贵的炼器材料的储物袋，傻呵呵的笑着。 而秦管事在裴十三的三十块上品灵石都花光之后，目光就开始转向了莫长生。 “……”莫长生看了一眼傻乐的裴十三，只好道，“那位去取灵石的小哥儿还不曾回来么？” 秦管事“哈哈”大笑，然后就拍着莫长生的肩膀道：“小兄弟之前一定没打听好，只要跟着我秦管事进了百宝阁，就没有能拿着大把的灵石走出去的人！小兄弟，快快把你想要的东西报上名来罢，我百宝阁保证甚么东西都有！” 莫长生无奈一笑，却也接了秦管事递过来的画着百宝阁各种物事的小册子。 想到从玲珑秘境采摘到玉盒里的千年灵草，他的确，有一件很想买的东西。 　　☆、第60章 十载 若是论能妥善安置并能随身携带的种灵草之物，修真界首推的自然是芥子空间。 然而芥子空间一个也难求。 就算莫长生从小金蛇那里知道了他将来很有可能得到了一个芥子空间做随身法宝，而他的前世……虽然小金蛇不肯说，但莫长生大概也能猜到，他前世的死，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芥子空间。 试想三千年前，玲珑仙子和她的徒弟何等修为？玲珑仙子为人又何等宽厚？何等慷慨大方，所参悟的炼丹之法，也毫不犹豫的开坛讲课，教授与他人，可是即便如此，玲珑仙子有了如此的功德和修为，仍旧是被几大宗门联合算计，自身魂魄消散，其弟子也自爆而亡。虽然逍遥宗最后也没能真正得到玲珑秘境，可是玲珑仙子也死了，有这等前车之鉴，莫长生又岂会猜不到他前世的结果？ 且如果那林四娘的话中也有几分真话的话，那么前世莫长忧会成为他的“累赘”，与其说是莫长忧连累了他，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前世得了芥子空间那等宝物，因此而连累了莫长忧更合适。 不过让莫长生此刻去思考得到这芥子空间的好处与坏处，却是忒早了一些。 他此刻想到玉盒里的那些千年灵草，倒是不敢去肖想立刻就得到芥子空间，且还能在得到芥子空间之后，依旧顺遂无比，他此刻想的，却是修真界另一种随身花盆--即刻以空间阵法、聚灵阵发、云雨阵、除虫阵等诸多阵法的以灵石滋养的微型花盆。 这类花盆若放大可以有几亩灵田的大小，若是缩小则有印章大小，完全可以随身携带，而种在这随身花盆里的灵植，只要时时刻刻有灵石供养，也可以像种在灵田里一样生长。 这样的随身花盆在修真界并不少见，价格也不算是非常昂贵，因此莫长生一问，秦管事沉吟了片刻，就招手令伙计去取上几只随身花盆。 只是在那之后，秦管事还是难得提醒道：“莫小友当知晓，这随身花盆的价格不算是很贵，以莫小友如今的财力，想要买上一只并不难。只是难就难在，买到这随身花盆之后，却也时时刻刻以灵石供养花盆。里面的灵植越多，灵植的品阶越高，所耗费的灵石就会越多。因此除了一些炼丹宗师之外，少有人肯花灵石买回去这么一个祖宗养着。” 莫长生心知秦管事是好意提醒，这随身花盆的确跟个祖宗似的，一旦买回去，就只有往里面大把大把的填灵石的，想要从这随身花盆里得到些什么，还不如干脆租上几亩田地，任它天生天养要划算得多。 只是莫长生从玲珑秘境里得到的那些千年灵草数量着实不少，他也看过了玲珑仙子和藏书阁的灵草书籍，知晓那些千年灵草中的一些灵草，在修真界早就灭绝了。 这倒也罢了，物竞天择，原是寻常。 但是按照玲珑仙子留下的一些丹方，譬如长生丹的丹方，那些早就灭绝的灵草又是炼制一些丹药不可或缺的材料，他若是不找个地方把那些灵草种下来，只等着灵草在玉盒里灵气耗尽，那才是白白费了他当初将这些灵草从玲珑秘境里挖出来的一番功夫，让他将来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没关系，我有灵石。”莫长生笑眯眯的道，活像一个纨绔，“我的兄长，是元婴道君名下的关门弟子。若是我缺灵石了，尽管问他要就好了。随身花盆而已，我养得起。” 秦管事看向莫长生的目光登时就变了。 原来是个有靠山的小家伙啊！怪不得，怪不得这么财大气粗，拿灵石不当灵石。 不过……就算是再有靠山，那供养随身花盆的灵石也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如果这样几年几年的供养下来，估计这小家伙和他的兄长关系再好，最后都能因此分道扬镳。 但是那又和他有什么干系呢？ 秦管事“哈哈”大笑几声，见伙计将缩小了的随身花盆用托盘送了过来，就开始对莫长生讲解了起来：“这些随身花盆也有空间大小之分，譬如这一只，变大之后，只有一亩灵田大小，分为一百格，可以分种一百种灵草，价值五十块上品灵石；这一只则有三亩灵田大小，分为五百格，可以分种五百种灵草，价值一百块上品灵石。虽然后者比前者价格贵了一倍，可是能种植的面积却也是前者的三倍，当选哪一个，还是小友自己挑选好了。” 莫长生在莫家村和逍遥宗都种过田，自然知晓一亩田地的大小，大约相当于六百六十多平方米，按照长宽，大约是三十米长，二十二米左右宽，这样的范围已然不算小了。 至少种下莫长生手里那些千年灵草是绰绰有余了。余下的范围，他还能种些别的东西。 “就是不知，这两种随身花盆，各自耗费的灵石的数量有多少？” 莫长生这一问，秦管事就知道这个小少年再纨绔，也不是愚蠢之人了，闻言便道：“这要看小友要在这花盆里布下什么等级的阵法，种下多少灵草了。当然，后者的空间大，在布下相同等级的阵法、种下相同数量的灵草的情形下，后者所花费的灵石是前者的三倍有余。” 莫长生便立刻明白了，然后选了放大后能有一亩田地大小的随身花盆，并且在秦管事问他要在这只印章模样的随身花盆上要刻什么字时，随口说就刻“长生”二字，秦管事倒也不惊讶，修士为求长生，在自己衣物上绣“长生”的比比皆是，莫长生这么点小要求，秦管事完全不觉得奇怪。 只是在莫长生将这长方形的小小印章拿在手里，看到上面的“长生园”三个字时，还是囧了囧。他只是让秦管事刻“长生”二字，怎么后面又多了一个“园”字呢？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而已，莫长生便没说什么，又花了五块上品灵石，也就是五百块中品灵石买了一只品阶还算不错的炼丹炉，再花了五块上品灵石买了装满了足足两个大空间储物袋的各种各样的低阶灵草和种子之后，剩下的十块上品灵石，莫长生说什么也不肯花了。 秦管事这才惋惜的令伙计将十块上品灵石奉上，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将灵石放在储物袋里，确定这秦管事不会跑上来跟他抢灵石了，这才又将他这三个月里在小山谷里种下的灵草灵植拿出来了大部分，问秦管事收不收。 如此一番，莫长生将之前种的灵草也卖了个好价钱之后，才和裴十三有了空闲，一起出了百宝阁，返回了赛奇会，二人将储物袋里剩下的钟表、座钟又卖了出去，赛奇会就只剩下了一日。 待到赛奇会最后一日，莫长生和裴十三两个都没想过会在赛奇会夺魁之人，在闲下来之后，就和诸葛肴和苏止媗两人一起在赛奇会上闲逛了起来，看到新奇的东西，莫长生也不吝啬灵石，直接就买了下来。 反而是裴十三这次赚的灵石，大头都在百宝阁给花光了，只有少部分还在他的储物袋里。奈何裴十三想到以后的修炼，还真的不敢继续多花，只好捂紧了储物袋，干瞪眼的看着莫长生这买一买，那买一买，眼睛都瞪红了。 诸葛肴倒没说甚么。那是莫长生自己赚的灵石，他自然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即便是莫长生昨天买了个祖宗回到客栈，诸葛肴也一句话都没指责莫长生。 反而是苏止媗看着莫长生这幅大手大脚地模样，不免头疼了起来--这小家伙向着他哥哥是真的，会赚灵石也是真的，可是，再会赚灵石，他也是个五灵根啊？还花了五十块上品灵石买了个祖宗回来，苏止媗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家伙在她眼皮子底下犯傻。 罢了罢了，买就买罢。苏止媗头疼了一会，见旁边的诸葛肴眉头都没皱上一下，便也舒展开来了。她心中只能苦中作乐的想，莫长生这么能花灵石，那些一路眼红莫长生的宵小，若是看到了这种情形，知晓莫长生身上剩不下多少灵石了，估计也不会再打他们的主意了。 苏止媗这样想罢，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还是小小少年的莫长生一眼，就见莫长生正蹲在一个摊位面前，盯着一只据说可大可小的金光闪闪的棺材！ 苏止媗：“……”好吧，她大概还是高估这小少年的心智了，莫长生再聪明，也才十三四岁而已，会在得到大笔灵石迅速花掉，估计也只是误打误撞。 苏止媗在眼睁睁地看着莫长生将那只棺材给买了下来之后，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另一厢，莫长生还不知道自己被当做是小孩子了，在买了那具棺材，又去灵兽阁买了些皮糙肉厚容易养的小妖兽、还有一些肉质鲜美的小妖兽，还有其他一些琐碎的东西之后，他们一行人就回了客栈。 翌日清晨，他们就直接返回了逍遥宗。 裴十三炼器的名声已然传到了宗门，而莫长生花了大笔灵石买了个“祖宗”回来的消息，宗门里不少嫉恨莫长生的人也都知道了，对他的嫉恨倒是减少了几分。 尤其是莫长生回来之后，就立刻闭关，且一闭关就是十载，逍遥宗里，一些看莫长生不顺眼之人，也渐渐淡忘了这样一人。 直到十载之后，莫长生以练气十二层的修为出关，那些曾经资质比莫长生强，但是修为完全比不得莫长生的人，眼睛都红了。 　　☆、第61章 男人 修真界众所周知，五灵根是废灵根，除非有幸能得金木水火土灵根长、短、粗、细都相同的混元灵根，普通的五灵根修士，终其一生也难以筑基。 而莫长生在被收入仙门，检测灵根时，检测石上并无特殊反应，可见其只是普通的五灵根，根本不是传说中的混元灵根。 如此废灵根，却在十年间轻轻松松的修炼到了练气十二层，逍遥宗的弟子简直望眼欲穿，死死地盯着莫长生洞府的动静！ 对这件事情好奇的倒是不止宗门的低阶修士，还有一些宗门真人和道君，也对此颇为好奇。 旁的真人和道君也就罢了，凌真人和紫烟道君门下正是收了莫长生的哥哥，一时得了空闲，便将莫长忧招来问了几句。 莫长忧闻言便笑了：“不敢瞒师父与师公，舍弟之所以会修为如此精进，一来是其勤奋修炼，心中耐得住寂寞，在那小山谷中苦修十载，焉能没有进步？二来么，舍弟十年前曾与裴十三裴师兄合作，一起赚得了不少灵石，裴师兄将挣得的灵石大多又花在炼器炉和炼材上了，舍弟却留了不少，做修炼用，平日里在小山谷中亦是只食灵谷灵物，从不曾沾染世俗之气，修为进步，在所难免。” 紫烟道君微微点头，可是，她还是觉得莫长生在十年的时间里就修炼到练气十二层，其中还有其他缘故。 莫长忧倒也没让她失望，稍稍犹豫片刻，便语气认真而带着一丝骄傲地道：“当然，弟子虽然没有就这件事问过舍弟，但是……弟子猜测，舍弟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修炼到练气十二层，应当与其在十年前就已然找到了他要修炼的‘道’有关。” 凌真人瞳孔微缩：“道？长忧是说，那莫长生已经有了他的‘道’？然而十年前他才不过十三四岁，如今也只是二十出头，哪里来得机遇去找他的‘道’？” 须知，不是每一位修士都能找到自己的“道”，都能明白自己每日苦苦修行，究竟是为了长生不死，还是为了别人在修行，他也要修行，随波逐流，非本愿尔。 莫长忧低头，低声道：“舍弟十年前，曾经误打误撞，在师门接了个任务，同一位筑基师兄，两位练气期的师兄师姐一同护送老祁国公主回国。” 莫长忧低着头，因而也没能看到凌真人和紫烟道君眼中的惊异。 “只是不巧，舍弟他们一行人，正巧碰上了那座城的拍卖会拍卖了一位年轻的祁国公主。那位年轻的祁国公主被人带走，参加了那场拍卖会的人，就试图将舍弟和同门所护送的老祁国公主劫走。老祁国公主自尽而死，一位练气期修士亦被杀害，舍弟为求生路，使用了弟子赠与他的千里遁地符。原本舍弟已然成功逃脱，也找到了宗门在那座城镇的驻地，奈何那位当值长老却欲要抢夺舍弟之物，舍弟险些被杀。” 莫长忧低头说完这件事，顿了一下，才又道：“大约是生死之际，再加上舍弟之前亲眼看到了老祁国公主的自尽，又经历了生死逃脱，舍弟因此方才寻到了他的‘道’。” 祁国公主的事情向来是宗门秘辛，只是十年前不知何故，会有人将祁国公主生来有异，其歌声可以引起和消除修士心魔的事情捅了出来，逍遥宗因此头痛了许久，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祁国公主生而有异的真正原因，却无法被逍遥宗独自消受了。 紫烟道君和凌真人面面相觑，两人大约也明白了那莫长生为何会那么不信任宗门，又为何当初会那般费尽心思的算计了——任是谁当初见到宗门为了私利，私自将凡人公主扣押在宗门，直至那位公主年老，或疯或傻或痴，才肯将那位公主送回她们的国家，大概也不会对宗门有甚么好感了。 紫烟道君亦不赞同宗门的这个举动，只是将祁国公主虏获到宗门，然后物尽其用，利用其歌声缓解宗门弟子的心魔，然后在其无用之时，再将祁国公主生来就有的千年灵珠取出来这一整件事，宗门已经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紫烟道君纵然是不赞同，甚至直言反对，宗门亦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元婴道君的反对，就会停止此事。 十年前莫长生他们撞到的那件事，虽然让老祁国公主自尽，一位练气期弟子因此死亡，莫长生和另外两人也受了不少惊吓，可是也因此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紫烟道君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好还是不好了。 凌真人见道侣神色变幻，微微叹气，便对莫长忧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莫要担忧。若是有人在问你或者你弟弟，就让他来问我缘故好了。” 莫长忧躬身道谢，起身后，迟疑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问道：“长忧在师尊、师公身边听道十年，常听师尊与师公说因果功德之事。师尊曾几次告诫长忧，令长忧若无生命之忧，便不可不讲究因果，不可滥杀，不可对凡人施用法术，更不可杀害凡人。 长忧日日以此警戒自身，唯恐有一日的不妥当。 然而长忧如今观宗门行、事，却不明白宗门为何要对身为凡人的数代祁国公主行此不当之举，令其或疯或傻或痴？人性本善，宗门何故如此对待祁国公主？ 更不明白，那元白真人肆意掠夺低阶修士一事，宗门……若是当真顾虑那位已经飞升的仙人，那么更应当阻止元白真人行此恶举。须知元白真人的道行多是用丹药堆积出来的，将来若修为上去，历元婴劫，元白真人必死无疑。宗门当真是在感念元白真人的亲长么？如此害数位低阶修士的性命和仙缘，宗门当真半点也不在乎么？弟子听说修士讲究气运，那么宗门可有气运一说？宗门莫非就不怕气运耗尽么？” 莫长忧跟在紫烟道君身边已经十年了，他素来温和亲善，心细如发，虽然修为很低，但是这十年的时间，却足够他想明白一些原先没有时间和心里却想，也不敢想的疑惑。 此刻直接问了出来，莫长忧也的确是鼓足了勇气。 凌真人摇头叹息，并没有指责莫长忧。 没甚么好指责的。 莫长忧能在练气期时就想通这些，比起他一直糊里糊涂的修炼到金丹期，成为宗门长老，开始领一些宗门事务时，才懵里懵懂的想到这些奇怪之处，已然是好多了。 紫烟道君亦没有指责慕容衍。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还小，只管一心修炼，知道为师无论如何都会护住你就行了。至于你弟弟……幸好他只是普通的废灵根。虽然修行慢了些，但是，慢也有慢的好处。” 莫长忧几乎完全听不懂紫烟道君的话。 他还想再问，紫烟道君已然开口将他赶走了：“好了，你那弟弟不是要出门历练了么？你去他那里小住上几日，等他走来，你再回来。” 然后给了莫长忧几张高阶符箓和几瓶丹药，就把莫长忧给打发走了。 莫长忧只得告辞。 小山谷中。 莫长生正在打包东西。他闭关十年，当初卖了一株千年灵草所得的灵石，一部分投放在了随身花盆里，以此供养灵草生长；剩下的一部分，再加上他当初储物袋里的所有灵石，都被他这十年的修炼给耗费光了。 小山谷里看起来山清水秀，但是毕竟是处在宗门的外门，因此灵气并不怎么充沛。 莫长生又是极其耗费灵气的五灵根，因此他修炼时就会耗费大量的灵石布下重重聚灵阵，以此来弥补外门灵气不足的状况。也正是因此，他这十年的进步才会这么快。 不过这样做的坏处也非常的显而易见，莫长生的储物袋里一块灵石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十块莫长忧当初托柳芙蓉给他的上品灵石——好虽好，但这些东西不是他的，莫长生自然不肯动。 于是在莫长生看着那些上品灵石，还有那块柳芙蓉那时一同送过来的隐匿体质的玉佩发呆时，莫长忧就来了。 莫长生为莫长忧开启了阵法，就请莫长忧进来了。 然后莫长生就看到莫长忧眼睛落到了那块玉佩上。 “玉佩兄长已经送给我了，就莫要再想要回去了。”莫长生将玉佩丢到了储物袋里，然后指着那些上品灵石道，“那些灵石，还是请兄长都收回去好了。我现在也会炼丹啦，而且这十年里还种了不少的珍贵灵草，身上可不缺灵石。” 莫长忧身上已经带了一块紫烟道君新赠的隐匿体质的玉佩，并不比原先那个差。他也知晓莫长生拿了那颗玉佩不给他，是不想让他想到从前的那些事情，便只笑道：“玉佩给你，灵石也给你。都说出门一日难，你既然要出门，身上自然要多带些灵石。”尔后一顿，“更何况，这是我从前送给你的，自然都是你的东西了。” 莫长生哪里肯要？ 莫长忧虽然有师尊了，也服下了长生丹，可是他的灵根丹田被毁损的厉害，如今就是恢复修炼，勤勤恳恳之下，也只修炼到了练气四层，已经三年没能再进一步了。 莫长生道：“兄长教我布下的那个新的聚灵阵格外管用，里面的灵气是外面灵气的三倍，修炼起来格外有效果。兄长不如将这些灵石拿走，自己也布了阵法修炼，说不得就能早日进阶。”然后不等莫长忧推辞，就将那些灵石都塞给了莫长忧，“我出门历练，如果身上还带着这些上品灵石，怕是还容易被人打劫，反正，你若是不要，我也不肯带走的。” 莫长忧无奈，只能将灵石接了下来。 接过那些灵石时，莫长忧脑中忽然略过他曾经被封印了两个月记忆的事情，他隐隐觉得当初千幻道君封印他的记忆的缘故，恐怕和今日紫烟道君说得那些事情有关。 只是记忆已然被封印了，莫长忧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拿出来，图惹莫长生担心。 两人一起在小山谷中住了几日，莫长忧一面帮莫长生收拾储物袋，一面将他参悟的千幻阵法教给莫长生，务必让莫长生多学一些。 只是如此过了三日，到了莫长生要离开的前一日，莫长忧却忽然听他的弟弟道：“兄长先回罢。明日也不必来送我了。我会尽快找到筑基机缘，然后回到门派禀报，再回家一趟，去看父母的。” 莫长忧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赶，就见莫长生正盯着小山谷里的一具金光灿灿的棺材！ 莫长忧心有所动，觉得那棺材里大约有什么莫长生不好告诉他的秘密，因此便爽快的离开了。 ——该交代和嘱咐的事情，这几日都嘱咐完了，寻找筑基机缘又是每个修炼到练气十二层修士的必经之事，就如同裴十三，在三年前因迟迟不能筑基，也只能离开了宗门寻找筑基机缘。莫长忧纵然担心，也只能任由弟弟出门历练。 另一厢，莫长生将莫长忧送走，便迅速折返。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不好不坏，却很奇异的感觉。 莫长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和他丢在棺材里的那条小金蛇有关系。 然而不等他折返之后，去棺材里翻出小金蛇来查看一番，就蓦地发现这小山谷里多了一股气息。 “长生长生，我醒啦！快看我快看我！” 莫长生驻足，怔怔看去。 就见那金灿灿的棺材里，爬出来一个男人，面貌英俊，和那一日，他为诸葛肴作画时画出来的男人半分不差。 剑眉星目，俊朗肆意，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紧实而蛊惑。 就连那日他走神画下的人鱼线，眼前这个男人也有。 不过…… 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画中的男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画的那个男人是穿着衣服的，最多也就是上面的衣衫半敞，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赤身裸体。 下半身的两根物事，尤其荡漾。 莫长生：“……” 　　☆、第62章 私奔 莫长生看着眼前不着一缕衣物，大喇喇的展示自己身材的男人一时无语。 心中又气又恼，却又看着眼前这人熟悉的容貌心中微微疑惑而愧疚。 莫长生几次张嘴，末了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从储物袋中丢出一套衣衫来，朝着那想要从棺材里跑出来的男人丢了过去。 奈何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 莫长生不肯看那个不着一缕，故意晃荡着与他人不同的两根物事还不知廉耻的家伙，可那个家伙却是一跃而起，从那具棺材里面跳了出来，就从背后被莫长生给扑倒在地上了。 莫长生：“……” “长生长生，你瞧你瞧，我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了。” 男人似是没有看出莫长生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兀自伸出爪子，把莫长生的手捉了过来，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道，“你摸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唇，都是你画中的模样。长生喜欢么？” 莫长生被男人压在身下，原本是怒极，孰料男人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睛看着他时，既是欢喜，又带着悲伤，莫长生一看之下，怒气渐渐消散，试着推了推男人，结果力气不如人，只好作罢。 莫长生因此越发没好气了，恼道：“好看是好看。但是一个男子，单单讲究好看又有何用？” “可是长生喜欢，那就是有用啊。”蛟龙大人一朝化成人形，心中又高兴又难过，知道莫长生聪明，怕莫长生看出什么，就直接趴到莫长生脖子上，没忍住原本的兽、性、欲、望，伸出舌头就舔了舔，还觉不够，硬是又下嘴咬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 莫长生：“……”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眼前这个既傻又痴武力值还颇为强大之人了。 “起来！”莫长生黑着脸道，“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莫非你的喜欢，就是要不顾我的意愿想法，无论的心喜还是烦闷，都让我不得不接受你的喜欢？” 蛟龙大人当然不会这般想，否则也不会在莫长生说了不再见他之后，就真的消失在了莫长生眼前，生怕莫长生生气了。 他闻言立刻从莫长生身上爬了起来，站在一旁，讷讷不敢言。 莫长生刚想瞪他，结果就看到这位化成人形的蛟龙大人还是赤身裸体的模样，顿觉眼中似是生了针眼，闭目，恼道：“穿衣！” 蛟龙大人一张俊颜露出苦意。 很显然的，没有哪个妖兽喜欢穿衣服，它们天生天养，以自己的体型为傲，哪里喜欢在身体外面穿什么衣服呢？又麻烦又拘束。 蛟龙大人就更不乐意了。 他还想着让莫长生多看看他的身体……说不得见他生得身强体健，虎背熊腰，又比旁的人多了一个那个物事，以后只要想到交欢，就直接想到他了呢。 奈何莫长生看都不乐意看他，蛟龙大人就只好磨磨蹭蹭的把莫长生先前丢过来的那套衣服给穿上了。 只是穿他也不肯好好穿，想到长生给那人画的那副画，心中酸涩无比，可还是故意敞开了上衣，半露不露，腰间的人鱼线若隐若现，然后就讨好的站到了莫长生面前。 “长生长生，我穿好啦！” 莫长生回身看他，就见原本的小金蛇已然成了他那日的画中人，心中忽动，亦明白了十年前的那一日，小金蛇骤然醒来让他作画，其实就是想让他画一幅他将来化成人形的模样。 不过…… 小金蛇的运气也不好，那天他困极了，又重伤未愈，就随便拿出一幅画来打发了他。 莫长生还记得那天小金蛇的怒火，可是即便如此，小金蛇依旧照着那画中人的模样画了形，一丝不差。 他心中微微有些愧疚，思及小金蛇那日隐晦之言，便取出一只蒲团就地坐下，还招手令取出一只蒲团，让眼前这个男人也坐下。 “你坐……” 莫长生还没说完，就见那男人的面皮比之小金蛇毫不逊色，将蒲团直接搁在莫长生面前一寸的地方，当即就学着长生盘膝坐了下来，然后还傻兮兮的乐了：“长生以前教我，若要双修，亦可摆出这样的姿势来。长生长生，咱们是要双修么？可是长生还没有筑基啊。长生只能暂时忍上一忍，多念念清心咒，减少欲念啦。” 当然他蛟龙大人为了长生好，也会少露些肉，免得他的长生……欲念丛生啊。 莫长生眉心跳的越发厉害了。 这小金蛇不是说，他从前也不喜欢他么？怎么会连这种东西都教？结果还教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莫长生被这小金蛇气得一番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看着眼前这距离他极近的男人，慢慢问道：“我记得我当日将那幅画拿出来时，你暴跳如雷，还口口声声说讨厌我。怎么如今，依旧化成了这副模样？” 蛟龙大人眼睛立刻就红了，显然还是生气的。 不过只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语气还是颇为哀怨：“可是，可是长生喜欢啊。长生喜欢这样的容貌，我当然就要化成这样的容貌啦。” 莫长生刚要问他何时说喜欢这副容貌了，就听这小金蛇愤愤不平地道：“就像方才，长生盯住我这张脸，眼睛都黏了过来了。可不就是喜欢极了，才会如此？” 莫长生心说，他方才会盯着这小金蛇看，一是因着这小金蛇化成了他画中人的模样，二来，更多的是因为这小金蛇……非我族类，与人不同的那个地方。 饶是他前世的记忆里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亲眼看到一个下身长着两根物事的人，还是头一次，目光停留的久了一些，不是也是寻常事么？ 不过莫长生还不想被这小金蛇稀里糊涂的带着转移了话题，于是就直言问道：“那个画中人是谁？你为何要生气？前世我与那画中人有何纠葛？” 蛟龙大人期期艾艾不想说，可是被莫长生一瞪，他就侧了脸道：“亲一口，亲一口我便说。” 莫长生：“……” “要不，我亲长生一口，然后我就说？” 莫长生咬着牙指了指他脖子上的牙印道：“说！” 蛟龙大人只好道：“那个画中人，不就是那个诸葛肴么？长生从前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还故意在画里面把他画得更好看了几分。我当然讨厌他啦！” 莫长生想到那画中人和诸葛肴完全迥异的气质，还有诸葛肴当日一见那幅画，就知道那画中人只是借了他的几分形似，根本算不得是他本人的画的情形，就觉这近乎于蠢的小金蛇似是误会了什么。 而莫长生更是心知肚明，他是在走神之下才画出了那幅画，画中人根本就算不得是诸葛肴。这小金蛇口中的喜欢，更是无从谈起。 至于前世…… 莫长生很是诡异地看向小金蛇：“你为何说我前世喜欢诸葛肴，可有证据？” 蛟龙大人立刻跳了起来：“当然有证据啦！我前世今生两次化成人形的时候，问你要一副你喜欢的俊男图照着化形，结果长生两次都把这诸葛肴的画像给了我，可不就是说，长生喜欢极了那个诸葛肴么？” 莫长生：“……”他估计前世的时候，这小金蛇问得也不是时候，偏偏还没说清楚用途，那副所谓他喜欢的画像，很可能就是他如这一世一般，随手拿出来打发这小笨蛇的。 蛟龙大人忽然又觉得有些个不对，又加了几个字：“可不就是说，长生喜欢极了那个诸葛肴的容貌么？” 莫长生被这小金蛇的一番理论气得嘴角直抽，着实是一句话都懒得解释了，也随便这小金蛇误会，就要站起身来，回到竹楼歇息，等着明日还要离开宗门去历练。 蛟龙大人却再次扑倒了莫长生，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用眼睛看着莫长生，只是在莫长生耳边低声道：“长生这辈子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长生喜欢我好不好？我现在可比他好看多了，长生多看看我，就喜欢上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然后不等莫长生回答，蛟龙大人就爬了起来，转身跳进了莫长生给他准备的那个金光闪闪的棺材里，大声道：“长生长生，你对我真好，我喜欢这张床！” 莫长生已然完全无语，回到竹楼打坐一番，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夜无眠。 莫长生醒来的时候，心情尚好。 直到他发现他被人紧紧抱住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不妥。 “放手！” 蛟龙大人只得偷偷睁开眼睛，放开爪子，然后翻个身，佯作还在睡着。 莫长生终于明白，这小金蛇的智商已然没有任何拯救的余地了。 他黑着脸起身，只往身上打了一个清洁的法术，便不再像往常一样沐浴，挂上储物袋，撤了小山谷的阵法，就打算独个儿离开。 奈何他刚刚离开小山谷没几步，手腕上蓦地一沉，就被一条金色小蛇给缠了上去。 莫长生猛地一甩，就将那小金蛇给甩到了地上。 蛟龙大人哀怨地嘶嘶道：“长生长生，你要私奔，也莫要丢下我啊。”私奔要有两个才对，不是么？ 莫长生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好一会，他才安抚下自己的情绪，慢慢蹲下身子，将小金蛇放在一块大石之上，和小金蛇平视着，缓缓开口。 “你当知道，我并没有你的那些记忆，自然也不会知晓，你为我付出的那些情意从何而来，因何而起，又到底是真是假，值不值得我相信。毕竟，于我来说，你只是一条乍然出现的奇怪的小蛇，还是一条实力强大，令我完全无法对抗的小蛇。”莫长生盯着已然安分下来的小金蛇，语气缓了缓，道，“我知你赤子之心，并不愿欺骗或哄骗于你。有些事情，我总要先告诉你了，才算公平。” “我并未喜欢过男子，更未曾喜欢过一个非我族类的妖兽，因此并不知晓，你的一番情意，将来我可有能报答的机会。更何况，我如今才二十有三。” 蛟龙大人看着眼前的莫长生，很是希望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他知道，莫长生决意的事情，他并不能阻止，就如同当年，他没能阻止得了莫长生的死劫一般。 “我今年二十有三，练气十二层，入修真界十年。”莫长生抬头，看着那广阔的天际，微微一笑，“我知道男女之情的美好，亦能猜到男男之情，或许也令人向往。然而，至少是如今，我的心思，却不在那些情之上，我所愿的，是自己能在这长生路上越走越远，是希望我能强大到令所有人都不敢欺我，令我能保护所有我所在乎之人，是我的修为，能一步步的提升……” 蛟龙大人整个身体都趴伏在了石头上，整条蛇都显得蔫蔫的。 莫长生复又低头，看着小金蛇道：“或许你待我的情意当真是真的，然而正因如此，我才不愿哄骗你——我如今，并没有找伴侣的心思，亦没有对你生情。且我的资质低劣是真，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一心修炼，并不愿分散心思在这些情事之上。我只能答应你，若有一日我动了这样的心思，头一个来找你，这样可好？” 蛟龙大人看向莫长生的目光更哀怨了。 莫长生却没有因此推却，继续道：“你心思单纯，化形之后，怕是会遇到不少想要算计你之人。以后一个人……一条蛇行走历练，尽量不要轻信他人。如果你看不懂对方的算计究竟是什么，便板起脸来，莫要说话，死死地盯住对方，直到对方为你的威压所摄，说了实话，并且能看着你的眼睛将那些话重复两遍，那才可以冒险一试。” 莫长生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些话，最后想到这能化形的妖蛇，修为定然很高，实力之下，万般算计皆是小道，估计这小金蛇压根都用不到，这才住了嘴，和小金蛇道别。 “如此，再会了。” 莫长生说罢，便对着小金蛇行了个修士间常用的稽首礼，就果断离开了。 蛟龙大人目视莫长生离开，短短的尾巴甩了甩，将身下的大石都甩碎了，他自个儿也掉落在了细小的石块里面。 可是蛟龙大人却没有立刻爬出来。 他并没有生莫长生的气。当初，莫长生临死前，他说出了轮回盘的作用，莫长生将轮回盘递给他，原本是要他将所有事情推到十年前，莫长生还有机会改变这个必死的结局之前。可是是他私心作祟，硬是将轮回盘轮回到了莫长生的出生之日，莫长生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莫长生的错，是他的错。 他又怎会怪莫长生的无情呢？ 怪只怪，他舍不得那个莫长生所说的下辈子的承诺。只有真的让莫长生重活一世，他才能趁机与莫长生订下了伴侣契约，得世世相伴。 而莫长生一如前世一般的不喜他，蛟龙大人除了偷偷地独自伤心，却无话可说。 蛟龙大人在石头里面待了许久，才慢慢爬了出来。 无论怎样，伴侣契约都已然订下，他能随时随地找到莫长生所在的位置，且他们互相之间，除了能和对方行双修一事，谁也不能背叛对方。这已经很好了不少？ 比起前世，已经很好很好了。 另一厢，莫长生好不容易摆脱了小金蛇，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小金蛇原先保持蛇形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带在身边，因为他知道，那小金蛇并不会太伤害他；可是小金蛇一旦化为了人形，还那么亲密暧昧地待在他身边，就让莫长生不得不考虑和这小金蛇分开一事了。 他的兄长莫长忧因为在练气期被破了元阳一事，已然是丹田毁损，自从二废修为，重新修炼，莫长忧这十年里，在紫烟道君无数灵丹妙药的供应下，莫长忧依旧只修炼到了练气四层，先前被采补所带来的危害可想而知。 莫长生不愿意再经受一次莫长忧所受的苦，又着实不敢相信那已然化形，对他有着某种心思的小金蛇，如此就只好想法子摆脱了那小金蛇。 不过，他和那小金蛇本就没什么交情，如今也只是分道扬镳而已。 他不需要对那条小金蛇有任何的愧疚之情。 莫长生定了定神，去坊市卖了一部分他这十年里炼制的丹药，手里头有了些灵石，就打算慢慢前往合欢宗的方向。 寻找筑基机缘，本就是急不得的事情，因而他可以顺便处理下其他的事情。 　　☆、第63章 至宝 莫长生选定的是合欢宗方向，可是他的目的地却不是合欢宗，而是合欢宗脚下的凡人坊市。 忆及十年之前，他曾经将那一位在望山拍卖会上拍卖下来的祁国公主安置在了这里，莫长生这次来合欢宗脚下的凡人坊市，却也是有些话想要问一问这一位祁国公主。 只是合欢宗何其大也？合欢宗脚下的凡人坊市中人数何其多也？ 莫长生来到凡人坊市中，停留了约有半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曾经送到这里的那位祁国公主。 只是当年的祁国公主，如今却已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莫长生吃下易容丹，幻化成为当年在望山拍卖会上的模样，站在祁国公主的点心铺里的时候，那祁国公主怔愣了好一会，才拖着两个孩子一起朝着莫长生跪了下来。 莫长生却是一躲。 他还不习惯这修真界动辄就跪的规矩，更不习惯旁人无缘无故对他下跪。 “你且起来。” 祁国公主已是清泪两行，无声地指了指点心铺子后面。 莫长生仔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边的那个五六岁模样的女童一眼，微微皱眉，就走了进去。 当年他将祁国公主身上的千年水灵珠收走，祁国公主便容颜老去，变成了三十几岁的模样。只是祁国公主终究是被蛟龙用血誓诅咒过，因此只要祁国公主一张口，便能被修士听出其异样之处，莫长生好人做到底，就另外赠了祁国公主三颗闭口丹。 服下一颗闭口丹，十年之内，便不能开口说话。 因此这祁国公主不曾说话，莫长生不奇怪，只是……那个女童，仿佛也是被喂了闭口丹的模样。 孰料莫长生还是没能看得仔细，他和这母子三人一入点心铺子的后面，那祁国公主便再次跪下，哭求道：“求仙人再次出手，救我女儿！” 莫长生这才坐下，布了阵法，听祁国公主说话，亦是这才明了，祁国公主自当日一别，服下闭口丹后，口不能言，旁人就称作哑娘。哑娘虽然哑了，但容貌比普通人依旧强了许多，又有不少嫁妆，识文断字，在凡人坊市里住下没多久，就有媒人上门，嫁了一个开了家小小的点心铺子的鳏夫做继室。 哑娘纵然曾经是公主之身，奈何时移世易，便咬牙嫁了过来，只当是寻常度日。 然而哑娘没料到的是，那鳏夫虽然木讷，但待她却极好，后又生下一子，鳏夫待她自然更好。一家人也算过得平安喜乐。 只是六年前哑娘再次怀孕，诞下的却是个女儿。女儿漂亮聪颖，唯一不好的却是这个女儿同所有的祁国公主一样，腹中带着千年灵物而生，一唱歌就是龙语，让哑娘越发的心惊胆战，不得已之下，只能将莫长生当年给她的另外两颗闭口丹给女儿喂下一颗，生怕有路过的仙人看出了女儿的异状，将女儿带走，毁了女儿一生的平安。 哑娘心忧女儿，在十年之后，她服下的第一颗闭口丹效用过了之后，也不敢再服下第二颗，只盼留下那颗闭口丹，等女儿长大再赠与女儿才好。 莫长生听罢哑娘这十年的经历，再看当年曾经带着骄纵之气的祁国公主，竟也成了寻常妇人，虽只有百年寿元，却也并不比她当年的日子过得差。 莫长生屈指敲了敲桌面，良久才道：“那么，你想让我做甚么？” 哑娘抱着女儿，伏地叩头道：“求仙人将小女体内的千年灵物取走，再赐给小女闭口丹数颗，无论如何，哑娘只求小女这短短百年的寿元，能和普通凡人一般，平安喜乐就好。” 在这凡人坊市十年，哑娘也终于看明白了，与其让她的女儿像她和那些祁国公主一样，一生寿元无期，容颜姣好，却只能被人操纵利用，到了最后，还会变成疯疯癫癫的妇人，倒不如平平常常的过了这百年，一抔黄土，清清静静的一了百了。 哑娘想到这里，更是咬牙乞求道：“求仙人再救小女一命！” 莫长生沉默了一会，才招了招手，令哑娘的一儿一女分别上前，他令二人滴血如碗中，然后查探其血脉中的蛟龙气息，许久才松了口气，道：“我听你曾说，万年前的那位蛟龙立下的血咒，诅咒的是祁国公主，你的女儿，并不算是公主，却也应了这诅咒，却也奇怪。不过……” 哑娘心惊胆战的看了过去，就听莫长生继续道：“不过你的女儿腹中并无千年灵物，只是百年灵物，其血脉中的蛟龙气息已经淡的快看不出来了，想来十余年后，她再次诞育孩子时，就和寻常凡人无异了。只是她依旧天生会龙语，还是继续服用闭口丹的好。至于你这儿子，体内完全没有蛟龙气息，将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你却无需再担忧了。” 哑娘登时抱着一子一女失声痛哭。 莫长生端坐一旁，并不打扰。 虽然哑娘的女儿体内的灵物只是百年灵物，不足以让他提升灵根资质所用。不过，千年灵物这等东西，原本就要靠缘分来才能求得，他倒也不急。 只待哑娘母子痛哭完，哑娘亲手剖开了女儿腹部，将那颗百年火灵珠递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然后赠与哑娘三十颗闭口丹，还有十颗令凡人百年无病痛的丹药，另外给了一张他亲自画的符箓。 “虽然为你的女儿取出这颗灵珠，乃是互利之事，然而终究是我得利更多，这张符箓，你且收着。若是一朝有难，便撕碎了这张符箓，我那时如果还活着，便会来尽力帮你。” 哑娘却不肯接符箓，只继续伏在地上，道：“哑娘却不敢接这符箓。只求仙人将来外出历练，若是能遇到哑娘的父皇母后，能告知他们一声，哑娘过得很好，哑娘便已然感激不尽了。” 莫长生不语，依旧留下那张符箓，拿了那颗百年火灵珠，离开了。 十年前，哑娘身为祁国公主，却没有进入逍遥宗的事刚被传开，逍遥宗对祁国历代公主所做的事情亦被修真界所知晓。逍遥宗当时碍于种种事由，只能将此事压下，可是如今距离那件事发已经有十年了，莫长生不觉得逍遥宗还能容得下当年将哑娘私自藏了起来的那两位祁国皇帝和皇后继续活着。 哑娘如今只是凡人，合欢宗凡人坊市距离祁国之远，是哑娘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地方，莫长生也就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给哑娘，图惹悲伤。 莫长生原本是打算来问一问哑娘，是否知晓祁国其他得到自由的祁国公主的下落。不过见到哑娘连父母的消息都不知道，他也明白自己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 不过也无妨，无论如何，来合欢宗的凡人坊市一遭，得了一颗百年火灵珠，也算是他没有白走一遭了。 莫长生想到这里，便也安下心来，在合欢宗下的凡人坊市待了两三日，寻了些在偏远的莫家村见不到的东西，买了下来，收到了储物袋中，只等着有朝一日返回家乡，能将这些东西亲手交到父母弟弟手中了。 买完这些东西，莫长生便离开了合欢宗的凡人坊市，路经合欢宗脚下的修士坊市，却见这修士坊市今日格外热闹。 莫长生有心打听，就见身旁一位青年修士看了他一眼，挤眉弄眼的道：“这位道友可也是为那等宝物而来？不若一起去看看？那等宝物，可是合欢宗传下来的至宝，寻常是绝不肯流传出来的。今日听说是那合欢宗的掌门有孕，合欢宗上下大喜，才会特特设了擂台，将那等宝物拿了出来做赢得魁首的奖赏。” 莫长生想到十年前那位冷若冰霜，却又肯出言提醒他的合欢宗掌门，听她有孕，亦为其高兴。 只是此刻，他更好奇的是，“敢问道友，那等宝物，到底是何宝物？这擂台赛，又如何才能赢？” 那青年修士听了，立刻嘿嘿一笑，那笑容莫名的有些猥琐。 莫长生见了，心中略有不安，然而那青年修士已然捉了他的手道：“我就知道，以道友的风姿，定然是想要求得那样宝贝的。走，既然道友也想参赛，那便与我一起好了。……来来来，我们一道去报名，合欢宗素来厚道，这报名的费用，也只需要区区一块下品灵石而已。我与道友一见如故，这报名费用我便替道友交了。对了，吾名温钰之，道友如何称呼？” 莫长生这会子已经被这位温钰之给拉到报名参赛的地方了，眼看着这温钰之把那报名费用都替他交了，莫长生也只好道：“莫长生。” 温钰之闻言，特特看了莫长生一眼，才道：“长生啊，这名儿真好。咱们求的不就是长生大道么？” 莫长生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不好的。名字都是父母给的，好不好，他也叫了那么多年了，改也懒得改，计较起来更费事儿。与那些琐事相比，他却更想知晓他“被”参加的这场擂台赛，到底要如何比试，而那所谓的合欢宗的宝贝，又到底是何物。 结果不料，莫长生开口一问，就被给他登记的那个合欢宗的弟子给白了一眼。 “合欢宗的宝贝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来报名参赛？”那位合欢宗弟子高声道，“哪里来的无知散修，当我是傻子么？去去去，报完名，交完灵石了，还不退下？甭以为你在我面前说话说得多了，你的赢面就大了，等比赛时，咱们可是一视同仁的！” 于是莫长生被塞了一张写了比赛内容的纸张，就被赶了出来。 莫长生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周围人都是一副“你怎么能不知道合欢宗宝贝是什么”的神情看他，偏偏还都守口如瓶似的，没一个人告诉他那所谓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五味杂陈啊。 莫长生见问不出来，就拿起那张纸来看，就看到那张纸上都沾满了喜意，可见合欢宗掌门有孕，整个合欢宗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那张纸上，正写了这次擂台比赛的三样，先是比武——当然不是凡人比的拳脚功夫，而是在擂台之上比试法术，十二人为一组，守擂成功，或者挑战擂主成功者，进阶第二场比试。 莫长生看到第二场比试的内容，就忍不住唇角一抽，瞪了身边那个温钰之一眼：“我并未说过我会炼丹，道友就将我拉过来报了名。若是我并不会炼丹，这比试要如何比下去？” 温钰之却大喇喇的不以为意：“即便不会炼丹，能花上一块下品灵石，就可以跟十一个修士好好打上一场，那也不算亏啊！” 莫长生再次看了这温钰之一眼，才将目光移回了纸上。 那纸上所写的第二场炼丹比试，却是要当场比试识丹、辨灵草和炼丹三种，这场比试是从前一场比试获胜的修士里随即分配，亦是每十二人为一组，只不过这场比试说是一场，倒不如说是分作了识丹、辨灵草和炼丹三场比试，先有十二人比试识丹，每十二人中识丹最多者，才能够辨灵草；辨灵草最多者，才能参加炼丹比试。 最后获胜者进入第三场比试。 如此一来，这场比试足足筛选了四次，每次都会淘汰十二分之十一，想必到了最后一场的时候，这剩下来的人也没有多少了。 莫长生手指放在没有写明比试内容的第三场比试上，皱了皱眉，复又看向温钰之：“温道友可知，这第三场比试又是要比甚么内容？” 温钰之一脸的“你是傻子么”的表情：“合欢宗的掌门如今可是头一次怀孕，合欢宗举行这样不分门派和散修的比试也是头一回，我怎会知晓这第三场比试内容是什么呢？” “……”莫长生忍了忍，再看那张纸上所写的拔得头筹的奖励，也只是区区“合欢宗至宝”五个字，脸色又是一黑。只为着那是红纸所书，又多嘴问道，“不知合欢宗掌门的孩子是何人的，不曾听闻合欢宗掌门大喜之事。” 莫长生心中正想，那合欢宗掌门切莫遇上了甚么渣男才好。 结果就听那温钰之道：“掌门本就没有成亲，当然没有大喜传闻啦。不过，没成亲才好，要是真的成了亲了，那孩子不是要跟那男人的姓？还不如就这样，孩子的一切都能由掌门亲自做主。” 莫长生认真看了那温钰之一眼，才小心将那张纸收起来，特特邀请温钰之去客栈同住，等待三日之后，一起参加合欢宗举办的比试。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一条小金蛇扭着细细的腰身爬了出来，看向莫长生离开的方向既羞涩又向往，还带了一丝丝的兴奋。 长生那天一定是骗他的！ 什么不愿意分散心思在那些情事上啊，根本就是长生骗着他玩的！ 长生都特特来了合欢宗脚下，还为了合欢宗的至宝辛辛苦苦的参加比试，又岂会完全不在乎情事呢？ 对，一定是长生嫌弃他跟长生跟得太紧了，才会这样骗他。 小金蛇这样想着，心中又雀跃了起来。 他恨不得立刻找到长生扑上去，可是……他如果此刻就出现了，长生会不会害羞的不肯参加这场比试了呢？算了算了，他还是等长生赢了，再去见长生罢。 只是长生为了他们的将来那么辛苦，他也得去找些好东西来讨好讨好长生才好。 小金蛇高兴而羞涩的爬远了。 　　☆、第64章 夺魁 且不提小金蛇是如何的羞涩而欣喜，莫长生端坐在客栈之中，却是苦恼至极。 他苦恼的，并非是三日后，合欢宗所举行的那场比试，而是他压根问不出来这合欢宗的至宝究竟是何物。 此地终究是合欢宗脚下，莫长生一而再的询问，结果要么就是被对方怪笑一声，飘然离去；要么对方就用一副“你怎可不知此事”的目光诧异的看着，久而久之，莫长生问了几个人，也懒得再问了。 左右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夺魁，那就且行且看罢。 莫长生这样想罢，在客栈里布置好了阵法，就数了数身上的灵石，末了才发现，他身上只剩下了一千三百二十块下品灵石，其余卖了丹药换来的灵石，都付了客栈的房钱。看起来不少，但是修真界的远程传送阵价格极高，单单一趟就需要几块中品灵石。如此再看，莫长生只觉自己穷困潦倒，颇为不安。 因此剩下的这几日里，莫长生也就没有再出门，而是待在客栈里，安心开始炼制丹药。 莫长生在小山谷闭关十年，除了每日的刻苦修炼，就剩下了在小山谷中种养各种灵植。他本就在种养灵植上颇有天赋，因此十年下来，那些普通的灵植灵草，也被他种下了不少，储物袋的玉盒里存放了不知凡几。 如今莫长生要炼丹，倒也不必再去搜罗灵草，他原地取出炼丹炉，再分别取出两种不同的炼丹材料，就地开始炼丹。 莫长生学炼丹，并未请教过逍遥宗的炼丹师，而是直接师从玲珑仙子，依靠玲珑仙子留下来的炼丹心得，还有基本炼丹书籍，就这么自己学着炼丹。 然而炼丹一道，非数十年不能全部掌握。 莫长生只学了十年，还不曾有人教导，又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修炼和画符之上，因此这十年里，他也只学会炼制了两种丹药——一为聚灵丹，二为驻颜丹。 这两种丹药，也是修真界最不可或缺的两种丹药。无论他何时何地炼制了，到了何处去卖，总归是有人愿意收的。 莫长生对此倒也不觉得着急头痛。 毕竟，他已然有了旁人不敢想的制符天赋，在无人教导之下，只凭着那枚五灵符箓的玉简，就学了一手上好的制符手段；于种养灵植之上，也有些天赋；甚至于在炼器一事之上，裴十三待在小山谷七年，也教了莫长生不少，莫长生如今于炼器一事上也算粗通，至少，每炼制十件同样的法器，总有一件能炼制成功，莫长生已然心满意足了。 至于炼丹，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也只学会了炼制聚灵丹和驻颜丹，不过有了这两种丹药，他这一路历练的花费倒是无需担心了。莫长生这样想着，也全然不为自己还不曾炼制出其他任何一种丹药而着急了。 莫长生闭关三日，一共炼制了十二炉，其中两炉一颗丹药也没有炼制出来，两炉中只得中品丹药，其余八炉，炼制出来的则全是上品的聚灵丹。 聚灵丹和驻颜丹也仅仅是练气期修士所服用的丹药，并不算太难炼制。因此一炉丹药也足足有九九八十一颗。如此算下来，莫长生这次所得颇多。 将炼制完的丹药每十颗为一瓶装好，莫长生打坐一遍，尔后沐浴一番，就起身，前去参加合欢宗所举办的那场比试了。 虽然莫长生既不知道夺魁之人的奖励究竟是什么，亦不知道第三场比试的内容为何，他这仅仅会炼制两种丹药的炼丹水平，又能在第二场比试中撑上多久，不过……正如温钰之所说，能找个机会和其他十一个练气期修士切磋一番，那一块下品灵石花得也算是值了。 于是莫长生就抱着和人痛快的打上一架的心思，来到了比试场地。 温钰之比他还早到一会，见他来了，大声喊道：“长生道友，来这里！” 于是一堆人朝着二人看了过来，似是想知道那个被唤作“长生”的人是谁。 莫长生只好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就听温钰之絮絮叨叨，似是正打算着该去挑哪个擂台，胜算才大。 莫长生倒也不奇怪温钰之会这样想，因为这次参赛的都是练气期的修士，温钰之如今是练气期十层，在练气期十层之上，尚且还有练气期十一层和练气期十二层，以及练气圆满期的修士，温钰之想要挑个胜算大些的擂台再去比拼，倒也不令人奇怪。 不过莫长生已然是练气期十二层的修士了，他身上又有火鞭、血梧桐木的弓箭还有一张金色渔网三件法器，他稍稍看了看，就跟温钰之道别，然后，就直接跳上了一只还空无一人的擂台上。 温钰之：“……”这人难道真是为了痛快的打上一架才来的？ 第一场比试已然开始，莫长生自个儿跳上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擂台，自己当了守擂之人，等着其他人来挑战他。 只是莫长生跳上擂台的时辰太早，众人都以为他实力太强，因此多番犹豫，仍旧不敢上前挑衅。 于是莫长生笔直的站立在擂台上守了小半日，也没能守到一个挑战者。直到他都打算放弃守擂，干脆也去做挑擂之人的时候，莫长生才千辛万苦的盼来了一个挑擂之人。 挑擂之人是一个手持横笛的飘逸男修，看修为只有练气九层而已，一上擂台，冲莫长生一笑，就执起横笛，开始吹奏起来。 莫长生一怔，却听那笛声中却带了重重的杀伐之气，欲要杀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境。 一时之间，只觉心绪暴躁，双目赤红，原本平和的心绪紊乱无比。 莫长生这才知晓，这修真界的修士诸般手段，他如今见识的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二，即便他有着练气十二层的修为，也未必就能赢过对方。 如此想来，莫长生以指甲掐手心，血珠渗出，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一瞬，随即吞下一颗清心丹，然后便举弓搭箭，朝着那手持横笛的男子的横笛直射而去！ 男子欲躲，奈何他的修为显然比不上莫长生，莫长生手中的血梧桐木的弓箭，更是上品法器，一箭而出，那横笛转眼就被击落！ 莫长生再一扬手，就见那满身池红的箭矢就携着那只横笛飞入了莫长生手中。 那男子立刻恼了：“那是我的东西！” 莫长生侧首看向擂台上那位“评委”——合欢宗的筑基修士。 那位筑基修士只道：“你若此刻认输，东西就该归还于你。” 相反，如果此刻还不认输，还要继续打下去，那么这东西莫长生提前收了，那就是莫长生的东西了，给与不给，都由莫长生自己做主。 男子很是恼怒：“我们宗门内的比斗，各人的法器都应当归还各人的，怎的合欢宗如此不守规矩？” 那位原本静默无声的合欢宗筑基弟子，这才蓦地睁开双目，凌厉地瞪了那男子一眼，方才道：“合欢宗自然只守合欢宗自己的规矩。你报名参赛之时，没有好好看合欢宗的规矩，此刻又能怪谁？” 果然，从古至今，喜欢从头到尾把所谓的门规或者“说明书”看上一遍的人，从来都是少之又少。 男子立时无语。 莫长生把玩着那只横笛，只问道：“你可认输？” 男子当然不肯，昂首道：“宁死不服输！” 然而这男子最后还是认输了。 合欢宗举办的这场比试之上，显然是没有什么“点到为止”、“不可杀生”的规矩的，参加比赛的除了宗门弟子，还有各路散修，除非对方主动认输，否则就是真的出手杀人的，也并非是没有。 莫长生自觉自己是好心肠，在收了这男子的一只横笛、一把月琴还有一把长剑之后，反手持剑，最后问了那男子一句：“你、可、认、输？” 男子终究是舍不得自己这条命，又明知眼前这人完全打得过自己，想杀自己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咬牙道：“我认输。” 莫长生收了剑，就见男子跳下了擂台，他这次把最后从男子身上夺来的那把长剑丢了过去：“按照规矩，横笛和月琴是我的了，这把长剑，还是你的。” 男子哼了一声，接了长剑，这才狼狈离开了。 莫长生眯着眼睛站在擂台之上，心中只觉高兴。 他原来想着，自己只能通过炼丹来赚灵石了，却忘了还有打架这个法子来赚灵石，而且，这法器是他光明正大赢来的，就算直接拿去卖，那也无人敢说他的不是。 他站在擂台之上，只等着再从别人手中再讨些法器来。 可惜大部分练气期修士都还是很穷的，身上只有一两件法器，法器被莫长生一夺，他们当即就认输，丝毫不给莫长生能拿到法器的机会。 因此一天下来，莫长生接连打退了十一个人，手上除了头一个对手给他的横笛和月琴，却只多了两把法剑和一只葫芦，再无其他。 莫长生觉得自己收获太少，可是看到了他的收获的温钰之却格外眼红，瞪着他道：“你还不知足？我跟你说，这两把法剑就算了，只是普通玩意儿，这横笛和月琴，可都是那些乐修尤其喜欢的法器，我瞧着这两样东西的品阶都不低，你这可是赚大发了，碰上了一个乐得挨宰的冤大头；还有这葫芦，我看这葫芦困人的本事不大，但是内里的空间却是比平常的葫芦大多了，你用这葫芦来酿酒或者是做别的，不是比平常的葫芦好多了么？” 莫长生被温钰之这样一提醒，也顿觉如此。无论如何，今日打了这么一整日，不但领略到了不同修士的不同手段，还得了这几样法器，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亏了。 就算明日的炼丹比试上，他从第一局就被刷下来了，也不觉得亏了。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对温钰之格外笑眯眯的，特特邀请温钰之去吃酒。 温钰之今日也是赢了的。只不过他不是守擂成功而赢的，而是在中途挑了个守擂者，由此而获胜的，手里也没赚着什么东西，虽然对莫长生有些小小的嫉妒之心，但是在莫长生说要请他吃酒之后，那点子嫉妒也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莫长生原本以为，第二场的炼丹比试，他是必输无疑了。毕竟，他炼丹十年，至今也只会炼制两种丹药而已。旁人若是问他会不会炼丹，他都会格外羞愧，口称不会。 然而第二日的比试，首先是识丹、辨灵草这两项。 莫长生炼丹虽然只会炼制两种丹药，但是识丹和辨灵草还算精通，一来他到底有莫长忧那个兄长，莫长忧在他学习炼丹之后，就拿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丹药来供他学习观看；二来莫长生本身就是种养灵草之人，分辨灵草，还不在话下。 因此前面两场虽然惊险，莫长生却依旧胜出，熬到了最后一项，比试炼丹。 莫长生之前拿到的那张纸上，并未说明炼制何种丹药，因此到了今日合欢宗弟子上前宣布比试规矩，他才明了。 “……诸位可选择炼制双修助兴丹药或者驻颜丹药，凡炼制的丹药，以炼制成功的品阶和数量为评比标准。” 莫长生听了，这才默默想到，他现下所处之地，正是合欢宗脚下。 而依照合欢宗的喜好，会要求他们炼制助兴的丹药或者驻颜丹药，也并不应奇怪。 莫长生十年间只学会了两种丹药的炼制，可是一旦炼制出来，却是十炉丹药之中，能有七八炉皆是满丹。 这次端坐擂台之上，莫长生和身边其他人一样，都炼制了三炉丹药。 前两炉丹药皆是满丹，炼制出来，合欢宗的童子上前一数，满堂皆惊！ “满丹？两炉满丹？怎么可能？” “他才多大年纪？怎会有这个本事？” “假的吧？该不会是这人与合欢宗有甚么关系？” …… 莫长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学了十年，只学会炼制两种丹药的人少之又少；可是，炼制出来的连续两炉丹药都是满丹的人，就更如凤毛麟角了。 于是很自然的，莫长生最后一炉丹，全废了。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可是即便如此，莫长生也顺利进入了第三轮比试。 众人原本以为，这第三轮比试，当比前两场比试更难，结果进入第三轮比试的总共有十二人，这十二人从比试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面上都极为古怪。 莫长生面上的神色最为诡异。 然而更让莫长生意外的是，最后站出来，宣布这场比试结果的人，竟是合欢宗掌门。 合欢宗掌门名号为孤月，其人也如孤月一般，面如冰霜，清冷无比。 她站出来的时候，众人皆是跪倒。 孤月道君却不管旁人，径自走到了莫长生面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长生还未答话，那孤月道君就忍不住抚着肚子再次追问：“本君问你，本君杀了这腹中孩儿父亲的事情，若是如你所言如实相告，这孩儿当真会不与我生分？” 众人：……他们只以为孤月道君的孩儿是露水情缘而来，谁也没料到这孩儿的父亲竟然被孤月道君给杀了？而这场比试，却原来只是孤月道君苦恼于不知是否该对这孩儿告知真相，才会举办！ 众人头伏的更低，只盼自己从未听到这件秘辛之事。 然而被孤月道君站到面前来追问的莫长生，却没那个福气了。 他也没料到那个猜测，竟然是真的，只好抬头，尽量和孤月道君一样的面无表情，道：“晚辈只问，前辈可曾后悔当日杀了那人？若是重来一次，前辈可会依旧杀了那人？” 孤月道君眉心微微舒展，冷冷的道：“五灵门下，合欢宗纵然奉行以双修提升行为，然，合欢合欢，自然当两厢情愿，才得行合欢一事。那厮敢行如此之事，即便重来十次，本君照杀不误！” 莫长生平静的道：“既如此，前辈何须担忧？”杀都杀了，且是该杀之人，又有何需要后悔的？ 至于那个孩子，只要好好教导，相信也不会有什么的。 孤月道君“嗯”了一声，深深地看了莫长生一眼，就乘着飞行法宝离开了。 留下来的合欢宗弟子，则宣布莫长生此次夺魁。 莫长生在接过两枚玉简的奖励之后，将玉简给他的那名合欢宗弟子亦冲他挤眉弄眼的笑道：“那枚记载了极品双修之法的玉简，我等且不敢看；但是另外那一枚……这位道友，何不大方一些，让我等一观？” 然后不等莫长生反应过来，那位弟子就将“另一枚”玉简打入灵气，伸手将玉简往上空一抛！ 众人往上空瞧去，只见一男一女的幻化之象，正在花园之中，其余幻化之象在赏花之时，背地里行云雨之事！ 朦胧之间，还能听到隐约呻吟的声音。 莫长生：“……” 众人：“果然不愧是合欢宗的至宝！这等又有画面，又看着跟真人真事似的……咳咳，看起来最让人欲罢不能啊！” “就是就是！听说后面还有男男龙阳之事，还有那等妖兽……” “哎呀！我得吞上一颗清心丹，省的一看之下，守不住元阳了。嘿，你说，那个夺魁的家伙，他每日守着这么一枚宝贝，他还能守得住元阳么？” …… 莫长生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竟从不知，这合欢宗的至宝，竟然是修真界版的毛片！还是男女版、男男版、连妖兽版都有的带了故事的颜色片儿！ 莫长生捏着那枚所谓的极品双修功法的手越发收紧，脸一黑，干脆弃了那带了颜色的各种片子的玉简，愤然离去。 然而莫长生一走，那黄片儿玉简就被一道金色的影子给咬了一口，消失了。 众人连连叹气。 不叹那莫长生不识好物，只叹自己……出手忒慢啊！ 　　☆、第65章 傀儡人 却说莫长生极其干脆利落的舍了那枚玉简就走，然而不等他走出这合欢宗脚下，就碰上了将那枚玉简奖励给他的合欢宗掌门，孤月道君。 莫长生身子一僵，就站住了，恭敬地道：“见过孤月前辈。” 孤月道君虽说是腹中有子，却也还未到大腹便便的时候，身量依旧纤细，面如冰雪，声音冷凝：“你可是觉得我合欢宗的至宝，有何见不得人的地方？竟然敢如此轻易就舍弃？” 莫长生倒真的没有看不起小黄片的想法。人各有爱，有需求才有存在的价值，只要不是用来荼毒未成年的，莫长生不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会那般果断的舍弃了那枚玉简，说来，也是着实没想到这修真界的合欢宗已然走在了这修真界的前沿，连这样的东西都发明出来了。而他自己，曾经也看过类似的片子，因此虽然惊讶，却不会将那枚玉简当做宝贝似的供着，一朝舍弃，也丝毫不觉得后悔。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对着这位合欢宗的掌门说。 于是莫长生只能垂首道：“天地初开，即分阴阳，合欢宗的至宝，虽然出人意料，但却又在情理之中，晚辈只觉其神奇。奈何晚辈今年年仅二十有三，心智犹待磨练，纵然心喜于能得到此物，却又忧心自身道心不坚，因此而破了元阳。除此之外，方才觊觎合欢宗至宝之人众多，晚辈堪堪练气十二层的修为，不敢与之为敌。是以考虑重重，晚辈才会义无反顾的舍了那枚玉简，逃脱离开。” 莫长生的一番理由也不算很是牵强，奈何他一说罢，就听孤月道君冷哼了一声，“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何必解释这么多？” 莫长生：“……”他心中想，若是他和孤月道君同等的修为，定然是会直言相告。正因为修为差距这般多，才会煞费苦心的想出这么一个借口，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给灭成灰灰了。 好在孤月道君也就冷哼了这一声，便看着莫长生，淡淡的道：“此事便罢了。然，你终究帮了本君一次，免本君为难，本君也要还你一场因果才好。” 孤月道君说罢，袖口中便飘出一只双鱼佩，“东九洲最东面的东阳岛上，有一丹阳真人，其炼丹术出神入化，你拿着这枚双鱼佩去寻他，他便会收留你三月，教你三个月的炼丹术。如此，也算是本君还了你的因果了。” 孤月道君言罢，就飘然离去。 莫长生捧着双鱼佩，只觉有些事情，即使是他想要躲避，却也终究躲避不了。 林四娘临死前曾说，能救得了莫长忧的法子，就是让他去东九洲寻找万噬虫，将万噬虫引到风烈阳的脑袋里，令其吞食掉那块奇石，以此让风烈阳神智恢复。 而现在，在林四娘的一番有意作为之下，他提前十年进了修真界，也正因提前了这十年，莫长忧的身体还有恢复的可能，而他也恰恰寻到了一个最适当的时机，让莫长忧得以恢复了自由身，风烈阳因此被其师祖灌下黄粱一梦，从此昏睡。 千幻道君又张了十年榜，高价寻找万噬虫。 莫长生因为前世曾经找到过万噬虫，生怕这次去了东九洲，也会有意无意的寻找到万噬虫，误打误撞，又救了那个风烈阳一次，令莫长忧无端难过，是以他出了逍遥宗之后，即便是明知玲珑仙子留下的长生丹丹方背面，就画了那位五灵门仙人的遗址地图，竟也不曾想过要去东九洲一探。 孤月道君身为女子，又明知腹中怀了那人的孩子，却依旧手段干脆利落的将那个敢对她不轨的男人一剑斩杀，事后更是毫不后悔；莫长忧温润尔雅，却自有其骄傲，无端被风烈阳当做炉鼎十五年，纵然风烈阳并非是有意为之，却也使得莫长忧这十五年过得苦不堪言，后患无穷。 莫长生很清楚，如果将来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莫长忧杀了风烈阳，并且没有后患的机会，莫长忧绝对会比孤月道君当初下手还要毫不犹豫。 明知莫长忧恨风烈阳至此，莫长生只盼自己此行，不会碰上万噬虫，也没有机会捉到万噬虫，即便是捉到了，宁可斩杀，也不能带回逍遥宗。 再思及他炼丹十年，只学会炼制两种丹药，孤月道君所还的这场因果，却让莫长生无法拒绝。 莫长生捧着双鱼佩，心知这东九洲一行，已然势在必行，便也不再推脱犹豫。 莫长生开始往东走。 一开始是步行，在城镇外，还能偶尔使用飞行法器，待进了城镇，就只能靠着两条腿走路了。 等到后来，莫长生停留在城镇里面时，租了散修常用的小院子，停下来开始炼了不少丹药之后，莫长生将它们拿去卖灵石，手头越发宽松起来之后，这才开始偶尔乘坐短途的传送阵法，节省了不少时日。 可即便如此，莫长生从五灵大陆中间，走到了五灵大陆最东面，隔海遥遥望向对面的东九洲时，也已经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 莫长生仍旧摸不到筑基机缘在哪里，深吸一口气，却也只能继续东行，继续走下去了。 只可惜五灵大陆和东九洲终究是隔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纵然是莫长生想要即可出发，却也碍于修为，只能等待一个月后，五灵大陆才会开往东九洲的船只共行。 按捺下心中焦灼的情绪，莫长生站在海边，望着大海看了许久，才暂时安定了心绪，打算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来。 莫长生从海边走下来，四下一看，就有早就盯着他的八九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殷勤的道：“仙人可是要寻住的地方？小的自幼从海边长大，对这里熟悉的紧，要不让小的带仙人去认认路？仙人大方，只要赏小的几个灵珠就够啦！” 小男孩很是机灵可爱，莫长生一见之下，莫名想到了家中的两个双胞胎弟弟，也不知他们此刻长成甚么样子了。 如此一想，莫长生对这小男孩也算是格外和蔼可亲了：“我要寻一处安静安全的小院，大约要待上一个月，你可有推荐？” 小男孩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有啦！只不知仙人愿意出多少灵石？或者是用丹药付钱，也是可以的。” 莫长生想到自己炼制的那些丹药，便道：“聚灵丹如何？” 小男孩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当然可以！原来您是炼丹师，恕小的眼拙，竟然没能一眼看出来！您往这边走，这北四胡同里，住的都是炼丹师、炼器师、符师、阵法时等等有大才的仙人，您住在这里，外面要是挂上个卖丹药的牌子，保准都不用您往坊市上去，就有人来您这求丹！” 莫长生原本到了嘴边的否认就咽了回去。 “您要住在北四胡同里，估计那些来往的私人商船，在走之前，也会来派人询问您，是否愿意搭船出行。到时候，您连那份出行的费用都可以省啦！” 莫长生并不觉得天上会掉免费的馅饼，也不打算真的就省下那笔花费，只是能在周围都是炼丹师、炼器师的地方居住，倒也不错。 于是莫长生在花了一瓶聚灵丹的价格，租下了北四胡同的一个小院之后，他就在北四胡同转了一圈，然后听了那个小男孩所提议的，找到了一家口碑极好的姓裴的炼器师的院子，然后对着炼器师的阵法打了一道灵气，等待炼器师来给他开门。 结果来给他开门的并非是那位炼器师，也不是普通的仆人。 而是一个看起来像人，但是气息却和人不同的小童。 “仙人请进，我家主人正等着仙人。” 小童憨憨一笑，恍若真人。 莫长生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哪知他刚进了阵法，就被人给一把抱住了。 “长生长生，你也出来啦！练气十二层？有你的！” 莫长生被来人抱得喘不过气，使劲一推，才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道：“比不得你，裴、师、叔！” 却原来，这位裴姓的炼器师，正是和莫长生三年未见的裴十三。 三年前，裴十三离开逍遥宗的时候，还是练气期圆满的修为，可是如今，裴十三已然筑基。 莫长生很是为裴十三高兴，裴十三也为能见到好友而高兴。 只是在放开莫长生时，裴十三看着莫长生，忽然皱了皱眉，尔后才笑道：“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好好喝上一顿，我给你讲讲我筑基的事情，你再与我说说你这些日子来的事情！” 莫长生也不推却，就和裴十三一同走了进去。 二人一面喝酒，就见那个给莫长生开门的似人非人的童子站在那里为他们唱歌助兴。 莫长生很是好奇的问道：“这就是傀儡人？我当初只知道你对这个极有兴致，却不料你竟然真的将这傀儡人给炼制出来了。” 裴十三闻言就觉口中泛苦，拉着莫长生就是一通诉苦：“长生你不知道啊！我这是给人骗了！这傀儡人，其实是我偶然入一仙人遗址时，意外学到的。奈何那位仙人处自有禁制，非得我学完了这等好手段之后，再立下不得将这傀儡人肆意贩卖、亦不得随意授徒的誓言之后，才许我离开。如今我就是能炼制出来再多的傀儡人，也不能卖了它们挣灵石啊！” 裴十三还有一句话没说，偏偏，这炼制一个傀儡人的花费巨大，简直大到了他炼制完两个傀儡人，身上就立刻两袖清风了。害得他就是想要即刻返回宗门，尔后回家，都是不行了。 莫长生听到裴十三学会了这么一门失传已久的手艺，立刻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得了便宜卖乖啦！就算这傀儡不能拿出来赚灵石，你学的好了，将来还能用它们来防身，岂会浪费？” 裴十三想到自己干瘪的储物袋，只觉更苦。 灌了一壶酒，才摆手道：“不提这个了，不提这个了！对了，我炼制出来了两个童子，虽然都没有修为，但是平常看个门，唱个曲儿，种点灵植，权当是逗弄着玩了。我这里有一个童子看门就够啦，这个给你！” 然后一拍储物袋，一个穿了一身红彤彤的的衣服的童子，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张着短短的手臂，直接扑向了莫长生。 裴十三：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童子，比给他看门的那个童子更有灵性？不都是抽离的妖兔的魂魄么？ 　　☆、第66章 心魔 莫长生被这童子一扑，立刻手脚都僵住了。 好一会，他才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童子脑袋上的小发髻，刚要安抚几句，忽又想到，手底下的这个童子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傀儡人，到了嘴边的安抚，只好又吞了回去。 裴十三在一边看得好笑，“噗嗤”笑道：“这傀儡人的外表的确是炼器练出来的，不过魂魄却是我特特跑去了那些酒家后面，找了即将被宰的妖兔，抽了它们的魂魄出来的。妖兔乖巧伶俐，灵智也不高，你要是想把这童子当做小孩子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只要有灵石，这傀儡人就会一直存在，你乐意怎么疼就怎么疼，它既不会长大，也不会背叛你，多好啊。” 莫长生听得嘴角一抽，把扑到自己怀里撒娇的童子一推开，就见这童子四五岁的年纪，一身青色的道袍，脑袋上顶着两个道童发髻，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颊鼓鼓的，偏偏一双眼睛憨憨的，半是羞涩半是亲昵地看着他。 乖巧漂亮的小孩子原本就招人疼，莫长生这一看之下，原本想要指责裴十三把炼制出来的傀儡人当小孩子养的想法太过荒唐，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这么可爱的童子，就是莫长生自己，也想带回去当做弟弟养着。 于是莫长生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这傀儡人既有妖兔的魂魄，那么是该将它放在储物袋里，还是放在灵兽袋里？” 裴十三一摆手：“你爱放在哪就放在哪，反正这小童给了你了，就是你的人了，玩坏了可别来找我负责就成！” 莫长生听着这话很是别扭，更让他别扭的是，那童子听了这话，双颊越发绯红，最后更是再次鼓足了勇气，扑到了他的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了。 莫长生：“……”好吧，这么容易害羞的小东西，养着就养着罢。反正，隔断时间塞块灵石就成了，也不费什么力气。 莫长生因此也就没有推开这格外害羞的童子，和裴十三痛快的喝了一场，莫长生就将他这段时间得到的那颗百年火灵珠拿了出来。 “我想把这块火灵珠，融到火鞭里去，你看如何？” 裴十三连连直叹莫长生的运气之好，当下就道：“当然好啦！你这火鞭原本只是中品法器，要是融了这百年火灵珠进去，这火鞭就能一跃成为中品灵器，即便是你到了筑基期，这火鞭都能照样用，一点也不亏损筑基修士的面子！” 莫长生如此便安下心来。他得了这颗百年火灵珠也有些日子了，先前也不是不想把他炼制到火鞭里去，只是一直找不到可靠的炼器师，这才拖到此刻。 “筑基……”莫长生闻言，心中略有些躁动，“我从逍遥宗出来已经数月了，却迟迟寻不到筑基机缘。我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只怕筑基晚了，到时候回到家乡，却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莫长生不曾说出口的是，他更怕，子欲养而亲不待，纵使是回到了家乡，却也再见不到老父老母。 裴十三将那块火灵珠放下，很是仔细的看了莫长生几眼，才拧眉道：“长生莫怪我多言，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和你从前的模样有些不同。就仿佛……是心魔入体一般。”见莫长生发怔，裴十三捉住莫长生的手腕，道，“你这段时日，可是和什么人斗过法？那人是不是使用了怪异的法器，令你生了心魔，过分执着于筑基？” 莫长生还有些怔愣，就听裴十三道：“你身上可有些压制心魔的符箓丹药？快拿出来。” 莫长生这才将怀里的童子推开，取出一张压制心魔的符箓，直接贴在了身上。 只是这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心魔已生，除非莫长生自己能破除心魔，却再无其他的法子了。 裴十三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和莫长生一起聊天，让莫长生将他开始察觉到心焦气躁之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了出来，两个人一起讨论，莫长生到底是因何而生了心魔。 两人连连说了几遍，莫长生才恍然记起，他在合欢宗脚下比拼时，曾经和一名音修比试，还因此没收了那音修的一只横笛和一把月琴。 只是他终究不是音修，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两件法器卖掉，因此才一直将它们留在了储物袋里，并且连原主的神识都没有去除。 裴十三拿着莫长生取出来的横笛和月琴来回看了几遍，才露出一个格外狰狞地笑容：“这是天籁宗的好手段！”见莫长生疑惑，他解释道，“天籁宗是音修门派，虽然名为‘宗’，却只是个几千年的小门派而已，里面尽是些音修。只可惜这些音修的攻击手段一般，其法器又经常被夺，因此就想出来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在法器中做了手脚，令夺了他们法器、并且没有及时抹去他们神识的人，渐渐为心魔所扰。” 毕竟，音修的东西，平常修士都用不着，因此也就会直接把东西搁在储物袋里，连原主的神识都懒得抹去。殊不知，正是这一懒，才令有些心思不正的音修钻了空子，以此害人心智。 “长生你拿了这横笛和月琴两样法器，当时与那音修对战时，又为横笛所影响，能保持此刻的理智已然不错了。”裴十三看着还算清醒的莫长生道，“我看你的心魔并不深，不如你来和我说说，你为何这般着急着要筑基？” 裴十三看了那两件法器就觉愤恨，直接将法器都丢在炼器炉里熔了，这才安然坐下，诧异的问莫长生。 莫长生身上干扰他心智的东西已经被毁了，身上又贴了压制心魔的符箓，理智渐渐回笼，但心魔的影响犹在，他也很是奇怪的看向裴十三：“我为何不急？我已经二十三岁多了，老父老母都年逾五十，他们又是辛勤劳苦了一辈子的，我总担心他们会等不到我回去的那一天。” 莫长生攥紧了拳头：“这修真界修士众多，可是能筑基的修士却少之又少，我很担忧若是我再过十年，还不筑基，真的就见不到老父老母了。”到那时，即便他筑基了又有何用？莫老爹莫老娘都死了，他筑基……又有甚么用呢？ 裴十三在一旁循循善诱道：“可是长生，你不是与我说过，长忧哥当年是托了人带了令凡人百岁无病的丹药回去的么？既然有了那些丹药，你再托人带回去一些丹药，莫伯父和莫伯母，就算活不到百岁，活个七八十岁，总归是没问题的。” 眼看着莫长生眉头舒展了一些，裴十三继续道：“这样一来，你就有了至少二十年的时间用来寻找筑基机缘。这么长的时间，害怕真的找不到么？长生，你莫要急，越急越容易被心魔所沾染影响，一旦你冷静下来，就知道你今日的心魔是多么糊涂了。” 莫长生还是有些纠结：“二十年，太久了。” 裴十三和莫长生相交已久，原先一起住在小山谷的时候，就隐隐发现莫长生极其孝顺，而这种孝顺，隐约已经成了莫长生的执念。说实话，今日看到莫长生因为父母一事而沾染了心魔，裴十三半分也不奇怪。 “二十年，一点都不久。”裴十三斩钉截铁的道，“你在宗门之时，也见过不少四五十岁的练气期修士，他们尚且还能安稳心神，安安分分的修炼，你为何不行？长生你忘了，你如今才只有二十三岁而已。以你这个年纪，却已经早早修炼到了练气十二层，伯父伯母知道了，只有为你骄傲的，绝对不会觉得你修炼的过慢，耽搁他们见你的时候了。长生啊长生，修炼一事，岂能焦急？我当年从家中出来时，家父家母就曾对我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只要知晓我还活着，不管能走到哪一步，他们都只有心中欢喜的。即便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他们只要知道我在修真界追求我想追求的道，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为了能够筑基回家见他们而努力，他们就已然很满意了。” “我虽然没有见过莫伯父和莫伯母，可是天下的父母，大多如是。你在这里担忧父母，何尝不知父母在家中亦是再担忧你？长生，不知你可曾想过，若是伯父伯母知晓他们的存在和挂念，反而成了你修为不得寸进的心魔，他们又该有多难过？” 裴十三最后的那番话，终于令莫长生从心魔中蓦地清醒过来，身上陡然一轻，再回顾这几个月来的焦躁不安，只觉可笑。 是了，如果莫老爹莫老娘知晓他今日一时糊涂，就因这样的心魔而困顿了数月，定然会担忧而心痛，甚至会责怪自己。 即便当初踏上修仙一路，并不是莫老爹和莫老娘所期盼的，可是莫长生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想来，莫家父母，只有期盼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再没有盼着他不好的。 莫长生想通此事，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原本久久不曾增加的修为，竟也有些许寸进，登时便对裴十三躬身一礼，以此谢过。 那童子眨了眨眼睛，就又上前抱住了莫长生，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第67章 主人 裴十三刚要上前把莫长生给扶起来，结果那个童子往莫长生身上一扑，莫长生是不想站直了身子都不成了。 裴十三见状，大笑道：“这个傀儡人倒是护主的紧。它原先跟着我时，可没这么机灵。” 莫长生很是无奈，想要把这童子给推开，结果就见童子抱紧了他的腰，仰着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看得莫长生都觉得推开童子是桩罪过了。 “罢了。”莫长生只好拍了拍童子的小脑袋，没有再把童子推开，转而抬头看向裴十三道，“无论如何，都多谢十三郎啦。” 裴十三一撇嘴：“这有什么？要不是你，当初我也不会一下子提高那么多修为，也不会赚了那么多灵石，最后还得了炼器师的名头，我帮你，自然是应该的。” 裴十三说得格外理直气壮，莫长生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谢”字。 两人又说了些事情，裴十三在听到莫长生说他在合欢宗脚下的一场比试中得了魁首时，忙忙打听奖励是什么。 莫长生只好面无表情的道：“自然是合欢宗至宝。” 裴十三捧腹大笑，待笑完之后，就立刻追着莫长生要那合欢宗的至宝来瞧瞧：“快把那活春宫的玉简拿来给我瞧瞧！长生你在宗门里时就只顾着修炼闭关，不知晓这合欢宗的至宝啊，外面有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像你这样误打误撞，还能把那活春宫的玉简赢了来的，实在仅此一例，仅此一例！” 莫长生斜眼看向裴十三。 裴十三却不怵他，兀自跟他要那件至宝：“放心放心，我不贪你的，只是想看看这合欢宗的至宝，是否是真的实至名归！” 莫长生脸黑了一会，才将合欢宗给他的那枚极品双修功法的玉简丢了出来：“那等至宝如此炙手可热，我可不敢拿。我只拿了这一件，你自己复制了一份，再把它还与我罢。” 说罢，莫长生揉了揉童子的小脑袋，就带着童子离开了。 只留下裴十三捶胸顿足，暗道莫长生真傻，竟然如此不识货。 要知道，合欢宗的至宝虽然是记载了活春宫的玉简，表面上看着上不得台面，但是以双修为修炼基础的双修门派又岂止合欢宗一家？偏偏这修真界里，唯独合欢宗挤进了修真界的四大宗门之一，足以见合欢宗的至宝，并非寻常的活春宫，其一言一行，都是暗含了天道规则，据传言，凡是观看了这合欢宗至宝，并按照至宝所描绘的双修姿势与心境“学习”了的，其双修之时，比其他人双修时得到的进益，要多得多。 然而莫长生聪明是聪明，知道那等宝物，在大庭广众，许多人虎视眈眈之下，他估计是留不住，直接丢了就跑，无论如何，活春宫的玉简丢了，他还留下了一枚记载了极品双修功法的玉简不是？ 可是照裴十三来看，莫长生傻也是真傻，来到修真界十年，竟然不知这合欢宗的至宝究竟是何物，以至于最后竟然明明有了得到这等宝贝的好机会，却又偏偏只能丢了宝贝以求自保。 裴十三长叹一声，忽又想到如果不是莫长生潜心修炼，硬是耐着性子苦修十年，又如何能以五灵根的废灵根资质，在二十三岁时，就修炼到了练气十二层？ 反过来想，如果不是莫长生这样的潜心修炼，即便是提前知晓了这合欢宗至宝究竟是何物，然而却没有了相应的修为，纵使是知晓了又有何用？到了最后，还不是照样的得不到那等宝物？ 可见这因果一事，着实玄之又玄，除非结果依然在眼前，依旧是令人看不清，道不明。 裴十三兀自感慨因果一事，而莫长生带着童子就回到了租赁的小院里。 待布好了小院的阵法，莫长生将这处地方转了几圈，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之后，就见那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童子，又朝着他扑了过来。 “长生……” 童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听着令人的心都柔软了起来。 可是莫长生还是板着脸道：“要叫主人，嗯？” 童子：“……”总觉得有些叫不出口怎么破？ 莫长生依旧面色严肃地吓唬这个小童子：“不叫主人，不听主人的话，我便不要你了。左右……” 没等他将这威胁之语说完，就见那童子连声叫道：“主人主人，我听主人的话。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不要我！” 莫长生这才满意了。 他其实很是喜欢眼前这个看着乖巧机灵的傀儡人的，只是，喜欢归喜欢，该立下的规矩，还是一项都不能少的。 莫长生也没有什么雇佣童工的罪恶感，他四下看了看，将储物袋里剩下的炼丹材料数了数，就决定闭关半月，把驻颜丹和聚灵丹好好的炼制一些，然后拿去卖掉，再换取更多的炼丹材料回来。 今日和裴十三相聚时，裴十三就特意告诉了他，东九洲具是岛屿，分为大九州和小九州，四周皆是大海，大海中的海上妖兽资源丰厚，符箓材料和妖兽价格极其便宜，可是相对来说，炼丹和炼器材料比五灵大陆上要难寻许多，因而东九洲无论是大九州还是小九州，岛上的丹药价格都比五灵大陆要翻了一番。 裴十三虽然没亲自去过东九洲，但是他毕竟顶了个炼器师的名头，来求他炼器的人极多，因此也打听了不少东九洲的事情，一股脑都告诉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心魔已去，心知寻找筑基机缘一事着实是急不来的，与其时时刻刻焦急着去哪里找筑基机缘，倒不如此刻便做好筑基机缘一来，他就能立刻筑基的准备。 所谓的筑基准备，自然是丹药、阵法和灵石。 阵法不必说，莫长忧早就给他预备好了，他只要多准备些灵石，到时候放在阵法中，令阵法运行即可；丹药的话，逍遥宗虽然在有些时候会令宗门弟子诸多失望，可是有些时候——譬如对宗门练气十二层的弟子，却是每个人可得一颗筑基丹，一颗上品洗髓丹，莫长生出门前，就把这两颗丹药都领了。 只是自来筑基一事难料，有人一颗筑基丹，就足以筑基，有人则需要两三颗，才能有足够的气力去筑基。 莫长生先前心魔入体，一心只求筑基，想不到这些细微之处，如今心思清明，自然要好好打算一番。 筑基丹虽然难求，可是只要有灵石，想要买，还是能找的地方买的。 莫长生想到储物袋里之前炼制的驻颜丹和聚灵丹，很快就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半个月之后，他炼制出来多少丹药，他都要出关，将这些丹药换上至少四颗筑基丹和两颗洗髓丹，剩下的则用来换其他的常用丹药和炼丹材料。 莫长生自个儿且要忙着，自然也就没工夫照顾小孩子了。甚至为了减少花费，他还特意将以前的木制大花盆给取了出来，种上了两大盆一月就能成熟的灵草，占满了大半个院子，交给童子看管，叮嘱他记得每日除虫浇水。 “童儿，可记住了？”莫长生说罢，就看着被他说的瞪着蚊香眼看他的童子，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然而那童子却早就傻住了。 童儿童儿童儿…… 难道这是在唤威武霸气无人能敌的他？ 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名字叫“童儿”？而且还是这么女气的名字？ “童儿？” 奈何童子心中还没有悲苦完，就听莫长生又唤了他一声。 童子登时上前抱住了莫长生，大叫道：“长生长生，我不叫童儿！我不叫童儿！” 莫长生只好把这爱撒娇的童子从自己怀里推开，弯下身掐了掐童子白嫩嫩的小脸，无奈道：“童儿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身份。你现在不正是我身边的炼丹养灵草的童儿么？你乖乖听话，待将来，你做的好了，我便为你寻一肉身，让你重新可以修炼，得成大道，可好？” 童子欲哭无泪，抱着眼前人就一声声“长生”、“长生”的叫着，可惜他没叫几声，被眼前人一双风流婉转地桃花目一看，童子就蔫了下来，当即道：“主人，我记住了。” 莫长生这才笑了出来：“童儿乖，我只闭关半月，半月后，我便带你去坊市上玩耍。” 童子很是舍不得莫长生，巴着他抱了好一会，趁着莫长生不注意，在莫长生脸颊上亲了一口，便立刻束着手道：“长……主人快去闭关罢，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的，永远都不离开。” 莫长生被一个傀儡人给偷袭了，略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看着他的童儿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也舍不得骂了，起身就去闭关。 这一闭关就是半月。 莫长生成功炼制出来了三十八炉丹药，不成功的且不提，这三十八炉丹药里，有八炉炼制出来是中品丹药，其余三十炉，都是上品丹药。 一炉丹药有九九八十一颗，莫长生这次闭关炼制的丹药，再加上之前炼制出来的丹药加在一起，也足够莫长生放心大胆地去坊市上采购了。 “长生长生！”莫长生一出关，推开门，就见一四五岁的童子冲着他就奔了过来，然后被双目一看，那童子立刻就蔫蔫的止住了脚步，讷讷道：“主人。” 莫长生倒也不是非要这童儿乖乖叫他“主人”，只是他认识这童儿还没多久，他打算再看看这童子的品性，再论其他。 “走罢，与我一同去坊市。” 看了一眼两个木盆的灵草，莫长生见它们都长得极好，给童子身上贴了张符箓，便带着童子出门了。 莫长生的第一站，自然是去看了裴十三，接过了裴十三为他重新炼制的火鞭，还有那枚极品双修功法，莫长生留下了莫长忧多给了他的一套阵中阵，便不管裴十三揶揄的表情，直接告辞离开了。 二人一出了裴十三的院子，童子就抱住莫长生的大腿不肯走了：“抱，抱抱！” 莫长生：“……童儿若走得累了，我便送你进灵兽袋如何？” 童子：“……”他还是继续走着罢。 莫长生此刻待得这个地方，正是五灵大陆的最东边，东面就是大海，坊市中既有五灵大陆的本土修士，也有从东九洲来的修士，极其热闹。 莫长生带着他的童儿在坊市上售卖丹药的街道上走了一圈，正打算给童儿买些小玩意玩耍时，却见他的小童儿正愤愤然地盯着一处。 莫长生随着童儿的目光望去，随即也眯了眯眼睛。 真真是冤家路窄，他正发愁该去何处找使他受心魔所害的人，就被他在这坊市上给碰上了。 他就是想不报此仇，天道都不允了呢。 　　☆、第68章 分魂 莫长生看到的，正是当时在合欢宗脚下的比试中，他第一场比试碰到的那个音修。 而莫长生这几个月来的心魔，也是因着当初和这个音修斗法，音修不敌，他收了音修的两件法器，因而渐渐生出的。 莫长生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白衣青年，拳头攥的越来越紧——修真界修士立誓，最经常立下的就是心魔誓，由此可见，心魔之恐怖，令无数修士忌惮。而眼前这白衣修士，明知他的法器有异，很可能使拿到他的法器的人生了心魔，可却依旧连半句提醒都没有，分明是故意而为之。 退一步说，如果莫长生和白衣青年有生死大仇，白衣青年有此举动，虽然行事稍显低劣阴险，但也不是说不通的。 可是莫长生和白衣青年的擂台比试，分明是光明正大之下的比试，谁输谁赢，全看个人本事高低。如果输的是莫长生，他的法器现下也要归白衣青年所有。 譬如这样无冤无仇的比试，白衣青年却仍旧狠狠地阴了莫长生一次，明知莫长生不会去碰横笛和月琴那种音修才会使用的法器，明知横笛和月琴会使得莫长生引发心魔，可他却一句提醒都没有，有意无意间，令莫长生险些陷在心魔之中而出不来。 莫长生沉着脸看向不远处的白衣青年，脚下一转，就跟了上去。 “长……主人！” 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才让莫长生记起，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傀儡人。 他微微尴尬，看了一眼童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中一动——方才第一个发现了那个害得他被心魔所环绕的白衣青年的，正是这童子！ 且这童子当时是愤愤然地看着那个白衣青年的。 莫长生伸出去想要牵童子的手一顿，才重新签了童子的小手，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缓缓跟了上去。 童子双颊通红，看着莫长生伸过来的手，恨不得在上面狠狠亲上几口！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此刻的身份，只捧着莫长生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在莫长生不耐烦之前，就立刻作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 也正因此，莫长生没有立时发作，而是重点关注了那位白衣青年。 海口的坊市极大，却又分布的极有规律。 因此莫长生没跟踪太久，就大致发现了那白衣青年的目的——白衣青年与他身边的青年修士，他们也想搭船去东九洲。 海口很大，可是能提前报名，交些费用，询问下次来船时间的只有一处地方。 莫长生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待那白衣青年和身边的人一起说笑着出来后，他才戴了顶隔绝神识的帷帽，牵了手边的童子，进去说了会话。 海口来来回回，各个地方的各种修士都有，因此只要莫长生付得起价钱，莫长生就能很轻易的得到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信息。 比方说…… “您说刚刚出去那两位啊，他们一个姓秦，一个姓李，那穿白衣的姓秦，听着像是师兄弟，想要搭半个月后的船，一起去东九洲历练的。” “您问他们搭的哪条船啊？这个……啊，原来是炼丹师，失敬失敬！您炼的丹药真是上品丹药，比大部分炼丹师要好得多了……这海口的船只本来就少，半个月后，正巧只有一条大船，他们就是要搭那条船走。” 于是莫长生很轻易地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便也不着急在这里就急着寻那二人的麻烦了。 船只从这里到达东九洲，少说也需要一个月的功夫，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莫长生将他这些日子为心魔所缠而受的苦，一一还给那位秦姓修士了！ 莫长生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就牵着童子又回到了坊市，在胡同里左转右转，走到角落处，服下一颗易容丹，将一脸哀怨的看着他的童子硬是给塞进了灵兽袋里，这才又重新换了衣裳，走了出来。 莫长生这次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就找到了一家之前特意看过的看起来很是正规的店铺，用他之前炼制出来的四炉上品驻颜丹和两炉上品聚灵丹，换来了四颗上品筑基丹和两颗上品洗髓丹，另外又用两炉中品聚灵丹，换来了百颗解毒丹、百颗清心丹和百颗避水丹，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其他类别的丹药，只是数量上少了一些。 解毒丹、清心丹和避水丹都是练气期修士常用的丹药，因而价格不贵，莫长生只用两炉中品丹药，就换来了足够他使用来回两趟的丹药。 只是筑基丹和洗髓丹却是贵的离谱，整整一炉八十一颗上品丹药，才能换来一颗筑基丹。这也难怪，修真界会有那么多的练气期修士终生困于练气期，始终无法筑基了。 好在莫长生之前的炼丹灵草都是他自己种下的，丹药也是自己炼制的，虽然心疼，却也能舍得拿出来。 在这家丹药铺子里买完这些，莫长生又在坊市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将身后跟着的人甩得七七八八了，这才又进了一家灵草铺子，用炼制出来的丹药换了两个储物袋的各种各样的灵草，又特意买了些这海边独有的灵草种子，这才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悄然离开了坊市。 易容丹是有市无价的丹药，莫长生身上也仅仅只有两瓶——这还是莫长忧心疼弟弟，在紫烟道君那里得来了赏赐，转头就给弟弟送过去了，如此，莫长生才将将攒下了这两瓶。 莫长生将这易容丹看得紧，这次小小的在坊市上买了不少东西，回去之后，便又闭关了十日，炼制出了不少驻颜丹和聚灵丹，这才施施然的出关。 只是这次莫长生却没有再去坊市上卖丹药，换灵草了。 毕竟，裴十三之前说过，他自己也特意打听过，东九洲之地的丹药价格的确昂贵，他历练所用的丹药都买的差不多了，与其在这里卖掉这些丹药，倒不如等着到了东九洲，再适时卖出这些丹药，换得更多的灵石。 此时距离开船还剩下五日的时间。 莫长生也不再炼丹了，只呆在小院里偶尔画画符箓，打坐一番，剩下的时间，就是牵着身边有些奇怪的童子，一起去坊市上转。 不只是坊市上的铺子，普通修士摆摊的地方，也是莫长生这几日常去的。 因此一来二往，莫长生也在这些摆摊的修士口中，打听到了一些东九洲的一些习俗，倒也不枉费他在这些摊子上买的小玩意儿了。 不过，于莫长生而言，打听到的这些消息是小，更让他意外的是身边的这个小童子，竟是半分都看不上他买来的小东西。 若论价值，莫长生买来的这些小东西的确不值多少灵石；可是，对于灵智初开的生灵而言，这些小东西却是能让他们爱不释手的“玩具”。 莫长生看着对那些小东西一脸嫌弃的童子，面上越发的若有所思。 童子却是极为敏感，很快就察觉有人在看他，当即就仰着小脑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跟炮仗似的，直直的就冲到了莫长生的怀里。 “主人主人，我好想你好想你，你终于回来啦！” 先前那个不太愿意叫“主人”的童子，这会子已经叫“主人”叫的很习惯了，嘴巴一张，就喋喋不休的开始对他的“主人”诉说他这小半日的思念。 莫长生惯例揉了揉童子的小脑袋，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身红彤彤的的衣衫，笑眯眯的道：“童儿乖，主人给你买了新衣服，换上给主人看看如何？” 童子一怔：“啊？”然后半是欢喜半是酸涩的道，“主人终于又给我买衣衫了……以前……” 童子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接过衣衫之后，就格外羞涩地看着莫长生道：“主人，我、我要在这里换衣服么？主人你帮我换衣服好不好？” 莫长生：“……”他原本的确是想让这童儿在他面前换衣衫，好让他瞧瞧这童儿究竟何处不对，是不是有人故意幻化了童儿来欺骗他，但是，眼看着这童子含羞带怯的神情，在看看童子外表四五岁的模样，他这话硬是说不出口了。 “去你的屋子里换。”莫长生深恨自己的脸皮太薄，只好咬牙道，“换好了出来，我给你换块灵石，省的你突然就不动了。” 裴十三炼制的傀儡人虽然有魂魄，但是傀儡人之所以能像普通人那样行动自如，却全是凭借了镶嵌在傀儡人身上的灵石。 莫长生着实做不出“偷窥”一个外表四五岁，内里却不知年岁几何的傀儡人脱衣服、穿衣服的事情，于是只好提出了这后面一个要求。 童子湿漉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莫长生一会，见莫长生真的不打算亲自给他“换衣服”，这才蔫蔫的离开了。 莫长生亦是拧紧了眉心。 在童子乖乖的欢好衣服出来，然后把头发掀起来，露出镶嵌灵石的地方时，莫长生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这童儿既然当真不是旁人幻化出来的，那就应当是有人将魂魄分到了这童儿身上，取代了裴十三之前放在这童儿身上的妖兔魂魄。 可是，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旁人特特分出魂魄来，就为了寄身在一个丝毫灵力都没有、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灭掉的傀儡人身上？ 难道那人不知，分魂之法损伤极大，且一旦分出的魂魄所寄身的傀儡人受损，分出的魂魄也会受损，继而使得使用分魂之法那人损伤巨大么？ 且，他连筑基修士都不是，一个能使用分魂之法的大能，分分钟都能捏死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做出那么不划算的事情呢？ 这世上，哪里有傻子？ 莫长生看着眼前笑得傻乎乎的尤其喜欢害羞的童子，脑袋忽然一紧，顿觉不妙。 　　☆、第69章 心意 莫长生若是没有察觉出那些不妥之处来，说不得还会将这童子当做弟弟来对待疼爱，可是，他一旦察觉不出不妥来了，自然就会收起心中那丝柔软，开始验证自己的疑惑。 可怜硬生生把自己的魂魄剥离出来一部分，塞进傀儡人壳子里的蛟龙大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依然露馅，依旧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想要往莫长生的怀里蹭去。 莫长生一怔，黑着脸没有躲开，只是按着童子的小脑袋，不让童子看到他此刻的脸色。 莫长生显然是想不明白，在那条小金蛇的记忆里，他和小金蛇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令小金蛇宁可分出一部分魂魄在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傀儡人身上，也要不择手段的跟在他身边，甚至还要口口声声将他称作“主人”。 难道他不觉得委屈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究竟有多么危险么？难道那条小金蛇，不知道自己只要安安稳稳的修炼，只待几十年后，就可以成功化蛟为龙，飞升灵界了么？ 这样委曲求全的使出分魂之术，冒险跟在他的身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个所谓的“伴侣契约”？真的只是为了，那传说中看不见、摸不着、虚幻的爱情？ 莫长生忽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一条蛇对一个人的爱情么？ 唔，不，是一条蛟，对一个人的爱情？ 莫长生的内心深处，其实是相信爱情的存在的。 可是，他更根深蒂固的相信的是，爱情是有期限的。一旦期限过了，如果那所谓的爱情没有及时的转化为亲情和责任感，那么曾经再感天动地的情人，最后也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既如此，那么令小金蛇信誓旦旦表白的爱情，莽撞无比的冒险，又能持续多久呢？ 莫长生缓缓低下头，看着傻乎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的童子，忽然又笑了出来。 近墨者黑，他大概和这傻呆呆的家伙相处的久了，也被传染的变笨了。他何必去要考虑这小金蛇爱情的保质期有多久？他只要考虑，如何让这小金蛇自然而然、不伤及无辜地熄灭了那个心思才好。 只是莫长生没料到的是，越是有些傻气的人，一旦认准了一条自以为正确无比的道路，就会坚定无比的走下去，是怎么也不会，亦不可能回头的。 莫长生终究是无法将小金蛇这一番痴傻的作为拿出来泄恨或讽刺一番，无论他嘴上是否愿意承认，小金蛇宁可冒险使用分魂之法也要留在他身边的心意，终是让他放在了心上，打不得，骂不得，揭穿不得，末了，莫长生也只能视若无睹。 接下来几日，出门也不带着傀儡人了，只将它放在院子里，等着小金蛇自己来把自己的魂魄给收回去，他就当做甚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只是接连几日过去，直到莫长生要离开的前一日，寄身到傀儡人身上的小金蛇，除了每日用哀怨的目光盯着他看，竟也一丝一毫都不着急自身可能遇到危险的事情。 莫长生对此无可奈何，然而他修为尚且低，使劲了手段，也没发现那条小金蛇的本体藏在哪里，又因着心中的私欲，他也没有立刻就在傀儡人面前逼问，到了临走前一日，他必然是要去看一看裴十三的，至于傀儡人，依旧被他留在了院子里。 “你，”莫长生自从发现了傀儡人有异，便不再像往日那样与这小童亲近了，甚至在小童有意无意的叫他“长生”的时候，他也不会出言去纠正，令小童叫他“主人”了，只是这小童却也奇怪，他先前给小童立规矩令他叫“主人”时，小童时不时要耍个赖，可这会子他不管这小童了，小童却自己乖觉的“主人”“主人”的叫的亲切。 “主人——”小童拉长了音，揪着莫长生道袍的下摆，哀怨的唤道，“主人，带我出去好不好？主人要嫌弃我累赘，就把他塞到灵兽袋里好了，我只要跟着主人就好啦！” 莫长生这几日思来想去，却是觉得这小金蛇的这番心意着实是沉重的令他无法回报，于是便弯下身子，跟小童平视，看了这小童一会，才慢慢开了口。 “你是十三郎赠与我的，我原本想着，身边养个傀儡人帮我做些琐事也是不错的。可是，”莫长生顿了顿，道，“可是我修为还是太低，将来若是有人看重了你，想要把你抢回去，我也是打不过人家的。与其……” 莫长生还未说完，童子就立马挥了挥他的小拳头道：“我打得过！我打得过……”童子的话没说完，就自己蔫了下去，似是也想到自己寄身的这个身体的确是毫无武力值可言。 莫长生继续道：“我想了几日，其实我这里还算清闲，没有太多活。与其把你白白的放在灵兽袋里，偶尔拿出来使一使，还要心忧你会被人抢走，倒不如，把你再送回到十三郎那里。他是筑基修士，又有炼器师的身份，身边有两个童子伺候着，也算是得宜，你觉得如何？” 童子立刻傻了：“可、可是，我欢喜长生，我想一直一直跟在长生身边，长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永远也不离开！” 这是童子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因此除了开头还结巴了一下，后面说得格外顺畅。他忍不住想要眼前的心上人知道，他最真实的心意。 即便，他的心上人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莫长生却觉得这份心意是他不能承受之重，狠了狠心，便留下话道：“我今日还有事出去，待傍晚归来，便将你送回给十三郎那里。你，好生准备罢。”然后就径自离开了。 童子傻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过了好一会，才呆呆的将莫长生之前令他在院子里种的两大盆灵草给采摘了起来，一一收到玉盒里，然后再塞到储物袋里——这些事情，他前世经常看着莫长生做，早就学会了。后来他化成人形，也被莫长生支使着做过很多年，做起这些事情来，竟是比莫长生自己还要快手快脚。 然而做完这些，童子又只能傻呆呆的站着了。 他站了许久，想到自己如今变得那么笨了，大概是分魂之术的缘故，于是就把本体召唤过来，一蛇一童子，四只眼睛互相哀怨的瞅着对方。 良久，直到太阳将要落下，蛟龙大人因着莫长生之前要把傀儡人送回去的话，不得不再将自己分出去的魂魄给收回来的时候，才终于灵光一闪，恍然想到莫长生为何突然不要他了。 他原先就不聪明，现下更笨了，连长生为何突然不要他了，都要费劲脑子想了那么久才想明白，将来……可要怎么办啊？ 还有，长生都这么明摆着逼他将分在傀儡人身上的魂魄收回去了，那是不是说，长生也发现了他一直跟在长生身边的事情？ 那他该怎么办？还要藏着不出来么？ 若是长生更生气了怎么办？ 那等长生回来，他是要化成人形，还是要保持原样呢？ 在蛟龙大人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时，莫长生则直接到了裴十三的住处。 恰好这会子裴十三没有炼器，而是在盘算如何炼器。 二人一见面，莫长生就说了明日要离开的事情，然后道：“我明日一早便乘船离开，你不必来送我了。我们总会有一日再见面的。” 裴十三颔首，倒也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本来么，两个大男人，送来送去的，其实也挺奇怪的。 “我在这里也待了小半年了，等再过几个月，我赚够了灵石，就会回门派领取玉牌，返回凡人界看家人，到时候，我也顺便去莫家村看看，你可有什么要我帮你捎带回去的？” 修真界中虽然也有凡人居住，但是凡人界中却没有修士长住。 究其原因也简单，凡人界中灵气浑浊，极其不适宜修士修炼，因而修士一旦去凡人界，必然只能依靠丹药修炼和保持体内的灵力，无法通过打坐吸取空气中的灵气。 再加上修真界素来知晓，修士一旦杀了凡人，就会遭到比平常更大的天雷劫，这就使得修士很少返回凡人界中。 且，修真界与凡人界之间还有一重障碍，使得合体期以下的修士，无法直接穿过这重障碍，返回凡人界，唯有宗门给低阶修士发了通行玉牌，才能让低阶修士顺利返回家中。 只是即便如此，大多数宗门也只允许门下弟子在筑基之后回家一次。毕竟，凡人与修士的寿元差距摆在那里，一旦修士与凡人亲人相处过多，其家人一入轮回，对修士的影响就更大，既耽误修炼，又易使人滋生心魔。 至于合体期以上的大修士，他们到时候的确是能在修真界与凡人界畅行无阻了，可是，到了他们那个年龄，凡人界又哪里还有他们的直系血亲呢？那个阶段的大修士，只会对凡人界闭口不谈。 因着以上种种，再加上裴十三与莫长生之间的交情，裴十三才会顺带着问莫长生，是否需要他去代为看一看家人。 莫长生自然是不客气的点了点头。 他自从看到裴十三筑基了，就一直在打算这件事情了，这段时间在坊市里来回转，他也买了不少家人能用得上的东西，还特意换了些金银，写了书信，只等着和裴十三离开前交给他了。 “告诉我父母，我们兄弟都好，将来，一定会筑基，然后回去看他们的。让他们一定要长命百岁。还有我的两个弟弟，无论如何，他们得考出个功名来，才好顶门立户……”莫长生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才失笑道，“无论如何，麻烦十三郎了。” 裴十三一摆手：“这算什么？等你筑基了，就该换你帮我去顺便看一看家人了。这都是应该的。” 莫长生便含笑点头，然后将他收拾出来的一个储物袋递给了裴十三。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互相勉励一番，莫长生将他酿制的灵酒赠与了裴十三不少，裴十三也拿出了几个他炼制出来的小玩意儿给了莫长生，两人这才分别。 莫长生离开后，看着月亮都升起来了，便直接回了住处。 其实他原本就没有把傀儡人返还给裴十三的想法，今日离开家时之所以会说那些话，也仅仅是想让小金蛇赶快把他分出去的魂魄给收回去，免得一不小心魂魄受损，让他心中愧疚。 傀儡人原本就是裴十三好心所赠，莫长生也是高高兴兴地收下来的，如果无缘无故的送回去，岂不是在打裴十三的脸？ 而且，那傀儡人乖巧伶俐，莫长生也乐意养这么一个傀儡人。 当然，前提是傀儡人里的魂魄，是裴十三亲手安置进去的妖兔的魂魄，而不是那条小金蛇分魂所安置的魂魄。 好在那小金蛇没有傻到底，至少在莫长生故意晚回去了几个时辰时，已经将自己安置在傀儡人身上的魂魄给收回去了。 莫长生再次看到小金蛇的时候，虽然耷拉着蛇脑袋没什么精神，但好歹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傀儡人的头上，鼓起勇气用自己的原形来面对他了。 只是不等他先开口说话，小金蛇从口中吐出一颗无色的珠子来，就自个儿先说起话来了。 “长生长生，好久不见，你看我带什么东西来见你啦！” 莫长生却没有看向那颗珠子，而是盯着小金蛇的眼睛，慢吞吞地道：“好、久、不、见？” “是，不是……” 蛟龙大人讷讷不知所措，忽然不知怎的灵光一闪，干脆由蛇形蹭的一下子变成了人形，冲着莫长生就扑了过去。 将整个人都压到身下，确定长生暂时跑不掉之后，蛟龙大人格外心满意足，连错误都很是勇敢的承认了：“长生长生，我好想你，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不要不理我……” 莫长生双手抵着对方赤裸裸的火热胸膛，千言万语只化为两个字：“穿！衣！” 传说中的兽人化形还能自带一块兽皮围裙，怎么眼前这个看起来更高大上一些的蛟龙，一化形就是一丝不挂，连块遮羞布都不带有的？ 　　☆、第70章 回馈 莫长生的腹诽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蛟龙大人虽然一心系在心上人身上，奈何他和莫长生之前，前世今生都没能开通过心有灵犀技能，只能听到心上人口中命令他“穿衣”的话，犹豫了好一会，将身下的莫长生又紧紧地抱了好一会，看到莫长生眉心直跳，才不敢耽搁的跳了起来，然后讨好的把人给扶了起来。 “穿衣服做甚么？妖兽都不穿衣服的。” 蛟龙大人终究是天生天养，心中其实不太喜欢穿那些琐碎的衣服，要是在外人面前，为了不让那些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穿也就穿了，可是，在莫长生这样的“内人”面前，蛟龙大人深觉自己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莫长生干脆避过目去，不去看那浑身赤条条、丝毫不以为耻的那人。即便那人浑身上下，除了那处隐私之处外，无一不是照着他那日的画中人来画的，其形其貌其体，更是他心中所悦，莫长生却还是不愿意看这个小金蛇幻化成的人形。 蛟龙大人深觉哀怨。 他光着身子站了半晌，见莫长生一丝一毫的目光都不肯分给他，这才只好妥协了。——他从前就妥协过那么多次，再多妥协一次，又有何妨？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心中也舒服了许多，只是大约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遂蛟龙大人硬是又站在了莫长生面前，双手捧着心上人的脸，巴巴的道：“穿衣就穿衣。长生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就穿衣。” 以莫长生的修为，想要挣脱这恶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闻言直接瞪向那恶龙：“看你做甚么？你又不是女子，我为何要看你？” 蛟龙大人极为伤心，一张俊颜之上满是困惑与难过，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我是照着长生最喜欢的模样化成的人形啊！长生为何还是不喜欢我呢？”他小声嘀咕道，“我最欢喜长生，时时刻刻都想看着长生，待在长生身边，长生既喜欢我现下这副容貌和身体，为何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蛟龙大人显然是想不通这其中的缘故。 莫长生想到当日这恶龙看到他那副画时的恶形恶状，却是明白了几分。纵然是心中不喜这恶龙，却也不想让这恶龙可怜巴巴的在误会下去，遂冷声道：“你前世可也是这副容貌？我可曾喜欢过你？” “是这副容貌。”蛟龙大人迟钝的脑袋终于转了起来，奇怪的道，“是啊，为何我前世和今生都化成了长生最喜欢的那个人的样子，长生都不喜欢看我呢？明明喜欢的东西，就该多多的看，多多的瞧，不是么？” 莫长生斜着眼睛看向那恶龙化成的人形，努力将目光落在那恶龙鼻子往上，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目光落在恶龙令人嫉妒的身材之上！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那个画中人？”莫长生深觉这恶龙智商堪忧，见这恶龙自己思索了好半晌，都犹自想不明白，只好咬牙道，“你为何不肯多动动脑想一想？我若当真喜欢诸葛肴，当初作画之时，就该如实将诸葛肴的样貌画出来，爱惜他的每一分容貌，即便是瑕疵在我眼中也该是美好，又岂会画着画就走神了，画出一个和诸葛肴只有一二分相似的人来？” 蛟龙大人脑筋不太好使，可是耳朵好使，将莫长生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心里去，立马就欢喜了起来，拉着莫长生的手，咧嘴笑道：“真、真的？长生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那个诸葛肴？那个画像，也只是巧合？” 莫长生盯着这恶龙，认真地道：“是，我的确对诸葛肴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在这恶龙欢喜之时，打击道，“所以，对于和诸葛肴容貌相似之人，我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你虽然化形之后，比他容貌更甚，可是，我……” 结果不等莫长生说完，蛟龙大人就立刻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只要长生不喜欢那个诸葛肴，我就心满意足啦！长生长生，我要穿衣服啦，你帮我选一套好看的好不好？” 蛟龙大人大手一挥，一人一龙眼前就漂浮了数十套衣服。 莫长生见状，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眼前大部分都是金色的衣服就开始眼晕，最后直接道：“都很好看，你还是快些穿上罢。” 莫长生说罢，就转过身去，摆明了要做君子，不肯非礼而视。 蛟龙大人撇了撇嘴，既失望，又早有预料，只好快快的挑了一件斤光闪闪地衣服穿好，才唤莫长生转过身来。 莫长生从不认为男子穿那种金色的衣服有甚好看，那不是暴发户的颜色么？即便是这恶龙相貌极好，穿上一身暴发户眼色的衣服，又能有多好看？ 然而莫长生一转身，却看到先前那个一见之下，就有些傻气的恶龙，竟然摇身一变，头戴金冠，身穿一袭金灿灿的长袍，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巴微扬，原本的傻气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冷傲无比，令人轻易不敢靠近。 莫长生一怔，倒不是为着这恶龙的皮囊而发怔，而是为了这般看上去，这恶龙却像是正常人一般，半点傻气都看不出来。有些冷淡高傲不好惹，可是那又有什么呢？自来能够自主化形的妖兽，修为都极高，外表看上去高傲一些，那又何妨？这样一来，却是将这恶龙的傻气都遮掩住了。 却不想莫长生的这个念头还没想完，那恶龙就自己绷不住了，冲着莫长生就咧嘴一笑，冲上来抱住了莫长生，道：“我好不好看？长生让我这样跟着你，好不好？我瞧着人家历练，都是师兄师弟一起，长生和我是道侣，我们也一起历练好不好？” 莫长生眉心直跳，想要推开眼前这恶龙，却修为不足，推不开，他只好按捺下怒火，刚要说些什么拒绝之话，就看到这恶龙忽然将他之前送出来的那颗珠子又捧到了他的眼前。 珠子的大小如鸽子蛋，周身透明无色，用手轻轻一碰，只觉浑身一阵清凉，焦躁的情绪亦可被及时安抚下来，令人不惧心魔。 “这是菩提珠，长生拿着好不好？”蛟龙大人看到莫长生的神色，就知晓心上人很是喜欢这颗菩提珠，他心中更是欢喜，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长生随身带着，以后就不惧心魔了，也不怕那些蝼蚁的算计啦！” 蛟龙大人前世推动轮回盘时，曾告诉自己长生气运非凡，毅力不逊任何人，修为提升是必然之事，他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如从前一般，不去参与，不去阻挠，只静静的看着长生像前世那样遇到各种各样的劫难和历练，然后一一化解，提升修为，得到宝贝，那就足够了。 他不能干涉太多长生的修炼一事——尤其是心境历练。可是，蛟龙大人回到这一世时，才晓得当初的决定做起来有多难。他明知长生就算气运非凡，也少不得要遇上些劫难，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甚么都不能做，这种被动，令蛟龙大人既气愤又无奈。 以他如今的修为，他的确可以将长生护在手心里，让长生没有任何牵挂的安心修炼。可是这样的修炼，却会让长生的心境没有丝毫的提升，一旦过了金丹期，长生的修为就会止步不前，心境跟不上去，蛟龙大人纵然修为再高，也无法对长生揠苗助长。 所以，他只能旁观。 然而长生却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初次出来历练，就被那天籁宗的人给算计的引出了心魔，蛟龙大人简直心疼的要死，这才跑去给长生弄来了菩提珠。 “我就帮着一次。”蛟龙大人看莫长生没有说话，忙道，“以后我都不插手了，长生不要生气。” 莫长生接过了菩提珠，看着这恶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轻易就猜到了这恶龙的心思。 他并未怨怼这恶龙，毕竟修炼是自己的事情，旁人都无法插手，如果这恶龙所说是真，那么从前世算起，连他的重生也在这恶龙的帮助之下，再加上这一世的种种，还有他手中的这颗菩提珠，他欠这恶龙的因果，却是怎么也还不完了。 菩提珠的确是好东西，可以令人心思清明，远离心魔。莫长生这次是必然要去报复天籁宗那个弟子的，有了菩提珠这等宝贝，当然能事半功倍。因此东西已经到了手中，莫长生是不可能再将菩提珠还回去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却无法再对着恶龙说什么恶言恶语，赶他离开了。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个道理，莫长生还是知道的。 不过…… 莫长生还是道：“你还是化作小金蛇跟着我罢。化成人形，你身上的妖气不散，旁人一见，就知你是大修士，一个大修士守在我身边，只会吓得旁人不敢靠近，我又如何历练？” 却不料蛟龙大人此刻却突然聪明了几分，猜到此刻的莫长生最好说话，有些害羞地提要求道：“可是我每日都用蛇形跟着长生，长生会不会像前世一样，一直觉得我是妖兽，非我族类，不肯和我好呢？” 莫长生心说，你身上妖气这么重，一看就不是人类，就算化成人形，我也不会认错的好不好？ “那你想若何？” 蛟龙大人捉着莫长生的手道：“白天我化成小蛇，但是，晚上没有旁人的时候……”他鼓足勇气看着心上人道，“我要化成人形，睡在你身边……的地上……” 蛟龙大人是打心眼里不想说最后三个字，但是看着莫长生双目中的怒火，他只好暂时妥协了。心中且还要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会睡在莫长生的身上的！ 莫长生拿了这恶龙的东西，却也有些想头，见这恶龙自己说了会睡在地上，便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再接着，不等这恶龙欢喜鼓舞，莫长生却是又拿出了一枚妖兽灵草玉简，一个九连环，一只他让裴十三炼制出来的魔方，还有些益智的拼图，统统递给了这恶龙。 “你把这灵草玉简背下来，我到时要考你的。还有着九连环等小玩意儿，九连环是要解开，魔方则是要拼成六个面一模一样，还有……”莫长生说道，“你无事的时候，就拿着这些小玩意儿玩玩。” 蛟龙大人眨了眨眼，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这才回了房间，打坐了一番，就起身想要画符。 结果符笔一直落不下去，这才作罢。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月色之下，那个拿着九连环，抓耳挠腮摆弄的人，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自家事，自家知。 莫长生显然是对这恶龙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的。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十分厌恶这恶龙。 可能是因着伴侣契约的缘故，他不喜欢这恶龙，却也无法一直都对这恶龙保持恶感。因此出门历练的这些日子，他有意无意，搜集了不少关于妖兽化形的书籍。 莫长生很是细致的将这些书籍研读了一番，却是每一本书上，都明确的写到，妖兽成年才可化形，化形之后，其心智犹如成年人，灵狐一类妖兽与上古灵兽龙、凤、麒麟之后裔，心智更甚，另有上古灵兽之后裔，可学得山谷灵兽之神通。 莫长生还记得这恶龙曾对他说万年前的事情，那么这就意味着，这恶龙的寿元至少有万岁，早就应当成年。先前没有化形时，虽然脑袋傻气了一些，莫长生奇怪却不诧异，可是化形之后，这恶龙却没有半分的长进，这却让莫长生不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他欠了这恶龙不少因果，那就让他尽量想法子，让这恶龙尽量恢复心智好了。 莫长生想要回馈这恶龙，却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第71章 故人 莫长生一心想要帮原先的小金蛇，现在的恶龙恢复智商，却不知这条路有多么难走，而那恶龙，又有多么的不配合。 当然，说不配合也不太合适，应该说，是蛟龙大人是实实在在的智商不足，手里拿着莫长生用来提升或者说开放他的智力的九连环等东西，却除了暴力的把东西解开的法子之外，再无其他的办法了。 蛟龙大人一方面急得抓耳挠腮，生怕他的长生会失望，另一方面，却又心知肚明的知道长生的目的，能够实现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他是笨，不是傻。笨一点，比常人反应慢一些，可是这不意味着他努力将某个问题想上个一整夜，还想不通答案。 可是，该怎么告诉长生，这样的法子，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呢？ 蛟龙大人化成人形，趴在心上人的床边，苦恼地思索着这个麻烦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苦恼太久，就看到莫长生慢慢睁开眼睛，从睡眠中醒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莫长生一睁眼，就看到那个一直想和他发展伴侣关系的恶龙，又故意袒胸趴在他眼前，心情很是不好，“你若无事，就去摆弄那些小东西，老实盯着我作甚？” 蛟龙大人心说，那些小东西既烦心又琐碎，哪里有你好看？他心甘情愿盯着他的长生看。 可是话到嘴边，蛟龙大人以他妖兽的直觉，认为一旦将这些话说出来，他的长生大概会更加愤怒。于是蛟龙大人只“哦”了一声，就蔫蔫的站了起来，靠在一边，继续看着莫长生不说话。 莫长生：“……” 都是大男人，莫长生其实并不介意在同性面前换衣衫，但是吧，眼前这恶龙明显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莫长生小心眼难得发作，着实不乐意让这恶龙看到他换衣衫的情形。 “你去外面等着我罢。”莫长生深吸一口气，道，“别忘了化成小金蛇，昨天我们说好的了。” 蛟龙大人自然是没有忘记这件事。 只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羞涩的看了莫长生一眼：“现在就化成小金蛇么？” 莫长生不觉有异，微微颔首。 然后，然后莫长生就看到这恶龙站在他面前，开始将身上唯一一条亵裤的带子给解开了！ 白色的亵裤滑落在地上，露出男人精壮结实的身体。 莫长生呼吸一滞，刚要防备，却见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冲他一笑，再然后，这男人就骤然消失，他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滑落在地上的亵裤之上，躺着一条小小的小金蛇。 莫长生：“……”他就知道！那条恶龙，随时随地都不忘勾引他！就算是智商落下平常人一大截，也不妨碍那恶龙想尽法子的来勾引他！ “长生长生，那我先出去啦！你……慢慢换衣服。”一下子从两足直立行走的男人，变成了小金蛇的蛟龙大人，“嘶嘶”叫道：“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来偷看你的！” 他的长生，怎么能让旁人白白看了去呢？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雄赳赳气昂昂，顶着小小的身体，就爬到门外，骄傲的守着了。 莫长生眉心一跳一跳，俊朗的面容竟有些狰狞——他先前还觉得那恶龙智商有问题，可是为何方才那一瞬，他突然会觉得，那恶龙其实一点都不傻呢？ 莫长生咬着牙将那恶龙前后的言行想了半晌，这才换了衣服出门，就一眼看到那恶龙化成的小金蛇，正对着一只九连环跳来跳去。 “走了。” 一人一蛇前后脚的出门。 蛟龙大人自然是期盼着能在心上人的手腕上有立足之地，奈何莫长生如今就算是不恐惧蛇了，却也对着小金蛇的这个提议没有半点兴趣，只让小金蛇远远地跟着他。 至于小金蛇会不会跟丢了，那就不是莫长生所顾虑的事情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莫长生就走到了海边。 海边正停着两艘十五六丈长的巨大的海船，海边也围了不少人，都在等着上船。 莫长生一眼就看到了天籁宗的那两名音修，微微眯了眯眼睛，就走到了距离那两名音修不远不近的地方。 好巧不巧，这两名音修的修为都不如莫长生，那名秦姓修士，正是与莫长生缠斗不敌，输掉了横笛和月琴，进而害得莫长生深陷心魔之人；那名李姓修士，虽然修为不如莫长生，但也已然有了练气十一层的修为，与莫长生修为高低，只在一线之间。 如果是单打独斗，莫长生自然有成算能赢过那名秦姓修士，可问题就在于这秦姓修士和他的师兄李姓修士，二人这几日一直都孟不离焦，连单独下手的机会他都没能找到，此刻也就只好继续紧跟二人，期望能找到机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蛟龙大人被迫远远地缀在后面，虽然也对那个害得长生被心魔所困的修士恨得牙痒痒，却也明白那个修士此刻已经是长生的猎物了，他虽然恨，却也没打算动手，只擎等着看长生动手解决了这个猎物。 一人一蛇在彼此不知的时候，难得心有灵犀，有了一致的决定。 莫长生垂着头，戴着帷帽，安静的站在一旁。 他站的地方，正好能将那秦姓修士和李姓修士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消息……应当是准确的吧？”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咱们天籁宗收了那么多的假消息，可不也是没法子么？就算是明知那些消息很可能是假的，可是事关门派前程，咱们岂可不去？秦师弟，莫要抱怨了，无论如何，咱们这一遭都走定了。”李姓修士叹气道。 “可是我听说，那地方极其危险，李师兄，要我说，咱们何必真的要亲自跑一趟呢？师门收了这么多年的假消息，开头还会派金丹期的长老亲自来寻找，可现在呢？就派了咱们两个筑基期都没到的修士来，显见是也不觉得这次的消息是真的，我们何不如……” “师弟若不喜，那就自己回去好了。”李姓修士闻言，硬邦邦地道，“总之，宗门任务为上，你不去，我却定要去闯上一闯！毕竟，师弟资质好，自然不缺那等俗物。可是师兄却还想着能靠着这个任务，一举筑基！” “你！”秦姓修士气呼呼的喘了半天气，没再吱声。 莫长生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两个天籁宗修士身边，正不知不觉的围了不少修士，眉心一拧，却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有意无意，让其余想要靠近那两名天籁宗修士的人，很快占据了他原先的位置。 莫长生挑了挑眉，忽然发现，就算他不自己动手，那名秦姓修士也能自己把自己弄死——虽然，他大概是想挖个坑，把别人给坑进去。然而这世上谁又是傻子呢？那个坑，还指不定是要埋谁的。 “咚——” “请诸位道友上船！” 众人只听一声浑厚的钟声，再往船上看去，就是一中年修士，正站在船上，拱手邀请他们上船。 莫长生的船票是跟着那秦姓修士后面买的，恰与那秦姓修士的舱位相邻。在秦姓修士和李姓修士上船之后，莫长生才跟在众人后面，也慢腾腾的上了船。 他先去看了自己的房间，见那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榻，一张小小的圆桌，还有两把椅子，再无其他。微微挑眉，耳朵一动，听到隔壁的人声，莫长生复又关了房间的门，跟在那秦姓修士后面，慢腾腾的走到了甲板上。 只可惜莫长生有心跟在那天籁宗二人身后，却不料早就盯上那二人的人着实太多，他很快就被人挤到了远处。 莫长生倒也不着急了，站在甲板上，海风拂面，远远望着东方看不到头的湛蓝色的大海，心境越发开阔起来。 “练气十二层？你和你那个哥哥，倒真真是好本事！” 莫长生难得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人给打断了。 他黑着脸转过头去，正巧看到了从前的熟人，他曾经出手救过一次的凌真人的后辈凌昀。 只不过，这凌昀虽然被凌真人千疼万宠过一段时日，可是在“偶然”间发现凌昀竟然出手胁迫救命恩人莫长生，甚至很有可能是杀了他的好友一心看好的弟子楚阳的凶手时，凌真人对凌昀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一个忘恩负义，对自己的心上人都能出手斩杀的人，凌真人就是再傻，也明白这凌昀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懒得再多费功夫。 甚至在凌真人的大弟子苏止媗，“偶然”经过凌真人的家乡，带来了一个比凌昀资质更好，却脾性温和，年仅六岁的凌家直系后辈时，凌真人就彻底不管凌昀，而是一心教导他的直系后辈了。 凌昀在紫烟峰的地位就此一落千丈。好在凌真人终究没有剥夺他内门弟子的身份，修炼十年，凌昀好歹也修炼到了练气十二层，在莫长生出门的半年前，提前出门历练了。 凌昀原本打算好了要早早筑基，令凌真人对他改观，重新善待他。因此这十年里一心修炼，将从前的懒散毛病改了个彻底。凌真人也的确在他出门历练前，好好勉励了他一番，凌昀筑基之心更盛。 可是谁料到凌昀自己的修为到了，然而筑基机缘却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凌昀一心急着筑基，心境历练也没跟上去，因此即便是比莫长生提早半年出门，凌昀此刻却还是和莫长生一样的修为。 莫长生和凌昀之间早有龌龊，闻言冷笑：“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与我兄长何干？凌昀，十年了，难道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是迁怒他人？” 凌昀却是气得满脸通红，怒道：“和他没有关系？怎的没有关系？恩将仇报我认，当初是我自己私心作祟，险些害了你；楚阳的事情……我也认，虽然老祖不肯信我的话，可我已然说了实话，杀楚阳，是不得已，却也是我必行之事，老祖自己猜到了那件事，我无话可说。”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凌昀：“既然你两件事都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现下怒气冲冲的拦着我，难道还要在这船上与我为敌？” 莫长生四下一看，凌昀也随着他的目光一瞥周围，却见他们两人周围正有不少修士投来探寻的目光。 凌昀一滞，心知无论如何，他想在这船上找莫长生麻烦的主意是实现不了了。 他当即冷哼一声，脚步往前一伸，却是凑在莫长生耳边道：“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本就说不明白。可是莫长生，父债子偿，兄债弟偿，你以为那个愚蠢的苏止媗为何能突然聪明起来，跑去凡人界将那个小屁孩从凌家带回来？还不是你那个所有人眼中，温文尔雅、和善心慈的兄长出的馊主意？要不是他胡乱插手，我又岂会被老祖厌弃至此！” 凌昀的话还没说完，他轻蔑的笑道：“你以为我为何要来东九洲？待我找到了万噬虫，回去交给烈阳真人的母亲，烈阳真人清醒之时，指日可待，我就看你那兄长，到时候怎么被烈阳真人折磨！”说罢，凌昀转身就走。 莫长生一怔，却是此刻才知道，当初他碍于凌真人不好对凌昀出手，莫长忧却是心知肚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出手令凌真人彻底厌弃了凌昀。 　　☆、第72章 遇险 莫长忧当初对凌昀出手一事，其实并未告诉莫长生，莫长生对此毫不知情。 可是这并不妨碍莫长生继续吓唬凌昀。 他快步追上了凌昀，直接在凌昀耳边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凌师弟，你切莫忘了，你还有件物事丢在我这里。凌师弟若是一不小心做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那也莫要怪我也‘一不小心’，将凌师弟落在我这里的东西奉给凌真人了。” 凌昀蓦地回身，死死地盯住莫长生：“你敢！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以为我还会认账？且这修真界里手段繁杂，保不齐就是你在修真界里学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故意无赖于我，简直是荒谬！老祖又怎会为了一个废灵根而不信我？我劝你万万莫要做傻事！否则，不只是你，还有那个莫长忧，都在老祖那里讨不了好！” 莫长生微微一笑，看着凌昀不语。 凌昀却被莫长生看得险些炸毛，怒道：“你看我做甚么？难不成你以为，你这么看着我，你将来拿那些下作手段对付我时，我就会放过你不成？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你要当真有凭有据，就现在将那具尸体拿出来，让我好好瞧上一瞧！” 莫长生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声音不急不缓，一双桃花目却是看进了凌昀的眼睛里：“我为何要此刻拿出来？我只需知道，凌师弟当真是怕，这就足够了。何须将那熏人的尸体拿出来？白白给周围人瞧了笑话。” 凌昀有心动手从莫长生手中抢过那只储物袋来，奈何他四下一看，却见众人正擎等着看笑话，捡便宜，而这艘大船上的筑基后期的管事，亦眯着眼睛朝这边看了过来。 凌昀一顿，再回头看这废灵根已然是练气十二层的修为了，比他还要高上一阶，他若当真动手，却是没有太大的胜算。 “我定会让你后悔！” 凌昀心中怒极，却又不敢在这船上动手——船上不仅有筑基后期的管事驻守，听说还有金丹真人在，他们在这船上就是为了防止有修士在这船上闹事，凌昀只好放了狠话，愤然离去。 莫长生站在甲板上，继续看向广袤无边的大海，神色清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船上看笑话的修士自觉无趣。 筑基修士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统统都聚在船的另一边，不屑与练气期修士为伍。 练气期修士一看莫长生的修为，心中嘀咕几句，却也不敢上前招惹。 唯有几个心思浮动的修士，在看了莫长生身上的寻常打扮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天籁宗的秦姓和李姓修士。 ——上船之前，这两名修士故意在人堆里说得那些话，还有人仍旧记得，下意识地就朝着这两名修士靠近，似是想要继续打探些什么。 天籁宗的两名修士里，李姓修士朝着莫长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那秦姓修士却低声道：“李师兄，那个少年，是合欢宗脚下，曾与我打过一架的那个人。” 修士因为常日修炼，不沾染世俗食物，所以年龄看上去普遍比实际年龄小。再加上莫长生与蛟龙结为了伴侣，因伴侣契约之故，莫长生的寿元极长，这也使得今年已经二十三岁的莫长生，看上去和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一般。 李姓修士这才审慎的打量了一番莫长生的背影，皱眉道：“我记起来这人是谁了，仿佛那场比试最后，还是他得了魁首。可是，他当时不是拿了你的横笛和月琴一起走了？照这样说，那两件法器，就足够这少年心魔缠身，要么走火入魔，从此堕为魔修，要么也会被心魔扰的修为倒退。可是我看这少年，仿佛毫不受心魔所扰的模样。” 秦姓修士想到前些日子突然吐出的心头血，倒退少许的修为，心中隐约明白那两件法器估计就是那时被毁了，恨恨道：“法器已经被毁了！这少年就算曾被心魔所扰，此刻大概也走出来了。” 李姓修士骇然：“他竟有这等本事？要知道咱们天籁宗的法器，可都是……”可都是特特请了炼器师来，故意刻画了能引出心魔的阵法。这样的阵法除了少许炼器师和修为高深之人，压根看不出来。 秦姓修士觑了李姓修士一眼，却道：“李师兄，他当日抢我宝贝之仇，我必要报的！只是他怕是对我等早有戒备，不如……”他凑到李姓修士耳边，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传音，说了他的打算。 李姓修士神色复杂的看了秦姓修士一眼，半晌才道：“那少年的事情一时半会也办不成。你我还是多多搜罗些人，待到下船之前，我再去找那少年，保管达成你所愿！只是动手的事情……还要你亲自来做。这等事情，我不愿沾上因果。” 秦姓修士这才眉开眼笑，拱手一礼：“多谢师兄！” 莫长生自然是听不到这天籁宗的二人如何算计他的，蛟龙大人倒是听到了，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只磨磨蹭蹭，悄没声息的，在甲板上众人毫无所查的时候，他自个儿就跑到了莫长生脚下，昂着小脑袋看了好一会，见长生都没有低头看他，他这才用尾巴在莫长生的靴子上甩了两下，并试图缠到心上人的脚上—— 奈何莫长生眼皮一跳，右脚狠狠一跺，硬是将刚要缠上去的小金蛇重新给甩到了地上。 蛟龙大人栽了个小小的跟头，这才哀怨的从甲板上爬起来，继续昂着脑袋看自己的心上人。 莫长生心中原本没有任何的愧疚感，可是低头乍一看这小金蛇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免心中柔软——毕竟，是因着他之前的话，这小金蛇才没有化成人形，只能以如今的模样在外人面前走动，时不时的就有可能被人踩上一脚。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蹲下身子看了小金蛇一会：“可是有事？” 蛟龙大人能有何事？他只是远远地看到了他的长生就心中欢喜，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多闻闻心上人的气息；等到他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莫长生，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忍不住想要他的心上人的眼睛里能有他，想要碰一碰他的心上人，这才做出方才颇为傻气的举动。 只是这样的小心思，蛟龙大人虽然笨了一点，但也觉得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只傻傻的昂着小脑袋盯着心上人，“嘶嘶”道：“那两个人在打长生的坏主意！”蛟龙大人灵机一动，就朝着天籁宗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告状加告密道，“他们很讨厌，但是长生不要那么早就杀了他们，他们还有很大很大的用处。长生跟着他们好了。” 莫长生双目一沉，笑道：“我知道了。这甲板上也没什么好瞧的了，我们回房间罢。” 然后他就站起身，朝着船舱走去。 蛟龙大人想到一回到房间，就能变成人形和心上人相处，亦是高高兴兴的跟在莫长生后面，回房间去了。 五灵大陆与东九洲相隔甚远，即使是这样的大船航行，也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功法，才能从五灵大陆到达东九洲的第一个洲。可见这中间的海之大，路途之远。 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他们一生或许都不会离开自己生存的大陆。一方面是因着修真界的几片大陆之间相隔太远，另一方面，则是因着这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充满了人们意想不到的危险。 大船转眼就航行了半个月，恰恰走到了五灵大陆与东九洲的中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莫长生每日早中晚都会站在甲板上各看上半个时辰的大海，算是开拓心境，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在甲板上画画——当然，画的也是大海。 剩下的时间，他则会待在船舱里，或是例行修炼，或是分拣灵草灵植，或是读玉简，虽然寂寞是寂寞了些，可是修炼一事，哪里有不寂寞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时时刻刻不忘刷存在感的恶龙，倒也让他心境安稳，不觉浮躁了。 而船上其他的修士，筑基修士如何，莫长生打探不到；可是那些练气期修士，很有十几个人，被天籁宗的两人聚集了起来，说是要一起闯什么地方，得到的宝贝由天籁宗所有，而其他跟随之人，都会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灵石。 那李姓修士甚至还来找了莫长生。 莫长生前些日子和凌昀在船上闹了一场，天籁宗二人想来早就认出他是谁来了，因此莫长生便直言道：“我与令师弟不睦。令师弟曾经害我险些被心魔所毁，此仇不报，我心有不甘！合作一事，李道友还是切莫再提了。” 那李姓修士即李之脩却道：“莫道友与秦涛不睦，焉知之脩与秦涛是否不投契？”见莫长生审视地看向他，李之脩笑道，“莫道友尽管来帮我一把，这次的任务的天籁宗的宗门任务，若有所得，我必然要上奉宗门。宗门必有奖赏。只是再多的奖赏，一旦分成两份，总归是显得少了些，莫道友说是不是？” 莫长生看他，不语。 李之脩兀自道：“道友若肯助我一臂之力，之脩除了将秦涛的性命奉上，还会额外再赠与道友一笔灵石，比船上其他要跟随我的人更多，道友若有心，不如再考虑上几日？” 莫长生没有一味拒绝，只答应考虑上几日。他不是不知道这天籁宗二人在算计他，可是，那天籁宗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他也很想知道。尤其是在小金蛇特意暗示了他一番之后，莫长生对那等宝物，就更加有兴趣了。 李之脩亦很满意莫长生的识趣，高兴的离开了。 只是李之脩和秦涛二人，还没能等到莫长生的回复，却等到了十几个在大海中朝着他们的大船飞过来的金丹修士。 那十几名金丹修士乘着各自的飞行法宝低空飞过来时，莫长生恰好在甲板上作画，看到那些大修士直接朝着他们的大船飞来，心中便暗道不好。 和莫长生有着相同想法的有不少修士。 他们的大船上仅仅有一名金丹期真人，一名筑基后期的管事，其他十几名素不相识的筑基期修士，剩下的都是练气期的小修士。 可是迎面飞来的，却是十几名一副对他们的船只势在必得的金丹修士，他们就是想躲，也没有机会躲了。 　　☆、第73章 舍弃 修真界虽然讲究强者为尊，但是高阶修士为着天道因果，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为难低阶修士的。 就如同莫长生他们船上的筑基修士，直接无视船上的练气期修士，不为难，亦不交好。 可是，在有某种特殊原因——尤其是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船只的时候，一些高阶修士，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莫长生所在的两只船上就挤满了人。 而那远远飞来的十几名金丹修士，亦分别落在了两只船的甲板上。 金丹修士在前，莫长生这些练气期修士和筑基期修士，只能垂首静立。 两只船上唯二的两名金丹期真人站出来与飞来的金丹修士交涉。 “不知诸位道友，何以落在我朱家船上？”莫长生他们船上的金丹真人正是须发皆白，却面如青年，拱手一礼，道，“若是诸位乘飞行法宝飞累了，在下这里倒是有几艘小船，道友若不嫌弃，尽可拿去。” 这朱家的金丹真人一挥袖，就有人在大船底下，拉出了四只小船。 小船虽小，但该有的东西都不少，每只船上也都装下四五个人，朱家的金丹真人虽然心疼将后手送了出去，可也明白，眼前这十几米金丹修士看着就不好惹，他们还是驾着飞行法宝来的，会落在他们船上，很可能也是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上飞的累了，才会想要跟他们“借”船休憩。 毕竟，飞行法宝再厉害，这大海却远远望不到边，修士也总有灵力枯竭的时候，在大海上与其使用飞行法宝，到远不如乘一艘小船来的轻快。 奈何朱家的金丹真人只猜到了来人的确是来“借船”的，却没猜到，这些人要借的不是小船，而是大船。 “哈哈哈……”远远飞来的这些金丹真人中，其中有一面貌如中年男子的修士大马金刀的站了出来，不客气的拍着朱家金丹真人的肩膀道，“朱老弟，若是平常，我们白家也乐意承朱家的情，借了这几艘小船就直接走了。可是这一次，不行啊。” 那中年男子说罢，就不再出声，而是嘴唇噏动，直接传音与朱家金丹真人道：“朱老弟，我性子直，也不与你多绕弯子，就直说了。我们这些金丹修士怎么都好，随便找搜小船凑合着就过了。可是，我们后面，可是跟着白家的小祖宗，要是他气急了，呵呵，莫说朱老弟了，就是我们这些人，也都好过不了了……” 朱家金丹真人面色一变，显然是知晓那位白家的小祖宗究竟是何等人物的。 “那位小祖宗素来爱洁，又喜清静，根本坐不得那等小船，这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位小祖宗，咱们也不会十几个金丹修士一起出动。怎么样，朱老弟，我也不亏待你，只跟你借一艘大船，两艘小船，其余的船只还都是你的。另外，还有一要紧事要告知你。” 中年男子传音完毕，却是把那要紧事大声说出了口，对着一众练气和筑基期修士道：“我们白家的船在前面千里之外，遭遇了海兽暴动来袭，船毁方才逃出，这才不得已前来借船。诸位若是愿意让出船只，那么白家愿意赠与诸位可以避开那种海兽袭击的香囊，另外对愿意下船的修士，赠与十块中品灵石，不知诸位小友，意下如何？” 众人哗然，他们的船刚刚行驶到了东九洲和五灵大陆的中间地方，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找个岛屿歇歇都寻不到地方。这等情形，四下都是海水，连金丹真人都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借船，他们又岂敢下船讨死？ 至于海兽暴动，这一船的人都在，朱家的船又素来阵法重重，他们总归是死不了的。若是真下船了，那才是生死由天定。 众人纷纷看向那朱家金丹真人，他们是交了渡船之资的，朱家不能就这么把他们赶下船。 可惜那位朱家的金丹真人在听到那位白家的小祖宗来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倒戈了。 他叹气道：“海兽暴动，朱家这次前来的金丹修士太少，防护力不够，只能请白家人来相护，以防两艘大船双双不保。如此，我朱家只能择一船而护之，对不住诸位小友了！请筑基修士移步另一艘大船，练气期小友……诸位的渡船之资，朱家双倍奉上，还请诸位下船。” 筑基修士闻言，心中一松，直接跳到了朱家另一艘大船上。 而剩下来的练气修士却都愤怒了起来。 “朱家岂能如此？我们早早就付了渡船之资，你们没理由赶我等下船！” “对！朱家难道不要信义二字了么？若是五灵大陆和东九洲的修士都听说了朱家此刻的所作所为，他们以后还敢上朱家的船么？朱家莫非是决定再也开船做生意了么？” “不下船！我等必不下船！反正下船是死，留在船上也是死，倒不如，就死在这里好……” 最后大声反对的那位练气期修士，话还没说完，只听“咕咚”一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就滚到了甲板之上，丝丝鲜血，令人心惊胆战。 一时之间，船上寂静的只能听到海风吹过的声音。 “你等到底要不要下船？嗯？——”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金丹期威压肆意放出，逼的离他近的几名练气期修士纷纷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幸好莫长生站在靠后面的位置，勉勉强强站直了身体。 船上的练气修士大骇，这才肯相信，眼前并没有他们反对的余地，在金丹真人面前，他们只有听话的份儿，没有说话的份儿。 众人只得低头，白家和朱家的金丹真人，这才令人开始给七八十名被迫要下船的练气修士开始发灵石和香囊。 可是这些灵石哪里够？ 这忙忙大海不知几万里远，朱家的大船船速极快，还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从五灵大陆行驶到东九洲，以他们的飞行法器的速度，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飞过去，这些灵石，哪里能支撑的住那么久？ 众位练气修士面上都浮现出悲戚之色。 朱家金丹真人面露不忍，便转过头去，干脆不看他们。 中年男子见状却嗤笑道：“尔等也莫要怪我白家。尔等可知，那暴动的海兽是何等可怕？令我白家几艘大船纷纷被毁，诸位白家弟子命丧海兽之口？若非我们白家少主及时研制出了送给尔等的香囊，就是我等，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逃出来。我朱家这次虽然是强借了尔等的船，可是却也给了尔等香囊保命。否则的话，那些暴动的海兽一旦前来攻击尔等的船，尔等那时，焉有命哉？” 这中年男子的话，乍一听十分有道理，仿佛他们这些被赶下船的人还要感谢白家。 可是莫长生抬头看了一眼那些金丹修士飞来的方向，分明不在正东方向，显见白家船只并非是在前往东九洲的必经之路上遇到的海兽暴动。而莫长生他们的船只是一直向着正东方向前行，并不会特意将船拐个弯，跑去白家人在的地方，所以能否遇到海兽暴动还要两说。 且，海兽为何会突然暴动？难道这其中就没有白家人的手笔么？白家人，真的是无辜遇到海兽袭击的么？ 莫长生接过了香囊和灵石，情知事已至此，再无更改的余地，慢慢下了船。 下船的不止莫长生，还有其他练气修士，譬如凌昀，譬如秦涛和李之脩等等，众人皆是惨白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 是了，这茫茫大海何其大也？这一下船，他们还能活下去么？还能顺利的保全自己么？ 莫长生走得快，当下就把裴十三送他的那件黑脸盆的飞行法器往空中一抛，他自己就站了进去，往大船之外快速飞了一会。 凌昀走得慢，抬头就看到莫长生跑得飞快，当下嗤道：“要当赶死鬼，跑去投胎么？” 孰料凌昀话音一落，就觉肩头一热，侧头一看，却见他自己的左臂须臾之间，竟被身后一看起来老实无比的修士一刀砍下！ 凌昀既惊又怒，好在他到底是凌真人曾经在意过的后辈，身上的法器宝贝倒也不少，四五张符箓砸了过去，才让他抽出时间，跳上法器，躲过了致命一击。 这些被赶下来的练气修士里，被身后人突然跳起追杀的不只是凌昀一人。 莫长生远远地在半空飞着，看着下了船的练气修士，毫不犹豫就翻脸不认人的情形，心中一叹，就在他的飞行法器黑脸盆上贴上了隐匿符，令几名暗搓搓想对他动手的人扼腕叹息。 谁都知道，单靠他们自己身上的灵石，不足以支撑到东九洲，而支撑不到东九洲的后果，就是身死人亡。这种情形之下，天道因果又有何用？杀人抢劫，谋财害命，夺了他人的灵石，他们自己才能多一分生机。 莫长生之所以跑那么快，就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手。 另一厢，因为只顾着嘲笑莫长生，不小心断了一臂的凌昀，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莫长生隐匿身形的行为。他慌慌张张四下一看，才看到不少聪明修士，亦效仿此法，悄没声息的隐匿了身形，任由那些蠢笨焦急之人在海上斗法斗得你死我活。 凌昀暗骂自己犯蠢，亦隐匿了身形。 大船之上，那白家的中年男子和朱家金丹真人，见状就笑了：“且由他们自相残杀，也免得我们白白背了这场因果。”二人笑罢，一招手，两艘大船从被赶下船的修士身边倏然而过，快得令人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一副生怕被赖住的模样。 “东九洲白家、朱家！我记住你们了！最好莫要让我活着回去，否则……” 一赤衣男子看着远去的船只，正怒气冲冲的放话，孰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飞来的一只利箭，倏然穿胸而过！ 赤衣男子和他脚下的飞剑“扑通”一声掉进了海水中。 那只害死赤衣男子的利箭，在被留下的练气修士周围打了个转，这才掉头返回。 众人心中的怒火怨气，登时又憋了回去。 倒是莫长生拍了拍刚刚爬到他身边的小金蛇的小脑袋：“把那个赤衣男子带回来，可以么？” 蛟龙大人豪迈的点了下脑袋，刚要离开，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又突然把扭过去的蛇尾巴给拽了回来，扭头对着莫长生“嘶嘶”了几声。 莫长生：“……”无语了片刻，才从靴子里取出一只空着的没有认主的储物袋，递给了小金蛇。 蛟龙大人张嘴咬出了储物袋，看了莫长生一眼，就从飞行法器上跳到了海里。 莫长生看着这小金蛇的飞快离开的一道金色背影只觉头疼。妖兽不是最喜欢自己本身的力量和能力么？这小金蛇明明就有腹内空间，明明一张嘴就能把那个赤衣男子的尸体吞入腹内空间，旁人就是想杀了小金蛇夺宝都夺不回来，为何跟着他的这条小金蛇，竟然会跟他要了一只储物袋？ 难道这储物袋会比小金蛇本身的腹内空间要好用么？ 以莫长生正常人的思维，显然是想不明白蛟龙大人脑袋里想的乱七八糟的原因的。 尤其是蛟龙大人此刻还不能直接对莫长生说，我以后再也不当着你的面吞掉那些尸体啦，不管是妖兽的还是人类的，我都不吞啦！所以你要看在我很乖的份上，以后不要嫌弃我脏，要让我亲你才好！ 一人一蛇显然都不明白彼此的想法，不过这并不妨碍蛟龙大人很快的就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那具赤衣男子的尸体和他储物袋、飞行法器等东西全都收到了咬在口中储物袋里，然后又悄悄的回到了莫长生的飞行法器上。 莫长生这会子已经不在空中飞着了，而是直接跑到了水里，反正裴十三特特给他做的是脸盆样式的飞行法器，这等法器别的好处没有，可是，变大一些，漂浮在大海上的能力还是有的。 而这时，海上的厮杀越发惨烈了起来。 谁都知道天道因果，谁都知道无故杀人者会遭受比寻常人更厉害的心魔和天雷劫，可是，那又如何？ 那些高阶修士尚且不在意因果，直接抢了他们的船，把他们赶下来就跑，他们又何须在意？ 天道因果又如何，心魔和天雷劫又如何？ 他们只想活着。 单单凭着他们身上的东西，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杀了身边这些人，抢了他们的法器、灵石和丹药，能让他们多一些活着的希望。 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莫长生隐匿了身形，漂浮在大海之中，看着不远处的厮杀，越发的面无表情。 　　☆、第74章 顿悟 修真界的厮杀，残酷的令人心惊。 莫长生在看了眼前被染红的海水之后，越发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然，除了修真界的残酷，更让他心中的“天道因果”四个字，有了新的阐释。 修士修真，一为求寻常人看不到、摸不着的长生，二为求强大的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力量，三为求舒适畅快的生活。 这三点，追根究底，其实都是与天道相悖离的。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而行，不能脱离天道因果，却也不拘泥于天道因果。 譬如今日所见所闻，莫长生看着不远处杀红了眼睛的修士，却是在想，如果他也和那些修士一样，只是普通的灵根，没有任何的赚灵石的技能，画不出隐匿符箓，是不是在被金丹修士丢垃圾似的丢在了这几乎没有生机的大海上时，也会毫不犹豫的拿起手中屠刀，半点都不迟疑的掠夺其余修士的灵石、丹药……甚至是生命？ 是不是也会将所谓的天道因果都抛之脑后，至少在这一刻，所求不再是长生，不再是强大，不再是舒适的生活，而只是如同蝼蚁一般，本能的寻求一线生机，甚至为此罔顾天道因果，肆意抢夺旁人的生机，亦要如此？ 莫长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五日已过，大海之上，除了七八个还活着的修士，其余修士都成了尸体，漂浮在海面之上。 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不少海上妖兽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这边。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都有白家所赠的香囊，还有蛟龙大人毫不迟疑的放出的威压，那些妖兽早就扑了上来。 饶是如此，几具漂浮到那些妖兽身边的尸体，也被那些妖兽当场分吃了。其惨烈令人侧目。 莫长生是在看到妖兽分尸的情形时，才忽如当头棒喝一般，蓦地想通了他之前的纠结。 他终究只是他自己，而不是那些为了自己的生存，就对其他人动手之人。 那些人为了自己的“活着”，而肆意去掠夺他人生命，的确有值得同情之处。 正如那些海上妖兽，为了生存，会毫不客气的将尸体分吃一般。 为了生存而违背天道因果，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可以谅解的。 然而莫长生却是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妖兽是妖兽，人类是人类。高阶妖兽之所以会在化形之后，尚且还要学习人类的礼义廉耻，为何这些人类，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放弃礼义廉耻，转而去向尚未完全开启灵智的妖兽，学习它们的不能控制的兽类本性呢？ 为一线生机而杀害同类，莫长生不能说他们是完全错误，但是，莫长生却想明白了，无论这种行为的对错，都是他永远不会效仿的。 或许有一日，为了某些事情，他亦会抛却天道因果，但是，他却永远不会在被一些人故意抛弃之后，而对另一些人下手，只为求自己的一线生机。 他没有错，那些为了在海上多活一些日子而杀人夺宝的修士，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莫长生是莫长生，那些人是那些人，他终究不是那些人，他只是他自己。 而所谓的天道因果，莫长生却再也不会向过去那样固执的坚持，在他认为一些事情是对的时候，他的理智自然会将天道因果奉为上宾；可是，如果天道因果与他所要守护的东西相悖，那他就只能放弃前者。 逆天修行，尊重天道因果，然而，他只是他自己。 他之修行，永不为天道因果，永不为世俗眼光和旁人行为，只为他所求之道，守护之人，如是而已。 莫长生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心境豁然开朗。 然而更让莫长生心喜的是，曾经让他看来遥不可及的筑基机缘，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只待他体内灵气更加充沛，经脉更加顺畅，筑基一事，便近在眼前！ 少年眸光一转，一双桃花目依旧风流耀眼，然而眼底的坚毅，却让少年越发沉寂了起来。 “嘶嘶！” 蛟龙大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莫长生的眼睛动了，立刻高兴的“嘶嘶”起来，看到心上人心境提升，修为进步，没有谁能比他更高兴的了。 “长生长生，你终于醒啦！”蛟龙大人迫不及待的跳到了黑脸盆的边缘、莫长生的眼前，兴奋地道，“你一连顿悟了七日，我又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扰了你的顿悟。你再不醒来，咱们就真的要被那些海兽包围啦！” 到时候，他倒是有法子带着莫长生顺利逃出去，可是，天籁宗的那二人呢？那二人似是知道什么宝贝的藏身之处，蛟龙大人觉得，在宝贝没落入长生手心里时，那二人还不能死。 莫长生一番顿悟，心境也开阔了起来，对着眼前这个一心痴恋他的小金蛇，也没有原先那么厌恶了，顺着小金蛇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海面上除他之外，只剩下了六个活着的练气修士。 好巧不巧，那凌昀虽然断了一臂，却也硬生生活了下来；而天籁宗的李之脩和秦涛，二人站在一处飞行法器上，一起对敌，自然也活了下来。 剩下的三名修士，一名修士须发皆白，面上满是皱纹，显然是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一名修士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脸煞气；最后活下来的一位，则是一名女修，着一身黑衣，飞行法器之下一团黑气环绕，正是一位魔修。 莫长生将活下来的六人打量了一遍，最后只有那名女修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转头定定的望着莫长生隐匿身形的地方。 莫长生心中微微惊讶，这才看到，这名女修不但是魔修，还是半面罗刹——这女修外表二十出头的模样，左脸看去，干净清丽，而右脸之上，却布满了蜈蚣一般可怖的伤疤，缠缠绕绕，将女修的半张脸毁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这大海之上，只余我等几名修士而已，我等已然立下心魔誓，在离开这片大海之前，誓不为敌，道友何不现身一见？” 女魔修目视莫长生所隐匿身形的方向，冷声道。 其余几人这才意识到那场惨烈的争斗之后，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最重要的是，活下来的那个人，竟然身价如是丰厚，在七日之后，身上居然还有能隐匿身形的符箓。 于是几人纷纷出言相激，逼迫莫长生现身。 莫长生没想到那女魔修竟如此敏锐，只被他盯了一会，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不过他原本就打算现身一见的，此刻也不再耽搁，当下就揭了大黑脸盆上贴着的隐匿符箓，露出身形。 一众人看到莫长生直接把飞行法器当“船”来划了，不免一愣。 那临近寿元顶峰的老者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下的一张漂浮在海上的木板，叹道：“道友好心思。” 其余几人心中也暗自点头，莫长生身下这黑脸盆丑是丑了点，可是却能完全不消耗任何法力的漂浮在这大海之上，可不是好心思？ 莫长生嘴角一抽，不好说这黑脸盆完全是裴十三戏弄他的手笔，只好拱手转移话题道：“在下之前七日，恰逢顿悟，这才一直没有现身，还请诸位道友见谅。” 众人脸色立刻变了。 顿悟？这里眼见着死了那么多人，几十个人里，活下来的也只有七个而已，他们六人损伤惨重，最后不得已立誓合作，这才险险的活了下来，可眼前这人，竟然会因祸得福，既躲过了这血腥的因果纠缠，又有了顿悟这等机缘，这天道，当真是不公！ 凌昀当即冷哼一声，他倒是想要痛骂莫长生一番，奈何他左臂已断，这几日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若是真的和莫长生打起来，也只有等着被打的份儿，凌昀想到这点，才按捺住了性子。 老者将其他人的目光看过一遍，叹道：“道友倒是好气运，不知是否愿与我等同样立下心魔誓，至少在这片大海之上，互不算计？” 李之脩等人听到老者说“气运”二字，心中一想，这少年可不正是气运极好么？若非如此，岂会在这种险境之下，还能顺利顿悟？再思及他们一行人周围的海兽越来越多，便也都默认了老者的说法。 就连凌昀，狠狠地瞪了莫长生几眼之后，似是也同意了下来。 莫长生却将目光转向了李之脩和秦涛，道：“我亦愿意和诸位和睦相处。只是，诸位是否想过，以我等如今的身家，何必要这般急着离开？与其耗费大量灵石，还不保证能顺利离开这片海域，倒不如，我等就在这里等着，左右这里是五灵大陆的大船通过东九洲的必行之道，我们在这里守上半个多月，兴许就能碰上往来的船只，如此离开，岂不更好？” 他自己暂且不提，余下那六人，却是在将近百名修士中厮杀出来的，他们除了杀了那些人的性命，也必然拿了那些人的储物袋，因此莫长生这样说，倒也不错。他们，都不缺灵石，身家丰厚。 老者等人并非没想到这个法子，可是，海上实在是太危险了，海兽成群成群的集结而来，他们根本杀不完。与节省灵石相比，他们更想活着。 莫长生似是也料到了众人的疑虑，直接目视李之脩：“至于这几日我们要如何活下去，我想……李道友和秦道友，或许有法子。” 众人纷纷朝着李之脩和秦涛看去。 秦涛若不是被李之脩拉着，早就冲上去跟莫长生打上一架了，闻言怒道：“我们有什么法子？我们若是当真知道，为何早不离开？还要死守在这里，你当我们不要命了？” 那老者也道：“的确如此，李道友和秦道友这几日和我等一样，都心焦离开这片海域一事。若他们真有法子，即便是不肯告知我等，也该自己早早离开了，断然不会等到此刻。” 李之脩看着莫长生，却是若有所思。 莫长生看也不看暴怒的秦涛，只看向李之脩，下巴微扬：“李道友如何说？莫非李道友师兄弟二人，还打算等着我等死去，才自个儿在这片大海之中去寻你们天籁宗的宝贝？何不算是我等？人多，才力量大么。说不得天籁宗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那样宝贝，就是因为天籁宗派出来的人数太少。” 秦涛怒道：“除非你们发誓，绝不贪图我天籁宗的宝贝，我们才能带你们前去一探！否则，我师兄弟宁可去死，也绝不将天籁宗宝贝在哪里告知你等！” 李之脩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大声喝道：“闭嘴！” 带着人去寻宝一事，是师兄弟二人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此刻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李之脩才没有主动提出。可是这会子莫长生提了出来，李之脩就明白这少年一眼就看穿了他们二人与其他几人的不同——其他几人的忧心是真，他们的忧心是假，他们仍有底牌能护住他们的性命，这才引得莫长生故意出言相激。 李之脩心有成算，不把莫长生的话放在心里，亦不会因此上当入套。可是他千算万算，却偏偏忘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傻子似的秦涛，莫长生一下套，那傻子就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还故意要逼迫众人不贪图天籁宗的宝贝！ 真真是傻透了！ 李之脩刚想要挽回局面，就听那少年笑眯眯地举手立誓：“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我，莫长生在此立誓，只求保住一命，绝不抢夺天籁宗宝贝，绝不无故与二位为敌，秦道友，如何？” 莫长生话音一落，老者、女魔修、一脸煞气的壮汉，还有断了一臂的凌昀，纷纷立下了和莫长生同样的誓言。 秦涛完全没有听出了这誓言中的陷阱，想到这大海中处处危险，他和李之脩也需要人给他们探路填命，便大手一挥，将身上唯一一颗避水珠取了出来，往半空中一抛，就见避水珠陡然变大，变成了一次能装进十几人的原形房间。 “既然你们都立下誓言，愿意白白助我天籁宗一臂之力，那么，我秦涛自当护住诸位一命！诸位，请进避水珠，我和师兄这就带诸位去寻我天籁宗的宝贝！” 李之脩简直想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秦涛！ 可是他左右一看，见周围活下来的五个，全都不是善茬。他和秦涛只有两人，想要保命，就只能任由秦涛继续犯傻。 李之脩想到掌门对他所言，天籁宗苦苦追寻多年的宝贝，其实是一颗千年金灵珠还有一枚五灵门传下来的五灵阵法玉简，再看那五人眼底对天籁宗宝贝势在必得的模样，只能暗暗乞求，这次的消息又是假的。 也只有消息是假的，他们寻不到宝贝，才能保下他这一命。 否则，他只有一死。 　　☆、第75章 身死 李之脩的小心思，显然不是秦涛能够想明白的。 在李之脩不断的祈求这次得来的消息也是假的的时候，秦涛将众人都收进了避水珠之中，拿出地图，就开始对众人炫耀了起来。 “这避水珠也是我天籁宗的宝贝，一进避水珠，就会将我等的气息彻底隔离，那些海兽就闻不到我等的气息，很快就会离开。且这颗避水珠还有极强的防御力。”秦涛得意洋洋的说罢，忽又审慎的看着其余几人，警告道，“虽然我还不知道我们要寻找的天籁宗的宝物究竟是甚么，不过看着这避水珠，你们大概也能猜到那等宝物绝非凡品。你们一定要记得自己立下的誓言，否则……” 老者带头说道：“我等必会记得，秦道友放心即可。” 其余人包括凌昀，看着身处的这件隔离气息的避水珠，也暂时低头道：“多谢秦道友，天籁宗的恩德，我等必会铭记在心。” 秦涛这才满意了，然后他看向唯一一个没有表态之人——莫长生，那个害得他曾经丢掉了两件上好法器的少年。 “你呢？你可会记得你说过的话？可会遵守承诺？” 莫长生看着没事找茬的秦涛，微微一笑，却是挺直了背脊，抬着下巴道：“秦道友忘了么？当初擂台赛上，我说了要将秦道友赶下擂台，并且还说要拿走秦道友的法器，这两件事，我说了，且做到了，莫非还不足以证明，我是个言行一致之人么？” 秦涛面上一红，恼道：“你——” 莫长生倒也没有一味地惹这人生气，又顺毛道：“秦道友放心，我名长生，所求也是长生之道，誓言已立，必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让我的长生大道上因此受阻的。” 秦涛这才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可是他心中如何想的，就不是其他人能猜得到的了。 秦涛不再说话，那老者却是笑呵呵的对莫长生一拱手，道：“在下辛宏，秦涛道友和李之脩道友与莫道友是旧相识，不需在下再多介绍了。其他几位分别是凌昀凌道友，陈汉陈道友，还有岳无盐岳道友。” 除了凌昀之外，陈汉和岳无盐都朝莫长生拱手一礼，莫长生也回之一礼，然后看着老者辛宏有些尴尬的模样，才道：“凌昀道友也是在下的旧相识，只是其中有些许误会……总之，多谢辛宏道友了。” 辛宏这才笑了起来。 只是秦涛冷哼了一声，众人才没有继续聊天。 莫长生也是这时才有空四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无语的在他长袍下的靴子上，找到了那只小金蛇。 莫长生想，他早就该预料到的，这小金蛇怎么会不跟着他呢？明明这小金蛇一直都“心有歹念”来着。 虽然他并不觉得小金蛇的“歹念”能够成功，可是，莫长生却不好自欺欺人的哄骗自己，这小金蛇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见面还要三分情，更何况这小金蛇还在上辈子就跟他订下了伴侣契约，生生世世，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即便是转世投胎，也改变不了的伴侣契约呢？ 这种魂魄相伴的伴侣契约的订立，就会耗费主动订立一方多年的修为，是以普通人订立的都只是这一辈子的伴侣契约而已。当然，这种魂魄伴侣契约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他既可以让其中一方可以轻易的找到另一方的轮回转世，亦可以让契约两方都对彼此没有恶感。 只是这种契约一旦订下，想要更改极其困难。莫长生先前不了解这件事，可是在他读了不少伴侣契约的玉简之后，也暂且只能放下解除契约这件事了。前世订下伴侣契约的是小金蛇，前世的自己也没有反对。这就意味着，能主动解除伴侣契约的也只能是小金蛇，然后有了他的同意，伴侣契约才能真正解除。 只不过，莫长生低头看看小金蛇讨好的眼神，再想到解除伴侣契约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他就觉得，这小金蛇是不可能同意这样“明显吃亏”的事情的。他想解除伴侣契约，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莫长生为人谨慎，自然发现了伴侣契约对他若有若无的影响，可是即便如此，除了这小金蛇曾经的那一次反怒之外，莫长生自个儿也找不出过分排斥这小金蛇的借口了。 小金蛇的兽形和种族自然不讨莫长生的喜欢，莫长生也不会因着这小金蛇付出良多，就因此跨物种喜欢上了这么一条金灿灿的小金蛇。可是，小金蛇为订立伴侣契约所付出的，以及身为这修真界无人能敌的大能，却心甘情愿在他身边讨好卖乖的付出，却不能不让莫长生震动和尊重。 当然，也仅限于此了。 莫长生一时间胡思乱想了不少事情，待他回过神来，就发现他们已经成功脱离那些海兽的视线，朝着东北方向的海域而去了。 这个方向……似乎是白家逃难而来的方向。 莫长生微微皱眉，收回远望的目光，就看到半面罗刹岳无盐也正双目幽幽地看着他。 莫长生立刻就知道，这岳无盐也发现这里的方向不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转瞬就错开了目光。 就算这方向的确危险又如何？先是白家，后是天籁宗的师兄弟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这片海域，就意味着这片海域之中，定有值得他们而来的重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长生也好，岳无盐也罢，为了可能会有的重宝，二人都闭紧了嘴巴，没有将这一处的危险说出来。 小半日之后，原本得意洋洋的秦涛，在看到这片海域中明显比原先直往东九洲的海域等级高了很多的海兽时，亦愣了起来。 不是为了这些高阶的海兽，而是因着他们明明身处避水珠内，这些海兽却仿佛察觉了他们的存在，时不时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这片海域的海兽等级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期，即使是身处避水珠之内，秦涛等人亦不可能不紧张。 尤其是发现那些海兽似乎发现了他们的时候，秦涛就更紧张了，他拉着李之脩的袖子道：“李师兄，师叔不是说，这避水珠能隔离气息么？为何那些海兽，似乎是发现了我们似的？” 李之脩亦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辛宏和陈汉小声说着什么，凌昀亦皱眉不善的盯着外面，莫长生将长袍掩了掩，以防缠在他靴子上的小金蛇被旁人发现了。 岳无盐却突然出声道：“不要看那些海兽！”见众人看她，她继续冷着脸道，“这避水珠的确是隔离气息的好宝贝，那些海兽并不是因着避水珠而发现这里有异。而是因着诸位的目光。有些海兽和人类天生比旁人敏锐，是诸位的目光让它们疑惑了而已。” 岳无盐说罢，看了莫长生一眼。 众人这才想明白，当日莫长生明明用隐匿符隐匿了身形，比岳无盐修为更高的辛宏和陈汉尚且没有发现莫长生，岳无盐却直接将莫长生隐匿身形的位置给指了出来。 莫长生含笑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岳道友指点疑惑。” 其余人也低了头，不去看那些海兽。果然，他们之后遇到的海兽都没有再盯着他们的方向看。 只是众人依旧心情不妙，原因也简单，越往东北方向而去，这海底的海兽等级就越来越高，先是相当于金丹期的修为，再是相当于元婴期修为的海兽，真是由不得众人不紧张。 陈汉喉结一动，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还要往深处去么？只怕越往深处去，这里的海兽等级越来越高。秦道友的避水珠再厉害，在化神期的大妖兽面前，也隐藏不了行迹吧？不如我们到此为止？” 陈汉说罢，辛宏头一个赞同道：“此处太过危险，我等修为太低，秦道友和李道友，不如返回门派，告知师门，再由师门派高等修士来寻宝，不知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凌昀站到了辛宏旁边，显然也同意返回。先前他们只想着寻宝，他们也愿意为寻宝而冒一些风险，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想要在宝贝还没看到的时候，就被周围的大妖兽给一口吞吃了。 岳无盐看了莫长生一眼，见莫长生垂眸不语，她也没有开口。 秦涛见状，其实也有了怯意。只是他素来任性惯了，颇喜欢旁人捧着他说话做事，因此辛宏等人这样明显的逼迫行为，却让秦涛直接激起了心中的怒气，不顾他自己的担忧，反而大声道：“为何要回？咱们已经走到这里了，按照地图所示，我们只要在坚持两日，就能到达地图上显示的那座海底洞府了。就算有危险又如何？何人寻宝没有危险？” 辛宏面色难看：“秦道友莫非忘了，我等已立下誓言，即便是寻到的宝贝，也是归你们天籁宗所有，和我等无关。让我等为了旁人的宝贝冒险，秦道友，你认为可能么？” 李之脩刚想拦，就见秦涛手指往外一指：“既然不可能，那就请辛道友就此离开我们的避水珠罢！到时辛道友是生是死，亦和我等无关！” 陈汉想要怒打秦涛，却被辛宏给拦住了。 辛宏已然冷静了下来。是他方才糊涂了，就算要拆伙，也不该在对他们绝无好处的地方拆伙。他们已然上了贼船，立下了誓言，又被外面的大妖兽包围着，若真的想要下船，不付出些代价怎么成？ 辛宏盘膝坐下，侧首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少年，这才想到，那少年怕是早就猜到他们这一闹不会有任何效果，才不肯说一句话罢。 辛宏须发皆白，唯有苦笑，果然是老了，他连个少年人的耐心都比不过了。 好在秦涛并未说谎，继续经历了两日被大妖兽包围的日子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片火红色的海草处。 秦涛和李之脩登时面露喜色，其他几人也统统松了一口气，秦涛更是道：“李师兄，还不把破阵的玉牌拿出来？” 李之脩连声道“好”，迫不及待的将玉牌拿了出来，才忽然又羞赧的看了陈汉一眼，似是想要说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陈汉虎背熊腰，本就是体修，脾气性格很是豪爽，见状就道：“既然已经拿出了玉牌，李道友为何还不破阵？” 按照李之脩和秦涛之前所说，这花海之下，就是那座海底洞府，陈汉显然想不明白，为何明明阵法在前，破阵的玉牌在手中，这李之脩还犹豫个什么劲？ 李之脩找到了台阶，立马就下了，叹道：“并非是在下不愿意破阵。而是……师叔将这玉牌交予我时，曾特特嘱咐于我，这玉牌，必须由一炼体之人拿着，如此才可破阵。我和师弟纵然心系这海底洞府的宝贝，可我二人都非体修，只怕这洞府宝贝，终是与我师兄弟无缘。罢罢罢，我等还是就此返回罢！” 李之脩说罢，就要从秦涛手中接管避水珠，似要返回。 其余人一愣，他们之中，只有陈汉是体修。 陈汉并不觉得拿着玉牌破阵是什么难事，当下就主动请缨，愿意拿着玉牌破阵。 李之脩立刻答应了下来，并借给陈汉一件护身宝贝，让陈汉拿着那件宝贝去开启阵法。 辛宏面色难堪，似要阻止，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凌昀察觉有些不对劲，没有吱声。 莫长生和岳无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于是陈汉就大喇喇的接过了那件护身宝贝和破阵玉牌，出了避水珠，站在花海之中，开启了玉牌。 只是不等陈汉欣喜破阵，就觉背后一阵发麻，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一只海兽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李之脩趁此机会，当即进了开启的阵法。 待进阵之后，将避水珠收了起来，他才微微翘起了唇角，面上带着些许悔意，懊恼道：“是之脩做事不周，竟忘了师叔曾告诫那片花海之上，有一伴生兽。陈汉道友如此枉死，实在是之脩的错。还请诸位道友，且莫见怪。” 　　☆、第76章 避水珠 李之脩说着“切莫见怪”的话，可面上的那一丝违和的笑容，却彻底的出卖了他。 李之脩似乎也知道这件事，不过，那又如何呢？就算眼前这几人知晓是他故意忘记了花海伴生兽的事情，这几人又能做些什么？ 地下洞府的外面，是无数他们练气期修士丝毫不敢招惹的大妖兽，没有天籁宗的避水珠，何人敢擅自离开？而这眼前的地下洞府更是危险重重，除了他和秦涛手上有地图，脑袋里记得天籁宗师长的一些嘱咐外，眼前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又岂敢脱离他和秦涛，独自在洞府探险？ 如此情势之下，即便眼前这几人明明知晓他的谋算，也定然不敢与他彻底撕破脸。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只是莫长生几人，并非是在事后才发现这件事的，而是在李之脩哄骗陈汉去破阵的时候，几人就早有预料。 只是猜到了结果又如何？李之脩想的不错，他们身上的确没有避水珠这等神奇的宝物逃脱这里，且他们距离这海底洞府近在咫尺，就算不知道天籁宗到底要寻找什么宝贝，莫长生也好，其余几人也罢，他们，都不会放弃近在眼前的机缘。 于是诸人互相假惺惺的客气了几句，就一起看向眼前的海底洞府。 海底洞府虽然建在海底，可是却被布置下了重重结界和阵法，将海水屏蔽在花海之上，洞府之外，因此这处洞府干净清爽的很，洞府外卧着一只珊瑚，其余再无他物了。 李之脩见状便道：“在下师门长辈曾说，这门口的珊瑚已经开启了部分灵智，并不会随意攻击修士。我们若想进去，就必须留下一人陪着开启了部分灵智的珊瑚说话，其余人才能毫发无伤的进去。在下和秦师弟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诸位道友，可愿一试？” 李之脩在师门之中素来受重视，所以即便天籁宗明明知晓这次的宝贝消息很可能是假的，天籁宗为表郑重，还是派了李之脩和秦涛两个天籁宗的未来的精英弟子前来一探。 天籁宗虽然是小门派，可是李之脩早就习惯了居上位，对他人颐指气使，之前在船上时李之脩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想法，可是这会子，眼前只剩下这几个小修士了，且他们能否顺利活下去，全然在他一念之间，李之脩这样想罢，说起话来就越发不客气了起来。 秦涛亦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双目淬了毒一般，直直的盯着乔叶：“说到能言善辩，我记得莫道友甚喜口舌之争，不若就由莫道友与那珊瑚妖闲谈几日，待我等出来，再与莫道友相携离开呢？” 凌昀闻言，冷哼一声；辛宏叹息一声，不言不语。 唯有岳无盐冷冷地开口讽刺道：“李道友的记性竟然如此之差么？李道友只说这珊瑚妖需要有人与他谈天，如此才能拖延时间，令我等有机会进入海底洞府。可是，这珊瑚妖何止是开启了部分灵植而已？我观这珊瑚妖开启灵智至少千年，与寻常修士也差不多了，于这等妖兽来说，道修对它们本就是大补之物，它又岂会因着有人跟它聊天，就放过到嘴的佳肴？李道友却只说这珊瑚妖仅仅开启了部分灵智，不会主动伤人，这又是何意？莫非李道友还想想方才那般，忽然‘忘’了这珊瑚妖的本事了么？” 秦涛怒道：“你竟敢这么指责我们，难道你想在我们师兄弟找到宗门宝物之后，被留在这里永远离不开么？” 岳无盐冷冷的盯着秦涛：“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想缠住这珊瑚妖，两位道友尽可将自己的灵兽拿出来，哄着那珊瑚妖玩耍，何必又要搭上我等的性命？” 原本冷眼旁观的辛宏和凌昀，闻言微微动容，看向秦涛二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莫长生不知何时已经和岳无盐一起站在了秦涛和李之脩二人的左侧，和站在两人右侧的辛宏和凌昀，直接将这二人围了起来。 少年轻轻一叹，看向李之脩和秦涛二人的眼神格外怜悯：“两位道友莫不是忘了，此次要寻找的是你天籁宗的宝物，两位道友身为天籁宗之人，却不肯舍身以报宗门恩义，却又将自己的责任百般推脱，这又是何意？” 不等李之脩冷静下来，莫长生又道，“且，我等之前立下誓言的前提是，两位道友能保住我等一命，我等才不会无故抢夺天籁宗宝物。然而现下看来，两位道友频频以我等性命相要挟，之前故意害死陈汉道友，方才又妄想取我之性命。是不是待我死之后，两位就要继续算计陷害其余三位道友？” 李之脩满头冷汗，先前的骄傲一概消失不见，忙道：“我岂会如此想？我只是一时不小心，忘了而已……” 莫长生哪里肯给李之脩继续解释的机会，当下举弓搭箭，同时还不忘提醒辛宏等人：“辛宏道友，凌昀道友，岳道友，诸位还等甚么？待他们将我害死，他们下一个要害死的就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此刻还能以四人之势杀了他们二人，待我死了，诸位，可只剩下三个人了！”然后他瞄了一眼断了一臂的凌昀，忽又改口道，“不，是两个半人，诸位到时，可还有完全的把握，将那避水珠和藏宝图都夺了来么？” 莫长生的这段话，令三人俱是心头一骇！ 凌昀断了一臂本就烦心难过，此刻被这莫长生鄙视为“半个人”，更是面色铁青，却是当仁不让，比莫长生的箭还要快上一步，直接独臂举剑，以剑芒刺向修为弱一些的秦涛！ 岳无盐则是从储物袋中面无表情的取出一块黑纱，当即向李之脩打去！只见那黑纱倏然变大，猛地一卷，就将李之脩捆粽子似的捆进了黑纱里。岳无盐再一扬手，就看那被捆起来的李之脩猛地摔倒在地上，狼狈如鼠。 莫长生箭在弦上，却仍旧克制住了，似笑非笑的看向辛宏：“辛宏道友，怎的还不动手？” 开玩笑么？四个人里三个人都动手了，最后一个人怎么可能白白看戏，明明不出工，却要和他们费时费力之人领一样的工钱？ 辛宏今年已经九十二岁，距离练气期的百岁寿元，只剩下短短几年的时间。他自认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些阅历和经验的，可是眼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说打就打，还非要让他掺上一脚的情形，也只有认输的份儿。 可是辛宏终究是年岁大了，他犹自最后挣扎了一下，迟疑道：“不如留下一个？天籁宗估计还有甚么找到和得到宝贝的秘诀告诉这二人了，此刻就杀了他们，我们能找到宝贝么？” 莫长生道：“找不到又何妨？辛道友莫非以为，天籁宗真的会让两个练气期的小修士来替宗门寻宝？且看他们的修为，我猜测天籁宗只是让他们来寻找筑基机缘，顺便一探此地。只怪这二人忒傻，竟看不出宗门用意……” 莫长生的话半真半假，李之脩已经被黑纱包裹了全身，嘴巴也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反倒是秦涛满是怒气地道：“你胡说！我们才不是傻子，宗门明明就是……” 秦涛最后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莫长生已在弦上的箭给射了个对穿。 莫长生笔直的站在那里，手指微动，就见那把射出去的箭又自个儿飞了回来，乖巧的落到了莫长生的手中。 辛宏看着这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他立刻就明白，自己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是了，这种时候，人人都动手了，人人都有嫌弃，反倒是他想擎等着吃白食，怎么可能？ 辛宏心中自嘲了几句，果断动手，斩杀了李之脩。 至此，海上独独活下来的七个人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当然，按照莫长生的说法，是三个半人。 辛宏苦笑，看莫长生和岳无盐分别动手，将秦涛和李之脩身上翻了个底朝天，灵石、符箓和丹药、法器自然是四个人平分，翻找找出来的地图，亦是复制了三份，每人拿一份。 到了最后，最难分的反而是那颗避水珠。 三个半人，却只有一颗避水珠。 几人都没有说话。 身为莫长生口中的“半个人”的凌昀，虽然不忿莫长生说法，可是断臂之后，他的修为虽然没退，但是法术之类的，却是明显退了一个境界，独臂狭看着虽好，可是谁独臂谁知道，这其中的苦楚和境界的倒退，愣是让凌昀现下只能低调再低调，恨不得莫长生忘记他们之间的纠葛，恨不得周围几人都没发现他是几人中最弱的一个。因此这种情形下，凌昀不能开口，也没法子开口。 辛宏倒是想争，虽然他方才被莫长生逼迫的不得不动手杀了李之脩，可是事实上，他修炼数十年，在练气圆满期也待了将近二十年，他的修为和斗法经验，其实是在同样练气十二层的莫长生之上的。 奈何不等辛宏开口，几人里唯一的女修岳无盐却开口了。 “在下认为，这避水珠，当由莫道友保管，两位道友可赞同？” 莫长生意外的看了岳无盐一眼，他其实是打算威胁凌昀站在他这边，然后诱之以利，以此拿到避水珠，却没料到这岳无盐竟会出此言。 辛宏和凌昀还能说甚么？打，打不过，吵，吵不赢，当下只能咬着牙认了。 几人重新立下不得随意算计彼此的心魔誓，莫长生也保证会带着三人离开，这才算完。 　　☆、第77章 莫长生在李之脩算计陈汉死掉的时候，就已经在打算如何一举杀了李之脩和秦涛了。 他心中计算许久，也有了大概的成算，能一举杀了这二人，可是事到临头，几人中唯一的女魔修岳无盐会主动站在他这边，这却是莫长生没有料到的了。 莫长生似有似无的朝着岳无盐那边看了几眼，就见岳无盐在辛宏和凌昀不曾看到的地方，冲他微微弯腰。 莫长生一顿。 修真界素来等级分明，强者为尊，弱者向强者低头，本就是寻常事。 可是至少在此刻，岳无盐的修为和莫长生的修为不分上下，虽然莫长生制符之术超群，可以用符箓在斗法之中站上风，可是这岳无盐虽是女子，却是魔修，魔修之阴狠，未必会让她输给莫长生。 然而岳无盐却能几次对莫长生示好，甚至在其余人看不到的地方冲他弯腰——这却让莫长生不得不好奇了。 只是好奇归好奇，他们一行人已经进了这处海底洞府，手中又握有地图，尽管不知道这海底洞府是否真的有至宝在，但几人皆小心谨慎，在海底洞府中一次次躲过侵袭。 莫长生因莫长忧之故，在布阵方面的天赋虽然比不过莫长忧，可是对于破阵之法，却远在其余几人之上，因此众人能几次躲过阵法算计。 凌昀身上有宝贝护身，辛宏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那个，在历练方面颇有经验，加之几人现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一能带他们顺利离开的避水珠还在莫长生手中，两人也乖巧的很，就算不像岳无盐一样以莫长生马首是瞻，却也尽可能的不违背莫长生的话。 至于岳无盐，倒是一次次的令莫长生惊喜了起来。 岳无盐身为女修，在对敌时出手狠辣，似是要拼命一般，也正因着她这股心性，令她虽然几次陷于生死危机之中，却又一次次的因祸得福，得以进阶，他们一行人走到最后，竟是岳无盐所得甚多——她已然找到了大进阶的门槛，只差最后的闭关修行。 凌昀对这女修也另眼相待了起来，辛宏亦是如此，甚至他比凌昀，对岳无盐更多了几分的敬重，莫长生见状猜测，这辛宏大概是在岳无盐身上找到了他迟迟无法筑基的根源。 莫长生手中拿着的是原版的地图。 他们走到最后，看着眼前和大陆上的洞府相似的一座山洞，都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这山洞与寻常洞府实在是太相像了，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这一处洞府外毫无布下阵法的气息，就仿佛凡间的一处普通山洞一般。 可是几人又岂会真的相信这处山洞的普通？ 只要一想到他们一路行来，遇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危险，再看看彼此身上的伤，都从心底认为这处山洞非比寻常，甚至会让他们有遇到生死危机之事！ 凌昀和辛宏，还有岳无盐一齐看向莫长生。 ——原因无他，几人之中，莫长生的破阵之法最高，这一路之上，如果不是因为有莫长生带着他们几次破阵，他们早就折在了阵法之中也说不得。 凌昀和辛宏之前对莫长生的一些芥蒂，也早就消散无踪了。 莫长生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对眼前看似和普通山洞无异的洞府，莫长生大致猜出来了这洞府上所布下的是何阵法了，也有三四分把握能破阵而出，可是，他已经在有意无意间帮了其余三人几次了，这最后一关，莫长生却不打算帮他们了。 所谓机缘法宝，正是有缘者得之。 而真正的机缘法宝，自然只是独一份儿的，哪里还会有几份宝贝，等着他们四人平分？ 莫长生微微眯了眯眼睛，若是之前无缘走到这最后一关就罢了，现下他既然走到了这里，自然没有把到手的机缘宝贝拱手相让的道理。 于是面对辛宏的追问，莫长生也只是一叹：“辛道友说笑了，在下现下连筑基修为都没有，所知的破阵之法，也是临出门之前，兄长临时教导的一些而已。此处阵法似有还无，在下又岂能看得出来是何等阵法？更何况是如何破阵了？” 辛宏看了看犹如少年的莫长生，面上微微尴尬，是了，他今年都九十岁有余，都未曾见过这等阵法，眼前这少年估计连三十岁都没有，又岂能知晓这处阵法？更何谈破阵？ 辛宏信了，凌昀却不太相信。 “你当真不能破此阵？”见莫长生点头，凌昀继续咄咄逼人，“那、你、可、敢、发、誓？” 莫长生双目死死的盯住了凌昀。 凌昀被莫长生看得心中一骇，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可是心中对于近在眼前的宝贝的觊觎，却令他又挺直了背脊，强作镇定的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若当真是君子，当真将我等当做好友，就该立刻发誓，以证明你当真没有虚言，当真破不了此阵。否则……” 莫长生逼近一步：“否则如何？” 凌昀只觉心口处“砰砰”跳的厉害，可他还是道：“否、否则，就是你在说谎！你明明能破得了此阵，却不愿意将破阵之后的宝贝分给我等，所以你才懦弱不堪，不敢立誓！” 莫长生继续盯着凌昀，没有说话辩解。 辛宏心中不是没有这个猜测，只是……他们这一路之上，莫长生已经几次将他们从阵法中救出来了，这最后一关，莫长生不愿意帮忙，却也没有下死手令他们陷于危险之中，已然是厚道至极了，辛宏虽有疑虑，却也没有像凌昀那般贸然发问。 然而凌昀这一问，再看莫长生的模样，辛宏亦是百抓挠心，他寿元已经将尽，如果这次再找不到进阶的宝贝，那么，他再尊重天道因果，再为人厚道，那又如何呢？ 这么一想，辛宏忍不住看向那女魔修岳无盐。如果岳无盐也与他和凌昀想法一致，那么，他们或许可以一齐逼迫这莫长生，将这破阵之法告知他们。 奈何辛宏终究气运不如旁人。 岳无盐原本还低着头，忽觉有人看她，立刻便抬起她那一张半面罗刹的脸庞，将毁容的那一半，朝着辛宏看了过去。 辛宏镇定的看了过去，同时悄然传音。 哪想岳无盐轻嗤一声，竟对着凌昀开口讽刺道：“原来凌道友也知道，你要想得到那宝贝，也只能等莫道友‘分给’你，而不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 凌昀脸色一白，刚要反驳，就见逼近他身前的莫长生蓦地退后了一步，对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也罢。”莫长生叹息道，“既然凌道友不肯信，那凌道友便与我一同进这洞府好了。至于辛道友和岳道友，两位请自便。” 说罢，莫长生干脆利落的就一步踏进了洞府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凌昀立刻怒了：“好一个莫长生！你竟忘了你立下的心魔誓了么？你竟敢独自离开？” 岳无盐直接原地盘膝坐下，冷笑道：“凌昀你莫要忘了，莫道友立下的心魔誓，是我等不算计他，他才会带着我等离开。可是现在，你还敢说你没有在算计他？你既然算计他了，他又凭什么不能将你留在这里，独自离开？” 岳无盐还有一句话没说，当初四人斩杀了李之脩和秦涛后，莫长生和她拿的都是这两人不常用甚至没有炼化的法器，而这凌昀和辛宏拿的则是两人长用的法器。而李之脩和秦涛皆是音修，他们的宝贝再好，几人也只能丢到储物袋里发霉，只等着离开之后去卖掉。 这也就意味着，凌昀和辛宏，很可能就像之前初出茅庐的莫长生一般，早就被储物袋里的音修法器所影响了心智，生了心魔。 岳无盐明知如此，却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提点这二人。想来莫长生，心中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凌昀和辛宏不知这件事，一心认为莫长生不够厚道，凌昀被断了一臂，不敢随意闯进那洞府之中，反而是辛宏，踌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是重重一叹，拜别了凌昀和岳无盐，为了他所剩无多的寿元，一脚踏进了这不知前路如何的阵法之中，妄图能有所突破！ 洞府之外，只剩下凌昀和岳无盐两个人。 他们二人一男一女，一道修一魔修，自然无话可说。毕竟，岳无盐是半面罗刹，凌昀能表面上无视岳无盐的那半张被毁了容的脸已经很不错了，让他再进一步的对岳无盐示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日之后。 凌昀依旧等在洞府之后，岳无盐却突然动了。 “你也要进去一闯？” 岳无盐依旧冷冰冰地道：“不得不闯。”然后不等凌昀再问，岳无盐毫不迟疑的就踏进了那洞府之中，在凌昀眼前消失了。 凌昀看着自己的断臂，咬了咬牙，在心底犹豫了三四日，实在等不到莫长生他们出来，终于也一脚闯了进去。 只是凌昀不知道的是，辛宏闯进去是为最后的寿元一搏，岳无盐闯进去，则是因着莫长生的传音，要她进去，两人一同离开此地。 而他自己，则被抛在了此处。 　　☆、第78章 化蛟（上） 岳无盐一踏入这洞府之中，果然没有被阵法立刻反噬，而是平平安安的就看到了安然坐在石桌旁的莫长生。 岳无盐微微低头：“多谢莫道友。” 莫长生却是一伸手，请岳无盐坐在他对面。 岳无盐毫不犹豫的坐了。 莫长生微微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灵酒，三只酒杯，分别斟上酒，尔后向岳无盐举杯。 岳无盐也毫不犹豫的举起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那半张脸上的丑陋，亦是丝毫不曾遮掩。 莫长生却没有饮下手中的这杯灵酒，只是静静的看向岳无盐。 岳无盐毫不躲避的朝着莫长生看去。 莫长生良久才叹道：“岳道友，你与在下，可是有何渊源？为何之前几番助我，现下又对我似乎毫无警戒之心？岳道友如此，当真让长生不得不好奇。” 莫长生可不会相信，这岳无盐岳姑娘是对他一见钟情，才会对他马首是瞻，处处以他为首来着。 他看得很清楚，这岳无盐对他毫无男女之情，甚至目光里带着隐约的敬佩和感激，这让莫长生不得不朝着一个不太可能的方向去想了。 岳无盐一袭黑纱衣，闻言也搁下酒盅，起身便对着莫长生行了大礼！ 莫长生一怔，起身道：“岳道友这是何意？” 岳无盐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道：“无盐知晓，无盐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似乎是荒谬至极，可这些都是无盐所经历过的，而莫前辈……虽然您暂时与无盐是同等修为，可是以前辈的资质，早晚都会像无盐记忆中一般，早早的就在修真界中闯出名声，甚至重建五灵门。甚至如果不是无盐幼年时就有了那段记忆，提前一步在叔父生了歹念前就毁容离家，将来也会在危难之时，与晚辈的娘一同蒙前辈所救，并由前辈指点，踏上修行之路。” 岳无盐语气淡淡，但是双目晶亮，看向莫长生的目光里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感激和敬佩，一手触及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简：“您前世救我三次，无盐无以回报。唯有将无盐记忆之中，前辈唯一不曾得到的五灵至宝中的五灵炼器玉简奉上！” 莫长生没接，只看着岳无盐不语。 岳无盐怔了怔，才将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莫长生前世的确救了她三次。第一次是在凡人界，二人同为凡人之时，岳无盐生父去世，叔父要将她和母亲卖掉，原本是要卖到青楼里去，奈何岳无盐的母亲硬气，愣是咬着牙把自己的脸和岳无盐的脸都给毁了，弄得半张脸都是伤疤。岳无盐的叔父无奈，将二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拉到街上就要当私奴给卖了。 当时恰好莫长生中了秀才，恰好路过，听了母女二人的遭遇，走上前来问了一句她们能不能自己生存，岳无盐当时年纪才八九岁，傻傻的不说话，只听母亲咬着牙说能，莫长生就将她们母女买了下来，帮她们单立了一户，赠与些许银两，就撕了那张还没有去衙门过契的卖身契，母女两人就恢复了自由身。 这是一救。 岳无盐当时还没意识到毁容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也没有意识到她还能见这位恩人。待到几年之后，她渐渐长到十三四岁，脸上伤疤越来越丑陋，母亲因为后悔当日动作太狠，让女儿一生嫁不了人，终日郁结于心，三十几岁就没了性命。 而这时，岳无盐被一路过的散修魔修看到，便向带回去养着，一做记名弟子，二做侍寝炉鼎。只是岳无盐性格也是异于常人，如果是普通人，一旦有了能恢复容颜的机会，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恢复容颜；可是岳无盐却觉得她这半张脸的伤疤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最重要的东西，愣是无论那魔修如何哄骗，都不肯把这半张脸的宝贝伤疤给去掉。 魔修倒也耐得住性子，把岳无盐养到道修的筑基期之后，就终于不耐烦了，他虽然有心采补，但也着实不愿对着个丑八怪下手，于是一气之下，正打算干脆杀了这个半面罗刹一了百了时，就被莫长生再次碰上了。 “前辈那时已经是金丹期修为了，您那时还记得我这张脸。”岳无盐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还无的笑意，“于是前辈再次出手，救了无盐。无盐因是魔修，在种植阴属性灵草上颇有些天分，前辈那时正需要几种灵草，再加上无盐厨艺极好，前辈和蛟龙大人极喜欢无盐的厨艺，因此无盐有幸，能跟随前辈半年时间。” 莫长生微微挑眉，声音不喜不怒：“你当真知道不少事情。” 岳无盐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她知道的当然不少！否则的话，当年莫长生待她极为温和，甚至还说要开什么连锁店，让她跟他立下契约，帮他管理，偶尔帮忙给他做菜满足下小小的口腹之欲就成，这样安逸的生活，岳无盐又岂会不喜欢？ 只是那位蛟龙大人却丝毫不留情面的背地里威胁了她，岳无盐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离开。她敬重和感激莫长生是不假，可若是被人误会了这种感激和敬重，岳无盐也不是不会恼的。 然而之前她会被那位蛟龙大人威胁的离开，可是现在，她却绝不会离开了。 那位蛟龙大人，似是也发觉他之前做的不太妥当了，因此早早发现她来了，却也没有挑明和阻止。 岳无盐定了定神，道：“您救无盐三次，无盐愿以五灵门炼器玉简奉与前辈。另外，无盐还有一事相求，”岳无盐毫不畏惧的盯着莫长生道，“无盐愿与前辈定下主仆契约，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莫长生：“……你还未曾说，在你的记忆里，我是如何第三次救得你？” 岳无盐心中微微失望，却也明白前世莫长生就没答应的事情，这辈子大概也很难答应，她只能道：“这第三次，也算是前辈的机缘所救。前辈原本是逍遥宗弟子，身为五灵根却修炼甚快，直到前辈修炼到金丹后期，前辈的伪混元灵根的资质就被几大宗门发现了，并强迫前辈进入五灵秘境去认主五灵秘境中的至宝，也就是五灵门当年留下来的芥子空间！前辈很快逃脱，但是前辈的兄长被有心人看管了起来，于是前辈只能和其余几人一同进入了五灵秘境，并在五灵秘境中一待就是百年，再出秘境时，已是化神期修为。” 岳无盐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莫长生，才继续道：“只是前辈当时修炼的虽快，五灵门要重建的消息传的也快，可到底是有弱点的人。且这修真界中，修为高于化神期者，也并非没有，所以……在前辈的兄长自爆而死后，前辈终究因此大怒，被那些人有意算计，才让前辈重伤。” 莫长生听岳无盐所说，再加上小金蛇和林四娘曾经说过的一些事情，有些对的上，有些则是他听都没听过的，只面无表情的听着这岳无盐说话。 岳无盐这次肯跪莫长生，一来是要报恩，二来，就是想借莫长生的气运，甚至甘愿为奴也在所不惜！ 因此在莫长生面前，她必然会尽可能的告诉给莫长生一些事情：“然而前辈虽然重伤，却被蛟龙大人赶来相救，并以轮回盘将时间推回到前辈刚刚出生之时。而无盐原本在前辈重伤之后，也会被人杀死，但是因着蛟龙大人为了您而推动了轮回盘，无盐才侥幸重生了回来，甚至保留着之前的全部记忆！” “无盐终究欠前辈不止一条命，无论如何，这五灵炼器玉简都请前辈收下！” 莫长生脚腕动了下，原本缠在他靴子上的小金蛇才顺着莫长生的小腿、膝盖、大腿、腰身……就这么爬了上来！ 莫长生一个激灵，蓦地站起身来，在腰上把这在他身上乱爬的小金蛇直接抓在了手心里，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让、你、在、我、身、上、乱、爬、了？”莫长生本来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蛇，刚刚被这小金蛇从脚上爬到腰上，即便是隔着衣衫，莫长生依旧觉得很不舒服，咬牙道，“谁让你这么爬出来的？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在我身上这么爬来爬去，就算是隔着衣服也不行么？” 蛟龙大人格外伤心。 他这一次倒不是忘了长生的忌讳，只是突然间看到了眼前这个无盐女，还听到这无盐女说了不少上辈子的事情，蛟龙大人有感而发，这才想要进一步试探长生对他的底线。 可是很显然的，蛟龙大人再一次失败了。 不过，蛇形不行，或许，蛟形可以呢？ 蛟龙大人“嘶嘶”两声，对着莫长生蔫头蔫脑的道完歉，忽然又扬起了小脑袋，一侧头，原本筷子粗细的小金蛇，身上一阵夺目的金光闪过，身量陡然变长变大！ 莫长生和岳无盐都下意识的以手遮掩那阵可以闪瞎人眼睛的金光！ 　　☆、第79章 化蛟（下） 蛟龙身形陡然变大，不过须臾，其身量就增长至三十丈有余，通身之龙鳞，片片金光闪耀，蛟之光芒，犹如十日齐出，令人不敢逼视！ “啊！” 莫长生已经缓了过来，正在打量这处空间洞府之上，盘桓在空中的金灿灿的恶龙时，蓦地就听到了这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莫长生侧首看去，就见岳无盐正两手捂着双目，神色痛苦难忍，而手指指缝里，隐约有血珠掉落。 莫长生一怔，回头看向还在半空中炫耀自己一身金灿灿龙皮的恶龙。 蛟龙大人立刻愤怒了起来。 不是对着莫长生愤怒，而是对着这两辈子都不知道“识趣”二字该怎么写的岳无盐而愤怒。 看吧看吧，方才他刚一变形，他的长生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身龙鳞欣赏，眼睛里的赞叹，就是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偏偏这岳无盐一声尖叫，把长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蛟龙大人愤怒的用尾巴尖甩了一下岳无盐，岳无盐本就不是蛟龙大人的对手，更何况此刻被蛟龙化形的金芒刺瞎了双目？当下就被蛟龙大人一尾巴尖给甩到了山洞壁上，口中接连吐出三滴精血！ 莫长生脸一黑。 他的确不怎么喜欢这岳无盐，毕竟，岳无盐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报恩，双手就将五灵门的重宝五灵炼器玉简送上，还口口声声要做他的奴仆，但是他却下意识的觉得这岳无盐在觊觎他身上的某样东西。 莫长生排斥岳无盐对他的这种觊觎，但是，岳无盐本身坚毅果决，这却是他最欣赏岳无盐的地方。 况且，莫长生就算再不喜这岳无盐，他对着岳无盐方才告诉他的那些“前世”之事还是很感激的，且岳无盐手里的那份玉简，他也打算留下。虽然岳无盐说她是为“报恩”才会做出这些，但是前世事，前世了，既然都死了一回，还有什么因果不能消？ 因此莫长生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看着这恶龙对岳无盐动手了。 “你如今应当还是蛟，虽然被称为蛟龙，其实仍旧是池鱼，能于水中兴风作浪，泽野千里，却仍旧是普通百姓口中的孽蛟，还未真正度过天劫，成为能兴云吐雾的祥龙吧？” 莫长生没有立刻走向岳无盐，而是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那扭着巨大的身躯想要解释的蛟龙，道，“蛟遇天雷劫，方可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渡劫之后则由孽蛟化为真正的祥龙。可是妖兽之天雷劫，素来令人心惊，渡劫之妖兽更比人类要烧，更何况是一旦渡劫成功，就会成为凡人界人人恭敬的祥龙的蛟？还是说，你不想化龙飞升？” 蛟龙大人忙忙摇头，刚要口头人言，就见他的长生隐蔽的看了岳无盐的方向一样，蛟龙大人难得与莫长生心有灵犀，心中立刻乐开了花，往岳无盐的方向一伸爪，往半空中一划，岳无盐就再也听不到他和莫长生说的话了。 莫长生沿着这具长长的龙身走了半晌，才走到蛟龙龙头的方向，继续问他：“你当真不想化龙飞升？” 蛟龙大人歪了歪巨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就看到莫长生不忍直视的转开了目光，心中更加难过了，看吧看吧，就是他变成蛟了，长生也不喜欢他。就像不喜欢蛇形的他，还有人形的他一般。 蛟龙大人难得低落了起来，可是开口的语气却极为坚定：“长生飞升，我就飞升；长生不走，我也不走。反正……孽蛟也好，祥龙也罢，小金蛇也好，人形也罢，我变成什么样，长生都不喜欢，化龙不化龙，又有什么呢？” 莫长生一怔。他方才说的话其实很是过分，故意出言贬低了眼前的蛟龙兽身。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一来，那岳无盐却是无辜，至少在此刻，岳无盐还不应当被这恶龙杀了；二来么，则是莫长生的私心。 他虽然心底故意称这蛟龙为恶龙，但这恶龙自从跟在他身边，除了当日一怒之下咬的那一口，平日里待他极好，他有时故意不搭理这恶龙，对方却也不生气，只绞尽脑汁想了更多法子来讨好他。笨是笨了点，然而赤子之心，最是可贵。 莫长生尽管不希望这恶龙继续呆在他身边，以免等到某个时候，突然出声要他履行那个所谓的伴侣契约中的伴侣义务，但是他也不希望这恶龙是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而离开。 是以莫长生能想到的让这恶龙顺利离开他，并且会对这恶龙自己好的情形，就是抓紧时间提升这恶龙的灵智，然后督促他上进莫欠下不必要的因果，最后顺顺利利的渡劫飞升，化蛟为龙了。 只奈何莫长生为这恶龙的一番打算，却是白白费了心思。 对蛟龙大人而言，追求强大的力量是兽类的本性，但是如果因为追寻这股力量，而不得不放弃莫长生，这样赔本的生意，蛟龙大人就不乐意去做了。 蛟龙大人发现自己这副又大又长的模样，实在是不讨莫长生的喜欢，于是用所剩不多的心思盘算了一下，就努力把自己变小变小再变小，等小到蹲在地上，能和莫长生差不多高时，他才停了下来。 大大的龙脑袋很是想要去蹭一蹭心上人——然而蛟龙大人显然是有心没胆，只低了低脑袋，道：“我其实……已经有三只爪子了。怎么化出来第四只爪子，我的记忆传承里也留下了法子。只等长生修为到了渡劫期，飞升之前，我就化出第四只爪子，然后等着和长生一起渡天雷劫，将头上的独角化为双角，化龙之后，飞升到一处地方去！” 蛟头上有独角，身下有两爪，而龙则有分叉的双角，身下更有四爪。蛟要化龙，就必须先化出四爪，然后在天雷劫下，独角劈为双角，由此化龙。 现在的蛟龙大人已经化出来了第三爪，其实说他完全是蛟倒也不对，但他也的确还不是真正的龙。 莫长生：“……”这恶龙在某些方面总是执拗和精明的让人无语，让他想要糊弄都糊弄不下去。 蛟龙大人用一张龙脸格外羞涩地说完了他对他们夫夫未来的计划，见心上人虽然没吱声，但也没有出言反对，蛟龙大人胆子又大了些，用他爪子磨着地，蛟龙大人突然再次语出惊人。 “龙蛋的话……等咱们飞升之后再弄一个，长生说好不好？” 莫长生两只手骨头都在“咯咯”直响，险些一拳头砸上这颗看着就很硬实的龙脑袋，咬牙讽刺道：“龙蛋？我竟不知，你还会生龙蛋？就是不知，你生了之后，可还会亲自孵么？” 蛟龙大人格外诧异地看向莫长生：“长生是公的，我也是公的，我们两个怎么生蛋？”蛟龙大人看着额头青筋凸显的的莫长生，毫无所觉地继续道，“我说的弄一个蛋，是用秘法，将长生和我的气息封印起来，以此用灵力催生出一个生命来，那个才是我们的孩子。至于孵蛋……” 蛟龙大人突然又害羞了起来，讷讷道：“虽然我不像别的雌性那样会生蛋，但是孵蛋我还是会的，我会很认真很认真把咱们的蛋孵出来的。长生一定莫要嫌弃我。”说罢，蛟龙大人就盯着莫长生，似是想要一个答案，来安抚他焦虑的心情。 奈何莫长生被这恶龙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他原本就知道这恶龙对他有某种想法，所以他的手臂上才有了与魂魄绑定的伴侣契约。 可是直到此刻，听到了这恶龙对于两个人将来的飞升，还有何时“弄”一个蛋出来的计划都说出来，更难得的是这恶龙还一副“我早早就打算好啦”的神情，莫长生才突然发现，这恶龙，是认真的。 认真的认可了那个伴侣契约，认真的认可了他的身份，认真的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甚至为此，连两个不大可能有子嗣的人，应当如何弄出一个孩子来，这种计划都想了出来。 莫长生不知道，以这恶龙的脑袋，到底是想了多少年，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周全的家庭计划。 莫长生神色复杂，一时没有说话。 蛟龙大人却有些着急了，当下干脆又舍了这明显不被莫长生喜欢的蛟形，化成人形，就把心上人再次给扑倒了！ 好在这次他学乖了一点，在把莫长生压倒之前，提前在地上吐出一条厚重的被子，把莫长生压倒在了被子上，倒是让莫长生没有被背后的石子之类的东西硌到。 可是莫长生显然对这恶龙的“体贴”毫不领情，恼道：“你到底是蛟龙还是狗？怎么每次化成人形，都要往别人身上扑？” 蛟龙大人委屈的很，立刻竖起二指发誓：“长生误会我啦！我发誓，不管是我化成人形，还是保持兽形，都只往长生一个人身上扑！绝对没有扑过别人！还有啊，我虽然不是狗，但是……长生喜欢的话，我也能用幻化之法化成狗。” 莫长生：“……” 他是脑袋被这恶龙给同化了，才会在刚才觉得这恶龙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聪明么？ “起来，穿衣。”莫长生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四个字来。 蛟龙大人很是受伤，可还是挣扎着不肯起，努力追问道：“长生真的很嫌弃我不能生蛋么？”可是就算他会生蛋，心上人是下面那一个，他自己也丝毫不想抢心上人下面的位置，他们也生不出蛋来啊。 “可是我真的会很认真很认真的孵蛋的。”蛟龙大人一点都不觉得穿衣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继续埋在莫长生的脖子上，讨好道，“我可以孵几百年蛋都一动不动的，所以长生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好不好？” 莫长生着实不喜欢和这恶龙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闻言知道这恶龙除了会害羞，如今还学会耍赖了，只能道：“嫌不嫌弃的，等我修为上去，能飞升了再说罢。”那还不知道要几百上千年呢。 蛟龙大人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但也不敢纠缠，只能抱着他的长生一起站起来，然后就巴着莫长生给他准备衣服。 莫长生眉心跳了跳，丢给这恶龙一套衣衫，恶龙这才大喇喇的故意当着他的面穿起衣服来。 莫长生翻了个白眼。虽然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就算无爱，也能生欲，但是先不说莫长生是不是喜欢男人，单单是他看过了眼前这个身材极好的男人的两大兽形之后，他就对这男人生不起丝毫的想法了。 只是这件事，莫长生显然不能告诉这恶龙，他只趁着恶龙穿衣时，问了他几个问题。 在明白了岳无盐所说的都是真话之后，恶龙也穿好了衣衫。 莫长生看着他道：“你为何要对岳无盐动手？她分明是被你化蛟之后的鳞片金光刺瞎了双目，明明是你害了她，为何你又要反过来对她动怒？还是说，不论是遇到任何弱于你的人或兽，你都会如此视他们为蝼蚁？你说你我有前世，那么前世里，我莫非没有告诉过你何为天道因果么？无故杀人伤人，终究为恶，不当取也。” 当然是教过的。 蛟龙大人对这件事不敢反驳，又不敢说他会攻击岳无盐，只是因着岳无盐打断了莫长生对着他蛟形的欣赏，只好道：“再不会了。” 莫长生这才让蛟龙大人把岳无盐放了出来，拿出莫长忧给他的珍稀丹药喂给了岳无盐，打算这段时间一直带着岳无盐，直到找到丹药将岳无盐的双目治好。 蛟龙大人第一次对他的莽撞后悔了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就背着长生动手了，也省的现下日日看着他的媳妇儿对他视而不见，反而辛辛苦苦的去照顾旁人了。 蛟龙大人气得险些把避水珠都给挠破了。 　　☆、第80章 大舅子 珍贵的丹药向来难求。 不是其价值多高，而是大部分的炼丹师，都是由大宗门和世家一步一步培养起来的。 这类炼丹师，他们所炼制出来的丹药，首先就是要供给其宗门和所依附的世家，等到这些人将炼制出来的丹药分完了，才会在坊市上流出少许一部分的丹药售卖。 因此很多丹药，对于散修来说，其实是有市无价的。 而莫长生虽然在一段时间里小有资产，但他所能用灵石买到的也只是普通丹药，而珍稀丹药，他鲜少能买到，通常都是身为元婴道君关门弟子的莫长忧时不时的送给他的。 也正因为这个缘由，莫长生才会想到要炼丹，并不远千里，远赴东九洲，想要请教孤月道君所说的那位炼丹师如何炼丹。 当然，同样是因着这个缘由，莫长生在把莫长忧送他的珍稀丹药喂给岳无盐的时候，亦是心疼的很。 奈何岳无盐的伤是那恶龙所伤，莫长生就不能不管岳无盐了。因此就算是不舍，他还是拿出丹药，供岳无盐尽快恢复身体了。 只是岳无盐被恶龙甩了那一尾巴的伤好治，可是被恶龙金光刺瞎的双目，莫长生储物袋里的丹药就无能为力了。 “我们还有十日就能上岸了。”莫长生此刻正带着岳无盐和蛟龙大人进了避水珠，通过避水珠往正东方向行去，打算在看管不太严密的小九州上岸，“待上岸后，我就去请医修为你看眼睛。” 金蛇化蛟，其光芒之锐利，对近距离观看金蛇化蛟的人来说，的确是很大的伤害。 如果不是莫长生和蛟龙大人有伴侣契约守护，结局大概也要和岳无盐一样了。 岳无盐现下已经尽量镇定下来了。 她除了自嘲自己的莽撞，不小心激怒了那位蛟龙大人，亦是无话可说。 修真界强者为尊，她这样当着蛟龙大人的面，就这么算计莫长生，而结果只是被金芒刺瞎了双目，身上的伤害被莫长生用珍稀丹药治好了，岳无盐就是心中有怨气，也立刻就消散了。 更何况，莫长生前世救她三次，现在又肯悉心照顾她，还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带她去治眼睛，无论如何，即便莫长生收下了她所赠的五灵炼器玉简，莫长生都不欠她的了。 “莫前……莫道友不必这样。”岳无盐虽然瞎了双目，可是修士有神识相助，就算不用眼睛，也能“看”到周围的情形，所以她道，“莫道友莫要觉得亏欠于我，这次受伤，也是我不自量力，身边养了一条小妖蛇，就生了妄念，明知危险，却也不敢闭眼，想要仔细看一看蛟龙大人化蛟的情形，企图将来说与我养的小妖蛇听，让它有朝一日也能成功化蛟。” “到底是我莽撞了。”岳无盐苦笑，“金蛇化蛟之光芒，又岂是我能近距离看清楚的？待上岸后，莫道友就放我一人去治眼睛好了。” 莫长生一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岳无盐又道：“等我治好了眼睛，就去寻莫道友，到时还请莫道友与我定下主仆契约，让无盐在公子身边为奴。” 莫长生瞬间黑了脸。 蛟龙大人脸色更难看，要不是他之前答应了莫长生不能胡乱杀人，且他也希望能顺利度过飞升的天雷劫，早就上去杀了岳无盐了。 莫长生原本是真心打算陪着岳无盐去把眼睛治好，然后他再闭关筑基。 在旁观了海上修士为了一点点的生存机缘而自相残杀后，他就找到了筑基机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才没有安顿下来一举筑基。 现下看来，岳无盐一心想要和他定什么主仆契约，果然是有所求。莫长生不怕岳无盐对他有所求，只要岳无盐将她的所求和愿意付出的代价说出来，他也愿意考虑岳无盐的所求之事。 可是岳无盐却什么都不肯说，还坚持必须要订立主仆契约，这却是莫长生不喜欢也不愿意接受的了。 “既如此，待上岸之后，我们便分开罢。”莫长生淡淡的道，“你有前世记忆的事情，还是莫要说与其他人听得好，否则的话，我不杀你，必然还有其他人为了能提前预知的机缘，对你行搜魂一事。你且珍重。” 莫长生说罢，在岳无盐身边留下两瓶丹药，就拿出阵盘，在这避水珠里，布下了小小的防御阵，直接连岳无盐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岳无盐口中发苦，却也毫无办法。 蛟龙大人对此欢喜无限。 因着莫长生要控制着避水珠的前行方向，不方便打坐修炼，所以接下来的十日里，蛟龙大人化了人形，一刻不停的待在心上人身边或是说话，或是傻笑。 莫长生原本在看玉简——在海底洞府中，他找到了所谓的天籁宗的宝贝，一枚明显出自曾经的五灵门的五灵阵法玉简，还有一颗千年金灵珠。 不得不说，莫长生拿到那颗金灵珠的时候，心情颇为激动，好在他身上有菩提珠在，一股沁凉的气息瞬间让莫长生镇静了下来，将两样宝贝都收了起来，又在海底洞府里等了两天，才传音请岳无盐从洞府外进来。 至于断了一臂的凌昀，那就不在莫长生的考虑之中了。 莫长生不知道凌昀单独待在海底洞府外是否会有危险，是否会死掉，可是他曾救过凌昀一命，凌昀却对他和莫长忧兄弟二人心存怨念，这样一个人，莫长生是绝对不会在意他的生死的。 莫长生虽然也得到了岳无盐送给他的五灵炼器玉简，可是相比炼器，莫长生显然对阵法稍稍更有兴趣一些，因此正拿着五灵阵法玉简在看。 只奈何这恶龙这会子一不肯变成小金蛇的模样，而不肯化作蛟形，故意化作人形，支着下巴，傻乎乎的看着他笑，一看就看了小半日的功夫。 莫长生纵使是有再大的耐心，也被这恶龙给看烦了，抬头瞪他：“你不需要修炼么？现在有我守着，你自可修炼。” 蛟龙大人一心想着要等着和莫长生一起飞升，哪里肯在恢复了身上的伤势之后，还每日勤奋修炼？他巴不得修炼的越慢越好，这样也能一直陪着他的小媳妇儿。 可惜这话蛟龙大人显然不敢直接告诉莫长生，“啊”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长生喜欢什么样的洞府？等你筑基了，我们就可以成亲啦！” 元阳对于练气修士作用很大，一旦在练气期失了元阳，修为就会进展缓慢，在筑基时也会比其他人更困难一些。可是对于筑基修为以上的修士而已，元阳则可有可无了。 所以蛟龙大人抱着“婚都定了，一定要早早成亲，早早洞房，省的人跑了”的想法，傻乎乎的就开口了。 尤其是蛟龙大人在观看了一通合欢宗至宝双修宝典之后，就更忍不住了。 莫长生一顿，手指紧紧攥着玉简，好一会，才平静地道：“哦？我记得你说过，不会勉强于我，不知还算不算数？” 蛟龙大人知道莫长生喜欢言出必行之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当然算数啦！” 莫长生眉心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在我修为低微之时，我并不想与人双修。”他好歹还记得这恶龙的强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我终究有伴侣契约在，我不会和你成亲，也不会与其他任何人成亲。这一点，你可安心。” 蛟龙大人哪里安心的起来？ 他两步就跑到了莫长生身边，捉住莫长生的手，结结巴巴的道：“安心？可是我一点都不安心啊。长生你要我说话算数，不想和我成亲，可是长生你自己就不愿意对我说话算数了么？你对岳无盐，都可以将就天道因果，花费你身上的珍稀丹药去救他，可是长生，你为何不肯对我说话算数呢？” 莫长生头痛道：“那是你记忆里的那个我许下的承诺，并非是我许下的。” 蛟龙大人急道：“那不都是长生么？你看你看，伴侣契约都在，你对我也肯定是亲近的。反正、反正你不许说话不算数！我们一定要成亲！” 莫长生道：“不一样的。对你许下承诺的莫长生，是与你相伴了几百年的莫长生，你们之间互有了解，甚至有可能互有情愫；可是对我而言，你只是突然出现的一条莫名其妙的蛟龙而已。我不记得和你之前几百年的相处，亦不记得你记忆里的那个我，是不是真的对你动过情。我所知道的，只是我在这世上亲身经历的二十余年。而这二十余年的记忆里，和你真正的相处，怕是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吧？” 蛟龙大人辩不过莫长生，急道：“可是，可是那真的都是你啊。等将来你修炼到了你前世死前的阶段，记忆就会重新回来，长生你到时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你就是你啊！” 莫长生不语。 蛟龙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后，干脆又把莫长生给扑倒了，压在他身下，急切地道：“长生要是不喜欢跟我双修，那、那咱们就先不双修。就只成亲，好不好？” 莫长生镇定地道：“既然不行双修之礼，那么一个成亲的仪式还有必要么？不过是白白费了时间。”见压着他的男人急的额头都渗出汗珠了，他顿了顿，尽量温和地道，“况且，我们不是有伴侣契约么？有那个契约在，不是比一个成亲仪式要重要的多么？还是你觉得，仪式比契约还重要？” “当然是契约重要。”蛟龙大人说完，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莫长生完全不给他想明白的机会，就拍板道：“既然契约更重要，那还要一个费时费力的婚礼做甚么？你知我知，我不会对其他人动情，这不就可以了么？” 莫长生说完，将这恶龙推开，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想了想，回头又嘱咐道：“还有，修真界里终究是不鼓励道修和妖兽结合，这件事，莫要告知他人，可好？” 蛟龙大人也爬了起来，红着眼睛，低头看着莫长生，小声道：“你不喜欢旁人知道这件事？” 莫长生点了下头。 “那我便不说。”蛟龙大人很认真地道，“长生不喜欢的，我统统不做。长生不想要双修，那就不双修；长生不想要成亲，那就不成器；长生不想要旁人知道我们是双修伴侣，那我也可以不说。” “总之，长生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 蛟龙大人忽然捉住了莫长生的手，道：“可是，如果有一天，长生你不想履行前世的承诺了，那我该怎么办？” 莫长生一怔，任由自己的手被紧紧攥住。 “长生你从前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想其所想，不能勉强，强扭的瓜不甜。可是长生，我做了所有你所想要的事情，放弃了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蛟龙大人将莫长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喃喃道：“很难受，真的很难受。而且，我只要想到，很可能有一日，你会告诉我，你不喜欢伴侣契约，让我为了你主动解除这个契约，我这里就仿佛要撕裂开一般。比第一次化蛟时，还要痛苦百倍。” “长生，我好难受。” 莫长生第一次认真地平等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看着他的深情，看着他的挣扎，看着他明明觉得眼前人的话不对、但偏偏反驳不出来，又不肯勉强他的焦躁与不安，看着他，认认真真、欢欢喜喜地等着心上人履行前世的承诺，结果却被一语打落尘埃的痛苦。 莫长生把手由拳变为掌，抚着男人的心口处，亦轻声道：“如果我说是，那你会改口，开始勉强我么？”毕竟，他们之间的修为差了那么多，就如同天与地的距离。 蛟龙大人只觉心都碎了，双目红如血，避水珠外的海水暴躁的翻涌起来，可是却依旧不愿意对着莫长生发脾气：“不。喜欢，不能强迫。长生不喜欢我，不是长生的错，是我的错。我会对长生加倍加倍的好，长生长生……” 莫长生静了一会，听到这笨龙说要对他加倍的好，唇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低声道：“笨蛋！” 蛟龙大人则更加难受了。 看吧看吧，长生本来就不喜欢他，还想方设法的想要让他放弃伴侣契约，这会子还说他笨……那他将来还有希望么？ 他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长生长生……” 莫长生用另一只空着手，对这恶龙勾了勾手指。 蛟龙大人下意识的低下头，把耳朵凑在了莫长生嘴边，靠的很近很近，只差一寸，就要贴上了莫长生的唇。 莫长生嘴角一抽，没有故意离得更远一些，就这么靠近男人的耳朵，低声道：“不成亲，不双修，伴侣契约，也只许告诉一个人。你，做得到么？” 莫长生自觉是在表明态度，可惜他的话大约是太委婉了，蛟龙大人愣是没听懂，只一脸郁卒地盯着他看，心道，只能告诉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听不懂？是说他们的伴侣契约只值得一个人知道么？ 直到十日后，避水珠靠近了小九洲的一个岛屿时，蛟龙大人忽然大叫了一声，就将他的长生再次给扑倒了。 “大舅子！长生长生，我听懂了，长生是要我把咱们的事情只告诉大舅子一个人！” 莫长生：“……”这被曲解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等等，大舅子是几个意思？ 　　☆、第81章 大伯子 大舅子？ 莫长生瞬间黑了脸。 他之前说的那番话，追根究底，的确是在告诉这笨龙，可以将他们的伴侣契约告诉给他的兄长莫长忧。 换句话说，他拒绝了双修，拒绝了成亲，拒绝了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却愿意将一人一龙的伴侣契约告诉给他在修真界唯一的亲人。 这恶龙的兽形的确不是莫长生所喜欢的，他从前也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非我族类的妖兽动心。 可是这恶龙又傻又笨，明明都难过成那个样子了，却还是不肯违背他的意愿半分。 如果这恶龙与他是在平等的现代，或者是修为相等的时候做出这样的让步，又或者这恶龙的智商不是那么低，完全有哄骗嫌疑的话，再做出这样的行为，莫长生或许不会有半分触动。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巧，这恶龙笨到了苦苦思索了十日，才想明白了他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实力之强只差再化出一爪，积聚灵力，遇天雷劫之事就指日可待；待他之好，宁可自己难过的无以复加，也从未想过要勉强他，只想着要对他越来越好，以此换取他的改口…… 这样的笨龙，傻是傻了点，兽形是难看了点，一着急就只知道把他扑倒在地上，脸贴着脸，亲亲密密的说话，可是，就是这样的笨龙，却让莫长生开始相信，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亦让莫长生情不自禁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他有些想将这样的笨龙带到他的兄长面前，让这笨龙安心。 可是，见家人归见家人，这“大舅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该是“大伯子”吗？ 莫长生正要骂这恶龙连亲戚如何称呼都分不清，就见这恶龙忽然低了头，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间，紧紧抱住他，好一会，才低声道：“长生，我好欢喜。” 莫长生怔了怔，指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一人一龙就这么紧紧抱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待到避水珠周遭的海兽越来越少，渔民越来越多时，莫长生察觉到避水珠正巧行到了小九洲最靠西的一个小岛下面，此刻也正是他们上岸的好时机，便突然用手拍了拍压着他的恶龙。 “我们到小九洲了，该上岸了。” 蛟龙大人很是不舍，心口处更是“砰砰”直跳。 他很想对莫长生说，咱们不上岸了，等抱个百来天，抱个昏天暗地，然后再说其他好了。可惜他从莫长生的脖子里抬起头来，看着心上人对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唰”的就满脸通红，飞快的爬了起来。 “我、我是太欢喜了。”所以才会抱了那么久，都忘了他的长生还没有筑基，每天都要吃些食物，根本不能像他一样百来天只单单抱着，什么都不用想。 莫长生想到自己方才似乎也忘乎所以，被这恶龙抱了小一个上午的事情，心中微窘，不过他比这满脸通红的恶龙好一些的是，他只有耳朵尖有些发烫。 可是在这恶龙面前，他却努力让自己保持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哼了一声，转身收了阵盘，就把隔离了十日的岳无盐给放了出来。 岳无盐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甚至因着莫长生大方慷慨的赠与的上等丹药，她的修为还小小的进了一小阶。只是双目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莫道友……” 岳无盐似是想说什么，可惜莫长生着实不想听岳无盐要做他的奴仆的事情了，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青一绿两只葫芦，推到了岳无盐面前。 “青葫芦里是九九八十一颗上品驻颜丹，绿葫芦里是八十一颗上品聚灵丹。”莫长生道，“我听说东九洲的丹药价格比五灵大陆的丹药价格更高，想来这两葫芦丹药，应该足够你去治眼睛了。若是不够，需要你自己添些灵石的话，待将来再见之日，我再将剩余的灵石为你补足。” 虽然弄瞎了岳无盐的是蛟龙大人，蛟龙大人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打错。可是……看着他的长生亲自为他还因果，蛟龙大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长生，心中像是被塞了九九八十一颗蜜糖，甜的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岳无盐沉默了一会，才道：“莫道友果真不愿收下无盐为奴为婢？那是否将来，莫道友也不会收下任何一人为奴为婢？” 莫长生摇头，缓缓道：“或许将来有一日，我修为足够高了，为了手头活泛些，也会收下几个奴仆为我做事。”然后他看了一眼神情难得有些激动的岳无盐道，“但是，那个人，必不是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莫长生桃花目微微一眯，“这世上人那么多，我何苦要留下一个不知道在算计我什么的人在身边？且，岳道友既有前世记忆，那么即便是没有莫某，想来也能在这修真界立足，又何须自贬身份，为奴为婢？须知一旦为奴为婢，即便有朝一日能得自由，你的心境，亦比不得旁人。” 莫长生这算是很厚道的告诫了。 无论如何，岳无盐的心性品格都不算差，在他看来，她只是一时迷了心智，才想要一心算计他。莫长生倒不是好心想去为一个算计他的人打算，而是前世事，前世了。不论前世他救了岳无盐几次，终究这一世里，是岳无盐先将五灵门炼器玉简给了他，后又将一些前世之事告诉了他，这份因果，莫长生还是不能不顾及的。 岳无盐一愣，在心中将莫长生的话反反复复的咀嚼几遍，才终于苦笑一声，长揖一礼：“莫道友言之有理，是无盐着相了。无盐今后，再不会提起此事，待上岸后，也绝不再与纠缠，还请莫道友放心。” 莫长生看了岳无盐一会，因着岳无盐双目失明，他实在看不出岳无盐的话是真是假，就点了点头，不再挂念此事，转身便控制着避水珠，在小岛的人烟较少的一侧悄然上岸。 虽说是人烟较少的一侧，然而这处小岛是最靠西的一处小岛，旁边就是大海，因此莫长生、岳无盐和蛟龙大人一上岸，还是看到了小岛上一派繁茂的景象。 原来小岛的最外围就是一个小渔村，当然，修真界的小渔村和凡人界的小渔村终究不同，这里的小渔村村民大都是碍于灵根资质困于练气期的修士，只是这些修士已经对自己进阶一事绝望了，干脆一男一女组成一个家，在海边过活生子，努力积攒灵石，让他们的后代不会像他们这样困于资质和灵石，始终不能进阶。 小渔村的修士下海，捕猎的是低阶海兽，还会采摘一些能炼丹的海草等等。 小渔村再往里，就是一处繁茂的坊市了。 莫长生等上了岸，正好路经小渔村。 小渔村的男男女女都在忙着，有的在晒网，有的在补网，有的则在处理海中打捞出来的海兽…… 莫长生仔细看了看，很快就发现小渔村的村民修为最高的也只有练气七八层，一般都只有练气四五层的修为而已。 莫长生在观察小渔村的村民，小渔村的村民也在小心翼翼的去看莫长生他们一行三人，在发现莫长生和岳无盐都是练气圆满期的修为，而剩下的那个身穿金袍，一脸冷冰冰模样的男人仿佛是筑基修为时，很快就有人去通知了小渔村的村长。 小渔村的村长是一位练气十一层的修士，只是他已经须发皆白，正直耄耋之年，寿元已然无多了。 然而修真界强者为尊，小渔村的村长走向莫长生他们时，依旧是恭敬有礼。 岳无盐虽然双目不能看物，但有修士的神识在，走路斗法都不成问题，只是她冷漠惯了，又是半面罗刹，因此只站在那里不语。 而蛟龙大人辛辛苦苦追了心上人那么多年，一朝终于得了心上人隐晦的示好，心中多少明白心上人还是挺介意他的妖兽身份的，因此这次无论如何，都刻意压制了修为，收敛了身上的妖兽气息，跟在了莫长生身边。 只是蛟龙大人的智商着实让莫长生忧虑，因此严令蛟龙大人在人前时，必须面无表情，同时话也要少说——因为蛟龙大人一旦说多了话，他心智不足的事情就会很快被其他人发现，进而多有利用。 好在前世的莫长生也是这么嘱咐蛟龙的，而蛟龙大人在外面装了那么多年，显然也没有人发现他的心智问题，所以莫长生一把岳无盐放出来，蛟龙大人就一直保持着这副高冷的表情，而岳无盐亦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莫长生这才放下心来，头一次把这恶龙的人形带了出来。 身边的一人一龙对小渔村存在都爱答不理，莫长生只好微微笑道：“我等只是路过这里，不日就要离开。”见老迈的村长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将一瓶装了十颗中品聚灵丹的玉瓶递了过去，“只是我等从未来到这个小岛，甚至连这个小岛的名字都不知，亦不晓得这里距离大九洲的九个岛到底有多远，该如何去，不知……” 村长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就明白眼前来人对小渔村没什么兴趣，人家的兴趣在大九洲之上，便接了玉瓶，道：“这些对咱们土生土长在东九洲的岛民来说都是小事，几位道友还请到陋室一坐，让老朽说与几位道友听。” 莫长生拱手道：“有劳，莫某谢过村长。” 于是一行人就朝着村长的家中走去，一路之上，那村长因为手中的玉瓶，知晓了莫长生大约是炼丹师，还是个很大方的炼丹师——否则也不会一下子就给了他十颗中品聚灵丹了，因此格外卖力的将他们村子里常常捕猎的海兽灵丹介绍给莫长生，希望莫长生能对这些可以入药的海兽灵丹感兴趣。 “莫道友是从五灵大陆那边过来的吧？五灵大陆虽然比咱们东九洲灵气充沛，地域更大，但是要比起这些海兽灵丹的价格，还是在咱们东九洲直接买更划算。”村长乐呵呵的道，“而且不瞒道友说，要不是咱们东九洲的炼丹师少，采买丹药大多要借助五灵大陆，咱们这的海兽灵丹啊，还会更加便宜！” 莫长生倒不介意村长的吹嘘，毕竟这村长说得多了，他才能更了解东九洲，只是他的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了一家制作兽皮符纸的院子里。 院门大开，他们正好能看到家中的女人正在将兽皮磨得光滑，女人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正叽叽喳喳的在捣兽血。 村长早就活成了人精，见状立刻道：“我们村子里村民捕捉海兽多，有些人家只卖海兽兽皮、兽丹和海兽本身，有些家里青壮年不在了的人家，就会用这些猎捕的海兽兽皮做些空白符纸，在用兽血做些朱砂。这一家女人的朱砂和符纸做得特别好，老夫正听说，这家的女人正打算过两年就把两个孩子都送到门派去。若是莫道友有兴趣，老夫去说和说和，这价钱嘛，还要再低。” 莫长生很快收回了目光，摇头道：“不必了，我只会炼丹。” 村长对此也不奇怪，看着这少年年纪也不大，能学会修真四艺中的炼丹术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哪里还能会符箓之术呢？ 一行人很快到了村长家中。 村长为了小渔村海兽灵丹能卖出去，对莫长生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莫长生很快了解了小九洲的情形，至于大九洲，村长知道的不多，只将从小九洲上去大九洲所花费的大概时间，以及大九洲和小九洲之上最鲜明的特征，还有不能招惹的势力告诉了莫长生。 莫长生也报之以李，果然买了不少在五灵大陆罕见的海兽兽丹。 他正要离开，就见一旁装高冷的蛟龙大人正盯着一只一人高的妖鱼看，他一迟疑，就侧首上前，买了小渔村里仅有的十只妖鱼。 “莫道友果然好眼力，这妖鱼又唤作无刺鱼，周身上下只有一只鱼骨，肉质鲜美，用来做佳肴是最好不过了。” 莫长生点了点头，就把这十只无刺鱼给收了起来，他就说嘛，这么低阶的妖鱼，那恶龙还使劲的盯着看，必然是看上了妖鱼的肉…… 买完鱼，莫长生就直接告别小渔村，离开了。 至于岳无盐，她既说了不需要他帮她找医修治眼睛，那他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只是莫长生和蛟龙大人走出小渔村没多久，宽大的道袍下，他的手就被身畔人紧紧攥住了。 莫长生侧首就瞪了这恶龙一眼——出了小渔村，不到十里外就是坊市，他们两个大男人这么牵着手，难不成是嫌弃自己太过低调么？ 蛟龙大人依旧保持着高冷的表情，明明看向莫长生的目光里像是有火焰在跳跃，却依旧面无表情地低声道：“长生，你真好。” 莫长生嘴角一抽，一用力把自己的手也抽了出来，拒绝去看那个连花言巧语都不会说的笨龙。 莫长生已经知道了小九洲之上，一般修为最高的只有金丹期修士，因此他也不担心这恶龙的妖兽身份被看穿了，一人一龙在坊市上转了一圈，待到傍晚时分，他才走到坊市尽头，租赁洞府的地方，租下一处带了前后院落的住处，一租就是三个月。 在拿到那颗千年金系灵珠时，莫长生就打算好了，想要一安顿下来，就将这千年金系灵珠收为己有，用来提升无系灵根中的金灵根，待将金灵根提升到和木灵根、水灵根的极品灵根的资质时，再行筑基。 莫长生第一次用千年水灵珠提升水灵根的时候，关键时刻正是手臂上的蛟龙刺青帮了他，现下身边有这蛟龙跟着，莫长生就更不必担心这次的灵根进阶还有什么问题了。 只待提升了灵根资质之后，一举筑基。 莫长生微微眯了眼睛，站在院中，看向西方，五灵大陆的方向。 五灵大陆，逍遥宗。 逍遥宗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幻峰上千幻道君的独子烈阳真人失踪了！ 手下弟子来报的时候，千幻道君脸都青了，她明明记得师尊给烈阳服下了黄粱一梦，黄粱一梦会按照服用者的心之所向制造梦境，令服用者久久沉浸在梦中而不得出，换句话说，黄粱一梦既是一种令人昏迷的酒，更是不少修士用来给后辈历练心境时所用的妙法。 因为即便服用者不能自己从黄粱一梦中醒过来，其他人也可以给服用者服下让他醒来的丹药，黄粱一梦对服用者半点伤害都没有。 只是风烈阳脑中被奇石所影响，心智如同幼童，又怎么可能自己走出黄粱一梦所制造的梦境呢？ 难道是有人趁师尊闭关期间，把昏睡的烈阳给劫持走了？ 千幻道君正在焦急的思考修真界里谁有这个本事，从她的幻峰将人给劫持走时，她峰下的童子就急急来报。 “道君，找到了，人、人在紫烟峰。” 千幻道君霍然起身：“定是徐紫烟那个贱人把我儿给劫持走的！” 童子哪里敢因着自己没有说清楚，而让两名元婴道君起了误会？立刻双膝跪地，急急地道：“不是，不是的。真人仿佛是自己醒过来的，然后跑去紫烟峰的。现下听说紫烟道君正要赶真人回来，真人不肯。” 千幻道君面色忽青忽白，很快就想到了风烈阳醒过来之后，为何会跑到紫烟峰的缘故了。 “莫长忧！好一个莫长忧！” 　　☆、第82章 筑基 千幻道君出口便指责于紫烟道君和莫长忧，岂止这二人心中亦是责怪她没能看好风烈阳？ 风烈阳虽然被脑袋里的奇石影响，心智如同稚子，谁也没能料到以风烈阳如今的心智，竟会从黄粱一梦中醒来。 济遥灵君没有想到，千幻道君没有想到，莫长忧，就更想不到了。 因此莫长忧在紫烟峰上，一袭白衣，悠然照顾洞府中自己种养的小小的灵草园时，却突然被身后人蓦地抱住，莫长忧误以为是有人要伤他，立刻丢出去几张爆裂符！ 可惜风烈阳就算脑袋不清楚，修为也早早就到了金丹后期，因此几张爆裂符只让他呲了呲牙，衣服上黑了一块，就继续紧紧地抱住怀中人了。 “小炉鼎……”风烈阳很是难过的贴着莫长忧道，“我睡了好久很久，可是，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你一来，我就能醒啦！虽然梦里也有你，可是，可是，还是想这么抱着你。” 风烈阳眼睛红红的：“小炉鼎是不要我了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肯来看我呢？” 莫长忧身上一僵，才转过身去，深深地看着这个口口声声唤着他“炉鼎”的男人。 “真人该回去了，否则，千幻道君会着急的。”莫长忧尽量平静地道，“想来真人也不希望千幻道君着急失望吧？” 风烈阳一身红色道袍，如同最耀眼的骄阳，肆无忌惮。 他大约也是知道千幻道君是他的母亲，微微别扭了一下，就拉着莫长忧的手道：“长忧跟我一起回，我就回。不然，不然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莫长忧皱了皱眉，心中只觉厌烦，于是左手垂下，悄无声息的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玉符，正打算捏碎，好令给他这枚玉符的师尊紫烟道君知晓他有危险了，就见眼前的风烈阳忽然放开了他的手，大声地控诉起他来了。 “长忧长忧，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风烈阳双目通红，似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拿了东西，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我将来一定会娶你做媳妇的！这是娘答应过我的，真的，我一定会娶你的！” 莫长忧左手的玉符复又塞回了储物袋中，他没有注意听风烈阳后面说了什么，只双目都停留在风烈阳拿出的那颗火红色的珠子上面。 “这是，千年火灵珠？” 风烈阳见他的小炉鼎对他身上最宝贵的一样东西感兴趣，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面上一派欣喜：“是的是的，这是师祖和娘特特为我寻来，让我在结婴时用的。现在，送给长忧啦！” 说罢，风烈阳就不管不顾的要将这颗千年火灵珠塞到莫长忧手中。 莫长忧也反应过来了，风烈阳是单火灵根，灵根资质虽然在修真界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可是，若是有能将灵根资质再提升一阶的法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济遥灵君和千幻道君就为风烈阳寻来了这么一颗千年火灵珠，期望风烈阳在结婴时，将火灵珠融入到其火灵根中，将资质再提升一级。 莫长忧双目黏在那颗火灵珠上许久，才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知道这颗珠子的珍贵，心中亦期望能拿到这颗珠子，去送给他的弟弟用以提高灵根资质，然而风烈阳此刻虽然痴傻，但他总有心智恢复的一日，且风烈阳背后的千幻道君和济遥灵君也是他们兄弟惹不起的。因此莫长忧心中再想要这颗火灵珠，也只能按捺住，开口拒绝了。 可是风烈阳心智虽犹如幼童，然而他对自己认定的莫长忧的喜怒之敏感，更是犹如幼童，几乎只一瞬，风烈阳就知晓莫长忧喜欢这颗珠子，想要这颗珠子了。 “长忧喜欢，就给长忧。”风烈阳固执的伸着手，“长忧欢喜，我便欢喜。” 莫长忧微微攥紧了拳头，努力遏制住自己想伸手去拿那颗珠子的想法。 千年火灵珠固然珍贵，长生也的确需要这颗珠子。可是，如果得到这颗珠子的代价，是与幻峰为敌，是让风烈阳清醒之后，后悔今日所谓，从而恨上他们兄弟二人，那这件事，就不可为了。 莫长忧双目微暗，再次取出了那枚传讯玉符，果断捏碎了。 紫烟道君果然很快赶了过来，再之后，就是千幻道君，风烈阳那颗珠子到底没送出去。 千幻道君黑着脸看向莫长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靠近烈阳半步，否则……” “否则如何？” 紫烟道君素来护短，更何况莫长忧既是她的关门弟子，而她也是因着莫长忧才得到了长生丹，因而有了进阶希望的，当下就挡在了莫长忧身前，“烈阳是金丹真人，过不了多久或许就是你我一般的元婴道君，你自己都关不住你儿子，反而让一个小小练气修士躲着你儿子，你觉得可能么？风千幻，错的明明是你们母子，你为何要迁怒我的弟子？莫非你真的以为，我徐紫烟怕了你不成？” 紫烟峰上，原本温和的灵气登时暴烈起来，紫烟道君双目中，尽是战意！ 千幻道君又何惧一战？当下亦摆出一副要战斗的姿态来，奈何不等她说出什么应战的话来，就见风烈阳已经暴力的破开了她之前拦住他的阵法，又冲着莫长忧奔去了。 甚至似乎是怕母亲为难莫长忧，风烈阳干脆张开双臂，挡在了风烈阳身前，倔强又愤怒地瞪向千幻道君。 紫烟道君此刻倒不着急开战了，“噗嗤”一声，就大笑了出来。 千幻道君胸口一闷，险些气得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偏偏紫烟道君素来与她不睦，见状更是火上浇油道：“我原本还担忧在这里与你斗法，是否会伤了我的小徒儿，现下看到烈阳这么殷殷保护着我的小徒儿，真真是既让我意外，又让我心安啊。”紫烟道君挑眉，“千幻师妹觉得如何？到底是我的小徒儿纠缠你儿子，还是你儿子死死的巴着我的小徒儿不放？” 千幻道君双目赤红，偏偏一句话都反驳不得，末了干脆冷哼一声，脚下一动，瞬间移到了风烈阳一侧，抓起风烈阳的手臂，灵光一闪，便直接遁离了紫烟峰。 东九洲。 莫长生租下了洞府之后，并没有立刻闭关，而是将傀儡人拿了出来，看傀儡人像模像样的翻地种地，手上极为熟练，这才放下心来，令傀儡人在这处洞府的前院和后院种下三个月熟的灵草，并将一叠厚厚的甘霖符和除虫符给了傀儡人，这才安心闭关，将手中的千年金灵珠炼化到他丹田里的金灵根里。 这次炼化比莫长生第一次误打误撞炼化了千年水灵珠要顺利的多，不过十日时间，莫长生就将千年金灵珠炼化到了他的金灵根里，将金灵根提升到与他的木灵根和水灵根相同的极品资质。 灵根资质一提升，莫长生觉得他修炼的速度都快了那么一点点。 蛟龙大人亦颇为高兴，围着莫长生转来转去，嘀咕道：“还差两颗千年灵珠，长生拿到那两颗珠子，以后修炼就会越来越快拉！” 莫长生修复了灵根之后，倒是没着急立刻筑基，而是换了衣衫，颇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向这恶龙：“我的气运就这么好么？真的会在历练中将剩下两颗珠子也拿到手？”这等气运，也着实太好了吧？ 可是有这么好的气运，他前世怎么还落了个身死的下场呢？ 奈何蛟龙大人平时对他予取予求，这会子反而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小声道：“长生的气运本来就是好的，这也是长生应得的。至于那两颗珠子……反正，反正早晚都会到长生手里的。” 莫长生心有疑惑，觉得这恶龙后面那个问题回答的不太对劲，只是筑基在即，他并未多想，只休息了三四日，每日只例行修炼，制符和炼丹都放弃了，只偶尔有了心情，在种了大半灵草的前院里放好桌椅，开始作画。 蛟龙大人暗搓搓的想让莫长生画他，可是莫长生心里自有计较，觉得画些花花草草更不费神，那些花花草草也不会跳出来指责他画的不像，至于这恶龙……蛇形的他不想画，人形的画过一张还被撕了，蛟形的则太大了，他要真心画起这恶龙的蛟形，说不得连着五六日都不用休息了。 莫长生将他的理由一说，就见这恶龙脑袋不知又想了些什么，羞涩地看着他，欲语还休。 莫长生嘴角一抽，不甚在意的沾了红色的墨汁，正想要落墨：“你想说甚么？” 蛟龙大人“我、我”了几声，终于讷讷出声道：“我、我真的很大么？那，长生喜欢么？”说着，一张通红的俊颜，就呆呆的捧到了莫长生眼前。 莫长生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恶龙是在调戏他，立刻恼羞成怒，干脆拿着沾了红色墨汁的笔，往这恶龙脑袋上一点，恼道：“你最近胡乱看什么书了？怎么脑袋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蛟龙大人心说，他才没有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得是合欢宗的至宝——那份会动会说话的带颜色的玉简，据说那至宝是合了天地之道，交配一事正是为了繁衍之道，是天道所鼓励之事，就算他和长生的“繁衍下蛋”计划和旁人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但是……好歹也为繁衍一事做了贡献，怎么会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只是这话蛟龙大人不敢真的对莫长生说，毕竟他的长生似乎就是那些故事里的“保守主义者”和“老封建”，估计接受不来他这么靠谱的结论，于是蛟龙大人心中郁闷了一会，就继续缠着莫长生给他作画了。 莫长生被这恶龙缠的烦了，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让这恶龙变成一尺长的蛟形，方便他只为这恶龙画个小像。 画完之后，莫长生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恶龙欢喜的模样，干脆在自己眼前凝结了一片水镜，按照记忆，将莫家一家人，都画在了画纸上。 黄昏下，莫家村，一处古旧的院落中。 苍老朴实却又慈爱的莫老爹和莫老娘正凑在院子里数家中的铜钱，机灵可爱的孪生兄弟莫小三和莫小四正蹲在地上捉蚯蚓喂家中的鸡，而十三岁的莫长生，亦和两个弟弟一样蹲在地上，只是他没有在捉蚯蚓，而是在拿了枝树枝削的细细的“笔”，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莫长生画完之后，发了好一会呆，在身旁的恶龙控诉地问他为什么画中没有他时，莫长生才微微笑了出来，重新执笔。 他并没有将这恶龙先画进去，而是在夕阳旁边，先将莫长忧的身影若有若无的画了上去。 画里的莫长忧，没有淡淡的忧愁，只有见到家人的欣喜与欢快。 至于那恶龙，莫长生自觉不好将这恶龙的人形和蛟形画进去，于是思量良久，深叹一口气，干脆在鸡窝旁边，画了个隐约露出的小金蛇的小脑袋，如此算完。 蛟龙大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发现自己在这副画上只占了那么一丁点的笔墨，甚至连整个身子都没有，就只真正意义上露了个“头”而已。他看向莫长生的目光就更哀怨了。 “长生长生，你嫌弃我！我原先只以为长生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我，没想到长生连我的整个身体都不愿意画，竟然这么嫌弃我……” 莫长生清咳了一声，不好说他只是一时心有所动，才画了这副曾经经历的画出来，原本的画中，其实不止没有这恶龙，连莫长忧都是后来才加进去的。至于嫌弃……好吧，他最多只是嫌弃这恶龙的蛇形而已。 只是这些话莫长生不知该如何对着极其喜欢自己一身金皮的恶龙解释，于是将画一收，干脆就回到修炼室，闭关筑基去了。 两个月后，莫长生出关，成功筑基。 　　☆、第83章 桃枝 筑基后，该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莫长生走出闭关室，看着欣喜地向他跑过来的恶龙，眨了眨眼睛，手上微动，就以灵力幻化出一只火球来。 火球有篮球大小，朝着蛟龙大人就疾速而去！ 蛟龙大人挡也不挡，继续朝着他的长生跑过来。 然而待他跑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莫长生发出的那一只火球，骤然化为九只火球，分别朝着他的头部、双臂、双膝、腹部、下三路的地方加速奔来！ 蛟龙大人脸上微微惊愕，随即才一挥袖，将那九只火球又合为一只，不怕烫的抓在手中揉捏了一番，等莫长生在看去的时候，那火球俨然就成了一只桃枝，桃枝上缀满了小小的红色桃花的模样，正被那恶龙讨好地捧到了他眼前。 “长生长生，你真厉害，刚筑基就会双重法术啦！” 莫长生盯着那朵火灵力凝结成的桃枝，嘴角一抽——他算什么厉害？这恶龙随随便便就把他的法术破解了，还轻而易举的化了缀满了小桃花的桃枝来讨好他，就算是刚刚筑基，莫长生看着这恶龙修真界几乎无人能敌的修为，也感到格外的压力山大。 不过好歹眼前这花是这恶龙送他的第一支花，莫长生心中稍稍纠结了一会，就伸手接过了过来，盯了这桃枝好半晌，心道这花好看是好看，可是越看越觉得缺了点什么。 “没有叶子么？” 蛟龙大人“啊”了一声，迟疑了片刻，才道：“可以有。”然后伸手在这只火灵力化的桃枝上，随意点了几下，就见小小的桃花之下，隐约有了绿色的叶子。 莫长生立刻满意了，正打算带着这桃枝离开，却见那些点点绿色的叶子，过了一会，竟慢慢消陨了，而火红色的桃花更加红艳了起来。 蛟龙大人连忙抢过桃枝，再次化了点点绿色的叶子，然后转过身去，从口中吐出一块木系极品灵石来，放在桃枝旁边，道：“将这个放旁边，绿叶子就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啦。” 莫长生没有接那块灵石，只接了桃枝，看着那点点绿色渐渐消陨，再看着红色的桃花越发鲜艳，若有所思。 五行相生相克，木生火，因此蛟龙用木系灵气所化的绿叶，会一点点的消陨，将其灵力攻击了火灵气所化的桃花。 原来如此。 莫长生想明白了这一点，自然也明白这桃枝一旦将火灵力也消耗干净了，迟早会在这世间消失。可惜不能多留些时候了。 莫长生这样感慨，蛟龙大人亦是难过：“要是能让它永远存在就好了，好歹它也是……”是他送给他的长生的第一只花，还是长生给了他许诺之后的第一份礼物，蛟龙大人一脸郁闷，挠地不起。 莫长生似笑非笑，转头看了手中桃枝一会，忽然道：“或许，也不是不行。” “啊？”蛟龙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的心上人已然起身，坐到了石桌旁，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堆东西丢在石桌上，神神秘秘地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莫长生却是想到了曾经看到的一本书中所写“……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 五行相克而相生，如此方得循环不止，令天地永存。 既然天地间的五行之力能循环不止，那么，如果他做出来一个类似于天地间五行之力的小循环呢？是不是也能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就如蛟龙送他的桃枝，他是否能让这桃枝生生不息呢？ 莫长生想到就做。 木生火，所以绿叶的灵力会渐渐转化为桃花，那么他就按照五行相生相克，将这桃枝暂且放入一器皿之中，器皿之中加入水灵力，水既生木，令木灵力不致力竭，水又克火，令桃花的红艳得以克制。 再然后，以金灵力化出一只花瓶，取其金生水，令水灵力供给木灵力时，不致枯竭。然火克金，有火灵力在，亦会压制金灵力。 莫长生想了想，便在以火灵力做出的桃枝枝干上，覆上一层土灵力，火生土而土生金，如此也不必担忧金灵力被克制。 如此之后，这小小的花瓶之中，就同时有了金水木火土五种相生相克的灵力。 莫长生认真观察了许久，就见这梅枝果然没有消陨的迹象，只是这后天而生的小五行循环，终究不是先天而生，磕磕绊绊之下，只能勉强形成一个小循环。 然后莫长生就坐在石椅上盯了这桃枝两日，便看到其中的土灵力最先败退下去，接着就是金灵力，水灵力，木灵力，而火灵力因着有蛟龙大人的加成，依旧保持着点点光芒。 莫长生静静想了一会，干脆就将花瓶、水、覆在桃枝上的那层土灵力，还有绿叶，先以自己的灵力幻化出来，然后再让一旁郁闷的挠地的蛟龙再以他之前将莫长生打向他的火球幻化成桃枝的灵力大小，将莫长生幻化出来的花瓶等物，重新幻化一番。 如此一番周折后，小花瓶中再次形成了小循环。 莫长生这次学聪明了一些，自己知道自己的修为还低，便不自己动手，而是让那恶龙坐在一旁，听他指挥，将这五行灵力中不足的灵力补足，多余的灵力减去，如此一来，花瓶之中的五行灵力终于达到了均衡状态。 再然后，莫长生翻阅了五灵阵法玉简之后，最后在玉简中挑出一个小五灵阵，咬咬牙将这个小五灵阵刻画在了花瓶的瓶底。 小五行循环，就此而生。 蛟龙大人将这自行运转的花瓶拿在手中，惊喜道：“这样一来，这里连灵石都不用放，我送长生的桃花就能一直开下去啦！” 莫长生亦笑了出来，他心中对于如何利用这五行循环之力，模糊的有一个想法，他皱了皱眉，边听这笨龙说话，边在脑中想法子，闻言只勾了勾唇角，敷衍的点了点头。 蛟龙大人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 他正高兴于他的长生为了让他送的第一只花能长久的保存，肯花费心思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高兴，一时没有注意到莫长生的走神，只是在看到青色毫无花纹的花瓶时，眼珠转了转，就扎着胆子一手搂住了身畔人的腰。 嗷嗷！ 真细！ 真软！ 真……想看看它光着的样子！ “怎么了？”莫长生侧头看着这恶龙傻乎乎的模样，难得好心情的关心了一句。 蛟龙大人立马将自己脑袋里不甚正经的东西赶了出去，拿着花瓶道：“长生长生，在花瓶上把我刻上去好不好？” 莫长生想象了一下青底金龙的花瓶模样，立刻摇头道：“丑！” 蛟龙大人：“……”他就知道，长生一直在嫌弃他的兽形！从过去到现在，从蛇形到蛟形！说不得将来他化龙了，长生还要继续嫌弃到底！ 莫长生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似是打击了这恶龙，只是他脑袋里还想着五行小循环的事情，一时也顾不上这恶龙，于是只象征性安抚了一句：“你是男人，不，你是雄性，外表如何并不重要，无需在意。” 蛟龙大人更想哭了。 妖兽之中，素来都是雄性比雌性的外表更加华丽好看的，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更何况，他还是被自己的伴侣明晃晃的嫌弃了，蛟龙大人心中更加为自己的兽形哀伤了。 奈何莫长生此刻显然没工夫去在乎蛟龙大人的哀伤，突然灵光一闪，他就兀自起身，飞快的跑进了闭关室，只留了一句话。 “别忘了去交租金，这房子，咱们要继续租！” 蛟龙大人：他才不要离开他的长生。 至于租金…… 呵呵。 还是等他们上门来要罢。谁让欠钱的才是大爷呢？谁让对方就是反对，他也能把他们一尾巴给甩走呢？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就跑到了莫长生的闭关室外面，化成蛟形，对面在点一个水镜，一边看着水镜里的自己一边哀伤：这不是挺好看的么？金灿灿的鳞片，金灿灿的角，还有金灿灿的尾巴，浑身上下都是金灿灿的，长生为什么还会觉得他丑呢？ 明明……他看起来就很有钱很阔气很会养媳妇儿的好不好？ 而且，他是蛟呢，就某方面而言，他可是比旁的兽双倍威猛的蛟呢？ 蛟龙大人轻轻地甩着尾巴，两只爪子抱着花瓶哀怨起来了。 直到收租的人来了，蛟龙大人不得不抱着花瓶去交租，他才忽然想到一件事。 似乎长生的飞行法器黑脸盆上面就刻画了一条蛟龙来着。 只是那只蛟是青色的。 青色的！ 最寡淡无味难看丑陋不堪入目的青色！ 难道他的长生喜欢的其实是青色蛟龙么？ 怎么办，怎么办？他就是再蜕上十八次皮，也变不成青色蛟龙啊！ 蛟龙大人愤怒了一会，顿觉心中一阵酸涩，苦着脸扒在莫长生的闭关室门上，默默地伸爪子挠了半晌，终究只能重新卧倒在门前，然后默默地将那只插着桃枝的花瓶拿了过来，歪着头看了半晌，就伸出爪子，直接在花瓶上刻了起来。 至于他的长生出来之后会不会生气……蛟龙大人心虚了片刻，就异常乐观地想，应该不会生气吧？这么漂亮的金色蛟龙，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应该，会喜欢的吧？ 门外的蛟龙大人在做什么，莫长生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的是，他或许找到了能将修炼速度再次提升的法子。 莫长生将火鞭拿了出来，把玩一会，才将火鞭把手上镶嵌的那颗百年火灵珠给抠了出来。 百年火灵珠灵力很强，只是莫长生之前一直是练气期修为，无法将这颗火灵珠完全化为己用。 事实上就算莫长生现在已经筑基了，他也不能通过修真界常用的法子，完全的吸收这火灵珠的火灵力，因为他是五灵根资质，火灵珠中的灵气都是火属性，莫长生不可能在用火灵珠修炼时，只顾着吸收火灵珠里的火灵气，而放着自己的其他四灵根不管。 毕竟如果他这样做了，他既不会因着吸收过多的火灵气而增长修为，又很有可能，因为吸收了超过他身体能承受的火灵气，而要面临灵气暴涨、经脉损毁的情形。 修真界常用的法子，的确让莫长生却步，是以他才会在当初就放弃了吸收百年火灵珠中的火灵气，转而把火灵珠镶嵌在火鞭之上，提升火鞭的等级。 只是现在，在莫长生发现了五行小循环之后，他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法器再好，终究是外物，与其只把这火灵珠用在提升法器资质上，倒不如……他借用这火灵珠，将其纯净的火灵力转化为五行灵力，进而将这些五行灵力收为己用，迅速提升修为！ 莫长生这样想着，手上就动了起来。 先布下了一个隔离阵法，这个阵法的好处，就是只许外面的灵气进来，不许里面的灵气出去，同时还能隔绝阵法外的一切声音、气味。 隔离阵法之内，莫长生用他为数不多的几块上品灵石布下了一个聚灵阵。 聚灵阵布下之后，他才利用小五灵阵布下了一个小型的五行循环阵，只是这个循环阵和桃枝上的小循环并不相同。桃枝上的小循环阵，所用的都是天地灵气，而莫长生这次布下的小循环阵，则是以百年火灵珠为基础，在这之上，布下了一个小循环阵，用以将火灵珠内的火灵气，一步步转化为纯净的五行灵力，进而被莫长生修炼所用。 莫长生此刻布下的小循环阵，其实并不能生生不息，永不停止，一旦百年火灵珠中的灵力耗尽，小循环阵也会停止。只不过，在小循环阵停止之前，莫长生所吸收的灵气也足够他用的了。 布下重重阵法之后，莫长生终于盘膝坐了下来。 开始修炼。 只是这一次的修炼，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动的吸收周围的灵气，而是在吸收灵气之后，开始催动他丹田中的五灵根开始运转，就如同小循环阵一般，相生相克，互为补给。 丹田中的五灵根开始时运转极为缓慢，莫长生每运转一次，额头上就会渗出大量的汗珠。可是相对的，他体内增加的灵力，也比平常更要多。 莫长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小循环内，亦有五行，是以才能如天地五行一般，循环不止。 因此莫长生想，他的丹田中的五灵根，是否亦能如同天地五行一般，相生相克，无需他吸收外界的灵力，这五灵根，就可以互生灵力？ 这个想法显然太过大胆了一些，可是，第一个利用天地灵气开始修炼之人，不是也很大胆么？ 莫长生不畏尝试，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尝试，就耗费了他整整一年的时间。 　　☆、第84章 福运 莫长生一闭关就是一年，蛟龙大人几次想要破门而入，终究是害怕自己会打扰了心上人闭关修炼，在门外郁闷地把门外那块地都挠低了三寸。 当然，郁闷的不止蛟龙大人，还有这处租赁洞府的管事。 因为莫长生在闭关，不可能出来交房租；而蛟龙大人更是绝不肯远离他的长生半步，因此这块地方的房租，头半年，都是他亲自来要的。每次要房租时都要战战兢兢，面对蛟龙大人满满的恶意，管事心有芥蒂，偶尔一次带了筑基后期的修士来镇场子，试图把人干脆给赶走，结果……不提也罢。 于是剩下的半年里，收租的管事干脆不来收租了。 蛟龙大人在门外继续做了好几月的望夫石后，实在无聊的在数灵石玩，才突然发现，对哦，怎么没人来收租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蛟龙大人的脑袋里出现了一瞬间，蛟龙大人就继续充当他的望夫石了。 只是蛟龙大人没有把房租什么的记挂在心上，可是有人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管事的身边虽然有金丹修为的帮手，不过一想到那一日霸道蛮横不肯离开的那位房客，一巴掌就把他请去的筑基后期的修士拍的再也爬不起来的情形，管事是怎么也不相信，金丹修士能对付的了那位房客。 于是管事百般焦急之下，只好写信给了本家，请本家的大修士来帮忙将那个不肯主动交房租的恶霸房客给赶走。 正巧一直避居东阳岛上不出的丹阳道君为了寻找一味灵草来到了小九洲上，管事便厚颜去请丹阳道君出手，好把那恶霸房客给彻底教训一顿，赶走不提。 丹阳道君是位炼丹鬼才，一心痴迷炼丹，本不欲管这等小事，只是在管事报上了莫长生的名字之后，丹阳道君一挑眉，才跟着管事去了莫长生暂时的洞府。 丹阳道君显然是知道莫长生的。 合欢宗掌门孤月道君冷傲孤僻，行事和丹阳道君一样古怪，因此两人私交颇好。前些日子孤月道君给了莫长生一个承诺，令莫长生可以前来东九洲跟随丹阳道君学习炼丹三个月的事情，孤月道君在许诺之后，亦很快将消息传给了丹阳道君。 丹阳道君对此无可无不可，炼丹一道，岂是三个月就能学会的？更何况孤月道君明言这莫长生是逍遥宗之人，不可能为了学炼丹就背叛师门，因此她托丹阳道君教莫长生炼丹，其实说穿了也只是对莫长生的炼丹法子稍稍指导一番，要是看顺眼了，就把他带在身边三个月，看不顺眼，扔给弟子看管，孤月道君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过这孤月道君口中的热爱修炼，在炼丹一道上虽无人教导，却颇有天赋的好弟子莫长生，竟也会做出这等连房租都不肯交的事情么？ 丹阳道君嘿然一笑，想到自己年轻时炼丹水平不高，偶尔因为要买丹方、药材和炼丹器，手头颇紧，又身在五灵大陆不好借家族名声，也干过几次拖延交房租的事情，便饶有兴致的跟着这管事来看一看这个好友孤月颇为看好的莫长生了。 被丹阳道君惦记着的莫长生，却是颇有一番运气。 他一年前开始闭关，原本也没想着能在修为上有太大的进展，毕竟，他才刚刚筑基，经脉刚刚扩展完毕，就算有所进益，也不会太大。 不过莫长生没有料到的是，小循环内的灵气和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有些不同，小循环内的灵气明显要比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更为活泼和霸道，将莫长生的经脉内霸占完之后，不少灵气就挤不进莫长生的身体里的，于是剩下的灵气干脆强硬直接向着莫长生的丹田处挤去，待丹田里也容不下它们了，剩下的灵气察觉到莫长生想要停止吸纳灵气，小循环内灵气的灵智要比天地间的灵气要高上那么一点点，见状干脆就开始去努力撑开莫长生的经脉，好让莫长生的经脉能将它们容纳下来。 于是原本只是想尝试一下新法子，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莫长生，不得不因着小循环内灵气的霸道，以及他丹田里五灵根开始自行循环之后生成的灵气，而被动的继续扩展体内的经脉。 修士修为之所以有高低，其实看得就是修士体内一次性能存储的灵气的多寡。 练气期修士的经脉和普通凡人一样，所以能存储的最大量的灵气，也只有体内经脉那么多；而练气修士的筑基，追根究底，其实就是将修士原本和凡人一样的经脉开始扩展、撑开，使得修士的身体开始和凡人彻底不同，能容纳下的灵气也越来越多，因此才有人说，筑基才是修仙的第一步。 而结丹的过程中，筑基圆满期的修士既会继续扩展经脉，令其容纳更多灵气，也会在修士的丹田里形成一个灵气团，让修士吸纳的经脉容不下的灵气开始聚集在灵气团里，以此称为金丹。 莫长生刚刚筑基，经脉刚刚接受过一次拓展，正是脆弱时期，小循环内和他丹田里的灵气同时对他的经脉出手扩展，莫长生避之不及，开始时只能被动接受扩展。 可是在他发现那些灵气对他经脉的扩展会直接提升他身体里能存储灵气的多寡，也就是说能提升他的修为时，莫长生就开始慢慢引导这些灵气冲刷他的经脉，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经脉再也无法扩展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这时距离他闭关那一日已经整整一年了。 而他的修为在机缘巧合之下，亦从筑基初期提升到了筑基后期。 这是莫长生没有想到的结果，欣喜之下将门打开，正欲和守在门外的蛟龙说话时，就发现有人来了。 蛟龙大人抱紧了他的长生，道：“来人是一位元婴大修士和一位筑基初期的管事。咦，这里怎么会元婴修士？这里不是小九洲的一个小岛么？” 莫长生闻言狐疑的看了身旁的恶龙一眼，“的确是这样。而且……就算有元婴大修士来这个小岛上，他也不该跑来找我这个小筑基修士。是不是你这一年里做了……” 不等莫长生说完，蛟龙大人立刻道：“长生怎么会是小小筑基修士呢？明明长生已经是筑基后期啦！长生长生，我太高兴啦！你修为又提升了！” 莫长生心下更怀疑了，一面向门口走去，一面抓着身边这恶龙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蛟龙大人：“……啊？我没做什么。只是长生闭关半年的时候，那管事带着人来找茬，我把人给赶跑了。从那之后，好像有半年时间没人来收房租了……” 莫长生：“……” “我不是不交租金啊，是那些人不来要，我又不肯离开你去交，才会……”起冲突的。 莫长生不介意这恶龙给他招惹麻烦，可是，这仅仅是因着不去交租金惹来的麻烦，也着实让莫长生无语了片刻：“你还是变成小蛇的模样罢。” 蛟龙大人心说外面那人看见他就看见了呗，反正他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只是看着莫长生脸色不太好，蛟龙大人难过了一会，就变成了小蛇，缠在了莫长生的靴子上，老老实实地蹲着。 莫长生这才开了大门，就见一中年管事和一位不修边幅的中年修士站在一起，他正要躬身道歉，就见那不修边幅的中年修士在听到了管事耳语后，格外震惊地看着他。 “你当真是莫长生？孤月口中的莫长生？” 莫长生一怔，躬身道：“晚辈正是莫长生，亦曾有幸得孤月道君两次教导。” 那中年修士更奇怪了，围着莫长生转了半晌，才摸了摸显得有些脏乱的头发道：“果然是废灵根，骨龄也只有二十四岁。可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废灵根，怎么会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莫长生身子一僵，心思百转，正要开口解释，就见那中年修士一摆手，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 “算了，孤月说你气运好，果然如此。不过，”中年修士话锋一转，又道，“现在就炼丹给我看，若是不合本君的眼缘，就算有孤月的嘱托，你也只能跟着我的弟子当三个月的守炉童子。” 莫长生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位不修边幅的中年修士不是旁人，正是孤月道君曾经说的那位丹阳道君，也是会教导他三个月炼丹之人。 于是莫长生亦不再多说，躬身请了人进去，拿出了自己酿造的最好的灵果酒出来待客，便坐在客厅里，开炉炼丹。 丹阳道君原本没想着喝这低阶灵酒，只是灵果酒的阵阵香味时不时的往他鼻子里钻，丹阳道君犹豫了片刻，就拿出这低阶灵酒尝了起来，酒一沾唇，丹阳道君就眯了眯眼。 中年管事则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是请来丹阳道君来给他“做主”，把这里的不按时交房租的人给赶出去的！可是眼前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有，那个会打人的高傲修士又跑到哪里去了？ 中年管事使劲地朝着丹阳道君使眼色，试图请丹阳道君记起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丹阳道君很快就被莫长生炼丹的手法吸引住了。 莫长生这次炼的丹药是聚灵丹。 他一共就只会炼制两种丹药，一种驻颜丹，一种聚灵丹。眼前的丹阳道君明显是中年人的相貌，显然是没有用过驻颜丹保持容貌的。因此他就选择了聚灵丹，修真界最常见的丹药。 聚灵丹是每个大境界的修士都常服用，用来迅速恢复修为。只是练气期有练气期的聚灵丹，筑基期有筑基期的聚灵丹。两者相差十八味灵草。 莫长生筑基之后，很快就再次闭关，因此他还没有炼制过筑基期的聚灵丹。然而他现在以筑基后期的修为，却不敢在炼丹宗师面前炼制练气期的丹药。 因此莫长生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筑基期的聚灵丹来炼制。 只是他终究是第一次炼制筑基期的聚灵丹，因此即便是集中精力认真炼制，小半日之后，炼丹炉“砰”的一声，炉身爆裂开来，数十颗丹药从炼丹炉中飞溅出来！ 莫长生被丹炉爆裂弄得灰头土脸，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将飞溅出来的大部分丹药用天罗地网收了起来。 余下的十几颗，莫长生只能在炼丹炉的碎片里慢慢拣出来，然后和天罗地网里的丹药放在一起，查看那些是炼制成功的丹药，哪些是废丹。 结果一炉九九八十一颗丹药，莫长生炼制成功的上品聚灵丹十一颗，中品聚灵丹二十颗，余下的五十颗，有些直接没能成丹，有些则成了废丹。 莫长生略微尴尬的将丹药奉在了桌上，正待说什么，就见丹阳道君正双目灼灼的盯着他。 “教你这种炼丹手法之人，可是玲珑仙子的后人？”丹药道君拊掌笑道，“孤月只道你看着像是有福运之人，不过本君想，孤月定想不到你的福运会好到有如此机缘！走，收拾好东西，跟本君走，看在能有幸再次一观玲珑仙子炼丹手法的份上，本君就教你三个月！” 　　☆、第85章 逍遥散人 丹阳道君这块馅饼来的及时，丹阳道君又不曾提出过任何回报，莫长生虽然已经下决心去啃这块免费的馅饼了，但是该有的警觉，他还是尽量保持。 只是莫长生没想到的是，丹阳道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的的确确是真心实意的在教导他炼丹之事。 莫长生学习炼丹，纯粹是靠着逍遥宗对外门弟子开放的那些记录了浅薄的炼丹知识的玉简，还有晏玲珑的炼丹笔记，靠着自己的悟性尝试炼丹。 莫长生在学习画符时，是因着偶然得到了五灵门的五灵画符术，而那枚玉简中详细记载了画符的具体方法，甚至玉简中还有真人一步一步的详细指导教学，莫长生本身在画符方面又有些天赋，因此才会将画符一道越练越精。 可是炼丹之事比画符更麻烦琐碎，莫长生就是有心想学好，无人教导之下，他统共也就误打误撞学会了炼两种丹。 丹阳道君待他极好，既肯教导他如何细致的炼丹，又下了很大功夫教他提高成丹率的小秘诀，甚至连丹阳道君参悟上古丹方的过程和心得都说与他听了。 莫长生不得不受宠若惊。 丹阳道君待他着实太好了，莫长生有心拒绝，然而丹阳道君所教导他的，全都是他迫切的想要学习的东西，莫长生根本拒绝不了。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十二分努力的学习丹阳道君教导他的东西，对丹阳道君越发敬重。 丹阳道君似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莫长生的教导上越来越上心，但对这其中的缘由，却从来不解释。 莫长生和丹阳道君彼此皆是对丹道认真之人，以至于三个月后，丹阳道君很是遗憾的表示，如果莫长生没有早早拜入了逍遥宗，他一定会将莫长生收为亲传弟子，毕竟，莫长生的炼丹天赋虽然一般，但胜在为人勤奋谦逊有耐心，另外还有曾经可能被玲珑仙子的传人指导过的痕迹，丹阳道君是发自内心的遗憾不能收莫长生为弟子。 莫长生只低头微笑。 他是五灵根的废灵根，无论加入哪一个门派，都只能是外门弟子的待遇，想要被元婴道君看重做弟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不会把这件事当真，只恭敬而感激地道：“晚辈与前辈虽然碍于种种事由不能结为师徒，但是前辈悉心教导晚辈三月之恩，比之许多为人师者对其弟子的恩情更重。晚辈知恩，感恩，亦愿在不违我之道的前提下，尽我全部只能，报答前辈。” 莫长生感激丹阳道君这三个月来的教导是真，敬佩丹阳道君的炼丹才能是真。 当然，他怀疑丹阳道君对他这么好的原因也是真。 丹阳道君素来不羁，为炼丹甚至不修边幅，闻言也不生气，只哈哈大笑道：“我从一开始教你炼丹时就在想，你到底能忍到何时才问我这个问题。只是，你能忍到现在才问我，也着实是很不易了。” 丹阳道君微微一叹气，挥袖大马金刀的坐下，再一摆衣袖，示意莫长生也坐下，才道：“我与孤月素来交好，她托付我教你三个月炼丹，我并不觉不妥。待见到你之后，看到你的骨龄和修为，更是欣然接受了这件不太麻烦的事情。只是……我肯这样将你当做亲传弟子这样教导，却是为了你宗门的济遥灵君。” 莫长生微微愕然。 丹阳道君继续道：“在我开始教导你的前一日，济遥灵君传讯与我，说他有一事想要托付与你，望我能帮他开这个口，请你帮他，或者说是帮烈阳，去找到万噬虫。” 莫长生在之前也想过其中的原因，可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因果，竟然会落到了风烈阳身上。 莫长生垂眸不语。 如果没有莫长忧的事情，他也愿意帮这个忙，可是，莫长忧一事已然发生，甚至若不是他这辈子险险的将莫长忧救了出来，莫长忧就会像前世一样为了不成为他的“拖累”而自尽而死。 因此莫长生明明知晓东九洲有万噬虫，知晓他上辈子的确找到了一只万噬虫，他却只打算在拜别丹阳道君之后，就去寻找晏玲珑留下的那副地图所记载的五灵门仙人的洞府而已。 丹阳道君虽然为人不羁，但是炼丹最讲究心细，粗枝大叶之人必然不会在炼丹一道上走得太远，因此丹阳道君亦是心细如发之人，很快就发现了莫长生消极的拒绝。 丹阳道君再叹了一口气，亦是无可奈何。 他虽然喜欢莫长生的勤奋和炼丹悟性，但是济遥灵君却曾经救过他的命，此次济遥灵君虽特特嘱咐了此事不必太过勉强，但丹阳道君还是很想做好这件事回报济遥灵君的。 “你年纪还小，或许不知济遥灵君最擅长的是什么。” 莫长生抬头看去。 丹阳道君取出一套卜算的物事，便双目直直的盯视着莫长生道：“济遥灵君修为极高，少年得名，可若论起济遥灵君最擅长的，却是卜。” 莫长生想，他大约猜到丹阳道君的意思了。 “前些日子，济遥灵君小闭关，他的徒孙风烈阳竟从黄粱一梦中醒了过来，甚至再服用黄粱一梦都不管用了。其他能让人沉睡的丹药，又不利于脑中仍有奇石的风烈阳，现下济遥灵君和千幻只能贴身看着风烈阳。”丹阳道君道，“济遥灵君无法，只得牺牲了不少修为，亲自为风烈阳卜了一卦，而卦象显示，能助烈阳度过这一关的正是你，莫长生。” 莫长生依旧不语。 话说到这份儿上，莫长生已然知晓他不能再拒绝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说不出来愿意为风烈阳赴汤蹈火的话来。 丹阳道君不愿莫长生因此而对济遥灵君生了怨怼之心，微微一顿，又道：“济遥灵君曾经收过五名亲传弟子，这五名亲传弟子里面，有两个是寿元无多而死，一个死在历练之中，一个死在……战场上，唯独剩下千幻一人活着。济遥灵君因此觉得自己克弟子，再不肯收徒。现下济遥灵君膝下，除了千幻这个弟子外，就只剩下风烈阳一个徒孙而已。济遥灵君表面上虽然不太爱与风烈阳接近，殊不知是济遥灵君生怕自己也克了这个徒孙？因此才步步小心，现下更是在有机会进阶的关键时刻，牺牲修为，放弃百年之内进阶的机缘，也要为风烈阳卜一卦，其中的爱护之意，无人不晓。” 莫长生闻言，情知自己这次是怎么也躲不掉了，起身道：“愿尽力一为。只是到底能不能找到，晚辈亦没有把握。” 丹阳道君亲自将莫长生扶了起来，却道：“你只要肯去找就成啦！成不成，都看机缘，怪不得你。我方才说的那些，只是想告诉你，济遥灵君很是看重烈阳，若是你找不到，济遥灵君不会为难于你，可是，若你找到了，济遥灵君说不得亦愿意为你破例，卜上一卦。” 莫长生：“不敢求灵君为晚辈牺牲修为。” 丹阳道君摇头：“这要看灵君的意思，你我都做不得主。我告诉你这些，其实也是在担心你。长生你虽不是我弟子，但到底有几个月的师徒情分，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 莫长生抬头。 丹阳道君道：“我听说过一个比你气运更强盛之人，他可以九死一生，可以在明明非死不可的险境中还生，甚至又一次明明死了，却在死后又有幸走了鬼修的路子，然后得到某种机缘，再次还生。他的这般气运，令他在修行一路上无人可以相媲美，可是，与他的强盛气运相对的，还有他的责任。” “我所说的，正是五灵门的第一位掌门逍遥散人，他便是气运极其强盛之人，生在原本混乱无序、真正的弱肉强食、只要修为高就能随意斩杀他人的五灵大陆——那个时候，五灵大陆还不叫做五灵大陆——却以一个小小散修的身份，得到无数机缘，修为提升极快，还自创了五灵诀、五灵符箓术、五灵炼丹术、五灵炼器术、五灵阵法等，可谓是天资绝决，世所罕见。 逍遥散人最后在大陆还混乱危险无比的情形下，创建了五灵门，招收弟子，传道授业，定门规，请师门长老……辛辛苦苦整整五百年，才以绝对强悍的武力，将五灵门变成为大陆的第一宗门，甚至为了让大陆不再恢复到原来那种混乱情形，逍遥散人亲自带人铲除了数十个捣乱的小门派，令逍遥散人的威名，在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有人因要讨好逍遥散人，将大陆的名字都改成了五灵大陆。” 丹阳道君微微叹气，看了莫长生一眼，接着道：“那个时候，逍遥散人还不到千岁，已经是渡劫圆满期的修为了。所有人都相信，以逍遥散人的气运，必然能够飞升，我想，逍遥散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丹阳道君一顿，“他失败了，不但是渡劫失败，修为倒退，更是在第一道雷劫降下之时，就魂飞魄散，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个世上。” 莫长生完全呆住。 现在修真界流传的说法里，逍遥散人是已经飞升的了，当然也有人说逍遥散人是为了五灵大陆，主动放弃了飞升，正待在五灵大陆上当老妖怪，守护着这片大陆。 可是在各大宗门和世家流传下来的记载来，却有着这样完全不同的故事。 不等莫长生想明白这件事，丹阳道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如果济遥灵君主动说要为你卜上一卦，莫要拒绝。” 莫长生躬身，深深一礼。 缠在他脚腕上的小金蛇，登时将他缠的更紧。 　　☆、第86章 害羞 逍遥散人的结局，是莫长生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事实上，当日曾经亲眼看到逍遥散人渡劫经历的人，有哪一个肯相信这个结局呢？ 曾经那么风华绝代，天资绝决，才能无双，福运堪与天媲美之人，又有谁能相信，逍遥散人会死在第一道天雷劫之下，魂飞魄散，半点生还或者投胎的希望都没有呢？ 且逍遥散人虽然手上人命无数，除了大恶之人，逍遥散人也不是没有误杀或者为了大局而杀过无辜之人，可是，逍遥散人是在五灵大陆上建立了安稳平静生活之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当日的逍遥散人，那么五灵大陆依旧会混乱无比，修为高者皆可无缘无故拿低阶修为者出气——反正，只要不弄死欠下因果就好。当日，就是真的欠下了……那又如何呢？人人皆是如此，大陆上不还是照样有滥杀无辜的飞升之人么？ 而普通凡人生下的有灵根者，因着找不到门派和修仙功法，很可能在前去寻找修仙机缘的路上就已经死了。退一步说，就算是有人找到了，那些功法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功法，这样修炼起来，除非有更好的机缘，这类人也不可能在长生路上走得太远。 逍遥散人当年除了在五灵大陆上创建了五灵门，还自创五灵诀，在修真四艺方面亦有卓越的成就，且逍遥散人在这方面并不藏私，凡拜入五灵门下之人，皆可修习。 且除了这些，逍遥散人还令拜入他宗门的其他大修士一起研究修真功法，并将部分功法在修真界公布出来，只留下了一小部分非常顶尖的功法为五灵门私藏。 这样的逍遥散人，即便是有错，曾经欠下因果，也罪不该在第一道天雷劫下便魂飞魄散，连半点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莫长生和丹阳道君道别之后，直接就来到了东九洲最东面的小岛的天机阁，花掉了他大部分的灵石，才将记载逍遥散人的玉简书籍全都买了出来。 莫长生把自己关在客栈里，认认真真的看了半个月。 看完之后，他只感到一阵阵的心凉。 丹阳道君所说的逍遥散人的事迹其实还是少数，逍遥散人为人豁达，恣意，机智过人，更有大毅力，这样的人，少有不成功者。 然而逍遥散人却有着在乱世里不该有的慈悲心怀，在人人都藏私，人人都为了修炼资源争夺不休的时候，逍遥散人所想的，就是建立一个大宗门，制定一个严格的门规，将那些无事生非的小宗门和修士都镇压下去；同时还潜心研究功法，试图将自己研究出来的功法传给其他人。 只是逍遥散人是伪混元灵根的资质，他自创的功法等很是强悍，进阶极快，然而这种功法只有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修士可以修炼，其余人就算心中再怎么觊觎，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逍遥散人凭借这种功法修为越来越高。 不过即便逍遥散人因着宗门之事没有太多时间放在研究功法上，他却也召集了一批人，让他们将功法研究出来。 逍遥散人之功，远远大于其在取得功德时不得不付出的一些代价，可是，就算是世人皆知这件事，逍遥散人依旧死了，死的透透的，完完全全消陨在了这世上。 莫长生看着逍遥散人的生平记事，再想到自己的气运，登时打了个冷颤。 稍稍低头，就见小金蛇也正担忧的看着自己。 莫长生努力笑了出来：“我并无逍遥散人那般的气运，亦没有他在修真四艺上的天赋，更创不出来他的那些功法，也没有想要称霸五灵道君的想法，所以，不用担心。” 逍遥散人面临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陆，而莫长生面临的，只是将来有可能不得不因为得了五灵门的多重恩惠，而重建逍遥门的可能而已。 莫长生想到这里，面色忽然古怪了起来。 是了，五灵门。 他自从修炼以来，一入逍遥宗，就因本身是五灵根资质，而被宗门给了三种修炼功法让他挑选，莫长生直接就选上了五灵门逍遥散人所创的五灵诀；没过多久，他就机缘巧合之下，买了一枚其他人眼中毫无价值的符箓玉简，因而学到了五灵符箓术；再之后，也就是一年之前，他在海底洞府得到了一枚千年金灵珠和五灵阵法玉简；与此同时，岳无盐不知因何目的，将她得到的那枚五灵炼器玉简也送给了他。 莫长生心中一寒，抖着手将储物袋里，玲珑仙子所赠的长生丹丹方取了出来，再将一种奇花磨出来的汁水抹在丹方后面，就见原本黄色粗糙的空白纸上，浮现出了一副细致的地图。 所指方向，正是玲珑仙子学习炼丹之处，即五灵门一位仙人的洞府，亦是藏着五灵炼丹术的地方。 莫长生赫然发现，逍遥散人一生所创的成果，除了五灵炼丹术之外，全部都阴差阳错的到了他的手上。 而唯一没有在他手上的五灵炼丹术，他还因玲珑仙子而得到了藏着五灵炼丹术的洞府的地图。 莫长生神色顿时极为难看。 小金蛇很是担心，想要安慰一下他的长生，于是伸出小小的蛇信，就往莫长生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莫长生立即清醒了过来，手上的黏腻感，让他无意识地对着小金蛇就挥鞭而去！ 小金蛇心中泪流：“……我就知道你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坏长生，以貌取人的坏长生！” “……”莫长生尴尬了一会，才道，“那个，你忘了你不是人了么？” 小金蛇：“……你、你物种歧视！长生你讨厌！” 小金蛇暴怒，瞬间化成人形，不管不顾的又把莫长生给压倒了。 莫长生看着压在他身上，暴怒的恶龙，心中的烦闷倒是难得一扫而光，轻笑了起来。 蛟龙大人更愤怒了，愤怒中还带着委屈，气得干脆俯下身，咬了他的长生的脖子一口。 咬完之后，不等莫长生教训他，蛟龙大人自个儿恶人先告状道：“你说的，白蛇和许仙都在一块了，我比白蛇还漂亮呢，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块？那个许仙，书生一个，鸡都不敢杀，他都敢和白蛇成亲生蛋，长生长生，你不要嫌弃我，我们也生蛋好不好？好不好？” 莫长生唇角一抽：“白蛇没有给许仙生蛋，她生的是人。” 蛟龙大人发现他的长生竟然没有立刻就生气，还继续跟他“讲故事”，立刻上杆子道：“管那白蛇生的是人还是蛋？反正我只知道，想要有宝宝，就一定要交配！那书生都不嫌弃白蛇的蛇形，毫不在乎的和白蛇交配。长生长生，你比那个书生厉害多了，我们也交配好不好？我、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蛟龙大人故意挺了挺垮，往身下人大腿上蹭了蹭。 莫长生：“……” “长生长生，交配吧交配吧！我、我看了很多交配方面的书，还看了合欢宗的那个至宝，我现在，很厉害很厉害的，比上辈子厉害多了！”蛟龙大人继续讨好心上人，同时还不忘吹嘘自己某个方面的能力。 蛟龙大人总觉得，要和心上人身心合一了，才算是真正的在一块了，因此不屈不挠的想要和心上人更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莫长生眉心跳了跳，干脆把手往这恶龙身下一探，直接握住了那两根在他看来格外畸形的物事，用力一攥！ “嗷——” 莫长生眉心舒缓，心情愉悦，虽然攥着两根物事比较别扭，可他还是强作镇定，一双桃花目斜斜盯着这恶龙，道：“还要交配么？” 蛟龙大人终于体会到长生以前说的痛并快乐着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怎么能不交配呢？ 就算命根子面临着严峻威胁，蛟龙大人依然咬着牙，大声道：“要！只要长生！” 莫长生手上开始用力：“……嗯？” 蛟龙大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是疼的，而是吓得，他有些担心，莫长生若是再使劲一点，那他是不是真的要被嫌弃到底——可他还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要！只要长生！” 莫长生瞪了这恶龙好一会，就见这恶龙一副宁死不愿屈打成招的模样，肤色微黑，双目晶亮地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莫长生在科技发达，信息畅通的前世活了二十多年，有些事情虽然没有经历过，但还是心中明白的。 譬如他此刻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情形，明显就是被压在他身上这个不着一缕的恶龙给勾引了！ 对，就是这恶龙故意勾引了他！才害得他自从重生之后，头一次有了这种欲念。 还是对着一个男人。 唔，连男人都不是，是一只雄性蛟龙。 莫长生使劲瞪了这恶龙一会，猛地将这恶龙给推开，盘膝坐下，就开始默念清心咒，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才慢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 “不去找那位五灵门仙人的洞府了。”莫长生虽然觉得那位逍遥散人很是无私而伟大，然而他并不想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道，“我们赚些路费，直接回逍遥宗！” 莫长生这话说得格外有气势。 可是原本很乐意给他捧场的蛟龙大人，此刻却把莫长生的话给忽略了，而是直接扑了上去。 “长生长生，你害羞了对不对？” “长生长生，你也想交配了，对不对？” “长生长生，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第87章 不嫌弃 对不对？ 莫长生心中，其实也不清楚这个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不过他很清楚的是，一旦他答了是，这恶龙定会顺杆子就往上爬，想要的更多。 可是，如果他答了不是，那么这恶龙，会不会难过地又用那种目光看着他了呢？ 莫长生心中思量了半晌，干脆不回答这几个问题，而是继续面无表情，瞪了这恶龙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 “穿衣！” 蛟龙大人：“……”衣服什么的，他特意不穿的，还以为能勾引得长生再次对他那啥啥啥，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啥啥啥了…… 可是很显然的，蛟龙大人这次的勾引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 他的长生显然不是单纯因色而动情者。 蛟龙大人想到这里，原本郁闷的心情立刻又回暖了。 长生不是因色而动情，那么，不就是说，他的长生是因为有一点点喜欢他了，才会在那么靠近他之后动情么？ 就是现在，长生不是也没直接说讨厌他，不是么？ 蛟龙大人心中立刻美滋滋的，上前一步就再次抱住了人，仿佛喝醉了一般地自说自话道：“我就知道长生是喜欢我的，嘿嘿，长生长生，我也欢喜你，我们、我们交……” 莫长生立刻推开他，打断了这恶龙的蠢念头：“闭嘴！穿衣！不然就别跟着我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蛟龙大人：“……”好吧，他的长生那么害羞，他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只可惜，没能真正扑倒他的长生，真是太可惜太可惜啦！ 于是蛟龙大人就一边在心中可惜，一边不情不愿地在心上人的故意忽视之下，穿好了衣服。 等到穿好衣服，蛟龙大人才忽然想起来，他的长生似乎在打坐结束之后，说了什么来着。 说了……什么来着？ 蛟龙大人努力想了半晌，才惊讶道：“长生长生，我们不去找那个死人洞府了？可是那个炼丹术怎么办？不要了么？那个可是长生的东西啊。” 莫长生闻言，就立刻明白前世他大概是拿到了五灵炼丹术，唯一没有拿到的，应当就是岳无盐赠给他的五灵炼器术了。 “无妨。”莫长生道，“那些不重要。” 蛟龙大人歪了歪头，又道：“可是，万噬虫呢？长生不是还要去找万噬虫么？” 莫长生：“……”好吧，他已经自动忘记这件他很不情愿去做的事情了。 莫长生忍了忍，只能把离开的计划再次变更了一下，才道：“先赚些灵石，再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万噬虫。”然后一顿，“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就算了。” 蛟龙大人虽然脑袋简单一点，但也知道莫长生不喜欢去帮风烈阳，因此也老实了下来，乖乖看莫长生想事情，同时自己脑袋里也转啊转啊，在现在继续勾引长生、晚一点勾引长生和将来再勾引长生之间来回徘徊。 奈何莫长生直接把蛟龙大人选择第一个的权力给打破了，令蛟龙大人将修为遮掩了，就退了客栈的房子，开始在坊市上走来走去，想要租一个店面。 东九洲果然如莫长生来之前打听过的，丹药价钱很是昂贵，反倒是符箓价格便宜许多，只是这个便宜也只是普通符箓的价格便宜，筑基期以上的符箓价格就提高了许多。 至于阵盘，在东九洲的价格更是比五灵大陆贵了三成。 莫长生素来和裴十三交好，两人一起商量着炼制飞行法器卖灵石的时候，裴十三也交给莫长生一些炼器之法，莫长生粗略的学了一些，学得不精，但是炼制阵盘和阵旗还不在话下。 莫长生在来东九洲之前就采购了大批的丹药，打算来东九洲赚个中间的差价，只是那时他修为还在练气期，采购的也大多是练气期的丹药，因此将店铺谈下来之后，莫长生只挂上了招牌，上书半个月后开店，店铺名也没取，直接写了“丹、符、阵”三个字，招牌的角落里又写了一行小字“练气、筑基修为者请入”，因为再高阶一些的，莫长生就炼制不出来了。 店铺就定在了坊市中售卖修真四艺的闹市的角落。 店铺是一家二层小楼，小楼后面还带了个小院，院子后面也是一座二层小楼，只是相对前面的小楼更小了一些。不过小是小，倒也够用。 临街的二层小楼都是店面，一层放置练气期修士使用的丹、符、阵，二层则放置筑基期修士常用的丹、符、阵。 只是莫长生虽然在来东九洲前采购的东西不少，他自己储物袋里炼制的丹药也不少，但大多都是练气期的东西。他还要炼制一些筑基期使用的东西，这店铺才能开张。 莫长生租下铺子的时候，房东随口问莫长生这铺子何时开张，莫长生答半个月后的时候，房东就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着他。 莫长生明白这房东的意思，他租的是坊市里的闹市区，来来回回的修士极多，他却偏偏要半个月后再开张，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半个月的房租么？ 要知道，这闹市店铺的租金，可是贵得很呢。 不过那房东倒是很快就知道这租铺子的人不傻了。 莫长生倒不是不急着开店，只是他的确没有筑基期的丹、符、阵，所以只好先把那些东西做好，再行开店。 只是店不能正式开，该做的宣传还是要做的。 丹阳道君为人不羁，教授炼丹也很随性，他教莫长生炼丹时，就先问莫长生最想学什么丹药，从莫长生最稀罕的开始教起。 莫长生也不客气，直接就说想学易容丹。 丹阳道君是炼丹宗师，他教给莫长生炼制的易容丹，比莫长忧送给莫长生的易容丹等级更高，后者给的易容丹只能保持几个时辰的易容成果，前者教的易容丹，则可以保持十日容颜改变，当然，如果想要提前恢复容颜的话，服下另一种丹药即可。 因此莫长生为了安全，就一早服下了易容丹，易容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在正式开店前，每天上午坊市人最多的那一个时辰，莫长生就打开店门，挂上开店之前不迎客的招牌，就坐在店里开始一炉一炉的炼制丹药。 修真界里对于炼丹术、炼器术等等这些需要技艺的活儿素来守口如瓶，很少有人肯无缘无故的教给其他人，因此像莫长生这样大开大门，坐在店里直接炼丹的情形，不过半个时辰，就吸引了不少修士来店前观看。 其实炼丹一道，错综复杂，主药、副药、丹火的强弱高低等等，一丝一毫都差不得，别说就这么白白看着，就是那些跟了炼丹师几十年的炼丹童子，看炼丹师炼丹看了那么久，也未必能学会到底如何炼丹。 可是这道理虽然人人都懂，但是人心总是存在侥幸心理，不少修士还是固执地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吃了易容丹的莫长生盘膝坐在炼丹炉前炼丹，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莫长生开的店铺前站的人越来越多，铺子不必宣传，就有不少人开始打听这炼丹师等开店之后，还会在大堂里炼丹么。 蛟龙大人脾气大，性子别扭，莫长生就没让蛟龙大人露面，只安排了傀儡童子站在门口迎客。 傀儡童子乖巧又胆小，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好在童子口舌分明，就算胆小，也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 店铺半个月后正式开业，这半个月期间，每隔一天，店铺的炼丹师就会大开铺门，在铺子里炼一个时辰的丹药，众人皆可在门外观看。 半个月之后，店铺开业，店铺的炼丹师也会像没开业之前，隔一日就在铺子里炼一个时辰的丹药，其余人可随意观看。 童子这话一说，在门外观看的众人就更多了。 半个月之后，待莫长生正式开店时，不过一盏茶时间，店铺里就挤满了人。 莫长生服下了易容丹，这才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从后面走进来。 走进来后，对着众人一拱手，就皱了皱眉，对着童子道：“人太多。待会卖东西时，每人买了多少东西都记账，同时给客人一张价格凭证，待后日吾开炉炼丹时，手中价格凭证为五十块下品灵石以上者，才能放进铺子里观看炼丹。其余人，只能待在门外。” 童子忙忙低头：“谨遵老爷令。”屋子里的人都把莫长生的话听得真真的，于是童子就努力挤出铺子，朝着铺子外的人喊了好几句，告诉他们，后日还有机会进来观看时，众人才安分下来，只等着一个时辰后，先进去买了东西，待后日再来观看。 五十块下品灵石对于练气期修士来说着实是不少钱，可是，为了一观炼丹师炼丹的风采，就算有人心疼，却也狠了狠心，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来看上一次再做计较。 而这五十块下品灵石，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倒没又什么为难的。因此倒也没有反对。 尤其是在观看炼丹之后，众人发现这里的丹、符、阵盘价格虽然比其他家的店铺高了一成，但质量上明显好上一个层次，花够了五十块下品灵石，还能白白看一场炼丹师炼丹的情形，便都乐得在这家铺子里买丹药。 而莫长生开的这家铺子的名气，很快就传扬开来。 莫长生数着越来越多的灵石，心中很是高兴。 可是莫长生高兴了，外面那些能一观炼丹师炼丹的人也高兴了，蛟龙大人却不高兴了。 他很不高兴。 非常不高兴。 尤其是在莫长生因为嫌麻烦，吃下一颗易容丹，应付完外面的客人之后，都懒得再吃恢复容貌的丹药，就这么顶着一张长着皱纹的仙风道骨的老道的脸，整日在蛟龙大人面前走来走去。 蛟龙大人对于他的心上人从一个青葱美少年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长着皱纹的老头子很是不适应。 他甚至试图把这老头子给压在身下，表达他的不满。 “换回去，换回去！长生，换回去！”蛟龙大人凑到“老头子”的耳边，一遍遍的重复道。 可是莫长生却很乐得见到这种情形，乐呵呵的用老人家的沉稳淡定地声音开口道：“爱情是不分年龄、性别、美丑、高低的，嗯？” 被打脸的蛟龙大人：“……” “老人家”莫长生佯作无奈，故意可惜地叹气，逗弄着恶龙道：“还是说，你因为我换了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就要嫌弃我了？也罢也罢，你我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好了，也免得将来有一日我寿元将尽，容颜老去，你到时再想起来会嫌弃我的……” 最后一个“好”字却没有说完。 “老人家”莫长生已经瞬间瞪大了眼睛，微微颤抖的双唇上，正覆上了一双滚烫火热极富侵略性的双唇。 　　☆、第88章 天命 很软。 很滑。 很强势。 却也很温柔。 温柔的仿佛是将他奉若掌中宝。 让莫长生虽然心中想要推拒，可是因着这股子从对方心底透出来的温柔和欢喜，莫长生双手按在这恶龙的胸前，口中被这恶龙侵占着，却始终没有真的推拒开来。 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时，才分开来。 莫长生双颊通红，使劲瞪着那恶龙。 蛟龙大人算上前世今生，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和他心心念念的长生接吻。 他心中激动地仿佛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而待他亲吻完他心爱的长生，想要睁开眼睛和长生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眼时，就直接对上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的瞪视！ 蛟龙大人：“……” 好吧，继第一次的接吻之后，蛟龙大人又第一次在心上人的瞪视之下，撑了短短一息时间，就避过了目光。 不为其他，实在是……不忍直视！ 蛟龙大人“嗷呜”一声，就闭着眼睛把自己埋到莫长生颈间，大声道：“媳妇儿媳妇儿，你看你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欢喜你！真的真的，我一点都不嫌弃你变老变丑变难看！” 莫长生：“……”要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话，还能有一二分的可信度。 现在嘛…… “起来！”莫长生想到那个吻，耳朵尖热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道，“对着明明不是我的一张脸都能下的去嘴，可见你是个急色之……蛟龙。既是急色，又岂会嫌弃亲的人是老是幼，是美是丑？” 蛟龙大人被莫长生一骂，脑袋一懵，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只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道：“不、不是的。我不急色，我就是、就是……”太喜欢长生了啊。 可惜莫长生这会子被那个吻弄得也是心烦意乱，直接打断了这恶龙的解释，起身就走，进了炼丹室。 容貌还是没有变。 在店里炼丹时，莫长生每次炼丹，都会尽量控制成丹率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左右，毕竟他真实的炼丹成丹率是丹阳道君都惊讶过的，莫长生并不想给自己惹太多的麻烦，因此必须要掩饰一下。 而在自己的炼丹室里，莫长生就不会这么顾忌了。 丹阳道君所教授的炼丹术，其实不足以让莫长生的炼丹成丹率这么高，可惜好就好在，玲珑仙子留下的炼丹心得，以及莫长生的特殊灵根资质，使得莫长生炼丹的成丹率奇高。 原先他自己冒冒失失的炼丹，找不到准确的炼丹秘诀时便罢了，现下经过了丹阳道君三个月的教导，莫长生对于聚灵丹和驻颜丹之外的丹药也能炼制出来了。 不过莫长生最常炼制的丹药里，还是包括了聚灵丹和驻颜丹，无关其他，实在是这两种丹药是修真界最常见也是需求量最多的。 除了炼制常用的丹药，莫长生每日还会花半天的时间画符，画的符箓一半自己留用，一半放在店里出售；至于阵法，莫长生炼制的就相对少了一些，只隔上一两日，会炼制出一些迷踪阵等幻阵的阵盘出来，放在店里出售。 莫长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东九洲小赚上一笔灵石，因此接下来四个月的时间里，除了正常修炼，他都把时间放在了炼制丹药、符箓和阵盘上，一时之间，炼丹术和制符术都有了很大提高，在炼制幻阵阵盘上，也有了更多的经验。 四个月后，莫长生开的店铺开始引起了修真世家和中型宗门的查探，莫长生数了数自己这段时间赚的灵石，包袱一卷，服下易容丹换了张脸，带着小金蛇就悄然离开了。 而那些开始逐渐注意到这家小店其实没什么进货渠道、只凭小店里唯一的炼丹师炼出那么多丹药的世家和宗门，也只能扼腕叹息，完全寻不到小店主人的半点消息了。 莫长生跑得极其干脆利落，其他人就是想找就是想找，最多也就是贴上一个白胡子老头的画像，无论如何，众人都想不到小店里的炼丹师其实是一个骨龄才二十余岁的青年的。 莫长生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在东九洲这么小赚上一笔的。 赚够了灵石，莫长生自然就要离开了。 只是因着风烈阳一事，莫长生不能立刻离开东九洲，只能在东九洲万噬虫可能出没的地方慢慢寻来寻去。 不过，万噬虫虽然可食万物，但体型极小，又天生有隐匿气息的神通，极难寻找。 莫长生又打心眼里不愿意给风烈阳帮忙，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与其说他在寻找万噬虫，倒不如说是在东九洲消磨时间，待到三个月之后，只要说一句他与万噬虫“无缘”，回宗门就把济遥灵君给打发过去了。 然而世事难料，又或者说是天命难违，两个月后，待莫长生着实不愿意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的时候，他在茶馆喝茶，一面听说书，一面听着周围人说话，结果就在他旁边那一桌上，正有一女两男，正在商量万噬虫一事。 莫长生一顿，就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桌上。 蛟龙大人此刻倒没又化成人形——莫长生对这恶龙的那一吻心绪很是复杂，因此严令这恶龙在见到莫长忧之前，都不许化为人形，只能以蛇形世人——蛟龙大人又郁闷又难过，可是长生的话他又不想违背，因此想也不想，就化成小金蛇，哀怨地跟在心上人后面了。 因为他的长生不知为何生气了，小金蛇连盘踞长生靴子上的权力也被剥夺，只能自个儿跟在后面，还被莫长生道“跟得上便跟，跟不上丢了更好”。小金蛇先前多靠近一点，都会被莫长生狠狠地剜上一眼，也就是这两天，莫长生大约是觉得找不到万噬虫更好，心情愉快了许多，才对小金蛇逐渐靠近他，甚至今日爬上桌子和他一块喝茶的行为视而不见了。 小金蛇也听到了旁边那一桌的男女所说的万噬虫的消息了，当然，莫长生的不高兴他也看在了眼睛里。 可是……小金蛇歪着头使劲想了好久，放出神识将那一女二男看了许久，再听他们所说的万噬虫的消息来源等等，小金蛇很快就想起来了，莫长生前世正是从这三人手里得到万噬虫消息的，只是时间往后推了十年，那一女二男当时也极其狼狈，才不得不将到底是真是假的万噬虫的消息给卖了出去。 而现在，这一女二男明显精神的很，在茶馆里谈起手里的万噬虫的消息，也丝毫不避讳其他人，显然是只将他们知晓的消息当做一句玩笑，并不认真。 “大哥、二哥，我们就去看一看嘛！虽然很可能是假的，但是，能去岛上玩一圈，也让小妹长了见识啦！”那女子十六七岁模样，一身黄色衣裙，很是娇俏可爱。 另外两名男子颇为无奈。他们其实一点也不看好那个所谓的万噬虫的消息，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杀了一个抢劫他们兄妹三人的散修，那散修为求保命，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当然，那散修说完之后，他们连分辨那消息的真假都没有，就直接把人给杀了。 事后兄妹三人查看了这散修的储物袋，里面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看那散修衣服贼眉鼠眼的模样，以及万噬虫素来难找的事情，便都不觉得那所谓的万噬虫的消息是真的了。 “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小妹要去玩耍，我们就换一个热闹的岛来玩耍，至于那万噬虫……”其中一名男子微微一笑，“万噬虫有缘者得，我们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 那女子格外失望，可是想到万噬虫消息的来源，再想到两位兄长素来待他亲厚，绝不会无缘无故欺骗她，因此便放下心来，只安心喝茶，脑袋里想着和兄长一起出去玩的情形。 小金蛇冲着莫长生“嘶嘶”叫了几声，就将这些话都说清楚了，莫长生也立刻就知道这万噬虫的消息是真的了。 莫长生心中越发复杂了起来。 前世明明是十年后才遇到的人，才有可能会碰到的万噬虫的消息，偏偏这一世提前了十年，也出现了，折让莫长生也不得不感慨，天命一事，着实难料。 他就是再不情愿，闻言也只能慢慢站起身，走向了那兄妹三人的桌子，试图买了那个所谓的消息。 毕竟，就算他不曾记得前世的事情，小金蛇总归是记得的，莫长生，他相信小金蛇的话。 莫长生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了，虽然服下了易容丹，将容貌都改变了，可是他的修为并没有掩饰，那三兄妹三人如今都是练气期，见莫长生开口要买那个消息，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可表面上都诚惶诚恐，开口要了三百块下品灵石，让莫长生用来换这个消息。 相对于天道因果，莫长生当然更喜欢这种银货两讫的交易，当下就带着三人上了楼上的雅间，很快交易清楚。 兄妹三人忙不迭的离开，一副生怕莫长生后悔的模样。 莫长生哪里还有时间后悔？ 他拿着兄妹三人画出来的地图，再拿出玲珑仙子留下的长生丹丹方，翻转到丹方背面，看着两张地图上一半相似的路线，神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第89章 烈阳 天命么？ 莫非天命在五灵大陆混乱之际，选了逍遥散人出现，给予他强大的气运，让逍遥散人一往无前，在逍遥散人一手将五灵大陆的秩序恢复之后，天命就不需要一个气运强盛的逍遥散人，而只需要一个无论如何强大，也只能死于第一道天雷劫下、魂飞魄散之蝼蚁么？ 莫长生心中一寒。 上一个魂飞魄散的是逍遥散人，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了？ 莫长生看着手中两份地图，静默良久，终于将两份地图放下。 就看这一次了。 如果这一次，他能躲过去，没有碰到那位五灵门仙人洞府，那这件事便算了，将来重建五灵门之事自然与他无关，他所要做的，只是和普通修士一样，努力修炼，尽快飞升——嗯，和那恶龙一起飞升。 如果，他躲不过去…… 莫长生想，那他就只能以命相搏，无论如何都只能与这田铭搏上一搏了！ 莫长生神色微微一顿，双目一沉，将手中的两份地图都收了起来，起身就去楼下客栈再交了十天的房费，开始在房间里闭关。 这一次闭关，他倒不是要提升修为，之前因着五行相生相克的小循环，他已经将修为提高到了筑基后期，在他还没有寻找到金丹机缘之前，暂时还不打算像之前那样提升修为。 他这次闭关，想要做的是炼制一件灵器，筑基后期能使用的灵器。 莫长生筑基之前，也不是没提前想过自己筑基之后的灵器，只是那时他手上有一张从元白真人手里夺来的金色渔网，有一把到筑基初期也能用的弓箭，还有一条镶嵌了百年火灵珠的火鞭，手上还有阵中阵，以及莫长忧教给他的千幻阵法，莫长生就没有太着急灵器的事情。 然而世事难料，莫长生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想到以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修炼，并借火鞭上的百年火灵珠之力一举将修为提高到了筑基后期，乃至于被剥除了火灵珠的火鞭还有血梧桐弓箭，都已经不再适合他使用了。 莫长生现下唯一趁手的武器，只剩下了那张金色渔网。金色渔网虽是法宝品阶，可金色渔网以防御和困敌为主，在攻击上的能力稍弱，莫长生手中正缺一件攻击性武器。 奈何武器好寻，然而真正趁手且能进阶的武器却不好寻找，莫长生在小岛上开店时，一面开店，一面思量许久，最终也没能找到他喜欢并且适合的武器。 筑基后期的武器难找就难找在，一旦结丹成功，修士筑基后期所使用的武器很可能就会成为金丹时的本命法宝，因此筑基后期的武器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很多自觉结丹有望的筑基后期修士，都不惜花费十余年功夫去寻找一件最适合自觉的本命法宝。 莫长生纵然心急，想到莫家村，想到家中不知好坏的莫老爹和莫老娘，还有两个弟弟，他此刻也只能按捺住心思，先炼制一件可以使用的阵器，至于本命法宝，就只能将来再说了。 莫长生闭关十日，左手小指上多了一枚普通平凡的戒指。 蛟龙大人盯着心上人手上的那枚戒指好一会，才终于移开了目光，哀怨地“嘶嘶”了几声。 “长生长生，你都有我啦！怎么还能把戒指戴到小指上呢？长生不是说过，戒指戴到小指上是要孤身一辈子的意思么？可是、可是长生你都亲过我了，你、你要对我负责！” 蛟龙大人昂着金灿灿的蛇脑袋，把他这辈子对莫长生最有气势的一句话给吼了出来。 莫长生：“……”他忍了又忍，才遏制住了上前踢这小蛇一脚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且不说当初是你对我……行了不轨之事，你又不是女人，亲一下又不会怀孕，我为何要负责？” 蛟龙大人立刻悲愤地开始原地转圈圈：“我就知道你嫌弃我！”蛟龙大人转了不知多少圈，见莫长生都不搭理他，立马就收了悲愤脸，化成人形，果断将人扑倒，可怜兮兮地道，“长生长生，我虽然不会怀孕，可是我可以孵蛋啊！长生你忘啦，我、我们将来会有自己的蛋，会有自己的孩子，我还可以孵蛋！长生长生，你一定一定要对我负责！” 莫长生嘴角一抽。 蛟龙大人继续认真严肃地道：“我真的可以孵蛋的！长生长生，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的照顾几百年都不嫌弃它麻烦的！我比那些女人可勤快多啦！长生长生，你还是对我负责……吧？你都把我看光了，怎么能不负责呢？” 莫长生：“……” 且不提蛟龙大人如何纠缠着莫长生，莫长生对蛟龙大人的纠缠既不阻止，也不支持，半年之后，莫长生就重新踏上了返回五灵大陆的船只。 大船之上，莫长生神色颇为肃穆。 不是为了那经常头脑糊涂抽筋的恶龙，而是为着这半年之中，他先后找到了万噬虫、五灵门前辈洞府的事情而烦忧。 万噬虫暂且不提，单单是后面的五灵门前辈洞府里留下的那缕神识，就告诉了莫长生太多的事情，莫长生直觉告诉他那缕神识所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是真是假当真重要么？ 即便逍遥宗曾经只是五灵门门下的一个分殿，即便逍遥宗等四宗当初几乎是联合逼宫，将五灵门直接推翻了，重新分配了五灵门的宝贝，抛弃五灵门，重建新的宗门，即便逍遥宗等四宗的确是错了，背弃宗门而重新新门派一事到底有多么严重，可是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莫长生既无从分辨当初到底是孰对孰错，更不敢在仅仅有自己一人的情形下，而与其余四宗为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重建五灵门的希望，而让自己赴上逍遥散人的结局。 莫长生站在大船的甲板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神色凝重。 数月后，莫长生返回逍遥宗，时年二十六岁。 他前脚踏进了逍遥宗执事堂，将自己的外门弟子的师门铭牌换成了内门弟子的师门铭牌后，后脚大半个逍遥宗的外门弟子、小半个内门弟子，就都知道了莫长生这个以废灵根的资质，在二十六岁时步入筑基后期的外门弟子了。 不少人试图想要前来挑战或者教训莫长生，想要打探打探莫长生的根底。 可惜那些人的计划只在心里转了一圈，在幻峰后面的遥峰上济遥灵君传唤之后，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济遥灵君已经等了莫长生将近两年的时间。 好在莫长生终究没有令他失望，当真将万噬虫带了回来。 且莫长生带回来的，还是没有认主的万噬虫。 济遥灵君对莫长生的印象就更好了。 “小友待烈阳之心，本尊已然明了。待烈阳清醒后，本尊定会令他不去叨扰小友兄弟，约束他禁言慎行，切莫再犯下昨日之错。” 莫长生垂首不语，实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济遥灵君年老成精，能将他一言一行的潜在意思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么，还何必他来多说呢？ 白费口舌而已。 济遥灵君果然智慧无双，一下子就看穿了莫长生心底的那丝不情愿，微微叹息一声，只能怪天命如此，终究是烈阳害了莫长忧一场，莫长生为兄弟抱不平，又何错之有？忌惮他的修为和权势，而不得不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事后后悔而无奈，又何错之有？ 济遥灵君叹道：“待本尊为烈阳将脑中的奇石除去，再来为你卜上一卦，可好？” 莫长生却摇头，恭谨道：“弟子已经将万噬虫送了回来，现下只想返回家中去看一看老父老母，至于卜卦一事，弟子相信济遥灵君的信誉，愿意等烈阳真人奇石去处、渡劫结婴之后，弟子从家中归来之时，再行卜卦。” “唯恐这样一来，耽搁了灵君的闭关时间。” 莫长生的话如此客气，又充分为自己和烈阳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济遥灵君除了再次重重的叹息一声，还真的无话可说了。 莫长生奉上万噬虫，告别济遥灵君，就返回了他居住了十年的小山谷。 小山谷外，莫长忧正含笑等在那里，脚下是一只雪白的幻狐，正憨憨的仰着脑袋看向这边。 莫长生一怔，就上前请了这一人一狐进了小山谷中。 虽然这幻狐是莫长生先前所得，后来因着蛟龙大人的过分吃醋，莫长生担心幻狐受欺负，才把幻狐给了莫长忧解闷，可是东西都给出去了，幻狐也认了莫长忧为主，莫长生自然只能把这小幻狐当做“客”来对待了。 两兄弟一见面，自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蛟龙大人几次想要插嘴见过“大舅子”，都被莫长生不轻不重的给挡了回去，两兄弟各自将各自进阶的过程和新的都说了出来，又说了彼此在修炼中的诸多疑惑，两人促膝谈了三五日，意犹未尽之时，遥峰之上，正有浓厚的乌云赶了过去。 结婴天雷劫，迫在眉睫。 莫长生侧首去看身边的莫长忧，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他才听莫长忧道：“我们也去一观。结婴劫，虽说长生迟早会碰到，总归是不看白不看的。” 　　☆、第90章 福气 莫长生闻言，就知道莫长忧是想让他近距离的观看风烈阳结婴渡劫，以此有所感悟，在度结丹劫和结婴劫的时候能顺利一些。 可是这些却是莫长生不需要的。 他早就想明白了，以他的气运，到了后面或许会悲剧一些，但至少在重建五灵门之前，莫长生心知，他会一切顺利，即便是对其他人来说很艰难的结丹劫和结婴劫，对他来说，也只是所谓的天道给他的一点“甜头”而已。 然而去观看风烈阳结婴一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莫长忧来说，却是肯战胜自己的心魔，面对风烈阳踏出的难得一步。 莫长生认认真真地看了莫长忧一会，想到缠在自己靴子上的小金蛇，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原本二人以为，他们到的时候，风烈阳应当已经开始渡劫了，谁知二人到的时候，风烈阳头顶雷电阵阵，乌云翻滚，风烈阳一身黑色道袍，单手持剑，立于雷劫之下，肃穆以待。 莫长生虽然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可莫长忧因着身体曾经被采补过度，虽然寿元上被莫长生用长生丹补上了，可他身体已然被毁损，修炼起来极为缓慢，即便有紫烟道君不间断的给他塞丹药，莫长忧如今也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因此二人虽然来了，却只站在了遥峰的最外面，将将能看到风烈阳立于雷劫下的身影而已。 哪知就是这么远的距离，被济遥灵君用万噬虫取出了脑袋里的奇石、神智已然恢复的风烈阳，就一眼看了过来。 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幼稚和讨好，剩下的只是历练多年的沉稳和冷漠，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莫长生一顿，侧首看过去，就见莫长忧亦不喜不悲的看了过去，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莫长生很快释然，他之前一直担忧风烈阳的事情会让莫长忧生了心魔，对以后的进阶更不好，却没想到，莫长忧正因为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才更加心境开阔，丝毫没有使风烈阳将他多年视作炉鼎的事情成为他的心魔。 对莫长忧而言，现下的风烈阳，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反而是雷劫下的风烈阳，目光一顿，良久之后，直到头顶翻滚的雷云即将当头降下前，风烈阳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单手持剑，傲然迎接结婴劫。 风烈阳是单火灵根，修为扎实，实力本就强悍。再加上他在炼器一道上颇有天赋，又有一个阵法宗师的母亲，结婴劫虽然危险无比，但前几道雷劫对风烈阳来说，并不算太难。 三日三夜过去，风烈阳已经将二十七道结婴劫的前二十五道度完了。 而真正令风烈阳为难的心魔劫，此刻才姗姗来迟。 “烈阳真人……唔，烈阳道君会有什么心魔？要知道烈阳道君从小就资质出众，又有师祖和亲生母亲护着，一路顺风顺水，除了那一次不小心被千幻道君牵连，被奇石钻了空子，痴傻了几十年，还有什么心魔呢？”一名新进宗门不久的练气期修士想到自己所知道的烈阳道君的事情，小声奇怪的嘀咕道。 另一人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什么，瞥见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莫长忧，还有已经进阶到筑基后期的莫长生，心中一酸，对着前者哼了哼，骂道：“笨蛋！”却不肯解释其中缘由了。 莫长生听到了，虽然知道莫长忧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却也劝道：“不如我们这就回去？想来烈阳道君进阶一事已成必然，能近距离看到烈阳道君度过前二十五道天雷劫已属难得，剩下的两道，心魔劫单看修士的心境历练，我等除了等待，甚么也看不到；最后一道则是天道奖励，为烈阳道君炼体之用，我们看了也看不出甚么。还不如现下就走。” 也好回去收拾收拾，回莫家村看老爹老娘。 莫长生想到老爹老娘，一双桃花目里，这才露出了一丝欣喜。 莫长忧闻弦歌而知雅意，唇角微弯，温声道：“好。” 两兄弟立刻便走了。 不少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其实也明白接下来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了，只是心中终究不甘，还是留下来继续等了下去。 岂止这一等就等了接连十个日夜。 只是这些事情就不是莫家兄弟所在乎的了。 莫长生离开三年，莫长忧对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一心认为莫长生这次能筑基回来，结果果然如此，因此就把自己这三年来时不时想起来准备的让自己的弟弟回凡人界看父母家人的储物袋拿了出来，免得莫长生再多费力气准备了。 莫长生看了之后，果然发现莫长忧备下的东西，加上他准备的一些东西，就足够他返回凡人界了。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多加采买，当下就能离开修真界，直接回家了！ “到底是兄长心细，这样一来，我即刻便可归家。”莫长生笑眯眯的道，“只是在走之前，不如我为兄长作一副画？虽然兄长不久之后也会回家，但爹娘思念兄长许久，终究是有个寄托更好。” 莫长忧一怔，长叹道：“是我对不起家里人。如果不是我……”莫长忧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住话头，转而笑道，“那就有劳长生了。” 兄弟两人直接去了莫长生的小山谷，关闭山谷三日，莫长生画了莫长忧或站或坐，或行或静，或笑或嗔等等数张画，莫长忧这才挑出了其中一张持箫吹奏的画，让莫长生带回去给爹娘。 莫长生虽然喜欢作画，也愿意给自己的亲生兄长作画，可是一连三日画了十几幅对方觉得“不妥当”的画，手腕都有些酸疼了起来。 莫长生觉得，要不是他是修士，这点子酸疼只要运转一周灵力就能消除，他这会子指定要跟莫长忧翻脸了。 不过脸虽然没翻，莫长生还是黑着脸道：“其实兄长素来俊逸温和，除了这张持箫的，其他几张也很不错。且我画都画了，不如我都拿回去，给爹娘看？也免得我画得不够细致，让爹娘想象不出来兄长的模样。” 莫长忧一听就知道莫长生是这几日被他折腾惨了，故意抱怨来着。 闻言也不生气，只摇了摇头，含笑道：“那一张就足够了。长生画艺精湛，每一幅都很好，只是我许久不见父母，总怕他们忧心我过得不好，这才想要挑一张画上的我最闲适悠然的留给他们。” 莫长忧这话说罢，莫长生也不好再生气，眉心舒展开来。 只是不等莫长生开口表示他不生气了，就见莫长忧饶有兴致地看向莫长生靴子上的那条探头探脑的小金蛇。 莫长生这才发现，那小金蛇这几日也不老实地紧，早早的就有意在莫长忧面前露馅了。 莫长忧果然一开口就说了这小金蛇：“长生你养的这条小金蛇，似乎有话要与我说。不如你先去小竹楼里转一圈？” 莫长生早就忘了他之前答应过那恶龙什么，只觉这小金蛇脑袋笨呼呼的，别被莫长忧一问，什么事情都倒出来了，因此便道：“他能有甚么话说？这小金蛇就是单纯的话多了一些，其实并没有甚么重要的话要说与兄长……” “谁说我没有！”蛟龙大人愤怒地直接化成人形——当然是穿了一身金色衣衫的人形——气呼呼的控诉莫长生道，“长生你说过的，我可以把咱们的事情告诉一人的，我、我这就要把咱们的事情告诉给大舅子！” 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莫长生：“……” 被唤作“大舅子”的莫长忧霍然起身，双目直直的逼视着头脑看似不太清楚的蛟龙大人，一字一顿地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蛟龙大人俊脸一红，忽然又羞涩了起来，小心翼翼看了他心爱的长生一眼，鼓了鼓勇气，就努力站直了身体，对莫长忧道：“我、我当然是唤你大舅子啦！长生说了，我可以把我们的事情说与一人听。我便向把我们的事情说与你听。我、我们已经是双修伴侣啦！将来会分享彼此的生命，会照顾彼此的生活，会爱惜彼此的心意，会将彼此视作心尖尖上的人……总之，我、我一定会让长生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永远都快快乐乐的，永远永远都不会违背长生的心意，永远永远都会将长生当做我最珍视的存在的！” 蛟龙大人心智不如旁人，能说出这番表白的话来，更是将莫长生吓了一跳。 其实又岂止是莫长生？就是莫长忧，虽然想到自己可能会听到这妖兽的表白之语，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妖兽会说出“永远永远都不会违背长生的心意”这句话。 也正是因着这句话，莫长忧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他想，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长生身边这只妖兽，虽然看起来强大而可怕，心智和风烈阳一样都和普通人不同，但是风烈阳有着千幻道君的纵容，天真的几乎可怕，而这只妖兽，虽然心智不高，但却被人教的很好，懂得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这样的妖兽在长生身边，莫长忧虽然依旧有些忧心，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弟弟对着这妖兽露出苦恼、愤怒以及一丝丝的纵容的神情时，莫长忧才终于安下心来。 他的弟弟，终究是比他有福气。 　　☆、第91章 在乎 蛟龙大人心智上虽然不足，可是或许因着他身为妖兽，感知其他人情绪的能力反而更强悍了，几乎是在莫长忧对他改观的那一瞬，蛟龙大人就发现了。 “我真的会对长生很好很好的，大舅子你肯相信我，真的太好啦！” 蛟龙大人很是开心的握住了身侧的莫长生的手，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嘴巴都咧到耳根处了。 莫长生嘴角一抽，没吱声。 莫长忧亦是无奈，显然是没料到这妖兽会这么快感知到他的认可，意味深长的看了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这才头皮一麻，清咳一声，转头对身旁那个兀自笑得开心的恶龙道：“你去竹楼那里看一看，是不是还有落下的东西。” 蛟龙大人完全听不懂他的长生是要他暂时回避一下，给他们兄弟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只傻傻的神识往竹楼一探，就道：“长生你又忘啦！你是修士，我是妖修，那个竹楼离我们又不算远，只要将神识探过去，就能把竹楼离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啦，不用亲自走过去的！” 莫长忧不忍直视。 莫长生眉心突突直跳，先前对这恶龙的一丝心软也随即消失了，他直接板着脸道：“去竹楼，自己呆着，不许偷听偷看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见那恶龙还迟疑了一会，莫长生脸更黑了，“还不快去？” 蛟龙大人见心上人似乎是有点生气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郁闷，可他还是道：“好。”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眼睛里满满的是舍不得。 他一步也不想离开他的长生。 要是他的长生愿意让他把长生变小，然后塞到衣袖里就好了。 嗯，当然，反过来也是可以的。 蛟龙大人心中忽然又高兴了起来，甚至想要在莫长忧离开之后，就和莫长生商量一下这件事实施的可能性，完全忘记了他的兽形是长生极为不喜欢的一种…… 另一头，莫长忧微微笑着调侃道：“我原以为，长生会找一个绝艳无双、温柔似水的女子做道侣，就算找男子，也当找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没想到，长生竟然找了这样一个伴侣……”不是说蛟龙大人不好，而是寻常人都不会和妖兽结成伴侣契约，莫长生这一举动，着实是吓了莫长忧一大跳。 莫长生微微窘迫了片刻，清咳一声，才道：“他还好。” “还好？”莫长忧一挑眉，“长生都愿意让他唤我‘大舅子’了，难道还只是‘还好’二字？” 莫长生对其他人或许会算计计较，可是面对莫长忧，这个这辈子对他极好，上辈子为了不拖累他宁可自杀的兄长，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算计，老老实实地开口道：“他很好。” “很好？”莫长忧这声疑问是发自心底的，旁人或许不懂得照顾一个心智不正常的人到底有多么辛苦，可是他照看了风烈阳十数年，是最清楚这其中的艰难的，微微一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可是长生，无论他心中多么欢喜你，他心智犹如幼童，就会给你带来诸多麻烦，更何况他还是妖兽而并非人修，你和他在一起，必然是你照顾他多一些，为此而吃的苦头多一些。长生，你，要想好，认认真真的想好。” 莫长生面上的窘迫退去，这才肃然道：“兄长安心，他，真的很好。他与风烈阳不同，风烈阳是心智退回幼年时期，头脑依旧清楚，只是思考起问题来，是以幼童的心智去思考的。可是他，并非是心智如幼童，也并非是傻，而是笨，寻常人能用一盏茶时间想明白的事情，他或许要用三盏茶、五盏茶的时间，但是他并不是傻，虽然笨是笨了些，可只要用心去想，他总能想明白一些不好诉诸于口的意思。” 莫长生微微一顿，才继续道，“而且他还有一项长处，就是能轻易感知对方的善恶喜好，且他的修为莫说在你我之间，就是在整个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即便是让他独自去生存，他也能活得很好，并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照顾他，甚至为了照顾他而牺牲我的修为。” “说到照顾，”莫长生唇角翘了翘，“其实还是他照顾我多一些。他虽然笨了些，蠢了些，好色了些，心中思量的事情少了些，但他却能以赤子之心待我，至纯至真，一心一意，无需我耗费一丝心思去猜测，这样的人，我亦愿意试着一心一意去回报他。” 莫长生此刻对那恶龙，其实也说不上什么爱不爱的，但是很显然的，虽然他有时会嫌弃那恶龙时时刻刻的纠缠着他，可是大部分时候，他则是故意纵容那恶龙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甚至他明明极其厌恶蛇的靠近，却依旧允许那小金蛇缠在他的靴子上；明明不喜不同的物种相恋，却依旧在纠结许久之后，默默纵容了这恶龙将他们的“关系”告知给这修真界中，他最在乎的兄长莫长忧…… 莫长生想，除了莫长忧，或许他在这修真界在乎之人，会再多上一个？ 莫长生的话说得还是有些含糊，可莫长忧却听懂了。 他哭笑不得了好一会，才戏谑道：“想不到，长生竟……”好这一口，非要对方先对他一心一意，至纯至真了，才肯稍作松缓，考虑是否要交付自己的真心。 戒备至此，莫长忧也不知是否该感谢那妖兽的出现了。毕竟，感情一事着实难料，或许心动容易，可让其中一方在对方毫无表示的时候，就完全一心一意的为对方着想，做到至纯至真，那就太难太难了。 谁人没有私心？ 莫长忧想，或许只有像那妖兽一样的心思简单的“人”，才能在他这位弟弟的连番试探、甚至至今都没有正式承认他的身份的情形下，依旧毫无芥蒂的追着他的弟弟不放呢？ 莫长生尴尬了片刻，心中也明了自己这种心思的确是可恶极了。没有付出，哪里能有回报呢？他戒备心重，对周围之人都抱有浓重的戒心，原本就不好找情人，譬如他在现代的二十几年，也从未交到一个男友或者女友，到了修真界，在知道了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之后，他就更觉得自己这辈子又没希望找到一个伴儿了。 结果却碰到了这恶龙。 莫长生心中柔软，一双桃花目里也带了几分柔软，道：“兄长安心，他待我当真是极好，我不会吃亏的。” 莫长忧见状，也只能是无话可说了，只提醒了莫长生几句，修真界虽然不会对妖兽和人相恋的事情穷追猛打，但也会对此低看一眼，莫长生在修为还不够之前，最好低调行事，莫要宣扬此事。 莫长生点头：“我亦是这样想的。我与他好与不好，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并不需要特意告知他人。” 莫长忧看了莫长生一眼，见弟弟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才不得不又嘱咐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真打算和他一直走下去，有些事情，就不要嫌麻烦，一定要仔仔细细的解释给他听，莫要让他误会。譬如不公开你和他的关系的缘故，你也要仔细告诉他，让他真的想明白你并非是不愿意承认他，才不告知别人，而只是因着其他的顾虑。莫要让他因此伤心。” “他既肯一心一意的对你好，你又有心和他走下去，那就不要让彼此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莫长生这才听懂了莫长忧的担心，认真想了片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兄弟又说了些莫长生返回家中的事情，莫长生将他画的一些符箓给了莫长忧防身，莫长忧把他在宗门里搜集的关于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书籍玉简给了莫长生，两人促膝长谈一夜，到了第二日，莫长忧就在蛟龙大人哀怨的目光中，要求莫长生今日就走。 莫长生一顿，抬头看向遥峰上空的厚重乌云：“风烈阳还没有渡劫成功？”然后又道，“待他渡劫完毕，闭关巩固修为时，我再走。” 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他不介意再等上几日。 莫长忧却不想让莫长生再等了：“不必了，长生走罢。”见莫长生露出不赞同的目光，微微笑道，“我并不介意让一位元婴道君欠我一个人情。毕竟，这种机会并不多，不是么？” 莫长生还想留下来，结果却被莫长忧的一句他“始终要自己面对这件事”给阻止了。 莫长忧说的没错，兄弟二人如今的修为完全没有法子和风烈阳等人相比，这就意味着，即便有紫烟道君的庇护，莫长忧依旧迟早要面对风烈阳。 莫长忧与风烈阳之间的事情很是复杂，除了他们二人自己，谁也猜不到两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即便亲近如莫长生，依旧不能替莫长忧在这件事上做出任何的决定。 因此莫长生在莫长忧的几次催促之下，终于去执事堂告知了即将离开宗门一事，并领到了从修真界去往凡人界的玉牌，这才被莫长忧亲自送到了宗门门口。 兄弟二人看着遥峰上空依旧阴沉沉的乌云，一齐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莫长忧催促莫长生的离开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莫长生伸脚一踢，把靴子上的小金蛇踢了出来，道：“兄长莫要委屈自己，他看起来小，可是修为极高。你我打不过风烈阳，可是他却能把风烈阳捏成碎片，兄长莫要害怕他们才好。” 莫长忧只笑，正欲与莫长生再次道别，目光不小心落在了探头探脑的小金蛇身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还不知道长生看上的这条小金蛇姓甚名谁，该如何称呼？” 莫长生：“……”他不是姓恶名龙，小名小金蛇么？ 蛟龙大人：“……”大舅子你可以叫我弟夫！ 　　☆、第92章 倾慕 莫长生是黑着脸从逍遥宗离开的。 原本已经抢到了可以缠在心上人脚腕上权力的蛟龙大人，此刻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行事自己的权力了，只哀怨的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爬着，生怕他的长生真的不要他了。 莫长生见小金蛇还敢哀怨的看着他，心中更生气了。 兄长在分开前问他，这小金蛇叫什么名字时，莫长生直接僵住了。 叫、什、么、名、字？ 姓、甚、名、谁？ 那是什么东西？ 莫长生自觉不知道这小金蛇的名字，一点都不是他的错，他不知道，那完全就是小金蛇故意不告诉他的！ 对，就是这样！ 于是莫长生直接在兄长的似笑非笑中狼狈告辞，甚至连最后一点偷偷留下来、防止千幻道君对莫长忧不利的心思都打消了。 莫长生想到这里，脚步一顿，终究是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 兄长说得对，无论他们兄弟俩有多么亲近，有些事情，他依旧只能看着他的兄长自己去面对，而不是将兄长挡在身后，自己替兄长出头。 他们，终究是两个人。 只是心中再明白，也阻止不了莫长生心情不好。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小金蛇一眼。 小金蛇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被心上人嫌弃了，小小的眼睛一抖，哀怨又固执的看了回去，结果换来莫长生更狠狠地一瞪，小金蛇顿时又萎靡了。 罢了罢了，长生要生气就生气罢。 最好能在回到家中之前停止生气，这样的话……或许他还能和长生一起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蛟龙大人心中美滋滋地幻想着，尚且还不知道莫老爹莫老娘就算再疼莫长生，再开明，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而莫长生为了二老的身体，亦不打算在二老生前告知他们的事情。 莫长生会带蛟龙大人回家，但却不是以情人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是而已。 这厢莫长生正执拗的和蛟龙大人生气，另一厢，莫长忧返回紫烟峰不久，就被紫烟道君和凌真人唤了过去。 紫烟道君修为又精进了许多，正是元婴后期修为；而凌真人在双修道侣的寿元问题解决后，亦放下心思，闭关将修为提高到了金丹圆满期，距离结婴也只有一步之遥。 夫妻二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而紫烟道君的寿元问题又是因莫长忧而解决，二人对莫长忧很是看重——更何况，不为别的，就是单单为了二人的面子问题，他们也不会轻易让莫长忧被风千幻欺负的！ 莫长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在几番犹豫之后，终是离开了。 而莫长忧亦不是逞强之人，他比莫长生更清楚紫烟道君对他的爱护之意，更知晓虽然风千幻一直看他不顺眼，可济遥灵君却是明事理之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风千幻手下吃什么大亏。 可是有些委屈，却是不得不受了。 风烈阳是逍遥宗年轻一代弟子中极为优秀的一位。单系金灵根，三百余岁就即将结婴，再加上风烈阳几乎无人能敌的炼器天赋，还有他身为阵法宗师的母亲，大修士的师祖济遥灵君……如是种种，使得风烈阳在逍遥宗中的地位极为特殊，即便是当年他心智有损之时，也无人敢去欺负他。 当然，也正因为风烈阳的特殊，才让紫烟道君和凌真人无法在风烈阳困于心魔劫，济遥灵君想让莫长忧前去“帮”风烈阳度过心魔劫的时候彻底拒绝这件事了。 紫烟道君和凌真人夫妻自然不会让莫长忧被风烈阳欺负，可是，为了宗门利益，莫长忧去帮风烈阳度过心魔劫一事，他们夫妻却是怎么都推脱不了了。 紫烟道君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弟子，叹了声气，道：“……事情就是这样。那风烈阳，前面的天雷劫度过的很是顺利，可见他从前修为有多么扎实。只要度过了心魔劫，最后一劫，必然也会顺利度过。而风烈阳的心魔劫是什么，逍遥宗的众位太上长老看得清楚，风烈阳的师祖济遥灵君也将这一点看得清楚，所以，为师虽然舍不得你受苦，这一次，却也只能让你受些委屈了。” 紫烟道君说了一通话，末了仍旧觉得心气不顺，双拳紧握，道：“不过长忧放心，为师会和你一同过去，绝不会令那风千幻出言不逊，对你不好！” 凌真人亦是含笑点头，只是眉眼中些微的戾气，才让人察觉这位修为一直比妻子低、行事也比妻子低调的凌真人，亦是有脾气的。 莫长忧见状，心中很是温暖。 他拱手作揖道：“师尊、师公切莫动气。烈阳前辈的事情，弟子已经猜到了。能令一位元婴道君欠弟子一个人情，让弟子将来的路好走一些，弟子亦是愿意的。师尊、师公切莫为弟子之事太过生气。” 莫长忧说到此处，语气一顿，唇角翘了翘，又道，“弟子在凡人界曾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弟子想，修真界讲究因果，欠了的终究是要还的。弟子自认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更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烈阳前辈的事情，将来这因果一旦追究起来，天道会如何，且还是未知之事。” 莫长忧年轻时，曾背着父母，离开家乡，独自一人跑到了修真界闯荡。他亦因此而承受了诸多难处，可也正是这诸多难处，才让莫长忧的脾气越发和缓起来。 他不急。 一点都不急。 风烈阳又如何？风千幻又如何？ 莫长忧相信，他们迟早会有为了他们当初的作为而付出代价的一日。 他会好好活着，好好修炼，且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莫长忧被紫烟道君和凌真人送到遥峰的时候，风烈阳正处于心魔纠缠的关键时刻，只不知这心魔做了什么，正令风烈阳七窍流血，全身颤抖，狼狈不堪。 莫长忧一到，千幻道君立刻跑过去就想拎着莫长忧的衣服就把人给丢到靠近风烈阳的地方去。 可惜此刻的莫长忧，早就不是曾经任她肆意掌控的那个小炉鼎了。 千幻道君人还没到莫长忧面前，紫烟道君就一步站在了莫长忧身前，挡住了千幻道君的动作。 千幻道君忧心爱子，当即高声喝道：“徐紫烟，我儿正在渡劫，你为何要阻挡我儿渡劫的机会？莫不是你怕我们母子双双结婴，会危及你在宗门的地位？还是说，你要为了一个小小练气修士，误了宗门的一位元婴修士的心魔劫？宗门大事，你竟胆敢耽搁？” 紫烟道君登时面色不好，冷哼道：“好一个风千幻！我还没质问你为何要将一个无辜练气弟子牵扯进你儿子的渡劫之中，你竟还敢大喇喇的为我扣这顶帽子？你当真是不想你儿子渡劫成功了是不是？还是你以为，你的几句威胁的话，就能让我乖乖交出自己的关门弟子，然后任你欺凌？” 千幻道君这才想起来，这个她从不曾太过在意的小炉鼎，已经有人开始愿意为他撑腰了。 千幻道君立刻转头看向济遥灵君，正欲向济遥灵君求救，却见济遥灵君双目微合，看也不看她。 千幻道君心中一紧，这才冷哼一声，径自盯着莫长忧不放，仿佛非要逼迫莫长忧立刻去给她的儿子去解决心魔才好。 紫烟道君又哪里会顾忌千幻道君的想法？当即就代莫长忧开口，问千幻道君要了数件她看得上眼的、且莫长忧用得着的东西，在千幻道君将东西都丢过来之后，才转过身，温和的问莫长忧可以法子帮风烈阳度过心魔劫。 千幻道君登时一脸铁青！她还以为徐紫烟会问她要那么多东西，是已经确定了这莫长忧可以帮风烈阳度过心魔劫，可是谁知道，徐紫烟压根还没问过莫长忧这个问题！ 好在莫长忧和风烈阳生活十数年，虽然和他一起生活的风烈阳是心智不全的风烈阳，可是以莫长忧的细心，还是猜到了风烈阳现下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莫长忧立在山顶，往山下的风烈阳处看了良久，才终于取出一只箫，横在唇边，悠然吹了起来。 箫声清越而平淡，正如莫长忧之人，温润内敛，谦和低调，只是细细听来，箫声中却带了一丝丝的忧郁，令闻者忍不住的想起心中最痛苦的事情。 忽而箫声一扬，那丝忧郁却又骤然消失了。 箫声依旧平淡，可是这平淡之中却带着丝丝的满足。就算不懂乐理之人，亦能听懂这箫声中的感激和淡淡的欣喜。 而原本还沉浸在心魔劫中的风烈阳，也在这箫声的指引下，终于缓缓清醒了过来。 然而他一睁开眼睛，成功渡过了心魔劫，却蓦地伸出左手，朝着莫长忧的方向一扬，就将莫长忧手中的箫给拿到了手中，然后在天上的雷云正酝酿最后一道天雷劫时，风烈阳干脆取出他的炼器炉，将那只箫直接丢到了炼器炉中，仿佛要在天雷劫下，重新将这只箫炼制一番。 而修真界与凡人界的交接处，莫长生和蛟龙大人行了几日，终于来到了这里。 一人一龙正等着明日再走上半日，就越过两处相隔的结界，去凡人界的莫家村。 或许因着就要见到父母幼弟了，莫长生此刻的心情尤其好。 好到了他甚至把小金蛇唤了过来，亲口问这小金蛇的姓名。 小金蛇格外扭捏，含情脉脉地看了莫长生半晌，才羞涩地道：“名字……是我自己取得。前世的时候，我原本想让长生帮我取，可是长生太忙啦，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长生就不肯帮我取名字了。所以，我就自己想了个名字。” 莫长生：“什么名字？” 小金蛇又开始害羞了，好一会才吐出三个字来：“敖、慕、生。” 敖是他天生的姓氏，而这三个字的含义，则是最简单的字面意思。 敖慕生，他永远永远，都倾慕着的他的长生。 永生不渝。 莫长生愣了一会，耳朵尖蓦地红了。 　　☆、第93章 送你 敖慕生。 慕生。 这三个字，让莫长生下意识的就红了耳朵尖。 他蓦地站起身，神色严肃，一语不发。 蛟龙大人很是忐忑的看了过去，生怕他的长生因为他的名字而生气。 毕竟……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长生。 前世时，蛟龙大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字，毕竟有了名字，就意味着在阎王爷面前挂了号，对他这个活了数万年的蛟龙来说，其实不算是什么好事。 可是在喜欢上长生，懂得了一些人类的婚嫁习俗之后，蛟龙大人就突然希望自己有个名字了。 他更希望这个名字是他的长生给予他的。 因为这样，会让他们一人一龙更加亲密，也让为他取名的长生，更在乎他一些。 奈何蛟龙大人的心愿还没有说出来，他的长生就突然出事，中了外人的计，急需双修，蛟龙大人虽然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救他的长生，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龙亦不例外。 蛟龙大人私心作祟，明知前路艰难，却还是鼓足了勇气，用稚嫩的手段讨好他的长生，一人一龙在床上翻云覆雨，真正双修。 蛟龙大人那时当真是高兴极了！ 他甚至想要化成蛟龙，在九霄天外伏着他的长生遨游一番！ 可惜他的愿望是好，偏偏那时的莫长生无法接受和一个妖兽在一起的情形，直接说下与他此生再不相见的话来。 蛟龙大人当时伤心至极，恨不得时光回转，他就算再想要和长生亲密接触，也会按捺住自己的想法！ 只是莫长生那时还没有得到轮回盘，蛟龙大人更不敢轻易在莫长生不允许的情形下触动轮回盘，更不愿意违背莫长生的心愿，只能偷偷藏在一旁，看着莫长生将关于他的一切抛之脑后，仿佛完全忘了他这个龙一般。 蛟龙大人那时才真正尝到了心痛如绞究竟是何种滋味。 他在数万年前，灵智初启之时，就一直是一条蛇的生活着；后来他凑巧救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个奇怪的人为了还“因果”，就停下前行的脚步，特特给他研究了一步化龙功法，这才离开。 蛟龙大人也是那时才开始加快了修炼，慢慢的化蛇为蛟，再化出了第三只爪子，只等将第四只爪子修炼出来，化蛟为龙了。 数万年的时间，他都未曾觉得自己寂寞。可是在他的长生离开之后，蛟龙大人才真正觉得自己寂寞如斯。 可是蛟龙大人向来听话，他知道自己大概真的触怒了莫长生，莫长生亦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他，因此蛟龙大人心中再思念莫长生，却也不曾违背莫长生的话，出现在莫长生面前。 直到莫长生前世遭难身将死时，蛟龙大人才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跑到了莫长生身边。 前世事，前世了。 蛟龙大人想了一会前世之事，就巴巴的看着他的心上人，低声喃喃道：“长生长生，不要不理我……” 小金蛇的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莫长生一怔，才忽然发现，他因着这小金蛇的名字而羞窘，故意板着脸不说话的事情，若是换了旁人，可能会知晓他是……害羞了，可是他眼前是却是条笨蛇，这笨蛇只知道他不理他了，却不懂得他亦会感到羞窘。 莫长生抿了抿唇，看着这小金蛇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一会才蹲下身子，伸出手。 小金蛇的小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然后不等莫长生反应过来，小金蛇就“刺溜”一下子，爬到了他的掌心，甚至讨好的伏下身子，整条蛇就这么趴在了莫长生的手心。 莫长生心中一软。 他想到兄长莫长忧特特说与他的那些话，微微一顿，就没有阻止小金蛇的亲近。 兄长说得对，这小金蛇与其他人并不同，小金蛇比其他人更愿意对他交付真心，可是相对的，小金蛇的心智也让其比其他人更加看不懂他隐晦的暗示。 而看不懂他的暗示的小金蛇，就只能抓耳挠腮的自己心中难受。 莫长生想，他还是心太软，这小笨蛇一着急，他也跟着着急了。 “我没有不理你。”莫长生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蛟龙大人猛地就将身子直了起来，“嘶嘶”道：“很、很好听，就是说，长生很喜欢？很喜欢……”他倾慕他？ 蛟龙大人只觉自己心口处“砰砰”直跳，整条龙都要飞起来了！ 莫长生这次不只是耳朵热了，面上也微微发热。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像方才那样什么都不说，别扭的只面无表情的令人误会，而是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蛟龙大人整条蛇就朝着莫长生的脸飞了过去！ 蛟龙大人以为，害羞的长生一定会高兴的迎接他的热吻的！ 结果…… 结果莫长生伸手一挡，一扬，动作飞快的就将小金蛇整个给丢得老远！ 蛟龙大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哀怨的看了过去：“……”说好的害羞呢？说好的高兴的迎接他的热吻呢？ 莫长生恼道：“变成人形！” 蛟龙大人傻傻的道：“变成人形做甚么？” “……”莫长生面上和耳朵上的红晕同时褪去，瞪着那笨蛇就命令道：“化！” 再然后…… 蛟龙大人傻傻的化成了人形，傻傻的光着身子，傻傻的……额头一热，就被一双温软的唇吻了上来…… 蛟龙大人彻彻底底的傻住了。 且不提蛟龙大人如何幸福地得到了心上人的一吻，逍遥宗，遥峰，风烈阳却是头顶阵阵翻滚的雷云，毅然在雷云之下，安安稳稳的开了炼器炉，开始炼器。 周围围观的众人都愣住了。 结婴劫的最后一道雷劫，其实是天道给予修士的赏赐，寻常修士都会在度最后一道天雷劫时，或是以身渡劫，用来炼体，或是手持本命法宝，用天道赏赐的这道雷劫来提升本命法宝的品质，可是，像风烈阳这样，在最后一道雷劫降下之前，竟会出手炼制一件不属于他的本命法宝的普通箫的，却是世间罕见。 千幻道君面色铁青，大声喝道：“烈阳！你在做甚么？还不将你的本命法宝拿出来，迎接最后一道天雷劫？” 其余与千幻道君或风烈阳交好的高阶修士亦出声相劝。 济遥灵君远远看着风烈阳的动作，眉心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 罢了罢了，烈阳肯牺牲自己的机缘，成就莫长忧的机缘，虽然在外人看来并不值得，可是，有些事情，值不值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烈阳自己的选择。 他既选择了莫长忧，那么，他这个做人师祖的，还是莫要插手了。 因此尽管风烈阳的这番动作惹人争议，可是因着济遥灵君的纵容，风烈阳依旧顶着最后一道天雷劫和众人的压力，在最后一道天雷劫降下之前，把从莫长忧手中夺过的那件普通法器，加了诸多高等炼材，炼制成了一件中品法宝。 莫长忧依旧站在原处，即便被不少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面上仍是淡淡，仿佛风烈阳在天雷劫来临之前，炼制的那件法宝完全与他无关一般。 千幻道君见唤不回风烈阳，更改变不了风烈阳的主意，而师尊济遥灵君也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当即就朝着莫长忧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想质问莫长忧，到底是怎么勾引了她的儿子？怎么能够让她的儿子在渡劫的关键时刻，竟然顶着天雷劫，替一个资质差的几乎毫无前途的小小炉鼎炼制法宝？ 她心中恨极，想要骂一骂这个莫长忧，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缓解她心中的焦躁和怒火。 然而莫长忧却不是曾经孤身一人、毫无靠山的小修士了。 莫长忧如今有了师尊，有了师公，有了愿意维护他的人，虽然他的师尊迫于师门压力，不得不把他带过来帮助风烈阳度过心魔劫，可是，紫烟道君却不是糊涂人，她一见千幻道君朝着莫长忧走了过来，就直接挡在了莫长忧面前，故意挑衅的瞪了过去！ 千幻道君脸色一变，喝道：“徐紫烟啊徐紫烟，你当真是要一辈子都要和我做仇人了不成？若是你为了旁的跟我作对也就罢了，可是……”千幻道君目光瞥向紫烟道君身后的莫长忧，“可是，你为了一个身体资质已经无药可救的莫长忧与我为敌，你当真觉得，这是值得的么？” 紫烟道君却比千幻道君自己还要了解她，当即将目光瞥向了已经将莫长忧的箫炼制成法宝的风烈阳，嗤笑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 “而是你那个宝贝儿子说了算！” 紫烟道君话音一落，就见风烈阳傲然立于天雷劫下，最后一道蓄势已久的天雷劫，终于“轰隆”一声，落了下来！ 千幻道君当即变了脸色！ 周围围观风烈阳渡劫之人也都傻住了！ 谁也不曾料到，结婴劫的最后一道由天道赏赐下来炼体或炼器的天雷劫，竟被风烈阳用在了一只完全不属于他的箫的身上！ 天雷劫过，原本碧绿的玉箫之上，竟多了丝丝紫色的痕迹。 而原本只被风烈阳提升到中品法宝的玉箫，经过天雷劫的洗礼，竟一下子变成了可以根据使用者的修为而进阶的法宝！ 莫长忧依旧没有动。 风烈阳因在度最后一道天雷劫前，耗费了不少心力炼制那只玉箫，因此度最好一劫时，受了不小的伤，当即口吐几滴本命精、血，面色惨白。 千幻道君忙忙赶了过去，要扶住风烈阳：“烈阳，娘来扶你……” 结果却被风烈阳一抬手臂，挡住了。 千幻道君直接呆住了！ 而风烈阳，却一步一步，慢慢的手持玉箫，走向了莫长忧的方向。 莫长忧仍旧未动。 紫烟道君嘴唇动了动，似是猜到了什么，侧过身，就将莫长忧曝露在了风烈阳面前。 风烈阳又吐出了一口精、血。 他已经走到了莫长忧面前。 “给。”风烈阳一手擦了擦唇边血渍，一手将被天雷洗礼过的玉箫递了过去，“送你。” 莫长忧这才怔住，看着那只已经进阶为极品法宝的玉箫久久未动。 　　☆、第94章 贪念 莫长忧不动，风烈阳亦未动。 脑袋里的奇石被取出后，风烈阳虽然立刻就因奇石而迎接了结婴劫，可是他原本失去的心智也都恢复了过来。 当然，他失去心智时，那段幼稚时期的记忆，风烈阳亦都记得。 而那段记忆里，风烈阳记得最清楚的，满满的都是莫长忧。 白衣翩翩、唇角含笑的莫长忧，修炼了九转炉鼎功法却依旧能笑得出来的莫长忧，明明担心极了家中亲人却因着种种顾虑而从不肯提家人一句的莫长忧，明明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却仍旧对他虚与委蛇、让那个痴傻的他义无反顾的喜欢上的莫长忧…… 还有那一个，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被他采补，明明修为被采补光了，却依旧能微微笑着，不说一句抱怨和指责之话的莫长忧…… 风烈阳想到这里，心口一痛，蓦地又从口中喷出一滴本命精血，刚刚进阶到元婴初期的修为亦因着连喷数滴本命精血而摇摇欲坠。 “烈阳！——”千幻道君终于反应过来，高喊一声儿子的名字，就要冲过去。 然而千幻道君的师尊济遥灵君的动作比她更快，不等她奔过去，济遥灵君就直接伸手凌空一点，暂时禁锢了她的动作，令她只能困在原地，无法靠近风烈阳，以及风烈阳对面的莫长忧。 济遥灵君自己，则长叹一口气，嘴唇噏动，对风烈阳传音了几句话。 风烈阳耳朵动了动，回头看了济遥灵君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固执的把那只玉箫递了过去。 “给你。”风烈阳深深地看向眼前温润如玉的青年，“这是你应得的。” 风烈阳说罢，心中就懊恼了起来。 他原是想说，这是他早就想要炼制给长忧的东西——一件可以随着长忧的修为进阶的法宝。 可是话一出口，仿佛就变了味。 而原本不肯接这件法宝的莫长忧，在听到这句“应得”的话后，思量了片刻，许是因着因果一事，果然就将那玉箫接了过去。 不单单是接了过去，莫长忧还是双手接了过去，同时躬身一礼：“多谢烈阳道君。” 风烈阳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听到莫长忧恭敬的道谢，才蓦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心中想说，他们之间不必那么客气，不必对他像对一个师门长辈一般，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话他却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亦不敢说，不能说。 风烈阳认真的看了莫长忧许久，才终于转身离开。 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不是不想留，而是风烈阳清楚的知道，无论他留下什么话，做出什么事，眼前的这个温润如玉的莫长忧，统统不会在意。 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好或不好，无论他是痴傻还是清醒，无论清醒过来的他，对莫长忧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莫长忧，统统都不会在意。 不会多看他一眼，不会多对他说一句话，更不会，把他放到心上。 风烈阳面无表情，转过身，背对着莫长忧，口中接连吐出三滴本命精血，单膝跪倒在地上，全身经脉紊乱，元婴修为，摇摇欲坠。 “烈阳！” 千幻道君一声疾呼，济遥灵君亦是愣了一息时间，显然没有料到莫长忧对风烈阳的影响竟会那么大，一息之后，才快步携了风烈阳和千幻道君二人，一齐回了洞府。 同时传出话来，遥峰暂且关闭，待风烈阳境界稳固了，再行出关。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若无的看了被紫烟道君护在身后的莫长忧一眼，才纷纷告辞离开。 紫烟道君和凌真人亦带了莫长忧回到紫烟峰。 回到紫烟峰上之后，莫长忧就把那只玉箫递给了紫烟道君。 紫烟道君手持玉箫，探入神识看了看，神情微微一怔，才将玉箫重新还给了莫长忧，含笑道：“无事。这玉箫炼制的很好，也很适合你使用。风烈阳的炼器天赋极高，他还在这玉箫上设了数层禁制，使得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无法使用这玉箫。而且，如果有人将这玉箫从你身边夺走，在千里之内，你都能察觉到这玉箫大致所在。” 紫烟道君叹道：“风烈阳炼制这件法宝时，你修为低，或许没有看清，为师却看得清楚，风烈阳在他那炼器炉中，为这只玉箫添加了不少天材地宝。否则……”这玉箫也不会成为一件可以进阶的极品法宝，还是一个练气修士都能使用的极品法宝。 莫长忧垂首不语。 凌真人笑道：“既是如此，长忧就安心使用这玉箫罢。无论如何，这都是烈阳道君为还你的因果所赠，你用着也是应当的。且这玉箫经历过天雷洗礼，最克妖魔，将来长忧结丹，将它奉为本命法宝亦是不错。” 莫长忧应诺，又听了一会师尊和师公的教导，这才离开。 徒弟一走，紫烟道君就霍然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副焦躁不堪的模样。 凌真人扶额，起身压着紫烟道君坐下：“夫人这是怎么了？何事竟把夫人急成这个样子？不如说与为夫，为夫或许能为夫人分担一些。” 紫烟道君欲言又止，一拍榻上的桌子，面上又气又恼，半晌却又长叹一声：“那风烈阳，将他的三缕神识，放在了那玉箫之中。长忧根基被毁，虽与风烈阳脱不了干洗，可是，风烈阳当时心智如同幼童，又有其母的那一番作为，他此刻肯为长忧炼制下那只玉箫，又在结婴关键时刻抽出了自己的三缕神识，可护得长忧三次性命。如此一来，风烈阳欠了长忧的因果，就算是了结七八分了。” 凌真人不懂，因果了结，不该是好事么？ “既如此，那夫人还有何可愁的？” “我只怕，因果了结，那风烈阳，就能理直气壮的来哄骗我的长忧了。”紫烟道君面带忧愁，“我这个小弟子这般好，又岂能去叫风千幻那个疯女人娘？” 凌真人大笑：“夫人这次可是想错了。就算烈阳道君和长忧的因果能了，可是，千幻道君欠了长忧的，是绝对了解不了的。就算烈阳道君想要替母道歉，那也要看咱们长忧愿不愿意接受不是？” 说罢，凌真人顿了片刻，又意味深长地道，“长忧看着温文尔雅，脾气软和，可是内里却是极为骄傲的。夫人以为，以长忧的骄傲，他能去叫一个害得他根基毁损、仙路几近无望的女人为娘么？更何况那女人还和长忧最钦佩的师尊不合呢？” 紫烟道君闻言想了一会，揉了揉额角，失笑道：“夫君所言极是，是我相差了。” 她的长忧，自有他的骄傲。 即便风烈阳极为优秀，可她不喜，长忧不喜，谁还能逼着长忧去做他们不喜做的事情么？ 紫烟道君彻底想通，立刻笑了起来。 且不提紫烟道君如何为莫长忧忧心，莫长生在收到了莫长忧的千里传讯符后，就放下心来，一路疾行，偶尔在碰到一两个热闹繁荣的凡人城镇，他才会停下来，看着合眼缘的买上一些——这次回家之后，他还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再次回家，因此出手格外大方。 只是莫长生大方了，蛟龙大人就又开始忧愁了。 自从那一天的一吻之后，蛟龙大人就不喜欢变成小金蛇缠在心上人的脚腕上了。 因为蛟龙大人思考了好几日，才发现他的心上人其实不是不愿意对他好，只是长生天生不喜欢蛇，这才不肯对他的蛇形避之如蛇蝎……好吧，果然还是有很多人都不喜欢蛇的。 蛟龙大人郁闷又开心的接受了这件事。 再然后，他就不肯轻易变成蛇形了，只化成人形，每日讨好的在莫长生身边跟前跟后。 虽然除了那天的那个吻，他的长生什么表示都没有了，更是好几天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可是蛟龙大人心中还是高兴极了！ 他的长生亲他了！ 长生亲他了！ 亲他了！ 这是从前的蛟龙大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蛟龙大人当时就抱住了亲吻了他的长生，满地开始打滚。 他甚至想真的化为蛟龙，背着他的长生在天际遨游。奈何莫长生虽然有些羞窘，但理智还在，知道不少修士都觊觎蛟龙的龙血、龙鳞、龙筋、龙角等物，蛟龙大人的身份，最好不要被人发现，因此硬是掐着这恶龙的脖子，阻止了蛟龙大人的兴奋。 只是飞是不能飞了，蛟龙大人的兴奋却让他压着他的心上人就开始亲了起来…… 虽然被莫长生打了几下，踹了几脚，可是蛟龙大人还是高兴的，因为他方才接连亲了他的长生好几下，他的长生虽然打他踹他，骂他笨蛋，却没有说过“嫌弃”二字。 只是莫长生没说嫌弃他，也没有像前世那样要和他“此生不见”，却也对他爱答不理。 蛟龙大人心中既焦急又喜悦，倒也明白他的长生现在不理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只是因为有些……害羞了。 蛟龙大人当然要更加努力的讨好他的长生了！ 虽然他的长生开始待他好了，可是这明显不够，蛟龙大人想要更多。 正好莫长生正在往凡人界的家中赶去，蛟龙大人虽然笨了点，却也在心中升起一个贪念——情爱这种事情，往往是欲壑难填，一旦开了头，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贪心，恨不得将对方奉在掌心，彻彻底底融入他的生活。 蛟龙大人自打见了“大舅子”，又得了莫长生的一吻做保证，现下却也起了贪念，希望和莫长生一起回到莫家村时，他的长生愿意将他带到父母面前，正式认可他的身份，宣布他们在一起了。 蛟龙大人想，他想要的，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莫长生收到莫长忧的传讯符后，心事一了，就开始赶路回家，因此并未主意到蛟龙大人的“贪念”，直到莫长生手持铭牌，越过凡人界和修真界间的结界，很快就要回到家中时，才被身畔羞涩的蛟龙大人拉住了衣角。 “长、长生。”蛟龙大人自觉这段时间很受心上人的待见，因此这才敢提要求道，“我跟长生回去，要以什么身份呢？” 莫长生一怔。 蛟龙大人双目晶亮，巴巴地看着莫长生道：“长生长生，你说，我跟你回去，老爹老娘会不会喜欢我？两个弟弟会不会想要跟我打上一架？他们愿不愿意咱们在一起？” 莫长生没有料到眼前这恶龙会问出这些问题来，登时便迟疑了起来。 其实照莫长生原先的想法，是想要这恶龙化成蛇形，偷偷地在一旁跟着就好了。那是他的父母家人，却不是这恶龙的父母家人。这恶龙岁数都能论万年来算，老得不能再老了，莫长生也不好意思让这恶龙去拜他的父母——即便从脸上看，似乎他的父母更老一些——莫长生也无法这样做。 更何况，他的父母是最纯粹的古代农民，讲究的就是多生儿子少种树，就算他因着种种缘故踏上了修仙路，将来能否有自己的子嗣还很难说，可是，即便如此，莫长生也不觉得，他的老父老母，会接受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结果。 唔，不对。 不是男人，而是一只妖兽。 莫长生想到这里，心中更觉不妙。因此思来想去，就想把这恶龙当成一条“宠物蛇”给带回去。 蛟龙大人：“……” 宠物宠物宠物！ 蛟龙大人差点就要上去扑倒他的长生问，他何时何地受过宠了？ 明明，他已经等待承宠很久很久很久啦！ 莫长生：“……” 　　☆、第95章 归家 承宠？ 莫长生嘴角狠狠一抽。 那又是什么东西？ 莫长生嘴角抽完，就立刻明白这恶龙压根不太明白自己口中所说的“宠物蛇”究竟是何意。 而“承宠”一说，更是这恶龙傻乎乎的自以为是想法。 想到“承宠”二字的含义，莫长生耳朵尖一红，眼前恍惚间就浮现出了这恶龙化为人形时，与常人迥异的下半身--那两根寻常人都无法接受的物事--原本只有一点点哄的耳朵尖立刻变得绯红，惹得笨笨的蛟龙大人都死死的盯着那绯红的耳朵尖看个不停。 承宠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罢。 莫长生瞪了这恶龙一眼，心中想到。 他虽然觉得，这恶龙还勉强可以接受。也并不觉得，一人一龙“双修”了，就必须要对彼此的一生负责，可是，莫长生就算在曾经的现代看过什么奇奇怪怪的片子，也不代表他现下就能接受这恶龙的两根“物事”。 莫长生面上青青白白，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冷哼一声，解释了“宠物蛇”的真正意思。 蛟龙大人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又有些明白，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就继续压着他的长生不放开了。 他现下也有些明白了，他是长生的情人、伴侣，并不是孩子，他可以偶尔撒娇，也可以偶尔抱怨，但不能时时刻刻都像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样抱怨生气。 他不能傻乎乎的把刚刚对他好一些的媳妇儿给吓跑了。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宠物蛇，原来就是观赏逗弄的玩物的意思啊。 蛟龙大人把脑袋埋在了心上人的脖子里，紧紧的抱着对方的腰，久久不语。 莫长生叹了声气，低声道：“你要等等我。无论如何，你认识我认识了两辈子，我认识你才认识了十几年，中间你我还各自闭关许久。” 蛟龙大人动了动。 莫长生继续道：“你等等我，我会赶上你的。” 蛟龙大人把他的长生抱得更紧：“好，我一定会等长生。” 他一定会等着长生慢慢的喜欢他，一天比一天喜欢的多一点，然后等到有一天，长生会喜欢他和他喜欢长生一样的多。 莫长生这才笑了出来。 蛟龙大人亦高兴了起来。 一人一龙亲昵了好一会，才重新爬起来继续赶路。 在距离莫家村还有小半日路程的时候，蛟龙大人讨好的抱着他的长生。 “亲一口，亲一口我就变成小蛇跟着长生。或者长生让我亲一口也成啊。” 莫长生对此哭笑不得，点了点这恶龙的脑袋，就侧了侧脸。 蛟龙大人满心欢喜，上去就啃了一口！ 切切实实的张开嘴、用牙齿咬了一口！ 莫长生脸一黑。 蛟龙大人忙又舔了舔他啃过的那个地方。 莫长生脸色更难看了。 蛟龙大人却低声道：“咬一口，岳父岳母就知道长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会给长生胡乱介绍别人了。” 前世就发生过这种事情。 莫长生回到家中，莫老爹和莫老娘既欢喜又担忧，听了别人的“好心劝告”后，竟生出了要给莫长生在村里找个小媳妇儿，然后让小媳妇儿给莫长生生个娃，留给他们老两口带的心思。 前世的莫长生怎么可能答应这么荒谬的事情？ 可是即便那时的莫长生毅然决然的拒绝了，蛟龙大人也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莫长生很轻易的就猜到了这恶龙的幼稚想法。 可是那有什么法子呢？ 他猜到并且明白这恶龙想做什么，亦清楚这样的做法有多么幼稚，可是，他却纵容了这恶龙的做法，果真顶着被留下牙印的脸，大大方方的进了莫家村。 蛟龙大人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莫长生在进村的前一刻，才突然想起来，他这次是“衣锦还乡”，就算他不在乎这些，可是，为了他的父母和弟弟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不被其他人欺负，为了能让其他人能忌惮他的父母家人，莫长生也愿意为此而做场戏。 然而修士终究是修士，让莫长生坐着车回来显然是不可能了，因此他直接用了一张飞行纸鹤，再在飞行纸鹤尾巴处燃了一张五彩符箓，一飞起来，纸鹤后面就会带起五彩华光。 莫长生这个样子回到莫家村，很快就被莫家村的村民给看到了，纷纷仰头看去，猜测着那坐在纸鹤上的“仙人”究竟是谁。 甚至还有人要跪倒在地上！ 这是莫长生没有想到的，他直接在想要弯腿的几个人身上打过去了几道灵气，总算才没有让人跪下来。 再然后，莫长生就不敢故意“招摇”了，眨眼间就飞到了自己的家中。 而其余人在看到莫长生阻止下跪的动作，也立刻明白，今个儿来的这位仙人，是不喜欢别人下跪的，登时也不敢轻易动作，只四下打听那位仙人是谁家的。 不过，不管那位仙人到底是来自谁家的，总之这位仙人是几百年来，莫家村里去修仙界之后，唯一回来的莫家人！ 莫家村的众人顿时喜气洋洋。 莫家村有人成了真正的仙人，腰板都直了起来！ 有些个机灵的，立刻就去告诉村里的里正和县里的县太爷了。 莫长生刚刚回家，还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只领着小金蛇，悄然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们的家一直没有变。 许是怕他和莫长忧兄弟将来找不到家，莫老爹和莫老娘就一直没有搬家。 虽然柳芙蓉的家人将一家人接到柳家住了几个月，可是，莫老爹和莫老娘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习惯饭来张口的日子？ 更何况，柳家毕竟不是他们的家，老两口在柳家住了几个月，和柳芙蓉的父母交好一番，就又回到了莫家村，继续做他们的农民。 只是柳芙蓉当年替莫长忧带来了不少银两，老两口带着莫小三和莫小四虽然辛苦，生活上倒也没有短缺，就将家里的田地租赁出去大部分，只留下几分地种菜，剩下的银两就被老两口藏了起来，一则要送莫小三和莫小四读书，二则还有两个孩子的婚娶，最后……则是老两口的私心，期盼着两个年长的儿子能有回家的一日。 最好能回来定居。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老娘又老了十几岁，眼睛都花了，衣服缝补不了了，就坐在院子里喂鸡。一面喂鸡，一面想着自己两个年长的儿子，在那个吃人的地方过得可还好。 莫老爹的背更驼了。他一辈子干得都是体力活，老了老了，两个儿子都离开了家，他的背，更直不起来，只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抽着抽着，就想到自己的二儿子每每看到自己抽旱烟就头疼皱眉的模样，想了一会，又把旱烟给放下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今天难得休假，正在家中摇着脑袋温书。 莫长生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情形。 他眼睛微微发涩，站在门口，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汪汪！” 莫老娘正喂着鸡，抬起头正想看看自家的狗叫什么来着，就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说是少年，面容清俊，只有十八九岁大小，可是再观那少年神色之间的沉稳悠然，却仿佛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 莫老娘“霍的”站了起来。 不是为着那少年的容貌和气质，而是因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年，可不正是她长大了的二儿子？ “长生！长生！”莫老娘激动地声音都发颤，大声道，“老头子，你、你快抬头看看，那是咱们儿子么？是咱们的长生么？是不是……我又做梦了？” 莫老爹刚要骂老婆子白日做梦，谁知一抬头，真的看到了一个相貌与他的二儿子相似的少年。 莫老爹身子一颤，刚要张嘴，就见那少年已然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家老婆子，还侧头对着他笑。 “长生！是长生！” 莫老爹和莫老娘终于反应过来，真的是他们的二儿子回来了！ 莫老娘登时抱着莫长生嚎啕大哭！ 莫老爹是最普通的农家汉子，此刻却也走上前来，笨手笨脚的从莫长生背后抱住了他，在莫老娘的大哭声下，压抑的哭着。 莫小三和莫小四也跑了出来。 他们只隐隐对这个二哥有些印象，知道二哥是去“吃苦”了，见二哥终于还家，亦红了眼眶，分别上前拍着父母的后背安慰。 村子里的隔音并不太好，再加上莫长生回乡时的那一番动静，都三三两两的走到了莫长生家门口。 村子里的人白天一般都不关大门，因此莫长生才能站在门口被莫老娘发现，也正因此，村子里的人才站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这一家的人回来了。 县太爷还没有赶过来，村子的里正已经过来了。 他看到莫家哭成这样，心中微微酸涩，就打发大家先去隔壁坐上一坐，等“仙人”见过家人，再来见他们。 众人谁没经历过将自己的亲人送到逍遥宗的“仙人”手中，然后再也不曾见到过的事情？ 因此当下也只是抹了抹眼，就都去莫长生家的隔壁或站或坐的等着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哭得太激动，不曾发现门外的动静。莫长生发现了，却也不可能为了外人而打扰自己的父母，因此就朝两个已经十六岁的弟弟点了点头，让两个弟弟去招呼那些村民。 莫小三和莫小四因着家里宽裕了些，再加上莫长生走之前就说让两小五六岁就去学堂，因此他们五岁就上了学堂，读了十一年的书，亦是知礼，见状就擦了擦脸，一人直接去了隔壁招呼村子里的人，一人则给父母兄长捧了水来，然后就开始去厨房烧火做饭。 莫老爹毕竟是做了几十年一家之主的，哭了一会，见小儿子做饭杀鸡，就慢慢收了哭声，见老妻还在哭，就拍了拍老妻的背，道：“莫哭了莫哭了，儿子回来了，你连他这会好不好都没问，吃饭没吃饭都不关心，就光知道哭了！” 莫老娘抽噎几声，抬起头，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儿子，心中激荡不已，复又大哭了起来。 莫老爹瞪了瞪眼，就看莫长生正含笑看他。 “爹，没事儿，我带了不少丹药回来，娘要是哭晕过去了，我也能立马给娘喂颗药，让娘立刻醒过来，比县里的大夫还要快得多！” 莫长生的话逗得莫老爹哭笑不得。 莫老娘侧头啐了一口，也哭不下去了，只拉着莫长生的手不肯放。 “长生，长生，我的长生竟真的回来了……” 莫长生好脾气的任由莫老娘拉着说话，还主动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说了出来。 “是，娘，我真的回来了。我在那里过得很好，现在已经是筑基后期……就是，比较厉害的意思。我能在家里待上一年，这一年我都会好好陪着爹娘……还有，我还见到了兄长。” 莫长生最后一句话一说出来，莫老爹和莫老娘就安静了一瞬。 莫长生只当没看到，继续道：“兄长前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兄长因着救错了一个人，而被威胁，当年才无法传消息回家。可是兄长那时也没忘了我们。爹娘可还记得，当年我‘救得’那位书院的夫子？其实也是兄长托了几重人来帮我们的，只是他那时不想被人发现，才会不告诉咱们。至于当年我被逍遥宗带走的事情，也并不是兄长做的。爹、娘，兄长这些年，也一直记得二老。” 莫老爹和莫老娘没说话，过了一会，莫老爹才道：“别在院子里杵着，进屋去说！” 莫长生也知道二老对莫长忧成见已深，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思及他还要陪二老至少一年的时间，便也没有着急，不再替莫长忧说话，只扶着莫老娘一起进屋坐下，然后无奈却又高兴的把他方才说过的在修真界的经历再细细说了一遍。 莫老爹倒还罢了。虽然心中有无数话想问，想说，可是到底嘴笨，只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莫长生。 莫老娘却是最在意她这个二儿子了。虽然别人家要么疼长子，要么疼幺儿，可莫长生于莫老爹和莫老娘来说却是不同的。莫长忧少年离家，莫老爹和莫老娘伤心欲死，久盼之下，才得到莫长生这个儿子。 而莫长生自打生下来就乖巧懂事，更是想法子让家中的境况好转了起来，还特特请了镇上的大夫给夫妻两个调养了身体，这才又老蚌生珠，生下了莫小三和莫小四。 可是无论如何，在绝望之下得到的莫长生，却始终是莫老爹和莫老娘最心疼的一个儿子。 莫老娘一直絮絮叨叨的跟莫长生说着话。 莫长生只含笑听着，时不时的冲莫老爹点下头。 尽管莫老娘说得都只是莫家村的家长里短，即便那些家长里短于莫长生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即便莫老娘时不时的要重复她之前的话，莫长生还是很有耐心的和莫老娘一起说话。 直到厨房里传来浓浓的饭香，莫小三乖巧的站过来说饭做好了，莫老娘才终于收起了唠叨。 然后她站起来，自个儿转了个圈，就又要往厨房里冲：“我再去做几个长生喜欢吃的菜！” 莫小三格外无语的拉住老娘道：“娘，不用了，我二哥喜欢吃什么，您都念叨多少年啦？我早就做好啦！” 莫长生也道：“娘，我还要住上好多日子的，以后尝您做的菜的机会也有，今天就先尝尝三弟做的菜罢。” 莫老娘这才“哎哎”了几声，欢喜的拉着莫长生去吃饭了。 莫老爹话很少，却紧跟自己的二儿子不放。 莫小三虽然是第三子，可上面两个哥哥都常年不在家里，跟长子也没差了，见状无奈了片刻，就跑去隔壁跟里正和村子里的人道歉，然后就把莫小四喊了过来，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蛟龙大人缠在莫长生的脚腕上，想到“团圆饭”三个字，就开始“嘶嘶”直叫。 莫长生嘴角一抽，趁着一家人没有注意，就把一只饺子丢到了桌下，蛟龙大人刺溜一声就仰着小脑袋把饺子给接住了！ 哈哈，团圆饭团圆饭，他也吃啦，他就是长生家的人……龙啦！ 蛟龙大人美滋滋的想着。 再然后，蛟龙大人就听到莫老娘迟疑的声音。 “……我一早就想问了，长生可是在咱们村子里看上哪个姑娘了？竟然允许她把你脸上咬成这样？”莫老娘叹道，“虽然你现在已经是仙人了，可能不太方便把村子里的姑娘带回去。可是，你们都……这样了，咱们家也不好对那姑娘不负责。娘看着，不如把那姑娘娶回咱家来？” 莫长生：“……”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 他才不是姑娘！不过，就算他不是姑娘家，长生也一定要对他负责的！ 嗯，就是这样！ 　　☆、第96章 轮回盘 蛟龙大人的“嘶嘶”声音很小，莫家其他人都没听到，莫长生是修士，耳聪目明，又能听懂蛇语，自然一下子就听到了缠在他靴子上的小金蛇的“争辩声”。 嘴角一抽，莫长生只当这小金蛇不存在，一时间，没有说话。 莫老娘却以为她的宝贝儿子是害羞了，笑着叹道：“长生要真喜欢，娘是不会说什么的。只要那姑娘愿意，且是好人家的孩子，娘就给你去下聘礼！争取早早的让那姑娘进咱们家的门！” 然后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带！ 莫老娘想到这里，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少了几分。 莫长生心说，那“姑娘”的确是心甘情愿的，可惜不算是好“人”家的孩子，至于下聘礼……他们一家人年纪最大的才六十出头，他们下的聘礼，那条活了几万年的老龙，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不过这些话莫长生只能在心里说说，面上却只能哭笑不得，道：“娘，儿子在那边，的确是找了个合适的……伴儿。”看着莫老娘面上的惊喜之色，莫长生继续道，“只是我筑基太过突然，我找的那个伴儿，他现下正在闭关，还是闭死关，我又急着回家看二老，就不好让他出门陪我回来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这才明白他们的“儿媳妇儿”没有回来。 莫小四看着莫长生脸上咬的那一口痕迹，诧异的道：“可是，二哥脸上这……”痕迹怎么还会这么清楚？不是说，那修真界距离凡人界路途遥远么？这么长时间了，这痕迹怎么还没消失？ 莫长生摸了摸脸上的牙印，颇为无奈的笑道：“他太调皮，故意在这牙印上施了法术，唯恐我在凡人界沾花惹草。” 一家人瞬间顿悟：原来这儿媳妇儿嫂嫂，还是个悍妇！ 莫老娘倒没有那种儿媳妇儿就是天生该服侍儿子的那种心思，闻言喜道：“那倒是好。我听说那仙人也要打架的。你媳妇儿厉害些，以后还能帮着你一块打架！” 莫老爹和莫小三、莫小四亦纷纷表示，很高兴有一个厉害的儿媳妇儿和嫂嫂。 莫长生微微笑着。 蛟龙大人“嘶嘶”直叫，显然是得意极了！ “长生长生，让我出来好不好？你看家里人都很喜欢我，让我出来好不好？” 莫长生当然不能同意。 莫老爹和莫老娘会同意，完全是因着他们以为他方才说的那个“伴儿”是女人，可若是这恶龙跑出来了，变成个男人，莫家人绝对会被吓疯的！ 只是这些话莫长生也不好告诉笨笨的蛟龙大人，于是只传音道：“我爹娘可只认女媳妇儿，除非你变成女子，我可不敢把你带过来给爹娘看。” 蛟龙大人果然纠结了起来，甩着尾巴，一副神色沉重的模样。 莫长生这才松了口气。 孰料那恶龙认真思索了一会，却忽然又“嘶嘶”道：“女的啊……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上面没有那个，下面多了那个，外面穿女装，这样可以么？长生长生，这样可以么？” 莫长生：“……” 莫长生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 男人装女人，一日两日的还能伪装，可是，莫家村的庄户人家都是一大家子人住一个院子里，这恶龙本来就笨，估计装不了几日，就被家里人发现他有问题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悲剧的。 最悲剧的是，莫老爹和莫老娘虽然只是最朴实的农民，可他们却活了几十年，看人的本事也是有的。莫长生很担心，他们能看出来那恶龙的心智不比旁人。 莫长生想到这里，神色微微一顿，就接着和父母弟弟一起吃饭，偶尔真真假假的逗弄一番藏在他脚腕上的小金蛇。 虽然修士不宜再吃凡间食物，可这是回到家中的第一顿饭，还是他的弟弟做给他的，莫长生还是一丝不苟的把饭菜都给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完之后，一抬头，才发现一家人都震惊的看着他。 莫长生一顿，道：“怎么了？” 莫老娘当即又哭了起来：“我的儿，你是不是在那边都吃不上饭啊？那里竟然这么不好！” 莫老爹也一脸心疼的看着儿子。 莫小三和莫小四愧疚的道：“弟弟们在家里能吃饱饭，还有闲钱读书识字，可是哥哥却在那边饭都吃不饱，是弟弟们害了哥哥！”然后纷纷表示不再去书院读书了，他们已经考上了童生，其余的，只要在家里自学就好了。 至于剩下的钱，统统都给二哥带走！ 莫老娘更是道：“都回来了，要不就别回去了罢！” 莫长生这才知道家里人误会了，忙忙解释一番，说他只是高兴才吃了这么多。而且凡间的食物大多没有灵气，不比修真界的食物有灵气，稍稍尝一尝就能填饱肚子了，所以他才会一下子吃了那么多东西。 等以后，他把从修真界拿来的东西做成食物，就不会一下子吃那么多了。 这一番话说得一家人既是恍然大悟，又是遗憾。 一家人吃完饭，莫小四想去收拾碗筷，莫长生想了想，就没有拦着。 他的确可以用法术为家人洗碗洗衣，可是，等他离开之后呢？ 与其让家人尝到了好处之后再失去，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尝过这其中滋味。 待莫家人都换上了莫长生带来的衣服鞋袜，泡了好茶，端出了点心，这才将在隔壁等着的里正和匆忙赶过来的县太爷请了过来。 ——至于其他人，却不必莫长生亲自见了。 众所周知，修士与凡人界的联系并不紧密，对修士而言，只要自己的至亲能好好活着，寿终正寝，后代子孙能绵延数代，就足够了，所以修士并不太关心凡人界的事情；然而对于凡人界的人而言，如果一个家族能有一位修为有成的修士做靠山，整个家族的崛起，都会指日可待。 莫家村原本其实就是一个家族，后来数代没有出息的人才，才会沦落到大山里居住，村子里也逐渐吸纳了其他姓氏的人家。 可是即便如此，莫家村原本姓莫的人家，也没有忘记他们是一个家族之人。 而莫长生进入修仙界，又能重新归来，这就意味着莫家村在百年之内，不会再被打压的太过厉害。 事实也是如此。 县太爷和里正是满脸恭敬的来到的莫家。 来到之后，县太爷就直接说，因着莫长生是修为有成而归家，按照国家的律法规定，莫长生所在的县将免除三年的赋税、徭役，莫家村整个村的村民，将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而莫长生的父母弟弟，则免除三代的赋税和徭役。 县太爷还说，等到莫长生修为达到元婴期后，还会给予莫家人爵位。 当然，前提是莫长生成为元婴修士之后，还认那些他已经完全不熟悉的后代。 因此县太爷和里正二人，皆是笑得满面春风。 县太爷甚至还捧了个盒子来，说是县里的大户送来的贺礼。 里正摸摸袖子，打算也要和村里的人商量商量，毕竟莫长生的归来，让莫家村整个减免了十年的赋税和徭役，这对莫家村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大喜事了。 莫长生瞥了莫小三一眼，莫小三立刻笑着接了过来。 莫小三和莫小四虽然是家中幼子，可是因两个兄长都不在家里，莫老爹和莫老娘年岁已大，生怕他们等不及二人长大就老去了，因此对莫小三和莫小四，比当年对莫长生还要严格，洗衣做饭，人情世故，读书知礼……他们会的就自己教，不会的就请人教，因此二人虽年幼文气，却不死板。 莫长生看着两个弟弟的行事作风，亦颇为满意。 莫家有了这样的喜事，是不可能不请客设宴的，只是莫长生刚刚归家，又因已经成了村子里人眼中的“仙人”，就算他想和大家打成一片，众人也不敢太过亲近他，因此莫长生便道，等圣旨下来，再行设宴。 县太爷和里正早早猜到会有这样的可能，亦恭敬退下，并严令其他人不得跑来打扰莫家人。 而莫家周围的三四户人家，在借了些银两之后，就搬了出去，并请莫老娘的亲弟弟来告知莫家，他们要搬家了，原来的住处，就由莫家人处置。 莫老娘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莫长生倒是没说别的，只拿出两倍有余的盖房银两，请舅舅送给那几户人家。毕竟，他回家之后，也是打算将家里的房子再重建一番的。 他给父母二人都带了长命百岁的丹药，虽然不太可能真的有百岁之寿，可也能让父母活到八十多岁。莫长生认真想了一下，按照这里人们十五六岁就婚嫁的规律来看，待那时候，莫家很可能都有第四代、第五代了，此时扩建房子，倒也不算早了。 只是莫老娘的弟弟林老舅拿到银两之后，却还是踌躇着没有离开，欲言又止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挑了挑眉。 莫老娘叹道：“你那闺女人都死了，那仙门里也有人特特来告诉你消息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问得多，知道的多，这心里啊，也就更难受。” 林老舅擦了把脸，仍是道：“我知道我那闺女对不住姐姐姐夫一家，对不住长生，可是她再不好，也是我闺女啊！”林老舅面上带着乞求之色，看着莫长生道，“长生啊，你跟老舅说句实话，四丫是怎么没的？是被别人给害死了，还是……她自己给作死的？” 林老舅口中的四丫，正是当初的林四娘。 莫长生到现在还以为他后来见到的林四娘是夺舍而来，因此对他原本的表妹林四丫，其实也是有几分感情的，闻言看着林老舅，道：“老舅，四丫不是给人害死的，也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而是当初四丫进去历练的一个秘境突然自爆，不只是四丫，当初进去那个秘境的不少人都折在了里面。” 林老舅此刻才知道自己的闺女是怎么死的，一脸悲戚。 仙门的人虽然会通知那些死了的修士家人一声，可那些修士是怎么死的，死后留下了多少东西，却是没人有功夫去打探。 莫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不能说林四娘其实是死在他手中，只能干巴巴地道：“她下辈子会过得好的。” 林老舅感慨了一会，见他这个已经成了“仙人”的外甥，还肯叫他一声“老舅”，还会笨拙的安慰他，这才拍着大腿，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既然不是被人给害死的，也不是她自己作死的，我也就死心了。四丫啊，她就是命不好，命里让她早死，我这个当老子的，也没法子救她。” 当初不想让自家孩子去修仙的，又何止是莫老爹莫老娘夫妻两个？林老舅夫妻虽然不是很喜欢四丫，但四丫到底是他们的闺女，他们也想把四丫给藏起来，可是四丫不愿意啊！不光不愿意，还带着人把藏起来的莫长生给找出来了，林老舅羞愧的好几年不敢登莫家的门。 “她走了就走了罢。”林老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道，“对了，我还记得那会子，她神神叨叨的在我们家的石榴树下藏了个盒子。反正我们老林家也没有人有灵根，这盒子，我也不要了，长生拿着罢。” 莫长生哪里肯要？当下就推脱起来。 林老舅摇头道：“拿着罢拿着罢，这东西放在我们家就觉得闹心。想当初，四丫那丫头还是好好地，跟村子里的丫头一样傻，一样笨，一样和家里人亲近，可就是那天她抱着这盒子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害得长生……哎，好在长生出息，自己回来了，你们家过得也越来越好，七年前你小表弟生了场大病，要不是你爹娘帮忙给银子请人，你小表弟说不定就这么去了。长生啊，这盒子，还是你拿着罢。老舅还有你舅娘看着这盒子就烦心啊。” 莫长生听着林老舅絮叨着，心中微微觉得不对劲，这才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林老舅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拎着莫老娘腌的咸菜，离开了。 圣旨半个月后就到了。 这道圣旨当然不可能是下给莫长生的，而是下给莫家村所在的县，莫家村和莫家其他人的。 圣旨一到，免除税赋和徭役的事情就开始从今年开始，县里和莫家村众人都很是欢喜。 而莫长生家中也决定三日后设宴。 宴席还没开始，整个县里就有不少人给莫家送来了重礼，莫家村的村民也常常跑来送些家常的东西。 莫长生都让两个弟弟把东西收了起来，然后每个人送了什么，都记在单独的账本上。 莫老爹和莫老娘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更有不少人估计是猜到了莫家的情形，干脆统统送了银票，二老看着这些东西就开始心肝发颤。 “长生啊，这、这些东西我们就这么收下了？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功就不能收东西，咱们就这么收下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合适？” 莫长生这几日正在研究林老舅带过来的那个盒子，闻言就笑道：“没关系。这些东西大多是商户送来的。朝廷重农抑商，对商户的赋税更重，我归家一趟，就免了他们三年的赋税和徭役，他们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莫老爹和莫老娘还想说些什么，莫长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盒子，道：“不过我已经带了不少银两回来，足够咱们家买田买房和两个弟弟成亲的了。这些众人送来的银两，我打算一部分用来修路，一部分用来在村子里建学堂，一部分用来在县里建善堂，剩下的，爹娘看看有什么善事可做，都可以说出来。” 莫老爹和莫老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儿子做事有原则，还把这些白来的银两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了，都高兴了起来，出门就去告诉熟悉的人，他们儿子没有忘记村子里的人了。 莫长生则在那里继续摆弄那个盒子。 盒子是木盒，可是却没有能打开的地方。 莫长生原想着用法术破开这个木盒，结果什么法术都试遍了，也没能打开这个木盒。 直到莫长生皱着眉想要放弃的时候，原本缠在他脚腕上的小金蛇才突然蹦跶了出来，“嘶嘶”道：“长生长生，我有法子打开这个盒子！” 莫长生顿时脸一黑：“你、有、法、子？那之前为什么不说？” 小金蛇瑟缩了一下，又重新抬头挺胸道：“你、你让我穿女子衣服，我们现下就成亲，我就告诉你！” 莫长生嘴角一抽，毫不理会，起身就走。 小金蛇心里一急，猛地“嘶嘶”叫到：“轮回盘！长生长生，盒子里是轮回盘！你不想看看么？” 莫长生脚步一顿。 然而不等小金蛇高兴自己即将要和心上人成亲，就看到莫小三和莫小四齐齐向屋子里走来，一齐兴奋的看向那条金灿灿的小金蛇。 “呀，这小金蛇是二哥的灵兽么？还挺好看的。” “的确好看。正好咱们家的狗还小，叫声也不大，二哥二哥，干脆把这小金蛇放到门外给咱们守大门罢！毕竟……这段时间想要进咱们家的人实在太多，防都防不过来啦！” “就是就是，二哥，正好娘怕蛇，干脆让……请它去守大门好不好？” 小金蛇：“……” 莫长生勾了勾唇：“好。” 小金蛇：“！！！” 　　☆、第97章 善事 蛟龙大人很不喜欢看大门这个任务！ 他想要化成人形——哪怕化成人形后要穿女人的衣服呢——也想要正大光明的在长生的家人面前，和他的长生肩并肩的站着。 蛟龙大人或许说不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显然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希望能达成这个愿望。 甚至为了能达成这个愿望，蛟龙大人在发现他的长生得到了轮回盘的盒子之后，硬生生的憋了半个多月，在莫长生对此毫无办法的时候，才跳出来想要和莫长生谈条件。 结果呢？ 结果就被长生的两个弟弟给发现了，还被他们鼓动着，要把他送去看大门！ 蛟龙大人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窜，可是对面的两个少年都是长生的亲弟弟，长得还和他的长生有一二分的相似，蛟龙大人就是再生气，也不敢跟他们发脾气，只好可怜巴巴的看向他的长生。 哪知他的长生微微勾唇，就立刻纵容两个小舅子把他送去看门了！ “嘶嘶，嘶嘶！”蛟龙大人急的直叫，“长生长生，我不要去看门，我要时时刻刻守着你！” 莫长生瞥了原先还得意的跟他讲条件、现在又变得可怜巴巴的小金蛇一眼，就慢吞吞的传音道：“放心，我若出门，必带着你走。所以，你守好大门，便是一直守着我了。” 蛟龙大人哪里舍得离开？ 若是跟着他的长生，还能偶尔占占长生的便宜，可要是真去守大门了，除了被众人围观，还能有什么好处？ “长生长生，你忘了轮回盘啦？我知道怎么打开装轮回盘的那个盒子！” 蛟龙大人心中想着，讨好不成，那他就贿赂好了，孰料这一招还是不管用。 莫长生轻轻地哼了一声，传音道：“不必了。”当他是傻得么？既然木盒里的东西是轮回盘，是前世就属于他的东西，亦是把他重新带回来重生的东西，那么，其他的法子不管用，他以精血滴入，想来是能打开这个前世就属于他的东西。 如果这个法子还不管用…… 那就等这笨蛇给他们家当几天的“看门蛇”，待到这笨蛇呆不住的时候，他再以打开盒子的法子作为交易，让这笨蛇早点解脱罢。 当然了，为了惩罚这笨蛇早先故意不告诉他的事情，莫长生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这笨蛇给他们家当上几天的看门蛇！ 至于以后，哼哼。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嗷嗷，长生长生，我还是很有用哒！不要丢了我！ 然后蛟龙大人就看着他心爱的长生，悠然取出一只洁白的手绢，把他倒提起来，交给了不知道是莫小三还是莫小四。 “把他随便丢在门口，他会自己变得大一些，来给咱们看守门户的。” 莫长生说罢，莫小三和莫小四齐齐激动的开始感谢他们这位兄长。 莫长生笑眯眯的把二人一蛇给赶跑了。 至于那小金蛇哀怨的小眼神，还有急切的求救声……那是什么？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莫长生把人和蛇都赶走了之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布好阵法，就盘膝坐下，努力从心口处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那个他想了各种法子都打不开的木盒上。 就在精血滴落的瞬间，“啪”的一声，莫长生蓦地睁开双目，就看到那木盒倏然打开。 木盒之中，正躺着残缺了小半的轮回盘。 莫长生无意识的将轮回盘拿到手中，就觉神识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而正充当“看门蛇”的蛟龙大人，正被莫家村的人围观着，突然尾巴甩了甩，就把围观他的那些人吓跑了七七八八。 蛟龙大人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不过想到他的长生……蛟龙大人又重新把尾巴放好了。算了算了，长生那么聪明，暂时用不着他也是正常的。嗯，可是，他比长生多出了那么多记忆，长生早晚还是会用着他的！ 而且……蛟龙大人微微羞涩了一下，而且，他们是伴侣不是么？他们都亲过了，长生不会不负责的！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突然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然后剩下的围观蛟龙大人的人，又吓跑了一小半。 只剩下几个和莫小三、莫小四交好的年轻人，还顶着压力站在远处盯着蛟龙大人看。 蛟龙大人哼哼了几声，想到暂时不需要他的长生，郁卒良久，到底是安安分分的给莫家看守起大门来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笑得分外开心。 另一厢，莫长生也渐渐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残缺的轮回盘是重新认他为主了，同时那轮回盘也将他轮回重生的一些信息告诉了他。 原来轮回盘的开启，本就是逆天而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当时莫长生已深受重伤，显然无法付出什么代价去开启轮回盘了。 莫长生想，那应该就是那恶龙自己付出了某些代价，才开启了轮回盘。 只是轮回重生，着实太过逆天，即便是那恶龙修为高强，只差一步就能化蛟成龙，即便轮回盘自身就是神器，天道之下，莫长生虽然真的轮回重生了，可重生前的记忆全都不在，而身为神器的轮回盘自身，亦因着违逆天道，碎裂成为三部分。 莫长生手上拿着的是轮回盘碎裂的三部分中，最大的那一块碎片，剩下的两部分，则被另外两人拿走了。 而轮回盘虽然碎裂，可是仍旧有些微的意识，所以才会保留大部分意识，在对莫长生重新认主的时候，把一部分消息告诉了莫长生。 残缺的轮回盘所告诉莫长生的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件是轮回盘碎片凑齐，莫长生就能通过轮回盘重新得到前世完整的记忆；另一件，则是因着轮回盘的神器属性，在莫长生之前得到轮回盘的人，很有可能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就像当初的林四娘。 或许还要加上半面罗刹岳无盐。 莫长生记得岳无盐曾说他对她有恩，如此想来，或许将来见面，他应当能用其他的东西，从岳无盐手中将轮回盘的碎片交换回来；可是最后一片轮回盘的碎片又在哪里呢？ 莫长生手中的轮回盘碎片只能告诉莫长生，轮回盘属阳，阴阳相和，轮回盘一旦碎裂，会自动寻找阴属性之人——也就是女子，然后待在那女子身边，吸取女子气运，修补自身。 莫长生闻言便是嘴角一抽。 果然天道之下，任何好处都没有白拿的。虽然得到轮回盘碎片的人，会恢复前世记忆，拥有利用前世记忆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可是相对的，轮回盘碎片又会缓慢而坚定的汲取对方的气运，一长一消，莫长生竟也不知，拿到轮回盘碎片的三个女子，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了。 不过那终究是别人的事情。 无论岳无盐和剩下的那个拿着轮回盘碎片的女子是否愿意，莫长生都一定要将轮回盘碎片给拿回来的。不为那些前世错过的机会，而是为了得到前世记忆，以此彻底摆脱像逍遥散人那样的命运。 莫长生不想像逍遥散人那般，一手创建了五灵门，一手将五灵大陆上的秩序安定下来，一手创造了五灵诀、五灵符、阵、器、丹等炼制方法只会，终究人陨道消。 莫长生想要活着。 在他活着的前提下，他不介意为周围人做些好事，可是，如果能让周围之人过得好的前提，是要用他的性命和轮回相抵，那……还是算了罢。 他并不觉得自己不肯牺牲自己就是小气，他只是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没有那么强大的“舍己为人”的精神而已。 凡人界灵气稀薄的接近于无，因此莫长生只能利用阵盘和丹药进行简单修炼，保证修为不降低，再多的，譬如炼器炼丹什么的，那就不可能了。 不过莫长生在返回凡人界之前，就料到了这种情形，他这次回家，本就是为了尽孝，因此倒也不太在意，只让自己尽可能的待在莫老爹和莫老娘身边，为二老调养身体，同时监督两个弟弟尽快考取秀才功名，还要为了父母安心，为他所在的县城，为了莫家村，做些善事。 当然，在做那些善事之前，莫长生自然是打算先把自己家里护紧了。 莫长生迟早要走，因此保护家里人的事情，就只能交给莫小三和莫小四……以及买来的奴仆了。 除了两个大厨，两个针线上的女工，内外管家还有他们的家人，莫长生采买的剩下的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莫长生虽然还在这里，但调教奴仆的事情，他还是交给了莫老娘、莫老爹和两个弟弟。毕竟他早晚要走，与其他现下把他们制服了，等他走了那些人再做些奴大欺主的事情，倒不如现下就让家里人把他们收服了。 左右他还在这里，要是收服的不顺利，就直接把人发卖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好在这时候的奴仆都很识趣，表现的听话乖巧，莫长生见状，就让家里人先搬去县里——县里的富户给莫长生送的东西里，除了大笔的银票，还有县里的四处房产，三个铺子，以及莫家村附近的一座山，和整个县里的百亩良田——今年的县试和府试过两个月就要开始了，莫长生想要两个弟弟安安静静的准备考试，无论如何，都要在他走之前考出来一个功名，也好压制底下的下人。 莫老爹和莫老娘原本还不想走，结果听莫长生这样一说，也开始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莫长生拦住二老道：“收拾东西，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他们做不好，就把他们发卖了。” 莫老娘其实很不习惯这样支使那几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迟疑道：“做不好就教，不用再卖了罢。”那些小丫头到底年轻，要是给卖到那些不好的地方，那不就一辈子都完了么？ 莫长生叹气道：“娘你教出来的，到底是我们的妹妹呢？还是伺候您的奴婢呢？”看莫老娘一怔，他才继续道，“爹娘一辈子朴实惯了，能自己干的事情就不知道支使旁人。这样也不是不好。可是这样一来，那些伺候你们的人做什么呢？难道买回来供着么？爹娘若是真觉得用不着那些人，还是早些卖了的好，免得我一走，家里就要闹翻天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这才坐稳了身子，迟疑着支使下人去干活。 莫长生见父母不忍心的模样，想了半晌，也只能回头去写一份完整的管理下人的“家规”，让父母干脆照着那份规定来治下就好了。 安排好下人的事情，莫长生就又提出了一件事情——盖房。 “我们这一去，大概要在县里待上两三个月，等小三、小四考完了再回来，不如家里就趁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把这边的房子翻盖好了。” 说罢，莫长生就把他前几日画的图拿了出来。 莫长生自然不会画盖房人看得懂的那种图，他是以写实法画了各种角度的房子，让人一眼就能看懂他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莫家人一看，见莫长生画的房子很合心意，院中套院，将来人口多了，既能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又能让小夫妻两个有自己的单独住处，实在是很不错了，就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盖房的人，莫长生直接请了村子里的人，每天的工钱和别人家盖房是一样的，只是会负责一日三餐，餐餐有肉管饱，然后又留下了一个管家和两个看着会管事的少年，这就带着其他人去了县里。 当然，那条“看门蛇”，莫长生在莫小三和莫小四的苦苦哀求之下，这才“勉强”给带走了。 蛟龙大人终于回到了心上人身边，立马哀嚎道：“……长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长生我不变成人了，长生要我变成小蛇，我就做小蛇。长生只要把我带在身边就好啦！” 莫长生只当没听见，闭目养神。 待到了县里的房子之后，莫长生一边帮两个弟弟做最后的冲击考试，一边将一套养生的功夫交给父母，再教他带来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护卫莫府的功夫，同时还要和县里的柳家，也就是柳芙蓉一家打好关系，寻找能替莫府打理家业的人，一时之间，忙得几乎每次出门都忘记他答应小金蛇要带着他的事情。 于是小金蛇只能哀怨的继续看守大门，然后等到莫长生那边一有动静，他就立马赶过去，生怕他的心上人又把他给忘记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虽然在专心备考，可偶尔也有放风的机会，二人乍一见到这样哀怨的大金蛇，都很不习惯，一齐问这大金蛇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们这会子也偷偷看了一两本消遣的修仙杂记，知道修士的灵兽，并非是奴仆，一般对修士来说，灵兽就相当于他的战斗伙伴，是一定要善待的。二人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傻乎乎的行为。 可是等到两人跑去跟二哥道歉，让二哥不要把伙伴丢去看大门的时候，却被二哥劈头说了一通话，糊里糊涂的就立誓将来至少要考个举人功名回来，守护好家里人云云，等到他们从二哥那里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看门蛇”的事情。 两人跑了几次，发现每次都被二哥给忽悠回来了，就不敢再去问了。 可是二人终究心善，觉得对不起这“看门蛇”，每每有空，就跑来看看这看门蛇过得好不好。 蛟龙大人当然过得不好啦！ 可是他的蛇语只有长生能听得懂，这两个小舅子什么都听不懂，怎么交流啊？ 莫小三也很快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就拿了纸笔过来，让蛟龙大人把要说的话写下来，二人才知道是这看门蛇因为其他的事情惹怒了他们二哥，这才被他们二哥趁着这个机会，给发配到这里来不管了。 两兄弟立刻充满同情的看向蛟龙大人。 蛟龙大人正想着两个小舅子会不会帮他在长生面前说话呢，就见两个小舅子卷起纸笔，飞快的就跑回家里，完全不理会他了！ “嘶嘶，嘶嘶！”喂喂，跑那么快做甚么啊？不是说要帮他的么？ 莫小三和莫小四完全不懂蛇语，可是那条“看门蛇”最后的话，却都莫名听懂了。 然后他们跑得更快了。 背着二哥帮“看门蛇”？开玩笑么？现在整个莫家都是二哥当家做主了，连爹娘都只听二哥的话，他们两个小的，哪里敢惹二哥生气？ 所以看门蛇啊看门蛇，你还是继续看门看到二哥消气罢。 至于他们……为了不沦落到这看门蛇的境地，他们还是立刻回去努力一番，争取这次一定考上秀才！ 　　☆、第98章 一家人 莫小三和莫小四在看了“看门蛇”的凄凄惨惨之后，回到书房，就开始发愤图强了起来。 三个月后，果然双双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莫长生也松了口气。古代毕竟不是现代，普通人见官都要下跪，以示恭敬和自己的地位低下。莫家原本只是农户，还是谁都能欺负的没有任何地位的农户，现下家里有了两个年纪轻轻、前途光明的秀才，莫长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再接着，莫长生特意带着重礼去询问了莫小三和莫小四的夫子，知晓两人年纪还小，虽然中了秀才，但科举之路从来都是越来越难，两年之后的举人考，两人并没有太大希望。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民间常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莫小三和莫小四两年后才十八岁，这样的年龄，考不上举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莫长生沉吟片刻，继续问道：“那五年之后的考试呢？两人可有希望？” 教导莫家兄弟的夫子不敢对着这位“仙人”欺瞒半句，直言道：“三公子踏实认真，如果这五年之间，一如过去一样的刻苦，五年之后，定能中举；只是，四公子虽懂事明理，但大约因其是幼子，还有些孩童心性，五年之后，怕是……”夫子怕激怒莫长生，又加了一句，“四公子五年之后才刚刚及冠，八年后亦只有区区二十四岁，虽然五年后的考试四公子怕坚持不住，但八年后，十一年后的考试，只要四公子还肯努力去考，就一定能有中举之日。” 莫长生为了两个弟弟，也特特陪读了一段时间，知晓这位夫子说得是实话，郑重谢过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的确是他有些心急了。十六岁的秀才公，本来就很优秀了，他不该再逼迫两个弟弟。 莫长生自我检讨了一番，回到家中，将两个弟弟夸奖了一番，看着两个弟弟红着脸激动的模样，难免有了一种长兄为父的责任感。 夸奖完弟弟，莫长生就和父母商量，打算把之前搁置的建善堂、学堂和修路的事情分别交给莫小三和莫小四。 莫老爹有些迟疑：“他们两个才十六岁，人家能听他们的话么？而且，长生不是想让他们继续考科举么？这样不会耽搁他们的学习？” 莫长生看了一眼双眼发光的两个弟弟，含笑道：“这钱是咱们家出的，小三和小四是我的亲弟弟，他们若不听话，就把他们换了，换些听话的人来帮忙就好。至于科举，我听说很多人都是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才考上进士，然后才当官的。小三和小四虽在读书上有些天赋，可也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我们也不能要求他们一次就考中进士，接着就考上进士，总要给他们时间成长。” “只是这没有考中的时间里，咱们总不能让两个弟弟就这么白白待在家里，什么吃饭的营生都没有吧？这样讨媳妇儿都不好讨。”莫长生揶揄的看向两个弟弟，“退一步说，若是两个弟弟将来运气不好，只能捐官，那咱们也要有能捐官的本钱和门路、本事不是？所以无论如何，小三和小四，都要在这里有立足的根基和本事才好。” 莫小三和莫小四登时满脸涨红，手都没地放了。 莫老爹和莫老娘对视一眼，这才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便令莫小三承担了在县里和镇上分别开善堂的任务。 只是这个善堂，莫长生明确说，首先，善堂分男女，建在相邻的两处，但不能是在一起的；其次善堂只收容十六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无依无靠或者被丢弃的男女，十六岁以上、身体残疾不严重的男子绝不收容，十六岁以上无家可归的女子，只收容愿意在善堂干活的，不可白养这批人；再次，善堂收容的人里，凡是六岁以上者，都要为善堂略尽绵力；最第四，善堂每隔两日，都会请人去教善堂的人认字，至于能学到多少，要不要学，全看个人想法…… 莫长生说的前面三点，莫家人无不点头认同，可是最后一点，却让莫家人诧异了起来，毕竟，请夫子的花费着实太多了一些。 莫长生却道：“这有何难？从学堂里每次抽出一个读书已久的学生去教就好了，做善事，于学生的名声也好，必然有人肯去。且，左右善堂的人只要识字知礼就好，其余的，若是的确有读书天赋颇好、且心性善良的，莫家再资助他们在学堂读书，有何不可？” 然后不等莫老爹、莫老娘和两个弟弟说什么，莫长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地契等，继续道：“这是三十亩上等良田，百亩中等良田，百亩旱田的地契，还有几家绣坊、布坊、书坊、家具坊等的地契，我想过了，修路是一时之事，那些富户送来的银票足够了，可善堂和学堂却是长远之事，莫家不养纨绔，我方才说的这些地契，都用来供养善堂和学堂，而善堂里想要学刺绣、染布还有印书、木匠活等等的人，也必须先和莫家的绣坊、布坊等先签订五年契约，必须在莫家工作五年，才能离开莫家。以此让善堂和莫家这些产业互相依附和延续。” 莫老爹和莫老娘这才知道，自家儿子要做的是多么大的事情！ 莫小三和莫小四亦激动了起来，他们读书明理，比父母更明白莫长生这样的举措，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莫小三比弟弟更沉稳一些，便道：“二哥的想法很好，可是……二哥在这里，我们就会一切顺利，待二哥走了，我和小四只空有秀才功名，只怕守不住二哥留下的这些。” 莫长生看向莫小三的目光更和蔼了，只是他暂时没有解释的想法，只道：“你先把善堂在县里和镇上一起开起来再说，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莫小三立刻就听懂了，点头应是，同时想着要怎么样把善堂的事情做的更好。 而建学堂的事情，莫长生就交给了莫小四。 “学堂虽然是建在村子里的，但我想建的学堂，亦不是寻常学堂，而是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分开；男子学堂再分两类，一类是想要科举的学堂，一类则只是为了识字，后面这种学堂，小到六岁孩童，大到七八十岁的老人，都可以去。” 莫小四双眼发光，激动得险些要跳起来了。 莫长生却打击他道：“你先别高兴，男子学堂还好说，可女子学堂并不好建，且，说不得女子学堂的前期很可能只招得到三四个人，女子学堂的夫子亦不好找，这些，你都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莫小四这才渐渐冷静了一些。 “至于修路的事情……”莫长生看向莫老爹，“爹你带着管家莫忠一起负责这件事，可好？” 莫老爹身子骨，早就在之前吃了莫长忧送来的丹药之后，就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之前会显老，是因着担心两个在修真界的儿子，现在莫长生回来了，也带来了另一个不孝子的消息，莫老爹这几天身子骨更显得好了。 因此莫长生才想把修路的事情交给莫老爹。 莫老爹才六十出头，莫长生不愿意莫老爹在家养老养得越来越老。 莫老爹果然高兴的答应了下来。 莫老娘在听到莫长生先要分出女子善堂，后又要在村子里建女子学堂的事情之后，就意识到自家儿子要做的事情，似乎尤其不简单，她看向莫长生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下来。 甚至在讨论善堂和学堂名字的时候，莫老娘直接说要以莫长生的名字命名。 莫小三道：“长生堂，长生书院么？都很好，不如就这样定下来？” 莫小四和莫老爹立刻点头。 莫长生原本就是打算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虽然他这样做的缘故和莫家人提议的缘故不同，可到底是殊途同归，他也笑了出来。 只是他只答应善堂以他的名字命名。 “学堂的话……除了分散在各个村子里的学堂，之前不是还有人给咱们送了一座山么？就在那里挂上无忧书院的牌子，各个学堂也要挂无忧书院的牌子。” 莫小四一怔：“那山上的无忧书院也要开始建了？”他觉得他大概分不出那么多时间。 莫长生微微一笑，看了若有所思的父母一眼，就道：“不。待大哥回来了，让他把无忧书院建起来。” 莫小三和莫小四这才明白，这无忧书院，正是合了长兄莫长忧的名字。 莫长忧，莫要长忧，可不正是无忧么？ 莫老爹板了脸道：“这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他人都没回来，你不必替他帮这帮那，谁晓得他知道后会不会感激你？” 莫老娘亦板了脸，不吭声。 莫长生这才道：“爹、娘，如果我只打算在咱们这个小县城里办善堂和学堂，自然只会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可是，我想的，却是将这样的善堂和学堂在咱们的国家里，甚至是整个凡人界里，越办越多，积德行善。如此一来，我却不得不借兄长的光了。” 莫老娘和莫老爹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道：“兄长虽然还是练气修为，却有着非同一般的阵法天赋，已经拜了一位元婴道君为师，那位元婴道君在百年之内很可能就会进阶化神。且那位元婴道君亦是金丹圆满期的修为，进阶元婴指日可待。单单以我的修为和莫家的势力，办的这些善堂和学堂，很可能就会遭遇到种种困难。可是，如果有了兄长的帮忙，单单看在兄长是五灵大陆四大宗门之首的逍遥宗，元婴道君关门弟子的面子上，善堂和学堂，也会越办越顺利。” 见父母还是有些不高兴，莫长生继续道：“这是好事，想来我就是不说与兄长听，兄长亦会完全支持我，不会介意这名字是不是都用了我的名。可是，兄长疼爱我，我亦敬重兄长。这样的好事，我愿意请兄长帮忙，亦愿意让兄长沾了其中的好处。” 莫老爹和莫老娘这才叹了口气，摆摆手，随便莫长生怎么办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对莫长生这个二哥知道的很多，爹娘经常会对他们说起这个二哥的好；可是对莫长忧那位长兄，爹娘却是讳莫如深，直到莫长生回来，偶尔跟他们说起莫长忧来，他们才知道，那位长兄其实也很想念家人，甚至还特意为他们两个从未见过的弟弟准备了不少礼物。 因此莫长生一个眼神看过去，莫小三和莫小四就围着莫老爹和莫老娘开始替莫长忧说好话。 说到最后，莫老爹和莫老娘也板不起来脸了，指着两个小的，笑骂道：“你们连你们大哥的面都没见过，哪里知道他的那么多好？” 莫长生松了口气，好吧，总算是让爹娘承认莫长忧还是他们的大哥了，这也算好事了。 因着莫长生到底是从修真界而来的，两个弟弟又双双考了秀才，接着还办了和别家完全不同的善堂和学堂，不到两个月，朝廷就派了闲散的九王爷特特赶来了莫家所在的清水县，请见莫长生。 莫长生和这位九王爷见了一面，九王爷很快就明白了这位“仙人”要做的事情，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他本人在朝堂上受兄长忌惮，做不成什么大事，可是莫长生要做的这件事情，与权力无关，做得好了，却能千古留名，九王爷回去想了一个晚上，回来就在莫小三和莫小四身上打量了几圈，对莫长生道，想要与莫家联姻，还直接点名了要莫小三。 莫长生嘴角一抽，却也明白长生堂和无忧书院的名字都定下来了，主事的将来也必然要是莫家人，这位九王爷愿意帮忙，却不肯平白无故的帮忙，故此才提出联姻。 莫长生转头看了莫小三一眼，见莫小三面上涨红，却微不可见的冲他点了下头，就立刻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对此事并无太大反对。 莫长生微微一顿，就想明白这里的婚姻大多都是盲婚哑嫁，莫小三无论是娶谁，在婚前也最多只能瞧上那女子一眼，再多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如此一来，对莫小三来说，娶谁不是娶？能娶个郡主，对莫家来说，对兄长要做的事情来说，甚至对他自己来说，谁说就不是件好事呢？ 不过知道归知道，莫长生终究心疼弟弟，不免道：“我这弟弟性子敦厚温和，只怕配不上小郡主。” 九王爷一眼就听出莫长生的言外之意了，忙道：“小王许嫁的是先王妃留下的嫡女，现下正养在王府老太妃膝下，虽然只有十二岁幼龄，却大方温柔，绝不骄纵。” 并非九王爷有意自贬，而是莫长生所在的门派，还有他的兄长莫长忧的师尊，让九王爷不得不放低了架子，在莫长生有心拒绝的情形下，仍旧解释清楚，他要嫁的郡主，并非蛮横之女，而是他也不知道该嫁给谁的先王妃唯一遗留下的女孩儿。 莫长生心中一转，就明白九王爷的意思了。先王妃留下的嫡女，想来也不会骄横到哪里去，又看了莫小三一眼，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只是婚事先定下来，真正成亲，却也等小郡主及笄之后。 莫家要做的事情有了皇室的支持，又有了莫长生带来的、以及那些富户为求安心而送来的银两的支持，莫小三和莫小四很快就在半年的时间里，建了四处善堂和七处学堂。 莫长生知道凡事都是开头难，两个弟弟开头做好了，将来才能做得更多，因此直接要求两个弟弟在其中一个中举之前，不得再多建善堂和学堂了，只求这接下来的几年里，两人既能把书读好，考出个功名在凡人界立足，又能将这几处善堂和学堂切切实实的打理好，磨练出本事来，两个弟弟再往下走，不管是做官还是做其他，都不会莽撞胡来，这样他才能安心。 莫小三和莫小四也知晓兄长的好意，更知晓他们年纪尚轻，而兄长要他们做的事情，既是能让他们千古留名的好事，又或许能帮上他们的两个兄长，便都答应了下来。 只是莫家人太少，想要将长生堂和无忧书院发展起来，没有一个莫家人的全力支持是不可能的。莫长生没料到的是，五年之后，莫小三中举后进京赴考，直接被皇帝点了探花，又娶了九王爷的小郡主，成了郡马爷之后，就拒绝了皇帝的封官，直接带着小郡主开始将长生堂和无忧书院建在他走到的地方，令无数百姓受益。 而原本看着跳脱一些的莫小四，却是一心磨练了性子，十年后考中状元，三十年后步入内阁，全力支持其三哥的所做之事。 莫长生终究算不到将来之事，故此只将扩建长生堂和书院的事情，在两个弟弟心中埋下了种子，让两个弟弟将来有心有力便去做，无心无力便只维持现下的几个长生堂和书院就好。 他毕竟是修士，不能直接参与凡人之事，虽然希冀长生堂和无忧书院能遍布全国甚至整个凡人界，以此获取功德，令天道对他无可奈何，却也不能强求和算计两个亲弟弟，莫长生沉思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请两个弟弟牺牲自己的人生来帮助他的想法，转而含笑，与父母和弟弟们商议剩下的几个月，他们要如何一齐度过。 他在凡人界只能待一年，一年之后，出入修真界的铭牌就会变成强制他离开的传送玉符，将他强行丢出凡人界。 而这一年的时间，如今已经过了大半。 莫家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莫老娘擦了擦脸，便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一家人就一起出去走走罢。前些日子不是有人送了一座温泉庄子，还说那里种的花开得极好？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众人自然全都称好答应。 莫长生忽然漫不经心地道：“叫上慕生一起。” 莫小四奇道：“慕生是谁？可是二哥的好友？不如下次再唤他，这次……毕竟是咱们一家人一道出去。” 莫长生微微一笑：“他都为咱们家守了大半年的门了，如何不是咱们的家人？” 莫小四灵机一动：“二哥说的，可是那条蛇？” 莫长生点了点头。 莫老爹和莫老娘立刻表示要把那条看门蛇一齐带走。那条蛇都给他们看了大半年的门了，二老虽然一开始有些忌惮它，可日子久了，看那条蛇傻乎乎的不吃不喝的给他们守门，他们每次经过的时候还都讨好的看着他们，莫老爹和莫老娘亦把这条格外“忠诚”的看门蛇当成一家人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亦连连点头。 然后莫家人就看到那条看门蛇消失了。 紧紧跟在莫长生身边的看门蛇，换成了一个笑得格外傻气的青年。 莫家人：“……” 　　☆、第99章 伪混元灵根 蛟龙大人欢喜的整个龙都要飞起来了！ 他心中腻歪歪地想着，他的长生果然是心里有他的。 看吧看吧，虽然他悲剧的看守了大半年的大门，还被心上人强制性的不许晚上偷溜进门内，只能站在心上人门外，偷偷地看上那么几眼，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他的长生虽然让他干巴巴的等了那么久，可却把他的心愿放在了心里，果然让他变成人形出现在莫家人面前了！ 蛟龙大人这会子早就忘了干巴巴的等在大门口被一群陌生人围观的郁卒和憋屈，也忘了他有些生气长生忘了他事情，更忘了他恶狠狠地下的决心——长生一让他自由，就立刻扑上去吻长生，吻到长生认输求饶，现下的蛟龙大人只一心欢喜，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的长生面前，以此感谢他的长生对他的好！ 莫长生乜了那笨龙一眼，这才转头看向仿佛吓傻了似的莫家人，微微笑道：“这便是慕生。他原是妖兽，后来得到一个机缘，能暂时化成人形。只是修真界能化成人形的妖兽甚少，我才很少让他化成人形。” 莫小四立刻保证道：“二哥放心，我们早就把慕生……哥当成一家人了，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莫老爹和莫老娘亦颔首称是。只是莫老娘目光在莫长生淡定的面容和那青年欢喜的面容上来回徘徊了好一会，才收了回来。 莫小三这段时间见的人多了，原来不知道的事情，现下也听说了不少，虽然碍于莫长生还在，没人敢在他面前真的做些什么，可是，有的事情，他也知晓了一二。 然而正因为知晓了这些，莫小三看向那青年抱着他家二哥就不撒手的模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然后莫小三就看到他那位二哥忽然回头，看着他微微笑了出来，光风霁月，理所应当，仿佛是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猜测。 莫小三脸色一红，顿时垂下头去。他想，他大概是想多了。都说修真界的妖兽虽然比凡人界的动物聪明了一些，可说到底心智都有所不足，他家二哥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一条傻傻的蛇呢？ 当然莫小三不是觉得那条笨蛇不好，而是、而是觉得，他家二哥那么厌恶蛇虫鼠蚁，那么厌恶麻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和自己厌恶的妖蛇情投意合呢？即便是那妖蛇的眼神不对，也一定是妖蛇一厢情愿，他家二哥是不会容许那种事情发生的。 莫小三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先前会在心里冤枉二哥而愧疚了。 只是莫小三心中的愧疚，在听到莫长生论称呼的时候，戛然而止。 “小三、小四，慕生比你们年长，你们就唤他慕生哥好了。” 莫小三和莫小四自然答应。 蛟龙大人笑得一脸灿烂。 “爹、娘也唤他慕生便好。”莫长生说着，就回头看了那恶龙一眼，然后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自己的父母道，“慕生虽是妖兽，却与我相伴多年，更曾经救我性命，于我而言，慕生早已如同家人一般。” 莫老爹和莫老娘也看出来这会化形的大蛇本事不小了，因此对着那大蛇也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接着他们就听自己的宝贝儿子道：“所以，就让慕生和我一样称呼爹娘为爹娘罢。” 莫家众人面上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蛟龙大人难得聪明了一次，当即就微微躬身，认真而恭敬地大声喊道：“爹、娘！” 莫老爹和莫老娘愣了一会，看莫长生正带着一丝乞求之意的看着他们，猜想自己儿子大概是真的欠了这妖蛇什么大人情了，这才有些迟钝的把蛟龙大人给扶了起来。 莫长生看着被吓傻的一家人，再看一眼笑得嘴角都咧开的蛟龙大人，瞪了那恶龙一眼，又道：“莫要笑得那么开心。待去了温泉庄子，白天你陪着我们一道玩，晚上仍旧要去门外蹲着看门，可记住了？” 蛟龙大人立刻耷拉下了脑袋来，可是却又不愿违背他的心上人，磨磨蹭蹭的半晌，只好答应了下来。 殊不知，莫长生的这一句话，直接让莫家人全都松了口气。 白天陪玩，晚上看门——很好很好，看来，他们的长生，只是把那妖蛇当成了好友兄弟，而不是其他的乱七八糟的。 而且，蛟龙大人并没有在莫家人面前伪装，因此莫家人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妖兽的心智似乎有些不全。莫老爹和莫老娘也好，莫小三和莫小四也罢，显然一家人都不觉得，一向心有成算的莫长生，会平白喜欢上一只妖兽，还是一只蠢笨的妖兽。 莫家人的想法如何，蛟龙大人显然是猜不到的。莫长生猜到了，却也故意引导一家人继续往这个方向去想。只让家人把这恶龙当成对他重要的伙伴，对这恶龙亲切就好。至于其他……莫长生没有想要刺激家人的想法。 毕竟，他在这里待不够几个月就要走了，与其让家人为着他和一条笨蛇在一起了而忧愁，倒不如让他们以为他在修真界和一位正在闭关的“女修”在一起了的好。 到了晚上，莫长生果然笑眯眯的令蛟龙大人出去看大门了。 莫家人见状，就更放心了。再想到那妖蛇的本事极大，又那么听莫长生的话，登时对莫长生在修真界闯荡一事越发放心——毕竟，身边有个那么听话的打手，无论如何，都能多护住莫长生几次。到了次日，他们对待蛟龙大人更是一丝芥蒂都没有了。 而蛟龙大人完全不知道他的长生那样介绍他到底有何用意，更不明白眼前的莫家人对他的心态转变，只傻乎乎的笑着，一心讨好莫家人——当然最要讨好的，还是他的长生。 莫家人见莫长生虽然与这妖蛇亲近，但却从不一道过夜，那妖蛇更是笨的让人心疼，久而久之，便就想不起来他们当初心中隐约的想法了。 唯有莫小三似乎察觉了什么，只是看着他的那位二哥那样一派从容大方的君子端方的模样，他有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在莫家人和蛟龙大人相处的越来越好的时候，一年时间，终于只剩下半个月了。 莫长生不可能在最后一天才走，他必然是要提前几日，以防这中间有什么变故，因此就在这一天提出告辞。 “我们明日便走。”莫长生面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爹娘和弟弟们就不必来送了。将来……若有一日我的修为更高深些，我便再回家来。以兄长的修为，十年之内，想来也能归家一趟，爹、娘，切莫太过劳心思念我们。我和兄长在修真界尚且能相护依靠，不会像旁人那样短命的。” 莫老娘泣不成声。 莫老爹拿着许久未抽的旱烟，拿着放下，放下后再拿起来，然后再放下…… 莫小三和莫小四亦垂着头，不想让兄长看到他们流泪。 莫长生上前抱了抱母亲：“我会好好地。娘，不要担心我。只要你们在这里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好、好、好！”莫老娘大声道，“我们会过得很好的！会过得很好很好！” …… 莫长生并没有等到第二天，而是当天晚上就走了。 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剩下的，只看家里人愿不愿意接着做下去，他再担忧，亦是无用。 至于老父老母……莫长生无法让父母不思念他，正如他无法阻止自己思念父母一般。 然而分离在所难免，莫长生想，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让自己和兄长好好地在修真界活着。 莫长生站在门外，一直等到莫老爹和莫老娘房间里点了灯，才终于离开。 蛟龙大人站在心上人身边，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 莫长生回头看了他一眼。 蛟龙大人立刻讨好的笑道：“长生长生，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真的真的！” 莫长生不语。 蛟龙大人急道：“真的真的！我们有伴侣契约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每一世我们都要在一起的啊。” 莫长生这才笑道：“笨蛋！” 是了，他的父母终有老去的一天，可是，眼前这个笨蛋，却会一直陪着他。 虽然笨了点，傻了点，蠢了点，不过……莫长生想，看在这个笨蛋既听话又对他好的份上，那他就再对他好一点，就一点点罢。 莫长生在凡人界只有家人的牵挂，因此见完家人，他就带着蛟龙大人一起返回了修真界。 按照莫长生原先的想法，是打算回到修真界之后，就一路寻找本命法宝，一路拿出蛟龙大人曾经泡了几天几夜的“洗澡水”出来研究研究，待回到宗门，就和莫长忧商量一下，试试看能不能让莫长忧也像当初的裴十三一样，通过这种法子提升修为。 只是不等他返回宗门，在他走到距离宗门千里之内的时候，就收到了莫长忧的千里传讯符。 传讯符上只有四个字：老地方见。 其实莫长生和莫长忧并没有什么见面的“老地方”，只是当初二人为了一些隐秘之事，才约定的一句话。 莫长生接到这句话，就要立刻赶去千里之内最大的坊市，去寻找一个卖修真界五色夕颜花和凡人界的夕颜花的摊主。 莫长生捏着传讯符，神色微微一凛。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千里遁地符，直接遁离到了四大宗门混合坊市外——因他跑的太急，甚至还撞破了两名散修的好事。 好在那两名散修在看到莫长生身后跟着的蛟龙大人之后，认为他们是“同道中人”，这才省了一场打斗。 莫长生得以尽快的进了混合坊市。 只是混合坊市极大，莫长生又不能泄露了行踪，因此一直在混合坊市里转悠了三天，才找到了一个同时卖五色夕颜花和凡人界夕颜花的练气二层的小丫头。 莫长生看着两种夕颜花的摆放方法，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蹲在摊位前，问道：“我要一盆五色夕颜花，十二盆普通夕颜花，还有九十九颗花种，需要多少铜钱？” 那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看他：“前辈，我这的花都是上好的花，铜钱可买不去，您要买，必须拿金叶子跟我买。” 莫长生颔首，小丫头这才将花都放到一只灰扑扑的储物袋里装着，收了莫长生给的三片金叶子和一块中品灵石，这才悄悄收摊离开了。 而莫长生走到角落里，好容易才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纸条来，按照纸条上所书的地方，去了坊市里的一家客栈。 只是他没有看到莫长忧，而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柳芙蓉。 柳芙蓉一直盯着客栈门口，因此见莫长生一进来，她就“霍的”站了起来。 两人一靠近，柳芙蓉就低声道：“莫师兄无事，有事的是十三郎。” 莫长生瞳孔一缩。 回到凡人界后，莫长生特意问了父母，见父母并不曾听过裴十三郎，就知道裴十三筑基后还没有返回凡人界，只当裴十三在修真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因此在拜访裴家时，也未提起裴十三修为一事，只替裴十三给了裴家人不少凡人食用的丹药和银钱，这才离开。 莫长生虽然也为裴十三担忧过，但他还记得身边这恶龙，还有林四娘曾经说过的话，裴十三会一直是他的好友，将来还会成为炼器大师。既是如此，莫长生便一直以为裴十三会平平安安的修炼下去，故而只稍微担心了一下，他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跟我来。”柳芙蓉看着莫长生担心的模样，心中一叹，便将莫长生带到了客栈的一个房间里，关上门，布好阵法，拧着眉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见状，先起身谢过柳家对自己家人这些年的照顾，也谢过柳芙蓉之前筑基后，回家看过他的家人的情，亦将他这次回家，见过柳家人后的情形一一告诉了柳芙蓉。 柳芙蓉闻言心中高兴了片刻，就拧眉摇头道：“何必客气？若不是先有长忧师兄在师门照顾我，后有长生帮了我一次，我又岂会入了师尊的眼，拜入元婴道君门下？照看莫家，本就是我该做的。长生这次回去，不是一样又去看了我的家人么？” 两人客气了几句，莫长生便问到了裴十三。 柳芙蓉踌躇片刻，抬头就看莫长生神色间比他更严肃，忙道：“其实出事的也不算是裴师弟。出事的是裴师弟本家的一个弟弟。” 裴十三原本是打算返回门派之后，就回凡人界看看家中父母的。可是一入门派，正好碰上了宗门五年一次的收徒盛世，裴十三稍稍一打听，就知晓自己本家的一个堂弟也来了逍遥宗，可惜是五灵根的资质，因此只被分入了外门。 柳芙蓉喝了杯茶，继续道：“这原本也是门规规定，裴师弟自然没说什么，只自己暗地里照看这个本家堂弟。只是长生也知道，师门每五年收一次弟子，咱们逍遥宗中，还有一位金丹真人亦是每五年大闹一次——咱们那位元白真人，这次就看中了裴师弟的那个堂弟，想要将裴师弟的堂弟抢走，以此用秘法提升修为。” 莫长生立刻想起来，那位元白真人，正是当初林四娘带去小山谷，妄图把他带走，以秘法提升修为之人。而他身上的金色渔网，原本正是那元白真人之物。 而元白真人所修炼的功法，正是每五年需要一定数量的低阶修士，以秘法来修炼。而元白真人修炼之后，那些低阶修士，要么丧命，要么丹田被毁，从此与修仙无缘。当初如果不是莫长忧及时赶到，莫长生在林四娘的故意为之下，亦是难逃此劫。 莫长生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可是元白带走了十三郎的堂弟，然后十三郎跑去闹了？莫非十三郎将元白的事情闹开，宗门依旧对元白所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芙蓉苦笑：“元白真人的事情，长生还不知道么？那种牺牲低阶弟子的修仙资质甚至性命的秘法，都是宗门所教。宗门又岂会真的对元白真人做出什么切实的发落？毕竟上面那一位，”柳芙蓉一指指天，“还在呢。宗门这些年都没有能飞升之人，难得有这么一位，可不得好好巴结着？” “不过，宗门虽然要护着元白真人，但是这一次裴师弟故意将事情闹大，宗门也不得不将被元白真人困住的几个还活着的练气修士给救了出来。只是……” 柳芙蓉继续道：“只是人虽然救出来了，裴师弟的那位堂弟，却在宗门一位金丹真人检查是否受伤时，查出了伪混元灵根的资质。” 莫长生一怔。 “然后宗门就开始清算裴师弟当着其他几大宗门的面，不顾门派颜面，捅出本门应当遮羞之事的责任。”柳芙蓉说到这里亦是有些义愤填膺，“宗门原本说要严惩，结果却在裴师弟的堂弟跪下求情时，一位元婴道君暗示裴师弟的堂弟拜他为师，裴师弟的事情一切好说。” “裴师弟的那位堂弟自然答应了下来，原本是两相欢喜的事情，可是这件事之后，宗门就将门内所有的五灵根弟子召集了起来，逐一检测他们具体的灵根资质，还真的找出来了两个伪混元灵根。而裴师弟的那位堂弟和这两个伪混元灵根弟子被带走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们。” 柳芙蓉看向莫长生的目光带了几分幽深，“这整件事诡异的很，莫师兄知道后，就令我在宗门外等着你，让我一定要堵住你，无论如何，暂时不能返回宗门。” 莫长生沉默不语。 柳芙蓉以为莫长生不愿意，急道：“长生你真的不能回去！你不知道，宗门里原本也收到过比变异灵根更好的混元灵根弟子，可是那些混元灵根的弟子，金丹期前都是宗门最受瞩目之人，可是金丹期后，就全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还有伪混元灵根的弟子，宗门也不是没有特意收过，那些弟子之中，亦有不少糊里糊涂的就消失了。我和莫师兄仔细查过，不只是咱们宗门，就连其余的三大宗门，亦是如此。你，还是暂且不要回宗门的好。” 莫长生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蓦地心中一动，忽然道：“是我哥先察觉到不对的？可是……和他之前失去的两个月的记忆有关？” 莫长忧曾经因误打误撞被风烈阳带着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被千幻道君封印了两个月的记忆。然而莫长忧记不得被封印的记忆，可是记忆终究是被封印而不是驱除，因此一旦有什么事情触及到了被封印的记忆，莫长忧还是能察觉到什么的。 柳芙蓉果然点头道：“莫师兄想不起来当初到底因何要被家师封印记忆，可是，莫师兄在听说这件事后，第一反应就是让长生你不得返回宗门，走得越远越好，可见那件事与长生有关。所以无论如何，长生你暂时还是不要回宗门了。” 柳芙蓉大约是怕莫长生执拗，故意道：“裴师弟被宗门罚在西漠极西之地挖矿十年，西漠之地既干且热，匪盗如云，裴师弟的堂弟又不知所踪，还不知能不能熬得住，长生不如就去西漠之地走上一遭，也好安慰裴师弟一番。” 莫长生与裴十三相交一场，如今裴十三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他当然要走一趟西漠之地。 可是，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要见兄长一面再走。” 　　☆、第100章 “我要见兄长一面再走。” 柳芙蓉一迟疑，她当然知道莫家兄弟情深，可是，宗门如今正在严查五灵根弟子之中是否有伪混元灵根者。 莫长生身为五灵根，却直接没有被宗门寻找怀疑，一是因着莫长生这段时间正好归家，不在宗门才是正常的，二来么，就是因着莫长忧的一直闭门不出，低调行事，让宗门不认为莫家兄弟是多么大的威胁。退一步说，即使莫长生当真是伪混元五灵根，宗门有莫长忧在，就不怕莫长生没有返回宗门的一日。 可是，如果莫长生主动回到宗门和莫长忧联系……那宗门既能轻而易举的把莫长生带回去检测灵根，又何必要等到拿着莫长忧威胁莫长生的一日呢？ 莫长忧在柳芙蓉来之前，就格外的认真的表示，在宗门他有师尊在，是不会被人轻易拿捏的，而他最担心的是莫长生。所以莫长忧并不打算见莫长生，以免被人轻易发现。 柳芙蓉虽然和千幻道君有些微的血脉关系，但柳芙蓉毕竟姓柳，并非风家人，因此在柳芙蓉拜入宗门时，也只把柳芙蓉收入了幻峰，其他的事情，千幻道君并没有特意照顾。而那个时候照顾柳芙蓉的，正是莫长忧。 所以对柳芙蓉来说，无论她修为如何，莫长忧永远是她的师兄，而莫长忧的嘱咐，她也会完完整整的转达给莫长生，包括莫长忧的担忧。 “……是以，莫师兄现下并不方便见你。毕竟对莫师兄而言，你能自自在在的在外面修炼，才是最重要的。”柳芙蓉笑道，“你若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以帮你转告莫师兄。” 莫长生并非不相信柳芙蓉，只是恶龙的“洗澡水”可以使人进阶一事，莫长生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因此思虑许久，终是问道：“柳师姐可知道，最近有什么秘境开放？不如让兄长和我在秘境见面？毕竟……兄长当初丹田毁损太过严重，如果不冒险寻找机缘，即便有长生丹延寿，将来在修行一道上也不会有什么成就。而长生丹只能延寿五百年，五百年后，兄长终有一死。不如让兄长以此为由，出门冒险寻找机缘？” 柳芙蓉想到莫长忧如今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心中一叹，然后再抬头去看莫长生，心中忽然明了——莫长生在明知自己处境艰难的情形下，依旧坚持要见莫长忧，大约是当真有了什么可以让莫长忧提升修为的法子，既是如此，那她就不能再拦了。 莫长忧做了十五年的炉鼎，修炼的还是炉鼎功法中最伤身的九转炉鼎功法，虽然表面上身子强壮，可是莫长忧自从自废炉鼎功法，重新修炼之后，即便有紫烟道君和凌真人大把大把的丹药灌下去，修炼速度依旧是龟速。 莫长忧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要独自出门历练一事，因此紫烟道君和凌真人也未曾提及这件事。可是柳芙蓉知道，一旦莫长忧提出要出门历练寻找机缘，紫烟道君和凌真人都不会阻拦——这夫妻二人的灵根资质也并不优秀，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多亏了在历练中得到的机缘。因此莫长忧愿意守在门内按部就班的修炼，紫烟道君和凌真人就会护着莫长忧安安稳稳的待在门内；而莫长忧若是愿意为将来一搏——夫妻二人亦不会阻拦。 因此即便宗门现下正在搜罗五灵根的修士，莫长忧想要离开宗门，去秘境历练，历练之后再回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柳芙蓉想罢，眉头舒展开来，便道：“说到秘境历练，下个月还当真有一处大宗门的秘境即将开放。” 莫长生忙问：“不知是在何处？要如何报名？危险与否？” 柳芙蓉道：“这次的秘境历练，是四大宗门之下的第一门派阵宗，按照当初门派初定时的约定，每十年，阵宗就要将其镇宗之宝龙门镜，向各个宗门和散修开放一次。” “龙门镜？”莫长生喃喃道，“取其鱼跃龙门之意？” 柳芙蓉颔首，神色莫测：“在龙门镜内的任意一处，外界十日，那里只会过上一日，也就是说，在那里修炼一日，可抵在外界修炼十日。传说若是能找到龙门镜内真正的龙门所在，在那里修炼，修炼一日，可抵外界一年光阴。且龙门镜仿佛是个小世界一般，其宝物无数，单看机缘够不够，传说即便是气运一般者，都能在龙门镜内获得不小的收获。而龙门镜内也是修真界里为数不多的向散修开放的秘境之一，不少散修正是在龙门镜内得到的修炼功法或者本命法宝，因此称为龙门镜。” 柳芙蓉说到这里，心中大定：“若是别的秘境，宗门或许还有机会拦莫师兄一拦，可是龙门镜正是紫烟道君得到其本命法宝之地，亦是凌真人当初提升灵根资质的地方，想来莫师兄这次，是一定能离开宗门，前往龙门镜的！” 莫长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等至宝，闻言疑惑道：“阵宗虽是四大宗门之下的第一宗门，可是阵宗再强悍，也敌不过四大宗门。为何阵宗会能拥有这等至宝那么多年，也不曾被四大宗门强抢过？” 且不提龙门镜内龙门处可以让人修炼一日，抵外界一年；单单是龙门镜内随意一处，修炼一日都可抵外界十日，就足够让诸多宗门为了修炼而疯狂了。 莫长生不相信，四大宗门会没打过龙门镜的主意。更不相信，他所在的逍遥宗，会当真甘心放着那么好的宝贝不去抢。 柳芙蓉一脸尴尬和难堪。 她和莫长生不同，莫长生虽然进阶极快，但终究没有在逍遥宗拜师。柳芙蓉却借了莫长生的光，拜了千幻道君为师，因此她除了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之外，也看到了更多的莫长生看不到的宗门历史的玉简，当然知晓莫长生所猜测的事情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甚至当年如果不是因着阵宗的五大镇宗长老出手，在阵宗周围布下了五灵杀阵，阵宗当年说不定就消失在这世上了。而龙门镜，也不知会归谁所有。 莫长生看到柳芙蓉的脸色，立刻就明白过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既如此，我就在阵宗附近最大的坊市里，最出名的客栈等着兄长。” 柳芙蓉冲莫长生感激的一笑，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这才分开。 等到柳芙蓉看着莫长生离开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方才的行为，仿佛是下意识的就把莫长生当成逍遥宗外的人，生怕自己宗门的丑事被莫长生知道的模样。 柳芙蓉敲敲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 莫长生离开之后，拿着莫长忧转托柳芙蓉送过来的储物袋，转身就进了一个隐蔽的胡同，待出来时，又变了一副模样。 蛟龙大人抬头一看，立刻又哀怨了起来。 看吧看吧，他家长生什么都好，就唯独一点，每次吃易容丹变成的模样都奇奇怪怪。 上次是易容成了个老头，这次却易容成了一个彪形大汉，脸上还挂了一道疤。 蛟龙大人“嘶嘶”了几声，心道，长生是不是故意的啊，是不是嫌弃他上次亲他亲的太狠啦，所以才故意变成个彪形大汉的模样，想让他亲不下去？ 蛟龙大人自以为猜到了心上人的“阴谋”，哼哼了几声，心中想，上次长生幻化成了个老头子，他都能闭着眼睛想象着长生的模样，一口亲了下去，这次……就是一个彪形大汉嘛，他怎么可能亲不下去呢？ 哼哼，他可不像长生，看着他的蛇形就嫌弃，蛟龙大人不管心上人变成什么模样了，都一定能亲下去的！ 莫长生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歪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的小金蛇，唇角翘了翘，只觉这笨蛇真是笨的可以，他虽然吃下易容丹变成了别的模样，可是这笨蛇修为极高，只要闭上眼睛，用神识去看，就能勘破易容丹的伪装了， 偏偏这笨蛇从不肯在他身上用什么法术神识，只傻傻的自己跟自己郁卒，还要坚持他的“不嫌弃理论”，一心要对着吃了易容丹的他亲下去。 莫长生觉得颇为好笑。 这一声笑出来，也让他之前的担心去了几分。 龙门镜一个月后开放，因龙门镜与其他的秘境不同，在龙门镜内一日，至少能抵外界十日，因此龙门镜只开放外界的三日，也就是龙门镜内的至少一月，多则三年。 莫长生服下易容丹后，就在四大宗门的混合坊市上开始打听龙门镜的事情。 待他打听清楚龙门镜果然如柳芙蓉所说的神奇之后，便按捺下心思，直接从混合坊市赶路赶到了阵宗外的最大的坊市里，在坊市里最出名的客栈住下。 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莫长生花的灵石多，住的客栈房间也宽敞明亮的多。 甚至这里的客栈房间，除了卧室、客厅，还分出来了炼器室和炼丹室，两个房间内都放上了中品炼器炉和炼丹炉。 送莫长生上来的小二极会看人眼色，见眼前这个彪形大汉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立刻就笑眯眯的道：“前辈尽管在这住着。咱们客栈虽然价钱贵了些，但保密性极好。只要您特特说明了在住客栈期间不见哪位客人，我们指定不会让那位客人打听到您住在这里的。还有，您要是想在这里闭关修炼，只要把门外的排在翻过来，客栈的小二就不会前来打扰。” 想到外面虽然一脸肉疼，但依旧咬着牙付住店灵石的修士，莫长生心中了然。想来这家客栈，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莫长生想了想，便道：“我要闭关炼丹，二十日后出关。期间若有一个姓木的公子来寻我，便只放他进来。”然后塞给小儿几块灵石。 莫长生和莫长忧的母亲莫老娘姓林，因此两兄弟说好，在外面寻找对方的时候，如果找姓莫的找不到，那就找姓林或者姓木的。 小二当即眉开眼笑：“好嘞！前辈尽管放心，除了那位姓木的前辈，我们客栈绝对不会放其他人进来打扰您的！” 莫长生微微颔首。 待到小二离开，莫长生在客栈里又布置了几重阵法，好生修炼了一番，果然就开始闭关炼丹。 莫长生虽然小有积蓄，可是谁会嫌弃灵石多呢？ 他自认是个大俗人，身边灵石越多，心中就更放心。 而且，他和旁人还不同，他的身边有一个修为极高却信誓旦旦要等他的小金蛇，虽然这小金蛇口口声声说等着他一起进阶对小金蛇来说没有任何伤害，虽然莫长生并不知道等待他的结局是否会比当初的逍遥散人更好，可是，莫长生还是尽可能的想要快快的进阶，以期能有更强悍的实力保护自己，顺便……早一点赶上小金蛇的修为。 莫长生心有所忧，遇到能赚灵石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 莫长忧还在逍遥宗不知何时能出来，裴十三身在西漠之地受苦，莫长生虽然像早一些去找他，可是，在去寻找裴十三之前，莫长生更想从莫长忧口中得到更多的关于伪五灵根的消息。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开始静心炼丹。 龙门镜既然那么神奇，想来到时候想要去龙门镜闯上一闯的修士必然不少。而修士闯秘境前，最需要的，可不正是丹药么？ 在莫长生想要趁机赚上一笔灵石的时候，收到莫长生消息的莫长忧，也寻上了师尊，想要立刻逍遥宗，去龙门镜闯上一闯。 紫烟道君和凌真人相视一眼，踌躇片刻，听莫长忧说会和筑基期的柳芙蓉一同去，这才松口，给了莫长忧不少丹药和防身法器，答应了下来。 凌真人已经在准备度元婴劫的事情了，而凌真人原本就修为本就扎实，又曾旁观了风烈阳的结婴劫，身边还有紫烟道君相助，凌真人本身又不是弑杀之人，结婴之事，早有七成把握。 在紫烟峰即将有两位元婴道君的情形下，虽然宗门内的确有人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莫长忧离开，却也不得不松口答应下来。 莫长忧放下心来，亦开始收拾去龙门镜的东西。 奈何莫长忧的亲弟弟是五灵根但却没有查看是否是伪混元灵根的事情，是全宗门皆知的，为了不给弟弟招祸，莫长忧虽然心急，却仍旧打算等到秘境开的前五日再出门。 只是莫长忧没料到，他这一等，却等来了一个他很不想见的人。 “烈阳道君？” 　　☆、第101章 放心 莫长忧看着眼前冷漠的男人微微皱眉。 风烈阳自从一年前在结婴劫后连吐几滴精血，弄得结婴根基不稳，不得不闭关稳固修为后，莫长忧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过，莫长忧看着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可是内里的心机却一点都不少。 他不会将这些心机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可是，面对曾经害他做了十五年炉鼎的风家母子，莫长忧却会毫不犹豫的使出心机，算计他和莫长生兄弟二人该如何在这对母子的压制下生存。 也正因此，虽然莫长忧没有再待在幻峰，却依旧关注着风家母子之事。 ——不是为了在乎和不甘，而是为了他和莫长生二人的安全。 当然这些事情，莫长忧就没有必要告诉眼前的风烈阳了。 他只是恭敬而疏离的向着这位新晋的元婴道君请安，然后便垂首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莫长忧早就打听过了，痴傻之前的风烈阳骄傲冷漠，除了修炼、炼器还有他的两位长辈，寻常事、寻常人，根本入不得风烈阳的眼睛。然而一旦风烈阳要做什么事情，必然会做得最好，拿到头名。譬如在风烈阳还是金丹后期的时候，就已然是逍遥宗元婴之下第一人了。即便是在四大宗门大比时，风烈阳依旧能在四大宗门的金丹修士中，傲然而立。 莫长忧心思细密，闻言就意识到，这样骄傲的风烈阳，想来是很不喜自己曾有那样痴傻狼狈的过往，更不会喜欢，看到自己这个令他骄傲完美的人生染上“瑕疵”的人。 更何况，风烈阳那些痴傻狼狈的过往，看到最多的人，便是莫长忧自己了。 莫长忧想，如果换做自己，有一日曾经看到他最狼狈的过往，他大概也很难以寻常心对待对方。遑论眼前这个骄傲的烈阳道君呢？ 莫长忧向来识时务，因此稍稍思虑了片刻，便躬身道：“当年之事，长忧早已尽数忘怀，亦不曾与任何人提及。道君尽可放心。” 风烈阳一怔。 他不喜欢眼前的莫长忧这样疏离恭敬地称呼他，更不喜欢莫长忧口口声声说对他们二人的过往之事尽数忘怀。 可是，他要怎么做呢？ 他一生骄傲顺遂，从来都是逍遥宗同阶弟子中的第一人，被人敬仰，被人钦佩，被人遥不可及的仰望着……正如莫长忧所思所想，那些因脑中奇石而痴傻狼狈的过往，还有亲眼亲身见证了这一切的莫长忧，是风烈阳骄傲的一生中，唯二的“瑕疵”。 风烈阳曾以为，这样的两个“瑕疵”，前者已被他彻底炼化为器，后者……被他亏欠良多，可是有了玉箫相赠，所亏欠的也还了几分。风烈阳想，大约等他觉得那因果还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不用见他的这个“瑕疵”了。 然而这些都只是风烈阳“以为”的。 他发现，他根本忘不了那段痴傻的过往，更忘不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瑕疵”。 风烈阳深深地看向莫长忧，良久无言。 莫长忧见状，眉心拧得更紧，半晌才又退一步，道：“若烈阳道君不放心，长忧愿立下心魔誓，永不与任何人提及当年之事，可乎？” 风烈阳只觉心头钝痛。 他很不明白，这种原本只出现在那个痴傻的“风烈阳”身上的疼痛，怎么会出现在已经恢复记忆和心智的他的身上？ 他又死死的盯了莫长忧好一会，才终于干巴巴的道：“不必。” 看着眼前青年惊愕的眸子，风烈阳不知所措了片刻，才忽然伸出一掌，直直的朝着莫长忧光洁的额头而去！ 莫长忧欲躲，然而元婴修士之威，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练气修士躲得过的？ 莫长忧登时肝胆欲裂，正欲思虑该如何脱身时，却发现神识一痛，脑中多出了一部分记忆。 正是当年，千幻道君在他脑中封印的那两个月的记忆。 一刻之后，莫长忧将封印的两个月的记忆全部接收，睁开眼睛，就看到按在他额头上那只手还没有拿开。 莫长忧怔了怔，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风烈阳这才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余温犹在。 风烈阳不自觉的攥紧了那只手，然后又将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手心里躺着一个红色的巴掌大的盒子。 “给。” 莫长忧并不愿接，道：“道君这是何意？” 风烈阳早已不是当年的痴傻之人，连件礼物都送不出去，闻言便道：“因果。” 莫长忧果然不得不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竟是风烈阳痴傻时，曾经要送给他的千年火系灵珠！ 而风烈阳是单火灵根，他能得到这千年火系灵珠，也是因着师祖和母亲想让他在结婴时将这千年火系灵珠炼化，融到风烈阳的单火灵根了。 结果……风烈阳却两次都把这千年火系灵珠给了他。 莫长忧本身没有火灵根，他要这火灵珠，只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五灵根之人。 思及刚刚解开封印的那两月的记忆，莫长忧心中一滞，将火灵珠重新放在盒子里，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风烈阳。 “烈阳道君，恕长忧愚钝，不知道君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将这等于长忧无用的宝物给了长忧，又是何意？” 按照莫长忧刚刚得到的记忆，伪混元灵根并非是什么好事，莫长忧极重手足之情，自然不想为了一颗千年火灵珠，就把自家弟弟的灵根之事曝露出来，招惹事端。 然而风烈阳却不傻。再加上他对着记忆里的这个莫长忧极为关注，虽然这一年的时间里都在闭关巩固修为，可总有偶尔出来的时候，再思及莫长忧当时和他一起听到母亲和旁人的那些关于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秘密时的脸色……风烈阳已然猜到莫长生的灵根有异了。 若非如此，莫长忧当时又何必忧心至此？甚至将身上唯一一枚看重的隐匿体质的玉佩都暗地里给了莫长生？现在又何必拒绝他还因果的千年火灵珠？ 只是就算心中猜到了，风烈阳亦不敢，更不能将事情挑明。 “还人因果，自然要用自己身边重要的东西还。”风烈阳冷硬地道，“你放心，这千年火灵珠是我私下留下来的，没有人知道。” 莫长忧看了风烈阳一会，见风烈阳冷冷地别过了脸去，虽然不能完全确定风烈阳是否是猜到了莫长生的事情，他还是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 按照他被封印的记忆里听到的内容，一旦莫长生的伪混元灵根进阶为混元灵根后，会变得更加危险。可是，在莫长忧看来，危险是一回事，然而混元灵根非比寻常的修炼速度和对天道的接近，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莫长忧踌躇片刻，还是把东西收了起来。 风烈阳见莫长忧收了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你……” “您……” 二人同时开口，风烈阳眼中闪过隐隐的欣喜，莫长忧却快速的垂下头。 风烈阳再次开口时，语气比之前更和缓：“你放心。” 莫长忧不明其意，抬头看去，双目清澈如泉，无喜无悲。 风烈阳和缓的神色刹那间僵硬起来，转身便走。 莫长忧从前还能勉强看懂那个痴傻的风烈阳是何意，可是眼前这个陌生的风烈阳，莫长忧全然不懂。 他只当风烈阳身体还未恢复，要去继续闭关，孰料风烈阳往前走了几步，蓦地转过头来。 “这次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 风烈阳说罢，不等莫长忧的回答，周身灵光一闪，就消失了。 莫长忧眉心拧得更紧。 好在离开逍遥宗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莫长忧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能顺顺利利地见到自己的弟弟，风烈阳一事，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莫长忧对紫烟道君和凌真人说，打算和柳芙蓉一起去龙门镜，可是柳芙蓉对莫家兄弟很是熟稔，更明白两兄弟怕是有自个儿的联络法子，因此只把莫长忧带到了阵宗坊市周围，两人各自服下一颗易容丹，就相继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莫长生吃易容丹后，喜欢变成各种完全和他不同的人，譬如白胡子老道，譬如彪形大汉……而莫长忧却没有改变年龄，只换了一张脸，依旧温润如玉，只面容比原先丑了几分，个头拔高了一些。 两兄弟想见时，莫长生还好，比较能接受莫长忧如今的这张脸；莫长忧看到莫长生时，却是哭笑不得。 “你怎么连身形都变幻了一番？”莫长忧打量化身彪形大汉的莫长生一眼，又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莫长生脚下的那条哀怨的小金蛇，故意传音道，“难道是这小金蛇缠你缠的太紧了，才故意弄出这个容貌来吓唬他的？” 莫长生还当真没有吓唬小金蛇的想法。 毕竟，当初那小笨蛇连他化成的白胡子老道都能亲下去，还有什么容貌能吓到小笨蛇呢？ 莫长生只是觉得这小笨蛇看着他时，那哀怨而欲说还休的模样有趣儿极了，才故意逗着小笨蛇玩儿。 不过这种私密之事就没有必要告诉兄长了。 因此莫长生清咳了一声，就声如洪钟地道：“我闭关二十多天，炼制了不少筑基修士使用的丹药，正欲前往坊市去卖，兄长……大哥不如明日和我一同去？待卖完丹药，进入龙门镜时，我再换副容貌。” 莫长忧对弟弟和情人之间的事情也不打算深究，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今天为何不直接去摆摊，则是因莫长生要把莫家村中，莫家人和长生堂、无忧书院的事情一一告诉给莫长忧。 莫长忧当初执拗的违背了家人的意愿，强行跑出去，被逍遥宗收为弟子修仙，本就对家人愧疚，闻言亦认认真真的坐下来倾听。 待听到莫长生建了长生堂和无忧书院后，双目微微闪动，终是没有说感谢之语。 他们之间，无需说谢。莫长忧要做的，只是尽快筑基，待筑基后，能够早一些回到家中，然后把莫长生没能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 毕竟，莫长生待在门派时日太短，身为外门弟子能够得到的修炼资源终究有限，因此莫长生或许不知道，长生堂和无忧书院看着只是凡人界的善堂和书院而已，然而这两者皆是善因，若能够做得长久，那么这两者完全能成为他们二人的功德。 而功德二字，将会增加他们的气运，让他们在渡劫之时，能比旁人更加轻松。 只是这些事情莫长忧自己知道就成了，暂且却没有必要告诉给莫长生。 待莫长生说完凡人界的事情，莫长忧便将宗门大肆寻找伪混元灵根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一顿，方才道：“在没有找到能完全遮掩的住你的灵根的法子之前，长生就不要回宗门了。” 莫长生一愣，奇道：“混元灵根或者会被各大宗门争抢，可是伪混元灵根却需要用难得一见的千年灵物弥补，才能将灵根补全，变成混元灵根。这其中的花费不可谓不庞大，我却不懂，宗门要这些伪混元灵根做甚么？难道真要将伪混元灵根的修士的灵根补全，然后再送他们去冒险么？” 莫长生说罢，忽然心中一动，道：“是祁国公主？”尔后道，“是了，有了历代祁国公主腹中的千年灵珠在，逍遥宗何求补不了伪混元灵根修士的灵根？” 莫长忧没想到自己这位弟弟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其中关节，更将整件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叹道：“这件事，还要从那位逍遥散人说起……” 　　☆、第102章 逍遥秘境 逍遥散人的惊才绝艳，是无数人都钦佩和羡慕的。 然而更让世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却并非逍遥散人的才能，而是其无人能比的气运。 由最低劣的伪混元五灵根，变成了修真界最上好的混元灵根；由混乱大陆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灵根，成为了将整个大陆重新安定下来的英雄一般的任务；由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世人口中人人称羡而畏惧的逍遥散人……如此种种，可不是证明了逍遥散人的气运非凡么？ 更何况，最能证明逍遥散人气运的，是跟随逍遥散人出生的芥子空间——逍遥秘境。 逍遥秘境虽然名字上和玲珑秘境、龙门镜相似，然而后两者虽然亦是芥子空间，但其空间范围有限，不可进阶，且后两种秘境的主人一旦躲进了空间，地上就会掉落一小面镜子。而拿到那面小镜子的人，则可用秘法将躲入小镜子的人逼出来。 如此一来，玲珑秘境也好，龙门镜也好，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芥子空间，随身法宝，却并非是保命法宝。 然而逍遥秘境虽然也称为“秘境”，可是逍遥秘境本身却是一件类似储物法宝的物件，可贴身携带，逍遥秘境的主人一旦进入，也绝无外物留在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 逍遥散人正是靠着这样神奇的芥子空间和滔天的气运，才能一次次躲过生命之危。 而以逍遥散人之骄傲，前期还有可能因为修为不高而隐藏逍遥秘境，到了后期，逍遥散人修为渐高，声名显赫，因种种缘故，逍遥秘境也不得不曝露出来。 当时的五灵大陆众人，若不是畏惧逍遥散人的修为之强大、气运之强盛，感念逍遥散人刚刚平复了五灵大陆的秩序，怕是不等逍遥散人死在天雷劫下，早就冲上去把逍遥散人手中那个神奇的逍遥秘境给抢过来了！ 莫长忧说到这里，又是一叹：“逍遥秘境之神奇，令修真界众人垂涎已久。甚至曾有一说，逍遥散人之所以会死在天雷劫下，除了天道的莫名之外，就是逍遥散人身边的一位情人，因逍遥秘境而被判了他，逍遥散人伤心之下，这才在渡劫时失败。” 莫长生一皱眉，就听莫长忧似笑非笑道：“我查看了逍遥宗众多关于逍遥散人的玉简，我想，这位情人的事情或许是真，但逍遥散人心境豁达，为五灵大陆更是牺牲良多，又岂会因一时的被情所伤，就糊里糊涂的死在天雷劫下呢？想来，这也只是一些试图讨好天道之人，故意编出来污蔑逍遥散人的故事而已。” 莫长生亦点了点头，兄长所说甚有道理。毕竟，即便是真的因情伤而生了心魔，逍遥散人也该是挨到最后的心魔劫才失败，可是根据记载，逍遥散人死在第一道天雷劫下，这就不得不令人唏嘘了。 “众所周知，秘境通常是与修士的魂魄相连。就如当日的玲珑仙子，几大宗门欲夺玲珑秘境，就不得不想尽法子逼迫玲珑仙子自爆而亡，以此得到无主的玲珑秘境。而逍遥散人在第一道天雷劫下魂飞魄散之后，众人找到了逍遥散人身上的储物戒、储物袋、本命法宝等，却唯独找不到逍遥秘境在何处。” 莫长忧说道：“大约在逍遥散人死后，逍遥宗内乱，不复存在，在五灵大陆的最中心之处，逍遥秘境终于出现。” 莫长生垂头看了他脚下的小金蛇一眼，小金蛇终于等到心上人看他了，登时双眼晶亮，讨好地“嘶嘶”叫了好几声。 莫长生唇角一抽，立刻歇了现下询问这小金蛇逍遥秘境到底是不是小金蛇初见他时，所说的那个芥子空间的事情了。 他和那位逍遥散人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多，莫长生虽然不曾追问，却也大致猜到，这两样宝贝，正是一物。 “只是这一次，逍遥秘境是以秘境全貌出现的，每百年开放一次，只有混元灵根者允许进入。可是，几大宗门寻找了数万年，却也不曾找到让逍遥秘境认主的那样东西。而逍遥秘境内传说危险重重，每每被选进逍遥秘境的混元灵根修士，只有一二人可有幸出来，其余的修士，都折损在里头了。” 莫长忧深深地看向莫长生：“然而混元灵根乃天道之下第一灵根，又因有水木金火土五行灵根，最贴近天地灵气，万人之中，得一有灵根者；万名有灵根者中，得一混元灵根。修真界几大宗门因一直寻找混元灵根，企图令其进入逍遥秘境，得到能使逍遥秘境认主的那样物件，然后带出来。只是几万年来，修真界的混元灵根者越来越少，曾经千年之间，只寻到三名混元灵根，几大宗门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找伪混元灵根修士，意图补全其混元灵根，令其进入逍遥秘境。” 莫长生立刻明白，莫长忧不许他返回宗门的缘故了。 他现下已经将水灵根和金灵根提升到了和木灵根一样的极品灵根，如今只需要有千年火灵珠和千年土灵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混元灵根。 而这两样宝物于他而言或许是百年难寻的宝贝，可是对于一直控制着祁国公主的逍遥宗来说，只不过是牺牲两位凡人公主而已，并没有任何的为难之处。 只是莫长生却还有不明之处。 “难道几大宗门都不顾天道因果了么？”莫长生疑惑道，“囚禁祁国公主，夺其千年灵珠，蛊惑甚至威逼诸多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弟子为其卖命，此间种种，几大宗门，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去做了？他们就不怕到时候飞升不成，落得和逍遥散人一样的后果么？” 莫长忧闻言，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 “飞升？长生你可知，自逍遥散人死后，凡是在五灵大陆上出生之人，再无一人，成功渡劫飞升。” 莫长生僵住，却道：“不可能，这些年来，单单是我知晓的五灵大陆几大宗门的飞升之人就有三四个，又岂会没有飞升之人？” 莫长忧嘲讽道：“可惜那三四人，都不是在五灵大陆出生的。” 莫长生终于肯相信莫长忧的言外之意了。 “兄长的意思是……那如何可能？那位逍遥散人，不是死在第一道天雷劫下，魂飞魄散了么？即便他有怨有恨，又能如何？”莫长生迟疑道，“还是说，这是五灵大陆的报复？报复天道将那位重整五灵大陆的逍遥散人劈的魂飞魄散，不复存在之仇？” 莫长生说罢，就觉可笑。 然而他却笑不出来。将来能不能飞升是一回事，知晓在五灵大陆上出生的他完全不可能飞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长忧却没有嘲笑莫长生想得太多，他只道：“几大宗门倒是有另外的想法。有些人觉得，当初逍遥散人的魂魄并未完全散尽。毕竟，高阶修士总会有些保命之法，或许逍遥散人在渡劫之前，就已经留下了魂魄在其他的地方，只待他本尊消散，其分魂便可代替他生存。”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还有一部分人，却觉得逍遥散人的分魂其实是寄托在了逍遥秘境之中，因此就算不为了抢夺逍遥秘境，几万年来，几大宗门的高阶修士，一代传一代，亦希望能有混元灵根修士能进入逍遥秘境，询问逍遥散人的分魂，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将五灵大陆这样似是被诅咒的情形给解救出来。” 莫长忧说罢，就伸手握住了莫长生放在桌上的手，极其认真的道：“我的师公正准备渡结婴劫，待师公渡劫成功，家师亦要准备渡化神劫。到那时，为兄便有一位化神大能，一位元婴道君相护，无论宗门如何算计，他们也不敢真的为了逼你出来而杀了我，毕竟，这世上的混元灵根或许已经完全消散，可伪混元灵根，却还是能找出几个来的。” “所以，长生，无论如何，无论宗门如何以我威胁你，你，切记，绝不可返回宗门。” 莫长生心中万般思量，末了却道：“兄长如何得知这些事情？想来这些隐秘之事，即便是紫烟道君，亦不得而知。” 毕竟，能不能真正飞升暂且不提，宗门尚且还需要更多的高阶修士来延续荣光和传承。且，若是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元婴道君得知了他的所求所想，完完全全只是个笑话，无论他多么努力，都不会有渡劫飞升的一日，那么，这位元婴道君，还愿意继续努力修行么？ 莫长忧果然道：“家师当然不知此事。莫说宗门，即便是我，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会告知家师此事，让家师求道之心不稳，生了心魔。” 然后不待莫长生说些什么，莫长忧却微微讽刺一笑：“我来之前，遇到了风烈阳。风烈阳为还因果，将他的母亲封印我的两个月的记忆还给了我，我这才知晓，当初痴傻的风烈阳和我，正是因为听到了风千幻和他人说起这件事的真相，才会被风千幻封印了那两个月的记忆。” 莫长生觉得有些不对劲：“风烈阳解开了兄长的记忆封印？那么他自己的封印也解开了？难道风千幻舍得自己的儿子知晓前路无望，从此一蹶不振么？”他刚说罢，忽又道，“还是说，风千幻并不担心此事，因为……风烈阳压根不是在五灵大陆上出生，所以五灵大陆的这个诅咒，与风烈阳完全无关。风烈阳知道或是不知道，风千幻都不担心？” 莫长忧颔首：“正是如此。”他放开莫长生的手，端起茶盏，忽又放下，“你且看宗门对风千幻母子如此厚待，其一便是因着宗门对风千幻的愧疚，愧疚当初不小心让刚刚进阶元婴的风千幻知晓了五灵大陆的诅咒，从此一蹶不振，更是在一些事情上开始着相；其二么，却是因着风千幻当初道心不稳，离开五灵大陆，去北荒之地游走时，生下了单火灵根的风烈阳。” “风千幻或许因心魔缠身，此生进阶无望。可单火灵根的风烈阳，却是宗门难得的希望。” 也正因此种种，所以当初风烈阳痴傻之际，宗门亦不曾短缺过幻峰的任何物事；所以在风千幻逼迫莫长忧修炼那种恶毒的九转炉鼎功法时，才无人肯出来劝阻。 若非莫长生当日挑准了时机，又有紫烟道君感怀自身，认了莫长忧当关门弟子，之后莫长生又特特献了长生丹的丹方给宗门，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兄弟二人唏嘘一番，正当莫长生以为莫长忧已经忘了之前逼他答应的事情时，却听莫长忧又道：“之前我所说之事，长生还未答应我。” 莫长生面上难得带了愁苦之色。 前世种种，小金蛇虽然为了他的修行，从不肯仔细说，可是莫长生先后见过手持轮回盘碎片的林四娘和岳无盐二人，对前世之事，或许不完全清楚，可是对于莫长忧因怕连累自己，而自杀之事，却是一清二楚。 莫长忧前世比今生的局面更困窘，甚至因着莫长生来到修真界的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修炼九转炉鼎功法的时间过久，即便是后来脱困自由，莫长忧也无法再自废功法，重修其他功法了。 而九转炉鼎功法，则需要修炼之人在每一个小阶段都要重新返回修炼九次，待进入一个小境界时，还会返璞归真，变成毫无法力的凡人。因此即便前世的莫长忧再谨慎，也不得不面对宗门的追捕无可奈何，面对宗门利用自己威胁莫长生的困境愤怒而无望，最后只能自爆而死。 前世的莫长忧在莫长生尚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解救他时，就肯为了弟弟而自爆，这一世的莫长生找准时机救了莫长忧，对莫长忧来说更有大恩，若是这一世再面对相同的困境，可想而知，莫长忧依旧会做出和前世同样的选择。 莫长生心口一涨，好一会，才道：“兄长安心。若有那一日，我绝不会莽撞行事。也请兄长爱惜自身，否则兄长若因长生而死，长生因此生了心魔，却是要彻底辜负长生之名了。” 莫长忧闻言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担忧弟弟，弟弟亦担忧自己，几番思量之下，终是答应了下来。 兄弟二人谈罢此事，这才安寝。 翌日一早，莫长生和莫长忧带着哀怨的小金蛇，就去了坊市——摆摊卖丹药。 五灵大陆的诅咒，如今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大多数修士依旧对得道成仙，飞升仙界寄予了极大的期盼。 因此龙门镜开放的消息一传出，就有无数散修接踵而来。 莫长忧久未出宗门，后知后觉地道：“这么多散修，你我可有机会能进龙门镜闯上一闯？” 虽然知晓了五灵大陆的诅咒，知晓自身根基受损，或许压根就等不到忧愁自己能否飞升的一日，可莫长忧还是希望能最大可能的提高自己的修为，以免拖累自己的弟弟。 莫长生离开宗门闯荡许久，闻言便道：“他们来晚了，出的灵石也太少，早在我来这里没几天，龙门镜的进入铭牌已经被发了五分之四，我花了两倍的价钱才买下了两枚铭牌。余下的五分之一，也只等着这剩下的散修中，是否有后台强硬，或是肯出大笔灵石的，才能得到剩下的进出铭牌。” 阵宗发出的消息中，龙门镜的进入铭牌只需要十块中品灵石。可是事实上，黄牛票哪里都有，早在二十几天前，就被特意收购铭牌的世家和小宗门给采买完了。就连提前来这里的莫长生，也是因住进了周围最大的客栈里，才得以用两倍的价钱买到了铭牌。 莫长忧闻言，这才微微一笑。 只是两兄弟在修士摆摊的地方等了半晌，他们的摊位依旧无人问津。 莫长忧疑惑地看向弟弟。 莫长生亦奇怪道：“不该这样的。我以前摆摊，都是很快有人来买丹药。且我的丹药比同品阶的丹药还要好上几分，一般只要打开丹药瓶看上一眼的修士，都会一次买上几瓶，以备不时之需。” 莫长忧点了点头，继续陪着弟弟一起卖丹药。 结果二人一直等到午时，还是没有一个人来问价格。 莫长生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莫长忧看了一眼吃下易容丹化成很不好招惹的彪形大汉的弟弟，嘴角抽了抽，方才含蓄地道：“不如长生去那边的茶楼坐一坐？我还不曾单独卖过丹药和阵盘。” 莫长生一听，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原先幻化的老道虽然和他本身不像，但温和慈善，平易近人，可眼下幻化的这个彪形大汉——却是一看之下，就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尤其是他这个彪形大汉还是个筑基后期修士的时候。 莫长生只好起身，坐到了不远处的茶楼里，看着兄长看摊子。 他本来是打算把小金蛇丢下来保护兄长的，可是小金蛇固执极了，非说自己要先保护好“媳妇儿”，然后才是保护“媳妇儿”的家人。 莫长生瞪了小金蛇一眼。 小金蛇反过来执拗的瞪了回去，“嘶嘶”道：“除非、除非你今天不和他住一个房间了，我就在这里保护大舅子！要不然……” 莫长生眯了眯眼睛：“要不然如何？” “要不然……”小金蛇发狠道：“要不然我待会就找个地方化成人形，然后跑过来在坊市里亲你！” 他最近又研究了一番合欢宗的“至宝”，忽然发现，除了交.配的地方比较重要，交.配时要说的一些“情话”，也异常重要。 莫长生：“……”好吧，在保守的古代，即便是修真界，这样的话，也勉强算得上威胁了。 不过，莫长生弯下.身，对着小金蛇看了半晌，忽然就摸着自己化成的这个彪形大汉的络腮胡，意味深长的看着小金蛇，传音道：“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先是对着白胡子老道亲了下去，现下为了亲我化成的这个彪形大汉，还不惜威胁我，可见慕生你的品味是如此的奇特。不过，罢了，既然你有此心，我却也不好拒绝你。你便化了人形过来……罢。” 小金蛇：“……” 欺负了小金蛇一场，莫长生刚刚得知五灵大陆诅咒的抑郁，果然缓解了几分。 他心情颇好的没有再勉强小金蛇非要跟着莫长忧，只将小金蛇放在茶馆的桌子上，还取出自酿的果酒，给小金蛇倒了一杯。 小金蛇心说，一杯一杯的喝，顶多算是沾沾舌头，长生你还不如把你酿酒的空间葫芦直接给我好了，那样喝才能喝得痛快！ 奈何他刚刚被心上人欺负了一把，心中犹自担心他的长生今晚还要和兄长一个炕上睡，然后把他踢到地上干瞪眼，因此兀自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小媳妇儿似的低下脑袋伸出蛇信一点一点的舔酒杯里的酒，可怜兮兮地不敢吱声。 莫长生看了一眼对着他这张彪形大汉的脸都能吃起醋来的小金蛇，心中好笑极了，摇了摇头，茶楼的茶喝不惯，就自己也换了酒盏来。 酒香四溢，整个茶楼里都布满了灵酒的醇香。 直到茶楼里几名好酒的筑基修士跑过来，双目灼灼的盯着酒盏里的灵酒时，莫长生才后知后觉的将目光从不远处摆摊的莫长忧身上收了回来。 “道友这酒酿的极好，酒香醇厚，定是藏了十年以上的好酒，不知这酒可卖？” 莫长生抬头看了那上前欲要买酒的人一眼，刚要拒绝，就看到来人身后，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凌昀。 依旧断臂的凌昀。 　　☆、第103章 可怜 莫长生怔了怔，既没有想到，当初深陷海底洞府的凌昀能出来，也没有料到，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凌昀的断臂竟然还没有恢复。 莫非是没有灵石买接续丹？ 莫长生立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凌昀现下既然有灵石来买灵酒，又岂会缺少灵石买接续丹？ 断臂未能恢复，想来是当初在海底洞府又遇到了什么才是。 莫长生这样想着，看向那个询问是否卖灵酒的人，目光微微一顿，便道：“卖自然是卖的，只是价格……比寻常价格要高了些，尔等可还要买？” 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了，眼前前来询问灵酒的几人，都只是筑基中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倒也不奇怪。 来人大喜，回头看了凌昀一眼，见凌昀微微点头，转身便道：“如此，多谢道友了。” 莫长生当真没和这些人客气，甚至看在凌昀的份上，他把灵酒的价格整整提高了一半，来人却也面不改色的将莫长生拿出来的灵酒全部买下了，甚至还询问是否有多余的灵酒。 多余的灵酒自然是有的，可是莫长生并不想卖给眼前之人，因此顶着一张大汉脸，冷冷地拒绝了。 凌昀等人虽然气馁，但也不敢在阵宗的坊市里惹事，压着怒火告辞了。 莫长生继续端坐着，只是这一次他也不饮灵酒了，只逗着傻乎乎的小金蛇在那饮灵酒。 小金蛇原本还觉得喝这么点灵酒不在话下，可看着他的长生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心中立刻高兴了起来，尾巴一甩，忽然就把酒盏里的灵酒一口饮尽，然后整条蛇蹿进了酒盏之中，讨好的看着心上人。 莫长生：“……” 然后莫长生想了想，就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盆，把小金蛇放到了玉盆里，再倒上了一个小玉盆的灵酒。 “嘶嘶，嘶嘶？”小金蛇完全不明白他的长生这是何意，奇怪的叫了起来。 莫长生却不管这小金蛇怎么想的，只一面倒酒，一面在这玉盆的隐秘之处，贴上了一张低阶烈火符。 小金蛇猛地一哆嗦，险些从突然热起来的玉盆之中蹦起来！ “热！”小金蛇“嘶嘶”道，“长生长生，好热好热！” 莫长生“嗯”了一声，便道：“我不热。” “……”小金蛇傻了一会，才继续哀求道，“长生不热，慕生热。长生长生，让慕生出来好不好？” 当然不好！ 可是，小金蛇也是有尊严的，于是莫长生想了想，便传音道：“你乖乖在里面泡热汤，待兄长回来了，你再出来。若你能做得到，我可以考虑答应你一个不算过分的小要求。” 原本觉得燥热的小金蛇立刻安分了下来。 热一点算什么？辛苦一点算什么？只要能得到长生的一个许诺……小金蛇觉得，这就非常非常值得了！ 至于莫长生口中的“考虑答应”几个字，则完完全全被兴奋的小金蛇给忽略掉了。 莫长生微微弯唇，完全没有提醒这小金蛇的想法。 于是待到日落西山，莫长忧颇有兴致地返回之时，小金蛇还依旧泡在玉盆里。 莫长忧年幼之时生长在山中，家境困窘，刚刚懂事时，既想要改变家中的困窘，又希望自己能得道成仙，于是义无反顾的投奔了逍遥宗而去；直至到了逍遥宗，因着种种意外，又不得不做了风烈阳的炉鼎；即便是到了后来，他脱离了“炉鼎”身份，做了紫烟道君的关门弟子，因紫烟道君护短心切，再加上他的修为太低，唯恐这个关门弟子折损在外面，愣是没有让莫长忧找到能出门历练的机会。 今天这次摆摊，还是莫长忧第一次摆摊赚灵石，纵然他是温和的性子，也难免有些兴奋。 莫长生也是这么过来的，于是微微挑眉：“卖了不少灵石？” 莫长忧颔首：“自然。弟弟的丹药品质极好，但凡看过的，都会买上不少回去。”他微微一顿，挑起唇角道，“有弟弟的丹药带着，我炼制的那些练气期的阵器，倒也卖了不少。” 莫长忧虽然从前也靠卖阵器赚了些灵石，可都是他把炼制的阵器托付别人卖掉，他自己却没有亲身经历过，因此这一次的“摆摊”经历，的确是让他心中喜悦极了。 这样的喜悦，是他许久不曾尝过的滋味。 莫长生看着心酸，干脆避过眼，不去看。 莫长忧因为心中的兴奋和喜悦，倒是没有及时察觉到莫长生的不对劲，只想到下午看到的站在莫长生身边的那几人，忽然道：“我仿佛看到了凌昀，当真是他？” 莫长生道：“正是他。我还不曾说与兄长听，在我从五灵大陆去东九洲时，在同一条船上遇到了他。后来那条船被东九洲世家之人抢走，我和船上的数名练气修士都沦落到大海之上，险险才避过海兽袭击。只是那时我找到了离开那里的法子，他断了一臂，却没有找到离开的法子，却不知，他是如何离开的那样。这么长的时间，为何还是一只手臂，是否另一只手臂再无还原的可能了。” “唔。” 莫长忧完全不喜凌昀。 想当初，明明是他的弟弟在玲珑秘境之中救了凌昀，凌昀明明认出了救命恩人，却依旧恩将仇报，将莫长生手中或许握有宝贝的消息在宗门之中传扬开来，使得莫长生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将那三颗长生丹拿了出来--就算凌昀那时这样做，是为了紫烟道君，莫长忧依旧无法原谅他，尤其是在凌昀事后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的情形下。 凌昀恩将仇报，险些害了莫长生。然而凌昀当时终究是凌真人最为看重的血亲后辈，莫长忧又刚刚到了紫烟峰上，莫长生那时虽然心恨凌昀，却也什么都不能做。 莫长忧向来看重自己的弟弟，知晓弟弟不教训凌昀，多半还是为了自己，因此思前想后，便找了和凌昀不对付的凌真人的大弟子，想法子将凌昀或许杀了曾经的心上人楚阳的事情捅了出来。凌真人护短，却也能识人，见凌昀连曾经的心上人都能杀，那么何人还不敢杀呢？因此和凌昀疏远起来。 待到莫长忧和凌真人的大弟子将凌家另一位血脉后代接了过来后，凌真人更是将凌昀抛之脑后。 莫长忧那时身在宗门，修为又低于凌昀，虽然无法斩杀凌昀为弟弟报仇，但也最大程度的使凌昀失去了靠山，也因此被凌昀记恨。 莫长忧放下茶盏，沉吟片刻，便道：“此人不能留。” 莫长生看向莫长忧。 莫长忧继续道：“若是凌昀心怀坦荡，看在师公的面子上，让他继续活着，也不无不可。然而凌昀向来睚眦必报，又是师公血亲。师公纵然不再看重他，可若凌昀一旦得了旁人的谋略，想要重获师公欢心亦无不可。如果当真让凌昀有那么一日，凌昀必然不会放过你我兄弟。纵使师公不会完全相信他，可有了凌昀的挑拨，对你我兄弟，亦无半点好处。” 莫长忧微微眯了眯眼：“与其到了那一日再冒着被师公怀疑的危险去杀他，倒不如……现下便找机会以绝后患。” 莫长生怔了怔。 其实认真说起来，凌昀与他们兄弟二人，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不得不以死相拼之仇，可是正如莫长忧所言，现在没有危险，却不代表将来没有危险。 莫长生的伪混元灵根必然使得莫长生将来危险重重，即便现在还能瞒得住，可他一旦数十年不回宗门，谁还猜不到他灵根有异？而莫长生灵根一事一旦被发现，身为莫长生在修真界唯一亲人的莫长忧，就会有遭到威胁的可能。若是紫烟道君和凌真人夫妻愿意护他还好，若是一旦被凌昀挑拨成功，夫妻二人对莫长忧生出芥蒂，莫长忧在宗门安危不定，莫长生被宗门威胁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莫长忧不愿冒这个危险，宁可先将危险的苗头掐灭。 莫长生想到天道因果，想到那一日，在他从五灵大陆前往东九洲的海上，和诸多练气期修士一起被从船上抛弃的情形--那时诸多修士都在望不到边的大海之上，皆心生绝望，练气期修士储物袋中的丹药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他们到达任何一个岸边。他们那时唯一的选择，就要杀了身边其他的练气修士，方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天道因果又如何？连命都很可能要失去了，那些练气期修士，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天道因果？ 也正是观看了那一次的厮杀，莫长生才顿悟了天道因果。 天道因果固然重要，可在性命之危面前，它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莫长生心中已定，看着莫长忧，便微微点头。 凌昀，的确不能留了。 不为天道因果，只为，他之道，逆天而行，既无命，何须因果？ 两人就此说定凌昀之事，莫长忧心情颇好，看向还泡在玉盆里的小金蛇，调侃道：“你怎的把这小蛇整个儿丢进来了？我听人说，泡蛇胆酒，只要扒皮抽筋，把蛇的蛇胆扒出来泡着就好，无需整条蛇都丢进去，忒的麻烦。” 小金蛇：“……”扒皮抽筋，还要被扒拉出来蛇胆……大舅子，咱们何时结的仇？可还有和解的可能？ 莫长生忍俊不禁：“兄长说得正是。若是扒皮抽筋，不但能泡上一壶上好的蛇胆酒，还能顺便跑上一壶蛇鞭酒，纵使是你我不喝，拿去卖，也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小金蛇：“……嘶嘶，嘶嘶！” 莫长生大笑。 莫长忧不明其意，问莫长生在笑什么。 莫长生忍着笑道：“这小蛇问，他有两条蛇鞭，能不能给他留一条……” 莫长忧刚刚含到口中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半晌，莫长忧缓过劲来，才道：“这小蛇倒是有趣的紧，你有他跟在身边，修行的日子也定然快活许多。”见莫长生看向小金蛇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又道，“对他好一点。” 莫长生点点头，看着玉盆上的烈火符快用完了，继续往玉盆上贴了一张高阶烈火符，小金蛇哀怨的嘶嘶了几声，就闷不吭声的继续蹲在玉盆里挨烫了。 莫长忧：“……”他忍了又忍，待莫长生又要贴第三张高阶烈火符时，终于没忍住，劝道，“你既打算对他好一些，又何必这么折腾他？这么一来，就像是在炖蛇羹一般。” 莫长生心说，做蛇羹要先将蛇宰杀，然后去蛇头、去尾、去内脏，然后再丢到锅里煮，这小金蛇此刻明明在锅里完好无损的待着呢，他哪里“折腾”这小金蛇，炖蛇羹了？ 奈何这些话莫长生在看到玉盆里小金蛇哀怨的小眼睛时，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他清咳一声，掐指算算时辰，倒也差不多了，便提溜着小金蛇的脑袋，快速把蛇给取了出来，然后把玉盆直接收到了储物袋里，便起身道：“时间还早，不如咱们在坊市里逛逛？坊市中还是有诸多有趣的地方，想来兄长还未逛过这夜间的坊市。” 莫长忧点了点头，果然心动。 两兄弟一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莫长忧忽然回头，就看到那被水煮的湿哒哒的小金蛇正幽怨地盯着他弟弟的背影，难过又伤心。 莫长忧难得生了同情心，侧首道：“咱们似乎忘了甚么。”然后回头看向小金蛇。 莫长生这才回头，看着小金蛇的目光就黑了黑脸。 正当莫长忧以为这一人一蛇大概会吵上一架的时候，就见莫长生伸出手，对小金蛇勾了勾手指。 那个据说修为极其强大的小金蛇，就“嗖”的一声，毫不犹豫的冲着莫长生蹿了过来，直接缠上了莫长生的那根手指。 莫长忧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弟弟身子一僵，明明极其不喜欢蛇，却仍旧僵着身子忍住了想要把这小金蛇给丢出去的冲动，还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条手帕，将湿哒哒的小金蛇，从头到尾，囫囵擦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莫长生都僵着身子，黑着脸；而那条原本哀怨无比的小金蛇，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亮若星辰，连“嘶嘶”的声音中，都带着温柔和喜悦。 莫长忧微微扶额，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同情那条经常被弟弟折腾忽视的小金蛇，还是同情他那位极其不喜欢蛇类，却偏偏又找了个蛇类伴侣的弟弟了。 好在莫长忧没有纠结太久，就看到莫长生给小金蛇擦完身子，就毫不犹豫的把小金蛇甩到了地上，而小金蛇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蹭蹭蹭”的就爬到了莫长生的靴子上。 好在，这一次，莫长生僵硬的身子终于缓了下来，也不折腾小金蛇了，拉着莫长忧就往外走。 莫长生既说了要带着莫长忧去逛一逛坊市中有趣的地方，自然要说话算数，先带着莫长忧去坊市中卖食物的地方逛了一圈，让莫长忧尝到了各种美食，然后就带着莫长忧来到了坊市中的寻宝街。 莫长生解释道：“这寻宝街上，当真是有些宝贝的，单看你眼里够不够，运气好不好。譬如那边，是十个锦盒选一，每十个锦盒里，就藏着一项价值十块中品灵石的宝贝，只要你交一块下品灵石，在不使用神识，单凭运气的情形下猜中，那项价值十块中品灵石的宝贝就是你的了。” 莫长忧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末了果然试了试运气。可惜他运气不好，花了十块下品灵石，一次也没猜中，反而是莫长生只花了一块下品灵石，就猜中了那个装着价值十块中品灵石宝贝的锦盒，摊主原本对着莫长忧笑嘻嘻的脸，立刻黑了起来。 好在碍于莫长生“彪形大汉”的模样，还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摊主虽然黑了脸，却还是乖乖地把锦盒捧了过来。 莫长生打开一看，锦盒里躺着一只空间葫芦--当然，这种空间葫芦里只能装水、酒或者其他液体，若是两种一起混装，味道还会变。 莫长生无奈了片刻，就把空间葫芦递给了莫长忧。 莫长忧笑眯眯的接了过去：“那我就谢谢长生的好运啦！” 莫长生完全不觉得这“好运”有什么好，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和逍遥散人相似的“好运”。 不过难得陪着兄长一起逛街，他只笑了笑，并没有坏了二人的兴致。 兄弟二人继续在坊市上走着，遇到有趣儿的寻宝游戏，就玩上一把，不为其他，只为心中高兴而已，玩得多了，莫长生渐渐也忘了他的“好运”的附加东西了。 “嘶嘶，嘶嘶！”蛟龙大人忽然叫了起来。 莫长生唇角含笑，低头看去，就见小金蛇正把目光放在一个“套圈”的摊位上。 凡人界也有“套圈”游戏，即摊主在空地上摆放上各种物件，各种物件之间间隔一定的距离，而玩游戏的人则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向空地上的物件扔竹制的圈子，一旦圈子将物件套入，就算赢了，可以带走套中的物件。 而修仙界的“套圈”和凡人界的套圈游戏有相似却也有不同，譬如套圈时不得使用法力，譬如……凡人界会有专门编制的竹圈，而修真界干脆不用圈，而是将小妖蛇的蛇头和蛇尾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圈。 修士则要拿着小妖蛇组成的圈去丢空地上的物件。 而空地上的物件有些值钱，有些不值钱，却也全凭修士的眼力和运气了。 套圈的摊主的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莫长生脚腕上的小金蛇，只是看了一会，也看不出品阶，只当是不被主人喜欢的低阶小妖蛇，于是忙忙上前，谄媚道：“这位壮士，可要玩上一把？一块下品灵石一个圈，壮士若愿意，用您自己的小妖蛇来套也是可以的。壮士和灵兽心有灵犀，想来套个圈，还不是手到擒来？” 莫长生看了那摊主一眼，再细看将空地和众人隔开的地方，显然是布置了一个小小的偏移阵，偏移阵其实并无大用，只会将人的视角偏移，眼睛看到的物体的位置，和物体实际的位置有所偏差。 这种偏移阵在其他时候没什么用处，可是在这个套圈游戏中，却显而易见的起了大作用。 莫长生对此没兴趣尝试，奈何蛟龙大人不知看中了里面的什么物件，一直“嘶嘶”叫个不停。 莫长生无法，又不肯上去揍这小金蛇一顿，只好黑着脸花了十块下品灵石，除了小金蛇外，其他的小妖蛇做成的“圈”，全都给了莫长忧。 莫长忧修为有限，只觉前面有异，倒没有看穿偏移阵的阻挠，只是在丢出三个圈后，他终于察觉了什么，紧接着试探了三次，最后的三个圈，圈圈都没有落空。 而莫长生这会子还没把小金蛇给扔出去。 蛟龙大人急道：“长生长生，扔我扔我！” 碍于这小金蛇叫的实在厌烦，莫长生终于随意的把小金蛇往半空中一扔。 然后小金蛇就自己控风，愣是落在了一只黑色的小瓶子上面，把小黑瓶圈得紧紧地。见那摊主要来碰他，小金蛇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忙忙的自己叼了小黑瓶，往莫长生那里跑去。 摊主面上一时青一时白，半晌才自己走了过来，一边恭喜莫长生的灵兽如此“聪明”，一边打探这灵兽是从何而来。 莫长生对此并不在意，只道：“从一处秘境中捡的。”然后就不说话了。 摊主见实在闻不出来，心中哼了哼，就道：“可惜这小蛇小聪明是有的，可是大智慧就没有了。”见两人一蛇一齐看他，他才道，“这么点的小妖蛇，蛇鞭还没长长，就知道要去找什么交配用的物事，却不知修炼，可不就是没有大智慧么？” 莫长生顿时面上一黑。 交配用的物事？这小黑瓶里装的，莫非是…… 蛟龙大人整条蛇瑟缩了一下，然后又可怜兮兮的看向心上人。 不能怪他啊，不是长生自己说的，只要他把自己煮上一段时间，长生就许诺他一件事么？ 他是非常正常的雄蛇，每天都跟着自己的心上人跑来跑去，今天还听到心上人谈论“蛇鞭”，他难免有一点点，想那件事儿了…… 站在一旁旁观的莫长忧再次扶额，他忽然一点都不奇怪自家弟弟对待小金蛇的态度了。 　　☆、第104章 小要求 奈何莫长忧看得懂的事情，蛟龙大人有限的心智却看不懂。 看到心上人黑着脸，蛟龙大人想到心上人之前许诺他的事情，一面害羞，一面“嘶嘶”道：“长生长生，你答应过我的，是长生先答应了我，我、我才……”想入非非，期盼得到更多。 莫长生这会子也记起来蛟龙大人所谓的“答应”了，他有心想要告诉这小金蛇，他之前所说的许诺，只是许诺一些轻而易举的事情，譬如这种……情事，莫长生自认他还没做好准备。 不完全是没做好准备当真和一条蛟龙翻云覆雨的事情，莫长生更是没做好和一个下身长着两根物事的修为比他高强的蛟龙在一起。 莫长生虽然接受了和一条蛟龙在一起一辈子这件事，可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所接受的，其实也只是和这条蛟龙一起过日子这件事，但是要让他当真和这条蛟龙做那种事情…… 莫长生嘴角一抽。 他前世今生两辈子，都算不上是特别直，对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可以接受。只是因他自己的性格缘故，不太愿意轻易付出真心，才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男人或者女人。 这辈子难得遇到了这么一条笨笨傻傻的蛟龙，其实莫长生的心底，除了有些纠结这蛟龙的妖兽身份外，还是有那么几丝欢喜的。 只可惜这几丝欢喜，也终究抵不过莫长生还没有准备好和一条蛟龙行云雨事这件事。 莫长生抬头望天，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道：“东西没收，回去！” 蛟龙大人自然不敢有丝毫反对，只在心底默默的想，怎么办怎么办，长生又要食言而肥了！想当初，要不是他下手快，估计长生连他们的道侣关系都要否认了！ 蛟龙大人郁闷极了，可是让他去逼迫长生遵守承诺，他却又不舍得了。 他的长生，就该活得潇潇洒洒，恣意盎然，就算发愁，也只能是为了修炼发愁，怎么能为了他的事情而发愁呢？ 蛟龙大人已经丝毫不记得，他自己完全是反过来的情况，从来没有为修炼而发过愁，蛟龙大人的每一丝愁怨和纠结，都用在了莫长生身上。 莫长忧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蛇闹别扭似的行为，微微一笑。 虽然他本心里并不赞同长生和一只妖兽在一起，但是如果这妖兽当真能把长生放在心尖尖上，而长生又肯别别扭扭的接受他，莫长忧就是为了长生，却也肯接受这么一位“弟夫”。 毕竟，人心难测，或许去相信另一个嘴上说要对莫长生好、实际行动却不知如何的人，还不如相信眼前这个已经把莫长生放在心尖尖上的妖兽了。 两人一蛇因着蛟龙大人的神来一笔，也不继续逛坊市了，各自神思不属的反悔客栈了。 待站到客栈门口，两人一蛇就见到客栈门口有人退房，莫长生迟疑了片刻，就看向身侧的莫长忧。 莫长忧似笑非笑地看了回去：“可是觉得我碍事了？” 莫长生清咳了一声，微微红了耳朵尖，看了看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的小金蛇一眼，才定了定心，道：“如此，我便去为兄长换房间。” 然后逃难似的跑到客栈掌柜的那里，把他的房间旁边的那间房定了下来，顺便朝掌柜的打听了一句：“今儿怎么这么多退房的？” 掌柜的今天难得看到一个订房间而不是退房的人，闻言就笑眯眯的解释道：“仙长千万莫要多虑，以为是咱们的房间不好。其实那些人要退房也是不得已，咱们这最近来的人多，就是为了去龙门镜闯上一闯，可惜龙门镜的进入铭牌价格越来越高，散修们为了买到铭牌花费巨大，这才不得已退了这里的房间，以求买到铭牌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莫长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冲掌柜的点了点头，拿着他旁边房间的钥匙，就和莫长忧一起上了楼。 蛟龙大人原本还因着莫长生凶他的事情有些郁结，可方才一听到莫长生张罗着给莫长忧又要了一间房，蛟龙大人的心思又活络开来。 他的长生莫非是害羞了？所以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凶他？ 其实、其实或许他的长生，故意没收了那个小黑瓶，是为了私下里在还给他……的吧？ 莫长生还不知道那小金蛇已经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了，在莫长忧的房间里看了半天，确定没什么不妥，又和莫长忧二人一起在房间里布置好了阵法，这才告辞。 莫长忧也不再多费口舌劝莫长生对那小金蛇温柔一些，好一些了，因为他发现，这仿佛就是一人一蛇的相处方式，就如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般，他这个“外人”，还是不打扰莫长生教导自己的“内人”了。 莫长生因此走得格外顺利，只是他一进自己的房间，拿出阵盘，布好了防御阵和隔离阵，就立刻黑了脸，脚一抬，就把缠着他的靴子想入非非的小金蛇给甩了出去。 蛟龙大人从不防备莫长生，因此被甩出去的那一刻，才回过神来。 只是蛟龙大人的想法从来都与旁人不同，他觉得吧，既然长生要把他往外丢，肯定是心里不舒服，故意要折腾他来着——但是这种折腾对破糙肉厚的蛟龙大人来说，完完全全是不痛不痒的，所以，为了心尖尖上的媳妇儿能高兴一点，蛟龙大人是完全不反抗的就被自家媳妇儿给顺脚甩了出去。 莫长生把这恶龙给甩出去之后，心中才有些微的后悔，低头看到这恶龙没有受半点伤，才安下心来，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屈指敲了敲桌子。 蛟龙大人跟着莫长生的日子久了，立刻就明白了莫长生的意思，周身金光一闪，就化成了一个不着一物的男人，然后毫不犹豫的就冲着吃下易容丹易容成彪形大汉的模样的莫长生扑了过去！ 莫长生习惯性的黑了脸，胸口的怒气刚要发出来，就见那个毫不介意在他面前裸着身子的“男人”在扑到他身上的前一刻，又忽然停了下来，可怜巴巴的顿住了步子，光着脚站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好歹记住了不能乱扑。 莫长生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眼睛落到这恶龙不着一物的身体上，一双桃花目就瞪了过去：“你不是可以在化身的时候就给自己穿上衣服么？既然如此，为何你在我面前化身时，每每还都这样赤身裸体，不成体统？” 莫长生原本也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他亲眼见过的能化身的妖兽只有眼前这一只，是以就习惯性的以为妖兽化形，都是化不出衣服来的。 可是那一次在莫家村，这恶龙在莫家人面前化形时，化出的人形，分明是穿戴完好，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蛟龙大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壮实的身体，还有他照着莫长生的画幻化出的“人鱼线”，心中想到，他不穿衣服的时候长生都对他没有“欲望”，要是穿上衣服了，岂不是更没有“欲望”？ 蛟龙大人完全不知道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力，只当裸着身子比穿着衣服更能勾引到心上人，因此被长生说了好几次，蛟龙大人依旧坚定不移的不肯在只有长生在的时候化形化出衣服来！ 蛟龙大人虽然不敢说出这番话来，可莫长生是谁？稍稍一想，低头一看那恶龙下身慢慢昂起的那两件物事，登时明白了这恶龙的想法，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毫无表情，手上更是飞快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金色长袍，朝着这恶龙就扔了过去！ 若是之前，蛟龙大人也就磨磨蹭蹭的穿上衣物了，可是今日，蛟龙大人却一直记得他的长生在“煮”他时许下的承诺——若是他乖乖待在那热热的玉盆里一动不动的被“烹煮”，那么，他的长生就会答应他一个不算过分的“小要求”。 因此蛟龙大人鼓足了勇气，把莫长生丢给他长袍大手一挥，正要往外丢，结果就看到莫长生眯着眼睛盯着他！ 蛟龙大人心下一紧张，就立刻又把长袍给收了回来。 可是心中的话终究不吐不快，蛟龙大人虽然不敢真的把遮挡身体的衣服给扔了，却也把话给说了出来。 “长生你答应我的。”蛟龙大人有些郁闷，又有些委屈，低声道，“长生你答应我的，我给你煮汤，你就答应我一个小要求的。” 莫长生倒没有反悔之意。虽然他当时说的是“考虑答应”，可是看着这恶龙那么郁闷，他还是好心的点了点头，道：“你说。”说罢又觉得这恶龙不太靠谱，连忙又加了一句，“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小要求’，若你的要求太麻烦，那，就莫要怪我毁约了。” 蛟龙大人心道，交配一事是一人一龙之间的事，可不正是“小事”么？因此格外欢快的点了点头，“真的只是小要求，长生你一定要答应我！” 莫长生便示意这恶龙开口。 然后他就看到这蛟龙大人满脸涨的通红，一把将遮羞的长袍丢开，双臂一张，就扑了上去！ “长生长生，我想你变成原来的样子，然后咱们交配！” 莫长生：“……这也算是小要求？” “当、当然！”蛟龙大人理直气壮地道，“天下万万开了灵智之物，都要通过交配繁衍后代，这可不正是很寻常的小事情么？” 莫长生：“……” 他倒有心赖账，可这恶龙傻呆呆的看着自己，明明下身的两件物事坚硬如铁了，却仍旧老老实实地呆着，丝毫不敢逾越半步。不知怎的，莫长生微微心软，想了一会，就板着脸将这恶龙给推开了。 “破元阳之事，如何算是小事？你这个要求，就此作废！” 蛟龙大人一听，立刻蔫了下来，衣服也不乐意穿了。 然而莫长生眼睛往被蛟龙大人扔到地上的道袍上一瞥——蛟龙大人心中难过了好一会，暗骂自己笨，又被心上人骗了，可他心底到底舍不得怪长生，纠结来纠结去，见他的长生面上带着怒气，迟疑了一会，终究是挪了过去，把衣服给穿上了。 莫长生神色稍缓，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丹药吃了下去，身形容貌立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而原先“彪形大汉”身上正合适的衣服，现下到了莫长生原来的容貌体型上，却变得格外宽大，莫长生穿着这身衣服，格外松垮。 蛟龙大人呆了呆，这才结结巴巴的道：“长、长生你赶快换身衣服罢，我、我转过身去，不看你！” 其实蛟龙大人有时还是格外知足的。 他虽然没有回头去看，虽然没有探出神识去“偷窥”，可是，只要他知道，他的长生正在他的背后脱衣、穿衣……整个人就会突然精神起来，很是开心。 莫长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换衣服了，见状也不奇怪，只慢吞吞的看着那恶龙的背影，就换好了雪白的里衣，外袍——却是不打算穿了。 “好了。”莫长生声音有些清冷，可听在蛟龙大人却如闻天籁，“蹭的”就转过身来，两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的小媳妇儿。 莫长生被这目光看得微微发窘，瞪了这恶龙一眼，今日却也不修炼了，直接道：“熄灯。”然后就爬到了床上，掀开被子，睡在了里面。 客栈天字房中的床铺本就大，莫长生这么一靠里，外面就空出了不少空间。 蛟龙大人盯着拿出空间发了会呆，忽然心头一阵雀跃，打出一个响指，房间里就变得一片漆黑。 蛟龙大人把身上的长袍一扒，就跳上了床，想要贴上睡在里面的那个人的后背，可想了想，却又不敢——不是怕挨骂，而是怕那人生气难过。他打心眼里喜欢那个人，因此一点都不想那个人难过。 然而蛟龙大人没有料到的是，他自己踌躇半晌，还没下定决心，就见那人忽然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看着他。 晕黄的月色从窗户缝隙里渗透了过来，照在那个人白玉般的脸上，蛟龙大人忽然红了脸，紧接着，他全身都红了起来。 又红又热，比白天时，被心上人放在玉盆里烹煮时还要热，还要红。 “我、我……”蛟龙大人心口处“砰砰”直跳，他想，只差一点点，那颗心大概就要这么蹦出来了吧？ “笨蛋！”莫长生轻笑出来。 他原本也是有些脸红的，毕竟，原先的恶龙，就算是保持蛇形，他也只许小金蛇趴在地上睡，可现下这恶龙却是化成人形，和他躺在了一张床上。 可是看着这恶龙一副比他还要害羞的模样，莫长生忽然就不害羞了。 他轻声道：“你又忘了我说过什么的是不是？我说了让你等等我，说了认可你是我的……伴侣，还让你见了我的家人，你还有甚么好担心的？你至于……这么急色么？” 这些话，若是白天，莫长生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可是他到底心疼这恶龙，今天白天还把这恶龙放到盆里烹煮了半天，除了心疼，还多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因此难得话多了几分，也愿意跟这笨龙多解释一番了。 蛟龙大人忙摆手道：“我不是不信长生！我、我就是想了……”说罢，黑暗之中，他还讨好地看向莫长生道，“长生长生，你不想么？我、我这次学了很多，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莫长生屈指想要弹这恶龙的额头，孰料弹是弹到了，他的手也拿不回来了。 莫长生挣了一会，也没有把手挣回来，索性也不挣了，只低声道：“我说了，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赶上你的。” 蛟龙大人认真思量了好半晌，莫长生亦没有打扰他的思考。 待到月上中天，蛟龙大人仿佛才想明白了心上人的意思，咧着嘴笑：“好，好，长生长生，我一定会等你的！” 莫长生微微一笑，然后果断抽出手，转过身，背对着蛟龙大人，就睡了过去。 蛟龙大人：“……” 看吧看吧，他的小媳妇儿又开始欺负他了。 不过蛟龙大人还是非常开心，打是疼，骂是爱，他的小媳妇儿这么欺负他，肯定是爱他爱得紧啦！ 蛟龙大人睁着眼睛幸福的想着，待他发觉背对着他躺着的心上人呼吸渐渐平缓时，眼珠转了转，就掀开心上人身上盖的被子，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莫长生眼皮动了动，唇角微微一翘，继续睡了过去。 蛟龙大人欢喜极了，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还是一脸的兴奋。 莫长忧用眼神询问弟弟是怎么“教导”的这小蛇，莫长生哪里肯说？只清咳一声，避过了莫长忧的目光。 然后就在心里决定，今晚就给这恶龙重新立规矩。 于是在蛟龙大人满心欢喜的还想“爬床”时，就被心上人的目光给定在了当场。 蛟龙大人立刻又结巴了起来：“长、长生还不睡么？”你先睡着了，我才能抱着你啊。能抱一晚上呢。 莫长生却没有移开盯着这恶龙的目光，只待着恶龙心虚的低下头，他才慢悠悠的从储物袋中，将这恶龙自己“套中”的那只小黑瓶拿在手中把玩。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这小黑瓶是做甚么用的。”莫长生似笑非笑的看向这恶龙，“不如你来示范给我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啊？”蛟龙大人呆了半晌，忙忙摆手道，“不不不，这是给长生用的。”蛟龙大人格外羞涩，“我特意看了不少玉简，人家都说，用了这个，长生就会很舒服很舒服的。我、我想让长生舒服快活。” 莫长生冷哼一声，便道：“以后不许看那些玉简！这个小黑瓶，以后也不许用！还有，后日我们就要进入龙门镜，你立刻变成小金蛇，免得到时候忘了怎么做蛇了。” 蛟龙大人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因果。他想，他怎么会忘了怎么做蛇呢？在他修炼有成，化蛟之前，可一直都是蛇啊？这是本能，怎么可能忘记呢？ 可是蛟龙大人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的。 不是为着他的长生发现了那个小黑瓶，而是因为他想要把他的长生放倒，然后……欺负长生，而不是让长生在床上也欺负他。 蛟龙大人前世只和长生有过一次肌肤之亲，那一次中，他的长生意外陷入欲望之中，周身酸软无力，蛟龙大人才能占据主导地位，让他的长生舒舒服服的。可是现下，他的长生显然是愿意接受他了，只是暂时不愿意接受和他肌肤相亲而已。 蛟龙大人有些不确定，要是长生想要在床上也“欺负”他，那他会不会也从了长生呢？ 可是修真界素来讲究强者为尊，在妖兽的世界亦是如此，蛟龙大人修为比莫长生高了那么多，他纵然是再喜欢莫长生，脑袋里想的每每也都是把莫长生压在身下的情形，而不是反过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 蛟龙大人心虚的低下头，瞪着眼睛看着他的长生爬上床，拉上帘子开始睡觉，心中犹豫了半晌，还是觉得，要不，他再对他的长生好一些，更好一些……或许长生看到他那么好，就……愿意身处下位了呢？ 蛟龙大人自以为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纠结的人或者龙了，莫长生躺在帐子里，却只想发笑。 这恶龙的心思，太显而易见了些，就算他想要看不懂都不成了。 不过……想让他身居下位，那就请拿出更多的能说服他的理由吧！ 莫长生和莫长忧在龙门镜开放的前几日，赚了不少灵石，待龙门镜开放之时，莫长忧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莫长生看着兄长的这副模样，立刻打定主意，如果他们能进入龙门镜的龙门处，干脆就试着让莫长忧用那恶龙的“洗澡水”，试试能不能像裴十三那样进阶吧！ 他算是看懂了，这个修真界，唯有强者，才能过得更快活。 　　☆、第105章 祸端 龙门镜内，无论在任何一处修炼，一日都能抵外界十日以上，而龙门镜的龙门处，甚至一日能抵外界一年光阴。 若是之前，莫长生或许没什么把握自己能当真找到龙门处，可是回头细想，以他可以和逍遥散人相媲美的运道，以天道对他格外的“青睐”，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龙门镜的位置呢？ 莫长生这样想着，但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即便是蛟龙和莫长忧。 他的气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告诉莫长忧，也只是图惹烦恼；至于那恶龙……莫长生觉得那恶龙一直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仿佛无论他要做什么，那恶龙都会一心认定了他一定能成功。 莫长生初时奇怪，到了后来，却又不觉得如此了，因此也就将这件事瞒住，谁都没有说。 转眼就到了龙门镜开放的日子。 龙门镜神奇若此，即便每十年才开放一日，亦有无数宗门修士和散修毫不犹豫的付出大部分身家，就为了能进龙门镜闯上一闯——这一闯，或许是死，或许，就是活呢？还是找到机缘后，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活着！ 世家修士，哪个不向往强大和尊荣？ 因此莫长生和莫长忧来到龙门镜入口处时，就看到了无数疯狂的修士。 莫长生打眼一看，就觉宗门修士和散修泾渭分明，宗门修士大约占了七成，足有两千多人，而散修则只有八九百人，还不到一千。 莫长生微微皱了皱眉，就和莫长忧一起站到了散修的位置处——莫长生如今是有宗门而不得归，而莫长忧，则是不愿意去宗门聚居地去，毕竟，与其和诸多并不相熟的同门师兄弟在一起，还不如和他的亲弟弟在一起，生命安危更有保障。 “想不到，竟有那么多人。”莫长忧虽然在宗门之中不曾参加过什么秘境历练，可他却在宗门看过不少秘境开放时，诸多修士进入前的情形，“这却是我见过的等待进入秘境最多的人数。” 莫长生闻言道：“实在是龙门镜太过神奇。即便修士进去之后，找不到任何的机缘，单单凭借着龙门镜修炼一日抵外界十日，还有龙门镜内浓厚的灵气，就足够诸多修士倾家荡产，只为进龙门镜一观。” 兄弟二人说的话并非密语，因此也没有避过旁人。好巧不巧的，他们兄弟二人所占地方的不远处，就站着凌昀还有那日前来问莫长生买酒的几人。 他们并不识得莫长生新换的书生面容，却记得在坊市上摆了好几日摊、卖出的丹药比寻常丹药品阶更高的莫长忧。 “这位道友和小友所言极是。”丁宏正是那日向莫长生开口买灵酒的筑基中期修士，主动走过来与莫长生二人搭话，“早就见这位小友在坊市卖丹药了，不想今日，竟能见到炼制那些上好丹药的丹师，实在是幸会幸会！” 丁宏身后之人，亦主动冲莫长生拱手行礼。 莫长生和莫长忧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这几日的意图。 虽然莫长生并未表明自己的丹师身份，但莫长忧却是顶着那张脸在坊市卖过筑基期丹药的，而二人此刻又这般站在一起，也难怪这几人会如此大胆猜测了。 而他们猜到自己的丹师身份，且会上前搭话——想来却是为了能在秘境历练时，多一个保障，毕竟，只要有丹师在，他们就少不了丹药。即便是没用上莫长生这个丹师，莫长生一进秘境，还能不采灵植么？他们求得也不多，只要能跟着莫长生采摘些上好的灵植，那也是不虚此行。 莫长忧还是练气期的修为，不好在几位筑基期修士没说话前答话，只退后一步，站立不动。 莫长生这次服下易容丹，幻化的容貌是一位清雅书生模样的修士。闻言微微一笑，便收起手中扇子，颔首道：“道友好眼力，只不知，诸位道友，该如何称呼？”见几人惊喜的神情，他忽又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含笑道，“却是我忘了先介绍自己。在下丹师林生，这位是在下的兄长，阵师林忧。” 丁宏几人不可谓不惊喜了。 他们原本想着，只要能搭上这位丹师，纵使是还要带上那个练气期的累赘，他们也认了。可几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他们眼中练气期的“累赘”，竟也是个不可小觑的阵师！ 虽然这阵师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可对于兄弟几人中，只有一个外人凌昀识得些阵法的几人来说，显然是太过惊喜了。 丁宏忙布下隔离阵法，道：“却是巧了，两位道友是兄弟，我等三人，亦是兄弟。在下丁宏，这两个是在下的弟弟丁湛、丁岩。我等皆是体修。”先介绍过两个弟弟，他才将凌昀让了出来，“这位是凌昀凌道友，虽然断了一臂，行动不太方便，亦懂得一些阵法。” 丁宏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意味深长的紧，凌昀面色刹那间一白，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冲莫长生拱了拱手，却是看也不看莫长忧一眼。 莫长生见这凌昀没有认出自己，倒也不奇怪。毕竟，以凌昀的自傲，想来是不会觉得他现下的修为能有筑基后期的。 丁宏与莫长生兄弟搭上了话，立刻攀谈起来。 莫长生这才发现，丁宏三兄弟面色看着年轻，实际却都有七十多岁了。他们生在五灵大陆修真界的边缘，自最小的兄弟丁岩出生后，就接连丧父丧母，兄弟三人只能互相扶持着开始修炼。 他们修炼初时，什么也不懂，只跟着一个过路的体修学了些皮毛，便开始莽莽撞撞的在修真界闯荡。这些年来，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几乎是哪里有秘境他们就往哪里跑，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不为其他，只为了不想白白活了这一场。 “我们三兄弟困苦几十年，天道若有眼，想来，也不会让我们忙活百年，却依旧半点好处都得不到。”丁宏叹道，“其实我们三兄弟所求并不多，我们修炼之初，功法正是下下之乘。这些年来，我们虽然也攒了些灵石，一次跑去拍卖会，一次在东九洲白家有名的店铺，两次都花了大笔的灵石，偏偏买回来的功法，堪堪修炼到筑基后期，待结丹后，我等要何去何从，却是毫无办法。” 修真界的散修极少能修炼成为高阶修士。不是因着这些散修修炼上不努力，而是因着他们从一开始，就得不到好的功法，得不到正确的教导。 丁宏见丹师两兄弟凝神细听，就把他们三兄弟在外闯荡时，遇到的比他们更悲剧的散修之事挑了几件说了出来，以求同情。 莫长生和莫长忧并非不知丁宏此举的目的，可是两人都没有阻止丁宏的意思。 莫长生原先就跟兄长打算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凌昀，以绝后患；而莫长忧……则是第一次听说，这修真界，竟有那么多比他过得更悲惨之人。 “我们三兄弟曾偶然路过东九洲白家，好巧不巧，碰到了白家的一个炉鼎。那炉鼎是个女子，原先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后来家乡来了一位‘仙人’，看中了她，要带她去求长生。结果那女子欢欢喜喜的来，末了却只落到令人不耻的炉鼎境界。全身上下，除了脸和手，无一块好肉。我们碰到她时，本来是打算直接躲开的，结果却被那女子叫住，许以重金，帮她做一件事。”丁宏看向莫长生二人，“两位道友请猜，这女子所求乃是何事？” 莫长生二人还在沉吟，一旁被忽略的凌昀却冷哼一声：“还能有何事？左不过是要求你们带她离开！” 丁宏摇头。 莫长忧缓缓开口道：“这女子既是做过炉鼎，想来最会察言观色，见到你们的神色，大约就猜到几位前辈不欲多事，绝不会冒着得罪白家的危险而救她。所以她所求，必然是一死。” 因为，唯有死，方能解脱。 众人皆惊讶地看向莫长忧，见莫长忧神色淡淡，仿佛说出那些话的不是他一般，又都看向丁宏。 丁宏叹道：“正是如此。我等三兄弟虽算不上善人，为了生存和修炼亦杀过不少人，其中亦不乏无辜之人，但却从不曾在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那女子眼中的绝望。” 至于结果，自然是丁家小弟最不忍心，想要直接杀了那女子，了却女子心愿；丁宏最年长，却不想这样直接得罪了东九洲白家，然而这女子的确可怜，丁宏想了想，就取出一颗在一处秘境中偶然得到的黑白丹药，给了那女子。 黑白丹药正是一半白，一半黑，一旦服用了黑色的那半丹药，三日之后经脉、气息将与死人无异，而若是黑色那半丹药使服用者显露死人气息之后的三日之内，有人使服用者服下了那白色的一半丹药，就能立刻解了黑色丹药的药性，重新恢复生机。 丁宏说完，目光就一直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立刻明白，这丁宏虽然看起来是大大咧咧直肠子似的散修，其内里却颇有心机，知道直接说服他们这一个丹师和一个阵师同行的成功可能性不大，干脆就天南地北的扯了许久，最终抛出诱饵。 偏偏这诱饵还让莫长生无法拒绝。 凌昀晕晕乎乎的也听懂了，当即恼道：“丁宏你莫不是傻了？当初我们早有约定，我与你们一起闯三个秘境，那丹方则是你们要给我的报酬，莫非你要反悔？” 丁宏能带着两个弟弟，在散修之中脱颖而出，又岂会是傻子？ 他闻言便道：“凌道友若守诺，我自会守诺，将阴阳丹的丹方送予你。当然，林道友兄弟若愿此次与我等同行，我等愿意将丹方誊抄出来，送予林道友兄弟。” 丁宏兄弟经历颇多，自然明白，阴阳丹的丹方对于一个丹师来说有多重要。虽然得到丹方，不代表能找齐药材，虽然找齐药材，不代表能炼制出丹药，可是单单只阴阳丹的名字，丁宏相信，眼前这位丹师，一定不会拒绝他。 莫长生果然不愿拒绝。 他原本就想跟着这几人，伺机杀了凌昀，以绝后患；现下又有了阴阳丹丹方的蛊惑，莫长生自然就更不会拒绝了。 于是他道：“我们不会主动和诸位分开，但若是有了危险不得不分开的话……” 丁宏立刻道：“若是如此，丹方我等照样奉上。” 丁湛和丁岩两兄弟，若有若无的就挡住了凌昀。 丁宏慢慢靠近莫长生，两人低声传音，商量此事细节。为表诚意，丁宏愿意先将丹方的一半告诉莫长生，而剩下的一半，若是他们都能活着出来，还是一起出来，自然待出来后再告知，若是他们三兄弟都不能出来……这件事，自然作废。 莫长生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吃亏了，拿到一半的丹方后，就和莫长忧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和丁氏兄弟站得更近了。 丁氏兄弟想要跟他们兄弟达成这样约定的目的，莫长生大约猜得到，可是，虽然有小金蛇在，可小金蛇之前就说了，为了莫长生能顺利磨练心境，除非莫长生当真有性命之危，否则莫长生的一切历练，小金蛇都不会出面的。这小金蛇待他尚且如此，待莫长忧，自然更是如此。 因此即便知晓了这一点，为了让莫长忧更安全一些，莫长生仍旧答应了这个看似不平等的约定。 想要闯进龙门镜的有三千人，可所有人都忘记了龙门镜的危险。 十年之前，进入龙门镜的也有三千人之众，可能够从秘境中离开的，却只有区区六百人。剩下两千四百人，全都折损在了龙门镜中。 莫长生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可即便是知道了，龙门镜近在眼前，他们也不可能错过。 因龙门镜一直是由阵宗看管，此刻便是阵宗掌门站了出来。 阵宗掌门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也不开口说些客套话，直接就右手一扬，将一面背后刻着龙纹的镜子拿了出来，尔后一声大喝，口中喷出一滴精血落在镜子上，巴掌大的镜子登时金光闪烁，尔后倏然变大！ 在众人的瞪视中，龙门镜变大到一扇门的大小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再然后，阵宗掌门竟勾唇一笑，将龙门镜让开，对着众多拿到了进入龙门镜铭牌的修士道：“一个一个进，三日后的这个时辰，我来重新开启龙门镜，若没能及时出来者，本宗一概不管！” 说罢，就果断让开位置。 莫长生一怔，看了丁氏兄弟一眼，接着便抓起身旁的莫长忧，踩着飞行靴，就往龙门镜的方向飞去！丁师兄弟紧随其后。 断了一臂的凌昀身子一僵，随即恨恨的跟了过去。 只是散修聚集的位置距离龙门镜终究比门派弟子要远，因此莫长生他们一动作，宗门弟子中就有人一马当先的冲进了龙门镜。 说来阵宗掌门也是个怪人。他明明可以将龙门镜变大到所有想要进入的修士都能进入的那么大，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故意将龙门镜变成一次只容一人进入那么大。 莫长生虽然速度较快，可也抵不住宗门弟子为了难为散修，一部分人排队进入龙门镜，另一部分，则将龙门镜死死的包围住，任是哪个散修，也别想越过他们冲进去！ 莫长生站住不动。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越过这些宗门弟子先进龙门镜，只是方才看着这些宗门弟子傻兮兮的浪费时间，看不过眼，才跑出来“催一催”这些宗门弟子的。 现下这些宗门弟子知道快步往龙门镜中走去，等到他能进入，也是迟早之事，便也不再争抢——化身为散修，想要在宗门弟子聚集的地方与他们争抢，那不是白费功夫么？ 奈何莫长生兄弟和丁氏兄弟都打算等着这些宗门弟子先进去再说，偏偏凌昀不肯了。 龙门镜只允许金丹期以下修士进入，因此逍遥宗的带队弟子亦只是筑基后期，此刻他等到逍遥宗大部分弟子都进去后，自己也要进去时，就被凌昀喊住了。 “李师弟，我也与你们同去！” 凌昀一声高喊，让众多等待进入龙门镜的宗门弟子都愣住了。 而被称为“李师弟”的筑基后期的李远之，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看到喊他的那人虽是筑基中期，却是紫烟峰即将结婴的凌真人的后辈，心中稍稍思量一番，果然就顿住脚步。 “原来是凌师兄。”李远之扬声道，“凌师兄是我宗门凌真人的后辈，还请诸位让一让路，请我这位凌师兄先进龙门镜！” 众人看向凌昀的目光立刻不善了起来——毕竟无论何时，修二代总是会惹来嫉妒的目光。更何况，凌昀此刻的出现，更会直接让他们进入龙门镜的顺序推后，他们就更加看不惯凌昀了。 而凌昀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目光，只转身看向丁氏和莫氏兄弟，扬着下巴道：“跟上！” 莫长生几人立刻悄没声息的跟了上去——有便宜不占，那才是傻子！反正，那些宗门弟子因此而厌恶的，必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出头鸟，凌昀。 “且慢！”果然有人道：“这位凌道友既是逍遥宗本宗弟子，那自然应当跟随逍遥宗先进龙门镜，可凌道友身后这几位……怕只是散修吧？既是散修，那就应当站到散修的位置去，如何能来抢夺宗门弟子的优先权？” 李远之也不赞同凌昀把那几个散修带走，偏偏在他刚要说话时，幻峰柳芙蓉上前，与他耳语几句，李远之皱了皱眉，这才道：“这位道友说得正是。无论如何，散修不能走在宗门弟子前面是规矩。然而这几位道友终究是我凌师兄的好友，不如就让他们走在所以宗门的后面，其余散修的前面？” 诸位宗门弟子这才无话。 凌昀倒是想闹，偏偏李远之很快就将他安抚，还给了他两张符箓，让他拿着走向莫长生几人。 “我要先进去。”凌昀拧眉道，“这张符箓你们拿着，待进去后，我就能拿着另一张符箓寻到你们了。” 丁氏兄弟不太愿意接。原先只有凌昀一人，他们还敢与凌昀讲条件，可现下凌昀有诸多同门师兄弟在，他们就不想再和凌昀有什么牵扯了。 凌昀怒道：“要么现在把阴阳丹的丹方给我，要么进去之后，等我去找你们，你们自己选！” 凌昀的话惹得诸多宗门和散修皆双目灼灼的盯向丁氏兄弟。 那可是阴阳丹啊！ 可以用来假死的阴阳丹，曾经引起道魔修士争相抢夺、死伤无数的阴阳丹！ 丁氏兄弟瞬间面色惨白！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凌昀，竟会糊涂至此，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将他们兄弟三人手持丹方一事曝露在众人面前！ 莫长生和莫长忧瞬间冷笑。 想当初，凌昀亦是用同样的手段逼迫的莫长生，险些害得莫长生也成为“手持重宝却不肯献给门派”的“小人”。 他们显然没料到，时过境迁，这凌昀竟然对丁氏兄弟用了同样的手段！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李远之却是一马当先的站了出来：“既然这几位道友是凌师兄的朋友，那就是我们逍遥宗的朋友。”然后直接伸手一推丁氏兄弟中修为最弱的丁岩，让他直接跳进了龙门镜之中，“几位，请！” 丁宏、丁湛瞬间铁青了脸，双双恨恨的看向依旧一脸懵懂的凌昀。 然而丁氏三兄弟从来都是一起修炼、一起历练，又怎么可能抛弃丁岩，独自离开呢？更何况，有了凌昀方才的那番话，看着周围对他们手中的阴阳丹的丹方虎视眈眈之人，丁氏三兄弟即便想走，怕是也不可能了。 李远之并不知道莫长生他们二人和丁氏兄弟是不是一伙儿的，不过逍遥宗这次来了足足有三十名筑基修士，二十名练气修士，因此再加上莫长生二人一起，李远之自认也能控制的住局面，因此将丁氏兄弟送了进去，他便笑眯眯的看向莫长生二人。 莫长生和莫长忧互看一眼，莫长生捉住了莫长忧的手，一前一后，走进了龙门镜。 凌昀是他们这次必然要解决的祸端，而丁氏兄弟还没有把阴阳丹剩下的那半丹方给他们，莫长生二人就是想与这些人分开，也不是现在。 　　☆、第106章 落凡 丁氏三兄弟和莫家兄弟都半强迫的进入龙门镜后，身为罪魁祸首的凌昀，还依旧傻愣愣的站着。 “都进去了？”凌昀看向李远之，“李师弟不是说，让他们走在逍遥宗后面么？” 李远之轻蔑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想来以凌师兄的聪慧，定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凌昀一僵，立刻逞强道：“我自然明白！”然后推开正想要进入龙门镜的另一位宗门弟子，抢先踏进了龙门镜。 李远之周围几人这才低声嘲笑道：“想不到这位‘凌师兄’竟然愚笨至此。坑了旁人不自知便罢了，他竟连自己坑了自己，都丝毫不知！” “就是就是，要不是他是凌真人的后代，那位凌真人又结婴在即，我等又何必叫他一声‘凌师兄’，左不过是一个断臂的‘凌师弟’而已！” “哈哈……” 李远之伸手往下一按，制止了那几人继续对凌昀的嘲笑，只眯了眯眼，看着逍遥宗其他人继续进入龙门镜，同时在心中思索，如何从那几名散修手中，得到那些散修手中全部东西。 ——他现下虽然是筑基后期，可年岁已有二百多岁，筑基期最长的寿命也只有三百岁。虽然他凭借驻颜丹，可以将容貌保持在年轻时候，可是老了就是老了，无论他容貌如何，他距离寿元将尽已然不远。若他还不能多找些宝贝去换到结金丹，那他就离死也不远了。 李远之微微攥了攥拳头。 他还不想死，至少现下，在看到那个愚笨无知只会闯祸的凌昀只好，李远之就更不想死了。 凭什么那个凌昀只凭着出身，就能一味的得罪人，然后丝毫不用负担任何责任？凭什么他从逍遥宗的外门弟子努力的往上爬，不知赔出多少笑脸和灵石、丹药，不知对着多少修为心智根本不如他的人奴颜婢膝，最后却落得一个连结金丹都要自己千方百计想法子去找的结果？ 李远之原先还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可在见了那个凌昀之后，他的心中，更升起了另一种想法…… 柳芙蓉正巧站在李远之不远处，见状亦皱了皱眉。奈何李远之和他身份有别，她毕竟已经是幻峰千幻道君亲传弟子了，无论千幻道君到底待她如何，至少在表面上，千幻道君还是很护短的，李远之寻常也不会招惹她。 而柳芙蓉知晓李远之在宗门那些没有拜师的筑基弟子之中，一向威望很高，因此也不会故意与李远之为敌。 只是看李远之今日的作为，再思及那丁氏三兄弟身边的二人，柳芙蓉眉心越皱越紧，李远之再如何，也是逍遥宗的人，若李远之为了一己之私抹黑宗门名声，柳芙蓉却不能置之不理。 奈何柳芙蓉有心去阻止李远之，却修为不如他，人脉亦不如他，她四下一看，只有些许几个元婴或金丹修士的弟子和她一样看着李远之皱眉，其余人只当没看到。 且不提柳芙蓉打算如何阻止李远之，莫长生等人一踏入龙门镜中，就感觉到汹涌的灵气朝他们扑面而来，顿时周身都舒服了几分。 就连缠在莫长生脚腕上的小金蛇，都舒服的对莫长生传音道：“好舒服好舒服，长生长生，我大概有几万年没有感觉到这么浓厚的灵气了，干脆我们这才不要离开，等到十年后，这龙门镜再开启的时候，再离开好啦！” 莫长生亦心有所动。 只是对莫长生来说，龙门镜内浓郁的灵气，还有修炼一日抵外界至少十日的好处，就足够让他心满意足的安心修炼了，偏偏他身边这些人，却不是这么想的。而莫长生几人还未能离开周围这些人，亦不能随心所欲。 “果然是浓郁的灵气！”莫长生他们进来不久后，李远之也进来了，深吸一口龙门镜内灵气，他的目光就幽幽的落在了丁氏兄弟和莫长生二人身上，叹道，“只可惜我等只能稍后再借用这里的灵气修炼了。” 丁氏兄弟三人睚眦欲裂，纷纷瞪向凌昀。 凌昀依旧懵懂，见那三兄弟还敢瞪他，他便立刻回瞪了过去：“看什么看？谁让你们方才在龙门镜外既不接符箓，又不肯告诉我阴阳丹的丹方？若你们那时候就把丹方告诉我了，谁还稀罕带你们进来，一路对你们随身保护？” 丁氏三兄弟中，两个年长都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最小的丁岩，也在进阶筑基中期的边缘，只能从龙门镜中离开，就能顺利进阶。他们这次来龙门镜，除了吸取龙门镜内浓厚的灵气，就是想着能趁机跟在莫长生这个丹师身后，采摘下灵植带出去卖了，其余并无任何过多的想法。 丁氏兄弟所求如此简单，又是三兄弟同心合力，哪里有稀罕这逍遥宗的“随身保护”？闻言更是怒气滔天。 丁岩脚步往前一跨，一手拍向储物袋，险些要直接对凌昀动手！ 好在莫长生一直盯着这几人，见状直接挡在了丁岩面前，而莫长生这一挡，也让丁宏和丁湛反应过来，瞬间阻止了丁岩的动作。 李远之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凌昀压根不知道丁岩险些对他动手之事。 逍遥宗这次一共来了三十名筑基弟子，二十名练气弟子，按照原本的计划，三十名筑基弟子应当把这二十名练气弟子前后左右的包围住，以免危险来临，让这些练气弟子白白丧命。只等着危险在筑基弟子控制范围内的时候，再让那些练气期弟子“练手”。 可惜李远之一意孤行的把丁宏几人弄了进来，偏偏丁宏三兄弟都是筑基期，莫长生更是筑基后期，唯有一个莫长忧是练气期，而莫长生又和那个练气期的兄长丝毫不分离，李远之头疼了一阵，也只能拨出包括他在内的十人前后左右的看着丁宏和莫长生几人，其余二十名筑基修士，一对一的看护着那二十名练气期修士。 李远之的想法的确很好，奈何能在宗门数万练气期弟子中脱颖而出，得到前来龙门镜机会的练气修士，哪一个又是省心的？而筑基修士自恃修为高，又是“师叔”身份，心中早想着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缘故，脱离这累赘的队伍而去，对那些练气期弟子，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开头的两日还好，众人还算听话。他们一路走来，碰到的宗门弟子因其宗门不如逍遥宗，纷纷低头见礼；遇到的散修，则一看到他们一群人过来，就立刻消散无踪了。 而龙门镜和其他的秘境终究不同，龙门镜内的危险大多来自于进入龙门镜之人，龙门镜内本身的危险并不大，即便是有一些高阶妖兽，也是脾性温和的妖兽居多，人类不招惹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招惹人类的。 逍遥宗众人第一日还道是巧合，到了第二日还是如此，一路之上，除了跟着逍遥宗内炼丹师的话，采摘了不少灵植之外，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的危险。 到了第三日，一些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龙门镜内一日抵外界至少十日，也就是说，他们在这龙门镜中，可以待上至少一个月，若是能找到灵气更浓郁的靠近龙门之处，他们能待得时间就更长了。与其这样傻乎乎的跟着李远之去找一株不知是有还是没有的灵植，倒不如单独行动，或许……他们的机缘，就在此地呢。 然而到了第三日，不等那几个心思活络之人故意挑事，逍遥宗众人，就自己遇上了麻烦。 “李师兄，我们好像已经来过此地了。”李远之身边人小声道。 修士向来过目不忘，李远之也记得他们仿佛是曾经走过此地，听身边人一说，登时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脚步一顿，拿着手里的地图，停下来又认真研究了一番，这才笃定的带着众人继续上路。 “李师兄，我们好像是第三次路过这里了……” “李师兄，这是第四次了吧？” “李师兄……” …… 李远之只觉眉心跳的厉害，偏偏又无法压制混乱。 “喂，我说，李远之，你是不是压根不认识地图啊？要是不认识，就干脆把地图拿来给我们看一看？你看不懂地图，可不代表我们看不懂。” “就是就是，虽然我才是练气期修为，可看地图的本事……想来也要比李师叔这一绕就绕了五回路的人强上几分！” 宗门里的确有不少修士认可李远之，可是，看不惯他的人，更是不少。现下正有了机会，其他人可不就要故意挑事了？ 莫长生和莫长忧互看一眼，站得更近。——莫长生倒有心想让小金蛇先缠到莫长忧靴子上去保护莫长忧，偏偏那小金蛇的想法向来与旁人不同，闻言就以一句“一蛇不侍二夫”，把莫长生给堵了回去。 众人一乱起来，李远之眉心跳得就更厉害了。 他有心想要以修为压制，却偏偏挑事的几人里，虽然修为比他差上一些，可人家在宗门却是有师尊的，他得罪了小的不要紧，就怕老的回头知道了，反过来替小的报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远之心头转了几转，心知自己的确看不懂这地图——亦或者说是看不懂他们所在位置的迷踪阵了，心中虽不甘心错失这次在宗门领功的机会，可他看了看那丁氏兄弟几人，心中稍有安慰，随即便对着身后的筑基和练气期修士躬身一礼。 “这却是我的不好了。”李远之起身之后，苦笑道，“远之毕竟出身外门，因资质不足，只能勤于修炼弥补资质，不曾在阵法一道上用功，此刻却当真看不透此地的阵法，只能带着诸位师弟师妹和师侄在此地兜兜转转。还请诸位恕我逞强之罪！” 说罢，又是深深一揖。 原本那些对李远之稍有不满之人，又立刻自责了起来，只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纷纷避开，不敢受李远之这一礼。 李远之这才起身，又道：“大家也都看到了，龙门镜内并无太大危险，诸位即便是被困在这迷踪阵中，只要悉心修炼，待龙门镜开启之日，便可由进入铭牌带离此地。诸位若是不愿再行冒险者，便可留在此地。若是想要继续冒险，亦可来我这里领一份地图的誊抄份，或自行或结伴离开皆可。” 见众人皆心思浮动，李远之又道，“只是这样一来，诸位的安危，就请自行珍重了。” 李远之这样说着，其实是希望诸人继续跟着他。毕竟，他在这众人之中，修为最高，足有半步金丹的修为，身后肯支持他的筑基弟子又最多，跟着他绝对不会吃太多亏。 奈何众人却都不是傻的，纷纷上前领取了地图的誊抄份。虽然他们还没打定主意是要冒险离开，还是留在此地，利用这里充裕的灵气修炼，可这地图……却没有人想要放过。 就连李远之身后几人，亦顶着李远之不善的目光，领了地图，然后又站在了李远之身后。 柳芙蓉这次接的宗门任务就是护送这些练气期弟子安全离开龙门镜，见状不禁对李远之越发不满。可是李远之已经将人心欲望都挑拨了起来，她却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和其他几个还记得这次的宗门任务之人互看了几眼，就站在了那些练气期弟子周围。 李远之不曾想到，到了最后，肯跟着他继续冒险离开的，只剩下了七个人。这其中，还有一个尤其不好管束的凌昀。 李远之心头一跳，却也只能认命，一边令那七人看护好丁宏和莫长生几人，一边拿着地图，想要再次破阵离开。 可是很显然的，莫长生和莫长忧早就知晓单单凭着李远之，他们是不可能离开此地。而不离开此地，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逍遥宗众人人数众多的情形下安全逃出。 因此莫长生看了莫长忧一眼，在他们距离逍遥宗其他人稍远之时，莫长忧就看向了一株参天大树。 莫长生忽然开口道：“我看这树不好。” 一连几日，莫长生兄弟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乍一开口，就吓了诸人一跳。 李远之身边的人倒是有心想要压制莫长生，偏偏莫长生是筑基后期修为，他们终究不敢，只看向李远之。 李远之亦皱眉，抬头看了那株大树一眼，眉心舒展开来，含笑道：“这树的确不好。”他到底是半步金丹的修为，虽然在破阵一道上并不精通，可对于危险的感知还是有的，原先没有看到便罢了，现下被莫长生一提醒，果然觉得这树很不好，很有可能，就是这处迷踪阵的阵眼。 李远之说罢，就欲上前一步，想要砍杀这株大树。 莫长生冷笑一声。 丁宏随即反应了过来，嗤笑道：“我还当你们这四大宗门之首的逍遥宗到底有多好，利益面前，不过尔尔。” 旁人还没说什么，凌昀立刻道：“你凭甚说我逍遥宗的坏话？” 李远之暗道不妙，丁宏却抢先道：“谁知道这处阵法到底如何，你们明明知道了这破阵之法，却只顾着自己破阵之后离开，却毫不顾破阵之后，这阵眼是不是要变幻，你们其余宗门之人，是否能那么巧的找到阵眼。如此自私自利，毫不顾宗门之人，可不正是我所说，不过尔尔么？” 丁宏的一番话，果然令李远之的手下迟疑道：“这人话说得不好听，却也有一番道理，李师兄，不如……我这就去告知其他人咱们找到了阵眼？让他们也立刻赶过来？毕竟，这龙门镜虽说看着不危险，可到底人多才能势众，李师兄觉得如何？” 他这样说着，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李远之还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弟子离开。 而如今，看护丁氏三兄弟和莫家兄弟的，只剩下五个人了。 李远之和凌昀站在一旁。 凌昀还未觉出任何的不妥，李远之全身戒备，心道不妙，只盼这几人皆是鼠辈，不敢妄动。 奈何无论是丁氏三兄弟，还是莫家兄弟，何曾胆小过？ 丁氏和莫氏兄弟同时出手。 丁宏三人直接攻向包围着他们的五人——虽然对方人多，奈何丁宏三人的目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拖延住他们，一时之间，倒也为莫长生二人争取了时间。 莫长忧虽是练气期修为，可阵法天赋着实令人不可小觑，在莫长生的看护下，接连扔出阵盘和阵旗，短短几息时间内，就将周围布下一个小型的隔离阵和迷踪阵，令逍遥宗其他人根本无法寻到他们。 而莫长生一面看护莫长忧，一面对着李远之、凌昀和那株身为阵眼的大树接连抛出数张爆裂符！ 凌昀身上有保命灵器，万幸没有受伤；李远之猝不及防下，肩膀被炸伤。 而阵眼“砰的”一声巨响，猛然炸裂开来，大树的树根中间，显露出一条黝黑的通道。 李远之想也不想，拉着凌昀就往阵眼处跳去！ 一直跟随李远之的五人傻了眼，停住攻击，而丁岩腾出手来，见那个害得他们兄弟三人将来只能背井离乡离开五灵大陆的凌昀要逃，毫不犹豫的亦跳进了那条通道之中！ 而丁岩一跳进去，那通道登时关闭，原本被炸裂的那株大树蓦地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受过数张爆裂符的攻击一般。 “三弟！” “小弟！” 丁宏、丁湛面如死灰，跑到大树前又拍又打，扔出不少爆裂符在那株大树上，偏偏那大树比原先的抵抗力更强，竟是纹丝不动。 莫长忧拿出一只新的阵盘，盘膝坐下算了一炷香，才道：“阵眼变了。” 意思是，就算丁宏和丁湛将那株大树给再次炸裂，也不会蹦出一个和先前一样的通道出来，让他们进入了。莫长忧倒是能重新算出阵眼的位置，救出丁岩。 可是，他们兄弟和丁氏兄弟并无过深交情，倘若他主动提出了，那丁家兄弟，才会真的不信他吧？ 丁宏和丁湛闻言，面色惨白如纸。 而原本跟着李远之的五人见状，两人围住莫长生，另外三人就试着去攻击丁宏和丁湛。 丁宏和丁湛从开始修炼就是散修，或许功法上不如宗门修士，可要论到斗法和斗狠，宗门修士如何比得上他们？ 尤其二人刚刚失去幼弟踪影，正是烦闷心燥之时，见三人冲上来，两人毫不犹豫的就解决了这三人，直接取其性命！ 莫长生原本还没打算好要不要杀围攻他的两个逍遥宗弟子，奈何丁宏和丁湛果断的杀了那三人，围攻的的两人立刻急了，想要下狠招杀他，莫长生见状，便也不再留手，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只五色阵盘，往半空中一扔，快速打入一道灵气，就见那阵盘陡然变大，飞到那两人头顶，将那两人罩在阵盘之中！ 那两个逍遥宗弟子原本攻击的动作亦停了下来，迷茫的看向周围。 而在丁宏、丁湛和莫长忧看来，那两人距离莫长生只有一丈远的距离，却仿佛根本看不到莫长生，也看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人。 莫长生微微一笑，手指微动，就见那阵盘之下，忽然疾风骤雨，将那两名弟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法术不管用了？” “隔离诀！除尘诀，飞行诀……怎么都不管用了？” “我们会死么？阿嚏！我怎么会有凡人才有的病症？” …… 丁宏、丁湛骇然看向莫长生，就见莫长生微微笑着，手指却仍旧在动，而暴风骤雨之后，那两名宗门弟子面对的，竟是无边箭雨，无数飞箭从上空落下，不过几息时间，两人几乎被射成了刺猬，气息蓦地断绝。 莫长生这才收了阵盘，上前走了几步，将那二人身上的储物袋解了下来，然后又用火球符将二人的尸体焚烧。 丁宏、丁湛都正愣住，一时没有回神。 莫长忧颇为感兴趣的道：“这阵法唤什么名？是阿笙自己想出来的么？” 莫长生突然笑了出来，道：“落凡。此阵名落凡。” 逍遥散人曾创一阵曰“升仙”，入升仙阵者，仙乐声声，悠然自得，快活如仙人，只是入阵者一旦心生满足，便会被阵法扼杀，沦为阵法的祭品。 莫长生修为不高，拿着五灵阵法玉简看了几日，最终也布不出来升仙阵，忽然灵光一闪，反其道而行，布出了一个“落凡阵”。 落凡落凡，一入此阵，再无仙缘。 　　☆、第107章 非我族类 落凡落凡，一入此阵，再无仙缘。 莫长生这句话一出，丁宏、丁湛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并非是他们胆小，而是莫长生这个阵法……着实是太可怕了！ 他们不惧杀阵，不惧幻阵，不惧死，不惧折磨，唯独怕在拥有了修士强大的力量后，再被收回这股力量，沦为普通风雨都要畏惧的凡人！ 莫长忧脸上，则是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莫长生冲莫长忧笑了笑，看向丁宏、丁湛的模样，心中略略对落凡阵的威力越发有数，也就不再吓唬他们，只将阵盘收了起来，便道：“不过，这落凡阵终究是毁人仙缘的东西，牵扯的因果太大。若不是有生死之仇，我也不会乱用。” 丁宏、丁湛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的理智也重新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思量片刻，立刻便拱手道：“林道兄好本事！既是丹师，又有如此的阵法天赋，真是令人钦佩不已！只不知这等好事，我们有幸得知，外面的人，是否也有幸得知呢？” 莫长生唇角勾了勾。 他就知道，丁氏兄弟能以散修身份相互挟持走到现在，必然不蠢，这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莫长生道：“知道又如何？左右他们又不知我的容貌，不知我的名字。” 丁宏、丁湛立刻道：“如此，只要我等能有一个活着出去的，这落凡阵之名，必然传扬四海！” 莫长生微微颔首，尔后一脸忧愁道：“只是可惜了两位的弟弟，不知他落入那阵眼之中，身边又是李远之和凌昀二人，是否会有危险？” 莫长生的话一出，丁宏、丁湛立刻神色大变。 丁湛拧眉思索，丁宏却已经对莫长忧躬身道：“还请林忧道友出手相助！” 丁湛也反应过来了，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半片玉简，双手捧着递给莫长生道：“若两位林道友能救回丁岩，除了这半片上古丹方，我等还有另外的半片上古丹方奉上！之前在下所说的阴阳丹，正是出自此丹方。” 说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丁氏兄弟三人出身散修，亦没什么炼丹、炼器或是阵法的天赋，只能凭着一股冲劲修炼，这才在修真界慢慢站稳了脚跟，三人也依次筑基。 可是三人闯了无数秘境，却终究找不到一套真正有用的修炼功法，而这上古丹方玉简，却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只可恨丹方有了，三人却都炼不出一颗丹药，这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丁湛将玉简奉上，却见莫长生没有接，苦笑道：“也不怕林道兄笑话，我等三兄弟，也不是没想过在炼丹一道上花心思，只是我等终究只是散修，即便在外面的坊市上得了什么炼丹法子的教授玉简，那些玉简中也只是说些浅显的东西，我等又不是那等炼丹天赋颇高之人，这些东西，即便是自己留着，也只能是放在储物袋里束之高阁而已。” 丁宏接道：“正是如此。与其让我等留着那玉简，倒不如宝剑赠英雄，将这丹方，赠与林道兄，我等只求二位帮忙，将丁岩给救回来才好！” 莫长生这才叹了口气，拱手道：“在下曾听说过无数师兄弟甚至亲兄弟、亲父子为区区利益而反目的故事，今日见到丁道友几人兄弟情深，原就想帮丁道友一把，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既两位丁道友相请，家兄又凑巧能找到阵眼，那么，这半片上古丹方，在下就厚颜收下了。” 丁湛立刻将东西交到了莫长生手中，还道：“只等丁岩被救出，我等便立刻将剩下的半片丹方奉上！” 两方商议完毕，莫长忧便盘膝坐下，拿出阵盘，开始计算此处变化多端的阵眼。 然而这处阵法遇强则强，方才被打破一处阵眼后，这处阵眼变化得越发复杂，莫长忧足足计算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新阵眼计算出来。 丁宏、丁湛大喜，一行人快速行进，很快找到了新阵眼。 这次也不牢莫长生出手了，丁宏、丁湛抢先出手，又抢在莫家兄弟之前跳入了那处深邃而神秘的通道。 莫长忧还稍有犹豫，看向弟弟道：“我们，也走？” 莫长生挣了片刻，才将心口处跳动得厉害的心脏给按压下去，立刻道：“自然。” 凌昀还活着，他们当然要去杀了他！ 且丁氏兄弟所给的半片上古丹方的玉简亦是好东西，莫长生也很希望能拿到下半片在手。 莫长生拉着莫长忧，直接跳入了那处通道。 片刻之后，通道又重新关闭。 两个时辰后，柳芙蓉带着逍遥宗其他人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地方。 柳芙蓉见众人皆寻不到阵眼，而带他们来的那人连路都找不清了，末了也只好道：“既然无此机缘，那我等还是暂居此处，认真修炼，待龙门镜重新开启之时，再行离开。” 柳芙蓉终究是千幻道君的亲传弟子，为人谦和温柔，其余众人就是心有不服，想到此处阵法的诡异之处，也都按捺下了心中的想法，暂且不表。 再说莫长生等人陆续跳入了那道深邃黝黑的密道之中，只当密道出口之处，定然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险境。 未料他们爬出通道时，见到的却是山明水秀、灵气更比之前在龙门镜感应到的灵气浓郁十倍的仙境！ 四人皆从通道中走了出来，稍稍呼吸一口此处灵气，便觉周身经脉都活泼了许多，而丁宏、丁湛之前受的轻伤，也在这里的灵气的滋润之下，快速的恢复着。 莫长生见状，稍稍一怔，就回头去看莫长忧。 就见莫长忧原本淡然无波的面上，此刻也是颇为激动。 莫长生立刻明白，这里的灵气不只是有助他们修炼，还能治愈修士身上的伤。丁宏、丁湛身上是新伤，又未伤及根本，所以恢复起来极快。而莫长忧身上的伤却是旧伤，且是那种伤了修炼根基的伤，因此莫长忧只能察觉到身子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却不知道这处的灵气到底能将他的根基恢复几分。 不过即便不知，这样足够莫长忧欣喜的了。 二人对视一眼，正欲传音说话，就听半山腰密林之处，有刺耳的喊叫声传来。 “啊！——” “说不说？阴阳丹的丹方到底是什么，你快快说出来！否则的话，我还有很多手段，你尚且没有尝过呢！” “凌师兄所言甚是，你还是快些把丹方背出来，我也好为你求情，让你直接上路，免得再受这些苦难。” “呸！” “你这废物！……” 丁宏、丁湛立时变了脸色：“那是阿岩！” 莫长生二人认识丁岩的日子少，尚且听不出丁岩痛苦之下的喊叫声，而丁宏、丁湛二人，与丁岩做了几十年兄弟，如何听不出来？当下心中一痛，气血上涌，就要往密林处冲去！ 莫长生忙忙道：“二位道友且慢！”见两人皆睁着虎目瞪了过来，他紧接着又道，“不远处听起来，像是令弟被李远之和凌昀同时捉住威胁，若是二位道友出面，想来只能被那二人牵着走。倒不如，我和家兄出面，两位跟在我们后面，伺机而动，如何？” 丁宏、丁湛这才心绪平稳了几分，双双拱手道：“如此，多谢两位林道友。” 莫长生没有任何迟疑，稍一颔首，便拉着莫长忧悄悄飞到了密林处。 原本他并不打算惊动那三人，然而李远之终究还是有些道行，他们在远处时尚且没有察觉，他们一靠近，李远之就立刻察觉到了，飞快的将被踢打在地的丁岩拎了起来，一手按在丁岩的丹田处。 丁宏、丁湛兄弟顿时心生恨意。原因无他，李远之将手按在丁岩丹田之处，正是修士最重要的修炼根基所在，只消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轻易被毁。即便他们加上一个莫长生，能一力杀了李远之和凌昀，却也很可能来不及救丁岩。越是危险，兄弟二人越是按下心思，单看莫长生如何处置此事。 再看那凌昀，也作出一副防御姿态。 莫长生见状便笑了。 “两位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我会在乎一个陌生人么？” 凌昀不信，道：“怎的不信？你与丁家兄弟也约定了阴阳丹的事情，我怎知道，你是不是和丁家兄弟作出约定，你替他们救出弟弟，他们就把丹方给你？” 莫长生立刻对凌昀刮目相看了起来。他只道这凌昀向来自私到愚笨的程度，却不料凌昀也有聪明的一日，竟然一下子猜中了这其中之事。 只是凌昀猜到归猜到了，莫长生却继续含笑摇头道：“凌昀你向来愚笨，未料这一次，也没能糊涂一世，聪明一时，我果然，还是太过高看你了。” 凌昀登时怒了，上前一步，斥道：“你这散修说谁愚笨？我看这里最愚笨的就是你了！你可知，我可是四大宗门之首逍遥宗凌真人的后背？你可知，你这番话若是被我的老祖知晓了，他会如何来教训你，让你死无全尸？你可知，我……” 凌昀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莫长生一鞭子卷到了地上，狼狈不堪。 他欲使劲挣脱，却发现，那鞭子正如灵蛇一般的缠住了他，他越挣扎，被鞭子卷的就越紧，就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你这无名散修，竟敢如此欺我？”凌昀边骂莫长生，边转头瞪向李远之，高声道，“你还不过来帮我？难不成你也要帮着外人欺负我？” 莫长生微微一笑，就把身后的莫长忧让了出来，道：“说你是傻，你还当真是傻。莫非你以为，以你平日的作为，你的这位‘李师弟’，还能对你有什么善意不成？方才我与你说话之时，你这位李师弟，就主动与我兄弟传音，说只要我们能将你杀了，那丁岩口中说出的阴阳丹的丹方，就可分我等一份。” 莫长生说罢，就绕着狼狈不堪的凌昀转了一圈，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凌昀的脸道：“你说，这样毫不亏本的生意，我岂能不做？” 凌昀顿觉肝胆欲裂，双眼瞪得极大，似是不敢相信这件事。 李远之蹙眉道：“这位林道友说错了吧？方才明明是你那位兄弟先传音与我，如此我才……” “李远之你好大胆子！”凌昀高声怒骂道，“你竟然敢这样害我，你就不怕一旦返回宗门，我老祖就会杀你泄愤？” 李远之心道，若非你烂泥扶不上墙，处处拖他后腿，又几次侮辱于他，他又何必在那林氏兄弟开口时，一个冲动，就答应了此事？ 而且……李远之眯了眯眼，看向那制住凌昀的二人，心道，这凌昀虽然近日早就不得宠了，可凌真人到底曾经喜欢过凌昀这个后辈，很可能早在凌昀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一旦这二人杀了凌昀，说不得凌真人就能感应到这二人的面貌气息，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一石三鸟了。 李远之自认心中计算的周全，却不料莫长生和莫长忧二人只围着凌昀转，却并不动手杀他。 而凌昀更是对他口出狂言，张嘴闭嘴都在骂他，李远之忍不住催促道：“林道友何不现下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莫长生轻嗤道：“杀了他？我与他有何愁怨？为何要白白替你杀了他，无故担了这个因果？” 李远之急道：“我们之前传音商量好的……”他与凌昀已然结了死仇，若是凌昀死了便罢了，若是凌昀不死，那，悲剧的就是他了。 “不错，我们是商量好了。”见李远之心神稍松，莫长生又道，“可是，你要我们做的，我们已经做了一半；而我们要你做的，你可做了半分？若是你早就得到了阴阳丹，待会见我们杀了凌昀，你为了不让我们得到丹方，直接杀了那丁岩，我等岂不更是白忙一场？” “这等亏本生意，如何能做？” 莫长生说罢，还站起身，收了鞭子的一角，叹道：“也罢也罢，既然你这样不诚信与我兄弟合作，我兄弟又何必为了帮你铲除后患，而白白多了无缘无故的因果？我只等半盏茶的功法，若你还不肯将那丁岩丢到这片空地上，那，我等也只有放了这凌昀，然后转而攻击你这一条路可走了！” 莫长生说罢，莫长忧就祭出了阵盘来。 灵光围绕阵盘星星点点的闪烁着，李远之这才知晓，那个一直站在弟弟身后，才堪堪练气期的青年，竟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凌昀糊涂一世，竟在临死前聪明了起来，先前误打误撞猜中了莫长生到来的缘故，现下又头一次示弱道：“杀了他，杀了李远之！我身上有很多灵石，还有我老祖给我的几件宝贝，只要你们杀了李远之，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 李远之见莫长生果然认真考虑起那凌昀的话来，终于把眼前的丁岩一推，急道：“我把他放开了，这样你就能杀了他了吧？” 结果不等李远之话音落下，忽然双肩一痛，稍一低头，却见两只手臂被倏然斩下！ 李远之正惊愕时，就见丁湛已经扶住了丁岩，而丁宏则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一脚踩着他的心口处，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一剑砍了他的脑袋！ “咕噜咕噜”，一颗瞪大眼睛的脑袋，好巧不巧，滚落到了凌昀眼前。 “啊——” 凌昀满脸惊恐，他终于懂得恐惧二字该做何解。 然而求生的本能却始终支撑着他，凌昀知道他逼问丁岩的事情很可能被丁家兄弟看到，丁家兄弟绝不可能绕他，而唯一能放过他的，只能是“林家”兄弟，忙道：“我们终究没有愁怨，只要你们能放了我，我绝不亏待你们！毕竟，天道因果，但凡修士，谁有能不遵循？你说是也不是？” “呸！”丁岩被凌昀折磨那么久，撑着兄长的手臂才能勉强站住，对着凌昀就呸了一声，然后对莫长生拱手道，“这等小人，岂可脏了林道兄的手？不如我来杀他，无论何种因果，皆有我来背！至于这小人所许诺的东西……” 丁岩笑得一脸狰狞：“只要林道兄让我亲手杀了他，这小人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归林道兄所有，我绝不留一件东西！” 凌昀看着丁岩双目中的恨意，恐惧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莫长生看了莫长忧一眼，莫长忧微微点头，莫长生便道：“可。”然后他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丁岩，“这是易容丹。” 见丁岩兄弟面露不解，莫长忧道：“但凡宗门之中受宠爱的弟子，其老祖很有可能会在他们身上设下禁制，一旦有人杀了这些弟子，其老祖便能有所感应，看到起容貌或气息。这易容丹是舍弟亲自炼制，服下后，即刻便可变更成其他人的容貌，气息亦会更改。你既要杀他，不妨先服下这颗丹药。” 丁岩打开玉瓶一看，就见里面放置了约有十颗易容丹，取出一颗服下，就欲将玉瓶送回。 莫长生道：“凌昀身上的确有不少宝贝，剩下的易容丹，算是我与几位换凌昀身上物件的。” 丁岩这才深深一揖，收回丹药，给了大哥。 再然后，丁岩便一掌废了凌昀的丹田，令其毫无反抗可能，再把凌昀身上的灵器和储物袋都接下来给了莫长生，末了才拎着绝望的凌昀离开。 丁湛虽然恨那个伤了丁岩的凌昀，却不想弟弟沾上太多因果，便道：“你直接杀了他便罢，不要折磨太过。” 丁岩一愣，面上的狰狞更甚，怒道：“这小人生生折磨了我三日三夜，我也不求其他，只求将他反过来折磨三日三夜，便送他上路，这样也不可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以丁岩身上的伤，的确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出来的，再思及龙门镜的神秘之处，皆霍然开朗，明白几人很可能是来到了靠近龙门之处，才会发生他们在外面只说了一会话，而丁岩却被折磨了三日三夜的事情来。 丁岩也明白了其中缘由，心中对长生的追求，大过了折磨凌昀一事，只将凌昀折磨了三个时辰，就送他上路了。 而丁氏兄弟和莫家兄弟并无仇怨，经此一役，更是有了几分交情，于是就在丁湛将剩下的半片上古丹方玉简给了莫长生之后，他们就在这处“仙境”，划分了地盘，各自修炼起来。 莫长忧擅长阵法，因此对算计时间一事，也颇为精通。他凝神动笔算了半晌，才道他们所在之处，很可能比传说中的龙门处还要神奇，虽然他算不出具体时间，但也能察觉到，外界十日，而他们在这仙境之中，很可能要过上二三十年，才能等到龙门镜重新开启之日。 莫长生闻言便笑了：“如此甚好，我们便在这仙境之中结丹、筑基好了。” 莫长忧想到这里的灵气对自己身体的作用，亦是满面欣喜。 两人就此住了下来。 莫长生原本打算先把莫长忧筑基，然后再自己结丹，却不想莫长忧觉得自己离筑基还远，与其耽误莫长生结丹时间，还不如先让莫长生结丹，如此一来，若他筑基有困难时，莫长生还能帮上他一把。 莫长生想到那恶龙的“洗澡水”，再想到他们二人距离结丹和筑基其实都还有一段时间，便没有再反对，只道看谁先找到意境再说。 两人既知晓很可能会在这里过上几十年，于是除了每日修炼，还在他们自己建的地盘后面，开始种下珍贵罕见的灵植仙草，莫长生更把自己先前酿制的灵酒埋在了地下，希望这灵酒能变得更有灵气。 莫长忧亦把莫长生之前送他小幻狐放了出来。 小幻狐还记得莫长生，它想靠近莫长生，可是却又不敢。 因为蛟龙大人一看到这小幻狐，就立刻“嘶嘶”了几声，端的把这小幻狐吓得浑身发抖，伏地不起。 妖兽界比人类更看重强者为尊，蛟龙大人修为那么高，幻狐无论如何，也只能匍匐在地。 莫长生见状，嘴角一抽，屈指弹了这小金蛇一下，道：“莫要欺负它。” 蛟龙大人立刻委屈地“嘶嘶”道：“我就知道长生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以前就是这样，只要有这小幻狐在，你从来就没抱过我！从来没有！” 莫长生心道，莫说是他不记得的以前了，就是现在，他没有将幻狐收为灵兽，也绝不会抱这么一条冷冰冰、滑腻腻的小金蛇的！ 奈何蛟龙大人不懂莫长生的心声，只道莫长生还是喜欢那小幻狐，顿时哀怨了起来，心中期盼着他的长生赶快来哄哄他，不用抱他，只要伸出手指碰碰他就好啦。 然而莫长生是打从心底更喜欢幻狐多一些，难得见这幻狐一面，竟然手一伸，就把蛟龙大人给远远地一扔，然后看也不看蛟龙大人有没有摔伤，就伸出双手，抱住了长了一身雪白皮毛的幻狐。 蛟龙大人：“……”坏长生，咱俩都没毛，你怎么能喜欢有毛的东西呢？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那个有毛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对，就是这样！ 　　☆、第108章 筑基圆满 蛟龙大人的腹诽，莫长生必然是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似笑非笑的跟这小笨蛇讲一个关于“小孩子家家，毛都没长齐”的故事，然后告诉这小笨蛇，其实待小笨蛇化成人形，也算是有毛的，否则的话，莫长生自认还不会对一个没成年的小龙有什么心思。 奈何一向“耿直到愚笨”的蛟龙大人，这次反而是真的从心底开始腹诽，压根没有“嘶嘶”出来这番话。 蛟龙大人被心上人给丢到角落后，就按捺下心思，伏在地上，两只绿豆大的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被心上人抱在怀里的小幻狐。 小幻狐是当真喜欢莫长生。 它原先也以为，莫长生那时从原先的主人手里得到自己，就会收自己作灵兽——毕竟，幻狐的本事众人皆知，能勘破一切幻阵，而幻狐单打独斗的本事却不算高，故而虽然向往自由，但也明白，即便是为了长久的生存，在它修为还低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人当灵兽，被人庇护比较好。 小幻狐原先的主人是林四娘。它其实也不知道那个林四娘怎么会突然找到它的，而且待它也算不上好。所以在林四娘被杀的时候，小幻狐看着有可能成为它新主人的莫长生，其实还是很欢喜的。 奈何小幻狐怎么也没有料到，它认定的“新主人”，竟会为了一条小笨蛇而放弃它了。好吧，虽然那小笨蛇看起来比它厉害的多多了，可是，小笨蛇笨笨的、傻傻的，抱起来还难受，这个“新主人”，怎么会这么傻，宁肯放弃它这么漂亮可爱的小狐狸，也要让那小笨蛇高兴呢？ 小幻狐显然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莫长忧侍弄完他自己种下的灵花，悠然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小笨蛇“仇恨”的目光。 他坐在莫长生旁边的藤椅上，然后微微一招手，小幻狐伸出舌头，舔了舔莫长生的手背，就轻巧的跳到莫长忧的环抱里了。 好吧，它是当真喜欢过莫长生做它的主人的，可是，与没有“缘分”的莫长生相比，小幻狐更喜欢的，当然是待它又温柔又体贴，还会给它顺毛的莫长忧啦！ 蛟龙大人看到大舅子的动作，登时一喜，心道，大舅子真是太体贴啦！等将来长生让我揍风烈阳的时候，我肯定会揍得更狠哒！嗯，比上辈子还狠！ 莫长生和莫长忧兄弟显然都不知道蛟龙大人比莫长忧还体贴的想法。 莫长生看着跳出自己怀抱的小幻狐，忍不住叹气道：“这小东西还是喜欢兄长多一点。” 莫长忧微微一笑，抬起下颚朝小金蛇的方向点了点，道：“我的灵兽，自然是要喜欢我多一点。不过，只喜欢长生的又不是没有，长生何必介怀？” 莫长生侧头，就看到了挺胸昂头的小金蛇，嘴角一抽，不忍直视。 再喜欢又怎么样呢？又不能抱着蹂躏蹂躏？ 莫长生这样苦恼着，随后发现自己都快被那小笨蛇给带傻了，才拍了拍额头，转而与莫长忧商议道：“我看兄长种那些灵植、灵草的本事尚可，了种灵花的本事却更强。兄长何不多种养些灵花？剩下的灵植、灵草，就由我来种下，待我们闭关时，就让我的傀儡童子和小蛇一起看护，如何？” 莫长忧给小幻狐顺着毛，微微皱眉道：“可是灵植、灵草可以给长生炼丹用，种了灵花，除了作观赏愉悦用，还能做什么？”他种下一些灵花，也只是想让此处风景更怡人，其实并无其他想法。 莫长生却道：“再养些灵蜂，令它们采花蜜，花瓣掉落前采摘下来，做酿酒用，这也如何？” 莫长生没说的是，莫长忧虽然也能种出灵植、灵草，可是却要花费巨大的心力和时间，与之相比，莫长忧在养花上却别有一番天赋，但凡入了莫长忧手中的花，就没有养不活的。而莫长忧自己显然也更喜欢养花多一些，既赏心悦目，又能怡情。且莫长忧还有一手阵法天赋，又何必还要勉强自己跟他一样种灵植、灵草呢？ 就是莫长生现在，也不把种养灵植、灵草当做最要紧的事情来做了。他会亲手种养的，要么就是极为稀少名贵的灵植，要么就是只要洒下种子，有水有灵气就能成活的灵植、灵草。 莫长忧闻言，果然舒展开了眉宇，从腰间摸出一只灵兽袋，道：“我从前也这样打算过，酿酒倒也罢了，我在宗门也找过不少这之类的玉简，只待亲自试上一试。只是灵蜂不好驯养，我本欲将蜂王认作灵兽，也好让那些灵蜂听话。可是师尊觉得这蜂王品阶太低，不愿让我认它为灵兽。” 莫长忧说着，就将一只青色蜂王取了出来，两根手指捏着蜂王的翅膀，才使得它没有逃脱。 莫长生一听便明白了。修士虽然能与灵兽订立主仆契约，可这灵兽却不是越多越好，因为灵兽越多，分担的主人的气运和修炼灵气就越多，大多修士一生最多认养三只灵兽而已。尤其莫长忧手中这蜂王品阶的确太低，远不如小幻狐是能进阶的灵兽，因此紫烟道君便不愿意自家弟子浪费这么一个灵兽名额。 他目光闪烁的看了那青色蜂王一会，忽然道：“我有一法，或许能使它进阶，也或许……还有其他作用，兄长可愿一试？” 虽然当初裴十三的的确确是喝了蛟龙大人的“洗澡水”后，就顺利进阶了。可是这其中是否与裴十三的灵根、体质和气运有关，莫长生就不得而知了。甚至莫长生试着问过裴十三，是否还会用蛟龙大人的“洗澡水”进阶，裴十三那时的面色也颇为古怪。很显然的，那段进阶的经历，也是裴十三不愿提起的事情。 虽说莫长生还是分了一部分蛟龙大人的“洗澡水”给裴十三，可是裴十三什么时候会用，莫长生就不得而知了。 而现在，手中既然有这么一只青色蜂王，莫长生的确有心一试。 莫长忧闻言一怔，就见莫长生拿出了一个大锅出来，大锅里正是裴十三当初煮了蛟龙大人三天三夜煮出来的“热汤”。 青色蜂王当即开始浑身发抖，就连小幻狐，都开始忍不住瑟缩起来。可是这两只虽然害怕，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口大锅。 莫长生和莫长忧立刻明白，这东西或许当真有用。 莫长忧当即点了点头。 莫长生便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碟子，在那口大锅里舀了一滴热汤放在了小碟子上，然后一招手，就把被莫长忧放开的青色蜂王招了过来。 “你可想要？”莫长生问道。强买强卖的生意，他还是不屑做的。 青色蜂王抬头看了莫长生一眼，点了点头，周身抖得轻了些。 “我可以将这热汤送几滴给你进阶，可是，你进阶之后，可愿认我兄长为主？”当然，若是这青色蜂王进阶的程度不够，莫长生就会收回这个想法。只是这件事，就不需要告诉这小蜂王了。 青色蜂王挣扎了片刻，转身看向莫长忧，就见莫长忧冲它微微一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灵花道：“我喜欢养灵花，你们帮我采蜜如何？” 青色蜂王这才转回了自己的小身子，然后冲莫长生点了点头。 莫长生便不再犹豫，主动将小碟子放在了地上，和莫长忧一起让开位置，看这青色蜂王，小心翼翼发着抖上前，嗅了那滴热汤好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那热汤，喝了下去。 莫长生、莫长忧和小幻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色蜂王，蛟龙大人趴在被心上人抛弃的角落里，独自哀怨。 而青色蜂王喝下那滴热汤后，就开始浑身抽搐，直抽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抽搐，躺在小碟子上，晕厥了过去。 莫长生伸手将晕厥的蜂王拿在手心里，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这蜂王正体内灵气四处乱窜，就像他筑基时那样，汹涌的灵气一下一下冲破经脉的桎梏，让经脉扩展的越宽，这蜂王此时，和他那时差不多。 因此莫长生将手收了回来，把蜂王放在莫长忧新近移栽的一株灵花里，就道：“它的确是在进阶，只是要进阶多久，进阶到何种程度，会不会……”进阶失败而死，那就是莫长生不知道的了。 不过这些也足够莫长忧惊喜的了。 他亦是男人，虽然能够安于平静悠闲的生活，却不代表他不向往强大，因此心中踌躇片刻，终是问道：“长生，若是这热汤能让这灵蜂进阶，那我……” 莫长生立刻道：“应该可以。当初十三郎练气期时会突然进阶，就是因为喝了这热汤。只是你和他体质和灵根皆不同，兄长又一直待在宗门，我还有些担心这东西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便没有将这东西给兄长。”然后他侧头看向那青色蜂王，想了想，又道，“若是这灵蜂可以，那，兄长就先试一试这个玉盆里的汤，如果都没有问题，待我先结丹后，就守护兄长试一试这种让十三郎进阶的热汤。” 看到莫长生另外取出的一只盛着热汤的玉盆，莫长忧就知道，自己这位弟弟早就做过这个打算，只是并不清楚这热汤对他到底有没有危险，这才一直踌躇着没有提到这事。现下看着这灵蜂都能靠热汤进阶，大约成算多了些，才愿意跟他说这件事，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莫长忧心中暖暖的。即便这修真界冷酷如寒霜，可有这么一个弟弟在身边，莫长忧却是格外的心满意足。 兄弟俩正说着话，小幻狐突然“吱”的叫了一声，然后看向那口热汤，毛茸茸的狐狸脸上，满是渴望和恐惧。 莫长忧和小幻狐已经订立了灵兽契约，因此心意相通，此刻与小幻狐低语几句，就明白了小幻狐的意思。 “这小东西，也想试试这热汤。”莫长忧苦笑道，“它还说等它进阶了，能勘破的阵法更多，还能保护我。” 莫长忧其实并不想让小幻狐轻易去试那热汤。毕竟，青色灵蜂还不是他的灵兽，试了便试了，可小幻狐却是陪伴在他身边十几年的灵兽和伙伴，莫长忧不想小幻狐因此丧命。 而莫长生却和莫长忧想得不同。他的确喜欢小幻狐，但他的喜欢，却和喜欢其他可爱的猫猫狗狗是一样的，既然这小幻狐主动提出愿意试一试这热汤，莫长生心里，却是愿意的。 多一个来当试验品的，那么，兄长喝这热汤进阶的危险，可不就少了一分么？ 莫长生受小幻狐的启发，果断又把灵兽袋里的寻宝鼠给拎了出来。 寻宝鼠虽说名为寻宝，但因等级太低，莫长生压根用不上它，甚至碍于蛟龙大人一直没有和它订立契约，就把它放在灵兽袋里养着。 此刻莫长生把它放了出来，胆小的寻宝鼠还颇为新奇。奈何它天生胆小，一见到外人，立刻就“刺溜”一声躲到了莫长生身后。 莫长生：“……” 莫长忧含笑道：“这寻宝鼠倒是有趣得紧。”胆小成这个样子，竟然还能让长生把它留在身边，而没有放了火卖掉。 莫长生却以为兄长在与他玩笑，黑着脸把寻宝鼠给拎到了面前，指着那锅热汤就问它敢不敢喝，要不要喝，怕不怕喝？ 寻宝鼠：“……”它当然怕啊！那个汤看起来喝掉就会疼，可是，可是，它更怕这个人类把它丢掉不要它了…… 于是寻宝鼠瑟缩了好一会，还是慢腾腾的爬了出来，然后蹲在莫长生脚下，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以上断头台的姿势，开始往那锅热汤旁爬去。 莫长生开始时不明所以，好在这寻宝鼠最后的动作和眼神他看明白了，忙揪着这寻宝鼠的尾巴尖，把它给拽住了。然后盛了一滴热汤放在一个新的小碟子里，推给了寻宝鼠。 寻宝鼠泪光闪烁着喝下了那滴热汤，然后就英勇就义似的躺倒在地。 直到一刻钟之后，寻宝鼠就开始像灵蜂一样全身抽搐，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晕厥过去。 小幻狐等级和修为都比寻宝鼠和灵蜂要高，因此它主动向莫长生要了一小酒盅的热汤，莫长生看了一眼莫长忧，见莫长忧眉头紧蹙却并未开口阻止，便当真给了小幻狐一小酒盅的热汤。 小幻狐喝下之后，反应比寻宝鼠和灵蜂都要大，全身抽搐，灵力混乱，甚至七窍出血。 好在莫长忧和小幻狐有灵兽契约，当即探出灵气安抚小幻狐，同时莫长生又给小幻狐服下了一整瓶的清心丹，这才让小幻狐在两个时辰之后，渐渐稳定下来，晕厥过去。 而小幻狐比灵蜂和寻宝鼠要好一些的是，后两者晕厥过去，就只能靠天性吸收周遭的天地灵气；而小幻狐更有灵性，等级也更高，因此虽然晕厥，但是修炼的本能还在，依旧在努力晕厥中修炼。 莫长生和莫长忧见状，干脆为三只灵兽分别布下了三个聚灵阵，将三只灵兽放入其中。莫长忧终究忧心小幻狐，取出玉箫，缓缓吹奏，安抚三只灵兽的心绪。 莫长生亦喜欢这箫声，因此跟莫长忧打了个招呼，他也开始布了阵法，在临时搭建的茅草房里修炼。 这处“仙境”的灵气充沛的让人浑身舒适，再加上莫长忧的箫声，三个月之后，莫长生睁开眼睛，就觉自己周身灵力充沛，竟已到了筑基圆满期，只待找到结丹意境，便可尝试结丹！ 莫长生先是心中狂喜，待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这次闭关时间太长。原本只打算闭关修炼几日，结果却闭了三个月的关，莫长生摸了摸鼻子，颇为歉意。 且若是他没有记错，他修炼的这段日子里，兄长的箫声每日都有，那岂不是说，兄长每日都牺牲了修炼时间，特特给他吹箫来了？ 莫长生想了想，更觉歉意。 只是等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进阶到练气九阶的莫长忧。 莫长生一怔，就忘了原先要道歉的话，只问道：“兄长可是用了那热汤？”他一说完，就自己摇头道，“不该如此，若是用了热汤，必然要昏迷几日，那箫声却是一日都不曾断过。” 莫长忧经历了于他来说那么快的修炼速度后，这几日也似有所悟：“许是心结已解，此处灵气又如此充沛，身边又只有你一人，几只灵兽，这才会进阶如此之快。” 莫长生没有追问莫长忧的心结是甚么，毕竟莫长忧的话说到这里，再思及他闭关前的情形，他大约也猜得到，莫长忧的心结，并非是当日沦为炉鼎时的遭遇，亦非风烈阳的痴缠和清醒，而是明知前途无望，却依旧苟活的痛苦。莫长生闭关前取出的热汤，才让莫长忧意识到，他或许还能改变如今苟活、生怕牵连旁人的情形。 只是莫长生猜到归猜到，既然莫长忧已经自己走了出来，他就不必再提及那件事情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道歉，就见莫长忧双手合掌一拍，已经顺利进阶的青色蜂王、寻宝鼠和幻狐都跑了过来，亲亲密密的围着莫长生转着——很显然，它们也知晓那个使自己进阶的东西，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青色蜂王晕厥一月之久，醒来后就成了七阶妖兽，修为相当于筑基中期，比现下的莫长忧都要高。可是它还记得莫长生让它答应下的事情，更晓得他们所在的秘境里，还有一条修为高到不能再高的小金蛇，于是老老实实的就认了莫长忧为主。 寻宝鼠昏迷时间也有一月，只是它醒来之后除了换了一身皮，从原来黑不溜秋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的小白鼠模样，小眼神灵巧了许多，其他的却是没怎么变。 而幻狐是进阶最多的，它比莫长生也早醒了几日而已。 幻狐的毛没变，只是多了一条尾巴。 莫长生见状，就恭喜道：“你现在成了两尾幻狐啦，恭喜恭喜。” 幻狐甩着尾巴，羞涩地笑了笑，“吱吱”了几声，就开始在莫长生道袍边开始蹭——它想让莫长生再抱抱它。 莫长生看了看远处角落里一脸悲愤的小金蛇，正待犹豫，就听莫长忧轻笑了一声。 “这小东西倒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它说等它再长一条尾巴，就和成年幻狐一样，可以在天上飞了，它想要带着你飞……” 莫长忧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龙吟声骤然响起！ 莫长忧一怔，心道这秘境里难道有龙？正欲和弟弟一起去躲开，就看到莫长生面上露出了颇为无奈和宠溺的神情。 莫长忧这才循声望去，就见角落里，哪里还有小金蛇的踪影？发出那声龙吟声的，可不正是那条十几丈长的巨大的一角三爪的金色蛟龙？ 蛟龙微微张口，喷出的气息远远地传到了他们站立之处。 莫长忧尚且能站住身体，而灵蜂、幻狐和寻宝鼠则全都匍匐在地——高阶妖兽对低阶妖兽的威胁，它们岂敢反抗？ 正当一人三兽皆以为这蛟龙来者不善时，却听这蛟龙竟然口出人声。 “长生才不需要你背！长生有我在，哪里还用得着你？”那金色蛟龙先瞪了一眼两尾幻狐，忽然转头看向莫长生的方向，一张硕大的龙脸上，竟也神奇的挤出了讨好之色，“长生长生，你来骑我好不好？我很厉害很厉害的，能带你飞得又高又远！” “所以，你骑我好不好？” 　　☆、第109章 金丹劫 骑着他？ 没羞没躁！ 莫长生虽然明知这恶龙或许心中并无其他……想法，只是纯粹的不想让小幻狐将来背着他而已，却也微微红了耳朵尖，瞪了那恶龙一眼。 蛟龙大人更委屈了。他就是不想让别的妖兽背着他的长生，才会变成蛟龙真身，可是，他的长生为何要瞪他呢？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错啊？ 而且，上辈子长生给他讲的故事里，明明情人之间，是可以有占有欲的，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他这里，长生就要瞪他呢？ 都有了他了，他的原形还那么威武雄壮，长生为什么宁肯对着那弱弱的小幻狐笑，也不肯骑着他在空中飞呢？明明他那么厉害，龙身那么漂亮威武，长生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莫长生黑着脸瞪着那恶龙，蛟龙大人心中亦觉委屈，控诉地看向自己的心上人，迟迟不肯说话。 青色蜂王、小幻狐和寻宝鼠还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莫长忧只能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站了出来，轻声开口。 “长生，这蛟龙……便是先前的妖蛇？” 蛟龙大人歪着巨大的脑袋看向大舅子，心道，大舅子你和之前的风烈阳一样痴傻了么？他原本就是蛟龙，不是妖蛇啊？妖蛇，只是他几万年前的真身。 莫长生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虽然让这恶龙跟着他去见了莫长忧和莫家其他家人，但是他那时还有种种顾虑，只让这恶龙幻化成小金蛇的模样，带着他去见了家人，也没有提到这恶龙其实是蛟龙身份，并非是纯碎的妖蛇。 奈何这件事到底是他理亏，清咳一声，也不去瞪那恶龙了，转身对莫长忧解释道：“这世间存活的蛟太少，怕是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且慕生他不仅仅是蛟，还是已经化出了第三足的很可能化成真正的龙的蛟龙，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兄长。” 当然，他也没有欺骗莫长忧，只是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莫长忧亦明白此事的确不宜宣扬，且他们那时还在逍遥宗，谁晓得宗门之中，是否有什么高人驻守？莫长生谨慎一些，自是应当。 只是莫长忧现下比较关注的是：“慕生？思慕长生？是这蛟龙的名讳？”问话中，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好吧，莫长生虽然不觉得那恶龙的名讳有必要隐瞒，可是，这名字的意味太过分明，对着不知情的家人便把了，对着莫长忧，莫长生……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莫长生神色大囧，没有吱声。 蛟龙大人听到他的名字，忙道：“是倾慕！倾慕长生！”然后一顿，前爪艰难的挠了下硕大的脑袋，又道，“不过，思慕也是有的。嗯，是思慕和倾慕长生！” 莫长忧登时笑了出来，他忽然发现，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可乐之事。当然，他更加觉得，自己的这位弟弟，真的是既幸运，又无奈了。 莫长生果然被这恶龙气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了半晌，也只能把之前的怒气消了大半，无奈地摇头道：“敖慕生，他的全名。” 莫长忧含笑点头：“原来如此。”然后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蛟龙，对莫长生道，“既然他要带着你飞，那你们便去好好飞上一场。想来，将来一旦出了这里，这蛟龙就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痛快的飞一场，都找不到了。” 蛟龙大人立刻兴奋了起来，三只爪子开始挠地，脑袋上的独角摇摇晃晃，冲着莫长生的方向伏下身子，一副静待君骑的模样。 莫长生想到这恶龙巨大的身躯在外面也无法真身去飞上一场，的确是委屈地紧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却还是点了点头，冲着那恶龙走了过去。 却不想他只微微抬了一步，那恶龙就“嗖”一声，蹿到了他脚下，盯着他讨好的看了一眼，就主动贡献了自己的背。 莫长生一怔，在看到这恶龙不断甩动着的尾巴时，才飞上了恶龙中间的后背。 蛟龙大人忙道：“太远了太远了！我待会飞到天上，还会变的更大！长生长生，你靠前一些，抓着我的角！”这样才能离他更近，等飞上去，他们才能亲亲密密的说话！ 莫长生忍不住拍了下这恶龙的后背。 蛟龙大人只觉发痒，道：“长生长生，你先靠过来再给我挠痒！” 莫长忧忍俊不禁。 莫长生臊的厉害，和这恶龙又说不清楚道理，于是只好飞快的飞到了前边，恶狠狠地抓着恶龙的角掰了掰。 蛟龙大人欢喜极了！ 他的长生终于又开始骑着他飞了！ 好脾气的蛟龙大人一点都不觉得他的长生掰他的角是恶意，还以为是长生害怕他的角会断掉，忙又道：“长生长生，我的角可厉害了，不会轻易断掉的，你尽管抱着玩！” 莫长生终于忍无可忍，伸脚踹了这恶龙的脑袋一脚：“闭嘴，起飞！” 蛟龙大人张了张嘴，刚想说好，想到长生让他闭嘴，就立刻又闭紧了嘴巴，使劲点了点脑袋，就爪子往地上一挠，一飞冲天！ 莫长忧抬头看去，就见那原先只有十几丈长的金色蛟龙，骤然变大十倍有余，周身金色鳞片比那烈阳还要闪耀灼人！ 龙吟声阵阵，竟是让整个秘境仿佛晃动了起来一般！ 莫长忧捂住跳得厉害的心口处。 原来，拥有强大的实力，是那么让人欣羡的一件事！ 或许有了那等热汤，他也会有那么一日，无所顾忌的在天际之间飞行！ 蛟龙大人还不知道他的这一飞，会让他的大舅子彻底放下过往悲苦之事，一心为了将来的强大而努力，他在空中高高的叫了几声，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的长生，方才好像不许他叫来着。 蛟龙大人竖瞳动了动，心虚的不敢吱声了。 莫长生被这恶龙载着飞到高空之处，只觉伸手便可触到那云彩，低头往下看，寻到兄长和几只灵兽，只觉如蚂蚁一般小得几乎看不到，耳边听着阵阵龙吟，心胸顿时生出一阵恣意之感！ 原来这恶龙，还有这么一样好处！ 奈何莫长生还没高兴多久，就忽然觉得不对，仔细一想，才发现那阵阵龙吟声骤然消失了。 他立刻抬脚再踹了那恶龙几下，迎着高空的疾风，大声道：“你怎么不叫了？” 蛟龙大人心道，不是长生你不想让我开口的么？可是有句话说，情人心，海底针，罢了罢了，他的长生心思这般难以捉摸，还不是因着他的长生把他当成情人了么？所以就算被刁难了，蛟龙大人还是满心愉悦的开口叫了起来。 龙吟声震耳欲聋，似是要将这片天地翻转过来一般。 莫长生觉得在这高空中飞着，的确畅快极了！忍不住拍了拍这恶龙的角，揪了揪恶龙的鳞片，赞道：“很好，飞得很稳当！叫得也很好听！” 莫长生刚刚夸完，忽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登时又闭了嘴。 蛟龙大人却只听得懂最浅显的意思，当即一面叫得更加大声，一面含羞带怯地传音道：“真的？那长生以后只骑我一个飞，不要去骑旁人了，好不好？好不好？” 莫长生有心再教训这恶龙几句，偏偏这恶龙一面恣意潇洒的在天上飞着，一面还要小意温柔的试探着跟他索要承诺。莫长生一个不留神，就有些心软了。 然而即便是心软了，莫长生还是没能忘记这恶龙胡乱说话弄出的窘境，使劲掰了掰这恶龙的鳞片，就恶声恶气地道：“以后不许说什么骑不骑的，我就考虑……不去另外找飞行灵兽。” 蛟龙大人登时高兴了起来，龙吟声中，更是充满了喜悦和兴奋。 莫长生也翘了翘唇角。他想，这恶龙在外面时也不能放心的化出真身，更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意的在空中飞行，既然难得飞上这么一次，那他就心软一次，让这恶龙飞得久一些罢。 却不料莫长生口中的“飞得久一些”，和蛟龙大人心中所以为的“飞得久一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莫长生只想着多飞几圈，就把这恶龙带回去，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可蛟龙大人却以为，他的心上人是想和他在外面多游玩些日子——至少要从十天半个月开始算？ 于是莫长生铁青着脸看着这恶龙带着飞了三天，还依旧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得不中途制止了这恶龙想要继续飞的想法。 “先下去。”莫长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怒火来，“我们还要在这处秘境待上一段很长的时间，下次……再来飞。” 蛟龙大人其实还没有飞过瘾，但心上人发话了，蛟龙大人郁闷了片刻，就立刻答应了下来，还抽空问了长生要在哪里停下来。 莫长生低头一看，努力放出神识，才找到距离莫长忧所站的地方不远处的一株参天大树上，道：“就那株树冠上好了。”若是这恶龙粗笨了些，他也不会被摔的太厉害。 蛟龙大人刚答应了一声“好”，就听莫长生又加了一句：“落到那大树上时要变成人形，否则……”这么巨大的龙形，还不把那大树给压塌了？ 奈何莫长生这话说得虽然及时，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虽然蛟龙大人一面往下飞，一面缩小了体型，可是体型小了，却不代表蛟龙大人的体重会缩减，待蛟龙大人当真落到那株大树树冠上时，周遭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灰尘满天飞。 “咳咳！”莫长生好容易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已然深陷一个巨坑之中。 而这个巨坑，正是蛟龙大人砸到树冠上，树冠承受不住压力，又重重的砸到地上，如此行程的巨坑。 莫长生拍了拍周围的灰尘，抬头向外望去，却只能远远的望见一处小小的阳光。 想不到，那恶龙竟然重成这个样子了！ “长生长生！”蛟龙大人开始时还不敢吱声，见到莫长生脸色越来越黑，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我刚刚落下来时，忘了给自己加上轻身术了……”所以才会砸下这么深的一个坑。 不过好在自己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要是压在下面的那个是莫长生，那蛟龙大人一定会后悔的把自己的鳞片全都揪下来！ “长生长生……” 蛟龙大人又讨好地唤了几声，才把气得走神的莫长生给唤得清醒过来。 孰料莫长生一低头，就看到那个无时无刻不犯傻的恶龙，正化成人形，一丝不挂的仰面躺在他身下！ 当然，更要紧的是，他现下正骑在那恶龙渐渐火热的那两根物事靠后一点点的地方！ 莫长生脸色越发难看，紧接着，他就看到那两根物事，在他的注视之下，越发硬挺，直直的冲他行着注目礼！ 莫长生：“……” “长生，可是你在下面？”正当莫长生打算至少要让那个恶龙至少萎上一次，免得次次都这么大喇喇的冲他行注目礼时，莫长生和蛟龙大人就听到了深坑上方，传来了莫长忧的声音。 莫长生咬了咬牙：“敖慕生，你且等着，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完！”然后为自己打了个清洁术，踩着飞行靴，就“嗖”的飞了上去。 只留下傻愣愣的蛟龙大人，看着自己因长生而硬起来的物事，独自惆怅咽苦水。 莫长生飞上去后，却是一番把不小心掉坑里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的神情。 莫长忧见了，心中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提起那个思慕他弟弟的蛟龙的去处，只又重新把那几只喝过蛟龙大人“洗澡水”的灵兽拎了过来，跟莫长生说了几句这几只灵兽的近况。 “修炼速度比原先快了，只是我们现下正处在这片‘仙境’之中，这个快，到底是因为喝下那热汤而变快的，还是因为周遭修炼环境而变快的，就不得而知了。” 莫长忧浅笑道，“不过，我瞧着那热汤似乎还有治愈暗伤的作用，小幻狐身上从前受过一些旧伤，我之前虽然也抱着它找过师尊，只是师尊说这些旧伤是幻狐刚出生时留下的，不好治，只能等小幻狐长大些再说。但是我前些日子查看幻狐的身体，却发现它身上的暗伤也不见了。” 莫长生立刻想到，当初裴十三煮了蛟龙，是在蛟龙陪着他在玲珑秘境走了一圈之后的事情。而在玲珑秘境里，蛟龙正是吃下了不少千年灵草消化不下，这才沉睡过去，在沉睡中修炼消化灵草的。 裴十三那时误打误撞煮了蛟龙大人，很可能也把蛟龙大人没能消化吸收的灵草的药效，也煮了出来，这才有了能根治幻狐暗伤的功效。 毕竟，即便是一株普通的治愈灵草，一旦活了三千年，总会比寻常灵草有更强悍的治愈效果。 莫长生一抬头，就看到了莫长忧眼中闪过的期冀，顿时了然。 暗伤暗伤，谁能说，莫长忧身上的伤，就不是暗伤呢？ 莫长忧因此而期冀自己丹田所受之伤能好，又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丹田所受的伤最难好，且莫长忧是因被采补过多才落下的毛病，使得修炼根基毁损，可人总要有希望的。 莫长生点了点头，便道：“那咱们更要一试，如此，才能有成功的一日。” 兄弟二人又商议了半晌，莫长生终究不敢一开始就让莫长忧喝下那“热汤”，只把前不久在茶馆里，煮小金蛇煮了几个时辰的汤了出来，和莫长忧一起布好了防御阵、聚灵阵兼有的阵法，就把莫长忧送入阵法，让莫长忧在阵法之中，捧着玉盆里的汤，慢慢饮尽。 莫长生因不知药效，不放心地嘱咐道：“哥你小心点，慢慢喝，若是感到身体不适，就立刻停止。我们这次只是试上一试而已。” 莫长忧含笑点头，却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一个玉盆的汤饮尽——莫长生会放弃那锅“热汤”，而让他先用手中这玉盆的汤“试一试”，很显然这玉盆的汤药效更小，带来的伤害更小，若是他连这都不能全部喝完，他想，他那位弟弟，肯定不敢再把那锅热汤分他一些了。 莫长生大约也猜出了莫长忧的想法，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哪个男人不喜欢强大的力量？即便他将长生丹给了莫长忧一颗，即便莫长忧多了五百年的寿元，可是长生丹的丹方他早就研究过来，现下正缺了十几种已然在修真界绝种的灵草灵植，他根本不可能再炼制出来一颗长生丹给五百年后的莫长忧服用，既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阻止莫长忧去追求强大呢？ 因此莫长生纵然心中有诸多担忧和顾虑，却仍旧定了定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阵法中的莫长忧。 好在兄弟二人虽然各有担心，莫长忧一口饮尽了玉盆的“蛇汤”之后，就浑身冒汗，额头上更渗出了滚热的汗珠，滴答滴答，不断的掉落在地上，可是，莫长忧终究是清醒的，并未昏迷。 莫长忧此刻只觉周身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之间横行。其肆意和暴虐，令他险些承受不住而晕厥，可是莫长忧还是忍住了。 他能忍得住十五年的炉鼎生活，能忍得住仇人明明在眼前，却依旧含笑以对，能忍得住明知前路的绝望，却依旧悠然面对低微的修为和生活……又还有什么不能忍呢？ 他不能晕过去！若是他现在就晕过去了，那下一次，他用那种热汤时，岂不是更承受不住？ 莫长忧身体有一瞬间的承受不住，然而他眼前却蓦地闪过了那个在天雷劫下炼制玉箫，尔后居高临下的把玉箫给他的那个男人的脸……莫长忧想，他一定要撑过去！即便只是为了那种连拒绝都不能说出口的情形！ 莫长生在一旁蓄势以待，见莫长忧一直都支撑得住，他才没有出手——这个玉盆的水，只是煮了小金蛇几个时辰的水而已，就像莫长忧所担心的，若莫长忧连这个都撑不过去，莫长生想，他真的有可能会因为担心甚至害怕，而不敢把那个煮了小金蛇三天三夜的洗澡水给兄长喝。 好在莫长忧撑过去了。 虽然辛苦而痛苦，三天之后，莫长忧终于睁开双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练气十一层，长生，谢谢你。” 莫长忧这次虽然只是从练气九层进阶到练气十一层，进步不算大，远远比不上当初差一点就直接进阶到筑基期的裴十三，可莫长忧本身根基有损，服下的蛇汤也不如裴十三服下的蛇汤熬制的时间长，因此兄弟二人对此都很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莫长生和莫长忧却不急着修炼，只继续选一些他们觉得需要的灵植和灵花种在周围，并一起在他们居住的周围，布置下了重重阵法——莫长生一旦闭关，莫长忧就是孤身一人了，虽说还有灵兽和蛟龙大人在，可莫长生的闭关不容打扰，这重重阵法，自然是有必要布置下的。 布完阵法之后，莫长生把从五灵阵法玉简上抄录的一些阵法，给了莫长忧，让他在这段时间莫要太过无聊——虽然五灵阵法、五灵炼丹术、五灵炼器术和符箓术，都只有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能学习使用，可是天下阵法总有相通之处，就像晏玲珑能在看过五灵炼丹术后，研究出自己的炼丹方法，莫长忧看了五灵阵法术后，说不得也能因此而学到良多。 将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完毕，莫长生没有立刻开始结丹，因为莫长忧将一颗千年火系灵珠给了他。 “这是风烈阳为还因果所赠，我用不着这东西，还是长生用罢。” 莫长忧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含笑，颇为云淡风轻。 莫长生并非是小孩子，当然明白怎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心中将又跑去见过兄长的风烈阳骂了一通，便笑着接过了那颗千年火系灵珠。 木、水、金、火，吸收了这颗千年火系灵珠之后，他便只需要一颗千年土系灵珠，就能真正成为五灵根长短粗细一样的混元灵根了。 吸收灵珠，改变灵根一事莫长生早有经验，因此闭关十日，就将灵根进阶完毕。 这件事并没有消耗多长时间，只是结丹一事，却生生耗费了莫长生三年的时间。 三年之后的一日，莫长忧正吹箫赏花，忽觉眼前一暗，抬头看去，正是滚滚雷云，携着紫色闪电，终于到来。 　　☆、第110章 两盏茶 莫长忧紧张的看向即将降下的天雷劫。 他虽然对自己的弟弟向来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可是事到临头，却仍旧忍不住为莫长生担心。 只是会担心的只要莫长忧一人而已。 莫长生也好，蛟龙大人也罢，都心知肚明，以天道对逍遥散人和前世的莫长生的态度，想来这结丹劫，也会轻而易举的的通过。 事实也正是如此。 莫长忧再察觉到莫长生面临的天雷劫是四九天雷劫时，面色立刻变了。 风烈阳所经历的元婴劫，尚且还只是三九天雷劫，而莫长生这才是结丹劫，竟然就遇到了化神劫时才有可能遇到的四九天雷劫！莫长忧岂会不担心？ 莫长生亦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四九天雷劫。 好在他原先就准备充分，而这天雷劫虽然劈的多，但他除了开头几下被劈的懵了片刻，就立刻明白，四九天雷劫虽然可怕，可更多是却是天道要借天雷来淬炼他的身体，因此莫长生在经历第七道天雷之后，就开始跳了出去，傲然立于阵法之上，以身体抵挡余下的二十九道天雷！ “长生！” 莫长忧一怔，立刻大声喊道，试图阻止莫长生的行为。 蛟龙大人这才慢悠悠的爬到了大舅子旁边，然后化成人形，穿着一身金灿灿的道袍，道：“没事没事，长生不会有事的！就是长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本命法宝，不然这次渡劫，就可以把本命法宝一起用天雷淬炼一番啦！” 莫长忧怔愣了片刻，才道：“淬炼？你是说，长生在淬炼身体？” 蛟龙大人点头道：“是啊是啊。大舅子你莫要担心，长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长忧却没有蛟龙大人的乐观，加上这蛟龙大人的心智始终让他不放心，闻言只道：“渡劫的人毕竟是长生，会不会出事，也只有长生自己知道而已。”所以，你就莫要再在他耳边废话了，莫长忧一面担心弟弟，一面还要听蛟龙大人说话，登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蛟龙大人却跳起来道：“我也知道啊！长生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长忧依旧是一直担心到了四九三十六道天雷劫结束，才终于舒了口气。待侧过头来，就见那个敖慕生，正一脸讨好的冲着莫长生跑了过去，神色间半点担心之色也无。 莫长忧心中一动，再去看莫长生，却见莫长生虽然眉宇间有些疲劳，但并不见一丝渡劫成功的侥幸。莫长忧心思细密，见状心中转了几圈，虽然想不出缘故，但也在心中记下了这件事。 二十九道天雷的淬炼之下，莫长生的身体果然比普通金丹修士都要强悍上几分，他将左臂上袖子撸了上去，露出手臂上的蛟龙刺青，却见那原本青色的刺青，此刻竟也泛着点点紫色光芒。 蛟龙大人捧着心上人的手臂看了看，然后就颇为嫉妒地道：“可惜那时我怕长生生下来后被人怀疑，只敢在长生手臂上弄青色的蛟龙纹，没敢弄出金色的。长生长生，反正现下也不会被爹娘发觉怪异了，不如就把它弄成金色的好不好？” 金色的多好看啊？金闪闪，亮晶晶，跟他的鳞片一个颜色！ 莫长生嘴角抽了抽，就把袖子放了下来，另一只手直接把这恶龙的手给打开了。金色的好看？那是你这恶龙“独特”的审美观吧？ “这样就很好。”莫长生道，“我已经看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换个颜色？” “可是长生，金色真的……”很好看很好看啊！ 奈何不等蛟龙大人说罢，莫长生就兀自走向了莫长忧。 莫长忧含笑道：“恭喜长生。” 莫长生亦笑了出来。 两兄弟并排而行，在他们的住处走了一圈，莫长忧便把这三年来这里的变化慢慢告诉了莫长生。 “长生闭关前种下的灵植灵草都长得很好，你的傀儡童子很是乖巧，每天一大早就捧着一堆甘霖符和除虫符去给那些灵植灵草，还有我种下的灵花浇水除虫。” 莫长忧语气中很是满意那个傀儡童子，“我的灵花长得也很好，阿青它们也开始酿蜜了，酿出来的蜜灵气很是充沛。” 莫长忧带着莫长生把灵草灵植看了一圈，就道：“这些都还好。只是你闭关没多久，丁氏三兄弟曾经前来拜访。”见莫长生紧张的看了过来，莫长忧微笑道，“放心，我并没有放他们进来。” “他们一共来了几次？”莫长生想，蛟龙带他飞的那件事情虽然不可避免的被同处在“仙境”中的三兄弟看到了，但蛟龙带着莫长生飞得极高，因此并未看到莫长生的脸，只当那蛟龙是这处“仙境”的原有之物；可是，方才的结丹天雷一出，那三人定然猜到了什么，想来已经在阵法外等着了。 “五次。”莫长忧道，“长生莫要担忧，那三兄弟还记着当初我们带他们寻找弟弟的事情，所以即便我没有打开阵法，你没有出现，他们亦没有为难我。”当然，如果再过几年，莫长生依旧没有出现，那丁氏三兄弟会怎么做，莫长忧就不敢肯定了。 莫长生显然也明白这件事，想了想，便让莫长忧休息几日，他自己则放出金丹期的修为，去见了丁氏三兄弟。 丁氏三兄弟向来识趣，看到莫长生对他们毫不掩饰自己金丹期的修为，便都恭敬的口称“前辈”，并奉上了他们在自己住的地方寻到的一种奇花和奇花种子。 莫长生亦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然后反过来像是交易一般，从储物袋中取出三瓶易容丹和九瓶筑基期的极品聚灵丹，以及三颗上品洗髓丹给了三人。 丁宏一愣，终是恭敬地将几瓶丹药收了下来，然后就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了。 待回到自己的住处，丁岩便忍不住问道：“大哥也到了筑基后期，待过些日子，就能到筑基圆满，然后准备结丹了，为何不像林道……林前辈问一问结丹经验？毕竟我们赠给林前辈的奇花和种子，可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珍品！” 丁宏没有说话，丁湛苦笑道：“那么小弟是说，我们方才要把林前辈送的易容丹、极品聚灵丹和上品洗髓丹都还回去么？”且不说他们舍不舍得，单单是看那位“林前辈”如今的修为，这件事就绝对做不得。 丁岩一噎，想了一会，也明白那位“林前辈”会这么做，以交易的形式用丹药和他们交换奇花及花种，其实就是堵他们的嘴，让他们不必再提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 可是丁岩还是有些愤愤：“那他怎么不想想，我们既能拿出这奇花，说不得还能拿出其他的极品灵草，大哥的修为又是注定要结丹的，他就不能出手帮上一把？他这次若肯帮我们，那大哥必然能顺利结丹；大哥结丹后，下一个结丹的不就是二哥了？即便我在这里结不了丹，修为也能到达筑基后期，我们三兄弟将来能进阶那么多，又岂会忘了他们的恩情？” 丁宏和丁湛原先只以为那位“林前辈”是因着他们这三年经常去林氏兄弟的住处试探的缘故，才会对他们如此冷淡；可是听到丁岩的这一番话后，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想明白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那位“林前辈”不会帮他们，亦不能帮他们。 因为一旦帮了，就会弄出来至少两位金丹真人，而“林前辈”只有一人，“林前辈”的兄长一见之下就知其是早早破了元阳，修炼根基不足的，纵然是在这仙境中勤奋修炼，想来最多也就是能够筑基，再往上升，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而若是林前辈当真帮了他们，就会面对两到三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金丹真人，林前辈自己能跑得掉，可是，林前辈的那位兄长呢？如何还能跑得掉？ 那位林前辈想来就是心中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果断的用丹药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什么要求都提不出来。 丁宏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们与林氏兄弟本就毫无瓜葛，他们又碍于种种缘故，不能帮我们，这也不算他们的错。” 丁岩呆了一下，道：“那这是谁的错？” “只能算，我等气运不好。”若是那林前辈是孤身一人，若是林前辈的那位兄长修为也强悍，他们或许就能得到林前辈的指点了。 可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若是呢？事实就是，他们在林前辈闭关冲击结丹时，几次上门打探；事实就是，林前辈不愿也不能帮他们三个不明敌友之人。 丁氏兄弟之事暂且不提，莫长生重新关闭了阵法之后，又和莫长忧悠闲地在这仙境之中过了几日，便让莫长忧心里有数，三天之后，他想让莫长忧服下蛟龙大人的“洗澡水”。 当然，无论是为了蛟龙大人的安全，还是为了莫长忧不对“洗澡水”三个字有什么不好的联想，莫长生只说那“洗澡水”就是玲珑秘境中得到的热汤。 好在莫长忧见莫长生迟迟没有说出这“热汤”的来历，心中亦有思量，压根没有追问这件事。 “兄长莫要担忧，我现下已经是金丹修为，想来就算这热汤不能帮兄长顺利进阶，我也能从旁保住兄长如今的修为。” 莫长忧闻言含笑道：“我自然相信长生。” 莫长生亦笑了，好一会却拧眉道：“只是兄长是否寻到了筑基机缘？若是寻到了，不妨一举筑基。” 莫长忧迟疑片刻，方道：“寻是寻到了，只是若要筑基，周遭所需要的灵气增多，怕是就要辛苦长生了。” 莫长生却不怕这件事。 他想了想，就拉着莫长忧布下了小五行阵，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却又相生，以此维持阵法中浓郁的灵气。 虽然莫长生布置下的还是略有瑕疵的小五行阵，可是在一旁观看的莫长忧，已然是双目中带着惊喜，显见是极为欣赏这个小五行阵。 “五行相生相克，天生五行，人亦可自选五行，以此布下小五行阵……”莫长忧声音依旧温润，但其中的赞赏，却丝毫没有掩饰，“长生于阵法一道，虽然不如寻常阵法天才，却别有一番见解。先有落凡阵，后又小五行阵，想来长生在阵法一道上，迟早会崭露头角，令人不可小觑！” 莫长生想到自己这所谓的天赋，也不过是和气运一样，都是天道的算计而已，顿时微微心塞。好在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和兄长一起讨论着将小五行阵更完善一些，就各自分开，只待三日之后，便帮莫长忧进阶。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莫长忧将他们住处的灵植灵草和灵花都交代给莫长生，就踏入了小五行阵之中。 莫长生站在阵外，没有立刻跟过去——他和莫长忧是一样的想法，若是莫长忧自己能挺过去，就让莫长忧自己撑过去；若是不能，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莫长忧进了阵法之后，盘膝坐下，对着莫长生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莫长生用三只葫芦盛出来的热汤，深深吸了口气，就左右手分别执起一只葫芦，右手一扬，先将这个葫芦里的热汤一饮而尽。 热汤一入口中，莫长忧顿觉体内涌进一股强势霸道的灵力，冲着他周身的经脉就使劲撞了过去！ 莫长忧身子一晃，险些将两只葫芦都掉落在地上。 好在莫长忧性子看起来温和，内里却坚韧倔强，明明身体疼痛不堪，却依旧坚持下来，硬是将右手葫芦里的热汤全都喝了下去。 “咕噜咕噜”。 莫长忧右手一松，葫芦就滚落到了地上，莫长忧体内那股灵力越发霸道起来，痛苦地他险些连五心朝天的姿势都没保持住！ 莫长生双手紧攥，却不敢轻举妄动。 小幻狐蹲在一旁，焦急的想要叫几声，看到莫长生都没动，也伸出爪子，把自己的嘴巴捂紧了，生怕打扰到莫长忧进阶。 莫长忧咬住舌尖，勉强令自己坐稳，然后就把左手葫芦的热汤，也灌了下去！ 没错，就是灌！ 莫长忧显然也发觉这热汤带来的冲击和暴力是他很可能抵挡不住的了，因此干脆不再小心翼翼的慢慢喝下，而是直接灌了下去！ 莫长生终于上前一步，踏入小五行阵之中。 莫长忧灌完那一葫芦热汤，登时浑身无力，软倒在地。莫要说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就是简单的盘膝，他都保持不住。 莫长生进入小五行阵后，便将莫长忧扶了起来，先把他摆成了五心朝天姿势，然后便将手放在莫长忧的后心处，慢慢引导莫长忧体内暴躁的灵力。 莫长忧和裴十三不同，裴十三当初虽然修为比现下的莫长忧还要低，可是那时的裴十三却心思简单，一心求生，再加上裴十三的灵根属性正与蛟龙大人的洗澡水不排斥，裴十三本身的修为根基完好无损，这才能好运气的在昏迷之中一举进阶。 可莫长忧却不一样。 两人的灵根属性不同，论起心思简单，莫长忧虽然对人并无坏心，但少年时经历坎坷，心思自然简单不起来，再加上其修为根基的毁损，这么多年来，明明已经踏入仙门将近三十年，却仍旧是练气期修为的潜在心魔，让莫长忧暂且无法压制引导体内灵气，甚至几度陷于生死之间。 好在莫长生与莫长忧是真正的同胞兄弟，二人对彼此的灵气又互相熟悉，这才使得莫长生在将自己的灵气引入莫长忧体内时，没有遭到强烈的拒绝排斥，让莫长生顺利分出自己的一股灵气到莫长忧身体里，然后逐渐引导那股在莫长忧体内暴虐的灵气。 只可惜知晓莫长忧应当会无碍的只有正在为莫长忧引导灵气的莫长生一人而已，远在逍遥宗闭关的风烈阳，却是蓦地睁开眼睛，双目红如血。 “长忧……”风烈阳喃喃出声。 济遥灵君恰好站在一旁为风烈阳护法，闻言皱眉道：“烈阳，专心修炼，否则以你根基不稳的情形，就是想见长忧，也无人愿意帮你！” 风烈阳之前跑出去见莫长忧，把那颗千年火系灵珠给莫长忧的时候，就是在自己修炼的关键时候跑出去的，因此才令自己的修为根基更加不稳，济遥灵君才黑着脸站在一旁既为护法，又是监视。 风烈阳站起身道：“长忧出事了，生命气息很不稳定，师公，我要去……” “去？怎么去？他现在是进了龙门镜之中，龙门镜虽说比其他的秘境相对安全一些，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他暂时深陷险境，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济遥灵君摆手打断了风烈阳的话，“且外界一日，龙门镜中很可能过了十日甚至更久，你便是现下就赶过去，龙门镜又岂是想进就能进的？你若想等龙门镜开启时再进去，那长忧在龙门镜中不知待了多少日，你你即便是赶过去了，还有何用？” 风烈阳面色一白。 济遥灵君见状，这才缓了缓语气，道：“长忧的师尊，为何会放长忧独自离开，其中缘故，你也当明白。一来，长忧是去见自己弟弟的，莫长生自会竭尽全力护着他，你这样忧心，又有何用？二来，紫烟夫妻皆在龙门镜中得到过机缘，自然希望自己的弟子也能在龙门镜中有什么机缘。” 济遥灵君一顿，道，“长忧修炼根基毁损的太过厉害，这才使得他迟迟不能筑基。纵然是长忧在龙门镜中得了什么机缘，可以提高修为，想来那机缘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你感应到他的生命气息不稳，很可能就是他在接收那场机缘。若当真如此，你该为他高兴才好。” 风烈阳闻言，心中思量片刻，这才彻底停住了想要前去寻找莫长忧的想法。 只是他人过不去了，心中却依旧担忧莫长忧。 因此风烈阳不肯继续修炼，反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琴，放在膝上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起，济遥灵君就觉不对，他对着那张琴放出神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才找到这不对之处。 原来那张琴的琴弦上，正掺杂了经过天雷劫淬炼的一小块灵矿。 济遥灵君再观风烈阳弹奏的正是舒缓心神，静心凝神的曲子，就大约猜出了其中缘故。 原来风烈阳渡劫那日，除了顶着头上的天雷劫为莫长忧将那只玉箫重新炼制了一番，风烈阳还趁机在玉箫之中，藏了一小块灵矿，让那灵矿和玉箫同时接受天雷淬炼。 那场天雷劫下，众人早早就被风烈阳顶着天雷炼制玉箫的情形给吓呆了，因此除了济遥灵君，几乎没有人看清楚风烈阳的动作。 灵矿和玉箫一起接受过天雷淬炼，其中纠葛已然剪不断。且玉箫中有着风烈阳的三缕神识，灵矿被风烈阳炼制成了琴弦，被风烈阳收为法宝，其中也有风烈阳的神识，因此风烈阳有意识的弹奏起这张琴，而远在千万里之外，莫长忧放在身旁的玉箫，蓦地也青光一闪，在没有人碰它的情形下，吹奏了起来。 然而玉箫声中，流泻出的却是点点琴声。 莫长生一怔，正欲分出精神看那玉箫是怎么回事，就发现先前生机渐渐减弱的莫长忧，忽然又强烈起来，而那道暴虐的灵气，也渐渐被压制了回去，莫长生一顿，就立刻集中精神，趁势继续压制那道暴虐的灵气，并引导它在莫长忧体内循序渐渐的冲撞经脉。 而那点点琴声，一直都未消失。 直到半个月之后，莫长忧体内灵气安稳下来，开始循序渐进的自行运转起来，莫长生亦离开小五行阵，站在外面守着莫长忧时，那玉箫中传出的琴声，亦未消失。 莫长生黑着脸看了一会，心中想到，他们在这“仙境”里待上二三十年，外界才只过了十天而已。而这琴声虽然时时刻刻在莫长忧耳边响起，到如今足有半个月，可在外界或许也只有两盏茶的时间而已。 那风烈阳，也只为了他的兄长消耗了两盏茶的时间，仅此而已。 莫长生立刻作出决定，待莫长忧醒了，就这么告诉他好了。 蛟龙大人在一旁崇拜的看着心上人，满眼讨好。 对，两盏茶就是两盏茶，他可以帮长生作证！ 　　☆、第111章 一剑指天 莫长生打定了主意要在莫长忧醒后，告诉莫长忧那个在玉箫上弄鬼的风烈阳，其实也没付出什么东西，他们兄弟俩也不必觉得欠了风烈阳什么，在得到了不是很靠谱的蛟龙大人的支持后，就更加肯定自己要这么做了。 只是莫长生也没想到的是，莫长忧的修炼根基毁损着实太过严重，虽然小金蛇的洗澡水中，有几味灵草正好对症，可是想要仅仅凭着几味灵草治愈莫长忧的修炼根基显然是不可能，只能相对缓解莫长忧的症状，而这个缓解的过程，却足足耗费了莫长忧半年之久。 半年之后，莫长忧的情形逐渐平稳，不再有任何危险时，那玉箫之中的透出来的琴声，才慢慢消陨。 莫长生看到莫长忧生命气息平稳，周遭却灵气暴动，立刻明白，莫长忧是要筑基了。 他登时大喜。 莫长忧的筑基很是顺利。于莫长忧而言，他本就温和有礼，性子悠然，他的心魔并不能控制他太多，没有心魔捣乱的筑基，可不是很顺利么？ 一月之后，莫长忧成功筑基。 莫长生正抱着小幻狐，等着莫长忧闭关结束踏出阵法来着，就见莫长忧睁开眼睛，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身旁最后一只装着小金蛇洗澡水的葫芦盖拔了下来，然后一口饮尽！ 莫长生修为比莫长忧高地多，原本是能来得及阻止这件事，可是事到临头，莫长生灵鞭都甩出去了，忽然又收了回来——莫说是莫长忧了，如果换了那阵法中的人是他，也绝不会筑基后就满意，而是继续努力，想要更进一步！ 思己及人，莫长生也只能按捺住心中担忧，但看莫长忧继续重复之前的事情。 莫长忧体内经脉之前已经被小金蛇洗澡水的灵气冲击过一次，因此对此攻击有了准备，倒也能独自支撑得住。 不过即便如此，他亦是几次气息微弱，仿佛即将殒命一般。 只是这一次，那玉箫却一直老老实实的，并无半点动静。 莫长生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玉箫一眼，就慢悠悠的收回目光，继续看护莫长忧了。 莫长忧这次继续打坐了一月之久。 一月之后，他睁开眼睛时，正是筑基中期修为。 感受到体内强大的灵力，莫长忧的唇角，忍不住翘了又翘。 这下轮到莫长生说“恭喜”了。 “恭喜兄长，进阶筑基中期，距离大道，越来越近了。” 莫长忧抿了抿唇，笑道：“能不拖长生的后退，我便满足了。”至于其他，莫长忧虽然向往憧憬，却并不执着。 莫长生正是高兴之时，没有听出莫长忧的言外之意，只高兴地为莫长忧检查完身体之后，就拉着莫长忧道：“走！去挖几坛子灵酒出来，我们边喝边聊！” 有喜事，当然要饮酒吃肉！ 只是莫长生却没有自己或者让莫长忧做饭烤肉，而是从一个装满各地美食的储物袋里，神神秘秘的从里面取出一堆食物，摆满了一张三米长的长桌。 莫长忧天性淡然，对饮酒吃肉之事其中并不太热衷，见莫长生从储物袋里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食物，也只能扶额道：“如此，我也只有舍命陪长生了。” 可不正是舍命？ 一桌子的食物下肚，再加上莫长生挖出来的几种味道不同的灵果酒、米酒还有几坛子从外面酒坊高价买回来的烈酒，莫长忧苦恼的想，若非他已经是筑基修为，大概要真的兑现自己方才说得那句话了。 幸而莫长生还没有用食物和酒谋杀自己亲哥哥的想法，只高兴地和莫长忧品尝了桌上的大部分食物，又将几种灵酒都尝了个遍，他酒兴一起，白玉般的脸颊上染上些许红晕，忽然跳到了空地上，手中持一长剑，便舞了起来。 年少自当恣意，率性而为又何妨？ 他之道，与天道何干？ 纵然是天道欲要他走逍遥散人之路，又岂知他肯不肯？愿不愿？喜不喜？ 莫长生微醺，最后一剑，竟直指天！ “轰隆轰隆”！ 雷声骤然响起，惊得龙门镜内，无数鸟兽退散，河流翻腾，大树摇曳，疾风阵阵，暴雨混着冰雹骤然降下！ 龙门镜内众修士皆躲避起来，看着龙门镜内惊雷，皆心惊胆战。 莫长忧霍然起身，正欲靠近莫长生，却被一股灵力推到更远的地方。 他心中焦急，然而碍于修为，只能看着莫长生独自承受天雷威胁，却仍旧不改一剑指天！ “长生！” 听到莫长忧的呼唤，莫长生似乎清醒了几分，一双桃花目波光潋滟，霎时惑人。 他歪了歪头，想了想，才道：“无妨。它不敢随意劈我。” 莫长生早就想过了，虽然看起来修士是逆天而行，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抢夺修炼机会，长生机缘，因此才要尊重和敬畏天道；可事实上呢？天道应当也有天道的规则，譬如修士违背誓言者当雷劈，譬如渡劫者当劈，譬如为恶者当加重渡劫天雷的程度……等等等等，可是，天道必然不会，因着他区区的一剑指天，就朝他劈下天雷。 而事实上亦是如此。 莫长生一袭白袍，屹立疾风暴雨冰雹之中，依旧一剑指天。天上的滚滚雷云终于越积越厚，终于对着莫长生站立之处的周围接连劈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每一道都堪比结婴天雷！ 八十一道天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就像层层柱子一般，阻挡了莫长忧看清莫长生的目光。 莫长忧完全看不到莫长生的情形，正欲上前，却被蛟龙大人给拦住了。 莫长忧向来淡然的双目刹那间通红：“你不救是你的事，我要救是我的事，滚开！” 这是莫长忧第一次这样骂人——还是骂得一条龙。 蛟龙大人咧了咧嘴，道：“只要长生不闪不避不心生畏惧，他就不会有事！”莫长生前世临死前便曾后悔，他应当早早兵行险招，才能从天道手中夺取主动权，才能有机会明白，那狗屁天道，到底想要他做什么，才能彻底翻身，而不是沦为天道的傀儡。 莫长生前世不曾这样一剑指天，问天，这一世却因知晓了自己前世的结局，而突然在龙门镜中行此一招，虽然其中原因是蛟龙大人猜不到的，但是他笨是笨了些，却不是傻，再加上修为接近飞升，才越发能看透莫长生这样作为的缘故，看透天道降下的八十一道天雷，并非是惩罚，而是警告和威胁，如此而已。 当然，若莫长生能顺利熬过这八十一道天雷，仍旧不改一剑指天，仍旧没有心生畏惧，这天道，或许会给莫长生一个奖励也说不定。 因此蛟龙大人只默默地数着从天上降下了多少道天雷，却不上前去救。 莫长忧心急如焚，见身边的敖慕生这般沉稳，再听莫长生所占之处，虽然一道接一道的天雷劈下，可是却一声惊呼声都没有传出来。 而且……退一步想，若是莫长生真的被其中一道天雷劈死了，又怎么还会白费力气降下下一道天雷呢？ 莫长忧百般无奈之下，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而他安慰自己的话却并非毫无道理，待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完之后，莫长生所占之处，竟是黑漆漆的深坑——深的远远望不到底的坑。 而莫长生仍旧一剑指天，独自站在被周遭深坑簇拥着的地方。 “长生。”莫长忧低低地唤了一声，终于安心。 而莫长生在经历了八十一道天雷之后，却神情恍然，双目一动不动。 蛟龙大人惊喜道：“看吧看吧，好处来啦！” 天道是不能无缘无故随意劈人的。方才天道即便有心警告莫长生，也只敢将天雷劈到莫长生站立位置的周遭，而不敢也不能随便就劈到莫长生头上。 只是即便如此，天道依旧算是亏待了莫长生一次。 莫长生方才只是一剑指天，既未涂炭生灵，又未违背誓言，更没有滥杀无辜，欠下重重因果，天道就算只是“吓唬”莫长生，也有些过分。当然，天道就算为了“面子”，也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因此这个“吓唬”是必然的，“吓唬”之后，给予莫长生一定的补偿，亦是必然。 于是莫长生身体一动不动，眼睛还是睁开的，可实际上，他却陷入了幻境之中。 而这个幻境，正是天道给予他的补偿。 虽然莫长生在幻境之中待了很长时间，过了很多年，可是带他清醒过来，一张开眼，却发现他只站着“昏迷”了一刻钟时间而已。 “哼！”莫长生想到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人和事，身子一僵，片刻后才将依旧指天的那只剑拿了下来，黑着脸走向莫长忧和那只恶龙。 却不等他靠近，蛟龙大人已经快快的跑了过来，抱着他就把脑袋搁到他脖子里了。 “长生长生，我就知道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出事的！” 莫长生心说，这恶龙越来越肉麻了，该好好调教调教才是，孰料他刚要把这恶龙给抽走，就发现那恶龙抓着他后背的手，似乎，正在发抖。 莫长生想要骂出口的话登时咽了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 待看到焦急的连法术都忘了，干脆喘着气跑过来的莫长忧，他就越发地不知所措。 纵使他算准了只要他不退让，天道也不能奈他何。可是他那时喝了不少灵酒，微微有些醉，借着酒意，就作出了那样逼迫天道的事情——莫长生只后悔在兄长和恶龙面前做了这件事，却不后悔举剑指天一事。 或早或晚，他都会有这么一举。 看到莫长忧担心的目光，莫长生终于干巴巴的说出话来了：“放心，我很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好得不能再好。” 蛟龙大人和莫长忧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今日毕竟是为莫长忧庆祝，莫长生也没想到自己醉酒后就冲动地做了他在心中筹划多遍的事情，虽然莽撞了一些，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在莫长忧和蛟龙同时问他天道是否给了“补偿”的时候，莫长生顿了顿，道：“给了。” 那幻境，正是所谓的“补偿”。 莫长忧心思敏锐，听到莫长生只答了这两个字，便知晓莫长生不想具体说这个补偿究竟是什么，便没有再问。 可蛟龙大人却是不懂，忙伸出大长手臂，揽着莫长生的腰，追问道：“给了什么？够不够？我怎么没看到什么宝贝？可别是那天道在蒙你？” 莫长生这才笑了出来，摇了摇头，才道：“确实是给了。只是，我并不知天道给我的这个补偿，到底是补偿，还是惩罚。” 蛟龙大人听不懂，心中焦急，把莫长生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人给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莫长生见状，看一眼低头思索的莫长忧，转过头就在那恶龙下巴上啃了一口，低声道：“莫急。这个比较难，我一时也想不出来，等我想明白这个补偿的真正意思，便先告诉你。嗯？” 蛟龙大人这才咧着嘴笑了出来。 莫长忧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人一龙亲亲秘密的模样。他摇头想了一会，就借口累了先回去休息，还顺便带走了几只灵兽。 蛟龙大人这下嘴角咧得更大了，高声对着莫长忧的背影道：“大舅子，谢谢你！”等将来他揍风烈阳时，会下手下得更狠哒！ “长生长生。”蛟龙大人见大舅子和几只碍眼的灵兽都走了，立刻原形毕露，翻个身就把莫长生压在身下，一人一龙亲亲密密的贴在一起，脸对着脸，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错，“长生长生，长生长生……” 被这恶龙一遍一遍的呼唤着，莫长生一开始还会“嗯”上几声，权作回答，可到了后面，他就有些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无话……就给我滚下去！” 蛟龙大人当然不肯滚下去了，他继续叫了一会莫长生的名字，然后傻笑了一会，便道：“长生你结丹了，是大喜事。那……咱们什么时候喜上加喜？”补上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莫长生嘴角一抽，只觉这恶龙贪心地很，虽然他对这恶龙是从心底有了几分喜欢，也不怎么和人形的恶龙发生什么亲密关系，可他一想到这恶龙身下的那两根看起来就格外凶悍的物事……莫长生揉了揉额角，然后一脚就被压在他身上的恶龙给踹了下去。 不行，他还需要再想想，再想想…… 旁的便也罢了。他毕竟是男人，还是从性开放的异世而来，修为如今也达到金丹期，若是这恶龙追得紧，他其实也不介意和这恶龙睡上一睡，可问题是这恶龙不但不是寻常人，还不是寻常的妖兽，而是一条长了两个唧唧的蛟龙，莫长生自觉这就让他苦恼无比，压根就无法想象他们两个如何滚床单！ 可若是他自己来做主动的一方……莫长生抬头望了望天，他着实是无法对这恶龙的菊花升起半点欲望啊！ “再等等。”莫长生只能敷衍道，“第一次，总要好好筹划，最好，是在外面。这样的话，将来我们还能重游故地，是不是？” 蛟龙大人被踹倒之后，又重新爬了起来，贴在莫长生的身体，郁卒好一会，才低声道：“长生说是，那就是。” 莫长生看着这个强势地把他抱得紧紧的，口中却像小媳妇儿一般的恶龙，骤然头疼起来。 比那个幻境中的情形还让他头痛。 说来天道亦是阴险，明知莫长生是故意算计它，逼它给了这个所谓的“补偿”，否则便要撂挑子不干，天道无法，只能顺从莫长生的想法，给了“补偿”。只是这个“补偿”，却格外烫手。 因为莫长生在幻境中看到的，正是逍遥散人在修真界小有名气后、被天道算计而死前的经历。 年轻的逍遥散人一路辉煌，气运非凡，潇洒恣意，举杯便是朋友，为了正义之事，毫不犹豫地愿意帮助弱者；到了逍遥散人修为逐渐高深，为了解救深陷当时混乱大陆的众人，逍遥散人不惜改了自己的大半脾气，变成了内敛狠毒之人，只为能让五灵大陆早日改变混乱而危险的局面…… 逍遥散人显然也做到了，一举创立了五灵门，订立下五灵大陆自己的规则，令那些不服气、试图将五灵大陆打回原来混乱的人全都闭嘴丧命…… 逍遥散人做了他想做能做的所有善事，却也不可避免的，为了能达成将五灵大陆彻底统一的局面，而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杀害无辜修士的事情。 莫长生并不知晓天道让他看逍遥散人辉煌时期的经历是为何。是为了让他羡慕逍遥散人曾经在修真界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是让他以为，那个幻境中的逍遥散人，正是他的“前前前……世”？ 想到这里，莫长生神色颇为古怪。原因也很简单，莫长生看到的幻境中的逍遥散人，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而莫长生的前世，即他在地球的前世，亦是长了那么一张相同地脸。 莫长生着实猜不透天道意欲何为，亦不知自己是否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可是，猜不透又如何？是不是旁人的转世又何妨？逍遥散人当初的魂魄是否全部消散，一点没留又如何？ 他现在，只是莫长生。他只会为了自己的大道而努力，至于五灵大陆……若是顺手，他能做的，自然要做；若是不顺手，甚至还要冒着像那位逍遥散人一般，明明做了大善事，最后却不得好死的危险的话，莫长生想，他一定不会像那个逍遥散人一样傻。 只是幻境中的人便罢了，逍遥散人自创丹、器、符、阵术的心境历练和顿悟，以及逍遥散人进阶时的心境寻找，却让莫长生记在心里。 甚至当天晚上，他既没有修炼也没有休息，只坐在桌前，将他今日的感悟，一一写了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莫长生想，虽然他现在是修士了，可是，写下来的东西，总归要比烂在脑袋里的东西好整理。 兄弟二人继续在这处仙境里住了下来，一晃便是十年时间。 仙境的灵气充沛得灵气几乎都能凝出实体，因此修炼十年，莫长生的修为就从金丹初期，进阶到了金丹中期。 原本以莫长生的伪混元灵根，是进阶不了那么快的，但是莫长生却早早将自己体内的灵根强行布成了一个小五行阵——虽然其中土灵根短缺了一小半，稍有不足，但也足够小五行阵自行运转三个时辰，待三个时辰后，莫长生捏碎一块上品土系灵石，继续供给小五行阵的运转。 如此种种，才让莫长生进阶如此之快。 而莫长忧虽然修为也在渐渐增长，但这十年里，莫长生不愿让他再服用那种“热汤”，只将之前在玲珑秘境里挖出来的三千年的属性温和的灵谷摘了大半，一小部分让他在仙境里继续种下，剩下的则让他每隔几日就熬粥喝下；再加上这里灵气充沛，莫长忧时不时能喝些灵蜜、灵酒，还有莫长生亲自为他炼制的丹药，如此，才让莫长忧的修为从筑基中期增长到了筑基后期。 虽然两兄弟的修为看起来都增长了一个小境界，可金丹期的境界增长，显然与筑基期的境界增长不是一回事。好在莫长忧心境平和，对此也不焦急——当年他做风烈阳的炉鼎时，只以为他仅仅能活三十年，可现下，他不但服下了长生丹，还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和寿元；当年人人都道他根基毁损，就算一辈子有五百年之久，也只能永远都是练气修士，可现下，他筑基已有十年之久。 莫长忧前半生坎坷，在获得自由身后，便更加能从寻常生活中寻到快活之处。也正因他的心境平和，才能在道基有损的情形下，慢慢修炼到了如今的修为。 因此莫长忧并不焦急，他甚至喜欢上了现下悠闲自在的生活。 莫长生倒是有些憋不住了。 好在他一发觉自己无聊的很，丁氏三兄弟就上门来了。 莫长生探出神识一看，就看到丁氏三兄弟一溜的筑基圆满，登时笑了出来。 他正发愁自己和兄长空有修为，而斗法不成，这不就有人给他们来送枕头来了么？ 　　☆、第112章 留下 丁氏兄弟会来再度拜访莫长生和莫长忧，也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因为十年的时间，莫长生的修为从金丹期初期进阶到了金丹中期，莫长忧亦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可是丁氏兄弟三人，自从修为纷纷到达筑基圆满期后，就再无半分精进。 丁氏三兄弟先前也不是没有看出莫长生对他们的告诫，所以才会想着尽量不打扰他们，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身处这样灵气浓厚的地方，要是连结丹都不曾尝试一次，那他们三个可就白白得了这番气运了。 因此丁宏才会下定决心，带着两个弟弟再次拜访莫长生二人。 莫长生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莫长忧也不是原先那个小练气修士，即便是真的要帮丁氏兄弟三人，莫长生亦不无不可。 而莫长生和莫长忧一起打开阵法，走出去时，丁氏兄弟三人登时松了口气。 上一次莫长生之所以会拒绝他们，甚至连开口都不让他们开口，就是因着修为低微的莫长忧，可现下，莫长忧已然是筑基后期了，莫长生也是金丹中期修为，想来他们再提这个要求，莫长生也不会拒绝地那么彻底了。 丁宏躬身道：“晚辈这次来，却是请林前辈和林道友一起去我们兄弟住的地方赏花。当初晚辈与前辈一起来到此地，便直接将此地一分为二，晚辈不识礼节，现下才请前辈和林道友前去做客赏花，还望林前辈和林道友莫要见怪。” 莫长生和莫长忧立刻就听懂了丁宏的话，对视一眼，便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站着不动，莫长忧则亲手取出阵盘，将他们二人住的地方的阵法封闭起来。 一时之间，莫长忧手上变幻无数，数千只阵旗当空飞扬，霎时好看。 丁宏叹道：“林道友果然好手段。”这阵法布置的，比他们住的地方的阵法好了不知多少倍。甚至丁宏毫不犹豫地意识到，只要这林家兄弟二人愿意，就是把他们兄弟三人的性命留在这里，独霸此处仙境，亦无不可。 丁湛和丁岩亦见识到莫长忧这个阵师的真正手段，皆不敢小觑。 就算是练气期就失了元阳又如何？就算道基被毁又如何？只要这一位的阵法天赋高，且又能寻到进阶机缘，就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人差！ 莫长忧布置好了阵法，听到丁宏的夸赞，微微弯了弯眼睛，道：“雕虫小技，见笑了。” 丁氏三兄弟便将莫长生二人引到了他们的住处。 他们的住处也是布置阵法了的，只是这个阵法，和莫长忧布下的阵法相比，才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丁宏三人倒也不觉自卑，只将这二人引到了他们住处后面，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莫长生一顿：“温泉？” 丁湛立刻捧着莫长生说话道：“前辈好见识，正是温泉！我们一开始住到这里时，也不知这里有这等好东西，还是小弟一时贪玩，才误打误撞找到这里。”再然后，为了守着这处温泉，他们干脆就把洞府也搬到这边来了。 “这处温泉并非凡间普通温泉，温泉中的灵气比这仙境中还要充沛，若在此间修炼，修炼速度更比在聚灵阵中更快。”丁岩说罢，忽然想到自己三兄弟卡在筑基圆满期许久未动的情形，突然又不敢继续吹捧这处地方。 莫长生倒是没注意到丁岩的小心思，只跟着丁宏身后，就走到了这处隐蔽的天然温泉。 白雾渺渺，热气不断地升腾着。 看得出来，这处天然温泉原先中间并无阻挡，而是一片温泉，后来应当是丁氏三兄弟将温泉分成了平均的两半，用大石分隔开来。 再往后走，温泉背靠一座山石，山石后面，则是足足有一亩地左右的稀有灵花，煞是好看。 丁宏见莫长生和莫长忧的目光都定在那片稀有灵花上，咬了咬牙，便对莫长生长揖一礼，道：“晚辈三人是何想法，想来前辈大约也猜得到。晚辈只求前辈能指点我兄弟三人结丹一事，若前辈肯帮晚辈，无论晚辈是否成器，我们三兄弟住处的灵花灵植都随便前辈和林道友采摘，还有这处温泉，其中一半，也愿奉给林前辈和林道友！” 丁宏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可是，转念一想，丁宏三人只要就此一低头，让莫长生帮忙，那么，他们三个筑基圆满期修士，就很有可能成为金丹修士。与修为相比，这些珍贵的灵物灵花甚至温泉，就全然算不上什么了。 且退一步说，丁宏三人肯付出的，皆是天生天长之物，追根究底，却和丁宏三人没有太大关系。 因此丁湛和丁岩，亦同时一揖到底，只求莫长生能出手帮忙。 莫长生听到“随便采摘”四个字，微微挑眉，虽然心里大约猜到了这三兄弟的想法，可他本人所打得主意也有些见不得光，想了想，便直接道：“这里的灵花灵植和灵草皆是秘境外难得一见的宝贝，岂可随便采摘？且结丹一事，除了修为，还需心境的提高，就算本真人愿意帮你们，却也要看机缘。不如这样，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我都会带着兄长来这里与诸位探讨道法和斗法心得，至于成与不成，就看诸位与天道缘分深浅了。” 见丁宏三兄弟大喜之下还要再拜，莫长生紧接着道：“尔等先莫要拜我，且听我说完。天道讲究因果，我给了尔等这样的帮忙，为了诸位将来不在因果一事上被纠缠，因此与长生无缘，也当收下诸位的谢礼。但是……” 莫长生忽而一笑：“随意采摘四个字就莫要再提。免得本真人一时心痒，把这里的灵草灵植都采摘光了。”见丁宏目光闪烁了一下，莫长生只当没看到，继续道，“这里的灵草灵植和灵花，我和兄长，只要一半。还有那处温泉，我们也只会在这一年之中前来使用。一年之后，再尔等还在此地居住时，我们不会再来。” 丁宏三兄弟顿时心疼地直抽抽。 他们原先想着，就是顾忌面子，这位“林前辈”也只能象征性的每种灵植灵草稍微采摘一点而已，可谁料到这“林前辈”如此毫不顾忌的就要走了这里灵草灵植和灵花的一半，丁宏三兄弟简直心疼的滴血！ 要知道，修士一旦碰上天材地宝，尤其是一小片灵草灵花之类的，必然不能全部采摘走，定要留下一部分，免得被天道所记恨。因此莫长生一旦要了一半，那就意味着，他们三兄弟能拿到手的就更少了。 奈何莫长生的修为在那里，且帮他们结丹一事，也的确是很大的因果和恩德，丁宏心中再心疼，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这件事。 莫长生当即带着莫长忧将这里的灵种灵草和灵花都看了一遍，也没有说立刻采摘。可是丁氏兄弟却明白，筑基修士都能过目不忘了，更何况结丹修士？虽说莫长生这次只是看了一遍，可他定然是把这里有什么灵植灵草，数量多少都记住了，他们将来就是想毁约，却也不能了。 丁氏兄弟和莫长生二人达成约定后的翌日，莫长生就和莫长忧一起上门了。 莫长生既说了要与丁氏兄弟探讨道法和斗法，自然不会食言。 几人聚在一起，也没说什么场面话，莫长生就直接道：“丁宏、丁湛和我打，丁岩，你和兄长打，我们分别打上一场罢。” 他说得是陈述句，意思也是告知，毫无征求其他人意见的意思。 “嗯。”莫长生想了想，又道，“谁先来？” 丁氏兄弟：“……” 既是有求于人，给的报酬还不是自己的，丁氏兄弟的腰板显然不太能直的起来。 丁宏只好站出来道：“就请林道友与小弟先打上一场。”顿了顿又看向丁岩道，“点到为止。” 一众人将地方让开，丁岩和莫长忧，就站到了中间。 丁岩倒还罢了，他不是没和人打过的；莫长忧温润的眸子里，倒是多了一丝兴奋——他原先的修为太低，除了被鄙视和欺负，还真的没跟人对打过，后来，他直接将修为提升到了筑基后期，虽然和长生二人试着对打过，但还是长生让着自己太多，打得也不算尽兴，现在么，难得有了一个能让他好好打一场，又不怕被打伤的人，莫长忧自然的高兴的。 然后他看了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微微一顿，便开口道：“你们尽管打，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生命危险的。”至于其他危险，他就不管了！ 丁氏兄弟：“……”该不会是两兄弟翻脸了吧？ 显然不是。 莫长忧开始时只用法术和剑与丁岩对打，打了小半个时辰，莫长忧被死死的压制住时，他才开始将剑收了起来，取出阵盘和符箓，一手猛地向丁岩砸出十几丈符箓，一手则悄无声息的开始布阵。 以莫长忧的修为和对敌经验，显然不是丁岩的对手。好在莫长忧的阵法天赋着实令人刮目相待，尽管有诸多不足，两人对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竟是打了个平手。 丁岩开始时还让着些莫长忧，到了后来，却被莫长忧打出了火气，也是十成十的拿出全力来对打，最后也只能叹道：“怪不得修真界十个人都不愿意和阵师结仇呢。我说林道友，你的斗法功法实在太差了些，要是斗法本事上去了，我估摸着自己还真打不过你！” 莫长忧浅笑：“力有千钧，何惧小计？” 丁岩道：“然也。”接着就被自己大哥丁宏给打了一拳，让他靠边去。客气话而已，你接什么接？ 莫长忧和丁岩打完一场，莫长生便和丁宏、丁湛打了起来。 虽然是一对二，但莫长生的修为放在那里，丁宏、丁湛应对的相当困难。 而也正是因着莫长生的修为比他们都高，二人反倒能激发斗志，打得端的痛快。 两场都打完，几人喝了些灵果酒，吃了些灵果，莫长生就提出和几人“论道”。 当然，以他们现下的修为，所能论地“道”，也仅仅是最浅显的你对“道”的看法，我对“道”的理解而已。莫长生要做的，是让几人将自己每一次小进阶前后遇到的事情，进阶时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 丁氏兄弟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到了后来，待越说越多，他们都若有所思，仿佛也明白莫长生是在帮他们寻找到结丹意境。 宗门修士，在筑基圆满期、金丹圆满期的时候，总是会被师门赶出去历练，以此寻找结丹意境和结婴意境。若他们此刻在秘境之外，或许能去旁的地方历练一番，以此寻找结丹意境。可是很显然的，这里的灵气太过充沛，几人既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亦不知晓，离开这里之后，是否还有机会回来。 所以，很显然的，他们想要结丹，寻找结丹机缘，就只能在以往的经历中寻找。 若是从自己过去的经历中找不到，那就听一听其他人的经历，试着看能不能找到。 这是莫长生最初的想法，待一日结束时，他道：“我不知其他人是如何寻到结丹意境的，但我的结丹意境，正是从这些经历中得到，诸位也可一试。” 丁岩忍不住道：“若是这个法子对我们无用呢？” “那就看诸位有没有胆子尝试别的法子了。” 丁氏兄弟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莫长生的意思。 不过，待三个月之后，丁氏兄弟将他们看到听到的能使得他们有所感悟的经历都说了三遍之后，还是不曾有所感悟后，莫长生突然改变了策略。 “既然这个法子不行，那就换个法子好了。”莫长生直接拔剑，面无表情的道，“跟我打，一次两个。不过，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筑基圆满期修士若单论法术，十个也打不过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更何况莫长生是金丹中期修为呢？ 前三个月，他和这几人对打都是手下留情地打，到了今日，他既为了锻炼自己快速杀敌困敌的手段，也为了磨练这几人的意志，干脆每每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跟他对打的两人体会到最多次数的生死之间徘徊的滋味。 丁氏兄弟还以为莫长生会对莫长忧稍微松缓一些，结果待到莫长生对上丁岩和莫长忧时，莫长生接连打得莫长忧连取出阵盘的机会都没有。 受伤但都不是致命伤的丁湛叹道：“无论如何，我们这次都生受了林前辈的大恩。”丁湛也是此时才知晓，金丹期和筑基圆满期竟是有那么大的差距，就如同天和地的距离。而这位“林前辈”能数次让他们真实的经历生死，却只受“皮外伤”，丝毫不伤他们的根基，这其中手段，更是让丁湛佩服。 丁宏看了一眼被莫长生格外“照顾”地莫长忧，也叹了一声：“二弟说得不错。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该谢谢林道友。”若非这位林前辈也在有意识的训练自己的兄长，顺便带上他们，估计这位林前辈也不会对他们这般上心。 要知道，前三个月论道时，莫长忧说出的话几乎都是书本玉简上写着的，而他们三人说得才是各自亲身经历。因此莫长忧算是白白听了几遍他们三人的进阶经历。 只是有莫长生在，再加上莫长忧性子极为温和，被他们问到了一些阵法上的常识性问题，也会耐心回答他们，因此丁氏兄弟心中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高兴。 如此训练了三个月，莫长生见莫长忧的修为都渐渐提升到筑基圆满了，而丁氏三兄弟一个找到结丹意境的都没有，心中也有些着急。 不过，也仅仅是有一些着急而已。毕竟，他当日和丁氏三兄弟所约定的，并非是一定要帮他们结丹才能兑现承诺，只要他出手帮忙了，那这三兄弟就不能赖账。 只是莫长生看着同样筑基圆满的莫长忧，心中犹豫了片刻，便将四人都叫到一起，打算让他们分别进入幻阵之中，且不管他们在幻阵之中碰到了什么，除非有生死之难，他绝不会出手。 当然，如果不着急结丹的话，这个幻阵，不去也无妨。 丁宏和丁湛必然要去，他们看了丁岩一眼。 丁岩还不知两个哥哥的不放心，只傻乎乎的道：“那林兄呢？林兄是阵师，那幻阵对他来说应当是轻而易举吧？”他口中的林兄正是化名林忧的莫长忧。 莫长生摇头道：“他去的阵法，比你们的要难上两倍。” 丁岩顿时不说话了。 到了最后，丁氏三兄弟和莫长忧都对莫长生说要进入那个幻阵试炼。 莫长生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只说一次只能进一人，一人一个月，莫长忧最后进。 有莫长忧在外面做“人质”，就算是进了莫长生的阵法，丁氏兄弟也放心了，皆同意下来。 四个月后，丁宏、丁湛终于寻找到结丹意境，以此闭关结丹。 丁岩虽然失落，但仍旧打起精神，带着莫长生和莫长忧将他们住的这处地方的灵花、灵草和灵植，能移栽的移栽，不能移栽的直接放到玉盒里，让二人带走了。 待回到了自己的地方，莫长忧才问道：“他们两个都能结丹么？” “丁宏应当没问题，丁湛的话……”莫长生迟疑片刻，然后道，“再等十年，若他还有今日的结丹劲头的话，当然也没有问题。至于丁岩，他心性不稳，关在这处安逸的仙境之中，是找不到结丹心境，必然结不了丹的。” 莫长忧闻言若有所思。 “喏。”莫长生将一片玉简递了过去，面上带了一丝狡猾，“我把他们三人在幻境中闯关的情形记录下来了，兄长你拿去看，或许能有所收获。” 莫长生方才唯一没有评价的，正是莫长忧。 莫长忧不缺意境，只缺修为。 莫长生心想，若是能把丁氏三兄弟那里的温泉弄过来就好了，还能给莫长忧调养调养身体，可惜温泉压根搬不过来，丁氏三兄弟也必然不会同意让出地方，他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三年之后，丁湛结丹失败，出关。 再过两年，丁宏结丹成功，出关。 尔后五年，丁湛再次结丹成功，出关。 而在恭喜过丁湛之后，莫长忧修为也差不多，再加上心有所悟，亦闭关冲击结丹。 莫长生阻止不了莫长忧，因此只能拿出最好的灵草来，开始给莫长忧炼制渡劫丹药。 三年后，莫长忧险险结成金丹，勉强出关。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秘境，仅有十日。 十天的时间，显然不够莫长忧将修为稳固住，而一旦离开这处“仙境”，以莫长忧道基的亏损，恐怕要花费十年的时间，才能将修为彻底稳固住。 莫长生安慰莫长忧道：“无妨，反正我会炼丹，我以后炼制的丹药都先给兄长用。”然后又笑道，“不过或许也不需要我的丹药，紫烟道君这样喜欢兄长，想来看到兄长修为如此之高，定会欣喜的为兄长准备好一切稳固修为之物。” 莫长忧却抓住莫长生的手道：“可是，你不能回宗门。”见莫长生张嘴欲要解释，他又道，“你忘了，还有十三郎。十三郎还在西漠之地受惩罚，你当先去救他。” 莫长生抿着唇不语。是了，他可以冒险返回宗门，却不能放着裴十三不管，任由裴十三被元白真人欺负。然而莫长忧的根基不是一般的不稳，而是丹田中的金丹才将将成型，随时随地都有碎裂的可能。莫长生不敢轻易带着莫长忧去冒险。 然而让他不管莫长忧，让莫长忧独自返回宗门，那也是不可能的。 莫长忧显然对莫长生的顾虑一清二楚，他微微一笑，道：“长生，我想留下。” “以我的道基的亏损，一旦离开这处仙境，修为提升之慢，怕只比凡间的蜗牛爬，要快上那么一点点。与其冒着金丹碎裂的可能勉强离开这里，倒不如让我留下来，一来可以稳固修为，二来也不至于因不得不返回宗门，而让你束手束脚。” “至少，我不在宗门的十年，长生你可以尽管放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外界的十年之后，我等你来亲自接我离开。” 莫长生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 　　☆、第113章 拍卖会 虽然还是不放心，可一来莫长忧心意已决，二来，莫长忧说得的确有道理，一旦莫长忧关在龙门镜中修炼，逍遥宗就没了可以威胁莫长生的筹码，这十年的时间，他除了可以去西漠将裴十三救出来，完全还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 比如将千年土灵珠找到，彻底成为混元灵根；比如在莫长忧躲在龙门镜时，他先一步找到合欢宗掌门，让她带着他进入五灵秘境，而不是被逍遥宗控制利用。 尽管莫长生不知道短短十年时间里，他能不能做完这些事情，可是，他心知肚明的是，他不能掌控莫长忧的选择。 他应当让莫长忧自己为自己做出选择，如是而已。 莫长生心中郁结良久，终于同意了这件事。再然后，他就把身上绝大部分金丹期服用的丹药和符箓，统统留给了莫长忧。 莫长忧想要推拒，结果看到莫长生面无表情、睁大眼睛盯着他的模样，心中一软，便都接了过来。 修真界十日，龙门镜的仙境里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若是修真界十年，即三百六十多个十天，他岂不是要在龙门镜的仙境里独自渡过七千两百多年？ 莫长忧呆了呆，便向在这十天里离开这里，迁移到他们一进龙门镜时，差不多外界一日，龙门镜内十日多的地方。 当然，如此一想，莫长忧也就明白莫长生这样着急的为他备下丹药、符箓的缘故了。 蛟龙大人在一旁看着，见他心尖尖上的长生正要开炉炼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便凑过去讨好的道：“长生长生，就还剩十天咱们就要走了，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就是那个暖暖的温泉？” 待进了温泉之中，他的长生就会只着一件雪白的中衣，泡在温泉之中，慵懒而蛊惑。 蛟龙大人单单是回忆着他的长生第一次在他面前泡温泉的情形，就心中激动地不得了。 莫长生拧眉：“不去。兄长要在这秘境里留着。兄长一待就是外界十年，秘境里不知多少年，我要多炼制些丹药给兄长防身。”然后他想了想又头疼道，“可惜我现下的修为只能炼制金丹期的丹药，元婴期的丹药却是炼制不出来了。说不得，待那么多年过后，兄长就已经进阶元婴或化神了。” 莫长生兀自想得美好，蛟龙大人一把就从后面把心上人给抱住了，按在自己腿上，就把脑袋埋在了莫长生的肩窝里，然后咕哝道：“哪里有很多年？没有啊，长生前世和我一起在这里留守的时候，只过了十年，外面就新进来了一批人。想来，这里一旦关闭，里面的时间流逝就会和外界的时间流逝持平。” 莫长生一怔，使劲把这恶龙的脑袋从他脖子里掰了出来，急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前世当真在这里留守过？只待十年，就见到新进来的人了？” 蛟龙大人点头道：“当然啦。那时候长生还颇为郁闷，很是遗憾没能在秘境里多待上几百年。” 莫长生沉吟片刻，丹药也不炼制了，就跑去找了莫长忧。 蛟龙大人就只能看着自家媳妇儿为了大舅子不要夫君了…… “竟然是这样。”莫长忧也颇为惊讶，不过他也安心了许多，笑道，“这样也好，既省的我要搬家换地方，也省的我独自待上几百年，连话都不会说了。” 莫长生认真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比较安心。虽然秘境关闭后，内里的时间流逝会和外界相同，但这里充沛的灵气，却是秘境外没有的。莫长忧在这里修炼，也能让他安心。 这样算来，他给莫长忧的那些丹药和符箓就足够用了——只要十年后，他能顺利再找回这里，找到莫长忧。 “我再去隔壁一趟。”莫长生说完，就让蛟龙大人变成小金蛇，带着他离开了。 这十年里，因着莫长生帮了丁家兄弟一次，使得丁宏丁湛双双结丹，丁家兄弟三人待莫长生就更客气了，简直把莫长生当恩人来看待了。 因此莫长生一过去，问三兄弟手里有没有什么没有认主的乖巧的小妖兽，三兄弟便毫不迟疑的把之前反打劫得到的灵兽袋都找了出来，一个一个放出来让莫长生看乖不乖巧。 凶一些的、修为太高的，莫长生盖不考虑，最后只挑了三只小妖兽，一只手指长的墨猴，一只喜欢蹦蹦哒哒的小妖兔，还有一只会唱歌的灵鸟。 “这三个就够了。”莫长生还是很满意这三只小妖兽，有了这三只小妖兽陪伴莫长忧，就算是不认主，也能让莫长忧这十年里过得不那么孤独寂寞，因此便问三人想要什么报酬。 丁湛目光闪烁了一下，看向丁宏。 丁宏尴尬了片刻，才道：“林道友，我们兄弟和林道友兄弟都在这处秘境得到了不少的灵草灵植，林道友可曾想过，我们要怎么处置这批灵草灵植？若是单纯的将它们送到拍卖会，即便是送到五灵大陆最大的拍卖会上，他们也只能出灵石买下其中的十几只而已，那剩下的呢？难道让那些人买不下干脆就抢么？” 丁氏兄弟和莫长生不同。莫长生会炼丹，不是缺灵石的主儿，因此莫长生尽可将这些灵草灵植保留下来，权作将来炼丹所用，总之无论如何，不会白白浪费这批灵草灵植。 可是丁氏兄弟却没有一个会炼丹的，兄弟三人修炼花费不小，他们缺灵石缺的紧，因此他们拿到这批珍稀灵草灵植和灵花，除了将它们卖掉，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可若他们只是找到了一两种珍稀灵植，冒险拿去拍卖会的话，或许能侥幸活生生的逃出来——毕竟，他们三兄弟里，已经有两个是金丹期修士，逃出来不被追踪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然而他们手里拿着的却是半个仙境的一半灵植灵草和灵花，丁氏兄弟就是再傻，也知道修真界压根没人买得起他们手上这批灵植。只是没人买得起，却有人抢的起。丁氏兄弟既不想因为灵植而白白送命，又不甘心放着这些罕见灵植干看着，却连用都不能用，这才想要和莫长生商议。 虽然一旦和莫长生商议了这件事，他们必然会处于下风。好在莫长生是君子，就算要亏损一些，低下头，弯下腰，他们也是愿意的。 莫长生哪里不明白丁氏三兄弟的想法？ 他心中一动，想到当初想要认他为主的岳无盐，还有那个他前世似是没开成的铺子，心中思量半晌，终于开口道：“既如此，那，你们便要安定下来了。” 丁湛苦笑：“不安定下来又有什么法子？当初在进入龙门镜前，那凌昀在众人面前口口声声将咱们三兄弟有阴阳丹这等丹方的消息放了出去，就是我们想要跑，怕是那些觊觎阴阳丹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毕竟，阴阳丹又名假死丹，这样的丹方，谁人不想得？ 就算他们现下已经将阴阳丹的丹方并其他丹方给了莫长生，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们。且，丁湛想到莫长生送给他们三兄弟的易容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这林氏兄弟不仅名是假的，容貌也是假的。只要踏出这秘境一步，他们就是想找这林氏兄弟，也找不到了吧？ 莫长生微微颔首，然后道：“既如此，那我们，就要好好商议此事。最好能在离开龙门镜之前，就将此事筹划完毕。” 裴十三还在西漠之地受苦，莫长生必然要赶去救他，可是林氏兄弟的话也给了他很多启发，莫长生打算尽量在这十日内将计划写出来，具体怎么做……他却无法跟进了。 莫长生说到便做，丁氏兄弟也不拖沓，四人一齐坐在石桌旁，头碰头的就开始商议此事。 首先，莫长生便道，他们必须找一个靠山，一个不会抢夺他们资源的靠山。 丁氏兄弟是散修，自然认不得什么可以给他们当靠山的人物。 莫长生想了许久，才道：“你们出去之后，就去找合欢宗掌门孤月道君，告诉她，若是孤月道君答应做拍卖会的靠山，作为回报，我们这个拍卖会，将有五成送给孤月道君。” 丁岩登时傻了眼：“五成？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莫长生却摇头：“怎么会多？你可知，有些修士擅长经营之道，偏偏本身修为不济，只能寻求大修士做靠山，以防被小人盯上。这样的修士，连七成八成的利润都敢送，我们只是送了五成，这算什么？”然后他意味深长的道，“况且，凡间有句话叫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们说给五成，说不得孤月道君会朝我们要得更多。不过，即便是再多，只要给我们留下一成利润，这件事，就必须得答应！” 强者为尊，哪里有公平可言？ 何况丁氏兄弟早就被外边那些人盯上了，孤月道君要答应他们，就是答应了保护他们。与性命相比，这些利润，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丁湛叹道：“林道兄所言极是。只是一点，孤月道君如何会见我等？见了我等，我等又要如何说服孤月前辈？还有……”他迟疑着问道，“林道兄不与我等同去？” 莫长生摇头，挨个回答他的问题：“你们服下易容丹再出龙门镜，出去之后，便立刻去打听，孤月道君的小弟子在何地驻守，直接去寻孤月道君的小弟子，然后将你们手上有阴阳丹的丹方还有阴阳丹在修真界缺少的灵草的事情告诉她，她必然会带你等去见孤月道君。待见了孤月道君，你们把上古丹方相赠，孤月道君虽是女子，却是光风霁月，得了你们的好处，自然愿意接下拍卖会一半的利润，护佑拍卖会。” “至于我，我的一个至交在西漠之地遇到了危险，我必须要赶去救他，却是不能和诸位一起了。” 丁宏三人听罢，顿时觉得眼前这位林道兄可交，忙摆手称无妨。 四人又商议几日，才定下来开一个拍卖会。 或许别的店铺更加安稳，但拍卖会上拍卖出去的东西，才是能让他们迅速赚到灵石的法子。 尤其是其他新开的拍卖会或许会担心没有好东西来招徕客人，可他们从龙门镜中走了一遭，身上最多的就是稀有灵植灵花，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外界的修士疯狂地为此砸下大笔灵石，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只要他们足够小心，有莫长生的易容丹在，躲过追查，把拿出稀有灵植灵花的当成另外的人，这并非难事。 “这是我炼制的阴阳丹和伪易容丹。”莫长生拿出两个储物袋，往丁氏兄弟面前推了推，道，“阴阳丹一百颗，分一百个玉瓶装着；伪易容丹三千颗，我只将它们随意放进了储物袋里，没有装瓶。” 丁湛很快抓住了重点：“伪易容丹？” 莫长生翘了翘唇角，道：“正是。阴阳丹就作为拍卖会出场的重头戏，如此拍卖会一开始，就会令众人关注。至于伪易容丹，我炼制易容丹时，有一次失手放错了年限不对的灵草，炼制出来的丹药就都成了伪易容丹，服食者一次只有两个时辰的容貌和气息改变时间，两个时辰后，伪易容丹药效自解。” 而真正的易容丹，可以改变容貌长达五个时辰。甚至高阶易容丹，可以使容貌气息改变时间长至几日。 可对于那些手头有不愿被其他人察觉的宝贝的修士来说，两个时辰的价格更低廉的伪易容丹，就足够了。 “伪易容丹不卖。”莫长生直接道，“但凡修士所卖之物价值足够高者，可赠送三颗伪易容丹，当然，那名修士用或者不用，都不归拍卖会管。若其价值足够我们的拍卖会扬名，那在三颗伪易容丹之外，可以给他购买最多一颗真正的易容丹的权力。” 莫长生又取出三瓶装满了易容丹的玉瓶，推了过去。 丁氏兄弟眼中惊喜连连。 他们三人原先所想，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若是这位“林道兄”能给他们足够的主意和利益，他们就跟着这位“林道兄”干，若是不能……那么左右他们身上还有易容丹，干脆出去龙门镜后，直接跑路就好了。左右他们做了那么多年散修，如今又是金丹期修为，只要他们能够躲过那些人的追捕，成功结婴，想来就算他们身上有阴阳丹丹方的消息被所有人都知晓，也不会有人有那个狗胆来招惹它们。 而这位“林道兄”所给他们的，却是全盘的计划：靠山已然找好，合欢宗孤月道君的名声他们也是听过的，其君子之风，轻易不杀无辜之人，更是闻名修真界；靠山强硬，而使得拍卖会扬名和让他们兄弟正大光明站在众人面前的阴阳丹，亦被莫长生炼制出来，并送了一百颗给他们；除了阴阳丹外，莫长生更是拿出了易容丹和伪易容丹。 丁氏兄弟相信，伪易容丹能够带给他们的名气，绝对不比阴阳丹差！ 因为但凡修士，偶然走了运道，寻到了自己用不着的好物，都想要出手卖个高价。如此一来，拍卖会就成了这些修士的不二选择。然而拍卖会的确能给他们一个极高的价格，可拍卖会结束后，他们将面临的无数觊觎他们手上灵石的追捕，则会更多，更严重。不少修士不是因得到好东西而被杀，而是在将好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之后，才因自己手中的好价钱而被杀。 久而久之，有些修士就是寻到了这等好物，除非当真穷得没有选择，都只会拿着宝贝继续过苦日子，压根不敢拿去拍卖会卖掉。 而若是他们把伪易容丹的消息放出，丁氏兄弟想，一定会有大把的这类修士，跑过来他们这里卖掉那些自己用不着的好东西，以换取更多的修炼资源的。 丁湛是三兄弟中脑子最活得一个，闻言还道：“不止如此，若是那些人信得过我们拍卖会，并且出得起价格，拍卖会还愿意庇佑那个人三到十天，又或者在那些人服下易容丹后，令拍卖会的两人也服下易容丹，同时和那人离开拍卖会，分担危险。” 莫长生点头：“正是如此。只是我和兄长皆有事在身，待出去之后，这些事情，都只能交由三位来负责了。” 丁氏兄弟自然连称不敢。 待几人又商量了些细则后，就到了分利润之时了。 丁湛和丁岩尚有顾虑，丁宏却直接道：“我们身上虽然也有些灵草灵植灵花，可这些东西却不可能轻易拿出来。我们要开的拍卖会，用来扬名的也不是它们，再说寻找靠山一事，若非林道兄的主意，我们兄弟到底都想不到这一点。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为林道兄做事而已。分利润一事，却不敢提。” 丁宏毕竟是长兄，还将二人抚养成人。丁湛和丁岩纵然心中有些不服，却也不敢当众驳了丁宏的面子。 莫长生对此心知肚明，倒也不挑明这件事。只道：“我却是个只出丹药、灵石，不管事儿的一个，拍卖会将来如何，还只能看几位丁道友。这利润一事，不如这般，我与三位丁道友平分合欢宗剩下的利润。” “那林忧道友……” 莫长生道：“我先前就问过兄长，兄长拒绝了。我的意思，利润一事就不算上家兄了。只是，我有个提议，我们四人毕竟算是这家拍卖会的老板，除了利润之外，也该得些别的好处。不如我们每人都有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名额，但凡送到拍卖会的好东西，拍卖会不截取任何费用；而买东西的价格，在喊价的基础上便宜两成，如何？” 他自己之外的这个名额，自然是给莫长忧了。 丁氏兄弟在听到莫长生说利润平分时，就对莫长生生出极大的好感了，当即答应下来。 龙门镜重新开启的前三日，四人终于把大概的事情都商议完毕，然后布下立契阵法，在天道见证之下，立下契约。 丁氏兄弟三人满足地暂时离开。 莫长忧从头到尾见证了这四人商议拍卖会的事宜，见状只问了一句：“阴阳丹便也罢了。毕竟阴阳丹的几味主药，丁氏兄弟都没有，只有你我身上有。他们就是知晓丹方，也炼制不出阴阳丹来。不过，伪易容丹的丹方，你可告知这几人了？” 莫长生自然不会那么蠢，摇头否认。 莫长忧亦笑了。 合欢宗的孤月道君的确是为人端方，丁氏兄弟奉上上古丹方，以求庇护，孤月道君自然答应。可是，若丁氏兄弟自己开不下去了，孤月道君也不会主动出手帮忙——毕竟，商场一事，亦是风云变幻，是非对错难辨。 若是丁氏兄弟始终都有莫长生的伪易容丹相辅佐，这拍卖会自然能开得长久。毕竟，就是单单为了自身安危，不少得到好东西的低阶修士也愿意来这家拍卖会。可若是莫长生和丁氏兄弟闹翻，那么吃亏的不是莫长生，而是丁氏兄弟了。 如此一来，没了伪易容丹的拍卖会，就没有了任何的特色，自然无人问津，迟早关门大吉。 这是莫长生愿意相信丁氏兄弟不会赖账的原因，也是丁氏兄弟愿意让出一半的利润给丝毫管理都不参与的莫长生的根本。 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莫长忧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长生你为何那般信任孤月道君？” 莫长生一顿，脑中浮现出那一日，孤月道君对他说“五灵门，合欢宗”几个字时的情形。或许是孤月道君直接承认了合欢宗原本就是五灵门门下分宗一事，让他有了有别其他宗门的好感罢。 不过这些暂时也与莫长生无关了，因为他接下来便要再次离开五灵大陆，前去西漠之地救人。 两兄弟各自嘱咐彼此许多事情，抵足而眠之后，莫长生便带着一脸醋意的小金蛇，拿着出入龙门镜的铭牌，离开。 离开龙门镜后，莫长生没有立刻就去西漠，而是在客栈里又住了三日。 这三日里，他又炼制了不少伪易容丹。伪易容丹所需的灵草灵植和易容丹相同，但是年份要比易容丹足足少了一倍有余，成丹时间也缩短了一半，因此三天的时间，他就炼制出了十二炉伪易容丹，然后在这天晚上，去了和丁氏兄弟约定的地方，将这十二炉伪易容丹交个丁氏兄弟，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他服下易容丹，就直接跑到逍遥宗在此地的驻守之地，开口便要见柳芙蓉。 　　☆、第114章 木真人 柳芙蓉在确认眼前之人是莫长生之后，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这几日一直在等着莫长忧来找她，奈何等了几日，都毫无消息。正在她担心莫长忧是不是在龙门镜中和莫长生遇到危险时，莫长生终于来了。 柳芙蓉看到莫长生从容的神色，就料定莫长忧没有危险，便也不再焦急，请莫长生喝了灵茶，这才好奇道：“长生的修为……可是结丹了？”柳芙蓉这次也得了小小机缘，已经到了筑基圆满期，只待寻到结丹机缘，便可闭关结丹。 只是她现下毕竟还是筑基期，虽然能察觉到莫长生的修为比她高了不少，但具体修为，她却是查探不出来的。 莫长生并不隐瞒，直接道：“金丹圆满。” 柳芙蓉手中的茶盏直接打翻：“金丹……圆满？”看到莫长生再次点头，柳芙蓉露出意外和惊喜地神色，“天哪，长生你一定是进了龙门镜的龙门处吧？一定不止如此，长生一定还遇到了其他机缘，真是、真是太好了！” 柳芙蓉与莫长生的关系实则一般，和她交好的其实是莫长忧。 不过，柳芙蓉性格如何暂且不提，为人却是非分明，见到被称为废灵根的莫长生有如今的成就，心中亦是高兴。莫长生修为高了，那么长忧师兄将来也算是有所依靠，就算将来莫长生这个依靠靠不住了，好歹长忧师兄也不用每日担心孤身在外、还被宗门算计的莫长生了。 莫长生大约也猜得到柳芙蓉的心思，又道：“兄长也进阶了。”然后看着柳芙蓉瞪大的眼睛，缓缓道，“兄长已经结丹，现下正是金丹初期。” “当、当真？瞧我都糊涂了，长生有如今的修为，可不就是证据么？”柳芙蓉自问自答，欢喜的满屋子乱转，“金丹期，金丹期。我就知道长忧师兄有那么出众的阵法天赋，人又那么温柔，天道岂会瞎了双眼，让长忧师兄一辈子就困在该死的练气期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莫长生嘴角一抽，差点忘了这个柳芙蓉异常的崇拜他的兄长的事情了。从原先莫长忧还是小小炉鼎时，到现下莫长忧终于进阶到金丹期，柳芙蓉从未掩饰过她对莫长忧的崇拜……和好感。而莫长生也是方才才听出来后者。 莫长忧或许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很显然没法子将这件事挑明。原先是因着身份之故，后来么，莫长忧大概看出来柳芙蓉虽然对他有非同寻常的好感，但柳芙蓉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莫长忧便更不能挑明此事了。 莫长生从男女之间开放很多的异世而来，自然明白如果这件事始终不挑明，以柳芙蓉将修炼放在首要位置的性子，或许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这种好感和倾慕，就算将来想起来，反应过来，大约也没有说出这件事的欲望了；而若是此刻挑明这件事，让柳芙蓉反应过来自己对莫长忧的感情其实不是简单的师兄妹之情，那，就麻烦多了。 并非柳芙蓉不好，亦非莫长忧不喜女子，而仅仅是因为，柳芙蓉是千幻道君的弟子和血亲后代。 仅仅这么一点，就足够莫长忧完全不可能接受柳芙蓉了。 当然，柳芙蓉这个身为千幻道君弟子的尚且不可能，那个身为千幻道君儿子的人……莫长生心中冷哼一声，目光微冷。 “对了，既然长忧师兄已经进阶金丹期了，那他怎么没和长生一起回来？”柳芙蓉担心的道，“还是长忧师兄根基不稳……”莫长忧道基受损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因为道基受损而导致境界不稳，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莫长生回过神来，这才冲柳芙蓉笑道：“无妨。兄长他的确是根基不稳，所以才……留在那里了。” “留在，那里？”柳芙蓉吃惊的道，“你是说……那里？”龙门镜？ 莫长生颔首：“正是如此。柳师姐放心，十年后，我会亲自去接兄长。只是这个消息，却要请柳师姐帮忙告诉兄长的师尊，长生暂且还不想去逍遥宗。” 然后莫长生拿出两个储物袋道：“白色的储物袋是兄长和我为柳师姐准备的，还望柳师姐早日寻到结丹机缘，早日结丹。至于红色储物袋，还望柳师姐帮忙转送给紫烟道君。储物袋里，有兄长的亲笔信，已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柳芙蓉下意识的拿过那只白色的储物袋，喃喃道：“长忧师兄向来细心，我从未说过自己喜欢白色，可他却知道。”她将神识抬入储物袋中，随即神色大变，“这、这里面的东西……” 上品洗髓丹、结金丹、阴阳丹、易容丹等诸多稀有丹药，还有数十瓮灵酒灵蜜，些许罕见灵草……这样多珍贵的东西，让柳芙蓉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长忧师兄他……” 莫长生没等柳芙蓉将感激的话说完，就道：“这些丹药都是我炼制的。”他看着柳芙蓉失望却又恍然大悟的神色，又道，“这些丹药是长生感念柳师姐对长生和兄长的照顾，还请柳师姐莫要推辞。至于那些灵蜜灵酒，大多是兄长亲手酿制。兄长曾说，柳师姐是他在逍遥宗唯一的朋友，他帮不了柳师姐太多，只能酿些灵酒灵蜜，感谢柳师姐愿意做他的朋友。” 柳芙蓉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有些不明白方才自己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来么，长忧师兄会给她这么多东西，就是把她当成朋友和师妹，她怎么能想入非非的误会长忧师兄呢？ “既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柳芙蓉笑嘻嘻的将白色的储物袋收入怀中，红色的那一只，柳芙蓉有些不敢碰——试想，她这个朋友能拿到的东西已经那么珍稀了，那长忧师兄孝敬紫烟道君的东西，可不是会更珍稀？她若拿了，当真能完整无损的送回逍遥宗么？ 莫长生看出柳芙蓉的担心，立刻道：“只要柳师姐一路愧疚地赶回宗门，然后回到宗门就直奔紫烟峰‘请罪’，想来紫烟道君，定然不会怪罪柳师姐‘看护不力’的罪名。”毕竟，当初莫长忧离开宗门时，就是以柳芙蓉会照顾他为借口，才得以脱身的。“看护不力”的罪名，倒也说得过去。 成了，理由、借口和酬劳都给她找好了，柳芙蓉对于拿莫长忧的东西没什么好推脱的，可是一想到那些丹药都是出自莫长生之手……柳芙蓉自认拿人的手软，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那你之后，要去哪？”柳芙蓉随口一问。 莫长生收了面上浅浅的笑容，道：“自然是先去西漠之地找十三郎。” 柳芙蓉这才想起来裴十三一事，她迟疑片刻，才道：“我听说，十三郎前脚被流放西漠，元白真人在见过掌门，跪过宗门大殿之后，后脚亦跟了过去，似是要给十三郎一个教训。” 莫长生面色一变：“元白何时去的？” 柳芙蓉想了想，道：“前日到了这里的驻地，停留了半日，就立刻走了。长生你……” 莫长生起身便道：“我还有事，柳师姐，再会！” 莫长生转身便走，待柳芙蓉想要叫住他时，人早就消失无踪了。 柳芙蓉喃喃道：“长生你万万不可做傻事，否则，元白死了，宗门那些人为了不被上面的人追究，也定会把这件事的责任算到你头上的……” 毕竟，谁都知道，元白真人再混蛋，他也有一个已经飞升上界的老祖在，就算谁都知道元白真人作恶多端，可是谁又会真的肯动手杀了元白？ 若是莫长生这一次因为裴十三而杀了元白……柳芙蓉打了个冷颤，忙忙回到驻地，然后收拾收拾便启程返回宗门。 她不指望向自家师尊求救，只求紫烟道君能看在长忧师兄的面子上，好歹拦住莫长生。 柳芙蓉兀自有心莫长生的安危，一面焦急的往宗门赶去，一面担忧莫长生一个不小心真的把元白真人给杀了，那才是麻烦大了。 可她显然除了回到宗门找紫烟道君求救，什么都做不了了。 然而柳芙蓉没料到的是，她返回宗门求见紫烟道君时，凌真人正服下了洗髓丹，正欲结丹。 紫烟道君忙里抽空见了她一面，拿到那个储物袋后，先看了一遍莫长忧的信，心中明白莫长忧在龙门镜内待得很好，甚至还遇到机缘得以结丹，心中大石顿时放下。 她这才有空注意到储物袋里的诸多灵草和几颗极品结婴丹、罕见的阴阳丹…… “长忧学会炼丹了？”紫烟道君虽然这么问了，可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小弟子虽然在阵法一道上颇有天赋，可对炼丹一事却并不精通。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人选，只是固执的不肯承认。 柳芙蓉垂眸道：“弟子并未听说长忧师兄学炼丹术的事情，弟子只知晓，长生送了不少他亲自炼制的丹药给弟子，供弟子结丹。” 紫烟道君挑眉接过柳芙蓉取出的几瓶丹药，随即沉默了一会，就将几瓶丹药又丢给了柳芙蓉，不喜不怒地道：“他倒是好气运。” 至于柳芙蓉带过来的储物袋里的修真界的罕见的对元婴修士有用的灵草，紫烟道君只当做那是她的弟子孝敬她的。至于那个莫长生……紫烟道君权当没听过这个名字。 柳芙蓉却不觉得应当把莫长忧和莫长生分开来看，见状急忙跪下，道：“求道君救救长生！长生重义重情，他当年能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兄长就在四大宗门掌门面前涉险，今日为了裴十三郎，长生定然也敢将那个先欺侮长忧师兄，再差点害了长生自己，最后害得裴十三郎兄弟分隔两地，裴十三郎更是被流放西漠之地的元白真人给杀了！弟子求紫烟师伯，就是为了长忧师兄，也万万不要让长生真的走上这条不归路！” 暂且不提那元白真人人品到底如何，一生中究竟做下多少恶事，被多少人诅咒快些去投胎，单单是元白真人是逍遥宗和那位飞升前辈中间最重要的联系，就足够逍遥宗会下了百分之两百的力气去追杀那个杀了元白之人，以求给那位飞升前辈一个交代，使其继续为逍遥宗帮忙，而不是迁怒逍遥宗。 柳芙蓉不希望莫长生就这么死掉，更不希望莫长忧将来被这件事牵连，是以无论如何，她都想要求到紫烟道君为莫长生出头——亦或者说是阻止莫长生的想法。 然而紫烟道君却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救他？他何须我救？再说，那元白，到底会不会死，死在谁的手上，或许会永远都追查不到。” 那个莫长生心中满满的都是算计，又怎么会糊里糊涂的在杀掉元白时留下证据呢？ 这姓柳的小丫头，却是完全操错了心。 紫烟道君握着手中的储物袋，就急急走到密室，为凌真人的进阶护法。 柳芙蓉在紫烟道君走后，才慢慢的想到了什么。只是这些问题她却无法验证了。因为紫烟道君直接护卫凌真人闭关去了，而莫长生自己，则一早跑得老远。 莫长生此刻的确跑得很远很远了。 因为他不是用的寻常乘船或者乘车的法子，而是用了千里遁地符，一遁千里之外，虽然未知的危险多了些，莫长生几次使用遁地符，都险些遇到危险，有一次甚至还恰巧碰到一对夫妻正围着一株千年灵草而拔刀相向——莫长生若非跑得快，这会子早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对夫妻联手给杀了。 幸而莫长生这样不惜耗费千里遁地符，终于在元白真人到之前，提前到了西漠之地——裴十三郎挖矿的地方。 西漠之地本就干旱，偶尔能发现个灵石矿都是祖上积德。可是即便如此，这些灵石矿也只是最低阶最廉价的普通灵石矿。 莫长生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裴十三和身边的大部分人一样，双手双脚拷着锁链，双目空洞无神，正和其他人一样排成了两队。一队人悄悄地潜进地下灵石矿中去，一部分人则腰间系着五六个储物袋，双手中还抱着大把的灵石矿从地下灵石矿中慢慢爬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如同傀儡一般，被执着灵鞭的修士包围在中间。那些手执灵鞭的修士心气儿稍有不顺，一鞭子就会抽到那时离他最近的人身上——不知是在发泄怒火，还是单单贪图好玩。 好巧不巧，莫长生就看到有人不长眼的一鞭子抽到了裴十三身上。 莫长生脸一黑，转过身，背对着身后之人，周身灵力登时外放，仿佛金丹中期的威压顿时令灵矿上几乎所有的修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唯独裴十三，莫长生舍不得他吃苦，愣是将自身威压绕过他，只让裴十三坐倒在地而已。 “哪个不长眼的散修？难道不知道这是逍遥宗的地盘？你这么做，就不怕逍遥宗抓着你不放么？” 众多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自然不敢多话，唯有看守这里灵矿的一位金丹中期的长老站了出来，强撑着要用逍遥宗来压制住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的背影。 “是人是鬼，有胆子就转过身来让本真人瞧瞧你这张脸！” 莫长生果真慢腾腾的转过身去，双目死死地盯着那位金丹中期的长老，冷笑道：“原来是木真人。多年不见，木真人可还好？” 当年莫长生自进了逍遥宗后，第一次出门接任务结果就碰上了众人抢夺他们护卫的老祁国公主，莫长生不得不以千里遁地符逃脱，然后寻到一处宗门驻地，本想等着和驻地的人一道返回宗门，却不料木真人一下子就猜出来两地距离极远，若非千里遁地符，莫长生压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他的驻地，因此木真人直接拿捏着他的性命威胁他交出储物袋，若非莫长生抬出了莫长忧还有莫长忧身后的烈阳真人，他那时或许就因为区区一张千里遁地符，死在了木真人手上。 一个小小废灵根的练气修士，也难怪木真人当时压根看不上眼，说威胁就威胁，眼中杀意毫不遮掩。 莫长生颇为意味深长的道：“说来，我还不曾谢过木真人当年的不杀之恩，更不曾谢过木真人给我的这么大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修真界，唯有实力高强者，才有说话之地。 木真人却是神色大变。 不是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当年他威胁并险些杀掉的小修士，而是眼前之人，竟是宗门元白真人的模样！ 裴十三亦神色复杂的看向元白真人。 没错，正是元白。 莫长生想了又想，自觉无论是幻化成何种容貌，都不太可能和平的将裴十三从灵矿之地带走——毕竟，裴十三被流放过来挖矿是宗门的主意，如今宗门的命令还没有下多久，裴十三就要被人带走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若是这个欲要带走裴十三之人换成元白，就无人觉得不妥了。 木真人虽然和元白真人同为金丹中期修为，可他又如何能有家中有亲人在上界的元白相比？当下就躬身笑道：“想不到竟是元白师兄大驾光临，愚弟眼拙，这才认出元白师兄，还望元白师兄赎罪。” 木真人一脸地讨好和奉承，看得莫长生只觉恶心。 他心中思虑片刻，顿觉与其只带走裴十三一人，让众人都看到并且成为证人，倒不如……他干脆将一众人都放走好了。 至于眼前这个木真人……所谓有仇报仇，莫长生桃花目微微一转，手上就多了一把灵剑，不待木真人反应过来，莫长生手中灵剑一扬，一道逼人地剑气直冲木真人面门！ 木真人欲要躲避，奈何他却不知眼前这人并非是和他同等阶的金丹中期修士，而是他远远不能及的金丹圆满期修士，再加上小金蛇无理由的支持他家长生，一见他家长生难得想要主动杀人，登时悄悄放出自己的威压，和莫长生一起压制的木真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莫长生手中灵剑就这么轻轻地往下一劈，直接从木真人面门，从上而下，将木真人劈成两半！ 木真人瞪大眼睛，只留一魂一魄覆在金丹之上，正欲逃脱，奈何莫长生伸手往空中一抓，就将附着了他的昏迷的金丹抓在了手中。 “放了我！”木真人的金丹微微闪烁着青光，“放了我，我知道一个有很多法宝的秘境，还有秘境的地图，你放了我，我就把地图给你！” 莫长生闻言，似笑非笑：“哦？地图？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机缘。”然后另一只手往地上凭空一抓，木真人的几只储物袋全都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莫长生神识一一探入，最后抓出一张上古兽皮地图来，看向木真人的神色，冰冷如霜：“如此，却是不需要留你了！” 莫长生话音一落，抓着木真人金丹的手稍稍一紧，那跪倒在地上的众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压迫他们许久的金丹期真人，就这么金丹破碎，消散地无影无踪。 鸦雀无声。 一个金丹期真人，一个一剑就无缘无故杀了另一个金丹真人的人，足以让所有人都低垂着头，静默无语。 他们甚至连为自己求情都不敢。 然而莫长生跟这些人没有仇怨，自然也不会杀他们。他想要的，只是逍遥宗的混乱。 “发誓。”莫长生顶着元白真人的一张脸，冷冷的道，“凡是发誓从此不故意为恶，否则心魔缠身，终身不得进阶，死后三魂六魄全部消陨，再无投胎之日者，可、活。” 最后两个字，仿佛点燃了众人的心一般，一众人争前恐后的立下誓言，然后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离开。待走出那位“元白真人”的视线，他们才敢使出法术，飞着离开。 裴十三是见过元白真人的，也因为堂弟裴十九和元白真人打过交道，自然明白真正的元白真人是多么的荒唐而无理取闹，毫不在意因果和他人性命，又岂会让众人立下这么一个“从此不故意为恶”的誓言呢？ 因此裴十三故意低着头，待到众人都发完誓言跑了，他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元白真人”。 莫长生还欲装作“元白真人”吓唬裴十三一会，可惜小金蛇一发现裴十三目光不对劲，立刻蹦出来冲着裴十三“嘶嘶”起来。 裴十三一怔，随即就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长生，还有那个……肉硬的切都切不动、熬汤都熬不化的小金蛇。” 小金蛇：“嘶嘶！嘶嘶！” 莫长生：“……” 　　☆、第115章 金光罩 蛟龙大人其实早就怀疑他的长生为什么会有熬煮了他身体好几天的“洗澡水”的事情了。 他先前还有些委屈，以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长生在他昏迷的时候悄悄把他给“煮”了，就为了得到能使人和灵兽进阶的“热汤”。 尤其是在龙门镜外的茶楼里，莫长生再次要烹煮他的时候，蛟龙大人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但是莫长生那次许诺了他一个“小要求”，他也就顺势答应了——虽然被熬煮的有些难受，可是，他的长生这么喜欢，还有了承诺，他当然不会拒绝啦。 然而不拒绝是不拒绝，委屈……却不会因为不拒绝而消失。 蛟龙大人委屈的想要压着他的长生蹭来蹭去，奈何他的长生看不懂他为何会委屈，也从未解释过“洗澡水”的事情，蛟龙大人害怕得到一个让他更难过的答案，故而也从未问过。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第一个熬煮了他的压根不是他的长生，而是眼前这个讨厌的裴十三！ 裴十三还说什么？切不动？熬不化？ 这个家伙，竟然敢这么对他？ 蛟龙大人凶狠的“嘶嘶”了几声，欲要放出威压吓唬吓唬这裴十三，奈何心上人就在身边，蛟龙大人着实不敢在心上人面前就欺负心上人的至交好友，因此到了最后，裴十三也只看到了“装腔作势”的小金蛇小小的几声嘶吼。 “这叫声还真像那么回事。”裴十三郎这般评价。 莫长生嘴角一抽，伸手弹了弹小金蛇的小脑袋，就见小金蛇立刻忘记了讨厌的裴十三，回过头来看他，两只绿豆大的眼睛都在发光，亮晶晶地盯着他，连眨眼都舍不得。 莫长生心中一软，直接忽略了蛇原本就不会眨眼这个事实，叹道：“莫要怪他。那个时候，我也昏迷了。十三郎以为你是普通妖蛇，才会……”才会误打误撞的把蛟龙大人切了又切，好在蛟龙大人皮糙肉厚，裴十三又不是在吃的方面多讲究的人，见切不动，干脆就直接扔锅里熬着了。 蛟龙大人虽然笨了点，却也知道他肯定不能拿那个煮了他几天的裴十三怎么样，当然，他也不在乎裴十三如何，他只在乎，他的长生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登时格外温柔的“嘶嘶”了几声。 “只要不是长生偷偷熬煮的我，那就好啦！” 蛟龙大人的话令莫长生失笑，道：“我怎么会……”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突然想起自己还真的煮过这小笨蛇，再想到他当着小笨蛇的面拿出那锅“热汤”给莫长忧用时，小笨蛇哀怨的神情，登时噎住了，好一会才轻轻碰了碰小笨蛇的小脑袋，道，“不会有下次。” 蛟龙大人心中欢喜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知道，他的长生是在乎他的！看吧看吧，只要他稍稍露出一点点难过，他的长生就会很认真的安慰他！ 当然，若是他的长生愿意用别的法子来安慰他，蛟龙大人就更高兴了。 裴十三在一旁看着有趣，道：“长生你对这小妖蛇也忒好了吧？我当初看着你给这小妖蛇准备了一具金棺材，就觉不对，你该不会……” 莫长生身子一僵，他敢把蛟龙大人的事情告诉给莫长忧，是笃定莫长忧爱弟心切，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也是想安蛟龙大人的心。至于裴十三……莫长生虽然知晓裴十三待他也极好，若他有了危险，裴十三也会舍命相救，但是，莫长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裴十三，你当年切了又切没能切断的小金蛇，就是他的未来伴侣。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你该不会，是把这小金蛇当孩子养着的吧？” 裴十三的话完整的说了出来，莫长生才松了口气，摇头道：“十三郎又胡说了。罢了，这事不许再提。真的元白真人，估计再过两日就要到了。”他看到裴十三双目中露出阴冷的恨意，叹道，“元白这次来，定然是要杀你泄愤。十三郎打算如何？” 裴十三冷笑道：“打算如何？自然是杀了他！”说罢，他认真的看向莫长生，“长生帮我制住他可好？当然，最后由我来杀他，就算宗门和那位上界的仙人要追究，也只会追究到我的身上。” 并非是裴十三故意要拖莫长生下水，而是他现下修为不足，若要杀元白，必然需要莫长生的帮忙。可是即便如此，裴十三也不会让莫长生有被宗门怀疑的危险。 莫长生却摇头道：“这等功德，却不能你一人独占。元白为修炼他的诡异功法，延续寿元，不惜杀害无数低阶修士，毁去无数低阶修士的仙缘，令其终其一生，都无法在修仙。他在当年害得家兄逃离宗门，不巧遇到风烈阳之后，我当年入逍遥宗时，也险些遭到他的迫害。如此恶毒之人，若能除掉他，必然能得天道功德！如此好事，我岂会让你独占？” 其实莫长生也不知斩恶除奸，是否真的有天道功德现世。可是很显然的，元白作恶多端，先后招惹了他和裴十三，他们两人就是真的杀了元白，那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道规则决不能用这件事拿捏他们。 裴十三登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连声道：“好，好，好！” 他原本以为，这次得罪元白之后，堂弟十九郎或许能够有师尊护佑，可他自己，很可能不能得善果。因此裴十三早就准备好，若元白来的早，那他就拼着自爆，也要让元白受一次重伤；若元白给他时间修养，给他服下那小金蛇“洗澡水”进阶的时间，那他便好好筹谋，结丹之后，杀了元白，然后远走高飞，再不回五灵门。 可是裴十三显然没有想到，莫长生竟然来寻他了！ 将他救了出来，与他一起谋划报仇一事，丝毫没有退缩，仍旧像曾经一样，与他平等的说话，认真的筹划，为他们杀了云白之后的将来认真打算。 裴十三想，如此就足够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两人在灵矿附近找了一处山洞，用剑砸开，就暂时住了进去——既然知道元白迟早要来，那他们就在这里等着，瓮中捉鳖。 两人絮叨了一番分开之后的旧事，裴十三知晓了莫长生修为是在龙门镜中得了大机缘，且莫长忧也得了大机缘，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连连感叹，只道他这次若能顺利活着，待回家看过父母后，就也去各大秘境闯上一闯。 至于逍遥宗，想来他即便是想回，逍遥宗也不肯要他了。 “左右十九郎已经拜得元婴道君为师尊，有此庇佑，我也安心了。”裴十三微微笑着，显然很喜欢那个堂弟，亦满意堂弟的结局。 莫长生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告诉裴十三那个元婴道君会收下伪混元灵根的裴十九的原因，两人互相勉励一番，拿出各自身上的玉简，翻找了一遍高阶修士能在自己的血亲后辈上做的手段，然后一一想出应对之法，这才各自休息。 待到第二日一早，莫长生给了裴十三一瓶易容丹，就说让裴十三服下易容丹后，去镇上打听消息。 裴十三当然不肯：“若我一走，元白就回来了，当如何？”他们压根不知道高阶修士的手段有多少，若那位飞升的高阶修士，在元白身上设下的禁制会对他们不利，让他们反受其害，裴十三怎么能留下莫长生一个人对付元白？ 莫长生苦劝不得，只好道：“昨日我以元白身份杀了木真人的事情，或许已经传出去了，你去看看现在传成什么样子了，若传的太过离奇，逍遥宗很可能会提前把元白叫走，以证这件事的真假。” 裴十三道：“既如此，那我更不能一人离开。就算要去查探情形，也要你我一同去才好。”无论如何，裴十三都不放心让莫长生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说罢，忽然看了一眼趴在石头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小金蛇，心中一动，道：“不如你我同去，至于这里，就让你这灵兽看着。若元白当真来了，就让这灵兽通过契约告诉你，我们便立刻赶回来，这样可好？” 小金蛇：“嘶嘶！嘶嘶嘶嘶！” 莫长生：“……”若是这小金蛇当真肯留下，他又何苦想别的法子？ 莫长生大概猜得出来，上辈子蛟龙大人在被前世的他赶走之后，当真乖乖的躲了起来，不再出现在莫长生的面前。可也因为这件事，在莫长生最后遇难险些死掉时，蛟龙大人才没有及时将莫长生救回来。蛟龙大人因此而心中难过恐惧，生怕他一离开莫长生身边，莫长生就又遇到危险，因此无论这一世的莫长生的修仙路看起来多么顺畅，蛟龙大人死活都不肯离开莫长生身边半步。 莫长生对此既是无奈又是欢喜。 他觉得这蛟龙真是又笨又傻，同时又觉得自己大概也不太对劲。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这又笨又傻的恶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招人疼呢？又怎么会明明看到这恶龙做了蠢事，心中却还是有那么隐隐的欢喜呢？ 莫长生无可奈何的按了按眉心，忽然觉得，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恶龙在他身边待得时间太长，大约把他都给传染了。 然而心中虽然无奈的这样想着，可是面上，莫长生想了一会，却还是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在此地布下困阵，若元白当真来了，这困阵便可将他完全困住。”他就和裴十三一起去镇上好了。当然，还得带着小金蛇。 裴十三颇为诧异，想了片刻，哭笑不得道：“长生啊长生，我看你当真是要把这小妖蛇当成孩子来养了！哎，就不知道，你将来娶了媳妇儿生了娃，你打不打算让你的娃再叫上这小妖蛇一声‘哥哥’？” 莫长生嘴角一抽。 蛟龙大人却恼了，虽然知道裴十三完全听不懂他的蛇语，可他还是尽职尽责认真的解释道：“裴十三你个笨蛋！长生才不是把我当孩子养，他、他是把我拿伴侣养的！还有，我们的娃，当然是叫我爹爹了，怎么会叫我哥哥呢？裴十三你不光是笨蛋，还是不识礼的大笨蛋！” 莫长生无语问苍天。 他忽然想，为什么自己的眼光变成现下这种模样了呢？明明在地球时，他更欣赏乖巧伶俐的……妹子和小伙儿来着。 无论莫长生如何郁卒，布置阵法一事刻不容缓。 若单论修为，莫长生如今的确能打得过元白真人；然而元白真人比莫长生多活了几百年，自幼又有那位飞升的仙人教导，其见识广博，若非天性贪婪懒惰，再加上那位仙人飞升之后，宗门一味的纵着他，元白如今，或许也就不会走上这条以秘法吸取低阶修士修为根基，来延续寿命的事情了。 此事暂且不提，元白真人身上最令莫长生和裴十三忌惮的，就是那位飞升的仙人还有为逍遥宗重新布下护山大阵的那位宗门前辈给元白真人的护身法宝，以及保命手段了。 元白真人这些年来很少使用武力，毕竟元白的身份众人皆知，谁也犯不着来招惹他，这也使得元白身上的不少法宝和保命手段很多都无人见识过，莫长生和裴十三这两个进修真界还不到二十年的人，就更没见识过。如此一来，也让二人对元白颇为忌惮。 因此现下在矿山附近布下的困阵，既是要困住元白留在这里，同样也是防着他们万一真的杀不了元白，好歹能把人困住，磨也要把人给磨死！ “无论如何，元白修为已然在我之下，就算他有诸多手段，我们这一次，也定要让他死得透透的！” 莫长生与裴十三又商议一番，便一同去了镇上坊市。 莫长生还是顶着那张元白的脸。不过，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他，他还是戴了一顶黑色帷帽，将脸遮住，防止被人探出神识查探。 且他已经是金丹圆满期修为了，一般人倒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两人很快到了镇上坊市。 他们原以为昨日跑出去那么多的灵矿之人，那些人中也定有多嘴多舌，或者想要通过卖出消息换取灵石的，莫长生扮成元白真人模样杀了木真人，然后放走诸多应受刑之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奈何他们二人在坊市转了一圈，却一句都不曾听闻元白之事。 莫长生诧异的拧眉。 裴十三想了片刻，道：“他们或许不敢。”然后就把那些和他一起被罚到灵矿上干活的人的情形说了一通。 被宗门驱赶惩罚的修士，自然没有太多的权力。裴十三先前也想到了，只想着闷头干上十年的活，或许就能熬出去——毕竟，对修士来说，十年，的确不算是很长的时间，他就把这十年当做是历练好了。 然而裴十三没想到的是，他想要老老实实的认罚干活，想着不故意与看守灵矿的人作对，可看守灵矿的人要的却不止是他的不做对。看守灵矿的人他们要的是这些挖矿之人彻底的臣服和卑微，要这些人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他们。而看守灵矿的人，却又像对待畜生一样鞭打凌虐他们。 “若非我直接搬出十九郎被宗门元婴期太长老收为弟子，我离开这里也只是早晚之事，那些人，”裴十三冷哼一声，“那些人，还不定要如何折磨我。” 莫长生这才想明白裴十三为何说那些人或许不敢传出消息。 裴十三算是运气好一点点，再加上又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旁人也不敢随意折腾他，可是裴十三之外的人，却不知被那些人折磨了多久，那些人……很可能早就精神出了问题，甚至有人可能还会认为，他们被罚是应该的，他们做错了事，所以就活该被当做牛马驱使，活该手脚带着锁链，活该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那些压根不把他们当做人的人…… 他们远离正常的修士生活太久，被拘束太久，或许还要在正常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愚蠢，才能想到他们原先也是可以报仇，可以反抗的。可是至少现在，刚刚被交还自由的人，有的或许能很快强大起来，有的，则还在迷茫的行走在坊市上。 莫长生叹了声气，道：“逍遥宗，何曾逍遥？”那位逍遥散人倒是逍遥一世，可是末了却落得那样的下场……莫长生亦不知道，这一辈子，到底该如何过，才能终得善果。 他心中想到这里，低头看看从他的靴子上探出小脑袋的小金蛇，忽又笑了，善果？修士逆天而行，何来善果恶果只说？要么死掉，一了百了，要么，他便要继续往前修行，继续逆天修炼，何来结果？又何须在意是善是恶？ 他之一生，除非死，都要为修行而快活、痛苦、自在，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有一只笨蛇陪伴，不是么？ 莫长生想到这些，心境越发开阔起来。逍遥逍遥，逍遥宗为了五灵大陆的秘密而奔波求全，却忘了将宗门治理好，逍遥宗上下表面一派和平，内里却乱如败絮，就算他将来不故意与逍遥宗为敌，逍遥宗之消失，怕也在所难免。 既如此，回不回逍遥宗，如何在逍遥宗眼皮子底下把五灵门重建起来，也就显得不那么困难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将镇上的坊市转了一圈，除了看到几个茫然在路上走着的曾经的挖矿修士，任何关于“元白”杀了木真人的消息都没传过来。两人心中一定，就飞快的赶回了灵矿周围。 那元白真人，果然被困在了困阵之中，如困兽一般，在阵法中乱闯。 只是困兽的破坏力小，而元白的破坏力却极大。他也没有傻得自己上阵，而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叠一叠的符箓，朝着周围看不到的阵法砸去！ 莫长生看得嘴角直抽，见裴十三睚眦欲裂的要闯上去，忙拉住人，低声说了几句，就独自一人进了困阵之中。 困阵本就是他所布下的，自然无惧困阵。 而元白也是他要杀之人，是以，莫长生自认不需打任何招呼，贴上隐匿符，悄然走进去，取出手中灵剑，朝着元白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莫长生的剑虽然也是不错的法宝，但却不是莫长生的本命法宝，而元白自身修为和能力不如何，身上宝贝却多，眼看着那灵剑携着汹涌的剑意朝着元白的脑袋奔去，只差那么一寸的距离，那灵剑就能将元白的头颅劈成两半！ 然而元白身上的法衣骤然金光四放，在元白身上幻化成一身从头到脚的金光罩，猛地将元白罩住，而莫长生的灵剑，则被金光罩重重的反弹了回去！ 好在莫长生早就预料到不太可能一剑就杀了元白，眼睛一眨都不敢眨，飞快的将手中攥着的符箓朝着灵剑扔了过去，灵剑朝着莫长生飞了一半，终于停了下来，在空中旋转，不再因金光罩的反弹之势而劈向莫长生。 莫长生面色苍白，好在他反应极快，并没有受甚么大伤，服下一颗复元丹，就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不过，这一击，也彻底让莫长生想明白，以他如何的实力，想要杀元白，却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元白真人是金光罩自动护身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险些有了性命之忧，忙忙金光罩护体，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莫长生！ “你、你……你是何人？竟然胆敢杀我？”元白真人先时慌张了一下，随即才想到易容丹这种奇物，登时怒目圆睁，“一个连自己的脸都不敢露的小人，你也配来杀我？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逍遥宗的掌门都对我七分客气？你可知，我的两位祖上，姓甚名谁？你可知我的祖上，给我留下的多少能够杀死你的好东西？” 莫长生虽然顶着元白真人的脸，但因自己看不到，倒也不觉别扭，闻言更是继续用元白真人的脸，微微勾唇，手中把玩着那把差点劈了原本的灵剑，颇为遗憾地道：“唔，你说得，我统统不知。” 元白真人身上的金光罩丝毫不敢退去，一手指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到：“你怎么会不知？你怎么能不知？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一问三不知？” “非也非也。”莫长生直接拿着那把灵剑在元白真人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至少，我知道，你今日要死在我的手上。” “这，就足够了。” 　　☆、第116章 长命锁 莫长生说到今日要杀元白时，气势颇足。 虽然他也不知道今日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真的把元白杀掉，但是，无论如何，出场的气势……是一定要压倒对方的。 结果也很显然，元白瞳孔一缩，果然露出一丝畏惧。 莫长生立刻满意了，然而他并不立刻动手，而是很悠闲自在的在元白周围转了一圈，直把元白转的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一脸戒备、丝毫不敢放松身上的金光罩的看着他时，莫长生又笑了。 “不要那么紧张。”莫长生轻笑道，“你放心，我只杀人，不折磨人。虽然你曾经祸害了不知多少低阶修士的修仙结怨，害死多少无辜者，甚至还……”他微微一顿，道，“说起来，让你魂飞魄散，或者世世为奴都不为过，可惜本真人生性善良，这次只打算取你性命而已。” “至于你死了之后，是否会因为做下恶事太多，永世不得入轮回，那，就不是本真人能做的了主的了。” 裴十三蹲在一旁的大树上看得清楚。他知道莫长生是在忌惮元白身上的金光罩，现下与元白废话那么多，也不过是想让金光罩多耗费些灵力，待真的动手开打时，能打得更轻松一些。裴十三心中明了，便更不敢乱动，生怕扰了莫长生的计划。 然而元白却不是什么聪明人。 他若当真聪明，在两位老祖一个飞升，一个为宗门耗尽心血而死之后，就该知晓自己在宗门的特殊地位——宗门对他定是又爱又恨，既喜欢那位飞升的仙人会因为元白在这里而多多照顾逍遥宗，同时又担心一旦元白飞升，那么，上界不就少了一个会照顾他们的仙人了么？ 要知道，自从逍遥散人死后，凡是在五灵大陆出生的修士，就再无一人能够飞升。 逍遥宗里偶尔飞升的仙人，也只是因为那些飞升之人原本就不是在五灵大陆出生，不受这个出生在五灵大陆之人不能飞升的诅咒。 宗门心思叵测，又见到元白自己不争气，故而把丹药不要灵石的往元白那里送，又找了人蛊惑元白将心思放在修炼之外的地方，元白也的确做到了只会嗑药，修炼全然不放在心上。待到元白筑基期寿元将尽，宗门找不到长生丹为其延寿，只好又将通过吸食低阶修士丹田内修炼根基的法子延寿并增加修为的法子告诉了元白。 元白自己也傻，完全看不出这其中的圈套，竟然当真无视人命，修炼了这种秘法，如此多年，才将修为提高到了中看不中用的金丹中期。 莫长生并不怕和元白单打独斗，但元白身上的那些宝贝……着实让他忌惮，因此只好故意拖延时间，口头上还不忘刺激元白。 “只是可惜了，元白你生前或许还能靠着你的两位老祖活得滋滋润润，想杀人就杀人，想毁人道基就毁人道基，想做恶事就做恶事。可是，一旦你死了，却不知你的两位老祖，可还能如此关照于你？” 莫长生顶着和元白一模一样的脸，长长一叹，“我们明明长着完全相同的脸，我独自努力修炼，你却像个草包一样只会靠着老祖留下的福泽，你竟不怕丢你家两位老祖的脸么？” 元白最恨旁人说他不上进，说他只是靠着祖上福泽才有了今日，当下怒道：“丢脸？我只知道两位老祖最疼的便是我，若是我死了，那位飞升的老祖必然不会让逍遥宗好过，更不会让你这个杀完之人好过！”他一瞥莫长生顶着那张和他一样的脸，顿生厌恶，“什么完全相同的脸？分明是你服下易容丹，或者使了什么幻术，才会如此。你这等低贱散修，又岂配与我有一张相同的脸？” 莫长生闻言，笑得越发柔和。 说来，这等笑法，还是他跟兄长莫长忧学得来着。 然后不等元白怀疑什么，莫长生忽然取出一张阵盘，拿在手中一拨，无数阵旗从阵盘中飞出，三三两两落在了元白和他的周围。 元白心生警惕，正欲动手，却发现他使用金光罩的时间过长，金光罩正有减弱的危险！ 元白心中大骇，突然想到老祖曾说，金光罩是保命之物——所谓保命之物，自然是让元白在生死关头才拿来用，可孰料元白胆小如鼠，生怕眼前这个修为比他高了一阶的人真的杀他，竟然在和这人说话之时，还一直让金光罩罩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金光罩的防御力，可不就要逐渐减弱么？ 而莫长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将阵盘取出，阵旗飞落。 待元白反应过来时，他眼前却骤然出现了整整十八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之人！ “千！幻！阵！法！”元白面色煞白，咬牙切齿的道，“会千幻阵法的人，除了风千幻那个疯婆子，就只剩下除了做人炉鼎什么都不会的莫长忧，还有莫长忧的弟弟，莫长生！” “莫长生，好一个废灵根莫长生，居然是你？竟然是你！” 元白一声高过一声，可见其心中之震怒。 莫长生微微一笑，然后原本就看到十八个自己在冲着自己微笑。 元白心中更怒：“有本事就用你的脸来见我？何必用这么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来恶心我？还是你以为，你用了这么一张脸，我就会被恶心的杀不了你了！莫长生，你莫要忘了，无论你现下的修为到底如何，我元白身上的宝贝都足够杀了八十个你，更何况那十七个还只是区区幻像而已？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元白还在放话，忽觉身后一阵冷风刮过，心中一凉，回头去看，恰见不止他眼前是十八个一样的自己，身后还有十八个一样的自己，而那十八个自己，正同时举剑，朝着他身上不同的部位刺来！ 与此同时，另外十八个“元白”，亦朝着真正的元白举剑刺去！ 千幻阵法的的确确是幻阵，除了真实的那一个布阵之人外，其余皆是幻象，并不足为虑。 然而，千幻阵法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每一个幻象无论是气息还是手中幻化的法宝，看起来与真人都毫无差别，除非打到身上，被攻击之人才能察觉出真假，否则单凭眼睛和神识去观察，元白压根分辨不出哪一个是真的！更分辨不出，这三十六把朝他刺过来的灵剑，到底哪一把才是真正的灵剑，他到底应该去防御哪一把！ 元白真人双目猩红，连自己身上还有金光罩都忘记，手指一转，就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油纸伞模样的宝贝，手中灵气往油纸伞上一打，就见那油纸伞一息之间便撑了开来，将他身前要刺向他的十八把灵剑一一吸了进去！ 元白真人心念一动，油纸伞便再次飞向他的身后，将另外的十八把灵剑再次吸了进去！ 元白真人与油纸伞心有灵犀，忽然心中一喜，察觉到三十六把灵剑中果然有一把是真正的法宝，登时将油纸伞一收，手执伞柄，亦伞顶的尖锐之处当做利器，朝着那把灵剑的“元白”就刺了过去！ 元白认定了手持真正法宝的人就是莫长生，当下运足全身灵力，输入到油纸伞之中，原本普普通通的青色油纸伞登时青光大放，照的元白周围十丈之内，元白之外的人或者动物的眼睛都睁不开来！ 而被元白攻击的那个“元白”亦是一脸紧张与恐惧，同时一手还拍在储物袋上，似是要再取出种种法宝负隅顽抗！ “受死吧，莫长生！你胆小懦弱，不敢毁我魂魄，我却要将你的魂魄锁住，令你生生世世都只能做一个受我折磨的器灵！” 元白面上露出一抹狞笑，然而待他当真将伞顶尖锐刺了过去之后，那个他认定的真的“莫长生”，竟忽然对他一笑，元白恍惚了片刻，忽觉后心一阵疼痛，再看眼前，竟见那个他认定的真正的“莫长生”，竟突然化作灵气，消散开来。 而他后心之处再次被攻击！ “砰！砰！砰！” 整整一百三十张金丹期品阶最高、甚至能与元婴修士一较长短的极品爆裂符，生生将元白身上的防御法宝金光罩，还有一条贴身防护马甲，手上的防御戒指，全都炸成了碎片！ 元白一开始只是被那个手执真的灵剑法宝的假的莫长生弄懵了，才被真正的莫长生从背后得手，奈何待他反应过来时，那一百三十张极品爆裂符已经十张十张的看准他的后心直直的打了过去，他连半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元白原本想着，这等极品爆裂符，一个毫无根基的修士能有几张？就是真的爆裂了他的金光罩，他身上还有其他的防御法宝可以顶上！奈何元白怎么也没有料到，直到那极品爆裂符将他的金光罩、防御马甲和手上的防御戒指都炸成了碎片，他脖子里戴的防御长命锁，才堪堪抵挡住了极品爆裂符的攻击！ 莫长生隐藏的身份便是符师，他在修真界学会的第一个技能也是画符，因此身上的极品爆裂符极多——他没有什么保命的法宝，也就只好在符箓上多下点功夫了——原本扔了这一百三十张爆裂符，他身上还有不少符箓可以扔过去，然而待毁了元白的几件法宝之后，那件长命锁一出手，莫长生立刻就察觉到，他再扔也是白扔了，那长命锁，定不是普通宝贝，若他猜得没错，那长命锁内，很可能有元白两位先祖的神识！ 渡劫期老祖的神识，还有一位化神期大修士的神识……莫长生想，以他现下的本事，还是暂且不要再扔符箓，做无用功了。 而这一次，他若想真的杀掉元白……怕是也只能借助身边的恶龙——化神期和渡劫期，即便他们留下的只是一缕神识，那也不是现下的莫长生能打得过的。 莫长生左脚腕一动，小金蛇果然自己就飞了出来。 莫长生伸出左手，小金蛇就跳到了莫长生的左手手心，然后讨好的伸出蛇信舔了舔莫长生的手—— 小金蛇亲眼见过那只讨厌的幻狐对莫长忧做这个动作，大舅子那时只微笑，还摸了摸小幻狐脑袋上的毛，显得高兴极了。 小金蛇想，大舅子喜欢的，说不定长生也喜欢，然后他就自以为聪明的舔了舔心上人的手心，用他的蛇信。 然而小金蛇身上一轻，就再次被心上人给扔垃圾似的扔飞了！ 莫长生铁青着脸，指了指惊魂甫定的元白真人脖子，道：“把他的长命锁抢下来！” 小金蛇伤心极了，他想要让他的长生安慰安慰他，可是看到心上人难看的脸色，“嘶嘶”了两声，就闷头闷脑的朝着元白爬了过去。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小金蛇的动作慢极了。他一边爬，还一边不停的回头瞅他的心上人，活像是被生生拆开的鸳鸯！ 裴十三在树上一面心惊胆战的看着下面的打斗，看着莫长生利用幻阵和爆裂符，一举毁了元白身上的三件极品防御法宝，心中既为好友叫好，同时又时时刻刻的担忧着莫长生的安危，心中想到，若是待会一看到莫长生动作迟疑有危险，他定要第一时间冲过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来帮他报仇的莫长生死在帮他的过程中！ 至于那条傻乎乎要去为长生效力的小金蛇……裴十三狠了狠心，只当没有看到这即将赴死的小金蛇。 元白身上的防御法宝自然也是与他心神相连的，莫长生一下子炸碎了他三件法宝，元白既丢了宝贝，同时亦是心神受损，口中连吐三口心头血。 他刚刚吞下接连三瓶丹药，就看到一条除了满身金灿灿比较好看，其他看哪哪不顺眼的小金蛇朝着他爬了过来。 “嘶嘶！嘶嘶！” 元白黑着脸道：“好一个莫长生！难道你以为，这么一条低阶小妖蛇，就能对付得了我么？你未免太小瞧本真人了！” 莫长生还没说话，小金蛇已经不满了：“嘶嘶！嘶嘶！”谁要对付你这个笨蛋！本大人是来对付你脖子上那两缕笨蛋神识的！ 然后不等元白反应过来，小金蛇突然跳起，周身威压朝着元白的方向袭去，压得元白一动都不能动！小金蛇这才满意的朝着元白的脖子甩了一尾巴，元白衣领登时碎成千片，掉落在地，而紧贴着元白的长命锁，亦被小金蛇一尾巴甩掉了地上，一男一女两缕神识，这才从长命锁中钻了出来！ 不等那两缕神识有何动作，小金蛇就从元白身上跳了下来，小金蛇身子骤然拉长，用长长的尾巴把两缕神识一卷，然后哀怨地看了心上人一眼，就远远的躲开，打算找个既能看到心上人，又不会在和这两缕神识时打斗时伤害到心上人，这才停下。 莫长生原本带笑的脸也黑了下来。 他其实不是故意要把这笨蛇给丢出去的。但是……身体对蛇类的不喜欢，条件反射似的就把笨蛇给丢了出去。 莫长生对此也……颇为无可奈何。他不是不想对着笨蛇好一点，不是不想为了小笨蛇高兴，装作不那么讨厌蛇类妖兽。可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莫长生按了按眉心，一面传音让裴十三躲得更远一些，一面打起精神，打算把害得小金蛇哀怨起来的直接导火线元白快一步解决了。 元白真人在小金蛇离开较远的距离时，才终于发现自己衣领都被一尾巴甩碎，而他身上最重要的保护他的长命锁也骤然消失，而两位老祖的两缕神识，竟被一条小妖蛇拽的老远，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元白真人这才意识到，他这一次，似乎真的要悲剧了。 “走！”元白真人脑中突然被一道声音炸开，“服下紫气丹，立刻遁走！” “好好活着。”这是另一位老祖的声音。 元白怔愣片刻，随即就将左手抬到嘴边，对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咬了一口，就将戒指上那颗看似是装饰作用的紫色珠子给一口吞了下去！ 元白浑身灵力立刻暴涨！ 金丹中期，金丹后期，金丹圆满，元婴前期，元婴中期，元婴后期…… 紫气丹，拇指大小，紫色，如珍珠。服食者将暂时性灵力暴涨，灵力暴涨多寡和服食者本身灵力有关。缺点，紫气丹提升灵力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服食者将灵力倒退回原本修为，一个月内，不得再动灵力，违者，周身灵力逆转而亡。 莫长生面色一变，直接撕裂了腰间一只专门盛放爆裂符的储物袋，将储物袋中上千张爆裂符朝着元白扔了过去！ “轰！轰！轰！” 元白所占之地十里之内，登时被轰出一个巨坑，而元白服下紫气丹后的进阶之路，亦硬生生的卡在了元婴后期，甚至说元婴后期的境界都不稳定，口中接连吐出数滴本命精血后，元白只余元婴中期的修为！ 他勉强撑着身子跳出巨坑，虎目瞪向莫长生，连两位老祖以神识相传的逃离的事情都忘记了，反而斥道：“小小金丹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是我的对手么？莫长生，你今日便好好给我受死吧！” 莫长生登时心神一松，他一点都不怕元白跟他打，他只怕元白不跟他打，直接用秘宝逃走，那他才是亏大了，闻言亦是笑道：“受死？我还不想死。我现下，只想为你收尸。” 莫长生说罢，侧头看了裴十三原先隐藏的大树一眼，裴十三立刻跳了出来，看向元白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恨意，嘲讽道：“收尸？长生你莫非以为，这种败类，还值得一具棺材不成？且待你制服他，我便让他直接化成灰灰，一丝一毫曾留在这世上的代价都不许存在！” 元白大怒：“好，好！一个小小金丹，一个区区筑基，我就看你们有什么本事！”他就不信，三个时辰的时间，还不够他收拾这两个人和逃跑的？ 元白手中的油纸伞再次扬起，莫长生这一次却不打算和元白再蛮横的用灵力来打了——之前是他的修为占上风，现下却是元白修为占了上风，莫长生不想被追着打，便干脆让裴十三先因着元白跑，然后他在一旁布阵。 裴十三最擅长的便是飞行法器、灵器的制作，现下身上又有自己闲时制作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莫长生丢给他的满满一个储物袋的符箓，虽然过程艰难，代价不小，可裴十三愣是以筑基后期的修为，独自一人拖了元白一刻钟的时间！ 而莫长生也在一刻钟内，布下了一个化神期修士也不可能用蛮力打破的只有一室之大的小小困阵。 莫长生布好阵法，回头一看，就见元白接连三掌打在裴十三后心上！ 莫长生眉心紧蹙，立刻飞身上前，拎着裴十三就在周围到处跑！ 元白正打到兴头上，当即追向二人，小半个时辰之后，正当元白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短时间内杀不了这两人，而那条小妖蛇很可能已经解决了自己的两位老祖的神识，他自己应当将逃跑作为现下该做的第一件事时，却突然发现，他千小心万小心，竟然还是落入了莫长生布下的那处小小的困阵之中！ 元白真人，当即心死如灰。 逍遥宗，幻峰。 柳芙蓉踏进宗门后，没有立刻回来给师尊请安，而是先去了紫烟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千幻道君的耳朵里。 而莫长忧之前离开逍遥宗也是借着柳芙蓉的事情，千幻道君现下也知道了。 千幻道君明知没有合适的理由惩罚柳芙蓉，因为柳芙蓉没有做错一件事，可是，做师尊的想要惩罚弟子，当真需要什么理由么？ 因此柳芙蓉一上幻峰，就被童子拦住，说师尊让她在峰顶长跪。 柳芙蓉沉默片刻，便跪了下来。 一跪便是几日，千幻道君似是忘记了这个弟子。 然而千幻道君忘记了，济遥灵君不在意一个小小徒孙，风烈阳却是记得那个和莫长忧一起去了龙门镜的师妹兼表妹。 “柳芙蓉。”风烈阳在修炼中忽然睁开眼睛，“师公，把表妹叫过来，可好？” 他想要问一问，那个人，是否还好，是否，已经寻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机缘。 　　☆、第117章 五雷轰顶 风烈阳突然要见柳芙蓉的事情，济遥灵君显然是没有料到的。 不过，细细想想，风烈阳身边，或者说整个幻峰和他的济遥峰上，能和莫长忧兄弟二人有些关联的，也只有一个千幻的血亲后辈柳芙蓉了。 虽然风千幻不怎么在意这个后辈，可是血缘关系犹在，再加上当初莫长生的那颗长生丹是借了柳芙蓉的手给济遥灵君送过来的，济遥灵君投桃报李，也让风千幻收下柳芙蓉做亲传弟子了。可是，再多的事情，济遥灵君就不知道了。 虽然是柳芙蓉把那颗长生丹给他送了过来，然而弟子的弟子，济遥灵君还不至于事事亲自过问，只偶尔赏下个东西，让其他人不至于欺负柳芙蓉就够了。 因此济遥灵君只愣了片刻，便招手让童子去把柳芙蓉带过来。 依旧摆出五心朝天姿势的风烈阳登时双目一亮。 济遥灵君微微一顿，心中深深叹息一声，便道：“你要问什么，我代你问。你现下还要潜心修炼，切记心无旁骛，不得分心。” 风烈阳猛地一咳，原本冷峻的脸刹那间涨得绯红。风烈阳大约也猜得到自己的窘境，可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人，另一个问题：“师祖安心，烈阳这几日恢复的极好，只是见一见芙蓉表妹，问几个问题而已，并不妨事。” 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长叹一声：“冤孽，冤孽！”然后拂袖便走，并未答应或者拒绝风烈阳的要求。 济遥灵君深知自己仅剩的弟子风千幻的脾性，更知晓当初以莫长忧为炉鼎一事，着实是风千幻对不起莫长忧。 当日的风烈阳虽然已经痴傻，不能自己修炼，而能让那时的风烈阳提升修为的法子，除了服下诸多天材地宝之外，就是双修一途。 济遥灵君虽然忌讳以双修提升修为，可若是两厢情愿，既能让徒孙风烈阳得以提升修为，又能让对方在双修中修炼，济遥灵君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多给那个风烈阳的双修之人一些补偿就是了。 可是济遥灵君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风千幻竟糊涂至此，甚至连天道因果都不顾，愣是让炉鼎之体的莫长忧修炼了从未有人修炼成功过的九转炉鼎功法，又教给风烈阳以采补功法，同时还不忘欺骗痴傻的风烈阳，那并非采补，而是双修之法，对二人皆有好处。 济遥灵君站到幻峰之上，看着仍旧挺直着背脊跪在峰顶的柳芙蓉，心中长长一叹——风烈阳和莫长忧的相遇或许不那么令人欢喜，可若是千幻心善一些，只教给烈阳以双修功法，教给莫长忧并不伤身的炉鼎功法，让二者双修途中皆有提升，那么即便是风烈阳当真在莫长忧练气期时就破了其元阳，令其修仙之路比旁人坎坷一些，即便莫长忧原本并不愿意与风烈阳双修，可看在这日日的相处的份上，只要他们能给莫长忧足够的补偿和尊重，承诺照顾莫长生，烈阳所思所想之事，又何愁不能如愿？ 而烈阳所想之事一旦如愿，风家母子之前欠下莫长忧的因果自然也能一笔勾销，再无心魔可言。——亲人之间的因果，与旁人之间的因果对错相比，总是要宽松的多。 “罢了。”济遥灵君终是一叹。他后悔却也无计可施。世间事总是这样巧合，若是当年他不那么急着闭关，只来得及告诫风千幻一句莫要妄为，甚至来不及再叮嘱些别的，若是当年他能认真看一眼莫长忧的面相，算出莫长忧命格之坎坷，若是当年他不是生怕自己这一闭关就再也出不来，而是带着风烈阳一起闭关，免得他去惊扰莫长忧，那么又何来今日之事？ 千幻心魔已生，因果已欠下，眼看大道无望。烈阳却又心事重重，所思所想仅剩一人。而他自己，莫长生当日赠长生丹之恩义，又当如何去还？ “那个莫长生……”济遥灵君伸手布下结界，立在柳芙蓉面前，蓦地开口道，“他当真是伪混元灵根？” 柳芙蓉朱唇微张，惊讶道：“弟子不知。” “那他如今修为如何？” 柳芙蓉登时顿住，喏喏不敢言。若是她说了，岂非证实她在离开宗门后，见到过那个宗门一直在找的莫长生的事情？且，她一旦说了莫长生此刻的修为，那么师门一众人定然更会认为莫长生是伪混元灵根甚至是混元灵根，那么宗门为了找到莫长生，岂不是会发布追踪令？如此一来，她岂非是故意坑了莫长生？ 因此柳芙蓉只低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也罢。”济遥灵君观柳芙蓉面相平和坚毅，心知除非用特殊手段，是问不出别的来了，又道，“那莫长忧呢？可是留在了龙门镜内？”见柳芙蓉一脸的惊讶，济遥灵君便笑了，“果然如此。” 济遥灵君忽然将结界一撤，看也不看守护在旁边的风千幻一眼，拎起柳芙蓉边走边道：“走罢，既然你是最后一个见过烈阳他媳妇儿的，那你便去跟烈阳说说他媳妇儿现下如何罢。” 济遥灵君修为高深，留下那句话后，眨眼就消失了。 千幻道君瞳孔一缩，登时骂道：“莫长忧那个贱人，当千刀万剐，方才消我心头之……”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数道天雷，乍然朝着千幻道君的方向劈来！ 千幻道君似是此刻才记起，她那位师尊，曾逼她立下了决不可伤害莫家兄弟的誓言…… 待到第二日，千幻道君在自己的峰头叱骂自己儿子曾经的炉鼎，结果青天白日之下，被天打雷劈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小半个五灵大陆。 千幻道君如何在没有渡劫时凭空招引了天雷来劈得自己抱头鼠窜的事情，远在西漠的莫长生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在他把元白真人关进困阵的一个时辰之后，元白真人浑身暴涨的灵气，倏然消失，整个人的修为又退回到金丹中期，甚至说，其金丹中期的境界都不稳定。 紫气丹服下后，一个时辰内将灵力暴涨，但一个时辰后，灵力将退回原有修为。且一个月内不得再使用灵力，否则周围灵力将逆转而亡。 元白真人双目猩红，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无边的绝望。 死。 死！死！ 难道他真的就要这么死了么？ 元白真人不服气。可是用过紫气丹后，他再服用别的丹药都暂时不会有任何效果。而所谓的不能妄动灵力，使得元白真人不仅不能用法术攻击困阵，还不能以灵力催动符箓或者法宝。 一旦催动，他必将灵力逆转而亡。 “杀了我！”元白真人从来不知，等待死亡会让他这般的绝望和癫狂，“杀了我！莫长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这个废灵根，区区低贱炉鼎的弟弟，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样算计于我？你要真有本事，真是男人，是个和你那个炉鼎哥哥不一样的男人，就进来杀了我啊？啊？你来杀了我啊？” 裴十三怒火连连，当即就要冲进去。 莫长生面无表情，阻止道：“不能去。” “莫长生你以为只要你修为上去了，厉害了就够了么？你有那么一个身份卑微低贱，连筑基都筑不了的兄长，他一辈子，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拖累！你不要忘了，无论你怎么样护着莫长忧，他这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他的纯阴之体，只要他一日是身份低微的纯阴之体，你一日就护不住他，我就笑着看你将来是怎么被你那个哥哥拖累！” 裴十三大怒：“长生让我进去，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侮辱长忧哥！”更不能让元白如愿，真的把莫长生用这种激将法给骗进去，然后由莫长生杀了他，再被那位上界的前辈追杀。 如果说杀元白当真会被那位上界的前辈追杀，裴十三宁愿被追杀之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跑来替他报仇的莫长生！ 莫长生冷冷一笑：“你不必去，我也不去。”见裴十三诧异的看了过来，莫长生这才取出一只灵兽袋，慢悠悠的道，“我原本只打算杀了元白报仇，仅此而已。可现下……” “既然元白的嘴巴这么脏，心如墨黑，那，就先让这几只蚀心虫，替他将心上的脏污还有嘴巴里的脏污洗一洗才好！” 莫长生说罢，就将那只灵兽袋的开口处一扯，直接抛进了困阵之中。 而困阵之中，数千只蚀心虫小心翼翼的从灵兽袋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你踩着我，我踩着你，乌压压的像是一阵黑风来袭，就骤然出现在了元白面前。 元白真人正在怒骂莫长生，奈何莫长生可以让他骂的地方着实太少，他就只好拿着莫长生的兄长莫长忧之事刺激莫长生，以期那个蠢货莫长生能气得冲进来杀了他，让老祖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个禁制启动，好歹让老祖知道，他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如此一来，纵然是他死了，老祖也能为他报仇，杀了莫长生。 可是元白真人显然没有料到，也绝对没有这个智慧能猜到，莫长生原本只打算好心的逼他自己忍不住动了灵力，经脉逆转而亡，可就因着他骂莫长忧那些话，愣是让莫长生改了主意，干脆放了只灵兽袋进来。 元白真人开始时还有些紧张，结果看到灵兽袋中小心翼翼的跑出一只小小的黑色的蚀心虫，便不再紧张。他的修为在这里，蚀心虫再大胆，也不敢轻易来招惹他。 奈何元白真人放心真的放得太早了，一只蚀心虫当然不敢去招惹金丹真人——哪怕这金丹真人只是个自身难保的空壳子，可是十只，百只，千只，数千只呢？ 待到灵兽袋中的蚀心虫全都爬了出来，挤挤攘攘，互相踩着变成了一个足足有一人高、十人胖的虫风，朝着他“大步”走过来时，元白真人大张着嘴巴，双目圆睁！ 元白真人转身欲跑，奈何这困阵在元白修为大涨时尚且冲不破，更何况现下修为回落的时候呢？他刚刚焦急的往困阵上发泄似得打了一拳，周身灵力登时逆转，整个人僵直了动作，手脚口鼻一处都动不得，只能干巴巴的站在那里，惊恐的看着那数千只蚀心虫从他的口鼻之中钻到了身体里，争先恐后的爬向他的心脏…… 裴十三：“……长生好手段！”这种死法，想来那位飞升的前辈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将这件事的因果怪在他们头上，甚至说，那位前辈压根什么都查不出来！ 莫长生：“……”他看到一半，就转过身，道，“人死干净了再告诉我。” 看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发觉自己的怒火渐渐消散的裴十三：“……” 莫长生远远地走开，揉了揉自己手臂，掀开衣服看了看，见左手臂上还是那只蛟龙纹身，没有什么虫子爬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哪怕他心中万分的确定那些虫子压根不敢来招惹他，可看到元白真人的死法，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身上有些发痒。 痒的想要扒开衣服仔细看一看，是不是身上真的一只虫子都没有。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把右手臂的袖子也掀了起来——臂白如藕，光滑无一物，却有带着一股令人移不开眼的蛊惑。 “咕噜！” 莫长生还没检查完右手臂，蓦地回头，就看到那恶龙正化了人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臂看。 莫长生顿时黑了脸：“你就这么急色？没遇到我之前，你又是如何解决……的？” 不怪莫长生怀疑这恶龙的“守贞”情形，着实是这恶龙在他面前发情的情形越来越多，还故意时不时的往他身边凑儿，身上的反应也不瞒着他……次数多了，莫长生就觉得眼前这恶龙是个能随时“发情”的不靠谱的色龙。 尤其现下这色龙还被他抓了个现行，莫长生脸色当然难看了。 对着他一只手臂都能发情发成这样，莫长生忍不住想，在他还没有遇到这恶龙的时候，这恶龙是不是也会对着每个稍稍在他面前露点肉的人或者妖兽，也能这么发情呢？ 蛟龙大人还不知道心上人已经开始给他定罪判刑了，见莫长生问他如何“解决”，忙道：“不、不用解决啊。我，我和其他的蛟龙不一样，其他的蛟龙，是生下来便是蛟，可我生下来先是蛇，后来才化为蛟，因此一直懵懵懂懂的修炼着，后来被人点化，知道妖兽如人，交合时间越晚越好……”然后他低下头，格外羞涩地道，“然后我便故意不去想，只想着修炼，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直到喜欢上长生，我才、我才想要跟长生更亲密一些，想要和长生一辈子都一起过。” “我、我只会对长生一人发情。” 莫长生不语，但心底还是对此持怀疑态度。 蛟龙大人想了一会，就低声道：“长生若还是不信我，那，那我们交配一次，长生就知道啦！” 莫长生冷着脸道：“莫非你还有处子血言明真身？” 蛟龙大人忽然发觉自己变聪明了许多，忙忙解释道：“笨长生，你忘了第一次双修会让彼此灵力都大涨，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啦！”所以这种事儿，想装也装不来，蛟龙大人一点也不心虚。 被一条笨龙骂笨的莫长生：“……”他呆了一会，才忽然发现，自己现下真的问了一个最愚蠢不过的问题！ 他现在是修真界，又不是凡人界。凡人界或许不好判断一个男人的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但是修真界虽然也不好判断后者，但是第一次什么的，还是很容易被人察觉。 虽然他修为比这恶龙低太多，单单用看得，看不出这恶龙有没有勾搭过其他人或兽，但如果他们做上一次……呸呸，莫长生只觉脑袋里乱哄哄的，自己竟也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莫长生转身欲走，蛟龙大人却忽然聪明了起来，他一脚跨到了心上人面前，挡住心上人的去路，就低声道：“长生长生，你是不是还不放心啊？要不、要不……今晚，我证明给你看！” 蛟龙大人要证明他没有招惹过其他人，自然只有一个法子。 双修。 和莫长生一起双修，让莫长生自己发觉他的确是第一次——身体上的第一次。 莫长生身上一僵，双耳绯红。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了远处裴十三的呼唤声，登时回过神来，伸出手，打到了那恶龙的肩膀上：“变成小金蛇！” 莫长生并非是防着裴十三，所以才不告诉裴十三这恶龙也能化成人形。而是……莫长生发现，这件事着实太令人难以启齿了。 莫长忧便罢了，终究是血亲，且莫长忧为人温文尔雅，也不太会嘲笑人。可裴十三……莫长生现下虽然什么还没说，他就已经能猜得到，若是让恶龙以人形出现，裴十三肯定立刻就能发现他和这恶龙之间的不对劲，然后……狠劲的嘲笑他！ 莫长生微微扶额，他想，他至少现下还没准备好接受嘲笑这件事，所以，还是先瞒着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难得聪明一次，还不知道下一次的“聪明”在哪里的蛟龙大人立时又哀怨了起来。奈何他再郁闷，心上人的话他也是要听的，于是磨磨蹭蹭，在莫长生的注视下，仍旧变成了小金蛇，守在莫长生脚下。 裴十三来得很快：“死了！长生，那个元白已经被那些饥不择食的蚀心虫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一块了，它们现在在啃咬元白的法宝和储物戒，我们要不要阻止？” “当然要！”莫长生立刻跟着裴十三快步走到了困阵周围，“元白死不足惜，可是，如果元白身上的那些物件被毁了，那就可惜了。” 裴十三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他现下身上的郁气已销，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先前爽朗大方的模样，还开玩笑道：“可是这困阵中都是虫子，成千上万，你我要进去了，估计也会和元白一样，被这些虫子啃得什么都剩不下了！” 莫长生微微无语，心中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把那恶龙之事说出来，只低头看了看小金蛇，小金蛇“嘶嘶”两声，就无视了莫长生布下的困阵，走到了那些疯狂的蚀心虫面前。 数千只蚀心虫敢冒险去吃掉元白，可它们却没那个胆子在小金蛇面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听小金蛇“嘶嘶”了几声，数千只蚀心虫就立刻乖乖的自己爬进了灵兽袋中。 小金蛇得意洋洋的看向莫长生。 裴十三看得目瞪口呆，感慨道：“长生你这小妖蛇收的真好，以后不如多养些蛇虫鼠蚁，都交给这小妖蛇看着！”他说完这句，忽然又摸了摸自己手臂上刚刚起来的鸡皮疙瘩，不知想到什么，忙又加了一句，“不过这样的话，长生以后就不要和这小妖蛇离得太近，切忌不要碰它摸它，免得这小妖蛇身上沾染了什么虫卵之类的东西。” 叼着储物戒正准备出来邀功的小金蛇：“……” 原本不觉得如何，现下却突然觉得裴十三此言有理的莫长生：“……”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他在地球时，不是还说有些动物身上有寄生虫么？ 那这小金蛇变成人形之后，身上…… 突然开窍似是看明白心上人所思所想的小金蛇立刻吞了储物戒，飞窜到了心上人的手腕上。 “嘶嘶，嘶嘶！” 坏蛋长生，我身上才不脏，我才不会养虫卵，我明明只会孵龙蛋，孵咱们俩的龙蛋！ 　　☆、第118章 分赃花酒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世人总以青天白日被雷劈为耻，大多在口出诺言时，凡人才会说自己若做不到如何如何，就天打五雷轰；而修士则换了一套说法，若违此誓，永远渡不过心魔劫。 而心魔劫本身，其实也是天雷劫的一种。 因此逍遥宗千幻道君被青天白日不渡劫的时候，被天打五雷轰的事情，简直成了所有人的笑谈。 千幻道君阵法天赋出众，师尊儿子又争气，她本身修为也不错，但从前还好，不知从何时开始，千幻道君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为人越来越苛刻，因此莫说是幻峰弟子了，就是整个逍遥宗，心中记恨千幻道君的也大有人在。 故而千幻道君被雷劈的消息传播极快，千幻道君在幻峰之上恨得咬牙切齿，奈何她却不敢在口出恶言，尤其是对莫长忧兄弟的恶言，生怕自己再遭受五雷轰顶的劫难，白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济遥灵君在宗门地位颇高，听说了自己徒弟的丑事，倒也不为其分辨，只盼千幻经此一劫，以后莫要再想着磋磨莫长忧兄弟才好。 济遥灵君这样想罢，便继续拎着柳芙蓉往自己的住处飞去。 然而他刚刚飞到半路，就接到了逍遥宗掌门璞元子的紧急传讯。 济遥灵君微微拧眉，点开传讯符一看，他便看向了被他拎着的柳芙蓉。 柳芙蓉被济遥灵君看得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灵君若有事，弟子可自己去寻烈阳表哥。” 济遥灵君不语，只再点了一下传讯符，传讯符便又重复了一遍璞元子的话，只是这一次，听到璞元子话的不只是济遥灵君一人，还有跟在一旁的柳芙蓉。 “元白本命玉牌碎裂，众位长老、太上长老速来主峰！” 柳芙蓉终究年纪不大，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因着心忧莫长生被人查出来，攥紧拳头，急急看向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见状，再思及元白与莫家兄弟二人的纠葛，元白前些日子与莫长生好友裴十三兄弟的争论，便心中有数。 “罢了。长生丹之恩，本尊尚且记得，你且不必忧心。”济遥灵君说罢，就拎着柳芙蓉到了自己的洞府前，让柳芙蓉独自进去和风烈阳说话。 “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你不想答得，尽管不说。” 济遥灵君留下这句话，就直接离开，留下柳芙蓉傻了一会，这才进去看风烈阳。 济遥灵君原本以为莫长生杀元白一事已成定论，毕竟，元白身上有着两位老祖给他的诸多法宝，就算那些法宝没能护得了元白性命，但最后杀了元白的罪魁祸首，原本身上的记魂法宝定然能记下来他的气息和相貌。 济遥灵君不可能改变记魂法宝记下的气息和相貌，可是他却能用易容丹等改变气息和相貌之物，混淆众人。 然而济遥灵君没料到的是，他一心想要帮一次莫长生，以此来偿还之前因果，也让他的徒孙风烈阳有朝一日或可得偿所愿，奈何待他到了主峰，和掌门以及诸多长老点开记魂法宝所记下的元白死前几息的影像时，才蓦地发现，元白死前几秒，所记录下的，只有成千上万的蚀心虫，再无其他。 众人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早知道以元白的个性，迟早要被人杀掉，而上界的那位老祖虽然护短心切，但也知晓自己这个血亲后代的不靠谱，也早就做好了元白早晚有一死的准备。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元白死是死了，记魂法宝所记下的元白死前的最后几息之事，却让他们压根找不到任何的罪魁祸首可以推诿！ “查！”璞元子黑着脸道，“这些蚀心虫虽然多，但总是有主之妖兽，我们只要查到和这些蚀心虫气息相似的修士就好了。” 璞元子话音一落，兽峰太上长老就冷哼一声：“不可能！那些蚀心虫，皆是无主之妖兽，根本不曾认主！” 众人大惊，皆看向兽峰太上长老。 兽峰太上长老缓了缓神色，才道：“蚀心虫犹如灵蜂，修士若要将其收服，只能让蜂王或是蚀心虫母虫认主，其余灵蜂和蚀心虫才会通过蜂王和蚀心虫母虫为修士所驱使。可是记魂法宝所显示的成千上万的蚀心虫中，皆是雄虫，无一母虫，它们谁也不能驱使得了谁，只能凭借本能去吃掉眼前的元白之心。如何会有主？” “或许他认了其中几只雄虫为灵兽，让它们帮他撺掇其他雄虫。”毕竟一个修士一生所认灵兽并不多，他显然不可能认所以蚀心虫为灵兽，所以才有人猜测，杀元白之人，只认了其中几只蚀心虫。 “不可能！”兽峰太上长老直接道，“我早说过，蚀心虫的雄虫绝对不可能驱使或影响得了其他雄虫。这记魂法宝中的雄虫，绝对无一只是有主知兽，你若不信，便一一分辨好了，我兽峰却是诸多事务繁忙，不做这无用之功了！” 兽峰太上长老说罢，起身便带着兽峰之人离开。 璞元子脸色刹那间难看了起来。 其余诸人或是低头，或是冷笑，皆明白璞元子原本想要把这件事的责任推到兽峰上，好让飞升的那位前辈不把过错直接降到自己身上，而是怪罪他和兽峰两方，好歹减轻下他这个掌门的责任。奈何兽峰太上长老也不是好惹的人，人家直接一句“不可能”，就把兽峰众人全都带走了。 其他人诸如器峰、丹峰等人，亦纷纷告辞——元白之死或许当真会对宗门有影响，可是，能有多少影响呢？难道那位飞升的前辈还会为着一个已死的后辈，冒着修为大降和很可能飞升不回去的危险，跑下来怪罪逍遥宗，甚至是灭了逍遥宗满门么？还是说，宗门其他的人一旦飞升，这位前辈就要怪罪其他的飞升之人么？ 不过，即便那位前辈真的要怪罪宗门其他飞升之人，他们现下才只有元婴期，化神期，能不能有飞升之日还难说，现在就去担忧这个，还不如去想想如何提升自己的修为的好。 紫烟峰紫烟道君正在为凌真人护法度元婴劫，压根就没来。幻峰千幻道君因五雷轰顶的事情，也故意推脱闭关，不曾前来。 因此兽峰、丹峰、器峰众人一走，剩下来的人就没有多少了。 济遥灵君因担忧此事的后续，因而留了下来。 结果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留下来是害怕其他人将此事随便栽赃在一个无辜弟子身上，结果其余留下来的人看到济遥灵君这样无欲无求的太上长老留下来了，立刻“福灵心至”，开口提议。 “说来宗门之中，与元白有仇的弟子并不多，有本事杀元白的，就更加少了。”元白招惹的都是无根基的低阶修士，那些修士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沦为凡人，不再是宗门弟子，因此这人的话倒也不错，众人听着，微微点头。 济遥灵君闻言，微微挑眉，就听那人继续道：“倒是那莫氏兄弟……”那人近乎讨好的看向济遥灵君，“那莫长忧是个被废了的炉鼎，倒也罢了。反而是那个自从返回家乡之后，就再也不曾回到宗门的莫长生，听说他是五灵根修士，且极有可能就是混元灵根。如此混元灵根，说不得现在就修炼到了金丹期，可与元白真人一战！” 那人的话说罢，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七嘴八舌了起来。 “正该是他们二人！我记得元白真人曾经与这兄弟二人都有宿怨，前些日子，将元白真人之事捅出来的裴十三郎，不也正好与莫家兄弟交好，痛恨元白么？如此一来，他们杀元白的原因就有了。” “至于修为……就算那莫长生并非是混元灵根，那莫长忧不是炉鼎么？谁知道他们互相勾结，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杀死了元白真人？” “正是如此。” …… 济遥灵君听得脸都绿了！ 他这才想到，为何在他之前见过柳芙蓉那个小丫头的紫烟道君没有出现，徐紫烟大概早就想过，只要和莫家兄弟二人不相关的人不出现，这些人就不会想到把矛头指向莫长生二人，然而济遥灵君甫一听到此事，心生忧虑，又心急想要让莫家兄弟欠他一次人情，这才起了反效果，竟然让那些想要示好他的人误以为他在这里坐着不走，其实就是为了这所谓的“诬赖”。 掌门璞元子听到众人的话，原先还有心有疑虑，可是想到他们这些下界之人必然要给那位飞升的前辈一个交代，与其去找其他人来背这个黑锅，倒不如，直接找了莫氏兄弟——一来莫氏兄弟并无强硬靠山，紫烟道君虽然是莫长忧的师尊，可紫烟道君生性喜欢热闹，收下的弟子足足有七八个，少了一个也不算什么，二来莫长忧失踪的时间太巧，莫长生在宗门寻找混元和伪混元灵根时久不回宗门，本就令人生疑，三来，莫长忧曾经做过炉鼎的事情，让莫长忧在所有正道修士面前都矮了一截，他一旦说了莫家兄弟的身份，元白的老祖，定然会对其心生恶念，顺势将此事当真也说不定。 毕竟，元白生前就喜欢炉鼎的事情，元白的老祖也是知晓的。元白“死”在炉鼎一事上，想来那位老祖也不能再挑剔他这个掌门如何了。 更何况，除此之外，济遥灵君不也在这里“支持”着这件事么？ 璞元子想到这些，登时心情大好。 “既然这件事是莫家兄弟做的，那宗门就当依据门规，全力通缉莫家兄弟！” 不料璞元子话音一落，济遥灵君却变了脸色。 “通缉？你要通缉谁？”济遥灵君冷笑道，“璞元子，你这个掌门，可是越做越糊涂了，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竟敢当着本尊的面，胡乱栽赃么？” “我怎敢……” “你不敢？你不敢怎么能把罪名栽到一个废灵根和丹田被毁的人身上？还是说你认为，那莫长生真的有这么好的气运，以废灵根的资质杀了元白？这种笑话，你在宗门说说便罢了，若是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整个修真界都会笑掉大牙！还有元师叔祖，你当真以为元师叔祖会把你这些推诿之语当真么？元师叔祖当年给了元白多少好东西，不说其他，单单凭着那些好东西，莫说莫长生了，就是璞元子你，都绝对没那个本事杀了元白！” 璞元子登时噎住，他讷讷片刻，方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并未说那莫长生是凭借真本事杀的元白，而是说，那莫家兄弟或许是使了什么伎俩，由那莫长忧勾引元白，莫长生动手，如此才……” “闭嘴！”济遥灵君长袖一挥，一股大的灵力猛地逼向璞元子，璞元子实力不济，直接被那股灵力打得往后退了十步有余，直到碰到身后的桌椅，这才勉强停住，口吐鲜血。 璞元子不可置信的看向济遥灵君。 其余众人亦默不作声，努力让他们看起来毫无存在感。 济遥灵君长袖宽袍，虽然须发皆白，却别有一番飘逸悠然。 他此刻却绷紧了脸，一步一步，慢慢逼近璞元子：“你莫非不知，你是修真界五灵大陆四大宗门之首，逍遥宗的掌门？你莫非不记得，你当年接手掌门之位时，所立下的为宗门弟子付出一切的誓言？你莫非不明白，我从不曾厌恶过莫家兄弟？” 济遥灵君每问一句，璞元子脸色就白上一分，到了最后，璞元子面色大变：“您说什么？你说您不曾厌恶莫家兄弟？可那莫家兄弟明明……”明明让千幻道君、烈阳道君和济遥灵君出尽了丑，明明是这二人害得幻峰和遥峰被众人议论了数年，可是现在，济遥灵君竟会说他压根不曾厌恶过这二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济遥灵君微微一笑，“长忧是烈阳的双修道侣，长生是长忧的亲弟弟，我如何会怪罪厌恶烈阳的至亲之人？璞元子，你错了，错太多了。” 不看众人面上如何的精彩纷呈，济遥灵君单单看向璞元子：“你从前就错过一次，我已警告于你，可惜你这次又错了。” “这一次，我却不能再次坐视不理。你的掌门之位，也该让贤！” 璞元子登时面色死灰。 逍遥宗发生的诸多事情，莫长生暂且还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和裴十三要发大财了！ 当真是大财！ 元白真人平日里虽然穿着佩戴皆是法宝，可宗门对元白真人向来予取予求，要什么给什么，因此元白真人连随便花销，一掷千金的地方都没有，众人也就渐渐以为元白真人的两位老祖只给了元白不少护身法宝，至于灵石……或许也有，但数量应当不多。 奈何莫长生和裴十三查看元白真人的储物戒时，才突然发现，他们和元白真人的贫富差距究竟有多大。 除了莫长生用爆裂符爆破的金光罩、防护马甲、防御戒指，以及微微受损但却保留下来的油纸伞之外，储物戒中还有三件不曾认主的极品法宝，五件上品法宝，中品法宝和下品法宝更有十几件。 除了法宝，储物戒中还有数只储物袋，每个储物袋中分别装了无数上品符箓、丹药、炼器材料、炼丹材料、各个等级的妖丹、兽皮、兽血等等。 这些还不是元白的全部所有，储物戒中还有四个储物袋分别装着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灵石无数，两个储物袋中装着无数玉简功法。 “竟会这么多？”裴十三瞠目结舌。 莫长生亦没料到，他们杀了元白，经还会得到这许许多多的好处。 裴十三忍不住道：“早知如此，早给杀了他！”然后他想想又觉不对，“但若是太早，他或许就能把咱们给杀了。现在杀了，不早不晚，倒是正好。” 莫长生完全没有听裴十三的感慨，只挑了一只装了奇奇怪怪石头的储物袋出来，将里面的石头拿出来几颗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裴十三凑过头来，好奇道：“这是什么好玩意儿？” 莫长生道：“这石头里灵气异常充沛，仿佛取之不尽一般……莫非这是……仙石？” “仙石？” 二人异口同声，大喜！ 杀了一个元白，得到这许多东西，当真是太值了！ 莫长生和裴十三都兴奋不已，坐下来就开始分赃。 莫长生道：“我们要如何分？” 裴十三自认在这次杀元白事件中出力不多，直接道：“长生先挑，你看不上眼的给我，看得上眼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莫长生想了想，没有推辞——他这次的确出力不小，且修为比裴十三高了一大阶，若要推辞，才显得假。倒不如把适合裴十三的东西留下来给他便是了。 莫长生这样想着，便开始不客气的一样一样挑拣起来。 首先就是储物戒。 元白的储物戒品阶极高，虽然里面的空间不算很大但这只储物戒中却可以放置储物袋，是修真界现有的品阶最高的储物用品。莫长生盘膝坐下，直接将戒指认主，然后让其变成最普通的墨玉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之上。 拿完戒指，莫长生就把手放在了装有灵石和仙石的储物袋上。 装有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的储物袋，莫长生直接一分为三，其中一份给了裴十三。装有上品灵石的储物袋有十只，莫长生给了裴十三一只。 而装有仙石的储物袋只有一只，里面也只有一千仙石。 裴十三见状，直接道：“给我两块拿着玩就成啦！” 莫长生也没有客气，取了十块给裴十三，其余的都放在储物戒中藏好。 至于其他的丹药、符箓和各种炼材，莫长生也不好分配，干脆直接把装有炼器材料的储物袋都给了裴十三，至于其他，裴十三自己就不肯要了。 “我只是在最后拖延了元白一会，被元白打了几掌而已，其他如何杀元白的计划，该布置什么阵法，还有最后吃掉元白的那些蚀心虫，如何让我们不被怀疑的法子等等，都是长生想到的，我拿这些，已经够多的了。” 裴十三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要，莫长生便不客气的把其余的诸多装有各种好东西的储物袋都收归己有。 他的一双桃花目都是亮晶晶的。 最后还剩下三件破损的防护法宝：金光罩、防御马甲和防御戒指。 莫长生看向裴十三。 裴十三道：“我现在的炼器水平还不够，这三件宝贝虽然能够修复，但却不是我现在能修复得了的了。” 莫长生想了片刻，便把里面受损最小的防御马甲递了过去，怕裴十三不要，直接道：“这个算是报酬。等你能修复这个马甲了，再帮我把其余两件东西修复好。” 裴十三高兴地接了这个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任务，然后便上前拉着莫长生的手，兴奋地道：“仇也抱了，十九郎也拜师了，臧也分完了，我们去镇上的酒楼喝酒！” 莫长生刚要推辞，就听裴十三继续道：“喝花酒！” 莫长生要推辞的话登时顿住了。 花酒啊。 他还没喝过呢。 莫长生半推半就，就像和裴十三一起去见识见识这古代修真界的花酒。 奈何他们人还没有走，就被小金蛇一脸控诉的拦住了。 “不！许！去！” 分赃不给我分，花酒当着我的面就去喝，长生太讨厌太讨厌太讨厌了！ 讨厌地让蛟龙大人想要立刻把心上人压倒，让心上人彻底打消喝花酒的念头！ 喝什么花酒呀，明明，明明他能让长生比喝花酒都要快活高兴。 哼哼。他有两个，那些小倌儿只有一个，能和他比么？长生长生，你真真是太没有眼光了！ 　　☆、第119章 花魁 裴十三从来没见到过一条筷子粗，筷子长的细细软软的小金蛇，一张小小的蛇脸上，竟会露出如此凶神恶煞地严肃神情。 他忍不住捏了捏和莫长生还握着的手，嘀咕道：“你养的这小妖蛇快成精了吧？怎么看着跟人似的，眼睛还会说话？还有，虽然我不懂蛇语，可我怎么觉得这小妖蛇叫得这两声，就像镇子上的母老虎拦着她老爷不许去花楼一样？” 莫长生嘴角一抽，心说，可不是差不多么？ 只不过这只不是母老虎，而是一条比母老虎还可怕的恶龙！ 而这恶龙之所以会拦着他，也是因为……吃醋。 莫长生清咳了一声，这才觉得对这恶龙稍有愧疚。 虽然他只打算去“见识”一下花楼和花酒，看一下那里的美酒究竟有多醇香，美人儿与凡间的美人儿有多少差别，如何接客……但莫长生打从一开始，都只打算“见识”一下就走，压根没打算也不会在那过夜，更遑论背叛这满脸醋意的小金蛇了。 他唯一忘记的，大概就是自己答应和裴十三喝花酒的时候，身边还跟着这小金蛇。 ——他应该把小金蛇打发到一边去，然后去花楼走上一圈，再若无其事的和小金蛇走回一起来着。 莫长生心中暗恼自己不小心，面上却没什么歉意，只弯下身子，朝着小金蛇伸出手：“过来。” 小金蛇眼睛一亮，上前爬了几步，正当贴着莫长生的手指时，忽然一顿，又蹭蹭蹭的倒退回去，一脸警惕和威胁地看了回去。 “你不去花楼，我就过去！否则……否则我就……”小金蛇苦恼了好一会，想了诸多报复莫长生的法子，可到底不忍心，最后只能瞪着眼睛干巴巴的威胁道，“否则我就变成人身去咬你！咬你脖子，咬你脸，咬你……” 莫长生闻言哭笑不得，着实没有料到这小金蛇还有这等威胁人的心机。 不过，所谓近朱者赤，或许是这小金蛇跟着自己跟久了，就从他身边学会了呢？ 莫长生不甚谦虚的这样想着。 然后他继续朝着小金蛇勾了勾手指。 蛟龙大人无意识的朝着心上人爬了几步，这才险险的刹住蛇尾巴，瞪着心上人不说话。 莫长生见“勾引”失败，只好微微叹了口气。 蛟龙大人立刻紧张的看了过去——他是要吓唬吓唬莫长生来着，可是，他只是想让莫长生更紧张他一些，可不是想让莫长生被他吓坏来着。 莫长生眼角瞥到这小金蛇紧张的神情，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花楼么？去不去的，我也不甚在意。至于花酒……定然不如兄长酿的花酒好喝，喝不喝的，倒也无妨。” 蛟龙大人立刻高兴了起来，飞快的蹿到了心上人的手掌上，欣喜的“嘶嘶”道：“就是就是，那花楼有什么好的？那里边的人都是些庸脂俗粉，俗不可耐，而且，他们那个地方都只有一个物事，哪里比得上我，对不对，长生？” 莫长生嘴角一抽。 他当然能听得懂这恶龙的带颜色的话了，只是他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微微遗憾道：“花楼的确是俗。然而俗世修行，岂不正该见识见识这俗世的种种？花楼虽然污秽肮脏了一些，可终究是俗世的一部分。我只盼将来渡劫时，莫要因没有见识过这花楼之种种，而在度心魔劫时横遭劫难。” 莫长生说罢，便起身，拍了拍衣裳，悠然道：“罢了，不去便不去了。十三郎，不如你自个儿去？待你回来与我讲一讲那花楼种种，也让我将来渡劫时能多拖延些时候。” 裴十三瞠目，忍笑严肃道：“既然长生你宁可陪着这小妖蛇，也要放弃这等俗世历练，那我也只好独自去了。长生，告辞！” 裴十三一拱手，就要离开。 蛟龙大人呆呆的听着他的长生和裴十三的话，想了一会，才忽然大声“嘶嘶”道：“停住！裴十三停住！长生和你一块儿去！不对，长生和我一块儿去！” 然后蛟龙大人就转过小小的蛇脑袋，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似的，“嘶嘶”道：“长生长生，咱们去吧。虽然那个地方不好，但是为了历练飞升，咱们还是去吧！”大不了，他死死的缠着他的长生，拒绝一切雄性和雌性动物的靠近！ 莫长生觉得这小金蛇难得如此可爱，可是他还是故意叹了口气，颇为勉强地道：“那如何使得？虽说历练飞升是我等修士第一要紧的事情，可慕生你既不喜，单单为了慕生的不喜，我亦不会去做。”他直接拂袖道，“此事莫要再提！” 蛟龙大人心中顿时满是甜意，就像他心尖尖上的长生在他的心里扔了一块糖，那糖融化了，让他整颗心都变成甜的。 “不、不，我喜欢的。”蛟龙大人甜蜜蜜的道，“只要是对长生好的，只要是长生喜欢的，我也都会喜欢。花楼……咱们去！花酒……一起喝！” 莫长生看着豪放而高兴的小金蛇，这才放心下来，笑眯眯的道：“既如此，那便一起。只是那花楼里怕是没有和你般配的小母蛇，慕生你便忍一忍罢！” 且不提蛟龙大人如何气呼呼焦急的自证“清白”，裴十三听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直到那小金蛇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裴十三才停了下来，道：“这小妖蛇真是太有意思了。连主人去个花楼他都要管着。” 莫长生唇角翘了翘，不以为忤。有人肯管着他不好么？可怜裴十三还每个肯管着他的人呢，真真是可怜，可怜。 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可怜的裴十三忽而道：“对了长生，这小东西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听你唤他‘木生’？哪个木？木头的木？” “嘶嘶，嘶嘶！”蛟龙大人立刻抗议道，裴十三你个没文化的，本大人明明是倾慕的慕！ 莫长生却不怎么愿意解释这件事，直接问道：“咱们先去哪里？先去看看青楼女子，还是去听听小倌倌唱曲儿？” 裴十三：“……”他还想带着莫长生去玩儿，可他现在怎么觉得，莫长生知道的比他知道的还多。至少除了青楼女子，还知道小倌倌！ 脑袋慢半拍的蛟龙大人：“……”他怎么从心尖尖的长生面上，一丁点的勉强都看不出来了呢？难道是他眼花了？还有，他的名字裴十三那个笨蛋明明说错了，长生为什么不解释给那个笨蛋听呢？ 两人一蛇就在莫长生腹中兴奋，面上悠然、裴十三和蛟龙大人糊里糊涂的情形下，很快到了镇上最大的花楼。 到了花楼自然要赏花。 老鸨很快上前，满脸堆笑的问两位公子是要娇俏的女子陪着，还是要纤弱乖巧的少年陪着。 裴十三一进花楼，登时眼花缭乱，闻言想了想自己刚刚分赃得到的满满的储物袋，立刻就豪言壮语地道：“要你们楼里最漂亮的十八只花！” 不管男女，反正都要最漂亮的！ 裴十三自觉储物袋充实，奈何这坊市上的最大的花楼底气更大，闻言就笑：“哎呦公子你可为难着老奴了，这花楼最漂亮的三只花，今儿可都有客。您要喜欢，老奴就把最漂亮的三支花下面的十八只花儿给您二位送来？公子尽管放心，咱们楼里，就没有丑的！” 裴十三和莫长生一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蛟龙大人却从莫长生的靴子旁探出脑袋来，心道，没有丑的？你可不正是丑的？ 好在蛟龙大人只低低“嘶嘶”了几声，只有莫长生抽着嘴角听到了，其他人并不懂蛇语，因而只继续笑着上楼。 老鸨心知眼前这两人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直接将二人领到了三楼雅间——这里的雅间非同寻常，雅间里有内室，有客厅，还有洗澡间，客厅一旁，若开了窗，正好能看到花楼的大厅，还有大厅里戏台子上正在表演的花楼里的花儿，若关了窗，雅间自成一体，尽可看屋子里的花儿如何表演逗趣儿。 莫长生和裴十三二人皆很满意，打赏亦很丰厚。 老鸨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忙忙把十八朵花儿给叫了上来。 十个娇俏的女子，八个乖巧的少年。 莫长生和裴十三则大爷似的坐在桌前，一面饮酒，一面听老鸨将这些男女唤上来，或唱曲儿，或扭腰跳舞似的逗趣儿。 二人开始时还觉得有些趣味，待十个人过去，二人都有些困惑，这里的男女除了好看些，会讨巧些，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为何这么多人都喜欢往这楼子里跑呢？ 莫长生也觉无趣，就让裴十三自个儿鉴赏剩下的人，自己站了起来，开了窗，往下面的台子上看。 他只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便立刻顿住了。 半面罗刹，岳无盐。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台子上，穿着朦朦胧胧的绯色纱衣，戴着一半金色面具，露着一半脸的妩媚女子，可不正是岳无盐么？ “那个是……”莫长生一开口，那老鸨就立刻上前，捂着嘴笑道：“哎呦，公子可真是好眼力，那个就是咱们花楼的台柱子，花魁无盐女啊！” 莫长生：“……” “说来这无盐女的相貌确实不算上乘，可是无盐女的身段儿好啊，做那事儿的，被子一盖，还看得到什么？反倒是身段好的才吃香。而且啊，”老鸨神神秘秘的道，“而且这无盐女如今可是筑基后期修为，公子若要点了她，采补她一宿，可抵得上公子努力修炼十个晚上咧！” 莫长生这才明了，岳无盐为何会成了这里的花魁。原来这里的花魁并不是看相貌如何，而是看采补一宿能增长的修为的高低。 采补一宿，既能消得美人恩，又能增长功力，即便是花费再多，想来对某些人来说，也是完全值得的。 “就是可惜今晚无盐女早就被包了，您要真喜欢她，只能找她过来说说话，过夜的话……就只能请您明儿赶早了。” 老鸨赔笑道。 若是之前，莫长生或许会当做没有看到过岳无盐，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轮回盘的其中一块碎片在岳无盐手中，他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岳无盐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 “那就请再为我开一间房，然后请……这位无盐女去我的房间唱一曲儿。” “好嘞，公子您等着，老奴这就把隔壁的房间给您腾出来！” 老鸨嗓门大得很，她一说完，裴十三就站了起来，“长……你要另外开一间？难道这里当真有你看上的人？” 裴十三很快走到莫长生身边，传音道：“长生别傻了，这里的男男女女看看笑笑便罢了，他们可不值得你在这里交付元阳。你若当真有什么欲望，也该找个没开苞的雏儿，这里的几个万万不可！” 莫长生闻言似笑非笑，打量了裴十三一会，眼见着要把人给看恼了，才传音道：“你放心，我也只是找他们说说话而已，不会真的做什么的。” 裴十三这才放心，摆手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走罢！对了，你要不要多挑几个带过去说话？”他伸手一指那些男女。 莫长生刚要推辞，想了一会，指了两个少年，道：“一个时辰后，让他们两个去我房间。” 裴十三登时大笑：“原来你喜欢的是男的？哈哈，去吧去吧，一个时辰后，保证把他们送过去！” 莫长生瞪了裴十三一眼，就去了隔壁房间。 一刻钟之后，待楼下的岳无盐唱完一曲，屈膝行了一礼，就频频袅袅的退下，跟着龟公快快走到了莫长生的房间。 岳无盐走进房间的时候，莫长生正背对着她。 岳无盐只当眼前之人是个普通客人，屈膝一礼：“奴见过公子，公子万安。” 莫长生这才转过身，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妩媚多姿的岳无盐，神色微微复杂。 好半晌，待岳无盐身子微微摇晃时，莫长生才道：“岳姑娘请起。” 岳无盐一怔，蓦地抬头，双目含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公子救我！” 原来莫长生和裴十三杀了元白之后，就恢复了容貌——西漠之地困苦，大多逍遥宗的弟子并不会来这里，因此他们也不用太担心自己会因容貌而被人认出来。 莫长生这次没有立刻叫岳无盐起来。 他将房间的窗户关上，然后布置好了隔离阵法，这次坐在了椅子上，屈指敲了敲红木桌子，慢慢道：“岳姑娘聪慧，当知道若要我救你，岳姑娘当付出什么……或者说，该归还什么的道理。”见岳无盐欲掩饰什么，莫长生继续道，“我已经遇到过一个和你一样，拥有前世记忆的女子了。” 岳无盐一怔，立刻就明白莫长生话中的意思了。 她踟蹰片刻，忍不住问道：“若无盐将碎片还给了公子，那无盐前世的记忆，可会从此消散？” 莫长生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既拥有前世记忆，那我且问你，前世的你，可曾像现在一般沦为娼妓？供人取乐玩笑，供人当做炉鼎采补？那前世记忆，当真帮了你许多不成？” 岳无盐登时面色惨白。 莫长生说得一点都没错，前世的她，虽然一路坎坷，但却不曾沦为娼妓。因着修真界的青楼楚馆虽然做得是不太正当的生意，可是并不会无缘无故逼迫一个修为已经到筑基后期的散修进楼子。 岳无盐之所以会进花楼，完全是因着她有前世记忆，知晓前世记忆中，这花楼的主人曾在一处秘境得了大大的好处，岳无盐因莫长生拒绝带着她，只好潜心算计，期盼能将那花楼主人的机缘抢过来。奈何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花楼主人之所以能得到那一处机缘，只是因那处机缘正是花楼主人的先祖留下来了，岳无盐没有那位先祖的血脉，因此在秘境受制，最终被花楼主人记恨，从此沦为娼妓。 岳无盐从前不曾想到过这一点，现在被莫长生一问，这才觉得那前世记忆给予她的不只是好处，还有坏处。若无前世记忆，她便会继续按部就班，小心翼翼的修炼，而不是期望什么不属于她的秘境宝贝。可有了这前世记忆，她虽然极力克制，但心中因拥有前世记忆而升起的骄傲和高人一等，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我从前只以为，能有这前世的记忆，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气运。”岳无盐颓然跪坐在地，喃喃道，“可现下看来，这记忆，有不如无。若是没有这般记忆，我又如何会沦为现在的玩物之身？” 莫长生心中并不赞同岳无盐的话。能拥有前世记忆，本就是大气运之一。可是岳无盐耐心不够，谋略不够，因此才会栽到这花楼主人手里，岳无盐如今的结果，与其说是前世记忆的过错，倒不如说是岳无盐没本事消受这份气运。 假若岳无盐发现自己拥有前世记忆后，想得并非是做他的奴婢，谋算什么，想得并非是抢夺他人机缘，而是潜心修炼，即便抢夺机缘，也该细细算计，谋划好每一步，纵然是沦为花楼女子后，也该为自己计较如何离开花楼，而不是想着一辈子就只能如此，或许岳无盐所能获得的就不止如此。 只是这些事情莫长生虽然心中有数，可他却并不愿意点醒岳无盐。 毕竟，无论如何，他也曾经是岳无盐千方百计要算计的人之一。纵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岳无盐从前想要算计他的到底是什么，可这也不妨碍他一直记着这件事，一直警醒岳无盐。 “这记忆对你是好是坏，与我无关。”莫长生漠然道，“我只想问你，那碎片，你可要归还于我？” 岳无盐这才从后悔中反应过来，认认真真的磕头道：“求公子为无盐赎身，从此之后，无盐身上任何一物，皆是公子所有！公子让无盐做任何事，无盐绝不会有二话！” 莫长生脸一黑，冷哼一声，只道：“东西！” 岳无盐踌躇片刻，抬眼就看到一条小金蛇正阴冷冷得盯着她，瞬间吓得她一身冷汗，咬了咬牙，便将手腕伸了出来，用牙齿咬开，这才从血肉模糊的手腕中剜出一片轮回盘碎片来。 蛟龙大人嫌弃地“嘶嘶”了几声，对着那碎片喷了口气，眼见轮回盘碎片恢复了干净的模样，蛟龙大人这才欢快的咬着碎片讨好的送给了他心尖尖上的长生。 莫长生拿到碎片，认真感受了一下这碎片果然是轮回盘碎片之一，这才将碎片放入了储物戒中，然后便对岳无盐道：“你可以走了。” 岳无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刚刚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答应，只是在听岳无盐说话而已。 岳无盐也反应过来，莫长生的确没有答应她什么，而她自己竟也什么都没发现。 岳无盐越发颓然，喃喃道：“那因果呢？莫公子你竟也不在乎因果了么？我将轮回盘碎片给莫公子，莫公子不该还我一场因果么？” 莫长生原本没打算和岳无盐说些什么，闻言这才抬头，认认真真打量了岳无盐一眼，方才道：“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你的气运在消减么？”见岳无盐发怔，他继续道，“虽然轮回盘碎片让你逐渐恢复前世记忆，可作为报酬，轮回盘碎片也在一点点吸收原本属于你的气运，让你越来越‘倒霉’，你竟没有发现？还一意孤行的将碎片戴在身上？” 莫长生轻嗤一声：“我现下将它拿走，分明是帮了你，是你欠了我一场因果，我何曾欠了你的？” 然后他一挥手，房间的门大开，还没回过神的岳无盐就被一股灵力送了出去。 岳无盐刚要挣扎，耳边就响起一道声音“当然，若是岳姑娘愿意告诉我为何非要做我的奴仆，或许我会考虑是否为岳姑娘赎身”，岳无盐登时放弃了挣扎，过了一会，就被花楼的龟公带走。 今天晚上，她还有客要接。 送走了岳无盐，莫长生倒也不急着让两片轮回盘碎片认主，反而关了门，敲敲桌子，就让小金蛇跳了上来。 蛟龙大人又高兴又羞涩，忙忙跳了上来：“长生长生，我们离开吧，这里一点都不会，气味难闻极了！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好不好，好不好？” “唔。”莫长生点了点小金蛇的脑袋，没有说好或是不好，而是摸了摸小拇指上的储物戒，温柔地道，“说来，慕生在杀元白时也帮忙了，那两个元白老祖的神识，都是慕生解决的。我方才忘了给慕生分东西，慕生可会怪我？” 蛟龙大人被心上人温柔的碰触和温柔的声音忽悠的晕乎乎的，忙忙道：“不怪不怪，慕生的东西就是长生的东西，长生只要记得给自己分东西，忘了慕生也无妨的！”他怕长生不信，还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真的！慕生什么都不要，只要长生高兴就好啦！” 莫长生笑得更温柔了：“既如此，那慕生那一份，我便帮慕生收着了。”然后再也不提给蛟龙大人敖慕生分东西的事情。 蛟龙大人：“……”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整条龙都是长生的了，那些东西都给长生也没什么不对——媳妇儿管家，不是很正常的么？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心中越发甜蜜起来。 莫长生在一旁瞧着，嘴角一抽，过了一会，他方才在裴十三房间里点的两个少年就低眉顺眼的在门外敲门。 莫长生想了想，戳了小金蛇一脑袋，颇为严肃的道：“记得，不许对别人发情，否则我就……把你丢下，再也不要你了！” 然后就留下傻傻的小金蛇，打开门，让两个少年进来。 少年们正欲说话，就见莫长生手一摆，一指蹲在桌子上的小金蛇：“教他！” 少年登时傻了眼：“教、教什么？”他们只学过如何伺候人，可没学过如何伺候蛇来着！ “你们的老师如何教你们的，你们便如何教他！”莫长生想了片刻，又加了一句，“不许脱衣！” 尔后不管身后的两人一蛇如何作想，莫长生果断摔门离开。 一刻钟之后，两人一蛇还在大眼瞪小眼，“砰”的一声，房间门又被踹开。 踹门的还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正欲说些什么，就见那公子掐了掐眉心，叹气道：“罢了，这小东西太过蠢笨，想来你们如何教也是教不会的，还是……把你们学习的春宫图和工具什么的……卖给我，那个小东西，不必管它！” 两个少年：“……”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被杀人灭口么？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长生长生，才不用他们，你在合欢宗赢得那件至宝，现在就在我肚子里收着呢！我已经看了无数遍啦！不用他们教，我、我亲自教你！ 保证不会像前世那次一样让长生难过啦！ 莫长生：“……”他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念蛇羹的味道了。 　　☆、第120章 秘密 一人一龙稀里糊涂的闹出一个大乌龙后，莫长生就不太愿意搭理那笨龙了。 花楼里的男女向来识时务，不管他们在花楼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会乱说。 莫长生心知这一点，盯着两人立下誓言，给了几瓶丹药做补偿后，就让两人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人一龙两个。 莫长生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那两个少年“送给”他的几本春宫图，就开始“欣赏”了起来。 那两名少年的确识时务的很，明知自己不该说什么多余的话，更知道莫长生给他们的赏赐足够多，因此拿了赏赐，立了誓言，还不忘讨好的把莫长生最开始问他们要的春宫图和各种“工具”献了出来。 工具什么的莫长生还没开始看，他只翻了翻春宫图。 这里的春宫图也是做成了书画模样，画面精致，翻开之后，正是两个男子摆出各种纠结而神秘的动作的模样。 莫长生拧着眉看了一会，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任何的想法；又拿出男女之间的春宫图翻看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还没翻几页，就被一个气味熟悉的赤条条的男人给扑倒了。 “长生长生，你莫要看了，我都会。”蛟龙大人讨好地蹭着心上人道，“那个合欢宗的至宝上面什么都有，我、我学了好久，我都学会啦！我教给长生，长生就不用学啦！” 说来合欢宗至宝还是莫长生参加比赛辛辛苦苦得来的，只是最后时莫长生落荒而逃，这才便宜了恶龙，偷偷将那“至宝”纳为己有，还偷偷学了个全部。 “长生长生，让我教你，好不好，好不好？”蛟龙大人看着身下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的道，“我知道长生害怕什么，只要长生听我的话，我、我就绝对不会让长生受伤的！” 莫长生拧着眉盯了压着他恶龙一会，心中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男人么，一直憋着也的确不舒服，若是他一直对这恶龙厌烦便也罢了，可是这恶龙待他的确是好到不能再好，又傻又蠢，龙形蛇形时暂且不提，可是人形的恶龙是照着他画的画幻化的，的确是格外赏心悦目。看得日子久了，每每被这恶龙光溜溜的勾引着，莫长生也不可避免的想入非非，闻言“嗯”了一声，就想看这恶龙要做什么。 蛟龙大人闻言立刻喜不自胜，欢喜的整条龙都要飞起来了。 “长生长生，我很欢喜。” “长生长生，我的心尖尖，我的心肝肉。” “长生长生……” 莫长生原本还有些感觉，结果一听这恶龙所谓的“甜言蜜语”，立刻黑线的整个人都无语了，待看到那恶龙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取出来的那几根玉做的长短粗细不一的东西，登时满脸爆红，一脚就把龙给踹飞了！ “这、这些是什么？” 蛟龙大人困惑的脸上立刻一片绯红：“就是让长生不再嫌弃我畸形的宝贝啊！由小到大，慢慢试，等长生……就不会嫌弃我啦！” 莫长生立刻就明白眼前这几只玉做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可恼羞成怒总归无可避免。 所以，蛟龙大人依旧被踹出了房间。 至于那些东西用与不用，用了多少……蛟龙大人暂时是猜不到了。 蛟龙大人这一夜是在看门中度过，莫长生和裴十三则是在观赏了一番花楼男女的种种技艺外，便各自在房间打坐修炼。 待到第二日，裴十三推开门，正欲去敲隔壁莫长生的门，就看到了颓然趴在地上的哀怨小金蛇。 裴十三登时就乐了：“我就说嘛，出来玩，还带着一条管家蛇作甚？长生早就该把你赶到外面看门了？嘿，小妖蛇，告诉我一声，你家主人昨个儿是一个人过得？还是找了个小倌儿一起过得？” 裴十三如今修为比不过莫长生，阵法天赋也比不过莫长生，因此虽然昨晚就看到莫长生的门关着了，但莫长生是自己修炼关门了，还是……因着别的原因而关门不让他看，裴十三就猜不到了。 蛟龙大人蔫蔫的不愿意搭理这个讨厌的家伙。 蛟龙大人的心底，其实是非常想要大吼一声，然后把裴十三给吓跑，再也不敢靠近他的长生，可是他虽然脑袋不太灵活，可也明白这裴十三对长生来说，还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因此蛟龙大人纠结很久，愣是咬着牙忍了，只扭过脑袋，继续哀悼自己还没送出去的元阳。 裴十三却看不太懂一条蛇的“忍让”，见状心情更好，干脆用手戳了戳这小金蛇：“快些告诉我，不然我再把你扔锅里煮上一回！这次不煮三天三夜，煮上个三年，我就不信还煮不化！” 蛟龙大人立刻不高兴了。不是不高兴裴十三说的话——毕竟就算真的煮上三年，他也只当洗个澡忘了时辰而已——蛟龙大人不高兴的是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伸手戳他！ 明明只有他的长生才能戳他的！ 其他人谁都不可以！ 蛟龙大人登时黑了脸，裴十三只觉眼前一道细细的金光一闪，自己的手指一痛，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方才戳了这小金蛇的那根手指上多了一圈小小的牙印。 而那只被他戳过的小金蛇，正瞪着眼睛，严肃地盯着他瞧。 裴十三弯了弯手指，正欲说些什么，就见莫长生的门打开了。 裴十三于是也不同那小金蛇说话了，而是将自己的那根手指递到莫长生面前：“你看这是你那条管家蛇咬的！我说长生，这管家蛇也太调皮了，方才它咬我的那一刹那，我险些以为这根手指要保不住了，好在它只是条等级低的小妖蛇，就是用尽力气，也咬不断我的手指。” 莫长生眼皮一跳，低头看了一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小金蛇。 “嘶嘶，嘶嘶！”是他太讨厌了！他还要继续煮慕生，煮上三年，慕生这才咬他的！而且……他那根手指轻轻一咬就差点断了，才不费劲儿！ 莫长生听得脑门生疼，忙检查了裴十三的手指，见那恶龙真的只是“轻轻”咬了一下，没敢使劲，也只是让裴十三疼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才安心。 蛟龙大人盯着被莫长生捧在手里的那根手指，恨恨的想着他方才怎么会没使劲呢？早知道他的长生还会捧着那根手指看，他就该把那手指给狠狠地咬掉，然后扔到臭水沟里啊！ 真真是悔不当初啊。 且不提蛟龙大人如何后悔，裴十三来这一趟，却是来问莫长生他们何时离开的事情。 “若是东九洲或别的地方也就罢了。西漠之地除了极少数几个被大宗门和大世家控制的灵矿外，就再没有别的好东西了，且宗门皆知我被流放到西漠，为了不被宗门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也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 裴十三语气淡淡，莫长生却听出来裴十三对逍遥宗已然是失望至极，压根不想返回宗门。 逍遥宗是五灵大陆第一宗门，因此除了金丹和金丹以上修士，还有，从入门起就被看好的内门弟子，以及金丹以上修士的亲传弟子外，其余弟子虽然在宗门有铭牌，可是却不曾留下什么本命精血制作的本命铭牌。因此裴十三即便当真决定不再返回宗门，宗门除了对裴十三下追杀令，也不能多做什么。 莫长生微微一顿，方才问道：“你当真想好了？逍遥宗的追杀令，可不是那么好躲的，更何况……一旦逍遥宗的追杀令下来，你便不能再回凡人界的裴家，也不能再和裴十九联系了。” “我想得不能再好了！”裴十三洒脱一笑，“东九洲繁华，南林多灵植，这两处地方我皆去得，只要我能在其中一处站稳脚跟，又何必怕逍遥宗？” 莫长生见状，这才不再说什么。 其实他现在与裴十三又有什么区别呢？裴十三不能回宗门，他同样不能。裴十三是因着反抗宗门的处罚而不回宗门，而他自己，则是因着逍遥宗的秘密，一样不能回宗门。 甚至莫长生想到那恶龙所说，他要重建五灵门一事，越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可能返回逍遥宗了。 “那你何时离开？” “结丹后。”见莫长生不明白，裴十三凑近莫长生，低声道，“你忘了，我这里有你家小妖蛇煮的热汤。虽说冒险了些，可是逆天修行，如何能不冒险？我打算饮下热汤，闭关结丹。” 莫长生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将要劝阻的话咽了回去。他不是不能劝，而是无法劝。逍遥宗的追杀令哪里会简单？即便裴十三身上有他炼制的易容丹，可裴十三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靠着易容丹变成别人的脸过活，大部分时间总要恢复自己的容貌。以裴十三现在筑基后期的修为，的确不如直接结丹提升修为，也好出其不意的躲过逍遥宗的追杀令。 “罢了，随你。”莫长生面无表情地道，“既如此，那就在西漠找一处地方闭关结丹，我为你护法。” 裴十三咧开嘴，笑了出来。 这件事定了下来，莫长生又询问裴十三结丹机缘寻找的如何，听到裴十三说已经寻到，他才放下心来。 两人也欣赏过花楼里的男男女女是何种模样，不再好奇，便打算离开此地，去西漠的其他镇子上走一走，看一看，一面是寻找西漠能拿到外面卖的东西，一面则是寻找合适裴十三闭关结丹的地方。 只是二人刚要离开，莫长生就被这花楼的当家花魁拦住了。 “求公子带我离开。”岳无盐衣衫半露，肌肤上鲜红的鞭伤格外刺目，“这样的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求公子带我离开！” 莫长生不语。 花楼的老鸨很快赶了过来，“哎呦”一声就道：“公子您可千万别误会。要是别的楼子里的姑娘哥儿，公子若喜欢，他们若愿意，公子尽管替他们赎身，老奴绝不二话！可这一位……” 老鸨轻蔑的道：“这一位她可不是自己卖身到花楼里来的，而是杀害我们家少主子不成，被我们家少主子弄到楼子里来的。这一位……老奴可真真不敢放她离开。” 岳无盐瞪大眼睛：“当日恶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要杀那人，不是应该的么？” 老鸨立刻便回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既输了，我们家少主子心善留你一命，你为何不知感激，反要背叛我们家主子？” 岳无盐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只能继续对着莫长生的方向磕头：“求公子带我离开！求公子带我离开！” 裴十三皱眉道：“你从哪里招惹来的祸害？怎么就认准了你不放了？” 莫长生面色难看，但也没有太为难岳无盐，而是道：“昨日你离开时，我说的话，你可记得？若你当真愿意将那件事的缘故告知于我，我便愿意试试为你赎身。”当然，成与不成，他就不甚在意了。 岳无盐面色一僵，那老鸨当即踹了她心窝一脚。 岳无盐咳出一口心头血来，她这才仰头，双目晶亮的看向莫长生：“好，我答应你！” 莫长生“嗯”了一声，倒也不急着问岳无盐，只漫不经心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极品复元丹，扔给了岳无盐。 岳无盐慌忙接住，正欲服下，就被身边的老鸨一把将丹药抢了过去。 “极品复元丹！”那老鸨却也不老，容貌是三十岁的风情女子的模样，名为浣娘，“哎呦喂，老奴在这花楼里二十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极品复元丹的模样。敢问这位公子，可是炼丹师？” 虽然话是这么问了，可是浣娘心底却早有七成把握，毕竟，除了炼丹师，谁还会傻乎乎的将一颗极品复元丹丢给一个花楼女子呢？ 而且这炼丹师，一定是一位炼丹宗师人物，若是普通炼丹师，哪里炼制的出来极品复元丹这种极品丹药呢？就算偶尔炼制出来了，又怎么会随意拿出来打赏呢？ “浣娘你……” 岳无盐的话在莫长生点头的那一刹那，就被所有人忽略了。 浣娘双目一亮，直接道：“想不到公子竟有这等本事，老奴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是要为这无盐女赎身么？若是先前，老奴肯定连问都不敢问我家少主子，现在么，公子先请上座，老奴这就去把我们家少主子请过来，让他同您商量这无盐女的赎身之事。” 莫长生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毕竟，岳无盐既然与这家花楼的少主子有仇，肯定是不肯轻易让人为岳无盐赎身。而他现下虽然身家丰厚了不少，可也不能与花楼的少主子相比，如此一来，他想要顺利带走岳无盐，要么就开打，顺手将岳无盐偷走，要么，就只有诱之以利，把他炼制的罕见的丹药半卖半送一批给那位少主子，顺便带走岳无盐。 那浣娘在花楼见识极多，也大约猜到莫长生的想法。可是，猜到又如何呢？能随手打赏一颗极品复元丹的炼丹师，莫说是她了，就是她家少主子来了，那也得千方百计的捧着，于是见状就顺着梯子下，干脆利落的丢下岳无盐，去请她们少主子了。 房间的门关上，花楼的其他人都离开，裴十三也识趣的回到隔壁房间后，莫长生这才丢了一颗中品复元丹给岳无盐——岳无盐身上的鞭伤只是皮外伤而已，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严重，可对修士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她身上最严重的伤是昨夜被采补的道基，不过，即便如此，一颗中品复元丹也足够岳无盐用了。 岳无盐怔了怔，也反应过来莫长生方才那一举动的用意了。 她将中品复元丹服下，轻叹一声：“我原以为能拥有前世记忆，此生即便是不能沾染莫前辈的气运，也当能活出个人样儿来。孰料世事难料，我竟落得如此境地，最终也只有莫前辈心善，肯来救我一救。” 莫长生不语。对岳无盐称呼的改变，他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前辈问我为何要做前辈的奴仆，这件事无盐之前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如何说，不知能不能说。”岳无盐咬了咬牙，道，“前世无盐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修，可是阴差阳错，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关于莫前辈的大秘密。” “五灵大陆曾经因逍遥散人而秩序井然，成为无数人的修仙福地；可也因逍遥散人在飞升劫前的魂飞魄散，而被诅咒，但凡在逍遥散人死后，出生在五灵大陆的任何人，任何妖，皆没有飞升的可能。” “五灵大陆真正的高阶修士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让五灵大陆的低阶修士知晓，以免刚刚恢复秩序的五灵大陆再度混乱起来。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之地的高阶修士虽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可为了不让五灵大陆的修士大规模的跑到他们的地盘，抢夺修炼和飞升的机缘，亦将此事捂得紧紧地，不曾外泄。” “可是在五灵大陆上出生，一直努力修炼到大乘期、渡劫期，眼看飞升在即，却被突然告知他们的一切努力皆是虚幻的那些人却很是不服。”岳无盐双目幽幽的看向莫长生，“他们因此耗费数十位高阶修士法力，这才算出，得轮回盘，重建五灵门者，可改五灵大陆命运！” “那个人，将有无上气运，将逆天改命，将永垂青史，令所有五灵大陆之人铭记！” 莫长生闻言，似笑非笑：“就像当初的逍遥散人？重建五灵门，逆天改命，然后……再死在第一道飞升劫下，魂飞魄散，从此烟消云散？只留在那冷冰冰的玉简中，还有所有无关之人的记忆里？” 岳无盐刹那间回过神来。 她看向莫长生，只觉眼前之人的目光冷如冰霜，仿佛看穿一切一般。 岳无盐忍不住喃喃道：“不、不该这样。你应该可以飞升的。待你飞升……”作为莫长生奴仆的她，自然也可以鸡犬升天，一同飞升仙界。 而以莫长生和旁人不太一样的想法，大约在她做了他几十年上百年奴仆后，就会给她一笔丰厚的东西，然后让她恢复自由，在仙界继续自自在在的修仙。 这才是岳无盐当初死乞白赖想要认莫长生做主人的原因，不是为了莫长生，而是为了想要沾染莫长生的气运。 可是，她现在听莫长生突然提起曾经的逍遥散人，心头猛然一动，是了，莫长生的气运再浓厚，又如何比得上曾经的逍遥散人？然而逍遥散人死了，死得一丝魂魄都不剩，那么莫长生呢？难道莫长生也要赴逍遥散人的后路么？ 岳无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庆幸，还好，还好莫长生一直不肯收下她做奴仆。否则…… 莫长生一眼看穿了岳无盐的想法，却没有点破，而是问道：“你方才说得轮回盘，重建五灵门者，可改五灵大陆命运，那么，我前世得了轮回盘，可曾重建了五灵门？若我当真做了，五灵大陆的命运当真改了么？为何你会重生，为何从前的我却死了？” 岳无盐脑中一片混沌。她突然想到，前世的莫长生的确是在五灵秘境中得了轮回盘，甚至不只是轮回盘，连五灵秘境都认莫长生为主，被莫长生给带走了。再之后，莫长生就重建了五灵门。 说是莫长生重建，倒也不算准确，因为那时的莫长生一将这件事放出风声来，五灵门原先的一些分出去的门派就蜂拥而至，推选莫长生为掌门，正式重建了五灵门。 莫长生听罢，问道：“那我是如何死的？这个你应当知道吧。” 岳无盐并不知道莫长生具体的死因，她只知道，在五灵门建下之后，在五灵大陆论各大宗门地位高低时，莫长生遭受质疑，被五灵大陆大半宗门逼迫交出已经认莫长生为主的五灵秘境，否则就要群起攻之，毁掉五灵门。 前世的莫长生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但莫长生是被谁杀死的，岳无盐当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些。”岳无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靠着门槛站着，低声道，“关于莫前辈前世的死，再多的，我便不知道了。” 莫长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岳无盐，忽然道：“你在西漠，做了很多年的花魁了吧？”见岳无盐发怔，他继续道，“想来身上也有不少灵石，至少足够你离开西漠，去五灵大陆亦或是东九洲之地继续修炼了。” 岳无盐开始时还不明白莫长生的意思，待到莫长生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立刻苦笑了起来，道：“若无盐能得自由身，且花楼愿意让无盐将自己的东西都带走，再赏些易容丹给无盐，无盐还有一物，愿赠与莫前辈。” 莫长生看向岳无盐。 “五灵大陆，少部分化神期以上修士才能进入的地方，也就是推算出可破除五灵大陆诅咒的人是莫前辈的众多高阶修士待的地方——无忧秘境的进入钥匙。” 无忧秘境，无需烦恼飞升之事，只需要一心等死的秘境。 　　☆、第121章 丑妻薄地家中宝 莫长生听完岳无盐的这番话，就打发她暂时出去了。 岳无盐有些不敢出去：“如果那些人还让我接客呢？”虽然她已经在花楼待了一年多，可这并不代表她能习惯这样的不断被采补和轻视的生活。 莫长生闻言，嘴角一翘：“你可以和他们打。打得过，自然就不必接客了。” 岳无盐被莫长生的话一噎，心中明白莫长生并不喜她，便也默默地什么都不再说，而是悄没声息的站在了莫长生的门外，宁可给莫长生守门，亦不肯回到她的房间，以免被什么人捉住。 莫长生对此不置可否。 关上门，布好阵法，他便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 蛟龙大人在一旁呆呆的看了一会心上人，发现心上人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心中一急，就兀自变成了人形，急冲冲的抱着心上人就滚到了床上。 当然，也仅仅如此。 蛟龙大人很不喜欢他心尖尖上的长生面无表情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长生的眉心。 一下，两下，三下…… 蛟龙大人忽然上了瘾，开始不断地亲吻心上人的眉心。 莫长生初时还任由其胡闹，待过了一会，见那恶龙简直不知节制，登时黑了脸，作出要把人推开的模样，蛟龙大人这才放开人，讨好的冲着心上人笑。 “长生长生，不要不高兴。”蛟龙大人盯着心上人的唇，想亲又不敢亲，“长生气运那般好，才不会出事的。” 莫长生心想，可不正是因着他这般好的气运，他才会发愁的么？奈何这些事情，他却不知该怎么和眼前这个脑袋过分简单的恶龙说，心中思虑片刻，终是没有解释太多，免得这恶龙也开始担忧起来。 只不过，有几件事情，莫长生还是很奇怪的。 “前世，无忧秘境那些人的计划，慕生可知晓？” 蛟龙大人困惑的想了好半晌，才道：“那群不能飞升就瞎捣鼓的傻子啊？我只知道他们好像有什么计划，可是具体什么计划就不知道了。” 然后他低头又看了看心上人的唇，到底没忍住，蓦地低头啄了一下，又正儿八经的抬起头来道，“我只顾着偷偷跟踪长生啦，哪里会管那些傻子的事情？” 莫长生微微有些失望，倒也不算意外。这恶龙头脑简单，原本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各种算计。 只不过…… “如果岳无盐所说是真的，凡是在逍遥散人出事之后出生在五灵大陆上的人、妖、兽皆不能飞升……”莫长生捉紧了身上那恶龙的手，“那你是不是也不能飞升？” 修仙修仙，自然求得是得道成仙，终有飞升之日，得享长生逍遥。 莫长生实在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如果身边没有这恶龙，没有亲人朋友值得在乎，他所剩的只有遥远的长生大道，或许单单为了长生大道，他也有可能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形下，去拼上一拼。 不是为了五灵大陆的其他生灵，而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现在…… “我原本并不在意这个，可是现在看来……”莫长生喃喃道，“看来，就算为了你我能飞升，我也只能为此赌上一赌了！” 莫长生的话音一落，才发现和他亲亲密密靠着的那个人有点不对劲。 “长生？” “嗯。” “长生？” “嗯？” “长生——” “……” 才叫了第三声，心尖尖上的长生就不肯搭理他了。 蛟龙大人为这个铁一般的残酷的事实郁闷了片刻，接着就大声而快速地道：“长生不要担心飞升的事情！我是在逍遥散人出事前出生的，所以完全可以飞升！长生是我的双修伴侣，自然也可以顺利飞升！ 只要我们在渡劫前夕，离开五灵大陆，在西漠、东九洲等地找个地方等着，雷云就会自己来找咱们啦！还有无忧秘境的那些傻子，长生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就好啦，长生做与不做，飞升一事，都少不了长生自己的份儿，何必去搭理那些无关之人？还有五灵门对长生的‘恩惠’，也不过是缘于算计，长生就算当真不管不问了，那又如何？” 莫长生：“……”他沉默好一会，才终于问出了另一个藏在他心里许久的一个问题，“说来，我从未为你过过生辰，慕生你是何年何月何日出生的？今年为你过个生辰可好？” 蛟龙大人：“……” “好歹，慕生要告诉我，该准备多少万根蜡烛才好。” “……” “顺便多准备一副龙凤红烛。”莫长生悠悠地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道，“可是既然慕生不愿意说，那此事便作罢好了。” 蛟龙大人原本还在羞愧自己的年龄问题，不敢吱声，结果一听到莫长生说“龙凤红烛”，原本迟钝的脑袋忽然快速运转了起来，“嗷”的一声就再次啃上了心上人的唇，同时还不忘传音道：“不能作罢！不许作罢！” 莫长生对眼前这个蛟龙情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虽然双唇被堵住了，他两只手还闲着，抽空就揪住了情人的两只耳朵，使劲绕着圈的一拧—— 蛟龙大人虽然比旁的人和兽都要皮糙肉厚许多，可这也不代表他就不懂得疼，被心上人这么一拧，饶是他自诩修为高深，此刻也疼的龇牙咧嘴，放开了堵着心上人的唇。 “长生长生，轻点轻点！” 原来莫长生这一拧，还不忘用上法力。 只是莫长生舍得用法力去教训蛟龙大人，蛟龙大人却不舍得用法力去反抗莫长生，于是只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莫长生自然不肯轻易松手，他试了两三种拧法，最后发现拧麻花似的那一种拧法能让这恶龙叫得最响，顿时心中有数，这才松了一只手，然后另一只手拧着恶龙的耳朵，就让恶龙跟自己脸贴着脸。 蛟龙大人古铜色的皮肤登时红了起来。 红红的，热热的。如果不是明知这恶龙是龙而不是普通人，莫长生都要以为这恶龙发烧了！ “不能作罢？嗯？”莫长生靠近蛟龙大人的耳朵，声音低低的问道。 蛟龙大人顿觉浑身都僵硬，身上无一处不硬，无一处不红。 可是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耳朵还在莫长生手里，更没忘记自己最好不要惹怒莫长生，以免受更多罪的事情，忙忙道：“对，对，不能作罢。”说罢又小小声地道，“只要不作罢，长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莫长生能让这恶龙做什么？他只道：“我何时为难过你？我只是好心想给你过生辰，问问你要准备多少根蜡烛而已。你若当真不愿意说，那便不说好了。” 说罢，莫长生还大方的松开了拧着蛟龙大人的那只手，然后推开人，整了整衣衫。 蛟龙大人傻了眼，然后不管不顾的又重新扑了上去，贴着心上人的耳朵，小小声，非常小小声的报出了一个数字。 莫长生震惊不已。 他当真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因此下意识的，就把那恶龙一把推开，想要看看那恶龙脸上是不是还贴了层年轻的皮？ 为了仔细验证，莫长生推开恶龙后，还伸出手，在恶龙脸上使劲掰了掰，然后又撕了撕——没掰出什么东西来，也没撕破那张脸。 莫长生开始考虑要不要用上法力。 然后他就看到那张脸上，竟露出了格外自卑和愧疚的神情。 莫长生怔了怔，想了一会，就决定不用法力了。 他又揪了揪那张脸，才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了？我都没嫌弃你，你作甚要自己嫌弃自己？” “虽然老了点，可是有句话不是老妻少夫，老妻疼少夫么？你对为夫好一些，为夫便不嫌弃的年龄，如此可好？”莫长生贴着那张脸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生，你要信我。” “当真？”蛟龙大人的自卑和愧疚完全是因为害怕莫长生会嫌弃他太老太笨，怕自己配不上莫长生，现下听莫长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蛟龙大人就立刻又高兴了起来，他不太满足于只和莫长生贴着脸，蛟龙大人将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莫长生微微举了起来，一人一龙的身体贴得紧紧地。 这下连莫长生都忍不住红了脸。可他还是有始有终的“嗯”了一声。 蛟龙大人亦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他心中欢喜极了，将心上人抱得更紧。 “长生长生，我想亲自去买蜡烛。” “西漠太穷，买不到足够你年龄的蜡烛。乖，过生辰也不一定要点蜡烛。” 而且就算这恶龙能买到那么多的蜡烛，能插下那么多蜡烛的蛋糕，他一个人也做不出来。 “……”蛟龙大人又小小的郁闷了一下，才咬着心上人的耳朵，欢喜又紧张地道，“不买那么多，只买两根！不，是一对！龙龙烛！” …… 且不提莫长生有没有答应这件事，至少接下来的几日里，裴十三看到的就是依旧淡定的莫长生，还有一条整日不是发呆就是得了相思病似的蠢蛇。 不过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倒不是裴十三，而是这家花楼的少主子。 花楼是西漠世家花家的产业之一，现在正是花家少主花绯。 花绯听到浣娘来报，说是一个炼丹师要给无盐女赎身的时候，并不太在意。然而在浣娘将那颗极品复元丹拿出来时，花绯才将那颗丹药拿了过去，细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这颗丹药不但是真正的极品丹药，还是极品中的上品。 能炼制出这颗丹药的，绝对是炼丹宗师一类的人物。 “那人修为如何？该如何称呼？” “那位公子是金丹圆满期的修为。至于称呼……”浣娘尴尬了一下，“奴并不敢问，只是从口音看，那人很可能是从五灵大陆来的。” 花绯闻言倒也不奇怪，五灵大陆灵气充沛，修仙资源丰厚，也只有五灵大陆那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炼丹宗师。 花绯这样想罢，便立刻令浣娘带路，前来拜访莫长生。 他急着与这位炼丹宗师相交，甚至在看到那个试图抢夺他们花家机缘的无盐女，都不曾在意。 “花家第七十三代少主绯，请见大师！” 花绯有心相交，自然要将礼数做全。虽然是在他自家的花楼，可花绯却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在门外求见。 莫长生微微挑眉，看了一眼乖乖变成小金蛇，蹿到桌子上的敖慕生，手指微弯，对着门打出一道灵力，大门登时大开。 “花少主，请进。” 花绯是金丹初期修为，莫长生是金丹圆满，因此他便没有起身，而是依旧端坐，神色淡淡的看向花绯。 然而莫长生虽然有心面无表情，奈何他却长了一双桃花目，即便是不笑时，形似桃花，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像是会说话一般，专注地看着对方时，亦颇为……勾人。 若是莫长生看得旁人也就罢了，偏偏花绯也天生好龙阳，对貌美的男子总有些着相，他只被莫长生这样轻轻地一看，“腾地”就红了脸。 莫长生：“……” 好在花绯自家就是开花楼的，见识过的美人儿也不少，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对着莫长生便深深一揖，真心诚意地道：“大师风采，着实令绯心仪。绯情之所至，不能自禁，还望大师见谅。” 莫长生嘴角抽了抽，方才道：“花少主请起。莫某请花少主来，是为岳无盐之事。至于其他事情，莫某家中已有丑妻，恕不能回报花少主一二。” “丑妻”蛟龙大人哀怨的看了莫长生一眼，莫长生反过来瞪了那恶龙一眼。 丑妻薄地家中宝。 他明明说他是他的宝贝来着。 花绯蓦地抬起头，控诉的看向元阳犹在的莫长生。 奈何莫长生连“丑妻”都不搭理，又哪里会跟一个陌生人解释他为何有了“丑妻”，还保留元阳的事情？ 莫长生直接开门见山，下巴朝着岳无盐的方向一抬，道：“岳无盐，她的赎金是多少，还望花少主开个价钱。莫某也好就地还价。” 他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岳无盐，就把自己刚刚捂热的灵石给花光了。 好在花绯之所以肯来见莫长生，也不是为了赚灵石来了，而是为了莫长生炼丹的手艺。 “不瞒莫道兄，若是这花楼的其他人，只要莫道兄想要，绯便是双手奉上，都绝无二话。奈何这无盐女却不行。”花绯冷冷的看了一眼岳无盐，道，“她曾经抢夺我花家祖上留下来的宝物，抢夺不成，甚至还欲杀我性命，若非我花家祖上信息缜密，在宝物上留下了血脉禁制，说不得绯今日早已成了白骨一堆，见识不到莫道兄这般风采之人了。” 莫长生对二人的纠葛并不在意，道：“我只答应为她赎身。”至于花绯是否要岳无盐立下什么誓言，或者废掉修为之类的，那就不是莫长生在意的了。 花绯很快听明白了莫长生的意思，立刻眉开眼笑，手一挥，就有人把震惊的岳无盐带了下去，而他自己，也终于说出了岳无盐的价格。 “西漠虽然穷苦，花家却不缺灵石。”花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美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写好的纸，“莫道兄若想为那无盐女赎身，只要愿意卖给绯这十种丹药中的五种，丹药价格由莫道兄来订，这无盐女，就当是绯送给莫道兄的添头好了。” 莫长生接过那张纸，就看到那张纸上列了十种罕见丹药的名称，每种名称后面，都写了至少百颗的数量。 莫长生眉心跳了跳，就面无表情的把纸推了回去。 “结金丹三颗，上品洗髓丹十颗，易容丹百颗。”见花绯欲要反驳，莫长生直接起身，道，“就这么多，花少主若是愿意，我们便现在交易，若是不愿……那岳无盐，就留给花少主好了。” 反正他也从未立誓必须要赎出岳无盐。 花绯看到莫长生站起身，还不忘朝那痴痴地盯着他看的小金蛇勾了勾手指，一副立刻就要离开的模样，顿时明白这些丹药就是莫长生的底线了，他就是想再多要些也不可能了。 花绯心中叹气，只是他也明白，莫长生给他的丹药足够多看，要知道，不少炼丹师，一生最多只能炼制出一颗结金丹而已，而莫长生肯卖给他三颗，已经是相当慷慨了。 “那就照莫道兄的要求来交换好了，价格方面，花家定不会亏待了莫道兄。”花绯站了起来，又取出另一张单子，“这上面的丹药，若是莫道兄身上有多余的，也可卖与花家，价格上绝对不比卖给五灵大陆要低。” 这种单子上列的丹药，才是普通金丹期炼丹师炼制出来的普通丹药。 莫长生接过来看了看，也没有取纸笔，直接在上面用灵力写下了他能卖出的数量。 莫长生和花绯一来一往，很快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到了最后，他不但拿到了岳无盐的赎身契，还拿到了一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 花绯有心和莫长生交好，硬是又塞了三枚传讯符给莫长生，还不断的叮嘱莫长生一忙完自己的事情，若有空，定要来寻他。 莫长生只道有缘再见——倒不是他故意要这么远着花绯，而是裴十三结丹一事更重要，他肯定不能让花家有耽搁裴十三结丹的机会。且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做，无忧秘境的事情，岳无盐如何打发，还有他自己修为的提升等等，莫长生都不想让花家参与。如此一来，远着花家，就只能成了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了。 花绯是花家的少主子，自然也能想到莫长生不愿意和他深交的缘故，心中郁闷了一会，一低头，就看到了那条痴痴地望着莫长生的小妖蛇。 “对了。”花绯忽然从腰上解下一只灵兽袋道，“我前几日就发现莫道兄你养的这小妖蛇似是到了发情期，整日就知道发春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妖兽终究是妖兽。我特特寻了三四条漂亮的小母蛇过来，莫道兄不妨为你这小妖蛇选上一条，也免得这小妖蛇整日像得了相思病似的。” 说罢，花绯还特别大方的把灵兽袋递给莫长生：“别客气，这些小蛇不值多少灵石。” 蛟龙大人“嘶嘶”地瞪了过去。奈何他心尖尖上的长生不让他轻易变成人，他也只好用蛇语怒骂眼前这花绯，虽然这怒骂只有他和长生两个知晓。 莫长生皱着眉不想接。 裴十三却低声道：“接了吧，我也觉得那小妖蛇最近开始发春了，反正是一条妖蛇而已，也不用它守什么贞，接了就是了。” 莫长生心道，谁说不用那小妖蛇守贞？他心眼小得很，可一直计较着这件事呢。 不过这话着实不方便说出口，因此莫长生只好憋屈的把灵兽袋接了过来，和花绯告别。 和花绯告别后一日，他们在一处镇上的客栈停了下来。 裴十三去打听这周围的地势和世家等等，莫长生则在和岳无盐说话。 花绯是当真恨当初险些害他没了性命的岳无盐，折磨了岳无盐许久，让岳无盐当花楼的花魁还不够，最后在把岳无盐打发走之前，花绯还是让人重伤了岳无盐的丹田——没有彻底毁掉，但是，岳无盐在十年之内，定然是无法正常修炼了。 莫长生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岳无盐心中大约也明白自己想要离开花楼，不多付出些代价肯定是不成的，因此也不敢怪莫长生不帮她帮到底，只是在莫长生单独唤她进来时，沉默片刻，就把一只金色钥匙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就是无忧秘境的钥匙。”岳无盐抿了抿唇，道，“前世是另一人偶然得到，不过那人后来死在了莫前辈手里，钥匙也由莫前辈拿着。说起来，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莫长生拿着那把钥匙把玩的手微微一顿。 “莫前辈前世是化神期时出的事，因此还没能有机会进入无忧秘境。说来莫前辈前世会在得到五灵秘境这个芥子空间没多久后，就重建五灵门，也是因着种种原因，希望莫前辈这一世，莫要像前世一般，也望莫前辈当真能破了五灵大陆的诅咒，莫要让五灵大陆众多生灵生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 岳无盐说罢，就抬头看向莫长生，似是想要什么答案。然而她终究是要失望的，莫长生压根看也不曾看她，丢出一个储物袋，一股巨大而不可抗拒的灵力就将她推出了门外。 讨厌的人终于离开，蛟龙大人这才化成了人形。 只是他这次化成人形后，没有像往常那样故意一丝不着的勾引他心尖尖上的长生，而是穿了一身金色袍子，讨好的在心上人身边转来转去。 “长生长生，你渴不渴？” “长生长生，你想不想吃东西？我方才看到这家客栈旁边有家卖烤鸭的，我去买给长生好不好？” 莫长生颇为意外的看向身边讨好他的恶龙。 说起来，这恶龙和他单独相处，化为人形时，从来不喜穿衣服，每每除非他说了，这恶龙才会不情不愿的把衣服穿上，还要故意露点肉来勾引他。 可是这一次，这恶龙竟然乖乖的自己就把衣服在化形时穿好了，现下又讨好的向他申请离开他身边买东西的权力。 莫长生心中顿时一阵失落和烦躁。 不是说好了不离开他身边半步么？ 可是现在就要“千方百计”的跑开，这又算什么？ 莫长生完全选择性忘记他当初让蛟龙大人看大门时，不远不近的把龙给赶走他身边不止半步的事情了。 “烤鸭就算了，我看刚进坊市时，那家做的点心不错，你去那一家店里买些点心回来吧。”既然要离开，那就离开个更远的吧。 蛟龙大人还没听出来莫长生话中的意思，只随着莫长生的话认真想了一会，半是遗憾地道：“那家……是不错，可惜就是太远啦！我不能离长生太远！” 莫长生心说，远一点点和太远能有多少差距？不都是要离开么？他知道自己心里正憋着气，于是也不和这恶龙多说话，只是手上灵力一动，将门打开，然后端起茶杯。 蛟龙大人：“……”虽然他脑袋有些笨，可是端茶送客还是明白的。不过，长生为什么会把他当成客来送呢？明明前几日他还是长生的“丑妻”来着。 虽然蛟龙大人自认是“夫”，可是他的长生这么说了，他也就对外默认了。毕竟，“丑妻”也是内人来着。 怎么现在又要把他当成客人了？ 蛟龙大人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不过他暂时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想就是了，因为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莫长生眼看着那恶龙离开自己眼前，才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只可惜他虽然心中明白慕生有自己决定自己的权力，可还是难免别扭了几日。 他想，他大约真的是被宠坏了。 待到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停下脚步，选定了一处安静且灵力充沛的地方给裴十三结丹后，莫长生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那恶龙。 “你今日怎么没出去？”他们这一路上，每每停下来，蛟龙大人总会跑出去一趟，然后神神秘秘的跑回来，也不肯说自己去哪里了。莫长生开始时还要刺他几句，后来就慢慢缓过脾气，不再别扭了。因此他问这话的时候，也格外淡定。 蛟龙大人正在发呆。 莫长生看了他一会，竟发觉这双绿豆大的小眼睛里竟然别有一番神采——就仿佛发呆中的蛟龙大人遇到了什么美事一番。 “慕生？”莫长生微微提高了声音。 蛟龙大人“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甩着尾巴，蹭到了心上人身边，双目亮晶晶的看着莫长生。 “长生长生，那个十三郎已经闭关了么？他是不是要过好久才要出来？” 莫长生诧异的看了小金蛇一眼，方才点了点头：“这一路之上，十三郎都在准备结丹的事情。和兄长不同，十三郎修为扎实，又有你的‘洗澡水’相助，这次进阶的可能性很大。我又承诺了帮他布阵护法，所以十三郎找到了这处修炼福地，自然要抓紧时间闭关了。至于时间长不长，但凡结丹，至少三年。往多了说，还有结丹十年的，这样说不准。” 事实上，裴十三是想要尽快结丹，免得浪费莫长生的时间。只是这些事情，莫长生就懒得再说与小金蛇听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小蛇会真的在乎裴十三抓紧时间闭关的真正原因。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蛟龙大人听到莫长生的话，就立刻傻乎乎的笑了起来：“闭关了啊。好，好，好！” 莫长生觉得这家伙越发奇怪了。 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思考这家伙的奇怪的原因。裴十三已经闭关，他现下要做的，就是将周围的阵法布置好。 蛟龙大人自觉他也要去干一件大事，因此缠了莫长生半晌，就自己在莫长生圈定的地盘上选了处山石，化成人形，再将一只手化成龙爪，细细的开始凿洞。 待到莫长生查看过裴十三的情形后，才忽然发现那个恶龙竟然拿着自己的爪子开了一处洞府。 莫长生打量了片刻这被龙爪凿出的洞府门，忽然道：“……山石太凉，我不住。”转身欲走。 蛟龙大人立刻抱住了莫长生的腰，顺手还掐了掐，心中偷着乐了一会，才讨好道：“不冷不冷，我热。有我在，长生一定不会冷！”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红了脸，喷洒在莫长生脖子上的气息都灼热了几分。 莫长生这才发现，今日的敖慕生，有些不一样。 “长生，进去看看，好不好？”虽然是问话，可是蛟龙大人已经趁着莫长生走神的功夫，把人给打横抱起来了。 抱得紧紧地。 手心都开始出汗。 莫长生看着突然强势而认真的敖慕生，微微怔住。 “长生，去看看，好不好？” 听到再一次的执着的询问声，莫长生微微一笑，他想，他的慕生，终究还是他的慕生。 “好。” 他也想看看，慕生布置出来的洞房，到底是喜庆的大红色，还是敖慕生曾经掉落的鳞片，布置出来的金灿灿的独一无二的洞房。 　　☆、第122章 随身洞府 洞房洞房，莫长生只在记忆中遥远的电视上见过鲜红的古代洞房。 他记得敖慕生前些日子的不对劲，猜得到敖慕生或许是为给他一个“惊喜”而在努力，可是他显然还有很多猜不到的。 比如眼前这个金光闪闪，宫殿似的地方。 没错，正是宫殿。 抬眼看去，还能看到这处金灿灿的宫殿上面，写着长生殿三个字。 莫长生嘴角一抽，很快意识到，这原本狭小的山洞里应当是被布下了空间阵法，空间阵法内，则是安置了随身洞府。 再往里走去，正殿空而宽敞，桌椅茶具把玩之物俱全，虽说百宝阁上的东西略显杂乱，可细细看去，每一样都是修真界罕见的宝贝。 蛟龙大人抱着莫长生先往左配殿走去，讨好的道：“长生长生，你看你喜不喜欢这里？” 莫长生还未答话，刚被抱进左配殿，就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微微一怔，忽然道：“温泉？你把龙门镜的温泉搬过来了？” 原来左配殿却是有山有水，抬头还能看到被结界隔开的天空。 温泉旁边的山石上，还有几株稀有灵草随风摇曳。 温泉之上雾气蒙蒙，充沛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扑面而来。 蛟龙大人又是骄傲又是羞涩地炫耀道：“是啊是啊，我记得长生很喜欢那里的温泉。我也……”很喜欢长生泡在温泉里悠闲蛊惑的模样，“就把这温泉搬到这里来啦！长生长生，你喜欢不喜欢？” 莫长生眨了眨眼，伸手揪住这恶龙的耳朵，道：“你把我放下去，我就喜欢。” 他还被这恶龙公主抱似的抱在怀里来着。 虽然没有其他人看到，虽然他也不排斥和这恶龙的亲密接触，可是……他毕竟是男人来着，老是被这样抱着，终究是有损他的英武。 蛟龙大人闻言有些难过，可是长生都说话了，他就只好照做——小心翼翼的把长生放在地上，然后……待长生站稳后，又重新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一手搂着长生的肩，一手穿过长生的膝盖，让他的长生只能温顺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蛟龙大人心中喜欢极了这样抱着他的长生。 莫长生：“……”他无奈的按了按眉心，心知今天是这恶龙想了许久的，也知晓今日……应当会发生一些不一般的事情，因此他就没有再让这恶龙把他放下来，只是小声道：“你背着我罢。背着我，托着我的身体……如何？” 背着，总比抱着要英武几分。莫长生这样安慰自己。 而蛟龙大人眼睛一亮，忽然也记了起来，他背着长生，可不就是要双手托着心上人的……臀部么？ 蛟龙大人刹那间红了脸，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把莫长生放下，然后以眨眼般的速度又将人给背了起来。 他的双手，托着他的长生。 蛟龙大人顿觉手心开始发烫，忍不住用力捏了捏他托着的那个部位。 莫长生：“……老实点，不然今晚我住这里，你去守着十三郎！” 蛟龙大人果然老实了下来。 他背着他最重要的宝贝往温泉处走了走，道：“长生长生，待会我们来泡温泉好不好？我们一起泡，好不好？” 莫长生不吱声。 “长生长生！” “先看其他的地方。” 蛟龙大人只好继续背着他的长生继续看西配殿。 说是西配殿，其实却一处开阔的院子，周遭种了些灵花，让这处院子看起来不那么寂寥。 蛟龙大人道：“这里是给长生自己的院子。长生可以在这里炼丹画符，还可以在这里种些灵植，练习术法，好不好？”他从上辈子就一直跟着莫长生，自然知晓莫长生的一些癖好，比如在某些时候，更喜欢独处。 他可以远远的看着，却最好不要太靠近。 “我准备了不少好东西，长生看着自己布置这里好不好？” 莫长生这才发现，这恶龙仿佛是把这里布置成他们的“家”了。 而这个“家”，显然不是简简单单挖出来的一个山洞就布置成的。这个“家”，应当是一件可以随身携带的洞府。所以这恶龙才会如此上心。 他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好。” 莫长生开始好奇，正殿后面的地方，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蛟龙大人没有让莫长生好奇许久，看完左右配殿，看完正殿，看完他们“家”中除了睡觉之外的地方，他害羞又紧张的背着他的长生走进了后面睡觉的地方。 蛟龙大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莫长生趴在蛟龙大人背上，看着眼前的地方，眨了眨眼，门口立着的两根一人高的红烛他看明白了，可有些是他看不明白的：“左面是金色的地毯，右面是一池普通灵泉，可是……”床呢？ 这恶龙花费那么多心思，不是要和他行周公之礼的么？ 蛟龙大人眨了眨眼，难得和莫长生心有灵犀一次，挪出一只手指向那大片的金色毯子：“那就是床啊！很软很软的！滚上去很舒服！” “长生长生，我们一起滚好不好，好不好？” …… 莫长生在默许和敖慕生行周公之礼前，一直认为这件事只许耗费几个时辰的功法而已——即便敖慕生下半身天生畸形，可是莫长生也不觉得他们需要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奈何莫长生显然忘记了，物种和物种终究不同。且他现下是金丹圆满期的修为，身体抗打击能力比普通人强了不知百倍，而那活了那么多年的恶龙，其身体强硬力更是无人能敌。 真正的无人能敌。大概也无人愿意在这方面和这恶龙比试比试。 三年后，莫长生和蛟龙大人终于结束了“洞房花烛夜”里的身体和修为的双修之后，才真正认识到了这一点。 “滚！” 莫长生咬着牙喝道。 蛟龙大人颇为委屈。他刚刚停下来，想抱着他的长生换个姿势，继续来着，凡人间尚且有七次郎之说，不提他自己的欲望，单单为了留住他家媳妇儿，他就得多满足满足他家媳妇儿的欲望啊，怎么能现在就滚呢？ “长生长生，再来一次，我……” 莫长生只觉体内灵力涌动，周遭的灵气也拼命的往他身体里钻。 快要进阶了。 莫长生登时咬牙切齿的道：“我是来为十三郎守护结丹的。结果……”结果和这恶龙一双修，就双修三年，竟然就从结丹圆满摸到了元婴期的境界。 “轰隆轰隆——” 莫长生简直想要把那恶龙先扒皮后抽筋，再切成一段一段的给烤着吃了！ “我的结婴劫就要来了。”莫长生按捺住怒火，低头一看身上的青紫和吻痕，咬了咬牙，这才披上衣服，转头对蛟龙大人道，“把这里的东西都收拾了。跟我出去布阵渡劫。”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莫长生只盼他这次渡劫，不会把还在闭关的裴十三的金丹劫也给招来了。 “长生你……”裴十三服下蛟龙大人的“洗澡水”后，修为很快进阶到筑基圆满，他也一直潜心闭关，奈何一直摸不到金丹期的意境，正发愁如何跟莫长生说，让莫长生先离开不要管他了，结果就被洞府外面的天雷声给招了出来。 裴十三一出来，首先看到的却不是那震耳欲聋的天雷，而是他那位好友莫长生，竟然一袭白衣，衣领处微微敞着，身上的吻痕不屈不挠的吸引了裴十三的目光。 “你的元阳呢？”裴十三问完，不等莫长生回答，就忍不住四下打探，结果就看到了穿着金袍，衣衫不整，忙前忙后的蛟龙大人。 “长生的姘头！”裴十三大声喊道，“你是长生的姘头么？” 莫长生：“……” 蛟龙大人：“……你才姘头！不，不对！你才不是长生的姘头！……我？我是长生的双修伴侣！不许叫我姘头，不然新仇旧恨一起算，裴十三，我可记着你呢！” 裴十三：“记得我作甚？朋友妻不可欺，你小心长生不要你了！” “你……” 眼看着这一人一龙就要闹起来，莫长生抬头看看天生的雷云，只好道：“都闭嘴！十三郎你远远的站着，万不可靠近，免得将你的金丹劫提前招了过来。慕生，你过来帮我布阵。” 裴十三：慕生慕生，这名字好熟？ 蛟龙大人恶狠狠的瞪了裴十三一眼，就高兴地去给心上人帮忙了。 结婴劫并不好度过，可是莫长生却有天道气运加成，在龙门镜时也试着布下锅一个结婴劫，因此虽然艰险，十日之后，莫长生便在五九天雷劫下，险险结婴。 天雷消散，裴十三这才跑了过来，他看着莫长生身上元婴期大修士的气势，登时喜笑颜开。 “元婴期啊。长生长生，真是恭喜你啦！五九天雷劫都能顺利通过，将来度化神劫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裴十三遗憾的看了一眼因着渡劫炼体，衣领处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没了什么痕迹的莫长生一眼，拍着莫长生的肩膀，笑容微微猥琐，“说来，长生，你还没为我介绍你的姘头来着！对了，我听你说他叫慕生？这名儿有点耳熟来着。等等，长生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度完劫了么？还布阵作甚？”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道：“不是我的劫，是金丹劫。”然后斜斜的看了裴十三一眼，“你要再说他是我的姘头，我就不帮你布阵了。” 裴十三“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低头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才蓦地发现，莫长生果然没有说错，果然是他的金丹劫到了！ “好好好，我再不说他是你姘头了！”裴十三准备度这个金丹劫已经准备了三年，因此除了莫长生的阵法外，其余丹药符箓和法宝都已经准备周全，他一面进阵，一面还不忘道，“他说他是你的双修道侣来着，你总该帮我想个称呼的好！对了，我想起来慕生是谁了。慕生不就是木生么？啊，是那条小妖蛇？” 莫长生听得一头黑线。 眼看着第一道金丹劫就要劈下，这裴十三竟然还没忘记去思考“慕生”这个名字如何耳熟。 三道雷劫之后，莫长生远远的站在阵法外，周身元婴修士的气势毫不犹豫的外放。 他们住处旁边，原本想要过来看看能不能瞻仰一下修士渡劫，顺便在那位修士渡劫失败后捡漏的诸多低阶修士立刻就顿住了脚步——元婴修士之威，可不是他们能挑衅的！ 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不敢去，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为什么不去？这一处接连两次雷云，前一次很可能就是那元婴修士渡劫结婴，既如此，那元婴修士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且他还要护着正在结丹的那一个，正是最好拿捏之时，我们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一名散修气势汹汹的看向雷云涌动之处，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快快动动脑子吧。”另一名散修快手快脚的拉住他道，“咱们都能意外发现这里两次雷云经过，其他人就发现不了么？一旦咱们先出手了，其他人就会坐山观虎斗，企图渔翁得利，你且等着罢！” 那名气势汹汹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收了浑身气势，和他的道友一起按捺住心思，等待有出头鸟先出头。 莫长生对此亦无可奈何。他布下的阵法可以延迟其他人发现他们具体位置的时间，却无法遮掩住天上的天雷。之前的阵法能让那些人在他的结婴劫后才发现他们，已经是侥幸之至。 现下裴十三在他度完元婴劫后紧接着又要度结丹劫，天上的雷云再次涌动，而他布下的阵法也被破解，莫长生是不可能阻止其他人的围观了。 他现下能做的，就是居高临下的放出元婴修士的气势站在这里，阻止其他人任何的居心叵测。 西漠之地终究偏远，驻扎在这里的高阶修士少有元婴期之上的，大多都是金丹期修士。 那些金丹期修士之所以敢杵在一旁，一是因着莫长生的元婴修士还不稳，而则是因着他们人多势众，莫长生就算要杀，杀得了一个也杀不了全部。更何况，谁没有个逃命的手段呢？如果能捡漏成功自然最好，捡不到的话……好歹他们能保住命。 金丹修士心中大多如此盘算，也因为这个盘算，毫不犹豫的隐匿身形，藏在一旁，只等着某个出头鸟先出手，好让他们瞧一瞧这个元婴修士到底有多少手段。 莫长生也不着急。 至少在裴十三的天雷劫劈完之前，那些隐匿的修士为了不把天雷误引到自己身上，是不敢轻易动灵力，跟他打起来的。 因此他稳稳地站在一旁为裴十三护法。 裴十三也发现了那些隐匿的气息，他开始时还有些着急，结果在看到莫长生依旧面不改色时，这才放下心来。 是了，除了长生，还有长生的姘头在呢。就算那个长生的姘头不会护着他，好歹也好护着长生的。 这样也就够了。 长生的“姘头”可不知道裴十三因为他而放下心来专心渡劫。蛟龙大人被心上人一看，在那些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之前，就已经委委屈屈的化成小金蛇，憋闷的爬到了莫长生脚下。 蛟龙大人有心想要他的长生弯下身子跟他说说话，奈何他的长生正在保持元婴修士的气势，压根不肯搭理他。 蛟龙大人郁闷至极，也只好爬呀爬，爬到了心尖尖的长生的靴子上，固执的将蛇身拉长一些，将心尖尖的长生的一只脚腕都圈了起来，尔后才心满意足的哼了哼。 罢了罢了，反正他这次已经吃到长生了。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想来以后他的长生就不会排斥和他“洞房”啦！ 蛟龙大人兀自想得美好，莫长生却从裴十三开始渡劫，到渡劫结束，硬生生的站了三天三夜。 好在裴十三本身因果不多，亦不曾滥杀，渡劫还算顺利。待渡劫之后，修为也相对稳定。 一度完劫，裴十三就踩着飞行法宝飞到了莫长生身边。 莫长生一把抓住了裴十三的手腕，二人身上顿时夫光一闪，消失了。 “没、没了！”众多隐匿在角落里的散修顿时一涌而出。 “气息也消失了。他们此刻至少已经跑到千里之外了！” “是千里遁地符！” “这等宝物……” “可惜百忙一场，竟什么也得不到。” …… 众人还在暗骂那渡劫的两人跑得太快，很快就有人发现更加不妙的事情。 “我们出不去了！那两人在周围布下了困阵和幻阵！” “谁是阵师？” “平生所学，不能破阵。” “……” “但是所有的阵法都有灵石支撑，待灵石消耗完，我们就能离开了。” 奈何这位阵师没料到的是，莫长生所布下的阵法，用上了能够自行运转的小五行阵，还用上了一块仙石，愣是将他们一行人足足困了三十年。 而这处阵法之中，除了困阵和幻阵，还有限制灵气的阵法，三十年之中，这一行人除了能正常生存，就连普通的打坐修炼的灵气都没有。 再说裴十三被莫长生抓着千里遁地后，愣是颇为遗憾的道：“长生不该这么走的，我早看了，那些人都是金丹期修士，咱们两个再加上你一个姘头……唔，是双修道侣，怎么也该狠狠教训他们一番才好！省的那些人一看到别人渡劫就嫉妒的在心里期盼人家渡劫失败，好给他们捡漏的机会！” 莫长生想到他留下的阵法，微微一笑：“已经教训过了。”见裴十三还要细问，莫长生便摇头道，“以后你便知晓了。对了，金丹劫已过，恭喜十三郎进阶金丹。” 裴十三粲然一笑，正欲说什么，就听莫长生又道：“不知十三郎接下来有何计划，可还要留在西漠？” 裴十三立刻道：“什么叫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历练了？哦——我想起来了，长生你刚刚破了元阳，莫非姘头在侧，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至交是路人了？长生你不要我了！” 莫长生抬头望天。 虽然他还有不少其他的理由和借口，但是……似乎看起来裴十三说的这一条更符合他现在脑海中的想法。 他和敖慕生才刚刚过完洞房花烛夜，蜜月还没过呢，着实不想身边跟着个“外人”。如果这个“外人”一直在闭关打坐就罢了，可“外人”现下醒了，莫长生再看裴十三，就格外碍眼了。 于是莫长生拍了拍裴十三的肩膀，给裴十三一个储物袋，就颇为干脆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甚可隐瞒的了。如此，十三郎，后会有期！” 莫长生丢下这句话，就再次使用了千里遁地符，落荒而逃。 裴十三目瞪口呆。 好半晌才想起来要生气，骂了莫长生几句，这才扒拉了一下莫长生丢下来的储物袋，看着储物袋里足够三个金丹修士吃的各种丹药，还有诸多符箓，足足十张千里遁地符，哼了哼，这才稍稍消了一半的怒火。 可他还是有些生气。 “长生那个笨蛋！怎么就看上一条妖蛇了呢？这世间男女多得紧，怎么就想起来弄一场人妖恋了呢？若是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一定又是一场风波！” 裴十三气呼呼的想了半晌，忽然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收徒！自立门户！” 反正逍遥宗也不要他了，那他就真正的和逍遥宗划清界限好了。 且不提裴十三如何在莫长生之前就自立门户了，莫长生细细算了算时间，知晓四年后就是五灵秘境再次开启的日子。 “两年。我们的蜜月期有两年。”莫长生早就跟蛟龙大人说过“蜜月”二字的意思，因此不多解释，继续对趴在他身上的蛟龙大人道，“两年后我们就要停下来，我还要花些心思在斗法之上。” 省的双修把他的修为提上去了，结果斗法却连比他修为低的人都打不过。 蛟龙大人快要郁闷死了。 两年怎么够？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和心尖尖上的长生一起快快活活自自在在的双修个几百上千年呢？就算是几十上百年也成啊！ “那长生你采补我罢。”蛟龙大人道，“这样两年后长生就更厉害啦！” 莫长生怔了怔，“你要我在上面么？唔，”虽然他对这恶龙的后面没什么兴致，但兴致总归可以培养，“也不是不可以。” “强者为尊强者为尊！待长生修为比我高了，再论上下罢。”蛟龙大人低头咬了咬他的长生的鼻尖，“现在么，还是让慕生教教长生如何在下位采补慕生，好不好？长生，好不好？” “唔，笨蛋。” 　　☆、第123章 成亲 所谓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莫长生原本是打算和恶龙双修个两年，一面增进感情，一面提升修为，结果到了那恶龙那里，就变成了两人一面交合，那条恶龙一面教他如何在欢好时采补他了。 当然，这个变化也算了，可是两年时间一过，莫长生原本是想要结束这场“采补”和欢好来着，结果这恶龙却紧紧地巴着他不放，一人一龙愣是又在一起黏黏糊糊了一年，才终于分开。 莫长生的脸都是黑的。 “五灵秘境还有一年的时间就开放，我原想着能有两年的时间练习法术和斗法，现在……”莫长生面无表情，一双桃花目却“嗖嗖的”朝着一旁讨好的看着他的男人刮眼刀子，“你幻化成小妖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化成人形。” “啊？”蛟龙大人愣了一下，忙道，“不行不行，长生不是要练习斗法么？我来陪长生练习好不好？蛇形多不方便啊，还是人形能陪长生练习法术。” 最关键的是，人形的他还能偶尔的占占心上人的便宜，可是蛇形的他……简直要被心上人给嫌弃死，蛟龙大人真心不愿意在欢好后没多久，就被心上人嫌弃的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奈何莫长生是真的有些生气，因此无论蛟龙大人怎么求，莫长生都不改主意。 蛟龙大人郁卒良久，只好乖乖变成了小金蛇。 莫长生这才冷哼一声，收了蛟龙大人的“聘礼”——那件随身洞府，再收了周围布下的阵法，压下修为，这才从西漠出发，乘船回到了五灵大陆。 并非是他对五灵大陆的感情有多深，多么依恋这个地方，而是从莫长生这些年来走过的地方还有看过的书籍玉简来看，相比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之地，五灵大陆是几个地方中灵气最充沛，修真界秩序相对较好的地方，因此莫长生早就打算好，要重回五灵大陆了。 只是他人虽然回了五灵大陆，却没有回逍遥宗。 五灵秘境开启在即，旁的不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便罢了，知道内情的人都在四处寻找可以前往五灵秘境的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修士，莫长生这时候回去，纯粹是自讨麻烦，因此莫长生踏上五灵大陆后，就直接找到了散修盟。 散修盟是在逍遥散人死后、五灵门覆灭千年后才由散修建立的门派，管理上松散了些，也没有大宗门那么多的月俸，可是，散修盟中知晓几大宗门秘密的人就更少，莫长生暂时寄居散修盟，也会觉得安全许多。 而散修盟……莫长生想，散修盟应当不会拒绝一个元婴中期的大修士做他们的客座长老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莫长生虽然回到了五灵大陆，但却没有回到几大宗门聚居地地方，而是在五灵大陆西面，散修盟扎根的城镇暂时住了下来，顺便见了散修盟的一位金丹期主事，表达了自己想要做散修盟的客座长老的意愿，为表诚意，他愿意为散修盟重新布下防护大阵。 “您、您说的话可当真？”接待莫长生的金丹修士险些打翻了茶盏，神情激动地道，“莫前辈当真是阵师？当真愿意为散修盟布防护大阵？” 莫长生皱了皱眉，道：“本尊已然看过散修盟的防护大阵，虽然也是阵师所布下，但若以蛮力攻克，半月之内必然破阵；若以巧力破之，三日之内，防护大阵必破。” “那若是让您来破阵？”金丹修士双目灼灼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似笑非笑：“若本尊手下有十人听从本尊指挥，此阵一日可破。” 那金丹修士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好在他终究对散修盟感情极深，头脑清醒，稍稍迟疑了片刻，就即刻带着莫长生上了散修盟。 同时还不忘让他身边的弟子先给盟主发传讯。 莫长生看到了，并未说什么。 大约是托了那枚传讯符的福，莫长生和那位金丹修士刚刚到了散修盟山下，就远远地看到了散修盟的盟主和副盟主正等在山下。 其中一位，竟还是故人。 莫长生这次回到五灵大陆是下定决心要闯一闯五灵秘境的，因此是以真面目回来，而没有服下易容丹掩盖神识和面容。 因此不单单是莫长生认出了那位故人，那位故人也认出了莫长生。 “是你。”璞阳子面容坚毅冷硬，后背依旧背着那把寒光冷冽的长剑，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当年结婴丹之恩，我一直在等你来寻我们师兄弟。” 璞阳子正是当年莫长生第一次出宗门任务，遇到祁国公主后，利用之脱身的金丹期散修。 而璞阳子当年为了给大师兄买渡劫之物，身上穷得叮当响，如此虽然觉得欠了莫长生的人情，却也只能掉头就走。 璞阳子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玉瓶，递给莫长生：“一别数年，不曾想道友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练气期进阶到元婴期。只是这瓶丹药，在下已备下数年，还请道友收下。”见莫长生不接，璞阳子道，“这是利息。道友若另有所请，在下但凡可做愿做的，绝不推脱。” 莫长生这才接过了丹药，神识一探，便发现这瓶子里装了筑基丹、结金丹、结婴丹的丹药各一颗。 他神色微动，再看那璞阳子，只见那璞阳子身上的道袍虽是上品法宝，却在衣角处打有补丁，腰间也只空落落的系了两个储物袋，再无其他。 ——数年前他见这璞阳子时，璞阳子就穷得叮当响，可数年后再看，璞阳子依旧穷得整个修真界罕见。 璞阳子似是发现了莫长生的打量，尴尬片刻，却没有因莫长生的打量而生气，解释道：“剑修只需一把剑即可，除此之外，在下无需任何法宝。” 莫长生：“……”他记得风烈阳也是剑修来着，但是风烈阳同时还是炼器师，身上的宝贝简直数不胜数。这璞阳子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噗！” 一声轻笑打破了璞阳子和莫长生之间的尴尬，站在璞阳子身边的紫衣青年轻笑一声，白皙纤细的手在璞阳子肩膀上一按，璞阳子就自动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紫衣青年身后。 紫衣青年和莫长生修为相同，都是元婴中期，可他腰间松松的系了把剑，瞧着也是剑修的模样。 “让莫长老见笑了。”紫衣青年浅笑道，“在下风烨，散修盟盟主。莫长老愿意为散修盟效力，实乃散修盟的荣幸，只不知，莫长老的名讳，可是‘长生’二字？” 莫长生抬眸看去，就见风烨虽是男子，容貌却比女子还要妖艳三分，好在风烨眸光清正，一袭紫衣更衬得风烨气势颇足，不敢亵渎。 莫长生认真的看了风烨一眼，心道，若是这风烨换上一袭红衣，只怕真的会被无数男女追逐不舍。 而莫长生在意的不是风烨的容貌，而是其心机。区区一个姓氏，区区会阵法这件事，区区他和璞阳子相识这几件事，就让风烨猜出了他的身份，莫长生自然不得不在意他。 “素问风盟主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令人钦佩。”莫长生微微拱手，“在下正是莫长生。只是莫某不知，风盟主如此可还愿意让莫某担任散修盟客座长老一职？” “自然欢迎之至。”若是莫长生不肯承认，风烨还要担忧几分，可是这莫长生这样明明白白的承认了，风烨反倒有几分欣赏莫长生了。 “将莫长老的住处安排在我们师兄弟旁边的凌云峰上。”风烨看向莫长生，“莫长老不若先和烨去看看散修盟其他的地方，待我们看完，凌云峰便能布置好，让莫长老直接入住了。” 莫长生再次拱手：“有劳风盟主。” 莫长生和风烨皆面上带笑，不着痕迹的试探着对方。璞阳子闷闷的跟在后面不语。 风烨把璞阳子打发去教散修盟的小弟子练剑，这才叹道：“说来烨还要多谢莫长老当年的相助，若非当年那颗结婴丹，让烨得以结婴，还不知这傻小子为了得到结婴丹，要跑去做什么傻事。” 莫长生只好称赞道：“璞道友敬重风盟主之情义，无人能敌。” 风烨也笑了：“莫长老误会了，烨是想告诉莫长老，不为其他，单单为了当年那颗结婴丹，莫长老若有事相求——譬如保护什么人——烨都不会推脱。烨只好奇，莫长老如今修为精进这么多，为何不回宗门，反而来到了我们散修盟，还要正大光明用自己的名字做散修盟的客座长老？” 莫长生微微皱了皱眉，方才笑道：“并不是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眉心皱的更紧，显得很是为难地道，“着实是莫某修为精进太快，虽然境界跟上来了，但是……于斗法一道，莫某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这次会来散修盟，一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二是听说散修盟盟主和副盟主皆是剑修中的佼佼者，欲请教一二，三么，莫某的阵法天赋虽不如家兄，却也比寻常人好上一些，若散修盟有低阶弟子想学，隔上十天半月，莫某愿意教授一二。” “对了。”莫长生想了想，扬了扬手中璞阳子之前给他的那瓶丹药，道，“除了阵法之外，莫某其实更擅长炼丹。若是散修盟有人想要什么丹药，且能拿得出炼丹材料，都可以来找我炼丹。” 风烨心中一动，忽然道：“若是材料不够，但是愿意经常陪着莫长老练习斗法呢？”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顿时笑得勾人：“这还要那人亲自来与我商量。若能答应我的要求，自然有话好说。” 莫长生就这么在散修盟暂时住了下来，还成了散修盟的客座长老。 风烨安排莫长生居住的凌云峰风景极好，除了不太适合种养灵草之外，其余没什么不好。 好在莫长生这次只打算在散修盟停留到五灵秘境开启，种不种灵草的倒在其次。 只是莫长生没想到的是，散修盟的人，是真穷啊。 除了少数有些头脑的人，身上能多几块灵石，炼制丹药的灵草多上几棵，其余大部分的散修盟之人，都是穷得叮当响的。 其中最穷得就属璞阳子。 璞阳子身上压根攒不住灵石。他每每在妖兽林里猎到了高阶妖兽，卖回来的灵石转手就去买各种灵矿，添加在炼器炉里就给他和他家大师兄的两把长剑重新炼制一番，如此一来，璞阳子和风烨的两把长剑越来约有灵气，可璞阳子自己身上却连去镇上的酒楼吃顿酒的灵石都没有。 当然，这样的璞阳子能攒下还给莫长生的那瓶丹药，就更不容易了。 “那就是个傻子！”风烨按了按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剑即是我，我即是剑，剑修一生，只需一剑’，回来后就把身上的其他护身法宝都给扔了，全身上下只留一把剑护身，还说什么攻防只需一剑尔。这也就罢了，他还每日都把他的剑和我的剑都当祖宗护着，我连拦都不能拦！” 莫长生听了，似笑非笑：“令师弟却是把这话理解错了。‘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意思是人便是剑，剑便是人，‘剑修一生，只需一剑’，更是在说，剑修一生，只需要他自己这把剑就好，无需其他任何的外物。令师弟与其去养护那把剑，倒不如养护他自己，因为，他自己便是他的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璞阳子突然冒了出来，将那把他当做祖宗供着的那把剑朝莫长生的方向一扔，“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我便是我。多谢莫兄，在下懂得了！” 璞阳子说罢，飞身便走。 莫长生和风烨面面相觑，他们其实早知璞阳子在一旁，这话也是故意说与璞阳子听得，但是……显然二人谁都没想到，他们原本只是想让璞阳子学会控制剑，而不是被剑所控制，而璞阳子却和他们的理解显然大不相同。 风烨叹道：“三千大道，皆可成仙。随他去罢。” 好在散修盟的人虽然穷，但天道因果还是讲得。虽然可能付不起丹药钱，但是却愿意和莫长生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然后再告诉莫长生他的不足之处，如此再打上三场。若莫长生接下来还是次次都输，莫长生就会以丹药诱惑，让那人接着再和他打，直到他能打赢那人为止，莫长生才开始继续明码标价的卖丹药。 莫长生炼制的丹药显然比寻常丹药品质高上许多，再加上莫长生的脾气稍有古怪，喜欢和人打架，如此一来，愿意来莫长生这里买丹药的人越来越多，和莫长生斗法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年的时间里，莫长生的斗法水平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他原本就修为高深，身上的符箓、丹药和法宝也不少，现下斗法水平提高了，莫长生就更加放心不久之后的五灵秘境之行了。 “上辈子，我是百年之后才去的五灵秘境？”莫长生微微惊讶，随即释然，上辈子他是二十三岁才到的修真界，虽然气运也不错，但二十三岁时，根骨已然长成，前世的他肯定不肯和蛟龙大人双修提高修为，如此算来，当真该是百年之后才将修为提高到元婴期，那时才去的五灵秘境。 “不过这一次，我却要提早百年，去看一看这个五灵秘境了。”就是不知道，提早了百年，那个五灵秘境是否还愿像前世那样认他为主。 莫长生低声喃喃。 奈何不等他细细想来，他所在的凌云峰，就被风烨闯了进来。 风烨进来时，俊秀的面容上颇为古怪。 “逍遥宗风烈阳，要成亲了。” 风烨话音一落，就听“咔擦”一声，莫长生手中的酒盏一下子碎成粉末，再不见原先的模样。 莫长生平静的往自己手上施了一个清洁法术，才淡淡问道：“和谁？” 风烨这才将储物戒中的红色请柬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自动自觉地退后十几步，方才慢慢张嘴，说出一个名字。 “莫、长、忧。” “轰”的一声，风烨只觉眼前一阵红色，火焰的红。 再睁开眼看，就只能看到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瞪着被一道法术炸得粉碎的灵目桌和灵目桌上那张请柬的碎片。 逍遥宗风烈阳曾经因脑中奇石痴傻过一段时间，还有曾经违背门规豢养过一个炉鼎的事情，修真界很多人都听说过。 不过之前知晓风烈阳豢养的那个炉鼎叫做莫长忧的人并不多。 可是风烈阳的请柬往外一发，几乎所有有空关注其他人的宗门和世家之人，现下都知道那个炉鼎叫做莫长忧，以及风烈阳脑袋烧着了，现在还打算和那个炉鼎成亲的事情了。 风烨身为散修盟盟主，倒是之前就知晓莫长生兄弟的事情，毕竟逍遥宗是五灵大陆第一宗门，他想不关注都不行。而这次接到逍遥宗送来的请柬，他也是头一次冷着脸将人打发走，接着就来见了莫长生。 风烨之前就听说过莫家兄弟两人感情极深，现下更是因着莫长忧，第一次看到莫长生生气时暴怒的模样。 风烨一叹，道：“虽然我是散修盟的盟主，这件事上，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他微微一顿，又道，“然而我们师兄弟着实欠了莫道友不少人情，若是莫道友需要，我会将璞阳子逐出散修盟，让他和你一同去逍遥宗。就算救不了令兄，也该让那风烈阳知晓，令兄有一位不到五十岁就结婴的小舅子，让他不敢欺负了令兄，也让逍遥宗能善待令兄一些。” 至于从逍遥宗手里把人给弄出来……呵呵，这样遥不可及的事情风盟主就不考虑了。 莫长生一怔，显然没想到风烨会帮他到这种程度。不过，风烨的话倒也提醒了他，是了，那张请柬上写的是风烈阳和莫长忧的名字，那么在外人看来，至少大典当天，出席这场亲事的必然是两个人。 莫长生登时神色古怪了起来。 风烈阳是傻子么？他已经让柳芙蓉回到宗门，虽然以柳芙蓉的小心，不会主动将莫长忧留在龙门镜的事情告诉风烈阳，可修真界手段太多，柳芙蓉又不是太会演戏之人，稍加试探，风烈阳就能猜到莫长忧留在龙门镜的事情。 可是，若风烈阳猜到了，那他为何还会发出这样的请柬？ 莫长生心中怒火渐渐平息，开始猜想逍遥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逍遥宗里，幻峰之上，早就被闹了个人仰马翻。 风千幻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儿子身后站着的那个青年，瞪大眼睛道：“不行！你想要娶谁都可以，唯独莫长忧不行！” 风烈阳面无表情，冷硬的道：“请柬已经被掌门发出去了，君子一言，岂能反悔？我之一生，只肯与莫长忧结为双修道侣，此志不改。” 风千幻咬牙骂道：“好一个诸葛肴！刚刚当了掌门，竟然敢这样公然与我为敌？” 她骂完风烈阳，眼刀子冷冷的朝着风烈阳身后的青年看去，见那青年被她看得直低头，风千幻才缓了缓语气，商量似的对风烈阳道，“双修道侣又岂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烈阳你还小，不知道双修道侣，不止要考虑对方的容貌、脾性，还要考虑到对方的资质和道基。” “就如烈阳你，单系火灵根，天生纯阳之体，炼器天赋宗门之内无人能敌，这样的烈阳，如何能与一个卑贱的炉鼎，道基全毁之人结为双修道侣？”风千幻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怒火，试图劝回她即将走向错误的儿子，“旁的且不说，娘单单与你说说寿元和修为两件事。” 风烈阳原先看也不看风千幻一眼，现下听到风千幻说“寿元和修为”几个字，这才目光冷冷的看了风千幻一眼。 风千幻犹自没有意识到这个目光的真正含义，还以为儿子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忙道：“寿元暂且不提，先说修为。烈阳你之前因祸得福，现下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在整个修真界都能站得住脚，飞升之日亦可期。可是身为高阶修士，谁在修真界没两个还没死的仇人？你是元婴中期的高阶修士，他们或许拿你没奈何，可是莫长忧呢？ 莫长忧道基已毁，现在连筑基期的修为都没有，难道你要为了一时的喜欢，让这个莫长忧成为你一辈子的累赘和弱点么？烈阳你可知，一旦你二人结成双修道侣，那么即便你将来不喜欢他了，单单为了面子和天道因果，将来若有人捉住他拿捏你，你就不能不受牵制。如此，何苦来哉？” 风千幻看向风烈阳身边那个青年的目光满是杀意：“他道基被毁，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筑基，一辈子都是个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还得时时刻刻放在身边看护的小练气修士，他的眼界和修为只有井口那么大。可是烈阳你呢？你天资绝决，道基稳固，现在就已经是元婴中期修士，待将来飞升之日尚可期，你的身边，能与你比肩的都是灵根出众的金丹期、元婴期甚至化神期修士，他一个小小练气，就是站在这些人面前，都要时时刻刻小心自己会不会在对方怒发冲冠时，一不小心就灵气外放，将他这个小练气给波及到。 还有，难道烈阳你将来不去那些只有高阶修士才能进入的秘境历练了么？难道你连在外历练时，都要时时刻刻带着这么一个累赘，生怕你一离开他，他就被你的仇人杀了么？烈阳啊烈阳，当初的事情，为娘的确有错，可是这个错误，为娘自会承担，你本不该担这个因果，从前不需要，现在亦不需要。莫长忧，你不该娶，亦不能娶。”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莫长忧着想。他一个道基被废的小小炉鼎，他当真敢整日生活在一群高阶修士中间么？他当真不怕有朝一日被你的仇家找上门，用种种手段威胁么？他当真不怕……” 风千幻正欲再怒声说些什么，就见风烈阳身后的青年，忽然站了出来，倔强地抬着头，认真地看着她，道：“我不怕，我愿意和风道长结为双修道侣。” “你、你……”风千幻不是没想过干脆杀了莫长忧，可是几年前的五雷轰顶的丑事她尚且记得，她还不想再次经历五雷轰顶之事，因此虽然想杀莫长忧，却也咬着牙忍着，最后只能瞪向风烈阳，“你就这么纵着他为难你亲娘？你到底还知不知甚么是孝道？你连教他孝顺你亲娘都不会么？” 风烈阳在看了风千幻那一眼后，就没怎么看她，至于身后那个青年，他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 不过，他这会倒是格外开恩似的回头看了那一脸倔强的青年一眼，尔后才看向疯魔地风千幻，声音无喜无悲。 “那是你欠他的。至于孝道，您似乎没有认真看那张请柬，请柬上已经写明，我和莫长忧结为双修道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他此生……不必认你。既不认你，何谈孝道？母亲，您，着实过虑了。” “还有，”风烈阳看着满脸震惊和受伤的风千幻，终于露出这几年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微微勾唇，道，“若有一日，他当真杀了我，还请母亲莫要为难他。” “母债子偿，何况我亦欠了他的，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心甘情愿。” 风千幻只觉心口钝痛，口中一阵铁锈的味道。 她咬着牙连连后退十几步，愣是没有吐出那口心头血。 她之前从不曾有一日后悔自己曾经的作为，可是今日，“母债子偿”四个字，却如同当头棒喝，重重的将魔怔了的她给敲醒了。 然而，债已欠下，错已铸成，醒，不如不醒。 　　☆、第124章 赌 风千幻是清醒还是继续糊涂，风烈阳都不在意了。 大错已然铸成，风烈阳亦不知该如何弥补，更不知晓，那个人，是否需要自己的弥补。 风烈阳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那个身着一袭青衣的青年，下意识地冲他一笑。 风烈阳双目一暗，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条锁链，右手一扬，就将那锁链扣到了青年的腰上，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条锁链的痕迹。 “走。” 风烈阳只吐出这一个字，就踩着飞行靴飞向在他结婴之后，宗门分给他的山峰——莫阳峰。 莫阳莫阳，他始终期盼着，这个山峰是属于两个人的山峰。 当然，这个人绝不会是身畔这个冒牌之人就是了。 风烈阳发出的请柬不单单令风千幻暴怒，逍遥宗里一些知晓五灵大陆诅咒一事的长老和太上长老亦无比震惊。 他们不在意风烈阳身边有几个炉鼎，那个炉鼎身份如何，可是，他们在意的是，风烈阳身边的双修道侣究竟是何人。 区区半日功夫，逍遥宗主峰正殿之中，新任逍遥宗掌门诸葛肴，就接待了数位原本在各地驻守的颇有地位的宗门长老和太上长老。 五灵大陆的秘密旁人或许不知，但是身为逍遥宗里有着颇大权限的几位长老和太上长老，在座之人，显然都知晓五灵大陆的秘密和诅咒。 他们更知晓，风烈阳的身份。 “其他人便罢了，可是风烈阳……诸葛掌门难道不知道，风烈阳是风千幻当年生在北荒之地，长在逍遥宗的么？自逍遥散人去世之后，凡是出生在五灵大陆之人，皆无缘引得飞升雷云。而风烈阳生在北荒之地，母亲和师祖却是五灵大陆之人，他心向五灵大陆，人，却因生在北荒之地，将来可有飞升机缘。这样的风烈阳……诸葛掌门难道就愿意让他和一个被废了的炉鼎结为双修道侣？” 一位须发皆白，眼看着就要临近寿元结束的老者痛心疾首道：“风烈阳是单火灵根，三百余岁已然是元婴中期修为，这样的人才世所罕见，他是逍遥宗这一代中，最有可能飞升之人！越是如此，我们就越要让风烈阳将逍遥宗当做真正的家，真正的牵挂。他若喜欢那个莫长忧，那就让莫长忧继续做他的炉鼎好了……可是烈阳真正的道侣，却仍旧要是女子。” “唯有女子，方可繁衍子嗣。道侣也好，炉鼎也罢，早晚有被人遗忘的一日，可唯有子嗣，即便是风烈阳将来飞升到仙界，他依然会记挂着这个子嗣，进而记挂着整个逍遥宗。”老者意味深长的叹道，“诸葛掌门，若为宗门计，烈阳的道侣，必须是女子，还要是能生的女子！” 诸葛肴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口中却极为温和的安抚道：“师兄莫急，且听肴细细说来。莫长忧虽有诸多不妙，无论修为、资质和子嗣一事上，皆与烈阳师兄不相配。然而，在其中一件事上，那莫长忧，却比得过其余所有人。” 诸位太上长老和长老齐齐看向诸葛肴。 诸葛肴端了杯茶水，细细咽下，这才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莫长忧有一胞弟，唤名长生，五灵根修士，骨龄不到五十，现下已是元婴中期修为。” 诸葛肴话音一落，周遭一片寂静。 安静的仿佛连人的心跳声都显露了出来。 诸葛肴轻笑一声，将方才那位老者夸风烈阳的话翻了出来，道：“如此人才，世所罕见，诸位以为如何？” 不到五十岁就已经修炼到元婴中期，这哪里是世所罕见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修真界来的第一例！还是唯一的一例！ 众位长老和太上长老心情很是激荡了一番，正想着既是如此，那么莫长忧和风烈阳也就不是那么不般配了。 却有人忽然开口道：“等等，五灵根？谁家五灵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到五十岁就修炼到元婴中期了？除非……” “除非他是混元灵根！” “一个月后，正是五灵秘境再次开启之日。五灵秘境只允许混元灵根的修士进入，也只有这两者才能在五灵秘境中找到能让其认主的宝贝。这万年以来，前往五灵秘境的混元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有金丹期。他们皆是有去无回。若是这一次是让那个元婴中期的莫长生去……”或许结果会大不相同。 周遭再一次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那痛心疾首的老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诸葛肴的肩膀，道：“我原以为你年纪太小，撑不起一个门派。可现在看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你那位师尊可是要强太多了！烈阳和莫长忧一事，老夫都听你的，只要能让那个莫长生自己跑回来，自己请命去五灵秘境，无论他此次能不能找到那件令五灵秘境认主的宝贝，你这个掌门，可是能在千年之内都坐得稳当当的！” …… 逍遥宗的这场算计，算的就是莫长生和莫长忧兄弟情深，算的就是莫长生不可能也绝不会在兄长的婚礼上不出现——毕竟，莫长忧道基已毁，修为低的只有练气期，宗门的师尊和师公皆在闭关，宗门之中，无一助力，这种情形下，若莫长生还不肯回来参加莫长忧的婚礼，孤立无援的莫长忧只会越发的在宗门站不住脚。 且退一步说，就算莫长生不肯出现在莫长忧的婚礼上，只要莫长忧在婚礼后“重病”一场，想来那个兄弟情深的莫长生，就不能，也没有理由不出现了。 散修盟。 风烨将自己的猜想和推测慢慢说了出来，最后严肃地看向莫长生，道：“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你那位兄长……他当真要和风烈阳成亲？他不是已经有了一位元婴期的师尊了么？这种事情，只要他拒绝，你们师门也不能奈他何。如今这请柬一出，你留在散修盟的消息大概也传出去了，无论如何，你在修真界唯一兄长的双修大典，你都不得不去。” 而莫长生若是去了这个双修大典，那么双修大典三日后的五灵秘境的再次开启，也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进入了，毕竟，莫长生现在还是逍遥宗的弟子，逍遥宗令他去一个充满机缘的秘境闯上一闯，他如何能拒绝？ 风烨心中微微叹气，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布下此局的人真真是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计算到了。先是婚事，再是五灵秘境的开启，中间只隔了三日，且以莫长生的性格，如何能放着自家“练气期的兄长”不管？莫长生必然要回去逍遥宗，而逍遥宗想要利用莫长生进入五灵秘境一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莫长生闻言，顿时神色古怪。 他想了一会，忽然就笑了，一双桃花目中，像是藏了星星一般，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想出这个主意之人，的确是心思颇深。”莫长生微微一笑，语调一转，却又道，“不过，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兄长还在一处隐秘之地修炼，且现下早已是金丹真人的修为。” 风烨想要张口而出的安慰之话立刻打住，他瞪着眼睛看向莫长生，不可置信地道：“金丹真人？你那兄长不是……”不是被采补过度，因此道基毁损，连筑基都做不到了么？怎么会一朝就成了大部分修士一生无法达到的金丹修为？ 莫长生但笑不语。 风烨终究是散修盟的盟主，心思稍稍一转，立刻就反应过来，道：“龙门镜！我查出来的关于莫长忧最后的消息就是他和柳芙蓉一起去闯龙门镜，可是在龙门镜开启那一日，柳芙蓉身边却不曾跟着莫长忧。这么说来……” “莫长忧那时就和你在一起，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去的龙门镜，双双得到机缘进阶。”风烨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明明不是混元灵根，修为竟也进阶的那么快，而你兄长道基毁损，却也能成为金丹修士。” 风烨感慨一番后，也只能叹道：“莫道友兄弟气运过人，又肯隐忍，烨不能敌也。” 莫长生想到独自一人待在龙门镜内苦守十年，生怕一出秘境就成为他的累赘的莫长忧，沉默不语。 风烨向来长袖善舞，见状便立刻转了话题，笑道：“既然逍遥宗手中没有能牵制莫道友的手段，那莫道友便不必去逍遥宗白跑一趟，也省的逍遥宗仍旧心生恶念，想要把莫道友送去五灵秘境为他们卖命！” 五灵秘境正是逍遥散人当年遗留下来的逍遥秘境，每次被选中进入逍遥秘境者，最多只有一二人能活着出来。虽然明知莫长生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可是当年进入逍遥秘境的，又何尝没有比莫长生修为还要高的修士？还不是照样死在里头了？ 因此风烨并不希望莫长生白白去送死。 更何况，若莫长生是代表逍遥宗进入的逍遥秘境，万一真的在秘境之中找到了那件能让秘境认主之物，莫长生一出秘境，那样东西就会被逍遥宗抢夺走，风烨身为散修盟盟主，很是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莫长生听完风烨的解释，颇为哭笑不得：“怎么会被逍遥宗抢了？若我当真找到那样东西，我必然要在秘境之内，就让那件东西认我为主，成为逍遥秘境真正的主人，又岂会傻乎乎的拿着东西出来，再惹得别人来我这里抢夺？” 莫长生想，聪明人也有糊涂时，这风烨竟也会傻成这样。 岂料风烨也正觉得莫长生犯傻，怜悯道：“你却是糊涂了，逍遥散人虽然死了数万年，可是逍遥秘境是何等神器？即便是逍遥散人死了，逍遥秘境定也牢牢记着其主人的气息，绝不会轻易认旁人为主。五灵大陆几大宗门之所以会这么放心的将混元修士放进去，而不对他们下什么禁制，就是知晓他们即便找到了可以让逍遥秘境认主的东西，他们也没有实力消去逍遥散人残存的印记。除非去无忧秘境找到几位渡劫大能，让他们联手，方才能去掉逍遥散人留在逍遥秘境上的印记，令几大宗门一起选中的人将其认主。” 风烨说罢，心中一阵激荡，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些，道：“散修盟定是抢不过几大宗门。不过，传说逍遥秘境有一轮回盘，被逍遥秘境认为主人的人将会同时被轮回盘认主。有了轮回盘，或许五灵大陆多年来五人飞升的诅咒就能解除，我等再不必忧心勤勤恳恳修炼数年，却换来一个压根引不来渡劫雷云的情形。” 莫长生：“……我有两个问题。” 风烨正是高兴之时，微微扬眉：“说。” “第一，逍遥秘境当真不会轻易认主？你是如何知道的？” “曾经有人找到了令逍遥秘境认主的那件物事，欲滴血令其认主，结果……”风烨嘲讽道，“结果整个人都被逍遥秘境吞噬。” 莫长生一顿，又道：“第二，轮回盘能使用几次？若是碎裂，还有机会还原么？” 风烨看傻子似的看向莫长生：“那等逆天之物，自然只能使用一次。若是碎裂……破镜尚且难圆，何况轮回盘？” 莫长生：“……”他记得那条恶龙曾说，逍遥秘境是他的囊中物来着，而无忧秘境的渡劫大能们，他们岂会帮他令逍遥秘境认他为主？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就只剩下逍遥秘境自动认他为主的情形了。 莫长生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而风烨所说的轮回盘……其中两片碎片还在他这里放着来着。 可是风烨还在期盼有人能将逍遥秘境认主，拿到轮回盘，改变出生在五灵大陆的修士终生不能飞升的局面。 莫长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此只好缄默不语。 风烨将自己的期盼说罢，随即失笑，敲了敲自己的额角，道：“瞧我，又在做梦了，逍遥秘境开放那么多年，都未曾有一人得到轮回盘，让五灵大陆的诅咒消失。这一次……怕也是如此。” 他微微一叹，才歉意地看向莫长生道，“只是逍遥宗烈阳道君的双修大典，我身为散修盟盟主却不得不去，璞阳子脾气耿直，留下他只怕他会被有心人利用。怕是只能留莫道友一人在散修盟坐镇了。” 风烨这样说，其实是想告诉莫长生放心的住在散修盟。就算逍遥宗财大气粗，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门下弟子，可是散修盟也不是好招惹的，只要莫长生乖乖留在散修盟里，逍遥宗也不敢轻举妄动。 孰料莫长生却直接摇头：“不，我不留在散修盟。风烈阳双修大典那日，我定会去一趟逍遥宗。” 风烨一愣，劝道：“你这是何苦？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是假的，明明知道风烈阳娶还是不娶那个冒牌之人，你兄长都安然无恙，逍遥宗知晓真相后也不能拿你如何。既如此，你又何苦冒险去逍遥宗？” 莫长生冷笑道：“我岂能不去？风兄你有所不知，家兄在逍遥宗时颇为低调内敛，不常出门，逍遥宗众人对家兄不熟悉，是以很可能真的将赝品当成真品，误以为那人当真是家兄。” 莫长生恨得咬牙切齿，继续道：“可是，风烈阳是何人？他痴傻之时或许因脑袋不清醒而分不清真假，可他现在神智清楚，岂会认错了同床共枕十五年的枕边人？风烈阳定然知晓，他身边那个人是假的！” “既然他知晓，为何还要这样大喇喇的举办双修大典，请柬之上还特特写了莫长忧的生卒年月？如此郑重其事，就连我，都要以为那位风烈阳不只是在偿还因果，而是大张旗鼓的要和你的兄长结为道侣了。”风烨道，“他就不怕大典当日，那个赝品当众被戳穿么？若当真如此，风烈阳可就成了修真界的第一大笑柄了。” 莫长生冷冷地道：“他只是在赌。赌我不会出现，赌那个赝品不敢吱声，赌这场双修大典能顺顺利利的进行的最后，赌，几年之后，家兄从龙门镜中一出来，修真界所有人都知晓家兄已是有家室的人，所有人都知晓逍遥宗风烈阳和纯阴之体的莫长忧是真正的双修道侣！” “风烈阳在赌，家兄会因种种顾虑，会因怕拖累于我，而默认这个身份。” “好一个风烈阳，好一个烈阳道君！” 看着莫长生咬牙切齿的模样，风烨迟疑片刻，才最后一次劝道：“即便如此，我想令兄也定然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被逍遥宗找到，而不得不去逍遥秘境冒险。莫道友你……” “我躲不过的，风盟主。散修盟能收留我一日，却不能收留我一世。即便我能躲过这一次的逍遥秘境开启之日，百年之后逍遥秘境再次开启之时，纵然是我还要躲，无忧秘境那些人也不会让我轻易如愿。”莫长生说罢，唇角微弯勾起，“更何况，我本就没打算躲。” “只盼那风烈阳和逍遥宗的脸皮一样厚，才能支撑得住双修大典被毁掉的耻辱。” 风烨闻言一怔，认认真真的打量莫长生一眼，才赫然发现，眼前这俊逸清朗的青年眼中，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踌躇？那双桃花目中，分明是毫不遮掩的坦坦荡荡的勇气和傲气。 风烨心道，他或许是白白担心了一场，眼前这青年，根本就是踌躇满志，心有筹划，压根就不需要他的担心。 　　☆、第125章 莫欺少年穷 距离逍遥宗风烈阳的双修大典还有三十日。 莫长生将已经将“人剑合一”练得入魔的璞阳子叫了过来，一有时间，二人就开始对打，一打就是几天几夜。 璞阳子初时还兴致勃勃，待他接连被心中怒意汹涌无处发的莫长生狠狠揍了几顿之后，终于开始拒绝做莫长生的“陪练”。 莫长生也发觉自己这段时间火气太重，他也试着压下怒火，奈何一日不去教训教训逍遥宗之人，他心中的怒火就一日不能消。 于是在看到璞阳子戒备的看向他的目光时，莫长生也只好放弃了这个“陪练”，转而向璞阳子询问散修盟中谁的炼器水平最高。 璞阳子在修真界当了十一二年的乞丐，才被风烨捡回了散修盟中，这一住就是两百多年，他对散修盟熟稔的如同家一般，闻言就带着暂时不想和他打架的莫长生直奔散修盟里器疯子那里。 器疯子是真的疯了，谁都不认识，谁都不记得，每日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别人打他他也从不还手，也是被风烨看到他偶尔被人骗着炼器时的情形，才被风烨捡了回来，放到散修盟里供着。 只是器疯子是真的疯子，他甚么人也不认识，甚么事情都不在乎，无论付出多少灵石请他炼器，他也不记得那灵石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只知道，如果请他炼器之人拿来的炼器材料是他看着顺眼的，才会动动眼珠子，开始炼器。 除此之外，器疯子甚么都不会。 璞阳子说罢，微微一顿，又道：“他是真的疯了，除了做梦时偶尔会含含糊糊的说些什么，平常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只坐在那树上发呆。” 他们已经到了器疯子住的地方，莫长生随着璞阳子的话抬头看去，正巧看到一个面貌如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铺头散发，坐在树冠之上，抬头怔怔的望天。 “元婴后期？那他这修为是怎么来的？”既是傻了，又如何修炼？ 璞阳子苦笑道：“大师兄看过了，他身上有一枚聚灵玉佩，那枚玉佩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然后再供给器疯子，如此一来，他根本不需要修炼，只要每天呆呆坐着，就能一直活到寿元结束的那一日。” 莫长生一怔，脸更黑了：“这等奇物修真界有多少？以逍遥宗千幻道君的地位，她是否能为风烈阳拿到这等玉佩？” 璞阳子这才反应过来莫长生想到了什么，解释道：“聚灵玉佩虽然能将它吸收的灵气供给给修士，但是他只能维持那名修士的修为，却不能提高。若要提高，唯有……”双修或采补一道。 璞阳子虽然看不起风千幻当日的做法，却也不得不承认，以风烈阳当时的危险——脑中有奇石，奇石一旦取出，就会招引天劫，而那时的风烈阳才只有金丹后期修为，远远不到能接受天雷劫考验的时候，风千幻为风烈阳找炉鼎，是唯一能让痴傻的风烈阳提高修为的法子。 可惜风千幻错就错在，她明明可以找到数十个心甘情愿做风烈阳炉鼎之人，却偏偏威逼利诱，让莫长忧主动自荐枕席做了风烈阳的炉鼎。而这之后，她明明可以让莫长忧改修不伤其道基的双修功法，结果却偏偏令莫长忧修炼了令人所不齿的九转炉鼎功法，让风烈阳在十五年里一次次采补莫长忧，终究将莫长忧的道基毁损大半，再无转圜之力。 莫长生听罢，不再言语，只仰头看向在树冠发呆的器疯子。 “莫兄你将要炼制的东西的样子，还有各种材料，炼丹炉都准备好，器疯子若是看得上眼，他自己就会下来炼制。如果他看不上眼，”璞阳子也勉强不了器疯子，“那就只能再去找别人了。” 莫长生点了点头，就将他要重新炼制的几件法宝先拿了出来。 一件是金色渔网，一件是金光罩，一件是防御戒指。好巧不巧，这三样东西都是元白真人从前的东西。 金色渔网是莫长生初到逍遥宗时，风烈阳从原本手上抢下来，重新炼制好“讨好”小舅子的，而金光罩和防御戒指，则是在莫长生杀元白时，发现的两件上品防御法宝。 金色渔网因当时的莫长生还是区区练气期，因此被风烈阳炼制完，限制了金色渔网的一些功能，莫长生这次是希望能将金色渔网恢复原状；而金光罩和防御戒指，在打斗中稍有受损，莫长生这才拿了过来，希望能补救好，然后一个自己留着，一个留给莫长忧。 金色渔网又名天罗地网，与其说是防御法宝，倒不如说困敌至宝，而金光罩和防御戒指则都是防御法宝。 除了这几件，莫长生还拿出了他结丹之后常用的长剑和五六块极品灵矿，看得璞阳子眼睛都红了。 好在璞阳子现下终于不亏待自己补贴剑，而是把自己当成剑来修炼，因此虽然眼红莫长生的阔绰，倒也没把自己想把那些灵矿吃下去，试试看能不能修为进阶的话说出来…… 莫长生把东西一溜的摆开，树冠上的器疯子就动了。 片刻之后，莫长生和璞阳子后退百米，器疯子终于从树冠上跳了下来，双目晶亮的看着那一溜摆开的东西。 再接着，莫长生和璞阳子就在那里一直站了将近十日，器疯子才将莫长生摆出来的所有的东西都炼制好，拿在手里把玩片刻，原本呆滞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短暂的神采，就将东西一丢，又重新跳回树冠上，继续发呆了。 莫长生这才上前，将东西一一看了一遍，顿觉眼前一亮，器疯子的炼器水平，显然比风烈阳还要高上一筹，尤其器疯子重新炼制出来的东西，都很适合五灵根修士使用。 莫长生拿着东西看了半晌，抬头就对器疯子道谢：“多谢道友辛苦一遭。奈何莫某身无长物，只会炼些丹药，酿些灵酒，还请道友笑纳。” 说罢，莫长生就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储物袋，这只储物袋中装满了各种灵酒，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三四瓶元婴期修士用得上的丹药，放在了地上，就此告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与自己无关，莫长生并不想管。 他现在想管得，是将自己的怒火赶紧发泄出来，免得一遭不甚，着了心魔就不妙了。 因此莫长生从器疯子那里一离开，只跟璞阳子说了一句，转头就踩着飞行靴往逍遥宗的方向飞去！ 今日是莫长生看到的那张请柬上所写日子的前一日，他要即刻赶过去，才能不错过风烈阳的“双修大典”！ 璞阳子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同时不忘发传讯符给风烨，告诉风烨他完全拖不住莫长生，更打不过莫长生，且莫长生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压根没有通过传送阵去逍遥宗，而是踩着飞行靴自个儿就走了！ 那些等在传送阵周围的几大宗门之人，如今，也只能落空了。 且不提风烨收到消息时如何神色复杂，却不得不提前启程，先通过传送阵赶到逍遥宗——无论如何，莫长生既然决心已定，必然是要将逍遥宗元婴道君的双修大典毁个彻底，风烨阻止不了，就只能想法子提前过去，准备最大可能的保住莫长生。 当年莫长生相赠结婴丹之恩，还有近日莫长生为散修盟重新布下防护大阵之情，不单单是璞阳子不曾忘记，风烨亦不曾忘记。 莫长生脚下的飞行靴可比璞阳子要快多了，因此在第二日的辰时，双修大典举行之前的几个时辰，他就已经到了逍遥宗附近。 逍遥宗极为看重风烈阳，毕竟，以风烈阳的资质、修为还有出生地看，风烈阳是这一辈中最有可能飞升的一个，逍遥宗不看重他，看重谁呢？ 因此众人都不觉得风烈阳这次的双修大典能进行到最后，但逍遥宗亦是张灯结彩，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一宗之内，霎时热闹。 莫长生在逍遥宗脚下面无表情的转了一圈，转身就进了附近坊市的一家客栈，然后定睛打坐，恢复一日一夜赶路消耗的灵力。 申时末。 璞阳子见自己实在没本事赶上莫长生，只得飞到地上，干脆用传送阵传送到了逍遥宗，在申时末，正巧赶到莫阳峰，找到他家大师兄。 风烨看到璞阳子时，面上顿时一变，他低声问道：“人呢？你不是一直跟着他么？怎么你来了，他没来？该不会……”莫长生一进逍遥宗，就被逍遥宗的人看到，然后抓起来了吧？ 璞阳子面瘫的脸上微微崩裂，道：“我赶不上他的飞行靴，只好乘传送阵来。至于被抓……师兄你忘了，莫兄好歹也是元婴中期修为，逍遥宗还要找到莫兄去帮他们卖命，怎么会轻易对莫兄动粗？” 风烨方才也是一时情急，再加上对逍遥宗着实没什么好感，这才脱口而出，现下情绪缓了缓，眉心依然皱着，道：“再找找，若是能阻止他最好，若是阻止不能……”风烨看向端坐高位的济遥灵君，还有空着的原本应该由莫长忧的师尊亲长该坐着的位置，叹道，“也只能让莫道友好好出这一口气了。” 焦急的又何止是风烨师兄弟？风烈阳一身吉服，一面冷着脸待客，一面心中期盼，莫长生为了自保而不出现。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段不光明，可是除此之外，风烈阳显然找不到其他能留住或许已经不需要他的莫长忧。 而且，逍遥宗想要抓住莫长生已久，一是为着莫长生的五灵根有异，很可能是混元灵根，宗门需要莫长生去闯一闯逍遥秘境，二来，则是为了元白真人之死。宗门之内与元白真人正面结仇的人并不多，风烈阳生在北荒之地，可却在逍遥宗长大，自然了解这些宗门暗地里的勾当，他很清楚，如果莫长生没有更大的底牌，宗门很可能当真会把元白真人之死的罪魁祸首安到莫长生头上，对莫长生发布修真界的追杀令，同时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位上界的老祖。 或许逍遥宗追杀不到莫长生，然而以那位上界老祖的脾性，风烈阳当真不敢保证那位老祖是不是真的会在宗门的故意激怒之下，干脆重回修真界，追杀杀了他唯一血脉的莫长生。 风烈阳在乎莫长忧，自然爱屋及乌，也对莫长生之事多有牵挂，因而在他发现宗门找到了“莫长忧”，并且想要把藏在散修盟的已经是元婴中期的莫长生引出来的时候，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做这个诱饵。 当然，条件是，他将来的婚娶自由，以及不必做宗门掌门两件事。 事情已然做下，只待黄昏之后，他将那个赝品从紫烟峰接过来见客，整个修真界就会知晓莫长忧是他的人。 是他风烈阳的双修道侣，命定之人。 谁都不可更改。 就连莫长忧自己都不能。 风烈阳想到这里，冰冷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待到吉时已到，风烈阳顺顺利利的从两位主人都闭关的紫烟峰将假的莫长忧接到莫阳峰时，风烈阳终于安下心来。 然而他安心安得还是太早。 正在风烈阳和假的莫长忧上叩天地，下叩道祖之时，原本跟在千幻道君身边的童子终于千辛万苦的闯了进来。 “不、不好了！”童子砰的跪在地上，恐惧的大声道，“烈阳道君，不好了，不好了！” 风烈阳面色一变，一旁的诸葛肴立刻斥道：“烈阳师兄大婚之日，浑说甚么？还不拖下去？” 那童子气还没喘匀，他原本是打算把风烈阳拉到一旁悄悄告诉风烈阳，可是现在显然没了这个机会，童子一面被人拖着往下走，一面大声喊了起来。 “千幻道君被人绑了！烈阳道君，快去救千幻道君！那个人说，千幻道君曾经告诉他至亲之人，九转炉鼎功法是最最上乘的功法，可惜他的至亲之人没能将九转炉鼎功法修炼完就改修了其他功法，他为此不曾见识过九转炉鼎功法的厉害，颇为遗憾。因此他想要问一问千幻道君，愿不愿意改修九转炉鼎功法，让他见识见识这套功法的神奇之处？若、若是千幻道君愿意，他愿意免费帮千幻道君废了现下的修为，重修九转功法，分文……不取。” 大殿之上，立刻一片安静。 风烈阳和济遥灵君登时色变。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知情之人猜到了劫持新郎母亲的正是另一个新郎的亲弟弟，还要逼迫风千幻修炼劳什子的九转炉鼎功法，无不低声窃笑。 其他人忙忙追问，一时之间，原本安静了一瞬的大殿之上，立刻热闹地堪比凡人界的喜堂。 “九转炉鼎功法？千幻道君大约要七八百岁了吧？她若转修这炉鼎功法……能修炼地成么？” “能不能有什么重要的？我看啊，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风千幻把人家哥哥逼迫的修炼了压根没有希望的炉鼎功法，就不许人家弟弟有出息了，回来报仇么？莫欺少年穷啊。不过，这场婚礼……呵呵，可有的热闹喽！” “这一定是修真界几千年来最大的笑话！” “哈哈！” …… 且不论众人如何笑话风家母子，济遥灵君叹息一声，终是赶了过去，风烈阳面色青青白白，良久之后，亦拎着假的莫长忧赶了过去。 风烨见状，扯着璞阳子就随着众人赶了过去。 璞阳子传音道：“师兄，那这是莫兄？”随即又道，“我还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他竟独辟蹊径，跑去找了落单的没有参加婚礼的风千幻……” 风烨原本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且快走，以他的性子，想来这次，绝不肯轻饶了那几人。” 所以，他们还是快些去看戏罢。 　　☆、第126章 莫长生不知道莫长忧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恨风千幻，是不是恨风烈阳，是不是真的想让这母子二人尸首异处……因为他从来不敢问，也舍不得问莫长忧这个问题。 自进了逍遥宗以来，莫长忧就一直在他最大能力之内维护着他，这些莫长生都是知道的。 他更从林四娘口中知晓，前世的莫长忧为了不拖累自己而自杀过。 莫长生知晓莫长忧对自己的好，自然也愿意义无反顾的回报这位兄长。 他的回报，包括帮莫长忧摆脱风氏母子，包括帮莫长忧进阶，包括不去问莫长忧是否恨风氏母子这个问题，更包括此时此刻，他毫不犹豫的在风烈阳的双修大典上，把风千幻拖出来教训一顿！ 莫长生不知道也不敢问莫长忧的想法，可是就莫长生自己而言，比起当初痴傻的风烈阳，他显然更要痛恨助纣为孽的风千幻！ “那个时候，”莫长生长剑指着风千幻的心口，漠然问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很多可以不伤害家兄的法子，为何你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毁掉足以彻底毁掉家兄的法子？” “风烈阳傻了，你也傻了么？”趁着那童子去叫人还没有回来，莫长生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步一步将风千幻逼的后退，“你明明可以有那么多选择，你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帮风烈，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毁了他？千幻道君，你这样做，可是故意的？故意要毁掉一个占据了你儿子大半精力的人？” 风千幻简直快疯了！ 她自觉不是打不过眼前的莫长生，而是她当初在济遥灵君的眼皮子底下立下了不伤害莫氏兄弟的誓言，因此她只要一对莫长生动手，天雷便会毫不犹豫的降下，如同上次的五雷轰顶一般！ 今天是烈阳的好日子，无论那个人是不是她所承认的，风千幻此时此刻都不想因为自己被雷劈而打扰到儿子的好日子，因此只能被迫被这个已经修炼到元婴中期的莫长生给胁迫至此。 她不是没看到脚下的重重阵法，然而风千幻本身就是阵法高手，她虽然碍于誓言不能攻击莫长生，可是摆脱脚下的阵法……风千幻却只当是小菜一碟。 奈何莫长生是得了五灵阵法传承之人，不管莫长生自己愿不愿意承认，无令阵法玉简中的诸多阵法既神奇又新奇，比之如今修真界的阵法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短时间内，即便是活了近千年的风千幻，也只能乖乖被困在这阵法之中，寸步都离不开。 莫长生本就气愤当初风千幻的恶性，之前他和莫长忧修为不高，只能忍耐，现下他的修为好不容易提升到元婴中期，莫长忧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了，莫长生岂能不好好教训风千幻一顿？ 只是在教训之前，莫长生还是多问了一句：“千幻道君，我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千幻道君能否告知长生，当年，道君明明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何偏偏选了一条必然会毁掉家兄的法子？” 见风千幻目光微转，莫长生又道：“真话假话，我能分辨的出来。希望道君不要自讨苦吃才好。”说罢，他长剑再次往前一探，风千幻再次被逼退一步。 风千幻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容都僵住了。 她当年为什么选了那个法子？ 为什么？还有什么为什么？ “因为，那是对烈阳最好的法子。”风千幻不得不咬牙道，“烈阳痴傻犹如稚童，却独独认准了莫长忧。我身为母亲，心疼烈阳，自然要将他留下。至于他的炉鼎体质……呵呵，那只能说是他气运不好，与人何干？你也莫要生气，虽然在你看来，你那位兄长被烈阳采补十五载，着实是苦得不能再苦，可是但凡生下来便是炉鼎体质的，有哪一个不命苦？莫长忧只需伺候我儿一人，而其他的炉鼎体质之人却会被从小灌输侍弄人的想法，伺候地又何止是一人？若论苦，他们才算是苦，你的兄长，碰上的是烈阳，烈阳今日又肯娶他，给他一个名分，已经算是好福气。” “而且，你不是给他喂了一颗长生丹么？寿元有了，护着他的夫君也有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风千幻不是不知道她错了。可是，她做错这一切的前提是莫长忧的炉鼎体质！ 没错，正是如此。如果莫长忧不是炉鼎体质，那么当初即便痴傻的烈阳想要缠着莫长忧，风千幻也只会把莫长忧当做烈阳的玩伴留下，又岂会逼迫他学习甚么炉鼎功法？如果莫长忧不是炉鼎体质，她今日又怎么会被亲生的儿子嫌弃？又怎么会因为阴差阳错毁了莫长忧，而被莫长忧的亲弟弟胁迫着走进了一个她不知道能不能离开的阵法？ “我是错了。”风千幻喃喃道，“可是错得更多的是莫长忧。如果他不是炉鼎体质，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修士，又何来今日种种？” 莫长生脸都青了。 合着这所有的错误，都该怪莫长忧的炉鼎体质么？ “难道千幻道君忘了，不止纯阴之体可以被称作炉鼎体质，纯阳之体……”莫长生冷冷笑道，“譬如烈阳道君的纯阳之体，亦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炉鼎体质！” “你……” “当然，千幻道君认不认错，给的理由好不好，这些都不重要。”莫长生探出神识，看了看由远及近的济遥灵君等人，忽然变了脸色，直接面无表情地后退三步，然后再次提起长剑就向风千幻砍去，“重要的是，我认为你错了，我认为你对不住我的兄长。而现在的我，也有了实力可以为家兄报仇！” 莫长生的剑法是在五灵剑诀之上自己改的剑法。 没有任何的花哨和繁冗，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样，有的，只是一招一式，都是杀人之法。 就像有些世家培养出来的杀手，不知道该如何伤人，因为，他们只会杀人。 风千幻头痛欲裂，她措不及防的开始丢出储物戒中各种符箓和法宝抵抗莫长生的那把长剑。 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她现在是元婴后期修为，而是和莫长生同阶修为，她现在早就惨死在了莫长生的剑招之下！ 因为莫长生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为了伤她，而是千真万确的想要让她死！ “你住手！”风千幻大声喊道，“你打得过我，打得过烈阳么？打得过济遥灵君么？莫长生你现在住手，我保你安然无恙的离开逍遥宗！” 莫长生哪里肯听？ 他一剑一剑，毫不客气的刺向风千幻身上！刺不到丹田这等要紧之处，那他便刺向风千幻的后心之处！ 纵然风千幻丢出无数符箓和法宝，莫长生剑法精准，又是在皮糙肉厚的蛟龙大人身上亲自试验过的，在济遥灵君到来的前一刻，莫长生果然抓住机会，狠厉地一剑砍下风千幻的右臂！ “啊！” 风千幻大叫一声，只觉肩膀处的伤口似是有万千虫蚁啃咬一般，她既觉得痛入骨髓，又觉伤口痒的让元婴后期的她都忍不住想去挠！ “千幻！” 济遥灵君原本只当莫长生是过来讨要莫长忧，劫持风千幻也只是为了威胁他们而已，而且风千幻的修为和身上的法宝在那里，即便是有不得主动伤害莫氏兄弟的誓言在，济遥灵君也不觉得风千幻会吃什么大亏。 然而直到他真正找到了风千幻和莫长生，才赫然发现，原先那个看起来弱小无害、会劝解他放掉已经不听话的灵兽、会偷偷将最后一颗长生丹献给他的那个少年，早就已经成长成一个有担当、能够护着家人的元婴中期的天才修士了。 现在的莫长生，早已不是他们所能威胁拿捏的了。 济遥灵君顿住脚步，片刻后，他正想要上前去看一看断了一臂的风千幻——毕竟，修真界打打杀杀，断胳膊断腿的实在是常态，只要有接续丹在，断掉的胳膊腿儿都能重新长回来，济遥灵君显然不太明白，风千幻脸上的痛苦是为了什么，断了一只胳膊而已，有……那么痛么？ 好在他终究是护着自己唯一的徒儿的，神色复杂的看过莫长生，想要一步跨到自家徒儿身边时，才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进不去。 明明看着莫长生和风千幻近在眼前，只有百米之远，可是，济遥灵君接连跨往前了三步，始终无法靠近二人一步！ 济遥灵君面色一变。 风千幻从来没有尝到过这种痛处。不单单是痛，还有痒。痒的她明明知道伤口处根本没有虫蚁，可是她还是觉得伤口处有虫蚁在爬，在咬，在吞噬她的身体。 “莫长生，你到底对我使了甚么手段？”风千幻咬牙道，“我是害得莫长忧做了十五年的炉鼎，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年徐紫烟收他为弟子，那件事已经过去。你又何必重新将这件事拿出来计较？一个大男人，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风千幻说罢，转头看向济遥灵君，面上登时一喜，不顾莫长生这个晚辈还在一侧，就忍不住求救道：“师尊，救我！这个莫长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的伤口处就像有万千虫蚁在啃噬一般！”风千幻是真的痒，一面说着，她还用残存的左手往伤口处狠狠一抓，结果越抓越痒，她简直停不下来去抓那个伤口淋淋的地方！ 济遥灵君也想进去，可是莫长生布下的阵法，连他也进不去。 待片刻之后，风烈阳等人匆匆赶到，济遥灵君低头和几个阵法天赋极高之人商议了一番，那几人将莫长生所布下的阵法细细看了一遍，才低声道：“回禀灵君，这阵法我们破不得，灵君倒可强行破阵。只是强行破阵的话……” “会如何？”济遥灵君目光死死的盯着阵法中的风千幻，此刻也明白风千幻脸上的痛苦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而莫长生自砍下风千幻一臂后，就不曾再做些什么，面上一副满意的神情，他就立刻知晓，莫长生要得根本不是风千幻的命。 那位阵师迟疑片刻，才道：“莫长生所布下的乃是阵中阵，一旦强行破阵，那莫长生所站的位置尚好，他可以独自出阵。可是千幻道君所占的地方正是阵眼之处，这其实也无妨，只是千幻道君身后还有一阵。一旦强行破阵，千幻道君必然将被送到身后的阵法之中。距离太远，我等看不清千幻道君身后的阵法究竟是什么阵，只觉……危险至极。” 莫长生其实一直在听着那些人说话，闻言就笑了。 他原本就长得好看，此刻一袭白袍，潇洒俊逸，微微一笑，桃花目波光流转，霎时勾人。 不少低阶修士，登时就被看得面上一红。 济遥灵君是此处修为最高之人，也是风千幻的师尊，见状就不再问身边人，直接看向莫长生，神色温和地道：“数年不见，小友，可还好？” 莫长生长剑依然拿在手中，闻言也不把长剑收起，就这么对着济遥灵君一拱手，笑眯眯的道：“灵君也好。长生前些年过得苦了些，不过现在么……”他侧头看了一眼狼狈的风千幻，含笑道，“大仇报了一半，心魔去了三分，倒是比原先好了许多。” 这次来参加风烈阳双修大典的也不全是逍遥宗的朋友，还有不少看不惯逍遥宗之人，闻言就不客气的在人群中笑了起来。 还有人大声问道：“甚么叫只报了一半？还有一半，你要报复谁？” 莫长生笑而不语，一双桃花目却直直看向风烈阳。 济遥灵君一叹，看向风千幻身后，问道：“不知千幻身后是何阵法？”若是不危险，那他就必须强行破阵救人了！ 可是莫长生岂会让他如愿？ 他布下这个阵法，防的就是济遥灵君。 因此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济遥灵君，一字一顿的道：“落凡。此阵名落凡。” 看到济遥灵君面露不解，莫长生才继续道：“其实这个落凡阵也是我刚刚研究出来的阵法而已，用处么，自然是如其名，入此阵者，再无仙缘。我原先也不想布下这个阵法，奈何千幻道君迟迟不肯自废修为，重修她亲自为家兄推荐修炼的九转炉鼎功法，在下太过愚钝，既担心千幻道君错过这样绝妙的功法，又恐灵君突然出现，使得千幻道君一时心慌错乱，忘了这功法的好处，不肯修炼，在下也就只好出此下策，期望千幻道君能为了自己的将来，重修九转炉鼎功法。否则……” 莫长生摇了摇头，不语。 济遥灵君面色铁青。 其余众人还不太明白莫长生这番话的意思，只觉莫长生是疯魔了，才会胡思乱想。 毕竟，先不说莫长生的修为压根比不过济遥灵君，那莫长生一心要护着的兄长莫长忧不是还在烈阳道君身边么？单单凭着那个莫长忧在，莫长生还能真的废了千幻道君的修为么？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千幻道君是逍遥宗阵法天赋最高的阵师之一，虽然她脾气不怎么好，可是逍遥宗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千幻道君就这么被人废了修为？ 绝不可能！ 站在济遥灵君一旁，原本静默不语的风烈阳，此刻才缓缓站了出来。 一步一步，直接走到了阵法最边缘处。 风烈阳面容刚毅俊朗，皮肤微黑，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一般。 他站在阵法最边缘处，认真的看了狼狈的风千幻好一会，才转过头，看向莫长生，直接问道：“你的剑，可是用万年卵石所炼制？” 莫长生意外的看了风烈阳一眼，显然没有料到是风烈阳首先看出了他这把长剑的特殊之处。 不过，那又如何呢？ 莫长生微微颔首。 风烈阳面无表情地盯了莫长生许久，才终于重新开口道：“让我进去。我亲自为她废除修为。” 风烈阳话音一落，不单单是深陷痛苦中的风千幻，还有济遥灵君和身后的众人，全都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烈阳道君他、他要亲自废了他亲娘的修为？” “怎么可能？就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该废了亲娘的修为啊？千幻道君都什么岁数了，一旦废了修为，她整个人可都要毁了啊！” “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那什么万年卵石，一听就不是好东西，那是做甚么用的？” …… “万年卵石，世所罕见，一旦炼制成法宝，用此法宝伤到之人，犹如万虫啃噬一般，除非身死，或自废修为，无可解。” 诸葛肴僵着一张脸将万年卵石的用处说完，周遭立刻一阵静默。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了莫长生手里那把长剑一眼，然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唯恐那把长剑会指向自己。 风千幻这才明白，她的儿子为什么要那么说。 她更加明白的是，不是死，就是自废修为，她现下早已没了任何选择。 而她的师尊济遥灵君虽然可以杀了莫长生为她报仇，可是，那可能么？莫长生曾经送了一颗长生丹给济遥灵君，还是在济遥灵君性命垂危之时送去的，更在之前就和济遥灵君有过一面之缘，被济遥灵君称赞不已……且这一次莫长生是正大光明的回来报仇，有因有果，有理有据，即便是天道也无法奈莫长生何，更何况是原本就欠了莫长生的济遥灵君呢？ 风千幻脑袋里乱糟糟的还在想谁能帮她报仇一事，风烈阳已经再次提出他的要求。 “让我进去。这是你的阵法，你能困住家慈，也能困住我，至于其他人……绝不会轻易进此阵。”风烈阳依旧神色淡淡，“况且，你的大仇只报了一半，若是还想报另外一半，不是更该让我进去？” “烈阳！”济遥灵君铁青着脸，高声喝道。 风烈阳微微低头，轻声道：“师祖，这是我们该得的。长生他没有错，错得是我们。” 济遥灵君心知风烈阳所说并没有错，可是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子，不愿意再失去风烈阳了。更何况，师门住在无忧秘境的长辈曾经不止一次的叮嘱他要看护好风烈阳，济遥灵君虽然不明其意，可是还是想最大程度的护住风烈阳。 风烈阳微微无奈，方才传音道：“师尊，您且放心。他不会对我如何，更不会真的杀了母亲。因为，他还需要我……在他可能消失的时候，护着长忧。” 而废了风千幻的修为，则是怕风千幻故意找茬报复莫长忧。 莫长生虽然恨极了他们母子，可从来不是轻易暴怒之人，这次会出手那么狠，还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逍遥宗，想来也是下定决心要去逍遥秘境闯上一闯。 只是这一闯，莫长生能否活着出来，能否顺顺利利的去接莫长忧，那就不是莫长生完全能掌控的事情了。 济遥灵君大约也猜到莫长生这次就算真的毫发无伤的废了风千幻，接下来的闯逍遥秘境一事，也避无可避，如此算来，莫长生应当不会真的再伤害风烈阳了。 济遥灵君微微点头，风烈阳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讽刺一笑，这才将人放了进来。 济遥灵君没有进去，可是几个其他宗门之人却趁机闯了进来。 风烈阳面色难看，正欲将人赶出去，却听莫长生道：“不必管他们。正好，我的落凡阵，还不曾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试过，今日他们既然敢进来，那，就请他们为我试一试这几处落凡阵的效果好了。” 风烈阳一怔。 莫长生颇为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很是歉意的看向风烈阳，道：“对了，之前忘了说了，这套阵法是我与兄长一起想出来的连环阵中阵，大阵之中，不止一个落凡阵。若烈阳道君不小心踩到其中一个落凡阵，从此沦为凡人，应该……不会怪长生吧？” 济遥灵君面色大变，逍遥宗知晓风烈阳重要的众人也面色大变，纷纷攻击起莫长生布下的阵法，意图把风烈阳“救”出来。 济遥灵君高声喝道：“烈阳止步！待我们破了这阵法，你再去救千幻！” 诸葛肴大急：“烈阳师兄千万莫要再走了！你若出事，咱们宗门……将来又当如何？烈阳师兄，万万慎重！” 就连那个一直在一旁装木头的假的莫长忧都跳了出来，他正欲劝解些什么，结果就被风千幻的一个弟子勒住了脖子，威胁道：“莫长生你若不打开阵法，就休要怪我杀了你这娇娇弱弱的兄长了！” …… 阵法之外，挤挤攘攘，皆是劝解和破阵声。 莫长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向风烈阳。 风烈阳亦站立不动，一炷香之后，他才蓦地开口问道：“我不在，你能护住他么？你能一辈子护住他么？” 莫长生冷笑一声，讽刺地看向风烈阳：“护？这世上谁能护谁一辈子？”见风烈阳双目中的怒火似要化为实质，莫长生才道，“我离开时，他已是金丹期修为。即便你我都死了，他也能活得好好地。” “不是为你或者为我而活，而是为了他自己活着。” 风烈阳沉默良久，就在莫长生以为他当真不会跨出一步的时候，他原本冰冷的面上，才终于露出一抹极淡地笑容。 “如此，便好。” 然后，风烈阳便抬起靴子，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风千幻的方向走去。 风千幻是阵法大师，而他是炼器高手。 他不知道他的下一步，会不会踏入落凡阵中，会不会一朝修为全废，沦为凡人，他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一旦他停住脚步，莫长生就会永远看不起他，永远不会让他见莫长忧。 风烈阳不在乎莫长生的看不起，可是，他在乎莫长忧。 所以，他必须走下去。 　　☆、第127章 风烈阳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风千幻。 风千幻已经将肩膀上的伤口挠得面目全非了——太痒了，痒到她恨不得将这个伤口干脆剜掉的程度，可是，无论肩膀上的伤口再痒，显然都抵不住她看到风烈阳一步一步，踩在不知道是不是落凡阵的地方要好！ “我不痒了！烈阳，为娘不痒了！”风千幻努力将左手放了下来，狼狈的用一只手臂撑着，艰难的站了起来，大声对着向她走过来的风烈阳道，“烈阳莫要再走了！莫长生已经疯了！他能下狠心亲哥哥的命都不顾，就为了困住你我母子，他一定也能害你进入那个什么落凡阵！烈阳烈阳，快回去！为娘死了没关系，可是你不能死啊！烈阳——” 除了那一日，风千幻初初结婴，正是无知无觉意气风发时，乍然听闻噩耗，知晓五灵大陆的诅咒，知晓她和诸多在五灵大陆出生的人，无论修炼的多努力，无论气运如何，无论资质多么优秀，无论他们付出比其他大陆之人数倍的努力，他们都不可能招来渡劫天雷劫，他们都不可能飞升…… 风千幻只在那一日感受过绝望的滋味。她原本以为，她这辈子也就会尝过那唯一一次绝望的滋味了，可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风烈阳走向未知的危险时，还是为了她走向这未知的危险，风千幻绝望而痛苦，恨不能取而代之！ “你放了他！”风千幻被斩断一臂，伤口痒若上万虫蚁啃食一般，根本不能使出一丝灵气，更不能让她站直身体，上前去阻止风烈阳，风千幻明知如此，却又不肯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有危险，因此只能乞求地转头看向莫长生，“我风千幻平生从不求人，可是今日，我第一次求你！第一次向一个小辈求情！” 风千幻神情如同遭受了巨大的屈辱，双目直直的瞪向莫长生，大声道：“莫长忧的事情，是我错了！是我风千幻对不住莫长忧，是我看不上莫长忧的炉鼎之身，是我一意孤行，认为莫长忧在修真界毫无根基，又是区区三灵根，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做人妾室炉鼎的命！是我以为，莫长忧被烈阳采补之后，这辈子都没有希望筑基，这辈子都只能被我们当做最可有可有的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我以为，不管莫长忧有多少傲骨，只要把他留在凡人界的亲人带一个过来，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莫长忧就只能乖乖听话，好好地侍奉我儿！是我太过着相，太过自私阴毒，看不起旁人，这才害得莫长忧道基被毁，此生修行之路尽断！” 风千幻的声音极大，大到了阵法之外，无数逍遥宗和来参加双修大典的宾客全都听到了。 济遥灵君微微闭目，片刻后才挥了挥手，让那些阵师继续研究这个阵法。 风烈阳停住脚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风千幻。 风千幻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理直气壮，无愧于心的，然而今日将这番话全都说出来，风千幻才知晓，她一直是愧疚的。只是那丁点的愧疚太过微末，直到莫长生以风烈阳的性命和修为相逼，风千幻才将那微末的愧疚慢慢挖了出来，然后蓦地变大，说了出来。 她一只手捂着心口，喃喃道：“是我错了。可是，那时烈阳已然被奇石影响的痴傻，犹如稚童，甚么都不知道。错得始终是我一人，应当接受你的报复的也只该是我一人。烈阳从始至终，甚么都不知道。”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莫长生，目光里尽是乞求：“烈阳当真甚么都不知晓。因我的故意哄骗，他那时甚至以为，炉鼎便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道侣之意，而我给他的那部采补功法，他也一直以为是可以救莫长忧的秘密功法，所以才会明明是稚子之心，却仍旧愿意潜心修炼。” “自始至终，错得都是我一人，莫长生，莫道友，你若要报复，也该报复我一人才是。至于烈阳……还请莫道友放他出阵，作为谢礼，我风千幻愿以性命相谢！” “千幻！”济遥灵君蓦地大喝一声，“不可轻生！” 诸葛肴虽然不喜风千幻，但是他太了解风烈阳对宗门的重要性，因此在一旁亦喊道：“千幻师姐，烈阳师兄，二位且再等等，肴虽不知落凡阵究竟有多么神奇，然而此等毁人仙缘之阵法，想来也是违背天道因果的，莫道友为人光风霁月，应当不会布下这等恶毒阵法！” 诸葛肴话音一落，众人还在思索诸葛肴这番话究竟有几分道理，就见那先前随着风烈阳一同进入莫长生阵法的几人中，其中一人不知踩到了哪里，头顶突然一阵暴风疾雨。 众人神色先是一松，看这人脑袋上的暴风疾雨，其实也不过是凡人界最普通的风雨而已，对修士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显然那个被风吹雨淋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 “老子当这落凡真有什么稀奇的来着，现在看……哼，不就是挂个风，下个雨么？老子一个法术就……”那名修士微微一顿，手上接连打出好几个法诀，却一个都不听使唤，“奶奶的，怎么感觉身上这么冷，还有灵力，怎么都不管用了……阿嚏！阿嚏！” 那名修士还在继续努力打法诀，可是其他围观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他们亲眼看到那名修士在打喷嚏。可是，修士体质异于凡人，这世上哪里有一个修士会打喷嚏呢？ 除非这个修士，已经不再是修士，而是修为散尽，沦为凡人。 那几名和风烈阳一起待在阵法中的修士立刻顿住不动，生怕自己往前一步，就落得那名修士一样的下场。他们万分后悔，方才，怎么就跟在风烈阳后面进来了么？如果他们不那么贪心，如果他们不想着风烈阳还不到五十岁，只是个修真界的黄毛小子，他们多用些手段就能把这小子手上稀奇古怪的阵盘和法宝骗走，或许，就不会落得现在的境地，走不能走，留不能留。 阵法之外的众人大多怜悯的看向那个依旧不肯承认自己已经被夺了仙缘的人。 “不可能！我明明是修士！我明明是金丹末期修士，明明只要找到意境，就可以碎丹结婴！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怎么可能被无缘无故毁了仙缘？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人疯狂的大叫着，毫无章法的开始变幻手诀和口诀，奈何仙缘已逝，他身上丹田里一丝灵气都没有，金丹早已消散，怎么可能施出任何的法术呢？ 所有人都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莫长生看好戏似的看了一会，终是厌烦，直接道：“你可以自己走出阵法了。” 那人一怔，其余人亦诧异地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勾唇：“我的阵法，不关凡人。” 莫长生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让那名被仍旧自诩为金丹末期之人疯狂的大叫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夺了仙缘！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被糊里糊涂的夺了仙缘！莫长生，你胡说！看我不宰了你！” 那人无所顾忌的冲出了落凡阵，然后冲着莫长生的方向奔去！ 莫长生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等着这人冲到他面前，哪怕他知道这个人根本不会伤他半分。 “本尊轻易不杀凡人。”莫长生依旧微微笑着，桃花目中像是藏了那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地让人移不开眼睛，却又不敢亵渎，他轻轻一扬手，一道手的虚影就将那人抓住，轻飘飘的就将那人扔到了阵法之外，众位修士面前，“但是，如果有人要杀曾经觊觎本尊东西的凡人的性命，本尊亦不会管。而且，若是有人动手格外干脆利落，令本尊心情愉悦，本尊倒愿意赏那人几颗丹药吃着玩。” 原本正围着那个变成凡人的前任修士检查并确定其是否真的没有了半点修为的众人，立刻默契的四散开来，目光在那位前任修士和莫长生之间徘徊。 直到莫长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只玉瓶，将玉瓶中的五六颗结婴丹来回抛着玩时，其中一人目光一变，毫不客气的拿出自己身上的法宝，猛地砸向那个前任修士——那前任修士早就没了半点修为，哪里是他的对手？只一息时间……或许比一息的时间还要短暂，那名得罪了莫长生的前任修士就气息断绝，登时殒命。 杀了他的那名修士将他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宝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对莫长生躬身道：“莫前辈，晚辈已杀了那人，不知可否得到前辈赏赐？” 恭敬而畏惧。 按照常理说，一个金丹末期的修士，不该这么恐惧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可是，这名金丹修士着实是太识时务了。 他将莫长生看得清清楚楚，知晓眼前这位骨龄不到五十岁的“少年人”，虽然年岁小，修为也不算特别的高，可是却是修真界少有的阵师和丹师，既可以布下能够断绝修士仙缘的绝世阵法，手中又有能使一位元婴后期修士不得不废掉修为的长剑，还有一身炼丹的好本事，道心坚毅，知晓天道因果却不盲从，心性坚韧，能将兄长之仇藏在心底二十几年，直到今日修为提升到足够的地步，才在罪魁祸首的双修大典当日蓦地出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毫不客气的告诉所有人，他不是甚么善男信女，招惹他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他都不会亦不可能轻易放过！ 陆河甚至在想，如果不是风氏母子有一个炼虚圆满期的长辈，莫长生是不是也会杀了他们，而不是简简单单的用阵法困住和折磨他们。 陆河深深认为，莫长生不是善类。 却是最适合在修真界生存的人。 “晚辈散修陆河，见过前辈。” 莫长生看着那个面容已过中年，却肯第一个对自己弯身的金丹末期的陆河，微微一笑，将手中把玩的丹药都装进了玉瓶之中，再取出一瓶易容丹，朝着那陆河的方向轻轻一扔。 “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一瓶的结婴丹，一瓶易容丹，足以任何一名修士冒着违背天道因果的危险，杀人夺宝了。 莫长生想，他果然不是甚么好人。 可是陆河却大喜：“多谢前辈赠易容丹之恩！”然后将那位他杀死之人的储物袋和法宝放在阵法边缘，转身便跑。 元婴修士尚且还能把持的住，不少金丹修士看了一眼阵法边缘的东西，再想到那莫长生的手段，断绝仙缘的落凡阵，还有那把让人要么死，要么重修的长剑……心中一个哆嗦，立刻转身去追陆河，压根不敢觊觎阵法边缘的东西。 不少金丹修士一走，留下来就只有少许金丹修士，元婴修士，还有唯一一位炼虚圆满期的济遥灵君了。 济遥灵君目光沉沉的看向那阵法之中，跪地向莫长生求饶，结果却被更早的扔进落凡阵中的几名修士，再看一眼默然无语，却一步一步，越发坚定的朝着风千幻那里走去的风烈阳，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刚刚要开口向莫长生示弱，就见风千幻疯魔了似的，想要拿着自己的法宝自戕，立刻大声喝道：“千幻不可！” “咚”的一声，风千幻的法宝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住了。 济遥灵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阻止了风千幻的人。 “莫小友，你……多谢了。只不知，莫小友要如何，才肯绕过他们二人性命，将劣徒母子二人放出来。”济遥灵君叹道，“但凡老夫能做到的，老夫定然竭力为之。” 莫长生对济遥灵君还是很恭敬地。毕竟，他现下的修为可远不如济遥灵君，恭敬，是弱者对强者的恭敬。 “灵君客气。晚辈从未想过索要千幻道君和烈阳道君的性命，今次会如此大张旗鼓而来，也只不过是要为家兄报仇而已。千幻道君害家兄两次自废修为，被当做炉鼎采补十五年之久，道基被毁，若非家兄心性坚韧，此刻早就不知被心魔叨扰过无数次，死在心魔之下了。” 莫长生恭敬而坚定地道：“家兄待长生比待自己都要好上三分，为不拖累长生，甚至愿意在幽闭危险之地独自闭关十年之久，如此情深，长生怎可相负？先前长生修为不够，不能为兄长报仇便罢，如今长生已是元婴中期修为，兄长之仇，如何能不报？因此无论灵君与他人如何看待，是否将来会反过来诛杀长生，此仇，长生今日必要报之！” 济遥灵君脸色一变，风烈阳继续沉默的向风千幻的方向走去。 而风千幻已被莫长生一道术法禁锢了修为，不能再自戕而亡，只能万念俱灰的看着一步一步走向她，随时随地可能踏入落凡阵，然后从此仙缘断绝的风烈阳。 诸葛肴终究比济遥灵君要了解莫长生几分，见到莫长生阻止风千幻自戕，就立刻明白莫长生这次并不是要索要风千幻的性命了。 他看向莫长生，心中微微抽痛，却仍旧公事公办的道：“长生师弟要报仇，自是应当。即便是宗门门规，也没有规定不许宗门弟子报仇这一条。可是……”他话音一转，忽然又道，“可是，长忧师弟虽然道基毁损，生生受了十五年的折辱，然而无论长忧师弟经历过甚么，长忧师弟性命犹存，按照逍遥宗门规，未见死人……便不得违背宗门门规，杀死宗门其他弟子。只不知长生，可否还记得这一条？” 济遥灵君也反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风千幻，叹道：“掌门所言不虚，莫小友无论如何，还是逍遥宗之人。千幻的确错了许多，然而长忧性命无忧，依据门规，莫小友却不能杀千幻之性命。且，无论千幻做了什么，烈阳当日却是神智不清，痴傻如幼童，他虽是害了长忧的罪魁祸首，然而痴傻之人，如何当罚？老夫相信，若烈阳当日神智清醒，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卑劣之事！是以……”千幻毁了便毁了，他想要莫长生把风烈阳放出来。 莫长生这才笑了，他很是无辜的看向济遥灵君：“灵君会错意了，长生并未打算索要千幻道君性命，长生只想让千幻道君也尝一尝，修为被毁，从头修行的苦头而已。毕竟，”莫长生一双桃花目中尽是冷漠，“毕竟，千幻道君害家兄两次自废修为，长生心善，只想让千幻道君尝一次废除修为的苦头，这个报复之法，想来也不算过分吧？” 济遥灵君还能说甚么？纵然他的修为比莫长生高上两个境界，但莫长生的阵法他进不去，一旦强行破阵，还会连累风烈阳和风千幻陷入落凡阵之中，丢失仙缘，且莫长生所言并不算错，按照千幻道君曾经的所作所为，莫长生只是要千幻道君品尝一次废除修为的苦头，这……就算他是千幻道君的师尊，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对来。 “自然不过分。”济遥灵君微微苦笑，又指向风烈阳，“老夫可以立誓亲自废了千幻的修为，毕竟，莫小友砍了千幻那一剑，已经让千幻除了废除修为和死之间没了选择，何不打开阵法，现下就放了她？也好让老夫亲自废她修为。至于烈阳，烈阳当时虽然痴傻，可是害了长忧之事也是真。不如就让二人就此结为双修道侣，让烈阳自此之后，唯长忧是从，随从保护，再不离身？” 莫长生闻言，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他只道：“灵君错了，当日害我兄长之人是千幻道君，逼迫我兄长自废修为之人也是千幻道君，让我不得不舍弃家兄老父老母和两个三岁幼弟，提早来仙门之人也是千幻道君，使我兄长委身烈阳道君之人也是千幻道君。而烈阳道君虽然是害我兄长道君毁损的直接祸首，然而他当年痴傻十五载，并不知事，傻子如何有错？因此，长生并不怪烈阳道君。先前不过，现在，更不怪。” 济遥灵君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莫长生会是这个回答，他有些惊讶的看了莫长生一眼，然后才试探着道：“既然莫小友不怪烈阳，何不就此打开阵法？老夫保证，莫小友只要肯打开阵法，绝对无一人敢伤害莫小友。” 诸葛肴在一旁亦道：“肴亦可保证。” 莫长生对此颇为苦恼：“烈阳道君自然无错，毕竟，傻子么，做甚么都是有可能的。长生也不愿意为此责怪一个傻子。”他也不看济遥灵君难看的脸色，又道，“可是，千幻道君却错了。她方才也说，她是为了她的儿子而害了家兄，既然如此……”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幽幽的看向风千幻，缓缓道：“既然千幻道君这样疼爱她的儿子，为此不惜令家兄吃了那么多苦头，那么，除了令千幻道君不得不废除修为，尝一尝家兄曾经尝过的苦头之一，长生也希望，废除千幻道君修为之人，是千幻道君最最在乎的儿子。” “虽然济遥灵君修为更高，可是，长生却从心底期盼着，千幻道君能被自己最疼宠的儿子毁掉修为。”莫长生歪头看向济遥灵君，“不知灵君以为如何？” 济遥灵君面色铁青。 可是，他还能说甚么？阵法他闯不得，救不了风氏母子，至于杀莫长生报仇……明明莫长生没有任何错，他所作所为，都在天道因果之内，明明错得先是风氏母子一方，明明莫长生这次来，只是为其兄长报仇，明明莫长生连宗门门规都不曾违背，更不曾想要夺取风千幻的性命，只是想要风千幻尝一尝废除修为的苦果……济遥灵君，根本无话可说。 然而他终究还是疼爱风烈阳，忍了又忍，还是道：“千幻，便罢了。那是她应得的。可是，莫小友可否让烈阳直接过去千幻那边，为千幻废除修为？或者将那些落凡阵全部收起来，毕竟，烈阳若是走错一步，便会仙缘断绝，这如何使得？莫小友之本意，不是也不想教训烈阳么？” 他自然是不想教训风烈阳的。 他想毁了风烈阳。 莫长生心中想到，面上却只一笑，颇为懊恼地道：“长生的确不愿伤到烈阳道友。可是，若有人不管不顾想要毁掉家兄名声，不问媒，不纳彩，无三书六礼，无三媒六聘，甚至不曾问过我同不同意，就要和家兄定下双修道侣的名分，长生就不能不伤此人了。” “毕竟，长生就一个兄长，兄长心中，除了家人之外，不曾有任何眷恋之人，如何能平白无故就担了烈阳道君双修道侣的名声？毁了烈阳道君的名声便罢了，若是因此让其他倾慕家兄之人因此望而却步，使家兄因缘受损，遇不到良人，那，如何使得？” “烈阳道君以为如何？” 　　☆、第128章 “烈阳道君以为如何？” 莫长生冷冷地看向已然怔住的风烈阳。 他也是男人，大概猜得到风烈阳之前亟不可待的抓住那个机会，希冀能以名分二字捆住莫长忧的原因。 风烈阳这样做的时候，大概还会想，虽然婚礼粗糙，虽然和他见客之人不是真正的莫长忧，可是，名分已定，以莫长忧淡然的性子，如何肯辛辛苦苦的去解释？左右不过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而修真界的众人在知晓了他们二人的道侣身份之后，大约也没人会不识相的在莫长忧面前重新提及炉鼎之事，更不会轻易招惹莫长忧，以防被风烈阳报复。 可是，风烈阳唯一算错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莫长忧现下已然结丹。 或许金丹真人的修为，在无忧秘境众多高阶修士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无忧秘境的那些老怪素来不爱管外面的事情，与其在无忧秘境外晃荡，他们更愿意在无忧秘境里和一群与自己修为相当的人斗法逗趣，或者一起研究如何才能破解五灵大陆诅咒一事。 因此除了各大宗门里固定留下来保护宗门的炼虚或合体期的高阶修士，平日里最常出现在修真界的，更多的还是元婴期、金丹期、筑基期、练气期这些修士，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渡劫期这些修士，却鲜少出现。 和前面这些人相比，莫长忧的金丹期修为，显然就能稳稳地站住脚。 即便是有人想要拿莫长忧曾经做炉鼎的事情嘲笑莫长忧，却也要好好思量一番，嘲笑一次莫长忧，就等于得罪莫长生和莫长忧两个人的后果。 莫长忧或许看起来温和无害，可是那个莫长生，却是能在五十岁之前就结婴，手中握着的长剑只要砍到对方，就能让对方要么死，要么自废修为，长剑之外，那莫长生还会布什么落凡阵，更是直接毁人仙缘，令修为高深的修士一息之间，沦落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等手段，谁人敢轻易招惹？ 更何况，莫长生会布的阵法，岂会不教给自己的亲生兄长？要知道，当年莫长忧凭借千幻阵法而被紫烟道君收徒，转个身就把千幻阵法教给了自家弟弟。兄弟二人感情之好，就是有人说莫长忧不会落凡阵，都没有人肯相信了。 即便莫长生这次奔赴逍遥秘境死了，单单凭着莫长生留下来的积威，还有莫长忧金丹期的修为和阵师身份，莫长忧两位闭关的师尊和师公的身份，谁又真的会招惹莫长忧？ 风烈阳原来的法子，若是对上依旧在练气期徘徊，筑基都无望的莫长忧，莫长生虽然恨极了风烈阳，可是在他要去闯那个危险重重的秘境前，他也只能暗暗地忍下这口气。 不为旁的，只为他若当真死在逍遥秘境，或者困在逍遥秘境，除了身为师尊的紫烟道君之外，终身无法筑基的莫长忧还能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即便莫长生会万分的不甘心，他也只能咬牙任由风烈阳给莫长忧安上这个双修道侣的身份。 那样的话，只要莫长忧一日不确定莫长生是活着还是死了，为了救出莫长生，他都会弯下身子，低下头颅，和风烈阳虚与委蛇——不是为了风烈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莫长生。 如此一来，就算风烈阳此刻的手段那么的不光明正大，那么的阴险狠毒，可是他还是能如愿将莫长忧困在自己身旁，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让莫长忧开始接受他。 虽然过程会种种艰难，可是结果却可以期望。 “可惜你却没有那么好的气运。”莫长生无比庆幸，裴十三当初会稀里糊涂的把小金蛇给煮了，无比庆幸小金蛇的“洗澡水”会有那样的功效，无比庆幸，他们兄弟并不需要和风烈阳虚与委蛇。 风烈阳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看了莫长生一眼，良久，才缓缓开口：“是我错了。可是，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样做。” 无关对错，只因不得不如此。 相比莫长生在来到修真界后，才见到了自己这位亲哥哥，风烈阳却是真真切切和莫长忧同床共枕十五载的那个人。 纵然那时的风烈阳神智不清，心智如同幼童，可是，正是心智如幼童，才能更加敏锐而准确地记住了莫长忧的种种行为和神态。 心智不清时的风烈阳或许不懂得莫长忧那时在想些什么，然而风烈阳脑袋里的奇石被取出，神智清醒后，他却能清清楚楚，无比理智的分析曾经的莫长忧的一言一行。 他比莫长生更要了解莫长忧。 他知道莫长忧温顺可欺识时务的外表之下，是多么的骄傲；他知道莫长忧看向他的目光里，除了表面的无可奈何的顺从之外，更多的却是厌恶和愤怒；他更知道，莫长忧比莫长生想象的还要在乎这个弟弟，这个莫长忧在修真界唯一的亲人…… 风烈阳更知道的是，如果他不用这种手段占据莫长忧身边的位置，他根本不会得到莫长忧除了恭敬和疏离之外的目光。 莫长忧只会狠心的将有他的过往的记忆全部埋葬起来，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不靠近，不接近，恭敬，疏离，拒绝。 这将是莫长忧对待一个和他没有关系的风烈阳的态度。 风烈阳只要一想到莫长忧会这样待他，便觉锥心刺骨之痛。 他亦希望自己能徐徐图之，讨取莫长忧的喜欢，可是，那有可能么？ 他和莫长忧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往，莫长忧见识了他痴傻幼稚的十五年，他也见证了莫长忧无可奈何、任人宰割的十五年；即便他不是有意想要害得莫长忧道基毁损，可是，故意伤害莫长忧的却是他的亲生母亲，直接伤害莫长忧的更是他自己，如此种种，风烈阳完全可以猜得到莫长忧就算不恨当年痴傻的他，也会恨他的母亲入骨。 然而若要接受他，却也要接受他的母亲，弯腰敬茶，孝顺长辈。 莫长忧又如何能忍？如何肯忍？ 且风烈阳本身就是个无趣之人。没有莫长忧的时候，他的生活中只有四件事，见母亲和师尊，修炼，历练，炼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懂得如何讨好莫长忧，不懂得说情话，甚至不如痴傻时的他整日带着笑容，现在的他，面容僵硬如冰山，少有笑容。 风烈阳曾经化出一面水镜认真观察水镜里的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莫长忧会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那样不堪的过往和一个他无法摆脱亦不能摆脱的风千幻。 若是没有机会，风烈阳或许不会这么做，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近在眼前，风烈阳无法说服自己拒绝这样一个可以霸占莫长忧道侣身份的机会。 纵然这个法子卑鄙不堪，纵然他从莫长生口中得知，莫长忧现下的修为，已然不需要他的“保护”，风烈阳亦不悔。 “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事情。但是，错了终究是错了。”风烈阳转过头，继续一步一步走向风千幻，“这个惩罚，我亦接受。” 莫长生才不在乎风烈阳后悔不后悔，在他看来，风烈阳纯粹是脑袋有问题，才会愚蠢地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的他不得不现身——莫长忧待他好，难道他待莫长忧就不好？风烈阳又如何能自以为是的觉得，只要风烈阳“娶”的是个假的，他就会放着莫长忧的名声不管，胆小的不敢出现？ 况且，自从他以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散修盟时，就早早做好了重回逍遥宗，闯逍遥秘境的准备，风烈阳的双修大典，只是让他将这个计划提前了几日而已。 莫长生不在乎风烈阳心中想法，只在乎风烈阳是不是在接受他的“惩罚”，可是，风千幻和济遥灵君却不可能不在乎风烈阳在做什么。 风千幻几乎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阻止风烈阳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济遥灵君见身边之人破阵不成，终于只得一退再退，神色复杂的看向那个曾经只有练气期的少年：“到此为止。莫小友，到此为止罢。老夫知道你不会杀了烈阳，更知道你不会真的毁掉烈阳的修为。毕竟，烈阳对逍遥宗的重要性，莫小友不会不知道。” 当初风烈阳跑去找莫长忧，将莫长忧被封闭的记忆恢复时，济遥灵君就知道莫家兄弟将会知道风烈阳对宗门到底有多么重要。 ——虽然就连济遥灵君也只模模糊糊的知道其中一点点，但他显然很清楚，如果风烈阳真的出了事，不单单是他会不顾曾经的长生丹相赠之情，就连整个逍遥宗，都会疯狂的报复莫长生兄弟。 莫长生当年能从那样的困境之中令兄长莫长忧完好无损的摆脱了炉鼎身份，现下又怎么会糊涂的真的要毁了风烈阳呢？ 济遥灵君认真地看着莫长生，叹道：“莫小友做了这么多，不妨直接开口，告诉我等你到底想要甚么。莫小友当明白，此时此刻，但凡你的要求不太过分，宗门都会答应。即便你的要求是……让宗门解除裴十三郎的追杀令，或是让宗门不干涉你和长忧小友的任何事情。” 莫长生蓦地看向阵法之外的济遥灵君。 “只是莫小友更应明白的是，一旦这个阵法被破开或者打开，三日之后的逍遥秘境，莫小友都必须代表逍遥宗去闯上一闯，无论逍遥秘境有多危险，莫小友都必须去。” 济遥灵君话音一落，身边便幽幽的站了两名炼虚后期的修士。 显然他们是一直隐居在逍遥宗里的高阶修士，以防宗门有何不测。 当然，除了这两位炼虚后期的修士之外，逍遥宗或许还有其他高阶修士，只是对付区区一个元婴中期的莫长生，显然还用不到他们。 莫长生自从听说过无忧秘境之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因此并不奇怪。 当然，对于济遥灵君竟会知晓他和裴十三郎之间的情谊……他只要看一看济遥灵君身边的诸葛肴，就一切都明白了。 因此他格外平静。 平静的都忍不住心有愧疚的诸葛肴主动道：“凌真人已经结婴成功，只是紫烟师姐观凌真人结婴有感，找到了化神心境，因而原地坐下便开始准备化神。凌道君一来境界不稳，二来护妻心切，这此才未曾出现。” 而一旦紫烟道君化神成功，夫妻二人一同出关，就能镇住宗门之中的不少人，旁的他们或许做不了，但是护住莫长忧，令宗门将答应莫长生的事情一丝不苟的完成，这却是没有问题的。 莫长生听出来诸葛肴的言外之意，冲诸葛肴微微一笑。 诸葛肴神色恍惚了一下。自从莫长生这次出现，便一眼都没有看过他，更不曾与他说过一句话。很显然，他的背弃，一直被莫长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诸葛肴虽然心中自有苦衷，然而背弃是真，能得到莫长生的一笑，心中亦畅快了几分，更想要将莫长生想做的事情一一完成。 “长生若有甚么心愿，尽管说出来。” 莫长生看了一眼丝毫不被影响，仍旧继续往前走的风烈阳，冷哼一声，方才转头看向济遥灵君。 “长生只有七个小要求，以灵君之力，定能轻易完成，不违天道，不逆本心。第一，将裴十三郎逐出师门，撤销逍遥宗对配十三郎的追杀令。” 这个是意料之中的，济遥灵君点了点头：“可。” “第二，莫长忧仍是逍遥宗弟子，紫烟道君关门弟子，但不再接受逍遥宗任何弟子福利，更不会参加逍遥宗任何宗门比试，逍遥宗亦不能强迫或利诱哄骗其参加任何历练比试，或者令其参加道魔、道妖等等任何战争。” 济遥灵君微微一顿，依旧颔首：“可。” “第三，将裴十九郎逐出师门。” 济遥灵君一皱眉，他并不知道裴十九郎是谁，不过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和裴十三郎有关系的人，因此转头看向诸葛肴。 诸葛肴亦皱了皱眉，低声道：“裴十九郎是裴十三郎的族弟，他被发现是伪混元灵根，现下被平林师兄收为弟子。”他微微一顿，“平林师兄希望裴十九郎能赶上这次的逍遥秘境的开放，去秘境试一试，能否……因此给他喂了不少灵丹，想要强行将裴十九郎的修为提高到筑基期。奈何裴十九郎资质愚钝，始终不能筑基。” 济遥灵君眉心一拧：“那十九郎可是已经服用过千年灵珠，成为真正的混元灵根了？” 诸葛肴道：“这倒没有。平林师兄的性子济遥师叔祖也是知道的，平林师兄为人谨慎苛刻，因此是打算把十九郎修为强行提高到筑基期，看他资质气运如何，再将千年灵珠给他。弟子听说两日前十九郎再次筑基失败，平林师兄正在宗门到处寻找其他的伪混元灵根。” 济遥灵君沉默了一会，才重新看向莫长生，道：“可。” 诸葛肴张了张嘴，便默默退下，让人赶紧去把裴十九郎找来。 “多谢灵君。”莫长生知道他的前两个要求好办，第三个要求的确有些麻烦，因此也带了三分诚意的感谢道，“这件事，长生记下了。” 济遥灵君眼珠子还黏在远处的风烈阳身上，闻言摆了摆手，就道：“你快说你剩下的三个要求。” 莫长生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他在单独传音给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深深地看了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见济遥灵君重重地点了下头，他才微微扬手，将周围的阵盘全都收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个，十二个！ 足足十二个阵盘！ 除了一个大型的阵中阵，其余十一个，全部都是落凡阵！ 而这十一个落凡阵里，其中十个，就布置在风烈阳走向风千幻的那条路上！ 只要稍有不慎，只要风烈阳的气运再差上那么一星半点，风烈阳此刻，就仙缘尽散，沦为彻彻底底的凡人，甚至连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济遥灵君、风千幻，还有众多等在阵法外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不是完全不相信莫长生一开始所说，这阵中阵中有落凡阵一事，可是，他们显然谁也没有料到，莫长生会这样狠，竟然将整整十个落凡阵的阵盘放在了风烈阳走向风千幻的这一路上！ 在莫长生收回阵盘时，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风烈阳曾经走过的那段路程中，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小心，现在的风烈阳，就已经被断绝仙缘，再无修炼资质！ 风烈阳这一路来能安然无恙，完全是凭借了他的气运！ 济遥灵君胸口的心脏险些要跳了出来。 自从结婴以后，他还从未如此激动和后怕过。 “莫、长、生。”济遥灵君神色复杂的看向莫长生，“你就不怕，你毁了烈阳之后，我会杀了你么？要知道，长生丹相赠之恩再重，也比不过老夫一个徒儿，一个徒孙重。千幻欠了你们兄弟，你要她还因果，我可以不拦。可是烈阳在那件事上却罪不致被毁掉仙缘，若他出事，老夫当真会杀了你！” 莫长生的眼睛正放在风烈阳身上。 他在想，风烈阳怎么还不过去把风千幻的元婴后期的修为给废了，难道他就不怕风千幻死得太快么？ 被济遥灵君声如洪钟地一问，他才回头看向济遥灵君，道：“我自然相信，烈阳道君出事，您会杀了我。”见济遥灵君一副“你既然知道我会杀了你为何还敢这样猖狂”的神情，莫长生继续道，“可是，风烈阳终究是害我兄长的罪魁祸首。若非是他，家兄又岂会吃了那么多苦头？若是可以，长生还当真希望方才风烈阳能踏入落凡阵中。” 所以，他才会在风烈阳向着风千幻走的路上悄无声息的扔了十个落凡阵， 所以，他才会一句一句地激着风烈阳继续往前走。 可惜…… “烈阳道君气运着实太好，我备了那么一条凶险的断绝仙缘之路，他还能这么巧合的没有踏进去半步。”莫长生神色不定地看了风烈阳母子一眼，才回头对济遥灵君道，“只不知，济遥灵君答应长生的剩下的三个要求，何时肯做？” 济遥灵君盯了莫长生良久，见莫长生不躲不避，直直的看着自己，眼睛里毫不掩饰没有毁掉风烈阳的遗憾。 济遥灵君拳头微微攥紧，心中一声叹息，终是转头看向风烈阳：“快去帮你母亲废掉修为。再晚一会，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风烈阳面无表情地蹲在了风千幻身边，一只手就要往风千幻发顶上按。 莫长生虽然把周围的阵法给撤了，可是风千幻身上的法术却没有撤。 风千幻一动不能动，口中却大声道：“将为娘身上的法术去处，为娘自废修为。” 她还没有傻到底，自然知晓废除修为重修，虽然艰难痛苦，可是，总比现下就死了要好得多吧？ 风烈阳微微一顿，继续将手往风千幻发顶上按！ 风千幻瞪大了眼睛。 她可以接受自废修为，可以接受其他人甚至莫长生废除她的修为，可这个人，怎么能是她的儿子？岂能是她一心护着的儿子？ “不、不！烈阳，阵法已经撤了，那莫长生已经管不到我们了，你去除为娘身上的法术，为娘定会自废修为，你不能动手。为娘可是你的母亲，你若动手，便是大逆不道，会纠缠上因果的！” 风千幻大声喊道。 虽然她绝不会把责任归咎到自家儿子身上，可是因果由天道来定，若天道认准了风烈阳这样是不孝，她又能如何？ 且风千幻没说的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精心教养大的儿子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动手……哪怕是为了她好，风千幻心中五味杂陈，竟是难过得不能自已。 风烈阳抿了抿薄唇，不语，手按在风千幻的发顶之上，一动不动。 济遥灵君站在一旁，却道：“千幻莫要说话了。让烈阳亲自废了你的修为，也是方才莫小友撤掉阵法的要求之一。” 风千幻登时对莫长生怒目而视。 “你竟如此阴险！你那兄长莫长忧虽然卑贱，却识时务，懂得礼数人伦，为人谦和，而你，”风千幻咬牙切齿的道，“你竟要撺掇本尊的儿子对本尊动手，你何其阴险！何其卑鄙！何其歹毒！你竟连你那个卑贱的兄长都不如！” 风烈阳面色铁青，放在风千幻发顶上的右手微微发抖。 风千幻只当风烈阳是对她下不了手，才会如此，心中一软，忙忙低声安抚了一句：“有你师祖在，不必你动手。” 她当真不愿意让她最疼爱的儿子废除她的修为。哪怕不废除修为，她便即将命丧黄泉之下。 莫长生却不恼恨风千幻的怒骂，他只迎风而立，微微笑着，眨着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风千幻，似笑非笑道：“所以，家兄才会被你利用至此，而现下，为他报仇的，却是卑鄙歹毒的我么？”他歪着头，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是以，千幻小友，是在以亲身经历告诫本尊，对某些人，自当阴险歹毒，否则就要如同本尊兄长的过去一般，被某些人百般欺凌么？” 千！幻！小！友！ 莫长生怎么叫得出来这个称呼！ “尔等竟如此不分尊卑！莫非你以为，本尊废除修为之后，就不能重修了么？莫非你以为，本尊当真会绕过你们……” 风千幻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发顶一阵冰凉，周身灵气像是被掏空一般，手脚瘫软，连脑袋都迟钝了起来。 待她能重新开始思索时，睁眼就看到了搀扶着他，眼中有着愧疚、痛苦和坚决的风烈阳。 她的儿子，当真……亲自废了她的修为。 风千幻闭了闭眼，被这个残酷的认知打击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知道这不是风烈阳的错，可是，当她用最大的力气重新睁开眼时，她还是忍不住看向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一叹，道：“我来扶着你母亲。” 风烈阳一顿，就将风千幻扶到了济遥灵君身边。 然而他搀扶着风千幻的右手刚刚放下，就觉右手被一股强大而令他完全无法反抗的灵力制住！ 风烈阳大惊，他正欲丢出法宝，却发现对他动手的是济遥灵君。 风烈阳一怔，抵御的动作顿住，突觉右手手腕一凉，低头一看，却见他的右手被削断了！ 而他被削断的那只右手，却没有滚落到地上，而是被一条金色的小妖蛇用尾巴卷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跑回了莫长生身边，然后讨好的用尾巴把那只断手献给莫长生。 风烈阳怔怔的看向济遥灵君。 济遥灵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这是莫小友的第六个要求。” 砍掉当年昏迷的风烈阳在无知无觉中，紧紧捉住偶然路过的莫长忧的脚腕，害得莫长忧不得不留在风烈阳身旁等人醒来的那只手。 风烈阳顿觉心痛如刀绞。 他蓦然发现，这，才是莫长生对他真正的惩罚。 　　☆、第129章 数年之前，莫长忧为逃脱元白真人的磨爪，误打误撞，遇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风烈阳。 那时的莫长忧逃命在即，自然不想多惹是非。 然而风烈阳虽然昏迷，但最基本的求生意志还有，因此，在莫长忧经过他身边时，用最后的力气伸出右手，捉住了莫长忧的脚腕，令莫长忧不得不留下来，不为救人，只为救己。 也正是风烈阳右手这一抓，让风烈阳的身边不但真的活了下来，甚至还让他有了倾心之人。 虽然风烈阳对此不曾表明过甚么，然而在他心底，却实实在在感激他右手那一抓。 然而现在…… 风烈阳看着空落落的右手腕，再看一眼莫长生的方向。 莫长生正皱着眉头弯下身，拿出一只储物袋，让那条金色的小妖蛇把他的那只断手直接丢到了储物袋里，再接着，才把那只装了断手的储物袋装进了储物戒中。 风烈阳静静地看着莫长生的动作，不发一言。 济遥灵君叹道：“走罢，走罢。你和长忧之间最后一缕缘分都被莫小友断了，烈阳你何苦再留恋？” 风烈阳仍旧固执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要求济遥灵君斩断了风烈阳的右手，却没有立刻毁掉。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他想把这断手拿给莫长忧看，让莫长忧亲自毁掉这个真真正正、名符其实的“祸手”。 只是他把这“祸手”装好了，还要安抚一下可怜兮兮用尾巴把断手卷过来的小金蛇，待安抚完，他慢慢站起身，才看到了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看的风烈阳。 莫长生黑了黑脸，想到这人与他家兄长以后再没关系了，这才勉强翘了翘唇角，尽量温和的道：“烈阳……师兄为何这样看着长生？烈阳师兄右手已断，还是早早服下接续丹的好。衣不如新，手如衣，亦是新的更好。想来，待烈阳师兄换了新手，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也能彻底放下。” 莫长生说罢，也是一叹：“毕竟，当年之事，烈阳师兄说来也是无辜。方才落凡阵之试探，已然足够令长生对烈阳师兄的怨愤消弭，想来家兄亦是如此。从此以后，当如陌路。如此，对烈阳师兄，对家兄，才是最好。” 莫长生最恨的当然是风烈阳的那只祸手，更加认为风烈阳才是造成莫长忧十五年苦楚的罪魁祸首，然而风烈阳当年的痴傻是真，风千幻的故意纵容和伤害也是真。风千幻已被他设计的被亲生儿子废掉修为，斩断一臂，从此即便重修，也定然恢复不到原来的修为。而风烈阳……莫长生桃花目微微一黯，他原本的确存着要毁掉风烈阳，断绝其仙缘的想法，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天道竟会如此护着风烈阳，在他整整放了是个落凡阵的那条路上，都能让风烈阳完好无损的平安的走了下来。 如此气运，再加上炼虚圆满期的济遥灵君，莫长生也不得不忌惮。 因此他才会主动建议，“当如陌路”。唯有将来成为真正的陌路人，才对莫长忧最好。 然而莫长生虽然“好心”，可是风烈阳嘴笨舌拙，却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 “吾有故剑，相伴微时，此生不得忘。”风烈阳盯着莫长生，一字一顿地道，“如何能视之为陌路？” 莫长生脸更黑了，原本些微的退让立刻消散不见，直接道：“故剑情深又如何？左不过落得个南园遗爱的结果。连自己心爱的故剑都护不住，只能在故剑被毁后，才跑出来报仇。即便仇已报又如何？故剑已毁，犹如破镜，终难圆矣。烈阳道君脑中奇石莫非还没被取出来，仍旧痴傻不成？竟要做此等无用之功。” “吾愿一试。”风烈阳孑然立于风中，道，“一试不成，可再试，三试，四试……终吾一生，不弃此志。” 莫长生却看向风烈阳身边的风千幻，毫不客气的道：“终你一生？烈阳师兄莫不是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位千幻小友要照顾？有千幻小友在，烈阳师兄究竟要如何去寻故剑？如何去惜故剑？玩笑之语，烈阳师兄还是莫要多说！” 风烈阳如何反应暂且不提，风千幻正吞了十几颗接续丹，才赫然发现，她那只被莫长生砍下的断臂始终不曾恢复，而且她还再次被原本被她俯视蔑视连见都不愿一见的废灵根的莫长生唤作“千幻小友”！ “不、不该如此！”风千幻捂着自己的肩膀上的伤口大叫，“好一个莫长生，你令本尊废掉修为不说，竟还令本尊从此断臂，此仇此怨，可是你先结下的！既然你先结下，就莫要怪本尊将来寻你……报仇了！” 莫长生似笑非笑，却是看向一旁的风烈阳，轻声道：“瞧，我早说过，玩笑之语，莫要多说，免得……被至亲之人一语戳破的好！” 然后他才看向千幻道君，异常怜悯地居高临下的道，“千幻小友果然是老了。七八百岁的寿元……也难怪有些老、糊、涂了。只可惜千幻小友修为尽失，我却不能唤小友一声老友。” “你！”风千幻睚眦欲裂，怒瞪莫长生。 风烈阳这才开口：“母亲，长忧曾两次自废修为。” 言下之意，也是莫长生的言外之意，则是废除风千幻的修为是还了其中一次自废修为的仇，而另一次……则是令风千幻断臂不得重生，以此算是将欠莫长忧的自废修为之仇彻底还清。 风千幻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 济遥灵君觉得今日是他这辈子叹气叹的最多的时候了，抓起风千幻和风烈阳，便对莫长生道：“莫小友，当年长生丹相赠之恩，万噬虫相赠之恩，老夫还未曾相报。明日烦请来一趟遥峰！告辞！” 然后便离开了。 …… 且不提风氏母子如何，济遥灵君明日会如何“报恩”，莫长生在自己现在的修为能力之内，最大程度的为兄长莫长忧报完仇之后，就将目光放在了仍旧站在周围，修为却最低的那个人身上。 “长生。”那人原本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就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直到莫长生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他才缓缓抬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谢谢你，为我报仇。你现在，是来接我的么？” 莫长生轻哼一声，右手一扬，却是干脆将金色渔网抛了出去，直接将那人用渔网网住，然后凌空一抓，将人给抓到了自己身旁。 莫长生的此番动作，自然瞒不了其他人。 不少人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诸葛肴、风烨亦奇怪的看了过去，唯有璞阳子毫不奇怪的站在那里。 然后等了一会，就伸出一指，点了点风烨的肩膀：“大师兄，还不过去？”莫兄今天可是把逍遥宗给得罪惨了，璞阳子觉得，他还是早早过去站在莫兄身边，免得明日一早起来，就要给这不省心的莫兄收尸了。 风烨和璞阳子相伴数年，一眼就看懂了璞阳子的目光是什么意思，顿时满头黑线，却不往前走，只低声道：“他们兄弟二人，或许有事要处理。我们现在去……却是不太方便。” 诸葛肴正站在二人不远处，听到璞阳子对莫长生的关心，这才认真的打量了璞阳子一眼，尔后便是眉心一皱。 璞阳子……散修盟新任副盟主，他这张脸和这个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眼熟。 璞阳子性子极为单纯直率，敏锐的发现了诸葛肴的打探，直直的瞪了回去。 剑修之势，锐不可当。 璞阳子本就将自己当成了剑，其气势更是其余剑修的两倍有余。 诸葛肴一惊，低头一看，他已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璞阳子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对外人不太客气，对自己的大师兄更不客气了，直接道：“兄弟？大师兄莫非也和千幻小友一样老糊涂了？那个青年，分明不是莫兄的兄弟。莫兄待我等尚且如此之好，如何会用一张渔网把自己的亲兄弟给网过去？那人一看，便是假的！” 风烨一怔，也反应过来了，莫长生明明跟他说过这是个赝品来着。他为人素来小心，奈何莫长生自来到逍遥宗，口口声声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可不就把他的心思都给带偏了，让他都以为，那个青年是真正的莫长忧了？ 风烨四下一看，果然见大多数人也颇为奇怪的看向莫长生的方向，显然都仍旧以为那个青年是真正的莫长忧。即便莫长生方才就不太客气的用渔网把人给弄过去了。 “那便过去。”风烨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果然老了。只是不管他老还是不老，都由不得他一手带大的那个人说。 风烨一面说着，一面一手放在了璞阳子的手臂上，然后……放出一道冰系法术，直接把璞阳子的刚硬的手臂给冻成冰块。 璞阳子显然是畏惧大师兄已久，不敢在行动上反抗，只能口头上申诉一句：“大师兄你在做甚么？” 风烨很满意的拍了拍被冰块包围的璞阳子的手臂，含笑鼓励道：“师弟你修理的既然是剑即是我，我即是剑，那自然应当身体像剑一样牢不可破。这冰块，就是来试探师弟你的剑道修炼到几层来的。师弟，好好坚持，坚持的越久，说明你的剑道修炼的越高。” 璞阳子：“……” 他们二人一个唇角含笑，一个面冷如铁的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困在渔网里的那个青年正好声好气的“威胁”莫长生。 “逍遥宗里有这么多人在，还有三位炼虚期长辈在，长生你带不走我的。与其与他们起冲突，让三位长辈对你严加看管，倒不如长生再把我送回烈阳道君身边。毕竟，烈阳道君方才也说了故剑情深，想来无论千幻……风千幻如何，烈阳道君都会护住我的。” 风烨颇为怜悯的看了过去，就见那青年一副真的把莫长生当做弟弟的样子，眼中怜悯更胜从前。 莫长生完全不在意这个青年的话，只讽刺道：“故剑情深？你也当得起故剑这个称呼么？” 那青年面色一变。 莫长生已然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风烨和璞阳子，微微拱手，道：“这个人就交给二位道友了。若我能活着从逍遥秘境中出来，那这人我自会带走。若我不能……将来二位见到家兄时，就把他交给家兄，让家兄立下仆役契约，对他以仆役相待。至于这张脸……” 莫长生厌恶的看了一眼，想了片刻，就从储物戒中令取出一只玉瓶，然后将玉瓶里的丹药倒出来一颗，强行喂到了那个青年口中。 那青年面色一变，似是想要把那颗丹药呕出来，奈何丹药入口即化，他根本没有机会呕出来，就已经将丹药彻底吸收到身体里了。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莫长生不理那青年，直接将那瓶丹药都给了风烨，道：“这算是谢礼。”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那青年再次高声问了一句，这下连他原本伪装的温和有礼的假象也维持不住了。 诸葛肴拧眉看向这里。 风烨对这瓶装着“好东西”的丹药瓶亦颇为好奇，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好东西？我能吃么？” 莫长生顿时就笑了：“自然能吃。风道友如此花容月貌，更该服下一颗极品驻颜丹。要知道，一颗极品驻颜丹，可使你容貌百年不变。这丹药……在外面可是贵得很呢。可不正是好东西？” 风烨的花容月貌险些崩溃。 手臂上挂着冰块的璞阳子忙道：“莫兄说得有理，大师兄切不可将这丹药都送了旁人，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留下一颗才好。” 风烨脸色立刻比那青年还要难看。 那青年听到这丹药究竟是什么时，已然松了口气。 可是莫长生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他的右手轻轻朝着渔网的方向一抓。 金色渔网登时迅速的收缩起来，而装在渔网里的青年惨叫一声，被金色渔网上的丝线勒的全身上下皆是伤痕。 莫长生这才松开了手，然后走到那青年面前，弯下身子，道：“忘了说了，极品驻颜丹最大的好处，就是……怎么说呢，比如你，你服下易容丹易容成了本尊兄长的模样，而本尊在你易容之后给你服下了极品驻颜丹，这就意味着，你就会保持你现下的容貌百年不变。” 看到那青年登时大变的满是伤口的脸，莫长生微微一笑：“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将来，待本尊兄长见到你，不但会将你收为仆役，还会让你做他的替身，你是不是很……开心？” 蛟龙大人不知何时又蹿了出来，殷勤的“嘶嘶”道：“肯定开心啦！能做他最崇拜的大舅子的替身，他肯定要开心死啦！” 那青年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如何不敢？” “他们不会让你把我带走。”青年狼狈的痛苦了一会，忽然道，“就算你知道我不是他，可是宗门不知道。宗门为了牵制你，在没有完全确定我的身份之前，他们绝对会留我活命，不会让你把我带走！” 莫长生轻嗤：“你果然傻。本尊方才和济遥灵君的约定你不记得了么？本君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将你这个赝品带走。且，你当真以为宗门那么傻么？我待你如何，口口声声故剑情深的风烈阳待你如何？还有原本和兄长熟悉之人待你如何？难道他们不会用眼睛看么？你既是假的，他们为何不让我带走你……消消气？” 青年被勒的满是伤痕的脸上登时惨白。 莫长生站起身，将渔网收了起来，这才道：“你该明白，本尊想要的究竟是甚么。你若肯说出谁派你来的，你究竟是谁，背后之人又是谁，本尊便饶你一命。若你不能……那你这辈子就等着做本尊兄长的奴仆和替身罢！左右本尊的兄长本就危险，有你这个替身为他挡灾，本尊……欢喜的很呢。” 青年浑身都在哆嗦。 风烨走过来，微微皱了皱眉：“你与他说这么多做甚么？直接搜魂不就好了？” 青年重重的哆嗦了一下，若真的被搜魂，那就轮到他变成傻子了。 莫长生摇头，道：“我怕有人对他下了禁制，一旦搜魂，就会触动禁制，让这人直接死掉。毕竟，这人虽是假的，可是丹田被毁是真，纯阴体质是真，练气期的修为是真，有人下了那么大的功夫造出一个假的莫长忧来，又怎么会轻易让我们找到他？与其如此，那倒不如留着他，给我哥做几次真正的替身再说。” 风烨大笑：“随你！都随你！那这人，我就先带走了！你的谢礼……我也带走！” 这时裴十九郎也被人带了过来。 莫长生看了裴十九郎一会，确认他是真正的裴十九郎，才对风烨颔首：“你们都走罢。”尔后传音，令两人不要再来参加三日后的逍遥秘境开放一事。如果不得不来，也要低调行事。 风烨一怔，点了点头，就带着裴十九郎、那青年和冰冻着一只胳膊的璞阳子离开逍遥宗，直奔散修盟。 此时，诸葛肴已经将众人驱散，两位炼虚期前辈也离开了。 诸葛肴站在不远处，看了莫长生许久，才终于抬起步子，慢慢朝莫长生走了过来。 诸葛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无论如何，他的背弃是真。他有再多的苦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对不起。” 诸葛肴终是道。 莫长生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无妨。不是你，也会是旁人。与其如此，我宁愿是你。” 诸葛肴胸口抽痛，好一会，才避开莫长生的目光，道：“逍遥秘境的事，你要小心。我方才听那两位炼虚期前辈说，明日你去遥峰，遥峰济遥灵君应当会为你亲自测上一卦。如果卦象是吉……”诸葛肴一顿，“他们便会传讯给无忧秘境，让无忧秘境来人一起堵住逍遥秘境的出口，将你拿下。” 因为莫长生三日后就要去逍遥秘境，如果卦象是吉，那么那个能拿到逍遥秘境认主宝贝之人，很可能就是莫长生。 即便不是，吉字也说明莫长生会在逍遥秘境中得到大机缘。逍遥宗虽然不至于和一个弟子抢夺甚么机缘，可是帮弟子看一看这个机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这却是可以的。 诸葛肴言尽于此，却不能再多说什么。 “你，保重。”诸葛肴微微拱手，转身便走。 当年月夜，他舞剑，他作画，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那样的美好，终成过往，再不存在。 莫长生亦有所感，他倒是也想再看一会诸葛肴的背影，看一看能否将他的化神心境琢磨出来，奈何他脚下的小金蛇已经快到暴走的边缘，莫长生只好暂时放弃琢磨心境一时，弯下身子，低头看了看即将暴走的小金蛇。 “嘶嘶，嘶嘶！”坏长生，他有甚么好看的？不就是和本大人长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么？他才没本大人长得好看？除了和本大人长得有点像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丑极了！简直不堪入目！ 莫长生嘴角抽了抽，心说哪里是诸葛肴和慕生你长得像？分明是慕生你幻化的模样，正是照着他的模样画的画幻化的。 不过这话莫长生也只会在心里说，又怎么舍得现在说给这恶龙听呢？ “对，慕生所言正是。诸葛掌门的确貌丑如彘，慕生所言极是！” 蛟龙大人立刻觉得心里装满了蜜糖！ 真是太甜了！ 他的长生，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欢喜他！ 对，一定是这样！ 　　☆、第130章 莫长生虽然对自己骂了诸葛肴貌丑微微有些歉意，但是那恶龙脑袋太过简单，再加上恶龙化成人形都是照着和诸葛肴有一二分相似的画像幻化的，因此为了让这恶龙欢喜一些，他就毫不犹豫的骂了诸葛肴。 再然后，莫长生就发现他骂了诸葛肴后，那恶龙就越发高兴了起来。 像是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活。 莫长生神色微窘，心中不免揣测前世他和诸葛肴莫非真有些什么，才让这恶龙这般的小心谨慎，就像看待阶级敌人一样看待诸葛肴。 奈何他的话一问出来，蛟龙大人就立刻跳了起来：“谁说的？谁说的？长生前世才不喜欢他咧！那个诸葛肴……哼，他算什么东西，长生怎么可能喜欢他？长生那时，也就是把他当成朋友了而已。” 不过是生死相交的朋友。 前世莫长生因误中圈套，蛟龙大人一时情不自禁，没有为莫长生用正常方式解除药性，反而是抱着莫长生翻云覆雨，以此解了药性之后，莫长生就黑着脸把他打发走了。 蛟龙大人对莫长生当真是欢喜地不得了，再加上莫长生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明理，教他世间种种，蛟龙大人自然明白何为“两厢情愿”，何为君子……他虽然真心的喜爱莫长生，但莫长生既然在一人一龙云雨之后，仍旧毫不客气的赶他走了，显见是半点都不喜欢他。 蛟龙大人心伤如刀绞，却仍旧老老实实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只是蛟龙大人记得莫长生给他讲的那些故事里，分开了或许就能忘记，忘记了或许就能重新开始，然而蛟龙大人毕竟非人，他也不像其他的妖兽一样饥不择食，他在离开之后，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忘记莫长生。 忘不了就忘不了罢。 蛟龙大人发现这样的结果时却是极其的欢喜。 他想，就算他的长生一点都不喜欢他，可是，他知道自己依旧喜欢着他的长生，知道自己会远远的喜欢着长生，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于是蛟龙大人就一直躲藏在莫长生的周围，远远地看着他的长生，看着他的长生一点一点的提高修为，看着他的长生慢慢的身边有了其他朋友，看着他的长生养了幻狐做灵兽，看着他的长生对那只愚蠢的幻狐宠爱有加，看着他的长生慢慢步入五灵大陆的诅咒之中而不得出…… 看着那时的诸葛肴和莫长生一起出门历练，尔后成为生死相交的好友，再接着，就是诸葛肴回到宗门，一举成为逍遥宗新掌门，在莫长生重伤将死的那件事上做出不少贡献。 蛟龙大人恨极了那时一味将诸葛肴当成生死至交的莫长生，可是那又如何呢？比起生死至交，他这个曾经趁人之危的妖兽显然算不得什么。 因此即便蛟龙大人在之前就通知了莫长生，莫长生也依旧毅然赴约……最后落得个重伤将死的结局。 蛟龙大人想到这里，重重的哼了哼，看着依旧皱着眉思索的莫长生，就忍不住用自己小小的金色的身体，使劲跳了一下，蹭了蹭他的长生的膝盖。 莫长生：“……有事？” 蛟龙大人蹭了一下就又重新落地了。 倒不是已经尝过某种滋味的蛟龙大人还是那么君子，而是他最近也越来越明白，他的长生能接受人形的他的亲昵，可是对于蛇形的他……显然是避之如蛇蝎。 好吧，应当是如实避之如蛇蝎了。 蛟龙大人心中哀怨了一下，就立刻打起精神“嘶嘶”了几声。 莫长生不语。 蛟龙大人继续“嘶嘶”道：“长生长生，让我化成人好不好？那诸葛肴不是给你准备了住处么？让我化成人，然后好好的……伺候伺候长生好不好？” 莫长生嘴角一抽，原本仍旧不打算搭理这恶龙，奈何低头一看这恶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这才开口道：“伺候？且不说我们在这里只待三天，明日一早，我还要去济遥灵君那里等他为我卜卦，后日若有时间，还要去紫烟峰拜访一下，大后日，则是要探听一下柳芙蓉的消息。你自己算算，我哪里有时间让你伺候？” 蛟龙大人急急道：“怎么不行？人类不都是说洞房花烛夜，夜夜春宵，一夜七次郎什么的么？一个晚上，我也能把长生伺候的好好的！”蛟龙大人一边说着，还一边重重的点了点他的小小的蛇脑袋。 莫长生弹了这小金蛇的脑袋一下，然后就提溜着小金蛇的尾巴，把小金蛇给倒转了过来，很是认真的瞧了瞧这小金蛇的……全身，才叹道：“若是单单是我，当然是没问题的。毕竟，人类一个晚上，就可以解决繁衍大计，并不像妖兽，要足足痿上数万年，才能硬起那么一次，一旦硬气，要在萎下去，却又要花费足足几年的功法。真是麻烦至极！” 被提溜着尾巴，害羞的盯着心上人的蛟龙大人：“……” 莫长生却还没嫌弃够，又道：“你可知，在凡人间，一旦有男子长时间萎靡不振，这可是很严重的病症，必须要去治病的么？慕生啊慕生，既然你我已经亲密至此，你的病症，我也会放在心上。你放心，待你病好之前，我是不会和你做些什么的。” “啊？”蛟龙大人心说，“萎靡不振”数万载，这当真是病么？可是，可是他和长生的洞房花烛夜还有后来那一次，长生不是……很快活么？为何现下他又突然有“病”了呢？ “不、不可能的吧。”蛟龙大人结结巴巴的说，“明明不算什么啊。” 莫长生却是一脸严肃，拧眉道：“你不信我？” “信，当然信！”蛟龙大人立刻表态，然后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可是，长生怎么知道这就是病呢？” 莫长生这才笑了，慢腾腾的从储物戒中摸出几本凡人间的医术，递给那恶龙道，“你慢慢看，待你翻看完了，就知道凡人界的男子多么忌讳这种病。就该明白，慕生你……”莫长生露出一丝怜悯的目光，“现下‘病’得有多么严重了。” 蛟龙大人：“……” 自莫长生把那基本凡间的医术给了蛟龙大人之后，莫长生耳边顿时清静了许多，蛟龙大人也不闹着非要化成人和他云雨一番了，反而经常哀怨又愧疚地盯着他瞧。 莫长生对此也无可奈何。 奈何逍遥秘境开启在即，莫长生很不想这恶龙又付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代价跟着他去逍遥秘境了。 逍遥秘境中，只有混元灵根的修士才可进入。除此之外，这些混元灵根修士的契约灵宠也可进入。 那恶龙是他的双修伴侣，却不是灵宠，按照常理，那恶龙显然是进不去的。 可是，自从知晓了逍遥秘境之后，那恶龙显然从未想过要和他分开，让他单独进入逍遥秘境的事情，反而如同往常一样紧紧贴着他，生怕他单独跑了一般。 莫长生自从找到了第二块轮回盘的碎片之后，前世的记忆虽然没能回来，但隐约之间，也能感觉到一些事情。譬如说前世敖慕生开启轮回盘，必然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譬如说这次逍遥秘境危险重重，即便前世的他是被逍遥秘境最终认主的那一个，可这也并不意味着，现在的他仍旧能被逍遥秘境认主。 莫长生不知道前路如何，不过该是他一个人要走的路，他也不愿白白搭上敖慕生。 若是敖慕生能不付出任何代价跟着他进逍遥秘境，莫长生自然二话不说的就会同意。 敖慕生不愿意和他分开，他又何尝愿意和敖慕生分开？ 虽然那恶龙笨得无人能敌，可是在莫长生看来，那种笨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他不愿那恶龙受到本不应受的伤害。 奈何这些话莫长生显然不能直接告诉那恶龙，因此也只好有了今日关于蛟龙大人是否“有病”的讨论。 莫长生到了诸葛肴为他安排的住处，自然也没有休息，而是兀自盘膝坐下打坐。 蛟龙大人则哀怨的盯了心上人一会，就又重新将那几本书拿了出来，重新翻看。 难道他真的“有病”么？ 萎靡不振数万年，这病得还不轻？ 蛟龙大人简单的脑袋里立刻混乱了起来。 翌日。 莫长生打坐完毕，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小金蛇瞪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哀怨又愧疚的盯着自己。 莫长生：“……”他只好默默地避开了这恶龙的目光，免得他自己不小心露出同样的愧疚之色。 “咳。”莫长生清咳一声，便道，“随我去遥峰罢。也好看看，济遥灵君的卜卦能力到底有多么厉害。” 蛟龙大人经过这一夜的知识普及，已经完全认准了自己“有病”，对他心尖尖上的长生真真是既愧疚又心伤。他原先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能让他的长生那么……快活，可是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有病”嘛，哪里有人能坚持那么久“萎靡不振”，一旦振了起来，却又久久不软…… 蛟龙大人磨磨蹭蹭的走到心上人面前，尤其愧疚的道：“长生长生，对不起。” 莫长生：“……” “先去遥峰罢。”莫长生也不好继续说甚么，只能将那小金蛇提溜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把小金蛇随便扔到自己靴子外面，而是把小金蛇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腰间的一只荷包里，还故意没有将荷包完全系住，好让小金蛇能偶尔探出个小脑袋来。 岂料蛟龙大人更哀怨了。 他原先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病”了，可也存了那么丁点的希望，是他的长生在骗着他玩儿。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长生为了安抚他，都把他从靴子上提到腰上了——这样大的转变，让蛟龙大人更加十二分的确信自己的“病”了。 如果是旁的病，蛟龙大人也不会伤心难过。 可是，这个关于性福与否的“病”，却让蛟龙大人恨得牙痒痒，对心上人越发愧疚。 该怎么治呢？ 蛟龙大人心里一边难过，一边惆怅。那些医术里的药都是凡人用的药，对他来说真的管用么？ 还有那什么针灸之法，往脑袋上扎针的那种，真的管用么？ 他要告诉他的长生去“治病”，他的长生会不会瞧不起他呢？ 可是如果不治“病”的话，那长生以后都不肯跟他翻云覆雨了，那……不是更悲剧么？ 蛟龙大人满腹愁思无人俗，蔫头蔫脑，整条蛇都没了精神。 莫长生面上淡淡的，心里也焦急。 然而焦急归焦急，可是，轮回盘的碎片告诉他逍遥秘境本就是给混元灵根的人准备的，其他人或妖兽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莫长生再焦急，也不敢拿这恶龙的性命去冒险。 况且，退一步说，他和这恶龙不是有生生世世的伴侣契约么？只要他不是倒霉的在逍遥秘境里魂飞魄散了，就有能够投胎转世的一日。 待他转世后，或许还能和那恶龙重续缘分。 到了那时，他再告诉那恶龙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病吧。 莫长生脑袋里也想了许多，只不等他再想的更多一些，他和那恶龙就已经到了遥峰脚下。 遥峰脚下，风烈阳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等着他们。 莫长生看到那人是风烈阳，面色就是一黑。 风烈阳却没有说什么。 他的右手已经重新长了出来，面上依旧冷如冰霜，只一双眸子里，越发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请。” 风烈阳一扬手，将他的飞行法宝祭了出来，就请莫长生上去。 莫长生一顿，就踏了上去。 二人从峰下飞到峰顶，一路上没有再说半个字。 只是遥峰的峰顶却没有童子在，莫长生只得跟在风烈阳后面，由风烈阳带着，走到了济遥灵君的闭关之处。 济遥灵君须发皆白，神色更显苍老。 他看到莫长生时，却是微微一笑，一指身侧的蒲团。 莫长生恭敬一礼，见过济遥灵君，这才盘膝在蒲团上坐下。 济遥灵君没有立刻为莫长生卜卦，而是先拿出一只灵兽袋，递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没有接，疑惑道：“灵君这是何意？” 济遥灵君道：“这是你当年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万噬虫。”他看了一眼风烈阳，才继续道，“这小虫当年救了烈阳之后，我便与其解除了主仆契约。现下，物归原主。” 莫长生迟疑着接了过来。 逍遥秘境太过危险，他身边因为有了慕生，便没有再收其他灵宠。前世的幻狐也给了莫长忧，眼前济遥灵君将万噬虫还给他，莫长生倒觉得这小虫回来的正是时候。 奈何蛟龙大人这段日子早就被莫长生宠坏了。 前世的他尚且不敢干预莫长生收灵宠的事情，可是这一世，他显然胆子大了许多，直接从莫长生腰间的荷包里跳了出来，一尾巴把那灵兽袋给拍掉了。 然后就虎视眈眈的站到了灵兽袋上，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莫长生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就看到那小妖蛇的眼睛里还有着隐蔽的紧张和恐惧。 莫长生心中一软，朝着那小金蛇伸出手去。 “过来。” 蛟龙大人立刻“嘶嘶”道：“长生长生，不要这个笨虫子！长生有我就足够啦！我永远不会离开长生！” 莫长生心中叹气。 只是有舍才有得。 他既然选了一只妖兽当做双修道侣，原本就不该在收其他的妖兽当做灵宠仆役。 舍得舍得，有得必有舍。 莫长生脑中忽然闪过在地球的种种，重生之后在莫家村的种种，在修真界的种种，甚至还有一些模模糊糊，他明明不曾经历过，却仿佛经历过的种种…… 莫长生想通这一点，只觉头脑一阵清明。 怔了怔，再回过神时，却见济遥灵君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敢问灵君……” 莫长生的话还没有问完，济遥灵君却已经露出了一个笑容：“恭喜莫小友，得此顿悟。” 虽然他并不知道莫长生顿悟的是何机缘，然而但凡能顿悟者，便是得大机缘者，可不正该恭喜？ 莫长生低头一看，就见那小金蛇眼睛里亦是欢喜和高兴。 而他之前伸出的那只手，还在空中放着。 莫长生身子僵了僵，将手收回时，默默地输入一道灵力，这才让那只僵了的手舒服了一些。 然后他再次伸出手。 小金蛇瞪着眼睛，依旧不肯挪窝。 很显然，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莫长生收灵兽。 更不喜欢有人抢占他在莫长生身边的位置。 莫长生无奈，只好道：“你过来，我便不要这虫子。” 小金蛇微微迟疑，歪着脑袋打量他的心上人，“嘶嘶”道：“当真？长生你不许骗我！” 莫长生这次却不肯哄他了，瞪他一眼，喝道：“还不过来！” 小金蛇：“……”蔫蔫的爬了过去。 爬过去在荷包里藏好，还不忘探出脑袋继续“嘶嘶”的威胁那只还在灵兽袋里藏着的万噬虫。 莫长生只好将灵兽袋隔空还给了济遥灵君。 “却是长生没这个福气。这只万噬虫，还请灵君收回。” 济遥灵君迟疑：“这毕竟是你的东西。而且，老夫当日冲击合体期，正是因老夫的那条小青蛇阻挠，才冲击合体期失败。如今么，却是当真不愿意再收什么灵兽了。” 莫长生自然也知道当日之事。 他还记得济遥灵君那条小青蛇其实已经不是小青蛇，而是开始化蛟了。可是被他当时一劝，济遥灵君就把那化蛟的小青蛇给放走了。 “既如此，那就请灵君把它送给芙蓉师姐罢。” 柳芙蓉是千幻道君的弟子，济遥灵君的徒孙，送给柳芙蓉，济遥灵君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微微一叹气，便将万噬虫留了下来。 风烈阳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藏在荷包里露出小脑袋的小金蛇一眼。 小金蛇正在骄傲又欢喜的高兴着。 这种目光……有些太奇怪了。 只是风烈阳纵然是这样想着，却没有出声去问。 济遥灵君也发现了那小金蛇的不对劲。 太有灵性了。 且不单单是有灵性，那小金蛇身上并没有任何灵兽契约的印记，显然没有被莫长生收为灵兽，就这么白白的被莫长生带在身边。 只是昨日才有了莫长生回来报仇一事，济遥灵君也不好直接问什么，只拿出他卜卦用具，开始询问莫长生的生辰八字，观面相，观手相，观气色，然后让莫长生站在他布下的问卜的阵法之中，他慢慢合上眼睛，刚要正式卜卦，心觉不对，蓦地重新睁开眼。 莫长生不明其意：“可是有什么不对？” 济遥灵君直接指了指莫长生的腰间，道：“那小妖蛇怎么还在你身上？让他下来，这阵法是为你卜卦，自然只能让你一人进去，怎么可以还带着小妖蛇？且它若是你的灵宠便罢了，它和你非亲非故，怎能带着它问卜？太胡闹了！” 蛟龙大人心说，他们才不是非亲非故，他……明明是长生最最亲密之人。 蛟龙大人心中欢喜了一瞬，忽然又想到他的“病”，立刻又蔫了下去。 莫长生虽然不信命，可是来都来了，自然要认真对待，于是趁着蛟龙大人蔫了下去，就把荷包解了下来，随便往殿上远远一丢—— 蛟龙大人：“……”长生果然不爱我了！ “……”济遥灵君再次看了那欢腾的小妖蛇一眼，才转过头，道，“老夫要开始为你卜卦。莫小友不必紧张，脑中甚么都不必想，交给老夫即可。” 莫长生微微躬身：“有劳灵君。” 　　☆、第131章 济遥灵君善卜，然而他一生之中，除了开始学卜之时卜卦多了些，待到他名下的几名弟子接连死去，最后只留下一个风千幻时，济遥灵君便不肯轻易为人卜卦算命。 这一次他肯为莫长生卜这一卦，一来是为了还长生丹的因果，二来么，则是住在无忧秘境的众多高阶修士的要求。 无忧秘境的众位高阶修士虽然历来不太过问外面的事情，但是五十年前，自从无忧秘境数位渡劫期长老一起殒命之后，无忧秘境里的众位高阶修士就越发关注起秘境之外的事情。 不过，他们关注的也只是各大宗门的排名，是否有能接手宗门的掌门人选，还有就是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弟子。 当然，这五十年来出现的混元灵根和伪混元灵根的弟子着实太少，无忧秘境的高阶大能关注了一阵，也就放下，只道若有人从逍遥秘境里拿出来了轮回盘，再通知他们。 济遥灵君虽然也听过轮回盘的名字，知道轮回盘的作用——可以逆转时间，改变命运——然而逍遥秘境太过危险，能活着从逍遥秘境里出来的人都没几个，谁能真的将轮回盘拿出来呢？ 不过是可笑可叹，白费功夫，如是而已。 只是这些话济遥灵君却不能说出来，只能耗尽百年修为，为莫长生卜卦。 至于莫长生为何似乎已经猜到宗门打算，知道宗门对于混元和伪混元灵根修士的苛刻，还会主动来找到卜卦，这，就是济遥灵君猜不透的了。 不过，无论莫长生如何作想，济遥灵君这一卦在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卜算完毕。 “吉。”济遥灵君微微一顿，似是有些诧异，将为莫长生卜卦的八卦盘拿在手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复看了几遍，抬头深深地看了莫长生一眼，才道，“大吉，上上之吉。” 然而他这次却没有恭喜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挑眉，从卜卦的阵法中走了出来，面上也没有甚么喜色，只微微躬身，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丹方，道：“有劳灵君，这张丹方，算是长生的谢礼，辛苦灵君为长生耗费了百年灵力。” 济遥灵君将那张丹方接过来一看，正是高阶修士修补灵力的皓月丹的丹方。 他微微沉默片刻，并没有推拒，只一张脸惨白，结果丹方，微微一摆手。 莫长生以为济遥灵君是太过虚弱，再加上他昨天刚刚害得他仅剩的弟子修为尽废，不得不重新修炼，才会不愿意再和他说话。 莫长生自己也不太愿意留在遥峰，因此在此谢过济遥灵君，便告辞离开。 风烈阳这次没有出门去送。 他和莫长生不同，他了解他的师祖如何守礼，就算莫长生只是一个小辈，还是一个刚刚和幻峰结仇的小辈，师祖都不该直接挥手赶人，而不发一言。 让他的师祖如此无礼的原因，风烈阳只能猜到一个。 “师祖，这次可是耗费师祖太多……”心血和修为？ 风烈阳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听“啪”的一声，原本被济遥灵君拿在手里的八卦盘一下子就碎裂开来，分成两半，掉落在地。 风烈阳怔了怔，就见济遥灵君口中接连吐出三口本命精血，体内灵力大减，根基不稳。 “师祖！师祖！” 风烈阳大急，然而他修为不比济遥灵君，也只得将身上的诸多法宝和灵石拿了出来，为济遥灵君布下聚灵阵法，令他尽快恢复。 然而尽管风烈阳动作迅速，让济遥灵君休整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稳定了修为，让修为不再继续下降，此刻济遥灵君却也已经失去了不少修为。 远远超过他预想的百年修为。 “炼虚初期。”济遥灵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我的修为，从炼虚圆满，倒退到了炼虚初期。” 然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碎成两半的八卦盘，喃喃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物极必反，泰极生否，惜乎，叹乎，悲乎！” 风烈阳在一旁听得心头直跳，低头看一眼那碎成两半的八卦盘，忍不住问道：“师尊不是说，是大吉么？如何会……”惜、叹、悲，这三个字，可都不是什么好意头的字。 济遥灵君闭目不语。 风烈阳顿时明白自己没有猜错。他并不在乎莫长生的生死，可是，那个人却在乎。 风烈阳抿了抿唇，恳求似的问道：“敢问师尊，可有解？” 济遥灵君睁开眼睛，盯了风烈阳良久，见风烈阳不闪不避，誓要问个究竟，方才开口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那遁去的一便是变数，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他仅仅为莫长生卜了一卦，原本炼虚圆满期的修为硬生生降到了炼虚初期，还不太稳固；且他的八卦盘已碎裂，更是上天预警，令他不可再行卜卦一事。 如此种种困难之下，那一线生机，又该到何处去寻？ 然而风烈阳猜不到济遥灵君未说完的话，闻言松了口气，冰块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既然这八卦盘已经碎裂，不如烈阳拿去处置了？” 济遥灵君深深地打量了风烈阳一眼。 风烈阳镇定的解释道：“那是他的弟弟，烈阳不能不管。” 济遥灵君心中一叹，闭目道：“东西送过去，话，不许多说。” 风烈阳起身拜谢，拿着东西就走了。 他要快去快回，母亲风千幻虽然声称重修一事不许他人过问，她自己闭关重修即可，很快恢复修为，可是风烈阳显然不能完全放心。风千幻的心魔似是还在，风烈阳不能不管。 而师祖修为大减，风烈阳亦要看顾。 如此算来……风烈阳眉心紧锁，他亦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有时间去寻莫长忧。 莫长生正从紫烟峰拜访回来，顺便还打听了柳芙蓉的事情。 他也是这会才知晓，柳芙蓉在知道莫长忧已经结丹之后，就开始闭关努力结丹了。 而紫烟峰上，莫长生没能见到冲击化神期的紫烟道君，只见到了已经结婴的凌道君。 凌道君显然已经知道前两日发生的事情，他的心思还放在正在冲击化神期的紫烟道君身上，见状微微一叹，郑重向莫长生道歉，才告诉莫长生，前两日发生的事情紫烟道君统统不知道。 “内子正在进阶的关键时候，凌某只好暂时瞒住这件事。”凌道君道，“且凌某从柳小友那里知晓长忧已经进阶到金丹期，烈阳师兄那里找到的必然不是真人，于是几番思虑之下，这才没有前去阻止。” 至于后来莫长生赶了过来的事情，凌道君也在当时就听说了。只是如果来的是莫长忧，凌道君还会赶过去为妻子的弟子撑腰，可是来的人是莫长生……凌道君自然找不到离开正在进阶的妻子，去给莫长生撑腰的理由。 莫长生这次来也不是找茬的。他当然也明白，凌道君也好，紫烟道君也好，他们都没有责任去帮他。至于风烈阳要和假的莫长忧行双修大典一事，若是紫烟道君知晓了自然要去阻止，可是凌道君……他去与不去，旁人都不会觉得他是错的。 莫长生只笑：“道友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必如此歉疚。”见凌道君一怔，他继续道，“莫某这次来，只是送礼，谢过道友和紫烟前辈对家兄的照拂。至于其他，莫某并无所求。不过后日莫某便要去逍遥秘境走一遭，若是不能平安归来……” 凌道君立刻明白了莫长生这次来访的目的，郑重道：“无论道友这次能否平安回来，长忧都是凌某和内子的弟子，凌某和内子自当照拂长忧，让长忧自自在在的修行，至于道侣……长忧喜欢便好，不喜欢，凌某和内子也会为其挡住那些看着就不顺眼的人。” 莫长生这才放心，将他带来的礼放在桌上，便告辞离开。 待人走了，凌道君才拿起那只储物袋来看—— 十块仙石。 凌道君大喜，拿着储物袋就冲进了紫烟道君闭关之地。 有了这十块仙石，紫烟道君进阶化神之事，定然能顺顺利利，毫无阻碍！ 莫长生是在拜别了紫烟峰，打听完柳芙蓉的事情后才见到的风烈阳。 他原本想要把风烈阳当成空气，结果风烈阳却把他当成了空气，看到他之后，随手就将碎成两半的八卦盘扔了过来，然后转身就走。 莫长生：“……” 他将那两半八卦盘认真打量了一番，神色越发凝重。 大吉之相。 那是济遥灵君为他卜卦之后所说的话。 可是现在，那个被济遥灵君用来给他卜卦的八卦盘，却已经碎成了两半。 大吉啊，莫长生心中一叹，只怕大吉之后，就是大凶。 如同曾经的逍遥散人一般，一生潇洒恣意，惊才绝艳，气运非凡，唯独在渡劫飞升之际，直接死在了第一道天雷劫之下，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会这样么？ 莫长生将手中碎成两半的八卦盘直接捏碎，粉末随风飘散，很快，就消失不见。 到了最后一日，莫长生看了看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的蛟龙大人一眼，微微一笑，就起身去了主峰，找诸葛肴。 蛟龙大人一听，就立刻跟了上去。 开玩笑么？那诸葛肴可是最让蛟龙大人忌惮的人了，他怎么能不跟着？ 他一定要好好跟着，免得他的长生再被那人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莫长生对此并不意外，只头疼了片刻，就把小金蛇装在了荷包里，挂在腰上，走了。 一刻钟之后。 诸葛肴显然没料到莫长生还会来看他，他眼中闪过惊喜，接着就亲自出来迎接。 莫长生看到他便笑了：“诸葛掌门何必亲迎？毕竟已经是掌门之身，不必如此。” 诸葛肴先前的喜悦在听到莫长生称呼他“诸葛掌门”时，立刻溃不成军，全部消散。 并非是被莫长生的话吓退了喜悦之情，而是莫长生的这句称呼，让他突然反应过来，他现下的身份对莫长生而言，并非是好。 诸葛肴心头苦涩，干巴巴地道：“旁人来便算了，长生来，为兄自当亲迎。” 莫长生不太喜欢说客气话，且诸葛肴原本和他相交，二人情分还不算浅，只是想到敖慕生口中前世中，正是诸葛肴背弃了他，而之前风烈阳双修大典一事，诸葛肴也从不曾知会他一声，心中也不太舒服罢了。 莫长生微微叹气，便直言道：“长生这次来，是想向掌门打探一声，伪混元灵根，是否能入逍遥秘境？” 诸葛肴微微皱眉，一面引着莫长生进大殿之中，一面道：“自然是不能的。长生身边莫非有伪混元灵根的朋友，想要进逍遥秘境一探？只是逍遥秘境之危险，众所周知，且逍遥秘境除了真正的混元灵根之外，谁人进去，都是死路一条，长生还是劝那位友人，莫要白费功夫了。” 莫长生脚步顿住。 诸葛肴以为自己说得话太重，忙忙又道：“当然，若是长生那位友人愿意投靠宗门，代表宗门进入逍遥秘境，并且承诺将从逍遥秘境中拿到的轮回盘和灵逍遥秘境认主的钥匙送给宗门的话，宗门愿意试着为长生那位友人提升灵根资质，令其成为真正的混元灵根。” 莫长生也是今日才发现他急急赶来闯逍遥秘境，却忘了逍遥秘境似乎只有混元灵根能进入的事情，因此才来找诸葛肴。 他看了诸葛肴许久，才开口道：“若我只想求一颗千年土系灵珠，可要付出何等代价？” 诸葛肴一怔，道：“长生那位友人只缺一颗千年土系灵珠？” 想了想自己并无这样的友人，缺的是自己，莫长生自然摇头。 诸葛肴心头一松，沉思良久，才咬牙道：“可。” 莫长生看他：“那长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炷香之后，莫长生就带着一颗千年土系灵珠离开了。 他这次是走路回的住处，并没有用飞的。 莫长生拧眉想，诸葛肴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当真如他所说的不得不为之么？而那颗千年土系灵珠，他当真就这么白白送给了他？ 莫长生素来不愿意欠因果，更何况是敌我不明的诸葛肴的因果。只是诸葛肴一副我甚么都不需要的模样，莫长生也只好留下两瓶他自己炼制的极品驻颜丹和元婴期时炼制的易容丹，以及从元白那里搜刮来的一块上品灵矿，然后便离开了。 不是莫长生不知道千年土系灵珠的重要性，只是他太清楚逍遥宗的这些千年灵珠都是残忍的囚禁祁国公主，在祁国公主年老色衰、唱不出能够让人心魔减弱的歌时，再从祁国公主体内剜出来的，因此一旦想到这些，莫长生也就不太在意那所谓的天道因果了。 如果逍遥宗是正当途径得到的千年灵珠，他给的东西自然算是少的，可逍遥宗显然不是正常途径得到的，因此就算他还的东西少，却也不算过分。 无论如何，都比不得逍遥宗过分。 莫长生目光一黯，重新加快了脚步，回到住处后，立刻闭关，将最后一颗千年土系灵珠融入体内。 金木水火土，五系灵根，最终同粗同高，不断循环转动着，正中间，则包裹着一个小小的严肃认真的打坐的莫长生。 正是莫长生的元婴。 莫长生重新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翌日凌晨时分了。 待到午时，逍遥宗就会将众多参加逍遥秘境之人聚到一起，然后通过传送阵传送到逍遥秘境所在之地，令他们去秘境探险。 莫长生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双桃花目里满是惊喜。 蛟龙大人原本还蔫蔫的，现下一看到莫长生醒了，立刻高兴了起来，飞快的爬到莫长生的膝盖上，然后犹豫了片刻，见莫长生没什么反应，干脆又顺着心上人的胳膊在往上爬…… 莫长生虽然惊喜，可是理智还在，很快就发现了意图不轨的蛟龙大人，立刻用另一只胳膊捉住了他。 “不是告诉过你，蛇形不许乱爬乱蹭的么？”莫长生瞪了这恶龙一眼，原本想要丢开他，可是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舍得将这恶龙丢开，而是把这小金蛇放在手心里，缓了缓神色，道，“你，看过那些医术了？” 蛟龙大人正高兴地想着他被心上人捧在手心里了，是不是说明，他的长生也像他喜欢他一样的喜欢着他呢？ 奈何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被莫长生的这句问话打入谷底。 被质疑某个地方有“病”，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兽，显然都高兴不起来。 而且，质疑他的人不单单是他的心上人，还那么有理有据，蛟龙大人心伤又愤怒，却无处可发，只能蔫蔫的趴在了心上人的手心里，讨好的蹭了蹭，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会治病的。长生长生，等我治好病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莫长生只觉好笑，点了点小金蛇的脑袋，道：“我何时嫌弃过你？你先前，‘病’地那么严重，我不是也没说过甚么么？只是……” 蛟龙大人打起精神道：“只是什么？” “只是，有病总要治，讳疾忌医，总归不好。” “是啊是啊，长生说得对，我正想着陪长生去完逍遥秘境，就、就去治病。”别的病就算了，这个病可是关乎到长生会不会一直喜欢他，蛟龙大人怎么可能不重视呢？ 莫长生一听，就知道这恶龙果然是想跟着自己闯逍遥秘境。 “逍遥秘境只有混元灵根的修士才能进，你要怎么进？” “啊？”蛟龙大人傻了片刻，才小声嘀咕道，“不难的，我、我做长生的灵兽好了。反正我也把那只笨狐狸，臭虫子赶走了，以后我既做长生的道侣，也做长生的灵兽，好不好？长生，好不好？” 莫长生一愣。 蛟龙大人继续道：“这样长生以后就再也离不开我了，无论去甚么地方，我都能跟着长生，长生长生，让我做长生的灵兽吧！我会很乖很乖的！” 莫长生心中一震激荡。 灵兽和伴侣如何能相提并论？ 后者是平等的，而前者却是主仆之别。纵然是再亲密无间的灵兽和主人，后者能轻易探知前者的想法，能张口命令前者做任何前者不想做的事情，而前者除了依靠后者的喜欢，却绝对不能反抗后者，更不能背弃后者。 如果莫长生不曾对这恶龙心动，或许立刻便答应了下来——有一个渡劫后期的高手做灵兽，谁能轻易舍弃这件天大的好事呢？ 然而此刻，莫长生将手高高的举到眼前，让小金蛇和他平视着，然后认认真真地拒绝道：“不，这样不好。” 蛟龙大人困惑道：“为什么不好？前世的时候，长生就想让我做长生的灵兽来着。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了呢？” 莫长生心说，那是因为前世的他不喜欢这恶龙来着，这一世既然喜欢了，那……当然不能那么坑龙了。只是就算事实如此，莫长生不能亦不愿这么说。 “因为，”莫长生微微笑着，一双桃花目里都是点点笑意，“我不想作为主人去探知慕生的想法，我只想作为道侣，听慕生说……喜欢我的那些事。” 蛟龙大人觉得他整条金灿灿的身体都变红了！ “那慕生呢？是想我喜欢灵兽一样的喜欢你，还是喜欢道侣……一样的喜欢你？” …… 结果自然不必提，蛟龙大人很快就被莫长生给绕晕了，也觉得做道侣比做灵兽好，因为他觉得一旦给莫长生做了道侣，就不确定莫长生对他的喜欢到底是怎么样的喜欢了。 只是这样一来，“那我也只能用分魂术，跟着长生好了。”蛟龙大人脑袋里能想到的法子有些少，末了只好道，“虽然有点麻烦，但能跟着长生就好啦！长生长生，我一定不会和你分开！” 莫长生：“……”好不容易说通了这恶龙不想什么灵兽的法子，就听到这恶龙要用什么分魂术，他只觉脑门都开始突突直跳。 “分魂术分出来的魂魄并没有太多实力，跟在我身边，也只能增加累赘而已。且，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让慕生来做，慕生可愿做？”见那恶龙踌躇着不肯同意，莫长生只能继续道，“关乎你的病。” “啊？” “我之前不愿意多说，是怕慕生你伤心难过，可是现下……”莫长生长叹一声，“可是现下，我必然要去一趟逍遥秘境，而慕生你正巧能留在外面，有时间在外面做这些事情，我便想着，这件事由你来做正好。毕竟，你的病，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若一年之内找不到千年文琴草，慕生你将来就只能一直这样‘病’下去了。虽然我不介意与你做名义上的道侣……” “我去找！”蛟龙大人先前还闷头听着，到了莫长生说最后一句话，他立刻跳了起来，道：“长生长生，我去找千年文琴草，长生我不要和你做名义上的道侣！” 莫长生心中大石终于落下，道：“这样也好。我在逍遥秘境里也会找千年文琴草，慕生你在外面找，一年之后，我们就在逍遥秘境外面相见，如何？” 蛟龙大人挣扎了起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心上人一个人去逍遥秘境。 莫长生道：“前世我不是都让逍遥秘境认主了么？这一世也不会有甚么不同。还是说，慕生你，当真想和我做名义夫夫？” 很显然的，名义夫妇这四个字很是刺激到了蛟龙大人，蛟龙大人挣扎许久，终于同意下来。 他和长生还有道侣契约呢，长生胳膊上还有他的刺青护身，想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而且，长生说得对，他真的不想和心上人只做名义夫夫，让长生半点床第间的快活都享受不到。 眼看着午时将到，莫长生就要赶蛇。 蛟龙大人颇为不甘心，他心中愤愤了一会，还是舍不得他的长生，于是缠在莫长生手腕上就不肯下来。 “亲一亲。”蛟龙大人讨好的道，“长生亲亲我，我就走。” “……”莫长生无奈道，“这附近有炼虚期的高阶修士在，你若化成人形，恐怕会被他们发现。” 蛟龙大人继续努力道：“那，那就不化成人型，就这么亲！” 莫长生：“……” “亲亲蛇！” “……” “长生长生，亲一亲嘛！还是长生你嫌弃我是蛇……” …… 午时，逍遥宗主峰。 诸葛肴看到莫长生的时候，就见莫长生一张俊颜都是绿的。 诸葛肴一怔，问道：“长生怎么了？可是害怕逍遥秘境之事？” 莫长生自然不能说实话，只顶着一张僵硬地脸道：“无事。诸葛掌门不必管我，尽可自去忙。” 诸葛肴有些不放心。 他一边招呼其他人，一边时不时的看莫长生几眼，颇为奇怪的发现，莫长生似是几度想要拿着手里攥着的帕子擦嘴，然而每每举起拿帕子来，又重新放了下去。 真是奇怪。 诸葛肴不明白其中缘故，只当莫长生是害怕会在逍遥秘境丧生，因此也没有再上前打扰。 只待正午时分，他和四大宗门以及五灵大陆中排的上号的几大门派掌门都站在了主峰正中间，一齐将个人手中的掌门令牌拿了出来。 十八只令牌齐齐在半空中转了数圈，半空之下的空地上，才显露出一个简单的传送阵。 “九位混元灵根修士，请入阵。” 　　☆、第132章 “九位混元灵根修士，请入阵。” 莫长生这才知道，原来这次进入逍遥秘境的，包括他在内，也只有九个人而已。 不过…… 他慢慢站了出来，却没有立刻入阵。 其余八个人，五男三女，也站了出来，和莫长生一样，微微疑惑的看向各自的掌门。 难道现在就让他们直接自己过去么？难道他们的掌门还有诸位长老不过去了么？ 诸葛肴身为五灵大陆第一宗门的长老，这才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尔等传送过去之后，会有四位渡劫期大能在那里等候尔等。至于闯逍遥秘境究竟要拿到的东西，也会有那四位渡劫期大能告知尔等。尔等且进阵中，各自珍重。” 诸葛肴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目光直直的看向莫长生。 然而莫长生却没甚么心思注意诸葛肴的目光，其中缘故，一来是因着诸葛肴所说的“四位渡劫期大能”驻守在阵法的另一处，二来，则是因为莫长生发现了藏在角落里的那条小金蛇。 莫长生嘴角抽了抽。 他原本有心想要擦拭一下嘴唇，只是看到这小金蛇还跟着他，也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罢了罢了，不就是亲了一口自己的双修道侣么？ 这有什么的？他又不是亲的其他人？ 他亲的，只不过是他那位双修道侣的蛇形——如是而已。 莫长生想罢，原本开始有些恢复的脸色顿时又绿了起来。 “那位道友，你莫不是不敢进？想要临时退缩？” 莫长生回过神来，正看到一少女模样的金丹修士，正站在传送阵中，双臂环胸，挑衅的看着自己。 而那少女旁边的青年修士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莫长生闻言挑了挑眉，并没有指责那少女的称呼，而是沉默地踏进传送阵中，站在角落，不与其他几人靠近。 那少女却不觉得莫长生是在让着她，她只觉莫长生是在故意忽视她，只是她刚要瞪眼，她身旁的青年修士先瞪了她一眼，少女才愤愤地跺了跺脚，不说话了。 这次传送到五灵秘境周围的九人中，除了莫长生是元婴中期修为，那青年也是元婴中期修为，其余七人，其中三人是金丹期修为，而剩下的四个，则都是筑基期修为。 只是没有人让他们九个互相认识彼此，他们九人自己也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亦是沉默不语。 唯有那名对莫长生大呼小叫的少女，仿佛天真不知是一般，娇憨地让人羡慕。 “尔等且去，望尔等中能有一二人活着回来。” 这句话刚刚入耳，传送阵已然启动。 莫长生等九人再也看不到那些宗门的其他人，只能看着彼此九个，还有周遭圆柱形的结界。 结界是实心的，摸着还带响，只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抬头看去，低头望去，上面和地面都是一片白色，甚么都瞧不见。 莫长生站立不语。 其余几人也不怎么说话，很显然，此行的危险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只是宗门的其中一员，自从踏入宗门就被宗门用各种灵丹妙药来培养，欠下宗门诸多恩情，宗门有令，他们岂能不从？ 只是人虽然来了，心中如何作想，也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了。 而那名少女，天真的让人怀疑，她的骨龄是不是真的只有她脸上的年纪一般，传送阵一开启，她便高兴地在传送阵里跑来跑去，像是她不是在奔赴一个必死之地，而是去游山玩水的富家千金一般。 只是传送阵中并无任何好玩的东西，因此那少女到处看了一番，就嘟着唇，不情不愿的回到了那名青年身旁，然后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看向周围几人，道：“各位道友，几人我们都要被送到逍遥秘境，而那逍遥秘境又如此危险，不如待进了逍遥秘境之中，我们九人一路同行，同生共死？要知道，九个人一起走，可要比一个人单独闯荡要安全的多了。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那少女话音一落，就有一体修大汉冷哼一声，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你是哪里来的蠢货？竟然连逍遥秘境从不许我等结伴同行的规矩都不知晓？逍遥秘境之所以会开放，为的就是让我等尽快找到逍遥秘境认主的钥匙或是轮回盘。若九人一路同行，那么找到钥匙和轮回盘的机会就会变小；可是若九人分开走，那其中的几率就提高许多。各大宗门都急着寻找轮回盘或者逍遥秘境的钥匙，以此破解五灵大陆诅咒一事，他们哪里会容许我等一路同行？若真一起走，我们是安全了，可钥匙和轮回盘要怎么找？没有钥匙和轮回盘，即便我等这次能活着回来，待百年之后，逍遥秘境再次开启之时，我等还要继续来闯上一闯。” 那体修说罢，另一名金丹期修士亦阴沉着脸附和道：“正是如此。除非我等陨灭死了，或是丹田被毁，否则只要我等受宗门恩惠，还是混元灵根一日，就必须要承担这个责任。” 那少女“啊”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就笑道：“不一定是这样啊。说不得，我们这次就有人能找到逍遥秘境认主的钥匙和轮回盘。这样的话，我们不就不用死了么？师兄，你说呢？” 少女转过头，盈盈看向身侧的青年修士。 那青年修士冷冷地看了少女一眼，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我不会卜。” 少女一噎，嘟了嘟唇，抱着那青年修士的手臂道：“就是这样！我们这次一定能有人拿到钥匙和轮回盘的！”少女说罢，见青年修士闭目不语，跺了跺脚，争辩道，“是真的！师兄你要信我！” 那青年修士仍是不语，那体修却是意味深长的道：“说道卜，我们这里，不是有一位临行前被卜出大吉之卦来的人么？这次若当真有人能拿到逍遥秘境的钥匙和轮回盘，那个人恐怕也只能是他了。” 除了那少女和青年修士外，其余五人，皆默默地看向莫长生。 少女娇憨地看向莫长生，惊讶道：“大吉之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卦象？怎么可能是你拿到钥匙和轮回盘？”少女看向莫长生目光充满了打量和好奇，“你是谁？为什么你会被卜出大吉之卦？明明不该是你……” “闭嘴！”不等少女说完，那青年修士便厉声打断了少女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一个字。否则……你我婚约，立刻解除。你与我，再无半点干系！” 少女捂住嘴巴，要哭不哭地看向青年修士，那模样可怜极了。 青年修士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 其余几人，包括莫长生都奇怪地打量起了那名少女。 其他几人是奇怪这少女明明有了金丹期的修为，骨龄也不像面上的容貌那样小，可是观其行止言语，却仿佛如养在深闺的二八少女一般，如此幼稚天真。这着实是太过奇怪。 莫长生会打量那少女，则是因着那少女方才的话——“不该是你”，为何不该是他？凭什么说不该是他？ 明明在这里的九名修士都该忧心自己的性命，可那少女为何一副笃定他们——或者说至少她自己不会出事的模样，为何认定了其中会有人找到逍遥秘境的钥匙和轮回盘，为何会说“不该是你”，那么不该是他，又该是谁呢？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都亮了起来。 他的混元灵根已然补全，从此修为一事再无阻碍。 而手中的轮回盘收集了两片，只差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他就能恢复前世记忆——不求其他，但是能知晓前世他被害一事，知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这样的好事，莫长生不可能会拒绝。 而拿到前两份轮回盘碎片的林四娘和岳无盐，分别都恢复了前世记忆，并且气运消减，那么眼前这个少女，是否也是因为拿到了第三份轮回盘碎片，所以才会气运消减，天真至此？ 莫长生只听到那少女的一言半语，还不能彻底确定少女是否拥有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只是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少女要哭不哭，眸子里满是天真无邪，却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莫长生眉心皱了皱，亦没有开口。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一行九人，终于到了传送阵的出口。 四名渡劫期大能者正盘膝坐在高出，居高临下的等着他们。 九人一出了传送阵，就立刻跪下拜见四位渡劫期大能。 四位渡劫期大能都有千余岁，修为和定力自然非比寻常，见状只微微抬手，便以灵力将跪下的九人托了起来。 “都起罢。”其中一位最显老态的渡劫期大能一挥手，将二十七枚玉佩分别发到站起身来的九人面前，每人眼前三枚颜色不同的玉佩，尔后便道，“尔等进入逍遥秘境后，所得到的东西，无论是何种妖兽、何种灵植、何种法宝，只要在接近这三枚玉佩时没有反应，那么尔等所得之物，都可归尔等所有。” 众人一喜。 那位大能浑浊的目光四下一扫，却又寒光凛冽地道：“但是……如果尔等所得到的宝贝靠近这三枚玉佩时有了反应，尔等却将宝贝据为私有，待尔等离开逍遥秘境，我等自当知晓，绝不轻饶尔等！尔等可明白？嗯？——” 众人自然低头应是。 唯独那少女一脸憨态，仰头娇声道：“可是不对啊，怜儿在答应闯逍遥秘境之前，宗门师长明明告诉过怜儿和师兄，若是怜儿和师兄能让逍遥秘境或是轮回盘认主，那也是怜儿和师兄的福气，不必非得把东西拿出来的呀。” 少女刚刚说罢，就看到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其余三位渡劫期高能齐齐睁开眼睛，冷冷地盯向她。 渡劫期大能的威压，又岂是小小金丹修士能抵挡的住的？因此少女“咚”的一声，膝盖一软，就不自觉的跪在了地上。 莫长生等其余八人头低的更低，皆不敢说话。 就连那少女的师兄都不曾说话。 可那位少女明明却威压压得跪倒在了地上，却仍旧抬起头，娇声问道：“难道不该是这样么？明明是宗门师长答应了怜儿，说怜儿若有幸能将里面的宝物或者说逍遥秘境直接认主，那逍遥秘境就是怜儿的，无需反过来送给任何人，怜儿这才同意来闯一闯逍遥秘境的。若是早知道宗门师长所说的话没有用，怜儿就是得到了再多宝贝，出来后也要送给旁人，那怜儿还冒险闯这逍遥秘境作甚？” 少女双手放在地上，双膝却努力要离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是渡劫期威压压得她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昂着头道：“我不管，今日几位渡劫灵君若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闯逍遥秘境，白白冒险去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四位渡劫期大能皆皱了皱眉。 少女仍旧在努力的从跪着的姿势转变为站着。 莫长生在一旁看了片刻，就上前一步，站着少女左边，捉住了她的胳膊，灵力一转，试着扶少女起身。 少女一喜，立刻反手捉住莫长生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明明来之前，宗门都说好了不管我们在里面找到了什么宝贝，只要能认我们自己为主的，我们都能带走。认不了的，就带出来给宗门。渡劫期的大能不是更要言出必行么？他们岂能反悔？” 莫长生嘴角一抽。其实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了，在场是九位要进逍遥秘境的修士，除了这怜儿之外，估计其余八位压根没有把那四名渡劫大能的话当真——轮回盘、认主逍遥秘境的钥匙，这哪一样不是稀世珍宝？只要他们能得到其中一样，将来的一切何愁得不到？谁又当真会傻得不试一试自己能不能认主，就白白带出来给旁人？ 只是这话心知肚明便好，他们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可是这怜儿……她却太傻了些，傻得有些像他家那条笨龙，再加上轮回盘碎片一事，让莫长生下意识的就上前帮她了。 莫长生一上前，怜儿的师兄也一步上前，站到了怜儿身旁，怜儿见状，立刻又捉住了她那位师兄的手，问了那位师兄同样的问题。 那师兄神情微微不耐，却清清楚楚地“嗯”了一声，肯定了怜儿的话。 怜儿立刻又转头看莫长生。 莫长生嘴角再次抽了抽，方才微微颔首。 怜儿大喜，转身看向身后的其余六人。 那六人心中也各有心思，原先没人出头便罢了，现下有人出头，其中一个是傻子，另外两个是比他们修为更高的元婴道君，心中略一思量，当真都站了出来，恭敬谦卑却又坚决，皆道除非有了四位渡劫灵君的承诺——承诺他们若当真能认主逍遥秘境和轮回盘，那么一旦离开秘境，其余任何人包括宗门，都不得和他们抢夺这两样宝贝。 四位渡劫灵君登时色变。 而百年才开启一次的逍遥秘境也在此刻打开。 逍遥秘境百年开启一次，一次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开启之后，一年后若无人能将逍遥秘境认主，逍遥秘境会重新开放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开放之后，里面还有几个活着的人，那几个活着的人能否在一刻钟之内赶到逍遥秘境的出口，那又是未知之数了。 不过那些都不是莫长生现在所担心的。 他现在担心的，是身边这八个人能不能坚持得了这一刻钟的时间。 只要他们能坚持一刻钟，不，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四位渡劫灵君，就不得不退步！ 然而渡劫灵君之威压元婴修士尚且可以一挡，可金丹修士、筑基修士如何能挡？ 金丹修士登时被威压逼的跪倒在地，筑基修士更是口吐精血，险些栽倒在地上。 莫长生侧头看了一眼那怜儿的师兄。 那名青年修士也正在看莫长生。 二人对视一眼，那名青年修士登时盘膝坐下，丹田之中飞出一只小小金钟。 金钟绕着青年修士飞了一圈，越变越大，最后定在青年头顶。青年修士口中念着口诀，金钟倏然向四周放出夺目金光！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这次要进逍遥秘境的九人已然被金钟发散出的金光统统罩住！ 四名筑基修士终于缓了过来，三名金丹修士也反应过来，开始向那青年修士输入灵气，以期那金钟能多支撑一些时间。 那名老态最明显的渡劫大能冷哼一声：“区区蝼蚁，也敢自不量力？老夫在给尔等一次机会，老夫给尔等十息时间，若是再不自己进去逍遥秘境，待会老夫将尔等一个一个丢进去时，尔等就会遍体鳞伤、手中空无一物的进去！”见那金钟笼罩下的几名筑基修士神色一变，他继续道，“老老实实的进去，老老实实的带着东西出来。切莫肖想不属于尔等的东西。否则的话……” “跟他们这些蝼蚁废话甚么？”另一名渡劫大能道：“直接将人给丢进去好了。就算他们当真让逍遥秘境和轮回盘认主，难道我们还没有把逍遥秘境和轮回盘重新夺回来的法子么？不如现在……” “闭嘴！你再这般罔顾天道因果，即便是五灵大陆诅咒破了，你也没有机会飞升仙界！” “飞升？你竟然还相信咱们能有飞升的一日？就算这次有了个占卜出上上之吉的人又如何？五灵大陆的诅咒已经数万年，谁能真的解开了这个诅咒？我看那人，也没这个本事！” …… 四位渡劫灵君不顾体面争吵了起来，反而给了莫长生布阵时间。 待到十息之后，四位渡劫灵君齐齐看了过来，莫长生短短十息之内，已经布下了一重阵中阵的防御阵法，还有就是阵中阵外，层层叠叠，令人看不清楚的十数个阵盘。 四位渡劫灵君开始还不以为意，待到看到那阵中阵外所布下的阵法时，登时脸都黑了。 而防御阵内，那位和莫长生一样是元婴期修为的青年修士脸也黑了。 “你布下的究竟是防着他们的阵法，还是要害死我等的阵法？” 怜儿显然听不明白，转头拉着自家师兄问道：“他布下的是甚么阵法？很可怕么？” 那青年修士铁青着脸，一字一顿道：“杀阵、落凡阵、杀阵、落凡阵……两种阵法相互交替，将阵法之外的地方都摆满了。” 怜儿傻乎乎的道：“可是不是说一力降十会么？阵法再厉害，也比不过渡劫大能的一根手指头吧？这些阵法，当真能挡住那些渡劫大能么？” 青年修士咬牙道：“渡劫大能自然能轻而易举的破了这些阵法。可是这人布下的却是阵中阵，一旦渡劫大能强行破阵，我等就很可能被牵连其中，不小心踏入旁边的杀阵或者落凡阵。如此一来，我等要么死掉，要么仙缘尽毁。反倒是四位渡劫大能，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其余人皆怒瞪莫长生，既不解，更愤怒。 即便他们知晓自己此行本就没有什么活下来的机会，可是，蝼蚁尚且偷生，谁也不愿意现下就这么死掉了！ 莫长生正在控制阵盘，不想现下跟这些人结仇，更不想被其余八人围攻，便解释道：“诸位且等一刻钟。待一刻钟后，在下便会收回这些阵盘。” 一刻钟后，逍遥秘境就会被关闭。 众人一愣，心中怒火消减，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宗门千辛万苦寻找和培养出来的混元灵根的修士，找他们过来正是为了逍遥秘境开启的这一刻钟能将他们活着送进去，四位渡劫灵君若不想他们白白死在这落凡阵或杀阵之中，就只有在一刻钟时间内同意他们方才提出的要求了。 众人心中一明了，皆向莫长生道谢，同时戒备的看向阵外的四位渡劫灵君。 唯有那名青年修士，深深地看了莫长生一眼，才和其他人一样道谢。 而阵法之外，四位渡劫灵君传音商议了片刻，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们不是没有法子破阵，毕竟他们的修为在那里，破解一个元婴修士的阵法还不在话下。可是，若要让他们小心谨慎到破阵之后，阵法之中的九个人都还活着，并且没有误踏杀阵或落凡阵中，那……就难了些。 那位面色最苍老的渡劫灵君重重地哼了一声，才道：“我等在此承诺，若尔等有人能将逍遥秘境收为己有，其他人我等管不着，但尔等出秘境之时，我等四人，绝不为难于他！” 那怜儿还有心问轮回盘一事，可惜莫长生早就知道轮回盘碎裂，逍遥秘境中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轮回盘，得到老者承诺不为难之后，便不再多言，收了阵中阵，将人都放了出来。 老者冷哼一声，干脆挨个儿的抓起他们，一个一个的亲自丢进了逍遥秘境之中。 待逍遥秘境重新关闭，此处只剩下他们四人时，四位渡劫大能面上皆是一脸严肃。 “当真是他？”其中一人忽然道。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轮回盘已经不在逍遥秘境之中，济遥并没有死，还卜出了那样的卦象……想来那人机缘已到，这一世，应当能够破除五灵大陆的诅咒。” “可是逍遥散人何等胸襟？就算要杀人，也只会创下给人留一线生机的升仙阵，只要意志坚定便可活下来，可是方才那人……出手便是落凡阵和杀阵，阴狠毒辣，心思不纯，即便我等甚么都不知晓，没有故意相让，方才也只能按照那人所想，给他想要的承诺。而且我还听说，他手中那把剑，一旦砍伤人，就会令其不得不重修。千幻那小丫头就是这么被废掉的修为，烈阳的手，也被斩断一次。”先开口那人道，“这样的人，即便他真的将逍遥秘境收为自己的法宝，即便他真的在逍遥秘境里找到了破除五灵大陆诅咒的法子，他……真的愿意破除五灵大陆的诅咒么？” “吾不知。” “若是我等寻错了人，该如何办？” “吾不知。” “若他是真的。数位渡劫大能耗费性命和全部修为，却换来了一个阴狠毒辣的转世……师兄，若他当真不肯破解五灵大陆的诅咒，那我们，就亏大了。” 老者看了看逍遥秘境关闭的地方，良久，终于“嗯”了一声。 他们的确亏大了，与当年豪爽而慷慨的逍遥散人相比，这一位可是难对付得紧。 可是，转世么？这当真是逍遥散人的转世？ 　　☆、第133章 莫长生还不知道他再一次被怀疑是当年的逍遥散人的转世了。 不过，不单单是那些人怀疑，就是莫长生自己，在将逍遥散人当初所创的五灵符箓术、炼丹术、炼器术、阵术都拿在手里，慢慢学会后，也觉得自己和那位逍遥散人之间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即便他真的是那位逍遥散人的转世，莫长生显然也不会继续学着逍遥散人曾经的慷慨大度，对待那些不曾善待他的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莫长生自认还没那么好的度量。 与其将多余的同情心给那些算计他的人，倒不如——莫长生手中攥着三张爆裂符，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警戒周围，一面微微红了耳朵尖——多疼疼他家的慕生。 慕生那么笨，那么呆，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会不会被人哄骗。 莫长生想到这里，不禁也叹了口气。只是他家的恶龙进不来逍遥秘境，而他又舍不得把他家恶龙弄出灵兽勉强进来逍遥秘境。逍遥秘境这等芥子空间，莫长生着实舍不得放弃，于是想了再想，莫长生还是独自来了这里。 他并不知道前世的他是怎么找到认主逍遥秘境的钥匙，是气运作祟，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不过现在的莫长生，他在龙门镜时一剑指天，天道虽然对着他劈下数道天雷，可是天雷之后，所给他的补偿和奖励，正是曾经的逍遥散人的一些亲身经历。 这也使得现在的莫长生很清楚自己来到逍遥秘境之后到底要找什么。 逍遥秘境又称五灵秘境，能使其认主的“钥匙”，正是每日正午时分，秘境中的太阳，倒影在逍遥秘境中阴气最盛的冰湖中的影子。 滑稽又可笑。 可是，这却是真真实实的事情。 莫长生掉落在逍遥秘境后，四下看了看，就发现天道带给他的气运犹在，他此刻就是掉落在了冰湖附近。只要在往西行上四五日，便可以到达冰湖所在之地。 莫长生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所在，知晓这件事不算太难，这才松了口气。 在“看过”的逍遥散人的记忆里，逍遥秘境便是逍遥散人最大的底牌。 逍遥秘境是芥子空间，却又比寻常芥子空间更加高级，譬如说寻常芥子空间的进出媒介在主人进入芥子空间时，并不会消失，就像龙门镜，开启之后，人虽然进去了，可是龙门镜的媒介——那面镜子，却会被所有人都看得到，拿得着，而逍遥秘境则不同，逍遥秘境内不但犹如小世界一般，可以种植，可以豢养灵兽，逍遥秘境一旦认主，其媒介就会化为主人身上的一处纹身，再无任何形体。 莫长生将逍遥秘境认主之后，进入秘境，他和秘境就会完全消失。既不会留下自己的气息，也不会留下逍遥秘境的媒介或本体——无人能寻。 逍遥散人当初就靠着逍遥秘境躲过数次追杀，又因逍遥秘境的神奇之处，反过来将追杀他的人出其不意的杀死。 只是逍遥散人为人潇洒不羁，慷慨大度，自认为有君子之风，是无不可对人言。因此在身边亲近之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之后，稍稍犹豫一番，便告诉了亲近之人。 奈何一个人知道的事情是秘密，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逍遥散人拥有此等神奇秘境之事，终究传扬开来。好在逍遥散人对五灵大陆贡献颇大，本人又修为高深，这才少有人觊觎此物。 只可惜即便如此，那位逍遥散人也死在了第一道天雷劫下，逍遥秘境成为无主之物，却又始终不肯认主，反而祸害了不少觊觎它之人。 莫长生目光微闪。 他其实也想过放弃这等神奇之物。毕竟，他如今虽然是元婴中期修为，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元婴之上，尚且有化神、炼虚、合体、渡劫期大能在，他的修为比之他刚入修真界时的确高了不少，可是若对上化神期以上的修士……那么他便将如三岁小儿抱金于闹市一般，人人可欺。 偏偏逍遥秘境和玲珑秘境一样，都是和主人的魂魄相连的宝贝。一旦认主，除非其主人和玲珑仙子或逍遥散人一样魂飞魄散，逍遥秘境不可能再认其他人为主。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莫长生将逍遥秘境收归己有，那些觊觎逍遥秘境之人，就很可能为了逍遥秘境来追杀他，不惜一切代价不顾天道因果地追杀他。 莫长生暂且还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就算没有，他大约也猜想得到，当初五灵大陆诸多宗门会设计他，会逼迫的莫长忧不得不自爆而亡，想来也是为了逍遥秘境这等宝贝。 因此种种，莫长生不是没有想过退让。只是天道若当真选定了他做那位逍遥散人的继任者，他还能有的选么？且济遥灵君所卜的那一卦，正是上上之吉，显见在不到最后之时，他的气运会好到无人能及，既是如此，纵然他想要退让，天道会让他退让么？ 毕竟，按照卦象和逍遥散人的结局，天道为他所涉及的结果，不正是一路气运非凡，修为提高地飞快，宝贝不寻自来，直到最后飞升之时，才让他明白甚么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他再努力，也必须要由天道为他选定生死？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人人皆有贪念，莫长生亦不例外。逍遥秘境如此宝贝，他，又岂会半点不心动？尤其是在他明明知晓如何轻而易举地将其认主的时候，让他再退，莫长生心底，又如何甘心？ 莫长生攥了攥手中长剑，一路西行。 路上并未看到其他人。虽然被丢进逍遥秘境时，那位渡劫大能看似随意地将他们一个一个丢进来，可是那位大能显然很清楚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分开来，以期寻找到轮回盘和逍遥秘境钥匙的成功率更多一些。 人没有看到，灵植、灵草和各种妖兽却看到不少。 莫长生是个颇为识时务的人。虽然他心里清楚，这逍遥秘境十有七八会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是东西一刻没到手，那便还不是他的。于是为了防止将来甚么都得不到，在看到心仪的灵植灵草和妖兽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采摘灵草灵植，对付那些会对他动手的妖兽。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四五日就能到达冰湖的路程，愣是让莫长生走了七日，才勉强看到冰湖的影子。 莫长生站在一株茂盛地大树的枝干上，远远向那冰湖望去，忽的顿住了脚步。 原来那冰湖周围，正有一男一女，对着冰湖里的太阳的影子施法，似是想要将自己体内的本命精血耗尽，以此来将逍遥秘境认主，收为己有。 奈何这一男一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逍遥秘境的钥匙正是冰湖中太阳的影子，却不知道这钥匙不但是太阳的影子，还必须得是正午时分的太阳的影子，其他时刻一缕不得认主，因此二人忙了半晌，脸色越来越差，却也只能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干瞪眼。 莫长生眼中泛起一丝冷意，看向那两位“故人”，神色严肃。 “不该是这样啊。”那女子正是怜儿，面色苍白，微微嘟着双唇，跺脚道，“怜儿明明记得，逍遥秘境的钥匙，就是这冰湖中太阳的影子，如何会错？师兄师兄，你信怜儿地对不对？” 那师兄脸色比怜儿更难看。很显然，比起怜儿的小打小闹，他才是对着冰湖中所谓的“钥匙”大费本命精血认主的那一个。 “再想！”师兄冷冷地道，“坐下，再将你记忆中的所有事情，一件一件想出来，免得错过了甚么。” 怜儿一听，脸色更白，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师兄的衣袖，可怜兮兮的乞求道：“白九师兄，你信怜儿好不好？这里真的就是钥匙所在。怜儿不可能骗你的！怜儿明明记得，‘前世’里，那莫长生就是在这冰湖之上，与人斗法，不小心被拍的本命精血吐出，正好落在冰湖里，这才误打误撞，让这逍遥秘境认他为主。” 莫长生将怜儿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神色微冷。 那位白九师兄神色一顿，喃喃道：“斗法？难道我也要找个人来与我斗法，然后被拍出本命精血才成？” 莫长生嘴角一抽。 原本一脸可怜的怜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白九冷眼看她，忙解释道：“白九师兄说笑了，但凡法宝认主，都只需本命精血就足够了，哪里、哪里还需要被人拍出本命精血才能认主啊？那……也太荒唐了。” 怜儿说完，又笑了起来。 白九也觉得自己犯了傻，说了傻话，冷冷的不再吭声。 “呀！”怜儿忽然叫了一声，抚掌道，“莫不是时候还不到？我的记忆里，那莫长生是在百年之后误打误撞将逍遥秘境认主，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早了，这钥匙……还没有完全将前任主人的印记消退？许是待到百年之后，我们就能让它彻底认主啦！” 怜儿说罢，就又拉着白九的衣袖道：“师兄师兄，既然时候还没到，那我们就别再白费功夫啦！反正那莫长生现下又没进这逍遥秘境之中。待到百年之后，我们只要赶在那莫长生来之前，先将这逍遥秘境认主了，不就成了？” 莫长生这才发现这怜儿除了过分天真之外的另一个违和之处——这怜儿仿佛完全不知晓他就是莫长生，跟不知晓他现下已经和前世此刻的修为大为不同，更是比前世提早了百年，进入玲珑秘境之中。 然而怜儿不知，白九却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必须尽快让这逍遥秘境认主。”白九说罢，连吞数颗丹药，便又重新立在冰湖之上，对着冰湖中残阳的影子，一次一次的喷出本命精血。 一旁的怜儿心痛的不能自已。 莫长生没有立刻上前。 白九。 莫长生在来逍遥宗之前，也特特查过五灵大陆几大宗门中，混元灵根修士的名字，可是那里面，没有一个唤作白九的。反而是东九洲白家，财大势大，其中却有一位五灵根的少爷。 至于东九洲白家的人，怎么混到了五灵大陆上来夺取逍遥秘境，那，就不是莫长生能猜想得到的了。 而那个怜儿……若说莫长生之前只有三四分把握，那么现在就有八九分把握，这怜儿便是携带了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的女子。轮回盘碎裂之后，无意识地寻找女子身旁作为寄身之地，一面吸收该女子的气运，一面却又为因果一事，而将前世之事令女子知晓。 怜儿知晓前世之事，心智却又过于幼稚，很可能便是轮回盘碎片在她身边的结果。 只是有一点令莫长生颇为不解。 但凡宝贝，还是轮回盘这等能带人轮回到出生时的宝贝，就算是碎裂开来，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从而跳动欢愉。可是，莫长生将他手中的两块轮回盘碎片都拿到手中了，也没感受到两片碎片有什么兴奋的意思。 莫长生微微皱眉，正当他迷惑不解时，却听到怜儿一声惊叫，他凝神望去，就见两名在逍遥秘境外见过的混元灵根的金丹修士，正朝着白九扑去，而怜儿那边，则被一只豹形妖兽缠住了脚步。 白九今日虽然口吐数滴本命精血，但毕竟是元婴修士，脸色纵然难看，好歹能能应付的来那两名金丹修士。 可是怜儿却完全打不过眼前和她修为相当的豹形妖兽，生生被豹形妖兽压制的反抗不得。 白九倒是想帮忙，奈何他本命精血损失太多，根本分不出功夫来，只好大声喝道：“笨蛋！扔符箓！还有你那只夺命钗呢？拿出来杀了它！” 白九的主意不错，若是他吩咐的换一个人，说不得就能反过来把那妖豹给制住了，奈何怜儿是真的有些笨，也的确没有见识过这等凶猛妖兽，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困境，符箓扔了一堆，结果还是被死死的压制住。 好在性命无碍，白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也只能暂且先对付眼前两个金丹修士了。 “两位这是何意？我等来此便是为了逍遥秘境的钥匙和轮回盘两件宝贝，并不是为了互相厮杀而来。两位若是身上丹药不够了，某这里还有不少丹药可用赠与二位，只是我们无冤无仇，二位何苦要动手杀我师兄妹二人？难道就不怕天道因果么？” 那两人中的体修冷哼一声，狠狠地砸了白九一拳，才道：“天道因果？天道因果不该是公平公正么？你那师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我们方才在一旁听，也知晓你们的确是知道这逍遥秘境的钥匙到底是何物。你么知晓，我们却丝毫不知，这哪里来的公平公正可言？没有公平公正，我们又何必在乎甚么天道因果？” 另一人则道：“道友废话这么多作甚？道友可别忘了，这人可是元婴期修为，我二人还是快快杀了他，才好去问那个小傻子到底如何才能找到秘境要是的好！” 那体修哈哈大笑，朗声道：“正该如此，那便先杀了他！” 两名金丹修士杀念一动，对付白九时手段更加狠厉。 白九初时并不想完全闹翻，毕竟他修为虽高，可是连吐数滴本命精血，也让他损失颇重。只是此刻看来，这两名金丹修士铁了心的要杀他，白九双目一黯，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丹药，仰头便要吞下！ 那两名金丹修士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丹药，莫长生远远地已经猜到，眉心一拧，便将筑基期时使用的那把弓箭取了出来，金木水火土，五根箭矢齐齐朝着白九手中的丹药瓶射去！ 丹药瓶应声而落！ 爆裂开来！ 一颗暴血丹“咚”的一声，掉落在了冰湖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白九面色登时惨白。 两名金丹修士更是大骇！ 暴血丹正如其名，可以令服食者短时间内灵力暴涨，提高一个大境界的修为。若白九真的吃下了这颗丹药，那他们二人就绝无生还余地了！ 即便服食暴血丹后，服食者在几个时辰后就会降下修为，甚至还会境界不稳，可是这几个时辰的功法，也足够他们死得透透的了。 两人心中更恼，一人一边，携着白九就往他们之前悄然布下的困阵中飞去！ 而怜儿那边，其中一人一吹口哨，那妖豹叼起怜儿，也匆忙跟了上去。 莫长生紧随其后。待他们抛出一段距离时，这才动手将那怜儿打昏，从妖豹嘴下将人抢了过来，然后飞快的往回飞去。 待飞到了冰湖附近，才从储物戒中取出阵盘，快速在这附近布下了阵中阵，内里是防御阵法，外面则是幻阵之一的迷踪阵——凡入此阵者，看物如同海市蜃楼，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走，也找不到真正的东西在哪里。 莫长生布完阵法，在冰湖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再看那少女怜儿，却见她还没有清醒的征兆，皱了皱眉，就将两块轮回盘的碎片更靠近了怜儿一些——可是莫长生注定要失望了，怜儿身上依旧没有半份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的痕迹。 莫长生显然不明白这其中缘故。 不过，自从知晓他将来可能会和逍遥散人、玲珑仙子一样的悲催结局，莫长生自己的道德观就一直在下降，以至于他在怜儿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的气息后，他干脆直接给怜儿服下了一颗阴阳丹，也就是假死丹。 一息之后，怜儿气息断绝，犹如身死。而怜儿身上的储物袋也犹如失主之物，任何人都可以查探。 莫长生便将那只储物袋解开，探入神识，却依旧没有找到轮回盘碎片的痕迹。 “难道是和林四娘一样，接收了前世记忆，然后便将碎片埋到其他的地方了？”莫长生的喃喃自语显然得不到回答。不过，他知晓这怜儿身上没有轮回盘碎片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了。 阴阳丹已然给怜儿服下，那么怜儿暂时就不会醒来。 莫长生没想弄死怜儿，因此只打算等到明日正午时分，将玲珑秘境认主后，就给怜儿服下阴阳丹的解药，让她重新恢复生机。 而莫长生忙活到此刻，夕阳早已落下，抬头望天，只剩一弯月牙。 莫长生抿了抿唇，跳上树去，躺在厚重的树冠之上，望着月牙，却在想那条又笨又傻的恶龙在做些什么。 他不会真的跑去各地医馆去看甚么“病”了罢？若是看了，那些大夫给开的药，他会吃么？还有他吩咐他找的那味药，他会不会也在到处打听？若是他当真去医馆看了“病”，查了那味药的药性，会不会发现自己在哄骗他呢？ 又或者，吃了那些药后，反而……出了问题了呢？ 莫长生心情颇好地扬了扬唇角，自觉自己的最后一样怀疑着实是太正当，太有可能发生了。不过，就算那恶龙傻傻的吃错药了，他也不会嫌弃他就是了。 莫长生想着想着，便微微合目，浅眠起来。 待到翌日正午时分，莫长生飞到冰湖之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再低头看一眼冰湖中太阳的倒影，迟疑片刻，就逼出一滴本命精血来，本命精血正正好好滴落在冰湖中烈阳的影子上！ 轰地一声，整个逍遥秘境开始山崩地裂般的晃动了起来。 莫长生只觉神识之处仿佛多了些什么，在脑中炸裂开来。 他身形一晃，脚下不稳，直接跌落到了身下冰湖涌起的漩涡之中！ 跌落前的最后一刻，莫长生竟不知心底如何想的，用最后一点灵力将阴阳丹的解药送进了不远处躺着的怜儿口中！ 　　☆、第134章 莫长生从未觉得自己亏欠那怜儿什么，更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为怜儿的性命担忧。 虽然怜儿被他喂下阴阳丹是真，可是怜儿和白九靠近冰湖后，所求就是逍遥秘境的钥匙，莫长生所求也是此，两方本就冲突，就是生死相斗，天道也说不出什么。 莫长生掉落冰湖，初时屏气凝神，试图往冰湖上游走，奈何冰湖中的漩涡却固执的将他往下拉，莫长生虽然是元婴期修为，竟也半点挣扎不得，只能被那漩涡带着走。 待到一盏茶之后，莫长生周身才被那漩涡送到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莫长生一怔。 这处山明水秀之地灵气颇为充沛，甚至比当初在龙门镜中遇到的“仙境”里的灵气还要充沛。 而此处风景更佳，远远看去正是山峦叠嶂，而近处却是一座山谷，山谷之中有山有水，灵泉淙淙流过，旁边正是一座竹楼，竹楼外还要一把躺椅，一张玉石制得桌子，那躺椅上还放着一条薄被，而桌子上是一个摊开的书简，一只铜镜，一只装着灵酒的葫芦，葫芦塞子正放在桌上，而灵酒的香味亦幽幽的传了过去。 莫长生定住脚步，远远地站着。 他自认不是被这一处的灵气所迷惑了，而是被这一处熟悉的景致所迷惑了。 这里的山山水水，竹楼躺椅，还有玉石桌上的每一件东西，都仿佛是他欣赏把玩过无数次的东西。 许久之后，莫长生才迈动脚步，往那玉石桌旁走去。 他走得极其缓慢，似是并不想确认那个事实一般。 可是，他掉落的地方距离玉石桌本就不远，因此就算再慢，三十步之后，他也走到了桌旁，看清楚了桌上的每一件物事。 这样的熟悉！ 莫长生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他下意识的坐在了那把躺椅中，伸手将桌上的每一样物事拿走手中把玩。 先是书简，书简上的字体潇洒大方，然而收笔之处却犹豫不决，似有多情之意，而书写的内容，正是五灵门的门规后续。 莫长生沉默了片刻，又拿起了酒葫芦，嗅了嗅灵酒的香气，便将酒葫芦重新放在了玉石桌上，塞子也没有塞上。 最后，他才拿起了那面铜镜。 初时拿起，那面铜镜犹如最普通的铜镜一般，照应出的正是莫长生模糊的面容。 可是莫长生又怎么肯相信那铜镜当真这样简单？他默默地盯了铜镜半晌，那铜镜忽然一黑，片刻之后，再亮起时，铜镜中却清晰地显露出了一个清俊男子的容貌。 那男子一袭白衣，正坐在山石上，手里拿着酒葫芦，饮酒作乐。 乍一见到莫长生，他眨了眨眼睛，便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莫长生大约猜得到这铜镜中的人是谁，也猜到他为甚么会这样笑了。 好在那男子虽然心善大恸，却终究是活了千年的修士，经历颇为复杂，大笑了片刻，便将那笑容收了起来，幽幽的看着莫长生不语。 莫长生也看着那铜镜中的人不语。 他方才试过了，逍遥秘境已然认他为主——是认他莫长生为主，而不是认逍遥散人的转世什么的为主。因此整个逍遥秘境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还在逍遥秘境中继续游荡，努力寻找逍遥秘境“钥匙”或轮回盘的几人。 而这面铜镜——他或许不能掌控，然而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将这铜镜丢出逍遥秘境之中！虽然之后的事情或许会脱离他的掌控，然而莫长生并不希望被这铜镜中的人所控制，因此即便是下策，他却也不会逃避。 而那铜镜中的男子沉默了许久，才朗声笑了：“你在担心甚么？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又能对你如何？”说罢，他目光悠远的看向莫长生的身后，又道，“更何况，逍遥散人潇洒不羁，慷慨大度，一生之中，除了为五灵大陆战乱的平息，不得已不论对错真假而杀过的数人之外，从未杀过任何不该杀之人。又如何会对你下杀手？” “我之一生，宁可亏待自己，却也从不肯错待旁人。” 然而那镜中男子说罢，莫长生却半点也没有安心。 “可是你方才说，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莫长生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认为我便是你，也不在乎亏待自己，那么，你便大有可能伤害自己，也就是我，是也不是？” 镜中男人一怔，随即大笑。 大笑过后，男子才道：“罢罢罢，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么个性子。既是如此，那你便将那东西拿去罢。拿去之后，你便是真正的逍遥散人，有着逍遥散人千余年的记忆的逍遥散人。”然后他微微闭目，站起身，擎等着莫长生对他动手。 ——他早早就说过，他宁可亏待自己，也不会伤害旁人。即便，这个旁人，其实也是他自己。 可是这个男人闭目良久，却也不曾感觉到魂魄被剥离的痛楚。 他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却听镜子外的“自己”道：“你错了，你是你，我是我，逍遥散人是逍遥散人。我敬佩并感激当年力挽狂澜，将五灵大陆上的混乱肃清，令我能出生在相对安逸的地方的逍遥散人，可是，我却并不期待做逍遥散人。” 男子眉头拧得更紧。 莫长生更加认真地道：“我如今骨龄不到五十岁，可是逍遥散人却又千余年的记忆。一旦逍遥散人千余年的记忆进入我的神识之中。待清醒之时，我只怕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了。我，不希望如此。” 男子却道：“你本就是逍遥散人，如何能说自己不是？我虽身在铜镜之中，却能感受到你身上修炼五灵诀的气息，而能让逍遥秘境认主，还会掉落到冰湖深处的人，也必然是逍遥散人的转世。你既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将逍遥的千余年记忆拿去，不正是应该的么？且，”男子一顿，眉心紧锁，“且当年逍遥在留下我之时，就算出自己将有打劫，这才将我留在这铜镜之中，只盼将来他的转世继承了逍遥秘境之后，也能继承他身为逍遥散人的千余年记忆，将五灵大陆照看好，免得被人钻了空子。你如何能如此不顾逍遥曾经的愿望？” 莫长生闻言却笑了，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你看，其实你也知道，我不是逍遥散人，而你自己，其实也不是逍遥散人，对不对？” 暂且不论他自己到底是不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可是铜镜中的这个“人”，显然只是逍遥散人留下的记忆而已，压根不算是个“人”，就更加不是逍遥散人本身，更遑论和眼前的莫长生是一个“人”了。 那铜镜中的男子显然没料到眼前的莫长生半点都不觉得继承逍遥散人的记忆，成为逍遥散人的转世是多么骄傲的事情，更没料到这莫长生除了不肯承认自己的逍遥散人之外，言语之间还告诉他他其实也不是逍遥散人。 男子长叹一声，只道这逍遥散人的转世暂且头脑昏聩，一旦接收了逍遥散人的记忆，就会恢复原先的度量。 他想了想这些年来进入逍遥秘境那些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便想了另一个主意：“你既不肯承认自己的我的转世，便也罢了。毕竟，无论你承认不承认，你总是我，我总是你。将来……你必然会明白这些。” 莫长生看向那男子。 男子道：“你虽不承认，可是你毕竟还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因此逍遥散人的夙愿，也请你帮忙继续完成。无论这五灵大陆之上有着多少蝇营狗苟，企图陷害他人的小人，可是这大陆之上，更多的却还是心性本善之人。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倒也罢了，死便死了，不能渡劫便不能渡劫了。可是心善而不愿误杀一人的那些修士，他们却不该落得此生不能渡劫飞升的结果。” 男子说到此处，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对苍生地怜悯和在意。莫长生看向那双眸子，只觉为了天下苍生，那男子完全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所谓天下苍生，不该也包括逍遥散人此人么？ 男子却不知莫长生的困惑，只定睛看着莫长生道：“我知你与我不同，你不愿意继承逍遥散人千年记忆，不愿落得不知自己究竟是谁的结果，这都无妨。只是，你当真愿意修行数年，结果却因生在五灵大陆而不得飞升么？你当真愿意你的亲戚后代，你的血亲之人，都因着五灵大陆的诅咒而困在五灵大陆之中，即便修炼到了渡劫期，却始终都等不到渡劫期的天雷劫么？你当真愿意，看到五灵大陆上原本心性坚定之人，因前途无望，修炼到高阶之后，只能落魄等死么？你当真愿意，看着这些高阶修士之中，除了等死的人之外，还有人心智不坚，不顾他人如何，为自己享乐而罔顾他人性命和遗愿么？” 见莫长生只定定的看着他不语，男子一摊手，回到他的第一问之中：“好吧，你既不承认你是逍遥，想来也不会像逍遥一般怜悯天下苍生，或许连你的血亲后代都不会在意。可是，你总要在乎你自己的对不对？难道你不愿意飞升么？但凡是能进入逍遥秘境者，皆是混元灵根，你既是混元灵根，资质出众，修为必定极快，不到五十岁的骨龄却已经是元婴期了，想来渡劫期距离你却也不远，你当真不怕渡劫期来临后，你余生都只能困在渡劫期了么？不能飞升之苦，你当真受得了么？” 莫长生想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也很诱人，或许前世的他就是这样被说服的。毕竟，不能飞升之苦，单单是想上一想，就足够心智不坚定的人生出心魔了。前世的他因此而被说服，倒也并不奇怪。 不过这一世…… 莫长生想到那条又笨又傻，现下正被他骗着到处去找灵药治“病”的那人，却是微微一笑。 男子看到那一笑，微微一怔，随即才道：“你，可是愿意了？” 莫长生不答反问：“敢问五灵大陆诅咒要如何破解？” 男子虽然自认为自己是逍遥散人，然而他终究只是逍遥散人的千年记忆，有幸生得灵智，却偏偏不肯承认自己是谁的记忆而已，他并不能看穿莫长生的想法，只当莫长生是心动了，松了口气，便道：“五灵大陆的诅咒我虽然并未见识过，可是，却也能想得到。一则是因逍遥散人之死。虽然众人都认为逍遥散人是死在天雷劫下，可我却不信天道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害死逍遥，毕竟，就算天道要逍遥死，也不该明晃晃的让逍遥死在第一道天雷之下。” “二则应当是五灵门被毁一事。五灵门传道授业，不知教授过多少弟子门生。逍遥散人更不知为五灵大陆做下多少善事。而逍遥散人却死在五灵大陆之人的手上，五灵门更是被五灵大陆之人被强行分成数个门派，不复存在。天道既重因果，五灵大陆众人种下如此恶因，就当偿还恶果，五灵大陆因此而被诅咒。” “所以，要破解五灵大陆的诅咒却也简单。一来你是逍遥散人之转世，你既能转世，想来当年恩怨也已放心，二来么，则是五灵门的重建。”男子双目晶亮的看向莫长生，“待五灵门重建之日，想来就是五灵大陆诅咒被破之日！” 男子双目之中，满是笃定之色。 莫长生却道：“天地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天道便是知晓五灵大陆众人错了，可又如何会对五灵大陆下这样的诅咒？这样的诅咒，必定是人为，而天道明知逍遥散人之死是错，便也顺势而为惩罚五灵大陆。既是天道顺势而为，那便不是天道所下的诅咒，破解诅咒的法子，也必定不是由天道所决定。所以，”莫长生定定的看着男子道，“所以，你所说的两条讨好天道的法子，我看并不管用。” 男子却并不如莫长生想得那般傻，只笑：“管用不管用又如何？你既找不到其他的法子，何不试一试这个法子？又或者，你愿意把逍遥散人的千年记忆收过去，或许就能自己找到破解诅咒之法了。” 莫长生自然不肯。他是他，逍遥是逍遥，他们从来不是一人。 男子又道：“你既是逍遥转世，自然该与五灵符箓术、炼器术、炼丹术和阵法术有缘，更因你是逍遥转世，这逍遥秘境才肯认你为主。我虽不知你是否习得前者，可是你若当真习得，且不肯承认自己便是逍遥散人，那么便是欠下逍遥散人一个大因果。因果因果，因已种下，你若不肯还果，那么即便你气运强盛能躲过去，你至亲之人却未必躲得过。” 男子苦笑道：“当年逍遥散人便是曾经欠下一个大因果不曾偿还，可是他气运强盛，天道不能奈他何，却对他的心上人下了手。”男子看向莫长生，“你可知方才你为何会下意识的救下那怜儿？” 莫长生一怔。 男子道：“因、为、你、欠、她、的！” 莫长生彻底怔住，只听那男子继续道：“逍遥散人只忘了那一个因果，便害得有人出手，直接将当时还是他的情人的怜儿的前世抽出一魂一魄，害得怜儿魂魄缺失，世世都该痴傻。逍遥散人千辛万苦才找到万年白莲的根茎，勉强补足了怜儿缺失的魂魄，只是即便如此，怜儿虽不至于痴傻，却心智不足，过于天真。你若还不肯承认自己是逍遥，又不肯还欠下逍遥的因果，天道拿你不能如何，却会对你的至亲之人下手！莫非你愿意看到你的至亲之人自爆而死，魂飞魄散，此后再不能转世轮回？莫非你愿意看到你最在乎之人，魂魄缺失，世世痴傻，纵使补足魂魄，却仍旧心智不足？” “便是你不在乎你自己能否飞升，却也该在乎你身边之人是否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男子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这样一番话说罢，只觉吓也吓够了，哄也哄过了，镜子外的这人，总该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好吧，即便是不承认，逍遥散人所留下的遗言——重建五灵门之事，想来也该答应。 可是，他显然没想到莫长生听罢他的话，心中是如何作想。 莫长生面色古怪的盯了那铜镜中的男子许久。 因果？到底何为因果？ 那怜儿暂且不提，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逍遥散人，那么逍遥散人留下“债”，也不该他来还。 不过，前世的他很显然是听从了这铜镜中人的话，不管前世的他是为了飞升也好，是担忧至亲之人被因果所伤也好，总之前世的他在认主逍遥秘境之后，就开始着手重建五灵门之事，其中辛苦，现在的莫长生虽然没有前世记忆，却也能猜得出大概。 可是，结果呢？ 前世的莫长生重建五灵门的结果呢？ 天道因果并不会因为修士所种下的因而惩罚凡人界之人，那么他在修真界只剩下一个至亲之人——莫长忧，还有一个曾经有过肌肤相亲却在前世并无夫夫之情的敖慕生。 然而莫长生从林四娘口中得到的前世却是，他唯一的至亲莫长忧自爆而亡，唯一有过肌肤相亲的敖慕生——莫长生并不知前世的敖慕生是否也是心智缺失，可是很显然的，现下的莫长生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智缺失。 “莫非你愿意看到你的至亲之人自爆而死，魂飞魄散，此后再不能转世轮回？莫非你愿意看到你最在乎之人，魂魄缺失，世世痴傻，纵使补足魂魄，却仍旧心智不足？” 铜镜中男子方才的话犹言在耳，莫长生认真想了想，只觉可笑可叹可恨！ 那铜镜中男子的话，仿佛一字一句，都成了真！ 敖慕生心智不足一事暂且不提，可是莫长忧前世自爆而死，却是实实在在的被铜镜中的男子说中了。 然而前世的莫长生却是乖乖听话重建了五灵门，结果却还是换来了莫长忧的自爆而亡！ 莫长生心中怒极，只觉浑身气血上涌，心念一动，就想杀了这镜中之人，然而他越是怒，面上却越是丝毫不显。 他定定的盯了那铜镜中的男子许久，才慢慢开口道：“这面铜镜，该如何令它认主，你可知晓？” 男子却当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含笑道：“精血认主即可。” “啪”的一声，男子一怔，眼前一阵黑暗，就发现他被镜面朝下，拍在了玉石桌之上。 莫长生不像白九那个为了宝贝，不惜连喷数滴本命精血的贪心人，当时只吐出一滴，便得以令逍遥秘境认主，因此此刻体内还有不少本命精血，匀出一滴滴到铜镜之上，倒也不是难事。 精血“滴答”一声，掉落铜镜之上，莫长生微微闭目，只觉神识与铜镜彻底相连，连铜镜之中那个男子的情形也看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铜镜的前任主人对铜镜设下的禁制，莫长生也察觉到了。之上莫长生修为不及曾经的逍遥散人，因此只能任由那个禁制自行开启。 逍遥散人曾经对铜镜设下的禁制有三，一个是铜镜中男子的记忆被吸收，男子消陨；其次是铜镜中男子说服了他的“转世”重建五灵门一事，男子消陨；最后，便是有人对铜镜认主，男子消陨。 每一个禁制，都只有一个结果。 “啊！”的一声痛楚的呻吟过后，铜镜中再无任何身影。 莫长生将铜镜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想到前世的自己因听信铜镜中男子的话，结果莫长忧真的自爆，而慕生……他便觉得那男子死不足惜。 只是那男子本就不是人，更不是逍遥散人，只是一滩自以为是逍遥散人的记忆而已，可恶却也可怜，因此待那男子消失，莫长生也就不再做什么了。 他盘膝坐下，将逍遥秘境各处在神识中巡视了一番，打坐恢复修为，然后便起身。 他想，他应该去看看那个怜儿。 顺便看看，那个怜儿身边究竟有没有奇怪的保护者，那位保护者，是否又与逍遥散人有关。 总之无论如何，莫长生绝不会认为自己当真是那位逍遥散人的转世。 　　☆、第135章 莫长生从前只在各种游记玉简和地球上的小说里看过认主芥子空间的事情，现下真的认主芥子空间了，才真正了解到芥子空间的强大。 他随意站在任何一处，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将芥子空间里每一处的每一寸土地上的情形尽收眼底——当然，那几个和他一起进入芥子空间的修士的情形，也被他直接看在眼里。 当初是九人一起进的芥子空间，短短几日，就剩下了六人。 莫长生自然知晓芥子空间认主之后，其危险性比之前更高，不只是死掉的那三个人，就是剩下的五个，如果他不出手，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也很低。 其他人便罢了，他们本就是为了寻宝而来，明知芥子空间的危险也来了，甚至大部分根本没有抱着能活着回去的念头，因此莫长生只远远的看着，并不打算出手。 而仅剩下的一个他要出手的，大概就是那个怜儿了。 逍遥秘境虽然是芥子空间，却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块空地，而是像一个小世界一般，有山有林有海，面积大的足够有一个中型国家，莫长生很是满意这样的逍遥秘境，短时间内也不打算改变。 当然，他暂时也没空去改变罢了。 莫长生心念一动，便从冰湖底，一下子“瞬移”到了冰湖之上，脚踩流水，几步上岸。 “谁？” 怜儿正狼狈的想要离开这个阵中阵，奈何莫长生现在布阵法，尤其喜欢布下五行小循环阵法，这也就意味着，除非能找到阵法的阵眼，然后破坏掉它，或者是一力降十会，以蛮力毁掉阵法，这个阵法就会一直持续不断的运转下去。 因此怜儿虽然和外面的白九用传讯符联系，却也一直等不到阵法自己停止运转。 “是你！”怜儿微微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莫长生回答，怜儿忙忙跑了过来，不客气的抱着莫长生的手臂就道：“你会不会破阵啊？你帮我破阵好不好？你帮我破阵，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灵石的。” 莫长生不答反问：“你有很多灵石？” 怜儿理所当然地道：“对呀对呀。师尊他们都很喜欢我，我要什么他们都给我。我说要去历练，师门也会给我找好多师兄师姐一起护着我；我说要学炼丹炼器，师门也会把师门最好的炼丹炉和炼器炉给我，虽然我的炼器和炼丹水平都差得很，可是师门一点都不觉得我给师门丢人了，继续给我提供最好的炼材，让我继续练习……” 怜儿很是感慨的道：“师门对我这样好，我都不知该如何感激。” 莫长生冷不丁的道：“所以你就将如何认主逍遥秘境的事情告诉给了你的宗门？” “是啊，你怎么……”怜儿刚说完，就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不认识你啊？” 莫长生微微一笑：“前几日你和你那位师兄在这冰湖上接连吐本命精血的模样，我都看到了。” 莫长生只这样笑着，眼睛里也没有露出任何的嘲讽的意味。 可是怜儿看着这样的莫长生，刹那间就红了脸。 她嗫喏了半晌，才道：“我、我们只是要试试，说不得，就在这呢。”她原本是对自己“前世”的记忆无比确定，可是前几日她和白九忙活那么久，也没能让这逍遥秘境认主的事情，显然还清清楚楚的映在她的脑袋里，因此她虽然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却也怀疑当初这件事情的真假了。 莫非前世那个莫长生，是在说谎不成？ 可是他为何要说谎呢？ 怜儿想不太明白，蹙着白净的眉头，眼睛里满是困惑。 莫长生转头看她。 他很清楚，这怜儿相貌的确不错，可是，他还是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他家那条恶龙比怜儿傻多了，可是就算是傻，也比这怜儿傻得可爱。 莫长生目光一黯，继续和怜儿说话，问怜儿这些年过得如何，师门如何，最喜欢的是不是那个白九云云，像是谈天一样，和怜儿说了许久的话。 而怜儿因为在这阵中阵里关了几日，肚子里的话也憋着说不出来，因此莫长生一问，她开头还有犹豫，到了后面，连问都不需要莫长生问，她就自己说开了。 最后还道：“我告诉你哦，我很厉害的，等将来……我帮师门抢到更多的东西，我就会更厉害的。你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将来，我也能罩着你一点？” 莫长生唇角勾了勾。 他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少了，兀自起身，然后看着那片冰湖，遥遥一指，道：“我记得，你和你师兄当日就是在那冰湖上连连喷了数滴本命精血，如此都没能让逍遥秘境认主。不知我去，是否能让逍遥门认主？” 怜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眼前这个男子的名字都不问了，跳起来就道：“不、不行的！这是我发现的秘密，你不能碰！” 说罢，看莫长生挑眉看她，却没有妥协的打算，忙忙道：“真的不能碰！这是我的气运，你怎么能胡乱抢呢？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不能试，也不能抢！” 莫长生道：“为何不能？师门派我等来，不就是想要让我等中的一人将这逍遥秘境认主么？既然你们不能利用这机缘让逍遥秘境认主，为何还不让我试？而且……这逍遥秘境原本是逍遥散人的东西，他神魂泯灭在第一道天雷劫下，这才让逍遥秘境成了无主之物。既是无主之物，自然谁抢到算是谁的，姑娘为何不让我抢？还是说，姑娘能拿出这逍遥秘境是属于你的证据？” 怜儿哑然。 莫长生继续道：“如果你当真能拿出这逍遥秘境属于你的证据，他人所有之物，我自然不会去抢。可是，若你拿不出来……那，就抱歉不能如姑娘意了。” 怜儿急的满脸绯红：“可、可是，这的确该是我的啊。我有了那番记忆，又能在那个莫……之前百年来到逍遥秘境，逍遥秘境，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啊。你……反正我不管，你不能抢！” 怜儿张开手臂，想要阻挡莫长生的动作。 然而二人修为差距颇大，莫长生飞行靴一动，就飞到了冰湖上空，然后在怜儿的怒视之下，连连喷出三滴本命精血！ 怜儿瞪大眼睛，死死的瞪着那片湖面！ 没有反应！ 还好没有反应！ 怜儿大喜。 “这下你不能再试了！再试你也是和这个逍遥秘境无缘的！”怜儿理直气壮地道，“反正你不能再试了！” 出乎怜儿意料的是，莫长生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莫长生看着怜儿诧异的目光，再看了看刚刚升起的太阳，微微一笑，便道：“我想你大概是收到了错误的消息，你的法子，根本无用。既然无用……我为何要像傻子一般，频频浪费自己的本命精血？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想想法子，将眼前的这个阵法破了的好，姑娘觉得如何？” 怜儿的脸更红了。 莫长生这番话，分明就是在讽刺她和师兄白九之前在做无用功了。 奈何莫长生的修为在那里，还口口声声说要破阵，怜儿就是再恼，也只能看着莫长生做转转，右看看，三日之后，就找到了阵眼。 怜儿大喜，她原本想着和莫长生一起离开这该死的阵法，奈何莫长生看了她一眼，却道：“外面有你那位师兄。” “所以，我觉得，姑娘你还是在这阵法中多待上一些时日的好。” 莫长生说罢，就独自出了阵法，然后把阵法重新用灵石填补上，离开了。 灵石填补的阵法显然和小循环阵不同，小循环阵可以自行运转，无需灵石，一直运转到被破阵的那一日，可是灵石填补的阵法，却只能运行到灵石消耗光的那一日。 莫长生从怜儿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更加确认了怜儿并不是那个得到最后一片轮回盘碎片的人，他又不是爱好杀人之人，因此将怜儿困在那阵法中一月，待灵石消耗光，那怜儿自然能出阵。 至于那时那位白九是否还在阵外等着那个怜儿，是否还在忧愁为何精血滴入冰湖的法子不管用……那，就不是莫长生所担忧的了。 他在逍遥秘境转了一个月，采摘到了不少炼丹的灵植灵草，便返回竹楼附近，想要炼丹。 结果炼丹没练成，他却发现了竹楼里有一个铜镜所制的伪逍遥秘境。 那面铜镜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莫长生拿起智巧看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位逍遥散人也不是傻子，他也看出来了不少人觊觎他的逍遥秘境的事实，因此特特炼制出来了一个伪逍遥秘境。 正是那面铜镜。 莫长生将铜镜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唇角扬起。 他之前还在担忧该如何在离开逍遥秘境后，脱离逍遥宗的掌控，现在就有人给他送了枕头。 这个伪逍遥秘境虽然是假的，却也能支撑将近百年的时间，百年之后，伪逍遥秘境才会消陨。 莫长生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有了这百年时间的缓冲，他便能在将来被识破时将修为提升的更高，在那些大能面前，说话也更有底气。 只是具体要如何把这伪逍遥秘境替换逍遥秘境，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莫长生敲了敲铜镜的镜面，小小的皱了皱眉。 　　☆、第136章 将伪逍遥秘境替换真正的逍遥秘境，这对已经认主了逍遥秘境的莫长生来说，其实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毕竟，逍遥秘境的一切如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待在逍遥秘境中还活着的那五个人，莫长生只要稍微动一下新年，令逍遥秘境中开启灵智的妖兽和灵植缠住他们，对他们下手，那几人就绝对逃不脱。 ——整个秘境都是莫长生的，那几人早已是他的掌中之物，是死是活，简单的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可是，莫长生还是感到很为难。 他为难的不是如何瞒过那五人，将那五人从逍遥秘境转移到为逍遥秘境中，而是踌躇该如何在外面那几个渡劫大能面前，成功替换秘境。 虽然逍遥秘境已经是莫长生的东西了，只需一息的功法就能将逍遥秘境收起，再需一息时间，便能将伪逍遥秘境放在原来的逍遥秘境的位置。 可是，难就难在，逍遥秘境如同一个小世界，范围极为广阔，一旦被收起，就算只有眨眼间的动作，勉强瞒住世人的目光，却也瞒不住那些渡劫期修炼成老妖怪一般的大能们。 莫长生几番思索之下，不得其法，只得暂时压下这件事。 ——外界并不知道他已经将逍遥秘境认主，因此还会认为这逍遥秘境中的众人会在一年后才能离开。而事实上逍遥秘境认主之后，一切皆由莫长生说了算，他想何时离开，何时出去，皆是来去自由。 奈何出去简单，将这件事情彻底瞒住就难了。 好在还有数月时间让他想法子，莫长生倒也不再焦急。 莫长生按捺下心思，每日除了正常修炼，就把大部分时间放在“探宝”上了。 逍遥散人当初的气运比莫长生更盛，为了让五灵大陆平静下来，多次出征，俗话说战争财战争财，逍遥散人每每出征一个门派，自会得到无数宝贝，再加上逍遥散人后来更成为五灵门的首位掌门，即便逍遥散人本人不爱金银，却不可能不爱灵石法宝，因此纵然逍遥散人死的惨，可逍遥散人留下来的宝贝却是让莫长生花了足足一月时间才理了个大概。 一月之后，莫长生修为略有精进。他因心思还在如何替换逍遥秘境上，能有如今进益，还要多亏逍遥秘境充沛的灵气，以及……逍遥散人放在犄角旮旯处的几瓶丹药…… 莫长生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十几枚储物戒指，抬头看向竹楼后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山洞，再想到那些山洞中装得满满当当的宝贝和对成山的储物袋，心中忍不住开始嫉妒那位逍遥散人了。 无论逍遥散人结果如何，可是逍遥散人的富裕程度……简直让莫长生不禁开始怀疑，天道会灭了逍遥散人，该不会不只是为了甚么平衡之道，利用完了就踹人甚么的，而是单纯的太过嫉妒逍遥散人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吧…… 逍遥散人的收藏中，每一枚储物戒指的面积都在一千平方米之上，其中五枚储物戒指的储物面积，更是足足有三千平方米，面积之大，是莫长生在曾经的游历玉简中都未曾看到过的。 还有那堆成小山的储物袋，简直让莫长生很是不好！ 比起这些不好来，那些山洞中的宝贝，反而让莫长生大约松了口气。 他看得很清楚，每个山洞中的东西都是被有规律的分好的。 练气期所用，筑基期所用，金丹期所用……及至后来的渡劫期所用的东西，有的是丹药法宝都直接丢在山洞里，有的则被收到了储物袋之中，莫长生认真巡视了一番，就看到每个储物袋里除了丹药法宝之外，还放着一封信。 那封信是逍遥散人亲笔所书，收信人也一一不同。 莫长生将那些储物袋都捡了出来，最后发现他拣出来了足足有一百多个储物袋，而这些储物袋大约都是逍遥散人在渡劫飞升之前，特特整理好了要送人的。每个储物袋里都有一封信，而信上既有逍遥散人对收信人的离别赠言，还有修为功法的指导，最后便是将储物袋赠与收信人的话语。 莫长生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只粉色的储物袋，储物袋里的那封信信封之上，写得正是“卿卿亲启”。 卿卿，不知可是怜儿的前世？ 莫长生试探过怜儿，怜儿言语之间，只当自己如十几岁的少女一般，说起修为，也只道苦修辛苦，不如一颗丹药进阶，如此既有了修为，又省下时间逗弄灵兽，养花玩闹，既能自在快活，何必苦修？ 她会有上进心愿意来逍遥秘境，也是在偶然在睡梦中大梦一场，大彻大悟的结果。 距离逍遥散人的死已有数万年，逍遥散人当年的“卿卿”要么飞升，要么已死，早不知轮回转世了多少次，怜儿绝对不可能是逍遥散人的“卿卿”，只可能是那人的转世。只是修士不怕身上受伤，却怕魂魄有损。早年逍遥散人的心上人被毁掉一魂一魄，逍遥散人虽然为其修补了魂魄，却也只能让心上人此生天真，世世天真，虽不是傻子，却也需要旁人呵护。 若无人呵护照料，以她的魂魄，被人利用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莫长生和怜儿说话时，就见怜儿满口都是师门如何如何，她将来要如何报答，若能将逍遥秘境认主，铁定会把逍遥秘境的东西都贡献给师门，让师门成为五灵大陆的第一大宗门云云。 由此可见，怜儿应当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而且利用怜儿的人心思尤其缜密，因为无论继承逍遥秘境的人是谁，都必然要承逍遥散人在逍遥秘境里留下的东西的情，不可能不照顾一番怜儿。 更何况，莫长生还不知道自己和那位逍遥散人到底是何关系，是不是真的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就算不照顾怜儿，也绝对不可能对她下杀手。 莫长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东西都继承了，他是绝不可能还回去的。逍遥散人情人的转世……若是碰到了就照顾照顾，碰不到，那便算了。 莫长生这也想着，干脆又回到了怜儿被困的冰湖周围，将周围的阵法重新加固一番——在阵法之中，怜儿只会觉得无趣，却能好好活着，可是阵法一旦开启，阵法外面那个白九，就不一定要怎样算计怜儿了。 莫长生自认还没那么多功夫时时刻刻照看着怜儿的安危，如此也就只好把怜儿和危险隔离开来。 逍遥散人留下的东西足够建立好几个大门派，莫长生花了不少时间将那些东西大致看完，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逍遥散人所留下的元婴期能练的数套功法之上。 当年的逍遥散人何等的惊才绝艳，所自创的功法流传出去的其实并不算多，逍遥散人自创的大部分功法，其实还是留在了逍遥秘境之中。 竹楼之上，整个二层，放置的都是逍遥散人自创的功法。 那些功法大到从练气期到渡劫期的修炼法门，小到如何把去尘诀用更简练的法诀使出来，应有尽有。 莫长生很快就找到了放置元婴期功法的地方。 他从修炼开始时，就修炼了五灵诀。五灵诀虽然是大众功法，却也是最适合混元五灵根的功法。莫长生之前只有从练气期修炼到元婴期的五灵诀，而逍遥秘境里，却有从练气期修炼到渡劫期的五灵诀，这套功法，他却是不需要换。 至于剑诀，莫长生之前练剑，只凭本心，并未刻意的寻求剑道。然而在逍遥宗，他一剑使得千幻道君不得不在废弃修为重修和等死这两者之间选择时，便开始隐约意识到，他的剑，是畏惧之剑，剑一出鞘，便令人心生畏惧。因为一旦被他剑气所伤，受伤修士便要面临自废修为和等死的抉择，如何不令人畏惧？ 莫长生意识到这一点时，倒也不觉得有甚么不妥。令人畏惧，总比令人随意欺负的好吧？ 莫长生翻看逍遥散人留下的剑法玉简，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可越阶伤人的剑诀——留影剑诀。 留影留影，此剑诀只伤人却不杀人，逍遥散人创下此剑诀，是想要少造杀孽——因他曾经被心魔所扰，曾经一度想要杀人来缓解心魔，创下此剑诀，则是为了让他控制自己不杀人而只能伤人。 留影剑诀还有一样好处，便是可以越阶伤人，元婴期修士若能将留影剑诀练到极致，甚至可以越阶伤到渡劫期大能。只是逍遥散人在此剑诀末尾又写到：“虽可伤渡劫大能，然惹怒大能之怒火，山崩地裂，雷云滚滚，非人人可以承受。慎用，慎用，最宜勿用。” 莫长生若有所思地将这套剑诀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 留影剑诀本是伤人之剑诀，是逍遥散人为了防止自己滥杀而创的剑诀，在逍遥散人驱散心魔之后，便束之高阁，不再使用。对逍遥散人来说，这套剑诀是克制的剑诀，可是对莫长生来说，这套越阶剑诀，再配上他的那把可以令人不得不重修的长剑，却是极好的杀敌之法。 他并不需要杀人的剑诀，因为他的剑一旦伤人，就能让对方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譬如曾经的千幻道君，被他伤到之后，除了废除修为重修和死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重修又岂是简单之事？更何况，千幻道君情况特殊，莫长生当日并没有杀她之心，才让她活了下去，若是换一个人，莫长生必然在对方无还手之力后，让她死得透透的。 而有了这套可越阶一战的剑诀……莫长生想，即便是对上了渡劫期大能，只要他能伤到对方，再之后的事情，就完全由不得对方做主了。 莫长生想罢，心中越发放松了起来。 如此一来，无论将来他是否要对上无忧秘境那些人，他至少也多了一条保命之法。 看完留影剑诀，莫长生倒没有着急立刻修炼这个剑诀，而是继续翻开其他的功法玉简。 逍遥散人的才华，当真是处处可见。 莫长生很快就找到了一套掩息诀，修炼了这套掩息诀，再配合逍遥散人炼制的避水珠，便可在渡劫期大能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 莫长生正想着逍遥散人为何会创下这样一套功法，结果在看到掩息诀的最后一句话时，才知晓掩息诀是专门为了“卿卿”所创。 “……卿卿欲往龙宫一行，奈何龙宫渡劫之龙有三，不便惊动，特特创下掩息诀和避水珠，但搏卿卿一笑尔。” 莫长生自然不在乎逍遥散人是因何才创下的掩息诀，在他从逍遥散人留给“卿卿”的储物袋里招出一颗下面写着逍遥二字的避水珠时，便松了口气。 有此功法和避水珠，再过几日，他便可以离开逍遥秘境，去看看有没有法子将外面的那几个渡劫大能引开，哪怕引不开，也让他们放松警惕一番，好让他把伪逍遥秘境替换成逍遥秘境。 看罢这些，莫长生又找出了一枚毁损了一半的功法玉简。 莫长生探入神识一看，才发现这套功法外面虽然被毁了一半，里面的内容却很齐全，正是一套暗器功法——飞叶摘花，取其飞叶摘花，皆可伤人之意。 此功法练到极致，随处采摘的毫无灵气的花叶和从地上捡到的石子之物，都可伤人或杀人于无形之处。 功法后面，正附上了数张人体穴位图，逍遥散人在穴位图下面写道“此乃修士穴位图，吾偶然得知，欲毁之，踟蹰三日，思及此穴位图非吾所创，终弃之。飞叶摘花之功法，非君子所为，乃小人小道也，与吾之大道不相合，奈何心血之作，终不忍毁之。” 莫长生翻找到这三套功法后，就没有再去找其他的功法了。 留影剑诀可配合他的长剑，为攻击之法；掩息诀是保命之法，自当慎重修炼；至于被称为“小道”的飞叶摘花功法，不为做小人，只为求生而已。 逍遥散人可以强大到蔑视这些小道，可是他显然还需要这些小道求生。 接下来的三个月，莫长生除了正常打坐修炼，就是把时间放在练习留影剑诀和掩息诀之上。 飞叶摘花还可以等将来再练习，留影剑诀和掩息诀却是他迫不及待要修炼的。 三个月后，莫长生的留影剑诀还没有修炼到极致，掩息诀却是别有一番成就，至少，配合着逍遥散人留下的极品掩息符，他敢独自离开逍遥秘境去外面一探了。 离开之前，莫长生往秘境中一探，就发现待在秘境中的那五个人，还剩下三个——正是被他用阵法关起来的怜儿、白九和一名金丹修士。 莫长生微微一顿，突然开启了关着怜儿的阵法，就见白九不死心的闯了进去，莫长生立刻又关了阵法，将两人一起关着。 还有那名金丹修士，莫长生“看”他受了重伤，虽然用丹药可以恢复修为，只是逍遥秘境危险重重，他若继续前行，只会伤上加伤。莫长生需要这个人活着，因此想了想，便瞬移到那个人身旁，布下迷踪阵。 莫长生只能在逍遥秘境里瞬移，而他布下的迷踪阵并不伤人，只是困阵而已。 确定这次这三人应当都能活下来，莫长生才慢慢出了逍遥秘境。 离开秘境的那一刹那，莫长生睁大眼睛看向守护在秘境外的渡劫大能的方向，见那四位大能中只有一人皱了皱眉，却没有看向他的方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即便如此，莫长生也没敢有太多动静，只在周围待了片刻，便悄然往远处飞去。 不过逍遥秘境已经认他为主，不能离开他千里之外，因此莫长生想跑，也只能跑到千里之内的山洞里，布好阵法，正在想该如何制造些动静，让守护逍遥秘境的四个大能稍稍放松下警惕，就发现他之前给敖慕生的万里传讯符的副符闪了闪。 万里传讯符就相当于单向小范围电话，只能由持有主符的那一方呼唤持有副符之人，还必须要两人距离相隔不超过万里才能呼唤成功。如果范围太远，可以留讯，待相隔不超过万里时再由持有副符一方查看。 莫长生察觉到副符闪烁的时候，微微一怔，才点开了副符。 “骗子！长生大骗子！” “慕生才没有病！慕生碰到一条小青蛟，他说慕生这样是正常的！蛟龙就是这样的！慕生才没有‘萎靡不振’，慕生没有病！长生是骗子！” “骗子骗子！” “讨厌骗子！” “骗子可恶！” “想……想骗子。” 　　☆、第137章 “想……想骗子。” 莫长生从传讯符中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心口震动，面上微微发热。 他想，他也是有些想那个被他骗了的傻子的。 可惜不待莫长生再多想那个傻子片刻，那傻子就再次通过传讯符与他联系了起来。 原来蛟龙大人时常的就要拿着万里传讯符发呆，方才他正拿着传讯符继续发呆，同时犹豫着要不要在给他的长生留个口讯时，他就看到手里的万里传讯符颜色变了——这是传讯符的主符和副符相距万里之内，可以互相传讯通话的含义！ “长生长生！”蛟龙大人立刻呼唤起来，“长生长生，你是不是出来逍遥秘境了？你在哪？我去寻你！” 莫长生一怔，便立刻阻止了敖慕生，毕竟距离那几位渡劫大能太近，他也担心那几位大能会发现敖慕生的气息。 莫长生说完之后，许是发现敖慕生接下来的失落和郁闷，便又说到自己的难题——他倒没有想让敖慕生替他解决难题的想法，只是这件事的确麻烦重重，他想了几个月，也没能想到完全妥帖安全的法子，心中着实忧虑，此刻碰到那条笨龙，也就说了出来。 “我只需两息时间，便能偷龙转凤，将伪逍遥秘境替换逍遥秘境。”莫长生微微一叹，“奈何在渡劫修士面前，渡劫修士经历颇多，岁数都在千年以上，他们所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数不胜数，我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他们有两息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事情发生。” 莫长生说罢，心中虽然仍旧忧虑，但能和他家的恶龙说话，也觉高兴，等了片刻，见传讯符那头没了动静，便又道：“对了，你说的那条小青蛟，是化了一只爪子的青蛟么？说来，还是故人。” 蛟龙大人在传讯符那头正苦思冥想着，闻言立刻把他先前忘记的事情给想起来了。 “骗子！长生是骗子！”蛟龙大人委屈死了，想他误以为自己“有病”，心惊胆战的害怕自己的“病”治不好，生怕他家长生将来会不喜欢他，断然离开他身边的情形，立刻恼道，“长生骗了慕生，要道歉，要补偿！” “要道歉，要补偿！” “……道歉可以省，补偿不许省！” “补偿补偿，长生要补偿慕生！” “补偿……必须补偿，要不然……” 莫长生：“……” 莫长生无奈的听着传讯符那头似是企图振一振“夫纲”的蛟龙大人的话，不禁揉了揉眉心，可是唇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若是没有道歉，亦没有补偿，慕生待如何？” 蛟龙大人：“……”他憋了半晌，怒气冲冲地冲着传讯符吼了一声，“讨厌！讨厌长生！” 说罢，就把传讯符给掐断了，然后站起身来，在洞府里转了转去，将传讯符往地上一扔，又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坏长生，怎么可以这么坏！明明做错了，为什么不道歉？为什么不补偿？ 好吧，道歉……他其实也不需要，可是补偿……补偿怎么可以不给慕生？ 他一定要补偿！ 大大的补偿！ 其实莫长生方才说完那句话，就觉得自己着实坏透了。欺负旁人便罢了，他还欺负他家慕生！ 可是……看着慕生傻呆呆的模样，他真的是忍不住不欺负他呀。 结果他那句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愣是压得那条恶龙暴怒，愣是直接掐断了传讯符，许久都不搭理莫长生。 莫长生苦笑着按了按眉心。他倒有心示弱，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哄一哄那条恶龙也是应该的。可是万里传讯符分主符和副符，唯有持有主符的那一方能呼唤持有副符的那一方，如此二人才能互相通话。 可是现在，持有主符的是蛟龙大人。莫长生手里只有万里传讯符的副符。 莫长生不得不摊手，他此刻竟是有心却也无力。 只能由着那条恶龙生气了。 蛟龙大人何止是生气了，简直是要气炸了！ 在洞府里兀自转了半晌的圈，踩了那传讯符不知多少下，同时还要小心翼翼的担心把那枚传讯符给踩坏了，另外眼睛还得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传讯符是否有那边的传讯过来，简直是又气又急又忙！ 结果待到蛟龙大人转了将近一百圈时，还没收到那边的传讯！ 就算不给补偿，那也该主动联系他一次啊！ 为何不肯哄哄他？ 他不要道歉了，也不要补偿了，为何连哄哄他都不愿意？ 蛟龙大人越想越气，最后竟气得双目通红！ 他微微闭目，将那传讯符一踢，纵身一跃，便飞出洞府外，头也不回，右手化成龙爪，往后一抓，整个山洞洞府“轰隆”一声，便消散无踪，只余地上无数细碎的石块砂砾。 那石块砂砾之中，一名青衣少年狼狈地盘膝坐着。 凭谁被这么突然间毁了身边阵法，连暂居的洞府都给毁了个彻底，估计都不会高兴起来。 青衣少年很想发怒，奈何修为不如人，眼前这金蛟整日板着个脸，他有时觉得这金蛟有些傻，可是有时又觉得那金蛟只是不爱说话，发起脾气来可是能把他打成小蛇的原形，拎在手里转圈扔着玩儿，再加上这金蛟身上还有他恩公的气息，青衣少年撇了撇嘴，只好当做甚么都没发生，慢腾腾的从石块中爬了起来，然后歪着脑袋坐下一旁。 ——他倒不怕这金蛟杀了他，毕竟修真界中大概就剩下两三个同类了，且他还是幼生期的蛟龙，因此这金蛟再怒，也不会杀了他。而且，他还想从这金蛟身上知道恩公的消息，因此几番思索之下，只好留下来了。 青衣少年本以为那怒气冲冲站在那里的金蛟会气个十天半月，多了一年半载也有可能，其中缘故，自然是无论哪一族的雄性被质疑自己那方面“有病”，估计都会气得要杀人。 那金蛟经常面无表情，性情不定，为此气得要杀了说这话的人，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了。 然而青衣少年没想到的是，那金蛟气呼呼的站了半晌，突然猛地转过身，盯着那堆废墟看个不停。 青衣少年转了转眼珠，立刻勤快地起身，暗自讨好道：“您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废墟里了？要不青岩替您找回来？” 青岩原本想着，他这个台阶一递出去，对面那个金蛟也就会顺着台阶下来同意了。 孰料蛟龙大人的想法可不是一般人猜想得到的。 蛟龙大人闻言立刻恶狠狠地瞪了青岩一眼，一挥长袖，就把青岩给丢出千里之远。 潇潇洒洒落在千里之外的地上的青岩：“……”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蛟龙大人，待青岩离开千里之远后，立刻焦急的跑到废墟里，开始寻找那枚万里传讯符。 “在哪儿在哪儿？怎么不见了？”蛟龙大人也不在乎他的这身衣服脏不脏了，蹲在废墟里就开始到处翻找，“坏长生，你要是联系我一下，传讯符闪一下我不就能找到传讯符了么？” 奈何蛟龙大人手里拿着的才是万里传讯符的主符，莫长生手中拿的是副符，根本无法主动联系他，于是蛟龙大人只好继续寻找。 好在蛟龙大人在找了不短的时间之后，便想起来用神识去寻找有着他的灵识的传讯符，这才将传讯符从石头底下扒拉了出来。 “坏长生。” 蛟龙大人委屈的撇了撇嘴，做出要捏碎传讯符的动作。 可是他显然是舍不得的。 蛟龙大人恨恨了一会，还是探入灵识，呼唤持有传讯符副符的那个人。 莫长生很快接通了。 “慕生？” 平淡的像是甚么都没有发生过。 蛟龙大人像是吃了很多很多根苦瓜一样的苦。 “半个时辰后，换秘境。”蛟龙大人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和莫长生一样的平淡，“还有，我要去找你。” 莫长生微微一迟疑：“半个时辰后？慕生你要做什么？先告诉我，嗯？找我……我这边有四个渡劫期大能，太过危险，慕生还是……” 蛟龙大人右手一动，掐断了传讯符。 然后他的左手化成龙爪，“啪”地一下就重重拍在了右手上。 “让你手快！让你手快！” 蛟龙大人打完之后，又不死心地瞪了一会，见那枚传讯符确实不会亮了，“刷的”站起身，就往逍遥秘境的反方向飞去。 青岩其实没有走远。 蛟龙嗅觉本就灵敏，尤其对同类的气息更敏感，因此很快就发现蛟龙大人飞去的方向了。 青岩毫不迟疑跟了上去。 开始还远远跟着，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他见那金蛟没动静，就跟的紧了些。 蛟龙大人原本是真的懒得搭理那小家伙，见他跟得紧了，才传音道：“小崽子，回去！” 青岩脚下一滑，险些从半空掉到地上去！ 什么小崽子？他虽然是才化出一爪的幼龙，可是却活了上万年，他还跟着济遥灵君身边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心智成熟的很，化成人形也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怎么就是“小崽子”了？ 青岩有心反驳，奈何眼前这蛟龙不但年纪比他大，修为更是远远在他之上，因此只好苦哈哈的解释道：“您身上有青岩恩公的气息。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当年恩公救命之恩，青岩愿跟随恩公身旁，随身保护，直至恩公飞升或身死之日。” 青岩话音一落，就见飞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周身金光一闪，双目微微刺痛，下意识的闭目，待重新睁开眼时，就听到一声长长的骄傲地龙吟声！ 青岩抬头望天，就见一条三爪金色蛟龙，正以龙身在高空中飞行。 金色蛟龙一面原地绕着飞行，一面发出阵阵龙吼。 青岩只觉心跳的厉害，膝盖更是软的险些跪了下去！ 那金色蛟龙身在高空之中，此刻才抽空看了他一眼，传音道：“小崽子，你方才的话我便当没有听到，快些滚，你的恩公，自有我守护。你想做白蛇报恩，也要看我许还是不许！滚！” 金色蛟龙传音完，身形再次变大了两倍有余，几乎将周遭的天日都遮掩了起来！ 青岩心口一震，只觉妖丹一晃，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微微定神，朝天上的金色蛟龙一拜，转身便走！ 而蛟龙大人的一番作为，令暗暗藏匿身形在逍遥秘境周围的莫长生皱紧了眉头。 这恶龙，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来？ 虽然这法子很可能有用，可是，那恶龙却因此而曝露了自己，从此以后，世人皆知这世间有一条金色蛟龙，那些觊觎龙血、龙鳞、龙筋，甚至妄图征服一条蛟龙作为灵兽的人，又如何不会大动脑筋？ 可是事已至此，莫长生没有法子再阻止那条恶龙，只能全神贯注的看向那四名渡劫大能，以期找到机会，偷梁换柱。 而那四名渡劫大能看向天上几乎遮住了小半个天日的金色蛟龙时，果然心惊不已。 “师兄，那条孽龙离咱们不远，我们不如前去一探？” “对，反正那几个小娃娃也出不来逍遥秘境，我们还不如一齐去试试如何将那条孽龙给驯服了！”其中一人双目晶亮，“我看那孽龙已经化出三爪，距离化出第四爪不远了，若是等它化出第四爪飞升，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那容貌最显老态的老者抬头审慎的看了一眼那金色蛟龙，再低头看一眼身旁之人，微微沉吟，道：“你们三个去，想来就能制服它这一个了。” “也好——不，不对！师兄你看，那里不止一条蛟龙，还有一只化出一爪的青蛟！” “师兄快走！我等四人再不行动，那两条蛟龙可就要便宜其他人了！” 为首的老者最后看了一眼逍遥秘境处，狠了狠心，终于带着其他三人，朝着那两条蛟龙的方向飞了过去！ 待四人离开千里之远，莫长生立刻将真伪逍遥秘境偷梁换柱换了回去，换完之后，还将那三个活着的人丢到了伪逍遥秘境中，然后便黑着脸盘膝坐下，一把撕下左臂上的衣袖，右手直接重重地打向心口处，口中喷口一滴心头血，正好滴落在左臂上的蛟龙刺青之上！ 原本正在空中飞得畅快的蛟龙大人心中微微一动，傻了片刻，待周围高阶修士越来越多时，一只爪子抓住那条去而复返地青蛟，在空中划了一下，原本看着平平常常的空气就像挤压地变形，露出一道缝隙来，蛟龙大人带着青蛟就钻了进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莫长生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空中的情形，便进了伪逍遥秘境中养伤。 而那些赶到那附近的众多修士和几位大能皆黑了脸。 “那条金色蛟龙，竟然觉醒了天赋神通！还是划破空间的天赋神通！” “师兄，现在怎么办？” “找！” 众多修士都被那金色蛟龙和青色蛟龙双龙戏于空中的情形吸引而来，如今又看到那金色蛟龙还会划破空间逃离，皆兴奋不已，迟迟不肯离去。 就连四位渡劫大能也不能幸免。 人人皆有贪念，大能如何能幸免？ 于是为首的渡劫大能派了一人回去驻守，其余人就开始寻找那两条蛟龙的气息。 不过也幸好如此。 幸好归来的渡劫大能只剩一人，蛟龙大人嫌弃的带着青岩来寻莫长生的时候，才能险险的在没惊动那个心思都在两条“不知所踪”的蛟龙上时，被莫长生拉到伪逍遥秘境中。 伪逍遥秘境虽然带了个“伪”字，但里面的布置和真正的逍遥秘境完全相同，是逍遥散人特特做出来的灵宝，除了逍遥秘境中有灵脉可以支撑逍遥秘境存活许久，而伪逍遥秘境中只有逍遥散人挖的一条仅仅百年的还未形成灵脉的潜在灵脉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差别。 好在莫长生将伪逍遥秘境也认主了，这才将两条蛟龙拉了出来。否则若是莫长生没将其认主，非混元灵根的修士也进不来这伪逍遥秘境。 青岩一进伪逍遥秘境就愣住了。 不过他从前跟随济遥灵君日久，见过的事情太多，因此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到莫长生，便是长揖一礼。 “青岩见过恩公。当日相救之情，青岩此生不敢忘。” 青岩想到那金蛟那时怒火滔天的反应，倒是不敢说甚么随身保护以报恩的话了。 莫长生正盯着那个僵着脸站在那里、不肯过来认错的恶龙看，听到青岩的声音，才转过头来，微微笑道：“莫某当时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是否放过阁下，一来是济遥灵君心念之间的事，二来是阁下的气运，与莫某却并无太大干系。” 一句话把他们之间的因果关系撇了个干净。 青岩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摇了摇头，只道：“恩公不必多言，青岩以认定恩公对青岩有恩，将来有机会必会报答。”然后他看了一眼莫长生的脸上，便从口中吐出一瓶丹药，双手捧给莫长生，“这丹药对修士本命精血受损有些效用，青岩观恩公本命精血有失，面色苍白，正该用这丹药补上一补。” 莫长生还没说话，一旁的金袍华衣青年就跳了过来，毫不遮掩的一手放在了莫长生心口处，一手捂住了莫长生苍白的脸。 “笨蛋笨蛋，长生真笨，你、你不会用传讯符唤我么？为何非要白白浪费本命精血？”蛟龙大人心疼急了，连自己还要跟莫长生赌气的事情都给忘记了，说完才发现自己又先让步了，恼道，“不肯道歉，不肯补偿就算了，长生连哄哄慕生都不肯了么？还是长生嫌弃慕生嫌弃得连叫我一声都不肯了？” 蛟龙大人急红了眼睛，又怒又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长生。 青岩整条龙都傻住了。 他先前只觉得那金蛟性情不定，大概不是很聪明，可是因金蛟一直不喜说话，面上也没甚表情，因此他也没看出这金蛟心智有问题。可是现下这金蛟在恩公面前一开口，就立刻露馅。 青岩想哄骗自己金蛟其实没问题都不成了。 “你在这里随意转转罢。”莫长生突然看着青岩开口道，“除了关在阵法里的几人，其余的地方你随意转，抢到捡到拿到的东西都是你的。” 青岩一怔，便反应过来莫长生这样说的意思，立刻抬手起誓道：“吾青岩在此立下重誓，若将关于金蛟前辈之事对外说出一个字，便世世沦为凡间畜生道，永世不得再修行！” 莫长生点了点头，丢给青岩一只储物戒，道：“你既要装人，便装得像一些。”如此将青岩打发离开。 莫长生这才将那恶龙从自己身旁推开，靠在一株大树上，长长一叹：“我笨？我嫌弃你？嗯？慕生，你竟如此不信我么？” 　　☆、第138章 “我笨？我嫌弃你？嗯？慕生，你竟如此不信我么？” 莫长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一直盯着蛟龙大人的。 蛟龙大人原本就急红的双目，此刻更红了。 他努力瞪大眼睛，大声道：“可是你在骗我啊！我明明没有病，你却说我有病！你、你……”蛟龙大人攥紧了拳头，道，“你这不是嫌弃我，不想和我云雨，所以才编出来的谎言么？还有还有，长生你和慕生分开，都不肯用传讯符唤我一次，可不是嫌弃慕生嫌弃的理都不愿理了？” 莫长生没想到这恶龙反应那么大，稍稍一怔，正欲解释，就见那恶龙继续红着眼睛喊起话来。 “慕生是笨，可是笨却不是傻。慕生想问题慢，可是长生的事情，慕生每一件都刻在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反复思量，虽然要比平常人晚了好久好久，可是慕生还是能想明白的。” 蛟龙大人极其认真地道，“长生说慕生不信你，可是长生不也不信慕生么？长生要慕生离开，为何不肯直接说理由，反而要欺骗慕生呢？长生说了实话，慕生就算一时不懂，也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去思索，多花些时间，慕生就能想明白了。可是长生宁愿骗慕生都不肯说实话，难道不是嫌弃慕生太过愚笨，不肯像对待道侣那样的解释，只会像哄灵兽一样的哄慕生么？” “慕生喜欢长生，是道侣一样的喜欢，长生也这样喜欢慕生好不好？”这句话在蛟龙大人嘴边徘徊好一会，他还是没能问出去。 他知道他的长生是喜欢他的。他能感觉的到。甚至有时，他会觉得他的长生是将他放在手心里的喜爱和欢喜。可是，那种喜欢真的是对道侣的喜欢么？ 蛟龙大人冥思苦想很久很久，却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他有心要问，只是他简单的脑袋里纵然想不了太多的问题，大概也能猜到这个问题最好不要问出口。因为他着实不确定，他的长生给他的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可是莫长生却从这恶龙字字句句的质问和控诉中，听出了这恶龙心里担忧的是什么。 “笨蛋！”莫长生忍了又忍，还是骂道。 蛟龙大人更加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眼睛里会出先甚么男儿不该有的东西。 莫长生见状，心中一软，上前一步，揪住那个倔强地瞪着他的敖慕生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旁的就算了，我……或者有错。可是，敖慕生啊敖慕生，谁会单纯的喜欢一只灵兽喜欢到和它……欢好？且，我若当真单纯的像是喜欢灵兽一样的喜欢你，那便会不着痕迹的教你如何在修真界生存，教你如何隐藏自己的蛟龙身份、掩饰你的心智不足，教你世间险恶、天道因果、读书知礼，为你将来离开我的那一日做好准备。” 莫长生一把将那恶龙的头拉低，二人脸贴着脸，恨恨的道：“你自己想想，我是如何待你的？初时便不提，在我答应与你一起时，可有一丝一毫地要教导你独立，让你可以独自一人在外也能活得好好地苗头？” 蛟龙大人认真想了想，这辈子，除了两人刚刚相遇时，莫长生有些排斥他，到了后来莫长生默认了他的存在和感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要教他独自活着的事情。 可是蛟龙大人想了一会，还是极其悲哀地道：“可是前世，长生就是这么对我的啊。前世都教完了，这辈子才不用教的啊。” 莫长生：“……”他磨了磨牙，才咬牙道，“我不记得了。敖慕生，我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不记得前世对你的感情如何，不记得那时的我有没有一心想赶你走，我只记得，现在的我，很欢喜你，因为欢喜，才会容许你一直待在我身旁；因为欢喜，才会明明很嫌弃蛇，却仍旧强迫自己让你以蛇形待在我脚腕上；因为欢喜，才能忍受你下半身的畸形，和你欢好……你，究竟懂还是不懂？” “懂、懂的。”蛟龙大人嗫喏了一下，忽而又眼睛亮亮的看向莫长生，“真的？真的是欢喜道侣一样的欢喜慕生么？” 莫长生看着这恶龙终于不像方才那样双目赤红，既伤且痛的模样，不肯再让这恶龙露出那副模样，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只绣着芍药花的荷包，递给那恶龙。 “自己看。” 蛟龙大人没得到肯定的回答，心中失望，可还是打开荷包，从荷包里倒出来了数颗红豆。 蛟龙大人一愣。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蛟龙大人虽然头脑简单了些，可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莫长生给他的，是相思子。谁也不会特特为灵兽或普通伙伴备下一颗颗的相思子。他的长生却肯这样为他备下相思子，看数量应当是每日一颗。 是了是了，他怎么那么糊涂？他的长生才不是将他当成灵兽，他的长生，分明是爱极了他！只比他喜爱长生少那么半分而已！ 蛟龙大人刹那间就脸红了。 “长生长生。” “长生长生。” “长生——” 蛟龙大人将他的长生一下子扑到在柔软的草地上，便开始一遍遍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旁人唤名，是用声音来唤，可是他却是用他的情来唤。 声声入耳，皆是赤裸裸毫不遮掩地爱意。 莫长生听得心都柔软了起来，然后便在这恶龙耳边开始为他解释他当初为何要哄骗恶龙离开，其中的种种顾虑，种种担忧，说罢又将万里传讯符主符和副符的不同之处着重重申了一遍，道他当时根本找不到联系恶龙的法子，却不是不愿意联系他。 蛟龙大人听得双目亮若星辰。 “真、真的？”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斜斜看去。 蛟龙大人立刻道：“自然是真的，长生说得都是对的！”见莫长生还盯着他看，蛟龙大人忽然福灵心至的道，“我再也不会不信长生了。我知道长生是欢喜我的。像欢喜道侣一样的欢喜我！” “我之前，是有些不对。”蛟龙大人只觉他的长生又在他耳朵里吹风了，轻轻柔柔，像是长生在亲吻他一般，吹得蛟龙大人晕乎乎的，仿佛走在云端似的。 “我以后不会了。”莫长生低声道，“虽然你的确很笨，但是你是我的道侣，我的想法，你有权知晓的。” 蛟龙大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你这样，正是恰到好处。” 蛟龙大人：“甚、甚么意思？长生你让慕生再想想。” “……”莫长生只好翻过身，反过来压着那条恶龙，“王八看绿豆知道么？各花入各眼知道么？虽然你笨了些，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现在的笨，若是你聪明了，或许我还不喜欢了。所以……”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的笨有甚么不好，更从不曾嫌弃你的笨。慕生，你可明白？” …… 且不提敖慕生如何作答，莫长生一番狸猫换太子的动作，正好没有惊动到留守的渡劫大能，待到那三个白跑了一趟的渡劫大能回来时，他们四人也不曾发现此处的秘密。 整个修真界都在谈论那曾翱翔在天际的两条蛟龙！ 那可是真正的龙啊！有着令人渴求的龙血龙鳞龙筋龙爪龙骨龙角等等宝物的蛟龙啊！那可是但凡有血性的人就想要征服的座机，谁人能不心动？ 四位渡劫大能亦不能幸免。 只是他们想要捉到那两条蛟龙，其中又包含了些其他的意思。那条小的青蛟便罢了，修为尚浅，离飞升之日不知几许。可是那个金蛟……分明只剩下最后一爪，就可飞升！ 再从那金蛟如今修为上推算——蛟龙一族向来进阶极其缓慢，如此算来，那金蛟年纪少说也有数万年，岁数定然在逍遥散人之上！ 这就意味着，旁人飞升不得，而那蛟龙却能飞升，蛟龙的主人……自然也能飞升！ 因此四位渡劫大能因数年不曾进阶的怨气，此刻竟也隐隐生出心魔。 无忧秘境中此刻亦有数人接连从秘境中飞了出来。 来了来了！ 轮回盘碎裂，济遥存活，双龙飞天……如此种种，不就证明了当日的那一卦，能解除五灵大陆诅咒的人来了么？ 只待逍遥秘境被认主，那个能破解五灵大陆诅咒的人，就真真正正被他们给找到了！ 伪逍遥秘境外着实热闹的很，伪逍遥秘境里，怜儿、白九还有仅剩的那名修士都要抓狂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围就像是陷入了重重迷踪阵之中，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周围十里的距离。 他们初时还努力想要摆脱这阵法，然后跑出去继续找逍遥秘境认主的钥匙和轮回盘，可是现在么，他们只求能在逍遥秘境再次重启时，能顺顺利利地跑出这该死的迷踪阵，跑出这秘境，活着出去。 好在莫长生也知晓现在不能再困着那几人了，不然起了反效果，让外面那些人查出来甚么就不好了。 让青岩小心行事，切莫被那三人发现，莫长生就把那三个人的困阵和迷踪阵给解开了。 再然后，他就重新进了逍遥秘境。 真正的逍遥秘境被莫长生收起来之后，就化作一颗珠子，跑到莫长生左臂上那条请了的唇齿之间安了家。 蛟龙大人别扭了片刻，就在跟莫长生索要一吻后同意了下来。 他只想着这一吻就足够他高兴好几日的了，却没料到，他的长生，让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快活的恨不得永远都不出去，永远都和他的长生一人一龙，待在逍遥秘境之中。 　　☆、第139章 莫长生两辈子心防都很重，因此上辈子也没能遇到个合适的人度过一生。 这辈子要不是碰到了那条笨龙，他估计也要和上辈子一样单身一人了。 可是，就算是头一次喜欢上一个……龙，莫长生的恋爱秘诀也比蛟龙大人要多得多。 先前他没怎么在意，只会偶尔口头上哄一哄那条蛟龙便罢了，现在莫长生忽然发现，他家这条蛟龙虽然喜欢他喜欢得紧，也可以随便让他欺负，可是，这并不代表这条蛟龙不会因此而不伤心，而他自己也不会眼睁睁看这蛟龙伤心了，自己毫无所觉，丝毫不难过。 他亦会为这条蛟龙的难过而难过。 是以莫长生现下也愿意花心思哄一哄这条恶龙了。 莫长生不哄的时候，蛟龙大人就已经为每天能跟着心尖尖上的长生而高兴不已了，现下长生肯花心思哄他，蛟龙大人只觉他每天都是笑着醒来，晕乎乎的就像是在做美梦一般。 莫长生哄蛟龙大人的做饭很简单，第一个就是喂！ 不是有句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么？ 莫长生虽然不怎么动手做饭，但是他前世的单身一人，这辈子重生到了贫穷的莫家村，当然不可能不会做饭，只是来到修真界后，因为种种原因，极少会亲自动手罢了。 而他和敖慕生一路走来，在筑基后不需要填饱肚子后，就只会偶尔在路过坊市的是去采买各种做好的成品饭菜，放在储物袋里，待食欲升起的时候才拿出来吃。 现在他想对敖慕生更好一些，自然会花时间和精力亲自动手。 于是修炼之外，莫长生每日清晨都会以红豆为食材，或是做红豆粥、红豆沙、红豆冰、红豆包、红豆饼等等，每每做的分量也不算多，只够一人一龙尝尝鲜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也足够蛟龙大人高兴不已的了。 他本来就喜欢吃甜食，更喜欢象征着相思的红豆，再加上莫长生亲自为他做，蛟龙大人竟欢喜不能自已。 除了红豆做的食物之外，蛟龙大人发现他的长生开始花更多的时间陪着他了。 先前莫长生急于修炼，每日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修炼上。就是不修炼了，也会将时间用在炼丹、符箓之术上，鲜少有成块的时间陪着他。 可是现在，莫长生会在逍遥秘境的太阳升起时修炼，在白天的时候，就会一直一直的陪着他。 一人一龙或是咬着耳朵说话，或是去秘境的山林里打猎采药，或是他变成蛟龙，伏着他的心上人在广阔的逍遥秘境上空飞翔…… 无论他说什么傻话，他的长生都会含笑看着他——不是看向灵兽的宠溺，而是看向情人的认同和包容。 蛟龙大人高兴极了。 于是在他的长生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或是特别想做的事情时，他便犹犹豫豫的开口了。 “我想要和长生站在同一张画上，还想要听长生为我吹奏一曲……什么曲子都可以，最后还有……”蛟龙大人黑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便道，“最后那件事，我可以自己来做。” 他的长生对他那么好，他也想对他的长生更好一些。 莫长生正换了一身白色长袍——他发现敖慕生很喜欢看他穿白色和红色衣服的模样，于是这段时间，他也不穿储物袋里最多的青袍，而是翻出来一些红色和白色衣服，交替着穿给敖慕生看，果然发现敖慕生时不时偷看他的时候更多了——敖慕生的这两个要求，前一个倒是没什么，莫长生本就善画，倒也并无不可。可是后面那个…… 莫长生神色微微尴尬，顿了顿，才道：“慕生你忘了，我不善吹奏。” 若是原先的敖慕生，一听到莫长生这么说，无论心中如何失望，肯定也不会再强求了，只会耷拉着脑袋答应一声。 可是现在的敖慕生这段日子却被他的长生宠的胆子有些大了，他愣了一下，就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扒拉出来一只竹笛，愤愤道：“可是长生明明和大舅子学了啊！在龙门镜里，长生不是和大舅子学了很久么？我都看到了！” 可是你没听到！ 莫长生心道。 他们一行在龙门镜待了数年，偶尔闲极无聊，莫长生看着莫长忧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持箫吹奏，衣袂飘飘，便觉美极。故而有心学琴，希望能和兄长来一曲琴箫合奏笑傲江湖。 奈何莫长生有心无力，他虽然想要学琴，莫长忧精通音律，储物袋里也有各种乐器和琴谱，特特挑了一把好琴给他，认认真真地教他弹琴，可惜莫长生在音律上着实没有半点天赋，他苦学良久，弹出来的琴声不但听不出神韵，甚至连一向耐心极好的莫长忧都有些笑不出来。 好在莫长生当时颇有自觉，在发现自己古琴学不好之后，干脆就老老实实地让莫长忧给他选一件简单好学的乐器。虽然不能琴箫合奏笑傲江湖比较遗憾，但是想想他压根也回忆不出笑傲江湖此曲的曲谱，就是学会琴，也合奏不了这首曲子，便也罢了。 莫长忧那时也深知莫长生在音律上的“天赋”，于是思来想去，就给莫长生挑了学起来最简单的竹笛——学精了虽然难，但要只学个皮毛，想来不是难事。 然而在莫长忧教了莫长生三天竹笛后，才发现他真的太天真了。 莫长生脑袋里所有的聪明，在音律一道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分到。 莫长忧继双耳遭受了三个月的古琴声荼毒后，又遭受了小半年极其糟糕的竹笛声的荼毒，莫长生磕磕巴巴地吹出一曲简单的类似童谣的曲子后，迫不及待地夸了莫长生一句“于作曲上颇有灵性”，便落荒而逃，闭关去也。 莫长生：“……”天知道他吹奏的那首是曾经家喻户晓的“一闪一闪亮晶晶”？他又哪里会作曲？只不过是太熟悉那首简单的曲子了而已。 莫长生自此就把甚么古琴、竹笛全都放下，决议不再碰这些让他颇为郁闷的东西。 可是蛟龙大人不知道啊。 当初莫长生学琴和学竹笛时，想着莫长忧是教他的师父，这个不能避免，可是蛟龙大人却可以远远地待在一边，于是直接布下了声音隔离阵法，让蛟龙大人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端坐抚琴，悠闲吹笛的模样，却从不知道他学得究竟如何。 而莫长忧素来不是多话之人，加之爱弟心切，更是从不肯把自家弟弟的不好之处告诉旁人，因此蛟龙大人直到现在，也没听过莫长生弹奏或吹奏的一首曲子，更加不知道，他心尖尖上的莫长生，在音律一道上是多么的不成器…… 就在莫长生还在犹豫着要怎么再一次的“哄骗”蛟龙大人时，就见蛟龙大人拿着那只竹笛，紧张兮兮地说道：“是不是长生觉得这只笛子不好看？要不我再去做一只？” 莫长生一怔，接过那只竹笛细细看了看，见竹笛的笛身正是颇有灵性的上万年的竹子做制作，竹笛没有打孔的一面，雕刻了一条三爪独角的蛟龙，就立刻确定，这竹笛当真是这恶龙自己做的了。 三爪独角，不正是蛟龙大人现下的龙身的模样么？ “是不是，不太好？”蛟龙大人忐忑不安地道，“我做了好多支，才做出这一支看起来还凑合的。长生要不试着吹吹？要是不好，我再重新做？” 莫长生：“做了多少支？拿出来数数？” 蛟龙大人颇为羞涩：“没几支，没几支，不用数得。”蛟龙大人心中想着，他这么笨，做了那么多支坏掉的笛子才做出来这一支多丢人啊。要是让他的长生知道了，可能就会觉得对他那么好不值得了。 所以蛟龙大人坚决只肯拿出来这一支做得最好的。 莫长生微微眯了眯眼睛，“嗯？” 蛟龙大人：“……”飞快地取出三四十支竹笛。 莫长生看了看，这些残次品有些是模样不好看，有些是做完之后，音不太准，所以才被这恶龙舍弃。 而最差的那一个，就是一根竹管，上面弄了几个洞，吹都吹不响。 莫长生看完最差的那一个，再拿起这恶龙先头给他的那一只，心中微动。 蛟龙大人见这几十支残次品过关了，心头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忙忙讨好道：“长生长生，试试这个因准不准好不好？”他只看到过莫长生吹奏，还从来没听过呢。 莫长生：“……” 他只能咬牙把竹笛拿了起来，然后，吹了一首地球的儿歌——小星星。 莫长生原本打算着，他这首曲子吹出来，这恶龙也该知道他的吹奏水平如何，就该不会让他吹别的了。 奈何爱情从来都是盲目的，更何况是蛟龙大人的爱情。 “真好听。”蛟龙大人颇为陶醉地道，“长生真厉害，会炼丹、会画符、会画画、会舞剑、会做饭……还会吹笛子！吹得还那么好听！长生长生，你太厉害啦！” 莫长生：“……” “要是长生会吹奏凤求凰就好了。”蛟龙大人心中其实想让长生吹凰求凤的，奈何没有这首曲子，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出这个名字来了。 莫长生：“……画完画再说。” 天晓得这首曲子太难，莫长忧只吹给他听过，压根都没敢让他学，是以莫长生只好这么说了。 蛟龙大人立刻惊喜地道：“那我等着长生吹给我听！” 莫长生显然没料到这恶龙对这首曲子的执念这样深，只能先去准备画笔和颜料画画了。 只是待到第二日，蛟龙大人一心等着的红豆冰入口之后，却是苦的。 蛟龙大人看了看和他一样吃着一大碗红豆冰的莫长生，见莫长生却是吃得很是优雅从容，一点也不像是吃到苦苦的红豆冰的样子。 蛟龙大人小心翼翼的道：“长生长生，今天的红豆冰好吃么？” 莫长生微微抿唇，蛟龙大人立刻递上手帕，莫长生满意的擦过唇之后，才道：“怎么，慕生觉得不甜么？” 蛟龙大人：“……甜！长生做的，必须甜！” 莫长生更满意了：“这便好，那边还有一小锅，慕生待会都吃了罢。” 蛟龙大人：“……” 吃完红豆冰，蛟龙大人伏着莫长生在空中又飞了小半个时辰，很快就把苦苦的红豆冰给忘记了。 待飞下去后，就见莫长生开始准备作画了。 蛟龙大人刚要化为人形，就听莫长生道：“这样就好，飞在空中，万万不可动一下，我先把你的龙形画出来。” 然后这一画就是十日。 莫长生已是元婴中期修为，蛟龙大人修为更高，两人倒是不会因为画了三天画或是摆了三天的造型而劳累，只是蛟龙大人很是困惑地想着，虽然长生很少作画，但是每一次作画，都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莫非是长生要将他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画得清清楚楚？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立刻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好在又过了三日，莫长生就叫蛟龙大人下来了。 蛟龙大人下来之后，也不着急化成人形，只变成小小的蛟龙，就绕着莫长生飞：“长生长生，我的画呢？慕生要看！” 莫长生却道：“不急。”愣是没给蛟龙大人看画。 蛟龙大人傻乎乎的又绕着心上人飞了半晌，就看到心上人不画画了，拿着竹笛，跑到林子里去吹笛子了。 蛟龙大人心中隐约的失望立刻消散无踪，飞快的跟着后面，想要听心上人吹笛子给他听。 可是莫长生哪里敢让这恶龙就这么听他吹笛子？他黑着脸就把这恶龙给赶走了，明其名曰他还许久不吹，生疏了，待吹熟了再吹给他听。 不过蛟龙大人可以在一旁看。 蛟龙大人心中想着这是他的长生看重他的表现啊，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趴在一旁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长生吹笛子。 虽然听不到，可是看着他的长生一袭白衣，长发被风吹起，俊逸潇洒地吹笛的模样，蛟龙大人心中就像是被蜜占满了一样，甜的无以复加。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莫长生隔上几日就会为蛟龙大人作画，就是每次画出来的画都没让蛟龙大人看到过；每天都会吹笛，就是蛟龙大人只能看到他心爱的长生在潇洒的吹笛，从来没听过一次低声；莫长生也每天都会为蛟龙大人用相思豆做食物，就是从那一日莫长生做了苦苦的红豆冰之后，蛟龙大人发现之后他每次吃到的都不是甜甜的食物，而成了苦苦的食物…… 可是就算有如上种种，蛟龙大人还是高兴极了。 他的长生能时时刻刻的陪着他，听他说话，认认真真的画他，勤勤恳恳的为他吹笛，仔仔细细的为他用相思豆做食物，这对蛟龙大人来说，已然是两辈子都不敢想的美事，他如何会不高兴呢？ 莫长生陪着蛟龙大人在逍遥秘境里悠闲度日，伪逍遥秘境里还活着的三人，一面急着寻找逍遥秘境的钥匙和轮回盘，一面庆幸自己还完好无损的活着；而青岩在伪逍遥秘境里亦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逍遥散人何等惊才绝艳？就算是赝品，那也是逍遥秘境的赝品，逍遥散人用了不少好东西，才制作出这样一个伪逍遥秘境，里面放置的各种灵草灵植和灵泉，亦是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青岩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下手去拿。毕竟，这些宝贝太珍贵了，他原本就欠了恩公一次救命之恩，虽然之前糊里糊涂的算是还了一次，但后来看他的恩公的神情，显然不喜欢也不需要他的那一次“帮忙”，于是只好蔫了吧唧的等机会继续报恩。直到蛟龙大人偶尔跑到伪逍遥秘境来巡视，看到青岩，让青岩见到宝贝尽管拿时，青岩才开始放开了手脚，到处搜集宝贝。 ——恩公的相公都发话了，他还有甚么好端着的？ 伪逍遥秘境里如何热闹暂且不提，伪逍遥秘境外，各大宗门高价寻找一金一白两条蛟龙的消息很快放了出来。 五灵大陆众多低阶修士有喜有忧，有的丝毫不知其中内情，看看自己的修为，便转过头，又继续去修炼了。 无忧秘境中，镜主却是将突然出山，急招五灵大陆修真界中，凡是知晓五灵大陆诅咒的元婴期以上修士，十日内都到无忧秘境之中。 包括五灵大陆的诸多散修、魔修、佛修、妖修、儒修等等等等，也包括了正守在逍遥秘境之外的四个渡劫大能。 四人收到消息时，还当是镜主发错了消息，可是待到镜主的弟子亲自来寻他们时，四人才发现是他们想岔了，镜主的的确确在找他们，让他们回到无忧秘境。 四人为首的老者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镜主不知我等正守在逍遥秘境之外？还是说，镜主不知这次进去的人里，那个叫莫长生的小辈，他正是被卜到了上上之吉之人？我等若是就这么走了，且不提那两条蛟龙如何，若是那个莫长生的小辈当真找到了轮回盘或逍遥秘境的钥匙，又待如何？” 无忧秘境镜主的弟子只道：“师尊之命，弟子只管听从。至于原因是甚么，弟子一概不敢多问。” 老者微微眯了眯眼，才道：“如此，让老夫小师弟与你同回，其他人，继续留守在此。” 镜主弟子木讷的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又回头道：“对了，师尊还道，但凡此次急招没有赶过去的元婴以上的知情修士，将来也不必再回无忧秘境。无忧秘境不欢迎不听从镜主之令之人。” 镜主弟子说罢，也不理四人如何面色大变，直接找到附近的传送阵，摆好灵石，即可便离开。 五灵大陆上，一时之间，有三分之一的元婴期以上的高阶修士都奔去了无忧秘境。 留在外面的高阶修士，要么并非是五灵大陆之人，要么，就是完全不知道五灵大陆诅咒一事的了。 莫长生完全不知道外界情形。 修炼虽然重要，可是有了逍遥秘境，并且继承了逍遥散人不少东西之后，莫长生也发觉自己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如果济遥灵君为他卜的那一卦是真，大吉之后便是死亡，那么在死亡之前，他好歹要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才是。 因此这段日子他和蛟龙大人过得十分快活。 甚至蛟龙大人提出的一些亲密一些的要求，他也答应了。 只是鉴于蛟龙大人一旦双修，花费的时间就会极长，莫长生便不肯双修，只肯亲亲摸摸……于莫长生而言，他自修炼后，本就清心寡欲，亲亲摸摸于他而言，也算是快活之事；只是对蛟龙大人而言……这大约只能算是甜蜜的折磨了。 眼看距离一年的时间还有七日的时间，莫长生的画也画了许久，曲子也吹了许久，相思豆做的食物也做了许久，只可惜蛟龙大人一幅画也没见过，一首曲子也没听过，还吃了不少苦涩的相思豆。 蛟龙大人掰着手指算了算，才发现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 蛟龙大人立刻跳了起来，十分委屈地向莫长生抱怨了起来。 “长生你又欺负龙！”然后历数莫长生的过错，一边恼怒，一边又气愤自己着实太笨，到现在才发现莫长生又再哄他。 莫长生拍了拍趴在他身上的恶龙的后背，微微一笑：“那你最近快活么？” 蛟龙大人老老实实地道：“……快活。” “那不就成啦。”莫长生在这恶龙的唇边亲了亲，就把人给推了起来，然后继续推，“你去伪逍遥秘境里找些相思豆的灵树回来，全都移栽到这里来。” 然后不等蛟龙大人说话，心念一动，就把蛟龙大人给赶到逍遥秘境外的伪逍遥秘境里去了。 莫长生已经把逍遥秘境收了起来，可以随时随地的进去出来，只是他担心外界的事情，才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伪逍遥秘境里使用逍遥秘境，而没有离开。 蛟龙大人被他心尖尖上的长生这么推了出来，瞪大眼睛委屈的看了半天虚空，末了也不肯去找相思豆树，反而把青岩给唤了过来，然后支使青岩去把所有的相思豆树都给他弄过来，还不许弄死，要活的！ 青岩：“……”他倒是不想答应来着，奈何修为不如这条金蛟，于是只好苦哈哈的道，“很快就来。” 他跟随济遥灵君日久，开始时和济遥灵君一起斗法闯秘境，抢来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的交给济遥灵君，可是日子久了，青岩发现济遥灵君只会给他几颗丹药打发他，别的东西甚么都不给，青岩就开始自己给自己算该分多少东西。若是他出力出得多了，就多拿些，出力出得少了，就少拿些。济遥灵君也仿佛从没发现似的。 因此青蛟身上的宝贝比之前没有继承逍遥秘境的莫长生身上还要多。他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个随身花盆，跑到相思豆树最多的地方，把树都给完好无损的栽进去了。 他还要继续找下一个相思豆树多的地方，就被金蛟给唤回去了。 “剩下的你继续找。”蛟龙大人接过随身花盆，板着脸道，“这几日你不用做别的了，把秘境里的相思豆树都给我挖出来。” 然后给了青岩一个储物袋，就继续眼巴巴的等着他的长生把他给收到逍遥秘境里去。 青岩原地站了一会，就拿着储物袋离开。待走远后，他才打开储物袋，看到里面装了一颗他寻找已久的可以掩饰蛟龙气息的珠子，还有数瓶丹药、数张符箓和一个落凡阵的阵盘。 他发了会呆，咧了咧嘴，就笑了。 青岩高兴了，蛟龙大人却还在巴巴的等在那里。 直到日落西山，他的长生才出来接他。 “长生！”蛟龙大人喊了一声，就急冲冲的上前跑去，可是跑到莫长生身旁一尺的距离，他又顿住了，停住脚步，面无表情道，“长生来了。”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捉住蛟龙大人的手腕就进了空间。 蛟龙大人看着进了空间后，就放开他的那只手，远远跑去林子里的莫长生，不免低着头失落起来。 只是他没有失落很久，就听到了一阵笛声。 正是他期盼已久的凤求凰。 蛟龙大人呆了呆，抬起头，便看到他的长生正站在远处高高的树冠上。 他正欲上前，长生身后便飞出一只两三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半个人高的胖胖的走马灯，慢悠悠的朝他飞了过来。 说是走马灯倒也不太准确。虽然形似走马灯，可是里面没有蜡烛，只外面的六面屏上有着不同的画。 蛟龙大人上前走了几步，那走马灯围着他绕了一圈，才在半空中停下来，自己慢慢转动着。那六面屏上的画像是活了一般，一面面转动着，像是在记述着某件事。 蛟龙大人不由自主定下了脚步。 原来那走马灯上的一幅幅图画，正是这一世他和莫长生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形，那时，他还是一条自以为英俊无比的小金蛇，不顾一切地想要他的长生履行前世的承诺，做他伴侣。而那时，他的长生也只是个十三岁地爱板着脸的小少年。 笛声继续，又一盏走马灯朝着蛟龙大人飞来。 蛟龙大人下意识地朝前继续走了几步，那盏走马灯也停了下来。走马灯缓缓地自己转动起来，画上则显示的是他那一日从沉睡中醒过来，想要长生给他画一幅画像，他好对着化形时的情形。长生开始不给，后来被缠的烦了，给了一张以诸葛肴的模样为模子的画，结果被他愤愤然给咬了一口。 蛟龙大人眨了眨眼，再往前走去。 第三盏走马灯也飞了过来。 这盏走马灯上画的，竟是蛟龙大人第一次在莫长生面前化成人形时的情形。 且上面的化成人形的他，还是赤身裸体、不着一物的他！ 蛟龙大人攥了攥拳头，面色绯红。 第四盏灯上，则是画的蛟龙大人被莫长生赶走后，还是想要待在莫长生身边，便使用分魂之术，附在一个傀儡童子身上，一声声叫着“主人”，讨好莫长生，最后却又被莫长生识破的情形。 第五盏灯上，画的是在五灵大陆到东九洲的海底秘境，莫长生第一次默认了蛟龙大人的身份，并且开口愿意让蛟龙大人将他们二人的伴侣契约告诉一人的情形。 第六盏灯，是莫长生吃下易容丹，化成老者，和蛟龙大人第一次接吻时的情形。 蛟龙大人认真地打量了那老者好一会，才发现他家长生真的是记性非常好，连他那时易容成了甚么模样都还好好记得。 第七盏灯，除了他和长生，还多了莫家人。正是他跟着莫长生去莫家村，莫长生画下的他用蛇形和莫家人相处时的情形。只是这盏灯的最后一幅画上，则是他以人形和莫家莫老爹、莫老娘、莫小三、莫小四，还有莫长生和莫长忧二人一起在田间劳作的画——这幅画却是莫长生自己想象出来的。 第八盏灯，饶是蛟龙大人心思简单，也猜出来这盏灯上画的正是他和莫长生点着龙龙烛，一起成亲和洞房的情形。 蛟龙大人想要再往前，却见他的长生正站在他三步之外，左肩一侧正是最后一盏灯。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冲他眨了眨，便将最后一盏灯送到了他面前。 最后一盏灯上，六面屏上画得却都是单独的画。分别是筷子长的小金蛇、变大的金蛇、金色蛟龙翱翔天际的模样、莫长生板着脸亲了小金蛇一下的情形、莫长生骑在蛟龙身上……还有最后一张，才是蛟龙大人这次开口求的，人形的他和莫长生二人手牵手，站在云端，似是即将飞升的模样。 蛟龙大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面觉得，自己心口处跳得厉害，像是就要跳出来了一般，一面又觉得，心里装了好多好多的蜜糖，甜的他满心满意的都是快活。 他从来不知，他两辈子都放在心尖尖上的长生，原来也是这样的记着他、想着他、欢喜着他。 不是把他当做灵宠，也不是为求报恩，而是真真实实地不嫌弃他的蛟龙身份，不嫌弃他的愚笨和痴傻，不在乎前世的纠葛，只是这样单纯的欢喜着他，只是这样简单的想要对他好，想要一人一龙，一样的快活自在。 莫长生一曲已毕，立刻微笑着将竹笛快速一收，含笑道：“喜欢么？” 蛟龙大人先前还能忍着，结果被莫长生一问，立刻上前紧紧抱住了莫长生，眼眶通红。 “坏长生，那么晚，那么迟……我、我还以为，你又要骗我。”蛟龙大人觉得他的声音里都是欢喜，“可是我还是很欢喜，很喜欢，很快活。” “长生，我真的好快活。” 　　☆、第140章 “长生，我真的好快活。” 莫长生被眼前的恶龙抱得紧紧地。 他下意识地回抱了过去，心中亦觉得快活。 原来，被人付出是快活的，为自己倾心之人付出，也是这样的快活。 “嗯。”莫长生低声道，“我也是。” 一人一龙就这么傻傻地你抱我，我抱你，互相拥抱着不知多久，待到莫长生先反应过来，抬头看天，就见空间里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天上的最高处，周围被夜色笼罩，唯有那九盏走马灯，闪着灼灼光芒，兀自转动着。 莫长生忍不住暗骂自己傻，心道自己都被这恶龙个带傻了，可是骂完之后，又忍不住的翘着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好啦。”莫长生慢慢将这恶龙推开，道，“再抱就抱到明天早上啦。” 蛟龙大人只顾咧着嘴笑：“和长生在一起，就是抱到明年，慕生也高兴！” 莫长生欲要板着脸教训教训他，奈何只板了小半个时辰，就板不下去了。 “再过七日，我们还要离开这里，要是真抱到明年，待我们出去，还不知道外面要闹成什么样子。” 蛟龙大人虽然笨了点，但也不傻，当然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待到明年，可是…… 蛟龙大人忽然张开大嘴，回过头去，就把九盏走马灯一一收到了腹内空间。 莫长生：“……你不是有储物戒指么？”再这样随便张嘴乱“吃”东西，他就不和他亲吻了！ 蛟龙大人眼睛亮亮的道：“可是这九盏灯笼不一样啊。这九盏灯笼，可是长生送给我的宝贝！我一定要放在自己的空间里，这样谁都抢不走！”说罢，蛟龙大人将把莫长生推着转过身，有些羞涩又有些兴奋地道，“长生莫要转身，我也有东西要送给长生！长生你等等，只要小一刻钟，就能转身啦。” 莫长生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可是一双桃花目中，满满的都是笑意。 然而等到小一刻钟后，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莫长生立刻笑不出来了。 他果然不该期待这恶龙能送给他甚么好东西！ 以这恶龙对金色的热爱，以这恶龙的特殊品味，以这恶龙简单的头脑，他能想出甚么好东西送他咧！ 莫长生盯着那件“礼物”，看得咬牙切齿。 蛟龙大人却还不知错，讨好的跑了过来，指着他那件礼物道：“长生长生，你看这张床好不好？喜欢不喜欢？” 原来蛟龙大人送的，正是一张和蛟龙大人的龙鳞一样金光灿灿、足足有一亩地那么大的一张圆滚滚的床！ “……”莫长生面无表情地盯了那张巨大无比勉强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片刻，转过头，看着那恶龙紧张中略带失望的神色，微微一顿，才缓了缓脸色，道，“我们再过七日就要离开了，就算是你想了……也要等我们匀出两三年的时间……才好做那件事。” 莫长生心中也是无奈至极。 他虽然本身清心寡欲了一些，但若是心上人喜欢，他也不介意和心上人多滚一滚床单，奈何心上人不是人，是龙，还是条动辄滚一次床单，就要耗费足足两三年时间的龙！然而他也不是每次都能专门匀出这样多的时间来滚床单，于是无论他心中如何遗憾和愧疚，也只能默默地把这恶龙的念头给压下去了。 蛟龙大人闻言，原本有些小失望的眼神立刻变了，他嗷呜一声，就把莫长生拖到了那张金灿灿的大床上，还不忘给二人拖鞋。 莫长生微微皱眉：“你……” 蛟龙大人手一扬，金灿灿的大床上方，又出现了一顶罩住大床的金色床帐，床帐微微闪着金光，正好把床上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蛟龙大人做完这些，才拉着莫长生的手道：“长生长生，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甚么不一样？” 莫长生一怔，慢慢感受了一会这大床上的灵气，好一会才道：“这里的灵气流动速度好像快了些。我们也能慢慢吸收这里的灵气，但是只能供我二人生存，但若是修炼，就肯定不成了。” 蛟龙大人立刻道：“长生好聪明！这大床上有特殊阵法，一旦进入这个大床，开启阵法，大床上一年，外界才只过了一日！我、我们……”蛟龙大人红了红脸，就把他的心上人给压倒了，一面压，还一面给他的心上人脱衣服，“我们在这里‘洞房’好不好？长生好不好？” 莫长生此刻已经被这恶龙脱得浑身上下只余一条亵裤，他还能说不好么？ 只是床上一年，外界才一日，当真有这么好的东西么？ 而且，如果这东西当真这样好，那这恶龙又岂会现在才拿出来？这恶龙不是一直期盼着他修为有成，和他一起飞升么？这等好物，不是正好能助他修炼？ “你说得是真的？那是否有甚么副作用？嗯，就是和外面不一样的地方？” 蛟龙大人正在和心上人亵裤的裤带做抗争，闻言“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了莫长生一眼，才蔫头蔫脑地停下了动作，小声道：“没、没甚么不好的。就是、就是……在这里不能双修。只能行云雨事，但是对修为一点好处都没有，没办法帮长生提升修为。” 简单点说，就是在这大床之上，他们只能行周公之礼，享受身体上的欢愉，但是对彼此的修为却半点好处都没有。 莫长生一时没有说话。 蛟龙大人却急了，他很是郁闷自己又做错了事情，一边给莫长生把衣服又穿了回去，一边急急道：“长生莫气，我、我以后不拉着长生来这里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了。待长生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双修。” 可是话是这样说着，蛟龙大人却是双眼通红。 他这段日子被莫长生宠出来的胆子，又“啪”的一下，被拍了回去。 莫长生微微一叹，按住这恶龙的手，也不管滑落下肩膀的衣服，他反过来把这恶龙压在身下，和这恶龙脸贴着脸，低声道：“谁说这种事情是浪费时间了？能让我的慕生快活的事情，又岂会是浪费时间？慕生想让长生高兴，长生也想让慕生快活。” 蛟龙大人闻言，想到这些日子来，他心尖尖上的长生每日为他洗手作羹汤，每日花很长的时间来陪着他做些和修为完全无关的事情，还特特为他准备了九盏灯笼的画像，为他吹奏凤求凰…… 这样想着，蛟龙大人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的手放在了长生腰上，眼睛看入长生惑人璀璨地桃花目中，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然后脑袋就不会思考了，翻个身，就把他的长生反过来压住…… 一个恣意挞伐，一个全力承受，正所谓芙蓉帐软春风暖,狂戏蝶红被翻浪，不外如是。 …… 蛟龙大人倒是有心这外界的七日都在金床上度过，奈何莫长生怕自己神色之间压不住，愣是在第五日的傍晚，就从金床中走了出来。 奈何外界五日，金床之上却足足五年。 五年的床弟之事，对蛟龙大人来说还算不上餍足，可是对身为人修的莫长生来说，去足够他咬牙切齿的去后悔自己答应这恶龙之事了。 莫长生这样想着，就狠狠地瞪了那恶龙一眼。 奈何莫长生刚刚承受完云雨，纵然他向来冷情，一双桃花目中亦是媚意横生，看得蛟龙大人忍不住又要重振雄风。 莫长生见状微微一窒，干脆闭上眼睛，盘膝坐在河边，专心打坐一番，才将云雨之事带给他的变化渐渐压了下去。 待他重新睁开眼时，几乎完全看不出他经历了五年的云雨之事。 蛟龙大人在莫长生的空间里当然是最自在不过了，正化成小蛟龙蹲坐在莫长生身边，见莫长生睁开眼时的神态，失望的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莫长生瞪了他一眼，这次的目光之中是半点媚、态都找不到了，和他寻常时没有半点差别。 “长生长生，我们现在就要走了么？”蛟龙大人看着心上人不理他，干脆默默的把龙尾巴变长，然后将尾巴伸到莫长生身旁，把人整个儿的都给卷了过来，和他脸贴着头，幸福的依靠着。 被卷过来的莫长生：“……”使劲捉住那只龙角晃了晃。 奈何龙角坚硬无比，所以才会被诸多修真界的人士觊觎，期望以此炼制武器什么的，莫长生的力气，显然是不能撼动那龙角半分。 蛟龙大人只以为这是长生跟他玩儿，见长生掰他的龙角，还把他的龙爪也伸了过去：“长生掰这个，这个爪子比角好掰。” 莫长生：“……胆子变大了，嗯？” 蛟龙大人兀自笑得开心，可是听莫长生这么说，也没把人放开。 莫长生也是无奈。这恶龙在他面前胆子小了，连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敢提，他会觉得心疼；可是现在胆子肥了，还敢把他用尾巴给卷过来，又让他颇为无语。 “放开。”莫长生不掰龙爪和龙角了，反而拽住一根龙须，道，“再不出去，到时候就不好解释了。” 蛟龙大人倒是真不想放人。奈何他的长生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身上最容易疼的地方，蹭了蹭心上人，只能将人给放开了。 人放开了，蛟龙大人自己也变成了人形。 莫长生已经将他要带出去的储物戒收拾好了，凡是不能见人的东西--包括蛟龙大人--都放在逍遥秘境之中，左右逍遥秘境已然认主，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到、摸不着、进不来了，莫长生对此格外放心。 他正欲出去，将那只青蛟也抓回来，暂且放在逍遥秘境里，然后再去伪逍遥秘境的出口，结果却发觉左手无名指一凉。 他低头一看，就见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墨玉戒指。 莫长生微微挑眉：“怎么没做成金色的？你不是最喜欢金色的了？” 蛟龙大人闻言一喜，立刻又把戒指给拿了下来，将戒指里面拿给莫长生看：“外面是墨玉的，里面、里面是金色的。” 原来这墨玉戒指的内侧，正有一条金色纹路的蛟龙，正是一角三爪，蛟龙大人如今化成蛟龙的模样。 “长生快认主。这个只能用本命精血认主。” 莫长生眉心微蹙，却也照办了，只是认主之后，才道：“这小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蛟龙大人只顾着傻笑：“救命用的啊。”然后还把他的左手往后伸。 莫长生眼睛一瞥，正好瞥到这恶龙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同样的戒指。他心中猜想，这恶龙大约是听过他说地球上的习俗，才会找出这么两只戒指来，让二人都戴着。 这样的小事，莫长生自然愿意让着这恶龙，因此也没有说甚么，看了那恶龙一眼，心念一动，便出了空间。 蛟龙大人：“离别吻呢？说好的离别吻呢？长生你明明答应我的！” 蛟龙大人显然忘了，莫长生是在那张金灿灿的大床之上答应他的这件事。试问，男人在床之上的许诺，有几句可以当真的？ 莫长生会忘了这个许诺，着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忘了自己许诺下的话的莫长生，他出了空间，正欲去找那只小青蛟，就见小青蛟自己跑了过来。 青岩现下是十三四岁少年人的清俊模样，只是因在济遥灵君当灵宠当久了，见过的糟心事太多，他曾经欲弑主，济遥灵君又曾想要杀他，虽然相貌清俊，可是相由心生，一张清俊的面容上，却总是显得有些阴沉而令人不喜靠近。 莫长生倒是不觉得青岩的阴沉有甚么不好。青岩是蛟龙，距离成年还有数万年的光阴，数万年的光阴，足够青岩在人间调整好心态，不再总是记挂着过往的糟心事，对他的修行也只有裨益。 “恩公！”青岩一看到莫长生出现，就飞快的走了过去，先是躬身一礼，接着就要再拜。 莫长生嘴角一抽，立刻让开，不肯受青岩这一礼：“你莫要如此。慕生你也见过了，他是我的道侣。你既是我道侣为数不多的同族之一，还是没有成年的同族，我帮你自是应当。只盼你将来莫要故意为恶，让我后悔曾经救了你，这便足够了。” 青岩立刻认真地起誓道：“青岩在此立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将来绝不故意为恶，只愿一心求道，能白日飞升！若违此誓，愿世世沦为凡人界畜生道，只能做人间盘中餐！” 莫长生微微一顿，看着青岩道：“不知青岩年岁几何？” 青岩脸色难得一红，他有心说，他的岁数和蛟龙大人的岁数一样，都是不可说的秘密。 可是恩公相问，青岩不能不答，只能含糊道：“很、很大了。青岩原本是凡间小蛇，有一日被一猎户捡到，猎户本欲杀我做羹汤，结果一道家小童路过，见我小蛇本体青翠可爱，便向那猎户买下了我，给我喂下一颗启灵丹，让我开启灵智，又对着我念了一段道家经法，让我按照那段经法修行，这才让我得以修行延长寿命，有了今日之果。” 莫长生：“……”总感觉像是在听白蛇传或是青蛇传，就是不知道这青岩欲要像谁报恩了。 “那你是在逍遥散人死之前出生，还是在他死后出生，这个你可记得？”莫长生看出来这青蛟对自己的年龄颇为忌讳，便换了个问法。 青岩松了口气，道：“青岩是在逍遥散人死后的第三年出生的，尝闻散人平生传纪，钦佩不已，却又恨其不争。”青岩说罢，又觉自己失言，道，“青岩愚见，让恩公见笑了。” 莫长生只摇了摇头，没有在意青岩后面说了什么，只是在想青岩想要飞升的想法，在五灵大陆没有解除之前，怕是难以实现了。 “你进去罢，慕生也在那里，你代我陪陪他。”莫长生说着，伸手碰了碰青岩脑袋上的发髻，青岩就被他送到逍遥秘境之中了。 虽然不欲让青岩知道真伪逍遥秘境之事，只是当时事发突然，青岩又的的确确为了让他能有机会将真伪秘境替换出了大力，甚至真身曝露，面临被修真界追杀的危险，莫长生也就只好认了这件事。 好在青岩知礼懂礼，更知晓如何让人安心，在他们安顿下来之后，便对莫长生保证过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莫长生对他倒也放心，概因为他家慕生比青岩修为更高，又是同族，慕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青岩，若是青岩真的出卖他们，那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青岩。 送走青岩，莫长生便开始往出口处赶去。 因着他当时将伪逍遥秘境一同认主，是以伪逍遥秘境的情形，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就掐准了时间，在白九和怜儿到达出口处后的半日，他才佯作匆匆忙忙，刚找到地方。 怜儿看到他时，立刻惊讶地跑了过去：“是你？你还活着？” 莫长生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本尊自然还活着，小友何故出此言？莫非小友心中，期盼本尊死了不成？” 怜儿刹那间红了脸，忙忙摆手道：“不、不是。只是我没能找到那两件东西，还以为除了我和师兄，其余人都死了呢。” 莫长生哼了一声，一袭白衣，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怜儿时不时的就偷看莫长生一眼。 白九拧了拧眉，拉过怜儿问道：“你认得他。”这句话说得很是笃定，接着又道，“他是谁？你在何处见过他？他可知晓冰湖一事？还有，你原先不是很厌恶他么，现在难道又喜欢他了？” 怜儿被问得有些羞恼，跺了跺脚，才道：“甚么厌恶喜欢？我、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说完这句，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好半晌才接着道，“我是在冰湖附近见过他，本来是和他一起被困到那个阵法之中的，只不过他破阵时看到师兄你在阵法外，便不愿带着我离开，就将我留在那里了。” 白九面色一变，看向莫长生的目光异常冰冷：“如此说来，他也知晓冰湖的秘密了？你我都不能认主逍遥秘境，难道是他认主了逍遥秘境？济遥灵君卜出上上之吉之人，果然非同寻常。” 可是再非同寻常又如何？待出了这逍遥秘境，这莫长生，要么死，还要死得魂飞魄散，要么，就只有做傀儡这一条路可选了。 怜儿虽然天真，可也不是不懂道理之人，否则当年白家欲要她姓白，成为白家人，她怎么都不肯答应，直言她虽是父母抛弃的孤女，可是父母于她终究有生养之恩，名字她愿接受师门赠与，至于姓氏，她不愿在这件事上背弃父母。 天晓得她当初说那番话不过是借口而已，借口不愿和白家的纠结更深一层。 “师兄在浑说些什么？”怜儿恼道，“他比咱们先到了冰湖，将咱们二人在冰湖上喷……本命精血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待你离开了，我和他两个人在阵法之中，他才出现，学着咱们对着冰湖里太阳的影子喷本命精血，结果连喷三滴，逍遥秘境都没有半点反应。我看他喷了三滴，便要他不要再喷，他立刻停止了，还嘲笑咱们傻，白白做无用功，浪费那么多本命精血。” 怜儿说罢，不知是在气莫长生的嘲笑，还是气她和师兄确实有些傻的行为，嘟着唇，不肯再说话。 白九一怔，问道：“你确定？” “当然！我亲眼看到他喷了三滴本命精血就放弃，亲耳听到他嘲笑咱们，哪里还能有错？” 白九看着怜儿一脸地愤愤，没有丝毫伪装，再看那莫长生虽然“伪装”的好，但是神色间隐隐的疲惫还是瞒不了人，再思及师门长辈和白家长辈所言，秘境一旦认主，便可化做无形之物，除了主人能看得到进得去，旁人都毫无办法，可是现在这秘境还在他们面前，想来也没有被真正认主。 且，怜儿的“记忆”中，这逍遥秘境是百年后被莫长生用冰湖之法认主，也或许这秘境的钥匙也是时时变动，是以他们此次才没能令逍遥秘境认主？ 白九面上淡淡，心中却思虑良多。 只是不待他再多想些什么，逍遥秘境的出口处便打开了。 他看向莫长生，莫长生也看向他。 然后他便看到莫长生微微退后一步。 白九微微嘲讽地一笑，便拉起怜儿先出了秘境。 莫长生看了周围一眼，也出了秘境。 待三人都出来了，四名渡劫大能正阴沉着脸等着他们。 “这次竟有三人活着？” 其中一位大能的话音刚落，出口处又跳出一人。 那人原是金丹初期修士，不知在秘境中得了甚么机缘，此刻已经是金丹末期的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结婴。 那人尴尬了片刻，便躬身道：“应当只剩晚辈一个了。” 四位大能看也不看他，只继续等着。 待到逍遥秘境的入口处真正关闭了，四人才分别站到莫长生四人面前。 为首的老者直接站到莫长生面前，冷声道：“将尔等身上的每一件储物用品和灵器、法宝都拿出来，若有私藏，我等决不轻饶！” 白九和怜儿都愣住了。 他们虽然有师门和家族嘱托，可是师门和家族显然没有告诉过他们，这四位大能还会搜查修士最隐私的储物用品。 怜儿欲要挣扎，直接被白九一眼瞪住了。 事已至此，还有甚么还好说的？以他们此刻的修为，除了听话，显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莫长生和最后出现的那名修士也是迟疑了片刻，想到储物用品都认过主了，就算是渡劫大能也不能抹杀他们的神识，强行查看里面的东西，因此在面前高阶修士的威压之下，将储物戒和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交了出去。 莫长生无名指上的墨玉戒指，则在莫长生出了秘境，发觉不对时，便扔进了空间之中。 四名高阶大能检查完那几样储物用品和莫长生几人身上的其他法宝之类的，就把东西都还给了他们。 莫长生几人只当这就结束了，结果却听其中一位渡劫大能道：“把你们的储物戒、储物袋里的东西统统倒在地上。” 莫长生四人齐齐愣住。 怜儿被师门培养的最是天真，纵然是修为最低，却还是站出来，气愤地道：“前辈您莫不是老糊涂了？您要检查我们的储物戒，已经是很过分了，现在竟还要我们把储物戒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那岂非我们所有隐私的东西都要被旁人看到了？哪个修士没有秘密？前辈您怎么能这样做？” 那位大能眉宇间隐约有些焦急之色，直接强横的道：“单凭尔等现下的修为不如我等，我等之命令，尔等便不可违背！现在，立刻，马上将东西都倒出来！听到没有！” 莫长生和白九见状，便都明白搜查他们的东西是这四人自己的打算，至少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而不知道甚至反对这个行径之人，正往这里赶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支撑到那不知是敌是友之人来临的时候了。 莫长生立刻站出来，边说话边拖延时间：“几位前辈都是渡劫期大能，皆是修真界的领头人，想来也不愿背负上欺压后生小辈的名声吧？且，能来参加逍遥秘境之人，无不是各个宗门和家族的佼佼者，都被宗门和家族看重。就算有的宗门并不算很看重，”莫长生露出一抹苦笑，随即道，“可是宗门面子大过天，只要我等将所受委屈禀报上去，亦或是告诉同门和修真界诸位道友，我等宗门必会为我等出头，到时……” 白九亦站了出来，接话道：“到时我等宗门和家族，必会向四位渡劫大能讨要个说法。虽然四位渡劫大能修为高深，但是与四大宗门和……” 白九的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位显得最年轻的渡劫但呢过直接朝莫长生冷笑道：“旁人便罢了，莫非你这小辈还不知，我南宫四英，正是逍遥宗之人么？” 莫长生脸色登时一变。 那人看向那为首之人，“大哥，既然他是上上之吉之人，那他便交给你了。二哥三哥，咱们也动手，再不动手，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南宫四英齐齐动手，莫长生和白九险险避过，怜儿虽然没有避过，可是她身份特殊，因此身上各种防御法宝极多，很快就被一道防御屏障护住。 而最吃亏的是那个金丹末期之人，他虽然这次修为增加的多，可是身上的法宝在困境重重的逍遥秘境里也赔了不少，如此一来，不过三招，就被南宫四英里的老四给捉住了。 那老四一副要对那人动杀招的模样，那人只得将储物袋全都倒了出来。他原以为东西都倒出来了，对方便肯罢手，孰料对方翻检完他的储物袋，却一个眼神让他跑，他当然要跑，奈何那老四接着便像猫捉老鼠似的追着他跑，但凡打到他，必要他重伤，可是让他重伤之后，却还让他接着跑！ 不只是老四这样猫戏老鼠一般，其余三个南宫亦是如此。 只是怜儿身上的护身法宝全都被击碎之后，她本以为自己立刻就要被抓住，孰料一个金色虚幻的人影，将她护在了身后。 莫长生和白九就比较惨一些。 两人初时还有些疑惑，接着就明白南宫几人猫戏老鼠的原因何在——南宫四人是在怀疑他们其中一人已经将逍遥秘境认主，这样追打他们，则是想逼得到秘境之人躲入秘境之中，就算他们不能立刻拿他们如何，可是秘境在谁手中，他们却能由此确定。 莫长生因济遥灵君的那一卦，显然比白九还要惨。 尤其是他不如白九听话。白九为了讨好追着他的那个人，已经把储物戒里的东西都给倒出来了。 可是莫长生却不肯倒，他一边跑一边道：“南宫前辈为何会误以为我等中的一人将逍遥秘境认主了？莫非前辈眼睛瞎了盲了，神识被人毁掉，看不到身后的逍遥秘境么？还是说，南宫前辈四人本就弑杀，这样追着我们跑，不过是为了满足四位前辈弑杀的欲望而已？” 南宫老大却是丝毫不受莫长生这番挑拨之语的影响，直接道：“你骨龄还不到五十，或许不曾听说，济遥善卜，却不是每次都算得准。但是，他卜卦准不准却有一个规律……” 莫长生只觉不妙。 南宫老大盯着莫长生道：“但凡大事，他卜卦准时，身旁亲近之人，或是血脉至亲，或是弟子，便会有一人或死或断绝修炼机缘。济遥为了不因你这一卦伤到风千幻或风烈阳，特特收了一个新弟子，奈何新弟子没出事，他最心疼的弟子风千幻却出事了。” “济遥新收的弟子知道了济遥收他为弟子的原因，原本只伤心却不愤怒，结果半月之后，不知为何心中怒火突然不可遏制，直接上幻峰对着现在才筑基期的风千幻的丹田处连捅九刀，丹田全毁，人虽然还活着，可却再也不可能修炼了。” 莫长生一面躲，一面反驳道：“这如何可能？您要编个别的故事，晚辈或许就信了。可是幻峰之上阵法重重。且风千幻为人素来骄横，宿敌不少，风烈阳和济遥灵君必然会在幻峰上布下重重防卫。旁人或许还能上的了幻峰，可是济遥灵君的新弟子，必然上不得幻峰！” 南宫老大逼迫莫长生的脚步一顿，审视地打量了莫长生一眼，方才慢慢道：“老夫并未骗你。事实上，风烈阳和济遥做的比你说的还要多，防卫更多，风氏一族也派了不少人去护着风千幻，那新弟子原本也是纯善之人，可是，种种不可能之下，风千幻却杀了她风氏家族一个后辈女子，而那女子，和那新弟子正有三生之约，那新弟子因此才上幻峰杀人。而他去幻峰的那一日，正是逍遥宗大喜，宗门上下匆匆忙忙，济遥重伤那时复发，风烈阳守着济遥，几件事凑到一起，愣是给了那新弟子机会。” “风千幻道基已毁，可见济遥这一卦必然是准的。你就算没能将逍遥秘境认主，身上必然也有逍遥秘境的钥匙，或是轮回盘，再不交出来，老夫可就不陪着你小打小闹了！” 莫长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风家母子，莫非真的和他们兄弟有几世的冤仇，这才会这么坑他们？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要说甚么了。 “前辈小心，晚辈方才不小心扔了三个落凡阵，只是扔在哪里……晚辈记性不好，忘记了。” 莫长生这样说着，才从储物戒中将留影剑取了出来。 杀人他就不指望了，他只要能伤到对方，留影剑便能让对方要么死，要么自废修为。这样也就够了。 且不提莫长生如何打起精神妄想伤到渡劫期大能，无忧秘境中，却是飞出四位渡劫大能和一个化神期修士。 化神期修士虽然修为低，可是他毕竟是无忧秘境镜主的弟子，四位渡劫大能对他十分客气。 “其实镜主何必多此一举？南宫家的四个老家伙虽然荒唐，为求长生常常不择手段，胡作妄为，可是他们这一番作为，却能让咱们少走不少弯路。他们若是能从活着出来的人口中逼问出甚么，不正是好事么？就算是将来名声不好，也不是镜主名声不好，镜主着实……” “前辈错了。”镜主的弟子面无表情道，“师尊前些日子将诸位知情者聚在一起，特特说了解除五灵大陆诅咒需要解除者心诚且自愿，如此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前辈莫非现在便忘了么？” 　　☆、第141章 四位渡劫大能闻言，面色便难看了几分。 自愿且心诚？ 先前他们不知道便罢了，现下听到无忧秘境的镜主说出，当初数位渡劫大能牺牲了修为和生命，才算出来莫长生身上带有曾经的逍遥散人的气息，是逍遥散人的转世。而能破解逍遥散人诅咒的，也只有逍遥散人的转世而已。 只是诅咒轻易不能下，解除诅咒就更难了，即便这莫长生当真是逍遥散人的转世，他要解除五灵大陆的诅咒，也要付出比当初的逍遥散人更多的代价。 而这种情形下，让那个莫长生自愿且心诚？镜主是在开玩笑么？ 谁会傻不溜秋的自愿且心诚地去赴死？还很有可能是魂飞魄散地去赴死？ 照他们说，虽然不厚道，可是若能想法子让莫长生留下个后代血脉，以他的后代血脉做威胁，逼迫莫长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赴死，而他们对不起莫长生是真，可是有莫长生的血脉在，只要他们无限制的对那位血脉好，这场因果，也就如此还上了。 更何况，当初逍遥散人面上阔达慷慨，背地里却做出对五灵大陆下了诅咒的事情，本就是逍遥散人不占理，逍遥散人的转世来偿还逍遥散人造下的孽果，正合了天道因果四个字。 只是莫长生现下没有血脉后代，他在凡人界的血亲都没有灵根，那些人是修士不能碰的，他们能插手的，就只剩下一个纯阴体质的莫长忧了。 虽说兄弟之情不如血脉之情，可是在莫长生还没有后代血脉时，这个莫长忧，也足够让他们暂时稳住莫长生了。 可是那位镜主这次召集他们又说了甚么？ 镜主竟要他们一一立誓，决不可为难那莫家兄弟半分，否则将来即便众人飞升有望，他们这些为难莫家兄弟之人，必然不得飞升！ 除此之外，一旦有人为难莫家兄弟一事被镜主发现，无忧秘境便再不欢迎他们，还有他们的血脉后代！ 如此重重代价之下，纵然是跟着镜主弟子来的这四位渡劫大能，还有其他知情之人有多么的不情愿，却也只能口头上拖延拖延时间，期盼那蠢笨的南宫四兄弟能从那莫长生口中问出什么来，也不会自己亲自对莫家兄弟动手。 镜主之威，又岂是他们可以反抗的？ 可怜那南宫四兄弟，不过是做了出头鸟而已。 “就是不知道，镜主明明知晓那莫长生的重要，明明知晓南宫四兄弟秉性如何，为何还在之前派了这四人去看管逍遥秘境？” 只是这个疑惑只能存在他们心中，当着镜主弟子的面，他们显然是闻不出来的。 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赶向逍遥秘境周围。 镜主之弟子虽然说得大义凛然，可是也只要求身边的四个渡劫大能跟着他赶向逍遥秘境，至于速度快是不快，那，就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一行人的速度着实算不上快。 他们原以为到达逍遥秘境时，就算南宫四兄弟没能问出什么了，那莫长生还要和莫长生一起活着出来逍遥秘境的人都会狼狈至极，却远远没有料到，他们到达逍遥秘境周遭时，竟然死了两个渡劫大能，其中一个正对着一个小姑娘猛砍，却丝毫伤不到那小姑娘，另外一个则疯了似的追着一个白衣青年，周遭一个元婴修士，一个金丹末期修士，则时不时的给他制造些麻烦。 眼看着南宫老四要踏入一个让人有不祥预感的阵法中，无忧秘境镜主的弟子甄平安蓦地站起来，高声道：“四长老，且留步！” 南宫老四虽然杀红了眼，可他素来知道镜主的这位弟子在阵法方面的造诣，加之他自己心中也觉不对，愣是停住了脚步，只一双眸子，还死死地盯着莫长生。 “小子，你竟敢杀了我大哥！老夫今日若不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老夫就不姓南宫！” 甄平安和他身后四人皆大惊。 一个小小元婴竟会杀了南宫四兄弟中素来修为最扎实，最善斗法的南宫老大，这南宫老四，莫不是在说胡话？ 南宫三长老正在对着怜儿周身的防护罩狠狠的击打，那防护罩内，正是瑟瑟发抖的怜儿和一具冰冷的尸体，那尸体正是南宫二长老。 “四弟说地没错！”南宫三长老恶狠狠地道，“就是那小小元婴用他手上那把小人之剑伤了大哥！那把剑不知是用什么灵矿铸造的，一旦伤人，竟能使人修为尽失，所有法力都使不出来！那小元婴还说，大哥除非自废修为，否则就只能等死！奈何等到大哥下定决心要自废修为保命时，那小小元婴趁我们不注意时，竟用一块毫无灵力的凡间石子，穿破大哥喉咙，让大哥由此身死！” “此等人品低劣，卑鄙无耻，争斗中用上这样的魔性之剑之人，就算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甄平安和他身后的四位渡劫修士看了看身为渡劫大能的南宫四兄弟，再看了看那个小小元婴莫长生，只觉南宫三长老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着实了得，试问，若非生死相逼，哪个元婴期小小修士，敢在渡劫大能头上动土？ 若非逼不得已，那小小元婴，只怕看到渡劫修士就要绕道跑吧。 几人皆沉默了。 片刻之后，甄平安才问道：“那二长老是如何死的？” 南宫二长老死得就更莫测了。 怜儿不过是筑基修为，原本轻易就能被南宫二长老杀死，奈何怜儿的全部防御法宝都被摧毁之后，身前却出现了一抹神识，那抹神识转过身，将怜儿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就用那只筑基期使用的小小灵器，半柱香之内，便击杀了南宫二长老。 南宫二长老死后，那抹神识就变成了一个防护罩，将怜儿和二长老一起罩在了防护罩中，任凭三长老如何作为，都无法拿那个防护罩如何。 南宫三长老憋屈着讲完二长老之死，原本只在乎那个镜主所说的莫长生的甄平安等人，也下意识地看向怜儿的方向。 胆小，懦弱，柔软不堪。 可是这样的怜儿，却有那样强大的人保护着。 众人都盯着怜儿，南宫四长老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莫长生的方向。 莫长生受了重伤。 渡劫期和元婴期修士的差距，不是一把留影剑就能抹平的。 莫长生能在那位南宫大长老猫戏老鼠似的追着他跑时，勉勉强强一剑划过南宫大长老的耳朵，让南宫大长老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还要面临自废修为和等死的境地，他付出的代价也相当之大。 更何况现在还来了五个不知是敌是友之人。 可是莫长生还不能走。 他杀了南宫大长老，无忧秘境或许不会为南宫大长老报仇，可是活下来的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必然会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南宫兄弟本就阴狠，为了给大哥报仇，找上很快就要出龙门镜的莫长忧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莫长生还不能走。 莫长生微微仰头，在口中倒下一瓶的补灵丹，周身灵力立刻爆满。 南宫四长老嗤笑道：“小小元婴，就是吞下一个秘境的补灵丹，也打不过老夫！” 莫长生只微微一笑，侧头看他：“四长老所言极是。只是四长老尽管放心，晚辈素来识时务，跟四长老斗法之事，晚辈自然想都不敢想。晚辈吞下一瓶补灵丹，只是想补充补充气力，毕竟，晚辈接下来要做的，可都是体力活啊。” 南宫四长老追问道：“你要作甚？” 莫长生看向南宫四长老，很是无辜地道：“鞭尸啊。所谓弟债兄偿，四长老如此逼迫我，想要取我的性命，我不能拿四长老如何，就只好拿大长老的尸体……出出气了。” “竖子尔敢！” 莫长生当然是敢的。 事已至此，大仇已结，他今日若不能杀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来日待他修为尚不精进之时，必会为二人所累。 与其将来受制，连累长兄，倒不如今日且试上一试，狠毒便狠毒了，莫非怨也要以德来还？南宫四长老威逼他在先，他如今，不过是以怨报怨，如是而已。 莫长生看了一眼甄平安和他身后的四人，见他们只冷眼看着，却无一人想要插手，心中大约有数，直接从南宫大长老的储物戒中，取出一条鞭子，拿在手中把玩片刻，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 “想不到南宫大长老修为如此高深，储物戒中却还藏着如此阴毒之物。”莫长生拿着一条身血红的鞭子看了又看，叹道，“这条辫子上煞气极重，想来大长老生前用它鞭过不少人，如今这鞭子反过来要鞭他了，倒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莫长生说罢，也不将鞭子认主，直接持起鞭子便往大长老尸体上猛地一甩！ 这条鞭子被剧毒淬炼过，但凡击打之处，必然流脓化黑血，莫长生这一鞭子打下去，大长老一张仙风道骨的脸上，登时被打出一道极深的痕迹，乌黑一片。 莫长生打完这一鞭，还不安心，忽然看着大长老的丹田处道：“尝闻元婴期以上修士，临死之际能将其灵力蓄于丹田中的元婴处，视为元神，以此留下最后的活路，却不知道，大长老是不是元婴犹在？” 他将红鞭一收，直接拿起留影剑，划开大长老的丹田处！ 南宫三、四长老立时肝胆欲裂，恨不得将莫长生生啖其肉！ 他们之前那样苦苦逼迫莫长生和怜儿，就是为了能将大哥、二哥的魂魄留下，也好夺舍重修，他们原本以为莫长生和那怜儿骨龄年轻，并不知道高阶修士被杀之后，其实还有一条活路，可恨这莫长生原本也没想起来，只是见他二人太过在意大长老的尸体，才会想起这其中缘故。 白九见状，立刻传音给怜儿，让怜儿也割开二长老丹田，取出其元婴，生生捏碎！ 且不提怜儿如何犹豫徘徊，迟迟不敢下刀，莫长生却是直接将大长老的元婴捏在了手心里。 大长老神魂犹在，虽然只有一掌之长，却也愤恨的瞪向莫长生：“放了老夫！否则绝不轻饶你！老夫的两个弟弟也绝不会放过你！” 大长老倒不是只会放空话，着实是莫长生之前用留影剑生生害他满身修为无可施为，就算临死之际保下元婴，依旧不能动用半分灵力，除了放话，他显然连逃命都做不到。 莫长生却道：“这如何使得？人们常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是四位长老都是真真正正的小人，而晚辈与四位长老的仇怨更是如海深，除非一方死掉，再无化解可能，这种情形下，晚辈如何能放了前辈？前辈莫非灵力没有了，心智也缺失了？” 大长老欲要叱骂，却被莫长生紧紧捏住元婴的身体，登时痛苦无比，惨叫出声！ 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不禁齐齐往前一步，拿起法宝欲要丢向莫长生！ 白九已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保护怜儿的防御法宝之中，手起刀落间，就将南宫二长老的元婴直接捏碎，吞入腹中！ 渡劫期长老的元婴，那可是大补之物啊！ 白九以元婴修为吞下此物，修为定要提升至少两个大境界，从元婴期，直接跃过化神期，成为炼虚期修士！ 若是运气好了，还能进阶为炼虚期之上的合体期，甚至合体期之上的大乘修为！只距离渡劫期差一个境界而已。 渡劫大能的元婴之妙，何等引人垂涎？ 但是这样一来，白九以同类元婴提升修为，违背天道因果，却会由道修沦为魔修。 由此入魔。 然而白九此刻却看不到入魔的后果了。 渡劫大能的元婴啊，这等尽在他囊中之物，他要如何才能说服自己舍弃？ 即便是由此入魔，白九显然也认了。 白九将南宫二长老元婴吞入腹中的那一刻，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便都察觉到了。 手足元婴被人吃了，二人心神大恸，有心阻止，奈何直到此刻，二人才发现，他们已然踏入了莫长生的阵法之中，根本出不得。 南宫三长老和四长老齐齐看向甄平安和他身后四人。 “平安贤侄还在等甚么？还不快动手，将这两个害了我们大哥二哥的鼠辈给抓起来？” 甄平安一向面无表情，此刻面上也没甚表情，直接拒绝道：“平安修为太低，不敢入阵。”见南宫二人欲要反怒，他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玉瓶，丢了过去，“不过这玉瓶之中是提升修为的越阶丹药，服下丹药，两位长老的修为会提高到散仙修为，对散仙来说，破如此阵法，岂非手到擒来？” 南宫三长老和四长老登时大喜，两人将玉瓶中的丹药取出来，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番，便各自服下。 莫长生见状，神色凝重，一手捏着万里遁地符，打算如果二人的修为当真提升到了散仙修为，便立刻跑路。 ——虽然他想要斩草除根，但若这草这根太顽固，还进化成了小树苗，那他也只好先跑路，再想法子了。 可是莫长生没想到的是，南宫三长老和南宫四长老也没想到的是，甄平安的那两颗丹药，竟是让二人修为大降的丹药。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的修为全都降到了元婴期。 众人皆惊。 甄平安却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条黄色锦缎，如同“圣旨”一般，手一扬，黄色锦缎便飞到了高不可见的天空之中，瞬间锦缎变长变大，将整个天日都遮住了，锦缎上的字更是清晰可见。 “传无忧秘境镜主旨意，原无忧秘境南宫四秀不尊镜主指令，自今日起，驱逐无忧秘境，同时赐降灵丹，令其三个时辰之内，修为降至元婴期。钦此——” 五灵大陆整个都沸腾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位无忧秘境的镜主，那位镜主还有这等本事，能以锦缎遮天蔽日，能轻易让渡劫修为的南宫四秀沦为元婴修为，能有本事命令五灵大陆所有人…… 这等本事，谁人不在乎？谁人不信服？ 不少修士，竟是争先叩拜。 而莫长生所在之地，锦缎一出，甄平安和身后的四位渡劫长老，南宫三、四长老，皆扣地跪拜。 白九正在修炼中而不知情，怜儿抬头看着那张遮天的锦缎，蹙眉思索，莫长生皱眉看了片刻，便将南宫大长老的元婴往逍遥秘境中一扔，然后便一跃到了南宫三、四长老所在的阵法中，扬起留影剑，不顾二人还在被驱逐无忧秘境、吃下降灵丹的打击之中，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开打。 甄平安将锦缎一收，向身后四人一拱手，便直接离去。 甄平安带来的四位渡劫长老，两人随后离去，两人却留了下来，一人站到了白九身旁，显然是在护卫白九进阶，一人则盘膝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只一双眸子，则盯着莫长生和南宫二人打斗。 南宫二人修为虽然降到了元婴期，可是他们毕竟是两个人，斗法经验更比莫长生多得多，原本也能轻易制住莫长生。 奈何莫长生修炼的是留影剑诀，手中的留影剑，更是一旦伤人，便可令人不得不面临自废修为和等死的唯二选择，如此一来，虽然是一对二，莫长生倒也没有落在下风。 南宫二人有心拖延时间。他们素来知道镜主说话算数，他既说了三个时辰，那么三个时辰后，他们定然能恢复渡劫修为，倒是杀一个手持留影剑的莫长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他们显然忘了，他们的大哥是怎么死的，在何等修为死的。 两个时辰之后，莫长生的留影剑斜斜划过南宫三长老的后背，然后再一剑砍了南宫三长老的头颅，便将南宫三长老剩下的身子收到了储物戒中。 南宫四长老怒极，和莫长生几乎以死相逼！ 可是直到三个时辰的时候刚刚到的时候，莫长生才斩下南宫四长老的手臂。 之前一个时辰的种种，仿佛猫戏老鼠一般，那莫长生，分明能轻易的伤到他，但最后竟是追了他一个时辰，才肯真正下手伤到他。 南宫四长老四下看去，见三个哥哥全都命丧黄泉，二哥的元婴被人吃掉当成进补之物，再无转世之机，大哥三哥也已死去，元婴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而他自己，也不知前路如何。 事已至此，他还有何可怕的？南宫四长老瞪向莫长生：“你是故意的！方才那一个时辰，你在故意戏弄于我！小小年纪，竟如此阴险狡诈！” 莫长生微微一笑：“比不得四位渡劫大能。” 南宫四长老“你”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朝莫长生走去。 “小心，他要自爆！” 怜儿蓦地叫出声来，莫长生一怔，干脆在南宫四长老动手之前，一下子扔出数百张极品爆裂符，趁着爆裂符爆裂之前，他先捏碎了已经准备许久的万里遁地符，一遁万里之远。 眼看南宫四秀全都死了，其中三个还死在一个小小元婴手中。 守护白九的渡劫大能看一眼依旧存在的逍遥秘境，再看了一眼仅剩的渡劫修士道：“你又白忙了一场，真是辛苦辛苦。” 那人冷哼一声，看向白九身上的魔气，不甘示弱地道：“比不得你，好好一个道修，最后竟因一时贪念，入了魔道。就是不知，待他修为接连提升时，同时而来的魔道天雷劫，是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两人话不投机，一人继续守着白九，一人则离去。 细看离去的方向，正是莫长生的万里传讯符遁离的方向。 莫长生遁离到一座小城后，很快便拿着逍遥散人留下的避水珠，运行掩息诀，气息很快消散在小城的人群之中。 莫长生深受重伤，又强行吞下一整瓶补灵丹补充灵力，伤上加伤，进入小城之中，走上传送阵，随意挑选了一个远离伪逍遥秘境的方向，便交了灵石，等待传送。 莫长生选的地方很远，因此他一个人在传送阵中待了整整七天七夜，才被传送到一个仙凡混居的城镇。 莫长生勉强支撑，尽量不露疲色的租了一户小院，便布下重重阵法，进了空间。 蛟龙大人在发现莫长生把墨玉戒指丢进来时就开始着急，待看到莫长生把一个渡劫期修士的元婴丢进来时，就更加急的不得了。 奈何逍遥秘境是莫长生的空间，他纵然是莫长生的道侣，也无法自己出空间，更帮不上莫长生半点忙。 如此待了数天，莫长生才重伤进了空间，蛟龙大人整张脸都是黑的。 青岩关心了两句莫长生，见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便识时务的请莫长生把他送出去，他在外面帮他们守门。 莫长生惨白着脸把青岩送出去了。 蛟龙大人怒气冲冲地分出一道灵气探入莫长生体内，看到莫长生体内萎靡的灵气，还有丹田处微微受损的样子，再把莫长生身上的衣服扒开，看到莫长生后背上和胸前的掌印、小腹处的剑伤，又怒又急又心疼。 “笨蛋长生！你不会放慕生出去么？慕生出去了，就没人敢欺负长生了！对方还是渡劫期，长生你胆子太大了！” 莫长生虽然受伤颇重，却是双目晶亮，心说，对方可不只是一个渡劫期，是四个渡劫期，其中三个，都死在他的手上。 他想说他也很厉害，以后会更厉害，和慕生走在一起刚刚相配。 只是不待他说出这话，就看那恶龙扑了过来，恶狠狠地指着他的头道：“我的！”再指肩膀，“我的！”三指受伤的身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莫长生失笑。 蛟龙大人却是格外认真地道：“全都是我的，长生你不许再让它们受伤了！不然……” 莫长生唇角翘了翘：“不然如何？” 蛟龙大人冥思苦想好一会，才道：“不然、不然慕生就为长生‘亲口’上药！” 莫长生心想，这个上药法子，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这可是甜蜜的折磨呢。 可是很快的，他就完全不这么想了，连重伤都不顾，立刻爬起来，在自己的空间里和蛟龙大人玩起了捉迷藏。 “嘶嘶，嘶嘶！” 一条筷子粗长的小金蛇扭着细细的蛇腰在空间里跑来跑去，紧紧跟着莫长生后面。 “嘶嘶，嘶嘶！” 长生莫跑，慕生要给你上药呢！嗯，用蛇信子来！ 　　☆、第142章 私心 且不提莫长生究竟有没有让小金蛇用蛇信上药，莫长生以元婴中期修为，击杀三位渡劫大能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修真界整个都哗然了。 一是为莫长生能如此越阶杀人一事而兴奋不已，二是为莫长生所杀之人乃是他同门师长。 莫长生重伤在身，对此毫无所知，仍旧安居逍遥秘境之中，一为修炼恢复伤势，二为将他当日杀三个渡劫大能的事情慢慢回顾，不为其他，只求能在其中悟出进阶的意境。 青岩被莫长生扔出逍遥秘境，独个儿住在租来的小院子里，也在认真修炼，只偶尔才会化成人形跑出去看看外界之事。 不过虽然他听说了恩公杀了三位同门师长的消息，也不觉得恩公有甚么过错。在青岩看来，以恩公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故意与三位渡劫大能为敌，恩公会出手杀人，只有一个缘由——三位渡劫大能不顾自身年龄和修为，逼迫恩公不得不出手。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青岩所料，很快的，修真界中就传出了大批量的留影符，每张留影符中，都记载了当初莫长生、白九、怜儿还有另一位金丹修士出了逍遥秘境之后，被南宫四秀为难之事。 留影符也分高低贵贱，便宜些的留影符只会记录短时间的影像，却无声音，而高阶留影符却会长时间记录声音和影像。 修真界传出来的这批留影符，正是将莫长生四人出逍遥秘境，直至莫长生面对南宫四长老的自爆，手持万里遁地符遁离离开而结束。 这批留影符一出，原本还在怀疑莫长生杀三位渡劫长老的事是假的，抑或是认为莫长生不该杀同门师长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那些在无忧秘境中立下誓言的众多修士，原本还想要暗地里派些手下去杀莫长生，试探当初济遥灵君卜那一卦的真假时，此刻看了留影符，亦神色复杂的将命令给改了。 试探威逼便罢了，那莫长生手上的那把长剑能轻而易举的令人重伤，除了长剑，那莫长生还有那可恨的落凡阵防身，再加上莫长生之狠辣，从他当日斩断风千幻一臂，还要逼迫风千幻之子亲手废掉母亲修为一事，就可见一斑。如今连杀三位渡劫大能，可见其心性阴狠，手段毒辣。 只是世人从来都是欺善怕恶。 若莫长生太过善良，他们大概就真的毫不犹豫的动手去逼迫莫长生，哪怕他们明明看到“逍遥秘境”还屹立在那里，那莫长生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认主了逍遥秘境。 可是，现下的莫长生却不仅仅是狠毒，他还手持阴毒之剑，会落凡阵这等绝人仙缘的阵法，除此之外还有勇气、气魄和气运，能以一人之力，杀掉三个对大能，这样的莫长生，再加上无忧秘境镜主特特为其出面一事，却让一些想要以武力逼迫他的人退缩了。 只是他们放弃了以武力逼迫，却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不正是这天下大多数男子的期盼么？ 那莫长生再是阴狠，也该过不了美人关。 就算过得了曾经的逍遥散人都不曾度过的那道美人关，那也未必过得了其他的美人关。 可怜蛟龙大人还在逍遥秘境中，兀自对着正在一心修炼的心尖尖上的长生发呆，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有很多人打算撬他的墙角了。 虽然他的长生又开始修炼了，只能让他看得见摸不着，可是蛟龙大人还是很高兴的。 他有长生送给他的九盏灯笼，还能拿着长生吹了好久的竹笛思恋，眼前也能看到独一无二的长生，心中知晓他的长生是喜欢他的，是在乎他的，蛟龙大人单单靠着这些回忆，就能打发莫长生连续闭关的时日了。 蛟龙大人的日子也是很单调的。 从前他还是条蛇的时候，除了修炼，就是到处找食物；待到修炼有成，不需要食物了，修炼之外，他便开始每日睡觉，偶尔跟来打搅他的人或者妖兽狠狠打上一架，把对方的宝贝全都抢过来，然后就再接着睡觉。 等到他意外吞了一株灵草，化出一只爪子，迎来天雷劫时，蛟龙大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已经从人人躲着走的大妖蛇，变成了人人觊觎的蛟龙。 那个时候的蛟龙大人还是颇为郁闷的。 因为他每日修炼和睡觉的生活一下子就被打乱了。除了睡觉和修炼，他还要每日躲着那些要来“降龙”的人。 什么龙鳞龙爪？什么孽龙？ 他分明就很少作孽么。比起那些翻脸就不认人的人类，他可是善良的很。 奈何蛟龙大人自认善良，可却还是被很多人追着打。 打着打着，他就化出第二只爪子，头上的独角，抢了很多很多的宝贝。 打着打着，他就看到了傻子一样的晏玲珑，然后就藏到了晏玲珑的玲珑秘境里，直到遇到了他的长生。 于是蛟龙大人的生命里，除了修炼、睡觉这两件雷打不动的大事之外，就多了长生这件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日子无聊了些，可是能和心爱的长生靠那么近，可以等着长生醒来，蛟龙大人已然觉得幸福极了。 即便是一等就等了小两年，蛟龙大人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尤其是他发现他的长生修为又变高了。 “元婴后期。”莫长生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修为，亦是颇为满意，和三位渡劫大能一战，着实让他心境提升不少，接连修为也受益，“等去龙门镜接了哥哥，在龙门镜里，至少能把修为提高到化神期了。” “嘶嘶！嘶嘶！”蛟龙大人一高兴，又变成了小金蛇绕着心上人到处转。 莫长生眼角一抽，就想到了闭关之前，这笨蛇追着自己要用舌头给他上药的情形了。 “嘶嘶，嘶嘶！”长生你怎么不说话啦？ 莫长生心说，他该说甚么？他该说，你赶紧变成人形么？莫要保持着蛇形，让他看着糟心么？ 可惜莫长生心中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无事。慕生这些日子无聊了么？趁着龙门镜还没有开启，我们出去玩玩如何？” 蛟龙大人立刻就缠到了莫长生的手腕上。 缠完之后，还特特抬起小脑袋看了莫长生一眼。 莫长生：“……”他闭关前还只敢待在他的脚腕上，现下胆子肥了，敢直接往他手腕上跑了？ “走。” 奈何莫长生虽然心中仍然不太喜欢蛇类，但是直接将这小金蛇给丢开的事情，他也着实做不来了。 罢了罢了，或许以后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如何了。 莫长生这样安慰着自己，就出了逍遥秘境。 他们还是待在那处仙凡混居的小院子里。 莫长生出来时，正看到青岩正在炼丹。 他们一出现，青岩一慌张，身前的丹炉立刻“砰”的一声，炸炉了。 莫长生：“……”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笨蛋笨蛋！我家长生可比你厉害多了！ 青岩虽然化成人形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是条没有成年的蛟龙，但是他的修为却只比现在的莫长生差了一小阶，相当于人类的元婴中期修为。 他听到蛟龙大人的话，面上一红，忙忙起身道：“见过前辈，恩公。” 莫长生弹了小金蛇的小脑袋一下，才转头对青岩道：“你莫要恩公恩公的唤我了，我们修为相当，按岁数……”莫长生想到妖兽漫长的生长期，还有这两条蛟龙按照“万岁”以计算的岁数，只好放弃了让青岩唤他一声“莫兄”的想法，只好道，“你唤我的字便好。” 青岩愣了一下：“字？”那不是凡人才有的么？修士修为高深后，最多有个道号。恩公为何会有字？ 缠在莫长生手腕上的蛟龙大人亦跳了起来。 “嘶嘶！嘶嘶！”长生你记起来了？ 这一世的莫长生十三岁便进了修仙界，当然是没有字的。 可是前世的莫长生二十三岁进修仙界时，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正在准备考举人，当然早已有了字。 莫长生说罢也是一怔，随即才道：“我字凌云。” “凌云凌云。”青岩迟疑片刻，才道，“原来恩公的字，和逍遥散人相同。” 青岩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逍遥散人的故事，更听说有人传言，他的这位恩公便是逍遥散人转世的事情。 莫长生脸黑了黑，才道：“这是我凡人界的一位先生所赠，那位先生恐怕并没有听说过逍遥散人的事迹。”说罢他又道，“青岩还是唤我长生好了。” 这个字，太让人奇怪了。 不过莫长生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就像当初凌真人的血亲凌昀一般，旁人一听凌昀的名字，便不曾想过凌昀会用和逍遥散人一样的字眼，只会想到同音字而已。他便是真的用了凌云二字，其他人也未必会多想。 只是莫长生想到那个转世传言，心中还是颇为膈应，愣是不肯再用那个字。 青岩：“是，恩公。” 莫长生：“……” 蛟龙大人压根不知道莫长生为何会被青岩噎的说不出话来，他低头咬了莫长生手腕一下，将莫长生的注意力都转向他，才急切的“嘶嘶”道：“长生长生，你都想起来了么？不是说要凑齐了……才能都记起来么？长生怎么，现在就记起来了？” 莫长生微微蹙眉：“并没有记起来，只是偶尔脑袋里会有那么一两个画面，似是而非，我都有些糊涂是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了。” 蛟龙大人蔫蔫的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其实他没有告诉长生的是，莫长生想要恢复前世记忆，并不是必须要拿到完整的轮回盘。轮回盘原本就是神器，他能让人转生，便能让人带着记忆转生。 当初的莫长生，其实是也的确是带着记忆转生的。 只是蛟龙大人私心作祟，在他启动轮回盘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趁他无暇顾及，强行封印了莫长生那一世的记忆后，没有帮长生恢复。 他细细看过，那个封印并不伤害莫长生分毫，只是让他忘了前世记忆。 蛟龙大人几度犹豫，都没有帮莫长生恢复记忆。盖因强行封印莫长生记忆的那个人在被他重伤之后，说若是不重新来过，莫长生永远只会将他当成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妖蛇，趁人之危的小人而已，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蛟龙大人就因这样的私心，愣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可是，看着现在的长生看向他的目光，再想到前世的长生看向他的目光，蛟龙大人心中半点后悔都升不起来。 封印莫长生记忆的那人是散修修为，原本可以在莫长生到达散修修为前一直封印。可是莫长生向来心志坚定，修为又越来越高，虽然不能彻底解除封印，但是慢慢地零碎的记起前世的事情，这却是现在的莫长生可以做到的。 莫长生虽然觉得这小蛇今日有些奇怪，可是想到自己一闭关就是小两年，也不曾陪着他，心有愧疚，便没有追问，只拉着青岩问这附近有甚么好玩的地方。 莫长生愿意是要和小蛇一人一蛇出去玩，孰料青岩报恩心切，先前没有可以报答莫长生的地方便罢了，现下莫长生开口询问，青岩立刻高兴了起来，打算带着莫长生在这小城镇里好好晚上一遭。 想到青岩替他在这处灵气稀薄的地方守了那么久，莫长生显然也不能拒绝青岩，于是便一起去小城镇里逛了逛。 小城镇是仙凡混居，修士用的东西、凡人用的东西都有。 莫长生不但买了些修士用的小东西，还买了不少凡人用的东西。 青岩看他：“恩公买凡人用的东西作甚么？莫非恩公还不曾还家？” 莫长生已经放弃去计较青岩的称呼了，只道：“我已经回过一次家了。可是家兄还没有回去过。待从龙门镜出来，家兄便可归家。到时便可帮我将这些东西带回去了。” 青岩若有所思：“恩公的兄长，是炉鼎体质的长忧公子？” 莫长生一双桃花目立刻凌厉地看了过去。 青岩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我从前跟随济遥灵君时，曾听过长忧公子抚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莫长生这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很快发现，青岩偷偷去买了几把凡间的琴。 青岩很快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讪讪解释道：“凡人听修士的法宝奏出的曲子总归不美，倒不如还是用凡间的琴。” 莫长生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家兄擅长箫。” …… 莫长生在小城镇又停留了三日，听青岩讲述了他刚刚闭关时，他杀了三位渡劫大能的留影符如何大卖的情形，嘴角一抽，但还是跟在青岩去了卖留影符的地方，买下了店铺里包括自己大战三渡劫大能之内的记载各种事件和争斗的留影符。 虽然留影符上记录的有些只是些琐事而已，可是想到莫长忧困在龙门镜里十年了，他就是去了龙门镜，也是修炼十日居多，还不如拿这些留影符当做玩乐之物给莫长忧看着玩。 甚至莫长生还在隐隐期望，若是运气好了，莫长忧能从这里面悟出进阶已经也说不得。 且不提莫长生如何准备去龙门镜之事，修真界各大宗门，但凡聪慧之人，也大约猜到了十年间都不曾出现的莫长忧，想来还在龙门镜之中。 而现在消失不见的莫长生，这次大概也会赶去龙门镜接他的亲生兄长。 因此各大宗门准备的美人儿，也都一一送到了龙门镜附近——强行威逼或许艰难，可是美人计呢？美人计若不成，那……孩子呢？一旦有了孩子，纵使是再狠毒之人，也该有那么一二分的心软吧？ 不少人都等在了龙门镜周围，期望能早些见到莫长生。 于是在蛟龙大人还不知道的地方，他平白无故多了不少潜在情敌。 　　☆、第143章 保镖 龙门镜中灵气极为充沛，更何况还有像“仙境”那样，在“仙境”之中几年，外界才过了一日的地方，莫长生自然是要带着在乎之人一起去的。 蛟龙大人自不必说，自从上次一人一龙分开，蛟龙大人就黏他黏的更紧了，莫长生虽有苦恼，却也是夹了蜜糖的苦恼，直接随他去了。 除了蛟龙大人之外，那条小青蛟虽然看起来像是个阴郁的少年，但却知恩图报，尤其非常非常地听莫长生的话。 莫长生虽然不解，可是小青蛟听话是真，一心努力修炼也是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慕生虽然不说，但常常拉着小青蛟对打，可见慕生也是很在意这个同族的。 因此莫长生便问青蛟愿不愿意跟他去龙门镜。 青岩愣了愣，随即大喜。 龙门镜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龙门镜只有金丹期以下修士能进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他现下的修为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肯定是不够资格进龙门镜的，可是莫长生若是愿意用空间带着他进龙门镜，他就完全可以无视修为禁制的规矩了！ 只是不待青岩起身道谢，忽然又忧心道：“可是恩公的修为已经是元婴后期了，按照龙门镜的规矩……恩公能进龙门镜么？” 莫长生自然是早早就想好了法子。 这还是托了那一日，无忧秘境镜主赐下降灵丹的福，让他也终于想起来五灵炼丹术中的确有炼制降灵丹的丹方和法子，因此折腾了些时日，他也终于炼制出来了上中下三品降灵丹。 虽然比不上无忧秘境镜主的降灵丹那般厉害，能将修士修为从渡劫期一下子降到元婴期，但也能将元婴期修士的修为，直接降到筑基期，时效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显然足够了。 青岩听到后，就更安心了，郑重谢过恩公之后，他正欲效仿他同族前辈金蛟大人放点龙血出来给恩公，就被金蛟大人一尾巴给甩到一边去了。 青岩：“……”他只好继续阴郁地去思考如何报恩一事了。 蛟龙大人凑到他的长生身旁，甩着尾巴转了转，见他的长生不理他，只好变成人形，伸出一只手臂，就悄悄地揽住了长生的小腰。 真细啊。 脱了之后，还很白。 白白的，细细的，软软的…… 蛟龙大人想入非非，手上无意识的探入了心上人的衣衫里。 再然后……不待蛟龙大人继续“无意识”的做些甚么，就被他的心上人给踹飞了。 “不许胡闹。”莫长生板着脸道，“再胡闹就把你关在秘境里，你不许出来，我也不去看你。” 蛟龙大人：“……”坏长生，又欺负龙！ 可是，可是那么细细地白白的软软的腰，真的好让龙惦记啊。 奈何蛟龙大人惦记还是不惦记，莫长生做出的决定都不太容易被改变。 平常倒还罢了，蛟龙大人撒撒娇，莫长生就有三分可能为蛟龙大人改主意，可是这会子莫长生一来急着去找兄长，二来对龙门镜和外界不同的时间比也异常地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龙门镜修炼，以此提升修为，这种情形之下，蛟龙大人莫说撒娇了，就是脱光了诱莫长生，莫长生也只会沾沾小便宜，然后就把龙给丢到空间里，默念清心诀……眼不见为净了。 于是蛟龙大人在被威胁只会，看着心尖尖上的长生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好默默地挠地，然后收起心思，继续看着他的长生发呆了。 莫长生的确没有太多时间照看这恶龙，最后还是一个人出了空间，然后拿着万里传讯符，试着联系裴十三郎。 几年未见，他不知道十三郎如今修为如何，是否过了金丹期。 如果还没过，这次龙门镜开放，十三郎必然要去；若是过了的话，他身上也有降灵丹可以赠与十三郎。 只是赠与丹药的前提，是他能找到裴十三郎。 除了裴十三郎之外，莫长生还跑了一趟散修盟。 散修盟盟主风烨和璞阳子看到他时，一个没认出来，一个则一眼看穿服下了易容丹的莫长生。 让莫长生没想到的是，看穿他的竟是璞阳子。 “莫非璞兄开了灵目？”莫长生显然没猜到自己服下易容丹了，还被人一眼看穿。 璞阳子一身玄衣劲装，和几年前背着剑，将剑视为宝贝的模样有了几分不同。现在的璞阳子，更像是出鞘的利剑，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战斗。 璞阳子依旧面容僵硬，板着脸道：“直觉。” 虽然换了一张脸，修为也不太相同，气息更不同，可是璞阳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眼前之人就是那个点化了他“剑即是我，我即是剑”的人。 风烨惊讶了片刻，便含笑将莫长生往散修盟里引。 “师弟他从小思考问题就和常人不同，识人的法子也和咱们不同，所以莫兄莫要担心，他看得出来，不代表旁人也能看得出来。” 风烨安慰的话却没有让莫长生真的安心下来。 莫长生随着风烨往散修盟里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多谢盟主安慰，世上修士繁多，手段各有不同，若当真被有心人认出来了，那也只能算是莫某运气不好了。” 风烨一袭紫衣，依旧华贵而妖艳，闻言扭头，似笑非笑：“你的运气还不好么？你杀了三个渡劫灵君的事情，可是早早就传了出来。现下修真界不少人可都是拿着你和逍遥散人相提并论呢。” 莫长生摇了摇头，真心不觉得这是个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这次来散修盟，是有其他的事情。 待到了散修盟风烨自己的地盘，布下了重重阵法后，莫长生便郑重对着风烨长揖一礼。 风烨一怔，忙忙扶起莫长生：“莫兄这是作甚？你我修为相当，我如何能当得起你这样的大礼？” 修士虽然修为有高低之分，但低阶修士见到高阶修士，也只需要微微躬身便好，长揖到底，这就算是大礼了。而跪礼除了对天地父母和师长，更是少有人会轻易跪人，退一步说，就是有人想跪，大多数修为碍于因果也不乐意被人跪。 莫长生这样长揖到底，却是十足十的大礼了。 莫长生也不勉强，顺势起身道：“我有一事，要求盟主帮忙。” 风烨不语。 并非是他不喜欢莫长生这个朋友，也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只是莫长生现下的身份和之前大有不同，济遥灵君亲自测出上上之吉的人，一举击杀三个渡劫灵君之人，很有可能是逍遥散人转世之人……这样的莫长生所要求他之事，必然是极其为难之事，风烨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更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 他是风烨不假，可是，除了风烨自身的身份，他还是散修盟的盟主。 他不可能为了莫长生而让刚刚在修真界站稳脚跟一千年都没有的散修盟，因此而被动摇了根基。 风烨不说话，莫长生也不逼问，他只静静地看着风烨。 他所求的确是很为难的事情，风烨如此慎重考虑，也属应当。 若换了他是风烨，只怕会比现在的风烨更慎重。 风烨在大厅里站了半晌，终于叹道：“莫兄有话，还是坐下说罢。当年结婴丹相赠之情，烨一直铭记于心。若有帮的上忙的地方，烨自然不会推脱。” 当初莫长生还是个练气期的小修士时，护送老祁国公主回国，结果在拍卖会上遇到了另一位祁国公主。奈何莫长生那时一个人带不走祁国公主，这才以结婴丹为报酬，让璞阳子送他们二人顺利离开。 可是除此之外，莫长生并没有要其他的任何报酬。 而那时的璞阳子和风烨早就穷得叮当响，根本凑不出用正常价格买结婴丹的灵石，如果不是莫长生相帮，风烨根本不能顺利结婴，然后争取到散修盟盟主的位置。 虽然对那时的莫长生来说，当时金丹期璞阳子肯把他和祁国公主顺利送出来，就已经是相当大的报酬了，可是璞阳子和风烨不这么认为，因此当年之事，一直铭记在心。也正因此，在和莫长生相交时，才会主动成为朋友。 莫长生并不愿狭恩以求报，奈何情势逼人，他太需要风烨师兄弟二人的帮助了。 当然，他也不会让二人平白无故出手帮忙。 “家兄，”莫长生顿了顿，才道，“家兄莫长忧，他现下在龙门镜的事情，想来盟主和璞兄都知道了。我这次去龙门镜，正是要接他出来。只是虽然逍遥秘境仍然屹立在那里，但逍遥宗济遥灵君为我卜的那一个上上之吉的卦象，还有济遥灵君弟子风千幻道基全毁一事，还是让很多人都以为逍遥秘境已经认我为主了。” 莫长生叹道，“虽然他们暂时碍于无忧秘境镜主的威慑，还有我之前幸运击杀三名渡劫灵君的事情，暂时不敢对我动手，可是家兄是修真界中人，还是我现下唯一在修真界的亲人，一些宵小之辈，很有可能会用家兄来威胁我。家兄少年时曾为他人炉鼎，好不容易脱离炉鼎身份，有幸在龙门镜得到机遇修炼到金丹期，现下却又要因我之事而被拖累，甚至会有性命之危……家兄待长生如宝，长生不惧高阶修士之威，不惧众人质疑和不解，不惧死，独惧因长生之事，而拖累兄长，令兄长因长生而受辱。” 莫长忧不仅仅是莫长生的兄长，还是修真界不少喜欢歪魔邪道之人所寻找的纯阴体质，炉鼎之资，如果当真有人把莫长忧劫走了，为了拿莫长忧威胁莫长生，定然是不会取莫长忧性命，可是折辱之事……莫长生却不敢笃定。 风烨听罢，大约也明白了莫长生的意思，道：“莫兄的意思，是让散修盟护着令兄？可是烨听说，令兄的师尊已然进阶化神期，师公也是元婴期修为，令兄和令兄的师尊在阵法上的造诣又极为出众，想来逍遥宗即便只是看在令兄和令兄师尊阵法的天赋之上，也该出手护住令兄。” 毕竟，曾经以千幻阵法而扬名的千幻道君修为尽毁，甚至道基都被小师弟给毁了个彻底，现下世上会千幻阵法的，只剩下莫长忧和莫长生二人了。 莫长生的阵法是莫长忧所教，而莫长忧会千幻阵法则是靠“自悟”，由此可见其阵法早已之高。 风烨私心觉得，只要逍遥宗不是傻的，就不该为了莫长生去为难本宗一个阵法天赋如此之高的弟子。 要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阵师了。一名等级和天赋卓越的阵师，甚至能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宗门的护山大阵，莫长忧如此有阵法天赋，逍遥宗正该花心思去拉拢。 莫长生摇了摇头。 风烨能如此镇定，既是因着风烨本人行事大气，有一盟之主的气魄和度量，亦是因着风烨并不知道五灵大陆诅咒一事，对解除五灵大陆的诅咒没有像无忧秘境那些老神仙那样的过分执着。 莫长生相信，紫烟道君和凌道君一定会护着莫长忧，可是，徐紫烟现下虽然是化神修士，然而化神修士在无忧秘境的众多炼虚、大乘、渡劫修士之中，又算得上什么呢？尤其是与散修盟相比，逍遥宗为首的四大宗门显然对破解五灵大陆诅咒一事更加热衷。 现在伪五灵秘境还在那里杵着、无忧秘境镜主明显护着莫长生、而莫长生自己又颇为强悍的时候，许多人还能按捺下自己的小心思，勉强不强行出手。可是等到伪五灵秘境百年后消失的时候…… 莫长生简直不敢想象那时无忧秘境将会如何的疯狂了，而那些对济遥灵君那一上上之吉的卦象深信不疑地众人又会如何跑来追杀他，威胁莫长忧…… 所以，重重考量之下，莫长生才会跑来风烨这里示弱。不过，他来风烨这里倒不是求着风烨在百年之后帮他护着莫长忧，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说的清除呢？他来这里，是为了百年之内的事情。 “师尊再亲，也不可能护送徒弟回到凡人界的家乡。”莫长生道，“家兄出龙门镜后，必然要回家一趟，我希望璞兄能护送家兄归家一趟。” 风烨还没说话，璞阳子便道：“我修为不够。”只有化神期修为以上的修士，才能自由出入凡人界和修真界。只是凡人界灵气极为稀薄，化神修士在凡人界会待得不太舒服，必须要经常服用灵果、灵酒和丹药，以此来维持体内灵气。 莫长生这才将一瓶丹药拿了出来。 璞阳子不甚明白：“这是何意？” 风烨心头一跳，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降灵丹？你炼制出了降灵丹？” 谁人不知降灵丹是曾经的逍遥散人自创出来，会炼制这个丹药的也只有逍遥散人和他的嫡系弟子而言。现下逍遥散人死了，他的嫡系弟子也早早见了阎王，如今修真界出现的降灵丹数量极为稀少，都是逍遥散人和他的嫡系弟子炼制了遗留下来的。其他人别说炼制降灵丹了，就是连降灵丹的丹方都不曾见过。 好在降灵丹效果太过坑人，也无人特特去找降灵丹的丹方。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少年眼中的意味，分明就是这玉瓶之中乃是降灵丹！ 风烨神色复杂，怔了片刻，将玉瓶拿在手中摇晃了一下，听到玉瓶中满满的丹药，才叹道：“莫兄心思，果然诡谲。” 璞阳子只道：“意思是，我答应护送你兄长回家，你便给我一颗降灵丹，然后让我去龙门镜走一遭，将修为提高到化神期么？” 如果是在外面，璞阳子当然没信心短短时间内提升一个境界的修为。可是龙门镜如此神奇之地，璞阳子心中还真的有一二分把握，能在龙门镜中修炼到化神期。 见莫长生点了点头，璞阳子又疑惑道：“可是，你只需要给我一颗降灵丹就是了，为何会给我满满一瓶？” 这一小瓶的降灵丹，少说也有二三十颗，足够二三十个金丹期、元婴期修士服下后，伪装成练气期、筑基期修士，进入龙门镜好生历练一番了。 莫长生为何会一下子给那么多？ 莫长生不语，只一味看向风烨。 风烨心中颇为复杂。 明知莫长生会这样帮散修盟是有缘故的，可是，二三十颗降灵丹面前，未来二三十个可能的元婴期、化神期高手面前，风烨纵然是再担忧，现下也只能妥协了。 “待你们进了龙门镜，我便宣布，莫长忧为我散修盟客座长老，享散修盟普通长老一切待遇。逐璞阳子出散修盟，贴身护卫新莫长老……” 璞阳子不可置信地看向风烨。 风烨却没有停下来，继续看着莫长生道：“待到莫兄和令兄同时说好时，再令璞阳子重归散修盟。莫兄觉得如何？” 莫长生打量着现下仍是元婴期的璞阳子，再想到空间里那条小青蛟……虽然这一人一蛟现下都是元婴期，可是有了龙门镜的“作弊”，想来在出龙门镜时就能拥有化神期修为了。 如此，他倒也能放心的多了。 　　☆、第144章 重逢 璞阳子显然是没有什么反对的权力的。 尤其是在莫长生提出，璞阳子跟在莫长忧身边的百年护卫时间里，其修炼所需要的丹药都由他来支付。且每个月还会另外给璞阳子三百块中品灵石的报酬。 这已经比璞阳子待在散修盟的待遇要好得多多了。 “除此之外，”莫长生笑眯眯地继续抛出诱饵，“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我亲手杀掉的南宫大长老和南宫二长老所有的修炼手札和历练手札，可以赠与二位。” 灵石和丹药还可以说只要努力就能得到，但是两位渡劫期灵君的修炼和历练手札……这样的好东西，除非靠机缘，可是再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的。 璞阳子面上仅剩的一丝不甘愿，也终于消失了。 “灵石不必了。”璞阳子还是颇为实诚的，“只要包吃包住，历练途中我猎杀或找到的东西归我，这就够了。” 莫长生想了想，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两颗化神丹，分别递给璞阳子和风烨，道：“既然璞兄不要灵石了，那就把这两颗化神丹收下罢。”见二人要推辞，莫长生又道，“这都是从两位南宫长老那里得到的。用这些身外之物交换璞兄百年的自由，莫某已然心有愧疚，还望两位收下，愿璞兄能真心实意，在这百年里，保护好家兄。” 二十几颗降灵丹、百年修炼所需的丹药、两颗化神丹，还有两位渡劫大能的修炼和历练手札……用这样的代价交换璞阳子的百年自由，虽然看起来是璞阳子占了便宜，可是莫长生是从号称公平自由也的的确确很大程度上做到让人自由的地球而来，绑着璞阳子一百年的时间，让璞阳子无法自己历练找机缘，这其中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璞阳子之前便已经同意了。莫长生拿出来了二十几颗降灵丹，就给了散修盟二十几个可以去龙门镜历练的名额，这对师兄带领的散修盟有多么大的好处，璞阳子自然是知晓的。再加上莫长生后来给的种种奖励，对身上从来都攒不下来灵石的璞阳子来说，简直比他现在过得还要好。 要知道，他这会子要不是师兄常年救济，给他灵丹符箓，身上的储物袋里恐怕还是空空如也。 风烨显然很了解自己的师弟，闻言便笑：“莫兄尽可安心，跟着令兄，璞阳子能随意的吃丹药，可是比他现在要谨慎的舍不得吃丹药的情形好得多了。更何况，还有化神丹相赠，我竟不知，我们师兄弟一眨眼，怎么反而又欠了你许多了。” 莫长生见二人确实是心甘情愿的同意，璞阳子不会因无聊地护卫百年的事情而对莫长忧产生怨愤，这才放心。 至于谁欠了谁的，既然双方都同意了，便也没有太大所谓。 有了璞阳子的同意，莫长生又找到小青蛟，希望小青蛟能护卫他的哥哥百年光阴，作为报酬，前面小青蛟欠他的救命之恩就算报完了，除此之外，他还将南宫二长老储物戒里的灵石、符箓、丹药、丹炉、炼丹材料都给了小青蛟。 还附上一份他自己的炼丹心得。 前几日，小青蛟自己想学着炼丹的模样，莫长生显然是记在心里了。 青岩见状，忙忙推辞：“百年时间对妖兽来说，不过是眨眼而过，最多也就是睡上一觉而已。恩公本就救过青岩，青岩报恩本属应当，又如何能再要这许多的东西？恩公还是收回，青岩才好安心护卫长忧公子。” 莫长生却正色道：“当日我偷梁换柱，将伪逍遥秘境替换逍遥秘境之日，青岩化身蛟龙，吸引守在逍遥秘境周围的渡劫大能，因此曝露真身，不得不越发谨慎处事……这些事情，长生且都记得。”见小青蛟还要推辞，莫长生又道，“青岩莫要再推辞了，我其实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青岩帮忙……” …… 周周转转，莫长生总算说服了璞阳子和青岩守护莫长忧百年。 为了让莫长忧的“保镖”能力强一些，他甚至打算带着这一人一龙一齐去龙门镜的“仙境”之地。 唯一让莫长生感觉可惜的是，直到龙门镜开启的那一日，他也没找到裴十三郎。 他只在龙门镜外，发现璞阳子透过易容丹认出他时的担忧显然是正确的。 龙门镜开启前一个时辰，无数看起来金丹期修为以下的修士都围在了龙门镜外。 只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莫长生发现，这次来的男女修士，绝大多数都是容貌颇为俊美之人。 而这些美人之中，有五成都是女子。 修真界的女修数量其实并不多，能抢占到进入龙门镜名额的女修就更少了。以往的秘境历练中，差不多女修只能占到其中的两成、三成甚至更少。 可是这一次，却又将近五成的女修……莫长生这样有了“家室”之后，便对女子不太关心的人，也不免多看了他们几眼。 璞阳子正板着脸站在他身旁。 他虽然面部表情少了些，可是感官极为敏锐，很快察觉了莫长生的疑惑，传音道：“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来。” 莫长生：“何意？” “子嗣。”有了子嗣，才能进步一牵制莫长生，具体为何要牵制，璞阳子不太明白，他只记得师兄是这样告诉他的，他也就这么记下来了。 璞阳子说罢，莫长生脸就黑了大半。 心中正庆幸还好他已经吃了易容丹，换了副容貌时，就见一男一女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是分别向他走来的。 那男子正是少年容貌，一身白衣，干净地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霜。 而那女子，一袭黄衣，娇俏可人，身段玲珑，她一靠近莫长生，莫长生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女子面上微微一红，冲着莫长生一福身，低声道：“采萱自生下来，便带着这种体香，污了莫前辈嗅觉，是采萱的不是。” 恰到好处地福下身子，将纤纤细腰、玲珑胸脯全都让莫长生不得不注意。 再怯生生的抬头，一双盈盈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 莫长生：“……” 那白衣少年倒不像那女子那样，直接上来就“出手”，他原本就和莫长生修为相当，看到莫长生，便拱手道：“逍遥秘境之中，多谢莫道友照拂家兄和怜儿。白清无以为报，只好一路之上，跟随莫道友，寻找报恩时机了。” 璞阳子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 莫长生嘴角忍不住一抽，就见不远处还有两三个男女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朝他走来。 白清和采萱立刻同时开口：“我有法子。不过……” 不过，他们两个，肯定是要在龙门镜里一路跟着他了。 莫长生倒是不想同意，奈何那些宗门显然是下了大血本，想了不少法子去找莫长生，才一会的功夫，又有人朝他看了过来，试探着想要凑到他身旁确认身份。 莫长生只好道：“待进了秘境，你们能跟上便跟，跟不上……”他指定不管。 于是在采萱和白清二人联手之下，很快就没人再主意莫长生了。 莫长生倒是想知道这二人是用了何种手段，奈何修真界的手段何其庞杂，他才修炼不过二三十年，根本猜不到那些大宗门到底教给这二人什么手段来找到他，甚至有可能是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的法子，只是事已至此，与其被一堆人跟着算计，还不如让这二人跟在身边看着，莫长生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忍了先！ 龙门镜很快开放。 莫长生拉着璞阳子便走。 白清和采萱紧追不放。 白清和他二人修为相当，能追上他们倒不奇怪，倒是采萱…… 莫长生回头看了她一眼。 采萱便笑：“莫前辈放心，采萱……厉害着呢。” 莫长生扭头便走。 白清和采萱继续紧追不放。 他们一共跟了莫长生和璞阳子两日。 只是他们一直走到龙门镜的外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龙门镜外围的两日，就是外界的两日，而莫长忧所在“仙境”里不知过了几年了，莫长生若是再不想法子去莫长忧那里，怕是莫长忧要担心的直接跑出来找他了。 莫长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摆脱这二人，只是……他看了一眼璞阳子。 璞阳子虽然笨了些，可是莫长生之前明确表示要他做莫长忧百年的护卫，而逍遥秘境正是百年开放一次，这分明就是意味着……纵然是他不太敢猜，心里也有些数，见状便道：“若莫道友有法子尽管说，只要不危及在下性命和修为，在下都不会反对。” 于是璞阳子就被莫长生给放倒，丢到了空间里，再然后，莫长生就悄无声息地逃跑了。 他直接恢复原本的容貌和气息，很快就甩掉了白清和采萱。 待到半日之后，终于找到了当年的那个“仙境”。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长忧正站在树下，手持玉箫，遥遥望着。 外界和龙门镜边缘处一日，“仙境”之中，却不知过了几载。 莫长忧怕是自龙门镜开启，就一直这样等在那里。 莫长生心中一酸，忙忙跑了过去。 　　☆、第145章 莫长忧在龙门镜里独自待了十年，修为也稳稳的进阶到了金丹中期。 若是换了一个人，可能修为会进阶更快，只是莫长忧两次自废修为，修炼起来不如旁人也再正常不过，能有今日的修为，莫长忧已然很满意了。 莫长生显然也很满意。 “恭喜兄长，修为又精进了。” 莫长生快步走到莫长忧面前，嘴唇微张，末了桃花眼一眯，却只说出恭喜的话。 莫长忧微微一笑，三两步走上前去，便抱住了许久不见的弟弟。 “是该恭喜我，终于能与长生重逢。” 莫长生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终于抬起手来，反抱住了莫长忧。 二人谁都没有提莫长忧是不是从龙门镜开启，就已经等在这里，等了几年的事情。 莫长忧是不在意这个。相对修炼，他显然更在意他的弟弟。 莫长生虽然心疼兄长，可是一想到兄长像“望弟石”那样的等了他那么久，心疼酸涩之余，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别样地骄傲和欣喜的。 更何况往者不谏，过去的便过去了，二人面上都带着笑，一齐走向莫长忧之前便布置好的阵法中。 阵法重重环绕，莫长生一看，便知晓莫长忧的阵术水平又高深了几分，同时跃跃欲试，起了破阵的心思。 他虽然阵法一道上天赋不如莫长忧，可是破阵嘛，比起创作，他显然在破坏一道上还是有些精通的。 “不如兄长先进阵中，我在外面试试能否破阵？” 莫长生双目晶亮的看向莫长忧。 莫长忧性子本就温和，对待旁人尚且多了一分宽厚，更何况是对待自己的弟弟了。 他微微一笑，便道：“长生所愿，为兄自当尽心竭力。” 于是兄弟二人甫一见面，还没叙旧，就开始一个守阵，一个破阵，互相对峙起来。 莫长忧虽然没有莫长生的修为高，但胜在阵法天赋高，在阵法上付出地时间和精力又远远胜过莫长生，因此兄弟二人对阵起来，竟是上了瘾，直到十日之后，莫长生站在被九个落凡阵包围的三个一模一样的莫长忧面前，这次对阵才算结束。 莫长生盯着三个一样的莫长忧看了半晌，只好讨饶道：“我输了。” 那三个一样的莫长忧却是一齐上前一步，然后唇角含笑，道：“只认输可不够，长生还没认出，哪一个才是为兄。” 莫长生抬头望天。 九个落凡阵就够可怕的了，再来三个无论气息模样动作神态全都相同的莫长忧，他去哪里认出来哪一个才是莫长忧？ 难道要让他冲进去打么？ 可是落凡阵的威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莫长生觉得，他还是乖乖等在外面比较好。 不过…… 继续破阵是不可能了，但是想要把真正的莫长忧逼出来，这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莫长生回过神来，看向莫长忧，从储物戒中取出那只蛟龙大人特特做给他的竹笛，便很是不怀好意地道：“兄长的千幻阵法太过神奇，长生着实破不了，不如……还是就此坐下，在此地吹上一曲，或许长生吹完，也就能想到这破阵之法了。” 莫长生说罢，果真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石椅，慢悠悠的坐好，然后拿起竹笛，放在唇边，先试了下音。 那三个一模一样眉心一跳。 莫长生颇为懊恼的道：“许久为吹，破音了。”然后又道，“不过长生特特学了一首复杂的曲子来，一定能吹给兄长听的。” 然后莫长生再次将竹笛放在唇边。 莫长忧这才不得不将九个落凡阵还有千幻阵法都收了起来。 莫长忧自觉自家弟弟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音律方面的天赋……那简直是再勤学苦练也弥补不了的。 他从前教莫长生吹曲子时，莫长生还能吹给简单的曲子，现在莫长生要吹复杂的曲子给他听，莫长忧觉得，他还是不要听的好。 “长生若喜欢，还是学了凤求凰吹个那条金蛟听好了，为兄……就不抢了那条金蛟喜欢的事情了。” 莫长忧说罢，莫长生立刻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莫长忧奇道：“怎么了？” 莫长生神色古怪地道：“我把他们放在逍遥秘境里，忘了带出来了。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把他们都带出来。” 然后莫长忧就觉眼前一花，他的弟弟就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莫长忧愣了愣，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似是想要把莫长生给摸出来。 结果……结果还真让莫长忧给摸出来了。 逍遥秘境虽然神奇，可是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从什么地方进的秘境，出来时还要在那里出来。 莫长生一出来，就发觉有一只手在摸他的脸。 他很快反应过来，正要笑眯眯的向自家兄长炫耀他的逍遥秘境，就见身旁的蛟龙大人伸过来一只手，正要将站地离他极近的莫长忧给推开，结果一看那人是莫长忧，整个动作就顿住了。 “大、大舅子。”蛟龙大人独个儿——在蛟龙大人看来，小青蛟是小崽子，昏迷的璞阳子不算活人，整个空间，可不就剩他一个了么——在空间里待了十天，整个龙都急坏了，甫一出来，就看到有人在摸他心尖尖上的长生的脸，蛟龙大人怎能不怒？ 奈何仔细一看，结果那人却是他的大舅子。 蛟龙大人整个龙都蔫了。 他虽然喜欢独霸长生，可是面对大舅子，蛟龙大人显然立刻就气弱了几分，忙忙从身上摸出一只储物戒指就双手奉上：“送给大舅子！” 莫长忧见莫长生又出现了，这才松了口气。 此刻见那金蛟一脸讨好地神色，还有双手奉上地储物戒指，侧头看一眼莫长生，戏谑道：“莫非这是聘礼？那为兄是不是还要为长生准备一份嫁妆？” 莫长生抬头望天——龙门镜的天空，都比外界的天空要蓝上几分。 耳边只听蛟龙大人格外大声而骄傲地道：“我和长生早就成亲啦！还要聘礼，聘礼我也送过啦！” 就是长生好像忘了带嫁妆了。 蛟龙大人脑袋里想了那么一下，立刻就想，没嫁妆算什么，长生整个儿都是他的。 这就已经让他高兴地睡不着觉了。 　　☆、第146章 蛟龙大人高兴了，莫长忧却愣住了，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三分。 莫长生很快注意到兄长的神色，想了想，便将蛟龙大人手里的那枚储物戒指直接戴到了莫长忧右手食指上，然后笑眯眯的道：“兄长说得对，这就是聘礼，唔，不，是彩礼，兄长可以扣下的那种。爹娘都不在这里，我和慕生的事情也不好也不忍告诉他们，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自己远远离家的儿子成了断袖了还是跟一条蛟龙断袖了的事实，“所以长兄为父，我和慕生的婚礼，就由兄长来办了。” 莫长生心道，成亲么，反正对象是同一条龙，多成几次，其实也没差的，是不是？ 蛟龙大人站在一旁，傻乎乎的道：“可是长生，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么？”而且成亲之后，还一洞房就是美滋滋的三年光阴，蛟龙大人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莫长生黑着脸瞪了那恶龙一眼。 蛟龙大人这才开窍：“没有没有，我们之前只洞房了好几次，还没成亲。大舅子，你当我们的主婚人好不好？我们再成一次亲！” 莫长生扶额。 虽然他元阳已经没有了的事实，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来，可是被这恶龙傻乎乎的叫着只洞房了没成亲……饶是莫长生向来脸皮极厚，也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再次恶狠狠地瞪了那恶龙一眼。 莫长忧终于又重新笑了起来。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储物戒指，再抬头看看傻乎乎笑得一脸喜色的敖慕生，还有他那个虽是一脸恼色，但眼底却满是纵容的弟弟，心中微微一叹，也只能承认，纵然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敖慕生明显不是良配，可是至少此刻看来，这一人一龙，却是相处得极为亲密和快活。 莫长忧虽然打心底地舍不得自家弟弟要“嫁”出去这个事实，可是“彩礼”都戴到他手上了，他的宝贝弟弟都给他下了指令，让他准备弟弟的“嫁妆”了，莫长忧还能说甚么？ 罢了罢了，看自家弟弟把这妖兽吃得死死的，就知道自家弟弟是吃不了亏的。 莫长忧这样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然后眼角微抽地看着这一人一龙毫无所觉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着实看不下去了，微微侧首，才发现了紧张地站在一旁的青衣少年。 莫长忧目光微微一顿。 倒不是认出这青衣少年和敖慕生是同族了，而是看到了青衣少年年少的面容上隐藏地一丝阴郁和戾气。 莫长忧没想到莫长生会带着一个性情阴郁、心底明显有心魔的少年来了龙门镜。 那青衣少年却是没看出莫长忧这番打量的诧异，只是面上微微一红，便微微结巴似的道：“见、见过长忧公子。” 莫长忧：“……” 这少年修为明显比他高吧？为何要向他见礼？ 莫长生眯着眼睛就看了过去，目光显然不善。 青岩只好努力板了脸，道：“我们见过的。” 莫长忧：“……”他怎么不记得？ 然后就见青雾一闪，眼前的青衣少年便消失了，他眼前骤然出现了一条青色小蛇。 青色小蛇昂着小脑袋，“嘶嘶”叫着。 可惜莫长忧显然不懂蛇语。 他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这小青蛇好一会，还是认不出这小青蛇到底在哪里见过。 毕竟，他见过的青蛇妖兽不止一个。先前他偶尔遇到了，还会认真抵抗，杀蛇剥皮取妖丹，后来在知道了自己弟弟竟然和一条小金蛇勾搭在一起之后，莫长忧就不怎么去主动招惹蛇类妖兽了。 因此他有意无意放过的小妖蛇还真不少，但是眼前这小青蛇明显修为很高，他就是偶尔见到也会绕路躲开，更谈不上救不救的了。而且，莫长忧没有说出口的是，在他看来，这青色的妖蛇长得都差不多，他压根分辨不出这小青蛇究竟见没见过…… 莫长忧想了半晌，还是看不出这小青蛇和别的小青蛇有何不同，更加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这小青蛇，只好默默摇头。 青岩失望极了，只好再度变成人形，然后道：“我从前是济遥灵君的灵兽，曾经听过长忧公子抚琴吹箫，如闻天籁，绕梁三日。” 他其实也只见过莫长忧一次。 只是高阶妖兽的听力极好，他偶尔闲着了，就会放出神识去偷偷“看”那些人类在做什么，“听”他们在说甚么秘密。也是偶然一次，听到莫长忧在抚琴，琴声甚美，让他如痴如醉，只觉心中戾气都消了一分，这才常常听莫长忧抚琴吹箫。 可是很显然的，莫长忧并不记得他，也不知道他经常偷偷地听他弹琴吹奏。 莫长忧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然后客气地持箫一礼，便不再看青岩，而是看了一眼莫长生，还有莫长生脚下昏迷着的璞阳子。 莫长生这才想到自己坑了璞阳子一把，让他一下子就昏睡了十日。 他心中略略有些歉意，忙取出丹药，喂到璞阳子口中。 丹药立竿见影，甫一入口，璞阳子便转醒了。 莫长生跟他道过谦，然后便跟他介绍了莫长忧和青岩，并带着他们将周围“小仙境”周围都转了个遍，最后道：“这里灵气极为充沛，我等虽然相护认识，但是各人修炼总不好被打扰，依长生来看，我等还是各自选定地方，布置洞府和阵法的好。”说罢看了一眼莫长忧，又道，“家兄阵法一道上颇有天赋，两位若是要为自己选定的洞府布置阵法，可以来找家兄。” 他原本就是想要青岩和璞阳子能护着莫长忧百年光阴，因此能让三人，唔，两人一蛟慢慢熟悉起来，才是最好。 莫长忧并不知道莫长生的这个打算，只是莫长生的面子，莫长忧显然是要给的，因此直接取出数个防御阵盘，分别介绍这几个防御阵盘的功效，让青岩和璞阳子慢慢挑选。 直到三日之后，一行人才慢慢安顿下来。 莫长生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没有再另行开辟洞府，而是把蛟龙大人先前的聘礼——随身洞府直接拿了出来，放大之后，他就和蛟龙大人一起住了进去。 莫长忧也没搬家。他性子清淡，本就没甚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因此在住了十年的地方接着再住下去，对他来说，显然也不是甚么难事。 璞阳子是天生的剑痴，心中唯有一剑。在发现此处的灵气犹如仙境，时间也比外面过得缓慢的多的时候，便找了一处不到十平米的悬崖峭壁，决意吃穿住行都在那里，还打算在悬崖峭壁上练剑。——莫长生理解不能，更加劝阻不能，只能由着璞阳子去。 至于青岩，他则在莫家兄弟旁边选了个住处，然后便住下了，甚至连洞府也没开。 莫长生问他晚上睡在哪里，青岩竟诧异地看他，道妖兽修炼本就比人类艰难，如何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且妖兽修炼自然以本体为最佳，他晚上自然是要变成小青蛇，吸取月光精华…… 莫长生：“……”主要是他家那条蛟龙从来就没有勤快修炼过，而且他明明记得他家蛟龙叙述过去做得最多的事情之一就是睡觉，他还以为睡觉就是蛟龙一族的修炼方法之一来着…… 一行人都安顿好了，阵法也布置好了，莫长生和莫长忧这才有时间叙旧。 莫长生讲了外界的诸多事情，还特特带了莫长忧进他的逍遥秘境一游。 莫长忧惊讶之余，也开始担忧莫长生的处境。 伪逍遥秘境能支撑百年光阴，可是，百年之后呢？ 若是百年之后，伪逍遥秘境骤然消失，那些等待飞升等待地几乎痴狂地大能们，岂不是要生吃了莫长生？ 而且，除了知晓五灵大陆诅咒的那些大能，还有诸多不知道五灵大陆诅咒，但是却知晓逍遥秘境这个芥子空间好处的人，他们难道就会放过莫长生这个拿到逍遥秘境的人么？他们难道就不想去抢夺莫长生所拥有的逍遥秘境么？ 虽然有无忧秘境镜主的意料之外的“保护”，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位镜主是因何缘故会出言护着莫长生，更不知道百年后，那位镜主又是个甚么主意。且莫长生这段时间之所以过得看起来比较安稳，也只是因着莫长生出手杀了三个渡劫大能的事，一时震慑住了那些人，可是时间能抹杀一切，若是时间长了，那些人说不得就要忘记莫长生曾经的狠厉，想要冒险对莫长生下手。 到了那时，莫长生仅剩地安稳日子也没有了。 “长生不是说，有慕生和你的伴侣契约在，你们便都可以飞升么？不若待出了龙门镜，你们便离开五灵大陆，去东九洲，去西漠，去任何一个人们找不到你们的地方，努力修炼尽快飞升？” 莫长生看着焦急地莫长忧，伸出手放在莫长忧手上，安抚道：“兄长且安心，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若是将来真的走投无路，不需兄长说，我也会这样做，争取早日飞升。” 可是，在他飞升之前，必然是要安顿好他在修真界的兄长的。 旁人他不喜欢管，也不愿意管，可是，他的兄长，却不能没有这个飞升的机会。 莫长忧也大约猜到莫长生不放心他，心中一叹，只能反手握住莫长生的手。 兄弟二人，两手握在一起。 殊不知在不远处，一株高耸入云的大树上，一条小金蛇正蹲在树枝上咬牙切齿。 又摸脸又摸手，大舅子你又占慕生媳妇儿的便宜了！ 兄弟什么的，都这么亲密无间么？ 小金蛇懊恼地想着，为什么只有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没有兄弟授受不亲呢？ 　　☆、第147章 且不提蛟龙大人是如何在心底郁卒吃醋，莫长生和莫长忧叙旧几日，便将他大战三名渡劫大能的留影符还有外界诸多关于各方各面的留影符给了莫长忧。 “这些留影符兄长都好好看看。”莫长生拿出留影符后，又把从南宫大长老那里得到的储物戒整个儿的塞给了莫长忧，“这是南宫大长老的收藏，他到底是渡劫大能，收藏的东西相当丰厚。法宝丹药之类的东西便罢了，南宫大长老和二长老储物戒的各种玉简和自己写的游记手札，还有我这些年在外收集的各种手札游记，我也放了进去。兄长认真看看，毕竟咱们在龙门镜中，还有待上几十年，若是兄长能通过看这些东西就能找到结婴意境……” 那莫长生就更加放心了。 莫长忧也没有跟莫长生客气。 他知道莫长生给他这些东西，一是想让他身家丰厚些，以后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赚灵石上，只需一心修炼就好，二来就是希望他能通过这些玉简，在龙门镜中找到结婴意境，得以结婴，成为修真界真正的大修士，三来么，莫长忧也看得出来，莫长生虽然进了龙门镜，但和他叙旧的时间却不会太多，大概过不了几日，莫长生就要开始闭关潜修，以期在出龙门镜时，能有更多的实力和修为。 “都听长生的。”莫长忧笑眯眯的道，然后取出一只随身花盆，直接放大到三亩地大小，放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待在树梢上暗搓搓的偷窥他们的小金蛇，慢慢站起身，就自然而然地把莫长生的手又攥住，拉着他便看眼前随身花盆里的灵植灵草。 “我在龙门镜十年，也着实清闲地很，于是修炼之外，便在小仙境附近都转了转。”莫长忧其实只说了一小半的实话，龙门镜小仙境的灵气浓郁地几乎修真界无处能比，他待在小仙境五年，修为就稳固在了金丹中期，然后怎么也升不上去了，莫长忧心知自家弟弟的难处，更不愿将来拖累弟弟，便一鼓作气，从小仙境走了出去，开始在整个小仙境附近游走。 莫长忧这样走了出去，初时只找妖兽练手，寻觅一些不常见的灵植灵草，连根挖出来，重新种在随身花盆里，而龙门镜的妖兽也颇为有趣，见莫长忧并不是要来杀它们，跟它们打架还会给丹药、灵蜜，便会带着莫长忧去一些修士甚少发现的地方采摘罕见的灵植——当然了，莫长忧也要相应的付出丹药和灵蜜、灵酒等代价。 因此莫长忧初时在小仙境附近着实找到了不少罕见的灵植灵草，有些他不认识的，想着莫长生炼丹可能用到，也统统捡了回来。 莫长忧那时还以为龙门镜里只剩下他一个修士待在这里。 结果在有一次被小妖兽带着去挖灵植时，才发现隐匿身份藏在龙门镜的不止是他一个，且还是一伙人，足足有七个人，两名元婴修士，剩下的五个，全是金丹期。 莫长忧势单力薄，原本不想与他们为难，结果那一行人中却有人认出了他的纯阴体质，如此一来，莫长忧只能与一行人相斗，最后凭借九个落凡阵和千幻阵法，将一行七人全都杀掉，他们的东西自然也都收缴了起来。 能隐匿修为和身份，在龙门镜开启时死赖着不走的，除了莫长忧这等有弟弟弟夫帮忙，勉强躲过的，就是世家子弟，身家丰厚的。 莫长忧一次抢了那七人的储物袋和储物法宝，手头也宽松地很。 只是对莫长忧而言，那一行人的收藏，都不如他特特找出来的罕见灵植重要。 ——因为莫长生有了逍遥秘境做后盾，灵石丹药法宝都不缺，唯独能让他欢喜的，就是稀有灵植了。 莫长生待莫长忧好，莫长忧自然也希望莫长生欢喜，他除了凭借阵法天赋研究出来的几套保命、杀敌、防御阵法可以教给莫长生，就只有眼前这随身花盆里，从龙门镜各处险境采摘而来，悉心照料长成的罕见灵植和灵草了。 莫长生见了这三亩地大小的随身花盆里的灵植灵草，果然面露喜色。 待和莫长忧一起将这三亩地大小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随身花盆“巡视”完毕，莫长生面上的喜色更甚。 他将莫长忧的手攥的紧紧地，心中雀跃道：“多亏了兄长，长生丹的丹方凑齐了！” 莫长忧亦是一喜。凑齐了长生丹丹方上的炼材，他们兄弟的保命手段又多了一重。 要知道，逍遥宗自从得了莫长生供上去的长生丹丹方，至今为止还没能凑齐长生丹的丹方上的炼材，更遑论炼制出真正的长生丹了。 “不只是长生丹，还有几种稀有丹药的炼材，也能凑齐，待到我到了化神期，便能开炉炼丹了。” 莫长生说罢，侧首看向莫长忧：“多谢兄长。” 一亩地便有六百多平方米，三亩地便是将近两千平方米，莫长忧能将这将近两千平方米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各种稀有灵植，甚至有些灵植饶是莫长忧读了无数灵草玉简，也只能勉强认得出来，可见其珍贵和罕见。 莫长忧能凑齐这三亩地的灵植，还不知道要跑了多少地方。更何况还有莫长忧为了让这三亩地的稀有灵植成活，所花费的心思了。 莫长忧只笑：“长生喜欢便好。” 兄弟二人又聚了三日，莫长忧便说要为莫长生和蛟龙大人主婚一事。 莫长生自然无可无不可。他其实并不看重这个形式，若非如此，也不会当初和蛟龙大人谁都没通知，悄无声息地就直接洞房了。 只是莫长生看兄长在意这件事，那恶龙也一心想要在大舅哥面前站住脚，便应了这件事，在成亲前一日，还特特与蛟龙大人“分居”，打算和莫长忧秉烛夜谈，度过最后一个“单身”夜晚。 要知道，自从莫长生默认了蛟龙大人的身份，二人除了逍遥秘境一事，可就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次分开，蛟龙大人气得几乎跳脚。 “坏长生！你是不是只喜欢大舅哥，不喜欢慕生了？” 莫长生：“……”这属于婆婆和媳妇儿掉水里，先救哪一个的问题，他觉得他还是不要正面回答的好。 “慕生果然笨。”莫长生慢悠悠的道，还不忘端起一盏茶，一双桃花目斜斜瞥上蛟龙大人一眼。 蛟龙大人一双眼睛通红，直接忘了和大舅哥争宠地事，只气呼呼的道：“慕生是笨，可是，可是慕生再笨，也不愿意和长生分开！一晚上也不行！” 说罢就扭过头去，想要把后脑勺对着可恶的长生。可是没过一会，不等莫长生说话，又觉得两只眼睛不盯着人，他的长生说不定又要跑了，怒气冲冲地又转过头来，盯着莫长生不放。 莫长生哭笑不得，就对着这恶龙勾了勾手指。 蛟龙大人心中想，谁要过去！不说清楚，他才不要靠近那个人！ 可是心里想的，却不代表他能控制地住他的双脚。 待到蛟龙大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习惯性地跑到莫长生身旁，还把莫长生喝了一半的灵茶给斟满了！ 蛟龙大人：“……”可恶的长生，一定给他下了迷魂蛊，才让他这么低三下四，眼睛里只剩下长生一个！ 可是，蛟龙大人一边气自己不争气，一边又想着，可是，他看着可恶地长生满意的冲他一笑，还端起那杯茶喝了起来，心里的气氛就已经消散了大半了。 待到听完莫长生对他说的话，蛟龙大人心中哪里还有气？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喜悦。 “笨！只分开一晚上而已，待到明天……你把随身洞府好好布置布置，我们要在里面住上几年。而且……我不是之前从逍遥散人的收藏里拣出一本双修秘籍么？你把那个学会了，明日我们……” 蛟龙大人立刻幸福的冒泡了。 若是在外面，长生才舍不得挪出几年时间和他“双修”，可是龙门镜灵气充沛，时间还和外面不一样，若是他这次努力痴缠莫长生些时日，长生岂不是要和他缠缠绵绵一连六七载？ 这样的洞房，真真是想想就让龙开心的忍不住四处飞翔了。 待到第二日，便是一人一龙的婚礼。 莫长忧既做了主婚人，又是新郎之一的家人，青岩便做了另一位新郎的晚辈家人。 而练剑成痴的璞阳子也特特空出一天来，跑来恭喜莫长生成婚，还专门准备了贺礼。 修真界少了凡人界的各种繁文缛节，莫长生先头便说了要简单再简单，好节省出时间给各位用在修炼上，因此他们的婚礼也格外简单。 只二人一人一身红色吉服，远远相对，慢慢走近。 蛟龙大人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不傻气，一面在宽大的长袖的掩盖下，努力捉住莫长生的手，紧紧攥住，一面低声道，“长生真好看。” 莫长生早就听惯了这恶龙的甜言蜜语，只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看向前方，目不斜视了。 反倒是等着他们走过来的莫长忧闻言嘴角抽了抽，青岩若有所思，璞阳子干脆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莫长生为何真的要和这个叫敖慕生的成亲。只是璞阳子素来不爱管他人的事情，只一心修炼，稍稍诧异了一会子，便把这件事放心。 见莫长生二人走来，还率先上前，递了一枚手札和一枚留影符。 “恭喜二位。” 莫长生不客气地接过了东西，打开一看，意外的看了璞阳子一眼。 璞阳子却误会了，面上一红，讷讷道：“莫兄是知道我的，一贯攒不下灵石，只能送些自己的东西了。” 璞阳子送的贺礼，正是他这些年来自己的练剑手札，手札中除了他自己的练剑心得，还有摘录的其他剑修名士的练剑心得；而留影符上，则是记录的他以身为剑，练剑练己的情形。 莫长生半点都不嫌弃这份贺礼，道：“多谢璞兄。长生也算是半个剑修，只是在剑道上的造诣，却比不得璞兄。璞兄愿意把自己的练剑心得送我，还有留影符相赠，长生感激不已。” 璞阳子这才笑了，忙忙退到一旁。 青岩上前一步，他也准备了两份贺礼。只是和璞阳子不同，璞阳子只和莫长生相熟，并不怎么认识敖慕生，所以两份贺礼其实都是送给莫长生的。 青岩备下的两份贺礼，则是分别送给二人的。 “这只储物袋里是我从前跟着……灵君时，从他那里誊抄来的灵君特特收藏的各种炼丹、阵法还有其他的种种玉简，青岩不知恩公喜欢甚么，便将青岩那里有的玉简，统统誊抄了一份，全都送给恩公。” 莫长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个实诚的小青蛟。 “这只储物袋里的，”青岩送出那只储物袋时，其实一点都不心疼，可是这第二只储物袋，却让青岩颇为心疼，“是给慕生前辈的。祝恩公和前辈，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蛟龙大人原本紧绷着的面容险些绷不住，险险才没有露出呆傻的神色，板着脸将青岩欲送还休地那只储物袋给抢了过来，神识一探，立刻双目晶亮了起来。 莫长生看看满眼心疼地青衣少年，再看看身旁的恶龙，忍不住把东西给抢了过来，神识一探，眉心一跳。 ——他还以为这储物袋里装得是什么好宝贝，正想着如果东西太宝贝了，还是还给青岩的好，结果一看，才发现里面竟是一堆金灿灿的金砖，还有不少金叶子，金子做的装饰品等等。林林总总，满满当当的装了一整个储物袋。 莫长生显然忘记了，龙族最喜欢的，可不正是黄金么？ 青岩送的这一储物袋的黄金，虽然对修为没大用，可正是大大地从他身上剜了一块肉，也正送对了蛟龙大人的喜好。 青岩送完东西，才轮到最后的莫长忧。 莫长忧送的却不是贺礼了。他收了蛟龙大人给的“彩礼”，算是莫长生的聘礼，现在正好要把莫长生的“嫁妆”给蛟龙大人，算是回礼。 莫长忧倒没有准备什么灵石、丹药，因为他现在就是给了，将来莫长生和敖慕生也会还回来的，他给敖慕生的，是一个随身花盆和一个储物袋。 随身花盆只有一亩地大小，里面种的是妖兽喜欢的灵果树还有一些炼制妖兽丹药的灵植灵草。 储物袋里则是一些金光闪闪地黄金、灵矿，还有些小玩意——很显然，除了莫长生没有注意，莫长忧显然也知道龙喜欢金子这件事情；除此之外，还有数张卷起来的画卷，还有一些没有卷起来的画纸。 每张画纸上，画得都是莫长生。 莫长忧在龙门镜中待得太久，难免无趣，唯恐因此生了心魔，除了抚琴吹箫之外，又开始慢慢自己学着作画。他也不画别的，每次起笔，只画他家弟弟一人。久而久之，便越画越娴熟，到了最后，也能回忆着弟弟的模样，慢慢将弟弟的音容笑貌，一行一止，都画入纸上。先前他是打算自己都收藏着的，只是莫长生婚事太急，莫长忧便挑挑捡捡，才分出一半来给敖慕生。 很显然的，莫长忧送的两份东西，虽然都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可是蛟龙大人见了，却是满心的欢喜。 “东西我都很喜欢很喜欢，谢谢大舅子！”蛟龙大人长揖一礼，道，“我一定会对长生很好很好，好到让他舍不得离开我！” 莫长忧：“……”原来这条笨龙，就是这么把他家能干的弟弟给套住的！ 莫长生扶额，简直不敢看莫长忧的目光。 好在事已至此，莫长忧也的的确确找不出来第二个能对他家弟弟这样好的人或龙，便只好认了，为二人主持了婚礼。 拜天拜地拜宾客。 莫长生以为拜完就结束了，结果就见莫长忧收了面上的温和，神色肃穆地当众布下阵法，令一人一龙进入。 莫长生奇道：“这是什么阵法？”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是双修伴侣的同心结契阵。”莫长忧目光看向那条拐走他弟弟的蛟龙，“一旦进入此阵，立下誓言，结成同心结契阵，那么你们此生都不得背弃彼此，否则便会修为尽失，为天道所惩。” 莫长忧说罢，莫长生才明白莫长忧为何一定要他和敖慕生成亲的缘故了。莫长忧脾气温和，心性豁达，自然也不会介意弟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婚了，他之所以非要莫长生再成一次亲，便是让莫长生和蛟龙大人立下誓言，此生不得背弃彼此。 青岩和璞阳子还在，莫长生不好说他和那条恶龙早就定下了生生世世的伴侣契约，这个契约阵法其实无所谓，看了身旁的恶龙一眼，就见那恶龙拉着他便进了阵法。 蛟龙大人心想，能再表明一次心迹，让他的长生再听听他表白的话，顺便……听听长生对他表白的话，那他可就赚大发啦！怎么能不去呢？还要多谢大舅子呢！ 待亲眼看着一人一龙立誓结契，看着他们欢喜的步入洞房的情形，莫长忧才彻底安下心。 罢罢罢，只望他们真的能做到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莫长忧、青岩和璞阳子还在外面等着。 按照从前他们参加的婚礼来说，新人进洞房走一圈，就会出来招待他们，可是，今天他们瞪着眼瞪了小半天，也没等到原本应该“走一圈”就出来的新人招待他们。 莫长忧：“……”该不会直接就“洞房”了吧？ 长生啊长生，慕生笨便罢了，长生怎么也变笨了呢？ 莫长生哪里是变笨了呢？ 他其实也知道新人应该进洞房走一圈——确切的说是掀盖头、喝交杯酒，然后就出去招待宾客。 可是…… 可是这恶龙把洞房布置的这样美，二人甫一走进来，莫长生就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了，那恶龙也光溜溜的抱住他，讨好又热切且深情地看着他，莫长生就只好“忘记”还要招待宾客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和那恶龙双修起来。 待到七载之后，莫长生只觉元婴修为到达顶峰，只差一线就要化神时，才终于找到理由，把那恶龙推开，摸摸越来越厚地脸皮，施施然走出洞房。 　　☆、第148章 隐瞒 莫长生决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尤其是当初他撂下莫长忧三人直接去洞房的事情。 可是他显然忘了，他能把事情当做没发生过，蛟龙大人除了缠着他的长生，压根就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要宴请宾客一事，但蛟龙大人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莫长生厚着脸皮走出洞房，打开最内层的防御阵法，便看到了一百来个传讯纸鹤在往外一层的防御阵法上撞。 莫长生：“……” 传讯纸鹤着实太多，莫长生便随便抓了几只过来，打入灵气，才发现这些传讯纸鹤大多数都是莫长忧送过来的。 莫长忧险些不知道蛟龙一族在欢爱一事上的“天赋异禀”，更不晓得自家弟弟压根抽不出时间来看什么传讯纸鹤，洞房七载，双修七载，全都把时间放在了欢爱和双修之上，哪里又能挪出时间来看担忧他的兄长发出的传讯纸鹤？ 莫长生抓得也巧，正好抓到了莫长忧早先和后来发过来的传讯纸鹤。 早先发过来的传讯纸鹤，时间早到他们踏入洞房但是没出来后的一个时辰，是莫长忧隐晦地提醒他“宴请宾客之后再好好洞房”，随后几只纸鹤，显然也是催促莫长生快些出来，近几个月传来的纸鹤，则是莫长忧修炼闲暇时，偶然来了兴致，将修炼上的困扰和琐事发了过来，同时还不忘漫不经心地感慨一句自家弟弟和弟夫的格外恩爱…… 好在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莫长生神色微赧，可惜面皮着实厚到了一定程度，别扭是有的，但是脸红就没有了。 他瞪了还要抱着他往“洞房”里拖得恶龙一眼，直瞪得那恶龙为了讨好他变成了小金蛇，缠在他手腕上不敢动了，这才化出一片水镜，看看自己身上并无不该有的痕迹，周身清爽，这才把剩下的传讯纸鹤都抓进了储物袋了，也不一一细看，直接去找莫长忧了。 莫长生到的时候，莫长忧正在抚琴。 给他们打开阵法，迎他们进去的是青岩。 莫长生看到青岩，面上一黑，他有心生气，却又不知为何要生气，尤其青岩看到他，便是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地唤一声“恩公”，然后就一副“主人”模样的，把他们引了进去。 莫长忧看到莫长生，抬眸微微一笑，如皓月清风，伴随着点点琴声，便让莫长生莫名的静下心来。 同样静下心来的还有幻狐等一干灵兽。 青岩忙忙给莫长忧空了的杯子斟了花蜜，又给莫长生和蛟龙大人倒了花蜜，这才跑到离莫长忧最近的一块大石之上，化为青蛇，盘着蛇尾坐在那里听曲子。 莫长生初时不觉，听得久了，才发现莫长忧的曲子，比起他离开龙门镜时，除了琴艺更加娴熟，曲子更加动人心弦，更有了可以悄无声息左右听者心绪的能力。 既然可以像现在这样安抚心绪，那么一旦危险来临，想来莫长忧也能以此攻击敌人心绪，以此杀敌。 莫长生想到自家兄长的修为又进一步，唇角便忍不住微微翘了翘。 蛟龙大人尝了一口花蜜，觉得不如长生给他做的红豆饭甜，再听曲子，心中一动，便忍不住“嘶嘶”道：“长生长生，你和大舅子合奏一曲好不好？慕生想听凤求凰！琴笛合奏，想来一定好听极了！” 莫长生嘴角一抽。 “莫要胡闹。”就他那个吹笛的水平，也就能在蛟龙大人面前充充样子，怎么能拿到其他人面前来献丑？ “我笛子吹得不好，慕生以后莫要再提。” 蛟龙大人却是急了，认认真真地解释道：“谁说不好？长生吹笛子的样子最好看了！凤求凰也吹得最好听了！长生那么厉害，岂能妄自菲薄？” 蛟龙大人说罢，默默地又回味了一番自己用的成语，心中高兴了一番，又开始使劲地夸奖莫长生。 莫长生：“……”再夸也不能献丑。 正巧莫长忧一曲罢，缓缓起身，朝着莫长生走来。 他一面走着，一面无声地瞅着莫长生笑。 莫长生厚着脸皮看了过去。 莫长忧一袭青衣，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箫，轻笑道：“七年，嗯？” 双修七年，连出关一日歇歇都不肯，嗯？ 莫长生十分不愿意将莫长忧的话在心中补全，可是有些事情他显然下意识地就做了，闻言终是红了下脸，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已是元婴顶峰，待歇息些时日，准备好丹药阵法，将化神意境细细琢磨一番，便可迎接化神天劫。” 所以他这七年可不是只顾着欢爱一事了，他可是去双修了！双修！修炼！ 绝对绝对不是“春宵苦短日升高，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大部分是为了修炼，小小的一部分，才是……为色所惑。 莫长忧显然听懂了莫长生的言外之意，微微摇头，也不再深究。只道布阵时尽可寻他。 莫长生仔细打量莫长忧的修为，见莫长忧修为将将提升到了金丹后期，境界稳固，很是满意。 莫长忧对此也很满意。 他当初曾沦落为炉鼎，所思所愿，不过是能不拖累家人，然后苟延残喘，直到没有活路的那一日；再看今朝，他有了金丹后期修为，又有了金丹期寿元之外的五百年寿命，自家弟弟又这样能干，莫长忧显然也是满意极了。 兄弟二人相见，自是有话要说，蛟龙大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拖着小青蛟还要其他灵兽，去旁的地方玩耍——当然是其他灵兽玩耍，蛟龙大人兀自做着“望夫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心尖尖上的长生看。 莫长生虽然通过双修将修为提升到了元婴顶峰，但是双修得来的修为，终究不如吸取天地灵气，以此得来的修为更加稳固。因此莫长生便打算接下来的四个月里，每日挪出半日时间打坐修炼，巩固双修得来的修为，剩下的半日时间，或是炼丹、或是挑选度化神劫时要用的阵法，晚上的时间，子时之前，或是练剑，或是静心琢磨化神意境，或是与莫长忧闲谈，剩下的时间，才会分给休息和蛟龙大人。 四个月后，他每日的时间则重新划分，三分之一分给修炼，三分之一分给布渡劫阵法，剩下的三分之一，才是静心休憩。 如是两个月后，莫长生便有七成把握来闭关化神，以渡过化神天劫。 莫长忧听罢莫长生的打算，一手执着玉箫，无意识的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怔愣片刻后才微微笑道：“长生的打算很好，想来化神之际，指日可待。” 莫长生也笑了。 他其实现下便可布下防御阵法，便闭死关，以求化神。只是相比匆匆忙忙渡劫，他倒是更愿意把如今的修为凝练地更扎实一些，然后再渡劫。虽然晚了些时日，可是龙门镜小仙境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莫长生他等得起。 “我闭关前还有些时日，待四个月后，我修为更进一步，将兄长这里的阵法重新布置一番，然后再闭关。”莫长生说着又笑了，“我闭死关还有半年时间，现在就把半年的时间都定死了，确实有些……”着急了。 莫长忧却道：“不急不急。你只管按照你的计划来做，按照你的计划，度化神劫只是早晚而已，切莫因外界之事扰乱了你的计划。” “外界之事？可是有人找了过来？”要知道，当初那白清和采萱可是在他用了易容丹的情形下，还是找上了他，莫长生心中怀疑，莫不是那二人又寻了过来？ 莫长忧道：“是有人找了过来。不过是老熟人，丁氏三兄弟。他们还是住了原来的地方，初时来拜访过几次，似是要寻你商谈生意，后来见你一直闭关，他们便也去闭死关，让我告知你，待你出龙门镜时，切莫忘了去寻他们。至于怎么寻，他们说你知道。” “原来是他们。”莫长生微微点头，“我也有事找他们，这下正好，明日我便去寻他们。” “他们已经闭死关了。”莫长忧笃定的道，“除非大事，必不会出关，他们三兄弟向来对修为上心，长生你也知道的……”见莫长生点头，他才又道，“长生与其现下去寻他们，倒不如再等上小一年，待你化神之日，天雷降下，他们必会出现，到时再来见他们也不晚。还有璞阳子，那一位日日不眠不休地练剑，想来若非你化神大事，也是请不动的。” 莫长生想了想，心中微微疑惑莫长忧为何会催促他闭关，但他向来信任莫长忧，加之莫长忧所言有理，龙门镜小仙境的灵气着实是外界没法子比较的，因一些小事去打扰旁人闭关修行，的确不太好。 “那便罢了，丁氏兄弟修为现下如何？还有璞阳子？我这些日子正要开炉炼丹，且给他们炼些丹药，待我度化神劫时，兄长帮我把丹药送给他们便好了。” 莫长忧自然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取出一只储物袋，储物袋里满满的都是他在外面修炼时，特特买来的上好的菜肴美酒，与莫长忧，还有两条蛟龙大快朵颐一番后，便丢下储物袋，和莫长忧约定每隔三五日见上一见，且还是莫长忧去寻他，便告辞离去。 他和那恶龙双修七载，只觉四肢酸软，待回自己的住处后，还要拿出留影剑，好好耍上一耍的才好！ 可惜留影剑但凡伤人，便会令人陷入自废修为和等死这样两难的抉择，莫长生虽然想要和璞阳子一起打上一场，却也不敢拿留影剑去赌，只好暂且作罢。 待莫长生带着小金蛇走了，青岩才化成人形，看向依旧微微笑着看着莫长生背影的莫长忧，微微迟疑，还是道：“长忧没有告诉恩公，关于……风烈阳的事情？” 对青岩来说，妖兽一族向来修炼缓慢，他自蛟龙幼生期就觉醒了天赋神通，修炼只会比其他妖兽更加缓慢，因此虽然小仙境里灵气充沛，他修炼之余，也忍不住跑过来看看莫长忧在做什么。一来二去，一人一蛟倒是熟悉了起来。 熟悉到被莫长忧拉着隐瞒莫长生。 莫长忧笑容淡了几分：“不急，待长生度过化神劫，到时再告诉他也不迟。左右长生修炼起来，就不会太在意其他。半年多而已，瞒得住的。” 　　☆、第149章 化神 莫长忧这样有把握，能把风烈阳的事情瞒住莫长生半年多，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风烈阳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找了过来，可是除了带了些东西来见莫长忧，希望莫长忧能收下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强求。 只是莫长忧哪里肯收风烈阳的东西？ 尤其是在青岩把风烈阳曾经“迎娶”假的莫长忧，结果莫长生打上门去，也因此不得不面对济遥灵君的占卜的情形都告诉给了莫长忧，莫长忧又岂会收风烈阳的东西？ 他甚至连见都不愿见风烈阳。 对莫长忧而言，无论是当初痴傻的风烈阳，还是今朝神志清醒、被逍遥宗看重的风烈阳，都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更何况风烈阳甚至弄了一出“迎娶”他，硬生生要给他定下名分的大戏，害得莫长生间接受害，莫长忧就更不愿意见风烈阳了。 他并不知道风烈阳这样千方百计、处处讨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见他究竟是为了甚么，可是，真心也罢，假意也好，长生既然为他报了仇，风千幻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对着风烈阳这个曾经痴傻而无辜的人，莫长忧纵然不怨不恨，也无法平静地当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面对他。 可是很显然的，风烈阳也早早就猜到了莫长忧不愿见他，不愿收他送的东西——无论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莫长忧都能视若无物，带着一个青衣少年转身就走。 而此刻的风烈阳，也绝对做不出勉强莫长忧收下东西的举动。 但是勉强这一途不可能了，风烈阳自早先猜到莫长忧很可能为了莫长生是把自己关在龙门镜十载，就做好了诸多准备。他这些准备不是为莫长忧修行而备下的东西，而是为莫长生备下的。 风烈阳自从找到莫长忧，看到了莫长忧看向他漠然清冷的目光，他便知道，如果不想法子，他想再见到莫长忧，便更难了。 因此风烈阳在莫长忧走过他身畔时，直言道，每隔十日，他便会在这里等着莫长忧。若莫长忧肯来，他便会将五灵大陆的诅咒、逍遥散人秘史，以及无忧秘境镜主和秘境之事，慢慢告诉莫长忧。 当然，他每一次，只会告知莫长忧一小部分。 作为诱饵，他在第一次见到莫长忧时，便将他从逍遥宗长老阁找到了关于逍遥散人一些秘事的其中一枚玉简给了莫长忧。 和那枚玉简一起的，还有他特特为莫长忧修炼一事准备的物资。 可是莫长忧最后只拿走了那枚玉简。 这样足够风烈阳心安的了。 每隔十日便能见一次莫长忧，就算莫长忧从来不与他说话，就算莫长忧身边从来都带着一个和他修为相差不大的青衣少年，风烈阳也已然满足。 他们有着那样不堪的开始，他还能奢求如何？ 然而风烈阳心安了，莫长忧在慢慢了解到了五灵大陆诅咒和逍遥散人之死更深的秘密，知道了那位无忧秘境镜主的神秘之后，对风烈阳之后可能要说的事情就没那么大的期待了。 风烈阳所说的，的确比他们兄弟知道的要详细地多，更有一些秘闻，当初也的确是被几大宗门封锁，虽然有记录，却只留存在本门之中，外人和不受重视的本门弟子都不得而知。 可是，风烈阳所知道的再详细，莫长忧了解到的信息再多，显然也改变不了百年之后，伪逍遥秘境坍塌，逍遥秘境被莫长生纳为己有的消息传出后，莫长生要面对的险境。 且不提当初的逍遥散人何等恣意慷慨，都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单单是更加临近他们的玲珑仙子，当初炼丹天赋如何惊人，如何将数个上古丹方，硬生生改成了他们现在能用的丹方，造福多少修士；且玲珑仙子心善仁慈，甚至大方的将她的炼丹术教给其他并没有拜她为师之人，可是结果呢？玲珑仙子唯一的弟子还不是被人捉走，玲珑仙子为求几大宗门帮助营救弟子，不得不自爆而亡，魂飞魄散，为的就是把和她魂魄相连的玲珑秘境从她体内去除，好将玲珑秘境“献给”几大宗门，以此救徒弟么？ 前人尚且如此，莫长忧看着身为莫长生累赘的自己，显然也不认为那些人会放过莫长生。 尤其是莫长生身上不但有逍遥秘境这等芥子空间，同时还可能是可以解除五灵大陆诅咒之人，莫长忧丝毫不觉得，百年后他们兄弟二人要面临的状况，会比玲珑仙子要好。 只是眼看着莫长生闭关在即，莫长忧不想因风烈阳之事打扰了莫长生，更不想风烈阳知晓莫长生如今的修为，甚至出于对逍遥宗的不信任，他心中还有一丝担心——生怕风烈阳因宗门之故，不愿莫长生修为进阶太快，而突然出手为难，因此就算不愿，却也按捺下心思，让青岩陪着他，继续在不闭关的时候，每隔十日见风烈阳一次。 好在这种情形随着莫长生半年后准备好闭死关化神之后，莫长忧便停歇了，不再去应付风烈阳。 他的心思放在了加固莫长生的阵法之上。——虽然莫长生口口声声说有七成把握化神成功，可是莫长忧却总希望莫长生能少吃些苦头，因此费劲心思，放在莫长生的渡劫阵法上。 虽然他现在还只是金丹修为，可是青岩有元婴修为，敖慕生修为更高，有他们帮忙，莫长忧的阵法布置地越发完美。 待到三个月之后，小仙境上空雷云涌动，滚滚天雷，不期而至。 整整十日十夜，六九五十四道天雷劈下之后，莫长生险险渡过化神天劫。 整整五十四道天雷……莫长生想到他曾经查阅的那些飞升修士所面临的天雷劫，除了双手沾满血腥的魔修之外，其他正常道修，一般也只需熬过四九三十六道天雷，最多的，才是六九五十四道天雷劫。 可叹他如今只是度过化神劫而已，就已然要经历五十四道天雷了。 莫长生渡劫完毕，看着他渡劫之地满目疮痍，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在莫长忧的微笑知晓，踏入了莫长忧的洞府继续闭关——而他留下的疮痍之地，就交给莫长忧带着青岩去处理了。 莫家兄弟一个去闭关巩固修为，一个给自家弟弟处理尾巴，都没有对那五十四道天雷继续深究；可是，一直在小仙境周围寻找莫长生，却碍于重重阵法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企图使出美人计的几人，看着那雷云之下的地方，皆是若有所思。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整整五十四道化神天雷，虽说是闻所未闻，可这不恰恰证明了那莫长生是逍遥散人转世的可能更多了一分么？ 　　☆、第150章 小玉成丹 放弃龙门镜里浓郁的灵气，放弃修炼，反而一心寻找莫长生的人还真的不少。 可是，能一鼓作气找到龙门镜小仙境附近，亲眼目睹了天上接连落下的五十四道天雷，并且能确确实实的找到莫长生所居住地方的大体位置的，只有白清、采萱和误打误撞走到这附近的仍旧是筑基修为的怜儿。 只是莫长生和莫长忧二人合力布置下的重重阵法，又岂是一般人轻易能破的？就算是有人看穿了此地有阵法，也只能乖乖在外面等着。 想要破阵……还需耗费无数精力。 莫长生度化神劫时，特特请了丁氏兄弟、璞阳子一起来近观他度劫，以此增加感悟，对他们几人将来渡劫也有好处。 几人都很承情，在看完莫长生渡劫后，匆匆忙忙恭喜过莫长生兄弟，送上贺礼之后，便都回了洞府，闭关去消化他们近观元婴修士度化神劫的感悟了。 而莫长忧把莫长生的洞府打理完，想到莫长生那里还要一个霸道喜欢吃醋的小金蛇守着，想了想，便暂时住在莫长生的洞府，和小青蛟打过招呼之后，将重重阵法布置完毕，也开始闭关——莫长忧素来心喜，又亲自给弟弟布置了渡劫阵法，还近观了莫长生渡劫的全部过程，自然也是有些感悟的。 只望这些感悟能让他修为再进一步。 莫长忧这样想着，便闭上双目，打坐修炼。 如此一来，在小仙境常驻的一行人全都关闭阵法，开始闭关，一时之间，根本无人离开他们暂时闭关的阵法，而在阵法外徘徊的几人，纵然是有心闯阵，却因阵法天赋不如何，硬生生地只能在外徘徊。 采萱和怜儿是根本无力闯阵，白清无心闯阵，想了想，便在小仙境附近，莫长生气息最浓郁的阵法外面，直接放下了他的随身洞府，布下阵法，就这么住了下来，潜心打坐。 风烈阳虽然日日都跑来看莫长忧，但莫长忧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而风烈阳的修为也到了进阶边缘。 虽然比不得莫长生气运非凡，进阶神速，可是风烈阳因是逍遥宗的希望，被逍遥宗上上下下全部的人都看重，因此身上的丹药极多，愿意陪他闯险境，让他快速找到进阶意境的太上长老也极多，而风烈阳本身亦是纯阳之体，丹火灵根，早年分出不少心神在炼器上，是以修为进步并不太明显，现在他经历了痴傻一劫，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修炼上，进步显然也很大。 譬如此刻，他便知道，自己化神机缘已到，只待闭关潜修，等待化神天劫到来。 风烈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仙境，毅然转身离开。 莫长生已经是化神修为了，若是他依旧在元婴期徘徊，他……会更加看不上他的吧？ 本来就没甚么让他欢喜的地方了，若是修为也落后太多……风烈阳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没有莫长忧的地方。 阵法之外，风烈阳想要迫切的提高修为，阵法之内，莫长生花费小半年时间，将修为稳稳地巩固在了化神初期后，拿出五灵炼丹术玉简，翻到小玉成丹的丹方，微微迟疑。 小玉成丹，化神期修士服用，天阶丹药。所需材料皆为千年灵草，千年妖兽灵丹，炼丹时炼丹炉必须为万年地火炉，丹药炼制七七四十九日，度丹阶后，方可服用。 服用者需为混元灵根，修为为化神初期或化神中期，服用者服用小玉成丹时，若在灵气充沛之地，可将修为提升一到两个小境界。无副作用。 无副作用。 莫长生无意识的将手指放在这几个字上摩挲了几下。 无副作用。 只要有炼丹材料，只要他能炼制出小玉成丹，便能从现下的化神初期进阶到化神中期甚至化神后期，节省下数十年时间，莫长生岂能不心动？ 尤其是在他找寻之后发现，逍遥秘境中的灵植加上莫长忧尽心为他找寻的灵植，恰恰凑齐了小玉成丹所需要的千年灵植。 而万年地火炉，逍遥秘境中就有，他只需在逍遥秘境中将小玉成丹炼制成功，然后待出了逍遥秘境，在外界让小玉成丹遭受天劫，如此便可得到小玉成丹。 然后便能服下丹药，轻易节省下数十年时间。 莫长生看着小玉成丹几个字，忍不住长长一叹。 怨不得世人都说散修不易，宗门受重视的修士才容易得成大道。且看一个上好丹药所需要的灵植药材，就不是一个普通散修能应付得来的。 虽然莫长生名义上还是逍遥宗弟子，可他自己已然把自己当成散修了。逍遥宗如何，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蛟龙大人趴在心上人膝盖上睡着了。 他原本是盯着打坐的莫长生看来着，结果看着看着，忍不住做起了美梦，脑袋里频频出现他的长生对着他笑，口中唤他“相公”，还说如何如何欢喜他的模样，蛟龙大人一时贪念，就这么趴在莫长生膝盖上睡着了。 待莫长生一动，似要起身，蛟龙大人才蓦地直起了上半个蛇身，“嘶嘶”叫道：“娘子怎么了？可是要听为夫为你奏一曲凤求凰？” 莫长生：“……”不会是被谁给穿了吧？ 鉴于莫长生自己就是胎穿来的，他看那恶龙不对劲，掐住小金蛇的七寸，就开始逼问起来。 ——他在乎的就是那个傻乎乎的笨家伙，要真是被谁给穿了……呵呵，他一定忍不住会报社的！ 结果不待莫长生逼问几个问题，蛟龙大人自己就清醒了，直接化成人形，傻呵呵的冲莫长生笑。 “长生长生，你猜我做了甚么梦？”蛟龙大人压根不需要莫长生的回答，便接着道，“我梦到我成了状元郎，踏马游街时，在街头恶棍手中救了你，然后你便对我以身相许，风风光光的嫁给我，给我做娘子了。” 莫长生：“……”他方才果然傻了。就算是穿，人家也指定要穿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或妖兽，谁会有兴趣穿到一个智商不太正常的恶龙身上呢？没得一穿越过来，就直接也智商出问题了。 “娘子……呃，长生在梦里好温柔好温柔，每次唤我都是相公，对我好极了，还给我做红豆粥……我在梦里也特别厉害，文武双全，还会作画弹琴，娘子特别喜欢我弹凤求凰给你听。”蛟龙大人说罢，便讨好地捧着莫长生的脸，一人一龙亲亲密密地贴在一起，小声道，“长生再吹凤求凰给慕生听好不好？慕生只听过一次，还是看着那些走马灯听地，都忘了用留影符记下来了。” 莫长生：“……”本来就是故意让你不专心听的。 “长生长生，再吹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待你像你的梦里一样，文武双全，会弹琴能作画时，我再吹这首曲子给你听罢。”莫长生一锤定音。 只吓傻了蛟龙大人。 文武双全什么的，单论武的话，他肯定没问题，可是文……他一个妖兽，能在心尖尖的长生的教导下，把那些字都认全了就不错啦，怎么可能有考中状元的文采…… 还有弹琴作画……这么高难度的本事，蛟龙大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有本事学会。 “长生长生，”蛟龙大人苦着脸道，“你忘了我是蛟，不是人啦！那是人类的玩意儿，慕生学不会，学不会的！” 莫长生这次却没有强制让蛟龙大人继续学。 他只幽幽的看了蛟龙大人一眼，微微摇首，轻声叹道：“是我强求了。先前慕生不说，我也觉得慕生现下便好。可是慕生说了你的梦境，说你梦里如何文武双全，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我便想着也见一见那样的慕生……也罢，慕生你只管做起喜欢做的事情，不必理会我方才的话。” “我学！”蛟龙大人突然大声道，“我学！长生喜欢，慕生就学。不就是学诗词歌赋，学弹琴么，学画画么，我、我都学！长生长生，千万莫要伤心！” 莫长生面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心之色？他笑眯眯地看着大声说着要学这学那的蛟龙大人，立刻许诺道：“慕生愿意学，我岂会伤心？待慕生学会了弹琴作画，我便吹凤求凰给慕生听，这样如何？” “还、还要唤慕生相公！”蛟龙大人立刻得寸进尺。 莫长生：“……等你学会了再说罢。” 莫长生和蛟龙大人玩笑一番，将炼制小玉成丹的灵植灵草和妖丹都集中起来，便发现他手头上的材料，足够开五次炉，炼制小玉成丹。 小玉成丹是天阶丹药，一炉丹药只有九颗，这还是在能全部材料都炼制成功的情形下。莫长生炼丹时间久了，知道天阶丹药每一炉能出一颗丹药就算是成功了，而他手头上只有五份材料，他还要防着一炉材料完全练废的情形，因此一番思虑之后，他便开始炼制逍遥秘境里材料充足的化神期的补灵丹，以此将几年没碰的炼丹术重新捡起来。 炼丹之余，他试图用纸鹤传讯给莫长忧，才发现莫长忧正在闭关修炼。 莫长生对这个发现很是高兴，因此炼制化神期的补灵丹的空余时间，他又开始炼制金丹期进阶元婴期的洗髓丹和结婴丹，然后特特挑出了其中的几颗极品丹药，放在两只玉瓶之中，想了想，便把玉瓶让蛟龙大人收起来，嘱咐道，若是莫长忧出现时他还在闭关，就让蛟龙大人把玉瓶给莫长忧。 如此炼制了三个月的补灵丹，莫长生自觉炼丹的手艺又回来了，便开始布阵。 先布下外层的双重聚灵阵，此套聚灵阵法，能汇聚周围大部分灵气，是莫长生能布下的等级最高的聚灵阵。只是这套双重聚灵阵有一个缺点，便是需要极品灵石做阵眼。 莫长生手里的极品灵石数量虽少，可是逍遥散人收藏的数量却不少——虽然比不得普通灵石，也足够莫长生用了。 空下阵眼位置，莫长生又布下了丹药渡劫阵法。 然后便原地进入了逍遥秘境——万年地火炉在逍遥秘境之中，地火炉不易搬，莫长生只能在逍遥秘境里炼丹。 十日之后，第一炉小玉成丹被练废。 再三十日后，第二炉小玉成丹被练废。 再四十九日后，第三炉小玉成丹丹成，成丹三颗，莫长生抓着三颗小玉成丹出了逍遥秘境渡劫，因他第一次在丹阶之下抓丹，只抓到了一颗中品小玉成丹。 再四十九日后，第四炉小玉成丹丹成，成丹六颗。莫长生吸取教训，一颗一颗将小玉成丹从逍遥秘境中取出渡劫，然后抓丹，六颗丹药全部抓到，三颗上品小玉成丹，一颗中品，两颗下品。 再四十九日后，最后一炉小玉成丹丹成，成丹七颗，莫长生抓丹之后，得到两颗极品小玉成丹，三颗上品，两颗下品。 莫长生将丹药分别装好，将一颗极品小玉成丹安置在自己身旁，修炼十日，恢复炼丹消耗的精力，然后才在之前布下的双重聚灵阵中，放下百块极品灵石，吞下极品小玉成丹。 小玉成丹入口即化，莫长生只觉周身一会像火一样再燃烧，一会像冰一样包裹着他，脑海中不知为何竟频频浮现出他曾在雷劫之下，看到的逍遥散人的平生之事，一时之间，竟不能集中精力，引导这股灵力。 蛟龙大人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 只是他不能轻易进入阵法去摇醒莫长生，那样只会让莫长生心神大骇。 他情急之下，只恨自己为何不会什么让人迅速清醒的法子。 蛟龙大人显然忘了，他曾经送了一颗菩提珠给莫长生，那颗菩提珠正是清心至宝。只是菩提珠效用缓慢，待到蛟龙大人恨不得要破阵而入了，菩提珠才开始慢悠悠地起作用，让莫长生从逍遥散人平生的事迹中慢慢清醒过来，开始引导小玉成丹引进自己体内的灵气。 半年之后，莫长生终于将小玉成丹和双重聚灵阵百块极品灵石中的灵气统统吸纳到体内，清醒过来。 化神后期。 　　☆、第151章 累赘 化神后期。 莫长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容。 青岩听到时，却觉自己的恩公本来就是个有本事的，身边还有活了那么多万年的金蛟相助，小小年纪就修炼到了化神后期，着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璞阳子听罢，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战意——就算他现在低了莫长生一个大境界，可是那又如何呢？既是剑修，就用不畏战！ 莫长生一下子就看懂了璞阳子眼睛里的战意，他也有心和璞阳子打上一架，事实上，他是有心和其他人都好好“切磋”一番，于是就冲璞阳子点了点头。 璞阳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看向莫长生的目光难得热切了几分。 蛟龙大人此刻早没了“龙权”，被莫长生压着变成了小金蛇趴在石桌上。他一看到璞阳子的目光，立刻就挺直了上半个身子，“嘶嘶”地冲着璞阳子发出威胁之语。 “讨厌！不许这么看着长生！再不收回你的目光，我就把你的眼珠子……” 不待蛟龙大人说完他的豪言壮语，一本凡间的《诗经》，就被拍到了他面前。 蛟龙大人整个身子都蔫了。 同样赶来围观莫长生进阶一事的丁氏兄弟，见状不禁奇道：“前辈为何给一条小妖蛇看这个？难不成它还要去考状元不成？” 蛟龙大人身子一僵。 莫长生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是认为，言出必行。这小蛇既然说了要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不能替代他去学那些东西，却也能时时监督他，刻刻提醒他，让他莫要忘了当初所说的话，做出的承诺。” 其余人有的听得明白，有的听不太懂，蛟龙大人则属于听得“太明白”的那一类，整条蛇身趴在了那本书上，仿佛遇到了比天劫更可怕的事情一般。 长生太讨厌了！ 为什么要把那些话记那么清楚？ 为什么那些四书五经看都看不懂？ 为什么他那时傻乎乎的要说那些话？ 现在好了，长生抓住他的把柄，只要他学不会这些东西，以后都不会给他吹情歌了！ 蛟龙大人尾巴一甩一甩的，每甩一下，石桌上就多一个坑。 丁氏三兄弟看得心惊胆战。 莫长生在不太重要的事情上，一贯是宠着小金蛇的，见状也不指责他，只分别和丁氏兄弟、璞阳子、青岩叙旧一番，见几人都对他进阶一事颇感兴趣，更有心领教一番化神后期修士的能力，他看了一眼莫长忧，便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既然这些时日几位都不打算闭关，那么我等不如好生比试一番，既打发了时光，又能互相切磋，诸位觉得如何？” 璞阳子、青岩、丁氏兄弟俱惊喜地点头。他们不怕挨打，只要莫长生不要他们性命，能和化神修士打上一架，也着实不亏。 莫长忧只觉自家弟弟哪哪都好，出得主意也好得不得了，自不必多说。 “只是我等修为俱不相同，这样如何比试？”丁氏三兄弟中，老大丁宏勉强修炼到了元婴期，弟弟丁岩和丁湛，都还在金丹期。 璞阳子和青岩虽然和他一样是元婴期，可是丁宏眼尖，直接就看出来，那两人是元婴后期修为，和他这个刚刚结婴的是没法子比的。 另外还有莫长忧，也是金丹后期。 莫长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直接道：“既是切磋，便可不拘泥于形式。我等不如，一一来做擂主，只是这个擂主无论输赢，除非和挑战者都打过一遭，才可下擂台。譬如若是我为擂主，那么你等可以分别挑战于我，也可两两联合，三三联合，甚至一齐联合，分别与我打过一遭。只是咱们虽是切磋，可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首先不得伤人性命和道基，其次则是擂主与每位挑战者都打过一遭后，可以选择不再接受挑战，也可以选择继续与挑战者结合相斗法。挑战者不得强迫守擂者与其斗法三次以上。” “当然，若是谁又心与某位道友继续切磋，只要私下里商议的好，自然也可以私下里再联系。” 莫长生说罢，几人皆说好。 尤其是在莫长生说，他守擂两次，一次是几人开始切磋时，一次则是几人轮流守擂后，他最后再守一次擂。 莫长生是他们中间修为最高的，愿意与他们“切磋”，其实就是变相的指导他们，几人自然惊喜连连。 连带着莫长生漫不经心地说，要把他们的比试过程做成留影符，比试之后，把比试全部过程分给几人，概都同意了。 莫长忧看了莫长生一眼，唇角含笑。 莫长生的确是有心与这几人交好，在他守擂时，虽然可以凭借修为短时间内就能将挑战者打下擂台，可是他还是选择至少与对方磨上一个时辰以上，其中缘故，不言自明。 莫长生做的这样明显，其他人自然也投桃报李，在单独和莫长忧斗法时，除了和莫长忧修为相当的丁湛、丁岩，其余几个元婴修士，都至少和莫长忧斗了三个时辰，虽然莫长忧结局还是避免不了输掉，但双目中的晶亮和神采，显然是瞒不了其他人的。 几人皆受益匪浅。 莫长生虽然赢得相对轻松一些，可是因他斗法时有意压制了修为，想到这三个元婴和三个金丹，再加上故意捣乱的小金蛇一起朝他打过来时，一番斗法，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因此十日之后，几人斗法完毕，在丁宏试探着是否还有下一次时，他稍一犹豫，便同意了。 一行人约定一个月后再战。 璞阳子继续去他的悬崖上练剑，青岩也回了住处。 丁氏三兄弟这才将他们和莫长生一起合开的拍卖会的账本，还有这十年的分红给了莫长生。 那家拍卖会在外界开了十年了，莫长生根本没去过他们一起开的那家拍卖会，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将炼制的阴阳丹和伪易容丹寄存在某个地方，然后传讯通知丁氏兄弟几人去取东西。 可是就像莫长生和莫长忧在开拍卖会之初便想到的那般，丁氏兄弟的拍卖会，除了阴阳丹和伪易容丹，并无其他特色，丁氏兄弟想要继续开下去，就只能和他继续合作，因此这样一来，他倒也不担心丁氏兄弟在账册上弄鬼了。 尤其是，莫长生想到丁氏兄弟知道他就是那个在元婴期就杀了三个渡劫修士的莫长生时的目光，他便觉得，这几人应当不会有太多小动作。 当然，在他根本找不到人插入到拍卖会时，他也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丁氏兄弟感慨一番，鉴于莫长生如今的修为，不敢多留便走了，走之前迟疑一番，便将莫长生兄弟二人的阵法之外，有人停留的事情告诉给了莫长生。 丁岩还把他用留影符记录下来的几人的形容面貌给了莫长生，这才告辞。 莫长生一眼便认出，那三人正是白清、怜儿和采萱。 “不必管他们。”莫长生道，“他们进不来咱们的阵法。” 莫长忧微微颔首，不再提这件事，只把他这几年研究出来的三十六人的千幻阵法告诉了莫长生。 “以我如今的修为，最多只能唤出十八个虚影。可是，以长生的修为，想来这三十六个虚影，应当不在话下。” 于是莫长忧潇潇洒洒的离开了，拿着留影符去研究斗法的法子，莫长生则瞪着莫长忧写给他的千幻阵法的手札，开始自己摸索着布有三十六个虚影的千幻阵法。 一月之后，七人再聚。 只是莫长生修为比其余几人高太多，于是便提出，他守擂时，同时要护住其余六人分别贡献出的一只灵兽，若是守擂时，挑战之人伤到了其中一只灵兽，他便算输。 这样的挑战法子颇为有趣，莫长生要护住六只别人家的灵兽，也不用想法子去让着别人了，打得也颇为过瘾。 接连四次切磋之后，七人皆有受益。 莫长生在莫长忧的催促下，也努力布下了有七十二个虚影的千幻阵法。 而此时，莫长忧也找到了结婴意境，只是他修为还不够，大概需要潜心修炼几年，才能修为提升到金丹圆满期，然后再冲击结婴。 莫长忧手中还有蛟龙大人的“洗澡水”，只是他打算结婴之后再用。虽然修为越高，本身资质对修炼的影响越小，可是莫长忧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的修炼速度远远不如旁人。因此就算知晓了长生给他的进阶“神水”是什么，莫长忧也毫不犹豫的打算，待他有缘结婴后，一定会再用。 当然，若是距离出龙门镜还剩下几年光阴的时候，他还不能结婴的话，他也不介意提前用，至少让自己在龙门镜里结婴，出去之后，也能多一分在修真界站稳脚跟的资本。 莫长忧把他的打算告诉给了莫长生，微微一笑：“我身边有重重阵法相护，又有璞阳子和青岩，还有丁氏兄弟在，不会有什么危险。长生若是在这里待烦了，不妨去小仙境外走上一走。毕竟，整个龙门镜极为广阔，小仙境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长生气运非凡，出去走一遭，说不得还能找到真正的龙门。” 莫长生有些迟疑。 他的修行的确到了滞涩期，就算继续留在小仙境修炼，也只能稍稍提高和巩固修为，却是不能像初时那样，能够提升一个大境界，甚至从化神期进阶到炼虚期。 莫长生知道自己太贪心。原本按照他的骨龄，不到五十岁便能修炼到化神后期，已然是百万中都无一了，他应当感激，应当淡定，应当想着如何巩固修为才对，可是，只要一想到横亘在他头上的百年之后的伪逍遥秘境的消失，他很可能会被整个修真界追杀，还要连累莫长忧的情形，莫长生就忍不住贪心，忍不住着急，期望自己进阶越来越快。 而龙门镜中，能让人进阶最快的除了小仙境，也就是那个从来没有人亲临过的龙门处了。 鲤鱼跃龙门，便可脱胎换骨，转凡胎为圣胎，换凡骨为仙骨，成为妖兽之首，上能腾跃九霄，下能纵横海底，何其诱惑？ 莫长生一心想要提升修为，如何不想去？ 一时之间，他的一双桃花目里，没了波光潋滟，反而是满满的野心和坚毅。 “莫要急。”莫长忧忽然握住了莫长生的手，含笑道，“长生，我是不是从未说过，我很骄傲，有你这样一个弟弟。我更骄傲的是，我或许会成为你的累赘，但是，无论我如何拖累长生，长生都不会放弃把我找回来的，是不是？” 莫长生神色肃然，重重点头：“当然！”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怕。”莫长忧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的坚定却不容置疑，“我不怕成为长生的累赘，也请长生，我的弟弟，莫要害怕会拖累我。” “稳固道心，切莫贪心，生了心魔。你有我，有慕生，还有父母亲人，只有你还活着，我们才没有输给那些算计我们的人。长生，定要好好活着，掌控修行，而不是被修行所掌控。” 　　☆、第152章 裴十九郎 莫长忧的一番话，终于把莫长生从固执地提高修为的困境中唤醒过来。 他怔了好一会，才笑道：“是我着相了。” 他从前见过着相的风千幻，知晓风千幻是在一步一步自寻死路，就算他后来没有出手，风千幻的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莫长生那时还想，那么简单的道理，风千幻怎么想不通？怎么就糊里糊涂的非要置旁人于死地？且这样的落井下石对她而言不仅没有好处，还是处处不妙？ 可是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莫长生却也只能苦笑了。 他前段时间，一心想要千辛万苦的提升修为，一个不小心，便险些沾染了心魔，好在他身上有菩提珠在，没有让心魔入体，只是即便如此，他也难免受些影响，有些着相，将修行一事看得太重。 好在莫长忧及时点醒他，莫长生自己也想明白了，修行固然重要，可是正因修行之重要，他才要更加小心，寻求自己之道，而不是为修行所掌控。 “以后不会了。”莫长生舒了口气，郑重道，“百年之内，就算我的修为没有到达可以和那些人抗衡的境界，也一定会找到保全自己，保全兄长的法子，不会在固执地汲汲于修行，错生心魔，耽误了修为，更耽搁了我这些年来的努力。” 莫长忧见莫长生的的确确想明白，想透彻了，也放下心来。 他微微张嘴，有心和弟弟说说莫长生之前一直都恰好错过，没遇到的风烈阳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莫长忧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说服了莫长生独自去寻找龙门，在龙门镜中闯荡一番，若是他说了风烈阳的事情，只怕他这个弟弟又不肯出门了。 因此莫长忧心念一转，便催促道：“既然长生道心已稳，那便早日离开这里好了。现下便走，还能躲过外面一直纠缠不放的几人。顺便将随身花盆带上，若是碰到了罕有的灵植仙草，并且时机合适的话，也好就近栽种上。” 莫长生知道莫长忧说的是白清几人，他原先倒是想着离开时把这几人一块带走，省的他们纠缠不了他，就开始折腾莫长忧，害莫长忧修炼不稳，不过再细思片刻，又觉那几人能在偌大的龙门镜里找到这里，想来是有能找到他的秘法在，他若是离开了，那几人应当也能立刻发觉。 他却是不用特意去“招呼”他们离开。 奈何他始终不知道那几人到底是用了什么秘法找到他的。 莫长生想了一会，看一眼他洞府中自然生长的那些灵植，还有十几株灵果树，再想到莫长忧洞府里的灵花，便道：“现在就走，太着急了。正巧我也要磨磨心性，就先留下来把这里和小仙境周围的灵果灵花摘一摘，然后酿制灵酒，埋在地下。龙门镜灵气如此充沛，等将来离开龙门镜时再把它们挖出来，想必那些灵酒定会灵气四溢，价格居高不下。” 莫长忧：“……” 莫长生想到要赚灵石，忍不住又兴奋地道：“我的空间里还有不少灵米灵谷，是逍遥散人随意撒了种子，就成活的。把它们也采摘下来，酿成灵米酒，价格定然也不错。” 于是莫长忧果然没有把弟弟给立刻赶出去，而不是被弟弟拉着做起了苦力。 莫长生自觉他也就这会子有心思酿制灵酒了，将来就算有心，怕是也没有时间。因此拉着莫长忧不但把逍遥秘境里十分之一的灵米酿成了灵米酒，还把龙门镜小仙境周围的各色成熟的灵果、灵花采摘了一小半下来，也酿制成了不同口味的灵果酒、灵花酒。 好在莫长生是真的打算靠这些灵酒赚灵石的，因此特特找了配方来，将这些灵酒大部分做成了补充灵力的灵酒，小部分则做了解毒强身的百花酒、百果酒，莫长忧这才任由莫长生胡闹。 三个月后，莫长生看着和兄长、伴侣一起埋下去的灵酒，见实在是没什么可折腾的了，终于带着蛟龙大人悄悄离开了。 一直驻守在小仙境外的白九、采萱和怜儿三人，很快就发现莫长生离开了，再外继续守了一个月，也随即离开。 而此时莫长生已经在龙门镜里到处行走了起来。 龙门镜里大多都是山林。 山林中虽然多妖兽猛禽，可是相对的，也就有很多妖丹和稀有灵植。 龙门镜的龙门何其难寻？莫长生这次出来，虽说目的地希望是龙门，可是他也没有过分强求，一路走来，走得都是妖兽猛禽多的地方。若是那些妖兽猛禽主动攻击他，他自然要与它们斗上一场，然后取其妖丹。 若是碰到的妖兽性情太过温和，不愿意跟他打，莫长生就只好拿出炼制的妖兽喜欢的丹药，诱惑对方跟他打——只是这样一来，莫长生就不能下死手，取其妖丹了。 然而有失必有得，莫长生发现，他这样做了之后，山林中有些高修为的妖兽就跑来找他打架讨丹药，而他身边的蛟龙大人，也越发高兴了起来，更喜欢黏着他了。 莫长生这才想到，蛟龙大人虽然等级和修为比那些山林妖兽高了许多，可是终究还是妖兽出身，不喜欢他滥杀妖兽也是正常。 因此除了那些故意招惹他的妖兽，莫长生对妖兽更少下死手了。送给陪他打架的妖兽的丹药，也多了两倍。 只是人和妖兽终究是有代沟的。 莫长生以为蛟龙大人不喜欢他滥杀妖兽，因此不但杀的更少，也尽量不去引着那些妖兽对他动手，再反过来杀妖兽，甚至他打算连口腹之欲都给戒了。 ——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也不一定非要吃肉。 莫长生这样想着，接连好一段时间没有吃妖兽肉，只觉口中清淡的就像龙门镜里，天上飘着的白云一般，寡淡寡淡的。 甚至他走在山林里，看着偶尔蹿过的小妖兔，口中忍不住出现烤兔肉的香味，抬头看天，看着天上的雄鹰，就像是闻到了烤小鸟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他和蛟龙大人暂时分开一小会，他去山顶采摘灵植，蛟龙大人在山下等着。 灵植不太好摘，有一头巨蟒在那守着。 要是搁在从前，莫长生直接就上去杀蟒摘灵植了，可是现在，他想了想，打算让蛟龙大人去跟它“沟通”，提前下了山。 然后他又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真香。 就像是真的一般。 再然后，莫长生就发现了藏在山脚之下，热切切地正在烤一只他心心念念的烤兔的蛟龙大人。 莫长生：“……” 蛟龙大人：“……”一把将手上的烤兔肉往后一扔，随即就手足无措道，“我、我以后再也不吃肉了。长生吃甚么，我就吃甚么。长生不喜欢的，我也不吃了。” 蛟龙大人说罢，见心上人不吱声，以为心上人生气了，忙忙扑了过去：“长生长生，我说真的！我以后都该吃素！再也不吃荤了！” 莫长生：“……”他当初确定道侣时，就应该更慎重一些！ 人家不同民族和信仰的夫妻结婚，还会有大大小小的摩擦。 他一下子跨越了物种，跨越了地域，跨越了年龄……跨越了这么多障碍，和这个恶龙成亲了，怎么会没有摩擦呢？ 只是莫长生闻着久违的肉味，心中只觉，还好这恶龙是吃肉的，不然……再坚持段时间，他大概也要和这恶龙一样偷偷吃肉了…… 莫长生无奈片刻，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下那条恶龙，就觉眼前一花，他刚刚想要采灵植的山顶上，正掉落下一个人形物体。 裴十九郎。 　　☆、第153章 吃醋 裴十九郎。 莫长生怔了怔，看了急急忙忙想要掩饰的蛟龙大人一眼，便踩着飞行靴，飞到半空之中，将裴十九郎打横抱着，打算落地。 蛟龙大人呆了呆，立刻冲了上去，直接把裴十九郎给从莫长生怀里拍掉了，一把抓住莫长生的手，愤怒地道：“不许抱他！长生是我的，不许抱别人！” 莫长生微微拧眉，低头去看，见这恶龙还没有笨到底，还记着用灵力把裴十九郎送到地上，没有让裴十九郎伤势加重，瞪了那恶龙一眼，就落在地上，查探裴十九郎身体。 蛟龙大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委屈地想要抓过莫长生，狠狠质问一番。 他只有莫长生一个。 心里，生活中，都只有莫长生一个人在。 他也只在乎莫长生一个而已。 可是莫长生在乎的，却不只是他一个。 大舅子便罢了，那是手足血亲，蛟龙大人不敢和莫长忧比，也不愿和莫长忧比；裴十三郎……他一直都是长生的好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两辈子都因莫长生的事情受牵连，叛逃师门，蛟龙大人也只好默默地忍了；可是这个裴十九郎呢？他有什么值得长生在乎的呢？ 为什么长生要丢下他，反而去照顾那个裴十九郎呢？ 为什么不能只喜欢他一个？ 蛟龙大人心中愤愤，满脑袋都是他的长生抛弃他的画面。 莫长生查探完了裴十九郎的身体，发现裴十九郎已经是筑基期修为，身上虽受伤，但是修士受伤，只要不涉及灵根丹田，没有中毒，一般都可以用丹药给救回来。 因此他掰着裴十九郎的嘴喂了三颗复灵丹，将裴十九郎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让裴十九郎自行打坐吸收丹药灵气，便抬起头，看向裴十九郎掉落的那个悬崖。 他明明不久之前就上去查探过，那里只有一条巨蟒而已。 根本没有其他人类的气息。 可是在他落下悬崖后不久，裴十九郎就掉落下来了。 就像是有人故意把他扔下来的。 莫长生看了依旧昏迷，只凭本能恢复修炼的裴十九郎一眼，稍稍犹豫，又看了他的那位暴躁的道侣一样。 ——蛟龙大人正红着眼睛瞪着莫长生，仿佛恨不得把人给吃了一般！ 可是一看到莫长生看了过来，他又固执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愣是不肯看莫长生。 莫长生：“……”不就是抱了裴十九郎一下么？那也是为了救人。 而且，他和裴十九郎虽然不熟，但裴十九郎是裴十三郎的族弟，他岂能干看着不管？ “过来。”莫长生在裴十九郎周围飞快的布下防御阵和迷踪阵叠加的阵中阵，便站在一旁，看向那个胡乱吃醋的恶龙，淡淡的道，“嗯？——” 蛟龙大人原本想装作没听到。 他还在生气，长生怎么可以哄都不哄他，就支使他过来过去的，明明、明明是长生先抱了别人，明明是长生心里装着那么多人，而他只有长生一个！ 如果有一天长生不要他了，长生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人陪着，可是蛟龙大人该怎么办呢？ 他又要像上辈子那样，孤独的一个龙默默地在一旁守着了么？ 蛟龙大人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重重地“哼”了一声，就抱着胳膊拧过身子，不去看莫长生。 只一双耳朵高高的竖了起来。 被“哼”了的莫长生：“……”他再次看了一眼阵法里的裴十九郎，道，“既然慕生不愿陪我去悬崖一游，那便在这里守着十九郎吧，左右……” 不等莫长生说完，蛟龙大人就瞬移了过去，捧着心上人的脸，就恶狠狠地啃了一口，然后果断把人给放下，又站在一旁，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莫长生着实没时间哄他，摸了摸脸，也没有使出法术让咬痕消失，就这么踩着飞行靴重新飞到悬崖上。 蛟龙大人随即跟了上去——他为了证明自己还在生气，故意忍住了自己迫切的想要伸上前去、环住莫长生腰的两只爪子。 不能伸！不能伸！ 一定要长生哄哄他，他才肯继续对长生好！ 对！就要这样！ 蛟龙大人努力掐住自己的爪子。 空气中很快弥漫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莫长生刚刚落到悬崖上，心中一凝，随着那股血腥味看去，就看到了那个恶龙身上。 恶龙显然还在生气，见他看了过去，故意抱着胳膊，转过身子，愣是不肯看他。 莫长生：“……”他只能同样的转过身子，忽略那股血腥味，开始查看悬崖上的情形。 悬崖上的那条守着灵植的巨蟒正“嘶嘶”地盯着莫长生，眼中闪过仇恨的目光。 莫长生细细看去，才发现那条巨蟒守着的灵植已经被采摘走了，只留下一个根部而已。 那条巨蟒愤恨的盯着莫长生，可是碍于蛟龙大人在，它虽然恨极了人类，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长生暗恼自己糊涂，方才上来一遭，竟然没有察觉出这悬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只是恼恨后悔也无用了，他细细查探了一番周围，只找到了有人曾经藏身的地方，却找不到人了。 看来已经离开了。 莫长生心中担忧裴十三郎。当初他把裴十九郎从逍遥宗赎出来之后，就让裴十九郎去找了裴十三。依照裴十三的心思，既然族弟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裴十三必然不会让裴十九郎轻易的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只是他在来龙门镜之前并未和裴十三郎联系上，裴十三是怎么避过龙门镜的检验，来到龙门镜的，他便不得而知了。 莫长生心中忧虑，一时也忘了和那恶龙的不愉快，主动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就跳落悬崖，落在了裴十九郎周围。 蛟龙大人默默地红了耳朵尖。 罢了罢了。 他还是不生气好了。长生那么骄傲，那么厉害，都肯放下身段来拉他的手了，方才还丢下裴十九不管不问，只带着他上悬崖、跳悬崖，拉住他的手后，还一直都没有放开……这不是真爱是什么的？ 他的长生，一定爱惨了他！ 只是不等蛟龙大人别别扭扭地回应莫长生的行动似的“表白”，裴十九郎就清醒了。 蛟龙大人更加大声的“哼”了一声。 然后就反手把莫长生的手抓得更紧。 莫长生挠了挠他的手心，听到他小小声的“嘶”了一声，想到方才那股血腥味，才不再动作，只看向裴十九郎。 裴十九郎这会子也清醒过来了。 他一清醒，看到莫长生，就立刻要朝莫长生屈膝拜下—— 莫长生直接从手指间弹出两道灵气在裴十九郎的膝盖上，愣是没让他弯下膝盖。 “是十三郎出事了？莫急，慢慢说与我听。十三郎是我好友，我定然不会放着他不管。” 裴十九郎眼睛一红，双手紧紧攥着拳头，这才将他们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裴十九郎当初找到裴十三之后，裴十三就一直很照顾他，因着逍遥宗追捕令的撤销，两人也不必到处躲着，凭着裴十三的一手炼器术，很快在远离逍遥宗的地方站稳了脚跟。 裴十三因为有莫长生支援的丹药，又因炼器水平高，并不缺灵石，修炼极快。裴十九离开逍遥宗后，也敢放开胆子修炼，不必像在逍遥宗时连修炼都不敢，很快显露了他比一般五灵根要快上许多的修炼速度，在龙门镜开启前半年，成功筑基。 “我筑基之后，十三哥带着我一边找您，一边在外历练时，偶然一次和十几个金丹、筑基修士一起历练，误闯了曾经的龙宫遗迹，捡到了龙门镜的半片地图。那半片地图上，正好画了龙门的位置。十三哥拿到地图后，便说要继续寻您，待找到您，一起想法子进龙门镜找龙门。只是……”裴十九郎红了眼睛，道，“只是和我们一道的三个宗门修士，他们捡到了龙门镜的另外半片地图，因此怀疑是不是有人捡到了另外半片。” “那三个宗门修士回到宗门后，就将他们捡到的半片地图禀报了宗门，之后不久，和我们一起寻找龙宫遗迹的一行人就接连被抓了起来。”裴十九郎低着头，“我修为太低，也被他们抓了起来，十三哥为了救我，这才将那半片地图又撕成了两半，拿出其中一半来换我的性命。” 那个宗门在裴十三郎身上找不到剩下的四分之一地图，纵然怒极，却也不能轻易杀了裴氏兄弟，因此拉着两人，便进了龙门镜。 方才悬崖之上，也是凑巧了遇到了莫长生，那一行人看到莫长生的化神后期修为，这才用宗门秘法隐匿了身形不敢乱动。 裴十三郎没能看出莫长生的修为，但他相信莫长生一定会救裴十九，就果断把十九郎给扔了下去。 裴十九郎说罢，就低下头去，说希望莫长生能救他十三哥，作为报酬，他会把龙门镜整个的地图都画给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惊讶：“整个儿？”见裴十九点头，他拿出一只储物袋给了裴十九郎，让他现下就画图。 若按照裴十九所说，他和十三郎只得到了半片地图，另外半片地图在对头手中。可是，身为人质，裴十九却能将对头的半片地图也记住，的确也是个人才了。 莫长生想了一会，便不再看裴十九，而是拉着那个吃醋的恶龙走到了不远处，布下结界，确保他们能看到裴十九郎，而裴十九郎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这才放心。 然后他便想要松开拉着那个恶龙的手。 蛟龙大人哪里舍得？ 他愣是把莫长生的手抓得更紧，同时还不忘拧过头去，侧着半个身子，背对着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一叹：“受伤了是不是？怎么吃个醋都能气成这样，自己弄伤自己？伸手。” 蛟龙大人心说，怎么就不能气成这样呢？ 他那么那么喜欢他的长生，为了长生吃醋气成这样，其实是很正常的啊。他只喜欢和在乎长生一个，可是长生心里有那么多人和他一起挤着，他不吃醋才怪咧。 可是听着他的长生在他耳边对他轻声说话，还挠他的手心，蛟龙大人就气不起来了，别扭了一息的时间，就飞快的转过身子，两只手都乖乖地送到莫长生面前了。 两只手的手心里都被指甲掐出了血珠，甚至有一处伤口还在往外缓慢的流出血来。深深的指甲印，显见其主人当时是多么的愤怒。 莫长生面色一黑。 蛟龙大人立刻蔫了，先前敢和莫长生赌气的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垂下头，讷讷道：“长生莫气，是慕生错了。” 莫长生脸更黑了，一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玉瓶，靠近蛟龙大人还在往外渗出血珠的伤口，将掉落的血珠接到玉瓶里，一面咬牙切齿道：“哦？哪错了？说给我听听。” 蛟龙大人看着心上人一边生气，一边还不忘拿着玉瓶接他的龙血的模样，只觉心中苦苦的，虽然他偶尔也会自己“不小心”弄伤自己，然后弄出龙血来给他的长生炼丹，一滴都不肯浪费，可是……这种自己送上去，和被心上人特特来接龙血的感觉着实太不一样了。 “慕生不该偷吃肉。”蛟龙大人飞快的瞥了莫长生一眼，又加了一句道，“更不该吃醋。” 可是就算不应该，蛟龙大人心中默默地又加了一句，他还是会继续吃下去的。再酸都要吃！ 莫长生着实觉得，自己前段时间为了这恶龙吃素的事情，实在是傻得不能再傻了。因此直接忽略了前一件事，问第二件事：“吃醋？我以为我们说好了，说好了一直在一起，说好了永远只有对方一个，说好了……” 蛟龙大人猛地抬起头，双目晶亮，蓦地就抱住了莫长生，急急道：“没有没有，长生你没有说过这些话，我都记着呢！长生只吹了凤求凰，没有说这些！” 莫长生：“……”九盏灯笼都送了，婚礼都办了两次了，家里人也让他见了，床单滚了不知多少年，他还以为这些话早就“尽在不言中”了。这恶龙怎么还这么傻兮兮地觉得他会抛弃他，老是乱吃这些飞醋呢？ 莫长生这样想了，便也这样问了。他打心底不明白，这恶龙脑袋里到底怎么想的。 蛟龙大人不太愿意说。 莫长生推开他，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蛟龙大人就说了，他指了指莫长生的心口：“这里有慕生，有大舅子，有爹娘，有两个弟弟，有裴十三，有裴十九……还有许许多多的和长生交好之人。可是这里，”蛟龙大人执起莫长生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这里只有长生。” 莫长生的掌心下，是蛟龙大人“砰砰”的心跳声，耳边是蛟龙大人低沉而认真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格外认真，认真地仿佛和正常人一样的“人”。 “长生有很多很多的人可以在乎，没有慕生，也能过得很好，也会很快活。可是慕生只有长生。”蛟龙大人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莫长生，“慕生不能失去长生。”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长生永远都不会放弃慕生的，对不对？” “对。长生永远都不会放弃慕生，永远都不会离开慕生。因为慕生不能失去长生，长生亦不能失去慕生。”莫长生在蛟龙大人的唇角再次亲了一下，然后反握住蛟龙大人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这里的确有很多很多人，但是……” 莫长生忍不住笑了笑，“但是慕生的本体太大了，把长生心里的其他人都挤到了边边角角里，大半个心都被慕生占满了，没了慕生，就像是被剜掉了大半块心，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快活呢？” 蛟龙大人傻了片刻，然后就立刻毫无怀疑地相信了：“真、真的？这里大半个，都是慕生？” “当然！”莫长生一本正经道，“慕生本体太过庞大，谁都挤不过你，我又不愿把你丢出去，就只能任由你占了那么大半个地方了。” 蛟龙大人心中大定，紧紧抱住莫长生，就把人给压到身下了。 莫长生费了不小的功法才把龙给扔开。 “以后不许这么吃醋了。”这恶龙这么个吃醋法，莫长生觉得他迟早要被这恶龙弄得张口就是甜言蜜语，比情场公子还要“能言善辩”。 蛟龙大人认真的摇头道：“那怎么行？长生长得这般好看，资质上佳，悟性无双，修炼速度这样快，飞升一事指日可待，还、还一心一意喜欢慕生一个……长生这样好，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来抢的，慕生不吃醋，不抢人，怎么把长生留下来？” 莫长生：“……”他忍不住摸摸脸，心中怀疑，自己当真有这么好？会有很多人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所谓代代代代代……沟 提问：你们的关系进行到哪一个阶段了？ 莫长生（大大方方）：老夫老夫…… 蛟龙大人（羞涩状）：新婚蜜月…… 　　☆、第154章 154 莫长生将那个动不动就要吃醋的道侣安抚好之后，才腾出空来去看裴十九郎。 裴十九郎已经把整个龙门镜的大致地图画好了。 虽然不比后世的彩色地图详细，但也足够把龙门镜上最重要的几个地方画了出来，譬如龙门处，譬如小仙境，譬如几处有着不少灵植的地方等等。 只是这几处重要的地方恰恰都在裴家兄弟捡到的半片地图上，裴家兄弟直接留了后手，没有将这几处地方告知那几人。 莫长生拿起地图认真看了看，沉思片刻，便问裴十九郎，他们现在在地图的哪个位置，要如何才能从他们现下的位置去龙门处，问完之后，又问裴十九郎如何去小仙境的路线。 裴十九郎一一说了出来。 他不但在地图上过目不忘，对于找路寻地方这种事情，更是天赋异禀，无论去过还是没去过的，只要有正确的地图，他便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那个地方。 莫长生看着裴十九郎筑基初期的修为，微微沉默。 裴十九郎显然比蛟龙大人要敏锐多了，他很快就发现，眼前这位“莫前辈”似乎不太愿意带着他去找龙门处。 “前辈，我很听话的。绝对不会打扰前辈救十三哥。”裴十九郎忙忙道，“龙门处我也不会去，只要把我十三哥救出来，我什么都不要。” 莫长生摇了摇头，反而问道：“劫持你十三哥的人修为如何？共有几人？你既能化出地图，那能否将那几人的容貌身高等画出来？” 裴十九郎虽然焦急裴十三郎的事情，但也不敢违背莫长生的话，很快就把劫持裴十三郎的几人的画像简单画了出来，虽然不算细致，但是足够莫长生认人了。 “他们都是玄华门的弟子。玄华门在逍遥宗东部临海的地方，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型门派，占地范围比得上大型门派，但玄华门化神期以上的高阶大能极少，修炼资源也少，弟子人数却不算多，比有些小型门派还不如。”裴十九郎说罢玄华门的事情，又指着其中两张画着须发皆白的老者的画像，道，“这两人是玄华门的两位太上长老，都是化神期修为，一位是玄三长老，化神后期修为，一位是玄六长老，是化神初期修为，他们应当也看过前辈元婴时击杀三位渡劫大能的留影符，因此一看到是前辈上了悬崖，便带着我们隐匿了身形。” 只是他们只知道莫长生不好招惹，却不知道裴十三郎和莫长生的交情，万万没料到裴十三郎这样信任莫长生，拼着受伤把裴十九郎给丢下了悬崖。 “至于其他三个，都是金丹修士，修为远不如前辈。” 莫长生听完裴十九郎的话，心中有数，知晓救人一事并不算太难，只是要怎么救人，是救了裴十三郎一个就离开，还是将那五人直接斩草除根，那就需要再行商议了。 莫长生打算先把裴十三郎救出来再说其他。 只是裴十九郎…… “我一定不会妨碍到莫前辈救人的！求莫前辈能带晚辈一齐救人！” 裴十九郎目光坚毅，一心想救裴十三郎。 莫长生见了，虽说相信了裴十九郎的真心，但是他还是不打算带着裴十九郎：“我记得你说过，十三郎已经是金丹圆满期修士了。这就是说，十三郎结婴在即，若我救了他，然后与玄华门一战，十三郎很可能就会因此结婴。”莫长生看着有些发怔的裴十九郎，“十三郎结婴后，我们手上又有地图，便会去龙门处一探虚假。这些年来，从未有人从龙门处活着离开，那里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我等皆不知。” “可是，十九郎才是筑基修为，想来十三郎当初打算带你进来，却也没打算立刻就带你去龙门处。” 裴十九郎急急道：“我不打算去龙门，我只想看着十三哥被救出来。之后前辈和十三哥再打发我去哪里躲着，我都不会拒绝。” 莫长生却拿了地图出来，给裴十九郎指了指龙门和小仙境的位置，两者相差很远。 “我打算现下便送你去小仙境。小仙境里有家兄在，他会安顿好你的。小仙境灵气充沛，且时间比这里要多得多，你尽管在那里修炼便是了。”莫长生见裴十九郎还在犹豫，又道，“我一定会救出来十三郎。” 裴十九郎心知自己修为太低，可能会拖累二人。加之莫长生斩杀三个渡劫大能的留影符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莫长生又是当年把他从满是危险的逍遥宗救出来的人，裴十九郎下意识的就听从了莫长生的安排。 他虽然希望莫长生能放下他不管，直接去救十三哥。可是想想也不可能的。十三哥在悬崖上宁可放弃自己跳崖活命的机会，也要把他给扔下来，在莫前辈看来，十三哥肯定是极为在意他，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他不管呢？ 莫长生不知道他这种纠结的心思，拿着裴十九郎画的地图，抓着裴十九郎，花了十天的功夫，就把人送到了小仙境外。 正巧碰上了在小仙境周围巡视的小青蛟。 莫长生直接就抓着裴十九郎落在了小青蛟面前。 青岩呆了呆，才道：“恩公回来啦！长忧肯定会高兴的！” 莫长生蹙眉看了这小青蛟一眼，青岩迅速低下了头，然后就把璞阳子闭关冲击化神，丁氏三兄弟和莫长忧也都闭关的消息说了出来。 而青岩自己，他终究是妖兽出身。妖兽比人类多了数不清的寿命，可是相对的，人类修为进阶要比妖兽相对要容易得多。璞阳子一心修剑，又旁观了莫长生化神情形，心中有所悟，便能冲击化神。青岩也觉自己心中有所悟，可是他闭关却研究不出来什么来。 莫长生微微一顿，点醒小青蛟道：“你年纪太小，又在成年之前提前强行化成人形，想要在短时间内进阶，除非另有机遇，否则……”他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待年龄到了，进阶一事自然水到渠成。莫要急。与其纠结修为一事，不如多练习一下你的神通，或许会有所得。” 青岩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记得长忧告诉他的，暂时不要告诉恩公风烈阳的事情。所以，真正让他迫切的想要进阶的原因——风烈阳闭关冲击化神一事，青岩还是把它憋回了肚子里，愣是没说出来。 “这是我好友的弟弟，裴十九郎。青岩帮他在附近找个地方住着，让他安心修炼。我还有事，你且告诉兄长让他莫要担心。” 莫长生说罢，又塞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储物袋给裴十九郎，便离开了。 裴十九郎看着储物袋里装满了的东西，细细一看，恰好是足够他修炼到金丹期的充足的修炼资源，不禁呆住了。 莫长生丢下裴十九郎，便开始飞快地赶去龙门处。 虽然他知道十三郎一定会小心翼翼地带着那些人兜圈子，减缓到达龙门处的时间，可是，十三郎在悬崖上把裴十九郎丢下悬崖的行为一定惹火了那些人。莫长生只盼那一行人是不爱折磨人的。否则的话…… 莫长生连夜赶路，丝毫不敢懈怠。 好在有地图在，莫长生在赶了半个月的路之后，终于到了龙门处周边，并且找到了裴十三郎一行人。只是莫长生在他们周围观察了小半晌，发现除了裴十三郎之外，其余的玄华门的人，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现下的位置，一直在追着裴十三问龙门究竟在何处。 裴十三只继续带着他们绕圈子。 莫长生发现，裴十三绕圈子也绕得颇有规律。玄华门的几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只是内心里总认为裴十三折腾够了，为了性命也得带他们去真正的龙门，便也由着裴十三绕圈子。 莫长生想了想，在裴十三带着几人绕圈子的时候，就提前一步，在他们可能要到达的两处地方，提前布下了阵法，便继续跟在裴十三一行人身后，等君入瓮。 裴十三果然还带着几人绕圈子，甚至如莫长生所料，其中一直挟持着裴十三的两名金丹修士，还有一名走在前面的化身初期的玄六长老，一齐踏入了他所布下的阵法之中。 只是玄六终究是化神修士，一踏入阵法之中，就觉不对。 “是阵法！三师兄止步！” 玄三一把抓住最后一个没法踏入阵法之中的金丹修士，高声喝道：“哪里来的鼠辈？还不速速滚出来？” 莫长生原本是打算立刻现身出来，和他们好好斗上一场的。 毕竟只有现身，才能和这个化神修士好好较量一番。可是被这玄三称呼为“鼠辈”……莫长生摸了摸下巴，虽然他的作为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君子，可是玄华门不君子在前，既是如此，他又何必以君子之风对待小人呢？ 既是小人，合该用小人的法子来较量！ 因此莫长生看了看被护在玄三身后的那个金丹修士，心思一转，手中化出一道木灵力，悄无声息地探到那个金丹修士身后，“嗖的”一声，就把那金丹修士给卷到了他身边。 “师尊，救我！” 金丹修士反应过来求救的时候，已然被莫长生卷到了他的脚下。 玄三和玄六等人闻声望去，正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株参天大树上，一名长着一双惑人的桃花眼的白衣青年，正斜斜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裴十三郎心中自是一喜。他就知道，长生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其余玄华门的人俱是一惊。 龙门镜外流传出来的莫长生斩杀三名渡劫大能的留影符，一众人不知看了多少遍。他们早就知道莫长生手中的留影剑，还有落凡阵法的恐怖。 如今再看这莫长生，明明在几年前的留影符里，还是元婴期修为，可是短短几年后，现下的莫长生竟然成了化神后期修为！ 再思及修真界中传出来的那个莫长生气运极佳的传言，玄华门几人接连变了脸色。 玄六一把扼住了裴十三的脖子，高声斥道：“放开玄越，再把困住我等的阵法破开，否则……我便要了这裴十三郎的性命！” 玄六气势很足，可若细看，却能发现他眼底的焦躁和不安。 莫长生很快就发现了玄六对他的害怕。 其实不止玄六，玄六身边的两个金丹修士，还有被他抓过来的那个金丹期的玄越，都对他颇为恐惧。 就连那个和他修为一样的玄三，虽然也是化神后期修为，可是莫长生硬是从他眼睛里也看出了恐惧。 对他的恐惧。 莫长生神色微微一顿，却不答玄六的问话，反而勾了勾唇，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你们……竟这样怕我？” 玄三和玄六身子俱是一僵，刚刚要反驳莫长生的话，就见莫长生已然用一张金色渔网将玄越罩住，自己从高高的树枝上轻轻一跃而下，手中拿着留影剑，便朝着玄六直直攻去！ 留影剑！ 就是那把但凡被其伤到一丁点，便会不得不面临自废修为和等死两个抉择的留影剑！ 玄三惊吓出一身冷汗，一时间竟是忘了躲避，竟由着那把留影剑刺到了他的脖子前一寸的位置，险险停住。 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把剑是莫长生停下来的，而不是玄三躲过去的。 莫长生颇为懊恼的将留影剑给收了回来。 然后换了另一把长剑。 那把长剑也是好东西，只是莫长生因有了留影镜，这把长剑并未炼化，只偶尔拿过来用。 “打一场吧。”莫长生道，“你若赢了，我死了，该当如何一切由你；你若输了，在此地殒命……那自当一切由我说了算，玄华门的其他人继续跟我打，直到你们全部殒命为止。龙门镜的地图，自然也归我所有。” 玄三好歹也是活了近千年的修士，此刻见莫长生换掉了那把斩杀了三名渡劫大能的留影剑，听了莫长生画，也明白莫长生大约是知道了龙门镜地图一事，这次来找他们便是存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心思。都被逼到面前了，玄三高阶修士的气势终于找了回来，大喝一声，祭出一把大刀，就一心同莫长生打了起来。 莫长生在伪逍遥秘境外与南宫长老斗法时，之所以能赢，不过是靠着“取巧”二字。若论真本事，以他那时元婴期的修为，根本在渡劫大能手底下过不了几招。 可是今日他特特弃了留影剑不用，就是想要真正见识一下活了将近千年的高阶修士到底有多少本事——当然，他也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至于他会不会输，会不会牵连裴十三郎……树枝上还挂着一条金灿灿的小金蛇，莫长生对此着实放心极了。 莫长生与玄三整整打了半个月。 玄三修为和他相当，可是活得年岁却是莫长生的不知多少倍，杀人对敌的手段更多。 若非莫长生得了逍遥秘境，继承了逍遥散人的遗产后，身上各种防御宝贝多了起来，留影剑诀和飞叶摘花诀炼更是一日不曾放弃，恐怕也不会险险赢了玄三，将他斩杀剑下。 杀了玄三，玄六修为只是化身初期，莫长生有心磨练自己的斗法能力，最后也磨了将近十日，这才杀了玄六。 而他杀了玄六之后，就见裴十三郎正含笑看他。 玄越等三名金丹修士，早已死在了裴十三郎剑下。 　　☆、第155章 条件 莫长生微微惊讶。 不是惊讶裴十三郎杀了那三个人——他们现在不死，将来定会找人来杀他们，所以，从玄华门一行人掳了裴十九郎开始，他们就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对头了。 莫长生惊讶的是，裴十三郎动手之快，还有裴十三郎面上遮都遮不住的煞气。 这样的煞气，让莫长生无法哄骗自己，裴十三郎杀人了，不是杀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而是至少成千上百，才能在面上有这样的煞气。 裴十三郎看懂了莫长生的疑惑，摸了摸脸，便笑了。 “多亏长生，逍遥宗对我明面上的追杀令撤销了，但是……”修真界也有黑市，逍遥宗在黑市上对裴十三郎和伪混元灵根的裴十九郎的追杀令却没有撤销。 不单单是没有撤销，黑市上两人的价码，直接翻了一倍。若是活捉，还能再翻一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想而知有多少人想要杀了裴氏兄弟二人，拿到那笔高额赏金了。 莫长生一怔。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道歉。逍遥宗会在黑市上发出那样的任务，想来一是的确厌恶背弃宗门的裴十三郎，二来么，很可能就是因着裴十三郎和他的关系——当初在逍遥宗里，二人关系密切的事情，并不是甚么秘闻，只要有心去查，便能查出两人的关系。 且莫长生在教训千幻道君时，尚且不忘为裴十三郎兄弟撤销逍遥宗的追杀令，可见是在乎裴十三郎那个至交好友的。 逍遥宗碍于种种，不能在明面上发追杀令，可是黑市上想要追杀甚至活捉裴十三郎，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莫长生也是此刻才想明白。 逍遥宗不但人多势众，还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精，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呢？ 瞧，在裴十三郎的事情上，他不是恰恰就输了么？ 好在裴十三郎只是煞气缠身，性命犹在，若是他见到的是裴十三郎的尸体……莫长生竟不知自己将会如何自责。 只是裴十三郎却没有让莫长生将那句道歉的话说出口。 “喂喂喂！你可莫要跟我道歉！从头到尾错的都是逍遥宗，长生你只是想帮我而已。而且，长生你也的确帮了我了不是？虽然在黑市上想要杀我们的人很多，可是至少在明面上，我和十九郎可以不吃易容丹的出现了。”裴十三郎说罢，苦着脸道，“长生若要跟我道歉，那是不是我也要跪下跟长生道歉啊？” 莫长生拧眉：“十三郎在说什么？” “你已经是化神修为啦，我还叫你名字，岂不该道歉？”裴十三郎说罢，还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蹲在树梢上的小金蛇，“而且我从前还把跟着你的小金蛇给煮了，这个不是更该道歉？” 莫长生哭笑不得，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便不说了。只是十三郎……”莫长生想了想，还是道，“切莫入了杀道。” 若入了杀道，便是沦为魔道。莫长生不想裴十三郎成为魔道之人。 “放心。我还有小十九要照顾呢，怎么会轻易沦为魔道？而且……就算我不小心犯错了，不是还有长生把我拉回来么？” 二人说笑一场，莫长生告诉裴十三郎，他已经把裴十九郎送到小仙境里去了，裴十三郎顿时放下心来。 莫长生拉着裴十三郎想要休整一番，便去闯一闯龙门。 他们已经到了龙门处边缘了，若是再不去龙门一探，岂非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缘？ 裴十三郎刚想说“好”，忽然面色一变，神色古怪道：“不好，长生，我的结婴劫似乎是来了！” 裴十三郎先前的修为已然足够进阶了，只是被玄华门一行人掳走，各种危机之下，便压抑了进阶机缘。现下他被莫长生救了出来，又接连杀了三个金丹修士，结婴劫已然阻挡不住了。 莫长生：“……” 将地上五具尸体上的储物戒、储物袋和各种法宝都收了起来，拽着裴十三郎就奔向了附近一个相对适合渡劫的山头。 莫长生把三个金丹修士的储物袋和法宝都扔给了裴十三郎——裴氏兄弟在被掳走的时候，身上的储物袋等就都被收走了——然后莫长生又找出他之前为裴十三郎特意炼制的进阶丹药，便开始为裴十三郎布下渡劫阵法。 裴十三郎接过丹药，一看数量皆是按照他进阶的三倍准备的，心中一暖，只是雷劫不待人，接着便拿起那三个玄华门金丹修士的储物袋，翻出几件防御法宝，还有数张防御符箓等，一一认主。 莫长生接连渡过金丹劫、结婴劫和化神劫，因此布阵一事也算熟能生巧。只是眼看天上乌云漫天，雷劫倏然将至，他也只能帮忙布下简单的三重阵法，然后又丢给裴十三郎三套贴身的防御阵法，让他在外面的阵法破损之后，再行布阵。 雷劫将至。 莫长生飞快的躲到了远处。 “轰隆轰隆——” 雷劫降下。 莫长生神色肃然站立一旁。 是三九天雷劫。 裴十三郎虽还没有沦为魔道，可是他身上煞气极重也是真的，因此结婴劫上，就碰到了三九二十七道天雷劫。 好在裴十三郎身上煞气重了，本事和修道心性却也越发强悍了，又有莫长生的丹药和玄华门精英弟子的法宝相助，十日之后，终于成功碎丹结婴。 莫长生本想让裴十三郎休整半年，半年之后巩固好修为再闯龙门。只是裴十三郎不肯耽搁莫长生，一月之后，粗粗巩固好了元婴初期修为，便迅速出关，要和莫长生一起闯龙门。 莫长生见状，将他这一个月里炼制的元婴期适合的丹药，分了一半给裴十三郎，便同意了。 二人一龙按照地图，很快找到了龙门入口处的那汪冰泉。 冰泉里是水，不是冰，却比冰还要冷得彻骨。 裴十三郎伸手一探，“嗖”的一下便将手又重新缩了回来。 “太冷了，没法游过去。长生那里有避水珠吗？咱们得用避水珠。” 莫长生当然有的。只是东西太多，他得找上一会。 “不能用避水珠。” 不待莫长生找出避水珠，一个干净的声音蓦地响起。 莫长生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三个从隐蔽之处走出来的男女。 “所谓龙门，顾名思义，便是取鲤鱼跃龙门之意。鲤鱼在水中何其自在，又岂会用避水珠这等东西？几位若想要进龙门，必须以身熬过冰泉之冰冷，方得进入龙门。” 裴十三郎不语。 莫长生看向那三人，似笑非笑：“既然三位知晓如何进龙门，那么，三位便先请了。我等还要再过上四五日，再行进龙门。免得一齐进入，遇上什么宝贝，还要费力争抢一番。” 采萱盈盈一拜，恰到好处的咬着唇，声音娇媚入骨：“采萱不在乎甚么宝贝，只在乎能否跟着公子。”她微微低首，露出雪白的脖颈，声音怯怯地道，“采萱无德无能，唯一擅长的便是寻人。只要能跟着公子，让采萱做甚么，采萱都愿意。” 她只差没明摆着说，只要能让她跟着，她就愿意把如何跟踪莫长生的法子告诉莫长生了。 莫长生微微挑眉：“背弃师门你也肯做？” 采萱抬首看向莫长生，一双眸子盈润如水，两串清泪不住的流下，拉长了声音，柔柔唤道：“公子——” 板着脸的莫长生：“……”这是甚么意思？ 采萱显然没料到莫长生是这样的反应，忙忙又道：“只要公子喜欢，采萱、采萱为奴为婢，背弃师门，甚么都肯做。” 一张如花似玉的娇俏的面容上，浮上两抹红晕，一双眼睛似嗔非嗔地看向莫长生。 只是这张痴情若许的神情没保持多久，这张俏丽的脸上，忽然一左一右被打出两道鞭痕。 “啊！” 采萱蓦地惊叫出声。 裴十三郎神色恍惚了片刻，双目立刻坚定了起来，“霍的”拔剑而出，直指采萱：“好一个魅惑之术！你倒是好大胆子，竟敢对我们出手！” 采萱压根不知道是谁破了她的魅惑之术，更不知道谁毁了她的容貌，正欲双目含情地看向裴十三郎，再次施展魅惑之术。 可是裴十三郎这些年经历的却比莫长生多得多，他的心性早就硬了起来，唯一柔软的地方也只留给了裴十九郎和莫长生，原本就恨采萱故意迷惑莫长生和他，见采萱不但不知悔改，还想故技重施，心中更恼，长剑一挥，左手往前抓了两下，干脆将采萱的两只眼珠子给剜了出来！ 采萱惊叫两声，疼的忍不住在地上开始打滚。 裴十三郎的剑，是淬了毒的。 虽然不如莫长生的留影剑狠，可是，杀一个比他等级低的女修，却是绰绰有余了。 没有人去救采萱。 采萱是蛟龙大人和裴十三郎所伤，莫长生虽然没看出来采萱在对他施展“魅惑之术”，可是既然道侣和友人都这么说了，并且对其动手，莫长生自然也不会再多做什么。 白清仍旧微微笑着。笑容干净地像是从不曾经历此等阴暗之人。 反倒是修为最低的怜儿，猛地退后一步，震惊而愤怒地看向压根碰都没碰采萱的莫长生：“为什么？为什么？” 莫长生：“……” “为什么你会是莫长生？为什么你会现下出现在龙门镜里？为什么你提前百年就进了逍遥秘境？为什么你要杀了采萱姐姐，明明她的魅惑之术对你根本就没有用！上辈子没有用，这辈子也没有用！为什么你两辈子都要杀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怜儿像是疯了一般，冲向莫长生。 “为什么会是你？凭什么是你？凭什么……”她那时会下意识地想要帮他…… 怜儿愤怒的话没有质问完，一道金色蛇影划过，她只觉魂魄一荡，身上痛如刀绞，就被打落在了地上，正好落在了已经痛苦而亡、双眼被剜出的采萱身畔。 “啊啊啊——” 蛟龙大人气得想要立刻杀了那个蠢女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方才那一击之下，那个蠢女人为什么还活着。可是，这不妨碍他再杀那个蠢女人一次！ 金色小蛇身子倏然拉长，不过一息时间，就变成了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巨蟒，伸着长长的蛇信，竖瞳阴沉沉的盯着怜儿。 白清突然站在了怜儿身前。 他没有去看金色巨蟒，而是看向莫长生，极其认真的道：“你当知道，你不能杀她。无论你究竟是不是逍遥散人的转世，可是，怜儿是逍遥散人情人的转世，这却是真的。逍遥散人曾为五灵大陆付出那样多，你现下却要杀了他心心念念的情人的转世，你于心何忍？” 裴十三郎在怜儿说什么“前世”的时候就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事情的发展。只是他依旧站在了莫长生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一旦白清动手，他便能先杀了他。 莫长生看向白清，冷笑道：“杀了她不对，那么，像你们这样，故意养废她，故意利用她，就是对的？”见白清还欲说些什么，莫长生又道，“况且，我并未要杀她，只是看着一个比我厉害的妖蛇杀她，没有上前帮忙，如是而已。你说对不对，东九洲，白家少主？” 白清面色登时一变。 莫长生的留影剑已经指在了白清的眉心处。 白清强撑着道：“你不能杀我。我与你毫无因果纠葛，更不曾出手杀你或伤你性命，天道在上，你岂能杀我？” 白清没说的是，莫长生既明知他是东九洲白家的少主，就更不能杀他了。 莫长生道：“我为何不能杀你？你方才也说了，无论我是不是逍遥散人转世，可是，怜儿是逍遥散人情人转世的事情是真，单单为了当年逍遥散人护卫五灵大陆的恩德，我也不能放任怜儿不管。可是，你东九洲白家却故意找到怜儿，故意将她养废，故意利用她，故意侮辱逍遥散人，莫某不才，身为世代生存在五灵大陆之人，如何能放任这些不管？如何……不能杀你？” 裴十三郎当即击掌道：“就是这样！你们东九洲的人故意搀和我们五灵大陆的事情，已经够缺德了。现在又故意把逍遥散人情人的转世给养废了，利用她来欺负我们五灵大陆，我且告诉你，任何一个五灵大陆的修士知道了这事，都有充足的理由杀了你这位东九洲白家少主！” 白清面色登时惨白。 他早先敢独创龙门镜，不过是因着他的化神后期修为。他那时的修为比莫长生高了足足一个大境界，自然不怕莫长生有什么小动作。可是现下，他在龙门镜里只顾着找莫长生的踪影，莫长生却安安稳稳的在小仙境的阵法之中，进阶到了和他一样的修为，手中却拿着足以让他致命的留影剑。 他另外一个筹码——便是莫长生向来信奉天道因果，不会误杀或错杀什么人，可是现下，正如莫长生所说，但凡他是五灵大陆的任何一个人，莫长生现下都没有理由杀他。可是，他偏偏是东九洲白家之人。是五灵大陆之外的人。 他要插手五灵大陆之事，故意利用怜儿，莫长生身为五灵大陆之人，就完全有理由杀他。 白清面色变了又变，终于不再佯装出一副干净地模样，咬牙切齿道：“条件！莫长生，说出你的条件！” 　　☆、第156章 156 白清的确没能成功算计到莫长生，可是，他最后一点倒是说对了。 莫长生不会杀他，也暂时不能杀他。 东九洲世家之首的白家少主，这样的身份，莫长生就算再想杀白清，也不会亲自动手。 ——当年的元白真人有两个能干的老祖，身上的宝贝就已经数不尽了，莫长生那时为了防止杀了元白之后，被人追杀到他的气息，甚至都不敢亲自动手，只能用旁的手段。 现下眼前的这位白清少主，比元白身份更重要，身家更丰厚，且还是和他修为相同的化神后期修士。 莫长生就算再想杀他，也不会轻易动手。 更何况，莫长生觉得，不杀白清，会比杀了白清对他更好。 “条件不敢当。”莫长生慢悠悠的开口道，“我要知道，白少主是用了什么法子跟踪我，找到我的，还有，我本意就不愿杀白少主，然而白少主欺负我五灵大陆在先，却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白少主，所以……” “所以如何？” “所以，除了追踪我的法子之外，我希望白少主将身上所有的灵石、化神期以下的丹药和符箓、全部丹方和阵法玉简拿出来，作为白少主的赎身之物。”莫长生笑眯眯的道，“白少主也莫要觉得这个价钱太高。”他一指裴十三郎，“我这位朋友，在黑市上尚且能价值三千上品灵石，想来就算我不敢杀白少主，只要将白少主送到黑市去，也能拿到比我这位朋友的价格高上至少百倍的价格吧？” 裴十三郎嘴角一抽，道：“和他说这么多作甚？直接绑了，给他吃下一颗安眠丹，让他在这里睡上个几年。待咱们出去时，再把他带出去。到时候，不管是送给五灵大陆的四宗九门，还是散修盟、中等门派，咱们都能拿到比他身上的灵石更多的东西。何必跟他讲这许多的条件？没得白费口舌！” 裴十三郎的话一说完，白清面色更加难看了。 莫长生颇为懊恼的按了按眉心，然后留影剑“不小心”一划，就从白清的额头滑过鼻梁、双唇、下颚，落到了脖子处。 白清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这世上谁不知道莫长生的留影剑之狠毒，一旦被留影剑伤到，轻则自废修为重新来过，重则干脆没了性命！饶是白清自出生便是白家少主，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莫长生颇为好心，笑着安慰道：“白少主安心，没流血。” 安心？ 白清哪里还能安得下心？ 他算是知道了，莫长生的确不会杀他，可是他若是不肯答应莫长生的条件，莫长生不杀他是真，可是，会狠狠地折磨他，甚至有可能把他卖给五灵大陆几大宗门，那也是真的。 “可以。我答应你的条件。”白清咬牙道，“你先拿开你的留影剑，我立刻便把东西拿给你。” 莫长生直接摇头：“心魔誓。除非你发现心魔誓，会将我跟你要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并且不会再对我等施用追踪秘法，不会对十三郎下手，拿了东西之后，直接离开此地，并且此次龙门镜一行绝不踏入龙门处半步，我才肯放了你。” 白清脸更黑了：“你的条件比你方才要得多多了！” “所以呢？”莫长生似笑非笑，“白少主决定拒绝我了么？”留影剑从白清的脖子，缓缓地滑落到白清的心口处。 白清：“……”寄人篱下，生死垂危，他自然只有答应莫长生这一条路可以选！ 白清发过心魔誓，把储物戒里的灵石、丹方、阵法玉简，还有化神期以下的丹药和符箓都拿出来之后，告诉了莫长生追踪秘法是怎么回事，离开之前，仍旧不甘心地盯着莫长生道：“其实，白某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所得。至少，白某知晓，长生不喜女子，只喜男子，是逍遥散人转世的几率又小了几分，不是么？” 否则的话，明明已经破了元阳的莫长生，面对魅宗最出色的三十七代弟子之首的采萱时，怎么会毫无反应，根本不被其魅惑之术所迷惑？ 莫长生：“……”原来还可以这样推算！ 裴十三郎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白清目光一闪，在裴十三郎和莫长生身上轮番看了几遍，最后落在裴十三郎身上，白清忽然道：“是他？” 这就怪不得，当年莫长生在逍遥宗，会要求逍遥宗交还裴十九郎，并且放弃对裴家兄弟的追杀令了。 裴十三郎嘴角一抽。 他心道，怎么可能是他？其实这白清还是猜错了的，长生根本不是喜欢上甚么男子了，长生喜欢的，压根就是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妖蛇！ 雄性妖蛇！ 只是这种事情裴十三郎还没那么好心告诉白清，他只默默地前进了两步，站在了莫长生身侧，神色凛然地看向白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莫长生：“……”十三郎，你元阳还没破呢？这谎话一下子就会被揭穿的好不好？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愚蠢的裴十三郎，本大人就在这里！长生那么喜爱他，怎么可能会对他始乱终弃？怎么可能喜欢上长得难看，那处只有一根“物事”的你？ 白清也反应过来了，盯着元阳还在的裴十三郎冷笑几声，转身就走。 奈何裴十三郎听不懂蛇语，也没看懂白清的冷笑声，只能盯着莫长生，询问那白清冷笑什么。 莫长生：“……元阳。” 裴十三郎倏然变色，立刻察觉自己犯了傻，还是为了给一个小妖蛇帮忙犯了傻，重重地叹了口气，就说要去拿冰湖里钓几条小鱼上来煮着吃，让莫长生自个儿处理怜儿的事情。 那个怜儿……口口声声说甚么这辈子上辈子的事，裴十三郎不是没有听到。可是，他相信莫长生。如果应该是他知道的事情，莫长生一定会全部告诉他，如果是不该他现在知道的事情，莫长生不说，他便只当没听到好了。 就算莫长生真的对那个妖蛇始乱终弃了，裴十三郎也坚决相信，莫长生不会背弃他们之间的情谊。 裴十三郎离开了，莫长生沉默地布下阵法，然后便令蛟龙大人把怜儿放了下来。 蛟龙大人恼怒地“嘶嘶”了几声，被莫长生伸出手，细细安抚了几下，便又羞涩地变成了筷子粗长的小金蛇，安分地缠到了心上人的手腕上。 怜儿受惊度过，呆呆地瘫坐在地上。 莫长生将白清拿出来的上中下还有极品灵石都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储物戒里。 丹方和阵法玉简，收到了空间里。 化神期以下的丹药和符箓，则分成几份，其中一份单独留下，打算待会给裴十三郎，剩下的也收到储物戒里了。 怜儿呆呆的看着莫长生的动作，好一会才愤怒地开口道：“为什么？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你不该有现下的修为！明明你那个兄长莫长忧，还在修炼根本修炼不成的九转炉鼎功法！明明你现在还只是逍遥宗一个小小的普通修士，明明你不该有能斩杀三个渡劫大能的本事！明明……”明明她不该救莫长生，可是那一次在玲珑秘境之外，眼看着莫长生身后受袭，她还是忍不住出声，救了莫长生一次。 莫长生沉默良久，才道：“轮回盘碎片，你知道在哪里吗？若是你能把轮回盘碎片还给我，或是告诉我轮回盘碎片的消息，我，或许可以帮你清醒过来。” 怜儿缺失了一魂一魄，能有现下的心智，已经是逍遥散人才智非凡的结果了。 只是逍遥散人天资绝决，世代的修士人数众多，也不乏聪慧之士，莫长生当初不想要敖慕生的时候，就已经翻阅了不少玉简，企图给敖慕生提高心智，到了最后，还真的让他找出一种唤作“启灵丹”的丹药。 这种丹药原先是给已经订立了主仆契约的灵兽吃的，莫长生研究了好久，才能把它给妖兽吃。 只是不待他想好怎么把这颗丹药哄着蛟龙大人吃下去，他就已经慢慢接受了敖慕生，接受了敖慕生的痴傻和痴情，也接受了敖慕生的心智缺失。到了最后，问过敖慕生之后，便绝了这个念头，宁肯敖慕生一直这样下去。 妖兽吃的丹药，人类想来也是可以吃的。 莫长生虽然没有临床试验过，也着实不敢找人来试验，可是启灵丹的丹方是他亲自研究了数月的，就算怜儿吃了没效果，也不会心智下降的。 怜儿呆了片刻，抱着头，大声尖叫道：“什么清醒？我本来就是清醒的！我本来就没有糊涂过！还有轮回盘，我不知道甚么轮回盘！我什么都不知道！” 怜儿一边尖叫，一边流泪，模样既可怜又可悲。 莫长生慢慢站起身在怜儿周围布下迷踪阵和防御阵结合的阵中阵，然后留下三颗启灵丹，道：“虽然你不愿告知我轮回盘一事，然，逍遥秘境之外，你帮过我一次，这三颗启灵丹，算是谢礼。”顿了顿，又道，“启灵丹有百分之三十提升心智的功效，能不能提升，只能看你气运。” 莫长生布好阵法，留下丹药，便离开了。 逍遥散人可怜，为五灵大陆做下那么多贡献，最后只落得死在第一道天雷之下的结果。 怜儿可怜，只因曾经的某一世和逍遥散人相恋，便被抽了一魂一魄，心智缺失。而之后的每一世，怜儿依旧要因逍遥散人一事，被世人一次次的找出来，养成现在的模样。 可是，那又如何呢？ 莫长生救不了曾经的逍遥散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救怜儿。他的确可以将启灵丹硬塞到怜儿口中，但是，且不提启灵丹是否真的会管用，清醒的怜儿，当真就能摆脱现下的困境么？若是不能，清醒的怜儿，只会比现下心智不清的怜儿更加痛苦和无奈。 莫长生只能把选择权交给怜儿自己。 当然，若是将来怜儿真正清醒过来，想要摆脱逍遥散人情人转世的困境，看在继承了逍遥散人那么多宝贝的情分上，看在怜儿帮过他一次的事情上，莫长生也愿意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她一帮。 解决完怜儿之事，莫长生和裴十三郎吃了后者钓上来的小鱼之后，便下了冰泉。 冰泉水冰凉入骨，饶是莫长生已经修炼到化神后期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然后他就发现，裴十三郎不见了！ “慕生！” 莫长生直接喊道，眼睛四下找寻，却见视线范围内，皆是冰冷的泉水，根本看不到敖慕生和裴十三郎。 “长生长生。” 蛟龙大人欢喜极了，他就知道长生最喜欢他了！看吧看吧，明明是他和那个讨龙厌的裴十三郎一起不见了，长生却只唤了他的名字，这不正说明了他在长生心里的地位么？ “长生长生，我在这里。” 蛟龙大人缠在莫长生的手腕上，“嘶嘶”道：“龙门就是鲤鱼跃龙门，进来了就会自动分开，面临的考验也各不相同。长生不要找那个姓裴的啦，找也找不到的！” 莫长生这才顿住：“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慕生已经是龙啦！长生也要快些变成龙哦！” 莫长生不吭声了，在冰泉底努力游了起来。 他觉得他一直游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数不清是第几个月，第几年了。 可是他依旧看不到出路。 往上游，回不到原路；往下游，找不到出口；随便往四周游，依旧看不到任何离开这片令人绝望的冰湖的希望。 他的身边，只有敖慕生的声音陪伴着他。 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裴十三郎，甚至找不到离开的希望。 可是莫长生始终没有停下来，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继续在冰湖中游着。 仿佛他就是冰湖中的一条鱼，仿佛他生来就该一直在冰湖中畅游，仿佛冰湖之中才是他的归宿，而那个想要离开的念头，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莫长生心念一起，忽然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双腿消失了，他的下半身，竟然变成了鱼尾！ 莫长生眨着眼睛，他好像已经没法子眨眼了。 也对，鱼是不会眨眼的。 他当然也不该会眨眼这件事的。 莫长生这样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又觉得本该如此，他的脑袋开始混乱。 好像有哪里出错了。 金色的小鲤鱼舒展着自己金灿灿的鱼身，想不通，再想，想不通，再想…… 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各种颜色的鲤鱼，它们都在仰着脑袋看一座高高的桥，桥上有一座写着龙门的阁楼。 无数的鲤鱼都在吐着泡泡说话：“快看快看，那就是龙门啦！不知道我这次能不能跳上去唉！要是能跳上去，我就可以变成龙啦！” “就是就是，我也要跳，等我跳上去，就不是随便被人熬成鲤鱼汤的小可怜啦！” 很多很多鱼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金色的小鲤鱼甩着鱼尾，觉得周围好像什么都是对的，又好像什么都不对。 做鲤鱼是挺可怜的，会被人做鲤鱼汤。 可是，做龙不是也很可怜么？ 做龙，会被……会被什么来着？ 扒皮抽筋放龙血。 “长生长生，我的龙血给你画符好不好？龙鳞给你做衣裳，做好多好多金灿灿的衣裳！” 金色的小鲤鱼默默地摆了摆金色的鱼尾，忽然想到，不对啊，哪里都不对！ 他根本不喜欢金色的衣裳！ 金色的鱼尾就更不喜欢了！ 果然，哪里都不对。 　　☆、第157章 157 莫长生慢慢清醒了过来。 可是他的身子还是金色的鲤鱼形状，仰着脑袋，看着高高的架桥之上的龙门。 他是清醒了，可是，他还不想那么快变成人形。 他有些想知道，变成慕生那样的龙形，到底是甚么样的感觉。 有鳞片，有龙角，有尾巴…… 小小的金色鲤鱼努力甩着鱼尾，一面看着前仆后继想要飞跃龙门的鲤鱼们，一面排队等候着。 莫长生兀自想要感受一下他的慕生变成龙的感觉，因此虽然心中清醒，却仍旧不愿意从幻境中彻底醒过来，摇着鱼尾，打算跃一跃龙门。 莫长生心中打算的好，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冰湖之中陷入幻境，蛟龙大人却整条蛇都不好了。 他直接化成人形，在莫长生身边走来走去——虽然是在湖中，可是蛟龙本就属水，他在水中比在地上更加自在。 “坏长生，怎么还不醒过来？明明、明明早该醒过来了呀。” 蛟龙大人一面焦急，一面又不敢轻易去摇醒莫长生，生怕莫长生因为他“一摇”而出事。 直到被蛟龙大人丢在一旁的裴十三郎慢慢苦笑着清醒了，蛟龙大人越发暴躁了。 那个可恶的裴十三郎都醒了，长生怎么还不醒？ 裴十三郎兀自在冰湖中发了会呆，神色一时喜，一时忧，好一会才彻底清醒。 他看着莫长生还有忧心的蛟龙大人，想了想，便道：“应该无事。大约是我和长生都吃了这冰湖里的小鱼，所以一入幻境，就情不自禁地被引诱着，觉得自己不再是人，而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原本就该是冰湖里的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还是一条妄想跳跃龙门变成龙的鲤鱼。” 裴十三郎没有说出他如何慢慢的被幻境引诱着自己觉得自己是鱼，而不是人，他只是说了自己在幻境中的大概遭遇。 好在他曾经因逍遥宗黑市上的追杀令，手下杀了不少人，心智越发坚毅了起来，虽然一时间被幻境迷惑了一会，但很快就挣脱了。 他本就是人，如何能过龙门，变成龙？ 裴十三郎说罢，他觉得莫长生比他的道心更加坚定，走出幻境是早晚一事，便也安心下来。 蛟龙大人听得呆住了。 一张刚毅的面庞上，忽然浮上一层红晕。 裴十三郎：“……”他就说了幻境中的遭遇而已，长生这个道侣怎么就红了脸？这个人……不对，这个妖蛇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还有，这妖蛇不是和他们一起吃了冰湖里的小鱼来着，怎么他和长生都陷入了幻境，这妖蛇反倒无事？ 裴十三郎哪里知道，蛟龙大人先时焦急，是情不自禁，他那样的喜欢着他的长生，怎么会不着急长生的事情呢？但在裴十三郎说了幻境中的遭遇，说了在幻境中会以为自己是鱼，还是妄图跃过龙门的鱼的时候，蛟龙大人就知道，他的长生一定会为了他跃一跃龙门的，即便长生已经有些清醒，为了和他“一样”，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至于那个长生身边的讨厌的十三郎，谁管他在不在身边？ 裴十三郎：“……” 他其实还想说，虽然那是他经历的幻境，但是幻境也分许多种，或许长生经历的和他不同也说不得，可是看着那化成人形的妖蛇一副想入非非的傻乎乎模样，裴十三郎越发为长生不值，默默地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而莫长生摆着鱼尾，因为身为“鱼”不能眨眼，愣是瞪着眼睛，甩着鱼尾等了很久很久，才排队等到了他跃龙门的顺序。 “嘿！你们看那个小金鱼！还昂着脑袋呢，瞧不起鱼是不是？” “就是就是，不就是金色的么？你以为你有金色的鱼身，就能变成五爪金龙了么？哼哼，这龙门才不是那么容易过得呢？” 莫长生还没跳，就听到了周围好多小鱼叽叽喳喳的声音——别问他为什么小鱼会说话，他现在都开始修道了，自然是有神论者，不科学的事情他完全不排斥！ “也说不定哦。我们都那么多年没有看到能跃过龙门的鱼了，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能跃过龙门的鱼呢？” “才不是！他都跳了好多好多次了，没有一次跳过去的，他才跳不过去！”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多，莫长生摇着鱼尾，也听烦了。 他在高高的桥下游来游去，一次次小幅度的跃出水面，试图看清楚桥上龙门的情形，好预计一下他待会跳的时候到底需要多大的力度。 “汝为何鱼？” 一道沉重的声音在莫长生的耳边响起。 莫长生想了想，道：“吾非鱼，但吾之道侣为蛟，吾愿一跃龙门，但求于幻境之中，尝一尝吾之道侣的龙身。” 静默。 莫长生忽然发现，周遭竟是一片静默。 那道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震得莫长生的耳朵有些疼。 “汝所求，当真如此？” “正是。” 莫长生说完，就觉周遭静默的比先前更甚。 他低下头，眨了眨眼。 然后就发现，龙门之下，那些小鲤鱼都不见了。 而他自己的鱼尾巴也没有了，他又变成了人形。 “那便跳罢。” 那道声音说罢，莫长生只觉周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托了起来，周遭的湖水开始猛烈翻腾，像是要将他扔出去一般。 莫长生定了定神，微微闭目，却将自己依旧当成一条要跃龙门的鱼，在翻腾的湖水之中畅游着，只待时机一到，便要试着跃一跃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龙门！ 湖水还在翻腾，翻腾。 莫长生想了一会，又觉得那不是是湖水，应当是海，海水才有更强烈的力道。 于是他出现在了茫茫大海之中，周围又变了，唯一不变的是高高的龙门。 莫长生依旧不肯轻易去跳。 他还在等。 他知道自己一定能等到最恰当的时机，找到最合适的机会，凭着大海的翻腾，一跃龙门。 他等呀等呀，不知等了多少天，不知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大海之中海龙翻身的那一日，整个大海都在翻腾着。 莫长生只待这一刻，看准龙门之处，往上一跃！ 疼痛。 剧烈的疼痛。 莫长生低下头，就发现自己的双腿骤然变成了龙尾，两手化为龙爪，整个身子被蓦地拉长，而他发成的声音，也变成了嗡嗡的龙吟声。 莫长生眨了眨眼，从龙门之上，一跃而起，在茫茫大海的碧空之中，肆意翱翔，龙吟阵阵。 …… “长生长生！” “长生长生，不变龙了好不好？慕生变了给你骑，长生就不变了，好不好，好不好？” “长生，你睡了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了……” 莫长生慢慢睁开眼睛，就听到了那个在他周围转来转去的蛟龙大人正在围着他转，还在不住的小声说着甚么，见他睁开眼睛，立刻张大了嘴巴，一副惊喜地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便冲那个恶龙勾了勾手指。 “待我们飞升了，慕生为我生个龙蛋，好不好？” 他是人，还是个男人，肯定是没有生子甚至生蛋这个功能的。 是以，这项重任，只好交给他的慕生了。 莫长生觉得，他的慕生一定不会拒绝的。 嗯，就是这样！ 　　☆、第158章 158 莫长生的话说完，蛟龙大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裴十三郎已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蛟龙大人欢喜极了！ 长生要跟他生蛋！ 生蛋！ 下崽！ 延续血脉！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的长生已经爱他爱到了极致，爱他爱到想要拥有一个有着他们二人血脉的后代！ “长、长生！”蛟龙大人一下子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长生，结结巴巴的道，“好，好，我们生蛋，生一个像你又像我的蛋！” 被忽略的彻彻底底的裴十三郎：“……”蛇蛋不都是白皮的、椭圆形的么？跟鸡蛋、鸭蛋差不多，怎么可能会既像这妖蛇，又像长生？ 莫长生则理智得很，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们。长生不会生蛋，所以……这项重任，只好委托给慕生了。” 蛟龙大人：“……” “慕生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蛟龙大人：“不、不拒绝。长生喜欢的，慕生都不会拒绝，可是……”生蛋他一个龙真的做不到啊！他要和长生双修个好多年，才能把两人灵力聚在一起，用秘法造出一个蛋来啊。 当然孵蛋这种辛苦之事，他还是一个龙来好了。长生只要负责开开心心地等着蛋被孵出来就好了。 可惜莫长生已经不再听他说话了：“既然这样，待你我飞升之后，我便等着慕生为我生蛋了。” 蛟龙大人：“……好，好吧。” 裴十三郎：“哈哈哈……”能让公蛇下蛋！哈哈哈哈，长生真是太厉害了！ 蛟龙大人立刻愤怒了！ 他委屈地抱紧了莫长生，小声道：“长生，十三郎太坏了，慕生想要揍他！狠狠揍他！” 莫长生：“……揍吧，别伤他丹田灵根，其余的，随便慕生。” 蛟龙大人欢喜地啃了莫长生的脖子一下，留下两排牙印，就立刻转过头，阴气森森的看向裴十三郎。 裴十三郎猛地退后一步：“有话好好说，虽然我拿刀想要把你切成几段炖了，也确确实实把你炖过几天来着……可是，可是你皮糙肉厚的，不是没切动，也没炖成蛇羹不是么？” 蛟龙大人一步一步逼近。 裴十三郎：“我觉得你和长生实在相配极了！这世上，只有你最适合做长生的道侣！独一无二，无人能媲美！” 蛟龙大人听前面的话还迟疑了一下，听到后面，越发愤怒，在冰湖之中将两腿化成蛇形，愤怒地就甩了过去，狠狠地怒揍裴十三郎。 蛟龙大人一边揍人，一边还好心告诉裴十三郎他挨揍的原因：“不是无人能媲美，是没有人，更没有妖兽，比慕生更适合长生！” 裴十三郎：“……”不带这么坑人的。 莫长生笑眯眯的看着蛟龙大人力压裴十三郎，把人给痛痛快快的揍了一顿，裴十三郎反抗不成，只能被动挨打，还受了小小的轻伤，这才好心上前，给裴十三郎喂了丹药，恢复了修为。 裴十三郎：“所谓见色忘义，诚然如是！” 莫长生笑得一双桃花目波光潋滟：“若是你这个‘义’，能像慕生那样给我生蛋，我也会偏心你，对你好的。”开玩笑么，慕生既是他的道侣，又是要给他下崽的，他当然要偏心慕生了！这根本是毫无疑问的问题。 裴十三郎：“……那你还是偏着他罢。” 生蛋什么的，这功能太过神奇，他还是不要学的好。 两人一龙说罢，蛟龙大人狠狠出了口恶气，莫长生才拉着他们问他陷入幻境多久，周遭发生过什么事情。 “整整一个月。”裴十三郎瞥了一眼那个妖蛇，“周围到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你家这个慕生，每天都在你身边绕来绕去，不停的说话。”说得他脑袋都快炸开了！ 莫长生含笑看向敖慕生：“慕生是担心我。” 裴十三郎：“……”他记得先前的长生蛮公正的，怎的一听这个妖蛇要给他下蛋，就成了这副样子？ 能下蛋就这么了不起？ 蛟龙大人努力板着脸，想要做面无表情状，奈何一看到长生看着他笑得模样，立刻也笑了开来。 “长生醒了，我便不担心了。”宽大的衣袖遮掩下，蛟龙大人还伸出手，勾了勾心上人的手指，“长生下次要早些醒，慕生、慕生会……”想你的。 后面三个字，蛟龙大人是传音告诉莫长生的。 莫长生回捏了一下蛟龙大人的手，便肃然道：“我们现下只在冰湖之中徘徊，就已经接连陷入幻境，只怕接下来的路更难走，十三郎、慕生，切记稳固道心，莫要被外物吸引。若要斗法，切记保命为上。” 裴十三郎和蛟龙大人皆答应了下来。 莫长生看一眼蛟龙大人，微微迟疑，还是道：“这龙门镜于我和十三郎或许只是历练而已，但是慕生不同，这龙门镜，或许于你有更大裨益。若有机会，慕生，万不可错过。” 蛟龙大人不太明白长生的意思，不过既然长生这样说了，他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龙一齐往冰湖底部游去，待游到湖底，才发现一处光亮之处。 二人一龙依次进了那处光亮之处。 莫长生以手遮眼，躲过刺目的光亮。 只是等他放下手时，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 莫长生没有着急，只继续往前走着。 一路之上，他只觉周遭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诱惑。 先是莫家村的老爹老娘，接着是灵石丹药法宝，然后周遭竟浮现出了莫长生前世——在地球的前世的情形。 莫长生终于驻足。 在地球上，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当然，和一部分浑浑噩噩的普通人相比，那时的莫长生算是上进的了，努力的学习，努力的赚钱，努力的在地球上挣得一定的位置。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那时的莫长生还没来得及享受他多年努力下的成果，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修真界，成了莫老爹莫老娘嗷嗷待哺的幼儿。 他站在那里，看着地球上那些熟悉的情形，还有那个已经不太熟悉的努力生存的青年，微微笑了笑，便抬步继续向前。 那时的他只是个普通人，可也一直在很努力的生活着；现在的他有幸有了长生的机会，身畔又有慕生相伴，只会比那时更加努力、谨慎。 他会很认真的活着。 莫长生这样想着，周遭蓦地一片黑暗，他只能凭感觉继续向前走。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心中有一种感觉——他一旦停下来，就不能再除去了，因此莫长生一直脚步不停的前行，直到一阵热气袭来，赤红的火焰燃烧在眼前，莫长生才反应过来，他从那道黑暗不见五指的地方走出来了。 “莫逍遥，你终于来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莫长生只觉灵魂都在激荡。 他定了定神，手心里攥紧了菩提珠：“敢问前辈是……” “我自是我。”一道青影在莫长生眼前划过，然后落在那片火海之上，莫长生细细看去，才发现那道青色虚幻的影子，正是一条青龙之影。 莫长生微微一怔。 青龙只笑：“好一个莫逍遥，这一转世，脾气竟变得和先前这么不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能忘个一干二净！你现下连逍遥秘境都收入囊中了，又岂会忘了当初的誓言？当初为自己的一线生机，封印五灵大陆生灵飞升一途，然，一旦转世归来，必舍命解除五灵大陆诅咒一事？” 莫长生眉宇紧锁：“晚辈不知前辈所言何事，更不知晚辈是否是逍遥散人之转世。因此前辈所言，请恕晚辈无法回答。” “不知？不知！”青龙虚幻的身影在火海之上越变越大，声音也越变越大，每发出一个字，就像要震散莫长生的魂魄一般，“逍遥秘境早已被你炼化，除非是你莫逍遥的转世归来，否则如何能被你收为己用？且以你莫逍遥的性子，如何不会在逍遥秘境里留下后手，如何能让你的转世反客为主，明明是转世之身，却只认自己是区区转世，而忘了当年的逍遥散人，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光？” 莫长生看着那道虚影不语。 青龙虚影越发暴躁了起来。 它在这里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结果只盼来了一个不肯承认自己的莫逍遥转世的小小化神期修士，它简直悔不当初，深恨自己当初为何会答应莫逍遥那样的事情，害得自己的原身亦滞留在五灵大陆，迟迟不得飞升。 “不！”青龙虚影忽然一声长长的龙吟，大声道，“不！前世因，后世果！虽然你这一世身上并无任何煞气，然你前世所做之事，合该由这一世偿还！莫逍遥啊莫逍遥，你既没本事让你的转世承认你，那我便帮你一帮，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青龙虚影说罢，龙尾猛地扇向莫长生的方向！ 莫长生险险躲过。 奈何他躲过了这一尾巴的袭击，却没有躲过当头袭来的一掌，还有随之而来的逍遥散人逍遥恣意一生的记忆…… 青龙虚影看着莫长生盘膝坐下接受记忆，很满意地围着他转了转，便离开了。 ——于青龙虚影来说，这个年轻人骨龄那样小，所度过的一生这样简短，一旦逍遥散人千余年的记忆压了下去，那年轻人哪里还能分得清自己到底是逍遥散人，还是一个五灵大陆的小小修士？ 到时候，解除五灵大陆诅咒的包袱，还不是要这个逍遥散人的转世来背？ 青龙虚影满意的绕过了莫长生，给另一个来龙门处的人类按照规矩找了点小麻烦，便不管他了。 他更想靠近的，是那个金色蛟龙。 气运一般，资质一般，心智低下，年龄老大…… 除了年龄之外，和青龙虚影原身的资质、境遇以及心智完全没法子相比。 可为何就是这样一条金蛟，竟然在他收拾那个莫逍遥转世的时候，偷偷溜到了他藏宝的地方？ 还妄图把他的那些收藏全都给吞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59章 159 青龙虚影愤怒的去了自己的藏宝地，生怕那条低它一等的金蛟把它多年来的收藏给弄走了。 可是，青龙虚影紧赶慢赶，在它找到自己的藏宝地时，就见那条金蛟已然化身为蛟，张着大嘴，把它全部的宝贝还有宝贝底下铺着的那个金色大毯子，全部都给吞了下去！ “小小金蛟，竟也敢偷我的东西？”青龙虚影周身猛然拉长，青龙威压猛地朝那条金蛟袭去！ 蛟龙大人困惑了一会，伸出爪子往虚空中挠了挠，青龙威压蓦地就被击散了。 青龙虚影愣住。 龙在蛟之上，这金蛟如何能这么快就破了它的攻击？如何能半点都不对它有敬畏之心？ 蛟龙大人比青龙还要困惑。 他看着青龙虚影好一会，才道：“你是五灵大陆青龙海的青龙前辈留下的神识么？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道侣，嗯，就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蛟龙大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莫长忧为莫长生画的画像来，给青龙虚影看。 蛟龙大人还没意识到这个青龙虚影是坏的，更没意识到他一口吞了青龙虚影的所有宝贝，一龙一蛟，已然站在了对立面。 青龙虚影怒道：“堂堂蛟龙，竟与人类苟且？汝竟是如此不堪？罢罢罢，汝既与人类苟且，便不堪为龙，当诛！” 青龙虚影说罢，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是试探性的放出威压，而是一声巨大的龙吟，青龙虚影的尾巴上，甩出阵阵寒冰，击向蛟龙大人的方向！ 蛟龙大人呆了呆，看了青龙虚影一会，同时还不忘打退那个青龙虚影的攻击。 “那个……”蛟龙大人想要说话。 青龙虚影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怎会如此？岂能如此？明明你是小小海底之蛟，我才是青龙，你这蛟，如何能这样打破我的攻击？” “那个……”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青龙虚影愤怒道，“蛟是不可能打得过龙的！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伪装成金蛟的模样？” “那个，”蛟龙大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打算好心的先回答那个青龙虚影的问题，“因为你不是真正的青龙啊。你只是青龙前辈的虚影而已。真正的蛟或者龙，本身就有腹内空间，可将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放置在腹内空间，可是你却只能把宝贝藏在这里，可见就不是真正的青龙了。” “你既不是真正的青龙，我能打得过你，有甚好奇怪的？” 青龙虚影大受打击，竟是定在原地，彷徨不知所措。是了，他只是原身留在这里的一道神识而已，根本不是原身，如何能打得过那个金蛟？ 蛟龙大人歪着头打量了它一会，深觉曾经的青龙前辈留下的这缕神识大概要傻了。不过，傻就傻了，他不会给神识治病，还是离开的好。 蛟龙大人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宝贝都被他收起来了，这才离开，打算去找他的长生。 他和长生有道侣契约在，虽然找不到长生的具体位置，但是大概的位置还是能找得到的。 因此蛟龙大人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就找到了还在吸收逍遥散人记忆的莫长生。 当年莫长生一剑指天，被降下数道天雷后，曾因祸得福，得到了逍遥散人的部分记忆——只是他那时是作为旁观者来观看，可是现在，他却是被青龙虚影直接将记忆强行塞到了他的脑袋里！ 莫长生险些心智崩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他几乎无法控制逍遥散人近千年的庞大记忆。 出生，修炼，得宝，遇劫，明明一心努力向上，却因当时的五灵大陆混乱而无序，强者为尊，弱者皆是蝼蚁——那时的五灵大陆上，弱者几乎没有半点尊严，强者说什么，弱者便只能低头屈膝，烧杀抢掠，抢夺机缘宝物，罔顾天道因果，皆是寻常之事。 那时的五灵大陆明明比周围的东九洲、西漠之地灵气旺盛，却因毫无秩序，沦为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 莫逍遥就是出生在那样一个时候。 他气运极好，数次得宝，修为节节攀升，虽然被有心人盯住了，但他也能险死还生，甚至能得到更多宝贝。然而莫逍遥的气运却不是人人都有的。他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因他之事而被牵连，那些觊觎他气运之人杀不得他，却一次次的把亲近他的人残忍杀害，抑或是取其魂魄封印在魔修的法宝之中…… 莫逍遥恨极了五灵大陆那时的混乱和无序。 他为人正直而慷慨，大度而从容，又有无边的气运，最后用心结交了不少朋友，干脆自己建宗立派，教导以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功法心得，在门派有了根基时，便开始一次次征战五灵大陆那些罔顾天道因果、肆意烧杀抢掠的门派，一次次将真正的修真界的秩序，灌输在五灵大陆之上…… 修真界强者为尊，这的确是真的。 可是，强者为尊，弱者，却也是有尊严的。 莫逍遥认为，真正的修真界，强者或许会因修为、经验和眼界，拥有大部分的修炼资源，可是弱者却也应当拥有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的修炼资源。跪天跪地跪父母，弱者在强者面前，理当不需跪拜。 而仰仗修为欺凌弱小之事，更不该发生在讲究天道因果的修真界。 莫逍遥坚持自己的想法，努力改变着五灵大陆。 他相信有那么一日，他会让五灵大陆上的普通凡人，还有低阶修士，一样在高阶修士面前挺直了摇杆，他相信有那么一日，高阶修士能无视和他无关的低阶修士，而不是蔑视和欺凌。 莫逍遥努力为他的想法而奋斗着，甚至毫不在意的公开自己研究出来的功法玉简，只是他本身是混元灵根，研究出来的东西只有混元灵根修士才能使用，如此才没有广泛传扬开来。 不过即便只有这样，收了不少五灵根修士的五灵门，也开始扬名天下。 五灵大陆也正式改名。 五灵大陆上的秩序越来越安稳。虽然还没有达到莫逍遥所最终希望的那般，但是低阶修士看到高阶修士，却不会在像过往那样战战兢兢，屈膝就跪，生怕高阶修士一个不高兴，无缘无故就杀了他们。 逍遥散人之名更是传扬开来。 谁人不知逍遥散人之威？谁人不识逍遥散人之恩德？谁人不敬佩且嫉妒着高高在上的逍遥散人？ 那时的逍遥散人，虽然在三百岁时，便修炼到了渡劫期，但因想要在五灵大陆上在多做些贡献，让五灵大陆的秩序更稳当一些，愣是压制着修为，待近千岁之龄，五灵大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逍遥散人才打算渡劫飞升。 他飞升之前，为自己卜了一卦。 大凶。 逍遥散人愣了许久，又为自己卜了一卦——这一卦不问飞升之事，反问转为散仙，滞留五灵大陆一事。 大吉，上上之吉。 逍遥散人便明白，天道想要让他继续留在五灵大陆上，安稳五灵大陆的秩序了。 五灵大陆虽然日渐平稳了下来，可终究只平静了几百年，稍有不慎，就会重新沦为当年的混乱。天道需要有人安抚五灵大陆。而这个人选，非逍遥散人莫属。 逍遥散人沉默许久。 他站在五灵大陆的最高处，思索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 要如何做？当如何做？ 让五灵大陆有新秩序，让五灵大陆上的凡人和低阶修士能安稳的活着，这的确是他的意愿，可是飞升仙界，那，也是他的意愿。 违逆天道又如何？天道大约只需要听话的傀儡，可是，这世上有智慧的生灵，谁愿意做傀儡？还不都是在违逆天道么？ 莫逍遥想要飞升，迫切的想要飞升。 他为此，将不惜所有。 不惜所有。 …… 莫长生蓦地睁开双目。 脑袋里还有些混乱。 乱糟糟的有莫逍遥的记忆，也有他自己的记忆。 更有手臂上的蛟龙刺青，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莫长生，他是敖慕生的道侣，若莫长生消失了，敖慕生那个笨龙，又要如何活着？ 他消失了也便罢了，可是慕生怎么办？ 慕生那样笨，若是被莫逍遥利用了，他岂能放心？岂能甘心？ 蛟龙大人担忧地道：“长生长生，你怎么了？” 莫长生回过神来，定睛看着那个金灿灿的蛟龙，伸手摸了摸蛟龙的独角：“无事。” 他虽然没有被莫逍遥的记忆弄得忘了自己是谁，可是，他无法否认的是，莫逍遥近千年的传奇经历，对他冲击，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想，他大概需要闭关一些时日，好好消化这近千年的记忆。 蛟龙大人立刻扑了上去，把硕大的龙头放在心上人肩膀上，压得心上人身子晃了晃，他才张开龙嘴，咬了心上人肩膀一口。 莫长生：“……” “坏长生，慕生只要长生，不要别人。要是长生没了，慕生就把这个身子吞到肚子里！”因着伴侣契约，蛟龙大人似是也猜到了什么。 “……”莫长生把龙头给一把拽了下来，低笑：“好，只要长生，只有长生。” 一人一龙腻歪了好一会，蛟龙大人确认眼前的人还是他的长生，只是他的长生变得有些“深沉”了一点点，这才放下心来，把他从青龙虚影那里抢来的宝贝给莫长生看了看，分了一大半给莫长生，然后看着莫长生把所以金灿灿的东西又重新给了他，蛟龙大人着实是欢喜极了！ 到了现在，莫长生接收了莫逍遥这么多年的记忆，反而不愿意去质问青龙虚影了。若他想的没错，青龙虚影是青龙逃离龙门镜前留下的一道神识，也是龙门镜的器灵，若是他动手毁了青龙虚影，大概他们这些还呆在龙门镜里的人就有倒霉了。 是以莫长生带着蛟龙大人就等着裴十三郎闯过龙门。 青龙虚影幽幽的跑过来看他们，也不说话，就在那里看着他们。 蛟龙大人瞪了它很久，也没把虚影瞪走。 直到裴十三郎顺利闯过龙门，莫长生要带着蛟龙大人离开，青龙虚影才开口。 “虽然汝不肯承认，但汝终归是莫逍遥的转世。莫逍遥当年所种之因，今日当得之果，皆应由你偿还。五灵大陆的诅咒，必须由你解除。” 莫长生转身看他，蛟龙大人亦低吼着，龙尾蓄势待发。 青龙虚影幽幽道：“吾是打不过尔等，可是，吾的本体，还有很多很多因莫逍遥滞留在五灵大陆的人和妖，都还在等着莫逍遥的转世解除五灵大陆的诅咒。尔等，好自为之罢。” 莫长生令蛟龙大人化成蛇形，带着他找到裴十三郎，便回了小仙境。 正巧赶上璞阳子渡化神劫。 莫长生转头再看莫长忧金丹圆满期的修为，立刻就高兴了。 金丹圆满期啊，待旁观了璞阳子的化神劫，大约就能很快结婴了。 　　☆、第160章 160 璞阳子是剑修，修炼的是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因此璞阳子渡劫，却不需任何法宝相助，甚至连阵法都没布下一个，就那么孤零零的的站在那里，等待天雷落下。 莫长忧、青岩、丁氏兄弟见到莫长生回来，皆很惊喜，只是璞阳子渡劫在即，还固执的不肯要其他人的任何法宝阵法，这让几人很是头疼。 裴十九郎眼睛亮亮的看着裴十三郎，很快就凑到了一起低声说话——璞阳子的事情他插不上话，索性不说。 莫长生看了看打算以身渡劫的璞阳子，嘴角微抽，心中却也敬佩。 他想了想，拿了数瓶丹药，种类只有两种，一种是元婴圆满期的补灵丹，一种是回春丹，扔了过去。 璞阳子睁开眼睛，冲莫长生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继续等天劫到来。 莫长生叹了口气，便道：“璞兄以身修道，自然要以身渡劫，法宝阵法，对他来说皆无用。” 自从璞阳子听了他对“我即是剑”的理解，就开始专修剑道，只是璞阳子的剑道就是自己，自己便是剑，济遥渡劫，当然是以身渡劫，虽然危险重重，但是一旦渡劫成功，在相同修为的修士之中，绝对是佼佼者，甚至还能越阶战斗，为人所忌惮和敬佩。 听了莫长生的话，莫长忧等人也只能任由璞阳子以身渡劫了。 莫长生让莫长忧等人往后站了站，免得被雷劫波及，就自己站在了最近的地方，观看璞阳子渡劫。 以身渡劫，这与寻常人渡劫皆不相同，莫长生亦想好好观摩一番。 璞阳子心中除了师兄风烨，唯有一剑，在没有任何以己为剑的师长的教导下，独自一人修此道，其道心之坚定，剑道之天赋，非寻常人所能比。 也正因此，璞阳子以身渡劫，虽然危险重重，但璞阳子被雷劫数次重伤之后，仍旧一次次的重新站了起来，吃下丹药，熬了过来。 进阶化神。 璞阳子双目晶亮，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令人不敢逼视。 “恭喜。”莫长生心中高兴，璞阳子修为高了，兄长的安全就更有保障。 莫长忧等人也一一上前道喜。 璞阳子眼中的兴奋还未退去，谢过众人后，就看向莫长生，毫不客气的道：“剑修常能越阶战斗，不知吾可否有幸，能与长生兄一战？” 两人都是化神期了，虽然一个才刚刚进阶化神，一个已经是化神后期了，这也不妨碍璞阳子跃跃欲试的野心。 莫长生也想和璞阳子打上一场，于是便道：“这两三年我都会待在这里，两三年的时间，足够璞兄巩固好修为，到时我们再一战，如何？” “好！一言为定！” 两人就此约定好，璞阳子便又回到他的悬崖边上，继续闭关修炼了。 莫长生与丁氏兄弟说了些话，约定三日后再叙，丁氏兄弟便离开了；青岩看了看莫长生，欲言又止，最后见莫长忧想要与弟弟说话，便只能看向还缠在莫长生手腕上的小金蛇。 “前辈……” 蛟龙大人整个蛇身抖了抖，歪着脑袋看了青岩一眼，想了想，才不情愿地离开了他的心上人，一道金色影子闪过，蛟龙大人就落在了青岩的脑袋上，骄傲地甩着蛇尾。 莫长生：“……莫要欺负青岩。” 蛟龙大人：“嘶嘶！”慕生才不欺负他呢。慕生是在教他呢。 莫长生自然不知道蛟龙大人打算教青岩什么，只叮嘱了蛟龙大人莫要欺负人，又见裴十九郎直接拉着裴十三郎去了他的洞府，便不再多言，反而和莫长忧一起去了莫长忧的洞府。 莫长生在龙门处没过多长时间，可是莫长忧在小仙境里已经过了几年了，此刻修为也提升到了金丹圆满期，只差一线，就能闭关冲击元婴了。 莫长忧倒也不急，见了莫长生，拉着人看了看，微微一笑，把他们之前埋下的灵酒拿了出来，特特取了两壶酸甜的果酒，又取了他闲来无事做的糕点，与莫长生共品。 莫长生尝了尝糕点，眼睛就亮了亮。 他虽然也会做甜点，譬如给蛟龙大人特意做了红豆类甜点，但是他的手艺一般，远不如莫长忧的手艺精湛——就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在糕点上一样。 “兄长好手艺。”莫长生不吝夸奖，特意跟莫长忧讨了不少，打算给蛟龙大人带着，“就是不知，兄长修为到了，打算何时冲击元婴？” 莫长生想，兄长莫长忧的修为到了，结婴意境也找到了，现在他也回来了，兄长该没有什么忧虑，可以直接冲击元婴了，便不客气地提了这件事。 他回来之前想着，若是莫长忧修为还不够，就带着莫长忧去龙门处看一看——裴十三郎从龙门处一游，回来就告诉他，龙门处并无伤人之意，只是像一些宗门为弟子做的历练挑战一般，只是为了提高弟子修为而做的——莫长生也相信那个青龙虚影不敢伤无辜之人，这才打算让莫长忧也去一趟龙门处。 可是他回来一看，见莫长忧修为已经到了，去往龙门处一事倒可推后，便忍不住提了这件事。 莫长忧微微一怔。 进阶一事他自然在意。尤其是知晓待离开龙门镜后，外界的灵气稀薄，会把他的修行速度拉回到原来。他当然是很想进阶提升修为，比莫长生还想。 可是之前莫长生不在，莫长忧放下不下，不肯闭关，现在莫长生回来了，璞阳子也进阶了化神期，莫长忧先前所忧愁之事，反而算不上忧愁了。 只是，莫长忧对此难以启口，想了想，只能让莫长生自己发现了。 “那便再过几日。”莫长忧微微一笑，“只是又要麻烦长生了。” 莫长生道：“兄长的事情，哪里算得上麻烦？且，我这次出去，脑袋里也得了不少东西回来，原本就是想要在小仙境里待上几年，将脑袋里的东西消化完了再论其他。这次兄长冲击元婴，我正好在一旁消化这些东西，顺便多炼制些丹药，待离开这里，还能小小的赚上一笔。” 莫长忧只觉莫长生说什么都是好的。 “只是和兄长许久未见，兄长还要陪我些日子，好歹休息些时候，一起布下兄长将来的渡劫阵法，再去闭关才好。”莫长生突然觉得他自从开始修炼之后，就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因此见莫长忧方才的迟疑，便立刻决定多陪兄长一段时间，既让兄长休息了，也是让自己休息。 莫长忧自然说好：“就依长生所言。” 二人继续喝酒，莫长生还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他十几年前，还是小小筑基修士时，在坊市的酒馆里买来的成品菜，和莫长忧一起研究了一番，觉得能吃，便当成下酒菜吃了。 二人一面吃酒，一面互相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莫长生知晓兄长心思细腻，便不愿将逍遥散人的事情说出来，惹兄长忧心，只略过这一件，连蛟龙大人收缴了青龙虚影的所有宝贝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慕生把他收缴的宝贝一大半都给我了，我看过一遍，有几件兄长倒可以拿着玩。” 莫长生说罢，就拿出来了三件东西出来。 一把软剑，一只阵盘，还有一支玉箫。 莫长忧得了弟弟不少宝贝，除了和他修为相同的宝贝之外，还得了弟弟杀死的一个渡劫大能的储物戒，身上着实不缺东西，可是看着桌上这三件东西，还是一怔。 软剑是近攻利器，阵盘比他现在用的阵盘要好得多，至于玉箫…… 莫长忧拿起玉箫，又将自己腰间长佩戴的玉箫拿了起来，两只玉箫，一手一只，轻轻一叹。 莫长生道：“我看兄长虽然喜欢常用的那只玉箫，但始终不愿将那只玉箫炼化为本命法宝，以至于兄长都要闭关结婴了，身上还没有一件本命法宝……这玉箫并非不识好物，只是沾染了不该有的气息，终究令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先前没有合适的宝贝便罢了，现下兄长右手之中便有一只比旧箫更有灵性的玉箫，兄长为何还要犹豫？旧箫无辜，终有瑕疵。修士逆天修行，不知何时便殒命而亡，何必屈就一只旧箫，而不肯换了新箫，恣意畅然？” 莫长忧怔了怔，将右手的箫放下，双手执着旧箫，细细摩挲。 莫长生脸黑了黑。 莫长忧摇头道：“吾有故剑，曾伴微时。这只箫，是我刚到逍遥宗，一心以为只要我勤奋修炼，便可找到长生之路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灵石买来的。” 他那时总以为，灵石花光了，等下个月宗门月俸发了，他又重新有灵石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始终没能等到自己亲手再次领月俸的时候。买完玉箫不久，便有元白真人要掠他去用秘法提升修为，他为保命，逃离逍遥宗。 奈何逃离了元白真人，却又偏偏碰上了重伤的风烈阳，碰上了天生灵目，一眼看穿他纯阴体质的风千幻…… 莫长忧抚摸玉箫：“我那时身边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这只玉箫，一直陪我走到现在。” 故此，他才会不舍。 这种不舍，不是因着风烈阳于结婴劫下重新炼制此箫，亦不是因风烈阳将自己的三缕神识强行剥离，安置在这只箫上，只是因着，这只箫在他最为孤寂无望的时候，一直陪伴着他。 莫长生很快反应过来：“风烈阳当时虽然痴傻了，可是兄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是能推断出来。他当日会在结婴劫下炼制这只箫，莫非……” 莫长忧神色淡淡：“应当是这样。” 莫长生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兄长看似冷淡，实则长情。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刚入门派时，明明根本没见过自己这个弟弟，却还要花尽心思，让自己得到照顾。 这只箫是兄长自己买的，和兄长之后拥有的那些风千幻、风烈阳所赐之物不同，兄长喜欢，也实属正常。 只是这样让兄长喜欢的箫，兄长却始终不愿炼化成本命法宝。 其中缘故，也只能是沾染了旁人气息，这一条了罢。 莫长忧又细细看了玉箫一番，抬头才看到莫长生的懊恼和郁闷，心中细思，向远方看了看，道：“它于我纵然重要，然而终究只是死物，是该斩断了。” 低头再看玉箫，心念微动，再抬首时，莫长忧忍不住吐出一口心头血，已然切断了和玉箫的联系。 莫长生一愣，就见莫长忧已经吐出心头血，忙忙上前，取出数颗丹药，急急喂给莫长忧。 “兄长何必现在斩断和玉箫的联系？待兄长将新的玉箫炼化为本命法宝，结婴之后再斩断，那时对兄长的伤害才更小。” 莫长生很是后悔，早知道，他方才便多说几句，好让莫长忧结婴后再斩断和玉箫的联系，也不必吐出这一口心头血了。 莫长忧吃下丹药，脸色微微发白，抬头看向远处天空，原本平静的天空，却是乌云滚滚，道：“正该此刻斩断。”然后推了推莫长生，莫长忧就盘膝坐下，取出一只炼器炉放在身前，手中还拿着那只旧箫。 莫长生亦抬头看向那处乌云滚滚的地方，思及莫长忧强行斩断联系，此刻又坐在炼器炉前的事情，再想到莫长忧之前的欲言又止，面色立刻变了。 “是风烈阳找过来了？那片雷云，是风烈阳要渡劫？” 莫长忧颔首，已经将炼器炉炉火烧开：“正是。” 莫长生立刻将炼器炉移开，抓住莫长忧的手：“兄长莫要如此。风烈阳是可恶，是该杀，将来若有机会，长生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在他渡劫前夕，毁他渡劫机缘一事，这种事情，牵涉因果太多，一旦沾染，于兄长修行不利，万不可做！” 莫长忧任由莫长生握着他的手，静默片刻，方道：“百年之后，长生与逍遥宗必为死敌。诸葛肴汲汲于权力，并不为惧。而风烈阳天资极佳，且有逍遥宗倾尽一宗之物供其修炼，百年之后，定然成大器。到时，逍遥宗掌门之位，或可掌控于风烈阳之手。长生与风烈阳，必有一战。” 莫长生恨极了风烈阳，却不肯因此被天道抓住把柄，更不肯兄长被抓住把柄，努力劝说道：“不一定是他。逍遥宗这么多人，到时都是我的敌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且，我有信心到时能打败他，这玉箫之中，有风烈阳三缕神识，若是现在烧了，风烈阳进阶很可能失败，兄长不必因此沾染因果！” 莫长忧定定地看向莫长生，忽然退后数步，手中拿出一只阵盘，双手飞舞，片刻之后，便布下了千幻阵法，化为三十六个人影，盘膝坐下，取出另一只炼器炉，直接将玉箫丢了进去，幻化出无数蕴含着他的灵力的火球，烧之。 莫长生：“……”他只会布千幻阵法，可是如何破解，他哥费了无数口水，也没能教会他！ 莫长生不会以巧力破阵，更不敢以力破阵，唯恐伤到了莫长忧，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十六个一模一样的莫长忧，把玉箫给烧成了灰。 而玉箫之中寄存的三缕神识，也被烧没了。 莫长生抬头，那片乌云，已然散去。 风烈阳的进阶，在没等到雷劫时，提前失败了。 片刻之后，莫长忧终于收了阵法，手心里是玉箫烧成的灰。 “是我错了。”莫长忧一袭白衣，抬头看向那片散去乌云的天空，忽然道，“我以为我是为了长生这样做的，可是，做完之后，我心中畅快极了。我想，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自己，与长生无关。” 莫长生默然，看莫长忧继续开口。 “风烈阳纵使痴傻，纵使无辜，然而伤我亦是事实。旁人不忍责怪他，天道因果亦不会因此而惩罚他，可我，却恨他。他痴傻时无辜毁我道基，我清醒时有意令他此次无法化神。如是种种，我与他，再不相欠。” 百里之外，风烈阳在雷云即将来临之时，接连吐出三口本命精血，神魂激荡，修为从元婴圆满期，直接降到元婴后期。 　　☆、第161章 161 失去三缕神识，的确对修为有碍，可是，对已经三百余岁、经历颇多的风烈阳来说，就算因此修为稍有减退，错过化神机缘，终归不至于让他的修为大跌。 然而风烈阳心神大恸之下，不但修为大跌，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他不怕失去那三缕神识，他怕的是，那个人为了和他撇清关系，自己毁去了三缕神识。 元婴之威，何其可怕。风烈阳早在将那三缕神识放入玉箫时，就命令了三缕神识，除非是那个人主动毁去它们，否则一旦有其他人出手，必要极力反抗护着那个人，更要他首先得知。 可是，这次三缕神识被毁去时，风烈阳除了知道了最后的结果，其他甚么都不知道。 风烈阳怔怔的举目望向莫长忧洞府的方向，一时心口痛苦难忍。 如此的绝决，长忧长忧，你竟是如此恨我。 风烈阳微微闭目。 也对，为何不恨呢？十五年的炉鼎，皆拜当年他的固执，若非他当年非要在濒死之际，拦住了长忧，长忧大约早就在修真界海阔天空，恣意翱翔了去吧。 且不提风烈阳如何，莫长生眼看着莫长忧当真动手毁了风烈阳此次的进阶，心忧兄长之余，亦是心头大快！ 人人都道莫长忧的十五年炉鼎虽苦，但彼时风烈阳痴傻如稚童，不当责怪，不应责怪，且，风烈阳为纯阳之体、单火灵根，即便是痴傻了，也对身为炉鼎的莫长忧“一心一意”，莫长忧虽苦，却有一心人相伴，其苦从何处来？ 然而风烈阳再痴情，又如何能改变莫长忧十五年炉鼎的卑微和苦楚？如何能改变丹田灵根被毁的结局？如何又能安抚莫长忧心中的不甘和愤怒？ 即便是莫长生，亦数次想要杀了风烈阳。 莫长生不是不知道风烈阳的无辜，可是再无辜，又能比得上他的兄长么？ 是以见莫长忧当真这样做了，莫长生反而不再劝了。 “既如此，兄长与我，今晚当不醉不归！” 莫长忧唇角含笑：“自当如此。” 兄弟二人难得纵酒一次，且都有意不用灵力消去酒力。 放纵的结果，自然是双双都醉了。 莫长忧是心头怒气终于纾解，畅快恣意，放下了心头大石；而莫长生，则是相信他的恶龙，就算他醉了，恶龙也会照顾好他。 只是莫长忧酒醉之后，就沉沉睡去，青岩歪着脑袋看了莫长忧好一会，取出一张床榻，把人放了上去，在月光之下，陪着睡着了。 而莫长生酒醉之后，一双桃花目越发亮了起来。 他不唱歌，不骂人，不打架，不睡觉，只知道笑。 蛟龙大人初时还以为他的长生没有醉，结果越看越不对劲，他的长生怎么对着他笑得这么……勾人呢？ 蛟龙大人红着脸就把人抱走了，连莫长生喝酒之前的嘱咐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小青蛟那么笨，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能做什么坏事？想来一定能照顾好大舅子的！ 蛟龙大人心里眼里只剩下了莫长生一个，当然管不得其他人。 他抱着莫长生飞快的离开。 可恨他心尖尖上的人，明明在他怀里，还笑得那样勾人。蛟龙大人明明没有喝酒，可还是满脸通红。 嗷！ 怎么办啊？ 蛟龙大人好不容易让自己把心尖尖上的长生从怀里拉出来，放在了床榻上，想要去吹吹风，消消热气，结果爪子就被心尖尖的长生给抓住了。 醉了的莫长生也不说话，只弯着一双桃花目，对着蛟龙大人笑。 蛟龙大人努力板了脸，可是看着长生的笑容，愣是没板多久，就拜下阵来。 “坏长生。”蛟龙大人蹲下身子，趴在榻前，由着莫长生抓着他的爪子，小声道，“明明都喝醉了，怎么还这么勾人？” 莫长生自然只知道笑，一双眸子，亮若星辰。 蛟龙大人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心口处也“砰砰”直跳，忍不住用另一只爪子捂住莫长生的眼睛。 “不许再笑了！”蛟龙大人怒道，“再笑，慕生就欺负你！” 莫长生：“……”继续笑，唇角弯弯。 蛟龙大人哼了哼，忍不住脱了靴子上了床，虚虚压在莫长生身上，喉结动了动，就开始亲吻那个老是勾引他的人。 “是长生错了，谁让长生故意勾引慕生呢？不赖慕生没有自制力。” 蛟龙大人这样想着，忍不住又亲了几下。 细细密密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刷着他的手心，痒痒的。 蛟龙大人忍不住挪开捂住莫长生的那只手。 那双眼睛越发亮了。 至少蛟龙大人是这样认为的。 蛟龙大人矜持的笑了笑，低声道：“喏，原来长生这样喜欢慕生亲你呀，是不是？” 莫长生继续笑。 蛟龙大人继续道：“长生不否认，还笑得那么勾人，那，那一定是很喜欢了！” 他继续低下头，啄了莫长生几下。 抬起头来，看莫长生还在笑。 蛟龙大人忍不住得意了：“慕生就知道，长生最喜欢慕生了。” 莫长生：“……”保持笑容。 “长生最喜欢慕生了，这世上也只有慕生最值得长生喜欢，对不对？” 莫长生：“……”笑。 蛟龙大人无比欢喜道：“不否认就是承认，慕生果然是长生最喜欢的！”欢喜完了，蛟龙大人又忍不住问道，“那长生以后生生世世，都会最喜欢慕生了，对不对？” 莫长生：“……”继续笑。脖子有点不舒服，扭一扭。 蛟龙大人愤怒道：“不许摇头！不许否认！” 莫长生：“……”扭了就看不到了，再扭回来。 蛟龙大人伤心欲绝：“为什么不能生生世世？慕生会生生世世都喜欢长生，为什么长生只肯喜欢慕生这一世？明明我们订下的是生生世世的伴侣契约！” 莫长生：保持笑容。 蛟龙大人固定住莫长生的脖子，小声道：“生生世世，好不好？不许摇头，好不好？” 莫长生：“……”脖子好热，好想动一动。 蛟龙大人使了把劲。 莫长生：“……”蚍蜉撼大树，动不了，不动了。 蛟龙大人一脸惊喜：“长生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莫长生：“……”保持笑容。 “慕生太欢喜了！长生长生，慕生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这一世是，下一世也是！” 莫长生：“……”继续笑。 翌日一早。 莫长生宿醉醒来，脑袋还有点晕。 果然，喝醉酒的时候很舒服，可是醉酒之后，就难过得多了。 莫长生按了按眉心，运行灵力，把醉意退去，这才舒服了起来。 他正要起身，就发现身侧一道灼热的视线。 “慕生……” “长生长生，我好欢喜。” “欢喜？”莫长生仔仔细细看了看这个一脸羞涩的恶龙一眼，低头再看看自己微微凌乱的上衣，还有只有淡淡褶皱的裤子，疑惑道，“欢喜甚么？” 蛟龙大人害羞极了，可是，想到他的长生大约比他还害羞，才会故意“装作”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他还是红着脸答道：“当然是欢喜，长生昨晚的承诺啦！” 莫长生：“……”他昨晚明明是醉酒了！哪里来的承诺？就算有承诺，他也不要认！ 蛟龙大人还在羞涩：“长生说，要生生世世喜欢慕生，要生生世世和慕生在一起，要生生世世把慕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莫长生：“……”他能说出来这么肉麻的承诺？ 莫长生犹自不信，追问道：“我怎么会突然说这个？还有，我说这个的时候，脸上是甚么神情？” 蛟龙大人笑得又傻又害羞：“长生一直在笑啊，笑得就像是在故意勾引慕生。至于承诺，慕生问长生，长生就说啦！” 只是长生的“说”，只是“默认”，不是一字一句的话语，不过，这样的小事，他还是不要告诉长生啦。 莫长生认真想了想，他这一世没有彻底的醉过，不知道这具身体醉酒之后的表现如何。不过……上辈子的时候，也就是在地球的时候，他每每醉酒，的确只会傻笑。 莫非这恶龙是真的？ 莫非他当真许下了生生世世的承诺？ 莫长生心有疑惑，可是看着这恶龙傻乎乎的神情，觉得他还是不要细究的好。否则的话，一旦证实了这只是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这恶龙岂不是要痛入骨髓，然后再追着他在清醒的时候索要承诺？ 莫长生只觉身上鸡皮疙瘩缠上，立刻打消了细究的念头。 “那个不重要。”莫长生说完，就看到蛟龙大人一脸愤愤地模样，立刻又道，“我是说，这样重要的事情，说多了就不重要了。” 蛟龙大人若有所思。 莫长生立刻又道：“好了，莫要再想这些了。我大概算过，按照小仙境和外界的时间差别，我们大概还能在小仙境里待上十四年。这十四年，当好好计划。” 说罢，也不待蛟龙大人反应过来，莫长生就直接离开，没有先去莫长忧那里，反而去找了裴十三郎。 裴十三郎正和裴十九郎住在一处。 莫长生原本还想让裴十三郎再找个住处，结果一看这里的地方划得极大，直接分割两处，彼此各不相扰，便没再提其他。 裴十三郎显然很是欢喜。他带着莫长生参观了自己的住处后，就拉着裴十九郎，大大的表扬了一番。 裴十九郎对着莫长生深揖一礼，就红着脸连忙跑开了。 莫长生微笑：“十九郎果然谦逊。比十三郎知礼多了。” 裴十三郎：“那当然！你也不看那是谁的弟弟？” “……”莫长生无语片刻，便问裴十三郎的傀儡炼制的怎么样了。 “练气四层，堪堪能使用法术。”裴十三郎从储物戒中取出了约有三十个傀儡，叹气道，“那二十个都是之前炼制的，没有任何修为，这十个是我后来苦心炼制，才炼制出来的十个有练气四层修为的傀儡人。只可惜炼制有修为的傀儡人所耗费的灵矿太过稀有，我也只炼制出了这十个而已。” 莫长生让那十个练气四层的傀儡人表演一下法术，傀儡人并没有被认主，因此只要有人发布指令，他们就会听令行事，十个一起，表演了最简单的五行法术。 裴十三郎颇为豪气地道：“我用不了这么多傀儡人，给我留下三个练气四层的傀儡人，两个给我打下手，一个给十九郎看门，其他的，长生都拿走罢！” 莫长生对他们兄弟二人极好，这次龙门镜中，先救了裴十九郎，将裴十九郎送到小仙境中，让其提升修为，又特特去救了他，其中恩义，裴十三郎虽然不说，但也是很感激的。 他自认没什么长处，只有将炼制的这些傀儡人送给莫长生玩儿了。 莫长生也没客气。 他的洞府里、空间里，有大片的灵植需要种植，还有灵酒要酿制，他又舍不得慕生耗费时间在这上面，的确是缺人缺得紧，就算是没有灵力的二十个傀儡人，他也能给他们找到活干，更何况是剩下的七个练气四层的傀儡人了。 “好，那就多谢十三郎了。”莫长生说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些他认为比较贵重的灵矿，问道，“十三郎看这些可有用？若是有用，是否能多炼制些傀儡人出来？就算是没有灵力的普通傀儡人，我也是要的。” 裴十三郎本就喜欢炼器，当初机缘巧合之下习得炼制傀儡人的法子，更是欣喜至极。只是苦于当初的誓言，不能将炼制的傀儡人卖出换取灵石，采买灵矿材料，这才多年以来，也只炼制出来练气四阶的傀儡人。 “让我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几种，都是炼制傀儡人的好材料，等等，还有这个……”裴十三郎双眼发光，“若是有了这些灵矿，说不得我再研究几年，能炼制出筑基期的傀儡人！” 莫长生闻言亦是高兴，但还是嘱咐道：“修为最重。我还想着，待过几年，家兄结婴之后，十三郎能带着家兄、璞阳子、丁氏兄弟几人，一齐再去龙门处闯上一闯，看是否能有其他机缘，或提高修为，或能进阶。小仙境灵气比外界充沛的多了，十三郎莫要浪费此地灵气，忘了修炼才好。” 裴十三郎一顿，他原本还真想着在小仙境里努力炼器，炼制出来多多的傀儡人给长生。可是听长生这样劝解，心中也有些犹豫。待到听长生再三劝解，裴十三郎才叹道：“罢罢罢，只是这样的话，怕是要等到出了小仙境，我才能炼制出筑基期的傀儡人给长生。” 莫长生笑眯眯的道：“筑基期算甚么？我还等着十三郎将来化神之后，炼制金丹期、元婴期的傀儡人送给我做打手来着。” 裴十三郎双目立刻亮了起来。若是说之前，他还不敢有这个期待，可是，有了长生给他的那个渡劫期大能的储物戒，又有他斩杀的三个玄华门金丹真人的储物袋等，还待在灵气最充沛的小仙境，他，的确不能辜负这样好的条件，忘记修炼！ 告别志气满满的裴十三郎，莫长生就去看了莫长忧。 昨晚醉酒是叙旧纾解，今天他来，则是为了另一件事。 　　☆、第162章 162 莫长生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就端起茶盏，不做声了。 莫长忧按了按宿醉的额头，惊讶无比。 “长生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件事？虽然此事做好，将有大功德，，怕也不能安心。”可是，”莫长忧微微一顿，“凡是在五灵大陆出生之人，都没有飞升之日。长生若是没有牵挂，飞升便也就飞升了。可是这件事做起来之后，长生的牵挂只怕会有无数个。就算飞升 莫长生默然片刻，方才道：“或许会有转机。我知天道之意，知其他人之意，知晓他们都认为我是逍遥散人之转世，但是，我心中总以为，我只是我，就算与逍遥散人有牵连，却也绝不是其转世，更无须承担其许下之诺言。至于五灵大陆的诅咒，更与我无关。只是……” 莫长生想了想，取出一块牌子，正是无忧秘境的出入牌。 “只是逍遥散人是在三万年前消失的，五灵大陆的诅咒也出现了三万年。三万年的时间，足够这三万年来的无忧秘境之人，想到破除五灵大陆诅咒的法子了。” 莫长忧眼睛一亮：“长生是说，无忧秘境那边，很可能已经有法子了？” 莫长生颔首：“应当是有了。三万年的时间，想做什么，时间都足够了。且，我从逍遥秘境中出来，能够那样快的避开了众多修士的烦扰，除了我斩杀三名渡劫大能之功，更是无忧秘境镜主的出手帮忙，事情才会这样顺利。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我猜测，即便无忧秘境的镜主没有想到具体的方法，可是，大概的方向，应当是有了。” 莫长生没有说的是，他不知道的是无忧秘境镜主所想出的法子里，究竟包不包括他，若是包括，到底要他做到哪一步，若是不包括，那么，单单是五灵大陆的人，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摆脱五灵大陆的诅咒。 莫长忧没有听到莫长生说后面忧虑之事，但他向来心思敏锐，看莫长生的神情，大约就猜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继续追问此事，反而道：“既然长生想好了，这样也未为不可。虽说是牵挂，却也同样是功德。对长生来说，说不得也是好事。只是还有一件事，长生打算如何脱离逍遥宗？” 莫长忧倒也想和自家弟弟一样离开逍遥宗，可是，他和莫长生、裴十三郎不同的是，后两者都没有师承，他却是有师尊的人。且师尊对他有恩，莫长忧没办法连师尊都不认了，离开逍遥宗。 莫长生也没打算让兄长和他一样离开逍遥宗。 逍遥宗再如何不堪，背弃师门的名声，在整个修真界中都是极差的。 莫长生要离开逍遥宗，也必须好好运作。 “长生丹的材料，我找齐了。能开三炉，每炉成品最多九颗。至于我能炼制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莫长生忽然道，“除了长生丹之外，我在逍遥散人的手札上，找到一种可以延寿一百年的延寿丹的方子。延寿丹所需要的材料和长生丹相似，但是需要的灵草的寿命比长生丹要短的多。我仔细看了看，逍遥秘境里加上兄长之前给我的随身花盆的灵植，大约能开至少十炉，每炉最多成丹十八颗。延寿丹的炼丹率要比长生丹高得多。” “延寿丹还有一个好处，吃完第一颗之后，吃第二颗时，不减药效，可以继续延寿百年，吃第三颗时亦可以同样延寿百年，吃第四颗时，才会减弱药效，只能延寿五十年，第五颗则延寿二十五年。当然，五颗之后，再无效用。” 莫长生说罢，莫长忧拊掌赞道：“若有了这些，不管是长生想要离开逍遥宗，还是想要招兵买马，都不会少了人来相助。” 莫长生亦笑了：“知我者，兄长也。” 莫长忧继续追问莫长生炼制这两种丹药需要的具体是哪几种灵植灵草，他打算在自己的随身花盆里也种上这些，虽然短时间内年限不够，可是，五十年、八十年之后，有的灵植的年限或许就够了呢？再说，待出了这里，他出去之后，亦可以想法子收购这些灵植灵草。 莫长生把几种相对好种植的灵植、灵草告诉了莫长忧，忽然想到一旦要做他打算做的事情，需要的灵石、丹药等不是一点两点，就立刻心疼了起来。 远远望去，看到莫长忧洞府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不小的空地，就立刻拿了炼制养颜丹、解毒丹和阴阳丹的部分灵植的种子出来，又取出两个普通傀儡和两个练气四阶的傀儡。 “我看兄长这里地方挺大，不若再种些灵植？不过，兄长如今修炼要紧，平常只需偶尔看看这些灵植便好，剩下的打理，就交给这几个傀儡好了。” 莫长忧之前就收到过莫长生给他的一个童子傀儡，如今看到这几个傀儡也并不奇怪，只问道：“这是十三郎炼制的？他给了长生多少个普通傀儡？多少个练气四层的傀儡？” 莫长生答完数量，莫长忧就接了种子，把其中一个练气四层的傀儡给退回去了：“我这里有一个练气四层的傀儡，一个普通傀儡就足够了，剩下的，还是交给长生比较有用。”然后他指了指小仙境周围的地方，又道，“小仙境周围地方还很大，我们不如再开一块地方，专门让其中一半的傀儡种常用丹药的灵植灵草，我们兄弟一齐布下阵法，再加上周围有你和璞道友两个化神修士，想来也没人敢招惹。” 莫长生若有所思。 莫长忧继续道：“至于剩下的，长生何妨打发一部分傀儡去你的空间里？尝闻炼制丹药所需灵植灵草，年份有高有低，年份低的灵植灵草，可种在小仙境，随时长成随时采摘；年份高的，便种在长生的空间里，到时我们离开小仙境，那些灵植也不会突然不见。除了这些，剩下一批普通傀儡，倒可让它们动手酿制灵酒，左右只需要材料对了，法子对了，封口封好了，埋在地里，待年份够了，就算酿成，也不需多费功夫，普通傀儡，皆可做得。” 莫长生听罢，方叹道：“兄长所言正是，是我之前糊涂了，竟没想到还可以令开一块地种灵草，更没想到酿酒一事。” 莫长忧微微一笑：“长生要思索大事，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莫长生被莫长忧说得一下子就笑出来了，倒也没辩解——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清楚，无论他做什么，他的兄长还要他的道侣，都会觉得他做的对，做得好，做得无人能敌！久而久之，他也就等着被表扬，然后……自我催眠，忘记解释这回事了。 兄弟二人想到便做，再喝一盏灵茶，吃些鲜花做的点心，便带着傀儡开始开地。 开地一事，傀儡自可做得，莫长生兄弟则是负责在周围布下防御阵法。 裴十三郎的傀儡制作的很有灵性，尤其是练气四阶的傀儡，不但有修为，心智如同十三岁的半大少年，但其只知听令，不知反抗——这对莫长生来说，显然是恰到好处的。 一连开垦数日，莫长生和莫长忧在布置好阵法后，也已法术相助，这才开垦了约有百亩地。 莫长生留下三个练气四层的傀儡，十个普通傀儡。傀儡不知劳累，只要有灵石供它们行动，就可以不停的干活，因此这百亩地虽然多，但这十三个傀儡也能应付地来。 剩下的三个练气四层傀儡和十个普通傀儡，莫长生则放在了他的空间里。 空间里本就有很多灵植灵果，只是莫长生一直没有时间，才放在那里任其生长，现在有了这些傀儡，莫长生安排一部分采摘灵果和灵谷灵米等酿酒，一部分则专门照看高等灵植。如此将这些傀儡都安排好了，他才安下心来，一面和莫长忧休息，一面商讨出逍遥秘境之后的事情。 待一个月后，莫长忧开始闭关，莫长生才把自己的住处直接搬到莫长忧洞府，就近照看。 蛟龙大人也是这个时候才期期艾艾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青岩。 莫长生微微挑眉：“有事？与青岩有关？” 蛟龙大人转着眼珠，似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青岩直接深揖一礼。 莫长生面色一沉。 青岩道：“恩公，慕生前辈赠青岩一颗蛟龙内丹，或可助青岩提升修为，青岩打算闭关一试。只是这一试大约需要十年时间，只怕这十年之内，青岩无法守护长忧公子，还望恩公恕罪。” 莫长生眉心一跳，看向蛟龙大人。 蛟龙大人忙道：“小青蛟太可怜了，又一直一直在求我，我才捡了我最讨厌的一颗蛟龙内丹给他了。” 莫长生黑着脸道：“青岩和你不同，他是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提前化形，内里根基本就不稳，正需时间慢慢调养恢复。你还给他什么内丹，让他一下子提高修为，岂不是要害了他？” 蛟龙大人却道：“根基不稳就该治！他只要大幅度提升了修为，这点子根基不稳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若是失败了呢？”莫长生一字一句的追问，“若是失败了，青岩所受的伤，岂不是比现在更严重？他将来想要进阶，更是难上加难。” 蛟龙大人抓了抓脑袋，不说话了。 青岩再揖一礼，起身正色道：“青岩多谢恩公爱护之情，然，青岩曾跟随济遥灵君多年，自知修为强大之重要，更知青岩此举，或许能一举进阶，或许会修为停滞不前，影响将来修行。然，修行一事，本就是背天而行，与天相争，与命相赌，青岩愿意一争，愿意一赌，无论输赢，但求无憾！” 莫长生看着少年双目中的坚毅，微微一愣。他先前只当小青蛟还是个孩子，是慕生的后辈，但是现在看来，小青蛟的心智，比起慕生来说，强了不知多少倍。 而服下蛟龙内丹的后果，想来他也想了无数遍，既如此，“无憾便好。” 青岩大喜，往远处看了一眼，便与莫长生告辞，回去闭关。 莫长生看着青岩的背影，狠狠地瞪了蛟龙大人一眼。 蛟龙大人讨好的蹭了过去，坐在心上人身边的石椅上，拿起石桌上的灵橘，细细剥开，一瓣一瓣的开始喂他的心上人：“长生长生，这个很甜的，长生吃！” 莫长生吃了两瓣，便不肯再吃了，面无表情地看向蛟龙大人：“那颗蛟龙内丹是怎么回事？你怎会突然就把内丹给了青岩？他的年纪在蛟龙一族里还小，你这样揠苗助长，于他不见得就好。” 蛟龙大人道：“可是他愿意啊。小青蛟自己说了，他愿意一赌的啊。”见心上人还黑着脸，才又添了一句，“而且，以他的资质和所受的伤，百年之后，若无内丹，便还是元婴修为。若有内丹，若是赌输了，自然还是元婴修为，但若赢了，小青蛟修为大增，便能把大舅子保护的好好的，长生也就安心了，这样不好么？” 蛟龙大人也是想了很久，才觉得他应该帮一帮青岩，并且把他曾经得到的同族内丹给了青岩，只是帮完之后，非但没被表扬，还被教训了，蛟龙大人一时之间，就有些想不明白他这样做是对是错了。 “长生莫气，要不，要不我现在就去把内丹给要过来？” 莫长生一噎。想到蛟龙大人此举，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且东西都送去了，青岩还特特来了一趟，在他面前说这是自己的选择，又怎么再要回来？ “不必了。”莫长生微微一叹，拉过蛟龙大人的手，挠了挠宽大的手心，轻声道，“不过下一次，慕生先和长生商量一下，然后再去做，好不好？” 蛟龙大人心中发痒，晕晕乎乎的就答应了：“好，长生说好，那就好。”待他反应过来，事情已然已经成了定居。 蛟龙大人：“……” 莫长忧闭关，璞阳子闭关，丁氏三兄弟闭关，青岩闭关，就连裴十九郎也认认真真的闭关修炼，整个小仙境里，就只剩下蛟龙大人、莫长生还要半闭关状态的裴十三郎了。 裴十三郎每日要大花半天的时间在修炼上，剩下的小半天，一个时辰休息，剩下的几个时辰，则用在了研究傀儡人上，就连莫长生去拜访，只要不是他休息的那一个时辰，裴十三郎直接用传讯纸鹤把人打发了，连见都不肯见的。 莫长生也只好和蛟龙大人相依为伴，一面修炼，一面消化莫逍遥庞大杂乱而又辉煌的一生的记忆。 三年之后，莫长忧出关，险险结婴成功；再过半年，丁氏三兄弟中的老二丁岩，成功结婴；璞阳子修为稳定在化神初期；裴十九郎进阶到筑基圆满期；青岩依旧闭关。 莫长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裴十三郎从炼制傀儡人的疯狂中给拉了出来，让他带着莫长忧等人一齐再闯龙门处。 莫长生没去。 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维持夫夫感情，确保性生活的美好……简而言之，就是和蛟龙大人行双修之事。 蛟龙大人快活极了，他的长生终于主动想起来要跟他做这件事，而不是他巴巴的在一旁等着盼着催着，才能等来那么一次两次的，他简直快活地要疯掉了！ “长生长生，不双修。”蛟龙大人亲吻着心上人额头上的汗珠，声音沙哑地低声道，“长生采补我，采阳补阳，长生多采补慕生些日子，快点进阶，好不好？好不好？” 莫长生只觉心口处比身上任何一处还要发烫，同样沙哑着声音道：“好。” 蛟龙大人立刻激动了起来。 莫长生也笑。 只是过了两年他就笑不出来了，待再过三年，他面上直接黑了。 蛟龙大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止自己“被”采补的过程。 莫长生黑着脸起身，因为一直是采补的一方，精神气比蛟龙大人还要好。他正欲训斥这恶龙几句，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蓦地离开了洞府。 小仙境边缘处，正有一中年男修，挟持了莫长忧，与璞阳子、裴十三郎等人打斗。 中年男修正是化神圆满期修为，头顶乌云迭起，眼看雷劫将至，可他还是发了狠似的不肯放开莫长忧，更故意拖延与璞阳子和裴十三郎等人的争斗，仿佛故意要拉着这几人与他共同渡劫。 “尔等杀了我玄华门三名化神长老，三名精英弟子，老夫岂有放过尔等之理？我便是找不到那个动手的莫长生，现下有他的兄长与我一同赴死，倒也值了！哈哈哈……” “轰隆轰隆”。 天上雷声开始响起。 璞阳子和裴十三郎、丁宏、丁湛对视一眼，就要和中年男修硬拼抢人。 莫长忧欲要阻止，奈何口不能言，只能瞪着眼睛着急，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莫长生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与中年男修修为相当，那中年男修仿佛受了什么伤，直接上前抢了莫长忧，一掌推向远处，同时大喝一声：“退开！” 璞阳子和裴十三郎等人急急接了莫长忧退开。 待他们退开百丈远，回头再看时，正看到中年男修根本没有渡劫的架势，一心与莫长生缠斗，而天上的滚滚雷云，蓄势待发，正欲劈下！ 　　☆、第163章 163 莫长生面色铁青，欲要躲开。 眼前这中年男修要在重伤时渡劫求死，莫长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的是，这中年男修要拉着他一起死！ 中年男修是化神圆满期修为，能够招引来天劫，莫长生经过和蛟龙大人的单向采补，修为也到了化神圆满期，若是和中年男修大动干戈，亦会招引来天劫。 莫长生还没有渡劫前的闭关静心，还没有布下重重渡劫阵法，甚至丹药也只炼制了一大半，备用丹药还没来得及炼制，莫长生不想现在就毫无准备的渡劫！ 莫长生咬牙切齿：“你若再不放手，本尊将不顾天道，杀你之后，再将你三魂七魄抽出，一一焚烧！” 中年男修瑟缩了一下，白皙的面上瞬间变得狠厉：“汝杀我玄华门三位化神长老，就算是拼着三魂七魄被毁，吾今日，也要拖你下水！”中年男修抬头看看层层雷云，忽然阴险一笑，“汝也是化神圆满期？看来天劫也将至了，不若吾来帮帮你，让你天劫早至，最好，与吾一同度这个天雷劫！” 中年男修说罢，就开始不要命的往莫长生身上砸符箓，同时还不忘一直靠近莫长生三尺之内，一副誓死不肯远离的模样。 莫长生面色铁青，心中当真不愿意此刻就被逼迫着渡劫。然而中年男修与他修为相当，虽然打不过他，但是莫长生明显也甩脱不了这个中年男修。尤其是在中年男修摆明了要脱他下水的时候！ 莫长生面色变幻，眼角正瞥见蛟龙大人追了过来，同时变大身形，似要冲过来帮他！ “回去！” 莫长生喝道，同时抽出留影剑来，盯着那中年男修道：“本尊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改主意？” 中年男修怔了怔，显然也认出了那把留影剑。 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还是硬撑着上前：“有留影剑又如何？就算你杀得了我，难道还杀得了这即将降下的天雷劫？”说罢，中年男修仰头看向越积越厚却慢慢分成两半的雷云，食指指天，纵声大笑，“竖子且看！汝现在便是杀了我，便也晚了！晚！了！” 众人齐齐望天，这才发现，真的晚了。 雷云分开，说明会有至少两人要各自渡劫，莫长生的天雷劫，终究还是被中年男修拖延来了。 莫长生冷眼看着那中年男修，目光冷如冰霜。 留影剑被收起，莫长生拿出另一把剑，霍然而起，中年男修身上眨眼间多了千余细小的剑伤，尤其丹田之处，所伤最深，颓然倒地。 莫长生却不杀他，反而转身看向怒火滔天的蛟龙大人：“若是他待会不死……便交予你处置。” 蛟龙大人：“嘶嘶！”坏长生，慕生现在就想处置他！ 莫长生没时间安抚蛟龙大人，飞身到不远处的山头，刚刚布下一个简易的防御阵法，待要再行完善时，天上追随他而来的雷云已然“轰隆轰隆”，响彻天际，重重劈下！ 一连九道天雷，接涌而来。 莫长忧等人站在不远处，皆目光一错不错的看向莫长生的方向，心忧不已。 唯独蛟龙大人固执的相信他的长生是最好的，一定能度过天雷劫，闲暇之余，还盯着那个同样在渡劫的中年男修。 只是相对而言，明明是始作俑者，故意刁难的中年男修，他的天雷劫却远远比不上莫长生的天雷劫，第一重的九道天雷过后，中年男修，竟也活了下来。 莫长生布下的简易阵法直接被劈得面目全非，就是他自己，也受了伤。 接连吞下一瓶的补灵丹，稍稍打坐之后，他便重新站起，拿出一套可自行运转的五行防御阵法，祭出阵盘，扔出阵旗，丢下数十块上品灵石，这才重新返回阵法之中，打算闭目打坐。 奈何莫长生刚刚坐下，第二重和第三重的十八道天雷，相隔一盏茶的功夫，就相继降下！ 待莫长生的第四重的九道天雷降下时，中年男修才迎接到自己的第二重天雷劫。只是不知这中年男修是何等的运气，竟拿着一块玉佩，就挡住了第二重的就道天雷。 莫长生的第四重和第五重天雷亦是接连降下，莫长生布下的自行运转的五行阵法被劈的面目全非，而他自己，亦损失了三件防御至宝，方才堪堪熬过。 待五重天雷过来，莫长生吞下三瓶补灵丹，再次取出一套五行阵法，重新布下。 璞阳子等人皆愣住，裴十三郎皱眉道：“难道还有天雷不成？长生这已经是五重五九四十五道天雷了，就算有那玄华门的人捣乱，那也该差不多了。” 修士渡劫，除非大奸大恶之人，就算是度炼虚一劫，最多也就是五九天雷，且裴十三郎素来知晓莫长生为人，知晓莫长生讲究因果，不轻易与人结怨，知晓莫长生身上的煞气还不如他呢，五九天雷劫，已然足够了。 莫长忧沉默良久，才慢慢道：“长生的化神天劫，是六九天雷。” 裴十三郎大惊：“怎会如此？岂会如此？长生明明……” 这厢还在说话，莫长生的第六重天雷便骤然降下，一道接一道的天雷落下，整个龙门镜的地面都在摇晃，这重天雷，比之前的天雷，更加可怕。 在一旁旁观的修为最低的裴十九郎，直接被这天雷威压压迫的吐出一口本命精血，晕厥过去。 其他人有化身初期的璞阳子护持，才堪堪保持站立的姿势。 莫长生这次损失了一套五行阵法，还有四件防御至宝。若是他没有得到逍遥秘境，若是他身上贫穷困窘，怕是早就撑不过去了。 璞阳子等人齐齐沉默，等待最后一重天雷劫。 可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莫长生吞下五瓶丹药，几葫芦的灵酒，布下两套五行阵法后，重新盘膝坐下之后，天上的乌云依旧重重，可是，莫长生没有再有任何动作，天雷亦没有接连劈下。 这一等就是三日。 璞阳子面色大变：“是心魔劫！” 众人皆知，在修炼初期，譬如筑基和结丹时，皆有心魔考验修士的心志，可是，修士一旦结婴之后，无论是化神劫、炼虚劫还是合体劫，除了曾立下心魔誓并且违背誓言的人会应誓渡劫，其余人皆不会在这期间因进阶而经历心魔劫，只会在渡劫飞升时，经历在修真界的最后一次心魔劫。 莫长生之前的化神天劫中并未经历心魔劫，可是现在的炼虚天劫中，却要经历心魔劫，众人神色变幻，一时竟是静默无语。 可是，即便如此，亦没有人要离开。 就连被救醒的裴十九郎，也只是默默的飞到更远的地方，远远看着，不肯离开。 奈何这一看，又是接连十日。 中年男修终于渡劫失败，可是，他愣是用了数十件宝贝，活了下来。 只是不等他趁机逃跑，蛟龙大人用蛇尾卷了过来，压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十日之后，莫长生才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目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片刻之后，第七重的九道天雷再次降下。 莫长生用两套五行阵法挡住了前三道天雷，再用三件简单认主的防御法宝挡下了接下来的三道天雷。 最后三道天雷降下时，却是莫长生傲然站在天雷之下，持留影剑相迎。 天雷虽然可怕，然而能支撑过天雷的修士身体和法宝，皆会更上一层楼，正是因此，莫长生才敢持剑相迎。他所打算的，一是炼体，二来么，自然是炼剑。 七九六十三道天雷之后，天上的重重乌云骤然消散，降下细细小雨，小雨过后，莫长生身上的狼狈完全消散不见，先前细小的伤口，也变得完好无损。 小雨只下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天际处便架起了一道彩虹桥。 彩虹桥之上，正有金龙虚影，若隐若现。 蛟龙大人高兴极了，使劲拍了被他的蛇尾压得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修一下，就飞快的纵身飞了过去，大大的脑袋撞了撞莫长生，险些把人给撞飞。 莫长生：“……休要叫我出丑。”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不出丑，长生上来，坐到慕生身上！ 莫长生冲莫长忧方向微微一笑，这才飞到蛟龙大人身上，坐了下来。虽然两手没有抓着东西，可是，莫长生也相信，这个笨龙不会笨的真把他给摔下去的。 蛟龙大人背上载着心上人，就在空中飞了起来。 金色大蛇恣意翱翔在空中，远处天际的金龙虚影犹在。 莫长忧等站在远处看着，只觉相配的很。当然，若是那金色大蛇变成金龙，就更加合适了。 莫长生意外进阶炼虚期之后，整个人反而踏实了下来。 裴十九郎先前畏于莫长生的修为，不太经常和莫长生说话，毕竟，他们相遇之处，他是小小筑基，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化神大能。然而在莫长生进阶之后，裴十九郎很快发现，他再与莫长生说话时，经常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地忘记对方的修为，只当对方是和自己修为相当之人，言语行动之间，自在极了。 他将这件事告诉给裴十三郎，裴十三郎沉默片刻，才笑道：“这是好事。愿你我二人，也能有这一日。”见裴十九郎还要再问，他拍着对方肩膀，道：“莫要再问，去龙门处闯了一次，又看了长生渡劫一次，十九郎，你也该结丹啦！” 裴十九郎果然不再问。 莫长生与众人说了一番话，便和莫长忧回去了。 莫长忧这才将他五年前结婴后，跟着去闯龙门处，待回来后，修为在元婴初期稳定下来。其余人也都静下心来潜修。他们没看到莫长生，便以为莫长生也是在修炼，都没打扰。 只是小仙境的两年前，丁氏兄弟打算再去一次龙门处——龙门处对普通修士的历练还是很有用处的——莫长忧和裴氏兄弟闻言，也打算去。璞阳子自认已经是上岗了的“保镖”，既然莫长忧要去，他当然也得跟着保护。 于是一行人又闯了一次龙门处，各有收获。 可惜等他们兴冲冲地返回时，就碰上了当初捉住裴氏兄弟索要地图的玄华门的另一位高阶修士，即那名中年男修。 中年男修不认识别人，却认识裴氏兄弟，当下两方争执了起来，中年男修在外面时也看到过莫长生杀渡劫大能的留影符，莫长忧和莫长生又颇有几分相似，两厢争执和猜测，竟也让他猜中了是谁动手杀的玄华门三位长老的事情。 中年男修猜到之后，佯作不敌而走，背地里却跟着一行人来到小仙境，捉住了莫长忧。后面的事情，莫长生就都知道了。 莫长生认真的打量了兄长一番，见其精神极好，想了想，便又取了蛟龙大人剩下的“洗澡水”出来，递给莫长忧：“要不要用，何时用，都由兄长决定。”不等莫长忧回答，他又去了裴氏兄弟、丁氏兄弟和璞阳子处。 裴十九郎打算闭关结丹，裴十三郎原本打算守着裴十九郎闭关，莫长生直接将“洗澡水”又给了裴十三郎一些，顺便揽过了看护裴十九郎的责任。裴十三郎自然信任莫长生，眼睛一亮，就闭关去了。 丁氏兄弟中只差一个最小的丁岩没有结婴。两次龙门处归来，他亦有所得，打算试试闭关结婴。原本两兄弟打算看护他，莫长生直言他接下来几年都不会闭死关，可以看护丁岩。 丁岩便道：“那就多谢莫前辈。我两个兄长为我耽搁许久，我本就愧疚，莫前辈一来，可省了我们兄弟很多事！” 于是这件事也定下。 还剩下一个璞阳子。 莫长生站在悬崖边，看璞阳子练功。 璞阳子收功之后，就开始瞪莫长生：“我化神后，还没能和你好好打上一架。” 莫长生面无表情：“我现在有空，你看起来也有空。打不打？” 璞阳子一摸鼻子，冷哼一声。当然不打！一个炼虚期，一个化神期，怎么打？讨打么？ 莫长生想到璞阳子护持莫长忧的事情，这才取出两瓶上品阴阳丹和两瓶上品易容丹，还有一部分他化神期还没用完的丹药，递了过去：“多谢。还有，我这些日子不会闭死关，会专心看护小仙境，你若要修炼，尽可安心。” 璞阳子正欲道谢，就听莫长生又道：“当然，如果璞兄要讨打的话，长生自然也会奉陪。” 璞阳子：“……送客！”他先前还想问下那中年男修之事，现在也问不出口了。 殊不知莫长生就是不希望璞阳子问出口，才会故意这样说。 待回到自己的住处，莫长生才腾出手来，收拾那个中年男修。 莫长生没打算直接杀他，亦没打算实现自家先前的话，毁了其三魂七魄。他打算，先搜魂。 中年男修瞬间睚眦欲裂：“你敢？你敢！搜魂这种魔修才做的事情，你一个堂堂道修，竟也敢做？” 须知搜魂一事，是修真界中最低劣残忍的手段之一。被搜魂者，会被对方以秘法侵入脑中，强行抽取其记忆，不但会令被搜魂者痛不欲生，一着不慎，还会损害被搜魂者的魂魄，令其神智痴傻，纵然是转世投胎，也是痴儿。 中年男修原本以为自己的结局要么是死，魂魄还能投胎；要么是魂飞魄散，消散在世间，也好过再多受罪。结果怎么也没有料到，这莫长生，竟当真要对他搜魂，要彻彻底底毁了他！ 莫长生似笑非笑：“你当日明知你的天劫将至，为何要故意拖住家兄？”不等中年男修回答，莫长生自问自答道，“你大约是知道，我若出去，你便可以拖住我，以天雷伤我。即便我那时不出去，你拖住的，也不只是家兄一人。璞阳子为人憨直，既与我有约，他便不能不管家兄；十三郎是我至交，他不会不管家兄；丁氏兄弟与我有旧，且不愿亦不能得罪我，亦会留下一人。届时，你一人渡劫，却能拽着家兄等四人与你陪葬。待我出去，发现的正是你的尸体，还有家兄等四人的尸体。是这样么？你，是这样打算的么？” 中年男修脸色瞬间惨白。 莫长生收了面上的笑容，一字一顿道：“你欲杀我，若杀我不成，便要索取我周围在乎之人的性命，且一次算计四人。这等仇怨，如何让我不怒不怨，放你安安稳稳转世投胎？我既怒且怨，如何不能行低劣之事，搜你魂魄，以报此仇？” 中年男修像看罗刹娑一样不可置信地看向莫长生：“人人道你是君子，我今日看来，你却是罗刹一样的恶鬼小人！天道在上，定不饶你！” 莫长生微微一笑：“无妨。只要知晓你看不到那一日，我便安心。” 探出手去，搜其魂，焚其魄，杀之。 　　☆、第164章 164 杀了中年男修之后，莫长生才有闲暇来认真查探他的记忆。 中年男修名号是玄晧灵君，玄华门长老之一，九百余岁。 九百多年的记忆，莫长生自然不可能一一看过，他只挑着玄晧灵君结婴之后的记忆开始看，大致看过一遍后，莫长生睁开眼睛，陷入沉思。 他先前只以为这玄晧真的是来报他杀了玄华门三个化神长老的仇的，结果将玄晧的记忆“看”完，莫长生才知晓，玄晧会在重伤之下，孤注一掷的冒死来找他，除了的确恨他杀那三名长老，更是因着玄晧在小仙境被危险了，而玄晧唯一的血脉后代，还在那人手中。 概不得玄晧怎么都要拖他下水。 莫长生微微叹气，因玄晧的记忆里，那个威胁他的人就没有露出原貌，莫长生当然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脸，现下就算知晓了原因，也只能在心中给自己提个醒，其他的却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莫长生有些恼怒。任是谁这样被算计，也高兴不起来。可惜他就算再恼怒，此刻也只能放下这件事，记在心里。 蛟龙大人之前被赶出去了，现在发觉屋子里只有长生一个人的气息，才忙忙赶了过来。 他还是小金蛇的模样，“嗖”的一下爬上了莫长生的手腕，伸出蛇信“嘶嘶”道：“长生莫气，慕生帮长生打坏人！” 莫长生当然不会对着蛟龙大人乱发脾气，只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小脑袋，就微微扯了个笑容：“变成人形。”说完，又加了一句，“穿衣服的！” 蛟龙大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变成人形，穿着衣服的人形。 这下换蛟龙大人抱着莫长生了。 莫长生心思不在这上头，就没有骂他。 蛟龙大人心思简单，立刻高兴了起来，在心上人耳边开始小声说话。 虽然他们的结界和阵法做的很好，就算声音再大，也不会被旁人听到，可是蛟龙大人还是喜欢这样小声的在莫长生耳边吹气似的说话。因为他发现，他的长生一开始总会不耐烦，但是他说得多了，长生的耳朵就会变红，然后整个人就会温柔很多！ 过了半晌，莫长生果然不再恼怒那个算计他，算计他身边人的人了，反而侧首看着蛟龙大人微笑：“今日我为慕生做点心，慕生喜欢不喜欢？” 蛟龙大人当然是喜欢的：“做红豆点心！慕生这里有很多很多红豆！” 莫长生想到这恶龙自己收集来的、支使青岩收集来的红豆和红豆树，嘴角一抽，起身拉着人道：“给我打下手。” 一人一龙就跑去做点心。 虽然蛟龙大人总是忍不住的对着心上人动手动脚，但想到他们都成了两次亲了，莫长生也就没说甚么，只在这恶龙太过分的时候，开始揍龙！ 奈何这龙皮糙肉厚，跟牛皮糖似的怎么揍都揍不跑，莫长生揍了几次，也只能放弃。 做了一下午的点心，顺便去看了特意开辟出来的药草园，莫长生这才返回，继续和蛟龙大人玩闹。 待哄了蛟龙大人十日之后，莫长生便定下了计划，每日除了巡视小仙境周遭，看顾药草园之外，他要花三个时辰的时间炼丹，三个时辰的时间画符或练习法术，四个时辰修炼，剩下的一个时辰多的时间，才能分配给蛟龙大人。 “委屈你了。”莫长生躺在蛟龙大人的胸膛上，戳了戳硬硬的胸膛，道歉。 蛟龙大人欢喜道：“慕生不委屈。虽然长生要专心做事，没时间跟慕生说话，可是慕生可以呆在离长生很近的地方，可以转头就看到长生，长生还特意空出一个多时辰特意陪慕生，慕生已经很高兴啦！” 蛟龙大人说得是真心话。 遥想前世，他被莫长生赶走之后，就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在一旁偷窥莫长生，还胆小的不敢上前。可是这一世，长生不但接受了他，在小仙境这样灵气充沛的地方，还肯放下一心修炼的机会，空出时间来陪他，蛟龙大人已经很满足了。 莫长生沉默一会，才转身，趴在蛟龙大人上方，盯着这恶龙看了一会。 蛟龙大人：“……”砰砰砰，心都要跳出来了，长生是要对他“霸王硬上弓”么？ 莫长生低笑：“傻瓜。”在蛟龙大人的唇上碰了一下，就转过身，又躺在那热乎乎的胸膛上，睡着了。 他修炼越久，单纯睡觉的机会反而越少。明天之后的日子他会更忙，也就只有今晚，还能空出几个时辰来睡觉。 这还要多谢他的慕生的体贴。 莫长生睡得越发深沉，脑中一片空白。待翌日醒来后，只觉这一觉睡得痛快极了。 拉着蛟龙大人，就一起去执行他昨天计划好的事情。 他走得步子快，目光直视前方，显然没有看到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蛟龙大人，眼中的心疼和懊恼。 蛟龙大人心疼极了，心疼他的长生要这样辛辛苦苦的修炼，辛辛苦苦的为将来打算，甚至连单纯睡觉的事情，都已然成了奢侈；蛟龙大人也懊恼极了，懊恼自己的不痛快。 他每每看着他的长生这样辛苦，就尤其想要拉着长生离开这里，去东九洲，去西漠，甚至南林北荒，哪里都去得！ 他的长生和其他人不同，他的长生是他的魂魄伴侣，一人一龙可以一同渡劫飞升，完全不受五灵大陆诅咒的影响，他们一人一龙只要躲起来，待到莫长生的修为足够了，一人一龙便可白日飞升！哪里还需要担心什么逍遥宗、五灵大陆、无忧秘境的算计？他们只需要担忧飞升之后，还要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生龙蛋的事情就好了。 蛟龙大人虽然心思简单，可是一件事在他心中想上成千上百遍，总能想出其中的解决法子来。他甚至几次想着，干脆他把长生给绑走，一人一龙找个地方隐居上数百年，待五灵大陆阻止的事情解了，或是他们要飞升了再出来。 然而蛟龙大人却不敢。 他的长生自有其骄傲，自有另外在乎的人和事，自有解决这件事情的法子——而这个法子，显然和他的法子大为不同。 蛟龙大人脑袋简单，只能想到暂时避开这个法子，而他的长生，却要迎难而上。 蛟龙大人不舍得也不能阻止。 他想，他的长生那样聪明，或许就成功了呢？若是当真输了，不是还有他么？他一定会带着长生离开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的。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长生这样一日日的辛苦，蛟龙大人还是会止不住的心疼。 莫长生没发现蛟龙大人的心疼和纠结，只偶尔捏捏蛟龙大人手心，还带着蛟龙大人去特意开辟出来的一块地去看了看。 这块地里只种了些矮小的灌木，等级也不高。只是这些灌木结的果子味道不错，蛟龙大人尤其喜欢。莫长生就特意亲手种了，每日只要有闲暇，都会亲自来瞧上一眼。 看完灵草园，又看了傀儡人酿制的灵酒，巡视完小仙境，莫长生回到住处，就开始三个时辰的炼丹了。 半年之后，裴十九郎出关结丹，莫长生跟在一旁看着，裴十九郎顺利结丹，只结完丹后，接过莫长生给他的丹药，就回去继续闭关修炼。 再一年，丁岩出关结婴，结婴失败，重新返回，继续结婴。 再三年，丁岩再次出关结婴，依旧失败。丁宏、丁湛二人被莫长生唤出，二人安抚了弟弟一番，就让弟弟帮着把他们住处里的灵果都摘了酿灵酒，年份到了的灵草采摘下来放着，零零总总布置了一堆活儿，就回去继续修炼了。丁岩愤怒了一番，就静下心来干活。莫长生看他无事，心中未生心魔，便也安心。 丁岩两次失败，接下来两三年也不打算结婴了，忙完两个兄长派给他的活儿，他就学着莫长生，开了一块地，开始种灵植，每隔几日还会厚着脸皮，跟着莫长生去巡视小仙境周围，顺便打猎。 两年之后，除了裴十三郎以外的人都出关了。 莫长忧进阶到元婴中期；丁宏和丁湛各自进了一小阶，一个是元婴后期，一个是元婴中期；璞阳子修为未变，只是灵力更加凝实，剑意更加让人不可忽视；裴十九郎进阶到了金丹后期，丁氏兄弟和璞阳子对此都很奇怪，但都没有多问，莫长生猜测裴十三郎大约是把蛟龙大人的“洗澡水”给了一部分，所以才会如此，格外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最令人惊奇的是青岩。 青岩从元婴期的修为，越过化神期，进阶到了炼虚中期，比莫长生还要高一个小境界。 而他的模样，也从先前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嫩嫩的少年郎。 众人围着青岩看了半晌，啧啧称叹，却没有一个人问这其中的秘密——一来是个人秘事，他们不好问；二来么，青岩是妖修，和他们自然不同，问了也白问。 青岩腼腆地笑了笑，一双眼睛亮若星辰。 莫长生见状，也只能道一声“恭喜”。 龙门镜还没到时间开放，莫长生把他们找过来，是为了裴氏兄弟找到的龙门镜半片地图上的几处有着不少灵植的地方。这样的好地方，他们如何能不去？ 地方不止一处，莫长生就先告诉了丁氏三兄弟其中一处。 丁宏拱手道：“如此，多谢莫前辈，亦多谢裴小兄弟。待出了龙门镜，在约定的地方见面时，我三兄弟采摘了灵植灵草，将会分出一半，赠与莫前辈和裴道友、裴小兄弟。丁某兄弟就此告辞！” 莫长生微微颔首，将人目送离开。 莫长生正想让莫长忧单独和青岩、璞阳子一起出去，就听到接连三声雷鸣，随即便传来了裴十三郎的大笑声。 几人转过头去，就见裴十三郎灰头土脸地一手扛着一个傀儡人跑出来了。 “我成功了！长生，我成功了！”裴十三郎小心翼翼的将肩膀上的两个傀儡人放在地上，从腰间摘下一个储物袋扔给莫长生，“储物袋有百个普通傀儡，五十个练气四阶傀儡，十个筑基期傀儡，都是你的了！” 莫长生面色不太好看：“小仙境灵气如此充沛，你不好好修炼，反而……” 裴十三郎却突然上前一步，抱住莫长生，悄悄传音，传音中都带着满满的喜悦和兴奋：“不止那些，我还炼制出了三个好东西，一个在天雷下毁掉了，还有两个……” 裴十三郎忽觉眼前天旋地转，自己竟无故飞了起来，待他回过神来，就见莫长生身前站了一条巨大的金色蟒蛇，而自己也被甩飞在很远的地方。 裴十三郎：“……”所谓醋桶，不外如是。 他盯着金色蟒蛇水桶粗的腰和血盆大口，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165章 高等傀儡人 莫长生看着突然炸毛、愤怒地丢开裴十三郎的蛟龙大人也无奈了。 他正想板着脸说些什么，结果蛟龙大人就立刻一脸委屈地看向他。 虽然是金灿灿的蛇脸，可莫长生就是从那张蛇脸上看出了满满的委屈。 莫长生微微一顿。 蛟龙大人立刻得寸进尺，想要探过头来试着蹭一蹭心上人。 莫长生立刻一躲。 人形便罢了，这样庞大的蛇形……莫长生心道，他这辈子恐怕都接受不了。 蛟龙大人委屈大发了！ 可是再委屈，他也只敢耷拉着庞大的蛇脑袋，“嘶嘶”说话，丝毫不敢强迫莫长生。 “不要抱他！长生是慕生的！只能慕生抱！” 莫长生心底也觉得自己躲避的太明显了，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出手摸了一下蛟龙大人的大脑袋——手心一阵黏、腻、湿、滑……让他瞬间就后悔了自己的动作。 “咳。”莫长生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顺便收回手，“莫想太多，十三郎只是朋友，怎能与慕生相提并论？” 裴十三郎：“……”果然老话说得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醋桶，再对上一个重色轻友的色胚，可不正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儿么？可怜他竟然此刻才识破这一人一蛇的本性！可恨！可恨！ 蛟龙大人不知裴十三郎如何想的，当然，他也不在乎裴十三郎如何想的。在听到莫长生的那句话时，蛟龙大人心底原本的委屈顷刻间就消散的一干二净，重新化成小金蛇的模样，缠在心上人手腕上亲昵地讨好着。 莫长生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看裴十三郎有没有受伤。 裴十三郎黑着脸道：“伤了！重伤！需要你家小金蛇的血做药引，给是不给？” 众人：“……” 莫长生含蓄地道：“……慕生虽然不是纯种的毒蛇，但体内也含有少量蛇毒。十三郎当真要用他来当药引？” 裴十三郎：“……” 莫长生这才上前，拍了拍裴十三郎的肩膀，笑道：“莫气了，我会教他的。你也知道，他与我们终究不同，莫要再与他计较了。”然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三瓶高等妖兽血，“这是我从前猎杀的高等妖兽的血，十三郎看，炼器时是否用得上？若用不上，拿着玩也是好的。” 裴十三郎原本就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郁闷好友被一条蛇给骗走的事实，才会故意找茬。此刻见莫长生来哄他，便也顺着台阶下，接过了高等妖兽血，然后冲着莫长生眨眼睛，表示要私下里和莫长生说事情。 莫长生立刻看懂了。 他转身看向莫长忧、璞阳子、裴十九郎和青岩三人，从裴十三郎给他的储物袋里取出两个练气四阶的傀儡，两个筑基期傀儡，练气期的分别赠给璞阳子和青岩，两个筑基期的自然是给莫长忧和裴十九郎。 莫长忧和裴十九郎都接了。 璞阳子和青岩推拒，不肯接。 莫长生道：“这不是我送的，是十三郎炼制出来，送给诸位的。只是因我正需要不少傀儡人，是以才只能分给诸位这些。诸位要谢，也当谢十三郎。” 几人郑重谢过裴十三郎，璞阳子犹豫了片刻，便问售价几何，将来有没有机会再从裴十三郎手中买新的。 “璞虽困窘，然家中大师兄有钱，无论价格多高，想来大师兄都不会拒绝的。” 裴十三郎一张脸立刻扭曲了起来，十分心疼地摆手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一来炼制这些傀儡人需要的罕见灵矿向来有市无价，就算我想炼制，没有材料也炼制不了；二来这些傀儡人中所取的魂魄，皆是从低阶温驯的小妖兽中取得的，收取魂魄时，必须令小妖兽心甘情愿，我才能收取成功；三来，则是我当年是意外学得此道，修习此傀儡术前，我曾立誓，将来绝不凭借傀儡术赚灵石，更不能出手售卖傀儡人。是以，如上种种，虽然十三郎也想赚钱，但也不敢违背誓言卖傀儡人。” 裴十三郎的话说得这样郑重，璞阳子也就不说甚么了。 裴十九郎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其实十三哥就是能卖这些傀儡人，估计也卖不出去多少。” “这是为何？” 裴十九郎看向裴十三郎，后者拍了下额头，道：“险些忘了说了，我所炼制的傀儡人，只能是方便修士生活，并不能作为攻击武器来使用，一旦用来伤人，存活在傀儡人体内的那丝魂魄就会自爆而亡。” 璞阳子彻底打消了弄些傀儡人给他家大师兄，以减轻散修盟事务负担的想法。 一众人又说了几句话，莫长生便道：“我去帮十三郎收拾他的住处，兄长和几位一起研究下地图，看接下来我们要怎样走，才能将龙门镜里的几处灵草园都能走过一遍。” 莫长生便拉着裴十三郎一起回了后者的住处。 裴十三郎的住处自然凌乱的很，因为刚刚经历过三道天雷，甚至房顶都被劈开几道裂缝。 裴十三郎毫不在意的拉着莫长生走了进去，又把一直扛着的两个傀儡人放下了，这才兴奋又爱惜地摸了摸它们，道：“这是我意外炼制成功的可以认主的高等傀儡人，也是我如今的得意之作，长生来挑一个带走！” 莫长生一怔，没有立刻皆裴十三郎的话，反而问道：“可以认主？高等傀儡人？可有甚么好处？” 裴十三郎得意道：“高等傀儡人即可以盛放灵智较高的妖兽或人类灵魂的傀儡人。储物袋里那些傀儡人里装的都是一阶二阶的小妖兽，那些小妖兽心智本就不高，连带着那些傀儡人也只能听从命令，完成命令，不懂得变通。可是高等傀儡人若是盛放了灵植高的妖兽或人类魂魄，除了不能修炼，无论是说话行事，皆与寻常人无异。一旦令其认主，可以完全将它们当做忠心不二的手下来用！你说好是不好？” 莫长生心头一跳，喃喃道：“竟有这样的好东西……怪不得，怪不得方才会有天雷了。” 裴十三郎也道：“可不是！我从前只在学傀儡术的时候知道高等傀儡人，但是从来没奢望过能炼制出高等傀儡人。就是这两个，还是借了小仙境灵气充沛和运气的结果！”裴十三郎把两个傀儡人都放在地上，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好看，又开始招呼莫长生，“长生快选一个带走！等你碰上合适的魂魄，我教你放在里面，就能用啦！这两个都那么好看，我都快要舍不得给长生啦。” 莫长生颇为忍俊不禁。 他看了看那两个傀儡人，眼皮就跳了跳。 原来这两个傀儡人一个是十五六岁娇憨无邪的侍女模样，一个则是十八、九岁一身白衣的高冷女神模样…… 莫长生：“……” 裴十三郎没有看到莫长生的无语，摸摸左边那个的脸颊，再抓一抓右边那个的小手，始终下不了决定。 莫长生着实对裴十三郎的“摸来摸去”动作忍无可忍，把那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傀儡给抓了过来，扔到了空间里。 裴十三郎遗憾道：“一个就一个罢，省的将来我偏心，让她二人拈酸吃醋。” 莫长生：“……”这是傀儡人，不是真正的人好不好？ 好在裴十三郎只是口头上说说，见莫长生怀疑，立刻赌咒发誓似的说，他心中还是打算碰到个乖巧可人大方懂事聪明伶俐美丽温柔含羞带怯风情万种的女子做道侣的，莫长生这才没有怀疑他炼制傀儡人的初衷。 只是蛟龙大人忍不住“嘶嘶”道：“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么？我只见过吃人的千面蜘蛛，可以一会乖巧可人，一会聪明伶俐，一会含羞带怯，一会风情万种……难道十三郎要娶一个千面蜘蛛做媳妇儿么？” 莫长生：“……十三郎想太多了，莫要跟他学。” 蛟龙大人立刻表白：“我只喜欢长生一个！” 裴十三郎瞪着那条小金蛇道：“甚么莫要跟我学？这小蛇又说我什么了？” 莫长生觉得，鉴于心上人和好友的关系还不算好，他还是不要告诉裴十三郎，蛟龙大人关于其未来媳妇儿的推测好了。 “傀儡人除非身体被毁，会一直存在。不需修炼，不需斗法，只需要依靠灵石和主人活着就是。”裴十三郎说道，“所以虽然这种收取他人魂魄的法子不太合天道之意，但多多少少也能找到愿意用这种法子生存的魂魄。只是长生一旦帮其收好了魂魄，必须要即刻令其认主。那些普通傀儡人心思本就简单，只懂得听话做事，不会有其他的歪心思，可是高等傀儡人的魂魄灵智高，所思所想就会更多，未免将来麻烦，一定要令其认主才好。” 莫长生自然无不答应。 只是这种高等傀儡人太过逆天，他直接提出，裴十三郎在修炼到渡劫期之前，还是莫要再制作了。 裴十三郎想了想，便道：“也好。那两个高等傀儡本就是意外炼制成的，再让我炼制，也未必能成功。待出去后，长生就找个地方让我闭关。我的傀儡术比先前要好，三年时间，只要炼材足够，应当能炼制出至少五百个普通傀儡、两百练气四层傀儡，还有一百个筑基期傀儡。炼制完后，我便和十九郎回乡一趟，看望家中亲人。待我探乡回来，再来与长生帮忙。” 莫长生怔住，心中一暖，却仍旧压下要脱口而出的“好”字，转而道：“我并不知我能否成功，更不知将来会遇到何种危险，若……” 裴十三郎大笑：“逆天修行，哪里没有危险？长生所做的事情危险，可是，收留我这样一个背着黑市追杀令的人岂不也是危险？我给长生添了麻烦，长生也给我添了麻烦，这样……就算抵消清楚了，我定要去与长生帮忙！” 莫长生一手攥拳，捶向裴十三郎的肩膀：“好兄弟！” 裴十三郎亦捶了莫长生一拳，朗声笑道：“好兄弟！只要莫忘了请我吃蛇胆酒便好！”顺便还瞄了莫长生手腕上的小金蛇一眼，意味分明。 莫长生：“……”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知道什么叫床头风么？本大人保证你一滴蛇胆酒都吃不到！ 　　☆、第166章 魔族 有了裴十三郎和他的傀儡人，莫长生一众人接连将龙门镜里的三个灵草园给挖空了。 好在几人不算特别贪心之人，大部分灵植都只采摘了能炼制丹药的那部分，根茎都给留在了地上，任其继续生长。 挖空三个灵草园后，龙门镜就重新开放，众人离开。 莫长忧带着青岩和璞阳子一起回了逍遥宗；丁氏兄弟三人再重新见过莫长生一面后，便都跃跃欲试的回到了合欢宗附近，打算把他们的拍卖会再重新开上三四家；莫长生和裴氏兄弟则不太着急，一路上慢慢走着，只是常常在茶馆逗留。 茶馆素来有说书人，更有南来北往的人再次停留歇息，消息还算畅通。 这一日，莫长生几人果然在这里听到了新的消息，还是令人震惊地消息。 “你们听说没？魔族又出现了！咱们这边还好，是五灵大陆的中间，向大陆东边几个靠海的宗门，已经有四个宗门上上下下都被灭了全宗门！还有十几个宗门损失惨重！” 莫长生和裴十三郎互看一眼，皆放下了茶盏。 那个说出这个消息的人则端起茶盏牛饮起来，咕噜咕噜灌下三杯茶水，才接着道：“而且不只是咱们五灵大陆，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几乎每个大陆上都被魔族侵袭。咱们这因为四大宗门反应快，受到的损害还算是最小的！” 此事烈阳高照，茶馆里正有不少人闲坐避暑喝茶，闻言都扭着头看过去，还有人问：“魔族？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三万年前，逍遥散人镇压了魔族所有皇族，还将它们全都封印，剩下的普通魔族，在三千年前也都被彻底消灭了？怎可能还会有魔族？” “就是就是，哪里还有魔族？就算当真有，我看过记载魔族的手札，手札上说，那些普通魔族倒还好，就是一团黑雾，喜欢藏在人的影子里，也就是那些吸收了人的精气的进阶魔族难对付一些。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灭了好几个宗门？我说这位道友，你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茶馆的不少人都清闲的很，闻言都开始起哄。 那率先说出消息的人气得脸都红了，大喊道：“老子才没说谎！那可都是老子的一个朋友的姘头的妹妹亲眼目睹的！要不是她躲得快，大概也要被那些普通魔族给吸了精气，沦为一具干尸了！哼，你们要当真不信，干脆就去那几个被魔族灭门的宗门去瞧一瞧好了！那几个宗门有玄华门、百草门……你们有本事就去好了！” 那人说罢，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茶馆。 众人面面相觑。 莫长生看了裴十九郎一眼。 裴十九郎是金丹期修为，和那个说魔族消息的人相同。 裴十九郎立刻起身，追着那人离开。 裴十三郎这才道：“玄华门，百草门，还有剩下的几个门派，长生你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么？” 莫长生：“……不知道。”他只听说过，怎么可能知道具体位置？ 裴十三郎“噗嗤”一笑，随即拿出一张地图，给莫长生指了指几个宗门的位置，然后意味深长的道：“这几个宗门，是连在一起的。” 莫长生目光微闪。 两人就不再说几个宗门的事情，反而说起魔族一事。 这些魔族并不是指魔修。魔修和道修一样，都是人类，只是所修道法不同，前者比后者恣意，可以对一大半的天道因果视若不见，然而前者一旦历劫，所遭遇的心魔和天雷劫难，也远远大于后者，相比后者，更容易死在天劫之下。 但是无论魔修和道修的修炼法子有多少的不同，归根究底还是人类。 而魔族则不是人。 低等魔族只是一团有灵智的黑雾，它可以隐匿在一切人类、物体、花草树木的阴影之中，暗自吸取有生机的人类或花草树木的精气，化为己有。 而低等魔族一旦汲取了足够的精气，就会寄身在它看上的其中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类身上，成为中等魔族，取代那个人类，和其他人类相处，汲取其他人类的精气，再次壮大自己。 待这些中等魔族汲取了百人精气之后，就会成为高等魔族，也就是所谓的魔族皇族，可以化出无数低等魔族的分身，替它寻找精气，供它修炼。 普通魔族和中等魔族的攻击力其实并不算很强悍，然而这些魔族一旦躲避在了阴影之中，人类就对它们毫无办法，根本杀不了它们。而高等魔族的可怕，则在于它可以化出无数分身，让人抓都抓不过来。 魔族并不可怕，可是一旦出现，每每都会让道修、魔修、妖修等头痛万分。 而此刻，最头痛的当属五灵大陆之首的四大宗门。 莫长生双目亮了亮，低声道：“就是这个时候。” 裴十三郎也低声道：“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魔族虽然麻烦，可是四大宗门一旦出手，三个月内必然能将大部分魔族赶出五灵大陆。而这三个月期间，则是莫长生的好机会。 莫长生和裴十三郎继续饮了一壶茶水，裴十九郎就回来了，三人一齐离开，直奔五灵大陆最东边。 莫长生只道这是他的好机会，却没想到他的好运气还不止如此。 莫长忧带着两个护卫回到逍遥宗后，就引来了逍遥宗上上下下的议论。 莫长忧自从做了风烈阳的炉鼎后，就经常听到这些议论声，只是这次的议论声，除了惊讶憎恨和恼怒外，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莫长忧拧了拧眉，着实看不太懂，只能上了紫烟峰，去见师尊。 紫烟灵君看到莫长忧的时候，面上的惊奇全然遮掩不住。 她一把抓住要下跪的莫长忧，连声道了数个“好”字。 莫长忧道：“还要多谢师尊当年一力让弟子去龙门镜闯上一闯，这才得此机缘，能够有如今的修为。” 紫烟灵君却摇头叹道：“这是你的机缘到了，合该是你应当得些好处。” 莫长忧又向紫烟灵君介绍了青岩和璞阳子，说二人欠了他家弟弟的承诺，便要在他身边护卫百年。 紫烟灵君看了看二人修为，见璞阳子修为只比她低了一个小境界，而那青岩——一看便是妖修，更有炼虚中期修为，心下大惊，面上不露声色，只请二人去隔壁闲坐。 二人看了看莫长忧，便离开了，只是没有去隔壁闲坐，而是站到了门外。 紫烟灵君亦没有多说什么，只与莫长忧师徒二人互相说了些这些年的事情，颇有一番感慨。 “机缘一事，着实令人难以揣测。就连为师，曾经都以为长忧要一生困于练气期，却不料我徒儿出门一趟，就修炼到了元婴中期。想来那些笑话你我师徒二人之人，今日定然要大大的难过一番了！” 莫长忧只微微笑着，静静看着紫烟灵君。 紫烟灵君说了很多话，面上一派的从容骄傲，只是在莫长忧问出师公一事时，紫烟灵君才终于忍不住声音都在发颤。 “你师公……”紫烟灵君恨声道，“你师公被宗门派去铲除那些魔族，结果一着不慎，被一个高等魔族寄身了！” 莫长忧闻言大骇：“怎会如此？岂会如此？”大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忙忙又道，“师公虽然被寄身，可是若有人相救，想来还是能救得回来。宗门素来能人多，又有渡劫修士驻守宗门，想来师公……已然被救回来了吧？” 紫烟灵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半晌才道：“你师公的确被救回来了。但是、但是寄身你师公的不只是一个高等魔族，而是足足有一百个高等魔族！那些魔族的本意大约也不是你师公，跟着你师公回到宗门，在宗门驻守的三位渡劫大能商量要如何在不伤你师公的情形下将人救回来的时候，反而离开你师公的身体，突然袭击了三位渡劫大能！” “一百个高等魔族！整整一百个！”紫烟灵君简直恨得不能再恨，“三位渡劫大能纵然再厉害，杀了这一百个高等魔族后，皆受了重伤。原本这些伤只要养伤个百年，也就能养好了。可是、可是，驻守宗门的渡劫大能，哪一个不是寿元将尽，实在没法子进阶了，才回到宗门做最后一份贡献？他们哪里还有一百年的时间？” 紫烟灵君闭了闭眼，叹道：“还有你师公，魂魄受损，如今也在修养之中。只是宗门上下，如今却都……”想要把凌道君抓出来，让凌道君给个交代。 莫长忧亦沉默了。 这件事并不是凌道君的错，然而三位渡劫大能受伤，又确确实实与凌道君有关。莫长忧终于明白，为何他回来宗门的时候，那些人为何要这样看着他了。 莫长忧按捺住心底的话，安慰了紫烟灵君一番，之后欲要离开，就见主峰弟子来传话，说是掌门要请莫长忧过去。 莫长忧微微一顿，紫烟灵君当场冷哼一声，抓着莫长忧便道：“走！为师与你同去！我倒也看看，他们敢不敢欺负我的徒儿！” 诸葛肴请莫长忧过去，自然不是为了欺负他的。当然，他就算想欺负，凭借他和莫长忧相同的修为，也是欺负不过的。 他请人过来，一是想确认当年道基毁损的炉鼎，是不是真的修炼到了元婴期，二来么，则是为了莫长生之事。虽然宗门还在为消灭魔族一事忙了，而他身为掌门，同时还要照顾三个受了重伤的渡劫大能，但莫长生一事，诸葛肴还有逍遥宗众多长老和太上长老亦万分重视，自然要请人过去。 结果莫长忧对自己的修为一事，只说是龙门镜的机缘，具体如何，只笑不语；对众人询问的莫长生一事，莫长忧就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诸葛肴叹道：“长生终究是逍遥宗的人，如何能过宗门而不入呢？这让世人如何看他？” 莫长忧依旧不语，看向诸葛肴的目光淡淡的。 诸葛肴被看得微微心虚，可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听闻长忧师弟当年来修仙，是违抗父母之命？只可惜长生师弟不来宗门，宗门总不放心，令你一人回乡探亲。” 其余几位长老亦称是，表示莫长生不回宗门，莫长忧便不能回凡人界家中。 紫烟灵君立刻恼了：“莫长生回不回宗门，与长忧何干？宗门规矩，门内弟子一旦成功筑基，皆可返回凡人界家中一年，以此了却凡间因果。长忧已然结婴，如何不能归家探望？还是说，尔等要罔顾宗门规矩，强行扣留人？” 诸葛肴无法，只能起身道：“宗门规矩的确要遵循。然而三位渡劫太师叔祖的话，我等亦不能不遵循。” 紫烟灵君瞬间消音。 莫长忧却站了出来，温声道：“敢问掌门，三位渡劫太师叔祖，寿元还剩几何？若有人能救三位太师叔祖三条性命，可否容那人提出一个要求？” 众人哗然。 诸葛肴瞬间就想到了莫长生，立刻道：“可是长生有法子？若他有，身为宗门之人，自然当为宗门分忧，此事若成，宗门自然不会亏待他，只让长生快快将法子说出来才好。” 诸葛肴话说得很漂亮，却决口不提允许救人之人，提出一个要求的事情。 莫长忧只笑得更温和：“掌门在说什么？长生只是炼丹师，并非医修，如何会救人？长忧方才……只是提出心中疑问而已。现下得了掌门回答，疑问消除，便告退了。”说罢转身就走。 其他人欲拦，青岩和璞阳子直接上前。 众人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时之间，竟任由莫长忧离开。 紫烟灵君高声笑道：“总有人自以为聪明，想要将旁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想，旁人到底愿不愿意为你利用！哼，诸葛师侄，你还是快些准备，免得三位渡劫太师叔祖打上门来，你无从应对！” 诸葛肴脸色煞白。 暂且不提逍遥宗如何因莫长忧的话而被搅得翻天覆地，莫长生和裴十三郎兄弟很快来到了玄华门、百草门几个门派附近，果然看到周围荒无人烟，无人敢靠近的模样。 莫长生因修为较高，便独自和蛟龙大人去周围探访，见几个门派里虽然没有人了，各种修炼资源也被来灭掉魔族的四大宗门弟子搜刮的七七八八，可是各种洞府、灵草园、阵法等等犹在，若要重建，并非难事。 看完这些，莫长生心中有数，便和裴十三郎、裴十九郎一同离开，去了散修盟驻地，找到风烨，将裴十三郎托付给风烨，带着裴十九郎离开。 其实莫长生的原意，是将二人都留在散修盟。裴十三郎炼制傀儡人，裴十九郎则在散修盟修炼。孰料裴十九郎虽然年轻，但也不愿平白无故让人白白养着，非要跟过来给莫长生打下手。 莫长生身边本就缺人，立刻便同意了。 丁氏兄弟中，丁湛亦跟了过来。 莫长生很不客气地让二人帮他干活，而他自己，则吃下易容丹，回到了逍遥宗脚下，等待莫长忧的消息。 莫长忧的消息传来的很快。 原本按照二人在龙门镜中的推测，逍遥宗不会这样快的答应这件事情，可是，世事难料，再加上莫长生的气运，他们一出龙门镜，驻守逍遥宗的三位渡劫大能就受了重伤，这个消息对逍遥宗来说并不算好，可是对莫长生二人来说，则直接使得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莫长生接到莫长忧的消息后，并没有立刻上山。待三日之后，丁湛和裴十九郎传来消息，说四宗九门里剩下的掌门人全都去了逍遥宗，莫长生这才将留影剑拿在手中，慢悠悠的上山了。 逍遥宗众人正头痛得看着三宗九门之人，不太明白这些人怎么突然来到了逍遥宗，还明着赶、暗地赶，怎么都赶不走。结果山下传消息来，莫长生上山了，诸葛肴等人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赖着不走了。 一众人等在大殿之中，皆神色不明，不知想着什么。 只是一众人虽然面和心不合，但此刻却心有灵犀地端坐高位，只待莫长生进来了，先给他个难堪。 紫烟灵君一直不喜莫长生，但莫长生终究是他弟子的弟弟，这次来救三名渡劫大能，其实也是化解她和凌道君在宗门的尴尬，因此微微皱眉，看了莫长忧一眼。 莫长忧冲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难堪么？ 就不知，是谁要给谁难堪了。 莫长生是以真面目上的山，可是修为却隐藏了，压制在元婴期。 他先前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不过，待他到了逍遥宗大殿之上，立刻就明白，他这一举，一点都不多余了。 大殿门口，便放了一只蒲团。 蒲团之外，还有厚重的威压。 莫长生脚步一顿，站直身体，往大殿之上一扫，看到其中几个化神修士嘲讽的笑容，唇角翘了翘，随即他便抬起左脚，踩着那只蒲团，同时放出炼虚期的威压，直接反弹了过去。 大殿之上，登时有三四名化身修士口吐精血，受了轻伤。 而大殿上的其他人面色几经变换，皆神色复杂的看向莫长生。 几年之前，莫长生还是元婴期修为，以元婴修为击杀三名渡劫大能。 几年之后，这个莫长生已然跨越化神期，直接成了炼虚期高手。而这位炼虚期高手，骨龄依旧不到五十岁！ 在众人还在神色复杂得打量着莫长生的时候，莫长忧忽然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合欢宗掌门孤月灵君亦站了起来。 与莫长忧不同的是，孤月灵君站起身后，冲莫长生的方向微微弯了下身子！ 大殿上的不少人瞬间白了一张脸。 是了，他们单单想着眼前这个莫长生是如何以不到五十岁的骨龄，修炼到了炼虚期，如何是他们的晚辈后生，如何的年龄小，却忘了，这个莫长生年龄再小，修炼经验再不如他们，莫长生现在也早已是了炼虚期高手。 是比他们修为更高的存在。 大殿之上，九门之人不提，四宗之人有不少是当年见识过莫长生帮莫长忧脱离炉鼎身份一事的人，想到当年向他们下跪的二人，一人和他们一样端坐大殿之上，另一人则成了比他们修为还要高的炼虚修士，正等着他们反过来弯腰行礼，心中一阵复杂。 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纵然有人心中不服，可是在看到孤月灵君首先行礼之后，大部分比莫长生修为低的修士，还是站了起来，微微低头弯身。 诸葛肴显然也没想到莫长生修为进阶这样快。 他先前以为，莫长生能进阶到化神初期已然是难得了，因此身边之人，也只叫了几个化神期的修士，三个受伤的渡劫大能还在修养，没有过来。 诸葛肴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站了起来，微微弯身，便想要站直身子。 奈何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诸葛肴惨白着一张脸，保持着弯身的姿势。 他欲张嘴说话，却发现炼虚期威压之下，他竟连开口都做不到。 几名看不惯莫长生的人张嘴斥责，莫长生淡淡的看他们一眼，依旧一言不发。 直到有心思灵透之人，悄声告知那些没有起身行礼之人快些行礼，那几人不情不愿行了礼，莫长生缓步走向大殿之上的主座，慢慢坐下，这才放开了对诸葛肴的威压，令其起身。 “本尊脾气向来好，诸位小友，切莫站着，都坐吧！” 小友小友，谁不知修炼到元婴期化神期的修士，稍有百岁以下之人，诸人之中，就没有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 大殿之下，数人被气红了脸。 奈何他们低估了莫长生的修为，身边没有贴身带着比莫长生修为更高之人，今日这个难堪，只能打落牙齿，自个儿吞下。 　　☆、第167章 被逐 大殿上大都是四宗九门的领头人物，在自家宗门也好，在整个修真界也好，都是有名有姓，被众人尊崇的人物。 他们可以很自然的忘记当初如何对待莫家兄弟，可是今日莫长生如何对他们，他们却能记住一辈子。 因此尽管暂时畏于莫长生如今的修为，都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但心中如何作想，就不为人知了。 合欢宗孤月灵君显然很明白这其中之事，想了想，就冷不丁地问道：“莫前辈身后背着的那把剑，可是当初杀了三名渡劫大能的留影剑？” 此话一出，那些心中略有记恨莫长生之人，登时心中一颤，他们险些忘了，眼前这人，不仅仅是一个突然进阶的小辈后生，还是一个心狠手辣并且有实力心狠手辣之人。 众人看向莫长生的目光，登时客气了起来。 莫长生看向孤月灵君，微微一笑：“孤月掌门好眼力，这正是留影剑。” 说罢，他还将留影剑拿到了手上，剑身泛着冷冽的光芒，寒气逼人。 一众人等，登时静默不敢多言。 好在莫长生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教训他们的，因此吓唬了众人一场，他便看向诸葛肴，诸葛掌门。 诸葛肴和莫长生曾经交好一场，看到莫长生的目光，就明白莫长生想要说什么了，沉默片刻，起身便道：“肴听长忧师弟说，长生……您有法子能救三位渡劫前辈，可是真的？” 莫长生微微一笑：“兄长说的，自然是真的。” 诸葛肴和逍遥宗其余几人眼前登时一亮，他们也没工夫计较莫长生这次的“无礼”了，忙忙问道：“是什么法子？” 莫长生这次却不回答了，一双桃花目，直直看向莫长忧的方向。 莫长忧起身道：“法子什么的，自有长生告知诸位。长忧自筑基以来，还未曾归家探望，今日正有闲暇，拜别掌门和师尊，一年后，长忧定会回来。” 不等诸葛肴说什么，紫烟灵君立刻道：“门规规定之事，长忧自可归去。为师这里无需你服侍，现在便走罢。” 诸葛肴：“……” “莫长忧不能走！那莫……那个人咱们留不住，莫长忧如何能走？他若走了，那岂不是……”一个筹码都没了？ 一个化神期的老者忽然开口道。 “师叔慎言。”诸葛肴忙阻止，同时看向莫长生的方向，“何必如此？就算没有您这次亲自过来，长忧师弟归家亦是早晚之事，逍遥宗又岂会当真薄待宗门之人？您又何必非要如此……” 莫长生冷冷地看着诸葛肴不语。 四宗九门的其他人却都开口了，或是言语间表示不该放“筹码”离开，或是直言讽刺诸葛肴扣留莫长忧的做法，全都在看逍遥宗这个第一大宗门的笑话。 诸葛肴自从继任掌门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尴尬状况，忍不住看向莫长生，传音道：“长生何必如此？宗门之事，你我私下详谈便好，何必让其他门派看了笑话？长忧师弟一事，并不难解决，只要……” 莫长生懒得听诸葛肴的示弱，直接走下去，亲自为莫长忧开路，然后对青岩和璞阳子说：“有劳二位。” 诸葛肴和逍遥宗几位化神修士还欲拦，莫长生只拔了留影剑，道：“其实兄长回不回家乡亦无妨，毕竟修行之人，与凡俗之人终究不同。只要诸葛掌门说一句三位渡劫大能之事不需本尊出手，本尊的兄长便可留在逍遥宗，不回家中。”莫长生冷冷的看向诸葛肴，“诸葛掌门，你可愿意？” 诸葛肴脸色更加难看。 待到驻守逍遥宗的三位渡劫大能赶过来，知晓这件事，并且直接将莫长忧放走时，诸葛肴脸色简直惨白如纸。 三位渡劫大能须发皆白，原本就没有多少寿元，此番重伤之下，更显苍老。 面色最老态的一位脾气倒是温和，让莫长忧离开后，直接看向莫长生，温声道：“你可是莫长生？老夫听说，你有法子救老夫，可是真的？” 强者为尊。 莫长生微微低头：“晚辈不敢欺瞒前辈，是真的。只是……晚辈心中有一要求，若逍遥宗能达成晚辈要求，晚辈愿亲手将丹药奉上！” 换句话说，若是逍遥宗不能满足他所提出的要求，丹药之事，他自然也拿不出来。 三位渡劫大能岁数都在三千岁往上，是真正的活了几千年的人，且能在寿元还剩下不到百年的时候，选择回到宗门尽最后一点力气，而不是外出去寻找机缘，三人的胸襟之宽广，可见一斑。 因此听到莫长生愿意奉上丹药，但是有要求的话之后，心中觉得好笑，倒也同意了。 蝼蚁尚且偷生，尽管只剩下不到百年的寿命，他们也会选择活，而不是死。 “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若不算过分，我等便可答应你。” 莫长生摇了摇头，却是将留影剑再次握在手中，退后三步，看了周围四宗九门的掌门副掌门一眼，站在一处空地，方才高声道：“逍遥宗莫长生，今日愿向逍遥宗奉上长生丹三颗！不求其他，只求逍遥宗将莫长生逐出师门，从此是生是死，与逍遥宗，再无干系！” 以莫长生炼虚期的修为，他将灵力凝于声线之中，此言一出，竟是整个逍遥宗都震动了起来。 所有待在逍遥宗的人，都听到了莫长生的话。 长生丹！ 三颗长生丹！ 那个叫莫长生的家伙，竟要献上三颗长生丹给师门！ 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自逐师门！ 他是傻子么？ 逍遥宗众多低阶弟子忍不住跑到主峰附近，想要就近观看。 而四宗九门的掌门和副掌门，还有所有待在莫长生附近的人，俱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玲珑仙子留下的三颗长生丹，就是最后的三颗了。虽然当年莫长生奉上了长生丹的丹方，但是丹方上的几味灵植已然消失不见，众人便以为再也炼制不出长生丹。 可是结果呢？ 那个当年幸运地找到长生丹的人，竟然再一次幸运的找到了另外的三颗长生丹！ 四宗九门之人，就算身为见识广博的掌门、副掌门，还有三位活了三千年的渡劫大能，都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双目凶狠地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很是镇定地再次开口：“惟愿自逐师门，与逍遥宗再无干系！当然……”莫长生忽然勾了勾唇，微微一笑，“当然，若是诸位想要强抢，莫某不才，在诸位上前之时，拉着诸位和三颗长生丹自爆而亡的功夫，还是有的。” 这世上从来不缺心狠手辣之人。 九门中的一位不知是掌门还是副掌门的人，忽然轻蔑的道：“你若自爆，那我等便囚禁了你的兄长，再将你凡俗界的家人全部抓起来，轮番折磨。我看你还敢自爆？” 其余人虽不赞同，但也没有出声——若能就此吓住了莫长生，岂不更妙？ 莫长生哼了一声，手腕微动，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威胁莫长生之人，猛地一声惨叫，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拖拽到了莫长生身边。 莫长生一手掐住那人脖子，眯着眼睛，轻声问道：“你刚刚说甚么？本尊没有听到。小友不如……再说一次？” 那人自以为是一门之副掌门，有地位有权利，虽然比莫长生低了一个大境界，却也不觉得莫长生当真敢杀他，因此即便被掐住了喉咙，依旧凶狠的道：“我说甚么？我说，你若识相，就乖乖交出长生丹，万万不要想什么自爆毁掉长生丹的法子。否则的话，你死了不要紧，你不是还有个炉鼎哥哥么？凡俗界不是还有一大家子亲人么？这修真界折腾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你要敢死，你的家人……绝对会过得比死还要惨一千倍，一万倍！” 莫长生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把人又松开了。 那人得意道：“老夫便知道，你根本不敢……啊！” 惨叫声直接震荡了整个主峰。 闻者无不心颤，犹如那鞭子是抽在自己魂魄上一般！痛入骨髓！ 却原来，莫长生在松开了那人之后，刹那间收起了留影剑，抽出一条周身血红色的鞭子，开始一鞭一鞭，抽向那个口出狂言之人。 一鞭一鞭落下，那个人身上却无半点伤痕，只是一叠声的惨叫，令闻着无不心惊担颤。 因为莫长生想要抽打的原本就不是那个人的身体，而是那个人的魂魄。 魂魄之痛，更甚身体。 与那个人同门的掌门想要上前阻拦，结果却被阵法相阻。他不想求莫长生，干脆去求三位渡劫大能。 三位渡劫大能厌烦那人口出狂言，甚至以凡俗之人威胁莫长生的行为，初时兵不答应，可是，待莫长生抽了那人百鞭之后，仍旧没有停止的前兆时，才出声阻止。 “百鞭已过，足矣。”其中一位渡劫大能叹道，“莫小友何必为这等小人沾染上不必要的因果？这等小人虽说口出狂言，终究只是嘴上说说，并未施行。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友还是放他离开的好。” 莫长生哪里肯停下？ 他一面继续抽那个人的魂魄，一面道：“九百九十九鞭。他若能撑过这抽魂鞭九百九十九次的鞭打，还能有一口气在，那我便看着三位渡劫前辈的面子上饶了他。他若不能……欲侮辱折磨我家人者，我为何要放他一条生路？他既出言，要我家人生不如死，那我便让他在我家人之前，先尝一尝这生不如死，到底是何种滋味！” 被抽打那人惨叫连连，他甚至忍不住求饶道：“杀了我！杀了我！是我错了，你杀了我，让我一死，给你报仇不好么？师兄，师兄你快来杀了我！啊！” 生生惨叫，响彻整个主峰。 四宗九门之人，像看罗刹鬼似的看向那个白衣翩翩的俊俏郎君。 明明是一派风流模样，如何就能狠毒至此？ 四宗九门虽然忽又利益冲突，但又因种种利益，是为一体，相护对看几眼，便想要上去救人。 可是莫长生既要教训人，又如何会留下把柄让那些人来阻止？ 他早就在周围布下了重重阵法，那些人就算想要救人，却也无法破阵。 众人不自觉的看向阵法造诣极高的紫烟灵君。 紫烟灵君正冷眼在一旁看着，见众人看她，紫烟灵君冷笑道：“敢问莫前辈，九百九十九鞭之后，若这出言侮辱我徐紫烟徒儿之人还活着，可否将他送予我？” 莫长生微微挑眉，看向紫烟灵君：“自然。只是，本尊担心，他没那么福分能活到那会儿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用莫长忧来威胁莫长生的确是个好法子，可是，这样的威胁会得罪护短的紫烟灵君，那也是必然的！ 三位渡劫大能不肯插手这件事，阵法高手的紫烟灵君更不肯帮他们，因此直到莫长生抽完了九百九十九鞭，将那人活生生的折磨至死，四宗九门之人，也没能破开阵法。 九百九十九鞭，恰好在第九百九十九鞭时，莫长生要了那个人的性命。 神魂俱消。 四宗九门之人，还有三位渡劫大能，心中俱是一颤。 这样的人，狠绝果敢，最是得罪不得。 莫长生一脚将那具尸体踢到了那个尸体的师兄那里，然后才看向三位渡劫大能，含笑问道：“三位前辈考虑得如何？可否让晚辈如愿？用三颗长生丹换取晚辈自由，想来这笔生意于逍遥宗来说，并不算亏本，不是么？”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这笔生意都不算是亏本的。 可是，前提是这个人不是莫长生。 不是那个被济遥灵君推算出气运非凡的莫长生。 莫长生想要脱离逍遥宗，原本当真没那么容易。 可是，谁让逍遥宗如今只留下了三位渡劫大能坐镇，谁让这三位渡劫大能，全都是急需长生丹救命的呢？ 三位渡劫大能互看一眼。 他们明显发现了莫长生在故意算计他们，可是那又如何呢？莫长生的算计，能让他们每人得到一颗长生丹，得到五百年的寿元，可以将重伤的身体恢复，甚至或许可以有机会等到五灵大陆的诅咒被破解的一天，这不就足够了么？ 可是相反的，若是他们不肯接受莫长生的算计，反而要将这三颗长生丹推得远远地，他们三人的结局，恐怕也只能是被无忧秘境的众人放弃——受了重伤，仅剩下不到一百年的寿元，谁又会继续在乎他们呢？ 三人对视一眼，最年长的一人便将灵力凝于声线，高声道：“逍遥宗众弟子听令，今有弟子莫长生，性行不羁，不容于宗门，当逐！念其不曾违背门规，且献六颗长生丹于宗门，修为保留，逍遥宗上下，不得因被逐一事与之为敌！莫长生，汝自此刻起，当为散修！” 莫长生面对三人，深揖一礼，奉上三颗长生丹：“散修莫长生，多谢三位前辈。” 　　☆、第168章 本命铭牌 “散修莫长生，多谢三位前辈。” 随同这句话奉上的，还有三颗长生丹。 三位渡劫大能心中一喜，接过丹药稍稍一辨别，就直接吞入腹中，根本连让诸葛肴和四宗九门其他人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四宗九门的掌门和副掌门，眼睁睁地看着三位渡劫大能一意孤行地将莫长生逐出逍遥宗，又一意孤行地吞下三颗可能是世上仅存的三颗长生丹，心中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而这无可奈何之中，又有一丝幸灾乐祸。 莫长生的气运如何，单单看他现下的修为，众人心中便有数了。再想到济遥灵君的曾经的那一卦，四宗九门除了逍遥宗之外的门派，全都想要把莫长生收归自家门派！ 反正也是逍遥宗自家把人给赶走的，他们只是在莫长生成为“无主之物”后，才开始撺掇着人进他们的门派的，逍遥宗即便是第一大宗门，也没借口来跟他们要人！ 虽然损失了三颗长生丹，可是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从三位渡劫大能那里抢夺丹药，因此即便丹药被抢……他们也只好认了。 唯独逍遥宗的掌门诸葛肴痛心疾首之下，偏偏什么都做不得。 事情已然成了定居，诸葛肴根本无力回天。 三位渡劫大能服下长生丹之后，不消一刻钟，三人的容貌就都成了中年人的模样，老态不再。 很显然，长生丹起作用了！ 三人心中大喜，同时看向莫长生的目光也和蔼多了。他们想到自己之前的话，心中不免微微有些愧疚。 “无论原因如何，我等都谢过莫小友。”年长的渡劫大能温和地道，“小友若是还有所求，我等能力之内，会满足小友三个愿望。” 莫长生再次躬身一礼，起身后，却是微微迟疑，片刻后才道：“长生年少之时，曾献长生丹丹方于贵宗，只是不知为何，贵宗为何迟迟没有炼制出长生丹？” 逍遥宗之外的三宗九门的掌门人皆虎视眈眈看向逍遥宗掌门诸葛肴。 当初的长生丹丹方，身为逍遥宗弟子的莫长生，只献给了逍遥宗一家。其他的三宗九门，初时根本不曾得到长生丹的丹方。 三宗九门对此很不服气，一直折腾了许久，直到数月前，逍遥宗才终于松开，在三宗九门让出诸多利益后，承诺半年之内将长生丹的丹方在三宗九门中间公开。 半年时间，还剩下半个月。 三宗九门依旧不知道长生丹的丹方。 诸葛肴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面忧愁莫长生一事，一面又只能心中苦笑，勉强打起精神应付道：“不敢欺瞒诸位，长生丹的丹方，我逍遥宗的丹圣研究数载，已然确定，只要有丹方上的千种灵草药材在，再炼长生丹，并非难事。只是……”诸葛肴狠了狠心，终于道，“只是难就难在，这千种灵草药材之中，其中有十味药材，至今未能寻到。剩下百种药材，还没有到达丹方所需要的年限。是以……” 是以逍遥宗之前才会同意把长生丹的丹方公开。 若是长生丹能够顺利炼制，逍遥宗只会将其当成宗门的一大法宝，又如何肯退让一步？现下长生丹的药材都寻找不齐，逍遥宗才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和三宗九门合作，一起寻找剩下的十味药材。 三宗九门失望之余，却也在意料之中，并不算惊奇。 反倒是莫长生“哦”了一声，道：“不知逍遥宗所却的十味药材都有什么？本尊曾在逍遥秘境中走过一遭，又两次去了龙门镜，说不得，本尊的随身花盆之中，恰好有逍遥宗所需的药材。” 众人想到长生丹便是由逍遥散人研制出来的，逍遥秘境中有长生丹的特殊药材，着实是应当的，因此俱都看向诸葛肴。 诸葛肴微微一顿，吐出三味药材的名字：“释红花，夹绫子，千岁果。” 莫长生按了按额头，似是苦恼了许久，才突然道：“这三味药材，本尊的确是有。”说着，便取出三颗种子，分别递给了诸葛肴、孤月灵君以及剑宗掌门。 三人目光登时一亮。 虽然是种子，然而药材却是对的。只要他们将种子种下，待种子长成之日……长生丹的材料，如何凑不齐？ 诸葛肴甚至迫不及待的用传音之法，将剩下的七味药材的名字告诉莫长生，并催问是否有这些药材。 莫长生似笑非笑的看了诸葛肴一样，直到将诸葛肴看得心虚地低下头，方才收回目光，看向三位渡劫大能道：“说来，长生还当真有一事要求三位前辈，还有四宗九门各位掌门帮忙。” 众人面面相觑，三位渡劫大能眼睛微微眯了眯：“何事？小友不妨说来听听。” 莫长生道：“长生欲开宗立派，在五灵大陆之上，能有一立足之地。现下正看上了原来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地方，想要在那里建立门派，却不知，这些事情，是否还要向谁禀报？” 众人都呆愣住，片刻之后，便欲阻止。 原先的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地盘，他们其实也不缺。只是不缺归不缺，放在那里白白看着，和平白让莫长生拿去用了，这就是两回事了。 众人反应过来，就要出言阻止。 反而是合欢宗孤月灵君先站了出来，声音清冷的问道：“敢问莫前辈，身上当真有逍遥宗所缺少的十味药草？” 众人欲要阻止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和长生丹相比，一块地盘而已，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莫长生微微一笑：“有的是长成的药草，有的则只有种子。” 孤月灵君依旧神色淡淡，只是出口之话，却是掷地有声：“如此，合欢宗支持莫前辈在原玄华门、百草门所在之地开宗立派，传道授业。” 孤月灵君刚刚表态完，手中就多了一个玉盒。 莫长生冲她笑：“谢礼。” 孤月灵君打开玉盒，正是一株三百年的释红花。 四宗九门的掌门人，哪一个又是真的愚蠢？当下便明白，除非他们也像孤月那样表态，否则这个滑不溜秋的莫长生，是绝对不会给他们半点好处的。 因此剩下的宗门之人，心中稍有犹豫，还是依次开口，表示同意莫长生在原先的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地盘建立门派。 莫长生依次送了谢礼，只是这次送的都是夹绫子的种子。 众人虽心中不太舒坦，但也明白他们只是附和之人，孤月是率先提出之人，所得的东西，定然是不同的。 因此不到一刻钟，四宗九门之中，就有三宗四门的掌门同意莫长生开宗立派。 诸葛肴还在犹豫。 孤月灵君再次站了出来，双手捧了一只储物袋，淡淡的开口：“按照五灵大陆之规定，在覆灭门派之上重建宗门者，需四宗九门之中，至少七个门派的同意，方得建立门派。恭喜莫掌门，得建门派！”说罢，还奉上了储物袋，“事情紧急，请恕孤月不曾慎重备下贺礼。这只储物袋中是合欢宗元婴长老以下，内外门弟子的年俸，还请莫掌门莫要嫌弃。” 合欢宗乃五灵大陆四大宗门之一，人数何其多？ 孤月灵君愿意奉上门内元婴以下弟子一年的俸禄，这份重礼，令众人无不再次审慎地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心下惊讶，却仍旧接过了孤月灵君手中的储物袋和示好，含笑道：“孤月掌门所赠，莫某岂敢嫌弃？多年未见，只不知孤月掌门膝下，是多了个千金，还是公子？” 孤月灵君虽是合欢宗掌门，本人性子却极其淡漠孤傲，虽然一直在对莫长生示好，面上亦没有什么表情。直到莫长生问到她的孩子，孤月灵君才浅浅露出一个笑容。 “难为莫掌门还能记得。孤月膝下，正有一女。” 莫长生正要道一声恭喜，却听有人嗤笑道：“就算有血脉后代又如何？左不过是一个废灵根！” 孤月灵君倒也不恼，只淡淡的道：“比不得岳掌门断子绝孙来得更妙。” 那位岳掌门登时气得面红耳赤，欲要反驳，却又被身边之人拉着看向那个被打了九百九十九鞭的尸体，立时冷静下来，只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孤月灵君扔刀子。 莫长生没料到孤月灵君的女儿竟也是废灵根，也就是五灵根，想了想，便将一枚储物戒送了过去：“原来孤月掌门的千金与本尊同为五灵根。这个储物戒，权当见面礼。待下次遇到之时，本尊便不需送礼了。” 孤月灵君脸色缓了缓，谢过莫长生，接过了储物戒。 孤月灵君行动之后，其余与孤月灵君同样表示赞同莫长生开宗立派的几个门派掌门，亦送上了贺礼。 莫长生与几人不熟，只接了礼，慎重谢过，然后便开口待几位掌门拿到了长生丹的丹方后，于长生门一聚。 没错，正是长生门。 众人皆道他是逍遥散人之转世，所继承的，自然也应当是逍遥散人一手创立的五灵门。 莫长生虽然不知自己是否当真是逍遥散人转世，但他受逍遥散人恩惠良多，若非龙门镜内，青龙虚影口称按照逍遥散人当年所愿，将近千年的记忆强行灌输在他脑中，令他险些神志不清，分不清自己是谁；若非他前世重建五灵门后，莫长忧因此自爆而亡，而他自己，亦重伤而亡，莫长生或许也愿意重建五灵门，完成逍遥散人当年夙愿。 可是，那些“若非”之事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莫长生不能当它们不曾存在。因此他所创立之门派，名为长生。 逆天修行，所求所愿，不正是长生么？ 众人听罢，虽觉奇怪，但想到纵然有再多的人传言莫长生就是逍遥散人，可是单单看这莫长生行事之阴狠，有哪一点像是逍遥散人？莫长生若当真重建了五灵门，他们才要奇怪。 孤月灵君好人做到底，直接手书两封，一封信是让驻守在原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合欢宗弟子撤离，一封就是表明自己态度，支持莫长生开宗立派的手书。 孤月灵君一动作，其余几个门派的掌门叹一口气，只能也手书两封，请莫长生带走。 先前没有表明态度的几位掌门，思量半晌，想到莫长生所说，只会请那几个开口支持他的人，在得到长生丹丹方后去长生门做客的事情，终于也三三两两的开始手书两封，同时送上贺礼。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莫长生手中又有连逍遥宗都没能找到的灵草，他们也不必端着了。 因此到了最后，除了那个被莫长生活生生抽了九百九十九鞭的人的门派，还有诸葛肴，其余人都给了莫长生两封手书，并送了贺礼。 就连三位渡劫大能，闻言一叹，亦每人送上一份厚礼。 紫烟灵君原本只远远站着，在三位渡劫大能之后，亦走上前来，送了一只储物袋。 莫长生看了她一眼，便客气的谢过。 三位渡劫大能这才发现那两个没有表态之人。被莫长生直接打脸的那个门派自不必说，就算那位掌门想要和莫长生和解，可是莫长生之前的种种行为，也让那位掌门此刻根本拉不下脸；而另外一个没有表态的，三位渡劫大能微微皱眉，便沉声道：“掌门的手书在何处？” 诸葛肴看向三人，心中地焦急却无处可诉。 三位渡劫大能显然没看懂诸葛肴的焦急，见诸葛肴依旧没有写手书，登时冷哼一声。 诸葛肴神色变了变，心中只叹，罢罢罢，事情已成定局，三位渡劫大能是在四宗九门十三个门派面前，将莫长生逐出的宗门，他就算是现在说出了那件事，事情亦不可能再扭转了。 诸葛肴盯着莫长生看了一眼，终于一挥手，令人奉上笔墨，手书两封，双手捧着，送予莫长生。 莫长生面无表情的接过。 诸葛肴又取出一只金色的储物袋，正是逍遥宗元婴以下弟子一整年的俸禄。 “无论如何，肴，恭喜长生，得偿所愿。” 莫长生接了储物袋，和众人拱手告别，再次约定众人得到丹方后，切记与他联系，便离开了。 三宗九门之人亦识相的先后离开。 他们还要回去认真想一想，要用什么东西，和莫长生换取那些罕见的灵草或者灵草种子。 ——至于逍遥宗会不会违背约定，不肯给他们长生丹的丹方……若是曾经的逍遥宗，或许能有这个底气，可是现在的逍遥宗……它又如何敢与三宗九门十三个宗门为敌？ 长生丹的丹方，半月之后，他们必会拿到手中。 待众人都离开了，三位渡劫大能中的年长者，才皱眉看向诸葛肴。 “诸葛掌门今日因何几番踌躇，不肯将手书赠与那位莫小友？须知我等虽然将其逐出师门，可是……”渡劫大能歉意却又无奈地一叹，“可是，那莫小友纵然天资聪颖，终究年岁太小，于世事缺乏历练。虽然我等口头将其逐出宗门，但其本命精血仍旧留在本宗。莫小友却是忘了这件事了……”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完，就见诸葛肴“砰”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三位渡劫大能顿觉不好，忙忙问诸葛肴为何要跪？因何要跪？ 诸葛肴面色惨白，双唇哆嗦了几下，方才开口道：“莫长生，十三岁入宗门，废灵根；二十三岁在外筑基，筑基末期返回宗门，废灵根，无师承；因此这段时日，宗门并未为其炼制本命铭牌。” 三位渡劫大能心中一惊，急急问道：“那之后呢？那莫小友再次回宗门，为何没有炼制本命铭牌？” 诸葛肴道：“他再次回宗门时，正是逍遥秘境开启的前三日，无人提及此事。” 而莫长生最近一次回宗门，就是方才那一次，直接以长生丹，交换自己的离开宗门。 从头到尾，宗门都没有为莫长生炼制本命铭牌，更没有将其本命精血留在宗门。 三位渡劫大能的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他们之前虽然为了自己的性命，不顾其他的吞下了长生丹。可是宗门于他们有恩，他们只想着将年纪小小的莫长生糊弄过去，口头上逐他出师门，手中仍旧攥着保存了他本命精血的本命铭牌，如此便可将其控制。 结果……却不想反被算计的是他们。 莫长生在宗门之中，根本不曾留下本命精血。 其中一人忽然道：“莫长生没有本命精血留在宗门，那，莫长忧呢？他可是有师承的！” 众人立刻去寻紫烟灵君。 紫烟灵君正在揽镜自照。 诸葛肴顿了顿，便道：“紫烟师叔，我等有些要事，想借长忧师弟的本命铭牌一观，不知可否？” 紫烟灵君微微挑眉：“本命铭牌？长忧拜入我门下时，道基被毁损了大半，两次自废修为，几乎没有筑基的可能。以他那时的资质，我怎么可能为他炼制什么本命铭牌？还是说，诸位若收了这样的弟子，会为他炼制本命铭牌？” 诸葛肴想到他翻看的门派记录，不死心地追问道：“可是，可是我看过门派记录，师叔亲口说了给长忧师弟炼制了本命铭牌的！” 紫烟灵君讽刺地摘下自己的储物戒，扔了过去，道：“既然掌门和三位师叔祖不信我，那便自己查探好了！” 早一步离开逍遥宗的莫长生，正坐在一家客栈的房间之中，把玩着一只储物袋，神识一动，将储物袋里装着的唯一一件东西拿了出来。 本命铭牌。 莫长忧的本命铭牌。 　　☆、第169章 十妖 莫长生拿着莫长忧的本命铭牌看了半晌，便放进了空间里。 蛟龙大人讨好的用金灿灿的蛇脑袋蹭了蹭心上人。 莫长生身体微微一僵，反过来快速摸了一下那个蛇脑袋，就把手拿开，然后佯作无事地道：“慕生为何不化成人形？” 蛟龙大人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蹭”的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形——还是光溜溜、不着一缕的人形模样。 莫长生：“……” 蛟龙大人有些羞涩，可还是光溜溜的站到了心上人面前，然后拉住了心上人的手，声音沙哑地道：“长生长生，慕生想你。它们……都在想你。” 莫长生：“……” “真的，两个小慕生都在想你！” 莫长生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丢了一套衣服给蛟龙大人，自己默默地转过身，低声道：“把衣服穿好。” 蛟龙大人伤心极了！ 他明明看了那么多的玉简，为什么还勾、引不到长生？明明那些玉简里面，只要其中一个脱光了，另一个就会迫不及待得献身，为什么他的长生不肯对他献身呢？ 他明明比那些玉简里的男人都厉害，他可是有两个小慕生的龙呢！ 可惜莫长生依旧冷酷无情地不看他，还更加冷酷无情地让他先穿上衣服，才肯跟他说话！ 蛟龙大人既郁闷又伤心，可是他太喜欢他的长生了，即便他的长生这样的冷酷无情霸道无理，他还是乖乖听话，把衣服给穿上了。 “穿好了。”蛟龙大人可怜兮兮地回报。 莫长生这才转过身来，立刻就看到了那恶龙敞开的前襟，还有赤裸裸地胸膛…… 莫长生按了按眉心，这才坐下，仿若无意般地道：“我最近会很忙，可能没时间陪慕生……” 蛟龙大人忙道：“长生要帮忙么？慕生可以帮长生的！” 莫长生摸了摸蛟龙大人的脸，然后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开始下滑，滑到蛟龙大人的胸膛上，脑袋里忽然又想到他即将面临的困境，登时又没了性致，慢慢收回了手，笑道：“无妨，会处理好的。” 蛟龙大人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慕生真的可以帮忙的！” 莫长生笑着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他的慕生是心疼他，可是，慕生又能如何帮他呢？ 建宗立派，一要地盘，这个他已经有了，护山大阵他也能弄来；二要钱，大把大把的钱，这个莫长生原先没有，杀了三个渡劫大能，继承了逍遥秘境之后，他就有了，就算还缺点什么，等接下来坑完了四宗九门之人，这个也有了；三要人，这才是莫长生最为难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令裴十九郎和丁湛在坊市上雇了数百个人，去偏远没有门派愿意去收徒的地方，一一收徒，并且记下那些地方的位置，选作长生门将来的属地，但是这样收来的人，也只是还没修炼过的弟子，这些人，几十年之后或许可用，但是现在却不行。 莫长生需要的，是应当占据宗门大部分力量的筑基和金丹修士，是少数可以守卫宗门的高阶修士。 莫长生心中思虑良多，面上的笑意自然也越发淡了起来。 蛟龙大人对心上人不相信他的话很是伤心，但是他实在太喜欢长生了，因此难受了一会，就旧话重提，表示他真的可以帮到长生。 “是真的！只要、只要长生不介意在门派里收妖修，慕生就能弄来很多妖修给长生当弟子！” 莫长生原本还要摇头拒绝，忽然心中一动，抓着蛟龙大人问道：“慕生能找到很多妖修？” 蛟龙大人道：“是啊。就是、就是他们也很可怜，有的明明已经成年了，修为也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能化形，就只能躲在山里头不出来，等死了。还有的一些，就是很小的妖兽妖蛇，好多都抢不过山里的大妖兽，又不愿意给人类当仆从，也是年纪老大了，修为才一点点。还好妖兽的寿元本就长，它们还有机会继续等着。” 莫长生若有所思：“慕生当年，也是这样么？”因为不愿意给人类当仆从，所以才会修炼那么慢，岁数才会这么老大？ 蛟龙大人对此颇为不好意思：“慕生是不愿意给长生以外的人做仆从，而且，那些蛇修炼那么快都是要变成人形的，慕生那时没有遇到长生，觉得蛇形就挺好看，比两条腿的人形好看多了，所以……”就不太喜欢修炼…… 莫长生：“……” 虽然莫长生对蛟龙大人修炼这么缓慢的原因很是无语，但是能找到一大帮子打手，莫长生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他能吸引妖修和妖兽的手段，就不再是延长寿元的丹药了，而是化形丹。 莫长生没有灵兽，所以没有炼制过这种丹药。但是逍遥秘境中，有一个储物袋里装的都是各种品阶的妖兽化形丹，还有数个储物袋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有利于妖兽进阶的其他丹药。除此之外，几处山谷中，种植的都是各种妖兽常用的灵草灵植和灵果。炼制妖兽常用丹药的药材，逍遥秘境中也应有尽有。 莫长生确认了自己能够和那些妖兽谈条件的筹码，便催促着蛟龙大人带他去找那些妖兽。 蛟龙大人高兴于自己能帮上心上人的忙了，连连答应，背着莫长生就去找几千年没见过的“老朋友”了。 蛟龙大人的“老朋友”，岁数都不小了，修为也够看。只是就像蛟龙大人所说的，那些“老朋友”真的很羞耻于自己的没能化形，俱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太愿意出山或出海。尤其是一只比蛟龙大人岁数还大的乌龟，只肯躲在壳里跟他们说话。 莫长生只能使出杀手锏：“我这里有化形丹。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只乌龟就探出了脑袋，只一瞬，又收了回去。 莫长生的话卡壳了。 他突然知道这乌龟先前为什么只肯待在壳子里跟他们说话了。 蛟龙大人跟老乌龟显然熟悉的很，见状就哈哈大笑：“原来老龟你化形只化出来了个脑袋，身子还是乌龟，怪不得那次化形劫后，你就只肯躲在壳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哈哈哈哈……” 莫长生无奈地很。想到这老龟和慕生也是老朋友，便将一颗上品化形丹朝着老龟扔了过去：“您是慕生的朋友，这颗丹药，就算我送给您的。” 老龟再次探出脑袋，直接用一股强风将那颗化形丹送到了嘴边，吞了下去。 数息之后，老龟变成了一个身量强壮地中年男子，仰天大笑。 大笑之后，老龟才一闪身站到了莫长生面前，打量了莫长生一眼，“咦”了一声：“弟夫看起来好生眼熟，只是老龟记性太差，想不起来了。”老龟拍了拍头，便一意孤行地道，“弟夫赠化形丹之恩，老龟不能不报！弟夫想要什么？尽管说给老龟！” 莫长生想了想，正欲开口，那老龟又道：“弟夫是要开宗立派吧？可是需要镇宗兽？你看老龟如何？老龟一个不够的话，老龟还有龟子龟孙免费给弟夫看门！吃的喝的全不用管！只要等它们化形失败的时候，赏它们一颗化形丹就够了。弟夫觉得如何？” “……”莫长生面无表情，“您如何知道我要开宗立派？” 老龟大手一扬，呼啦啦招上来十几个龟子龟孙，指着其中一个道：“就那个，龟二十八！他最喜欢听你们人界的事情，老龟这些年一直不肯见人，二十八就经常把你们人界的事情当成笑话……唔，当成故事讲给老龟听，所以老龟就知道啦！对了，弟夫还没说，要不要老龟带着龟子龟孙去给弟夫看门来着。” 莫长生在看到那些修为相当于人类化神期、炼虚期左右的龟子龟孙，甚至还有几个合体期的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只是这个同意还要加个前提条件：“长生门临海，诸位去了，可以在海里安家。长生门亦会定时为诸位提高丹药，待诸位化形时，提供阵法和化形丹，只是相应的，若长生门有难，诸位必须与长生门共进退！若有一龟在收了长生门的化形丹后，反而弃长生门于不顾，长生门可以拒绝继续供给其他妖龟的丹药。” 老龟立刻拍着胸脯道：“这个没问题！弟夫尽可放心！” 莫长生却是不放心的，他盯着那些龟子龟孙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要他们自己立下誓言，亲口保证。当然，我身为长生门掌门，亦会立下誓言，定期提供丹药。” 老龟原本其实没有反口的意思，只是想欺负莫长生年纪小，做事不周全，欺负那金蛇脑袋不好使，才没有主动提及此事，现下见莫长生提了，虽然心中遗憾能占的好处少了，但也立马没有二话的同意了。 化形丹！ 那可是化形丹啊！ 老龟怎么可能放弃？ 只是同意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我等岂不是以后都只能死守在长生门？不能再有半点自由？” 莫长生道：“岂会如此？只要有三分之一留守，其他妖龟在长生门出事时能及时赶来，如此便好。” 众龟登时放心了，也不需要莫长生指路，他们就跟在消息灵通的龟二十八后面，走水路先去给莫长生看门了。 莫长生：“……慕生若还有这样的朋友，多介绍几个给长生认识。” 蛟龙大人果然认识不少这样的妖修，一路领着莫长生寻去。 这些妖修岁数都很大，都比逍遥散人的岁数要大，修为也都到了渡劫期，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渡劫飞升。 只是这些妖修有的愿意跟莫长生去长生门，甚至还带了几个后代一起去；有的则不愿意受拘束，但他们得了莫长生的好处，也直言若长生门有难，且与妖修争斗无关，他们愿意去帮忙；当然除了不愿意的，还有比较奇怪的妖修，譬如一位妖狐老祖，就直接拎了足足有千只的小狐狸，说是要跟莫长生走，跟着莫长生有丹药吃…… 半个月的时间，长生门的护山大阵还没有重新建起来，里面已经装了上万只的妖兽了。 莫长生看了看那些活蹦乱跳的妖兽，嘴角抽了抽，就请那十位年岁很大且修为很高的妖修自选山头，然后把他们的子子孙孙赶紧带走。 结果十妖却道：“它们已经是长生门的妖了，我等却是不管它们的吃食和住处，这些自当有掌门处置。” 莫长生：“……既然这样，那若是将来，人修弟子可否与妖兽弟子订下平等契约，一起修行？当然，订立契约时，我会加上一条，令订立契约之弟子，在没有妖兽同意时，不得将它们安置在灵兽袋内。诸位觉得如何？” 十妖互看一眼，再低头看一眼那些懵懂的子孙后代，稍一思索，便同意了。 两方意见相同，莫长生也有了处置这些小东西的法子，终于不再头疼。 而这时，裴十九郎和丁湛也将他们寻来的三千个有灵根的准弟子送了过来。 因长生门缺人，莫长生之前就嘱咐了二人，但凡是不曾破元阳和元阴的男女，皆可以测试灵根，进入宗门，如此一来，二人才能找了三千出头的准弟子过来。 只是这三千人中，四灵根和五灵根修士就占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小半中，又多数是三灵根修士，少数几个双灵根之中，还有一半年纪在二十岁以上，单灵根修士只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年过三十的和尚。 莫长生没有让他们跪拜，只让他们站着。 那和尚亦是站着，见莫长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念了句佛号，然后立刻道：“掌门恕罪，弟子只是习惯而已，并无亵渎宗门之意。” 莫长生摇了摇头，“长生门只收道修，你若一心向佛，不如去佛修门派。再过一月，或有佛修门派来此，你到时，尽可跟他们离开。” 和尚愣了愣，结结巴巴的道：“可、可以么？” 莫长生点了点头。 和尚大喜，跪倒叩了三个头，便依照莫长生的手势站到了一旁。 三千多人中隐隐骚动。 莫长生站在这三千多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炼虚期修士的气势，岂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 莫长生这才开口道：“五灵大陆的大门派，有四宗九门，为首的是逍遥宗，乃五灵大陆第一宗门。除此之外，四门九宗还包括合欢宗、剑宗……这十二个门派。长生门是新建门派，与四门九宗不可相提并论。诸位若是想要转投其他门派，一月之后，四门九宗有人前来，可跟他们离开。” 然后一手指向那和尚的方向，“想要转投其他门派者，站在他身后即可。长生门绝不会与尔等家人为难。” 人群中的骚动越发明显。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站了出来，学着和尚给莫长生磕了三个头，站在了和尚身后。 再过一会，又有数人站了出来。 …… 待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没人站出来了。 莫长生最后问了一句：“尔等若要离开，此刻还有机会。” 站在莫长生眼前的众人，还有将近三千人。 可是这一次似是没有人在离开了。 这将近三千人中，忽有一人突然拜倒在地，大声喊道：“弟子陈栋，拜见掌门！” 其余人亦反应过来，稀稀疏疏跪倒在地，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叩拜掌门人。 不过很显然的，莫长生只记住了第一个叩拜之人。 天地君亲师，莫长生是长生门掌门，自然受得起他们这一跪。 “吾名莫长生，长生门第一代掌门人，在此立誓，百年之内，定将长生门发扬光大，成为五灵大陆第一宗门！若违此誓，甘退掌门人之位！长生门第一代弟子，可愿跟随吾，与吾一同将长生门发扬光大？” 众人被莫长生的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再次叩首，齐齐高声道：“弟子谨遵掌门令！” …… 为众弟子打好气后，莫长生看着方才同样跪下自称弟子的裴十九郎，取出一只储物袋，递了过去，道：“十九郎自今日始，负责安置第一代弟子之事。具体如何安置，十九郎可以按照门规新晋弟子那一章来安置，若有不妥，再来寻本尊。好了，现在便带他们去求道谷安置罢。” 所谓的门规，就是逍遥散人当初留在逍遥秘境的门规。 裴十九郎接过储物袋，恭敬地道：“弟子谨遵掌门令，这就便带师弟师妹们离开。” 待裴十九郎带第一代长生门弟子走了，莫长生看向那些不愿在长生门拜师的人，又看一眼丁湛，道：“丁湛带他们下山去，寻一客栈暂住，待一月后，再着人将他们接上山。丁湛下山后，再将长生门管辖城池的城主都唤上来。” 丁湛是亲眼看到裴十九郎在那个陈栋之后就下跪拜师门的，他自己犹豫了一番，还是没能立刻决定是否立刻进逍遥宗。他原本还怕莫长生会因此责怪他，现下听了莫长生的命令，立刻称是，带人走了。 莫长生在众人都离开后，面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 他的确是想将长生门发扬光大，可是这些安置弟子、招收弟子什么的琐事着实太琐碎繁杂，他现下还有心情处理，待再过些时候，他要闭关修炼时又该如何？ 莫长生有心现在就把招收散修弟子的布告发出去，可是想到还不曾与四宗九门之人商谈，只能把这个主意又咽了回去，铁青着脸，想着要如何在处理这些琐事时，再抽出时间来布置下护山大阵。 莫长生还没发完愁，蛟龙大人忽然蛇尾一甩，把辛辛苦苦爬上岸的龟二十八给卷过来了。 莫长生奇道：“你上岸作甚？不是说没有化形的龟，少上岸为妙么？” 龟二十八冲蛟龙大人叫了几声，蛟龙大人歪着蛇脑袋给“嘶嘶”翻译了之后，莫长生才听懂了龟二十八的意思。 “你是说，原先的玄华门，曾经逼走过一任掌门，而那位掌门你认识？并且知晓他如今的住处？” 龟二十八立刻点了点脑袋，然后又冲蛟龙大人叫了几声。 “长生长生，我们去找他吧！等找到了他，就让他给长生打下手，做苦工，长生只管修炼就好啦！”蛟龙大人抓着莫长生的手，“长生既要应付这个，又要处理那个，还要布什么护山大阵，那些丹药也要炼制，哪里还能空得出时间做旁的？咱们还是去找那个人吧！” 莫长生还是有些迟疑：“可是，他如何肯为我白做苦工呢？” 待龟二十八驮着莫长生去找到了那个人，看到那个人寿元将尽的模样时，莫长生就立刻找到蛊惑这个人给他做苦工的法子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仙乎？ 　　☆、第170章 延寿丹 事实证明，莫长生想得没错。 这位曾经被玄华门逼走的前前前任掌门，的确不想死。 “吾寿数已逾千载，修为已是炼虚末期，如何舍得死？”玄霆灵君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当初在玄华门先被人背叛，再被人重伤，最后被逐出师门，虽然伤已经好了，可寿元大减，区区千余岁数，就已经濒临死亡边缘。 莫长生沉默片刻，方才道：“若我有长生丹相赠，玄霆道友可愿来帮我？” 玄霆灵君愣住。 莫长生又道：“长生丹可延寿五百年，我送道友一颗长生丹，道友助我管理长生门一百五十年，找出一个合适的接替道友之人，便可自去寻求进阶机缘，道友觉得如何？”见玄霆灵君没有立刻回答，他继续道，“当然，道友为我管理长生门，在下亦不会亏待道友，一百五十年后，亦不会约束着道友不肯放道友离开，这一点，还望道友安心。” 玄霆灵君只觉口干舌燥：“莫掌门是说，阁下手中，还有长生丹？而玄霆得到长生丹的条件，就是为阁下管理长生门一百五十年？” 莫长生重重地点了下头，尔后躬身一礼：“着实不敢欺瞒道友，在下虽有心将长生门建设好，奈何御下之术，并不高明。这才会千里迢迢赶来，但求三顾茅庐，侥幸求得孔明相助。” 玄霆灵君虽期盼得到长生丹，延续寿元，但他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道：“莫掌门莫要多礼，玄霆但有三问，若莫掌门所答与玄霆心中所盼相同，玄霆自当答应莫掌门，若所求不同……” 莫长生起身道：“阁下尽可问来。” “第一问，莫掌门建长生门，所求为何？” 莫长生微微一怔。初时他想建就建了，有钱有地，再凭着一股气，就将长生门建起来了。至于具体为何…… “初所求，乃名利权势；后所求，乃教化育人，令我长生门下弟子，可在长生门一心求道，无需向吾曾经历过的那般，为师门利用背叛，唯有战战兢兢、临渊履冰、苦心算计，才能做吾想做之事。吾之弟子，不需如此。” “第二问，长生门之门规，于长生门长老、太上长老之血脉后代，可是有用？” 莫长生闻言，直接将逍遥散人所书的门规递了过去，尔后道：“阁下请看，这个门规可算严苛？在下看来，唯有门规严苛细致，方能杜绝小人钻营。至于是否对阁下口中所说之人适用？门规自然仅对宗门之人适用，若不肯服从，自然就不当为长生门之弟子！” 玄霆灵君神色缓了缓：“还有最后一问，若有人以宗门弟子的性命和掌门性命相威胁，掌门会选择以自己的死换取宗门弟子的活么？” 莫长生拧眉思索，良久方开口道：“吾不知。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还余一线生机。可见凡是皆有转圜余地。即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会寻求自己和长生门弟子都活着的希望。” 当然，让他放弃自己性命，只为了救慕生和兄长亲人之外的人，那便是不可能的了。 玄霆灵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良久，终是叹道：“是玄霆当年想岔了。” 尔后面对莫长生，长揖一礼：“长生门玄霆，见过掌门。惟愿为长生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莫长生忙忙将人扶起，含笑道：“副掌门鞠躬尽瘁便好，死而后已……若是副掌门不在了，我又去哪里找一个肯为长生门鞠躬尽瘁之人？”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 宗门琐事有了玄霆，莫长生放心不少。 他将逍遥散人花费大量心思制定的门规给了玄霆后，又道出自己的想法，让裴十九郎跟在其身后“学习”，剩下的事情便不再管，统统交给玄霆。而他自己，则是去布护山大阵了。 玄霆和裴十九郎拿着那份细致到各种末节的门规，思及莫长生所说的“想法”，震撼之余，颇为敬佩。 先不说那套门规是如何严苛，如何明确规定了宗门弟子不可自相残杀，修为高者不可擅自威胁苛待修为低者，擅自为恶者，一旦触犯门规一定次数，将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等等，莫长生所说要打破修真界惯有的弟子等级的划分，改为用弟子贡献点划分弟子等级，就足够二人惊奇了。 修真界宗门，向来是以灵根资质和修为两者结合，划分弟子等级，或为杂役弟子，或为外门、内门弟子等等。 而以弟子贡献点划分等级，则是以弟子完成师门任何的多寡和好坏，以此转换为贡献点，每过一个等级，便晋升一级，不论该弟子修为和资质如何，只要能为宗门做出贡献，贡献点能够增加，便能够依据门规进阶。 但凡初入宗门的弟子，还有宗门弟子和长老的后代，出生之后，皆为最低等的杂役弟子。杂役弟子在入门前三年或十三岁之前，无需承担任何宗门任务，得享师门初级福利——即每月十块下品灵石，三十颗补灵丹，三十颗辟谷丹；其余杂役弟子则要承担相应数额的宗门任务，每月比前者多了十颗解毒丹，十块下品灵石。除此之外，杂役弟子领取并完成宗门必要任务之外的任务，得享贡献点。贡献点超过一定数额，晋升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福利翻倍，每月可以免费听三次高一等修为弟子讲课。 外门弟子之上是正式弟子，再之上是内门弟子、精英弟子、核心弟子，往上每进一阶，待遇直接提高一倍。 内门弟子可以参与宗门大事商议，但只能听，不能说话；精英弟子可以提出建议。 筑基弟子每月另有五块中品灵石补贴，金丹弟子可有五十块中品灵石补贴，往上每进一个大境界，灵石补贴翻十或百倍。 当然，这只是初步建议，具体福利和待遇如何，莫长生直接让二人在找到合适的人后，继续改进商议。 除此之外，让二人心中更为复杂的是，莫长生对那些初进门派不曾修炼的新弟子，除了让人细心教他们识字念书外，还要进行“洗脑”教育，增强他们的归属感等等。 这是其他宗门不曾有过的手段。当然，这也是其他宗门并不缺弟子，在那么多的弟子里，总能找出几个出色的来，也就不需要特别教育什么的了。 莫长生所提议的贡献点进阶，且每进一阶，待遇就要成倍成倍的往上翻，这不但是有利于宗门弟子修炼，更能让弟子对宗门越来越依赖，心中也会升起攀比之心，一步一步地想要往上爬。 且这一举，对于那些在修炼上没有多少建树，但是在丹器符阵或者单单是种植、豢养灵兽等等上面有天赋的弟子，却是大大的有好处。这些弟子或许进阶修炼比旁人慢，但是在旁的方面，却能因宗门的良好待遇和尊重，慢慢的出人头地。 裴十九郎虽然心思敏捷，终究年轻，又因被莫长生救过，对莫长生佩服至极，惊喜道：“掌门所想，果然细致！” 玄霆对此也颇为佩服，但莫长生显然还有一个方面没考虑到。 他正要提笔写下自己的建议，就收到正在布置阵法的莫长生的传讯符。 “对了，那些喜欢打架的修士，把他们单独聚在一起，福利等级单独制定。” 玄霆搁下笔，微微一笑。 一个月之后，莫长生带着身边的傀儡人，终于将护山大阵布置好，中间只去迎接了几次新弟子，说了些话，加深自己这个掌门在新弟子中间的印象，其余时间，都耗在大阵上了。 待他布置好大阵，玄霆便立刻跑了过来：“明日三宗九门的掌门就要来了，待客一事我已经安排好，至于那十味药材的价钱，我也列了一个章程，掌门或可一看；还有十位妖修前辈的朋友前些日子也来投奔，还带了自己的后辈前来，因掌门布阵事忙，便未打扰，已将他们安排在迎客峰，掌门看何时有空，约见他们？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散修听说了门派的待遇，想要加入宗门，人数比之前咱们猜想的还要多，掌门看何时适合在散修中选拔弟子？” 莫长生很满意玄霆的能干。 说起来玄霆的修为还比他要高了两个小境界，可是玄霆却向来以他为仙，处理宗门事务驾轻就熟。大约是玄霆本人也期望着一百五十年后，暂时离开长生门，去寻找进阶机缘一事，因此教导起裴十九郎来，细致又认真，生怕裴十九郎有什么地方没听懂，没学会。 “好，辛苦你了。”莫长生看了板起脸站在一旁的蛟龙大人，道，“那些妖修的事情，慕生去看，若是品性好的，尽可留下，品性不好的，若他能拿出足够的代价，化形丹也可以给。记住，足够的代价。” 蛟龙大人不太想去，他想跟他的长生在一起，于是直接道：“慕生不去。”见莫长生瞪他，忙又加了一句，“我传音让老龟去看，老龟……比我聪明，会看妖。” 莫长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玄霆：“选拔弟子的事情……再等等。待明日见过了四宗九门的人，谈好了条件，待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再将布告贴出去，在散修之中正式挑选弟子。” 玄霆显然对此有些不明白，宗门里除了不爱管事儿的妖修和傀儡人外，剩下的人里，也就只剩下散修盟暂时借过来的近百人，还有他召回的一千个原先玄华门和百草门的弟子：“挑选弟子和明日之事并不冲突，掌门为何一定要等到明日之后才肯挑选弟子？”说罢，忽然又道：“难道说掌门身上还有长生丹？” 莫长生微微一笑：“长生丹的确还有一颗，只是这一颗我另有他用。至于其中缘故，副掌门很快就知道了。” 翌日，四宗九门的掌门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原因无他，四宗九门在拿到长生丹的丹方后，还试图想要在十三个门派终究互相看看旁人是否有他们需要的灵植，自己有无别人没有的灵植，结果互相通气之后，才发现逍遥宗是找灵植找的最齐全的，逍遥宗缺的十种灵植灵草，他们剩下的十二个门派全都缺。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上门来，等着被宰了。 莫长生的确毫不犹豫得宰了他们一顿。 在肯谈条件之前，他先要了临近长生门的御兽门，这个门派也是被魔族灭门的门派之一，门派山林众多，适宜妖兽生长。 四宗九门咬牙应了。 接下来才是十种药材之事。 四宗九门先前还打算着，各个门派只要其中的一两种，然后他们之前再互通有无，如此总比被那个狠毒的莫长生狮子大开口的强，奈何莫长生一开口，便是要求买药材之人，十年之内不得将药材转卖他人，否则的话，药材一事就此不必再谈。 四宗九门：“……好！” 除了“好”字，他们还能说什么？ 唯有莫长生手中有药材，他们也只能从他这里拿。若莫长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他们或许还能尝试旁的手段，可是这人敢斩杀三个渡劫大能，更手段毒辣到将人抽其魂魄九百九十九鞭。十三位掌门心中有数，若他们敢上前逼迫，这个莫长生就肯定敢把那十味药材直接毁了，来个一干二净，谁也得不到。 接着才是谈价钱。 十味药材，莫长生看过玄霆的建议之后，直接就道：“三个中等灵矿，五十年的元婴以下弟子月俸，贵门派最大坊市上的三个两层楼的店铺，三万份炼制筑基丹、洗髓丹、结金丹的材料，三千份炼制结婴丹、化身丹、炼虚丹的材料，三百份炼制合体丹、渡劫丹的材料，三万把上品飞剑和三万只炼丹炉、炼器炉、符笔，练气期和筑基期都能使用的那种，另外再加上三十万张空白符箓和相应的朱砂。” 价钱看起来有些高，可是，为了长生丹，他们有甚么不舍得的？而且他们都问过了宗门的炼丹宗师，知晓这十味药材还可以炼制其他的丹药，因此就算是价格高，他们也只能接着了。 况且，中等灵矿什么的不必多说，直接拿原先分到的覆灭的玄华门、百草门这些门派的中等灵矿就可以，至于五十年的月俸……当然也能从这里拿。 所以他们唯一需要出血的地方，还是坊市上的三个店铺，以及剩下的零零碎碎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虽然零碎，但因为有了被灭门的几个宗门的补给，这些价格对四宗九门来说并不算太心疼。 可是等到四宗九门谈妥条件，打算和莫长生签订书面契约，以防莫长生之后再改口提高要求时，前面几个门派的书面契约，莫长生直接就签了，可是等到那位被莫长生抽了九百九十九鞭的那个人的掌门师兄上前时，莫长生直接就拒绝了。 此人正是千海门的掌门，先前就恼火莫长生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师弟鞭魂九百九十九鞭的事情，当下怒火滔天，再也压制不住：“同是四宗九门，你为何偏偏不肯卖给我千海门？莫掌门，你如此过分狠毒，就不怕世人嘲讽于你，蔑视你长生门？” 莫长生安安稳稳的坐着，看向口口声声指责他的千海门掌门：“你恨我？” 千海门掌门一怔，眼中的恨意还没来得及收敛，闻言便道：“恨？如何不恨？我师弟当日虽说要以你的家人威胁于你，可是他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无半点行动，你就将他困住，整整鞭打他的魂魄九百九十九次！九百九十九次啊，令我师弟受鞭魂之苦，末了还要让他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你这样阴狠毒辣，我如何能不恨？如何不该恨？” 莫长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既如此恨我，我为何还要与你方便？那十味药材有多重要，不需我说你也明白。这样重要的东西，我自己留着还不够，为何要给一个深深地恨着我，不知好歹，不明善恶，不知何时就要对我、对长生门不利的人？” 千海门掌门面色一白，没料到莫长生在建立门派之初，就敢这样得罪四宗九门之一！ 他连忙看向其他人，想要寻求其他掌门的支持。 其余掌门却都一个个的避开了目光，连与他交情最好的岳掌门，亦避了开来——四宗九门既互相联合，又互为竞争对手，争夺四宗九门的位置。若是能让千海门错过这次得到十味药材的机会，于他们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千海门掌门连连后退几步，面色越加苍白。 “好一个莫长生，你胆敢如此，你竟敢如此！你就不怕我千海门自此以后与你长生门彻底结仇？” 结仇？ 自打千海门掌门没有管住自己的师弟，口出狂言要以莫长忧和家人的性命安危威胁他时，这个仇，已然结下。现下在来说结仇一事，岂非多此一举？无济于事？ “玄霆副掌门，送客！” 玄霆立刻起身，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向千海门掌门：“千海掌门是自己走，还是本尊‘送’你出去？” 玄霆是炼虚末期修为，千海门掌门堪堪是元婴期，哪里是其对手？ 一番对峙之下，求救无门，只得恨恨离开。 千海门掌门走了，有几位掌门也不欲多留，只想着快些回去把东西准备好，拿过来和莫长生交换灵植种子。 可是等他们示意其他人一起离开时，却有几位掌门端坐不动。 “敢问莫掌门，除了四门九宗，这十味药材，可还会卖给旁人？”诸葛肴憋了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那几个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亦坐住不动了。 莫长生立刻便笑了。 他之前给出的价格看着高，但是对于刚刚把灭族的几个门派瓜分干净的门派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而他先前没有开太高的价格，就是在这里等着。 剩下的这十二个掌门有的看出来了，有的没看出来，不过被诸葛肴这样一说，众人显然都猜出来了。 “是啊，莫掌门既把东西卖给了我等，就不该再卖给旁人，否则就太不够朋友了！” 莫长生盯着那个开口的人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他们几时做过朋友。 而且，莫说是朋友了，就算是亲兄弟，该算的帐也要算清楚。 “方才的价格，翻倍，另外每个宗门要给长生门三百万块下品灵石，两百万块中品灵石，一百万快上品灵石，还有十万块极品灵石，元婴以下各个境界的攻击性武器各三万个，攻击性符箓各三十万张，补灵丹三十万颗，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攻击性武器各三百个，攻击性符箓各三万张，补灵丹三万颗，还有三十万只普通储物袋，十万只高等储物袋，一百万张空白玉简，一亩地大小的随身花盆一万只，五亩地大小的随身花盆一千只。这是一百年的价格，一百年之内，这十味药材不会卖给其他门派。” 莫长生的话说完，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其余十二个门派掌门皆怔住了。 这个莫长生，是打算搜刮他们的东西，用来养自己门派的弟子么？ 岳掌门直接大声道：“翻倍可以，其他的东西，咱们没法给！再说了，弟子月俸里就有丹药和灵石，这个根本不需要单独再给！” “就是就是，长生丹的丹方只有我们四宗九门，再加上长生门有，其他人都没有。就算是我们不花这个代价，应当也无妨。” 其余人静默不语。 莫长生说得口渴，裴十九郎站在一旁立刻给他斟好了茶水，他便端起杯子来，将杯子冲着众人举了举。 “我当日将长生丹的丹方卖与逍遥宗五百年，自然在五百年之内，不会把丹方泄露出去，也不会卖出我自己炼制的长生丹，诸位尽可安心。”莫长生微微一笑，“是以，这些代价，诸位给或不给，都无妨。当然，诸位若是愿意买，三个月之后，在下会送予诸位一件薄礼。” 剩下的四宗八门的掌门聚在一起商议了小半晌，便都同意了。 这些代价对他们来说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是拿不出来。用这些代价买一个安心，十二位掌门还是愿意的。 半月之后，四宗八门将莫长生所要的东西全都送上了长生门，莫长生接了东西，便将十位药材的种子和种植方法一起给了十二位掌门。 三日之后，修真界开始流传一种叫做“延寿丹”的丹药，对其可以延寿一百年的功效，既惊叹又渴望。 再过一月，在整个修真界都知晓了延寿丹后，修真界又多了一种传言——传言五灵大陆新的门派长生门的掌门会炼制延寿丹。 再过一个半月，长生门正式开始招收散修弟子和长老，不论修为高低。其中有三位弟子，将得到师门奖励，延寿丹一颗。 整个修真界哗然，无数高阶和低阶散修，纷纷奔赴长生门。 　　☆、第171章 十年 修真界对延寿丹的传言，仅仅是延寿丹可以延寿百年。 可是，四宗九门建宗立派历史悠久，他们在听说延寿丹的名字之后，便令人去上古玉简中去查探，很快就查探到，延寿丹根本不只是延寿百年，它还可以连续服用。 譬如长生丹，人之一生只能服下一颗，延寿五百年，可是若强行吃下第二颗，虽然对身体没有坏处，但是却对寿元没有半点好处。 而延寿丹则不同。 吃下第一颗延寿丹，可使人延寿百年；百年之后，吃下第二颗延寿丹，可使人再次延寿百年；再逾百年，吃下第三颗延寿丹，可使人再次延寿百年；再逾百年，吃下第四颗延寿丹，依旧可使人再次延寿，只是这次延寿的岁数只有五十年；而第五颗延寿丹，则可使人延寿二十五年。 换句话说，若能拿到五颗延寿丹，那么吃下它们的人则统共能延寿三百七十五年，虽然不如长生丹的五百年，但对于寻找意境但却寿元将尽的修士来说，却足够了。 四宗九门对莫长生隐瞒延寿丹的事情很是不满。虽然他们得到了那十种稀有药材的种子，也顺利地花了大把的灵石将其催生成功，在过小半年，这些种子就可以顺利长到丹方需要的年限，他们就可以将炼制长生丹的所有材料都能凑齐，可是即便如此，想到莫长生手中藏着延寿丹和丹方的事情，四宗九门皆有怒气。 可是他们的怒气还没能发泄出来，长生门便有人上门，给除了千海门之外的四宗九门送上了三颗延寿丹和三颗阴阳丹，还附上信说其中一颗延寿丹和阴阳丹是单独送给掌门自己，而剩下的才是送给贵宗的，直接用丹药堵住了他们的嘴。 纵使是四宗八门的掌门人，他们也无法拒绝延寿丹和阴阳丹的诱惑——前者可以延寿百年，后者则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假死丹，任是谁，怕也无法拒绝。 因此四宗八门即便是知晓莫长生送丹药的用意，知晓长生门算是小小的坑了他们一把，末了也都安安静静，谁都没有出面去捣乱。 千海门与长生门大仇已然结下，他们倒是有心去长生门大闹一场，奈何寻不到由头，只能暂时放弃。 而长生门招收弟子的盛世，此刻亦开始了。 延寿丹的蛊惑，令无数散修迫切的赶了过来。他们知晓长生门是新门派，但凡新门派，就没有不缺人的，因此众人都以为长生门的招收弟子的过程只是走走过场，却不料长生门却请了十位相当于人类渡劫期的妖修坐镇，就算是少数修为高深的散修，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参加比试，就算是没能入选，也只能悄没声息的离开。 散修入长生门，需要通过三关。第一关是炼心问道，所试探的是散修心性，若心性歪曲，弑杀阴险之人，大都会被淘汰；第二关则是斗法比试，散修可以选择武斗或者文斗，武斗是直接开打，文斗则是比试炼丹、炼器等等，亦可两者都选，无论胜者败者，皆有机会入选，所看依旧是心性，只是除了心性之外，也让那些武力不强悍，但在丹器符阵方面有天赋的修士能够出头；最后一关，是莫长生亲自定下的。 不是甚么秘境探险，也不是什么比试，而是亲手抄写长生门门规一百二十遍，能字迹前后差不多，并无太大浮躁者，过关。 但凡偷懒通过术法抄写者，一率淘汰。 如此三关下来，能站到莫长生面前的，只剩下十五万余人，外加三万只闻风赶来的或是化形或是没有化形的妖修。无一例外，他们都老老实实得将长生门的门规抄写了百遍。 莫长生说了些场面话，为众人鼓了鼓士气，便直接道：“吾知诸位从前是散修，不耐烦被宗门管束。可是，诸位现下已然抄写了百遍门规，想来也知晓长生门并不喜过分约束门下弟子。依照门规，杂役弟子所受约束最少，当然，其所享受的宗门福利也最少，诸位是否想要晋升弟子身份，是否想要得到宗门更多的支持，全在诸位自己。然诸位既进了我长生门，可以为求自由不求上进，但若有人敢背叛长生门，本宗的留影剑，誓要将他追杀到底！” 留影剑在烈阳之下，闪着灼灼光芒。 这把剑，正是斩杀渡劫大能之剑。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心中稍有小心思的人，也立刻将小心思按捺到心底深处。 莫长生又嘱咐了几句，将长生门的各项福利和晋升途径等等说了一遍，看到不少散修双眼发光的模样，这才停了下来，将元婴期以下的弟子交给裴十九郎安置，将元婴期到合体期的修士交给玄霆，而他则将十三位放下架子，来参加散修入宗比试的渡劫大能，一一请上了主峰。 这十三位渡劫大能，其中只有三位是五灵大陆生人，剩下的十位全都是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出生之人。而十三位渡劫大能的相似点，便是统统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 “诸位能来，实属长生门之大幸，只是诸位修为高深，所求为何，可否直言相告？如此的话，晚辈也好将晚辈能拿出来的东西告知诸位前辈。” 莫长生姿态放得低，十三位渡劫大能皆是寿元高，又洒脱不羁之人，若非是万不得已，着实不甘心就此陨落，他们也不会跑到这新建的长生门来。 “吾等所求，自是延寿丹。延寿丹能延百年寿元，吾等得你一颗延寿丹，便许诺在你长生门驻守三十年，将平生所得三分之二送予你，在吾等不曾飞升或陨灭之前，若长生门有难，吾等将义不容辞前来相助，掌门觉得可否？” 十三位渡劫大能之前早有联系。身为散修，能单枪匹马的修炼到渡劫期，显然都是心有成算之人。他们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和莫长生谈判的打算。 只是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莫长生会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延寿丹，可以连续服用五颗，前三颗各延寿百年，第四颗延寿五十年，第五颗延寿二十五年，总共可延寿三百七十五年。” 莫长生话音一落，十三位渡劫大能齐齐双目晶亮的看向他——三百七十五年！如果说百年时间只能让他们隐约有丁点的希望飞升，那么三百七十五年的时间，就足够他们有至少十分之一的希望历劫飞升！ 莫长生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除了延寿丹之外，晚辈正在等几味药草长成。待它们长成后，晚辈便可炼制长生丹。前辈若能等，半年之后，晚辈将会开炉炼丹。只是长生丹的成丹率极低，晚辈最多能炼制出十颗，再多，却是没有了。” 十三位渡劫大能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次前来，其实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继续等死，这才会突然赶来，只求能多一丝希望，或许就能活着，或许就能有时间历劫飞升了呢？ 只是他们虽然来了，可心底到底没有抱太大希望，尤其是他们有十三个人，那个小门派，当真能有十三颗延寿丹么？ 可是等到这个骨龄小到他们都不好意思欺负的小掌门开口，说了延寿丹可以连续服用，说了他会炼制长生丹之后，十三人立刻就明白，他们暂时不会死在寿元之下，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等待历劫飞升。 只是这天底下哪里有白得的东西？ 十三位渡劫大能片刻后平息了心中的喜悦，便有一人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那么，五颗延寿丹是甚么代价？长生丹又是甚么代价？这两者是否可以先后服用？” 莫长生道：“前辈若要五颗延寿丹，便是得以延寿三百七十五年，若是前辈单独驻守长生门，需两百五十年，便可离开；若前辈愿意在长生门随意挑选几个弟子，每隔一段时间指点一下其修为，无需收徒，无需名分，前辈只需驻守长生门一百五十年；前辈若肯讲道，无论是修炼经历或是秘诀，炼丹炼器制符或者种植灵植的法子等等，每讲道一次，前辈便可提前五年离开。若是前辈想要长生丹的话，因长生丹一次延寿五百年，且不需多次服用的麻烦，前辈需要在五颗延寿丹的条件下，多驻守五十年。至于这两者是否能连续使用……这个晚辈并不知晓。只是天道在上，晚辈私以为，并无这样的好事。” 莫长生说罢，便为十三位渡劫大能斟好茶水，暂时先离开，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离开之后，莫长生便去了玄霆安置元婴期到合体期修士的地方，将修为快到尽头的修士单独请了出来，然后才将那段话单独说了一遍，只是他们想要指点弟子提前自由的话，则需要按照宗门规定，定期指导至少十二个弟子，而讲道减免时间这样的好处也没了。他们想要减免，必须要用师门贡献点来换取。 至于其他人，寿元并未到头，所求大约只是在自己将来面临这种困境时，能在长生门求得丹药，因此莫长生只让玄霆和裴十九郎告诉他们，只要师门贡献值足够高，便可求得掌门亲自炼制的延寿丹。众人听罢，自然只能为长生门继续添砖加瓦。 至于那十三位渡劫大能还有三十余位元婴期以上的需要延寿丹或长生丹的修士，除了连半年时间都等不及的几位，还有几个看中了延寿丹可以在下次寿元将尽时服用的好处的修为，剩下的都选择了等待长生丹。 而所付代价，他们自然都选择了收几个看得顺眼的人，偶尔指点他们一下，并同意了讲道一事，以此早日恢复自由——当然，他们既然已经得了长生门的恩惠，他们所得的自由，也只是说，时候到了，可以自由来去，长生门依旧有他们的住处，定期发放月俸，而长生门一旦有难，他们也必须要回来相助。 众位寿元临近的修士对此很是满意，众多寻求庇护和修炼的散修们看到了长生门严谨的门规，和如今的至少二十三位渡劫大能的驻守，亦满意的不得了。 当然，最满意的还是莫长生。 如此一来，就算伪逍遥秘境崩塌，整个修真界想要追着他跑，长生门也有人庇护，得以保存。而长生门门规的第一条，便是不得残杀同门，最后一条，更赤裸裸地显露了莫长生的私心——任何情形下，皆不能主动伤害首任掌门的家人，任何情形下，但凡能够自保，都要对深陷危险的首任掌门三代以内的家人出手搭救，违者降为杂役弟子，长生门任何弟子皆可无条件杀之。 长生门现在的东西都是莫长生自己赚来和补贴的，因此就算明知道莫长生是有私心，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况且，莫长生三代以内的家人里，只有莫长忧一个在修真界，他们只要护好了莫长忧就成了，其余人都是普通凡人，也不需要他们管。 而对莫长生来说，有了这样两条，将来纵使是他回不来长生门，莫长忧却能安安稳稳的待在长生门。 且十妖和老龟的寿元不知凡几，待他们飞升还要很长一段时间，莫长生答应了百年内照看和养活他们的那些后代，他们也答应会照看莫长忧到飞升或是死去。 十年时间眨眼而过。 十年的时间，四宗九门冷眼看着长生门一步一步在修真界站稳脚跟，看着长生门从当初只有莫长生一个人的情形，凭借延寿丹、长生丹、阴阳丹几种稀有丹药，慢慢变成了拥有六十万弟子，三十余位渡劫大能，两百位炼虚期以上修士的中型宗门。甚至如果不是长生门普通弟子太少，直接晋升为大型门派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年的时间，裴十三郎中间只归乡一年，其余时间都沉浸在炼制傀儡人之中，为莫长生炼制出了三千普通傀儡人，一千余练气四层的傀儡人，还有六百多个筑基期傀儡人，五十个金丹期傀儡人，令莫长生行事更加便宜，长生门也因此而增加不少助力，裴十三郎的炼器术更是进步颇多。 十年的时间，莫长生除了日常的修炼和身为掌门的必要事务之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炼丹上，这一日终于出关，除了龙门镜开启在即的原因外，还有另一个缘故。 莫长忧来看他了！ 十年未见，莫长生双目晶亮，急急出门去迎。 徒留蛟龙大人哀怨的在他身后干瞪眼。 　　☆、第172章 功德 十年前，还在龙门镜的时候，莫长生曾经和莫长忧约定，待莫长忧归家一年后回来，二人悄悄地见上一面，然后再商量莫长忧是否要回逍遥宗。 九年前，莫长生很认真地在等着莫长忧回来和他见面，可是莫长忧却没有回去。 莫长忧归家之后，莫老爹和莫老娘白发苍苍，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当初年少带着些许莽撞的长子，愤怒地二老怒打了莫长忧一顿，结果却还是哭着将人迎进了家门。 莫长忧回到家后，没有在家停留太长时间。 尤其是在听说了莫长生之前回家时，建立长生堂和无忧书院的事情之后，在家中就更呆不住了。 莫小三此时已经娶了九王爷家的小郡主，顶着骏马爷的名头，带着小郡主在全国游走，既是游览大好山河之意，又意在完成他家二哥曾经想要做的事情——将收容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无家可归之人的善堂、教授普通男女识字知礼的学堂在他走过的地方，一一建了起来。 莫小三还记得莫长生所说，善堂不能只依靠莫家捐助，要和莫家商铺相互依存。善堂中只免费教人简单的识字知礼，可若想要学习生存技能，譬如刺绣，譬如木工，譬如其他，则要和莫家商铺签订五年协议，承诺在莫家商铺做满五年工，方可学习。至于学堂，因普通百姓会觉识字无用，即便有了机会，也只肯让家中男子去读书识字，女子则无才便是德。因此学堂在几十年之内，都是免除束脩的。 不过，莫家商铺讲究诚信，本就赚钱。莫小三更是走到哪里，就把莫家商铺开到哪里，善堂和学堂建到哪里，因此这笔花费莫家完全负担得起，又有莫小三虽然放弃出仕，莫小四却后来居上，在朝为官，全力支持这件事，因此莫家人就一直坚持在做，没有被打压下去。 莫长忧归家不久，莫小三就带着自己的儿子闺女，跑来见莫长忧，并说出当年莫长生说过的要把无忧书院留给莫长忧来建的事情。 莫长忧比莫长生在宗门待得时间更久，所看过的宗门玉简更多，因此莫长生只猜测到皮毛的“功德”一事，莫长忧心中却很清楚，这是大大的好事——他所谓的好，不只是对五灵大陆的凡人，而是对做这件事的人。 甚至若整个五灵大陆的凡人界，都遍布着长生堂和莫家书院，初初提出这个建议的莫长生，努力在将这个建议施行的莫家人，将来都会受益匪浅。 试想，若五灵大陆凡人界的百分之一、几十分之一的人，都受过莫长生的恩惠，那么纵然天道想要为难莫长生，那样的功德之下，怕也要细细掂量几分罢。 莫长忧思及莫小三和莫小四都是普通人，一生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二人百年之间，只要将自己国家内的长生堂和莫氏书院办好，照看好，找好接替他们照看这些人，功德便已然足够。 莫长忧找到莫老爹和莫老娘，细细将其中的事情告知二老，二老便和他一道，一起去其他的凡人国家，找到合适的人，然后再建长生堂和书院。 这其中的花费，莫长忧直接捏碎了传讯符，让莫长生给他远远的送了过来，而那些凡人国家里愿意与他合作的人，在听到不需他们花费一分一文钱，只需要他们认真打理和照看，还能平白担了好名声的时候，俱都同意下来。 只是莫长忧终究不太信得过那些人，具体打理和管理长生堂和书院的，都是曾经受莫家恩惠，从长生堂里走出来的人。 莫长忧在凡人界剩下的时间里，便是到处寻找合适的人选，一面在经过的地方建造长生堂和书院，一面带着年近八十的老父老母，游览山水美景。因莫老爹和莫老娘吃过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身子骨比一般人强悍，又有莫长忧这个不是普通人的儿子在身边，一边看着儿子做善事，一边品尝了其他地方的美食美景，倒也心中满足。 莫长忧终究不能在凡人界待太久，一年之后，便只能拜别家人，返回了修真界。 好在他在凡人界安排下的人，因知晓了他和莫长生的修为和身份，俱都老实的很，丝毫不敢起甚么歹心。而那些眼馋这些好名声的人，在听到了长生堂和书院背后的“靠山”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自己白手起家，模仿着这二者建善堂和书院，压根不敢去打长生堂和书院的主意。 而莫长忧回到修真界后，便有逍遥宗送来的两位化神修士“随身保护”，莫长忧立刻觉得不去见自家弟弟，转过身，就开始在修真界的凡人住处，一一建立长生堂和书院。 十年时间，莫长忧甚至不记得自己建了多少长生堂和书院。 莫长生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少了多少金银珠宝和灵石。 十年前，莫长忧在莫长生印象里，虽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可眉心总有一股忧郁作祟。 可是十年后，莫长生再次见到莫长忧，却发现莫长忧一身白衣，依旧温润如玉，可眉眼间却没了忧郁，反而多了一种暖意。 莫长生一怔，喜道：“看来兄长这十年，着实过得欢喜。” 莫长忧笑眯眯的道：“还要多亏了长生不间断地给为兄送金银和灵石。” 莫长生想到自己被搬空了一个储物戒的事实，亦笑了起来，忙忙将莫长忧迎了进来，并令裴十九郎将跟着莫长忧身边的青岩和璞阳子，还要那两个逍遥宗的化神修士，统统安置好。 青岩和璞阳子自是同意，而逍遥宗的两个化神修士却桀骜道：“莫掌门好意，然吾等受宗门所托，要随身护卫莫大师，绝不可轻易离开半步。” 莫长生脚步微微一顿，眯着眼睛看了那两名化神修士一眼。 两名化神修士身子瞬间一寒。 可是想到宗门所托，愣是挺直了身子不肯后退半步。 莫长生笑着叹气：“这样啊，那……” 不等他说罢，两名化神修士突觉一股危险气息，细细看去，竟是两条和他们修为差不多的妖蛇正冷冷得瞅着他们。 莫长生看了那两条妖蛇一眼，嘴唇微动，两条妖蛇竖瞳登时又亮了几分，“嘶嘶”叫着，就朝那两名化神修士袭去！ 二人和二蛇修为相似，原本应当打个旗鼓相当，奈何二蛇皆有毒性，两名化神修士苦于不想被咬，因此只能苦苦支撑。 其中一人见打不过，又无人肯帮忙，直接讽刺道：“莫掌门好本事，竟如此放任本门妖蛇欺压外门弟子！就是不知，若四宗九门知道了此事，是否会打上门来，问个究竟！” 另一人也道：“师兄休要多说！这长生门不但把人当成弟子，还把那些妖兽和人相提并论，亦当成长生门弟子，还要登记造册发铭牌，这样的宗门掌门，哪里会讲道理？你与他说再多，他也听不懂！” 先头说话那人面色一变，就听莫长生叹气道：“并非本宗不愿帮尔等，着实是这些妖蛇，尚且还不是长生门弟子，本宗……也着实支使不了它们。也罢也罢，看在尔等是家兄同门的面子上，本宗便向那些妖蛇讨个情，让它们莫要将尔等折腾坏了，只点到为止便好。” 说罢，莫长生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数百条妖蛇，道：“本宗已知尔等心意，尔等可愿与他们一一对打，点到为止？” 众妖蛇齐齐点头，露出细细地蛇信，雀跃地看向那两名化神修士。 两名化神修士看着那数百条开启灵智的妖蛇脸都黑了，正想拦住莫长生，却直接被妖蛇一尾巴甩到了脸上，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莫说是上前去拦，就是想要张嘴说话去拦，压根都张不开嘴。 莫长生瞥了他们一眼，拉着莫长忧便走了。 莫长忧倒是对那些妖蛇颇有兴趣，问道：“门派里那些开启灵智的妖蛇，都是慕生带来的？长生怎么还没把他们收为弟子？” 这下换成莫长生脸色一黑了。 长生门的确不拘一格，无论是谁，只要无门无派，能通过长生门的测试，便可以被收为弟子。这十年来，长生门掌门道侣是一条妖蛇的消息，也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修真界的各个角落。 因此众多开启灵智的妖兽和妖修听到后，俱都跑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个长生门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掌门到底是甚么人，怎会这样大喇喇得将道侣是妖蛇的消息公开？ 结果一看之下，都被长生门有化形丹的消息吸引，俱要投在门下。 其中跑来最多，最想要投奔长生门掌门……的道侣的，就属那些妖蛇。 妖蛇虽开启灵智，但一直生长在山林，心思相对人类来说要简单得多，他们觉得只要讨好了这位掌门的枕边蛇，身为和枕边蛇同类的他们，那位掌门单单看着他们的兽形，就该同意让他们进门了吧！ 奈何莫长生这些年修为和性子都变了些，唯一没变的就是讨厌蛇这件事。先前只是几条妖蛇或是十几条妖蛇前来投奔，莫长生咬着牙便忍了，任由蛟龙大人带着他们来他面前“走后门”，可是这一次，直接是三四百条妖蛇跑了过来，被蛟龙大人带着走后门，直接一堆蛇先跑过来见他这个掌门……莫长生哪里还忍得了？ 不是枕边蛇走后门这件事忍不了，而是莫长生忍受不了这样三四百条蛇在他眼前碍眼这件事！ 三四百条吐着蛇信的蛇…… 莫长生只看一眼，就觉身上满是鸡皮疙瘩，脑中立时浮现出“蛇窟”二字，因此不顾枕边蛇的想法，扭头就走，直到莫长忧来，才算是肯定了这三四百条蛇有机会进入门派的事情。 当然，若是蛟龙大人没有“走后门”的想法的话，这三四百条妖蛇凭着长生门的门规，通过了测试的话，大概早就成了长生门的弟子了。 只是听莫长忧提及这等事情，莫长生面色扭曲了一瞬，便恢复了平日模样，一本正经地道：“长生门有门规，必须通过测试才能进入长生门。那些妖蛇并未参加测试，自然是进不了长生门的。待他们招呼完那两位化神修士，我便令人安排他们参加测试。” 长生门招收已经有修为的散修的规矩向来严格，一开始时，只有莫长生规定的三个测试，到了十年后，修真界大都知晓长生门对待弟子的待遇有多好，知晓长生门除了招收好战的弟子外，也喜欢招收那些不好战、但却喜欢炼丹炼器甚至擅长种地的弟子，就连那些没有一技之长，但胜在勤快的弟子，长生门也颇为欢迎。 且四宗九门向来眼光极高，很少招收散修做弟子，他们一般都只招收还没有修炼过的孩童，这就使得众多散修前仆后继地来到长生门，期冀能被招收为弟子。 莫长生也好，真正管理长生门的玄霆也好，二人都不希望长生门在初期就收到太过难缠和喜好挑事儿的弟子，因此十年的时间，二人愣是把散修进门派的测试增加到了九项。可是即使如此，长生门因弟子待遇极好，以及延寿丹的缘故，还是有大批的散修想要进入长生门。 莫长忧这九年里一直在修真界行走，即便是他常常是在修真界的凡人聚居的地方，但也知道长生门的好处，因此会心一笑，便不再多问。 至于他的弟弟方才那副对众妖蛇既怒且俱还头痛的模样……莫长忧微微一笑，他还是放在心底，自己慢慢回味好了。 只是这件事，那个笨蛇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的弟弟为了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莫长忧住下不久，莫长生就直接把莫长忧写进了长生门永久客座长老的名单里，而这个名单里只有这一个人。 长生门上下对莫长生皆佩服敬畏有加，因此莫长生说甚么就是甚么，莫长忧“被”成为长生门客座长老的事情，没有激起一点波浪。 真正让长生门沸腾起来的是一个月后，龙门镜再次开启的事情。 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还算平稳，正式弟子以及上面的内门弟子、精英弟子等等，则都收到了消息，长生门有降灵丹，可以令金丹期修为以上、化神期修为以下的修士压制住修为，进入龙门镜。 长生门进入龙门镜的名额分为两种，一种是按照宗门贡献点，从上往下排，不愿去的可以放弃，往后顺延一人；另一种则是现在的临时比试，得胜的前六名，可以拿到降灵丹，去龙门镜走一遭。 莫长生还特特给莫长忧留了一个名额。 “兄长是元婴期，尽可以再去龙门镜闯上一闯。”莫长生道，“前面十年时间兄长都用在长生堂和学堂上，现下也该用些时间在修炼上了。青岩和璞阳子，亦可去龙门镜多修炼一番。” 莫长忧反问：“那长生呢？长生可会去？” 莫长生：“……十天而已，兄长进龙门镜十天后，便可重新见到我。” 莫长忧干脆不语，只微微笑着看着莫长生，就是不答应去龙门镜的事情。 一月后，龙门镜开启。 长生门进去龙门镜的弟子看到周围没有莫长忧，驻守长生门的弟子在门派里看到了莫长忧，心中皆升起一丝异样，觉得他们或许还能为长生门做得更多…… 龙门镜开启后，莫长忧没有进龙门镜，亦没有继续留在长生门，他要离开。 莫长生劝不住莫长忧，只能将他在得知兄长所做的事情后，努力回想出来的拼音学字的法子，慢慢写了出来，然后教给几名从凡人坊市特意请过来的数百名夫子，再教他们根据拼音和笔画编写出来厚重的字典、词典和成语词典，诗词经文等等，还有他蝴蝶出来的黑板，令人编写出来的“教材”，用白话文将那些诗词史书典故翻译出来的书籍等等，都交给了莫长忧。 还附送了教授拼音学字法的留影符。 莫长忧只看了一部分，就立刻明白这种鬼画符学字和字典的好处了。如今的字体繁杂，普通人想要学字，除了被夫子频繁地教导灌输，根本没有其他的法子。而学生想要学字，也只能硬生生的将那些字塞到自己脑袋里，而有了这种鬼画符学字的法子，还有了字典，想要再学字，倒不是太难的事情了。 而莫长生给他的其他东西，莫长忧虽没有细看，但有了留影符，还有十几位愿意跟随他去各处做善事的凡人夫子在，莫长忧便不再多看，直接收了东西，笑眯眯地道：“长生给的，都是好东西。” 莫长生无奈，又不能训斥蛟龙大人一样的训斥不太听话的兄长，只好道：“十年。兄长只剩下十年时间来做这些，十年后，兄长便要回来，与我一同修炼。”到时就算不去龙门镜，他也会拉着莫长忧进他的空间修炼的。 十年时间，足够莫长忧把剩下的修真界中的凡人住处走完一遍了。 可是莫长忧的心思显然越来越大，既要积攒功德，那便做的越多越好，他迟疑道：“十年的话，我怕来不及去东九洲和其他地方走一遭。” “……”莫长生黑着脸道，“我在门派找了十个人，他们都是愿意做此善事之人，到时他们便跟着兄长学习，待他们学会了，我便让他们再分别带着其他人，去东九洲、西漠等等地方，建善堂和学堂。” 莫长忧听罢，这才满意了下来，上前抱了一下莫长生，看到那条被赶到角落里的小金蛇哀怨的目光，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只是他愉悦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在离开长生门千里之后，就看到了他并不想看到的人。 风千幻。 垂垂老矣佝偻着身子的风千幻。 莫长忧唇角的笑容敛了起来。该来的总会来，即便他因种种缘故，打算放弃为自己报仇，可是，风千幻却来了。 带着柳芙蓉，两个人，单独来了。 　　☆、第173章 173 柳芙蓉看到莫长忧的时候，先是一喜，笑容便又收敛了起来，没有主动和莫长忧说话。 莫长忧亦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风千幻身上。 风千幻真的老了，甚至连站直起身子都做不到。 她曾经是那样的像渺视蝼蚁一般地看莫长忧，可是现在，高高在上的是元婴期的莫长忧，是长生门掌门兄长的莫长忧，而蝼蚁一般卑微的，则是她自己。 莫长忧平静地看着风千幻，目光里没有怒火，亦没有愤恨，更没有想要立刻报仇的恨意。 风千幻冷笑一声，声音嘶哑：“莫长忧，呵，好一个莫长忧！你不是一直恨我么？恨我恨得让你那个弟弟直接废了我的修为！今日我亲自送上门来，你为何立刻杀了我报仇？你不是一直很疑惑，当初为什么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我明明可以让你不至于道基受损，却仍旧那样做了么？杀了我，杀了我，芙蓉便会将其中缘故告诉你！” 莫长忧神色微微一顿。 他的确是想为报仇杀了风千幻——即便风千幻现下已是凡人，修士逆天修行，有凡人没有的力量，同样也受到天道束缚，一旦肆意杀害凡人，所受到的因果牵连，将比滥杀修士还要严重。 莫长忧之前会选择不去找风千幻报仇，也有这些顾虑。可是今日，风千幻欺上门来，莫长忧这个仇，自然不能不报。 只是，报仇与否，是他自己的意愿，而不是风千幻的意愿。 在报仇之前，莫长忧尤其想要知道，风千幻为何会跑过来让他杀了她。 “老人家想死，长忧可以理解。可是，老人家为何非要长忧杀了你？莫非死在长忧手上，老人家将来可以投个好胎么？” 莫长忧是笑眯眯地说完了这番话。他虽然为人温和，但却不是没有脾气的。当年十五年炉鼎之苦，彼时风烈阳痴傻，还可以说是无辜，可风千幻……她却是实实在在害苦他的那个人。 莫长忧和她说话，一口一个“老人家”，自然是带着满满的恶意。 果然，风千幻一听之下，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苍老的面容，立刻就扭曲了起来。 风千幻先被莫长生相逼，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废了修为，后来本打算重新修炼，奈何她“不小心”杀了新师弟的心上人，那个新师弟竟胆敢对她出手，还专挑她的丹田处下手，令她彻底丧失了重修的机会，完全沦为最最普通无能的凡人。 而那个她曾经视作蝼蚁的人，竟成了元婴道君。 风千幻面上变了又变，终是冷笑道：“我来让你杀，难道你不该欢喜么？当年我逼你自废修为，逼你沦落为烈阳的炉鼎，逼你修炼完全没有出路的炉鼎功法，哄骗烈阳以为那个炉鼎功法是双修功法，害你做了十五年的炉鼎，道君废了大半，十五年啊，莫长忧，你就不恨我么？你就不恨我恨得要我死在你的手上么？” 风千幻踉跄着身子，一步一步，向着莫长忧逼近。 柳芙蓉一张俏丽的脸上，迅速闪过迟疑和纠结，在莫长忧当真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大声喊道：“不要杀她！长忧哥，你不能杀她！” 柳芙蓉话音一落，蓦地惨叫一声，双手抱头，颓然摔倒在地。 莫长忧手中玉箫倏然收了回来。 风千幻叱骂：“贱人！我早猜到你心思不纯，还以为你看上的是那个嚣张的莫长生，没想到，呵，没想到你看上的竟是这个做了十五年炉鼎的莫长忧！” 柳芙蓉只抱着头，痛苦呻吟，一双杏眼深深地看了莫长忧一眼，便避开了。 莫长忧怔了怔，依旧上前要查探柳芙蓉的情形，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每靠近柳芙蓉一步，柳芙蓉便会更加痛苦一分。 莫长忧面色难看了起来，只能远远站着。 青岩和璞阳子猜到他的心意，青岩继续守着他，璞阳子试图上前靠近柳芙蓉，柳芙蓉神色间的痛苦越发加深。 莫长忧从未有一刻这样恨着风千幻。 莫老爹莫老娘是他的父母，莫长忧对他们孝顺且愧疚；莫小三莫小四是他的凡人弟弟，莫长忧在意他们，并希望将来能照应他们有仙根的子嗣，但也仅仅如此；莫长生，是能和他在修真界扶持的血亲手足，是比他小了十五岁的亲弟弟，莫长忧在乎这个弟弟，不惜一切。 而柳芙蓉，则是莫长忧难得使出心计，去利用算计过得人，算计柳芙蓉在逍遥宗根基不稳的时候，就要设法安排他在莫家村的家人，算计柳芙蓉帮忙，使得莫长生没有在更幼小的时候被逍遥宗的人带走…… 纵然在这之后，莫长忧花费心思回报了柳芙蓉，可是他唯一不能回报的，却是柳芙蓉的心意。 “杀了我，杀了我她就不会有事了！”风千幻大笑，“你只要亲手杀了我，她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杀了我！莫长忧，你难道不想杀了你的仇人么？” 莫长忧眸光一黯，随即后退几步，却是直接逼近风千幻面前，用那只没有持箫的手，直接掐住了风千幻苍老的脖颈！ 风千幻还在试图大笑：“哈，杀了我啊，你有本事，便立刻杀了我！” 莫长忧眼睛里没有冲动，他只是异常冷静地威胁道：“老人家久不居高位，或许忘了，修士的手段，每一种，都可以让你比死更痛苦。我既恨你，自然舍不得你死得干脆利落，老人家，你说是不是？” 风千幻终于不笑了，她用尽全力瞥了还在痛苦中的柳芙蓉一眼：“比她还要痛苦？你说的，是真的？”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 莫长忧动作一顿。他觉得现在飞风千幻很奇怪。仿佛非常的想让他杀了她，甚至连被重重折磨都不俱。 柳芙蓉捂着额头，蓦地再一次惨叫一声，吐出一口心头血，同时手中甩出一封信出来。 璞阳子利用灵力将信拿了过来，双目一扫，皱了皱眉，将信拿给莫长忧看。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不要杀她，风烈阳会助你飞升！” 旁人看不懂这句话，莫长忧却懂。 风烈阳并不是五灵大陆上出生的人，一旦与其结合，并有了魂魄契约，便有了可以和他一同飞升的机会。 柳芙蓉心系莫长忧，深知风烈阳对莫长忧的情意，更希望她的长忧哥将来能有飞升的机会，而不是蹉跎在这片大陆上，才会豁出命想去阻止莫长忧杀风千幻。 因为二人之间一旦有了杀母之仇，即便风烈阳如何的喜欢莫长忧，二人都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当然，风千幻也懂。 她“嚇嚇”发出几声嘶哑地笑声，骂了柳芙蓉一句“贱人”，便瞪着莫长忧，“嚇嚇”笑道：“对，她说的没有错！可是，你需要这个机会么？莫长忧，你需要这个机会，和我儿定下契约，然后唤我一声‘娘亲’么？” 莫长忧的回答，是收紧了那只掐着风千幻脖颈的手！ 风千幻眼珠越瞪越大，可是她心底却高兴极了！ 她就要死了！ 可是那又如何？她死了，那个罪魁祸首——莫长忧，却一样不能飞升，一样只能在五灵大陆蹉跎！ 莫长忧仿佛看懂了风千幻的目光，忽然道：“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若是我心有此愿，在这些地方，总能找到能助我飞升之人，风千幻，你，认为呢？” 风千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当真是太傻了！ 她怎么就忘了，她的儿子对逍遥宗来说的确特殊和珍贵，可是在东九洲等四个地方，那里的人，却是个个都有飞升的机会！ 她的儿子只认定莫长忧一个，可是莫长忧，他却可以去选择她儿子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风千幻登时觉得，即便是死，她也不会瞑目！ 莫长忧收敛了笑容，冷静异常。他要亲眼看着那个当初那个主宰他命运的人，是如何在他手中一点一点的死去。 青岩原本只是在旁观这一切，因为，这是属于莫长忧的因果，他只能旁观。 可是，妖兽的警觉性比平常人要高得多，他忽然心中一跳，正欲上前护住莫长忧，却被以须发皆白的老者挡住。 那老者，正是曾经将他收为灵宠的济遥灵君！ 青岩心头恨意蓦地升起，只一瞬间，他便闪躲开济遥灵君的攻击，看向莫长忧。 莫长忧没有受伤。 他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被风烈阳突然救走的风千幻。 风烈阳在看着莫长忧。 风千幻猛地咳了半晌，才喘过气来，拉着风烈阳问道：“你为何没有去龙门镜？降灵丹不是给你准备好了？还是说你是来救娘的？对了，那个莫长忧，他要杀我，烈阳，你现下便为为娘报仇！杀了他！立刻，马上，杀了他！” 风烈阳不为所动。 璞阳子护在了莫长忧身旁，青岩脚步一顿，便拦住了济遥灵君。 风烈阳如今是化神期的修为了，可是，面对同是化神期的璞阳子，还有元婴期的莫长忧，身边还带着一个普通人，他显然是打不过对方的。 当然，他也不愿意打。 风烈阳只是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指，从里面拿了一把青色的纸伞出来，缓缓上前几步，放在地上。 “此伞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灵物炼制而成，经由天劫历练，乃防御法宝。若是五灵根修士使用，能发挥其最大效用。” 风烈阳说罢，深深地看了莫长忧一眼，便带着还在叫嚣着要他报仇的风千幻离开了。 济遥灵君看着青岩叹了口气，亦走了。 璞阳子迟疑道：“不追么？”若要去追，他们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青岩亦希冀地看向莫长忧。 莫长忧却笑了：“追她作甚？待她转世投胎，我们再去拜访她好了。” 但凡高阶修士，且有信任之人的高阶修士，并且其肯付出一定的代价，是能够找到转世投胎之人的位置的。 风千幻方才那样的求死，分明就是有所依仗。莫长忧细细思来，便觉她能转世投胎，并且被亲近人寻到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在试图杀她之前，直接将一枚追踪符拍进了风千幻的魂魄之中，一旦她转世投胎，莫长忧便能立刻寻到她的位置。 他不会杀她的转世，但是，他亦不会让她的来世，在济遥灵君和风烈阳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修炼。 至于那把伞…… “给十九郎好了，他也是五灵根来着。”青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冲着莫长忧讨好的笑了笑。 莫长忧微微一笑：“好。” 　　☆、第174章 四宗之末 眼看风烈阳和济遥灵君将风千幻带走，莫长忧才有时间回头去看柳芙蓉。 柳芙蓉痛苦不在，手中攥着济遥灵君方才丢下的一枚玉符——这枚玉符里，正是她被风千幻逼着寄存的一缕神识。 风千幻也是凭借这个，才让她神魂痛苦的。 莫长忧很快走到柳芙蓉身旁，半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 柳芙蓉蓬头乱发，神色恍惚地盯着那只手。 莫长忧依旧等着她。 柳芙蓉回过神来，却是转过头去，将自己简单梳理好，然后自己硬撑着站了起来。 莫长忧亦默默地站了起来，过了一会，见眼前女子眼睛红红的，心中一软，叹道：“风千幻没有死之前，芙蓉师妹还是莫要再回师门的好。济遥灵君虽偏心风千幻，可终究是明理之人，师妹待风千幻死后再回宗门，想来济遥灵君也不会怪你。” 柳芙蓉已经收敛了悲伤之情，露出一个调皮地笑容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身上的储物袋都被师尊收走了，就是不知道，长忧哥愿不愿意接济一下我了？” 莫长忧看到柳芙蓉的笑容，微微放下心，拿出一个装了大半灵石的储物袋，想了想，又从储物戒中翻找出两套金丹修士适用的阵盘，三颗结婴丹，十瓶补灵丹，两把灵剑，一齐递了过去。 “结婴丹和补灵丹都是长生炼制的，灵石也是长生给的，只有阵盘和灵剑是我送你的，莫要嫌弃。” 柳芙蓉看着莫长忧手里的东西，神色微微一顿，然后就高高兴兴地把东西接了过来，咬了咬唇，上前抱了莫长忧一下，飞快地跑开了。 莫长忧原地站了一会，便和青岩、璞阳子一起转身离开。 三人走了十里之远，青岩忍不住道：“她还在哭。” 莫长忧“嗯”了一声，没说话。 青岩问道：“不回去？” “不回。”莫长忧语气温和而坚定，双目直视前方。 青岩继续追问：“那若是青岩在哭，长忧会为我停下，回去看我么？” 莫长忧脚步终于停住，转身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这个少年模样的青蛟一眼。 “会么？”青岩定定地看着莫长忧，“长忧会么？” 璞阳子：“……”这样的事情，不该撇开他，单独说么？当着他这个孤家寡人单身几百年的穷困单身汉的面，说这个作甚？ 等等，没有成年的妖修，不还是幼崽么？当真能勾引人么？ ……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经年。 莫长生在长生门上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将长生门送到四宗九门，四宗之下，九门第一门后，便开始半隐居，开始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修炼上。 长生门因延寿丹和化形丹，吸引了不少高阶修士和妖修前来，再加上玄霆管理手段惊人，裴十九郎从伪混元灵根成为混元灵根后，修炼速度飞快，又被莫长生接连三次送进龙门镜试炼，修为直接到了元婴后期，跟在玄霆身后，辅佐其管理宗门；裴十三郎亦出关，成为长生门器峰峰主，莫长忧绝不回逍遥宗半步……这些让莫长生闭关闭得更加放心。 蛟龙大人在莫长生闭关初期，和心上人缠绵了十年时间，终于被心上人给一脚踹了出去，只能哀怨的守在了心上人闭关的洞府外面，做一条尽职尽守地“望夫石”。 而莫长生在采补了枕边蛇十年后，体内灵力暴涨，从炼虚初期直接进阶到了炼虚中期之后，体内还余下不少灵力，充斥着莫长生的丹田和经脉。 这让莫长生不得不静下心来，潜心打坐，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吸收这些多余的灵力，将其彻底炼化为己用。 只是他这一次的修炼并不太顺利，莫长生修为越来越高，他手中那两片轮回盘碎片告知莫长生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些熟悉却又不曾经历过的画面……这让莫长生不得不在修炼之余，还要努力梳理这些“记忆”。 莫长生信任立下重誓的玄霆，亦信任裴十三郎兄弟，更信任他的枕边蛇会一心一意地护好他，因此稍稍犹豫之后，他给身边蛇发了一道传讯符，便陷入了深层次修炼，除非有生命之危，或枕边蛇呼唤他，他是不会清醒的。 蛟龙大人接到传讯符后，哀怨的绕着莫长生的洞府转了好几圈，突然又高兴了起来——深层次修炼的话，长生的修为会提升的更快，这岂不是说，长生修炼到飞升，指日可待？ 待他们一齐飞升后，谁还管五灵大陆这些糟心事儿？ 蛟龙大人想到这件事，又继续高兴得做起了望夫石。 只是他这个望夫石做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久。 在他和长生双修十载后，他已经在长生的洞府外风雨无阻地守了整整三十载，裴家兄弟和大舅子不知道来了多少趟，可是他的长生依旧还在修炼之中！ 这下连那些不太爱管闲事儿的妖修，都跑过来同情地看望蛟龙大人，然后又被蛟龙大人给瞪走了。 莫长忧反而不算着急。 长生在管理长生门一事上，花费三十年时间，如今闭关修炼整四十载，这样算来，距离那个伪逍遥秘境崩塌还剩下二十几年时间。 长生若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次进阶，修炼到合体修为的话，将来无论是要躲藏，还是要依靠长生门最后一搏，都会更有把握。因此只要长生在十五年之内出关，莫长忧就没甚么太过担心的。 长生门越发蒸蒸日上，有了莫长生在闭关之前炼制出的大批丹药，数十瓶的降灵丹，长生门大部分精英弟子都去龙门镜走了一圈，修为起码进阶了一个大境界。如此一来，在两千之前，长生门门下弟子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终于在四宗九门的比试中，成功挑战四宗之末的逸宗，代替逸宗，成为五灵大陆新的四宗之一！ 长生门上下皆沸腾了起来！ 四宗九门虽然经常被修真界连在一起说，相提并论，可是事实上，四宗的地位比九门地位高了不知几许，所能拥有的灵矿数量、弟子资源、五灵大陆的地盘等等，都要广阔富裕的多。长生门越好，底下弟子自然越好，众人皆兴奋地欢呼起来。 即便掌门还在闭关，即便掌门的道侣还在固执地不吃不喝风雪冰霜无阻地当望夫石，这也阻止不了长生门上下的兴奋和高兴！ 莫长忧身为长生门的客座长老，当然也是高兴的。 玄霆摸着小胡须，也很高兴——他当初的选择果然没有错。 裴家兄弟的高兴不言自明，尤其是裴十三郎还在不久之前成功进阶化神期。 奈何他们的高兴没有持续很久。 魔族来袭！ 四宗九门，皆被魔族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新上任的四宗之末的长生门，他们面临的魔族数量是最多的，也是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批。 莫长忧等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第175章 “掌门夫人” 魔族擅长隐匿在影子之中，然而影子无处不在，纵然是高阶修士想要抓住它们，也要费上很大一番功夫。 尤其是偷偷潜入长生门的，除了低等魔族和中等魔族，还有数个高等魔族！ 一时之间，长生门上下人心惶惶。 玄霆神色一顿，便问莫长忧：“是否要请掌门出关？” 虽然他是长生门的副掌门，可是若论安抚人心，当然还是要创建长生门的正牌掌门出面才好。 莫长忧根本没回逍遥宗。 逍遥宗里，倒是有人想要来寻莫长忧回宗门效力，结果被紫烟灵君直接给挡回去了——当初莫长生可是和逍遥宗说好了，莫长忧从此不享宗门俸禄，但相对的，逍遥宗也不得再令莫长忧为宗门做任何事情。 逍遥宗里有人说话极其难听，口口声声说莫长忧不孝师门，反为其他宗门效力。 紫烟灵君直接道：“其他宗门？哪里来的其他宗门？四宗九门，本是一体，长生门已是四宗之一，长忧为长生门驱逐魔族，亦是为四宗九门，为五灵大陆驱逐魔族，他何错之有？且，逍遥宗自当年长忧初次离开宗门，便不再为其发放月俸，长忧这些年来领的却是长生门客座长老的月俸，他为长生门效力，究竟哪一点是错了？” 那挑事之人犹自不甘，强撑着道：“灵君身为其师尊，竟也不管一管他？若每个身为亲传弟子的人，都像他这般行事，那宗门之中，谁还敢收弟子？授之以修仙之道，教之以长生之法？” 余者稍稍动容。 紫烟灵君兀自嗤笑：“若有谁的弟子，能在师尊寿元将尽，急需长生丹时，能找到长生丹，并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时，再来与本尊说，本尊的弟子到底好还是不好的话吧！” 紫烟灵君甩袖离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神情。 可是其他人纵然再愤怒，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现下宗门已经在炼制长生丹了，因长生丹是修真界第一等丹药，但凡成丹，皆要经历天劫考验。虽然逍遥宗和其他宗门都有炼丹宗师，亲自炼丹，可是炼丹之后，在天劫之下能否保住刚刚炼制成功的长生丹，那才是真正为难之事。 也正因此，即便有了长生丹的丹方，即便有了炼制长生丹的所有材料，四宗九门之中，除了长生门，其他宗门炼制出来的长生丹数量极为稀少。 四宗九门怀疑莫长生是否藏了什么炼丹秘诀，结果被莫长生一句“诸位是否忘了，济遥灵君亲自卜卦测算，测得本宗气运非凡一事？”给直接赌了回来，只能灰溜溜得回到宗门，继续令人练习雷劫下抓丹的本事。 而紫烟灵君的话，亦令众人不得不心服口服。现下的长生丹已是万金难求，当年长生丹只现世三颗，那莫长忧且能将其中一颗长生丹奉与其师尊，而不是私藏起来，或是高价卖出，其孝心可嘉，气度从容，已是胜过了无数修真界的弟子。 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敢保证，一旦遇到了紫烟灵君所说的情形，是否真的能将好不容易得到手的长生丹，心甘情愿地奉与师尊。 紫烟灵君亦一人之力，将逍遥宗想要在此刻为难莫长忧的事情给顶了回去，回头便让人传讯给莫长忧，让他好生为莫长生守好长生门。 莫长忧感动之余，自然是放下其余的事情，对长生门尽心尽力。 然而他心甘情愿为长生门尽力抵挡魔族，却不愿意让长生门的事情，打扰了莫长生的修炼。 因而玄霆灵君一提到请莫长生出关，主持大局这件事，莫长忧就直接拒绝了。 “区区魔族，如何值得我们去请掌门出关？长生门弟子受掌门之恩颇多，想来也不愿意在掌门修炼的关键时刻，烦劳掌门出关。”莫长忧轻飘飘地又抛出一个理由，道，“更何况，即便是玄霆灵君亲自去请，怕根本见不到掌门，就被那一位给丢下山来。” 玄霆灵君一噎，想到莫长忧口中的“那一位”干巴巴地在洞府外守了三十载的“望夫石”，登时就把这个请掌门出关的念头给掐死了。 掌门尚且知礼懂礼，愿意听手下人的建议和意见，可是天知道，他们这样礼贤下士的掌门，竟然选了那么一个脾气暴躁的“掌门夫人”！这些年，寻常人根本上不了掌门闭关的那座山，即便是他，也只能凭借着副掌门的身份，偶尔上山一探，若是去得久了，还会被那位“掌门夫人”直接给丢下山去！ 三十年来，莫长忧是唯一一个没被那位“掌门夫人”丢下山来的人。 请掌门出关的事情只能搁置，玄霆和莫长忧等人讨论一番后，便打算先请十位妖修坐镇几日，莫长忧则和几位阵法宗师，一起在长生门布下曜日阵。 曜日阵，顾名思义，并无其他好处，唯有一条，便是一旦布下此阵，阵法之中，皆是光芒四射，无半分阴影存在。 而只能存在于影子中的魔族，自然也躲不掉，只能被他们追着打了。 一旦布下此阵，三日之内，长生门便可以将魔族彻底驱离宗门。 而宗门边缘处，则会有大批弟子等着那些魔族，将其彻底杀死。 其他宗门并非不知这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所需要的灵石太多。与其消耗大量的灵石，其他宗门宁可牺牲一些低阶弟子，选择多花费些时日，再将魔族彻底驱离杀害。 一时之间，因长生门首先耗费大量灵石，布下曜日阵，虽然门内遭受到的魔族数量最多，长生门也赶在几大宗门的第一个，率先将侵入长生门的魔族全部杀害。 几个高等魔族，直接被驻守门派的十位妖修灭掉。 几名自来到长生门，从未出手过的渡劫大能见了，正要玩笑似的埋怨这十位妖修不给他们留出手的余地时，就见那十位妖修，其中三个忽然化作原身，张开血盆大口，将手中的高等魔族，直接给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众人：“……” 一位狐妖一面盯着自己手中的高等魔族尸体，一面嫌弃地道：“都已经化形了，怎么还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刚吞下一个高等魔族尸体的妖修甩了甩脑袋，上前一步，就要去抢狐妖手中的尸体，结果被狐妖直接躲开了。 这妖修大怒：“你这狐狸不是嫌弃这东西乱七八糟么？自己不吃，为何不肯给我吃？”这魔族尸体，对他们妖修来说，可是大补的东西呢。 狐妖脸色变了变，直接将那尸体收到储物戒指里，转身便走，顺手抢过另一位妖修手中的魔族尸体：“我可是为了你好，才把东西收起来的。对，就是为了你好！” 众人：“……” 众妖：“……你不吃我吃！” 莫长忧抬头看了看莫长生闭关的那座山峰，忽然开始忧心——这次的魔族来袭分明是有人故意针对长生门，所以来到长生门的魔族数量才会最多，才会有数个高等魔族同时出现。而长生门掌门所在的地方，当然也会被高等魔族盯上。 莫长忧此刻忧心的不是那些高等魔族是不是会打扰到他的弟弟闭关，而是忧心，那个当了三十年的“望夫石”，会不会也像方才那几个妖修一样，把那几个身材短小、形容似人的高等魔族给吃了…… 当然，“望夫石”吃魔族不算什么，可是一想到吃了魔族的高等魔族，还要和他家宝贝弟弟那样亲近，莫长忧心中总觉怪异。 “莫长老？莫长老？” 莫长忧很快回过神来，就听玄霆灵君道：“叛徒只抓到了三十余人，他们只招认是魔族来找的他们。不过我想，长生门的叛徒应该还没有抓完，他们也不该只为了魔族而出卖长生门，不如这曜日阵，再让它亮上几日？” “灵君所言极是，长忧亦是这个想法。” 二人带着人，继续处理魔族的事情。 而那几个没尝够魔族味道的妖修，心思转了转，便跑上了掌门闭关的地方，果然见到一条巨大的金色大蛇，对着几具魔族尸体愁眉苦脸。 “吃？不吃？这高等魔族这样大补，不吃不就可惜了？可是若是吃了，将来长生嫌弃慕生，又不肯亲吻慕生了该怎么办？” 前世时，长生嫌弃他吃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肯吻他的样子，蛟龙大人历历在目，根本不敢碰那些东西。 尤其这高等魔族还和人形相似，蛟龙大人就更犹豫了。 “喂！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就是，不吃就给我等，省的这般纠结？” “就是就是，果然和人类结合的妖修就是会沾染些奇奇怪怪的毛病。这东西有用不就行了，有什么好犹豫的？为何不肯吃？难道就因为这高等魔族有些像人？” …… 蛟龙大人当然发现那几个妖修上来了，只是他这会子正为吃不吃高等魔族而忧愁，只要他们不靠近长生，自然是没工夫搭理他们。 “像人又怎么了？我等未曾彻底开启灵智之前，和人类不也是不死不休的么？人类吃我等，我等吃人类，这不是寻常事么？为何你现在就不肯吃了？况且，这分明就不是人，只是吃了人的魔族而已！掌门向来宽厚待人，若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其他妖修接连称是，纷纷奇怪蛟龙大人有甚么好犹豫的。 蛟龙大人初时懒得搭理他们，现下他们提到了长生，蛟龙大人立刻怒了：“你们知道甚么？长生为了我，都不肯吃蛇了，我为了他犹豫，那不是应当的么？” 说罢，蛟龙大人暴躁地甩了甩粗壮的蛇尾，将几名胆敢上山的妖修，全部甩出了原形。 众妖修一愣，显然没料到，看起来和他们修为相当的蛇妖，竟会这般厉害，只一尾巴，就将他们全部打回原形。 妖修向来比人类还要懂得强者为尊的道理，登时匍匐在地，跪地求饶。 蛟龙大人：“……”其实他只是讨厌他们说长生不好，没想要杀了这些给长生干活的妖修来着。 “这些我不吃，给你们！”蛟龙大人“嘶嘶”几声，就颇为不舍得将身边的几个魔族尸体给丢了过去，然后不等那些妖修感谢，又加了一句，“拿东西交换！拿你们最重要的东西！” 众妖修：“……”他们最重要的东西，不就是性命么？ 众妖修当然不愿拿性命去交换几具魔族尸体。 好在莫长忧抽空上来一趟，让几位妖修拿出了些极品和上品灵石，又拿了不少其他他们用不到、但人类用得到的宝贝，才得以被蛟龙大人松口，拖着尸体离开了。 莫长忧恭恭敬敬地将几位妖修送走，才看向蛟龙大人。 蛟龙大人瞬间化成人形。 莫长忧不是妖修，听不懂蛇语，蛟龙大人只好自己变成人形了。 莫长忧叹道：“只有慕生一个在这，是不是太孤独了？不如我唤些开启灵智的小妖蛇过来，让他们陪慕生玩耍？” 蛟龙大人立刻摇头：“这是我和长生两个的地盘，不要他们过来！他们若敢过来，我就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到他们不敢过来打扰他和长生。 “那我唤人守在周围，慕生下山去走走？长生闭关三十载，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关，你一个……蛇单独在这守着，也着实太孤单了。” 这是莫长忧的心里话。 初时敖慕生愿意在莫长生的洞府外守着，莫长忧高兴于敖慕生对弟弟的深情，同时也想知道，这妖蛇究竟能守住长生几年？毕竟，龙性淫，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敖慕生即便修成了人形，也改变不了他身为蛟龙的事实。 只是莫长忧没料到的是，敖慕生一守，就守了长生三十载。 三十载的时间，不吃不喝，雨雪冰霜皆视为无物，不肯修炼，不肯交友畅谈，不肯偶尔下山歇息，就这样孤孤单单的守在这里，半步不肯离开。 莫长忧自问，即便是换了他，换了他，大约这样苦守三十载后，也会心思焦躁，需要想些缓解焦躁的法子来。 故此，他才会提出，让蛟龙大人下山去走一遭的法子。 蛟龙大人听着大舅子的话，奇怪道：“孤单？慕生不孤单啊，有长生在，慕生当然不孤单啦！而且……”蛟龙大人脑袋里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又害羞了起来，“而且，慕生乖乖的守着长生的话，长生出来肯定会心疼，肯定会对慕生更好！慕生只要一想到这个，心中就会欢喜，岂会觉得孤单难过？” 莫长忧看着一脸羞涩状的蛟龙大人，无语片刻，方才干巴巴地道：“既然慕生喜欢，那、那便这样罢。宗门还有事情处理，我先下山了。” 蛟龙大人欢快地把大舅子给送走了。 虽然大舅子并不惹龙讨厌，但大舅子上山了，长生一旦醒来，第一个看到的肯定就不是自己了。蛟龙大人想到这里，就尤其期盼大舅子赶紧离开，好让自己成为长生出关后，看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莫长忧显然是不能理解蛟龙大人这等与旁人不同的想法，匆忙下山之后，便开始协助玄霆、裴十九郎等处理宗门叛徒一事。 十日之后，长生门的曜日阵终于停了下来，长生门上下，除了开始时受害的数十名低阶弟子，其余弟子都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 相对而言，四宗九门的其他宗门中，少说也死了几百名低阶弟子的事情，亦传扬开来。 修真界中的诸多散修，更多长生门心向往之。 四宗九门的其他门派纵使是有心辩解，却也无力，只是十二门派心中如何作想，其他人亦不得而知。 半年之后，四宗九门之间大比开始，长生门身为四宗之末，被三个宗门接连挑战，险胜。 大比之后，逍遥宗偕同其他门派，向长生门讨要延寿丹的方子。 玄霆率众拒绝。 长生门三十几位渡劫大能威压时不时闪过，逍遥宗等十二个宗门，不得不退去。 再过半年，无忧秘境镜主法旨出，令五灵大陆之上，炼虚期修为以上的修士，皆到无忧秘境听令，违者，不但将被无忧秘境追杀，其子孙后代，皆不得踏入无忧秘境半步！ 须知但凡高阶修士，皆有其骄傲之处，如何愿意被这般颐指气使的对待？ 七位渡劫修为之上的散仙，更是剑指无忧秘境，欲要讨个说法！ 结果…… 结果无忧秘境镜主骤然现身，在众人没有看清其容貌之时，只一剑，便令七位散仙顷刻间毙命，魂飞魄散。 五灵大陆之上，众多炼虚修为以上的修士，终于开始前往无忧秘境。 而无忧秘境似是为了安抚众人，发出第二道法旨，四大宗门可留十位炼虚期以上修士驻守宗门，九门可留八位炼虚期以上修士驻守宗门，其余宗门，只能留三到六位炼虚以上修士，其余符合条件者，三个月之内，需全部来到无忧秘境。 四宗九门和其余诸门派，皆令炼虚期以上修士去了无忧秘境，长生门自然不外如是。 三个月后，无忧秘境关闭，无忧秘境镜主出现，在五灵大陆、东九洲、西漠等地追杀数十位没有听从命令的炼虚期以上修士后，返回无忧秘境，无忧秘境再次关闭。 又及半年，千海门与被长生门打落四宗位置的逸宗，齐齐将长生门包围住，欲要灭其宗门。 长生门向其余四宗九门求助，除合欢宗外，其余宗门皆以魔族未除为由，拒绝相助。 合欢宗外，一个半面无盐的女子，正拉着一个神色恍惚有些呆傻的少女，想要求见合欢宗掌门孤月灵君，求其能带她们去长生门，见长生门掌门一面。 　　☆、第176章 大劫 合欢宗。 孤月灵君正在为援助长生门一事紧锁眉头。 就孤月灵君自己而言，她自然愿意帮长生门一把，一来，孤月灵君早观莫长生人品出众，为人处世，只要不招惹到他的逆鳞，颇有君子之风，孤月灵君赞赏莫长生的行事作风，心中愿意相助；二来，济遥灵君当初为莫长生的卜卦，孤月灵君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上上之吉，这样的卦象，连孤月灵君都忍不住期盼莫长生当真能破解五灵大陆的诅咒。这样的期盼之下，孤月灵君会伸手相助，自然也不奇怪了。 她甚至还要奇怪，为何逍遥宗和剑宗会故意不出面帮助莫长生，更奇怪逸宗为何要与千海门牵扯在一起，故意与长生门为敌。难道他们忘记了莫长生的好气运？忘记了一旦与莫长生为敌，莫长生的好气运，会如何帮助他？ 孤月灵君摇了摇头，怀疑了一会其他宗门的做法，便将心思转移到如何说服合欢宗的其他太上长老同意出兵，援助长生门的事情。 现下合欢宗派到长生门的，都是孤月灵君的“自己人”，她若想整个合欢宗都偏向长生门，相助长生门，还要说服合欢宗的几大太上长老才行。 孤月灵君紧锁眉心，正在思索之际，大殿之中，就闯入了一个娇俏少女的身影。 “娘！娘！我从外边捡回来两个人！她们说有东西要送给长生门的莫掌门！” 娇俏少女一身粉红色纱衣，一脸娇憨地跑到孤月灵君身旁，拽着孤月灵君的手臂就开始摇晃：“娘，我把她们都带进来了，娘要不要见一见她们？然后把那个东西送给莫掌门去？” 孤月灵君眉心拧得更紧：“曦月，莫要胡闹。” 曦月嘟了嘟唇：“曦月才没有胡闹！那两个人的确奇怪的很，她们还说，若不是莫掌门，娘当年可能不会留下曦月，还说了很多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合欢宗的事情，她们两个人古怪的很，娘还是见一见她们，然后把她们送到长生门，让莫掌门决定如何处置的好。”说罢，她还嘟囔道，“那样奇怪的人，若是将她们留在外面，那才是不智之举。” 孤月灵君凝眉不语。 曦月咬了咬唇，仰着脸道：“她们说的是假的对不对？就算没有莫掌门，娘也不会不要曦月的对不对？” 孤月灵君摸了摸曦月的脸颊，却是想到当年之事。 她当年被人背叛和陷害，才会在不得已的难堪之中，怀上了曦月。 曦月的生父事后本欲逃走，但在发现孤月灵君怀有身孕之后很是猖狂，连逃跑都放弃了。因为他心中觉得，越是高阶修为的女子越是难以受孕，一旦受孕之后，必定会将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他身为那个孩子的生父，孤月灵君纵使是再恨他，为了孩子，怕也会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供给他修炼资源。 可是那人显然低估了孤月灵君的怒火。 孤月灵君在挣脱束缚，听到他说她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之后，依旧毫不犹豫就斩杀了他。 这件事本与莫长生无关，但巧就巧在，孤月灵君在几番犹豫，不知该不该生下这个被她杀了亲父的孩子时，碰到了莫长生。莫长生的一席话才让孤月灵君放下犹豫，安心生下曦月。 至于曦月所问，若没有莫长生，是否还会生下她……孤月灵君亦不知晓这个答案。 只是曦月口中的那两人着实古怪，孤月灵君安抚了曦月一番后，便令人将她们带了过来，一番盘问之后，才提笔写下一封信，令人将信和人一起悄悄的送到了长生门。 莫长忧感激孤月灵君的相助之情，亲自见了二人和信，在那个半面无盐的女子一番剖白之后，拿了一块奇怪的东西，犹豫半月之后，才上了莫长生修炼的山峰。 蛟龙大人正懒洋洋地看着莫长生待得地方，见大舅子上山了，甩了甩尾巴，算是打招呼——他现在是蛇形，反正说话了大舅子也听不懂，所以他还是不说话了…… 莫长忧初时也没有开口，只陪着蛟龙大人一齐坐着，看向莫长生的洞府的方向。 待到接二连三的传讯符飞来，莫长忧起身欲要离开，走了几步后，不知怎的，又停了下来。 蛟龙大人歪着头“嘶嘶”了几声。 莫长忧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还是停了下来，将那个半面无盐的女子交给他的东西拿在手心里，给蛟龙大人看：“慕生可识得这件东西？这是一个唤作岳无盐的女子送来的，她说这个要交予长生，可是长生还在闭关，所以……”他便一直拿在手中。 莫长忧的话还没说完，蛟龙大人倏然变成人形，一把夺过了莫长忧手中的东西，认真看了一眼后，就丢到了口中。 莫长忧：“……” 蛟龙大人无比认真地看向莫长忧：“大舅子，这个东西在你手中几日了？你一直贴身戴着？” 莫长忧不明其意，还是道：“自然，那个岳无盐太过奇怪，这件东西也很古怪。半月前我拿到这件东西后，常常想要将它放在一旁，可放下之后，总是忍不住再次将这东西拿起来，因此便一直放着。只是今日……” 蛟龙大人道：“大舅子，你快下山，我要唤醒长生。” 莫长忧心中更觉古怪：“为何要唤醒长生？千海门和逸宗虽然要为难长生门，可是长生门要护山大阵在，又有诸多修炼资源，暂时还抵挡得住。慕生怎可轻易唤醒长生？” 蛟龙大人一张面瘫脸终于绷不住了，苦着脸道：“可是、可是不唤醒长生要如何？大舅子贴身戴了半个月的东西，正是轮回盘碎片。轮回盘碎片属阳，最喜靠近女子，以此吸取女子身上的阴气和气运。那个岳无盐会混的那么惨，其实就是她贴身戴了很长时间轮回盘碎片的缘故……” 莫长忧一怔：“我并非女子……” “可是大舅子是纯阴之体啊！”蛟龙大人面色更苦，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轮回盘碎片将一个上好的纯阴之体的气运吸收大半了，而且，莫长忧拿来的碎片上好像还布了某种阵法，不但会吸取莫长忧的气运，还影响了整个长生门的气运，“大舅子你就要倒霉了，还是倒大霉。可是大舅子一直待在长生门里，要倒大霉的话，就只能是长生门被摧毁，慕生想不出来好法子，只能唤醒长生，咱们一起离开。” 大舅子要倒大霉了，长生肯定不会不管大舅子，所以，他们还是快些准备好跑路吧。 就是要打断长生修炼……蛟龙大人心疼的不得了。 莫长忧不肯信此事，可是很快，玄霆匆忙上山，急急道：“护山大阵被摧毁一角，逸宗和千海门的渡劫大能，一齐打了上来！” 莫长忧愣住。 玄霆看向莫长生的方向：“事情紧急，我等务必要立刻唤醒掌门！另外还要请敖大人下山，相助其余几位渡劫大能，杀退敌人！” 蛟龙大人自然不肯，直接道：“让老龟带着他的龟子龟孙去，至于东海这边，我来看着！还有长生，我来唤醒他！” 玄霆得了答案，立刻便要下山。 莫长忧亦反应过来：“我与你一同下山，重修护山大阵。” 玄霆想要阻止，毕竟莫长忧才是元婴修为，待会要在十几位渡劫大能的威压下修复护山大阵，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事态紧急，长生门低阶弟子已经不知死了多少人了，又有莫长忧一意孤行下山，玄霆愣是没有拦住。 蛟龙大人忙忙喊住玄霆：“快去护住大舅子！若是他死了，其余人，即便长生醒了，也不会去救得！” 玄霆微微正色，即可下山。 蛟龙大人上前一步，想要唤醒莫长生。 结果莫长生的洞府之上，突然间雷云重重，数道闪电划过天际。 蛟龙大人呆了呆，退后数步，就见他心心念念的长生，自己从洞府中走了出来，一身白衣，长身而立，冲他微微一笑。 “辛苦了，慕生。” 　　☆、第177章 合体 蛟龙大人忽然觉得，他再一次的喜欢上了他的长生，一张古铜色的大脸，瞬间绯红一片。 莫长生：“……”他好像没说什么调戏龙的话来着。 然后下一瞬，蛟龙大人就凶猛的朝他跑了过来，一把抱住。 抱得紧紧地。 “长生长生。” “我都有三十多年没见过长生了。” “慕生好想长生，长生想不想慕生？” “长生长生。” …… 莫长生想到自己闭关三十余年，这恶龙就傻乎乎的在外面等了三十余年，心中一软，亦回抱了一下蛟龙大人，温声道：“慕生是我道侣，慕生说我想是不想？” 蛟龙大人凝眉苦思。 莫长生暂且缓解了相思之情，就把龙给推开，含笑道：“多亏我闭关前，采补了慕生十载，如今修为有成，即将度合体劫，慕生不如为长生继续守护？待长生渡劫完毕，你我再……” 蛟龙大人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看天上厚重的雷云，蓦地将轮回盘的最后一块碎片拿了出来，咬了咬牙，塞到了莫长生手中：“这块碎片在大舅子手中拿了半个月，因为上面被特意布下了阵法，一旦拿在纯阴体质的人手中，阵法就会自行开启，吸收拿着他的那个人和他所在门派的气运。” 莫长生瞳孔一缩。 蛟龙大人继续道：“方才玄霆来说，长生门护山大阵一角被毁，逸宗和千海门的十几位渡劫大能都攻了进来，老龟还有其他八个渡劫大能都跑去帮忙了，我在这里守着长生还有东海。” 莫长生微微皱眉：“这样算起来，长生门就只剩下九位渡劫大能了？可是按照我和他们的约定，长生门不该只有这九个人守护。” 蛟龙大人道：“这个……说来话长啊，那个无忧秘境的镜主，他把人都给关到无忧秘境里去了，长生门因为成了四宗之末，才能留下十个炼虚期以上的修士，唔，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长生你快要渡劫了么？快快布阵，还有这最后一块轮回盘……”蛟龙大人红了红眼睛，还是道，“长生抓紧时间把它和另外两块轮回盘结合在一起，这样的话，长生就能恢复前世记忆……”若是渡劫，也会更有把握。 莫长生在闭关之前，就考虑过自己有可能出关后会渡劫的可能，因此早就将阵法布置了个大概，现下只要将灵石填充到阵眼处，令阵法开启即可。 只是他现下根本放心不下。 “慕生帮我跑一趟，牵制住那些闯进来的渡劫修士，传音给玄霆，令他带着所有还活着的元婴期一下的弟子走密道离开。长生门只要有人在，将来必会重建。至于元婴以上的弟子，一部分牵制攻进长生门的人，一部分则配合兄长，早些将护山大阵修复好。” 莫长生微微眯了眯眼，又道：“若三日后，阵法还未修复完毕，便令人将兄长打晕，所有人撤离长生门！” 蛟龙大人却不肯走：“不行！慕生不走！慕生大吼一声，就可以告诉他们慕生的话，根本不需要慕生离开！” 莫长生无奈道：“千海门和逸宗怕是打着要将长生门灭门的主意而来，这次除了他们自己本门的高阶修士，怕是还带了不少帮手来。长生门建立还不足百年，原本用来镇宗的高阶修士被无忧秘境带走了一大部分，护山大阵被毁，我如今渡劫在即，剩下的人想要反击并打败来袭之人，怕是难上加难。若是我猜得没错，我最开始和慕生一起找来的年岁和功力最强的十妖，怕是已经被无忧秘境的镜主请走了。剩下的渡劫修士，根本抵挡不了千海门和逸宗，慕生若是不肯亲自去，长生门此次……怕是在劫难逃，只能被灭门了。” 蛟龙大人瞪大眼睛道：“灭门就灭门，只要大舅子没死，只要长生在，那不就成啦！长生放心，我已经让那些人护好大舅子了，至于其他人，他们是死是活，长生何必在意？反正，反正慕生是绝不肯离开长生的！” 蛟龙大人心中气急，长生门那些人有那么重要么？长生竟会开口让他在长生要渡劫的关键时刻离开！蛟龙大人气得眼睛通红通红，根本不舍得也不敢离开。 “如果慕生走了，那长生这里遇到坏人来捣乱，就像是长生上次渡劫那样，故意跑到长生的阵法里，害得长生的雷劫加重，那又该怎么办？”蛟龙大人气恼道，“到时长生遭了大难，慕生就是救了再多人，又有何用？” 莫长生原本皱着的眉头，在听到蛟龙大人的这番话后，才微微舒展开来，尔后悉心劝解道：“长生门是我一手所建，既是功德，亦是因果。我会建长生门，教授弟子，心中本就有私心，妄图以这些功德，抵挡我比常人超出太多的气运，换取来日与你共同飞升。若是这些人就这样枉死，只怕我当日算计，会全然落空。我当日建宗立派之辛苦，慕生全部亲眼所见，慕生可愿我当日之辛苦，全部枉送？” 蛟龙大人怒火平息了几分，可还是红着眼睛看向莫长生，不肯离去。 莫长生上前一步，蓦地亲吻了蛟龙大人一下。 蛟龙大人立刻乘胜追击，狠狠地亲了心上人一番，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放开，然后委屈道：“长生坏！只有要讨好慕生时，才会亲慕生，才会对慕生这样温柔的说话！” 莫长生低低一笑：“那慕生喜欢么？” 蛟龙大人：“……”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慕生快去快回。”莫长生含笑道，“莫要忘了，长生门的弟子，还唤你一声‘掌门夫人’，慕生去救他们，也算应当。” 蛟龙大人还是不肯走。 “慕生忘了，我还有最后的保命之法。那个保命之法，定会令我保住一命。” 蛟龙大人听莫长生这样说，想到逍遥秘境，这才迟疑着被莫长生给一把推下山。 莫长生将人推下山后，才将渡劫的防御阵法重新布了起来，除此之外，还布下数个小阵法。 抬头再看，就见雷云重重，刹那间便将当头劈下！ 而蛟龙大人既被心上人给推下山了，心中有再多的不解困惑，也只能先去教训那些人再说。 然而等到他下山之后，才发觉玄霆之前的话究竟说得有多么少。 长生门防护大阵被毁，趁机冲到长生门的，除了逸宗和千海门的渡劫大能，还有被两大门派故意放进来的魔族！ 大批的低等魔族和高等魔族闯入长生门，吸取长生门低阶弟子身上的修为和精气，壮大自己。 而长生门的低阶弟子死伤无数，那藏在阴影里的魔族，越发猖狂起来。 饶是蛟龙大人这般心中只有莫长生一个的龙，此刻也气红了眼，直接变幻成原形，飞快的跑到防护大阵被毁的那个角落，一力打飞了三个化神修士，随即又化成人形，高声喝道：“掌门有令，长生门所有元婴以下弟子，跟随副掌门离开，其余弟子，凡是会布阵的，与莫长忧一起布阵，不会布阵的，便与我共同进退，杀退这些欲要灭我长生门的卑鄙小人！” 原本乱作一团的长生门众人，在听到“掌门有令”四个字时，便开始心中欢喜，继而听到掌门之令的内容，众人心中一定，抬头看着“掌门夫人”奋勇杀敌的情形，再看“掌门夫人”和龟老两个，便直接牵扯住十二个渡劫大能，令他们不能攻击长生门的其余弟子，心中更是大定，齐齐高呼：“遵掌门令，遵掌门夫人令！” 声音之大，令远在自己的洞府外等待雷劫的莫长生都听到了。 只是莫长生连感叹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第一道天雷，轰然降下！ 蛟龙大人眼睛更红了，直接化成原形，同时催促老龟道：“快杀了他们！必须要杀了他们！” 老龟的长处着实不在攻击之道，他最多能缠住四个渡劫修士在他身边，让他们不能去攻击别人，至于杀了他们，老龟还真的有些有心无力。 他此刻也看到了天上的雷劫，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莫长生身为掌门，明明都下了掌门命令，却没有过来的缘故——莫长生又在渡劫了！若是他此刻赶过来，才是陷长生门众人和他自己于不利之地。 不单单是老龟，长生门和千海门、逸宗的众人也反应过来，原本看起来只有化神期的两名修士对视一眼，便悄悄的往天劫降临的地方赶去。 另有一名给莫长忧打下手的元婴修士，忽然一抬脸，露出了一个阴戾地神情。 　　☆、第178章 178 莫长忧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恶意。 在蛟龙大人对他说了轮回盘碎片会吸取他和长生门气运的时候，莫长忧有那么一瞬间的彷徨和无措，可是很快的，他就想明白了，无论是谁在算计长生门和他，无论他是如何被利用了，现下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不是去思虑报复一事，而是如何挽救如今的局面。 莫长忧现在的修炼速度看起来和他人无异，可是当初的道基毁损，终究还是让他在有了大把丹药和灵石的情形下，仍旧比不上旁人。论到退敌，他不见得比得过长生门的其他人，因此他现下能做的，只有尽快令长生门的护山大阵完好如初。 好在当初莫长生将护山大阵亲自布置好后，就与他互相商量了一番，将莫长生觉得不妥的地方重新改进。莫长忧对护山大阵如何布置很是熟悉。 只是数位渡劫大能的威压之下，莫长忧这个元婴修士想要快些修复护山大阵，却也是不能了。 他只能尽他最大的努力。 “再取八十一只土系阵旗！快！” 莫长忧眼睛看都不看周遭，手上接连动作，口中唤了一声。 可是他这次等了片刻，却没等到身侧打下手的那位元婴修士递过来的阵旗。 莫长忧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就看到不远处，那个原本给他打下手的元婴修士，竟一下子变成了渡劫修士，正与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风烈阳和一直护卫在他身旁的璞阳子打在了一起。 莫长忧怔了怔，衣袖就被身后人拽住。 “莫要看他。”青岩纵然比风烈阳和璞阳子的修为都要高上一些，可是蛟龙大人方才已经告诫过他，让他必须寸步不离莫长忧身旁，青岩纵使是生气，也不敢离开，“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明明早就混了进来，可是却偏偏在长忧要遇险的时候，才跑出来为长忧挡灾，这样的行为，岂是君子所为？” 莫长忧抿了抿唇，回头看一眼还没有布置好的阵法，再看一眼被蛟龙大人和龟老缠住的十二个渡劫修士，目光闪了闪，蓦地又重新坚定了起来。 “青岩在这里护好阵法，莫要让任何人靠近。”莫长忧将一个阵盘给青岩，“这是千幻阵法，待我离开三丈之后，青岩便开启千幻阵法。” 青岩抓着莫长忧的手：“那你呢？” “璞阳子和风烈阳都是化神修为，他们打不过渡劫修士。”莫长忧安抚道，“慕生和龟老都在忙着，此刻必然顾不上这边。我若不去帮忙，他们比死无疑。” 青岩心说，他们死便死了，他们又不重要。可是你不能死。 莫长忧接着道：“他们若死了，那渡劫修士必来攻击你我，好让这护山大阵毁损更严重，不得修复，令守在外面那些人统统进来！长生门已然遭受大劫，必然承受不了外面那些人进来的结果，我若此刻不去以阵法相助，不单单是我，怕是长生门，还有正在渡劫的长生，都要遭逢大难！” 青岩心头乱糟糟的，他本是妖兽，还是曾被人类驱使过数百年的妖兽，若非救他的恩公亦是人类，他此刻哪里会管其他人的死活？可是他不在乎，莫长忧却在乎。 青岩直接伸出手：“爆灵丹！我见过恩公将爆灵丹送予长忧，长忧给我三颗，我会与那二人速速斩杀了那个渡劫修士！” 爆灵丹，顾名思义，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将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只是这个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爆灵丹药效消失，修为退回原先水平，并循序降低一个小境界的修为。且爆灵丹还有个副作用，便是服用爆灵丹之后的三十年，服用者修为不得寸进！ 莫长忧眼看那渡劫修士召唤出两只化神境界的妖兽，终于不再迟疑，取出三颗爆灵丹，递给青岩。 青岩先吞下一颗，修为登时暴涨到合体修为，他看了青岩一眼，便飞到高出，将另外两颗爆灵丹给了璞阳子和风烈阳，二人方才也看到了青岩暴涨的修为，当下一分犹豫也没有，立刻吞下丹药，修为一同暴涨。 那渡劫修士眯了眯眼，冷哼道：“比本事不行，这歪门邪道的东西，长生门倒是有一手！不过……就算尔等修为暴涨了又如何？尔等不是莫长生，没有他手里的留影剑，尔等除了死路，还有何路可寻？” 青岩三人却都没有搭理他。 莫长忧自青岩离开后，亦吞下一颗爆灵丹，修为暴涨到了化神后期，总算能细细看清楚青岩他们斗法的动作。 莫长忧盘膝坐下，周遭布好千幻阵法，便开始临时教青岩三人以阵法对抗那渡劫修士。 渡劫修士先时还不以为意，结果在看到莫长忧的动作时，心中突地一跳——他险些忘了，这莫长忧不但是莫长生的兄长，还是修真界阵法宗师紫烟灵君的关门弟子！而紫烟灵君当初会收莫长忧为徒，就是看上了莫长忧异于常人的阵法天赋！ 青岩和璞阳子整日陪在莫长忧身旁，虽然二人都不是话多之人，但最平常的默契还是有的；风烈阳痴傻时与莫长忧相处十五载，莫长忧的言语是何意，他自然能很快领会。 且三人都服下了爆灵丹，修为大涨，风烈阳和璞阳子皆是剑修，青岩更有蛟龙一族的天赋神通——划破空间，因此两个时辰之后，那渡劫修士就死在了四人手上！ 死不瞑目！ 蛟龙大人也已经杀了三个渡劫修士，周遭还缠着五个渡劫修士。 那五人对视一眼，便打算逃跑——开玩笑么？这个平常默不作声的长生门的掌门夫人，竟然会这般能打？明明都是渡劫修士，为何这“掌门夫人”，竟有本事缠住他们八个渡劫修士，方才更是直接杀了其中三个，还是他们八人中攻击力最强的三个！ 五人心中打算的好，更有甚者妄图去把莫长忧绑走，可蛟龙大人听着远处阵阵雷鸣，心中焦躁更甚，手上动作更是毫不留情，又岂能让这五人逃离？ 龟老依旧一龟缠着四个渡劫修士，虽然这样一来，他根本腾不出手去杀这四人，可到底也让这四人腾不出手去祸害旁人。 莫长忧四人杀了一名渡劫修士，便立刻趁着自己的修为未尽，风烈阳和璞阳子继续杀敌，青岩则护着莫长忧，重修阵法。 璞阳子一心唯有一剑，是以和那个并不熟悉的风烈阳一起打了半晌，才突然使劲嗅了嗅周遭，目光落在风烈阳身上，语气平板的道：“你受伤了。” 不是他们四人杀那渡劫修士时受的伤，而是之前护着莫长忧时，为莫长忧挡的渡劫修士那一掌。 风烈阳看了璞阳子一眼，吞下一整瓶的丹药，继续开打。 璞阳子见状，便明白风烈阳打算硬撑——不过这与他无关，只要能守好对莫长生的承诺，护卫活着的莫长忧百年，他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 玄霆在安置好了长生门元婴期以下的弟子后，很快就又赶了回来。他终究是管理过长生门数十年，片刻之后，便将莫长忧重新保护好，让他继续布阵，其余人则专心御敌。 风烈阳显然是认识玄霆的，他看到玄霆后，便飞了过去，与玄霆说了几句话，玄霆面色大变。 风烈阳道：“此事是逍遥宗之过，风某阻止不了宗门，只盼长生门能顺利度过此难。” 玄霆深深看了风烈阳一眼，抱拳道：“长生门欠阁下一个人情，若将来有需要，尽可来长生门！只是眼下……” 风烈阳沉默片刻，道：“我这就走。” 玄霆再次谢过风烈阳，转过身，令人盯住了风烈阳，便去寻找风烈阳所说的几人。 风烈阳看到莫长忧身边有人相护，站在一旁看了一会，伸手抓过两个千海门的元婴修士，抽身从护山大阵还没修复的地方，趁势离开。 莫长忧发觉阵法被惊动，这才向外面看了看，正看到风烈阳正与两名元婴修士交手，令二人根本进入不了长生门的护山大阵。 风烈阳修为比二人高了一个大境界，本身攻击力惊人，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二人斩杀剑下。 然后他才离开。 头也不回的离开。 莫长忧继续布阵。 小半日之后，蛟龙大人和龟老终于将还缠着他们的剩下的九个渡劫修士，全部斩杀。 其中有三人本欲趁机逃脱，却被蛟龙大人以天赋神通追上，当场击杀。 千海门和逸宗剩下的弟子登时乱了套。显然两个门派没有料到，就算他们两个宗门的渡劫修士在数量上占了优势，可是单单那位“掌门夫人”和硕大的乌龟一出手，两个宗门的渡劫修士就损失了大半。 蛟龙大人不放心他的长生，见这里的渡劫修士都被杀干净了，忙忙留下一句话，令龟老好好守着这里和莫长忧，他也不化成人形，以金蛇形态，便朝着莫长生渡劫之地奔了过去。 再过半日，莫长忧终于带着众人将护山大阵修补完毕，玄霆亦带着众人将阵法内外的千海门和逸宗之人，杀的杀，关的关，大体收拾了起来，而原本躲起来的诸多元婴期以下的弟子，亦都被放了出来，长生门很快恢复了原状。 众人只等着掌门渡劫完毕，带着他们去报仇！ 莫长忧虽未御敌，可是在数位渡劫修士的威压之下修复了一日的护山大阵，心神耗费巨大，一见情势已定，便吐出一口本命精血。 青岩和璞阳子大惊，皆劝莫长忧休息。 可是莫长忧哪里敢休息？待再次确认阵法无误，见玄霆也将长生门的奸细一一抓了出来示众，便奔去莫长生的渡劫之地。 几人赶去时，便见莫长生的阵法之内，正躺着两个渡劫修士的尸体。 莫长忧微微闭目，他已然猜到，莫长生这次天劫，怕很可能是八九天劫，甚至因着那两具尸体，还有可能是九九天劫。 玄霆大致安抚好众人情绪，跑过来时，就见莫长生正傲然立于天劫之下，周遭阵法碎成一片。 玄霆心下惊奇，不禁道：“掌门这是在度第几道天劫？” 他这一问，倒没打算得到答案，毕竟他们一行人之前都在御敌，并没有亲眼看着莫长生渡劫。 可是莫长忧却道：“七十。” 玄霆一愣：“什么？” 莫长忧并未转头看他，而是依旧看向天劫之下，莫长生的方向：“现在即将是第七十一道天雷。” 玄霆大惊：“七十一？那岂不是说，掌门这次度的八九天劫？可是、可是怎会如此？掌门向来恩怨分明，从不滥杀，又有这些年来长生堂和书院之功德，即便是被两个跳梁小丑影响了渡劫，也不该是八九天劫！” 玄霆最后一句话当真说对了。 莫长生经历的的确不是八九天劫，而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 众人皆沉默下来。 蛟龙大人亦没有说话。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蛟龙大人不说话，一是担忧心上人的九九天劫，另外的缘故，则是因为，他发现他的长生神色眼神都和先前有些不同了。 他的长生，一定是拿到最后一块轮回盘碎片后，将三块碎片凑齐，完全记起了前世百余年的经历，记起了当年他们之间的种种，记起了当年的莫长生根本不曾喜欢过他的事实。 蛟龙大人看着被劈的灰不溜秋、看不出原貌的心上人，再想到心上人恢复记忆的事情，顿觉整颗心都碎了一地。 　　☆、第179章 179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如果说对于之前的莫长生来说，还会有些踌躇和犹豫，但对现在的莫长生来说，他多了前世百余年的记忆，而前世的百余年，他又多是孤身一人在与人的斗法中活过来的，八十一道天雷纵使是再可怕，以他心性的坚韧，还有手上拿着的无数法宝，终于熬了过来。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后，原本被劈的灰不溜秋的莫长生，刹那间又恢复了原先风度翩翩白衣潇洒的俊俏郎君的模样。 众人齐齐欢呼。 不在山上的长生门弟子，其实也在关注着掌门渡劫一事，见天上雷云散去，又见天际乍然出现祥云片片，祥云之上，正有一道金龙虚影。 长生门弟子当即兴奋了起来！ 掌门还不到百岁，已经是合体期修为了！有这样的掌门带领着他们，何愁长生门没有前途？何愁他们自己没有飞升的一日？ 不知是谁带头，长生门众多弟子齐齐高呼：“掌门！掌门！掌门！……” 一声高过一声。 倒是有人想喊“掌门万岁”，可是心中再一想，他们掌门年岁轻轻就已经是合体修为，想要活到万岁，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若当真喊了万岁，那才是看轻了他们掌门的能力。 数十万弟子的呼声，莫长生想忽略都不能。 因此他没有第一眼就去看蛟龙大人，而是看向了玄霆。 玄霆立刻上前，与莫长生耳语片刻。 莫长生微微颔首：“这些年来，还要多谢副掌门。若无副掌门，便无长生门的今日。” 玄霆亦是笑：“可是若无掌门，便无玄霆。” 莫长生便不再说什么，而是在那金龙虚影的映衬下，飞到高出，将灵力凝于声线，高声道：“长生门众弟子听令！” 长生门众弟子齐齐站直了身子，肃容以待：“是！” “明日寅初，本宗将挑选十万弟子，与本宗一同去千海门和逸宗，为我长生门死去之弟子，好生讨个公道！” 莫长生话音一落，长生门众弟子登时热血沸腾。 讨个公道！那不就是去报仇么？ 想他们这几日所受的苦难，想他们周围被千海门和逸宗还有那些魔族所杀害或重伤到无法修炼的同门，想他们不得不被藏到隐蔽处，眼睁睁看着同门师长为守护他们而一次次拼杀的情形……长生门众弟子原本按捺下的恨意，登时又被莫长生勾了起来！ 是了！他们是有掌门的人，他们的“掌门夫人”还威武的能以一妖之力，连杀数个渡劫修士，他们长生门是不会白白吃这个哑巴亏的！ 他们必须要报复回去！ “谨遵掌门令！谨遵掌门令！谨遵掌门令！” 众人的声音响彻云霄，似要将这几日来的郁气和恨意，统统发泄出来。 莫长生这才踩着飞行靴飞了下来。 他先看了还在紧张的蛟龙大人一眼，微微迟疑，便调转开目光，看向玄霆等人，将宗门事务暂时交代一番，玄霆便带着挑选十万弟子的重任离开了，其余人也陆续离开，山峰之上，最后只剩下了莫长忧和蛟龙大人。 青岩和璞阳子在山腰上等着。 莫长忧看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莫长生，眉心蹙了蹙。 “长生，那轮回盘碎片……难道真的如古籍记载，是可以令人轮回重生，时光逆流之物？可是轮回盘已毁，显见已经被使用过一次，不知是谁……” 莫长忧心思缜密，本就聪敏，先前因千海门和逸宗攻打长生门，一时之间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也想了个七七八八，又有眼前的莫长生看着比四十几年前闭关的莫长生更加成熟内敛，莫长忧便更加怀疑。 莫长生渡劫前，就从蛟龙大人口中得知了有人利用轮回盘碎片，吸取莫长忧和长生门气运之事，现下又见莫长忧一下子猜出了这其中缘故，莫长生想到前世莫长忧之苦，想到莫长忧那时为了不连累他而自爆一事，心下酸涩不已，却是开口说道：“轮回盘虽是神器，可也只能使用一次，便会自行碎裂。但凡捡到轮回盘碎片者，多为女子。因轮回盘属阳，是以轮回盘碎片多会依附女子，吸收其气运和阴气，弥补自身。但轮回盘碎片除了吸收依附者的气运和阴气外，还会因天道因果，将依附者前世的记忆，大部分送给依附者。” 莫长忧神色微微一变：“我并无前世记忆。” 莫长生道：“这便是有人故意在碎片上布下的阵法的缘故了。”他一顿，又道，“兄长虽只随身戴了那碎片半月，但身上气运却被吸取泰半。好在轮回盘又重新归我驱使，我欲送兄长去逍遥秘境，既可修理，又可使得轮回盘将之前吸取的兄长的气运还给兄长，兄长觉得如何？” 一字不提前世记忆之事。 莫长忧虽有疑惑，却也不再纠结所谓的前世——莫长生素来与他亲厚，现下却不肯告诉他前世之事……莫长忧心中猜测，以他的纯阴体质，怕是也落不到一个好结局。 不过那都是他不曾经历过的事情，莫长生既不说，他便也不再问。 “可是我若消失在人前，璞阳子和青岩却依旧出现在人前，是否会引来他人怀疑？” 两人跟随莫长忧多年，修真界众人也明了这二人是被请来专门保护莫长忧的，若二人还在，莫长忧却消失了，的确会引来外人怀疑。 莫长生道：“让青岩与兄长同去。当年我安置伪逍遥秘境时，便是青岩化作蛟龙，与慕生一同吸引去众人的目光，才让我没有曝露此事。至于璞阳子，他离开散修盟数十载，现下也该回家探望一番了。” 此事便就此定下，只待莫长生去收拾了千海门和逸宗，回来后就把青岩和莫长忧送到逍遥秘境去。 莫长忧与弟弟四十余载未见，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只是眼角瞥到一旁孤零零的可怜兮兮的蛟龙大人，再思及这蛟龙默默地当了多年“望夫石”的事情，心中一软，便告辞了。 “我并不知前世之事，只是慕生待你的情深意重，却是我亲眼看到的。若前世他不曾伤你，长生还是要三思才好。” 莫长忧说完这些，就当真离开下山了。 莫长生明日便要去带人报仇，他还是带着人再去查探一番护山大阵，以免到时候又出现什么问题的好。 人都走干净了。 山峰之上，只剩下莫长生和蛟龙大人一人一龙。 蛟龙大人红着眼睛，就是不敢靠近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的莫长生。 这一世的莫长生，在他的痴缠之下，的确是喜欢上他了。 可是前世的莫长生……蛟龙大人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次之后，莫长生对他露出的憎恨和厌恶的神色，更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的莫长生对他说出“此生惟愿再不相见”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长生，真的一丁点都不喜欢他啊。 蛟龙大人越回忆，眼睛就越红。 前世不喜欢他的长生有百余年的记忆，可是这个喜欢自己的长生，才有几十年的记忆。 万一、万一喜欢他的长生被不喜欢他的长生记忆同化了怎么办？ 万一喜欢他的长生也觉得不喜欢他的长生做得对，他这个恶龙是不值得喜欢的，尤其是他还在前世的不喜欢他的长生重伤之际趁人之危……蛟龙大人觉得如果他是长生，根本连想都不用想，指定不要他了！ 蛟龙大人兀自陷入对自己的厌弃之中，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竟不曾发现他的长生已经离他很近了。 “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弄个蛋，长生以前说的故事里，有了蛋，就是有了孩子，另一个就必须得负责了。慕生有了蛋，长生就不能丢下慕生了……”蛟龙大人下意识的把心底的话说完，稍一抬头，就看到他的长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长、长生……”蛟龙大人心中更苦，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就把人给抱住，然后重重的往地上压。 当然压得时候，还不忘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层松软舒适的被子给他的长生垫着。 “反正、反正我不管，长生必须对慕生负责！”蛟龙大人双眼通红，毫无章法的对着身下的人开始亲来亲去，偶尔腾出空来，还不忘道，“慕生都当了掌门夫人，都和长生成了两次亲，还和长生洞房了那么多次，不管怎样，长生必须要对慕生负责！长生不能不要慕生！” 莫长生原本还微微皱着眉头，抬头见这恶龙急切又害怕的神色，才将眉宇舒展开来，叹道：“笨蛋。” 蛟龙大人闻言更伤心了：“慕生是笨，可是慕生是真心喜欢长生的。长生说甚么，慕生就去做甚么，绝对听话！” 莫长生颇为哭笑不得：“我是长生门的掌门，一句话下去，就会有很多人像你一样听话。唔，或许会比你还要听话。” 蛟龙大人急道：“可是我会最听话！我会把长生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 莫长生沉默了一下，忽的伸出手，按在那恶龙“砰砰”直跳的心口处，“放在哪儿？这里？” 蛟龙大人抓住心上人的手，然后一扯衣襟，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是这里！就是这里！这里只有长生一个！”蛟龙大人把莫长生的手重新按在心口处。 只是之前莫长生是主动隔着衣服按住的，现在则是蛟龙大人撕了衣服，抓着莫长生的手被动按住的。 莫长生：“……” 蛟龙大人认真地盯着他的长生的每一丝神情，最终只能挫败道：“慕生知道了。” 莫长生：“……你知道甚么？” “慕生知道，慕生只能用蛋留住长生了。”蛟龙大人难过极了，可还是道，“长生放心，慕生一定会好好看护我们的蛋。”然后让长生为了蛋不离开他。 莫长生：“蛋呢？” 蛟龙大人道：“还没造呢。”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莫长生嘴角一抽：“蛋都没造出来，你怎么来用蛋留住我？用一个赝品蛋么？” 蛟龙大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了。 他一心想着，长生有了前世记忆不喜欢他了，他只能通过和长生的蛋来留住长生。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蛋！呢！ 蛟龙一族虽有秘法可以和其他种族生蛋，但是这个秘法是需要对付的配合的。蛟龙大人之前和他的长生翻云覆雨时，长生一直都在拒绝这件事，因此蛟龙大人的“造蛋大计”一直没能成功。 换句话说，蛟龙大人心心念念想要用来留住莫长生的蛋，压根就不曾存在！ 他根本不可能用这个法子留住长生！ 蛟龙大人顿觉晴天霹雳，呆愣当场。 莫长生使劲拍了拍这恶龙赤裸裸的心口。 蛟龙大人终于回过神来，紧紧将人抱住，低声道：“那、那怎么办？没有蛋，长生你会离开慕生么？你会让慕生走，然后像前世那样说‘此生再不相见’么？” 莫长生有心想问，如果他真的说了这句话，蛟龙大人是不是真的会像前世那般，真的默默地离开，然后只偷偷的关注他，却不打扰他的生活。 可是话到嘴边，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是他的慕生啊。 前世虽不喜欢，却也当成伙伴一样相处了几十年的慕生；这一世与他形影不离，让他甘心与之相守的慕生……既是他在乎的慕生，他又何必问些令慕生为难的话呢？ “笨蛋。”莫长生忍不住又说了一句，然后微微动了动脖子，找准地方，狠狠咬了这恶龙的唇角一口！ 既然说不通，那就用行动来表示好了。 …… 暂且不提蛟龙大人是如何晕乎乎的发现，就算是觉醒了前世记忆的莫长生，现下也是在乎他、欢喜他的，翌日一早，莫长生便带着十万长生门弟子，直接杀上了千海门！ 因无忧秘境镜主将炼虚期以上修士招进无忧秘境的行动，致使落下四宗和九门地位的逸宗和千海门，两个门派的炼虚期以上修士，统共只剩下了十六个。 两个门派攻打长生门一役，被蛟龙大人和龟老杀死的渡劫修士共有十二个，被莫长忧四人杀死一个，前去打扰莫长生渡劫反被莫长生以留影剑杀害的有两个，这样算起来，两个门派通过就只剩下一个渡劫修士。 而这个渡劫修士还在逸宗。 千海门根本无一人能与莫长生为敌。 眼看被兵临城下，千海门掌门脸都青了。他们攻打长生门是一回事，可是被长生门攻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莫掌门何故如此大动干戈？就算我千海门几位太上长老有错，稀里糊涂带人杀上长生门，可是你长生门将我千海门八位太上长老全部杀死，杀我千海门其余长老数十人，又扣留我长生门数万弟子，如此一番，我千海门并不欠你长生门什么。莫掌门为何还要杀上千海门？莫掌门莫非不知，做事留一线的道理？” 千海门掌门强撑着道：“若是莫掌门还心有不甘，我千海门愿自今日始，为长生门纳贡，每年交付一定数额的灵石丹药，但求长生门从此忘记千海门八位太上长老的故意挑衅，与我千海门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交好！” 莫长生是站在化成金色大蛇的蛟龙大人身上，飞着来的。 此刻他亦站得高高的，所有人都不得不仰视着他。包括那位千海门掌门。 莫长生微微扬了扬唇角：“纳贡？化干戈为玉帛？何必如此麻烦？长生门正巧要建分宗，本宗观千海门这牌匾不好，倒不如挂上长生门的牌子，来得更妙。诸位以为如何？” 长生门众弟子齐齐高呼好，掌门英明之类的。 千海门掌门脸都绿了：“莫掌门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就在下所知，长生门高阶修士根本一个都不曾丧命，而千海门八位渡劫大能全部命丧黄泉！千海门不愿因此和贵门派计较，甚至愿意纳贡之外，还将一半的灵矿白白送给长生门，莫掌门以为如何？你我各退一步，岂不更好？” 莫长生原本还在笑，闻言直接冷了脸：“你千海门与逸宗，欲灭我长生门，杀我长生门上上下下弟子近百万余人。尔等未能成功，不是因尔等心善，而是因我长生门上下万众一心，齐齐将尔等杀退，这才有了今日能反过来报仇的机会！我等今日能活着，概因长生门自己之故，根本与尔等无任何干系！我长生门今日前来报仇，且能保留一丝善意，主动投降者可活，余者杀无赦，可尔等前去我长生门时，可有此宣言？尔等欲诛杀我长生门上下近百万弟子，我长生门今日只欲杀不服者，尔等还有何怨言可说？” “况尔等欲灭我宗门，今日只欲以小小贿赂糊弄过去，那么明日，后日，其余宗门但凡心气不顺要寻我长生门的不痛快，有样学样，难道我长生门还要陪尔等如此玩耍么？尔等今日之果，皆因尔等昨日之过。若要怪，便去怪真正犯错之人好了！” 千海门掌门登时脸色惨白。 莫长生却已然没有耐心，直接道：“主动投降者，丢出你们的武器和储物袋，可活；余者皆杀！”然后他一摆手，便道：“杀！” 长生门上下十万众人，皆金丹期以上修为，闻言直接在阵法宗师指导下毁掉千海门护山大阵，红着眼睛杀了进去！ 迟疑，怜悯，犹豫，同情……这些都不会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因为他们很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昨日威武的“掌门夫人”和龟老一力斩杀十二个渡劫大能，如果不是长忧长老拼死修复护山大阵，如果不是掌门明明渡劫在即，还以炼虚修为杀了两个渡劫大能，如果不是诸多元婴以上修士的宁死不屈……今日的千海门，就是昨日的长生门！ 对这些要杀他们长生门上下的人，对这些会杀了他们夺取他们修炼资源的人，他们为何要犹豫？为何要怜悯？为何要踌躇？ 蛟龙大人这次没有出手，莫长生出手了。 他带出来了两个渡劫修士，三个人很快就将千海门化神期和炼虚期修士给抓了起来，愿意投降的留下，不愿意投降的直接拉到半空中一劈两半，千海门上下登时乱了起来。 长生门气势汹汹，千海门没有了镇宗的八个渡劫修士，化神期和炼虚期修士死的死，降的降，剩下的修士根本无高阶修士指挥，很快乱成一团。 十日之后，长生门彻底接收之前的千海门。 千海门主动投降者，愿意离开的，长生门会视其修为，发给一个储物袋，并将其留在原宗门的本命精血送还；不愿意离开的，则要参加入长生门的测试，旁的还好，只是有一条，因他们是敌方投降者，必须一次性不间断默写千遍长生门门规，才有机会进入长生门。 千海门事情解决掉后，莫长生在这个长生门的第一个分宗里留下两个渡劫修士，五万金丹以上弟子，又从长生门本宗招来两个渡劫修士，十万金丹以上修士，二十万筑基修士，打算杀上了曾经四大宗门之一的逸宗。 只是这一次，因逸宗比千海门弟子更多，更加难打，莫长生便和合欢宗打了声招呼。 孤月灵君一日后，就亲自带着三个渡劫修士和十五万金丹期以上修为的弟子，十五万筑基弟子，与长生门一齐攻上了逸宗。 身为五灵大陆第一宗门的逍遥宗一口气憋到了嗓子眼，却根本无法拿身为四大宗门之二的合欢宗和长生门如何。 今日的长生门，已将曾经的千海门纳为己有，又哪里是逍遥宗轻易可以动的？ 今日的莫长生，未过百岁之龄，已是合体期修为，斩杀五名渡劫修士，又岂是当日那个只能通过耍心机被他人蔑视，才能救出兄长的小小练气修士？ 逍遥宗早早就失去了先机。 　　☆、第180章 180 然而先机虽已经失去，可身为四大宗门之首的逍遥宗，还欲最后一搏。 身为逍遥宗掌门的诸葛肴直接去了剑宗，寻找剑宗掌门喝茶。 当然，喝茶是真的，说话也是真的。 剑宗掌门听到诸葛肴所说应当一齐压制长生门一事，嘴角一扯，讽刺道：“诸葛掌门莫不是在与我玩笑？压制？如何压制？无忧秘境镜主将大部分炼虚期以上修士都招进了无忧秘境，随后便封锁无忧秘境，任何人不得出入，如今你我宗门加起来，不过也只剩下二十位渡劫修士。可是那长生门——” 剑宗掌门一指指向东方，长生门的方向：“那长生门的‘掌门夫人’，却是能以一蛇之力，击杀八个渡劫修士的妖蛇，那龟妖更是能一力缠住四个渡劫修士。还有长生门的掌门莫长生，他还在元婴期时，就能以一人之力击杀三个渡劫大能，前些日子更是在自己渡劫前夕，又击杀两个渡劫修士……这样的长生门，我等便是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他们！又要如何压制？况且我观孤月是跟着那莫长生一条道走到底了，你我宗门连一个长生门都不见得打得赢，再加上一个合欢宗，你我哪里还有胜算？” 诸葛肴却道：“道兄只说你我宗门，可是忘了整个五灵大陆，究竟有多少宗门？若你我五灵大陆第一、第二宗门一齐出头，欲要带领五灵大陆其他宗门，讨伐长生门，道兄以为，那长生门当真能支撑得住许久么？” 单凭被挖走不少人的逍遥宗和剑宗，当然不可能奈长生门如何，可是，若加上五灵大陆其余的大大小小的门派呢？ 量那长生门再厉害，怕也只能消陨在五灵大陆悠长的历史之中。 剑宗掌门闻言，却是一脸怒容，直接摔了心爱的茶杯。 “荒唐！荒唐！”剑宗掌门直接拔尖，剑指诸葛肴，“诸葛掌门若不立刻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休怪我司星阳的剑不识得诸葛掌门身份，不小心杀了你了！” 诸葛肴错愕万分：“司道兄这是何意？难道我诸葛肴方才说错了甚么？难道长生门如此强势，很快就要挤占你我二宗在五灵大陆的位置，司道兄竟半点都不怒么？”见司星阳面露挣扎之色，诸葛肴意味深长地道，“肴以为，前番司道兄与肴一同放纵千海门和逸宗行事，便已经是默认了长生门不得不除去的事情。” 司星阳却被这句话说得先前的挣扎之色都不见了，他依旧剑指诸葛肴，眼睛里却没有了动摇之意。 “前番之事，是我司星阳私心太重，贪恋如今地位，贪图长生门的灵丹妙药，险些酿成大错。可是，我现下已然想明白，当年逍遥散人费劲千辛万苦，方才换来了五灵大陆的一派安宁，绝对不能毁在我的手上！诸葛肴你以一己之私，欲要挑起五灵大陆诸多门派的野心和贪婪，妄图发起战争，吞并长生门，可是，你可曾想过，一旦战事将起，一旦五灵大陆的大小门派尝过了吞并其他门派的好处，一旦身为五灵大陆之首的逍遥宗都不肯以身作则，那么五灵大陆的其他大小门派，岂不是要有样学样，在你逍遥宗吞并长生门后，其他大小门派则打上比他们更弱小的门派的主意，一次次的发起战争，一次次的战祸迭起，一次次的罔顾天道因果……逍遥散人当年努力千年的成果，便会彻底毁在你的手上！” 诸葛肴神色恍惚了一瞬。 司星阳继续道：“如此大的因果，我司星阳和剑宗决计不肯担当！若诸葛掌门执意如此，那我司星阳定然将此事告知长生门和合欢宗，与他们一道压制逍遥宗，绝不会令五灵大陆再陷入当年的混乱之中！”顿了顿，他收回长剑，似是不经意的道，“吾尝闻诸葛掌门当年与那莫长生也是以友人相称，为何今日却如此反目成仇？不惜一切代价要置他于死地？诸葛掌门如此凉薄，就不怕令世人寒心么？” 司星阳说罢，拂袖离去。 徒留诸葛肴一人，站在原地，怔怔的站着。 逸宗。 逸宗本就没有胜过长生门的信心，只因其曾经是四大宗门之一，人数众多，才妄图和长生门拼死一决胜负。 可是在长生门和合欢宗联合后，逸宗的这个打算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长生门和合欢宗花费了两个月时间，将逸宗彻底收拾完，还互相瓜分了逸宗的弟子和修炼资源等等，这才腾出时间，找上逍遥宗和逸宗。 四大宗门掌门再一次碰头，商量的正是门派吞并一事。 莫长生首先提出的这件事，他直言道：“修真界虽然讲究强者为尊，可强者也是由弱者成长起来。若是每一位强者都视弱者为蝼蚁，每一个强大的门派都觊觎其他还是弱小期的门派，那么离五灵大陆大乱之日，不远矣。” 孤月灵君道：“莫掌门所言正是，我四大宗门必须做出表率，但凡有门派试图吞并他人门派，其他宗门必须联合对其讨伐，毁其宗门，以正规矩，令后来者谨言慎行，勿要贪图一时利益，不顾天道因果，打压其他宗门和修士。” 诸葛肴沉默不语。 剑宗掌门司星阳却起身，对莫长生长揖一礼：“星阳当日一时糊涂，未曾对长生门施以援手。大错已然铸成，剑宗当对长生门补偿，星阳不日会在修真界下罪己诏，将星阳之过错，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莫长生起身将司星阳扶起：“司道兄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只盼我五灵大陆，人人皆可安心修炼，莫要再陷入往日的混乱与不堪。” 三人三言两语将事情定下，便齐齐看向诸葛肴。 诸葛肴独木难支，长叹一声，终是道：“肴亦会下罪己诏。” 四宗将此事定下，随即将九门掌门唤来，告知此事。 翌日，四宗九门除了长生门和合欢宗，还有被灭掉的逸宗之外，十个宗门掌门齐齐发下罪己诏，向长生门和修真界众人道歉，对当日不曾阻止逸宗和千海门意图吞并长生门一事道歉，并言道，五灵大陆不容许以武力强行吞并其他门派一事，更不容许强者肆意欺凌弱小一事，若有此类事情发生，四宗九门必第一个将其讨伐，毁其宗门，以绝后患！ 合欢宗和长生随即附和。 长生门却没有别的动静了。 当然，有了长生门报复千海门和逸宗一事，有没有其他的动静和表示，着实不太重要了。 长生门人数终于突破了百万大关，直接跳跃到了三百万人。 玄霆整天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长生门的掌门又要闭关了。 “我会闭关三年，炼丹；炼丹之后，”莫长生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我与慕生许久未见，总要花些时间相处，宗门之事，便全权交由副掌门了。” 玄霆：“……”直接说你练完丹后要和“掌门夫人”夫夫双修就好了！ “遵掌门令。”玄霆道，“只是那岳无盐和怜儿一事……” “允许她们在长生门的客峰修炼，给予她们杂役弟子的俸禄，但是，她们永远都不是长生门弟子。当然，她们若想离开，也不必拦着。只是……莫要忘了让人跟着她们。” 玄霆瞬间明白了莫长生的意思，躬身一礼，退下。 于是长生门的掌门在带着众弟子讨伐了千海门和逸宗之后，很快又闭关了。 莫长生将璞阳子打发回散修盟，然后就把莫长忧和青岩送到了逍遥秘境，令莫长忧弥补被轮回盘强行吸取的气运。 而他自己则开始开炉炼丹。 三载之后，莫长生将炼制出来的丹药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都让玄霆拿走，放到宗门。 他这时才有时间与蛟龙大人说话。 “慕生想去哪里？”眼看着长生门越来越好，想到再过二十载，伪逍遥秘境的事情便会被揭穿，到时……莫长生目光暗了暗，含笑对蛟龙大人道，“你我许久未曾外出游玩，不如出去游玩一番？” 蛟龙大人其实还在想着他的“造蛋”大计。 可是，可是人类不都讲究个含蓄么？他要直说了，他的长生会不会嫌弃他太直接，不懂情趣？ 因此蛟龙大人硬生生把“不用游玩，双修就好”八个大字给压到了脑后，然后飞快的靠近他的长生，脸贴着脸，害羞道：“长生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有长生在，慕生哪里都喜欢。” 莫长生忍不住笑了笑。 一人一龙呼吸交错，亲密极了。 “那我们就好好看一看这个修真界！” 话是这样说，莫长生却没有立刻去游玩，而是先带着蛟龙大人回到莫家村——他已经是合体期修为，整个修真界来去自如，自然也可以回到凡人界的家。 莫老爹和莫老娘是老去的。 他们活了八十余岁，老去的时候，三子、四子还有孙子孙女都在身边，没有受甚么罪。 莫长生默默地给二老上了柱香，拉着蛟龙大人跟他们正式介绍，陪了二老一宿，去看了看已经垂垂老矣的三弟和四弟，送了丹药和两封信，便悄然离开。 蛟龙大人欲言又止的想要安慰心上人，可是他的心上人却不怎么需要他的安慰。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父亲母亲是寿元尽了，因此老去，又不是被歹人所害，死得不明不白；小三小四也只是和普通凡人一般，年纪渐长，容貌衰老，可是比普通老者身子健壮，健步如飞，我并没有难过。”莫长生微微仰头，看着这个跟随他两世的男人，“我有慕生伴我左右，寸步不离，已然满足。” 蛟龙大人这才笑了起来，拉着莫长生欢欢喜喜地看了半晌，终于亲了上去。 …… 莫长生和蛟龙大人在修真界游玩了三载，才在一处灵气充沛的秘密之处，停了下来。 蛟龙大人忍了多年，现下也忍出了经验，看他的长生停了下来，找到这么一处适合“洞房”的地方，便知晓长生大概是要和他做某种事情了。 他们在外游玩的三年里，也不是没做过某种事情，只是那时莫长生只肯拉着他在那张改变时间的大床上云雨，不肯采补他，可是现在么……蛟龙大人努力摊着的脸，扯出了大大的笑容。 “笑得这样傻。”莫长生看着这恶龙一面傻笑，一面把随身洞府拿出来，还不忘乐呵呵的取了美酒美食，摆在随身洞府的花厅之中，不禁摇头一笑。 还好他的慕生还懂得一些情趣，不然……莫长生也不知道他会怎样教训一个只知道上床而不懂得情趣的恶龙。 “长生长生，我舞剑给长生看，好不好？”蛟龙大人把长生拉着坐在花厅之中，便自个儿在漫天花海中开始舞剑。 只是舞着舞着，蛟龙大人便觉得周围有些热。 脱！ 继续舞剑。嗯，还是热。 蛟龙大人穿着中衣瞄了一眼自饮自酌的长生，想了想，继续扯着衣带要脱下—— 莫长生嘴角抽了抽。他先前真是太高看他的慕生了。 此情此景，怎么能让一个男子一丝不着的舞剑呢？ 莫长生终于拿出他许久不曾练过的琴，想了想，抱着剑飞到蛟龙大人的不远处，盘膝坐下，将琴放在双膝之上，手指轻弹。 “有痴蛟龙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蛟龙大人要解衣带的手立刻顿住了，古铜色的脸皮红了红，继续舞剑。 是凤求凰！ 他的长生不太愿意弹给他听的凤求凰！ 虽然这琴声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好听，不过……那是长生弹给他听的啊，蛟龙大人只要这样一想，登时整条龙就欢喜了起来。 一人一龙待在这个随身洞府里，六载不曾出门。 六载之后，蛟龙大人忽然晕乎乎的道：“坏了！长生，我好像要闭关了！怎么办？我闭关修炼的话，等出关就该飞升了！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双修六载，初时莫长生还在蛟龙大人的鼓动下采补他，到了后来，莫长生就不肯采补，而是拿了双修功法和蛟龙大人一起修炼。 蛟龙大人完全抵挡不住心上人的甜言蜜语，傻乎乎的就答应了，然后就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他要闭关了。 闭关之后，就该飞升了！ “长生长生，我不要一个龙飞升！我要和长生一起飞升！” 蛟龙大人这样说着，忽然就把手放在了脑袋上。 莫长生面上的春色未消，见状立刻抓住了蛟龙大人的手，微喘道：“慕生看我的修为可是到了合体中期？待慕生闭关而出，我或许就能修炼到渡劫期。就算我到时没有修炼那么高的修为，待慕生渡劫获得飞升机缘后，还可在修真界停留十年到百年时间。到时，趁着慕生还留在修真界，你我夫夫双修……我飞升之日岂不是指日可待？慕生切莫做傻事。” 蛟龙大人觉得他的长生真是聪明极了，能想出这个法子。 可是，可是他心中为何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慕生是长生的，对不对？” “当然。” “那慕生必须要听长生的，万万不可自己伤到自己。”莫长生桃花目中的春意散去，微微笑道，“慕生只要记得，长生一定会飞升，一定只会和慕生在一起，这便足矣。” 蛟龙大人心说，怎么会“足矣”呢？他们还要夫夫双修个上百年，寸步不离的相守，无聊了再造上几个蛋……对哦，他还可以造蛋！ “慕生答应长生可好？” 蛟龙大人转了转眼珠，又重新伏下身子，在他的长生耳边道：“那、那长生也要答应慕生一件事才好。” 莫长生不得不答应蛟龙大人的这件事足足“做”了一年才结束。只是结束之后，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蛟龙大人到底让他答应的是何事。难道只是一场云雨事？不该如此啊。 莫长生按了按额头，看着蛟龙大人在此处闭关修行，便将还呆在逍遥秘境的莫长忧和青岩放了出来。 莫长忧要进阶了！ 莫长生呆了呆。 莫长忧看一眼蛟龙大人身边还没布置完的阵法，道：“慕生也要闭关？那长生守着他罢。青岩会帮我布阵护法。” 青岩修为也小小的涨了一点点。 莫长生回过神来，立刻给莫长忧指了一处地方：“兄长去这里。我和慕生曾在那里住过一个月时间，那里灵气充沛，且有我曾布置下的阵法，是渡劫的好地方。还有这些法宝和符箓灵石丹药，兄长好好拿着。” 莫长忧笑道：“莫怕，我会成功渡过化神劫的。待我渡劫之后，便回来寻你。” 莫长忧原本想，待他渡过化神劫，回来定要和长生促膝长谈一番，才肯去闭关。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待他赶回来后，莫长生打量他一番，丢下新炼制的化神期和炼虚期的丹药，还有长生丹和延寿丹数瓶，便抛下还在闭关的蛟龙大人，急急离开了。 “当年处理完逸宗之事，我欲返回宗门炼丹，便被无忧镜主找到，无忧镜主给我十三年时间，如今十三年时间到了，我当履行当日承诺，前往无忧秘境。慕生便有劳兄长照看。还有若是十三郎来寻，莫要让他忘记祁国公主一事。” 莫长忧眼睁睁的看着莫长生赶去不知是敌是友的无忧秘境，却什么都做不了。 再过十年，伪逍遥秘境便会坍塌。 到时…… 一时之间，莫长忧竟不知他们兄弟的出路究竟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蛟龙大人：披上马甲来求助！媳妇儿在我努力给蛋蛋输入灵力，让蛋蛋早日成型的时候跑了，我该肿么办？急，一边伺候蛋蛋一边等！ p.s.绝不离婚！说离婚的速速点叉！ 　　☆、第181章 181 山中无岁月。 更何况是灵气比外界充盈了百倍的无忧秘境呢？ 奈何被无忧镜主拘禁到无忧秘境的众人，不少早已是渡劫后期，要么是只差临门一脚，寻到飞升心境和机缘，便可脱胎换骨，飞升灵界；要么便是生于五灵大陆，却受五灵大陆诅咒的制约，即便是修为到了，心境有了，却仍旧不能飞升，只能困于此地，度过余生。 困在无忧秘境的不少人早早就没有了进取之心，只盼着活过一日是一日，虽然前番有数名渡劫修士以性命推算出五灵大陆诅咒破解之日可期，亦有济遥灵君卜算出一位气运强盛之人，甚至那个气运强盛之人正待在无忧秘境之中。 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所谓的气运强盛之人，他们见也见了，看也看了，最多能看出“此子不凡”，可是能从普通凡人修炼到渡劫修士的众人，又有哪一个是平凡人？这个人的不平凡处，当真能为他们带来飞升的希望么？ 众人冷眼旁观，没有轻易对莫长生出手，而是依旧在繁华奢侈的无忧秘境之中，醉生梦死。 然而他们不出手，莫长生一入无忧秘境，便出手了。 无忧秘境灵气之充盈，比之龙门镜的小仙境还要浓郁，着实是修炼的一大圣地——当然，前提是修炼的结果是可以飞升仙界，而不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只能困顿于此，了此残杀，再无希望。 莫长生是自己来到的无忧秘境，他来到之后，便又长生门之前来到此地的渡劫修士相迎，他与这些修士相谈几日，便在这些修士的指引下，找到一处相对灵气更加浓郁的地方，布下重重阵法，开始修炼。 而那些长生门的渡劫修士，依旧和旁人一样醉生梦死。 只是无忧秘境中，突然多了许多关于无忧镜主的传言。 譬如无忧镜主的寿元如何？譬如无忧镜主的相貌如何？譬如无忧镜主是何时建下无忧秘境？譬如仿佛只存在传闻之中的无忧镜主，似有通天之能，而玉简记载中，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正是逍遥散人死在雷劫之下时。 而见证了逍遥散人的死亡，还依旧活下来的，除了寿元数万载的妖兽，根本没有一个人类。 除了无忧镜主。 这样超脱于众渡劫修士的无忧镜主，他为何迟迟不肯飞升？为何非要弄一个无忧秘境，名为享乐无忧，却实实在在的限制了他们这些渡劫修士的地方？ 纵然是有五灵大陆的诅咒在，他们从此不得飞升。可是，他们已然是高阶修士了，为何不能恣意而为？潇洒余生？ 更何况，有了这些传言之后，众人心中忍不住开始怀疑，或许那个叫莫长生的小家伙根本不是甚么天命之人，所谓的天命之人，原本就存在在他们身边，禁锢着他们的自由，干扰着他们的生活。 若是、若是他们能联合起来，将那神神秘秘、至今不知其容貌的无忧镜主给抓起来呢？ 一人不行，三人不行，十人不行，那百人呢？千人呢？ 整个无忧秘境，恰恰有千位至今未能飞升的渡劫大能，三千合体修士。 他们统统加在一起，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无忧镜主么？ 心有算计，时间过得便越发快。 尤其是在其中一人不知从何处拿到了无忧秘境阵法的破解之法后，众人越发开始不耐。 他们被关了这样长久的时日，哪里还能等得了百年千年？ 九年之后，无忧秘境众多修士第一次齐齐奋起，打破了无忧秘境的阵法，生擒护卫无忧秘境的护卫头领，逼迫无忧镜主转身逃亡，令护卫头领将无忧秘境大门敞开，众多修士，终于逃离无忧秘境这个醉生梦死的牢笼！ 他们逃出来了，五灵大陆却哗然了。 那些寿元几千载的渡劫大能，不是早就或是飞升或是陨灭在外了么？怎么他们还活在修真界？还有那个谁谁谁，他们不是在两三千年以前，就已经修炼到渡劫期了么？为何还不曾飞升？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啊！ 只是修真界众多高低阶修士，对这件事还不曾探讨出个究竟，一年之后，逍遥秘境坍塌。 准确说，应当是伪逍遥秘境坍塌。 整个修真界都沸腾了！ 低阶修士还要不知道五灵大陆诅咒的高阶修士，他们迫切的想要寻找到将逍遥秘境偷天换日之人，是为了打着大义的名头，令其将逍遥秘境交出来。就算不交出来，逍遥秘境之中有着无数宝贝，那些宝贝，也合该由逍遥散人的后人一齐分享！ 而知晓五灵大陆诅咒的众人，除了一部分恨极了拘禁他们几千年的无忧镜主之人，依旧追着无忧镜主不放；剩下的人，都掉过头来，去追查继承逍遥秘境之人！ 逍遥秘境他们可以不要，可是，无忧秘境中曾有传闻，真正继承逍遥秘境的，必然是逍遥散人的转世。既是逍遥散人的转世，那么当年逍遥散人恨极之下，对五灵大陆所下的诅咒，如今是否可解？ 他们所求，唯有飞升。 整个五灵大陆顿时热闹了起来。 百年之前，从逍遥秘境中活着出来的几人，也被众人查了出来。 一个已然死掉，一个被其掌门拉了出来，令众多修士查探后，确认其身上并无逍遥秘境。 另外的两个，一个是唤作怜儿的女子，正在已经晋升为五灵大陆第一宗门的长生门客居数载；最后一个，则是第一宗门的长生门真正的建宗立派的掌门人——莫长生。 前者自不必说，虽有不少人抱着恃强凌弱的心思，一意孤行的认为逍遥散人的转世也可能是女子，打算去找怜儿的麻烦，但大多数人在知晓了怜儿的生平，还有她时刻天真的性子后，便隐约猜到怜儿的真正身份，不欲过多打扰。 至于后者…… 五灵大陆第一宗门的掌门人，还是真正开宗立派，教化众生，传道授业，以自己的私产补贴长生门百年的第一代掌门人。 这样的身份，令不少修士开始头疼。 若这莫长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或许还能劝说自己以五灵大陆众生飞升的希望劝说他；可是，这莫长生积下的恩德如此之多，长生门门风清正，虽是第一宗门，却从不恃强凌弱，更以自家掌门人为骄傲，逢人提起自家宗门时，总不忘提及自家掌门，其心中的骄傲和敬佩之意，露于言表，藏于心中。 即便是当初被长生门因仇怨而报复的千海门和逸宗遗留弟子，今日再提及师门，口中只有长生门一个而已。千海门和逸宗再好，亦不及在长生门中，他们可以活的更有尊严，更有希望。 谁说蝼蚁心中只盼偷生，而不盼着被人尊重着活着呢？ 长生门门规严苛，唯有在长生门中，他们才能令自己不对着一个高阶修士，便因畏于对方修为，生怕因对方一时喜怒就斩杀了自己这个蝼蚁。 更有进入长生门的不少散修高阶修士，因在进门之初，便和莫长生以契约约束，此刻就算心中有些什么，竟也什么都做不得。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五灵大陆众多修士之中，长生门和合欢宗因门规之故，至少明面之上，无人敢生出另类心思。依附两大宗门的数个中小型宗门，亦有样学样，约束弟子。 剑宗掌门司星阳与众位剑宗长老、太上长老，还有回到宗门的数位渡劫修士接连争吵十日，终于定下剑宗的态度——禁止剑宗弟子以剑宗名义，妄图索要属于他人之物；禁止剑宗弟子招惹普通凡人。凡违令者，废其修为，逐出师门，其血亲后代，十代内不得再入仙界！ 曾经四宗之首的逍遥宗，却是闹得比其他宗门都要厉害。 因为逍遥宗现任掌门诸葛肴，直接被门下太上长老发出战书，挑战其掌门之位！ 而逍遥宗唯一和莫长生有联系的，莫长忧的师尊紫烟灵君，单枪匹马杀上长生门，在长生门峰顶，将关门弟子莫长忧逐出师门，此后无论生死，皆与她无关，皆与逍遥宗无关！ 五灵大陆数个宗门闹得沸沸扬扬，可是莫长生却不知所踪。 就连莫长忧亦不知他的踪迹。 他和青岩正踌躇之际，就见一直闭关的蛟龙大人，出关了。 双手还捧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金灿灿的蛋！ 如果不是颜色不对，莫长忧敢果断说一声那就是鸡蛋！ “长生长生，你快看我们的蛋！他长得可像长生了！” 蛟龙大人欢欢喜喜的一声叫唤，直接把莫长忧和青岩给惊吓到了。 他们的蛋？ 像长生？ 莫长忧：“……”他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该不会这个慕生又变傻了几分吧？ 青岩：“……”难道恩公其实不是人？也是从蛋变成人形的？ 蛟龙大人欢喜的叫了几声，才发觉有些个不对劲。 他四下望了望，就发现神识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他的长生的踪迹。 “长生呢？”蛟龙大人气得将蛋往地上使劲一摔，青草地上就砸出来了深约十丈的细细长长的坑，“长生为何不在？他说了要守着我的！” 莫长忧开始怀疑那个被那么狠狠地砸了一下的“蛋”，究竟是何身份，想了一会，见这弟夫一脸怒容，方才道出当年莫长生离开的事情。 蛟龙大人傻了片刻，就要去寻。 莫长忧又道：“现下长生应当已经离开了。他大约是想法子撺掇无忧秘境的人闹事，待无忧秘境被破开，他也随后离开。只是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 蛟龙大人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他不要我了。” 莫长忧眉心跳了跳：“怎会？你们连蛋……孩子都有了，长生怎会不要你？” “可是，我用道侣契约寻他，却怎么都找不到。” 换言之，莫长生那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道侣契约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了。 莫长忧闻言也不知道说甚么是好，想了半晌，只能道：“长生不会不要你的。就算你有所怀疑，也该相信，长生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 莫长忧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盯着那还在深深的坑里的蛋，颇为别扭。 蛟龙大人闻言一点都没被安慰道：“可是、可是长生根本不知道我把我们的孩子造出来了啊！他只以为我在闭关进阶，一旦出关就要度飞升劫。我根本没有告诉他，我把我的修为给了我们的蛋，现下根本飞升不了的！” 莫长忧：“……”这笨龙笨了一辈子，怎么这会子反倒聪明了一把？ 见着实糊弄不下去了，莫长忧叹一口气，才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现下所有人都在找长生，无论是想要保护他的，还是觊觎他手中的逍遥秘境，亦或是认为他是逍遥散人转世之人，企图让长生‘救世’，破解五灵大陆诅咒的……他们统统都在寻找长生。可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时，长生正是合体中期修为，若那无忧秘境当真灵气充盈，比之小仙境更甚，长生在无忧秘境九年，想来也修为大涨。因此我猜测，长生大约是找个地方去闭关修炼了。” 他们分开之前，蛟龙大人还在闭关修炼，那时莫说是莫长生了，就连莫长忧都以为蛟龙大人会闭关个三四十年，出来就直接飞升；而莫长忧待在即将飞升的蛟龙大人身边，安全亦不成问题。再加上周遭还被莫长生布下重重阵法，又有青岩相护，蛟龙大人也好，莫长忧也好，只要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退一步说，就算蛟龙大人提前出关，他们回到长生门。长生门已然是五灵大陆第一宗门，就算是长生门不能阻止其他人寻找莫长生，却能护住莫长生血脉至亲的莫长忧和二人在凡人界的家人。 至于蛟龙大人……莫长生大概怎么也没有料到，明明有着飞升机会的敖慕生，会傻乎乎的把闭关飞升的机会给浪费掉，愣是牺牲大把的灵力，蕴养了他们二人的孩子。 莫长忧把自己的推测一说，蛟龙大人和青岩也反应过来了。 莫长生当时虽然走得匆忙，可是临走之前，却是把他最重要的道侣和兄长都安排好了。为防他们不知外界时日，还让裴十三郎常常与他们用传讯符联系，告知他们外界之事。 莫长生离开时，大约就打算好暂时不和他们相见。 蛟龙大人沉默了一会，忽然道：“长生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我！” 莫长忧不明其意：“慕生说的是哪件事？” 蛟龙大人不吭声了，蓦地一扬手，将鸡蛋大小的蛋给招了回来，又狠狠地拍了一下，那颗蛋又掉进了自己砸出来的新的深坑里。 蛟龙大人想起来长生那时说，让他先渡劫飞升，待飞升后，再与长生双修，那时长生也能很快飞升了。 蛟龙大人那时只以为长生在哄他，心中害怕长生要舍弃他，故此才会临时起意造了个蛋出来。可是现在想想，那时长生应当就料到今日之事，让他渡劫飞升，也是让他飞升之后，便能找到长生所在的位置。 毕竟，仙人与修士的能力，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 一旦他成了仙人，化身金龙，长生无论躲在哪里，他都能找到他。 蛟龙大人双眼通红：“是我误会长生了。” 他用他的生命喜欢着长生，也相信他的长生是喜欢他的，相信没有恢复前世记忆的长生会全心待他。可是，蛟龙大人并不确定，有了前世记忆，比之前更加温和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长生，是否也会这样待他。 虽然有了前世记忆的长生还会和他行云雨事，可是，长生却绝口没有再说过喜欢他的话。就连他们双修之时，他全力讨好着他的长生，他的长生亦不曾松口。 蛟龙大人虽然笨，可是对于他花了他所有心思的长生，却不能不想得太多。 莫长忧见状亦不知如何安慰。 恢复前世记忆的长生的确和之前的长生有所不同。之前的长生还会青涩地和周围人商议事情，可是现在的长生，却更多的喜欢一力承担。 在不知将来是否能善终的情形下，莫长生不对敖慕生说些安抚之话，着实再正常不过了。 而蛟龙大人因此而害怕，甚至干脆弄出一个两人的“孩子”出来，妄图留住莫长生，似乎也不是甚么太奇怪的事情。 莫长忧还欲说些什么，就见蛟龙大人蓦地站起，挥手将那颗蛋又招了过来，然后再次使劲一扔—— 困扰了莫长忧好几年的阵法终于破开。 那颗被扔来扔去的蛋忽然自己跳了起来，一蹦三五尺高，似是在愤怒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公正待遇。 蛟龙大人凌空一抓，嘴巴微微一张，就把那颗跳来跳去的蛋给吞了下去。 莫长忧：“……”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真的是长生的孩子，而不是一颗真正的蛋么？ 蛟龙大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给大舅子造成了多大的困惑，他直接道：“我要回长生门！我要把我们有孩子的事情告诉全修真界！我要在长生门等着长生渡劫后来寻我……和孩子！” 蛟龙大人和莫长忧果然回了长生门。 他们回到长生门的第二日，蛟龙大人就为他和长生的孩子开了一个十岁宴——虽然孩子还在一颗蛋里，众人盯着那颗蛋，怎么也不愿相信这就是长生门开山掌门人的孩子。 可是有莫长忧面不改色的含笑确认，众人也只能认了。 修真界四处寻找莫长生的人开始慢慢减少，尤其是不知为何，有关莫长生的假消息四处开始出现，结果他们聚集了众人，却什么也找不到之后，不少人干脆放弃去找莫长生，改为试图去抓莫长生的“孩子”，抓莫长生的兄长，以此来威胁莫长生出现。 可是，百年以来，莫长忧也好，蛟龙大人也好，那颗据说是莫长生孩子的蛋也好，都无数次单独离开长生门，可那些觊觎着逍遥秘境和妄图找到莫长生逼迫他破解五灵大陆诅咒的修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始终抓不到人和蛋，反而被守护在人和蛋周围的人击杀了不少。 距离伪逍遥秘境崩塌已经有百年时间，五灵大陆试图飞升却始终飞升不了的修士终于忍耐不住了！ 伪逍遥秘境坍塌了百年，那莫长生就消失了百年，他们甚至试图将莫长生的兄长或是那颗蛋绑架过来，结果不但绑不到人，还损失无数人手。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久，长生门越来越壮大，门下弟子除了五灵大陆生人，还有无数慕名而来的东九洲、西漠等地出生之人，这些修士终于忍耐不住。 单单他们自己的确无法撼动整个长生门，逼迫莫长生而出，可是，若换成整个五灵大陆出生的修士呢？ 五灵大陆的诅咒一事，终于被捅了出来。 无数修士齐齐涌上长生门。 他们可以不在乎逍遥秘境被谁拿到了，可以不在乎门派利益之争，可是，他们岂能这样没有希望的活着？如果长生门的掌门当真是逍遥散人的转世，他们希望得到一个说法，希望这位掌门能舍己为人，毕竟，那位掌门的亲人和孩子，不都是在五灵大陆出生的么？舍己为人，不但帮了他们，还帮了那掌门自己的亲人孩子，这又有何不妥？ 在他们试图攻进长生门的那日，长生门一处峰顶，竟是雷云重重。 且这次的雷云，不是寻常乌云，而是闪着红光的雷云。 是飞升雷云。 一颗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坑里的鸡蛋大小的金蛋，蓦地从坑里跳了出来，往那飞升雷云之处跳去。 　　☆、第182章 182 　　飞升雷云。 　　这个认知让不少人越发冲动了起来。 　　玄霆、莫长忧、裴十三郎等人，忙忙召集手下，令他们不得靠近飞升雷云半步，更要看守好护山大阵，莫要让不长眼的跑了进来。 　　长生门的渡劫大能、合体、炼虚、化神等高阶修士，亦随时待命，等着和其他门派之人开打。 　　低阶修士除了可以信任之人外，其余者都被强行送入长生门的秘密通道，关在那里。 　　那些低阶修士受长生门大恩，可心中也的确愤怒五灵大陆诅咒一事，奢望掌门能“自愿”舍己为人，将五灵大陆的诅咒化为虚无，让他们这些从五灵大陆上出生的人能有飞升的希望。只是想是这般想了，但真让他们做些什么……长生门门规严苛，莫长生又是长生门的开山祖师爷，他们却是敢想不敢走。现在长生门再次被围攻，他们这些心志不定的被关了起来，心中却莫名的安心——至少，他们不用心底兀自矛盾了。 　　低阶弟子暂且不提，化神以上的高阶弟子，大多都和莫长生因长生丹和延寿丹忽又契约，少数无关的，亦是从长生门成长起来，得长生门的大好处，至少此刻还不愿意背弃莫长生，背弃师门。至于其他心中稍有踌躇之人，则都被玄霆和长忧长老以历练的名义，丢到宗门外去了。纵使是有人不肯离开，妄图接近莫长忧和那颗据说的莫掌门“孩子”的蛋，玄霆奈何他们不得，长忧长老奈何他们不得，可是他们还有脾气不好的掌门夫人，掌门夫人一出手，就不只是把人赶走，而是废了他们来到长生门后增长的修为，直接以妄图背叛宗门的名义丢了出去。 　　又有裴十三郎炼制的傀儡人越发精湛，因长生门无限制的供给他灵石和灵矿，百年时间，他炼制出了整整一百个元婴期傀儡人。若非他修为只是化神期，现下能炼制出的傀儡人等级只会更高。 　　长生门有了这百个完全不会背叛长生门的元婴期傀儡热，还有护山大阵，万名元婴以上修士在护山大阵周遭的守护，一时之间，就算那些想要闯长生门的众多修士在看到飞升雷云时再激动，此刻也完全闯不进去长生门。 　　长生门待在门派的渡劫修士都赶了过来，莫长忧守护阵法时，还不忘扫过众位渡劫修士的面上，见那些岁数比逍遥散人还要大的妖修们都赶了过来，只差一直情伤的蛟龙大人一个，心中松了口气，便觉这次渡劫之人定是蛟龙大人。 　　事实上也不只是莫长忧这样想，其余人看到赶过来的众妖修，心中也觉这次渡飞升劫的应是他们的“掌门夫人”。 　　虽然掌门消失百年，但是掌门留下的丹方丹药等等，还有“掌门夫人”和长忧长老的坐镇，令这些不愿意背叛长生门的人对长生门感情更深，此刻看向飞升雷云，只盼“掌门夫人”这次成功飞升，也好让他们的掌门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让他们长生门好生对外面那些人出一回气！ 　　可是等到蛟龙大人气急败坏的从闭关中醒来，匆忙跑过来寻找“孩子”时，就见众人都奇怪又失望地看向他。 　　“怎、怎么了？” 　　“慕生难道没有在渡劫么？”莫长忧率先反应过来，伸手遥遥一指那片飞升雷云，“可是那里，不是慕生一直守着么？” 　　原来那片飞升雷云下面，正是当初莫长生闭关三十载的地方，也是蛟龙大人巴巴的当了三十载望夫石的地方。 　　蛟龙大人思恋心上人，因此待在长生门的大半时间，都是在那座山峰上修炼或发呆。 　　可是好巧不巧的，蛟龙大人前几日突然奇想，心有所悟，却是换了个地方闭关，这才错过了那片飞升雷云来临之初的事情。 　　蛟龙大人忽然开始发起呆来。 　　只是不等其他人唤醒他，他便直接飞到高空，化身金色巨蛟，头上一角，身下三爪，拖着金灿灿的长长的龙身，龙吟阵阵，响彻云霄！ 　　众人之中，除了和蛟龙大人岁数差不多的妖修，其余人都以为这位掌门夫人的原身只是金色妖蛇，可是谁也没有料到，那曾经偶然出现过的蛟龙，竟一直都在他们眼前晃荡。 　　青岩和璞阳子依旧护在莫长忧身边。 　　青岩忽然大喜：“是恩公！前辈方才说，那渡飞升劫之人，是恩公！”蛟龙大人化身成龙后的龙吟声，旁人听不懂，可是青岩却是听得懂的。 　　旁人皆傻住了。 　　飞升飞升，修真界就算天资最好之人，也要足足将近千岁时，才能得道飞升，可是青岩的恩公、他们的掌门人，如今……似乎还不到三百岁！ 　　这就要飞升了么！ 　　众人齐齐激动起来。 　　可是随即就有人道：“等等，不是说五灵大陆被诅咒了，凡是在五灵大陆出生的人，都不得飞升么？可是掌门明明也是……他如何能飞升了？难道五灵大陆的诅咒早就被破了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莫长忧和玄霆等人很快镇定下来，匆忙布阵，令周遭人继续守好护山大阵。至于五灵大陆诅咒是否已解，那自然要等这次飞升雷劫结束，再去探讨。 　　到时，莫长生只要还活着，那么不是变成了半飞升的仙人，就是成了渡劫大能之上的散仙，其他人就是想要质问，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才好。 　　莫长忧目光一黯，便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裴十三郎。 　　裴十三郎道：“我须过去。”见莫长忧不解，他传音道，“当年长生最后一次和我见面时，曾说若是他飞升劫前，我恰好在周围，恰好能把那个怜儿和祁国皇室一族带过去的话，就让我把他们都送过去。” 　　莫长忧不知莫长生的意思，但既是莫长生的话，他自然无条件的相信：“那你快些去，我看那雷云就要落下了。” 　　裴十三郎想嘱咐莫长忧一句，让他用易容丹，改容换貌，那么就算有人攻进来，也不会轻易找到他。可是话到嘴边，想到莫长忧此刻不肯去看莫长生渡劫，就是想让周围人因他在这里，更加努力的去抵抗外界之人，就是想让外界人进来时，能因他多耽搁些功夫，让莫长生时间更充裕，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冲莫长忧重重点了下头，便悄然离开。 　　只盼护山大阵能多支撑些时间才好。 　　飞升雷云之下。 　　莫长生盘膝端坐，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布下重重阵法，以阵法对抗天雷。 　　他闭关百年，不知外界之事。可是，他心中很是清楚，如果他不在众人找到他之前飞升，那么将来要如何，就轮不到他说了算了。 　　只盼这次能成功飞升，从此与这修真界再无瓜葛！ 　　莫长生蓦地睁开眼睛，不见雷云落下，却见一颗金灿灿的鸡蛋朝他跳了过来。 　　一边跳着，一边还用神识发出欢喜之意。 　　莫长生一把抓住了那只对他投怀送抱的“金鸡蛋”，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蹙眉道：“莫非你要与我一起渡劫飞升？在天劫之下化为灰灰？还不找个地方好好藏着，免得被人发现你有异处，把你扔在锅里煮上个三天三夜。” 　　“金鸡蛋”整只蛋都僵住了。 　　他实在是难过极了！ 　　想他自出生后，那个原本说好要疼他爱他的爹，一转眼就变成了后爹，对他非打即骂，一生气就拿着他到处乱扔乱丢，要不是他皮糙肉厚，还喜欢把自己埋在深深地深深地坑里，这会子早就没命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个爹，可是这个爹爹压根不认识他，还说要把他扔锅里煮上三天三夜！这不是他后爹以前的待遇么？怎么能拿来再煮他呢！ 　　“金鸡蛋”气得想要到处蹦跶，奈何这个爹爹把他抓得太紧了，他根本蹦跶不出去！ 　　可恶可恶！从出生以后就没名字的蛋蛋气得整只蛋都由金灿灿变成红彤彤了。 　　没爹疼没爹爱的蛋，真是太可怜了。等他挣脱了这个新的后爹，他一定要去挖一个更深更深的坑，再把自己给埋起来！ 　　莫长生微微眯了眯眼，将蛋靠近自己几分，轻轻“咦”了一声。 　　只是不待他发现什么，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龙吟声。 　　是他的慕生。 　　莫长生心口处砰砰直跳，抓着“红鸡蛋”的手也越发紧了。 　　“红鸡蛋”：“……后爹！后爹！一个两个的，都是后爹！” 　　…… 　　护山大阵旁，年岁最大的龟老抬头看着天上的雷云，忽然大惊。 　　拉过记忆里最好的一个老不死妖修，二妖嘀嘀咕咕几句，就确认了彼此的记忆没错。 　　“长忧小子，那天劫不对劲！老夫记得，当年那逍遥散人渡飞升劫之时，那飞升雷云就像现在天上的雷云那样，久聚不散，但却迟迟不肯劈下。” 　　莫长忧额头跳了跳：“您是说……” 　　“当年逍遥散人渡劫会死在第一道天雷劫下，除了一些秘事，和那飞升雷云整整在天上徘徊三日，才肯落下有很大的关系。”龟老道，“若是普通飞升雷云，根本不会徘徊三日，只会在天上停留一两个时辰就会落下。那样落下的天雷，才是正常的天雷。弟夫这次怕是……” 　　凶多吉少。 　　飞升雷云之下。 　　且不提莫长生是如何头疼的发现，那个被他称作奇怪的鸡蛋的蛋，当真是他和蛟龙大人的“孩子”，又是如何在渡劫雷云迟迟不肯劈下时，临时为怜儿修补魂魄，和蛟龙大人一起把祁国皇室一族的诅咒解开，中间还极为不放心的把他的“孩子”交给曾经不太靠谱的裴十三郎保管，三日时间一过，莫长生的第一道飞升天劫终于姗姗来迟的落下。 　　而长生门的护山大阵，在三百名渡劫修士、千名合体修士、三千炼虚修士的共同攻击之下，终是被破。 　　☆、第183章 正文完 　　阵破了。 　　长生门众人根本抵御不住前仆后继、朝着那飞升雷云奔过去的众人。 　　修为最高的龟老直接大喝一声：“所有渡劫修士听令，护住长忧长老！其余人自保为主。长生门已然布下重重留影符，待来日，但凡长生门有一人活着，定会为死去之人报仇！” 　　龟老话音一落，那第一道之后的第二道、第三道……直至第九道天雷，接连不断的当空劈下。 　　雷声阵阵，紫色中泛着血光的闪电，竟是惊住了所有人。 　　飞升天劫，竟是如此可怕么？ 　　莫说这接连九道天雷，就是其中随便一道，他们也挡不住啊！ 　　九道天雷过后，雷云重新积聚，等待着再次劈下。 　　莫长生以身渡劫，九道天雷过后，整个人都劈的面目全非。 　　可是他还是有些欣喜。 　　因为那个还在蛋里的小家伙，方才竟想要不管不顾的向他冲过来，似是想要用自己的蛋壳保护他似的。 　　虽然这个小家伙和他预想中的“孩子”不太一样，可是莫长生想，就是为了这个不太一样的孩子，他也不能死在这雷劫之下。 　　更何况，除了孩子，还有给他“生”孩子的那条恶龙。他如果死了，那条恶龙绝对会虐待孩子的！ 　　莫长生给自己打了个除尘咒，登时焕然一新。 　　他正欲盘膝坐下等待下一轮的天雷，耳边却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杀杀杀！把长生门的人都宰了！看那个莫长生还敢不敢不出来！” 　　“快快找到那个莫长忧还有那个蛋，先抓住他们才管用！” 　　…… 　　莫长生蓦地睁开眼睛。 　　蛟龙大人忙忙张大嘴巴，把妄图跳出他手掌心的金鸡蛋往嘴里一丢—— 　　莫长生：“……”不是他想的那样子吧？ 　　蛟龙大人道：“我会护好蛋蛋，大舅子那里，老龟他们也会护好他，长生你安心渡劫就好。” 　　莫长生放下心来，再次闭上眼睛。 　　可是神识却在外放。 　　杀戮。 　　不停地杀戮。 　　长生门纵然弟子众多，也架不住莫长忧等为了防止宗门内讧，伤到宗门之人，把一部分人赶走，一部分人暂时关了起来，且外来的修士众多，长生门就算再厉害，此刻也支撑不了多久。 　　而且这个支撑是建立在不断的杀戮的基础之上。 　　莫长生再次睁开眼睛。 　　那些人都是长生门的弟子，更是愿意留下来保护他的人。 　　他不能让他们死。 　　“慕生，化龙，大吼一声。” 　　蛟龙大人歪着脑袋看了莫长生一眼，果断化身蛟龙，飞到高空，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吼了一声。 　　这样的龙啸，令长生门的山石都颤了三颤。 　　那些还在打斗的众人，齐齐仰头，看向那突然一声龙吼的金龙。 　　还有那面无表情站在劫云之下，被金龙绕着飞的白衣青年。 　　“是莫长生！” 　　“竟是莫长生在渡劫！可是，不是说因着五灵大陆的诅咒，谁都不能飞升的么？他怎么会飞升？怎么能飞升？” 　　“掌门！掌门！掌门！” 　　“掌门！掌门！掌门！” 　　…… 　　劫云之下的青年，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长生门众弟子，听令！” 　　一声令下，长生门众弟子，齐齐躬身，朝着劫云之下那人，高声应道：“是！” 　　“尔等护卫宗门有功，若本宗此次有幸在飞升雷劫下活下来，无论是飞升灵界，或是沦为散仙，今日伤尔等之人，本宗上天入地，必追杀之！” 　　这哪里是说与长生门众弟子听的？分明就是在说与那些跑来围攻长生门的人听的！ 　　众人齐齐骇然，想要继续斩杀长生门的想法，登时被打住。 　　若这莫长生死了，那么逍遥散人转世的传闻必然是假的，破除五灵大陆诅咒的法子也必须另寻；可若是莫长生活下来了，无论是脱胎换骨，飞升灵界，还是沦为渡劫大能之上的散仙，那却更加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的了！ 　　长生门众弟子登时热血沸腾，齐齐高呼：“弟子谨遵掌门令！弟子谨遵掌门令！弟子谨遵掌门令！” 　　有了掌门这句话，便是当真死了，却也值了！ 　　“轰隆轰隆！”雷声阵阵，却不见劈下。 　　莫长生微微按了下手，接着道：“若本尊活下来，尔等亦活下来，本尊将于长生门讲道十载，尔等皆可来听！”然后不管长生门弟子面上的激动之色，又一指蛟龙大人的方向，“有功者，尔等五代以内亲人，得长生门庇佑！有大功者，赏掌门夫人鳞片一片。尔等可听明白？” 　　蛟龙大人：“……”不带这么欺负龙的！他有心想要委屈的抱怨几声，就听到长生门弟子响彻山谷的声音。 　　“弟子得令！弟子得令！弟子得令！” 　　蛟龙大人：“……”或许他应该让蛋蛋早点孵化出来，好从蛋蛋身上多揪些鳞片来充数？ 　　莫长生说完这几句话，立刻又落了下去，继续盘膝坐下，等待劫云降下。 　　若是他猜得没错，这次他要迎接的，依旧是九九天劫。 　　只是这次的天劫，将比之前的两次九九天劫更要可怕。 　　莫长生甚至能感应到，他头顶上的雷云，是当真想要把他劈死——不是可以转世投胎那种劈死，而是想要他魂飞魄散，彻底消陨。 　　毕竟，只有他死了，真正的逍遥散人，才会真正正视属于逍遥散人的责任，而不是将那些责任推脱到他的身上。 　　莫长生仰头看天。 　　让他死？ 　　他为何要死？ 　　当年他已经为逍遥散人死过一次，这一次，他要活着！ 　　为自己活着！ 　　天上的雷云仿佛感应到了莫长生的信念，竟不再等，而是将第二轮、第三轮……到第七轮的天雷，连续不断，半息都不停的，朝着端坐的莫长生，当头劈下！ 　　天道之威，化神以下修士齐齐弯膝跪下，化神以上修士，勉励站立。 　　几乎所有围观莫长生渡劫的修士，眼看着天雷一道接一道，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心惊胆战之余，竟都认为莫长生活不下来了。 　　是天道要他死！ 　　蛟龙大人骤然飞到九霄，龙吼阵阵，响彻云霄！ 　　莫长忧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鲜血直流。 　　裴十三郎、裴十九郎和玄霆等人，齐齐瞠目。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掌门做了那么多善事，更从未滥杀一人，为何要死？” 　　莫长忧忽然道：“长生牌！” 　　说罢，他忽然飞到莫长生渡劫之地的附近，将手上的储物戒摘了下来，解除契约，朝着莫长生扔了过去！ 　　“毁了戒指！长生，毁了戒指！” 　　莫长忧大声叫道，可是“轰隆轰隆”的天雷之下，他亦不知莫长生是否听到了。 　　片刻之后，莫长生突然高举那只戒指！ 　　重重天雷之下，储物戒竟也经受不住，当真碎裂开来。 　　露出小山一样多的东西。 　　凡人界最最普通的长生牌，小孩子写的字、做的玩具，凡间妇人缝制的衣衫，一封封还未曾拆开的信，一块块简单的糕点，手工粗糙的木匠活或手帕等等……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可就是这些东西，令已然被天雷劈的道基紊乱的莫长生，周身忽然闪过几道金光。 　　天雷仍旧狠狠地劈下。 　　可是那些天雷在落到金光上时，所有的威力全部都被金光化解。 　　终于有人认出来了那几道金光：“是功德金光！传说中的功德金光！” 　　莫长忧扔给莫长生的那枚储物戒，是他专门用来装他和莫长生建的长生堂和书院等帮助的那些人送来的礼物的。他原本一直打算留着，想着待长生回来，便拿给他看，那些东西虽说都是凡人界的玩意儿，他们根本用不上。可是，那却是他们帮助过的人，真心感谢他们的物件。 　　功德金光之下，接下来的第六轮和第七轮天雷，终于没有继续伤到莫长生。 　　莫长生终于找到空闲，一整瓶一整瓶的丹药往嘴里倒。 　　可饶是如此，他以五行灵物弥补的灵根资质，亦是不稳。 　　待到第七轮天雷之后，三道功德金光，只剩下一道。 　　莫长生虽然活了下来，可道基被劈的摇摇欲坠，伪五灵根更是变成了先前的劣灵根。 　　蛟龙大人哀鸣一声，想要冲过去，却又怕他一旦靠近，莫长生接下来要经历的两道天雷会更加可怕。 　　祁国皇室这一代的皇帝，苍白着头发，颤抖着身子，忽然慢腾腾的走向了莫长生。 　　祁国皇室遭受了近万年的苦难，可是却无一人主动做恶事，天雷威压，竟与他无用。 　　祁国皇帝走近莫长生后，从怀里取出一副古画，拿着古画对着盘膝坐着的莫长生看了半晌，才微微笑了，然后又摸出一只木盒，放在莫长生身旁。 　　“若非当年您从拍卖会上，救走我曾曾祖母，我祁国皇室血脉，怕是早就不存在在这世上。今日您与您的夫人解了我祁国皇室一族的诅咒，令我祁国皇室从此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中，这一方木盒，是您应得的。” 　　祁国皇帝放下木盒，又道：“愿您如您的名字，得以长生。” 　　然后才颤巍巍的离开。 　　莫长生想了好一会，才记起他救过的那个祁国公主，还有那位祁国公主的一双儿女。 　　天上雷云依旧在等待时机。 　　莫长生打开木盒，就见木盒里躺着十几枚千年灵珠，里面恰好有他需要的千年水、火、金、土灵珠。 　　莫长生目光微闪，取出他需要的四颗千年灵珠，木盒收起，在劫云之下，重塑混元灵根。 　　第八重的九道天雷再次轰隆轰隆落下，似是想要打断莫长生重塑灵根。 　　可是莫长生周遭还有一道功德金光，愣是护着莫长生，直到第八重的九道天雷全部劈完，功德金光才全部消失。 　　莫长生的混元灵根，亦重塑完毕。 　　他身上的留影剑，防御戒指等等，已经全部在天雷下被击碎。 　　除了逍遥秘境，莫长生身上再无一件法宝。 　　可是逍遥秘境里的东西，他也没打算再拿出来。因为他发现，他每拿出一件法宝，天雷便会加重几分。 　　莫长生想，若是他单独站出来呢？ 　　第九重天雷，因莫长生没有用任何一件法宝，只以修炼不到三百年的身体相抗，天雷比众人猜测的要轻的多。 　　至少没把重塑灵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擎着被雷劈的莫长生给劈死。 　　天道规则，天雷最重只能是九九天雷——即八十一道天雷。 　　莫长生扛过了八十一道天雷，这就意味着，他可以飞升了！ 　　长生门众弟子正欲欢呼，却见应当出现的飞升天柱没有出现，天空之上，反而再次降下数道天雷！ 　　“轰隆轰隆——” 　　每一道天雷，都打在莫长生的身边。只要莫长生不小心身子微微前倾，或因恐惧微微后退，他便会立刻死在天雷之下。 　　又是整整八十一道天雷。 　　莫长生一动不动，眼睛也不曾眨一下的站在那里。 　　八十一道天雷终于过去。 　　天上的乌云消散开来，细密的雨丝姗姗来迟，缓缓落下。 　　小雨过后，莫长生周身的伤口全部被雨水治愈，他的本命法宝留影剑，亦重新恢复原先的模样。 　　天上不知何时架起一道彩虹，彩虹之下，正有一道金色的飞升天柱，从高高的天上，一直斜斜的延伸到莫长生的脚下。 　　众人皆艳羡的看向莫长生。 　　莫长生微微定身，一步一步走上倾斜的飞升天柱。 　　总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莫长生踏出最后一步，整个飞升天柱蓦地消散，金色光芒洒落整个长生门。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心中惊讶。 　　先前看莫长生，他们能清清楚楚描绘出莫长生的相貌，可是现在再看……却见莫长生仿若仙人，周身仿佛被一层白雾罩了起来，朦胧而遥远。 　　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敬畏。 　　真的，飞升了。 　　众人齐齐拜下。 　　长生门弟子自是骄傲又心甘情愿，而其他妄图找长生门麻烦的人……他们却是畏惧又恐惧，生怕这位刚刚飞升的仙人真的拉下脸子来找他们的麻烦。 　　蛟龙大人甩着长长的龙尾，飞到莫长生脚下，冲莫长生讨好的舔了下舌头，差点把莫长生身子给舔歪了。 　　好在众人都低着头，没人看到这一幕。 　　莫长生瞪了这恶龙一眼，就见那恶龙舌头一伸，将蛋蛋给送出来了。 　　莫长生心中一软，拿着蛋蛋敲了几下，便将蛋蛋扔到逍遥秘境，踩在恶龙背上，飞落下来。 　　“无忧镜主，或者我该称你为逍遥散人，我已渡劫飞升，五灵大陆诅咒一事，只能由逍遥散人自行破解。”莫长生落下之后，遥遥看向一处，“逍遥散人，还不肯出来么？” 　　余者皆惊。 　　莫长生微微一扬手，众人便都被一股和缓的力量托着，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而莫长生所看向的那个地方，不少人被那股力量托着站直之后，还被分向两旁，露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而道路尽头，正有一面目模糊的男子站在那里。 　　莫长生再一扬手，众人很快就看清楚那男子的容貌，登时大惊。 　　原来，那男子的容貌，和刚刚飞升的莫长生，完全相同。 　　只是莫长生一双桃花目波光潋滟，可风流姿态半点都无，无论是飞升后，还是飞升前，莫长生看起来都是一个不好招惹和阴狠果决之人。 　　而这个男子，亦长了一双桃花目，他的桃花目看着亦无风流姿态，可是和莫长生不同的是，这个男子看起来，半点狠厉都无，恣意之外，更多的是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 　　男子被莫长生一招手化去他先前对面容的遮掩，倒也不恼，只慢慢的走上前，在距离莫长生一丈远的地方驻足，看着莫长生，微微一笑：“我算到天道要你死，算到你会活下来，却独独没有算到，你当真能度过天劫，将破除五灵大陆诅咒的责任，重新推回我身上。” 　　男子和莫长生面容相同，声音却不太一样。 　　他话音一落，年岁最大、活得最久远的龟老便道：“逍遥散人，莫逍遥，当真是你？” 　　莫逍遥回头看一眼龟老，轻轻颔首：“多年未见，尔终于化形，想来再修炼千载，必能飞升。” 　　龟老和周遭年岁大、曾经和莫逍遥有过一面或几面妖修面上几经变化。 　　其余人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无忧秘境的镜主，竟就是莫逍遥！ 　　莫逍遥根本没有什么转世轮回，因为他根本没有死！ 　　龟老曾受过莫逍遥恩惠，不禁道：“当年您度飞升劫时，我曾亲去远观，那时……我是清清楚楚看到您……”死在雷劫之下，魂飞魄散，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逍遥秘境脱离死者，成为无主之物。若逍遥散人那时不死，逍遥秘境又岂会成为无主之物？ 　　众人亦齐齐看向莫逍遥，既惊讶，又诧异，同时都激动起来。 　　莫长生已然飞升，甚至只要一念之间，就会离开修真界。他们求莫长生帮他们解五灵大陆的诅咒已然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眼看着那个当年对五灵大陆立下诅咒的逍遥散人正站在那里，众人哪里还肯等？ 　　几乎所有人都伏地跪下，乞求逍遥散人解除诅咒，令他们修仙有望，将来有一日，可以飞升。 　　莫逍遥沉默良久，没有看那些伏地跪拜之人，而是继续跟龟老说话：“当年，莫逍遥的确是死了。或者说，莫逍遥的一个分身——”他看向莫长生的方向，“的确是死在第一道天雷之下，只是我那个分身心思灵敏，早在我令他替我度飞升劫时，他便想到了脱身之法。在天雷落下时，当即解除和逍遥秘境的契约，令我分神顾不得他，借此脱身，魂魄借一枚玉佩之力，在异世转世投胎。” 　　莫逍遥双目一眨不眨地盯向莫长生：“你背叛了我。” 　　当年渡劫之前，莫逍遥得到天道暗示，令他要么留在五灵大陆继续为五灵大陆做事，要么则死在天劫之下。 　　莫逍遥岂愿意死？尤其是在他前途大好之时。 　　可是，让他放弃飞升，留在五灵大陆……他亦不愿。他为五灵大陆做了那么多，拖延了几百年飞升时间，得不到五灵大陆所有人的感谢便罢了，为何还不让他飞升？ 　　莫逍遥愤怒之下，心魔缠身。 　　为斩断心魔，故而修炼分身之术，斩断自己的心魔，令其纠缠他的分身——也就是莫长生的前前前世。 　　斩出分身之后，莫逍遥本欲将其斩杀，毕竟，谁也不希望这世上多出来一个和他相貌、行动、修为一模一样之人。 　　可是在杀他之前，莫逍遥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天劫，便令分身代他渡劫。若能飞升，借分身之力，他亦能飞升，待飞升后，再斩杀分身即可；若分身死亡……莫逍遥亦可等下一次再渡劫。 　　只可惜，他的分身根本不听他的话，趁渡劫之际，干脆跑路了，还是跑到异世去，令他遍寻无果，颓然回来，欲回五灵门。可那时哪里还有五灵门？ 　　莫逍遥以分身渡劫一事，除他自己之外无人得知，因此众人皆以为他已经魂飞魄散而死，而那些原本以莫逍遥马首是瞻的五灵门众长老，在他“死后”不久，便直接将五灵门拆开，分为四宗九门，十三个大宗门。 　　从此世上，再无五灵门。 　　而莫逍遥唯一有过一段情的恋人，亦在莫逍遥想起来找她之前，凄然惨死，转世投胎。 　　莫逍遥无家可归，无人可恋。 　　欲要飞升，却飞升不得。 　　因他的飞升机缘只有一次，而那一次，他令他的分身去渡劫。天道有云，他非分身，但分身是他。飞升机缘已然用过，他只能在五灵大陆留下。 　　莫逍遥如何甘心？ 　　他恨极怒极恼极，愤怒之下，以他在五灵大陆全部功德为祭品，诅咒但凡在他之后出生在五灵大陆的所有生灵，不得飞升。 　　…… 　　莫逍遥微微失神，回过神来，就看他的分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吧，就算我背叛了你。”莫长生不愿和莫逍遥分辩，即便他已经不欠莫逍遥任何东西，可是莫逍遥是他本尊，他是由莫逍遥“制造”出来的分身也是事实，只道，“可如今，我已飞升，五灵大陆诅咒却未解。慷慨大度的逍遥散人，可愿为五灵大陆解了这困扰他们多年的诅咒？” 　　跪在地上的人们齐齐看向莫逍遥。 　　莫逍遥微微避开众人目光，仍旧看向莫长生：“你如何知晓我的事情？” 　　莫长生拿出轮回盘：“当初你令慕生销毁我的记忆，除非拿到轮回盘或是修为提高到一定境界才能恢复记忆。可是，”莫长生定定的看向莫逍遥，“恢复完整的轮回盘，给我的却不止是前世记忆，还有我从你身体里剥除，化为独立之人时的记忆。” 　　莫逍遥恍然明了。他千算万算，竟没有算到那时的一句话，会酿成今日之果。 　　莫长生已然不再看他，转身冲蛟龙大人微微抬了抬下颚，蛟龙大人就乐颠颠的跑了过来——他的眼睛里明摆写着，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他一定要把他的长生抱起来，转上个百八十来圈！ 　　见蛟龙大人跟了上来，莫长生这才走到莫长忧身边，看着莫长忧脚下昏迷的风烈阳，微微一怔，再看莫长忧，才发现莫长忧虽有人保护，可那些疯狂想要飞升的人，之前还是忍不住妄想拿住莫长忧作威胁，使得莫长忧亦受了重伤。 　　“谁？” 　　莫长忧面无表情，直接将那些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莫长生把那些对莫长忧动手的人全都抓了过来，当着莫逍遥的面全部斩杀，其储物戒则扔给玄霆：“分给有功弟子。” 　　那些闯入长生门的人，全部战战兢兢，心生畏惧。 　　莫逍遥看着莫长生久久不语。 　　直到莫长生再次转身欲走，他才道：“你是对的。善恶自当分明，有错自然该罚。若一味慷慨，才会令他人认为你人善当被人欺。当年我会被五灵大陆背叛和遗弃，我亦有错。” 　　“而我为斩心魔而将你斩出，你承担了我的心魔，我却不顾你灵智齐全，已是独立于我之人，先要杀你，再令你替我渡劫，如今我后悔当日一时愤怒，欲要解除五灵大陆诅咒，独断专行，将你从异世召唤回来，令你陷入之前境地，仍千方百计令你替我背负五灵大陆的诅咒，全部，都是我的错。” 　　莫逍遥仰头大笑：“罢罢罢！既是我莫逍遥之错，既然我莫逍遥注定人如姓名，此生不得逍遥，那么，便由我来解除五灵大陆之诅咒！天道在上，敢问我要付出何种代价，方能解除五灵大陆之诅咒，令所有修士，都有飞升之日？” 　　天道不语，只朝莫逍遥劈下数道天雷，比之莫长生所经受的，过之而无不及。 　　待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时，莫逍遥的声音隐隐从天际传来：“吾莫逍遥，从此化为五灵大陆天道规则，守护五灵大陆。愿诸君遵循天道因果，谨记善恶终有报，早日飞升！” 　　一众人齐齐叩拜。 　　莫长生和蛟龙大人亦转过身，微微躬身。 　　莫逍遥终究是大善之人。 　　五灵大陆负他良多，他有无忧秘境在手——即便无忧秘境被摧毁大半，但只要修复，仍旧能像往日那样使用——就意味着有了无数的寿元，即便不能飞升，他亦能活得长长久久。他本可以不去管五灵大陆的诅咒，任由这诅咒令五灵大陆众人疯狂厮杀。 　　可是，在确定他的分身不会亦不愿替他承担当初那个过错的责任时，他仍旧站了出来，承担此事。 　　即便要化身虚无的天道规则，从此无形无体，消散世间。 　　不过，原先的天道又去哪里了？ 　　或许，原先不怎么样的天道也飞升了。而莫逍遥，亦有这个希望。 　　事后，莫长生倒是想要履行承诺，追杀敢破长生门护山大阵之人，可是天道示警于他，还将坏掉的无忧秘境相赠，莫长生这才放弃这个念头，改为一众杀向长生门的人，修为自降一个大境界，若是实在不肯自降修为，则要将身上所有的储物用品全部留下。如果数量太少，则要在长生门干十年苦工，才能离开。 　　长生门得以重建。 　　五灵大陆众人除了被自降修为和丢了大部分储物用品的修士外，大都兴奋极了。 　　飞升在望！飞升在望！他们一定能飞升！ 　　长生门重建完毕，把身边亲近之人的伤都治好，莫长生便开始履行当日承诺，开始对着当日为长生门奋战众人讲道十年。 　　莫长生端坐他渡劫的山峰之上，面容严肃。 　　蛟龙大人则在山峰之下修炼。 　　只是蛟龙大人身为妖兽，修炼之法和人类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修炼之法，就是和心上人双修之后，开始睡觉——化为原形，躺在一只他的长生亲自为他打造的大大的长长的金色的棺材里，枕着一堆金灿灿的宝贝里，呼哧呼哧开始睡大觉。 　　莫长生十年讲道完毕，下来巡视时，看着被蛟龙大人庞大的身躯枕着的那些金灿灿的宝贝，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 　　蛋蛋呢？ 　　那只金灿灿的鸡蛋大小的蛋蛋呢？ 　　他要如何在不惊动慕生的情形下，从这堆金灿灿的宝贝里找出他的宝贝？ 　　因为嫉妒心起，把后爹的金棺材一侧挖了个深深的洞，正躺在里面枕着一块金元宝的蛋蛋拿着自己的身体撞了撞金棺材：“这呢！”撞完又觉委屈，大声传音道，“后爹！疼！” 　　莫长生：“……” 　　按照常理，娃受伤了，后爹该怎么做呢？ 　　莫长生转身便走，决定冷静一下。 　　至于回不回来…… 　　“爹！爹！爹！大爹！” 　　莫长生脚步顿住。 　　“大后爹要渡劫了！” 　　他想他还是继续离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为蛟龙大人和金灿灿的蛋蛋点蜡！点一排！ 终于把正文写完啦~~番外会慢慢发出来，现在打算写的有长忧的、蛋蛋的、甜蜜番，大家有喜欢的也可以提出来哈~~俺会认真考虑哒~~ 这篇文比较长，从去年11月份走到今年的年中，真的是文文不容易，小天使们更不容易哈~~鞠躬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重要的事情要说三次，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躺倒任调戏~~ 梅勒°冰凌整理。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