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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的门帘被掀起,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走进来,只见她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只别了一根简洁的玉簪,除了耳朵上的一对金珠耳钉,手上戴着一支银手镯,身上再没有别的装饰物,衣服也是稳重的枣红色。行动矫捷轻便,进门后目不斜视。一望便知这是一位严谨无趣的妇人,一位尽职尽责的管家妇人。“少爷,二管家说有事向你禀报,现在在廊下候着呢。”曾妈站在圆弧隔断拱门外对男人说。 “让他进来吧。”顾心钺说,眼睛并没有离开书本。 曾妈下去,不一会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穿着黑色长袍,站在圆弧拱门外弯腰,“给太太请安。” 顾心钺淡然的翻过一页书,室内待着的两个丫头中年纪大的黛眉开口说,“二管家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老爷的小厮送回来一位戏子,老夫人让我来问太太该怎么安置?”二管家说。说起来他也是大管家之下的第一人,在其它主人面前也有些脸面。偏偏就在这位新太太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被如此轻待,也不敢生出一分怨愤之心来。 “旺财可有说是什么来由?”顾心钺问道。 “什么?”二管家有点不明白,“就是回春楼的戏子,应该不是头牌,没听说过。年纪不大。” 顾心钺微不可及的轻叹一口气。 黛眉朝紫葛使个颜色,紫葛退出屋外,对坐在廊下的小厮花青说,“快去看旺财在哪候着,少爷要找他问话。” “知道了。”花青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身穿土褐色小厮衣的少年进来。 “紫葛姐姐。”旺财笑着喊道。 “行了,跟我走吧。”紫葛看了他一眼见他仪容整洁并无失礼处便说。 两人进了屋,旺财识相的站在二管家身后给顾心钺请安,“小的旺财给太太请安。” “旺财,老爷让你送回来一个戏子?”黛眉替顾心钺问道。 “老爷今天和财庄的章老板去回春楼看戏,章老板有个相好的在回春楼唱戏,唱到中场的时候带了师弟过来给老板们敬茶,也不知道中间章老板说了什么,老爷就让我领着他回来了。”旺财老实的回话说。 “兴盛财庄?”顾心钺问,“是大章还是小章?” “是兴盛财庄的小章老板。”旺财说,“小章老板这次出来坐的是西洋车,从前他出门都是坐的马车。小的听他们家的司机闲谈,好像大章老板病的还挺严重的。” 顾心钺的神情总算有了变化,扯了嘴角露出一个转瞬而逝的微笑,“行了,我知道了。就把他安置在水云天,安排一个老实本分的小厮去伺候他。饮食用度照一等丫鬟的份例。”这话是对二管家说的。 “是。”二管家点头应是,又询问顾心钺,“要不要让他来给太太磕个头。” 顾心钺总算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短暂的撇了一眼二管家,就这不轻不重的一撇,二管家顿时觉得背后冷汗都淌成水了,连忙不住的弯腰认错说,“是我说错话了,他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叫到太太面前来还怕污了太太的眼。” “没事就出去吧。”顾心钺翻了一页书。注意力又放到书本上。 紫葛送二管家和旺财出去,旺财走在后头,紫葛偷偷给他递了一个小荷包,“这是太太赏你话回的好。” “谢太太赏,谢紫葛姐姐。”旺财小声说。 出了顾心钺所在的锦绣园,过一道回廊,见回身看不见锦绣园了,二管家才敢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额头的汗,“你小子不地道啊,踩着我往上爬呢。跟我说的简单,在太太跟前你倒是说的详细。怎么,见在老爷跟前出不了头,就想着来巴着太太?”二管家对旺财说,“趁早省省,太太身边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心腹,还能用你这个毛头小子?” “叔叔冤枉我了。”旺财叫屈说,“叔叔你没问我,我怎么知道哪些当说哪些不当说。在太太面前,我那是紧张的。已经不能分辨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一股脑就全都说了。” 旺财从兜里拿出紫葛给他的荷包,“这是太太赏的,叔叔接着,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孝敬。” “行了。”二管家把旺财的手推回去,“我要是收了你这点赏银,回头你那娘还不得把我房间屋顶闹翻。太太赏你的你就收了。只求啊下次有什么事,你也一股脑的都告诉我,让我不至于在主子面前丢脸,我就谢谢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汇报的仔仔细细。”旺财说。 曾妈让黛眉开了窗户,把香炉端出去熄了,“这亡国灭家才多久的事,现在又是一片歌舞升平。爷们儿也有兴致捧戏子姐儿了。”曾妈碎碎念道。 “暖风吹得人欲醉,直把京都当旧都。”端着点心进来的银朱正好听到曾妈这句话,就调皮的回道。“可是少爷,明明就是一个地方啊。”银朱问顾心钺说。 “虽然是一个地方,可是旧都曾经是王朝的帝都,而现在京都只是群雄割据的一个州而已。”顾心钺看著书淡淡的说。 “少爷,休息一下吧。”曾妈对顾心钺说。 顾心钺放下手里的书,捏捏鼻梁,“什么时候了?” “快晌午了。”曾妈说,“姑爷今天不回来吃中饭,老太太说让在自己房里吃,丁香今天买了牛肉,少爷想怎么吃?” “不拘什么菜式,多点辣椒就行。”顾心钺说。“做点一口酥,我晚上去吃饭前吃几块填肚子。” “少爷,你得少吃点辣椒。”曾妈说,随即话风一转帮着说,“这家的厨子做菜酱油也放的太多了,好像什么菜多放点酱油就是道好菜似的。我在边上看着就吃不下,真委屈少爷了。我让丁香卤点牛肉,晚上回来做个牛肉面做宵夜怎么样?” “如果那个讨厌鬼不跟着回来,就吃这个。”顾心钺说。 “少爷,你真不打算和姑爷同房了?”曾妈劝说道,“既然都嫁了。” “此事暂且不议。”顾心钺说。   ☆、第2章 老爷耍无赖 西洋钟当当当的响了六下,沈李氏从假寐中醒来,“老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书房呢。”沈李氏的丫头春芽回道。 “二老爷呢?”沈李氏问。 “二老爷在练拳。”春芽说。 “小姐呢?”沈李氏问。 “小姐和朋友出去逛街了,应该快回来了。”春芽说。 “嗯,吩咐下去,六点半开餐吧。”沈李氏说完又继续闭眼假寐了。 六点二十,沈家的几位主人都出现在主楼的大客厅里,沈雀鸣拉着沈李氏看她今天买的东西,沈雁飞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沈鹤立却在主楼门外等着。 紫葛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顾心钺不急不忙的走在后头,曾妈和黛眉在他后头跟着。顾心钺老早就看到沈鹤立在门口站着了,他当看不见,依旧是徐徐的走着。直到在他面前站定,“老爷——” “进去吧。”沈鹤立说,他今年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已是一方商业霸主,不同于温室的花朵,他身上糅杂了年少成名的锐气和掌权者的气势,而少时打拼的痕迹同样留在他身上,个高,不胖不瘦,脱衣就知道满身都是腱子肉,剑眉星目,若顾心钺是俊美如迎风青竹,那沈鹤立就俊朗如山间青松。两人并排站在一起也非常相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 “大哥,大嫂。”沈鹤鸣和沈雁飞起身叫人。沈鹤立点头,对沈李氏说,“娘,人都齐了,开饭吧。” “母亲。”顾心钺叫人。 沈李氏对他一点头,气氛一下子变得怪怪的严肃起来。五个人到隔壁大餐厅坐下,下人们鱼贯而入上菜。 “鹤立,我听管家说你今天带了一个戏子回来。”吃饭前沈李氏对沈鹤立说,“你现如今是有钱了,但可不能学别人养戏子嫖姐儿的脏习惯。你爸一辈子青青白白,你要是学了坏去,我以后死了可没脸见你爸。” “不会的,娘。”沈鹤立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有数。” 沈李氏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沈鹤立身边的顾心钺,只觉得自己这样的婆婆真的是世上难寻,儿媳妇却不知道承情。所以对顾心钺说,“听说你把他安置到水云天去了?还安排了小厮伺候他?” “既然是章老板送的人,立马就处置了也不得当。就当养个小猫小狗,水云间那三面环水,他要有什么举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差错,等过几个月,再送回去或者打发出去都好说。”顾心钺说。 沈鹤立点头,“这样处置的很妥当。” 沈鹤立既然这么说,沈李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五个人静默的吃了一顿晚饭。吃饭后沈家兄弟惯例要和沈李氏座谈一下,联络一下感情。顾心钺参加过一次,结果五人大眼瞪小眼的坐了几分钟,然后就散了。 之后顾心钺就没再参与了,其余人也不勉强。 顾心钺回到自己院子里,做了简单的清理后就坐在小餐桌上等着吃面,热腾腾的面上来时,沈鹤立也进来了。顾心钺把手里拿着的筷子放下,用冷淡的眼光告诉他,我们不熟,不是很欢迎你来。 沈鹤立当没看到,自然的进屋,“吃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啊,还有吗?给我也来一碗。” 黛眉看一眼顾心钺,只见少爷眼里全是不乐意,她有点犹疑。曾妈却一个劲的打眼色让她去端面,她则热情的忙前忙后伺候沈鹤立坐下。 沈鹤立在顾心钺对面坐下,顾心钺见大势已去,也不搭理他,自顾自低头吃面了,清汤油亮的牛肉面,佐以小菜,顾心钺吃的很斯文,沈鹤立就这么看着他。 没有人被这么盯着还能吃的香,顾心钺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不吃了。曾妈拿了帕子和漱口茶来给他清理。黛眉这时才把沈鹤立的牛肉面端来。 “这个碗太秀气了。”沈鹤立接过面碗笑说,“以后我来这吃都给我上大碗。” 顾心钺见他把自己吃剩下的面都扒拉到自己碗里,又把碟子里的小菜都划拉到碗里,搅拌在一起就准备开吃。虽然面色不变,但脚尖往外,已然准备起身去别的地方。 “你先别走啊,坐这儿陪我一块吃。”沈鹤立说,“其实我刚才吃的挺饱的,不知怎么的看见你吃又想吃。” 顾心钺不想搭理他,可曾妈一直冲他挤眼睛,就特别敷衍的回道,“想吃你就多吃点。” “呵呵。”沈鹤立低头笑。 顾心钺的眼光刀子一样落在他头顶,他是故意的。 沈鹤立确实是故意的没错。但是他来显然不只是故意吃碗面而已,吃完面,他接过帕子擦嘴,“我今天在这睡了。” 顾心钺压下心底升起的燥郁,“怎么突然想在这睡?不是说床太软,你睡不惯吗?” “夫人今天做的很好,我想着奖励你呢。”沈鹤立说。 顾心钺神色不变的对黛眉说,“出去告诉石青,花青,让他们把水云间里那人给我扔到章家门口去。” “玩笑玩笑。”沈鹤立连忙说。 黛眉抬头见顾心钺没有继续执行的指令,一福身,进去内室整理床铺去了。 顾心钺偏头看着沈鹤立,沈鹤立非常严肃的说,“我不能在这睡吗?” “当然。”这个无赖回答换来顾心钺虚伪的假笑说,“可以在这里睡。”拿起白天没看完的书,不准备和他聊了。 “今天顾家又从商行里拖了一车东西,米油日用品。”沈鹤立闲谈似的说,“东西倒是不值几个钱,不过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顾心钺头也不抬,“他不给钱,就别让他拖东西走。钱货两讫,到哪都是这样的道理。” “怎么说呢,一点点小东西,真要问他们要钱,不是丢你的脸吗?好歹是你的娘家人。我也不能让人指着鼻子说我小气。”沈鹤立说。 “你愿意做冤大头,还和我说什么。”顾心钺说, “从前我一直以为贵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啧啧。”沈鹤立感慨说。 “要和离吗?”顾心钺问。 “什么?”沈鹤立说,“当然不。我只是感慨一下贵族落魄的吃相,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如果不是贵族落魄了,像你这样的新富人,怎么会有机会娶个贵族回来装点门面。”顾心钺说。“你看中了他们的名,他们看中了你的钱。说起来都是交易,谁又比谁高贵。” “夫人说的极是。”沈鹤立说。 锦绣园是苏式风格的精致林园,但是顾心钺的卧房里摆着的却是一张舒适的西洋床。高床软枕,华丽的帷帐。 沈鹤立是睡不惯软床的,尤其是这种西洋床,不仅软还弹性大,在上面睡一觉醒来总觉得身体哪里都不得劲,不舒服。除了新婚前三天,沈鹤立是睡在床上,之后一个月里都是睡在顾心钺卧房的地板上的。 过了一个月后,顾心钺客客气气的请他另外找舒服的地方去睡觉。之后沈鹤立就再没进过顾心钺的卧室。 顾心钺是沈鹤立自己选的。沈鹤立是京都州下面小地方的人,早早就没了爹,十一二岁就去码头上赚钱养家,十四岁就敢跟着人出海,出海几次后积累了原始基金,就反身投资河运,当时各大军阀还没达成共识,欧罗巴各国尝到甜头后一窝蜂的跑来这个曾经的黄金之国寻求机会,各地战火纷飞。沈鹤立也是够胆,生生用命跑出来几条河运商线。 后来,五大军阀达成联盟,割据而治,共同抗战外国,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打都没事,要不要统一再说,就不能让外国人到自家土地上耀武扬威喊打喊杀。时局稍稳,沈鹤立就回京都州开起百货公司来。这百货公司是舶来品,临海州和中原州都有非常出名的百货公司,沈鹤立凭借着眼光和雄厚的实力,不多费劲就在京都州站稳了脚跟。 只是局势稍稳,因着军阀对遗老遗少的态度暧昧,在改朝换代中经受大打击的贵族们又重新抖起来,在州政府上担任了或实职或虚职,一时间也是花团锦簇。京都州不比其它三州,贵族基数太大,即使消散了不少,存在的也不少。想要在京都州高枕无忧,就不能忽略这一群体,联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因形势的原因,贵族联姻不再局限于贵族之间,往常看不上的商贾,军户,如今也在他们的联姻名单上。 沈鹤立年轻有为,又有一幅好模样,自他放出想要娶亲的意思,京都州的媒人都闻风而动。在众多的女子照片中,顾心钺的画像突兀又醒目。 顾家在贵族里也是一等的人家,百年世家,就是顾心钺的爷爷,顾承肇,历经两朝,官拜一品宰相,凭一己之力力挽颓势,让末朝又多支撑了几年,末代皇帝被赶下龙座,继而又被秘密处死后,他对着皇陵方向下跪三拜,臣有负先帝所托,罪该万死。竟是自缢在家中,慷慨赴国难。 因着这个原因,不管是谁掌管京都,都要对顾家优待三分,这是忠君的楷模,是做面子工程最好的对象。 这样的人家会看上自己,沈鹤立不信,毕竟他虽然声势浩大,但毕竟根基尚浅,若有二等三等的贵族,一二三等的商户,二等的军户,这样的人家找他联姻才是合理。 沈鹤立去找人调查了顾心钺,画像不比照片清楚,但那上挑的丹凤眼清冷中又带着不屑的一瞥,却是瞥到他心里去了。 如果是说顾承肇是一条龙,那么他的儿子,顾心钺的爹用长虫来形容都觉的侮辱了长虫。软弱无能,贪花好色,强取商户女为妾,宠妾灭妻,气死原配后便把小妾扶正,小妾能生,生了四子两女,竟把原配嫡子挤到角落去了。 原配外家在中原州,除了原配去世后来京都闹了一会,其余时间也不能多费心神在这个外甥身上,路途遥远加上时局动荡,有心无力。顾心钺十一岁的时候大病一场,被继母找着机会在体内养了胎虫,好端端一个继承家业的原配嫡子,最后成了必须外嫁的男妇。 就这么一个可怜孩子,画像到了媒人手里,也只是因为他的大妹,继室的大女儿许了京都州的实际掌权人威武大元帅手下的一个得力旅长,他的继母赶着把他嫁出去,为了膈应他,还专门只找商户。 沈鹤立了解基本情况就爽快的去下聘了,他结婚也不是为了两情相悦,顾承肇的孙子,这个名头可好用的很。沈李氏对儿子要娶个男妇有点不情愿,虽然早早养了胎虫,生育和寻常女子无异,但是男人生子,到底是逆天改命,有违天和。 沈鹤立只说娶他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沈李氏也就认了。她平民出身,如果不是儿子有本事,她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有个贵族儿媳妇的。   ☆、第3章 狐狸变狼狗 沈鹤立和顾心钺两人同床只是单纯睡觉而已,早上沈鹤立出门去公司,顾心钺用了早饭后让人招了花青来。 “你去沈家的商行走一趟,跟掌柜说,但凡顾家来人提东西不给钱的,都一笔一笔记上,到月底总起来,再一分为二,一份送到曾妈那去拿钱,一份送到赵旅长府上让他们太太给钱。”顾心钺不疾不徐的交代着,“顾家有两个出嫁的人,倒不好只让我一个人专美于前。” “是,少爷。”花青应道后出去。沈家目前在京都州有三家商行一家百货公司,花青一家一家的都跑到,这掌柜的口头上应好,但转身还是都报到沈鹤立那,让他定夺。 “太太既然开口了,就按太太说的做吧。”沈鹤立知道后笑道,这个顾心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去赵旅长府上送账单的人我来选,还有太太的那一份从我的私帐上走。” 早在末朝时,贵族寅吃卯粮亏空的就不在少数。贵族讲排场,又爱攀比,不食人间烟火,内里管家一两银子一个鸡蛋的比比皆是,原来占着贵族的名头,底下有庄子,有想借□□的商家的孝敬,面上总还能持平。 末朝一灭,贵族人心惶惶,既怕被军阀清算,又想投机再得一场泼天的富贵,这就少不得要用钱来走动。再加上末朝亡国之前的洋乱之祸,亡国时红衣巾的趁火打劫,贵族家也没有余粮了。 现如今虽然形势开始好起来了,但是贵族的交际场又要忙碌起来,为了面上好看,少不得要拆东墙补西墙,如今好不容易又可以借著名头抖起来,少不得吃相要急躁一点,难看一点。 赵正哼着小曲儿回家,听元帅的意思,下半年还是有战打的,终于不要窝在这繁华之地消磨锐气了,想想都觉得骨头松快了不少。到家的时候,听到家里的女人们在花厅聊些什么,哈哈大笑,赵正心情不错,也凑过去,“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老爷回来了。” “哥回来了。” 刷拉拉站起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那都是赵正的姨太太,坐在上首没动的是他的母亲,母亲边上依偎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就是他的妹妹。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你们伺候老太太伺候的好,老爷都有赏。”赵正坐到母亲下首位置,顺手揽过靠他最近的一个姨太太。 “谢老爷赏,不过今天逗笑老太太的可不是我们,是太太呢。”被搂着的姨太太娇笑说。 “太太?”赵正环顾四周,“太太都没在这,也能让老太太高兴。” “也没什么。”赵氏抿一口茶道,“我正在教导你妹妹呢,以后要是嫁出去,可不要总是想着朝家里面搂钱,你哥哥有本事,也不差你几个钱。要嫁出去了还要负担娘家,说出去要羞死人了。” “咱们不是贵族,就是平头守礼人家,也不能做这种事,这样的姑娘在婆家是站不住脚的。”赵氏说,凭你是贵族有怎么样,嫁到我家来,还不是要听我这卖菜老太的话,娘家也不争气,真不知道还抖什么威风。 赵正闻言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不继续问下去了,只打着哈哈又说些其它的事,不一会儿,顾心凝走进来,“母亲,老爷,可以开饭了。” “这开饭了随便叫个丫头来说一声就成,你个太太亲自来做这些跑腿的事,啧——”赵氏故意说道,然后起身走了。 顾心凝神色微变,但还是恭敬的站在一边等她走在前头。心里不住咒骂,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不来叫她吃饭,她说她不诚心不孝顺摆架子,叫她来吃饭,她又嫌自己不庄重了。不过是个命硬克夫的卖菜寡妇,装什么老封君。 等赵正晚上到正房休息时,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了,沈家商行来了要账的,说是顾家管家说了,东西他们拿,钱是两个出嫁的人的孝心,账单上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顾心钺出多少,归她顾心凝又该出多少。顾心凝臊的要死,给了钱连忙打发走了,可消息还是长翅膀一样在内宅传开了,那些个姨太太都可劲的笑话呢。 顾心凝穿着白色睡衣在等赵正,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后,见着赵正就眼波盈盈,端的是楚楚可怜,“老爷——” 顾心凝出生在她娘当宠妾那段时间,旁的没学到,这小意殷勤柔情似水是耳濡目染学了个十成十,赵正也喜欢她这个调调,名门贵女,如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这种身份带来的满足感,可是再多美的扬州瘦马也比不上的。 “谁让太太不高兴了?”赵正捏着她的下巴说。 “爷都知道了还问我。”顾心凝嘟嚷着说,这府上,赵正是绝对的主宰者,不像她家,她爹不管事,权利都在娘手里。她虽然不满,但也知道这不能急,得生下孩子后才有底气慢慢谋划。 “那些只是小钱,没关系,你要是觉得别人上门要钱不好意思,就干脆每月划多少钱到商行上,让你娘家用。”赵正说。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心凝瞪道。“爷把顾家当成什么打秋风的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正敷衍的说道。 “这是我大哥故意臊我呢,老爷还跟着瞎起哄,顾家难道还少这几个钱不成。”顾心凝气的全身轻颤,“大哥跟母亲不对付,可当初这沈家也是他自己选的,母亲为了照顾他就照顾一下沈家的生意,他自己也是大宅门出来的,不知道这采购都是月结吗?非得巴巴的送我这来,给我个没脸。” 顾心凝说起她大哥,赵正脑海里不经意的就浮现一个人像,穿着大红喜服的男人,绝对是他此生见过穿红衣最好看的男人,眉眼精致到锐利,就如牡丹美的惊心动魄,让人恋恋不忘。咂巴嘴,这沈老板倒是好福气。 又看一眼兀自生气的顾心凝,赵正懒的听她多说,一把把她抱起往床上扔去,顾心凝惊呼出声,赵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和你大哥不像?” “我们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当然不像。”顾心凝皱眉说。这当兵的就是莽撞,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你长的不如你大哥。”赵正调笑说,顾心凝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意思,却被赵正剥了衣服,单刀直入了,连忙呼痛求饶。“请老爷怜惜则个。” 这会顾心钺正对着又厚颜无耻过来蹭宵夜的沈鹤立运气,十天了,每天如是,顾心钺的忍耐要到极限了,再说,那个日子也快来了,得在那个日子来之前把他赶走。 “老爷。”顾心钺等沈鹤立心满意足的吃完那碗甜豆粥后说,“再选个人伺候你吧。你每天日理万机的,要是晚上休息不好,可影响精力了。” “我晚上睡的很好啊。”沈鹤立厚颜的说,顾心钺无表情的瞅他,感情每天早上不是揉着肩膀就是揉着腰出门的人不是他。 “我觉得你屋里的香特别好闻,别的地方闻不到,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沈鹤立说,“当然,如果床能硬一点,会更完美一点。” “黛眉,收拾一盒宁神香给发财送去。”顾心钺交代说,发财是沈鹤立身边的第一跟班,起卧是和沈鹤立一起的。 “哎,你这是赶我呀。”沈鹤立说。 顾心钺面带嫌弃的说,“老爷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晚上睡不好。” “我晚上睡的很好。”沈鹤立说,“太太,你脸上说的和你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 顾心钺转眼不去看他,也是底下管着好几百号人的人物,怎么这么嬉皮赖脸。 “我娘是不会让我娶妾的。”沈鹤立突然说,“她平生最恨姨太太之流,让我娶妾,除非。” “除非我生不出。”顾心钺很平常的说,“这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张罗想来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 “太太生不出吗?”沈鹤立端起顾心钺的茶杯喝茶,“我觉得还是可以再争取一下。” 顾心钺的眼光刀子一样的落在他胆大包天的手上,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汝窑薄胚茶杯,可惜以后不能用了。 顾心钺起身走了,他怕他再在这坐下去,那镇定的皮子就要端不住了,沈家如他所想的好打交道,只这沈鹤立,风评中的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原以为是狐狸一样滑不溜丢的人物,两人大概能相安无事,哪成想,狐狸变成厚脸皮缠人的狼狗,让他吃了不少暗亏。 沈鹤立看着顾心钺脚步匆匆的背影,笑着对还站在周围的下人说,“这杯子现在是不是就归我了。” “老爷知道太太的脾气,怎么还故意惹他生气呢。”曾妈说,“这可是太太平素最喜欢的一套茶杯。” “他不用,正好便宜我了。”沈鹤立笑说,“曾妈叫人包好让发财摆到我书房去,再让发财把我那新得了一套法兰西来的玫瑰杯送过来赔给太太。”等着,我总能把你这份讲究劲给掰正。   ☆、第4章 特殊的日子 顾心钺全身燥热的醒来,又到了那个日子。漆黑沉静的屋内,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平缓的呼吸声,这让他心里徒生一股郁躁。 顾心钺闭上眼,缓缓吸气,缓缓吐气,开始和身体的反应做抗争,全身发热发软,说不出口的部位从里到外发痒,罔顾主人意志的一张一合,吐出清液。这种情形不管经历过多少次,顾心钺都会像胎虫第一次发作时一样觉的备受侮辱和刻骨铭心的恨意。 苏青照,苏家,顾兴邦……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末朝开国皇帝和将军君臣相得,谱就一段佳话,从源头上男男相恋就不受拘束,大趋势如此,自然就会有人千方百计想解决男男子嗣的问题,末朝中期,一个大夫突发奇利用苗蛊和中药中和出一个名叫胎虫的东西,胎虫植于承受方后方甬道,先以本体血液为食,吐丝在身体四周造巢,这也是后来婴儿生活的地方,胎虫成熟后,就须以男子的青液为食,待他吃饱后就会排出之前以本体血液养出的质粒,这时若和男子的青液相逢,便会受孕,怀孕八月后,就会有娃娃哇哇落地。 胎虫越早种植越好,胎虫五年成熟,若提前种植,成熟期延长,被胎虫啃食血肉的痛苦就会减少,若男子成年后再植入胎虫,胎虫一年内就要成熟,被啃食血肉的痛苦就会翻倍,许多人都受不了那种痛,最后只能喝药灌下胎虫。胎虫在体内成熟后,就会如女子的月信一样,每个月要发作三到五日,发出求食的讯号,这时候本体就会很想和男人交合。 当然也有人种了胎虫却终身守身的,这期间的忍耐就不用说,胎虫成熟后空窗的时间越久,发出讯号时的强度就越大,直接可以让人神志不清。胎虫成熟后,如果始终没有青液为食,最多再活二十年,所以种了胎虫却终生守身的人的寿命最多也就四十岁,他不会在胎虫死亡后直接死亡,而是器官衰竭,慢慢变老而死。 顾心钺死死咬住被子,不想发出声音被身边的沈鹤立听到。他体内的胎虫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成熟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了,从第一年的时不时发作,到现在已经是每月按时按点的报到。从第一次的不知所措,到现在,顾心钺已经很有忍耐的心得。 第一夜是最来势汹汹的,但是第二夜才是最难以忍受的,顾心钺出了满头满身的汗,还有余裕想,明天一定不能让沈鹤立睡在这。 “我听别人说了胎虫发作的事还不敢相信呢?”寂静中本该熟睡的沈鹤立突然出声说,“真要有胎虫发作,怎么也不见太太对我有什么需求?” 顾心钺心头一跳,总算知道沈鹤立这几天一直要赖在他这睡觉是什么意思了,一时间又气又急,不客气的对沈鹤立说,“滚——” “我滚了,不就是让太太孤枕难眠了吗?”沈鹤立轻轻的笑道,伸手过来碰顾心钺,“我可是被太太热醒的,太太不得负责。” 几乎是才被碰到,顾心钺就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体反应很丢人,顾心钺去推沈鹤立,反而被抓住手,推拉两下,顾心钺知道自己力气不如沈鹤立,何况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应该离男人远远的才安全。 顾心钺发狠劲甩开沈鹤立的手,翻身下床,你不走我走。 可惜体内的胎虫不如他的意,脚踩在地上还没开始往前走就软软往地下倒,地上铺的厚厚的白毛地毯,沈鹤立把床边的台灯扯亮,从床上往下看坐在地毯上喘粗气的顾心钺,“太太,地上比较舒服吗?” 顾心钺凌厉的瞪他,可惜在沈鹤立看来,瘫坐在地上顾心钺面如桃花,香汗淋漓,眼睛里满是水雾,这一瞪非但没有威慑的意思,反而如勾引人般满是风情。 “太太不要这么看我,看的我心痒痒,都想行禽兽事了。”沈鹤立笑着开玩笑,但他眼睛里的认真连他自己不都知道,他是真的起了心思,今天是势在必得。 “你去找别人。”顾心钺自然看得懂他的眼神,“我现在不想,你若还给我脸面,就马上走,当什么没发生过。”这已然是示弱了。 沈鹤立从床上翻下来,半跪到顾心钺身边,“太太不知道这胎虫若没有青液,不过二十年就会死?太太是不想与人,还是不想与我。” “活四十岁已然够本。”顾心钺竭力冷淡的说,沈鹤立的味道包围着他,让他觉得体内的胎虫更加活跃,扑上去,扑上去,他是你相公,你们名正言顺的关系,他长的也清清楚楚,不是下不了嘴,扑上去,以后就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可是我却舍不得太太这么早去了。”沈鹤立捏住顾心钺的下巴,想要吻他的嘴,顾心钺勉力把脸偏了偏,只让他吻到嘴角,沈鹤立也不在意,顺着嘴角啄闻下去,最终将顾心钺的耳垂子含在嘴里把玩。 顾心钺不得已被逼发出脆弱的声音,男人的呼吸,男人的体温,男人的气息。让他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摆布。 “你干净吗?”顾心钺听到自己问,心里某根弦断了,他准备要妥协了。 沈鹤立自然也懂他的妥协之意,一把抱起顾心钺,两人交迭躺在床上,“我干不干净,太太最清楚不是吗?”想睡顾心钺的床,每天都得洗的干干净净的才行,从头到脚都要干净。“自太太进门来,我就没碰过别人,这样够干净了吗?” “那你再去洗一个澡。”顾心钺气喘的厉害。 沈鹤立被他逗笑,用身体去撞他,“我这样的情况太太让我去洗澡,这不是存心思废了我吗?” 顾心钺压住到嘴边的轻呼,身体被撞的非常有感觉,他能感受到他,那么热,那么硬,顾心 “等完事了再擦。”沈鹤立此刻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你去,要不然,我就叫人进来了。”顾心钺说。 沈鹤立看他眼神,知道他说叫人是认真的,这讲究劲,总有一天要把他掰过来,沈鹤立愤愤想,飞速的下床,随便扯了架子上的帕子擦一下,然后又飞速的跳上床。 “小的洗干净来伺候太太了。”沈鹤立说。 顾心钺如今衣襟大敞躺在床上,裤子挂在半个屁股蛋上,全身泛着粉红色,用手挡着脸,听到他的声音,身体还轻颤,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整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沈鹤立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像刚出锅的米糕,他看了下四周,把顾心钺的里衣撕了一块下来,盖住他的脸,“别怕——” 顾心钺挡住脸原本就是想躲羞,脸上盖了块布,看不见了倒可以自欺欺人。心想着他还算体贴,就听见他肆无忌惮的声音绵延不绝的传来。 “太太,你这都发大水了,早知道我还擦什么,就这些水都能洗的干干净净。” “太太,我总算发现这床的妙用了,你看,我这把你按下去,它还得把你送回来,真真是好极了。” “太太……” 敢情他看不到自己,什么话都说出的口,顾心钺暗恨,可惜他现在正人如波浪被按在床上翻腾,为了压下声音,牙都咬碎了,更不要说还能开口让他闭嘴。 少说话,多干事。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沈鹤立总算鸣鼓收兵,心满意足的搂着顾心钺,准备在早起之前再眯一会,顾心钺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还是推沈鹤立说,“去打水来清洗。” “消停会吧太太。”沈鹤立说,“为了伺候你,小的现在腰都有点酸了,等小的休息好了再来伺候你。” 顾心钺孜孜不倦的用手指戳着他,“洗澡,我要洗澡。” 沈鹤立凑近了看他,“太太说梦话呢,你已经洗完了。现在香喷喷的。” 顾心钺抬起一线眼皮,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洗澡,换床单。” “啧,小的就去。”沈鹤立偏头在掌心里一吻,被满足了的男人总是很好说话的。 沈鹤立起身,也不穿衣,随意拿着浴袍在身上一系,就推门出去,他睡在这时,偏间不会睡伺候起夜的。扯亮灯,自会有人到门口来问有什么吩咐。 “去烧热水,太太要沐浴,还有,换一套寝具。”沈鹤立站在门口对站在门外的黛眉说,“让厨房焖一点软滑好入口的东西,让太太吃点再睡。” 黛眉福一福身,去执行命令。姑爷是得偿所愿了,少爷这几天肯定心情不会太好。 厨房里总有热水,先去叫醒丁香,让她给少爷炖点燕窝,她则和当值的石青,挑着热水往浴室里送去,浴室有两个门,一个是从卧室进,一个就是供下人送热水搞卫生进出的门。 等沈鹤立抱住顾心钺去浴室了,黛眉才从正门进卧室换寝具,室内的麝香还未完全消散,黛眉神色未变,开窗,换香,再来换寝具,这换下来的床单上湿漉漉的,黛眉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垫被也全都要换了。一切妥当后关窗,出去。 沈鹤立给顾心钺清洗,洗着洗着又有点蠢蠢欲动,顾心钺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别亲了,沾了你的口水,这个澡又白洗了。” “我很困,很想睡觉。”难得说大白话的顾心钺闭着眼睛说,“你适可而止。” 沈鹤立老实的给他清洗给他穿上睡衣,再抱着他去收拾妥当的床铺上睡觉,盖着盖子的食盅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哄着他吃了半碗燕窝,总算齐活能睡觉了。 齐活了就能抱着睡,互相当互相的抱枕?别想了,太太有令,你睡你的天涯,我睡我的海角,互不干涉。 沈鹤立起身出门后,顾心钺睁开了双眼,倒把进来看他情况的曾妈吓一跳,顾心钺裹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偏间的贵妃榻上一躺,“把这个床拖出去烧了。” “少爷?”曾妈不解。 顾心钺已经秒睡了,眉头都舒展开,昨晚真的累的够呛,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第5章 元帅爱总理 元帅府里,陈兴汉穿着老人褂在逗鸟,说起来他也才三十几岁,真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但平常不穿军装的时候他就最喜欢穿宽松的老人褂,再拎一个鸟笼子,摇把扇子,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老纨绔。 “元帅,蒋总理把签好字的土地改革办法发下去了。”副官进来说。 陈兴汉闻言说,“从我亲兵里挑二十个过去跟着总理,准他们便宜行事,谁要是不听话捣乱,就直接毙了。”说完继续教笼子里的八哥说,“承君,承君。” “承君——承君——”笼里的八哥也跟着叫唤道。 “总理,元帅派了二十个亲兵过来协助你土改。”秘书进来说,埋在书桌上厚厚的檔堆里的蒋承君闻言点点头,怕秘书看不见又说,“先让五个跟着去贴板昭告,让十个跟着书记官去登记,尽量不要发生流血事件,若有滋事闹事的,关一阵子。” “是。”秘书领命出去后,蒋承君还是放下笔,取下眼镜,捏捏鼻梁。 临睡前一个小时是陈兴汉办公的时候,他有四个副官,四个书记官,还有一个能干的总理大人,平常的公务他只要副官报导他这时点个头就行,临睡前的公务都是比较棘手的难题,他习惯想着事睡觉,也许梦里会有别的感悟。 今天大概是没什么心思批公文了,陈兴汉拿着本子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当当当,座钟响起九下,他来了精神,眼睛盯着门口,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行色匆匆的走进来。 “元帅。”进来的人喊道。 “你来了。”陈兴汉换了个姿势,压抑一下身体的兴奋,淡淡的说,“吃饭了吗?” “没胃口。”蒋承君脱了帽子,大衣和眼镜。 “那就是没吃了,这都几点了,一点不爱惜自己。”陈兴汉责备说,朝外喊道,“让厨房把晚上的鲍鱼锅送一份上来,不是那什么法兰西厨子做了奶酪蛋糕,也送一份上来给蒋总理尝尝鲜。” 蒋承君自顾走到陈兴汉的桌子边,顺手拿起一份公文看,“陈秀峰又带着他的部队来打游击了?” “别管那个疯子,当初军阀们划分地盘,他被雷永和摆了一道,吐出手里最大的两个地盘,现在拥兵自重做不到,又不想归降谁,就到处打游击呢。”陈兴汉说。 “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他找雷永和打游击去,总是在京都州附近打转干什么?”蒋承君叹气说,“一个一个都盯着京都州,这京都州除了占据了一个京都,其余要土地没土地,要人口没人口,要经济没经济,也不知道哪里招人眼。” “那你说刘邦和项羽争江山时为啥要先打咸阳?”陈兴汉笑说,“行了,知道地盘少,供不了蒋总理大展拳脚,等下半年,我把毛子占据的关外三县打下来,够你发挥的。” “一下子三个县打下来太吃力了。”蒋承君说,“你先带部队去关外晃荡一圈,把最靠近关内的鲁平打下来,我这边把马路修上,这中间的地可大了,我得把想在京都开厂的人都忽悠到那去。” “遵命,总理大人。”陈兴汉说。 蒋承君嗔怪的看他一眼,继续拿桌上的文案看,陈兴汉见副官把饭菜端上来了,就说,“先吃饭吧。” “没胃口。”蒋承君依旧说,“你别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呢。”陈兴汉说,起身让蒋承君坐到他的位置上,他则搬了条凳子坐在他身边,把吃的摆在身前,用勺子喂一块鲍鱼给他,“来,张嘴。” 蒋承君抬眼,见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就偏头一张嘴,吃了一口,两人就一个喂,一个吃,边讨论一下公务,不一会儿饭吃完了,公务也商讨完了。陈兴汉想来摸小手,蒋承君瞪他,“别以为这样就算过了,你打掉云丽孩子那事我还没原谅你。” 蒋承君说完见陈兴汉不接话,“你还不知错,你今年都三十四了,子嗣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想要孩子?”陈兴汉说。 “怎么能不要孩子呢?要孩子也不是为你自己,跟着你的那些老人们可都是盼着你有子嗣,以后事业有承继。”蒋承君说。 “现在的状况,想要再当封建王朝统治者,不太现实了,估计以后也会跟美利坚似的弄民主共和,总统轮换,既然已经不是家国天下,我有没有儿子又有什么重要。”陈兴汉说,“努□□还是开国皇帝呢,他都能把皇位传给侄子。我是没侄子,你不是有吗?或者就在跟着我的那些个老人们里选一个就是。” “你胡说什么?”蒋承君怒道,“不是为了你有儿子,我往你后院塞那么多女人和种了胎虫的男人是为了什么?” “你不为了别人,为了我你也得弄出一个孩子来。”蒋承君说。不然,我这些年的委曲求全不就是一个笑话。 “蒋承君。”陈兴汉突然很正色的说,“你塞给我的那些人我一个都没碰。” “云丽肚子里的是野种。” 蒋承君被措不及防的消息震道,“为什么?” “我不想要孩子。”陈兴汉只有这一句话,“小孩子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东西,我怕一个惹我生气,我得担一个打死亲子的罪名,万一他不孝顺呢。” 蒋承君是谁,蒋承君是最聪明不过的人,他十七岁就跟着陈兴汉当军师,看他从一个小兵队长变成现在割据一方的大军阀大元帅,二十五岁第一次被陈兴汉压倒在他当上司令的办公室,他还记得当初他在耳边笑着说,‘承君,承君,如今终于是承君之欢了。’ 他怎么不知道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 他只是不想要别人给他生的孩子。 蒋承君突然朝他脸上扇一下,陈兴汉挑眉,他却又靠近坐到他腿上,像撒娇一样的环住他的脖子,“混蛋,就知道逼我。” 陈兴汉搂着他的腰,“你二十几岁的时候我都没有逼你,转眼你今年都三十了,我逼你干嘛?我是真的不想要孩子。” “二十九,到年底才满三十呢。”蒋承君孩子气的说,这两年因为往他后院塞人的缘故,他心里卡着刺呢,总是借工作的借口不和他亲近,现在知道他没碰那些人,心一下子就放晴了。 “第一次后来你把司令办公室掀翻了,要我真让你承受胎虫之痛,估计你把元帅府拆了都不解气,还得把我拆了才行。”陈兴汉笑说,抱着蒋承君突然站起,唬的他立马手环紧脖子,腿环紧腰,“吃饱喝足睡觉觉咯~”陈兴汉说。 顾心钺醒来时看见眼前的白色衬衫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像自己还在那个摇晃的晚上,等彻底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是被沈鹤立半抱在怀里,两个人挤着睡在贵妃榻上。 顾心钺皱眉,伸手,把沈鹤立推下去,然后神色正常的坐起,等人进来。 “什么?怎么了?”被突然推下榻的沈鹤立坐在地上,左右张望,还不清醒呢。 黛眉端来洗漱工具让顾心钺漱口,洗脸,擦手,“那个床处理了吗?”一套程序完毕,顾心钺才开口问。 “少爷在睡觉呢,怕惊着少爷,还没让人来搬。”黛眉说。 “现在叫人来搬。”顾心钺说,“我饿了。” “曾妈知道少爷醒了就去布置餐桌了,少爷去厢房用餐吧。”黛眉说。 顾心钺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起身往外走了,把后来清醒了在紫葛的服侍下洗漱的沈鹤立当不存在。 “太太又要干嘛?”沈鹤立问黛眉。 “太太要换床。”黛眉避重就轻的说。 “他不是惯睡那个床吗?”沈鹤立突然轻笑,想来知道他要换床的原因了,“就把这个床搬到我卧室里去。” “老爷,这个不合适吧。”黛眉暗暗叫苦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沈鹤立说,起身也准备去用餐,不过他还是转身对黛眉说,“我不希望再在我在场的时候,你喊少爷,我是老爷,他是少爷,这怎么算?” “奴婢知错。”黛眉连忙蹲身说。 沈鹤立自顾走了,紫葛悄悄的说,“老爷走了。” 黛眉起身,“这个床可难办了。” “要我说,你悄悄问曾妈好了,少爷总不会跟曾妈生气。”紫葛提议说。 “也只能这样了,我先叫人把床搬出锦绣园。”黛眉轻叹说。 曾妈正伺候着顾心钺和沈鹤立两人用餐呢,“今天运气好,得了新鲜的半边鹿,割了一脚留在小厨房,其余的送到大厨房,让老太太,二老爷和小姐也跟着尝尝鲜。”曾妈说。 “这鹿肉最好吃的,我吃过一回回味楼的风吹鹿肉,那个味美,吃了三天后都觉得唇齿留香。”沈鹤立说。 “老爷也喜欢吃鹿肉?太太最喜欢吃鹿肉了,下次再得了鹿肉,我也做一回风吹鹿肉给老爷尝尝,只怕比不得回味楼。”曾妈笑说,早上她去老太太那给少爷报恙,下午老爷回来了就说陪抱恙的太太用膳,不去主屋吃饭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既然是成了亲,两个人和和美美好好相处才是正理。 “回味楼算什么,在你面前,提鞋都不配。”顾心钺说。他知道今天曾妈弄鹿宴的目的,被算计成功当然觉得丢脸,但是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左右还有三天,不如好吃好喝补足精力。 当晚,果然抵抗两下就顺其自然滚做一团,被按在硬床上翻腾比在软床上还不如,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哪哪都疼,补觉也补的不安稳。 当晚照旧是运气好得了新鲜的鹿肉,吃了鹿肉又是一夜翻腾。醒来后顾心钺觉察到身体的燥热已经没有了,知道这次算过了,补觉前下了一道命令,“让石青和花青守在院门口,沈鹤立敢进来,就给我扔出去。”   ☆、第6章 太太教小姑 顾心钺窝在贵妃榻上眯眼,眼下的青黑显示他最近几天的睡眠并不安稳。曾妈悄悄的出来,问花青,“那床还没打听出来?” “那个床就是意呆腻一个老匠人做的,这次这个床也是意呆腻过来的,少爷还是睡不惯吗?要真认那个老匠人的手艺,这都多少年了,万一那人不在了呢。”花青说。 “他没说,不过看他那样子估计还是没睡好。”曾妈说,“少爷认床,又非要让人把他的床给处理了,再等等吧,实在没办法还是得告诉他,那个床现在在姑爷那呢。” 沈雀鸣蹦蹦跳跳来找顾心钺玩,她今年才十六岁,因为哥哥的能干,没受过什么苦,锦衣玉食的长大,又因为是唯一的女孩,沈李氏对她也很放纵,于是养成一派天真烂漫的性子。 对顾心钺这个男嫂子,沈雀鸣接受的很好,小孩子脾性,见着好看的就喜欢。顾心钺人长的精致又气派,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了。所以她惯常来找顾心钺玩,两人也不说什么,每次来了顾心钺留她吃两块点心,喝口茶,又客客气气送她走,就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沈李氏问她在顾心钺这干嘛了,她就捧着脸说,“大嫂真漂亮,大嫂的婢女也漂亮,大嫂的房间好漂亮,喝茶的杯子都漂亮……” 感情她就是去顾心钺那发花痴的。 沈雀鸣坐在顾心钺下首,小心的偷瞄着顾心钺,黛眉给她上了茶和点心。 “这么看我干什么?”顾心钺突然问道。 沈雀鸣笑说,“大嫂看着这几天休息不太好?” “嗯,有点。”顾心钺懒散说。正补觉呢,你来了还得招待你。 “是不是没有大哥陪着所以睡不香啊。”沈雀鸣笑说,“那就让大哥进来呗,大哥每天都在锦绣园门口吃闭门羹,如果他做了什么让大嫂不开心,大嫂罚他两天就够了。” 顾心钺抬眼看她一眼,不接这个话茬反而说,“你今年有十六了,该请个女老师来教新娘课程。” “什么呀?”沈雀鸣羞红了脸说,“我才不嫁人呢,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不用那么早嫁人。” 沈雀鸣从顾心钺这出来,沈李氏是照例要招她来问问的,沈雀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今天也没说什么啊,娘你每次问也不烦。” “问你几句就不耐烦,还是早早把你嫁出去算了。”沈李氏开玩笑说。 “娘——”沈雀鸣不依的说,“你怎么也这样说啊,我还想在家多陪你几年呢。” “谁还这么说了?”沈李氏问。 “就是大嫂啊,他今天说我十六了,该请女老师来教新娘课程了。”沈雀鸣说。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个话。”沈李氏不解,沈雀鸣也就是一幅嫁妆的事,碍不到他。再说他嫁进来并没有要管家权,儿子的帐也不查,关上院门,吃穿都是用他自己的,竟像是在这里借个地方住的人家。没理由催沈雀鸣嫁人啊? 沈李氏要沈雀鸣把她进顾心钺院子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讲清楚,沈雀鸣见沈李氏神情严肃,倒也老老实实的复述一遍,等沈雀鸣讲到她让顾心钺别和大哥怄气,让他进屋时,沈李氏拍了一下她的大腿。 “这是谁跟你说的,你大哥和大嫂的事也是你能去打听的。”沈李氏气道,“你怎么这么不知事,你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去管你嫂子的房内事,他不是催你嫁,他这是催找个老师来管教你,太没教养了你。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哎呦,羞的我。” “什么啊,娘你想的太多了。”沈雀鸣说。“嫂子进门对你也毕恭毕敬的,你干嘛总跟他过不去,还故意这么说,是想让我不跟他亲近吧。” “你——”沈李氏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不准出门,给我老实待在屋子里。” 沈鹤立回来就听说沈雀鸣被老太太责令闭门思过,老太太生了好大一场气,这会子躺在床上,让等老爷回来就开饭,她就不吃了。 沈鹤立去见了沈李氏。“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 沈李氏缠着额带,躺在床上,“儿啊,你知道你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市面也没管过这么多的下人,儿啊,你现在的家大了,娘帮你管不住咯,你既娶了亲,就让你媳妇去帮你管家吧,让娘别担这个心,受这个累。” “娘,你不是管的挺好的吗?”沈鹤立笑着说,“还是顾心钺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沈李氏哀戚道,“是我自己没脸管了,这下人随意嚼主人家的舌根子,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还被人拾掇着你妹妹去招你媳妇的眼,她们的心思我不想去想,我也不敢想。” “娘,你安心休息,除了你给我管家,我再让谁管家才放心啊。”沈鹤立说,“雀鸣还是小孩子心性,我近来对她也有所疏漏,等我找了个好老师来教导她的规矩,她就老实了,不会惹娘生气了。” “我也不求你妹妹嫁什么高门大户,只求她找个知心的,两人把日子过好就可以了。”沈李氏说。“你轻轻点管教,她没听过重话,你一下子说重了她受不了。”还是心疼女儿。 沈鹤立点头。 从沈李氏房里出来就去找沈鹤鸣,沈鹤立住在最靠近白楼的院子里,院子虽小,五脏俱全,还架了女孩子喜欢的秋千,沈鹤立敲门的时候,沈雀鸣正气鼓鼓的吃着白米饭呢。 “怎么就吃上了,也不说去陪娘用晚饭。”沈鹤立说。 “她都关我禁闭了,我怎么出去陪她。”沈雀鸣不服的说。 “你惹娘生那么大气你还有理了。”沈鹤立说。 “你问清楚了吗就来指责我。”沈雀鸣把碗扔桌上,“我什么都没做,就去大嫂那坐了下,她就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问的清清楚楚,然后莫名其妙就生气,莫名其妙就让我回去反省。我反省什么,大嫂是个男人没错,但他是个男妇,听说男妇前面那个都是摆设,那我去找他又有什么关系?” “闭嘴,这话是你能说的吗?”沈鹤立皱紧眉头,虽然心里很快就闪现了一个精神抖擞的小家伙,但还是生气的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沈雀鸣说,“你们都不想我去找大嫂,我偏要去,我现在就去。”说完就夺门跑了。 沈鹤立一下没拦住,就只能看她的背影一溜烟的跑了,捏捏眉头,这都叫什么事。 沈鹤立赶到锦绣园的时候,石青花青正在门口懊恼,沈雀鸣冲的太快,他们一个没不注意,她已经跑到花园里了,那时候再去拦就晚了,虽然顾心钺很快就让沈雀鸣进去,他们还是自责懊恼。这会见着沈鹤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我来找沈雀鸣。”沈鹤立严肃的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因为毕竟真的被扔出来一次,这两个看着不起眼,却是练家子,还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现在又不能真板起脸收拾他们。 石青花青没接话,沈鹤立往里迈了一步,见他们没动静,才继续往里面走。心里擦汗的同时也在发狠,什么时候顾心钺看着我也要笑脸相迎,我倒看你们怎么抖。 进去的时候似乎顾心钺正准备吃饭,斜坐在炕上,炕桌上摆了一碗饭,几样精致的菜肴。沈雀鸣正在他面前哭诉娘和她大哥对她的压迫,“他们为了不让我来找你,还非得说你说要我请老师,是说我没教养的意思。” “我是啊。”顾心钺淡淡的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鹤立。 沈雀鸣的话一下子梗在喉咙里,眼睛里的眼泪还没干,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沈鹤立站在那神色莫名,顾心钺怎么和他使小性都行,但却不能这么对他的家人。沈鹤立准备开口时,沈鹤鸣先可怜兮兮的开口了,“我哪里做错了,大嫂跟我说,我会改的,大嫂可不要讨厌我,也别以后不让我来你这。” 顾心钺笑了,招手让她上前,又伸手,黛眉准备好温热的布巾递上去,顾心钺用帕子给沈雀鸣擦脸上的痕迹,“你不仅是做事不稳妥,就像现在,论情论理论远近,你娘和大哥都是真心为你的人,而你却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说他们的不是,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你现在知道哪里错了?”顾心钺给她整理好,拍拍她的头说。 沈雀鸣被这么说也不生气,只说,“嫂子也不是外人。” 对于沈雀鸣的话顾心钺只是轻笑,说,“我说给你请个女老师是认真的,在家里家人惯着你,出去别人可不会惯着你。作为沈家的小姐,你站出去就是沈家,你若还像在闺中一样烂漫无知,伤的可是你大哥的脸面,你娘的脸面。” 沈雀鸣咬紧下唇。 “所以一个真正孝顺的好孩子,不该让自己的行为累的父母在别人口里被说嘴。”顾心钺说,“你会是一个好孩子吗?” 沈雀鸣点点头。 “这丫头很久都没乖乖听话了,难得这么听你的话。”沈鹤立自然的走进,然后在顾心钺对面坐下,“这饭菜都摆好了,就开始吃吧。” “我也要在这吃。”沈鹤鸣说。 “你刚不是吃了吗?”沈鹤立瞪她,没眼色的家伙,不知道你大哥多难得才能进来吃一顿饭吗,你非要在这当电灯泡吗? “我才端起碗你就来了,还什么都没吃呢。”沈鹤鸣委屈的说。 “就在这吃吧。”顾心钺说,“曾妈,再添一份碗筷来。” 沈鹤立和沈雀鸣都端坐不动,假装自己是那一幅碗筷的主人。那模样别说,还真就是亲兄妹两。 “太太,老爷,三老爷正好在外面找老爷,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开饭,我就干脆叫他进来,今天就热热闹闹都在这吃顿饭。”曾妈进来说,“我已经在餐桌上摆好饭菜了。老爷,太太,请移步。” 顾心钺老大不愿意,好不容易能在自己院子里吃顿饭,结果这除了老太太不在,还不就是和那些人吃饭,胃疼。 食不知味的吃完一顿饭,顾心钺还是打起精神送他们,对沈雀鸣说,“回去后去母亲那看看,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亲妈对你还好的人了,你要好好待她。” 沈雀鸣懵懂着点头往前走。 沈鹤立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心疼,伸手去摸他的眉尾,“我本书由糯 米論 壇为您整理制作会好好待你。” “饭也吃了,人也见了,你可以滚了。”顾心钺往后一挪,躲开他的手准备回房。 “请示太太,小的今天能陪床吗?”沈鹤立拉住他的手臂,低头在他耳侧悄悄的说。 “做梦。”顾心钺一字一顿的说。   ☆、第7章 老爷爱太太 “少爷,安置吗?”黛眉小心的问道。 顾心钺在灯下看书,闻言疲惫的用书遮脸,“什么时候了?” “快十点了。”黛眉说。“曾妈用了今年的新蚕做了褥子,密密麻麻的扎了几层,摸上去软软的,应该会睡的很舒服。” “这都是换的第几个床了?”顾心钺问。 “第三个了。”黛眉说,“花青还在打听呢,那个老匠人快有线索了。” 顾心钺无声叹息,打听也不一定活着,活着也不一定还能做床,真要做了床也不一定能漂洋过海的顺利过来。等到那个时候,他还什么床睡不适应。 “行了,别让他去打听了。”顾心钺说,“我总要习惯的。” “少爷,你都多久没睡好觉了,每天只靠白天在贵妃榻上咪那么会的时间怎么够。”曾妈进来说。“干脆还是把之前那个床搬回来吧,以后姑爷要是在这睡,就在另外的床睡,平常少爷也能有个好觉。” “什么意思?”顾心钺有些奇怪,“不是说那床已经处理了?” “是处理了,搬床出锦绣园的时候被老爷看到,他说他喜欢那个床,就把床搬到老爷卧房去了。”曾妈解释说。 顾心钺用比平常用力的力度把茶盏放下,茶杯和桌面发出清脆的碰声。 室内站着的不管是曾妈也好,还是黛眉,紫葛都在发出碰声后跪倒在地。 “好啊,都好,现如今都是沈家的好奴才了。”顾心钺声音平静的说。 “奴婢不敢。”曾妈俯身倒地说。平常她们和顾心钺说话并不用奴婢,但现在明显顾心钺在生气,大家就只用上奴婢,以示知错。 “曾妈妈,我敬你重你,不是为了你欺我瞒我。”顾心钺说,“莫说现在我和沈鹤立只是淡淡,就算有朝一日我和他亲密如一体,你们也是姓顾,不是姓沈。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们竟是都看不明白吗?” “奴婢惶恐,奴婢知错。”曾妈和两个丫鬟都磕起头来认错。 又让他们跪了一会,顾心钺才让她们起来,“我身边就你们这些知心人了,可莫再让我心寒。” “奴婢之前猪油蒙了心,只求少爷看在往日奴婢尽心伺候的份上,不要和奴婢生分了。”曾妈说。 顾心钺没有说话,银朱端着餐盘进来,见室内气氛怪怪的也没多想,只笑着对顾心钺说,“少爷,西洋人不是说晚上喝点热牛子便于入睡,丁香做了热的杏仁乳,少爷试试看有没有用。” “不用了。”顾心钺用手锤头说,“安置吧。” 只是一夜辗转难眠就不说了。 持续的失眠让顾心钺躁动难安,眼下的青黑是用粉都遮不住了,饭也吃不香,书也看不进,歪在榻上能浅眠片刻,到大床上就死活都睡不着,比起失眠来,不舒服的床睡的腰酸背痛倒是其次了。 又坚持了几日,顾心钺已经到了闻睡色变的程度,黛眉来请他安置,他看着跳动的烛火发呆,半响才叹气道,“带上铺盖,去江海河。” 江海河是沈家主院,沈鹤立睡觉办公待客的地方,因为从海运起家,如今又以河运为本,与大大小小的江河打交道,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 江海河是四合院,但窗户早就换成玻璃,屋里也全装了电灯,不用烛火,里头的家具也多是西洋式样,迎门进去,就是一架半人高的西洋钟,到整点的时候就有不穿衣服的光屁股小孩出来转圈。 这个点沈鹤立自然还没有睡,伏在办公桌上办公,见顾心钺进来,有些疑惑也有些高兴,起身去迎,“太太今日是贵脚临贱地,可有何吩咐。” 顾心钺神色平常的看他一眼,“我只是过来睡个觉,你自忙你的去,不用你招待。”说罢就往内室走去,不欲和他多说。 沈鹤立站在原地,笑的肩头抖动,对站在门口的发财说。“发财,你看老爷这是不是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老爷,你偷着乐就好了,太太面皮薄,要他听见了大晚上又得连床带人的回去了。”发财小声提醒说。 “也是。”沈鹤立说。“传热水来洗漱,今日的公务到此为止,老爷要安置了。” “是。”发财应道下去。 躺在熟悉的床上,顾心钺喟叹的蹭了蹭枕头,几乎是才躺上去就睡着了,曾妈看他安稳的睡着了,心里才放下心来。大灯都熄灭了,只留靠门口的一盏台灯。沈鹤立要来睡觉,曾妈也小声说,太太许久都没休息好了,老爷手脚轻点,别扰着他。 关了门,沈鹤立干脆在门口就把衣服都脱了,想了想,睡衣也不穿,穿个裤衩子就上床了。身边塌陷了一块,顾心钺自然有所察觉,但是无奈睡梦太沉,他醒不过来,只能被人抱入怀中,上下其手占够了便宜。 顾心钺是热醒来的,睁开眼还有点迷茫,好久没睡的这么香,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舒爽,腰间箍着一双手臂,背后是热烘烘的来源,男人的呼吸则喷在他头顶,想也知道现在两人是什么姿势睡着的。 顾心钺伸出手把被子掀开,露出上半身来透气。 “你醒了?”沈鹤立低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下巴摩挲着他的头,箍住顾心钺腰的手又收紧了一两分。 “现在什么点了,你不用去公司?”顾心钺问。 沈鹤立低声嗤笑,“太太这用完就丢的毛病得改改,太过凉薄。不好。” 顾心钺脸发烧,但声音却无一丝变化的说。“比不上老爷好算计,堂堂一个大老板也能舍下身份,跟在后面当个收垃圾的。” “对太太而言是垃圾的东西,在我看来恰是无价之宝,太太和我第一次颠龙倒凤春风一度的地方,自然要好好珍藏。”沈鹤立说。 这下轮到顾心钺嗤笑,“万没想到沈老板也是如此多情的人。” “哎,老鼠爱大米,老爷爱太太,这都是人之常情。”沈鹤立道,手却不安分的滑动。 顾心钺皱眉忍耐着,等到沈鹤立的手滑向三角地带,他才按住他的手。“老爷,该起了。” “你就这么吊着我,看得到,摸不到,吃的着,喂不饱。太太是心狠,还是*好手?”沈鹤立疑惑的问,却又准确无误的找到顾心钺的耳垂含住。 “外头大把的看的到摸得着,吃的着用的香的人,老爷不往外找,又何苦来问我。”顾心钺说。只要不是胎虫活跃期,这种程度的亲密他完全可以当不存在。“老爷若不想起就再睡一会,我是要起了。” 沈鹤立懒懒的靠在背枕上,看顾心钺叫人进来,梳洗更衣,等紫葛迭好睡衣,捧在手里,沈鹤立才说,“太太的睡衣就放在衣柜里,每天拿来拿去的麻烦。” 紫葛小心的看向顾心钺,等到顾心钺微不可查的点头后,才把衣服放到卧房里的衣柜去。沈鹤立心情大好,从床上跃起,“太太不是有个烧饭的丫头手艺很好,今早上我就和太太一起用早膳了。” 因着屋里有丫头,沈鹤立也不让发财进来伺候梳洗,好在黛眉准备好的牙具洗脸水都是双份的,沈鹤立就自己解决了。他可不习惯女人来伺候他,要是顾心钺伺候他,算了,想想过过干瘾就好了。 睡了个好觉,顾心钺心情不错,也有心思来处理些事务,曾妈说,“前些时候蒋大人颁布了农田均分的法令,这城外庄子的田地都得吐出来分给在籍的农户,不过有几个家族带头闹事,这法令并不是进行的很畅通。庄头传来消息,底下也有几个佃户不安分的。” “除了温泉庄子,其余庄子咱们都舍出去,你让曾叔把那些地契都送到官衙去。”顾心钺说,“去打听一下,那庄子里的房子该怎么归属,如果也要均分出去,就请宽限个时日,把庄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曾叔就是曾妈的那口子,是顾承肇身边带出来的小厮,两口子顾心钺身边一个管内,一个管外。 “少爷,如今咱们手里也没什么铺子,现在又都把地舍出去,以后——”曾妈有点忧心的说。 “这城里铺子虽然关了,但地契还在咱们手上,每月也有租金入账,比自己养一帮子人操持生意要轻松且没有风险。”顾心钺说,“新朝新气象,末朝已经没了,咱们若总按着旧历办事,总会摔跟头的。” “没看到跟着陈元帅的将领没有一个在城外圈地的吗,一个遗老遗少手中的地都比陈元帅名下的地多,这不是擎等着人收拾吗?蒋承君铁腕名声在外,咱们和他作对也得不到好处,不如用几块地当敲门砖,要是能在他面前挂个好,比什么都重要。”顾心钺说。 “少爷这么看好陈元帅?”曾妈问,其它州的元帅都督都盯着京都这块地呢,陈元帅能登顶自然好说,怕就怕陈元帅最后被人赶出京城,那自家的地就是白送出去了。 “不说政治军事这些,曾妈觉得陈元帅掌管京都后是好是坏?”顾心钺问。 “当然是好的了。”曾妈不假思索的说,“之前末帝下位猝死的时候,大家都人心惶惶,这陈元帅一来,也没多做什么,大家的心就稳了下来,如今各过各的安稳日子,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看着比末朝最后两年都要有活力。” “这就是他的魄力了,很少有人能执掌京都还能忍住什么都不多做的,把稳定人心放在第一位。”顾心钺浅啜一口茶道,“虽然目前看来元帅地少,但我还是看好他。” “奶兄要从军,也不用去远地方,就在陈元帅手下当兵也挺好的。曾叔献地后,他也能得些优惠。”顾心钺说。曾妈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年岁都隔的很近,顾心钺也没说非得让曾妈的孩子继续来给他当小厮丫头,如今时局混乱,谁都有一拼之力,顾心钺并不阻拦人的前程。让他们在家也能当少爷小姐,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大儿子吵着要去参军的事他也有耳闻。 “大儿突然铁了心要去参军,我和他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要去,他媳妇眼泪都流干了,要不是发现他媳妇又怀上了,估计这会已经不知道在哪了。”曾妈唉声道。“既然他铁了心要参军,就听少爷的,让他在京都参军,好歹离家近,轮休的时候能回来,我们也能打听出他的消息。” “奶兄有鸿鹄之志,困是困不住的。”顾心钺宽慰她说,“你和曾叔也是盼他成才上进。” “当然也盼他成才上进,但比起健康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曾妈说。   ☆、第8章 丫鬟的心思 顾心钺的四个丫鬟是睡一个房间里,左右两个套间,两人一间,说不上多宽敞,但比大部分大家闺秀的闺房也不差什么了。顾心钺对自己人总是大方的很。 顾心钺第一次在江海河就寝后,四个人在房里短暂休息时,银朱就对黛眉说,“以后少爷去江海河就寝,晚上和次日清晨就让我和紫葛去伺候吧。” “为什么?”黛眉不解,虽然四个丫鬟并没有分个高低,但她和紫葛是贴身伺候,银朱主外联,丁香主厨房,大家各司其职也一直相安无事。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银朱说,“你忘记你现在的姓名怎么来的了,自己要知道避嫌,在姑爷面前少露面才是。” 黛眉气的浑身轻颤,“旁人误解我,你们也要误解我不成,我想着大家一起长大一起伺候少爷,不是亲生甚是亲生,是我愿意叫黛眉吗?主子一句话,奴婢再不愿也只能身不由己。若你们也和那起子人一样误解我,担心我想爬姑爷的床,我干脆禀明少爷,割了头发去做姑子,大家都落的个清净。” “青沈姐姐,你别生气,银朱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丁香连忙安慰她说。四个人中她最小,又一门心思钻在厨房里,看待很多事都如孩童一般天真。青沈,紫葛,银朱,丁香,她们的名字都是以颜色为名,只是少爷嫁到沈家,第一次沈老太太听到青沈的名就说,“你这丫头的名字撞上主人的姓,不若改个名。我看你长了一双好眉毛,就叫黛眉吧。” 顾心钺没说什么,青沈,不,黛眉也只能福身谢老太太赐名。 之后大家就都传老太太看上黛眉,想抬她做老爷的妾。寻常人家抬举太太的贴身丫鬟做妾不是没有,何况顾心钺是个男妇,老太太想抬举个女子做妾简直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传着传着大家看黛眉的眼光就不一样了,甚至于在沈家的下人中,黛眉也比旁人更有几分薄面。 “银朱说话难听,但道理却没错。”紫葛出来说。“我们自然是相信你没有那个意思,可你自己也知道主人一句话,做奴婢的就身不由己。你本就在老太太那挂了号,如果你再朝夕出现在老爷面前,难免到时候会出现身不由己的状况。” “少爷的性子,你我都知道。”紫葛说,“若少爷一直没让老爷近身,抬举你也就抬举了,少爷不会在意。可是少爷如今已经和老爷玉成好事,到时候若老爷要抬举你,你也见过少爷怎么处置不忠的下人,你总不想有朝一日少爷那样对你。” 黛眉伸手抹了眼泪,“我知道了,以后就劳烦你和银朱伺候少爷了。” 顾心钺对丫鬟的调动再不灵敏,过了几天也看出来黛眉没有在江海河随侍,点着银朱的鼻子说,“我多拘你在内院一日,就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的。” “少爷冤枉我了。”银朱说,“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少爷,少爷想黛眉便直说就是,做什么要说我欺负她了。” “你看你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我有说你欺负的是黛眉吗?难道最近你没让丁香偷偷的给你开小灶,我看你这小圆脸都快赶上西瓜了。”顾心钺说。 “呀,我真的胖了吗?”银朱紧张的捧着脸说,“谁让丁香的手艺又见涨,我根本把持不住。” “你呀。”顾心钺虚点道,“今个儿回去跟黛眉道个歉,明日还是让她来伺候起居,少爷我都不怕什么,用得着你们瞎操心。” “你们一起长大,这份情谊难得,不要辜负了彼此。”顾心钺说。“黛眉本来被别人误解就心里够难受了,你们不帮着她还排挤她,是我也觉得心寒。” “是,奴婢知错了,其实奴婢早就知错了,只是黛眉板着脸,我也不好意思去道歉。等会回去就奉命去跟黛眉姐姐认错。”银朱挤眉道,“说来说去还是老太太讨厌,好端端的为什么给人改名字,平添多少误会。黛眉还比不上绿沈一个脚趾头好听。” “就你什么都好。”顾心钺故意说,“明天你还是出去吧,总还有佃户不愿意分地想继续挂在门下享受庇佑的,你跟曾叔去看看,给他们分点好地。” “是。”银朱说,“其实我也没少爷说的那么好,也是有小小的不足的。” “说你胖还喘上了。”顾心钺笑,“换黛眉来,你这小肉手捶的少爷腿疼。” 顾心钺明里暗里暗示了许多次,沈鹤立都装傻,并不说把床送回来之事,顾心钺也没那么大脸明火执仗把床从他卧室里搬出,回归到自己床上依旧是继续失眠,没办法,咬牙切齿的还是得每天到他卧房来报导。 虽然每每都是在入寝的最后一刻来的,并不与沈鹤立多言,但睡在人家床上,总有几□□不由己,被搂腰摸手都是小事,十次也总有一两次要让他如愿。顾心钺一边自厌想反正该做的都做了,实在不需要像那要立牌坊的表子一样再三推脱,一边看着沈鹤立腆着脸凑上来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推开他,实在不知道他对这种事怎么这么热衷。 要是顾心钺,打死也不会想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到别人出恭的地方来个摩擦摩擦。 又一次被按在床上起伏时,顾心钺就问出声来了,沈鹤立呵呵笑两声,“太太那里都是香的,我恨不得长在太太身上就好,光用摩擦怎么够,我还想从里到外都好好尝尝太太。” 他不仅是说,竟也真的这么做了,以口抚弄,以舌相触,只把顾心钺羞的不行,全身如煮红的虾子,颤抖着没一会就去了。沈鹤立倍有成就感的想靠过来和他说话,顾心钺把他的脸打向一边,也不管是在他的卧房,把人踢下床去,“你今个儿在地上睡吧。” 沈鹤立不愿,顾心钺站起,竟像是想迈着颤抖的两条腿走回去了,沈鹤立强不过,只能让他好好在床上睡着,他则一柱擎天的躺在地上睡觉,想着顾心钺的脸自给自足,一时不查喊出声,顾心钺直接把床上的枕头被子一股脑的都往地下扔,把某人给淹没了。之后更是三天没有踏足卧室。 沈鹤立也不是傻子,jj一时爽,逼得顾心钺发狠宁愿失眠也不过来,估计到那个时候也得是他先服软。不如这样,得了一次手,就让他安稳睡上几日,就当度夜费,也在顾心钺能忍受的范围。前几次都好好的,只是这次估计是刷到顾心钺的下限,才有这么大的气性。 隔老远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就心疼不已,没能坚持的再久一点,到第四天就去给他负荆请罪了,再三保证不会这么做了,又借了他新得一幅字画,请太太过去掌掌眼的理由,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顺利踩到江海河的院子里,再顺势留下来过夜。 有个傲娇老婆就是辛苦啊。 只不过沈鹤立甘之如饴就是。 不管内里发生什么,在外人看来,老爷和太太的感情是亲近了不少。没看见太太每天都去老爷房里睡,虽然有点不矜持,但现在是新时代了,两夫妻就该睡在一个房里,睡你房和睡我房有区别吗? 顾心钺从来不在床上做别的,上床就是睡觉。可是沈鹤立每每见顾心钺上床了他就也想上床,但有时还有些账目公务没处理完怎么办,只能带着到床上处理,顾心钺嫌脏,他就扯一块布盖在被子上,再在布上翻阅账目。顾心钺烦不胜烦,本来开着灯就不容易睡着,他还喜欢自言自语扰人清净,干脆也拿本书躺在床上看,等他什么时候处理完事务,他再跟着一起睡。 沈鹤立一幅感恩戴德的表情,心里却偷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改变,侵染上我的味道,我的习性,高傲如空谷幽兰又如何,总有一日也要因为我笑而笑,因为我哭而哭。 “听说胎虫第一次食用青液后,之后两次都会需求很大。”沈鹤立看着报表,对一旁倚在床靠看书的顾心钺说。 “不清楚。”顾心钺神色淡淡的说,他又没经历过怎么会知道。再者,就算需求大又怎样,左右不过就是熬三天。 “我想着要离太太远去就浑身不舒服,跟胎虫发作一般,太太倒洒脱的很。”沈鹤立低笑说。 “你要外出?”顾心钺问。 “是啊,现有航线要维护,有的码头换把子头,也得去拜访,还要去临海州一趟,看有没有什么新货拿回来在百货商店里卖。”沈鹤立说,“最少也要一个月,但是一个星期后就是你体内胎虫的汛期。” “哦,正事要紧。”顾心钺事不关己的说。 沈鹤立顿时有点觉得牙痒痒,想在那倔强的小嘴上啃一口才好,才能让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太太打出生后就没出过京都吧。”沈鹤立诱哄说,“太太不想出去见见别地的风景?” 顾心钺抬眼看他,“老爷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邀请太太和我一起出门游览一下各地风情。”沈鹤立说。 顾心钺神色一动,但很快恢复平常,注意力重新转到书上,“像我这样穷讲究的人,出门只是给别人增添麻烦,不如老实在家待着。” “谁说太太是穷讲究,太太讲究是应当的,能伺候太太出门是小的们的福气。”沈鹤立正义凛然的说,好像那个经常嘴里说顾心钺讲究的人不是他。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出去?”顾心钺问。 “行程不急,就当游山玩水。”沈鹤立说,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说出来就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太太一点都不想看看外面长什么样?” “我考虑考虑。”顾心钺说。“看你表现。” “哎,公务处理完了,睡觉睡觉。”沈鹤立连忙说。“太太,让不让我给你捏小腿。” “不用。”顾心钺合起书,秀气的打个哈欠,意思不言而喻,他想安稳清净的睡个好觉。   ☆、第9章 太太要出门 要问顾心钺想不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 也许书柜上那占据三分之一位置的游记可以给出答案。 只是就像那被豢养熟的金丝雀,在打开鸟笼的那刻,却总有片刻的徘徊,不知道该不该飞出去看看。 所以顾心钺在犹疑,但曾妈一听这事就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的,少爷最远也就去过城外的温泉庄子,这冷不丁要出远门,怎么能适应。” 理由都是现成的,因为认床顾心钺吃了多少苦头,“特意寻了高床软枕来,少爷都睡的不安稳,出门在外还能有这么舒服的床?再者少爷想想,出门在外只能睡客栈,那床不知道多少人睡过,少爷能躺的下去?” 顾心钺眉心一皱,这个确实难以接受。 “少爷不爱坐马车,往常轿子走快一点都觉得头晕,好在后来有了西洋车,少爷才偶尔出门。这要是跟着姑爷走,头一个就要坐船,那船游在水里,还不知道怎么摇晃呢。”曾妈说。“其余吃穿用就更不说了,旅程再不赶,也是在赶路,少爷早睡晚起,还要午睡,喜静不喜动,不喜见生人,这要是出门一个月,怎么受的住。” 黛眉和紫葛也轻声附和着。 顾心钺每听曾妈描述一分,脸就白上一阵,等曾妈全部说完,他却笑了,“本来还在犹豫去不去,曾妈这么一说,我是非去不可了。要不然我只能承认,待在这深宅中我已经如女子一般无用。” “这个和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多少大老爷们照样是轻不得重不得在家养尊处优的待着不曾出过远门。”曾妈说,“少爷的长处在别处,多少人捏在一起也比不上少爷聪明。何与莽汉比短。”她最听不得顾心钺说自己如女子这般的丧气话。那是顾心钺的痛处,虽然他自嘲,但曾妈知道他每说一次,心里就要刺痛一次。 “曾妈看我自然什么都好。”顾心钺轻声说,“只是我对自己不能这么乐观,曾经我是不能去,现在能去了,我还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不就是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太阳和月亮。”曾妈说,“现在世道又不太平,要是遇到土匪路霸怎么办。” “总要出去了才知道那么多可能要怎么办。”顾心钺说,“世道未平,若有朝一日要逃命时,我也好知道带着你们往哪跑。”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曾妈闻言连忙双手合十对天空拜道。然后对顾心钺说,“少爷打定主意要去,我也拦不住,我跟少爷一起去,黛眉紫葛自然是要去的,把丁香也带上,万一少爷路上吃不惯呢?石青花青一起去怕也不够使唤的,干脆把我家老头子也喊上,他出门在外有经验。” “沈鹤立那也会带人去,还怕没人使唤吗?”顾心钺说,“我并不准备带那么多人去。” “姑爷的人是姑爷的人,没有□□过的,少爷能用的趁手?”曾妈说,“这些琐事少爷就别费心了,我自会打点清楚,少爷就等着出发就行。” 顾心钺看着曾妈风风火火的背影失语,也许他出门一趟要比在家麻烦的多。 沈鹤立今日难得没有出门应酬,中午来锦绣园和顾心钺一起用午餐,看着园内难得的热闹,曾妈开了库房,指挥着石青花青往外搬东西。 “曾妈这是要清库房了?”沈鹤立奇怪的问顾心钺。 顾心钺浅饮一口茶,“她这是给我收拾出门用的东西?” 沈鹤立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他刚才路过时看到摆了半个院子的布料被褥,都是出门要用的? 像是看出沈鹤立的不解,顾心钺看一眼黛眉,黛眉便和沈鹤立解释起来,“曾妈现在整理的只是太太在途中要用的铺盖和衣服,太太喜洁,每天都要换的。” “如果说出门一个月,那得准备三十套铺盖?”沈鹤立惊讶问道。 “不止,要准备四十套,还得预留一些事故的余地。”黛眉说。 “那每到一个地方再买就是,四十套铺盖,得两三辆马车拉。”沈鹤立说。 “要不别收拾了,我这样的人,还是待在家里合适。”顾心钺说,当日一时气盛说了自己要去,真到准备的时候,他看到种种麻烦,又觉得这个门不出也罢。 “带,带,带,曾妈要能把整个锦绣园都收拾好了,我就把锦绣园也带上,只要太太在路上能舒服点。”沈鹤立连忙改口说。 紫葛轻轻笑道,“太太惯用的铺盖都是上好的杭绸和提花缎,到地不一定有卖,就算有卖,花样不好也是不行的。好在这个只是前期繁重点,到后期行李会越来越少,也就轻松了。” “用一套扔一套?”沈鹤立问。“一百两一匹的杭绸,提花缎现在是有钱都买不到,啧啧。”沈鹤立咂舌感慨,感情用钱堆出来的才是贵族气派。 “杭绸提花缎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紫葛见沈鹤立惊讶就道,“末朝没亡的时候,少爷用的都是贡缎贡绸,那才是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平常不是用一套扔一套的。”黛眉说,轻扯一下紫葛,然后说,“这是出门在外,清洗不便,携带也麻烦,才会不要的。” 紫葛这才忆起姑爷并不是什么贵族出生,理解不了其中道道,万一觉得少爷骄奢过度就糟了。 沈鹤立看着顾心钺轻笑道,“看来我得再努力赚钱才是,现在才知道太太为什么不用我给的家用。” “不用你的钱不是这个原因。”顾心钺说,说完又觉得想不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不用,难道直说本来就没想在你家常住,等走的那天,你给了多少都要还给你。于是干脆的对黛眉说,“以后每个月初大管家送钱来,不用归库房了,拿给丁香支配就是。”记了帐到时候按帐给也是一样的。 黛眉应是。 “要给多少才不是买菜钱?”沈鹤立问,“从我私帐走点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不想太太委屈了。” 顾心钺看他,见他虽然是开着玩笑的口吻,眼神却是认真,想了片刻对黛眉说,“算了,大管家送钱来,你先收着,我平日里打赏用。” 沈鹤立端起茶杯喝一口,“太太是心软人啊!”顾心钺家底之丰远远在他意料之上,给他钱也不一定看得上,以后还是多搜罗一些好东西给他,这会子正在兴头上,他还是愿意多为他付出一点。 顾心钺问了沈鹤立带多少人去,知道他四个小厮都会去,公司也会去一个会计,两三个伙计,途中并不是都在自家船上,顾心钺就暗想,他就不带那么多人去了。 沈鹤立走了之后,顾心钺把曾妈叫来,“曾妈,被褥床垫只带你上次扎的床垫,其余铺盖都不拿了,东西太多,人提不来,这上船下船的也为难。” “带那么多人去,一人提一点不算为难。”曾妈说。 可惜顾心钺接下去说的话就告诉她不可能了,“我并不准备带多少人去,就带石青和银朱去。他二人时常在外头走动,石青稳重,银朱灵活。” “那怎么可以。”曾妈惊道,“不说别的,总得带上我吧,自少爷出生后,我还没离过少爷身边这么远,这叫我怎么能安心。” “曾妈妈安心,雏鸟总是要离巢。”顾心钺伸手握住曾妈的手让她坐到自己对面,她是他的奶妈,自亲娘走了后,也是她挡在他前面给遮风避雨,他年幼时,她不止一次和顾兴邦,苏青照杠上,就是不允许他们轻慢他。更别说苏青照生的那几个小崽子,见亲娘当上正室就想来他面前逞威风,都被曾妈一个一个的拍回去了。他对曾妈的尊敬让他愿意耐心和她说明,而不只是下令。 顾心钺让她坐,曾妈也只敢虚坐半边,反手轻握住顾心钺的手,“少爷,你这东西不置办齐,人手也不多带,哪里是出门游玩,是去出门受累去了。” “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顾心钺说,“如果觉得途中真的忍受不了,我便先回来就是。” “可是。”曾妈还是有些不愿。 “沈鹤立如今正在兴头上,就算我想委屈自己,他也未必愿意,曾妈只管放心就好。”顾心钺说。 “他懂什么照顾人,只怕他觉得千好万好的,也是委屈少爷了。”曾妈说,这会子难得的对勾引她家少爷出门的姑爷有了一丝不满。 “那曾妈就去教他怎么照顾人。”顾心钺说。自到沈家来,曾妈对沈鹤立的观感就很好,没少在他身边说好话,现在她对沈鹤立有了不满,他倒是乐见其成。 “不止是老爷,就是石青和银朱,我也要仔仔细细再交代一遍。”曾妈说,手捂住胸口说,“少爷你这还没出门呢,我这心就吊起了。少爷还是把我也带去吧。” 顾心钺笑着拍拍她的手。知道少爷心意已决,曾妈只得作罢。摆手不去收拾东西,拿起教鞭教学生去。   ☆、第10章 马屁拍到点 一大早,顾心钺就和沈鹤立坐车去码头,穿着藏蓝的长衫,头发束在脑后,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车外,表情平静。 沈鹤立凑过去,“太太看什么呢?” “看芸芸众生。”顾心钺随口说。 沈鹤立闻言笑出声,笑的太过开心,顾心钺转头扫他一眼,“你笑什么?”他不觉的他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太太你怎么这么可爱。”沈鹤立伸手想要去摸顾心钺的脸。 顾心钺把脸偏了偏,“我并不是随便的性格,老爷这样的行为还是少做。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要是让老爷兜不住脸,就是无心之过了。” 沈鹤立满眼笑意的看着他,“知道了,在外头不会造次的。”顾心钺显然觉得他这样的眼神有点腻味,转头继续去看窗外,当他不在。 清晨的码头有着不下于城里的热闹,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叫卖声,问价声,还有新鲜河鲜在筐里桶里活蹦乱跳。沈鹤立见顾心钺看了一眼地上的泥泞就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就敲敲前头的座位,让司机直接开到船下去。 西洋车大,过这种两头都是摊贩的街道,需要不停的按喇叭让人侧身相让,麻烦又扰民,沈鹤立从来都是在这就下了,再自己走到船上去。不过偶尔例外一次也没关系,沈鹤立心里想,作为一个有钱的大爷,他有资格为红颜放肆。 沈鹤立看一眼已经不看窗外,只平视前面的顾心钺,好吧,他不一定想当自己的红颜,也不一定需要他为他放肆。 码头很大,停了不少船,顾心钺下车,河水拍打在堤岸,带来潮湿的水汽,这些都是他陌生的,但他神情淡漠,并不像感兴趣的样子。沈鹤立的四个长随,发得兴旺四个财已经在地方等候,还有三个汉子并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也在,大概就是这次沈鹤立要带的人。等候的人群末还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隔前面这些人几步远,显然不是一伙。 “老板,太太。”等候的人见沈鹤立和顾心钺下车站定后起身弯腰喊。沈鹤立自然的把住顾心钺的手往前走,“我给你介绍,这些都是我的伙计,这位尹叔,是我父亲好友,自我入行以来就帮我很多。现在许多平常事宜也是赖他帮忙。这是吴发达,是我手下的总账房,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可是留过洋的高材生。这是霍飞,这是高大壮,都是跟我许久的老伙计。” 顾心钺略一点头,算是知道了。沈鹤立指着最后两人有些疑惑的望向尹叔,“这是?” “给少爷,姑爷请安。”那两人向前屈膝行了礼,沈鹤立看向顾心钺。 “孝伯,如今不兴这个了。”顾心钺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明眼人都能听出他此刻心情不错,“这是曾妈的丈夫,顾孝,孝伯,这是我第二个奶兄,顾祈。” 孝伯和顾祈又对着沈鹤立一拱手,沈鹤立点头,“不知道孝伯和祈兄此来是?” “姑爷叫他顾祈便是,小二子素来心愿就给少爷当个跑腿的,之前什么都不会,不敢送到少爷面前献丑,如今也算知道一点,少爷要出门,就送过来让少爷验验。若是得用也是他的造化。”孝伯说。 顾心钺点头,“那便跟着去吧。”顾祈连忙又给顾心钺行礼。 石青和银朱坐在后头的车上,这时才到,车一停,银朱和曾妈快步走到顾心钺身后,曾妈是来送人的。石青则把车后箱的行李拿出来,旺财已经上前帮手,把行李送上船。 “太太,我们坐这个船吗,好大啊。”银朱感慨道,众人身后是一艘三层高的木船,朱红的船身上一个硕大的沈字,气势非凡。 “这可算不得什么大船,等姑娘去见识了真正的海港,才知道这些只是小舢板而已。”一个男声从船上传来,见众人的眼光被他吸引过来,他才单身撑过船舷,银朱以为他要从那么高的船上跳下来,惊呼一声,结果他却是拉着船边垂下的一根麻绳,麻溜的滑下来。两脚踩实后走到他们面前,“老板,在上头久等你们也不上来,我就下来迎你们来了。” “这是船上的伙计,高大猛。”沈鹤立对顾心钺说,“别的都好,就是喜欢吸引别人关注。” 顾心钺对高大猛微一点头,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汉子突然扭捏起来,也不敢看顾心钺的脸,双手抱拳,却屈了下单膝,“给太太请安。” “不必多礼。”顾心钺说。银朱却抿嘴偷笑了一下。 沈鹤立大感丢脸,一脚踢过去,“你他-娘的行的什么礼?”抱拳是江湖人的礼,屈单膝却是奴仆给主人家行的礼,两者结合在一起,不伦不类。 “这不能怪我啊老板,也没人教我们怎么行礼。”高大猛飞快窜出去,不好意思的瞄一眼顾心钺说。 “少爷,咱们上船吧。”曾妈说,虽然顾心钺神色没变,但她看的出,被这么多人围观,他还是有些微的不自在。 沈鹤立瞪了高大猛一眼,殷勤的去迎顾心钺上船。等人都上去了,高大壮才没好气的对他哥哥说,“你能有些出息吗?丢死人了。” “我这一见女人就不可控制,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大猛还颇委屈的说,“太太长的比女人还漂亮。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人难免有点失态。” “谁都跟你似的,太太再漂亮,那也是老板的人,还敢多看,不想混了。”霍飞笑说。 “行了,上去吧,都管好自己眼,自己的嘴。”尹叔说,虽然不知道沈鹤立为什么会带着夫人出门,但是既然带出来了,那就得供着。 船上的房间挺大,用镂空隔断和纱帘分出三间来,第一间会客,第二间吃饭和打发无聊,第三间是卧室。曾妈前后左右打量了,才对顾心钺说,“比想象中好些,少爷,你真的不让我跟着去,我包袱都带来了。” “曾妈不是说了来送我的,怎么把包袱都带来了。”顾心钺扯一下嘴角笑道,“都把儿子安排过来守着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能顶什么用。”曾妈忧心的说,“少爷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都看不出来。” “我没有那么喜怒不定。”顾心钺说。“曾妈放心。” 无论如何曾妈是不能留下来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下船,就这会功夫还一直拉着石青和顾祈再三交代。 回来的时候石青被旺财叫去,所以只有顾祈一个人回到舱房,房间里早已点起清淡的燃香,桌子上摆了糕点,不合时宜的装饰品已经收起来,换了披挂和坐垫,感觉焕然一新,顾心钺坐在椅子上看书,闲淡的表情好似不在船上,而是在家中。 顾祈有些不自在的握一下手,虽然父亲和母亲都和他说了少爷人和温和,只要不涉及少爷的底线,在少爷底下做事还是有很大的自由度。可是从前他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跟着爹来给少爷拜年才能见他,现在顾心钺的脸就在不远处,安静的环境觉得都有点窒息的感觉。 “这个码头没什么西洋人呢?”银朱好奇的问。 半响见在座的其他人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顾祈清清嗓子说,“这个是货运码头,客运码头在五十里外的地方,那里的西洋人还挺多的。” “难怪。”银朱说。“我们这是直接出海了吗?” “不是,京都并不靠海,来往船只都是是靠京杭大运河,可以直接到中原州,要出海的话得中途从静水到京港,那是个深水海港,从那里坐船沿海岸线可以到临海州各临海城市,还可以去东临岛。”顾祈说。 “在那可以坐船去欧罗巴吗?”银朱问。 “可以。”顾祈说。“不过现在往返欧罗巴的船都是外国的。远航船都是钢铁制作的,比木船大很多。” 石青这会进来了,“少爷,姑爷说马上就起航了。” “嗯。”顾心钺点头表示知道了。 “姑爷说让船上的人都改了称呼,以后出门在外就都称呼少爷为先生。”石青说。 “嗯。”顾心钺说,翻一页书后对银朱说,“待会给他泡一壶曼松。” “是。”银朱打开一个小屉,从里头挖茶叶出来,姑爷这回算是撞对门了,想从前姑爷上门喝的茶都是从上市面购买的普通茶,少爷讽刺的语句还历历在耳,不过是牛嚼牡丹,他还能尝的出哪朵牡丹比较好? 曼松普洱,是贡茶,少爷现在有的还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存下来的,喝一点就少一点,舍得泡给老爷吃,那是对老爷很满意了。   ☆、第11章 路漫漫修远 对茶的改变,沈鹤立并不敏感,放下茶盏那一刻也只是说一句,“今天换的这个茶有点苦。”对这么煞风景的评价顾心钺难得没有对他冷脸,只是温和的说,“你再品品,这个茶苦味悠长,回味甘甜,挺好的茶。” 顾心钺难得和蔼可亲,沈鹤立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盏又抿了一口,咦,好像也不苦了? 船只起航后,沈鹤立就来陪着顾心钺,生怕他晕船,好在顾心钺并没有不适,陪他在房里待一会,就约他出去甲板上看看。顾心钺心生意动,但是看看窗外还是摇摇头,“我在这看看书就挺好。” 沈鹤立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一眼,像是明了什么,招手让银朱去叫发财来,等发财来了他附耳交代几句,发财点头出去后,片刻后又站回门口对沈鹤立点头。沈鹤立笑着对顾心钺说,“跟我出去走走吧,这会子伙计们都去吃饭了,甲板上没人。” 顾心钺看着他,“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出去。” “我知道,就当陪我在外头走走吧,等会我再回来陪你睡午觉。”沈鹤立说。 顾心钺把手中书本放下,“你想去,我便陪你去吧。” 坐在船舱里不明显,走在甲板上还是有些微的晃动感,因为是顺水下,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不断往后的两岸,让人忍不住想细看又来不及细看。甲板上果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顾心钺无奈的对沈鹤立说,“你这样清场,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半个小时内不会有什么影响。”沈鹤立笑说,他一跃跳到上方去,转身朝顾心钺伸手,“来,我拉你上来。” 顾心钺转头看向一边的楼梯,按往常他自然是要走楼梯上去,只是这会沈鹤立朝他伸手的笑容那么自然,让人不忍拒绝。到底还是把纤长的手指伸到他手中,被他一握,一拉,嘴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直面浩荡荡的大运河,风吹动了他头发也吹动了他的长衫,这样场面的震撼,对于一个深宅来说已经足够了。 顾心钺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到最大,江风虽烈,但并不让人难受。顾心钺心下觉得这风吹的人心里畅快,那长久盘踞在内心深处的阴霾,都好像能吹散不少,人松松快欲成仙。 手被人攥紧,顾心钺回头看他,沈鹤立噙着笑说,“我怕你被风吹走,得抓紧些。” 交握的手干燥又温暖,顾心钺有些晃神,没有挣脱他。 现在坐的这条船,名字就叫做一号,在来往运货时还充当沈鹤立的座驾。按照银朱回来闲谈的,这条船上人其实不少,只不过都没出现在他面前而已。顾心钺感念沈鹤立的贴心,虽然别的不能做,对他和颜悦色亲切温和还是可以的。 沈鹤立觉得自己摸到了讨好顾心钺的门,愈发变本加厉,到最后竟有矫枉过正的趋向。凡事顾心钺出现的地方除了他,别的一根毛都看不到。 高大壮无力吐槽,“这是在自家的船上,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要是到了别人船上呢?他也让人都到船里来,不准上去?太太是这个性格,何苦又把他带出来。” “一时找不着北而已。”尹叔淡定说。想到沈鹤立当初只想娶个贵族老婆有名头可以用用,哪成想过他自己会有低声下气求爱的时候。给他一点甜头就能美上几天,跟家里养的摇尾巴的狗似的。想想就觉得好笑,尹叔真的呵呵出声。活该,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个好追的老婆。 沈鹤立的目的地是京港,从京都到京港只要两天时间,所以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踩到京港的码头上。临时叫车过来需要等,沈鹤立见顾心钺浅皱眉,也觉得码头的空气实在不清新,招来不远处等候的黄包车,对顾心钺说,“等车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坐人力车先到旅社休息。” 顾心钺点头,沈鹤立和他坐一车,开始拉车时车往后仰了一下,顾心钺神色不变,手却抓了一下,虽然一路来他表现的很淡然,但这毕竟是他长到二十岁才第一次出远门,坐船,坐人力车,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性格使然,他不会一惊一乍,也不会像土包子进城。但该不安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安,沈鹤立看出来他不喜欢人多,但却没有看出这一点。他以为贵族都是这样子的,见惯了繁华就该波澜不惊。但是从前贵族出行,都是前呼后拥,尤其是贵族小姐太太出门,前后得跟几辆车,十几个人伴随着自然不用不安。顾心钺这般轻车简行的出行,简直就是贵族中的异类。 京港的建筑和京都并不相似,京都还是旧样建筑多,京港却有很多新建筑,欧式的小白楼,小红楼,细节处又有着传统的建筑雕花。顾心钺目不斜视,却用眼睛余光观察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此刻后,世界对他而言不在是书上的世界,而是真实的世界。 人力车经过无数条繁华的街道,最后在一家门脸不小的旅社停下,沈鹤立把人扶下车,顾心钺眼光转了一圈回来,“这是在租界?”路上的外国人太多了,就他站在门口这会,都有几个外国人吹着口哨经过。 沈鹤立点头,“这是法租界,现在倒是租界里治安好些。这家旅社环境很好,我订的房间你一定会喜欢。” 沈鹤立定的房间在三楼,华丽的欧式风格大房,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顾心钺点点头表示还凑合。沈鹤立还有事去跟下属交代,问了顾心钺想吃什么,他好安排,银朱快手快脚的铺床说,“等会我去问了这旅社的厨房,太太吃的晚餐我来弄。” “你还会做饭?”沈鹤立奇道。 “在太太身边自然要什么都会点。虽然不如丁香,好在还合太太的口味。”银朱说。 “那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四处走走,京港好玩的地方还挺多。”沈鹤立对顾心钺说。顾心钺点头,等他走后,银朱去卫生间看了。“少爷要先洗澡吗?” “嗯。”顾心钺点头,银朱给他找睡衣,又调试好热水,虽然不知道少爷会不会用浴缸,但还是把浴缸刷了一遍,等全部做好后才去叫顾心钺。顾心钺起身,“你去休息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不用特意给我做饭。煮一碗粥就行。”银朱点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出去。其余人的房间都在楼下,她是个女孩子,特意单独开了一个单间给她,在顾心钺的房间旁边。 顾心钺在浴室发了一会呆,还是没有用浴缸,只用喷头把自己沾湿,清洗了一下。穿好睡衣,房间里静悄悄,细听可以听到海边波浪的声音。顾心钺去把窗户打开,黑夜下什么都看不清。他钻进被窝里躺好,虽然有些困意,但却睡不着,跟着沈鹤立养成了在床上看书的习惯。但现在没人,已经躺倒在被窝里就不想起身去拿书。 顾心钺侧头望向打开的窗户,开始发呆。 “反正这几天在京港你们就听尹叔安排,别惹事。”沈鹤立说。 “老板,咱们还得在京港带几天啊?”高大壮问。 “起码四五天,反正公款让你们吃喝玩,担心什么。”沈鹤立说。 “老板,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啊?”霍飞说。 “我回去和我老婆一起吃,陪你们干什么。”沈鹤立志得意满的说。呵呵笑着就走。 到门口,见银朱在那问难,“怎么了?” “老爷,太太说没胃口,让煮了粥,可是现在我敲门,少爷却说不用了。”银朱说。 “没事,交给我,我端进去。”沈鹤立说,“你吃饭了吗?石青和那个顾祈吃了吗?” “他们自己会去找吃的。”银朱说,“老爷一定要劝太太吃点东西,我就候在外面,要吃什么我马上就去做。” “行,知道了,你也别在门口候着,我知道你房间,到时候敲你门就是。”沈鹤立说。说完端着粥碗进去。 一进门就觉得风呼呼的,“怎么没关窗户?”沈鹤立说,床上卧着的人没什么动静。沈鹤立把粥碗放下去关了窗户,挨近床边,“发热了?”沈鹤立一挨近人就发觉不对,顾心钺脸红红,呼吸都带着热气。 “我去给你叫大夫。”沈鹤立急道。 “别去。”顾心钺叫住他,还有心情笑,“你不是经历过吗,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你。”沈鹤立有点急促的说,虽然他来京港的目的就是为了顾心钺的胎虫,如果在船上发作,怕顾心钺面皮薄,而且船上环境也不好。他不愿意委屈顾心钺。京港环境好,旅社也浪漫,但他也没想过会这么寸。 顾心钺脖子都透出淡淡的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但是他并没有催促沈鹤立,只是淡然的望着床顶,每次胎虫发作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耻辱。好在只要给胎虫喂了头次青液后,再熬两次,他就可以解脱了。以后的胎虫对他而言就已经没有了春-药的效用。 “我先去洗个澡。”沈鹤立讪然说,跑到浴室,只觉得刚才那气氛真是尴尬。早知道就吃了饭上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精力做一晚。 “把窗户打开。”顾心钺眼睛亮亮的对穿着浴袍的沈鹤立说。 “会冷。”沈鹤立奇怪道。 “我想听海浪的声音。”顾心钺坚持道。“你不会让我冷,对吗?” 沈鹤立的当然卡在嗓子里,娘喂,这样诱人的情况下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根本把持不住。不对,我不需要把持,这是我老婆,我完全可以放肆。 沈鹤立颠颠的去开了窗户,又颠颠的摸到床上,顾心钺身体已经火热的像暖炉一样,被他的手一碰就敏感的颤栗。 虽然如此,顾心钺也一直只看着摇晃的床顶,脸红声颤,眼睛却清明的很。 至于沈鹤立,他早就暗搓搓的自喜,当初打听哪家旅社的床最软果然没打听错。这软床就是这个时候用最好了。   ☆、第12章 赶得上寸劲 顾祈给自己的定位是当顾心钺身边的管家,就跟他爹似的。不过一直沉默的石青站到他面前问他会不会武艺,他还是老实说了,“只能自保。” 石青皱了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他也没多说,“今晚你先守夜,白天我来替你。” “需要守夜吗?”顾祈问。 “如果少爷有什么事需要人去做,再从床上起来就慢了。”石青说。 “哦。”顾祈说道。说老实话让顾心钺身边的小厮来安排他的工作,他还是有些不悦的,但是想想他才到少爷身边一两天,还是不要得罪其余资深的小厮比较好。 石青像是看出他的不甘愿,“只今天让你守夜,我有另外的事去做,等明天你就不用守夜了,这是我的职责。” “没关系,以后都是为少爷做事的人,你做我做都一样。”顾祈说。石青不再多话,只指给他晚上守夜的地点,不能直接守在门口,得在拐角的楼梯口里蹲坐着,从这里能看到少爷的房门,如果有什么再上前去询问就是。 晚上,顾祈裹着毯子坐在楼梯口,穿堂风呼呼的,这当一个合格的小厮也不比当管家容易,顾祈由衷的感慨道。 半夜时分正是困的时候,第一次熬夜的顾祈有点困意的点头,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顾心钺的房间,却看见穿着浴袍的沈鹤立轻手轻脚的出门然后去敲银朱的房门。 顾祈嘴张的老大,不是吧,第一次守夜就让我发现这样的秘辛,我的天,少爷知道他老公跟自己的婢女这个那个吗,我不会被灭口吧。正东想西想的时候,银朱已经走到这边来了,见她穿戴整齐,并不像才睡醒的样子,顾祈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老爷和太太要吃宵夜,你陪我去厨房去。”银朱说。随便给我打下手。 顾祈懵懂懂的跟着下楼,“少爷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要吃宵夜?” “偶尔特殊的日子。”银朱说。顾祈是曾妈的儿子,虽然两人是第一次同事,但是也不会把他当个完全外人。 旅社的厨房早就打好招呼,给她留了一个灶眼,银朱把从家里带来的燕窝银耳炖上,又切肉揉面的准备做面条。“你饿了吗,我可以顺便给你做一点。”银朱说。 “不用了。”顾祈咽口水道,然后肚子就咕噜一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明显。顾祈一下子就面红耳赤,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银朱笑笑道,“等你吃完就可以去休息了,少爷到起床前都不会有要用人的时候,你可以好好补眠。” 银朱煮了一大海碗打卤面,上面肉菜蛋都很丰富,其余的边角料也做了两大碗,“这个你拿回房里去,还有一碗是石青的。”银朱说,把炖好的燕窝和打卤面一起放在托盘上,“我先走了,厨房就麻烦你收拾一下。” “好的,我先陪你上去吧。”顾祈说,顺便把托盘放在手上,两人上了楼,银朱小声的敲门,不一会儿沈鹤立就来开门,门一开,就有淡淡的腥膻味传来,顾祈几乎是秒懂什么叫特殊的日子,有些不自在的磨磨脚尖。 “银朱,你带的铺盖放哪了?”沈鹤立接过托盘问。 “少爷说不让带,除了床垫,带的铺盖就是现在少爷床上铺的。”银朱说。 沈鹤立有些头疼的轻叹一声,“那没办法,你明天一早就去买几床你家少爷习惯的铺盖,可以去找尹叔,让他给你拿钱,找人带你去。” “是。”银朱说。 沈鹤立关门进去了,银朱朝顾祈笑笑,“没事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明天你要外出的话就叫上我吧。”顾祈说,他得尽快熟悉少爷的喜好才行。 “行。”银朱爽快的点头。 顾祈回到厨房,大致规整一下后才端着两碗面回房,他和石青是一个房间,进去后石青并不在,顾祈快速冲洗一下,就在吃他自己的那份打卤面,味道和娘做的还有几分相似呢。正吃着,窗户从外面被打开,石青从窗户外爬进来。 顾祈:=口= 石青只扫一眼的他的傻样,面无表情的把窗户关好,洗漱,吃面,睡觉。 顾祈:=口= 沈鹤立先喂处在半昏睡的顾心钺,口对口喂,顾心钺清醒时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极其不卫生的方式,只是才被他cao的神志不清,唇齿交缠,彼此的口水都吃了不少,整个人在余韵中,自然分不出心神来辨别这到底是喂食还是新一轮的前戏。 顾心钺吃了半盏燕窝就不吃了,头埋在沈鹤立颈窝处,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沈鹤立也不以为然,把剩下半盏都一口吃了,拿起筷子挑起起坨的面,呼哧呼哧吃的欢,被掏空后来一碗打卤面补充体力,真是再好不过了。 吃完了睡觉又是一件烦心事。狼藉的床单自然要换,但是换成旅社自带的,又怕顾心钺明早起来白脸。最后沈鹤立只能无比机智的把床单换上酒店自带的,他在床上躺平,再让顾心钺睡在他身上,盖上从家里带出来的被子,这样就无可挑剔了。 顾心钺的胎虫发作要三天,这三天他就没出过房门,这次的发作比第一次还要猛烈,并不局限于晚上,甚至白天他都会不知羞耻的缠着沈鹤立索要,所谓的清明就是井中月水中花,遥不可及。沈鹤立自然没有什么不满,除了偶尔一两次出外对尹叔交代一下,他也乐的和顾心钺呆在房间里缠绵。 就算腰打颤,腿发软,眼下青黑,纵欲过度,无怨无悔。 第四天,顾心钺清醒后,身体内的燥热已经消失不见,取代的是骨头缝都餍足的满足感。此刻他趴在沈鹤立身上,沈鹤立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两人的心跳一致,呼吸一致,亲密的如同一个人。这样的氛围让顾心钺有短暂的心软,想和他这样天长地久下去。但最后顾心钺还是轻轻从他身上下来。 去浴室前他无意扫了一眼穿衣镜,穿衣镜诚实的反应出他现在的模样,光着身子,身上到处是红红紫紫的斑驳印记,大腿上清晰的指印,可怜兮兮的兴器,还有一道一道白色的痕迹。 *到极致。 顾心钺最终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嘴唇红肿,肤色如纸,眼睛黑亮,他是他,却也不是他。眼神里懵懂的春情,最终渐渐变成冷漠。他的人生,不该只是躺在床上岔开腿。身体耽于欢愉,底线就要鲜明。 他和沈鹤立,终归不是一路人。 顾心钺走到浴室,站在莲蓬下,把水开到最大,水幕中他闭着眼睛,低着头,许久,许久。 沈鹤立起身没见到顾心钺,就知道这次的饕餮盛宴已经结束,基于顾心钺喜欢用完就扔的态度,也许他该早点去另外订一间房,总好过被人扔出去。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心钺已经裹着一身水汽出来了,见到他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臭脸到马上会叫人进来赶他。 “肚子饿不饿?”沈鹤立说,“我叫银朱送饭上来。” 顾心钺点头,坐到沙发上去,沈鹤立见顾心钺神色不同往日,难道两次就让自己给操熟了?沈鹤立有些捉摸不定,就走到顾心钺身边,准备挨着他坐下。 “去洗澡。”顾心钺说。 这意思是洗完澡就两个人排排坐,沈鹤立眼睛一亮,飞快在顾心钺脸上亲一下,然后吹着口哨去洗澡去了。顾心钺摇了铃,银朱很快就进来了。“少爷。” “药。”顾心钺说。 银朱很快就从行李间翻出一个小瓶来,从瓶里倒出一粒药,伺候顾心钺用热水服下。“少爷,旅社里有新鲜打捞出的海鲜,今天吃海鲜吧。” 顾心钺点头,银朱换了床单后离去,室内在第一天后就点了欢和香,淡淡的中和了腥膻气。沈鹤立穿着浴袍出来。“你吃过西餐吗?不如我带你去吃牛排,嗯,其实牛排也没什么好吃的,阿三哥的咖喱,我怀疑你进门就会要想出来。那去吃什么呢?” “不用了,我在旅社吃就好。”顾心钺说,“这两天恐怕还没有办法正常活动。” 沈鹤立坐到他身边,“要不要我请一个中医过来给你按摩。” 顾心钺摇摇头。 这种事后尴尬真是要人命了。 沈鹤立决定还是先去和冷落的下属们联络一下,尹叔看着他的脸直摇头,递给他一瓶珍藏的鹿茸酒,“年轻人,现在不节制,老了会后悔的。” “特殊情况,特殊情况。”沈鹤立笑说。只是不知道等前三个月的特殊情况过去后,顾心钺还准不准他近身。 “什么时候走?”尹叔问。 “再等两天吧,总不能来一趟京港,连京港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沈鹤立说,他显然说的是顾心钺,“之后再转回大运河到中原州,他外家在中原州,也许能去见见舅舅什么的。” “你还要走大运河?”尹叔说,“我以为你来京港是知道了那边不太平。” “什么不太平?”沈鹤立疑惑的问。 “陈卫又和刘一炎打起来了,这会争的就是大运河那一段,最近的商船都不往那边走,给刘一炎送钱,陈卫打,给陈卫送钱,刘一炎打,两边都送钱,两边都打,大家宁愿绕远点,走海路,也不走那段了。”尹叔说,“你不知道你怎么说要来京港,不会就是为了和你老婆过来干事的吧。” 沈鹤立清清喉咙,这种事怎么好承认。转移话题说。“陈卫生生在刘一炎手里扒拉下一块地,改编制为淮江州自立门户,这会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明火执仗的跟老东家干上,这气魄真不一样啊。” “不干上还能怎么的,两个人的地盘紧紧挨着,不是你消我长,就是我强你弱。”尹叔说,“年轻人火气旺,但是得节制。干事业不能只拼一时,这地盘还没稳呢,就冒进,当然,就此松懈也是不行的。” 沈鹤立点头称是,知道尹叔也是借机在敲打自己。虽然他觉得没什么,但是跳出来一看,自己好像一根筋似的,哄了顾心钺出来,就是为了在他胎虫发作的时候好好一亲芳泽,连时间地点都算的好好的。 还真有点色-欲熏心的意味。   ☆、第13章 盲目相信太太 沈鹤立和顾心钺商量,要不要先送他回去?顾心钺看他,“可是有什么变故?” “也不是。”沈鹤立说,“原本是想带你到京港来看看,之后再折回大运河入常江,沿途去有点的码头看看,还可以进中原州,顺道拜访一下舅舅。谁料到陈卫突然和刘一炎打起来,那段线路眼下走不得,我想着就先走海路去临海州的广市,之后再在那溯洹河往内陆走。” “不方便我在?”顾心钺问。 “自然不是。”沈鹤立摇头道,“只是按我原先的路线,太半的航程都在自家船上,能让你待的舒服点,这走海路,都是在别人家船上,人多嘴杂,怕你不习惯。” “既然出来了,就没有马马虎虎回头的。”顾心钺说,“你只管按你自己的安排走,我没什么不习惯。如果是我在不方便,也尽管直说,我在转悠一会再自行回京都就行。” “那怎么行,太太和我一道出门,合该一起回去才是。”沈鹤立说。“既然太太不嫌辛苦,便跟为夫共赏这一路风景,只盼太太不要花花世界看的太过入迷,日后都不愿跟我回来。”沈鹤立玩笑说。 顾心钺并没有回应他的玩笑,见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我想出去看看。” “不,不用你陪,你找辆车来就行,顾祈会开车。” “不是嫌弃你,你总有正事做,难道真的只是出来游玩的?” “怎么,我不能单独出门吗?”顾心钺问,简单的一件事沈鹤立总跟他歪缠,让他有些不痛快,“沈老爷,没你的陪同,我是不是就不能出门了。” “当然。”沈鹤立见顾心钺真的不悦了,不再说了。“你愿意出去走走就走走吧,晚上回来和我一起去吃饭?我约了几家商行的老板。” “你约了别人我就不去了。”顾心钺说,见沈鹤立面有失望,“只你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陪你。” “那我去找地方,明天我们两个出去吃,只我们两个人。”沈鹤立立马约定说。说完就出去叫车去了。 顾祈在前头开车,石青也坐在前头,顾心钺和银朱坐在后头。因为顾心钺说就在京港市里逛逛,顾祈车开的很慢,虽然他前一天跟旅社的人问了京港的地形,但显然实际开车中还是有很多不确定,还是石青不时说从这里转,到前面直走之类指路的话。 石青一边指路一边还要给顾心钺当导游介绍。 这是法高卢大使馆。 这是英租界。 这是俄租界。 …… 顾心钺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偌大一个京港,还有多少地方是属于华国人的?” “地方倒也不小,只是少爷见谅,咱们不能去那边涉险。”石青四平八稳的说。 “如今华国人在华国人的地盘上不安全,要住在租界才安全。”顾心钺感慨道。“爷爷要是知道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石青和银朱都没回话,顾祈分神看看他们两,还是自己搭话了,“老太爷也未必不知道,毕竟这些租界都是二十年前出现,有些停战合约的签订,老太爷也在场呢。” 车里一片寂静。银朱小心的看着顾心钺,石青用看蠢货一眼的眼神看一眼顾祈,顾祈立马心慌,“我,我说错了?” “好好开车。”顾心钺见他有些晃神就安抚他说,“你没说错。” 顾心钺看着窗外,“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因为这个谈话,之后的车内气氛都怪怪的,石青也不主动讲解了,就顾心钺静静的看,要是看到哪个敢兴趣了,石青才说上几句,本来预计在外面吃饭的,最后也不了了之。回到旅社,顾心钺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沈鹤立喝的醉醺醺回来,见顾心钺在,“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去看看京港的夜景?” 顾心钺歪头看着他,“你来陪我聊会天。” “好啊。”沈鹤立眉开眼笑的过来。 “你先去洗澡。”顾心钺说。 “遵命,太太。”沈鹤立行个不伦不类的礼说。 沈鹤立洗了澡,人精神了不少,坐到顾心钺对面的沙发上,顾心钺推给他一杯茶,还有一些撒了白糖切成花状的水果。 “想和我聊什么?”沈鹤立问。 顾心钺单手支腮看着他,“你对我爷爷怎么看?” “顾承肇?”沈鹤立下意识说,看到顾心钺的脸又马上改口,“老爷子啊,当然是好人,能臣,忠臣。别人不都说他是这个嘛?”沈鹤立比个大拇指。 顾心钺挑下眉,“跟我说实话没关系。” “这就是大实话啊。”沈鹤立无比诚恳的说,“他也不贪,也不横行霸道,不勾结外国人,不卖国,还以身殉国。就是他去了早了些,留下你吃苦了。” “油嘴滑舌。”顾心钺神色极浅的笑一下。“看来是在你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了。” 沈鹤立低头笑道,“别人怎么想老爷子的又有什么干系,重要的是太太怎么想老爷子的,难道别人说老爷子不好你就不会敬重他了,若你想人人说老爷子都如你心里想的一样,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顾心钺视线又投向远处的海,许是经常看的缘故,一样的黑幕,顾心钺觉得自己能看的清那些是天际,那些是翻腾的浪花,“我已经记不太清爷爷长什么样子了,他人生的后几年都是灰暗的,无穷无尽的工作,和叹气,就算见到我,强撑的笑容也不能坚持多久。”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沈鹤立说这些,但他现在就是想说。 “爷爷决定殉国前把我叫去交代后事,当时我还很懵懂,也没有被栽养胎虫,爷爷摸着我的头说让我快些长大,好挑起顾家百年荣耀。因为四方合约,他注定要遗臭万年,但他希望我能有新的成就覆盖他的耻辱。” “年少时我不懂得,等我长大后我看了许多书,找了许多当时的报纸,我开始思考,我开始回想当时爷爷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四方合约已经是当初斡旋下最好的结局,但那一字一声的卖国贼,都像是针刺我的眼。” “我不是没想过,末朝当时真的没有一战之力了吗?这么任人宰割,别说是为了不致生灵涂炭,强盗的刺刀到家门口,百姓需要的是这样的安稳吗?” “爷爷不知道他签这样的合约会有怎样的骂名吗?为什么他还要去签?可惜爷爷不能给我回答,谁都不能我回答。” 沈鹤立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安慰,就无言的拍拍他的手。 顾心钺把视线收回,落在沈鹤立该在他手上的手背上,“如果我说,就算我是个男妇,日后顾家的百年荣耀也会从我身后延续,你信吗?” “我信。”沈鹤立一丝犹豫都没有的说。“我信你能取得你所要,男妇的身份不会成为你的负累。而我也不会是你的负累。”   ☆、第14章 海上的生活 破浪号是一艘来访京港和广市的中型客轮,——吨,能容纳——人,中途停靠上江,夏岛,历时一个月到广市。沈鹤立对顾心钺解释时,他们已经在破浪号下,准备登船。 沈鹤立身边只带了尹叔,发财和得财,其他人一部分坐一号船回京都,吴发达带着兴财和旺财走旱路去点子拿账本,最后在广市和沈鹤立汇合。 顾心钺身边还是银朱,石青和顾祈。沈鹤立本想说带个丫鬟出门不方便,定房间定船票都得单订,顾心钺有些奇怪,“为什么单订,银朱就睡在外间就是。”大家子弟都习惯丫鬟或小厮就睡在眼皮子底下,方便召唤。 沈鹤立吞下了要银朱跟一号船回去的话,他怕顾心钺到时候说让他去单订,银朱跟着他睡。沈鹤立定了一间上等舱,两间中等舱,尹叔发财得财一间,石青和顾祈一间。银朱跟着住在上等舱里。 不是定不起三间上等舱,也不是沈鹤立认为属下就睡不得上等舱,只是上等舱里有许多达官贵人,要是让人觉得他太招摇,怕会惹来暗□□。 所谓上等舱在顾心钺看来也不过是比鸟笼子稍大的地方,散发着让人厌恶的钢铁生气,好在银朱一路叽叽喳喳大惊小怪的,分散他不少注意力,不至于难以忍受。 “太太,太太,你从这看,下面离的真远。”银朱铺好床后又凑到窗口说道。 顾心钺坐到沙发上,“你消停会,我现在耳朵里都是你叫叫渣渣的声音,也让我休息会。” 银朱恋恋不舍的从窗口退回来,“太太,我去给你泡茶。” “嗯。”顾心钺从鼻子里哼一声算答应。他揉着太阳穴,从上船来他就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明明坐一号船时没有这些反应,他还以为自己不娇气呢。 可是太太,晕船,和娇生惯养没关系。 沈鹤立回到舱房看到顾心钺,惊讶说,“这是怎么了,一会功夫这小脸白的。” “太太好像有些晕船。”银朱担心的说,“刚才都吐了几次,都是酸水。” “这船还没开呢?”沈鹤立显然有些理解不能,但见顾心钺是真难受,“要不,我们现在下船吧,走旱路去广市也可以。” “那得多长时间。”顾心钺皱眉道,“我没什么,大概是这房间呆的不舒服。” “那我陪你去甲板走走。”沈鹤立说。 顾心钺白着脸点点头。到了甲板上,人还不少,沈鹤立护着他在栏杆处找了地方,这里的味道也不好闻,好在开阔,顾心钺觉得心中的闷意好了不少。 “好些了吗?”沈鹤立关切的问。 顾心钺点头。船身一震,呜——的一声,破浪号起航了。 刚开始慢,渐渐的,码头被远远的扔在后面,海风吹的人头发乱飘,沈鹤立问顾心钺,风太大了,要不要回房间。顾心钺摇头,“我不冷,吹着风舒服些。” “那你先站在这,我回去给你拿披风。”沈鹤立说。顾心钺点头。 此刻船还在近海,惊起许多海鸟,一圈一圈的在海面上徘徊,顾心钺看着海鸟,心情难得放松下来。所以等第一个人上来搭讪时,他很好心情的回复了。只是后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顾心钺皱起眉,怎么这么多人不知道路,丢了东西,找人,我看起来很像船上的水手? 沈鹤立拿着披风出来,就见顾心钺身边围了一个西洋人,端着酒杯,冲顾心钺笑的恶心又黏腻,沈鹤立脚步一顿,懊恼自己怎么忘记了顾心钺这长相放在外头肯定招人,留他一个人在甲板上不擎等着招蜂引蝶吗?脚步加快走到顾心钺身边,手环上他的肩膀,“亲爱的,怎么了?” 那西洋人见美人有伴,耸耸肩做个遗憾的表情就离开了。顾心钺有些疑惑的看向沈鹤立,“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沈鹤立拿披风给他披上。“西洋人称呼爱人的一种方式。他们讲浪漫,绅士风度,只要知道你有伴,不会明着死缠烂打。” 顾心钺眉毛一挑,瞬间明了,恐怕刚才那些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鹤立扫视一圈,发现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顾心钺,苦笑着说,“真想把你藏起来才好。” “那得造一个金屋才够。”顾心钺开玩笑说。 “要是造金屋能把你藏住,那我还真的想试一下。”沈鹤立说。 顾心钺不回应他的调笑,深呼吸看着远方,有沈鹤立在身边,来问路的人少了很多。他可以安静的待会。最后还是沈鹤立担心他站的太久,膝盖会疼,硬把他拉回去了。 一到舱房胸闷气短的症状又回来了。沈鹤立看着他瞬间白了脸也有些无语。“你这到底是晕船还是晕舱房。” 顾心钺难受的只摇手,银朱扶着他到窗户坐下,“大概是舱房太小了,又都密闭着。” “上等舱已经算宽阔了。”沈鹤立为难说。“你就忍会。要不然我带你去中等舱下等舱去看看,有对比也许你就不觉的这个小了。” 顾心钺摇头,对银朱说,“带酸枝梅了吗?” “没有,那个香只有搬家时除味或者梅雨季节有潮味才点的,出来我只带了欢和香和宁神香。”银朱为难的说。 “那给我点了宁神香,睡着了估计就没这么难受。”顾心钺说。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毕,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等睡着。 “要我在这陪你吗?”沈鹤立坐在船头问。 “现在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顾心钺白着脸说,枕头垫的高点,免得胃酸涌上来。 沈鹤立也不拘说些什么,一会说从前坐船的趣事,一会又说到他在广市有一个仓库,请了几个人去买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运到京都的百货商场卖,到时候让顾心钺也去看看,看中什么就拿什么。说广市的风景小吃,说百乐门的大腿舞。 沈鹤立说的挺高兴的,还是银朱递一杯茶给他,然后跟他做口型说,太太已经睡了。他才发现喉咙干的要命。摇摇头喝茶,沈鹤立觉得自己很傻,但又觉得心里很幸福。 顾心钺就开始甲板吹风,回房睡觉的海上生活,因着沈鹤立总要说话来给他催眠,两人关系比在家时好了很多,比夫妻生活更贴近彼此。 破浪号到了第一个停靠点上江,需要停靠一天,沈鹤立邀顾心钺下船去看看,去不了远地方,就在码头边上踩下地也好。顾心钺走在地上觉得自己有点晃,神情不免带出点疑惑,沈鹤立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很可爱,牵着他的手,“才从船上下来是有些觉得晃,习惯了就好了。” 银朱和石青跟在后头,顾祈晕船,此刻躺在舱房中是动弹不得。“习惯了以后就不会晃了吗?”银朱好奇问。 “不是,你已经习惯晃动了就不觉的有什么了。”沈鹤立说。“那些经年住在海上的人,你让他上岸他都不愿意,上岸了也得一晃一晃的走。” “那可不能习惯了。”银朱苦恼的说,“一晃一晃的走多难看啊。” 沈鹤立笑着捏捏顾心钺的手,“太太担不担心晃着走路?” 顾心钺看了一眼四周,对石青说,“石青,你带着银朱去药铺买桂皮三两,丁香一两,甘草,藿香叶,白芷,甘松各二两,陈皮三两,郁金五分,腊茶末五钱,话梅一斤,再去木匠那寻了三十年的酸枝木取一小节来。” “是。”石青应道。带着银朱左拐右拐一下子就不见了。 “你这个小厮着实能干。”沈鹤立说。 “你都有四个长随了,还惦记着我的干嘛?”顾心钺撇他一眼。 “我只惦记太太一个。”沈鹤立忙表忠心道。 顾心钺不理他只往前头走,陌生的地方总有许多能见识的地方,如今他也不像才到京港时什么都端着,有些问题沈鹤立都回答不上,只能先在心里的小本记上,等以后问清楚了再回答他。 回船后,顾心钺用石青买回来的东西配置了酸枝梅,在舱房里点燃了,浓烈又清新的味道让晕舱房的症状好了很多,顾心钺又让银朱用荷包装了些香给顾祈送去,好歹能下床走动,挣扎着要过来给顾心钺磕头谢恩。 “如今已经不兴这个了。”顾心钺说,“再说若不是我,你也不用遭这份罪。回去好生休养,再有半个月我们就到地方了。” 沈鹤立也讨要了一枚香丸随身携带,拿去给尹叔看,“尹叔觉得这个可有商机?” 尹叔捏着香丸,“费时费力费工,更重要的这个配方可都是人家不外传的秘密。” “法高卢的香水卖的那么贵,还供不应求,又有什么特别之处,我觉得这个香味特别还有功效,应该有市场。”沈鹤立说。顾心钺上次当着他的面念的单子,如果真是什么保密东西,就不会这么随便了。 “香水人人爱,你做这香丸,估计人家觉得落时,不爱买了。”尹叔说。 “把香丸做成香水就成。”沈鹤立转着香丸说,找几个技师研究一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未必没有办法。   ☆、第15章 广市沈公馆 呜——的长声中,破浪号开始靠岸。船只靠岸后,旅客开始下船,一时吵吵嚷嚷的如菜市场一般热闹。沈鹤立站在舱房门口,准备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走,石青和顾祈在靠岸前就上来把行李拎下去了,等会他们先下,在出闸口等他们。 顾心钺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喝茶,银朱踮着脚在窗户上张望,“太太,太太,那边山上有一个好大好大的佛像。” “那应该是南海观音像。”顾心钺说,“这边信那个,家家都供奉了观音像。” “这南海观音像看着近,其实离的挺远的,要在另外一个码头坐轮渡过去,也是广市挺有名的一个景点,观音岛上拜观音,大慈大悲有求必应。等休息两天,我带你去岛上拜拜。”沈鹤立听到他们说也转回头来说。 “灵吗?”银朱好奇的问,“要是曾妈在,她一定会去拜拜,保佑太太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知道了,我会去拜拜的。”顾心钺瞧一眼自己有小心思想去看看的银朱说道。银朱呵呵笑着,都说太太冷,其实太太对下人可纵容了。 “人下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沈鹤立说。和银朱一前一后的护着顾心钺往船下走,到出闸口的时候早有一辆车在等着。只有发财和石青等在原地,“一辆车坐不下,尹叔,得财和顾祈,带着行李先回去了。”发财说。 沈鹤立点头。伺候顾心钺坐上车,“伍经理知道你来了,在新海大酒店置办了一桌,请老爷和顾先生赏光。”发财继续通报。 沈鹤立看一眼顾心钺,见他面色倦倦的,“我带着尹叔去赴宴,太太在家休息,等过几天,我在公馆请客,请大家到家里来乐呵乐呵。” 顾心钺看他,“公馆?这次不住旅社?” 沈鹤立摇头,“广市是比较重要的地方,所以在这边置办了一处宅子,这边很多人谈生意见你没个固定住处,压根不相信你。” 顾心钺点头,没在问什么,发财让石青开车,等车开动了,他就挂在车门上,后座倒是可以多坐一个,问题是谁想不开要去和沈鹤立和顾心钺挤。银朱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就只能挂着了。 顾心钺原本想问这样安全不安全,结果不错眼的功夫,两辆车从旁边过去,上面都挂着人呢,石青见顾心钺看着那挂在车上的人,知晓他的担心,便先说了,“车开的不快,人挂在上面没有危险。” 沈公馆的位置有些偏僻,不过位置是够大了,进了一个大铁门后又坐了十几分钟才到主楼。顾心钺下车看着面前的小白楼,又回头看看来时经过的巨大的草坪。 沈鹤立不等他问先说了,“当初买的时候便宜,就买了一大片,当初大家都流行在家里遛马,所以草坪留的大。” “沈家的白楼面前也留了一块草坪就是受这个的影响?”顾心钺问。 “哈哈,京都地方太贵了,只能买那么小的地,幸亏说亲前隔壁的宅子要卖,要不然我都准备另外换一个宅子娶你进门了。”沈鹤立笑道。 “老爷,太太。”一个老头弯腰问好道。 “这是我不在的时候,守宅子的老贾。”沈鹤立介绍说。 顾心钺点头,看看在门口候着的只有老贾一个生面孔,“这么大的宅子你就请了一个人看?” “当初买宅子的时候请了几个人,后来回京都,觉得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把人都遣散了。”沈鹤立说,“现在再去请几个人就行,很快。” “养几个人又不用多少钱。”顾心钺皱下眉头,这样急急忙忙的招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 “这里不兴买卖人了,至少明面上没有,新兴家族里的下人都是雇佣的。”沈鹤立说。 “雇佣的请他们在家待着也没事,给钱不让他做事,他们还不乐意?”顾心钺说。“这是我来了,万一突然有客户要到家里来,这样的情况太失礼了。” “那太太这次招的人,我都留下,以后不在这也养着。”沈鹤立说,“我得和尹叔去赴宴了,太太先休息,明天再叫中介喊人来也行。” 顾心钺没点头,就看见他匆匆的进去找到行李换身西装,带着尹叔坐车走了。 顾心钺一直站在门口,银朱进去又出来了,“太太,房间规整了一下,要不要先进去休息。” 顾心钺看向老贾。“你知道请人的中介住在哪吗?” 老贾拘谨的握着手点头,顾心钺看向石青,“你跟老贾去一趟,让中介带些人来,这么大的房子,光扫尘不都不知道要多久。还得请一个灶上的人。” “是。”石青说。 “公馆里还有别的车吗?”顾心钺问。 “有的,后头车库里还有一辆,中介住的不远,可以走着去。”老贾战战兢兢的说。 “你和石青走着去,银朱你和顾祈出去买些东西,这里面什么都缺,你先暂时买些回来。”顾心钺说。 “那少爷不是一个人在家了?”银朱欢快的就去拿钱袋了,顾祈算算人头,这样顾心钺就落单了。 “我没事。”顾心钺说,“我就在门口坐着等着你们。” 顾祈还想劝他进去坐着,石青拉下他,板着脸和他说,“你和我们一起走,等老贾带我去中介那,再让老贾带你们去市场,快去快回。” 顾祈本能的想回道又要你安排,但银朱已经在催促他了,只能按着石青说的做。四人坐上头顶上没盖的敞篷车出去。 银朱见顾祈气鼓鼓的,便笑着说,“少爷想到那房子许久没住过人,又没有下人打理,在他看来,那根本就不是房子,而是巨大的灰尘聚集地,在没整理前,他是不会进去的。” “那不是要请很多人,才能在晚上前整理完。”顾祈说。 “这些事石青知道的,他会办妥的。”银朱说。 顾祈不说话了,到了老贾指的中介家,石青利落的下车,顾祈看着银朱,“那我们要去买什么?” “买些鲜花,鲜果,新鲜食材,布料和铺盖,如果今天就定下下人,也得给他们准备铺盖。整理需要的一些东西。其余再看需要些什么了。”银朱说。 顾祈转头问老贾,“这些东西在哪有卖?咱们得快点,在石青回去前回去。” 等月上柳梢头,夜深人静时,沈鹤立喝的醉醺醺,被尹叔架着回来,沈公馆像是洗去灰尘的房子,被打磨一新,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有门房应门,进门了有丫头上前来伺候,脱衣,上茶,问要不要吃宵夜,要洗漱的话,热水也早就准备好。 尹叔看看焕然一新的室内,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柜子上有鲜花,茶几上摆了点心和鲜果。再看看醉的皱眉的沈鹤立,“你这媳妇没白娶,这还真是不一样!” 银朱还没睡,见他们回来了就下来招呼,见沈鹤立醉的厉害,便对发财说,“在主卧旁边我又收拾了一间卧房出来,老爷醉的厉害,就先在那睡一晚。” 发财点头,老爷太太分开睡也是常有的事。 “你们的房间也收拾好了,就在一楼楼梯后面,你和得财是分开住,谁住哪一间你们自己分。”银朱说。“厨房里热着汤,饿的话也能去那里找吃的。其余下人都住在厨房后的小平房里。” “知道了,辛苦银朱姑娘。”发财说。   ☆、第16章 温柔的会谈 沈鹤立翻个身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的非常满足,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只是大概睡的太久了,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起身洗漱穿衣,他并不意外发现自己和顾心钺是分开睡的,就算他昨天没喝酒,他也做好了两人分房睡,只有特殊时期才会一起睡的心理准备。说起来还真有点夫纲不振,要不今晚装作不经意的进他的卧房,如果他赶的话再反问不是一直一起睡的吗这样。想好种种反应及对策后,沈鹤立才从卧室里出来。 一出来就发现家里的不一样了,落脚的屋子和家是完全两个感觉,就算是一样的摆设,也能敏锐的感觉到不同。沈鹤立从楼上往下看,顾心钺穿回他习惯的宽松对襟大褂,坐在西式长沙发上,撩着二郎腿在看书。 这是我的家,我的太太,沈鹤立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感觉到。 “老爷。”二楼打扫的面生丫头见沈鹤立出来连忙屈腿问安。沈鹤立不在意的挥挥手,眼睛只黏在顾心钺的身影上,觉得怎么看都那么好看,有多好看就有多得瑟。 那眼神太炽烈,顾心钺也不是毫无所觉,抬头瞥了一眼,对旁边候着的银朱低声说了什么,银朱走出去又走回来,只手里多了一个托盘,青花瓷碗中汤清油亮,卤牛肉切的薄薄的盖在面上,另外还有几碟小菜,食物的热腾和香气,勾回了沈鹤立的神魄,肚子还饿着呢。 沈鹤立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从楼上下来,挨着顾心钺坐了。“正好起来肚子饿了,太太就让人端了面来,真是贴心人儿。” “坐一边吃去。”顾心钺翻书并不看他。 “秀色可餐,就让我挨着太太吃吧。”沈鹤立说。 顾心钺似笑非笑的看他,“我的秀色就是一碗牛肉面?” “太太的秀色自然是大全席都比的。”沈鹤立笑道,“这不是我现在手边只有一碗牛肉面吗?” “嫌少?”顾心钺认真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吃中饭,昨天中介带了四个厨子来,我让他们今天中午都做几道自己的拿手菜,谁的菜好谁就留下来。”潜意思就是你留着肚子吃大餐吧。 “没事,我先吃面填填肚子。”沈鹤立说。用筷子搅了两下,“下人都招齐了?” “这才几个人,让石青又去叫些人来,总要试工几天才能确定到底留哪些人。”顾心钺说,语气里有些烦恼,低声嘟嚷道,“如果曾妈在这就好了,随便给她什么人她都□□出来。” “咱们在广市也待不长,半个月的样子。”沈鹤立先说了行程,潜意思就是随便弄几个人就行,别花大功夫去□□什么。 “半个月也要待的舒心不是。”顾心钺翻书说,“也不留多了,留一个灶上的,两个打扫的,昨天中介带过来的都是年轻姑娘,我今天让石青去找些上年纪的来,日后我们走了,年轻姑娘就放出去。” “行,这些都你做主。”沈鹤立爽快的说。 这时发财抱了一大叠账本进来,“老爷,尹叔去商行看账本,让我先带一些回来。” “在商行看就是,带回来干什么?”沈鹤立不解道。 发财看一眼顾心钺,沈鹤立也看他,“直说,不碍事的,太太不是外人。” 不等发财说,顾心钺先开口了,“去书房说吧,你信的过我,家里人多口杂的我可不能保证。” 沈鹤立侧头看了他许久,还是让发财抱着账本先上去,他则呼噜呼噜的加快速度吃面。 “太太,广市有好多京都没见过的水果,我一样买了一点,太太尝尝,看有喜欢的吗?“银朱端了一个果盘进来。 “味道都还不错,不过得适量,多少人第一次到广市来,吃水果吃的鼻血横流。”沈鹤立想起什么对银朱说,“这边湿润潮热,本地人喜爱喝凉茶,你到时候让厨子弄一壶出来,看太太习不习惯这个味道。”   ☆、第17章 美好的一天 沈鹤立陪顾心钺吃了饭,又陪着他坐着喝了一盅茶,再目送他回卧室小憩后才去书房忙正事。尹叔和发财两人对着翻账本,得财正在收拾刚吃完饭的碗筷。 “尹叔,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沈鹤立笑说,“就你上我家,我娘都得上席陪饭。现在就我和我媳妇两个人吃饭,你非要在书房吃,我媳妇儿还担心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媳妇会担心?胡扯吧。”尹叔说,有点焦虑的点点账本,“这账目做的太平了,我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有问题有问题,偏一时又看不出来,吴发达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广市啊?” “那还早着呢。”沈鹤立说。“尹叔,伍重阳当初和我们一起跑的海,风里来雨里去的,要不是信任他,我不会把广市这块交给他管,从前也从来没出过问题,这次你怎么就怀疑上了?” “我也不想怀疑,但是直觉它不答应啊。”尹叔摇头道,“从前的交情是交情,人心易变。广市这么大的场面都让他一个人管,难保他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行,那我不打扰你看账本。”沈鹤立说,“得财,去帮老爷跑次腿。” “什么事老爷?”得财摇着尾巴就上来了。 “前面这块草坪太大了,现在又不遛马,空在那太太要个赏景的地方都没有,你去找个搞园林的人来,看是种些花还是搭个亭子,要自然,要有美感,要快,明白吗?”沈鹤立问。 得财严肃的点点头,“知道了老爷,我这就去。” “这个宅子你能住多久,还瞎折腾啥。”尹叔说。 “哪怕住三天也要住的愉快,是吧。”沈鹤立说。 尹叔笑着点点他,“你呀,要是当个皇帝,也就是个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种子。” “我的荣幸。”沈鹤立挑眉说。 得财找的人很快就来了,在前头草坪转悠了半天,带到沈鹤立面前时已经有了腹稿,“沿墙种一圈蔷薇,好打理,如今正是花期,带着盆种在墙根下,一点看不出是新种的,草坪太大,可以堆点土做个坡出来,现在西洋人流行一种在山坡上用棍子打小球的游戏,好像叫什么,高尔夫,做个高尔夫草坪出来,时兴,头一份。靠大门这边可以弄个喷泉,跟主楼呼应,再来一个鸟笼似的西洋亭,旁边装一个白色的秋千椅,内眷可以坐在那上面看看天看看草聊聊人生聊赖理想。” “当然你们家的草坪实在是太大了,不要求快的话就挖个大池塘出来,湖面上养几株睡莲,再养几只白天鹅在里面,池塘边上用木板做了观景台,上面安个秋千椅,看看水景也是不错的。” 沈鹤立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七出头黑瘦的人,“不挖池塘,就按你之前说的那种方案需要多少工时?” “七天。”男人道。 “太久了。”沈鹤立否决道。“我多出点钱,你多请几个人,需要多久?” 男人仔细盘算了下,还拿出兜里的小本子点点点。“最快也要三天。” “按你的报价翻翻。”沈鹤立说,“一天一夜给我搞定,今晚上就开始,当然今晚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明天我带我太太出去一天,傍晚回来时希望有个完全不一样的花园。” “这太,太勉强了。”男人皱眉为难道。 “我府上的人你也可以任意使唤。”沈鹤立说,“先把秋千椅弄上,亭子要是来不及不做也行,我太太他不一定喜欢这种。做出来的效果要是传统华国人能欣赏的那种西洋景,你懂我的意思?” “今晚上就要做,那还有准备工作呢?”男人皱眉为难道。 “这不还有一个下午准备吗?”沈鹤立说。“你就帮帮忙,我太太第一次到广市来,白天在家没个景看只能在房里睡觉,我看着心疼。” 男人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那我报价要报的高,你这是加塞,别人订的喷泉,秋千椅都要先挪给你用。” 沈鹤立笑道,“随便你开,你报出的价我翻翻,绝不食言,你等下就可以拿报价的百分之三十走,明天早上再给报价的百分之三十,等傍晚我回来,看着满意,余下的钱一次性给你。怎么样,我这么爽快的老板也不多见。” “我还得回去做报价,晚上我先把花苗送过来,到时候你再给定金。”男人说,“老板爽快,我们也不玩虚的,保证把活做的漂亮。” 沈鹤立点头,让得财陪他去量尺寸,再送他回去。 “着急忙活什么,非得一天半赶出来干什么?”等人走后,尹叔不认同的说,沈鹤立幼时贫苦,少时颠簸,就算家大业大也还是有着勤俭的品行,尹叔现在看顾心钺就跟婆婆看儿子娶了个败家媳妇一样,怎么看都不得劲。 “也不全是为了他。”沈鹤立说,“三天后我想在家中办宴会,宴请重阳和平常生意上往来的人,就像尹叔说的,重阳在广市沈立堂说一不二,我也得让大家知道还有我这么个老板不是。” “你还真的要在家办?”尹叔说,“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就家中这小猫两三只,能搞起一个宴会来,别到时候丢丑。” “不会的,顾心钺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丢丑这个字眼。”沈鹤立说。心情好的拍着膝盖,“娶个漂亮老婆自然是要跟大家得瑟得瑟。” 顾心钺午睡起来,又坐到客厅看书去了,深宅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顾心钺惯常打发时间的消遣就是看书,沈鹤立看他这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心疼,手里的账本翻了两页,又巴巴的黏上去,气的尹叔只吹胡子,沈鹤立腆着脸英雄气短,美人怀英雄冢的胡说一气给自己开脱。 顾心钺对身边多了一个人并无多大反应,你说你的,我看我的,互不相干。 “明天就我们两,不坐车,去街上逛逛怎么样?”沈鹤立提议说。 顾心钺奇怪的看他,沈鹤立笑说,“我请了人把前坪改造一下,明天可能会有很多人,你在家也不习惯,不如我们出去打发时间。” 顾心钺点头,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改造?” “三天后,我想在家宴请商场上的朋友,第一次宴请总要有点新气象不是。”沈鹤立笑说。 顾心钺闻言盯着他,“三天后你要这里宴请宾客?” “是啊。”沈鹤立干脆的点头道。 顾心钺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拿什么宴请?” “这不是有太太你吗?”沈鹤立用非常信任的眼光看着顾心钺说,“因为太太跟着来了才会想到在家里宴请宾客,单身一个人在家请什么?” 顾心钺确认他的神情是认真的,转头拿书挡面,无声喟叹。 “太太怎么了?”沈鹤立问道。 “别和我说话,我头疼。”顾心钺说。 顾心钺当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就头疼,他找来顾祈,闲谈几句后温和的问他,“在家可听孝伯说古?” “经常。”顾祈笑道,“父亲闲暇时最爱和我们兄弟说当初老太爷在的事,那时的顾家宾客云来,日日宴席,热闹非凡。有时候母亲休假时也会说上几句,我们三个听的都能倒背如流,好在大嫂已经怀孕,以后听父亲说古的就是另外一批了。” 顾心钺笑说,“既然听孝伯说了很多顾家办宴席的事,想来让你来操办宴席也不在话下。现在老爷想在家里宴请宾客,这事我就交给你了。” “老爷,在这?”顾祈有些愣神,随即明白过来就是巨大的惊喜,“日期定了吗?请帖发出了?” 顾心钺摇摇头,“老爷就是一句话想在家里请客,你就多跑一趟,跟他确定一下,什么时候办,请哪些人,早早把请帖送过去,广市风气和京都不一样,这宴席流行的也不一样,你多费心。” “保证完成任务。”顾祈激动的说,这可是少爷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的管家之路,终于开始了。他得先回去在本子上记着要宴会要办的事宜,条理分明,也不会有疏漏。 晚上沈鹤立故作自然的进了顾心钺的卧室,顾心钺瞄他一眼,倒也没说赶他的话,沈鹤立心下放松,银朱进来伺候顾心钺梳洗。沈鹤立久等发财不来,只自己梳洗了。 准备睡觉的时候,发财才来匆匆露个脸。沈鹤立玩笑似的踢他,“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才来,老爷要你何用,是不是嫌你这第一跟班的位置太稳固了,想让老爷提携新人上来。” “我跟顾祈学习去了。”发财讨好的给沈鹤立脱鞋,“办个宴席原来这么有讲究,要做老爷身边的第一人,我要学习的还挺多。” “嗯,有这个觉悟就好。”沈鹤立说,“以后晚上不用你过来伺候梳洗了,趁这个时间多学习。” “是。”发财得令。 晚上躺在床上,沈鹤立还有些不真切的幸福感,这又不是在船上条件所限,又不是顾心钺的特殊日子,怎么这么好说话呢,东想西想很晚都没睡着,睡在身边的顾心钺半睡半醒间自动滚到沈鹤立身上,半边身子都压到沈鹤立身上,头不由自主的蹭两下,熟睡了。 沈鹤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初在旅社条件所限,怕顾心钺醒来后生气,就让他睡在自己身上,顾心钺嫌被单脏,倒不嫌他脏,后来在破浪号上也一直睡在他身上,这习惯养成了,昨天肯定没睡好。 沈鹤立笑的牙花都露出来了,这个习惯好啊,他真是太明智了。   ☆、第18章 …… 窗外的嘈杂传来时,相拥着睡的两个人同时醒来,顾心钺眨两下眼就完全清醒,对眼下的状况有些糟心,淡定自若的把手脚归回原位,假装两人没有相拥着睡着。从来喜欢在这种时刻嘴花花上几句的沈鹤立,今天却一言不发,顾心钺不免有些疑惑的看他,却被他眼神里的满满温柔笑意吓到,恶寒一下,准备起身。 如果是沈鹤立自己凑上去的怎么也要嘴花花几句,看顾心钺变脸也好啊。但只要是顾心钺主动对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伸出触角碰触一下,他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他,让他又变成那个高冷嘲讽脸的贵族少爷。 两人吃完早餐,就坐车出去游玩。只带了银朱和石青两个人,沈鹤立自己的小厮都留在家中,车子到广市最繁华的地段前停下,沈鹤立扶着顾心钺下车,顾心钺看着人来人往,“这么多人?” “怎么样,热闹不比京都差吧。”沈鹤立笑说。 银朱看一眼人群又看一眼顾心钺,“我们先生从来不逛街,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 沈鹤立看着顾心钺道。“那我们还去不去?要不找个戏楼打发一天时间也行。” “都到这里了,就去见识一下。”顾心钺说。 沈鹤立护着他往前走,银朱和石青也一前一后的跟着,不让顾心钺被人撞到。 路过的广市人皆行色匆匆,顾心钺走路却是习惯了慢悠悠,被身处环境带着不由快走两步,沈鹤立拉着他的胳膊,“咱们慢慢走没事,不赶时间。” 顾心钺点点头,饶有兴致的观察起两边商铺来,广市和京都太不一样,社会风气开放的多,街上不仅西洋人多,女人也挺多。女的多穿洋装,颜色亮丽的裙摆惹的银朱看直了眼,频频回头。 顾心钺笑道,“这么喜欢等会去买几条,顺便给黛眉丁香也带几条,少爷给钱。” 银朱不好意思的笑笑,“买那些做什么,也没什么机会穿。倒是先生,家里要宴请客人,得置办几身衣裳。” “从家里不是带了许多衣服?”顾心钺说。 “我看这边人都喜欢穿西装,先生从没试过西装,要不要入乡随俗一番。”银朱建议道。 顾心钺对那种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多大喜欢。沈鹤立闻言却心动,“不然我们先去看看,出来总要买些东西。” 成衣铺里根本就没有顾心钺穿着合适的西装,带着老花镜的驻店裁缝上下打量着顾心钺说,“你太瘦了,肩膀又窄,撑不起来。像你的同伴。”老裁缝看向沈鹤立说,“他个子高,又壮,肩膀宽,是穿西装的衣架子。” 本来被陌生人用眼神打量就让顾心钺很不舒服了,最后还说了这么不动听的话,顾心钺脸色虽未变,却已是不耐烦至极。沈鹤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量体裁衣才能合身,人穿出来才会精神漂亮。既然这里没有合适的成衣,咱们找裁缝做一身就是。” 顾心钺从鼻子里哼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之后顾心钺逛街的兴致就缺缺,沈鹤立带他到戏楼子里听了大半天依依呀呀的地方戏,顾心钺腰杆笔直的坐在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喜欢听这热闹戏,还是两害取其轻。沈鹤立试探的说一句要不在家养班唱戏的,平时也能给他解解闷。 顾心钺瞥他一眼,“老太太会同意?” “额外为太太支出一点,从我私帐走,并不走公中。”沈鹤立讨好说。 “哼,那老太太见了我更别想会有个好脸了。”顾心钺说。“我不爱闹,也不喜家中多闲人。”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沈鹤立提议道,“去年来广市还没有电影呢,刚才在来的路上见到过,那倒是是个新鲜玩意。” 顾心钺摇头,腰杆挺直,交叠着腿,手指在膝盖上随着戏台子人点着拍子。 晚餐被沈鹤立非要拉到广市有名的一家酒店去吃,顾心钺沾了两下筷子,口味甜腻还能下口。倒是沈鹤立拉着来吃,往嘴里塞的表情完全不是享受的样。 回去的车上,顾心钺看他,“既然不喜欢吃,干嘛非要来。” “这不是让你尝尝广市味吗?”沈鹤立搭着他的肩说。还对坐在前头的银朱说,“回头给我做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吃了饭出来也有些晚了,车子开进沈公馆时天已经全黑了,原本黑漆漆的道路,多了两边的路灯,虽不说是照亮如白昼,但也能看清。沈鹤立见顾心钺有兴趣便叫停了车,和顾心钺一路走到主宅去。“正好检验一下工期,明天好给工钱。” 前头的草坪并无太大变化,多个草坡什么的晚上也看不出来,只是两边多了路灯,道路两边用石砖砌出花样来,隔三差五还有小的石雕,光屁股的小孩拿着弓箭什么的,看大的有些不好意思,看小的就觉得挺可爱的。 “还算用心。”沈鹤立说,“闻到花香了吗?” 顾心钺点点头。“真想快点到明天早上。” 话说如此,但是难得一天走那么多路,顾心钺睡的非常沉,第二天自然醒了也不算早。醒来后从卧室的窗户往下望,绿莹莹的草地在金色的阳光下像是流动的,喷泉,花塔,白色秋千椅,和远远看见的围墙上的粉红。 这片开阔的景色让顾心钺嘴角微微翘起,虽比不上华式园林精致可看性,但这西洋景确实还有可取之处。 在顾祈脚不着地的忙了三天后,沈公馆的第一次宴会隆重开场了,按照广市这边流行的偏西式宴席,舞会,不请戏班子,而是请的西洋乐队和几个出名的交际花。顾祈原本担心顾心钺会不喜欢,顾心钺笑着说没关系,这些交际上的事就按交际场上顺其自然的规矩办好了。   ☆、第19章 我是小斧头 宴会当天顾心钺穿一身黑西装,因着沈鹤立的私心,让裁缝给他做的和自己身上的一个款式。这个裁缝做了几十年的西装,许多西洋人都在那定做西装,手艺没的说,量身定做的西装把顾心钺的腰身和长腿衬托出来。让人恨不得搂在怀里把玩才好。 沈鹤立坐在一旁看他穿上衣服后就后悔了,“不如我们还是穿回大褂吧,你不是喜欢穿那个吗?” 顾心钺并不理他,只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服,这样贴身的衣服他也是第一次穿,除了上身后的不自在,看久了觉的也还不错。男妇的衣服并无特殊规制,有些照样是穿男装,有些会穿女装式样。 银朱其实不太理解穿一身黑的审美,顾心钺不喜欢有花边的衬衫,选的也是简单的白衬衫,全部穿戴后总觉得有点不详。翻找一会后找了一个绿宝石的胸针给顾心钺带上,头发也全部梳在后头用绿色缎带绑起。 “太太穿西装也是一等一的帅气。”银朱赞叹说。 沈鹤立挥挥手让她先出去,站到顾心钺身后,两人的样子在穿衣镜前显示,“不想让太太穿的这么漂亮出去给别人看。” “你还不下去,客人要来了。”顾心钺看着镜子说,这样来看两人的体型一个中号一个大号。顾心钺皱眉,栽养了胎虫的男妇不会再有正常男人一样伟岸的线条,顾心钺自己就还一直是少年时的身形。 “换身衣服再出去吧。”沈鹤立只觉得从身后看顾心钺的腰只有那么一握,双手好像有自己意识的就握上去,摸索着不愿放开。 “摸够了没有?”顾心钺转身说,“这时候换衣服还有时间?别胡闹了。” “待会不用费心跟别人说话,觉得烦了就上来。”沈鹤立见说服不了他换衣服便交代说,他后悔了,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藏着一个人欣赏就好了,为什么要跟别人得瑟,万一招来狂蜂浪蝶可怎么办。 “你操的心太多了。”顾心钺说。 顾祈费心思办的酒宴,确实很不错,明亮的路灯从大门口到主楼,车子开到喷泉前,就有红地毯从喷泉一直铺到客厅,有泊车小弟,有专门调度看车的,家里的下人一个少,二个就算临时招了大批人,一时也□□不过来。干脆直接在西餐厅上班的人过来赚个外快。白衬衫黑马甲西装裤,头发一丝不苟,服务热情周到。 平常这种宴席主要是酒水,点心都吃的少。顾祈在外定的西式糕点,觉得家里有厨子却没用上,有点亏,便让他做些冷了也好吃的中式菜肴,用一口的酒盅装着,又好看又方便吃。围绕着宽敞的大厅排了一圈桌子,红色的桌布盖着,各种食物摆出好看的造型,间或还有鲜花点缀。 酒水是西洋的葡萄酒,顾祈为了不喝酒的女士们贴心的准备了果汁,红的黄的非常好看。 顾祈穿着西装三件套,站在大门口迎人,他的字是练过的一手柳体,当初的请帖就是他一个一个写的,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再加上某人给的资料,他也能认个七七八八。石青这种场面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他得暗中保护顾心钺。 宾客来的差不多时,沈鹤立才领着顾心钺下楼,聚集在大客厅的客人们在暗中几个人的带动下拍起手来。沈鹤立站在楼梯上招手,“感谢大家拔冗前来,沈某不胜感激。”有服务生端上高脚酒杯,沈鹤立和顾心钺举起酒杯,“愿大家有个美好的夜晚。” 西洋乐队适时的拉起琴弦,场面热闹起来,沈鹤立带着顾心钺去见了几个人,一个伍重阳,一个广市的金叉局局长,还有一个海外业务最大的客户来自英吉利的约翰,顾心钺面色沉静,并不笑脸迎人,有心人玩笑说沈老板好福气,娶的如花美眷,他也没什么表情波动。 约翰的夫人是个高鼻大眼的洋妞,对顾心钺很感兴趣,但她不会说华国话,叽里呱啦的对着顾心钺说了一长串。约翰正想给他翻译,顾心钺迟疑了一小会,还是用英吉利话回答了约翰夫人,虽然开口有些生涩,但是说了几个来回后就很流畅了。 约翰乐得让他们去聊天,端着酒杯对沈鹤立说,“沈,你太太留过洋?” “并没有。”沈鹤立眼里也有讶异,但他很快就收敛了,“你知道,京都的贵族总要学很多东西。” “有钱,买爵位,可以娶贵族小姐。当初为什么那么多人来东方,这就是最初的梦想。”约翰说,他们国家就是这样,不过最近爵位已经没有以前的含金量了。 沈鹤立笑笑并不在这个话题上深谈,这还是皇权没有了,如果皇权还在,就算你再有钱,也娶不到真正的贵族小姐。 石青不能出现,顾祈就跟在顾心钺旁边,如果有人端着酒杯来搭话,他就一旁小声的说了对方姓什么,干什么的,和沈家什么来往,顾心钺接了几杯酒后就觉的有些不耐烦了,偏也不好真的一走了之,顾祈适时的引他到休息室去休息。 “嗨,美人,赏脸喝一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年轻男人举着酒杯挡在顾心钺面前,一双桃花眼风流又多情,嘴角是天生的笑模样,若不是这略显轻浮的语气,倒也是个让人见之心喜的俊爷们儿。 “这是广市本地商会会长的儿子,耽景少爷,是个花花大少。”顾祈小声的说。 顾心钺直接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了,顾祈却不能一走了之,另外端了酒杯恭维起耽景来,还招手让人去把某交际花叫来,听说是耽景的新宠,让她来解围。 耽景听着顾祈的恭维话,眼神却黏在顾心钺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连背影都这么漂亮,不愧是本少梦寐以求的极品美人。” 他家商行的经理苦着脸在旁边说,“耽景少爷,你来的晚不知道,那人是沈老板的太太,京都顾家人。” “啊,为什么这么惨,我看中的美人都嫁为人妇。”耽景一幅塌了天的模样,不一会儿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对经理说,“沈家的财势如何,我能打垮他的商行,抢他的媳妇儿吗?” 经理的脸更苦了。“老板见了沈立堂的伍经理都客客气气的,沈鹤立是伍经理的老板,少爷觉得呢?更别提京都顾家,就算你打垮了沈家,顾家也不会有被威逼下嫁的人。” “嗷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耽景哀嚎道。 “耽景少爷的命都苦,我们这些人的命都苦的不配活在世上了。”娇滴滴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前一秒还哭天抢地的人一转身,搂着来人的腰笑眯眯,“都傍上我了,怎么会不配活着,没了小美人,我去哪找乐子,嗯?” “讨厌。”娇滴滴的交际花捶着他的胸膛,眉眼含-春的看着他。 顾心钺到休息室坐下,只觉的双脚都不是自己的,谁也没跟他说这硬邦邦的皮鞋穿着脚疼,教养让他没办法现在脱了鞋查看情况,只开始盼着宴会早点结束。 银朱端了茶进来,虽然知道顾心钺这会吃不下东西,还是端了点西洋糕点进来,“少爷,这个奶油甜而不腻,你尝尝?” 顾心钺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奶油里大概放些柠檬汁,甜中带酸,非常醒神。不过顾心钺也就吃了一口,双脚的疼痛让他什么念头没有,掐着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出去一趟,举着酒杯淡淡的和人交谈。 虽然没笑,脸也僵了。 开始有人走后,再等一会,顾心钺才举杯致歉,他先上去了,大家随意。回到卧室,宽厚的木门一关,吵的人头疼的热闹声就变得飘渺起来,顾心钺坐到沙发上,让银朱给他脱鞋。 “哎呀,都起泡了。”银朱一脱袜子就发现,顾心钺双脚的脚后跟都有水泡,大拇指下方也有水泡,白白的脚丫子就这几个地方红的明显,银朱有些哽咽的说,“都怪我,这新做的布鞋有时候还打脚呢,更别说这么硬的皮鞋了,少爷罚我吧,我的疏忽让少爷受苦了。” 虽然之前走路的时候让人心尖疼,但好在脱了鞋子后就好了很多,顾心钺疲惫的说,“你先去打了热水来,我有些累,早早洗漱了就好休息。” “是,我去拿药。”银朱说,先翻找出药膏,才去打了热水,沈鹤立进来的时候就见到银朱跪在顾心钺面前,背一抽一抽的显然在哭泣。 “怎么了?”沈鹤立松开西装扣子说。 “没什么。”顾心钺说。“你怎么就上来了?” “刚送走几个大头头,抽空上来看你一眼。”怕嘴里的酒气熏着他,沈鹤立站的远远的说话。 换个角度就看到银朱是跪着给顾心钺洗脚,白嫩的脚丫子浸在热水中,渲染出一种粉红。等洗好了银朱把顾心钺的脚用帕子擦干,就准备给他涂药。 “脚怎么了?”沈鹤立问。 “都怪我疏忽,少爷穿皮鞋磨出几个水泡了。”银朱说,说完还掉几滴泪。 “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什么绝症了。”顾心钺说。 “少爷在曾妈黛眉的伺候下,前面二十年身上一个口子都没有,我跟着少爷伺候才多久,就让少爷脚磨了泡,我对不起少爷,对不起曾妈,对不起死去的太太。”银朱哽咽说。 “行了,你出去吧,我给太太上药。”沈鹤立说。“这水泡要挑了再抹药。” “挑了多疼啊。”银朱哽咽着说。 “当真是纵容了你,曾妈没教你,不能在主家面前哭着回话,哭着伺候吗。”沈鹤立有些严厉的说,他第一次管教顾心钺的人。“出去洗把脸,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样子。” “是。”银朱忍着哭起身,让顾心钺把脚踩在脚凳上。 沈鹤立半跪在顾心钺面前,把他的双脚抱在怀里,大手小心翼翼的碰触着起泡的地方,“真让人心疼。” 顾心钺这辈子有许多人跪在他面前伺候过,偏偏看沈鹤立昂扬的身躯半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双脚,让他的心又麻又酥,说不出的意味。 “你个大老板,也要做那小丫头做的事?”顾心钺伸脚轻轻的蹬一下他的胸口。 “为太太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幸亏她没有把你脚抱在怀中,要不然我真的要嫉妒成狂。”沈鹤立认真的说,许是醉意上头,顾心钺的双脚白的剔透,像上好的羊脂玉,也像才成型的豆腐,白嫩的很可口,这么想着他就一口亲在顾心钺的脚背上。 顾心钺像是嫌他的口水脏,很快就抽出脚来,只他自己知道,心里麻麻酥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沈鹤立才发现自己的冒昧,冲顾心钺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帮他挑了水泡,仔细涂好药,“我去送送最后一拨人。”沈鹤立说。 他倒是走的轻快,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的顾心钺就开始睡不着,明明疲累的很,手却不由自主的在旁边的空地上滑来滑去,这里该有个人的。 他喝醉了,今晚许是不会来了。 是不该来,就算来了他也会赶他出去,浑身的酒臭味熏的难受。 黑夜里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顾心钺瞪着眼,看他上了床,看他伸手搂着他,身上是湿润的水气和淡淡的酒气,浑身热烫绷紧。顾心钺察觉出他不该硬的地方硬邦邦的,便伸手抵在他的胸口,他可没兴趣和一个醉酒鬼同房。 “太太。”沈鹤立的声音在夜里听着很磁性,“我不想叫太太了,太太可有字,我给你取字可好。” “取什么好呢。”沈鹤立认真的想着,“叫悦之怎么样?得此佳妇,我心甚悦。悦之,悦之。” 顾心钺先是怔愣,之后竟笑起来,笑的无法自拔,浑身抖动。“沈鹤立,我跟你说过我的名字由来吗?”顾心钺笑停了说。 “我出生的时候我爹抱着我说,得此佳儿,我心甚悦,就叫心悦吧。”顾心钺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十一岁后我把悦改成钺,既然我已经不是他见之心悦的儿子,我便做一把斧,让他想到我就要胸口痛上几分,这样才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对我,对我娘的厚爱。” 沈鹤立抱紧顾心钺,热烘烘的嘴贴在他脸上,“我会一直一直爱你,见了你就欢喜,不会让你当把小斧头的。” 顾心钺从来不喜沈鹤立亲他,现下他热烘烘还带着酒气的嘴贴在自己额头上,他却不愿推开他。   ☆、第20章 阳光下的美人 沈鹤立翻个身醒来,花了一秒来反应自己是睡在哪,再花三秒来思考,自己怎么昨天来这睡了,顾心钺竟然没把他赶出去?一秒后发现顾心钺的位置,五秒后在枕头上单手支着头看向顾心钺。 顾心钺坐在窗户边看书,繁杂花朵造型的西洋杯子上飘着淡淡的热气和茶香。他穿着习惯的对襟大褂,蓝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有了深浅层次,细看还有鱼鳞文的绣样。黑发柔顺的披在肩上,黑发上有一圈一圈的光晕,皮肤白的在阳光下快要透明的样子。 都说灯下看美人,沈鹤立今天才发现,真正的美人不用在灯下的朦胧光线里才觉得美,这在阳光下看的美人才是白玉无瑕,当然如果美人能对他笑一笑就好了。 “不起来吗?”顾心钺看书并不看他。 “我记得我昨天给你取字了。”沈鹤立兴致勃勃的说。 “我爷爷去世前把我叫到身前,给我取的字。”顾心钺说,“字敏行。” “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沈鹤立有些惋惜的说。“未出阁的不都是成亲后夫君给取字吗?” “你要是喜欢就当个别名称呼。”顾心钺翻页说。 “悦之,悦之,悦之……”沈鹤立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似的欢喜的反复叫道。 “闭嘴。”顾心钺说,“吵到我了。” 于是之后两人一个安静的看书,一个安静的欣赏,银朱端着点心进来有些摸不准他们是在弄什么,给顾心钺摆了点心,“太太,中饭摆在哪?” “已经到吃中饭的时候?”顾心钺把书合上,端起茶杯抿一口。 “太太早上不是没吃什么东西吗?老爷也这个时候才醒来,这时候吃早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中饭,不如把中饭提前,吃的丰盛一点。”银朱说,“昨天太太和老爷也累着了不是吗?” “那就摆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今天阳光不是很好吗?”沈鹤立提议说。 顾心钺看看窗外,“不要,太阳晒的眼晕。” “那就在楼下餐厅摆,我现在就起来了。”沈鹤立说。 两人吃了中餐,沈鹤立想陪顾心钺喝点茶,发财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沈鹤立看了他几眼,回头小声的问,“尹叔叫你来找我?” 发财默默的点头。 “不去不行?”沈鹤立悄悄的问。 发财默默的点头。 “可以晚点去吗?”沈鹤立悄悄的问。 发财默默的摇头。 “为什么不继续点头。”沈鹤立不无遗憾的说。 “有事就去吧,杵在这干什么。我没功夫陪你。”顾心钺头也不抬的说。 “悦之又用完就扔?”沈鹤立伤心的说。 “话不能乱说。”顾心钺似笑非笑的瞥他,“我昨天用了吗?” “昨天没用,今天可以用。”沈鹤立贴上去。“明天可不要用完就扔。” “快走吧,不是有正事吗?”顾心钺严肃脸说。 沈鹤立亲昵的捏捏他的肩,和发财上二楼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沈鹤立收拾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回归正经严肃,“尹叔。” “你,你,你。”尹叔点着他说了几个你,“到广市这么多天了你过问过公事吗?” 沈鹤立走到书桌前坐下,“最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吗?” “既然到广市,总要去分部办公室坐镇几天,船上的伙计也得去见见。伍重阳的事现在还没调查清楚。”尹叔说。 “一样一样来。”沈鹤立说,“账本要是没问题就送回去吧,免得底下人心里发慌。我今天下午去分部办公室,顺便带过去。” “行。”尹叔说,“晚上要不要约几家商行的老板吃个饭,聊聊最近的趋势。” “不行。”沈鹤立说,“晚上得回来陪悦之吃饭。”见尹叔不解就笑说,“悦之是我给太太取的字,好听吗?” “太太的长辈没给他取字?”尹叔不信。 沈鹤立闻言面色短暂的一僵,“他爷爷是给他取了敏行,不过太太说了,我乐意的话也可以叫他悦之。” “啧啧啧。”尹叔说。 “尹叔,这种心情你这个大半辈子光棍的人理解不了。说真的,你真的不要去寻觅一下春天,现在多少年轻姑娘都任你选。”沈鹤立说。 “浑说什么,都半老头子了何必去糟蹋人家姑娘。”尹叔瞪他,“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趁早让你媳妇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宽你娘的心。” 沈鹤立只笑不说话。 沈鹤立的车才驶出沈公馆,沈公馆围墙外拐角停着的一辆车就有了动静,“少爷,咱们直接开进去吗?” “嗯。”耽景坐在后座,眼里满满的兴味。 车子在门房那被拦住,开车的小伙趾高气扬的说道,“这车你不认识?昨天才来过的,你家太太邀请我家少爷今天来家拜访,你拦着是几个意思?” “那我先和主楼联系一下?”门房有些犹豫的说。 “联系什么?我还骗你不成。”小伙说,“让开让开,万一撞着哪了,你信不信你家老爷不但不会多说半句。” 门房是新请的,对主家的性情到底没有摸清楚,半推半就的就让车子开进去了。 车子到主楼前的喷泉停下,小伙下车等着,等主楼出来人问询,才笑眯眯的说,“劳烦跟你家太太通报一身,我家耽景少爷上门来拜访了。是昨天晚上见过的人。” 丫头惶急慌忙的去找银朱,银朱并不急着去找顾心钺,而是走到门外,对还在车子里没下来的耽景屈一下膝,“给少爷问安,不知少爷可有拜帖?” 耽景把窗户摇下,“并没有,只是昨天和太太一见如故,今天就上门来问好来的。” 银朱不卑不亢的说,“不好意思少爷,我家太太今天不方便见客,请你回去吧。” “我现在写一份拜帖,太太方便见我吗?”耽景桃花眼笑眯眯的说,寻常丫头见他这样子早就脸红腿软的什么都答应了,银朱却只同样回一个笑眯眯的笑容。“恐怕不行,少爷。” “那我说我手里有沈立堂攸关生死的秘密,你家太太愿意见我吗?”耽景见一计不成只能启动最后方案。“我劝你最好去问一下再来回话,以后若有什么事故,你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银朱仔细辨别了一下他的神情,略一思索后屈膝离去,临走前让人守在大门,不要让他们进来。 “少爷,她们也太不识抬举了,这广市还没有哪家敢把少爷你晾在门口不让进去的。”小伙为自家少爷打抱不平。 “你懂什么,你少爷招呼不打一个就想见人家内眷,没被乱板子打出已经是万幸了。”耽景叹气说,语气又甜蜜又惆怅,“可谁叫我想他呢,今天要是不能见他一面,我一定会死的。” 银朱很快就出来,伸手引导耽景往里头走,“少爷请进。” 耽景进大门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的顾心钺,“哦,美人~~”耽景随手在门口花瓶里抽出一支花朵,用夸张的语调凑近说,“一日不见,思之若狂,请收下这支花,以及我诚挚又浓烈的心意。” “你说你知道沈立堂的秘密?”顾心钺像是看猴戏一样居高临下的问他。 “或许我们可以对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聊聊人生聊聊理想,顺带聊点小秘密?”耽景提议道。 “石青。”顾心钺喊道。 “是。”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石青拎着耽景的后衣领就往外走。 耽景见是真的想要扔他出去,忙不迭的说,“我知道你们沈立堂伍经理在搞什么勾当?” “石青。”顾心钺叫住。 石青拎着人呆在原地,可怜耽景被人扯着后颈的衣裳,脚尖着地跟风中的稻草人似的左右摇摆,“他在跟革命党混在一起,每个月都用沈立堂的船只为革命党运送货物,广市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只等时机成熟,就捅到上面去,伍重阳逃不了,沈立堂和沈鹤立也别想轻易置身事外。” 顾心钺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石青拎着人继续往外走,耽景张牙舞爪的乱挥,“这可是一级机密,我好心跑过来跟你说,一杯茶的时间都换不到吗?” 顾心钺喝一口茶,对银朱说,“听说他喜欢美色,你去让顾祈去外头寻一个佳人送过去,就当谢礼。” “是。”银朱说。   ☆、第21章 …… 吃晚饭的时候,沈鹤立频频的看向顾心钺,“不好好吃饭,看什么?”尹叔说,他这是第一次和沈鹤立顾心钺同桌吃饭,顾心钺冷是冷了点,但各吃各的也算相安无事。 “咳咳,那个门房今天给了些钱打发走了,明天再招一个门房来,这么守门可不行。”沈鹤立说。 “给了钱打发走就算了,不要多做别的,才请了几天的新下人不懂规矩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心钺说。他是讲究食不语的,偏偏沈家上下都是习惯在吃饭的同时说话,在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交流感情叽叽喳喳。 “难道我还打他几板子再赶他走吗?”沈鹤立笑说。然后装作不在意的说,“耽景和你说什么了?” “你没有问下人?”顾心钺说。 “我想知道什么,自然要从你口中得知,问下人算什么。”沈鹤立小声嘟嚷着说。 “太太,我吃好了。”尹叔说,“老板,我先去外头等你。” 沈鹤立还想说什么的,看着等他回答的尹叔只能说,“我知道,会马上吃完就出来的。”对顾心钺说,“约了洋行的人去喝酒,会早点回来的。” “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不用顾忌我,晚回来也没关系,不回来也会关系,找女人也没关系。”顾心钺用银朱递上的纸巾擦手道。 “知道了,不会晚回来,也不会不回来,借我一个胆也不会去找女人。”沈鹤立笑说。 “找男人也没关系。”顾心钺慢条斯理说了一句。 “不然跟我一起去好了。”沈鹤立提议道。 “还没睡就开始说梦话了吗?”顾心钺说。“耽景和我说了一些话,因为不知道真假就让石青先去查探一下,大概明天会有结果。” “让发财去跑腿嘛。”沈鹤立说完才想起发财一天都是跟着自己,“要不我把得财留在家里给你使唤吧,你身边只一个石青,还得让他帮我跑腿。” “我有使唤的人。”顾心钺说,“还不快走,尹叔在外头等你。” “哎呦——”沈鹤立叹气说,“明天开始还是让尹叔自己在书房吃吧。” 顾心钺看了一会书,银朱进来几次,见他没有要睡觉的想法又出去了,“什么时候了?”顾心钺在银朱又一次进来问道。 “快十点了。”银朱说。 顾心钺放下书,“准备入睡吧。” “咦,太太不等老爷回来了吗?”银朱问。 顾心钺一瞪,“今晚你守在门口,若他一身酒气就让他去隔壁睡。” “是。”银朱点头道。 沈鹤立快十二点才回去,洗漱后想进卧房,银朱抱歉的拦住他,“老爷,太太交代了,你要是喝醉了就让你在隔壁休息。” 沈鹤立不解的自言自语,“又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去隔壁睡了。 第二天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餐前,顾心钺无视沈鹤立哀怨的眼神说,“耽景说的是真的,你手下有人和革命党有牵扯,牵扯还挺深,如果你不想被人把你在广市这点局面连根拔起,就早做打算。” 沈鹤立收起戏谑,“真的?” “难怪。”沈鹤立面色凝重的说,“觉得账目有些奇怪,船只出航的次数增多,营业额只是纸上增多,实际利润减少。本来以为是伍重阳借用公中的船走私活,或是收受贿赂,但是他并不是那种会中饱私囊的人,找了几个人问了,他也没什么突然奢侈暴富的举动,所以一直想不明白。” “革命党现在可是各大军阀心中的一根刺。”顾心钺说,“如果让人知道,不,大概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看来你的这位经理并不是行事谨慎的人。你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善后。” “哎,得去和尹叔商量一下。”沈鹤立说,“那刘胖子也不是个东西,我每年给他那么多好处费,一点口风都不给我露。” 顾心钺不去问刘胖子是谁,说完自己该说的,他也不再开口,沈鹤立的公事他不想牵涉太多,就连让石青去探听,也只探听属实后就让他回来,继续下去的事情沈鹤立会接手。 虽然偶尔会有些头疼的想到自己和沈鹤立的纠缠越来越深了,但清醒时还是会努力划清界限。 身体臣服在人下就算了,心可不能软弱的只想着儿女情长。 沈鹤立去了解事态时,顾心钺把顾祈招来,“我不太想出门,但是来一趟广市也不能什么都不为家里人带,你去找几家洋行的大班带产品画册来,我看着选几样东西,打包了让船送回去。” “知道。”顾祈说,“主要想准备哪些方面的?” “给老太太准备一些首饰和摆件。”顾心钺说,“大小姐准备一些洋装,广市小姐喜欢的时兴胭脂香水,二老爷喜欢舞刀弄枪的,或许可以想办法给他弄几把□□。” “□□?”顾祈吸气说,“作为玩具,那个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他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顾心钺说。“子弹不要准备那么充足就行。” “是。”顾祈说,“我会尽快安排人过来。” “我并不爱动,闲暇时你可以出去转转,不用跟我一样窝在宅子里。”顾心钺笑说,“可以带银朱石青转转,银朱在家早就待的不耐烦。” “太太。”银朱抗议说,“我在家陪太太挺好的。” “这是我的命令,让你们出去玩儿。”顾心钺笑说。 “那就没办法了,太太的命令总不能不听啊。”银朱故意叹气道。 “你呀。”顾心钺笑着摇头。 窗外阳光正好,鲜花灿烂,正是好时候。   ☆、第22章 …… 沈鹤立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顾心钺还没醒来时就已经出门了,等到晚上回来时都已经是午夜了。 银朱给顾心钺递香料,“好像好久没见到老爷了。” 顾心钺慢条斯理的研磨,称秤,把不同的材料放进小瓮里,广市潮湿,让人心烦意燥,调点清凉香宁神静心。调香曾经是贵族小姐的必修功课,当年他被栽养胎虫后,苏青照假模假样的请了教养嬷嬷来给他上小姐们上的闺阁课,嬷嬷们在一边废话时,他就翻着厚厚的香方,除了看书,也就只有制香能让他平静下来。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顾心钺问。 “也不是,从前总见到老爷围着太太转,现在突然没围着转了,觉得有些寂寞了,好像画面里少了些什么。”银朱说。 “我觉得很自在。”顾心钺说,“这种时间再多也不嫌多。” 沈鹤立带着人在船队仓库堵上伍重阳时,因为上火,眼睛都像能冒火似的,“为什么?” 伍重阳看看他身后的人,“为什么带这么多人来?为什么你现在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哈。”沈鹤立气笑道。“你在这干什么?你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你都扔在后头不管,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相信你。”伍重阳说。“就算我坏了规矩,你也不会对我的家人怎么样。我在这等着,会有人接应我去岛国。” 沈鹤立想说什么,看看身后的人,让发财带他们去外头等他,在光线灰暗的仓库里两人坐下来单独的谈话。 “为什么?”沈鹤立说,他是真的不明白,伍重阳是广市人,当初遇到他时他也是山穷水尽,才会跟他一起去出海,因为一起经历过许多,所以他改行,把重心移到内陆去时才会放心的把广市交给他管。 “鹤立,你有想过现在人为什么活的这么辛苦?”伍重阳叹气说。 “什么时候的人就活着轻松了?”沈鹤立说,“这些事不是我们这种升斗小民能搀和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伍重阳说,“就是国人愚昧,不懂抗争,所以现在才活过的这么辛苦。” 沈鹤立看着他,“所以你才会帮忙革命党。你就那么确信革命党就是那个会给大家带来希望的组织吗?” “至少他和现在横行的军阀不一样。”伍重阳说,“他们的追求是为了广大普罗大众,不是为了少数人服务。” “个人的信仰追求不同,我不苛求。”沈鹤立说。“但沈立堂不是你的,你这样做会把沈立堂,会把我带入危险之中,你不知道?” “这点我很抱歉。”伍重阳说,“但我想你能理解,因为你也是心中有热血的人,我知道,鹤立,你只要见一见他们,真的,你会理解他们,你会理解我。” 沈鹤立摇头,“我无法了解。” “鹤立。”伍重阳说,“你现在有钱了就不记得当初你在码头抗包时被欺压的情形了吗?你也要变成你年少时厌恶的那种人吗?你不也曾经说过想改变这个坏掉的世界。” “我记得,我也没有成为我厌恶的那种为富不仁的人,想要改变的种子一直在我的心中,但是它还没到发芽的时候。”沈鹤立说,“革命党没有地盘没有兵,关靠嘴皮子,在各大军阀的眼皮底下像老鼠一样活着,这样的组织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相信的,还值得用身家性命和前途去下注。” “他们的实力远非你能了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伍重阳说,“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亿万同胞的明天。” 沈鹤立疲惫的摇头,“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我把你绑了送到元帅府去,但是我们相识一场,自认做不到这么绝情。你走吧,但是不能从这走,你得另外找个地方。以后你和我,和沈立堂就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伍重阳久久的看着他,“知道,谢谢你,我的家人就。” “你的家人我不会去找麻烦,但是你也不要开口让我去帮你照顾他们。”沈鹤立说,“你要学那热血的学生,抛家弃业的去搞革命,那是你的选择,就该你自己承担,我收拾你留下的麻烦就够了。” 伍重阳久久未语,最后还是叹口气然后走了。尹叔走进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真把他绑了送上去。”沈鹤立有些疲惫的说。“尹叔,你说他这么帮革命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真的那么有情操,忧国忧民,为苍生奔走,于他相比,只顾自己的我是不是就卑劣的多。” “个人选择的道路不一样。”尹叔说,“没有获得话语权的资本,白白的用性命鲜血去填无知的黑洞。有人盲目,有人理智。” “有热血才有改变。”沈鹤立苦笑道,“有时候我觉得内心早已垂垂老矣,伍重阳说的没错,我正在变成我年少时最厌恶的人。年少时有热血却没能力,现在有能力我又顾虑重重,甚至开始害怕改变和动荡。” “那不一样。”尹叔拍着他的肩说,“你有良心的多。” “别想了,现在想也只是给自己背上沉重的枷锁,你又没有错,苍生怎么样也不是你的罪过,宽心过自己的日子吧。”尹叔说。“难道你现在已经改变世界的能力了吗?” 当天晚上回去,就算知道是深夜了,沈鹤立洗漱完毕后还是进了主卧,把睡着的顾心钺揽入怀中。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气,能让他忘掉许多。   ☆、第23章 …… 顾心钺是被勒醒的,背后热烘烘的,沈鹤立的手搂在他的腰上,见他挣扎还更加用力的把他搂入怀中。 顾心钺后背都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见挣不开他,一巴掌扇在他面上,清脆的声响,沈鹤立皱着眉醒来,顾心钺挣脱开来,去把台灯按亮。不一会儿银朱就轻敲门,“太太?” “给我端杯水来。”顾心钺说。 沈鹤立眯着眼看他,“怎么就醒了?” 顾心钺被烦醒,难得不客气的给他一个白眼,拍开他环上来的手,“不都是在别处睡的,今天怎么过来了?” “事情办完了,心里并不轻松,想你了。”沈鹤立说。 顾心钺轻哼一声,银朱端来水伺候他喝下,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又轻轻的出去了。 “为什么?”顾心钺左右也睡不着了就问道。 “哎——”沈鹤立仰躺在床上,“你爷爷对你有什么期望,比如说让你在匡扶皇朝成为顾命大臣之类的。” “你还没睡醒吗?”顾心钺说。“皇朝灭亡已经是大势所趋,在末朝时没有顺时变成君主立宪,到现在,谁还能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再找个人在压在自己头上。” “你能担保现在的那些军阀里就没人存了心思想自己当皇帝的?”沈鹤立叹气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换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国门已经被强硬的轰开。”顾心钺说,“民智之火已经被点燃,现在还有人期盼上头有个皇帝?” “平民只追求生活的好一些,上头是皇帝还是军阀并不在意,上层阶级也只是关心利益的分配。皇帝和总统,现在还说不定,什么都说不定。”沈鹤立叹气说。 “家天下已经行不通了。”顾心钺淡淡说。“这些事说来也不干你的事不是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沈鹤立说,“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自己的某个举动也会成为某个转折点,也许热血些,为了改变这个坏掉的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让子孙后代能活的舒坦一些,堂堂正正一些。” “以你现在的水准担心这些还太早了些。”顾心钺说,“虽然也赚了一些钱,但并没有在这些事上的发言权,你的决定不会影响时局,你的热血也不会就真的能改变世界。”说完伸手去关灯。 “我没发言权,或许你有?”沈鹤立在黑暗中努力的去看顾心钺的脸。 “有没有都不重要,现在并没到要做决定的时候。”顾心钺说,“有些人生来是注定改变世界的人,比如陈胜吴广,如果不是那些注定要改变世界的人,就好好的待在后面,在合适的时候下注,成王败寇。或者在尘埃落定的时候出现,分不到开始的第一杯羹” “陈胜吴广不是失败了吗?”久久,沈鹤立说了这么一句,回应他的是顾心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沈鹤立一直盯着顾心钺看,吃完饭还是一直看着他,下人上了茶后撤走,顾心钺淡淡的说,“革命党成不了大气,你不要为了没投资他而觉得伤神。在这种时候,切记不要两面三刀的迎合。交际场的来往无所谓,不要真正的去几家背后下注,没人是傻瓜。”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是一直都在等待着,那个可以让吕不韦可以说出此奇货可居的人。”沈鹤立说,“只是突然觉得好久没见到太太了,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感觉。” 顾心钺奇怪的看他一眼,昨天还长吁短叹的因为不能跟革命党扯上关系只能把朋友送走而担心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今天的烦恼就变成不能多看他一眼。 人的思维,真的是难理解。 打包去京都的礼物大概还在路上,京都的包裹先到了,发财拎回来的,银朱拆开说,“曾妈大概担心这些东西不能准时在太太生日那天送达,提前准备了呢。” “看看有什么?”顾心钺也有些想念家里。“应该有信,拿来我看看。” 银朱把信递给他,然后把东西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曾妈给太太做了衣裳,黛眉,哦,天哪,黛眉绣了整幅王羲之的字给太太做贺礼,我又输了。”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顾心钺看着信心情放松的笑道。 “给太太准备了一身特别的西服,太太都不知道那个老裁缝多么难缠,费了我多少嘴皮子才答应教我做西服。”银朱说。 “是吗,那我就等着了。”顾心钺说。 “太太,曾妈信里怎么说,大家都过的好吗?”银朱问。 “嗯,大家都过的很好。”顾心钺说,“丁香因为不能做好吃的每天都提不起精神,曾妈和老太太说了,让她每天去大厨房做午餐,每天又兴致勃勃的。” “她天性单纯,只要有人欣赏她做的饭就高兴的不行。”银朱说,“曾妈和黛眉都不是那种会让她尽情发挥的人,为了得到老太太和小姐二老爷的喜欢,估计又斗志满满了。” “信上说丁香给我腌了冰糖梅,找出来我尝尝。”顾心钺说,“原本不说还不觉的,现在一想到丁香,都觉得现在厨子的饭菜都无法下咽了。” “我去拿碟子装了给太太。”银朱利落的起身。 发财给沈鹤立递文件,偷瞄了他半天后,“老爷,或许你知道太太的生日就在附近了。” “什么?”沈鹤立说。“什么时候生日?” “老爷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发财为难的说,“今天上午把京都捎带给太太的包裹送回公馆,听到太太身边的银朱说这些包裹是发过来给太太贺生的。” “要怎么给他过生日呢?”沈鹤立笑着自问道。“啊,对了,你去跟太太身边的人问清楚,太太是哪天过生日,我得给给他准备一个惊喜才行。”   ☆、第24章 …… 晚上沈鹤立躺在床上看报表时突然想到什么,“你胎虫不是应该还有一次发作,应该就在最近几天吧?” “已经过了。”顾心钺看着报纸说,广市的报纸比京都多,而且敢说的报纸不在少数,石青每天会把市面上的报纸都买一份回来给他看,看完时事后他也会看些市井趣闻。这边的书也买了不少,不过糟粕也很多就是,并不如京都出书的严谨。 “什么时候过的,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找我?”沈鹤立报表看不下去了。身体坐正看着他说。 “又不是很严重的事,为什么要找你。”顾心钺说,“前三次都过完了,以后不会有很大的反应。”至于他泡了两晚的冷水这样的事就不用说出来。 沈鹤立的惋惜可惜都表现在脸上,顾心钺看他一眼,“我不喜欢那样,人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被身体主宰,以后都没有这样的事我觉得很庆幸,如果你觉得可惜的话,我会觉得你这个人心口不一。” “怎么会觉得心口不一。”沈鹤立假假的说道,“你高兴就好了。”说完捶一下床板,“太便宜伍重阳那小子了,早知道就绑了他送到元帅府去。” “因为他错过我的胎虫发作就那么可惜,比他给你造成的麻烦和损失还可惜?”顾心钺好笑的问道。 “哎——”沈鹤立叹气,到底没说哪个更可惜。 “在广市的生意影响很大吗?”顾心钺问。 沈鹤立奇怪的看他,“你怎么知道了?”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顾心钺说,“很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但是有人盯上了,家里有当兵的,权势还不小,现在有些头疼。”沈鹤立叹气说。“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的事,如果有人铁了心想要找麻烦的话,那就只能从广市抽身了。” “对沈立堂的别处生意会有影响吗?”顾心钺问。 “不方便自然有些,但是因为跑广市的线很多,沈立堂的广市线并不赚钱,但是因为京都的百货公司的进货都从广市走,如果没有自己的线,会不方便很多。” “你不甘心这样把手里的点交给那个逼迫你的人,不如考虑一下其他有实力的人,作为交好的条件,让他留出一些船来帮你运京都的货就是。”顾心钺提议道。他其实并不想对沈鹤立的事业指手画脚参与之类的,只是看他表情很严肃,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不由自主就问出来也不由自主就提议了。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决定紧闭着嘴再不说话了。 “好像不错。”沈鹤立听后点头。“我考虑看看,如果真到那一步,被人趁势强要了去,我还不如送人。” “嗯。”顾心钺折好报纸,“不睡吗?” “睡,睡。”沈鹤立把报表放在一边,顾心钺把台灯拉灭,沈鹤立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等等,既然胎虫发作已经过去了,顾心钺为什么还准他睡在他床上?难道。 沈鹤立伸手去搂顾心钺的腰。 “老实睡觉。”顾心钺拉开他的手道。 沈鹤立觉得有门,在心里呵呵笑着,整个人就压上去了。 “你干什么?” “快放手,我生气了。” “嗯——” 大清早的醒来顾心钺就心情不好,狠狠拉开沈鹤立环着他的手,见他一脸餍足睡的香的样子,气不过又啪啪啪的扇了他几巴掌,扇完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幼稚了。让银朱先别进来,他先去洗漱了。 洗到一半又对自己生气,下意识的不想让银朱进来,这种欲盖弥彰的心情好像比第一次做的时候还丢脸。再加上身子酸酸涩涩的,哪都不舒服。正在烦恼自己昨天怎么就应了他,因为在浴室的时间太长,沈鹤立在外拍门,“太太,还好吗?太太,悦之,悦之,亲爱的——”的烦人。 门被刷的打开,头发还滴着水的顾心钺瞪着他。 “怎么了?”沈鹤立笑的温柔。现在就算顾心钺把眼瞪的要掉出来,他也只觉得可爱而已。 顾心钺瞪了半天,最后偏头叹气一声,“让银朱进来吧,帮我弄干头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是惯会顺杆子爬没错,如果不是他态度不坚决,最后也不会成事。做都做了现在还纠结,不是他的处事习惯。 “是。”沈鹤立说。 银朱进来的时候,沈鹤立已经把被单都扯下来,正准备换上新的,“老爷,我来弄吧。”银朱慌忙向前。 “不用,这种事我从前单身在外的时候也做过,你去帮太太弄干头发吧,他在浴室等你。”沈鹤立说。 “是。”银朱半点犹豫没有的直接往浴室走去。 石青和顾祈是一间房的室友,但两人碰面的机会并不多,顾祈白天要帮顾心钺在外头跑腿,石青晚上要去帮顾心钺打听他赶兴趣的消息。顾祈睡觉的时候石青还没回来,顾祈有空的时候,石青多半在补眠。 所以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石青回来时看到顾祈强撑着眼皮的坐在床上等他时很意外。石青默默的洗漱完在自己的床上躺好。 “我有话跟你说。”顾祈有些上火,怎么能这么无视他,亏他等的眼皮都被自己捏肿了。 “我在听。”石青说。 顾祈本来想直接说的,但看他这么躺在觉得上火更严重了,“你就不能坐起听吗?” 石青转头,默默的盯着他,见顾祈像气的不轻,想了片刻,还是盘腿坐起来和他对视。 “六月十六是太太的生日你知道的。”顾祈觉得上火情况好像好些了。 石青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又躺回去了。 “喂。”顾祈喝道,好吧,你躺我也躺,他也躺平在床上。“你准备了给太太的生辰贺礼了吗?” “准备了。”石青说。 “准备了什么?”顾祈问道,“每年太太生日都被爹带去给太太磕头,但正经的准备礼物这还是第一次,我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太太看中的是心意。”石青说,“下人还能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吗?每年别人送来的贵重贺仪都是放在库房,曾妈做的衣服太太都会在生日当天穿上。” “平常穿的衣服也都是我娘做的啊。”顾祈嘟嚷说。 石青实在没兴趣听他说这些,闭上眼准备睡了。“等等,还有一件事,太太生日那天我们要不要准备一点特别的节目。”顾祈问。 “往常太太也只是吃了生日面,接受了下人的磕头贺寿。”石青说,“太太不是喜欢闹的人。” “以前在宅子里待的多压抑啊,今天可是出了顾府的第一个生日,也许太太想热闹呢。”顾祈嘟嚷说。 石青想了想,“那你就想想办法,给太太做一个热闹的不闹的生日吧。” 顾祈又开始嘟嚷,“又要热闹又不能闹,怎么热闹的起来。” “哎呦好烦,为什么睡不着了。”顾祈嚷嚷道。 石青把被子往上拉一点,睡的很香。   ☆、第25章 太太的生日 都知道沈鹤立这几天心情很好,顾祈去和他商量顾心钺的生日时他笑着说,“在客轮上办怎么样?邀请了客人和戏班子上去,想热闹的时候就举办舞会,不想热闹的时候就待在房里看海,太太觉得烦的话就在海上游一天,如果不烦,就绕东临岛一圈,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不会花费太高?”顾祈有些惊倒。 “哦,这个,因为想要做客轮生意,前几天去买了一艘客轮,才刚修整好还没正式营业,正好太太生日可以用上。”沈鹤立说。“这事我去和他说,你只要去想请哪些玩乐的上去就行,因为可能还请别的客人,所以可以多样化一点。” “可是如果请客人的话,客人可以在客轮上待那么长时间吗?”顾祈点头后疑问的说。 “哎,那只是我这么想,你家太太也不一定愿意在船上待那么长时间。”沈鹤立说,“早上中午都在家里吃了,下午去船上,晚上舞会,第二天上午就回来,应该差不多。” “是。”顾祈应声后出去,沈鹤立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他就像他说的,准备好娱乐节目就行。 顾心钺自己带着银朱和石青去观音岛了,虽然他心中并不信佛,但看着身边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首的礼拜,他也觉得心中肃静。银朱进大殿拜菩萨,他则坐在大树下,闻着檀香就觉得心中烦忧之事不过尔尔,无须挂心,只有寺庙的檀香才会有这种效果,在家点多少檀香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甚至偶尔在不恰当的地方闻到檀香,还会有厌恶感。 “呦,这是谁?”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顾少爷?”耽景本来被家里相亲的女人硬拉着来观音岛来拜菩萨的,趁着她去拜佛的时候他趁机想要偷跑,但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觉得有捡漏子的机会就吊儿郎当的上前。 在离顾心钺还有五步远时候被之前没看见的石青拦住,见还有下人在,看样子是练家子,耽景老实的打招呼,“沈太太来拜菩萨,好久不见,最近过的好吗?” 顾心钺点头后石青让他走进,“你也过来拜菩萨?” “我可不是有佛缘的人,被硬拉来的。”耽景说,“但是能这里碰见沈太太,也算值了。” 顾心钺轻点头,并不说话。 “沈太太怎么一个人出来,沈老板没陪着你出来?”耽景问。 “我自己想出来走走。”顾心钺说,“你总是这样花花嘴,没有惹过麻烦吗?” “哈哈。”耽景笑说,“我也不是经常对有夫之妇犯花痴的。” “我觉得你家不像是只有你爹是商会会长这样简单的背景。”顾心钺说,“听说临海州赵督帅有个宠爱很多年的外室,而且这个外室还生了赵督帅唯一的儿子。只因为赵督帅的原配是赵督帅的恩人之女,所以不会休妻,赵督帅不把外室接回来当妾就是存了等原配病逝后接回来当继室。听说缠绵病榻的原配很可能熬不过今年。” “在这要恭喜耽景少爷不日就要成为赵督帅的小舅子。”顾心钺平淡的说。 耽景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半响后才调整好脸色,恢复成嬉皮赖脸,“顾少爷可真让我惊讶,广市知道这事的人可不多,都以为我姐在岛国留学呢。” “因为我姐当了外室,不管赵钱孙他多么显赫,哪怕他当了皇帝,做了外室就是外室。因为这事我爷爷被气的中风,所以对外一致都说我姐去岛国留学没回来。”耽景说,“顾少爷知道就算了,或许,沈老板还不知道吧。” “他还不知道。”顾心钺说,“我知道这些不是为了胁迫什么,只是有件事需要真正有背景的人帮忙而已。” “当然,我很愿意帮忙。”耽景说。“顾少爷的话就算没背景我也愿意帮忙的。” 车子才驶入沈公馆,沈鹤立就得到消息,走到喷泉那等着,见顾心钺下来就笑说,“不过是和顾祈说会话的功夫,你怎么就出去了。” “在到广市之前不是看到巨大的观音像吗,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所以见今天天气不错就去了。”顾心钺说,“你今天没出去吗?” “一回头本来在家的人不见了,哪里还有心情出去。”沈鹤立说,“是我说的陪太太去观音岛,又一直没兑现是我的错,不过太太以后要出去,还是要带上我。” “你没正事?”顾心钺问。 “太太的事就是我的正事。”沈鹤立说。两人坐下喝茶,沈鹤立跟他说了他准备的生日,听说要到客轮上过,顾心钺皱了一下眉,沈鹤立连忙说,“这次是自家的船,保证会和之前不一样,一定让你待的舒舒服服的。” “那就在船上过吧。”顾心钺说,“时间不要太久了,下午去上午回就好,在船上看日出看日落。” “是。”沈鹤立笑说,“请些客人?” “就请你交际场上的人吧,我应付的时间少,你照顾的过来多请些也没关系,一艘客轮,人太少的话,心里会不舒服的。”顾心钺说。 “是。”沈鹤立如今也喜欢像顾心钺的下人一样是是是的应声,“累了吗,我给你捶腿。” “回房里。”顾心钺说,他也想有人捶腿了,只是如果在大客厅让沈鹤立给他捶腿的话,对他的形象不好。 “是。”沈鹤立说。 广市的夏天来的很早,六月的话就有些炎热了,下人都换上清爽的汗衫,沈鹤立也换上衬衫马甲的夏天穿法,只有顾心钺还是保持原样,坐在那汗都不出,让人觉得好像两个季节。沈鹤立就爱黏着顾心钺坐下,说觉得挨着太太都感觉要凉快一些。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十六,早上起来就是晴好的天气,顾心钺穿上曾妈送过来的衣服,依然是他习惯的款式,青绿的如新竹一般的颜色,细小的寿字组成丛丛翠竹,六月里穿来就是沁人心脾的感觉。 吃早饭前先接受了下人的贺寿,银朱准备了红包,每人都发了一个,之后才上寿面,之后就是银朱他们送贺礼的时候,银朱送了一身前后绣着牡丹的西装,西服上是中式衣服使用的刺绣,看起来特别也华丽。 石青准备了是广市特有的菊花石雕,是自己寻了原石自己雕的,也许比不上大家的精致,但也别有一番野趣。顾祈准备的是一套石门全书的英译版,因为跟石青确认过顾心钺看英文书完全没有障碍,才会准备这么一套书,看西洋人是怎么理解华国文化的,也是挺有意思的。 “这个送的很有新意。”顾心钺听到顾祈的介绍果然很感兴趣,摸着书皮说。 发财和得财也照着石青他们一样准备了礼物,因为从来没有给主家送过礼,两人很拘谨的合资送了一盒珍珠,广市珠在很久以前就形成养殖规模,说贵重不贵重,说便宜也不是便宜的礼品。顾心钺很客气的表示感谢。 连尹叔都封了一个大红包给顾心钺,说因为想不到什么好买的,顾心钺收完礼物后不自觉的望向沈鹤立,沈鹤立拍拍他的手,“我也准备了,今晚上在船上给你。” “希望是个大惊喜才好。”顾心钺说。 吃了早饭,闲坐着休息,银朱去收拾下午去船上要准备的行李,沈家的厨子也收到了顾心钺发的生日红包,中午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桌好吃的,顾心钺吃的高兴,沈鹤立也高兴的又赏了厨房。 中午小憩后,一行人去到了床上,沈客一号比波浪号小了不少,但是看起来也很有规模了,顾心钺被沈鹤立牵着手一直往上走,一直走到到最上面一层,“这里一层只做了两件舱房,才是正经的上上上等舱,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住在鸟笼里难受晕船了。” 顾心钺的眼睛细微的亮了一下,自己推门进去,这里的舱房就像普通的房间一样,卧室,会客室,书房,一个不少,而且面积也不小,不会让人一进去就感到憋闷。 “这是送的我礼物吗?”顾心钺回头问道,“还不错。” “喜欢就好。”沈鹤立说,“不过我准备的礼物不是这个。” “很大方。”顾心钺不知道想到什么笑说。 “你先休息一会,往下一楼没有安排任何人,再往下一楼是请来的客人,一层甲板上左边是请的戏班子,右边请的是西洋的歌舞表扬,你想下去看就下去看,不想下去就把他们叫上来就是。今晚上在甲板上有舞会,你就下去露个脸,其余就呆在房间的阳台上看星星吧,我陪着你。”沈鹤立说。 “很费心思。”顾心钺说。“谢谢你。” 在舱房的阳台上有一个很大的藤编椅,裹着布巾躺在上面吹海风,顾心钺眯着眼对银朱说,“我都不想起身了。”   ☆、第26章 入v第一弹 沈鹤立请了客人来客轮,一个是为了个顾心钺贺生,第二个就是像顾心钺说的,想把在广市的点送给别人。取舍对他来说很简单,本来就不是重要的点,现在在被逼的情况下还坚持就得不偿失,再加上他一时心血来潮买了客轮准备走客运,以后在底下仓库放京都百货的货就可以了。送给别人,就当在广市结个善缘,毕竟以后还是要经常和广市的洋行有接触。 今天要招待的就是他认为有实力可以和那家人对抗的老板,所以送顾心钺到舱房休息后,他一直在下层招待客人。在游轮上玩耍大家都觉得挺新鲜,对沈鹤立赞不绝口,还说他会引领广市休闲潮流的。 船上粗略下来也请了快百来号人,光厨子就请了五个,囊括各种口味,还有两个点心师傅,石青一样的拿一点后端上去给顾心钺,第一次在船上那么有食欲,顾心钺全部都吃完了,银朱和石青都非常惊讶,顾心钺回到舱房里的床上,“我先睡一下,在太阳下山前要叫我,我想看夕阳。” “是。”银朱说。两人轻轻关了门出去。 银朱准备去底下戏班子在的地方去看会戏,石青没有想做的就回房休息,却在门口看到靠在栏杆上眺望大海的顾祈。 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进屋的,最后还是在门槛那打个转,反身走到他身边,也不说话,就一起默默的看着远方的大海。 “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我。”顾祈很有挫败感的说。“我好像太厚脸皮了。少爷根本不需要我的伺候。” 石青看他,“不是说了吗,少爷临时想要去观音岛看看,当时你不在才没叫你的,要是你在在就会带你一起去。” “我不知道少爷会去观音岛,找个人来叫我一声我就会马上出现的。”顾祈说。 “当时你在和老爷说话。”石青看他,“再说让少爷等你一起出去玩,你觉得这个合适吗?” “不合适。”顾祈丧气道。 “贴身小厮和管家是不一样的。”石青想了想说,“你是想做哪一个?” 顾祈垂头丧气,“哎——” 石青见没有他能说的,就进去了,独留下顾祈倚着栏杆,依旧长吁短叹。 在船上能遥遥看到东临岛时,天色已经进黄昏,沈鹤立准备上来和顾心钺一起吃晚饭,哪想到顾心钺下午吃多了,现在什么都不想吃,银朱正在劝他呢。 “不想吃吗?”沈鹤立走近问,顾心钺抬头看他,眉心微簇一下,“还没到晚上就喝了这么多酒?” “没什么事除了喝酒还能怎么样,之前没想到,也没准备器具,就玩简单的赌大小,他们也玩起来了。”沈鹤立说。“这边的人都喜欢赌两把。” “嗯,那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就知道准备了一些赌具和人员了。”顾心钺说。 “不吃晚饭怎么行。”沈鹤立在顾心钺对面坐下,“这可是正餐。” “别说话,看落日多美。”顾心钺说。 沈鹤立扭头去看那在海面上飘荡的一轮红日,他经常在海上看到这样的景色也没觉得有多特别,但是转回来看顾心钺眼睛不眨一下的看着落日,余晖印在他的眼底,好像很沉醉的样子。他抿嘴一笑,坐到顾心钺身边,藤椅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往下压了压,还发出吱呀的声音。 唬的顾心钺用手去推他,“快下去,椅子要塌了。” “不会的,这是个双人椅,我们都没超过标准体重,没问题的。”沈鹤立说,伸手把顾心钺的上身搂到自己的怀里,“嘘,看日落。” 两人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在海面,连漫天的晚霞都要归于灰暗,沈鹤立从假寐中清醒,拍拍怀中的人,“晚风有些凉了,进去吧。晚上的舞会还是要下去露个面才行,我马上陪你上来,他们自己会找乐子。” “嗯。”顾心钺从椅子上起来,“你等我一下,我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顾心钺换上银朱做的西服,沈鹤立受顾心钺的影响现在也喜欢多换洗一下,别说,被水洗一下,有精神的多。 两人走下楼去,舞会也开始了,顾心钺难得心情好,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应对着,耽景举着酒杯向前来,“难得看见沈太太笑呢,觉得很好看但也觉得不得劲,是不是代表我就完全没机会了。” “我不笑你也没机会。”顾心钺笑说。 “哎呀,知道也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耽景说,“我也好做梦骗骗自己。” “拜托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顾心钺问。 “我当然没问题。”耽景说,“现在就担心沈老板觉得我是情敌,故意不让我帮忙,那就没办法了。你看,沈老板现在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顾心钺望过去,还在和别人说话的沈鹤立和别人说了两句,就端着酒杯过来了,“在聊什么,很开心?” “没有,耽景和我抱怨最近杨家越来越过分了,想找个机会挫挫那家人的锐气。”顾心钺笑说。 沈鹤立举杯向耽景示意一下,搂着顾心钺的腰,“我们得上去了,耽景少爷随意。” 转身走了几步离了舞会现场后,沈鹤立小声问顾心钺,“觉得他是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可是一个商会会长,分量会不会不太够?” “你觉得如果只是一个闲置一样的商会会长背景,耽景他能横行无忌的在广市沾花惹草,一点都不用顾忌别的,你觉得可能吗?”顾心钺说。 “好吧,我调查一下后再做决定。”沈鹤立说。 “不相信我吗?”顾心钺鬼使神差的问他。 “怎么会。”沈鹤立说,“好吧,我会让尹叔去和他接触看看,如果他也有这个意思的话,就是他了。” 顾心钺装作低头看路避开沈鹤立的视线,“他刚才还说,怕你会觉得他对我有想法,不跟他合作呢。” 沈鹤立从后头搂住他的腰,“那么个毛头小子,我怕他做甚。我这样的人物太太都看不上,我还担心你看上他?” “松开,这样我不好走路了。”顾心钺闷声闷气的说。 沈鹤立抿下嘴,突然拦腰把顾心钺抱起,抗麻袋一样的往肩膀上扔,“喂?”突然失重的感觉让顾心钺有些慌张,沈鹤立蹬蹬的往前走,顾心钺被卡着胃,很不舒服,但除了第一声措不及防叫出声来,之后他都闷着不出声。 到了上面的舱房,沈鹤立把顾心钺扔到床上,沈鹤立俯身下去想要亲他,顾心钺甚至还没分清楚东南西北,看见他的脸伸手就是一巴掌,一巴掌不解恨,左右啪啪的又各扇了一下,奈何沈鹤立铁了心想要一亲芳泽。 顾心钺位置力气都完全处于弱势,被压在被子里胡头胡脑的狠亲了一顿。直到沈鹤立餍足了用手支撑着身体,才能呼吸不稳的瞪着他。 “别这么看我,我会又冲动的。”沈鹤立挑着眉笑道。 顾心钺眼睛都能瞪出火了,但沈鹤立流氓的用下身去蹭他,只能恨恨的偏头,告诉自己这不是示弱,而是不想再用惨痛的事实来证明最后只是自己吃亏还浪费大好时间。“我饿了。” “好,我去叫人端吃的上来,想吃什么?”沈鹤立问。 “清淡一点,香的,从前没吃过的。”顾心钺气鼓鼓的说道。 “知道了。”沈鹤立又在他脸上狠狠亲一下,才大笑着起身。 顾心钺用手擦了几下脸,“银朱,打水来,我要洗脸。” 等了片刻,银朱没进来,知道大概是被沈鹤立叫去问他的口味了,只能起身自己去浴室找了毛巾把脸洗了一遍。之前还气愤的想要把脸皮擦破,擦着擦着又笑起来,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把毛巾一扔,去换衣服了。 大概知道自己没看上他,在用这种方式泄恨呢。顾心钺嘴角微扬的想,既然知道他没看上就该老实的滚一边去,怎么还要腻腻歪歪的跟在他后头,自尊心呢。 等沈鹤立端了饭菜上来,顾心钺已经在阳台上坐好了,裹着被子,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在那里吃吗?进来吃吧,吃了风要着凉了。” “我想在这吃。”顾心钺回头看他,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亮,沈鹤立收到讯息,认为这是顾心钺跟他撒娇,颠颠的就过去了,两人吃完晚餐,又重新窝在一起裹着厚厚的被子,仰躺在藤椅上看星星。 “不觉得眼花吗?”沈鹤立问,今天天气不错,海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盈满了天空,看久了觉得有些眼花。 “不会啊,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仔细看,它们有它们的形状。”顾心钺说。 沈鹤立玩着他的发尾,“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还有很多。”顾心钺说。“比如我就不知道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哦,对。差点忘了。”沈鹤立说,也不去别的地方拿,就在刚才脱下随意搭在一边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悦之准备的生日礼物,看喜不喜欢。”沈鹤立把盒子递给他。 盒子只有巴掌大,颠在手里倒是很重,顾心钺拆开盒子,一个宝石皇冠,像西洋皇帝带的皇冠,黄金做底,上面镶嵌了宝石,尖尖顶上还顶着耀眼的珍珠。虽然不是正常皇冠的大小,但是该有的一个没少,反而更显精致。 “为什么送我这个?”顾心钺不解的看他。 沈鹤立用指做梳,帮顾心钺梳起头发来,把头发束在头顶上,这个皇冠原来是做成发冠一样,固定在头顶,闪闪发亮。 “我可没胆子去定做一个华国的皇冠给你,纸总包不住火,万一传出去就糟了。”沈鹤立说,摸摸顶上的皇冠又摸摸他的眼角,“这个在西洋也象征着顶级的权利,我送它给你,你就是我世界里的王,对我拥有无可置喙的权利。” 顾心钺看着他,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 “喜欢不喜欢?”沈鹤立问他。 顾心钺不回答,在沈鹤立觉得啊,就这样算了吧的时候,顾心钺拉着沈鹤立的手,放在自己的盘扣上,“我觉得胎虫好像又发作了?” “怎么会?”沈鹤立一时没明白过来还意外的嘟嚷。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把它喂饱吧。”顾心钺微抬起下巴,倨傲的下令道。   ☆、第27章 入v第二蛋 晚上在阳台上胡闹了一阵,清洗后顾心钺也不愿意老实在房里睡,要在阳台上睡,等迷糊着看了日出后才被沈鹤立抱着回房里,就有些不舒服的症状。 沈鹤立连忙让船返航,请大夫来看了只说是疲累过度,只要好生养着就行。沈鹤立掰起手指来算顾心钺到底劳累什么了,这样一想才发觉他平常除了坐着就是躺着,都不怎么运动,难怪多走几步就劳累过度了。 看着白着脸躺在床上的人,沈鹤立给他掖了掖被子,“等这次好了,以后得多陪你走动走动,就是不走动才会这么容易劳累。” 顾心钺轻掀起低垂的眼瞥他一眼,“你去忙你的,让我静静的歇一会。” 银朱给他捏腿,“这里买的补品都比不上家里库房的,我让厨子看着做,等回去了再让曾妈好好给太太补补。这次回去,我得自己去领几板子。” “你也先出去。”顾心钺说。 “是。”银朱说,和沈鹤立一起出去。 顾心钺一病,就病了十余日,在这个时间里,沈鹤立和耽景达成了共识,耽景接手了沈立堂广市的货运线,出了临海州的,自然还是沈立堂其他的点,两边可以互相对接,但是若耽景想要再做其他州的生意,少不得还是自己再去跑线踩点。 耽景很光棍的说,“我能把临海州有河的地方的生意都做到就足够了。外面的,我不贪心。” 沈鹤立笑着举起酒杯,“以后多仰仗耽景老板了。” “啊,哈哈,老板,老板好。”耽景笑哈哈的说,“庆祝我从少爷成了老板,我请沈老板吃饭,不如携眷?” “耽景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巧的是我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在家中静养,等他好点后,我们就要启程回京都了。”沈鹤立说。 “这么快就走。”耽景有些舍不得,“你看广市气候也好,如今治安也好,沈老板没考虑在广市定居?” 沈鹤立只笑,“我是无所谓,只我太太,正经的皇城人,寻常地方怕是住不习惯。” “那就没办法。”耽景说,“以后沈老板可要多带太太来广市玩,你不是还有买办在广市,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是。” “到时候一定不客气。”沈鹤立笑说。 耽景哼着小歌回到家,就被下人告知,他老爹在他爷爷房里等着见他呢,耽景让下人端了漱口茶来,洗掉满嘴的酒气,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走到他爷爷所在的正堂。 “爷爷,爹。”耽景老实的低头弯腰称呼道。 “你最近在干什么?”他爹胡子一吹问道。 “沈鹤立把在广市的点送给我了,最近在忙着和他去清点关系。”耽景说。 “他好好一个点为什么要送给你,人家送给你你就要啊,这是什么阿猫阿狗,人家给你你就要啊。”他爹胡子吹的一颤一颤的。 “杨家二小子盯上沈立堂广市分部,刚好沈鹤立底下有一个掌柜的跟革命党有些牵扯,杨二想拿这个做文章,沈老板就干脆送给我了。”耽景说。 “和革命党有牵扯你也敢接手,贪吃不嫌烫手?”他爹说,“寻常你嘴花花在外头招惹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我也随便你,等你以后有了媳妇自然有媳妇管你。你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想把全家都带进沟去吗?” “别人就算了,姐夫还能相信我会和革命党勾结造他的饭。”耽景不在乎的说。 他爹闻言紧张的看一眼他爷爷,见他爷爷没说什么,才虎的瞪了一眼他,“什么姐夫,乱说什么。” “大夫人已经在拖日子了,也把姐姐叫了去托付一些事情,既然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我们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耽景说。“杨二嚣张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姐姐是姐夫的妾,等姐姐进了门,我们两家总要对上。” “耽景说的没错。”他爷爷开口道,“但只要你姐姐一天没进门,你就不准叫那个人姐夫。” “别人送了你接就接了,日后记得把人情还上就是。”他爷爷拍板道,“耽景,为家族计,你的眼光要放长远点,别人有不如自己有,赵钱孙,并不是那么稳靠的存在。去找人联系你南洋的二叔堂公。” “知道了爷爷。”耽景说。 “行了,你们去吧。”他爷爷说。 耽景和他爹一起出来,他爹一改在屋里气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态度,亲切的拍着耽景的后背,“好小子,你爷爷真跟我说让你一笔钱让你自己去白手起家试一试,结果你空手套白狼有一份不错的事业了,虽然他这个点并没有完全成熟,但这更有你发挥的地方不是吗?” “嗯。”耽景说,“我不准备扩张,就好好的做临海州这块的生意。不过,爹,沈鹤立那老狐狸,一条船都没给我留,你给我追加一点投资,我买几条船。” “没船你跑什么河运?”他爹瞪眼睛说,“不过也正常,他沈立堂其他的地方的生意照做,这跑下来的线给你算了,船他自己还能用。没事,爹给你准备船,先来二十艘够不够。” “爹,你当这批发大白菜?”耽景嫌弃道。“本来的规模也只有十艘,先准备个十五艘吧。” “好,爹给你买。”他爹腆着肚子说,“他人留给你了吗?” “留了一套班子给我。”耽景说。 “那还是个送人的样子。”他爹说,“什么时候把沈鹤立请回家吃顿饭,就是要和实在人做生意交朋友。”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耽景突然很激动的说,抱一下他爹,“爹,你真是我亲爹,我现在就去给他们送请帖。” “这么急干什么?”他爹在后头追问道。 “不急不行啊,他马上就要带着他太太会京都去了。”耽景朝后挥挥手道。 他爹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跳脚说,“兔崽子,你又去招惹人家媳妇了,赶紧给我回来。” 说是疲累过度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顾心钺恹恹的躺在床上打不起精神来,沈鹤立见着也有些心疼,“要不咱们换个西医试试?总这么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 “我没事,只是不想起身。”顾心钺说。“我觉得好累,好累。找人先送我回去吧,你忙完事再回来。”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沈鹤立说,“本来这次来还想买一两个技术,回京都开厂,现在把广市的点撤了,也没什么心情找技术了,回航的时候路过上江时,再去找找看,到时候从上江走旱路去中原州早庄,不想去看看你舅舅吗?” 顾心钺闻言直直的看着他,“你想去见我舅舅?” “早庄并不是我非要去的地方,你知道,那个地方沃野千里,没有大河。但我想着也许你会想要见一见外家的人。既然出来了,就见了面再回去吧。”沈鹤立说。“以后还说不定你会不会出京都。” “出来,真的很累。”顾心钺说。 “我知道。”沈鹤立摸着他的手说,“天天躺在床上也变瘦了,换着补品吃气色也没好一些,我现在能理解银朱的负罪感,明明当初出来时拍着胸脯说要把你照顾好。” “我会很快好的。”顾心钺说,“去看了舅舅再一起回家吧。” “嗯。”沈鹤立说。 沈鹤立在翻看洋行的产品画册,等他确定了产品,洋行再大量发货到京都的百货公司。发财在一边整理。 “太太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沈鹤立突然说。发财以为他在自言自语也没回答他。 “发财,你说太太生日那天我说了那些话,他看着像感动了,但是这几天我觉得又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你觉得太太有变化没?”沈鹤立说,“哎,你家太太真是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啊,捂的胸口都冷了,也没见对我热情一点。” “太太最近都是让你在主卧睡的。”发财说,“也会等你一起吃饭。” “还有呢。”沈鹤立问。 “你每次问话的时候太太也会回答,虽然很少,但还是会偶尔对你笑。”发财实事求是的说。 “你觉得这些是变化吗?”沈鹤立说,这不都是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吗。 发财为难的看着他,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沈鹤立点头,“你说吧,我就担心当局者迷,所以想问一下。” “老爷,你忘记了你当初被太太扔出院子不准进门了吗?”发财鼓足勇气说。 “想要和太太一起吃饭还得看太太的脸色,从前你问太太的话,都是太太身边的丫头回答的,更别提想要太太对你笑了。”说完发财一幅老爷你真的不知足的表情说。“我觉得太太心里已经有老爷了。” “是吗?是哦。”沈鹤立想想也是,哈哈大笑道,“真是稍微过了点好日子,就忘记当初的狼狈了。这么说太太的变化还挺大的。知足,知足。” “老爷对太太这么上心,太太又不是泥做的,怎么会不懂老爷的心。”发财说。 “我这好像上心上心就习惯了。”沈鹤立说,“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他在心里扎下根了,我可不会只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得让太太有一天也把我扎在他的心里,这辈子才算值了。”   ☆、第28章 入v第三章 分开走的人还没到广市,沈鹤立又要走了,他和顾心钺坐沈客一号返航,在上江下,进中原州。尹叔带着得财从临海州进中原州,顺便帮他去跑一些点。 尹叔早有觉悟,这次出来,沈鹤立不是想巡视,而是特意陪顾心钺出来游山玩水的。除了多说一句得安排好说好来广市汇合的人的工作,他也没多说别的。 “等他们到广市,修整几日后,再紧接着去中原州。”沈鹤立说,“吴发达把一路上有疑虑的账目写信给尹叔。” “啊,说不定他们也快到广市了,尹叔你们就慢点动身,等他们都到了以后,吴发达把可能的问题报告给你,然后他留在广市,把这边的账目总一下,就坐船直接回京都去,尹叔带着剩下的人一起去中原州。”沈鹤立说。“正好可以清点一下这次洋行发来的货,免得到时候在京都才发现问题,索赔善后不及时。” “是。”尹叔点头说。“老爷要在上江待多久?” “最少十天左右,如果找到合适的技术,说不定会更长,在江林汇合以前,我得陪太太去早庄一趟,估计也要待个十天左右,加上在路上的时间,你差不多的估算就行了。”沈鹤立说,“如果到那时候,大运河还没平静下来,说不定我们还是要走海路回去。” “是。”尹叔说。 沈鹤立和顾心钺坐的沈客一号,这次出航也是第一次正式载客,还请了舞狮子的在码头前热闹。提前到了舱房的顾心钺站在高处看码头上的热闹。 “太阳有些毒辣,太太,先进去吧。”银朱说。她才指挥着人把行礼都放好,用帕子扇着风上来,看到顾心钺头没遮拦的在太阳底下站着,忙说。 “我才出来一会,不碍事的。”顾心钺说。“你去喝些水吧,小心中暑。” “太太,这次下面一层也住满了人,不过楼梯那有门锁着,不会有生人上来,同一层的另一间房,老爷说空着,不让人惊扰太太。”银朱说。 “嗯。”顾心钺点头,“你没事也少下去,让石青和顾祈他们跑腿。” “是。”银朱说。 呜——的一声,沈客一号离开岸边,码头上来送别的亲人挥手告别,顾心钺扫视一圈后,看着好像就在不远处的观音像说,“要离开了。” “嗯,突然有些舍不得。”银朱说。“那么好的房子和院子,美丽的花和特别的果子,迥然不同的气候和风土人情,也许再没有下次机会见面了。” “我现在反而想的是我的贵妃榻,我的茶杯,柔软的大床和熏香的被子,曾妈,黛眉,丁香的手艺。”顾心钺突然笑道,“没出来就永远不知道,我对那种悠闲的打发一天时光的日子会那么想念。” “太太说的我也想回家了,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在上江待几天,还要去早庄看望舅老爷。”银朱说。“还不能马上回去了。” “都走在回去的路上了,还担心什么时候到家吗?”顾心钺说。 这次的舱房大,顾心钺没有晕船的迹象,现在是海的丰收期,水手们每天都会捞到丰富的海产品上来,顾心钺喜欢吃虾,这几天天都吃虾一次吃饭的时候就和沈鹤立说,“这样的美妙的日子从下船就结束了,以后我得怎么过啊。” “虾子离了水保存的挺难,我想想办法。”沈鹤立说。 “或许我可以在京港买一处房子,每年想吃虾子的时候就过来住几天,吃够了我就不想了。”顾心钺说。 沈鹤立笑,“那也好,我陪你。” “嗯。”顾心钺说。“可是如果你太闲的话,你的公司会不会倒闭。” “倒闭也没办法,陪太太比较重要。”沈鹤立玩笑说。 “倒闭了也没关系,我养的起。”顾心钺低头吃饭小声说一句。沈鹤立没听清,追问他说什么了,顾心钺敲他的手,“快点吃饭。” 二十天后到达上江,顾心钺和沈鹤立下了船,沈客一号还是要往京港走,顾心钺下船时,就看到花青和黛眉在码头上等着他,“太太,老爷。” “你们怎么来了?”顾心钺有些惊喜的问道。 “曾妈一直担心太太,知道太太在上江,就让我们过来伺候太太。”黛眉说。 顾心钺转眼一想就明白,大概是知道他要去中原州舅舅家,身边人少撑不起场面,就多派了两个人过来。 “既然来了就跟着吧。这几个月也辛苦银朱,石青和顾祈了。”顾心钺说。 “是。”黛眉和花青应是。 银朱自动把顾心钺身后的位置让下来,走在后头。黛眉走到顾心钺身边,“老太太知道我们要来,让我们带了些东西过来,当初没赶上给太太贺生,之后老太太好挺懊恼的,特意送了东西过来,还是等你回去要给你好好补过一个生日。” “老太太客气了。”顾心钺说。 “曾妈想来的。”黛眉说。“觉得没脸去见舅老爷,偷偷哭了几回,还是让我们来了。” “她把我照顾的挺好。”顾心钺说。“亲事也是我自己选的,她有什么好没脸的。曾妈的娘老子还在吧,到时候你提醒我,得登门去拜访。” “曾妈料到少爷会想去,特意嘱咐我了,让我替她去看一眼就行,不让少爷去看。”黛眉说。“主家折节下榻,对下人家来说是折福的事。” “顾祈也在,问了他的意思,若他家想要接了曾妈的父母去尽孝,我便跟舅舅讨要了他们的卖身契。”顾心钺说,“我能为曾妈做的不多。” “曾妈要知道,一定会很开心。”黛眉说。 分了两车坐,之前一直走在前面的沈鹤立,挽着顾心钺的手臂,偷偷的问他,“我们的亲事是你自己选的?” “只能你选我?”顾心钺问。 “我选中你,你选中我。”沈鹤立抓着他的手笑说,“心里挺满足的。” “莫非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来下聘,我都会同意?”顾心钺问他。 “这不是你家里情况特殊,难道你会愿意你的画像流落在媒人手里,给不知道什么人的人点头评足?”沈鹤立说。 “你当初看我的画像说什么了?”顾心钺反问道。 沈鹤立扣扣的他掌心,“晚上回去跟你说。” 上江的建筑又是另外一种风情,临海,又有常江从城中穿梭而过,海运和河运都非常发达,经济繁荣,沈鹤立对看着窗外的顾心钺说。“到上江来一定要去逛逛百货,目前百货最好的就是上江,货物很齐全,而且很新颖,每次看到上江的百货,我就觉得,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是因为哪方面的原因才会做的这么好?”顾心钺说,“是因为货物?还是因为购买的顾客?” 沈鹤立惊奇的看着他,“悦之只呆在家太屈才了,不若出来上班,我给你开工资。” 顾心钺看着窗外,就算临近黄昏,街上的人流也有很多,还有推着小摊出来的,有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有小孩牵着妈妈的衣角在摊前守候,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想吃那个吗?”沈鹤立见他的总看着那些卖吃的小摊,“我叫人去帮你买点,上江的外地人很多,所以在这里可以吃到很多地方的特色小吃。” 两人坐的极靠近,顾心钺摇摇头。“不管食物的贵或者便宜,精致或者粗糙,在肚子饿的人面前,他都是幸福。” “行,等到地方,我就给你准备幸福。”沈鹤立说。 这次的住宿不是在海边也不是在江边,上江这里的海边江边就没有安静的时候,虽然沈鹤立现在有他在顾心钺就睡的好的觉悟,但是毕竟他也怕吵,选的梧桐路上的一栋房子,梧桐路顾名思义就是路的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红顶的房子就在梧桐树后面。 “你每次从哪找的这么漂亮的房子?”下了车后顾心钺看到房子,高高的梧桐树的影子覆盖了大片面积,暑气都一扫而空。 “喜欢吗?”沈鹤立说。 “嗯。”顾心钺连点几下头。 “进去看看。”沈鹤立说。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黛眉就拿着坐垫出来,“太太,那边有秋千椅,从那看风景一定不错。老爷陪太太在那坐坐,马上就泡茶出来。” “好。”顾心钺说。自己主动往那边走去。沈鹤立眉一扬,却没说什么。黛眉在秋千椅上放了坐垫,等他们两人坐下后,马上进屋,石青搬来一个西洋小圆桌,黛眉端着茶具和点心来,泡了茶后又福身下去。 “黛眉比银朱确实办事稳妥些。”沈鹤立搂着顾心钺说,“银朱让你在外干站等他收拾,黛眉还知道让我在这陪你看风景。” “你以为谁都能当大丫鬟。”顾心钺说。“我身边只有四个丫头,所以我没给她们分等级,都是大丫鬟,但真要符合大丫鬟这标准的,只有黛眉和紫葛。” “你从小是丫头伺候着洗澡,嗯?”沈鹤立手滑到顾心钺腰间,暧昧的伸进衣服里。 “当然。”顾心钺说。 “现在呢?”沈鹤立问。 “偶尔。”顾心钺说。 沈鹤立脸色变了变,“我身边有四个贴身长随,公司里还有几个青年才俊,我觉得你的丫头们对你很忠心,也不好耽误了她们的花期,不如早早配了出去,也是全了你们的主仆缘分。” 顾心钺看他,噗嗤一下憋不住笑,仰头大笑起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牙齿都笑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逗我呢?嗯。”沈鹤立醒过神来说。   ☆、第29章 大年三十第一章 沈鹤立以下午受了惊为借口,一定要帮顾心钺洗澡。进了浴室,里头有个崭新的木浴桶,顾心钺满意的点头,在船上二十天,他早就想好好泡个澡了。见沈鹤立跟着进来,却在一旁傻站着。 “你不是要帮我洗澡吗?更衣吧。”顾心钺把双手展开,好整以暇的说。 “真要我帮你洗?”沈鹤立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那你出去?”顾心钺说。 “不出去,不出去,我给你更衣。”沈鹤立忙说,凑上前给顾心钺脱衣裳,白皙的无暇的完美的不着寸缕的身躯,在沈鹤立出现,但没等他再仔细观赏,顾心钺已经踩着凳子进到热水里,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顾心钺这样坦然自若,原本存着其他的心思的沈鹤立也只能老实的给他擦背,按摩肩膀,顾心钺闭着眼,时不时说一句轻一点重一点换个地方之类的。 黛眉轻轻关上浴室门,在卧房里点了欢和香,才从卧室出来,见银朱在门口,就笑说,“曾妈要知道少爷现在和姑爷这么亲近,不知道该怎么高兴了。” 银朱闻言笑弯了腰,对黛眉做个嘘的手势,“少爷总说姑爷缠的他烦,总要多花精神来应对他。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在少爷面前说的话他不会承认的。” 黛眉轻笑一下,随即严肃的问她,“少爷吃药吗?” 银朱想到这,神色不再轻松,“吃药的时候多。” 黛眉轻叹一口气,随即又放松的安慰银朱道。“慢慢来,少爷本来想和姑爷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的,现在最起码,我们都不要担心太太的胎虫问题。” “希望少爷能早早有个小少爷就好了。”银朱说。 沈鹤立看着顾心钺泡在热水里享受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平,想了个法子,“哎呦,这水把衣服都弄湿了。”故意用水瓢舀了水倒在自己身上,衬衫瞬间湿透贴在身上,“没办法,只能脱了。” 沈鹤立无奈说道,把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特意晃到顾心钺面前,展现一下身材美,见顾心钺不为所动,又不小心一水瓢水倒在裤子上,然后又无奈的把裤子脱了,身上就剩四角短裤。 “出去换衣服。”顾心钺闭着眼说。 “换,当然要换。”沈鹤立说,手伸进浴桶。“但我想先洗了澡出来。” 顾心钺睁眼,抬头看他,沈鹤立眼里的火都能滴下来了。 顾心钺有些无奈,“每天除了想那些事,你能想点别的吗?修身自持,修德养身。” “你总让我饥一顿饱一顿的,我怎么能不想着。”沈鹤立摸索着水下滑腻的皮肤道,“太太是欲擒故纵的好手,除了举双手投降,我还能怎么办?” “是我的错?”顾心钺说。 “是我的错。”沈鹤立说,“是我定力太差。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顾心钺看他,想确定他到底有多厚脸皮,沈鹤立问完不需要得到答案自己踩着凳子就进浴桶了,浴桶里的水被挤出桶外,啪在地上,在浴室里响起不和谐的前奏。 “太太,给我生个儿子吧!”情深时沈鹤立喃喃求道。 直到快到黄昏,卧室才传来叫人的声音,等黛眉进来时,顾心钺早已穿戴好坐在沙发上,眉眼嫣红,神情已是淡然,屋里不见沈鹤立,黛眉端来茶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太太准备到餐厅去用餐,还是就在房里用餐。” “准备些清淡没味道的在房里吃吧。”顾心钺说。 “是。”黛眉说,浴室传来声动,想来沈鹤立现在在里面,弯腰轻声问,“太太,药现在吃吗?” 顾心钺短暂的停顿后,“拿来吧。” 黛眉反身去找了药盒,打开盖子,顾心钺拿了一颗,却没有马上吃,好像想到了什么在思考,黛眉低眉站在他身边。 “嗯,还没送饭进来?”沈鹤立裹着浴袍出来,见桌上还没摆饭就有些奇怪,又看到顾心钺手里拿着什么看着他,“手里拿着什么?” 顾心钺看一眼手里的药丸,平静的说,“避子药。” “什么?”沈鹤立不相信的反问,看顾心钺的眼神不像说假话,就大步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见黛眉手上还有一个打开盖子的药盒,里头还有四五枚药丸,也一把夺了过来,“这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以后别吃了。” 然后跑浴室扔马桶去了。 黛眉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心钺,没错过沈鹤立转身后他嘴角有一闪而逝的微笑,“端饭来吧。” “是。”黛眉应声下去,心里不住高兴,太太这是不打算吃药了?要有小少爷了。 两人对坐着吃饭,顾心钺胃口并不好,喝了几口粥就放下碗筷。“不好吃?要不要换点别的?”沈鹤立关切的问。 顾心钺看着他,觉得那份关切不像作假,揉揉肚子偏下的地本书由糯 米論 壇为您整理制作方道,“因为刚才这里吃太多了。” 沈鹤立意味深长的看一眼那个部位,“所以不要让我的辛勤灌溉浪费啊。” 顾心钺伸出手,“我想睡觉。” 沈鹤立放下碗筷,去把他抱到床上去,接触床垫的时候顾心钺皱了下眉,“要不要我给你按摩。”沈鹤立问。 顾心钺摇头,“你拿着饭去外头吃。” “好。”沈鹤立说。 顾心钺这一觉睡的挺香的,到半夜三点才饿的醒过来。他一动,沈鹤立就有了反应问他要什么,“想吃东西。”顾心钺说。 “你躺着,我去让人给你端来。”沈鹤立说。 有些清醒觉得不对劲的顾心钺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你之前都没睡?” “不是饿了吗,快松开,等会饿着了就不好了。”沈鹤立并不正面回答。 “你刚才再想什么?”顾心钺说。 沈鹤立并不是扭捏的人,“你真的想知道?那好,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没睡,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顾心钺轻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沈鹤立皱眉说,“这要是在我老家,做妻子的不想给丈夫生孩子,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想对我用家法?”顾心钺问。 “不敢。”沈鹤立有些硬邦邦的说,“只求太太告诉我个原因,也好让我死个明白。若太太真的不想我靠近,” “我不让你靠近你就不凑上来了?”顾心钺说,“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最坏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接受自己是一个男妇必须出嫁用了多长时间?你觉得我在做好出嫁的准备时就马上准备好生子了?当初选中你就是因为你家境简单,人有野心,我们可以互惠互利,互不干涉,结果你一点都不老实,你死缠烂打要缠上来,磨的我的底线一退再退,怎么,现在要远离我了?那真是谢天谢地” “不,不,不。”沈鹤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我是说就算太太真的不想我靠近,我也会紧紧黏在太太身边,不会给太太机会离开我的。” 顾心钺用手推开他的脸,“去叫人送吃的进来。” “我不逼你,只药吃多了真的对身体不好,答应我以后不吃药了,好吗?”沈鹤立说,“我们顺其自然。孩子是福气,怎么能把福气往外推呢。” “男妇并不如女子易孕,就算没吃药,也不一定能顺利怀上。”顾心钺说。 “那是我要努力的地方,这几不用操心了,不过咱能不吃药不?”沈鹤立说。 顾心钺看他一眼,“我觉得你不睡觉想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吃药,而是在想用什么办法让我以后不吃吧?” 沈鹤立呵呵笑道,“太太现在也开始了解我了,真好。” 花青到了,这房间的划分就有些差别,顾祈自然的把自己的行李和石青的行李放进一个房里,出来见到石青和花青在说话,突然想起,“你们两是不是要睡一个屋?”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睡?” “房里放三个床会很挤?” “我已经把我们两的行李放进去了。” 石青和花青看着他连环炮一样的说完,花青先笑起来说,“没关系,在少爷卧室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我睡那就行了。” “谢谢。”顾祈真心实意的说,他在家自然是喜欢一个人睡,但是出门在外是没办法,相比之下石青是他习惯了,又是个习惯很好的室友,所以他并不想中途换室友。 结果石青这个室友一起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外出,三天后才回来,彼时顾祈正在努力的做功课跑遍上江有特色的地方,顾心钺这几天在家休整,之后肯定是要出去转转,他可不想到时候顾心钺问他他不知。 夜深奋斗的时候石青推门进来,顾祈又像是第一次见他从窗户里爬进来的表情。 “这么晚了还没睡?”大概是那表情太过不解,石青主动问道。 “你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的?”顾祈问,“你这三天去哪了?” “我去给太太探路了,现在得穿过淮江州才能去中原州,两边不太平,得先看哪条路好走。”石青说。 “三天你就去早庄打个来回了?”顾祈惊道。 “我会飞吗?”石青无语的说,“先探明去临海州和淮江州交界的寿和,以后也是一段段的叹。” “我想也是,如果你去到早庄舅老爷家,舅老爷知道少爷要去,应该会派人来接才是。”顾祈说。 “你去过舅老爷家?”石青问。 “我怎么可能去过,我爹要代表少爷去给舅老爷送年礼请安,最近时局变换太快,这三年才去了一次,从前都是每年都去,回家后也会和我们说舅老爷家。”顾祈说。 “你爹跟你说什么了,跟我说说吧。我没去过舅老爷家。”石青问。   ☆、第30章 大年初一第一发 发财对自己作为沈鹤立的长随表现出的实力还是很自信的,沈鹤立的内务外务一把抓,虽然没上半天学,识文断字都是跟着沈鹤立学的,出门在外也没人敢小觑他。 但是他最近由衷的感觉到失落,原来他离一个真正的贴心的下人还有很远的差距。而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就是黛眉。 从前沈鹤立都被顾心钺拦在门外,像他这样的小虾米自然没有和对方面的小虾米碰头的机会。后来顾心钺带着银朱石青顾祈出来,银朱虽然细心,但没大局观,活泼有余,稳重不足。石青很神秘,但显然他并不插手顾心钺的内务,顾祈也有些本事,他还跟他学习过怎么稳妥的准备宴会,但顾祈也不插手顾心钺的内务。 综上所述,发财觉得就算腆着脸说一句他是老爷太太身边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但是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专门来打脸的。黛眉人看着比较稳重,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她每天在顾心钺身前伺候的时间就不短,基本上是除了顾心钺睡觉的时间或者想自己独处的时候外的所有时间。 就是每次贴身伺候外的时间,她也没闲着。为什么发财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他是沈鹤立的贴身小厮,黛眉为了和他交换行程,两人一天最少要见三次,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餐一次。 提前预知太太的活动并提前做好准备,不需要什么超能力,只要耐心,细心和充足的准备就可以,在太太需要的时候熨帖的出现,不用多话,这就是从小就被培养的贴身下人,比太太自己更了解太太。 发财在受到打击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说,没事,小厮本就不能和丫头比,咱在外不是还得给老爷处理公事打下手,咱的长处在别处。但一次沈鹤立和顾心钺在闲聊,沈鹤立随口说一句现在的好账房难找,他手下就一个得用的,还得四处派去,自己想用的时候还没有。 顾心钺随口一句那你让黛眉给你看看,沈鹤立摆摆手,“我让算的帐不是家里用的小账,不然我也不会头疼。” “你让黛眉看看。”顾心钺说,“曾妈早几年前就把账目交给黛眉做了,她只看总数。那时候黛眉才十四岁。” 沈鹤立半信半疑的把一张单子给黛眉,黛眉拿过单子连算盘都没用,心算一会,对沈鹤立说,“这张单子并不赚钱,虽然算下来有稀薄的利润,但这上面并没有写明其余必须的支出和损耗。” 沈鹤立顿时看着她啧啧称奇,顾心钺先用话堵了他的嘴,“可别想借我的人去用,我可离不了她。” “瞧你说的。”沈鹤立说,转而对黛眉说,“黛眉你看发财怎么样,发财跟我最久,人挺实诚的,长的也不错,心地善良,家里也没其他人。你看你太太离不了你,肯定也舍不得把你嫁远了,就嫁在家里挺好的。” “说什么呢?”顾心钺说,见沈鹤立还想说,立时就瞪过去了,沈鹤立咳嗽一下低头看单子,连连摇头,怎么就不赚钱呢。 银朱当晚睡觉前就偷偷的问黛眉,“老爷想把你许配给发财?他有什么好,傻不愣的,根本配不上你。” “别说胡话了,我们的亲事除了少爷,别人哪有插手的权利。”黛眉把脚浸入热水中,这是她一天难得的轻松时候,“其实算起来,发财是我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银朱端着小板凳坐到她身边。 “想一辈子伺候在少爷身边,不是自梳,就得嫁给姑爷的身边人。太太怜惜曾妈,没有把她许给老爷身边不靠谱的人,曾妈还是自己找了老太爷身边调教出来的人。不为别的,只为自家小姐多添份助力。太太去后,要是曾妈嫁的是外面的人,她就留不住在顾宅照顾少爷了。”黛眉说。“发财是老爷跟前的贴心人,没有大的变故,不会离开老爷左右。目前来看还是一个稳妥人。” “这样随便找个人嫁了,我还不如自梳。”银朱孩子气的说。 黛眉看她笑却并不说话。她和其余三个丫头都是从小被太太买进来调教伺候少爷的,她年长一岁当其他三个还在被曾妈带着的时候,就已经在少爷身边伺候了。小丫头进府第一个要学的就是忠心,旁人怎么想的不知道,黛眉却永远记得小小的自己极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跪在堂下,而顾心钺手一指就选了她时的心情,她这一生因顾心钺而重活,她也愿意为顾心钺奉献一生,包括婚姻。 沈鹤立来上江是找技术来的,顾心钺不会陪他每天在外转悠交际,但他每天带回来的东西,若碰上感兴趣的他也会看上一看,问上一问。 “纺织厂,火柴厂,机器厂,面粉厂,肥皂厂,铁厂,玻璃厂,武器厂,轮渡厂……“沈鹤立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喃喃自语道。 “你能认真点吗?”顾心钺本来在一边看书,被他念的心烦,不由嗔道,“你到底是真心想找个技术开厂,还是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有好技术自然马上就开厂,没有的话就得再了解一下情况。”沈鹤立说,如今不太重要的公事他都喜欢在顾心钺身边办公,顾心钺看书,他办公,像陪伴一样。 至于重要的公事?发财表示,目前接受到的讯息,还没有划分为重要的公事需要老板单独处理的事。 “那也你认真一点的了解。”顾心钺说,“纺织厂,淮江州临海州都有丰富的原材料和成熟的技术和实力,你现在要在京都办纺织厂?钱丢进水里听响?铁厂,你没有矿。机器厂,玻璃厂,轮渡厂,这些你没有技术基础,全靠挖角来的几个人,能撑起一个厂吗?武器厂?你倒是不嫌命短。” “太太这么说,可供选择的只有火柴厂和肥皂厂面粉厂,面粉厂是做就能保证收益的,谁都要吃。”沈鹤立摸下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听说大帅要去打鲁平,鲁平打下来了,你说蒋大人会留多少耕作地,买了地皮建工厂,还得圈块地种才行。” “会留很多的耕种地,但是一定不会让人大量购买耕种地。”顾心钺说,“要不然他当初费时费力的搞土地改革是图什么?” “火柴厂倒是简单,只是经常听说原料储存的地方会出事。肥皂厂就是方子卖的贵一点,现在大家也习惯用肥皂,可是一分两分的觉得没赚头。”沈鹤立说,“当初在破浪号上你做的那个香丸能量产吗?我觉得有独特的香味又能预防晕船,一定很好卖。” “调香?量产?”顾心钺连连摇头,“调香是很复杂的,也许只是心情不一样,香味都会不同。量产最忌讳质量不一样,别人问你你怎么解释?再说寻常制香,多的一斤半斤料,少的一挖耳勺的量,我可没法想象,拿个大桶,几十斤几百斤的放料调制。”说罢都能想象这个场面有多好笑,不由单手捂嘴笑起来。 沈鹤立轻松的向后靠着,眉眼含笑的看着顾心钺,直看到他不再笑,拿那凤眼含娇带嗔的瞪他他才开口说,“现在的工业发展很快,虽然大部分的技术和资源都在西洋人手里掌握着,但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大发的感觉。” “那就去做。”顾心钺说。“河运,百货,都不如实业来的扎实。” “哎。”沈鹤立手指点着沙发思考,“你喜欢现在肥皂的味道吗?”突然来了精神的问。 “我没用过。”顾心钺说,“曾经要送一个下人过来,特意用了肥皂洗干净后才来见我,那味道熏的我连脸都没看清楚长的什么样就让人送走了。” “你说制香量产不稳定,如果我改变一下,只加点什么香料,让肥皂变成香皂,你觉得怎么样?”沈鹤立说。 “是那么容易的事吗?”顾心钺疑惑说。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没关系,可以慢慢研究吗?”沈鹤立说。 顾心钺见他望着自己,“你想让我帮你研究?” “太太是这方面的专家。”沈鹤立夸道。 “曾经我还想到底你的脸皮能有多厚,现在不用了,厚不厚的都影响不了你不要脸的本质。”顾心钺叹道。 “太太夸的我浑身过电流似的,舒爽极了。”沈鹤立耸肩说,“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发电报回去,让他们先去做前期的准备,却接洽技术人员和工厂设备,等大帅打下鲁平,咱们就开厂去。” “让他们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起身去往早庄吧,我现在也有些想家里的大床了。”沈鹤立说,还易有所指的朝顾心钺眨眼睛。他们有四天没办事了。 顾心钺起身,“你的事,自己看着办。” “去舅舅家可不是我的事。”沈鹤立笑说。 “这部分就按原先说好的。”顾心钺居高临下的看他,“做人不能得寸进尺。”那天下午才弄的那么狠,这才几天就又敢邀欢,铁杵能磨成针,肉杵就只能磨破皮了。   ☆、第31章 初二第一发 上江去早庄得先坐船再坐火车,知道顾心钺没坐过火车,沈鹤立短暂的想过要不要直接开汽车去,但是顾心钺知道他这个想法后就给他否决了,“西洋车不是只能在平坦的路上开,这一路去早庄你确定能顺利开到?” “还有,势单力薄的几辆车,我还怕走在路上被人拦了。”顾心钺说。 “你没坐过火车,那一节车厢里要坐很多人,很多人,人一多那个气味。”沈鹤立说。 “哦,你提醒我了,我会准备一些香型浓郁的香丸。”顾心钺说,“出来都几个月了,得回去过中秋,别拖延了。” “你在舅舅家不准备多待些时间?”沈鹤立惊奇的问。 “见面就可以了。”顾心钺说。和舅舅家牵扯最深有感情的是他娘,而他娘,不在这世上已经十几年。 坐船到坐火车的地方现如今的火车除了来头大的军阀将军才有资格包车厢外,其余人想要坐的宽松点,也只能多出一点钱多买几张票。沈鹤立让发财去买的一个车厢里头的最里面四个包厢,发财顾祈石青花青坐靠外的两个包厢,沈鹤立和顾心钺坐一个包厢,两个丫头坐在隔壁。 提前到了车站,塞了些钱,早找准了地方等候,等车一停,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车,沈鹤立护着顾心钺上去,黛眉和银朱走在前头,哪些行李要放上面,哪些要放下面都要她们调度,等顾心钺走到座位前,座位上换了家用的坐垫靠背,两排座位中间的间隙比较小,黛眉拿出搭脚的毯子,等顾心钺坐下后就把他的脚放在对面的座位上。 没有桌子,就用行李箱做了支架,上面摆了一个小托盘,上面摆了顾心钺要看的书,泡好的茶,一盏精致的小碟子上放了三片透明绿的香片 沈鹤立解开西装挨着顾心钺坐下,“我觉得黛眉已经把有限的地方布置的尽可能的舒适了,你看你能适应吗?不喜欢的话我们现在还能下车。” 顾心钺摇摇头。这时车厢已经变得嘈杂起来,拎着箱子拖家带口高声喊叫,食物的味道陌生人的汗味不讲究的臭味一起袭来。顾心钺脸色顿时变得嘎白。 “难受吗?”沈鹤立关切的问。 顾心钺从说要出门来就做好了各种准备,那么多第一次,有好有坏,他都面无表情的接受了。所以这次他也是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只拿起书,“没事。” 好在火车嘈杂只有上车那一会,等火车况且况且的往前开时,没有那么多人时刻高声交谈着。顾心钺被各种杂声塞满的耳朵总算能清净下来。无声的轻叹一声,放下手里一页都没翻过的书,抬眼就看到沈鹤立关切的眼神。 在他竭力忍耐的时候,沈鹤立一直在看着他,眼神里有怜爱和歉意,还有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过一些的不知所措。明明是很糟糕的情况,顾心钺却忍不住想要微笑,为了不让沈鹤立看到他的笑意,他轻轻倚到沈鹤立胸前,“你抱着我睡一会。” “好。”沈鹤立说,给他调整一下舒服的姿势,让黛眉拿了披风来,把他的头脸都盖住,只留一丝缝给他换气,顾心钺眼前一黑,所有的异味嘈杂众多生人带来的压力都被披风盖住,沈鹤立衣服上和他一样的熏香,男人的可靠臂弯,和咚咚咚规律的心跳。 顾心钺弯起嘴角,继被沈鹤立抱着他就能不挑剔床单和床的睡着后,现在被他抱着好像再恶劣的的环境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本来想这次回去后就不再出门来,现在看,若有沈鹤立在一边呆着,再出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 火车要坐六个小时,顾心钺昏昏沉沉睡了六个小时,沈鹤立也就一动不动抱着他六个小时。顾心钺不吃不喝,沈鹤立也不吃不喝。觉得累的话,就会把披风掀开一个角,看看顾心钺红扑扑的睡颜,又充满了力量。 火车快要到站的时候,黛眉轻声指示了沈鹤立,顾心钺的脚长时间没动过,现在不给他按摩按摩,待会走路腿就不太舒服。沈鹤立点头,让黛眉给他按脚。 顾心钺被按醒了,轻声呼痛的声音闷在沈鹤立胸前,挠的他心痒痒的,捏捏他的手,顾心钺从沈鹤立的怀里起来坐正,“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只是再要不久就要到站了。”沈鹤立笑说。顾心钺看窗外,此时的景色已经和他一路来看到的景色不太一样,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河流,阳光照在大地上有深浅不同的绿色。空气里是缺乏水汽的干燥的热意,和京都类似又很不同,京都没有这么大块的绿色,就算是干燥的热意也让觉得心旷神怡。 沈鹤立在默默的甩手,顾心钺问他怎么了,“没事,只是有些手麻了。”沈鹤立说。 顾心钺看着他,“让黛眉给你按按。” “算了,你的脚不按按,等会走路不是不舒服吗?我一会就好了。”沈鹤立说,却加大了甩手的力度。 “让银朱。”顾心钺说。 “男女授受不亲。”沈鹤立看着他说。 顾心钺抿唇,“把手伸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悦之。”话虽然这么说,沈鹤立还是把手伸过来了,“悦之会按吗?” 顾心钺不说话,用眼睛余光看一眼黛眉怎么给他按的,有样学样的给沈鹤立按起胳膊来,样式学来了,力度是没控制好,沈鹤立按的并不舒服,但他心里照样是美滋滋的。 火车到站,等车厢的人先下去后,沈鹤立一群人才下车,“这个地方我也没来过,所以不知道哪里的房子漂亮,今晚我们将就一晚,明天得坐车去隔壁一个县,在那坐火车去早庄。”沈鹤立说。 “这不是早庄?”顾心钺道。 “那能那么快就到了。”沈鹤立笑说,“后天就能到早庄了。” “我们得在火车上过夜?”顾心钺说。 “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我们可以在傍晚中途下车,休息一晚后搭第二天的车继续走。”沈鹤立说。 顾心钺皱眉,“等我先考虑一下。” 这次落脚的地方是叫合安的小县城,走出简陋的小车站,入眼的还全都是末朝风格的房子,没有上江广市常见的西式建筑,路上的人大多都穿着灰暗的袍子,整个街和人都像蒙着一层雾蒙蒙,虽然算不上死气沉沉,但确实也没什么生气。 沈鹤立见顾心钺看的认真,便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大部分转车的人都在附近坐车,所以也就这一片旅馆比较多,你看一眼,选个顺眼的咱们住进去,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不饿?” “大部分人生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样?”顾心钺问。 “有比这好的,也有比这更差的。反正你不会在这定居,我们只是个过客,不要想太多?”沈鹤立搂着他的腰说。 “没有看见冻死骨,就不会知道竹门酒肉臭是那么可恶的事情。”顾心钺说。“听说革命党的党义是人人平等,均产均富。” “这是不可能的。”沈鹤立说,“只要有人,有争斗,就有特级阶层,这些人和普通老百姓永远不能人人平等。当初红衣巾不也打着均产均富的旗号,你说川王分的金银财宝能和普通红衣巾得到的是一样吗?” 顾心钺点头,“那也是。” “人的出生,机遇,胸怀,都会是不一样的人生。就算是一样的□□,最后的结果也会不同。既然真正的人人的平等不存在,那么让大多数人都能自在的有希望的活在这世上,人人都很幸福,就好了。”顾心钺说,“这样就不会因为我每天锦衣玉食,而对见到这样艰难麻木活着的人感到心里难受。” “悦之这么善良我得看紧了,不能让别人诓骗了去。”沈鹤立说,“别人的幸福我现在管不着,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可以让你安心休息一下,端上一桌让你感到幸福的饭菜,晚上我们两幸福的搂在一起睡觉休息。” “别人过的辛苦固然有些唏嘘,可是我们也是很努力很努力才过的幸福。”沈鹤立说,“不用感到抱歉,他们的辛苦不是你造成的。” “忧国忧民难道是会遗传的吗?”顾心钺故作轻松的说,“我爷爷前半生陷于权斗,后半生却是真的为国为民奔波。” 顾心钺见沈鹤立有些不解,“我爷爷去的早,但是当时他的长随还活着,我就把他带在身边,时不时让他讲爷爷的事。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忘记他,我不能忘,待到河清海晏,国泰民安时,再去他坟前告诉他。”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沈鹤立说,“还带上我们的孩子。” 顾心钺瞪他一眼,到底把翻涌上来的伤感压下去,“找地方休息,房间大一点的,干净一点。” “说真的,”沈鹤立搂着顾心钺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觉得现在所有的军阀和各种各样革命党中,哪一个最有可能结束这样的乱境。” “谁的拳头大。”顾心钺说。“还有对西洋人的态度。” 沈鹤立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32章 早庄王家见舅舅 因为火车每天只有一趟,就算中途下车休息,第二天也是这个时候上车坐后半段。顾心钺权衡了一下,决心还是一次性坐车到目的地休息,大不了到地多休息几日再去投拜帖。 话虽然这么说,火车上这几个小时确实不太好捱,虽然黛眉特意准备了马桶带上车,顾心钺还是往那一坐就不动,渴了就用茶水抿了抿唇,什么东西都不吃。被子一裹被沈鹤立搂在怀中,只隔一段时间会抬头问沈鹤立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方便一下。 沈鹤立也辛苦,但顾心钺下车时都有些昏睡了。早庄作为中原州一个大镇,自有繁华之处,寻了客栈住下,请了大夫来看,只说长久的不进食引起的虚弱,用些清谈滋补的食物,好些将养几天就可以了。 黛眉拿出顾心钺平时药补的方子让大夫看看,现在进食这个可好,大夫见了方子就眼睛睁圆了,“这位开方子的先生真乃高人,润而不燥,滑而不滞,若我没猜错,这样搭配药膳的味道也极好入口。” 确认这个现在能吃后,黛眉就不假人手的去买了药材和食材回来,在客栈厨房里借用一个灶头炖起来。 银朱端来热水,沈鹤立不假他手的帮顾心钺擦拭身体,换衣服,大约是热水的刺激,顾心钺悠悠转醒,沈鹤立这会给他换了衣裳正擦到他的手臂,一时也没察觉到他醒来还在碎碎念说,“身体这么弱不行,平常也没见吃多少,这才多久没吃,直接就是长久不进食的虚弱。” “每次在我睡觉后你都这样对着说我坏话。”顾心钺虚弱的笑着说道。 “醒了?想吃什么?黛眉一到地就去给你弄吃的去了,现在应该快好了。”沈鹤立见他醒了惊喜的笑说。 “我要喝水。”顾心钺摇摇头说。 沈鹤立把他扶正靠在背靠上,用水杯倒了水来,不直接喂他,反而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坐在床边想要俯身喂他。 “不要,好脏。”顾心钺笑着推他。 沈鹤立只笑着推进,嘴巴鼓起,顾心钺手推着,身子却往后仰了仰,迟疑的轻启唇接受了沈鹤立的嘴喂。沈鹤立含着顾心钺的唇不放,顾心钺含糊发出还要的的音,沈鹤立配合着把舌头放进去,顾心钺轻轻的扇他一巴掌。“还要喝水。” 沈鹤立把茶壶都端过来了,顾心钺不能喝太多凉茶,只解了渴就不再喝了,沈鹤立还一直想喂,顾心钺被他缠得头皮发紧,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把他扯到旁边躺下,抢过他手里的茶壶就往他嘴里倒。“喜欢喝水我就让你喝个够。” “悦之,悦之。”沈鹤立没承想刚才还缠绵的人一下暴起发难,连忙用手挡着脸。好在顾心钺只一会就放过他,“你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洗澡。” “用的着的时候不说臭,用完了就说臭。”沈鹤立搂着顾心钺的腰不放。 “你怎么这么缠人。”顾心钺恼火的拍他。他在沈鹤立面前是越来越松懈,展现了很多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自己。像这样因为恼怒打人的事在从前是想都不可能想的事。 “再香一个。”沈鹤立说。 “沈鹤立。”顾心钺喝道,为了速战速决,放软了音调,“我觉得饿了。” “饿了?我帮你去催一下。”沈鹤立果然马上就翻身起来,去外头给他叫吃的。 顾心钺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看早庄灰蒙蒙的街道,这里是历史古城,虽不如京都繁华精致,也别有一番厚重,石雕的建筑在灰尘中若隐若现。‘这里就是我娘生长的地方。’顾心钺想,往街道两边眺望,想从回忆里娘曾经说过她的家乡。 “太太,先喝些参汤漱口温胃,早庄的羊肉汤很有名,我用红枣炖了一些羊肉,马上就能好了。”黛眉端吃的进来。 “嗯。”顾心钺点头,“也准备一些主食端上来。之后你们自己去准备吃的休息吧。等明天让石青带了帖子去找舅老爷府上,拿到回复之后再说。” “是。”黛眉说,“太太不用多休息几日再送拜帖?” “不用了。”顾心钺笑道,“这里住着也不方便,洗澡还得挑水到屋里洗,沈鹤立哪去了?” “这早庄街上有许多澡堂子,听说当地人洗澡都是去澡堂子洗。”黛眉说。 顾心钺皱一下眉,觉得无法想象也就不去想了。 第二日上午石青去投了贴,傍晚的时候王家的下人就过来送回帖,请表少爷明上午去王宅一聚。王家在早庄还有别庄,请表少爷先去别庄将就一晚。 “少爷说不用了,左右明日就要登门拜访,在客栈住一晚并不碍事。”石青出来替顾心钺说。 沈鹤立一早醒来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观察了半天才知道是顾心钺不是平常随便的穿着,虽然就平常这随便穿着他都觉得很讲究,但顾心钺今天的穿着显然比讲究还讲究,长袍大褂,香囊佩玉一个不少,头发油光水滑的梳到脑后,精致的五官带着锐气,神情倨傲。 他第一次见顾心钺就是这样。但是好久没见顾心钺用这样的表情看他,他有些不自在,果然还是发财说的对,顾心钺对他,改变已经很多了。 “我让花青跟在你身边。”顾心钺说,“花青没来过早庄,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我的人。” “我都说了,到早庄就你说了算。”沈鹤立笑说。 石青早去找好了马车,总共三辆,最后一辆装准备好的礼物,沈鹤立奇怪怎么要两辆车坐人,花青往前引导着他去坐第一辆马车,黛眉和银朱在第二辆车上,“你不和我一起坐?” 顾心钺点头,踩着凳子进马车上坐好,花青跟沈鹤立解释说,“有这样的规矩,老爷和太太不能坐在一起出行。” 沈鹤立点头表示知道,心里有种预感,今天的行程也许不会太愉快。 早庄王家也是赫赫扬扬几百年的世家,大宅门不算新,不算奢华精致,但是那种百年积淀的大气还是让人望之折服。 王家开了大门,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来,先从大门出来六个下人两边分站着,接着从大门又出来一位穿着长袍的年轻男人出来,见到顾心钺就笑说,“就是路上见到心钺表弟也肯定会第一眼认出来,生的就是我们家的样子。” “可是三表哥?”顾心钺说道。 “是,我行三,名宝林。”王宝林说,和顾心钺寒暄过后朝沈鹤立一拱手,“沈姑爷。” “三表哥。”沈鹤立跟着顾心钺喊道。 “快进去吧。”王宝林说,“我爹昨天回来听说你今天要来,一晚上都没睡。” 王家宅一共八进,不过顾心钺他们并不能走到走到最后一进去,会客的大堂在第二进上,顾心钺的大舅,大舅母,小舅都已经在堂上坐好了。 王见权见到顾心钺进来有些激动,但一直克制着,只等他跪在面前,行大礼请安后才起身把他扶起,眼睛不由湿润,不住的喊道,“好孩子,好孩子。” 顾心钺又给大舅母和小舅弯腰问安。大舅母已经是个慈祥的老妇人,握住顾心钺的手泪眼婆娑,“你娘的样子好像还在眼前,你就已经这么大了。” 顾心钺眼眶有些湿润,但并不失态,只对着大舅,大舅母说,“一直想着来给舅舅舅母请安,早些年没有机会,今年有机会,就过来给舅舅请安了。还望舅舅舅母不要怪罪。” “不怪你。”大舅母拍拍他的手,“你大舅每年都想着你,给你外祖母上香时说道你都要哽咽一会。不是不想去看你,这世道乱的,轻易动不得身,好孩子,你不要怪你舅舅心狠,几年也不去看你一次。本来这两年局势稍稳,你舅舅还说今年要进京去看你,哪成想你自己就来了。” “我不会。”顾心钺摇头道,“我知道舅舅舅母心里都惦记着我呢。” 顾心钺和大舅大舅母握着手说着煽情话时,小舅却轻哼一身,鼻子眼长到头顶上一样的问沈鹤立,“昌平沈氏?” “嗯,哦,不是。”沈鹤立从进来后就很拘谨,顾心钺上前去磕头请安时,花青在他后头扯了一把,没让他上前,他就一直站在进门不远的地方。坐着的王见乾突然问他话时他有些不确定,所以回答就有些迟疑。 这一迟疑,还在说话的顾心钺就把注意力投过来。王见权不由自主的皱一下眉,这个小弟又想弄什么? “那玉河沈氏?”王见乾说。 “不是。”沈鹤立摇头说,知道王见乾问这些的意思,轻松的笑说,“我并不是世家出生,只是京都下面靠运河的一个小村子里的人。” “哼。”王见乾很大的哼一声,转眼过去,好像不屑再看他一眼,见顾心钺也看着他,他从喉咙里咕噜一声,“按说你这么大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该说这样的话。但你也是京都顾家的出生,你从小受的世家教育就告诉你找一个可能谱上都没有三代的泥腿子结亲?坏了你身上流淌的血统。” 他说完也不等顾心钺的回答,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大哥我先走了,外甥我也看了,晚上吃饭就不用叫我了,你知道的,我最厌恶和泥腿子站在一块,还让我和他吃饭,那就是要老命了。” 王见乾说完就走了,徒留一地尴尬。王见权对顾心钺解释说,“你小舅舅就是有口无心的人,你不要太在意。” 顾心钺说不在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替我娘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上柱香。” “那是当然,早已经准备好了,你跟我来。”王见权说。   ☆、第33章 吃到的初六更新 上了香后大舅就让家人过来认识,大舅今年五十有二,长子如今在早庄县政府上班,现在并不在府中,长孙十四岁,次孙也有八岁。次子就是排行老三的王宝林,虽然看着年轻,也快过而立,成亲后,现在膝下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在,三子和顾心钺差不多的年纪,小了半岁,排行老六现在却不在家中,在外游学。余下就还有一个小女儿,排行老八,二八年华,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这样就看的很清楚,排行二,四,五,七,九的小舅舅的孩子并没有过来。顾心钺也只当不知,微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从身上摘下佩玉,扳指给年纪小的晚辈们。 沈鹤立在一旁当花瓶,这时还有余裕想,原来他早上穿的这么华丽正式是为了这啊。话说把手上的戒指手圈摘下来送人,这样的礼物收起来会比较开心吗? “沈姑爷仅凭一己之力就闯出沈立堂这么大的家业,实非常人。”王宝林来跟当花瓶的沈鹤立聊天。 “三表哥知道我?”沈鹤立有些受宠若惊的说。王见乾的态度他还以为他在王家的基调已经被定下了呢。 “相隔千里就是信息不流通,等我爹知道表弟定亲的消息时,他已经进了你家门,我爹懊恼可惜之余也让我们去打听了一下,所以知道一点。”王宝林说。 “顾少爷下嫁我确实是委屈了。”沈鹤立说。 “婚姻这种事从来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也是你们的缘分。”王宝林说。“表弟年幼失母,虽说是贵家少爷,日子并不宽松,从今往后就要请姑爷多怜惜他。” 沈鹤立笑,“我还以为你们会来个棒打鸳鸯,让我们和离,再给顾心钺找个血统高贵的夫君。” 王宝林看他,之前小叔说的时候他就在门外,所以也听的分明。“小叔虽然说的难听但也是正理。只不过这个正理现在已经不合时宜了。我们都看的分明,但小叔他还沉浸在过去的旧时代里,不愿清醒。” “如果他姓王呢?”沈鹤立问。 “没有假设,他不姓王。”王宝林说。 被留在家里吃了晚饭,被强留在宅子里留宿,“你现在都在舅舅家了,还去住什么客栈。你娘的院子我一直留着,你就住那去,这些天咱们爷两好好聊聊。”王见权说,“就算真的要赶着回京都,也等见了你小姨再走吧。” “舅舅。”顾心钺说。 “不要在意你小舅舅的话,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知道你是考虑好了才会选择沈鹤立,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这些附加的后果你也该想到并做好准备才是。”王见权说。 “我是真的不在意。”顾心钺笑说,笑容里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怕他在意。” 王见权听懂了他的意思,欣慰的点头,“虽然是权宜下的婚姻,如果能相互扶持处出感情就再好不过了。你身置孤岛,一切都要一个人孤身作战。有人陪着你,舅舅就放心了。” 顾心钺住进他娘的院子,却并不去主卧睡,他和沈鹤立一人睡了一个厢房,睡到一半觉得身上一沉,沈鹤立压在他身上,话也不说,兜头就是一顿乱亲。 “你发什么病?”顾心钺被烦的不醒,推又推不开,左右躲闪不让他亲。沈鹤立还隔着被子用下身撞他,怕他真弄出火来,顾心钺逼得两手左右开弓,给沈鹤立连连就是几巴掌,“你想干什么?” 沈鹤立停了举动,双手趁着床板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心钺,虽然天黑看不清什么,只有大概的轮廓,“我想要你。” “不行。”顾心钺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嫌弃我是泥腿子了?”沈鹤立问。 “不是,”顾心钺叹气,果然还是在意上了,“没有做客人的在主人家同房的规矩。” “规矩,规矩,你现在不是顾家少爷,是泥腿子的媳妇,泥腿子什么规矩你就什么规矩。泥腿子想干你,你就乖乖岔开腿等着。”沈鹤立低头又要去亲他。 顾心钺狠狠的推他,“滚——“ “顾心钺。”沈鹤立被推的不稳凶横的低声喝道。 “在我叫人之前滚出去。”顾心钺偏头说。 沈鹤立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狠狠捶一下床板,出去了。 “太太?”黛眉小声的在门口询问。 “我没事,去睡吧。”顾心钺平静的声音说。 第二天两人像是没事人见面,舅舅邀顾心钺过去喝茶赏花,沈鹤立说不感兴趣,自己出门去逛了逛,临走前还把花青留下,顾心钺什么都没表示,去赴约了。 期间三表哥也有作陪,三人从日出说到快日落,送走顾心钺回院子,王宝林感慨的和王见权说,“表弟可惜了,若不是被那无知的妇人陷害,现在京都顾家在他手上怕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现在这年头,木秀于林也不是什么好事,若他安心做个男妇,沈鹤立这人也能护住他一生安稳。”王见权叹气说,“若他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以后到了地下,我就不会羞于见他娘了。” 顾心钺回去的时候沈鹤立也回来了,两人默默的吃了一顿饭,黛眉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却不敢多说什么,现在在舅老爷家,凡事都要低调行事,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第三天顾心钺的小姨回娘家来看外甥来了,按理是顾心钺该去姨母家拜访,只是之前王见权去问的时候,小姨说她回娘家来见,不用特意去府上了。王见权知道她最近家里糟心事不少,和顾心钺说了后,就让她回娘家见了。 小姨见了顾心钺又是一阵泪眼婆娑,拉着手回忆了好长一段当年和姐姐的闺房趣事,沈鹤立依旧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当花瓶,小姨一边拉着顾心钺的手,一边偷瞄沈鹤立,看了满意之下哭的更加真切了。 之后换了茶果,小姨止了哭,主动和大舅母说起家中的女儿来。“秀雅还好吗?”大舅母迟疑的问。 “怎么会好。”小姨说着心酸又想掉泪了,“老爷说宁愿把她在家里关到死,也不会放她出去了。” “当年你就不该纵着她去上什么西式学校。又是个女娃,你看她们那些同学,有几个好的。”大舅母说。 “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孩子现在退了亲,再说亲这名声也传出去了,为了家里其他的女孩子,叔叔们都在逼我。我都愁死了。”小姨说。 顾心钺淡定的喝着茶,虽然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小姨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些秘辛,但左右不过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心钺,你看你表妹留在家不是要被关祠堂就是要被送家庙了,姨母正不知道怎么办呢,你来了,干脆你把你表妹带上京都吧。”小姨突然哀切切的看着他说,“你能给她一身衣穿,一口饭吃,姨母就感激你了。” 大舅母眉头一跳,顾心钺放下茶盏,“姨母总要给个理由让我把表妹带回去吧?” “你不要病急乱投医,心钺现在又不是自立门户,怎么能没头没闹的就带个表妹回去长住。”大舅母不赞同的说。 “可是我没办法了。”姨母说,“虽然她是孽女,但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掉入火坑。嫂子,看老爷的意思,就想让秀雅嫁给那个老畜生圆了名声。” “嫁也是她的命,谁让她不知轻重和老师过往从密,坏了亲事。”大舅母说,“这事你别再说了,你大哥要知道你这心思,饶不了你。” 姨母见大舅母说话坚决,强忍着心中羞怒,和睦的问沈鹤立,“沈姑爷知情达理,想必不介意接个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去府上住几日。” “住几日自然是没问题。”沈鹤立说。“住久了怕不合适,这姐夫和小姨子本就是尴尴尬尬的关系。我母亲作风老派,若误会太太就不好了。” “那能误会什么?”姨母关切的问。 “我母亲明言嘞令,不准我娶妾纳小,怕她误会太太太过贤良,自己主动给我纳妾。”沈鹤立笑说。 “这给夫君纳小本就是贤良的妻子的分内事,心钺,你说是不是?”姨母问道。 “我现在不过是沈家客居人,姨母若只想让我带表妹上京,我便拨出一套宅子给表妹暂住,姨母若想让表妹跟着我去沈家,直接跟沈鹤立说就是,只要他同意了我并无二话。”顾心钺说。 “自然是要跟着你去沈家,你表妹柔柔弱弱一个人,我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你面前住着,你也帮姨母管管。”姨母情真意切的说。“你们两在家也能说个话逗个趣,这比外面进来的人强。” 看来这位秀雅表妹所做的事不小,逼的一个大家太太无奈只能送女儿去给商户家做妾,甭管这商户太太是不是亲表哥的关系,都太跌份了点。 “哈哈。”沈鹤立突然朗笑起来。“果然一样米养百样人,前日王三爷还指着鼻子说我是谱上不过三代的泥腿子,今日王四小姐就非得把女儿往我府里塞。不知道四小姐有没有去和你三哥商量过,让我这个泥腿子就玷污小姐高贵的血统,日后还会准四小姐上门不。” “你胡说什么,只是让表妹去表哥家暂住一段时间,谁说送给你做妾了,真不要脸。”姨母闻言只能恨恨啐道,生气的扬长而去了。 “你们别管她。”等她走了,大舅母说,“她惯的女儿没边,送去西式学校,传出和老师有了首尾,从小定的娃娃亲被退了,现在说亲也不容易。为了家族其他女孩子着想,只能送去青灯古佛,你姨母不甘心想再挣扎一下。” “要我说,秀雅她爹要把她嫁给那老师也一点没错,不是口口声声说追求爱情吗,那就跟你的爱情过去吧。”大舅母说。“脸面早就丢尽了,不过是扯块遮羞布。” 当夜,沈鹤立久违的被堵在顾心钺的卧室门口,顾心钺让他进来,沈鹤立胸口的锐气都消散了几分。“随便我?”娶妾纳小养外室,全部随便我? “嗯,随便你。”顾心钺翻书说。 沈鹤立的火气又上来,勉强压下去后问“为什么又让石青花青守着门?” “晚上做噩梦了,没人守着睡不着。”顾心钺说。 “做噩梦了?”沈鹤立关切的问,“我陪你。” “不用了。”顾心钺说,“有他们守着,就不会做噩梦了。”   ☆、第34章 配不配 王见权知道自己小妹来说了那些话,很生气,大舅母说,“我当时就说她了,不过我看她那意思,应该还没有放弃。心钺到是没说什么,沈姑爷看着斯文,说话也真的不客气。” “他还要怎么客气?”王见权反问道,“你不是也觉得让秀雅去给沈姑爷做妾好吧?这样还不如嫁给那个老师。” “那个老师放荡不羁,到四十了也家无恒产,你妹会让女儿嫁过去吗?沈鹤立虽然不是什么世家,但到底家产丰厚,人长的也不错,正房太太是亲表哥,一个男妇。日后平起平坐也不是什么难事,沈鹤立家在京都,离了早庄,这影响力也就小了。”大舅母说。“这也是正好赶上,事情发生的突然她一下子没有什么好人选,这个时候沈鹤立出现不就是矮个子里的高个,让她一眼看中。” “这事以后无须再提。”王见权说,“秀雅传出这样的传闻时就该以死明志,既然舍不得死,就早早把她嫁到远方去。也是名门闺秀,哪能自甘下贱做人妾侍。” “你让人去传话,让她最近别往家里来。”王见权说,“外甥第一次上门就碰到这样的事,本来还想敲打一下沈姑爷,这下也没有立场了。” 顾心钺有些头疼,支着头靠在罗汉榻上,膝盖上放在一本翻开的谱系书,他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说不出的心烦意燥。 “太太,石青回来了。”黛眉说。 “让他进来。”顾心钺说,依然歪着身子。 “太太。”石青进来站好。 “查清楚了吗?”顾心钺问。 “是。”石青说,“秀雅小姐在上学时和学校里的国文老师交往密切,但当时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直到五天前秀雅小姐幼时定下的和早庄望族的亲事被男方上门退亲后,秀雅小姐的才被传的沸沸扬扬,街知巷闻。秀雅小姐日前被家中禁足,现在还没个处置结果出来。” “她是不是真的和那老师有些什么?”顾心钺问。 “应该是有些什么。”石青说,“那老师写给她的一些诗词都流落出来,言辞大胆香艳。” “啧。”顾心钺轻啧一声,虽然这个表妹长的是圆是扁他都不知道,但对于她这样天生好命的人却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被动,简直愚蠢的让人生不起同情来。随着西洋文化冲击传统,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庭接受教育,有相当一部分人用自己的身体去表达先进,追求自由的爱情。 这种事在京都也并不少见,无媒苟合,携手私奔,追求有妇之夫,乱搞男女关系。好像只要披上爱情,自由的外衣,就能理直气壮的有了理由。这种思想顾心钺并不理解,他也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能让人不顾父母亲族,不顾礼义廉耻。 男女感情在成亲前最美不过发乎情,止乎礼,在成亲时最正式不过三书六礼昭告天地亲人,成亲后最和美不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追求自由,爱情,先进,不代表就可以不自重。千百年对女子最看重的纯洁和贞操,是千百年女子行为的准则,轻易舍弃了它们,就轻易的舍弃舒服的活在这世上的机会。 “那老师好像并不是对秀雅小姐完全没有感情,在流言出现的最开始,他便请了媒婆上姨奶奶家提亲,不过被赶了出来。现在正到处联系,想把秀雅小姐弄出来。”石青说。 “他一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得到一个二八佳人的青睐,这个佳人还出生高贵,他不巴着,难道还有下一个机会吗?”顾心钺说,“去暗中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我这个表哥的一点心意。” “是。”石青应道出去。 黛眉送上新茶水,顾心钺悠悠的叹气,“如果我娘知道我这样对姨母的女儿,不知道会不会怪我?” “夫人就算心疼外甥女,也越不过少爷去。姨奶奶这是为难少爷,她先为老不尊,也怨不得少爷。再说少爷又做什么了,少爷也是帮秀雅小姐求仁得仁,做正头娘子不比做人妾侍来的舒服?”黛眉说。 顾心钺闻言轻笑,“求仁得仁啊——” 沈鹤立原本并不计较顾心钺的身世,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娶个贵族老婆多有脸面的事。但跟着他到王家,听王家小舅那么一番不客气的指责。顾心钺并没有站在他这边,让他有种错觉,顾心钺其实心里想的和他小舅一样,所以他才不愿意给自己生孩子。 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随着之后顾心钺和大舅一家人言笑晏晏,对他的关注几乎没有,沈鹤立心里钻了牛角尖,我对你还不够好?还不够掏心掏肺?冰都被我捂化了,你还是把我当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晚上还不和我睡,之前不是不抱着我都睡不安稳,现在就能睡安稳了?沈鹤立晚上爬了顾心钺的窗户,在床上求欢,被一巴掌拍出来。先前还愤愤,吹了夜风冷静一下,又觉得是自己魔怔了。 顾心钺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知道?看起来高傲孤洁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心地善良柔软,若他接纳了你,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为你上心操持。在你面前软成一汪水,任你为所欲为。 你到底在想什么?沈鹤立问自己,明明顾心钺已经答应不再吃药避子,也不再用完就扔。他到底还觉得哪里不满意,要闹腾。想想之前自己说的那些混帐话,什么叫做乖乖岔开腿就好,他爱死了顾心钺那股小傲劲,如今说了这番话,那股傲劲该折腾死他了。 虽然已经急后悔,却也不好马上去抱顾心钺的大腿哭诉,沈鹤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去找顾心钺,顾心钺却变成他们刚成亲那会的样子,看着跟画里人似的,总隔着点什么。沈鹤立心里可惜懊恼下,愈发想念前些日子。 在顾心钺表妹事上,他意志鲜明的表明现立场,顾心钺一句随便让他恼火,也只能自己消化咽下。谁让他一时脑抽犯下了错事。没有第一时间随着心境变化调整情绪,害人害己。 他知道顾心钺这些日子冷淡了他,心情也并不好。这点从他的食量就看的出来,每天像是小鸟食。 现在他无比想快点离开王家,毕竟在别人家里他动作大点招惹人注意,更别想让顾心钺原谅他了。 好在离开的机会很快就出现,虽然这个机会的由来很震撼,举国震撼,但沈鹤立却顾不上许多了,他只知道借此机会他们可以离开王家,他能好好的哄哄顾心钺。从来美人是英雄冢是看来是一点没错。 末朝皇孙莫时岐在东临岛登基称帝,宣为正统,让各大军阀来朝参拜,封王拜相,上下一心,驱除外寇。 东临岛李相已经被任命为威武平外大元帅封东临王。 这个消息像是在貌似平静的水面上扔下一个大炸弹。所有的人都主动或被动的动起来,王家每天接的拜帖就数不胜数。 顾心钺提出要先离开,这样的光景也要早点回京都看看才放心。王见权也没留他,只嘱咐他一切小心,书信常联系。 顾心钺点头。走的时候自然又是一大堆东西,好在沈鹤立请好了马队,装东西还是方便,坐马车走旱路到江林,沈立堂的船早就在那等着了,如今大家商讨的都是莫时岐称帝的事,战火线都不约而同的停火,走大运河回京都还是挺安全。 至于顾心钺的姨母和那位表妹,表妹最近重病在床,眼看就要不好了,姨母在家伤心的下不来床,就没来送顾心钺了。 马车里沈鹤立想跟一边板着腰坐着的顾心钺说话,但顾心钺显然不想跟他说,把沈鹤立急的抓耳挠腮。突然马车碾过一块石头,不平稳的往侧颠了一下,沈鹤立眼睛一亮,用浮夸的演技表示他坐不稳了,摔在顾心钺身上,要搂着他的腰才能保持平衡。 黛眉唇角轻弯一下,马上低头掩饰了,轻轻的挪到马车外面坐去了。 “悦之,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沈鹤立搂着他的腰可怜兮兮的说,“我道歉,你原谅我吧。” 顾心钺见推他不开,也不白费力气,任由他抱着,自己拿书看起来。 “悦之,你骂我也好,说我也好,别这样不理我,我难受。”沈鹤立说。 “是我发昏,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钻了牛角尖,你小舅舅说话难听,我又想是不是你也嫌弃我的血统,所以才不愿意生我的孩子,想来想去就想岔了。”沈鹤立说,“那天你打了我我出来就知道错了,只是因为在你舅舅家,怕被人看了笑话去。不然我早就负荆请罪。” “是我的错?”顾心钺说。 “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沈鹤立苦笑着说,“从前我只觉得你的身份会是我的助力,我的夸耀,但是现在我却听不得别人说你的身份,说我配不上你,虽然家世上是真的配不上你,但还是希望别人都说我和你是天作之合,天生良配。” “是我的奢望。”沈鹤立说。 “我的身世是永恒存在的,我是京都顾家的子孙,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你不接受,当初为什么要来提亲?”顾心钺问。 “你没懂我的意思。”沈鹤立说,看着顾心钺琉璃一样干净的眼珠,世上有一种人,即便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却仍然有一双纯净如处子的眼睛。沈鹤立认输般的把脸埋入顾心钺腿上,“当初提亲的时候,顾心钺对我而言只是顾承肇的孙子,响当当的贵族,便于我打入京都贵族圈,给我单薄的出身镀金。” “但是现在,顾心钺对我而言,是一个活生生可爱的人,我的心上人。我想和他比肩而立,却被别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配不上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心突然受伤了。但是我已经调节好了。你是京都顾家的人没错,但你也是我沈鹤立的太太,是我的小斧头,就算有千百人都说我配不上你,只要你说配,我就配。”   ☆、第35章 谈心 “主人家不愿意来家中做客的夫妻同房,觉得这样会坏了主人家的运气。并不单是贵族中有这样的规矩,就是平头百姓家也有这样的忌讳。你若不信,大可回去问你娘。”摇晃的马车中,顾心钺说。 “我信,我信。”沈鹤立说,恳切的眼神望着顾心钺,表示请继续说,我在认真听取教诲。 顾心钺却不再说话,见沈鹤立盯的有些可怜了就说,“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你原谅我吗?”沈鹤立问道。 顾心钺特别敷衍的说,“原谅你了。” 沈鹤立翻下身,改成仰面躺在顾心钺腿上的姿势,“言不由衷,言不由衷。” “你这样我会腿麻。”顾心钺说。 “刚开始在旅社睡觉时,在火车上,我肩膀腿半边身子都麻的不是自己了。”沈鹤立委屈说。我就算麻的不行也不放开抱着你的手,你再瞧瞧你自己。 顾心钺又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沈鹤立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顾心钺小巧的喉结和光溜溜的下巴。 “再想要给你多少钱。”顾心钺说,低头看着沈鹤立不解的神情,“想想老爷为我花了多少钱,得原封不动,不对,得再加点还给你才行。” 沈鹤立趁他低头的时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偷香成功,他枕回顾心钺的腿,“别的我都不在乎,悦之要真想还,那就我爱你多少,你就爱我多少。” “没有人让你爱我。”顾心钺往后靠着,半眯着眼养神。 “所以需要我努力啊。”沈鹤立不满足,挪动着把脸埋入顾心钺的小腹,“我不管,你说原谅我我就当真了,以后还是要一起睡,一起吃饭一起说话,要抱抱,要亲亲,要生小孩。” “脸皮可以再厚一点,以后若有人再攻打京都,也不用修城墙,让你站在前面就好了。”顾心钺说,“回去把床搬到锦绣园去。” 沈鹤立装没听见。 “我要生气了。”顾心钺说。 “好好好,我让发财先回去,等你一到家,你那张床就好好在你房间待着。我院子里还有什么是你看中的,我让发财一并给你送过去。”沈鹤立说。 “原谅你了。”顾心钺凉凉的说。 沈鹤立失语,“你这是又找到一个对付我的好办法?” “我有点晕,别和我说话。”顾心钺为这次的谈话划上句号。 顾心钺不欲效仿小女儿状和沈鹤立冷战吵架,但没事人一样又和沈鹤立亲亲热热到一块。他也做不到。沈鹤立的那番话,让他心里不舒服,那之后一晚上没睡,想到最后就算不舒服也得承认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岔开腿的角色。 沈鹤立的温情是一根看不见的线,捆绑着他,牵引着他。等他不知不觉的回头,才知道自己已经那么靠近他,靠近到他的言语行动都能让他难受。 他会变成没男人就不能活的人吗?他会变成所有生活的重心就是沈鹤立,就是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在沈鹤立不在的日子倚窗独坐到天明,哀戚闺怨的人吗?他是男人又不是男人,要彻底做一个女人,假女人吗? 顾心钺在奇怪的地方叫起劲来。 两人一路上都是别扭又不像别扭的相处着,之前的默契还在,亲密却没有了,沈鹤立察觉到这种状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他生气也不像是生气,说他没生气,又确实和以前很不一样,让他想哄都无从下手。 这次出巡一路上都在当甩手掌柜,回去的路上再想不闻不问就不行了,被尹叔拉去处理公务。白天能黏着顾心钺的时间就少了。好在这是在自家的船上,舱房宽敞,顾心钺没什么晕船症状,让他少操心不少。 赶在七月底的时候,一行人回到京都。曾妈早早听了消息在码头等着,看见顾心钺忍不住就泪水涟涟,“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回来了。”顾心钺说,“大舅母见到我就问起你,还主动说要你父母跟我一起进京,以后也能父女母子共叙天伦。这会他们就在下面船舱里。” “谢谢大夫人,谢谢少爷。”曾妈说,虽然也挂记年老的父母,但她只是简单的瞧上一眼,让先回家休整的顾祈把外公外婆带回去,她则跟着顾心钺回沈府。 “少爷这段时间看着瘦些了。”曾妈拉着顾心钺的手不放,“在外游玩好玩吗?” “嗯。”顾心钺点头,“很有意思。” 曾妈见他面有疲色,也不多追问,只摸索着他的手。 到了家,也不换装,在锦绣园洗把脸,就得去给老太太请安。沈雀鸣和沈雁飞都在老太太那等着,迎接出门归来的大哥和大嫂。 顾心钺淡淡问了好,送上给家人准备的礼物。沈李氏准备了接风宴,顾心钺象征性的碰了几下筷子,饭后的座谈也没有参加,直接回院子休息了。 沈李氏端着茶盅,“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谁家的婆婆能准许媳妇把家里都抛下出去游玩的,一游玩还是好几个月。他一回来还眼不是眼,脸不是脸的。” “他是累着了,没什么精神。”沈鹤立为他开脱说,“之前在他舅舅家的时候,我惹他生气了。” “怎么了?”沈李氏关切的问,又对沈鹤立嗔道,“平常把他捧在手心轻不得重不得的,怎么偏偏在他舅舅家惹他生气。在娘家人面前要给他脸面不知道吗。” “没什么大事。”沈鹤立说。 再三确认他们之间没什么大事,沈李氏又语带埋怨的说起顾心钺来,“偏他这样的傲气,做人媳妇也这样的傲气,当初你为什么要娶个贵族,一点也不实惠。” 沈鹤立笑着听他妈唠叨,知道她是久未见面想他们了。嘴上说顾心钺太奢侈太浪费,拆开他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却是爱不释手的把玩观看。 沈鹤立晚上到了锦绣园,没有被赶出去,心里还有种不可置信的惊喜感,摸上床环抱着顾心钺,就算被挣脱了又不在意,又紧紧的抱住他。 “我岔开腿给你干一次吧。”沈鹤立在他耳边喃喃道。 “我对那个地方没兴趣。”顾心钺冷淡的说。明明身体疲累的要命,睡到熟悉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烦意燥着呢。 沈鹤立用力,把顾心钺搂着转换姿势,让他睡在自己身上,“那你在上面,我们来一次吧。” “凭什么又让你舒服。”顾心钺说。语气有些冲,意外觉得这样说话很舒服。 “你没舒服?”沈鹤立摸着他的大腿说。 “我现在不想舒服。”顾心钺说,“你要睡就睡,不睡就滚。” “总是这样牙尖嘴利。”沈鹤立笑说,强力的固定住顾心钺的头,轻咬他的唇,“被我干就那么丢人?” “松手。”顾心钺推拒他。 “被我干就那么丢人,嗯?”沈鹤立再次问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是你正大光明的男人。” 顾心钺推也推不开,伸手就要扇沈鹤立的脸,这次沈鹤立没那么容易被打到,抓住他的手往他身后扭去,“打人也可以,先把话说清楚了。” “没什么和你说的,你滚。”顾心钺说。 “总是这样的不讲道理怎么行。”沈鹤立说,见顾心钺想张口叫人的样子,麻溜的顺手就把他的裤子都脱下,白溜溜圆鼓鼓的屁股暴露在空气里,沈鹤立的手掌拍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顾心钺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沈鹤立笑的无赖,“你要叫人就叫吧,让别人也看看你的大屁股。” “沈鹤立。”顾心钺一字一句的咬牙道。 “我在。”沈鹤立说,“以后都没有空闲的时间,每天都要忙都处理公务,现在不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怕拖的越久,你气不会好。” 顾心钺把头偏到一边,不搭理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折磨我也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沈鹤立说,“如果只是对我一个人生气就算了,现在累的你自己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所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生气。” 顾心钺执拗的不愿说话。 沈鹤立也不在意,东摸一把,西捏一把的身上某个部位就兴奋起来,顾心钺在他身上被硌的坐立难安,怒瞪他,“你是牲口吗?” 沈鹤立故意一下一下动着腰,往上颠着顾心钺,“这不能怪我,它许久没亲近你,自然会想,会激动,谁都跟悦之似的,冷心冷肠,不念旧情。” “是啊,我就是这样冷心冷场,不念旧情的人。”顾心钺冷声道。“沈老板不如一纸和离书,另找个热心热肠,顾念旧情,温柔听话,你想要她就岔开腿等着的妙人儿,好不快活。” 沈鹤立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致歉说,“我言语粗俗我的错,岔开腿这事咱们就翻篇好不好?我说你那么多好的你不记着,再说了离了你我哪里还有快活日子?” 顾心钺挣又挣不开,说又不想说,叫人不行,不叫人沈鹤立存了心思要和他掰扯清楚,进退维谷,顾心钺又气又急又羞,抡起拳头就开始砸沈鹤立,“叫你来招惹我,叫你来招惹我。” 这不是撒娇的花拳绣腿,也是尽了顾心钺最大的力气,一拳一拳还挺疼的,沈鹤立呲牙咧嘴的忍了几拳,觉得顾心钺发泄的差不多了,就一把抱住他,让他不能再动弹。“顾心钺,你听着,我不是招惹你,我是用心来爱你,用心爱你,知道吗?” “闭嘴。”顾心钺恼怒的吼道,“你说话太恶心了。” 沈鹤立呵呵笑起来。“太太,你怎么这么可爱。” 顾心钺一生都难得有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候,哪怕当年他知道自己被栽养了胎虫,他也表现出了超凡的镇定,用既成的颓势逼迫苏青照开了祠堂,在族里有头脸的族亲的见证下,请了他娘的灵牌磕头认错,发了毒誓,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苏青照的子女也等同他命,这主要是为了羞辱她。实惠的还是借机会把他娘的全部嫁妆都归到自己名下,也有了外出的名头可以去打理他爷爷私底下留给他的产业。甚至他爹了为了表示歉意,也给了他不少自己的私房。 当年顾心钺能处理的好好的,现在却觉得这乱麻一样的关系让他头疼。喉咙因为刚才的喊叫有些发痒发疼,顾心钺把头抵在沈鹤立肩头上,突然觉得好累。 他可以休了沈鹤立。 当初选择他的原因不就是这个吗?沈鹤立并无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得力的亲族,人又知情识趣懂得取舍。嫁给他,自己离开时,只要给出合适的价码就能顺利的离开,不会有任何的阻拦和膈应。 可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就算他有时被沈鹤立烦的恨不得杀了他才好,却一次也没想过,离开他。 顾心钺想了好久都没想通,最后只能告诉自己,是因为现在还没到时候,就算现在休了沈鹤立,他也没有好机会回到顾家。所以只能忍耐。他在答应出嫁时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忍耐。 “我没那么可怕,别这样拒我于门外。”沈鹤立低沉的声音说,“就开一道小门,我会像阿猫阿狗一样,安静的进来,安静的陪伴着你,不出声,不烦你。” “我说了你说话很恶心,为什么还在说?”顾心钺闷闷道。 “因为我不知道悦之是不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记在心上了,所以才要一遍一遍的说。”沈鹤立抚弄他的头发,“悦之说知道了,记住了,我就不说了。今天不说了。” 顾心钺的手抚上沈鹤立的肚子,有些凉的手温暧昧的蜿蜒而下,险险在碰触到沈鹤立火热肉杵前停下,抬头看沈鹤立期待的眼神,用温柔的声音说,“下次再说这些恶心的话时,如果这里老实,也许才会让人觉得有些微真心诚意。” 说罢,狠狠的用手指弹一下。 “嗷呜——”沈鹤立痛的弹起一下,捂住下身蜷缩成虾米状。“谋杀亲夫啊~” 沈鹤立的声音太响,门口的下人也不能装没听见,黛眉在门口询问,“太太?老爷?” “没事。”顾心钺心情好的自己找了裤子穿上,“进来吧,打水给我洗手。”   ☆、第36章 好心情有好事 两人这就算和好了。虽然之后沈鹤立借口要检验那处有没有被弹坏,拉着顾心钺折腾了半宿,顾心钺还是很高兴,好像自己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比顾心钺更高兴的是曾妈,从黛眉那得知少爷和姑爷感情正好,少爷也不再服用避子药。喜得让丁香多做些温养补身的药膳,好好调养身子,希望能早点听到好消息。 顾心钺斜靠在贵妃榻上,觉得腰有些酸,在腰下垫了一个枕头,黛眉和银朱去休息了,曾妈和紫葛围着他伺候说些趣事。 “上次留下来那个戏子,在水云间吊嗓子时让老太太听见了。如今三不五时也叫他到跟前唱几句。”紫葛说。 “之前一直老实呆在水云间,冷不丁搭上老太太,我还想是不是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留意了几天,也没别的举动。像个实诚孩子,大概从小勤快惯了,光住着不做事有些不自在。”曾妈补充道。 “白养个人在府上,若能逗老太太开怀一笑,也不算浪费。”顾心钺说。 “太太——”门外有人喊道。顾心钺抬头,紫葛起身去外面,不一会儿捧着一本书进来,书上面还有一把钥匙。 “太太,旺财奉老爷的命,把老爷私库的册子和钥匙送过来了。”紫葛说。 顾心钺不解,紫葛笑说,“老爷说了以后他的私库就让太太上心给他管了。” 顾心钺蹙一下眉,对曾妈抱怨说,“他怎么这么烦人?”手却接过册子,翻看起来,“要没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给他当守仓库的。” 曾妈只笑不语,紫葛说,“旺财还说了,家里的人情往来,除了亲戚间的还归老太太张罗,老爷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也要太太费心了。” “他倒是会差遣人。”顾心钺说。 当天晚上沈鹤立回来,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后回锦绣园和顾心钺吃饭,一进门就看见房间里挂了满墙的字画,“这是在干什么?”沈鹤立问。 顾心钺正看完最后一卷字画,黛眉和紫葛都开始收拾起来。“见你册子上有许多字画,就让拿出来看看。” “有喜欢的吗?”沈鹤立说,“字画没什么人送,我自己买都是觉得好看就买了,是谁写的画的我都不在意,恐怕没什么精品。” “自己知道就好。”顾心钺说,银朱给他上了茶,轻啜一口,“有两幅赝品,有一副需要拿去修补一下,还有两幅可以收藏,我都给你标记好了,其余的你是挂着看个热闹或者送人都可以。” “一切听凭太太做主。”沈鹤立说。“辛苦太太了,我给你捏肩。” “你喜欢谁的字画,以后我在外头帮你留意着。”沈鹤立谄媚的说。 “算了,古字画里这门道深着呢,你个外行人,要是花大价钱买个假的回来,啧啧。”顾心钺说。 “以后得空我陪你去化龙池逛逛,古玩一条街,我每次都打那经过,还没仔细瞧过,跟着太太一起去,也不怕被宰。”沈鹤立说。 “那叫我也不行,得叫上孝伯。”顾心钺来了兴致,“我只知道辩真假,听说市井里讨价还价也是一种乐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中秋过后找个好天气,我们一起去化龙池逛逛。”沈鹤立说。 顾心钺点头算是应允了。饭后沈鹤立不想一个人回自己的院子办公,就让发财把一些急需他处理的文件搬过来,顾心钺倚着炕桌看书,哗啦啦,炕桌上就堆满了沈鹤立的东西,顾心钺被吓了一跳,“那有书桌,你都搬过来干什么?” “我想离你近一点。”沈鹤立笑说。 顾心钺蹙眉看他,“挨着我你就能安心处理事情了?” “不能啊,你在我身边我就分心。”沈鹤立苦恼的说,“但就这样我也还是想离你近一点,白天在公司里我也一直想你呢,想的心都发苦了。” “油嘴滑舌。”顾心钺被腻到的表情,“以后这样的话每天说上三句就好,太多我怕会忍不住反胃。” “怎么会呢,都是肺腑之言。”沈鹤立说,“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可好。” “停,停,停。”顾心钺用手中的书去堵沈鹤立的嘴,“黛眉,去看看丁香准备的点心好了吗?得拿点什么东西堵住这张嘴才行。” “是。”黛眉应声出去。 沈鹤立笑的温柔,“堵我的嘴还用的着什么点心,太太就可以。”说完手撑着炕桌,上身越过来来亲顾心钺。顾心钺蹙着眉让他亲了一下就推开他,“正经点。” 沈鹤立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呵呵的乐,顾心钺板着脸坚持了一会,最后还是用书本遮脸,轻翘嘴唇,‘傻子。’ 沈鹤立只觉得最近的日子快活的似神仙,和顾心钺先苦后甜,如今正是甜到起腻的时候。心情像是在天上飞一样,觉得哪哪都美,见到顾心钺,人就软的跟三月的春水一样,飘飘那个荡啊。白天逗弄几句,摸摸小手,晚上拼命造人,两人都渐入佳境。顾心钺不再是每每皱着眉受刑一样,时不时的也会有点小回应,让沈鹤立激动的不行,平常还会时不时回味。 人心情好了,就有会有好事跟着上门来。沈鹤立坐在办公室等下班,一封请帖就从天而降,“诚挚邀请沈氏百货总经理沈鹤立携尊夫人顾氏心钺参加元帅府八月十五中秋舞会?”沈鹤立读完后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我还没找到门,这门就来找我了?” “老爷,难道不是好事?”发财问。 “好事是好事,但这没头没脑的,有些摸不准啊,难道是要募捐军款?”沈鹤立说。元帅府的舞会请帖,军政外体系外的只有十张,难道他现在已经到前十的身家了? 发财接过请帖仔细的看了看,“老爷,你说会不会是跟太太有关。你看着上面还写了太太的名讳,寻常请帖会写这么详细吗?一般不都是携眷参加,尊夫人,感觉是更想请太太去一样。”发财说出自己的猜测。 沈鹤立拿回请帖看,“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咱们也别瞎猜了,现在回去问太太吧。” 顾心钺在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也送了一张帖子给我。”顾心钺说,“我一个深宅在家中的内妇,有谁惦记我?想来想去,大概是当初蒋总理推行耕地改革时,我比较积极的响应了。” “那可是两千亩地呢。”曾妈碎碎念道,“不过他们知道发帖子来请,也算心里有数,不让人寒心。” “两千亩地?在京都附近?我的个乖乖,悦之,你到底有多少身家?”沈鹤立完全被这意料外的答案惊呆了。 “有这么惊讶吗?贵族都是土财主,你不知道?”顾心钺问。 “知道是知道,但这是京都,你说你在别的地几千亩几千亩的不起眼,京都附近两千亩是个什么概念,皇帝除了皇城那块地外还有这么大块地吗?”沈鹤立说。 “城外的明林园就是两千亩,那只是皇家一个避暑山庄。”顾心钺说,“我这又不是连着一大块,零零碎碎加起来的。” “所以你到底有多少钱?”沈鹤立虽然问了,但是神情却是我不想知道的表情。 “没多少。”顾心钺说,“你可不要借此赖掉我的家用。” “不赖,给你翻翻。”沈鹤立笑说,“我这寻路无门,太太就给我指了条明路来,我得给太太包红包,太太实乃我的贤内助也~~” “还行吧。”顾心钺说,“曾妈,得做舞会的衣服。”   ☆、第37章 中秋 中秋是一年中仅次于过年的大节,亲朋好友间要互送节礼,请戏班子办宴席,设粥棚布施。沈李氏说自己身体不好,今年的中秋就让顾心钺操持着办。沈鹤立再三保证,这事绝对不是他建议的,顾心钺只能冷笑,“你们娘两顺杆子往上的直觉都是一等一的。” 顾心钺并没有正经管过家,他身边的曾妈,就算是奶着他的时候,也在帮衬他娘管家,轮到顾心钺了,更是半点闲心都没让他费心思。原本这次的中秋他也可以照样交给曾妈,曾妈会给他办的妥妥实实。 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想岔了,顾心钺鬼使神差的表示自己要亲自过问。曾妈了然笑着点头,连说这是应当。说完顾心钺又有些后悔,只能采取雷霆般的速度把所有事情都过问了。 从上到下自然都要全部焕然一新,下人的安排和新衣服这些自然有人去管,顾心钺只须是加一套衣服还是加一件衣服,需要特意过问的只是几个主人,沈鹤立的衣服顾心钺让曾妈和自己的一起准备了,“如果老太太说不要新衣裳,再来回我,到时候准备一件珠宝送过去。给雀鸣做一身西洋礼裙,去稍微正式一点的场合可以穿。雁飞,嗯,他好像不怎么出去走动,看他挺喜欢练武的,找个武校款式好一点的常服做一身给他。”顾心钺说。 重中之重的节礼,顾心钺把大管家叫来,拿着礼单,看一个说一个,在往年的基准下,看着半年的往来,有的要加一点,有的可以酌情换一下,勾勾画画下一个,往常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的事在顾心钺这半天就搞定了。 沈鹤立往年中秋会请几个亲近的下属吃饭,今年看来是吃不成了。顾心钺说,“那也未必,就中午吃吧,其余人也能有自己的时间过个中秋。尹叔并无其他家人,我们去元帅府上赴宴时,让雁飞出来作陪,等我们回来时再一家人赏月。尹叔的房间让人去清扫一下,仔细的。” “是。”大管家连连点头。 “现在预订中秋的戏班子已经迟了。”顾心钺点着桌面说,“等会把水云间住的那个人叫过来,让他收拾一下,给他另找各方住。把水云间的房子打通几间,今年的中秋宴席和赏月就放在水云间。那个地方住人不好,赏景还行。往池子里放几条锦鲤。用盆子种的桂花也放几株过去。” “是。”大管家说。 说的有些口干舌燥,顾心钺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大管家连连摇头。 “嗯,那下去吧,有什么问题再报回来。”顾心钺说。 “那去元帅府要准备什么东西?”大管家问。 “西洋舞会并不需要准备很贵重的礼物。”顾心钺说,“老爷私库里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玻璃酒瓶,去买瓶葡萄酒倒进去,就送哪个。” “买什么葡萄酒?”大管家虚心的请教。 “不能太差,也不用太好,看着办吧。”顾心钺说,“真正能品酒的没几个,不过当个甜水喝。” “是,那我先下去了。”大管家说。 等他走后,顾心钺看着曾妈笑说。“顾祈怎么回事,回家休息那么久都不用来见我,还想做事吗?” 曾妈看他笑说,“他在家说自己一路上表现的不好,少爷一定不会留他了,正在家懊恼呢。” 顾心钺笑,“做的挺好的,让他明天来家,不用跟我请安,直接跟着大管家去做事,这个中秋办的好,我就去给老太太说让他当三管家,他可不要觉得屈才。” “少爷说的,能让留他在少爷身边差遣就是当个跑腿的也是他的荣幸。”曾妈说。 “跑腿就真是屈才了。”顾心钺笑,说完摸着脖子“今天说的话太多了,喉咙有些疼。” “我去炖些川贝雪梨给少爷润喉。”曾妈起身道。 “只要雪梨就好,不要川贝。”顾心钺说。 曾妈知道银朱学了做西服的手艺,让她教给自己,试手做了一套后,就开始给沈鹤立和顾心钺做去参加中秋舞会的衣服。曾妈做了几十年的衣服,就算是头次接触做西服,但怎么做的好看她有老师傅的直觉。 沈鹤立和顾心钺的西服样式都是一样的,只顾心钺的西服领子要做的狭长一些,绣了深蓝的云水纹。袖口的扣子,曾妈就找了两个蓝琉璃珠子缝上去。 试穿的时候,顾心钺很满意,摸着袖口的琉璃珠,“这个质感水彩都差点意思,我记得我还有一块蓝宝石,让匠人切割两快出来,用那个。” “蓝色的宝石很少见呢。”曾妈说,却是准备去宝石匣子里去找了,她当时也是想到那块蓝宝石,只是到底舍不得,才会用琉璃珠代替,做出来后的效果她也有些不满意,现在少爷也觉得那样好,她就不用纠结了。 处理了沈家的节礼问题,顾心钺自己也有节礼要处理。不管顾兴邦和苏青照怎么样,礼节还是要做到位,但是礼是送了,贴不贴心就不是顾心钺考虑的问题了。还有顾家家族里几位族老,曾经教导过顾心钺的老师,早庄王家,还有顾承肇的一些老友下属,有些还在高位,有些早已落魄,顾心钺一个不差的都记着,往常他都是偷偷让人去看望的,今年他出嫁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去送节礼,也是第一次正式送节礼,也得妥妥的才好。 人情往来,有来有往关系才会密切。 还有下面的庄子要给他送节礼,今年因为他一大方把地都配合出去了,手里只留了个几个庄子,所以今年来送年礼的人少了很多,不过也有些从前的佃户,就近分了顾心钺的田,也几户有心的凑一车蔬果蛋禽过来送给顾心钺。 顾心钺听说后很开心,“这才对。我从来不曾克扣佃户,总该有几个人念我的好才是。”顾祈知道顾心钺的反应后,手一松,来送节礼的佃户一人得了一匹细棉布两斤白面一斤白糖的谢礼。这些在宅门里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在庄户人家看来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了。 跟随的人搓搓手,问为首的,“这些真的是给我们的?从前庄头去送礼也没得这么多实惠东西。” “做人得讲良心,你讲良心了,良心就会回报给你。”为首的汉子说完叹气。“如今世道这么乱,你知道那地能攥在咱们手里多久,如果有一天被收回了,我希望还是顾少爷的地,咱们继续给他种地,顾少爷是个厚道人。” “哈哈,那些没来的人知道咱们拿这么多东西回去,估计心里得呕死。”问的人又想起什么个个笑道,“你说他们会明天再凑齐送一车去不?” “他们送是他们的事,管家也不是傻瓜。”为首的人说。 沈鹤立一回来就知道顾心钺心情不错,他坐在桌子边上用手指点着一个盆景。沈鹤立走到他身后坐下,搂着他的腰,“哪来这么小的石榴树?” “顾祈送过来了,种了好几年才得出这么小的石榴树来,结的石榴还挺甜,我刚开了一个,你尝尝。”顾心钺说。 沈鹤立借顾心钺的手吃了几粒石榴,“他有心了。” “明日你先穿大褂,晚上出门前再换上西服。”顾心钺说。明天就是中秋了,“今天早早睡。” “行。”沈鹤立爽快的答应道。 顾心钺不免狐疑看他两眼,沈鹤立哈哈大笑道,“等明天晚上再连本带利。” 中秋当天早上上午的行程就不用多赘述,今天的重头戏是晚上元帅府的舞会,下午四点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出门,等到了元帅府,也是夜幕刚刚开启的时候。 元帅府已经很热闹了,一路上张灯结彩,到了举办舞会的地方,也来了大半的人,顾心钺没想过去内聚扎堆的地方,沈鹤立也自然的让他跟着,把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寒暄一遍后,沈鹤立举着酒杯去第二轮的重点招呼,顾心钺找了地方安静的待着。 “大哥——”有人在身后喊。顾心钺回头,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陌生又有几分熟悉,“赵旅长。”顾心钺淡淡道。 “之前还在想大哥会不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真的出现了,看来是老天爷听到我心里的祈求。”赵正吊儿郎当的说,举起酒杯朝顾心钺邀酒。 顾心钺举起杯子略沾一沾唇就放下,“老天爷听没听到有待商榷,也许是元帅听到了。” “元帅就是我的老天爷。”赵正说,“大哥,沈鹤立呢,怎么没看到他陪着你。大哥穿西装这么招人,他也敢放心让你一个人独处,这有些兵痞子,酒劲上来就乱说乱划,要是惊着大哥就不好了。” 顾心钺突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赵正以为是对他笑,心脏砰砰的,正准备说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顾心钺对他身后说,“你来了。怎么不和张局长多聊一会。” “你可是我的定海神针,离了你我哪能安心的下。”沈鹤立走近后亲昵的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说。 顾心钺小瞪他一眼,给他做介绍,“这是赵旅长,顾心凝的相公。” “原来是赵连襟。”沈鹤立非常爽朗的说,“来,小弟,咱们碰一个先。”敬赵正三杯酒后,抱歉的说失陪,搂着顾心钺扬长而去。 赵正在后头盯着顾心钺的背影很久,很久。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待走远后,沈鹤立委屈的说。 “元帅手下的得力爱将,你有足够的本钱?”顾心钺笑道。 “就是一分钱没有,夫人也是不能出让的。”沈鹤立说,顾心钺闻言只笑。 元帅府的舞会很大,很恢弘,到这的人却没有一个是轻松的来的,都再不停的招呼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听别人说话。 陈兴汉和蒋承君是一道出来的,陈兴汉穿着一身军装,蒋承君穿一身黑色的立领西装。 “我瞧着他们出场的架势像末朝开国皇帝和大将军,你说像不像?”沈鹤立低头悄悄问顾心钺。 “别人都长了一双眼,但谁也没说。”顾心钺跟着众人拍着手掌欢迎她们,嘴唇没有明显的动作,声音却还是传到了沈鹤立耳朵里。“知道的太多容易短命,难得糊涂。”   ☆、第38章 舞会 蒋承君来找顾心钺时,顾心钺并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喜,颔首示意,像从前见过面一样的熟稔。 “顾老大人高风亮节让人钦佩,今日见了顾公子,才知相门无犬子,顾公子风姿卓越,让人见之心喜。”蒋承君说道。 “不敢当,不才字敏行,总理大人要不嫌弃,便叫我敏行。”顾心钺说。 “那我便叫你敏行。”蒋承君笑道,“敏行,上次耕地改革的事可是要多谢你配合。” “总理一心为了民众,我等也只有绵薄之力。”顾心钺说。“从来新朝新气象,固守成规,固步自封,只会让自己落后。我辈岂是蓬蒿人,破浪弄潮当立先。” “果然有志向。”蒋承君说,“不如到州府来,我给你找个位置。” “总理说笑了,州府人才济济,可不会有安插我这样人的位置。”顾心钺笑说。这句话的意思一是夸赞蒋承君治下有方,州府都是能者居之而不是任人唯亲。另一层意思就是,虽然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但是这次的变更不止是王朝的变更,是社会形式的变更,当权人如今并不依靠世家的力量站稳脚步,蒋承君恐怕也不喜欢牵扯上尾大不掉的世家。 蒋承君笑笑也没坚持,“下半年元帅准备打下鲁平,京都能动的地太少了,我准备修一条路到鲁平,鲁平郊区到京城这个方向的空地,我会划分出来做个经济区,吸引人过来办厂做实业,我拿你两千亩地也不好白拿你的,到时候经济区里的地,你自己选地方,给你四千亩。” “那不是我还赚了。”顾心钺笑说,却不推辞。人情这种东西,有些人欠的,有些人及早扯清也没坏处。 蒋承君这会的笑意才透出一点真意来,“聪明人。”蒋承君笑着点点顾心钺说,点头后就辞别去别处了,这么大的中秋舞会,蒋承君能给顾心钺几句话的时间已经是非常给面子。甚至于他的主动接近是指路明灯,在蒋承君走后不少人都主动过来跟顾心钺打招呼,知道顾心钺是京都顾家的长子后,心中惊讶之余更加亲切几分。被继母陷害前程的人即使嫁给一般商户也能得到这么重要的请帖,你没看顾家都没得到请帖,这说明什么,这个顾心钺或者这个沈鹤立,不简单,得交好。 一直没断过的人潮,顾心钺也没表现出心烦,得体的招呼着。 中秋舞会,顾家并没有人收到请帖,顾心凝虽也跟着赵正来了,但她穿着端庄的秀禾服进来后就一直和一帮军官太太呆在一起。她自恃清高,其实心底下并不瞧得上那些太太们,嘴巴上还是得说些闲话应酬着。赵正是得力的旅长,她也是不少太太需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听说顾家大少爷今天也来了。”一个穿着改良旗袍的丽人在听到消息后站起,“谁要跟我过去看看,顾家大少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人物。” 有京都人知道顾心钺的,纷纷笑道,“真的假的?” 没听说顾家大少是谁的纷纷看向顾心凝看去,顾心凝自己也有些莫名,“心诚来了?”来之前她娘还问她能不能让赵正给她大弟弄一张舞会的请帖来,赵正说不行,她让人回去传话的人还得了她娘好一顿脸子。难道他最后弄到了。 那站起来的丽人嗤笑一声,“心诚是什么玩意,我说的顾家大少,是顾家嫡亲的长子长孙,早庄名门王家的外孙。这人鸠占鹊巢就算了,还恬不知羞到处说自己是喜鹊,如此厚脸皮也实属罕见。” 顾心凝脸色顿时变得青白,顾心钺,他哪来的帖子? “好奇的就跟我去看看。”丽人笑着引诱道。“只有见了顾心钺,才知道这世上还有男人能长成这样。” “沈希慕,你可别还是惦记着嫁给顾心钺吧?”有相熟的女人打趣道。 沈希慕把头一抬,“他那样的人物,谁不喜欢,正巧他也嫁了个姓沈的,我就去认个本家哥哥,以后也能当个亲戚走动。” “我跟去你看看。”纷纷有人响应道,到最后除了顾心凝和几个固执的老派夫人,觉得聚会就是女人玩女人的,男人玩男人的没有去外,其余女人都跑去看顾心钺了。 顾心钺短暂的休息,沈鹤立去要了一杯清水来给他喝,宴会上不是果汁就是酒,沈鹤立担心顾心钺不喝,说那么多话不喝水,怎么行。顾心钺接过水朝他弯弯嘴角,“谢谢。” “平常让你参加聚会,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去休息,现在倒是不嫌累。”沈鹤立有些酸溜溜的说。 顾心钺笑,抬头见没有人注意这角落,靠近沈鹤立,主动伸手抓住他的掌心,用手指在他手心里挠了挠,“顾心钺的丈夫,又有何感想?” 沈鹤立抓住他的手,无奈的笑着回应,“无比荣幸。” 顾心钺弯弯眼角。两人温存了会,很快又有人过来端着酒杯过来,沈鹤立想让顾心钺多休息一下,就不着痕迹的把人带的远离了顾心钺。 “顾心钺。”沈希慕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顾心钺抬眼循着声音望去,见是沈希慕,笑道,“小丫头长大了,如今也不叫哥哥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狠心的哥哥,说不见人,就真的九年没有见面。”沈希慕看见顾心钺的笑容,顿时就有眼眶酸酸的感觉,抽下鼻子,憋回去想哭的冲动。 顾心钺笑,“知道你定亲了,早就准备了贺礼,因为想着当面给你,恭喜你。” “哼,说什么假话,要不是在这碰上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当面给我,我成功,生孩子,老了,死后的灵牌前。”沈希慕说。 “童言无忌。”顾心钺说。“你要再这样说话,我会觉得苦恼。” 沈希慕瞪着他,“我对你一片痴心,只不过呛你几句就要觉得苦恼,怎么不想想我每年投贴每年都被拒绝的苦恼,连出门都要特意选的我不在的时间,我该有多苦恼。” “言孝臣是个好人,至孝至诚,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顾心钺说,“不要只看着他身世不显,以他的聪明才干,出人头地不过时间的事,你爷爷给你找了门好亲。” “他好不好也就那样,就算是嫡亲的孙女儿,也只是家族联姻的棋子。”沈希慕愤恨说,“我六岁就说好要嫁给你的,爷爷也说好,怎么偏偏会这样,悦哥哥,你当初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被人趁人之危。” “嘘。”顾心钺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不能再说了,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十八岁,大姑娘了,你爷爷只是在有限选择里给你找了一个最好的人家,既如此你就要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你说这样的话被言孝臣听到了,日后你再想来找我,他就该不乐意了。” “我以后还能再找你?”沈希慕原本意志消沉的突然又有了精神,“我以为你又要关上门谁都不见好几年呢。” “以后就当我是个哥哥,好好的来往吧。”顾心钺说,对这个童年时期总爱黏着他的妹妹,他还是有几分疼爱。 “知道了。悦‘姐姐’——”沈希慕调皮的说。 这时顾心钺发现远处聚集的一群女人,往这边探头探脑,“她们是怎么了?”顾心钺问。 “我说顾家大少出深闺了,让想见识的人都来看看,什么叫风华绝代。”沈希慕挽着他的手说,“悦哥哥长大后愈发好看了,为什么不是我的,沈鹤立呢,我得看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福气,估计祖坟上都冒好大的青烟了。” 顾心钺被她的话逗乐,笑弯了眼睛,更加看花了那些来看他的人的眼。 舞会结束已经夜深,顾心钺和沈鹤立坐车回家,顾心钺动动身子,把头靠在沈鹤立肩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待着,“很累吗,要不回去就别赏月了,直接睡吧。” “一会儿的功夫还能撑得住。”顾心钺合上眼假寐道,“中秋赏月是传统,已经让他们等了这么久,怎么能回去说取消。” “沈希慕是什么人?”沈鹤立装作不在意的问,“突然跑出来叫我哥,跟他未婚夫介绍我是她本家哥哥,我都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的未婚夫是实干派,和他说些话受益良多。”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往上追溯追溯总能有些亲戚关系,就叫你本家哥哥也没事。”顾心钺笑说,“她是沈钰坤沈大人的嫡孙女,比我小两岁,幼时常见面的好友。” “昌平沈氏啊,我还真不敢应这句本家哥哥。”沈鹤立说。“如果我也是昌平沈氏的出身,你小舅舅就不会对我阴阳怪气说那些话了。” “嗯,但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比起世家联姻的麻烦来说,只被人不痛不痒说的几句是多么轻松的事。”顾心钺说。 “听说她幼时还想嫁给你?”沈鹤立问。 “不过是幼时的玩笑话。”顾心钺睁眼看他,“言孝臣都能不在意的和你交好,你别说你还在意。心胸这么狭窄的话,我可不喜欢。” “我的心胸宽广的像海一样,只是所有关于你的事,都在一个小小的心里装着,知道别人喜欢你,会嫉妒,会不安。”沈鹤立说。 “还有两句。”顾心钺笑说,“你今天的恶心话还有两句。” “如果悦之能和我说这样的话,再多我也不觉得恶心,再多我也不觉的腻,什么时候能做这样的梦呢?”沈鹤立叹气说。 “此刻我在你身边,你还想要什么,才会没有不安?”顾心钺问。   ☆、第39章 转变 两人一路上歪缠着顾心钺那句话是不是情话直到回家,沈李氏他们早已在水云间坐了一会,岳青衣吊着嗓子依依呀呀做背景乐,尹叔从前是老街坊,所以沈李氏并不避他,有个故人说说往事,沈李氏很高兴,沈雀鸣和沈雁飞坐在一旁老实当着听众。 见沈鹤立回来大家都挺高兴的,沈李氏看他身后,“顾心钺呢?” “他回去换身衣服就来。”沈鹤立说,“拿酒杯来,我和尹叔喝一杯。” “在那啥子舞会上还没喝够?”沈李氏笑问,叫人换了新的茶果点心来。 “灌一肚子洋酒,觉的没醉,又有些头疼,真正是烦人。”沈鹤立笑说,“喝酒么,自然还是咱们自己的酒好喝。” 尹叔和沈鹤立说起他在舞会上见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深入交往,合作的。沈雁飞老实听着,虽然他对这个没一点兴趣,听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沈雀鸣也不感兴趣,但她不会像沈雁飞一样老实听着,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要不是想等顾心钺来,她早就说先回去了。 “母亲,尹叔。”顾心钺换了一身舒适的大褂过来,微点头叫人。 “大嫂。”沈雀鸣像蝴蝶一样飞到顾心钺身边,挽起他的手臂,“大嫂,我穿这裙子好看吗?” “好看。”顾心钺拉开她上下看了一眼后才说好看,就让人觉得特别真诚。 沈雀鸣笑的眉眼弯弯,“我也觉得很好看,明天我得穿这裙子出去找朋友玩,让她们羡慕去。” “你庄重一点,请几个老师都不管用,这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好。”沈李氏不悦的说。“明天不准出去,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娘——”沈雀鸣不依的撒娇道。 “不出去玩叫人到家里玩也行。”顾心钺打圆场说,“你还没请过朋友到家里玩吧,想不想请朋友们到家来玩?” “可以吗?”沈雀鸣的眼睛都亮了。看看顾心钺又回头去看看她娘。 沈李氏略想了一会就点头。 沈雀鸣高兴的说,“谢谢娘,谢谢大嫂。” “先别笑的那么早。”顾心钺说,“你请你自己的朋友来玩,别人可不会帮你操持,要你自己操持,你朋友来家里玩觉得好或是不好,都看你自己的。” 沈雀鸣眉眼一下耷拉下来,“啊,可是我都没有办过,需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问,谁也不是天生就知道。”顾心钺说,拍拍她的手,“不用急,等过几天准备好了再请也行。” 沈雀鸣点点头。喜笑颜开的开始盘算怎么在家玩。 沈李氏闻言看向顾心钺的眼神有些满意,对尹叔说,“也是有天生一家人的缘分,雀鸣第一次见他就跟他亲近,也愿意听他的话。以后我老了,就靠大哥大嫂照应这两个小的。” “在我面前说什么老,你还很年轻。”尹叔说,“大嫂再周到,娘的心是谁都没办法替代的。” 沈李氏笑,心疼沈鹤立才从外头应酬回来,只让他们略坐了会,说了会话,就让他们去休息。 顾心钺今天是累着了,回去后洗漱躺在床上就熟睡了,这让憋了一晚上醋意,又从昨天晚上就预约要好好办事的沈鹤立哭笑不得,不过看着他恬静的睡颜,沈鹤立到底没舍得闹醒他,睡下后把他搂入怀里,抱着他熟睡了。 好好的休息后,沈鹤立和顾心钺坐在一起吃早饭,“元帅已经打下鲁平附近的小镇,虽然鲁平还没打下来,听言书记官说,已经派人去丈量土地,等打下鲁平,就会有人去规整地方,预计第一次会整出出一万亩空地皮对外出售,我问了能开始买了,就定了两千亩地。空地皮买下来便宜,不过得自己找人拖材料去建厂房。”沈鹤立说,“怎么也得年后去了,咱们就建肥皂厂?” “年后说快也快,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顾心钺说,“当初要了我两千亩地,蒋承君也分了四千亩地给我,估计这四千不在对外出售的地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关系户要给地的,这么说,半个鲁平都要划成京都的郊区了。” “四千亩荒地比不得京都周围的两千亩熟地,不过好歹是个意思。”沈鹤立说,“这么说悦之的地比我多了,怎么觉得有些不得劲,我再去追加两亩好不好?” “比这个就没意思了。”顾心钺说,“世家和寒门的差距在哪,寒门得从零开始奋斗,而世家,从出生起就站在巨人的肩膀。” “我开玩笑的。”沈鹤立说,轻松的枕着头靠向后头,“夫人有钱是好事,我可以安心当个小白脸了。” 顾心钺嗤笑。 “那你的那四千亩地准备做什么?”沈鹤立问。 “开肉脯厂。”顾心钺说,“我手下有一个做肉脯的人,四百年的祖传手艺,我喜欢吃他们家做的肉脯。” “四百年祖传的手艺?应该不是家奴,怎么到你手下去的。”沈鹤立问。 “无路可去呗。”顾心钺说,“有人看中他家的秘方,他爹死活不应,一家老少女人五口都被糟蹋了,他爹跟人拼命也去了性命。他带着生病的五岁的儿子去庙里住躲过一劫,回来后知道情况,就发疯了,拎着把刀冲去那个人家里乱砍乱杀,结果反被乱打一通扔到街上。” “曾妈去给我买肉脯,看见家里只有那个小孩子在哇哇大哭。问清楚事情起末后回来禀告我,我看他们可怜,就收留他们了。”顾心钺说。“那男人的右手被打断了,怎么养活自己和儿子?” “手都断了,不是不能做肉脯了?”沈鹤立说。“逼迫的那人是岛国人还是国人? “他有秘方。”顾心钺说。“岛国人或是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做下这样的恶事,是岛国人就要罪加一等,是国人就能格外开恩不成?恶人不分国界,都该死。” “那他愿意把秘方交出来?”沈鹤立转换个问题问。 “又不让他教给别人,秘方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顾心钺说,“这是最保险的办法,口味,秘而不宣。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方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有别的心思?”沈鹤立问。 顾心钺看他,抿嘴。“想知道我怎么御下?也没什么稀奇的,我帮他报了仇,和他家人一样的死法,把罪魁祸首的头拎到他爹坟前。” 沈鹤立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是这种情况,顾心钺很干脆的说,“家仆不用担心忠诚,但也得注意不要让他们形成一气,欺上瞒下当二主子。外头的人,不涉及重要的人事自然不用特别在意,有特别关系的,一是用温情,二是用利益,当然在此之外还得保证有足够的威慑。” “满意了吗?”顾心钺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沈鹤立伸手去握他的手,“不能问吗?我只是想多知道你一些。” “我觉得比起听人说,自己去看去听去发现,得到的感悟就会越深刻。”顾心钺说,“你最近试探的言语很多,我并不喜欢。如果觉得没自信了,现在还可以退。” “退?退什么?退到哪里?”沈鹤立说,“我的人生里没有退这个字。”沈鹤立的话语里有些狂妄。这是从来和顾心钺说话中都不曾有的语气。 “做你自己吧,不要装着试试看,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知道真相后再做决定。“顾心钺凉凉说。 沈鹤立呵呵笑道,“你这不是威胁吗?我不装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就要做离开的决定?” “承认你到现在为止都是在装了。”顾心钺说。“一直以来都在逗我吗?” “□□分的真心。没有真心做不到那一步,你是不用真心就能哄骗到的人吗?用了真心又怎么没能说是哄骗。”沈鹤立说,“这里面只有一分,一分,我,并不是在你身边时刻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体贴不求回报。被你拦在门外的时候真的很生气。我对你好十分,不求你回十分,能回七八分也好。” 顾心钺盯着他看了一会,把手里的书放下,朝外喊道,“石青。” “喂,你喊石青干什么?”沈鹤立有些不好的预感。 石青很快就进来了,顾心钺起身往内室走去,“请老爷出去。最近不想在这见到闲人。” “喂,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给我一个理由啊。”沈鹤立叫着被石青请出了锦绣园,出了锦绣园,沈鹤立不喊叫了,脸上浮现笑容,对石青说,“回去告诉你们太太,晚上我还来。” “老爷别让我难做。”石青说。 “哎,你不懂,这是我们的夫妻情趣,你象征性拦拦就算了,你家少爷不会为难你。”沈鹤立说。 石青怜悯的看他一眼,沈鹤立笑笑的挥挥手,“我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当他面说。” “我会如实禀报给少爷的。”石青说。 沈鹤立脸色一变,“这样的小事也要告诉他?” “少爷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石青说,还是问出来,“老爷就那么有自信,少爷已经完全在你的手心里了吗?” “我可没那个自信。”沈鹤立想到什么微笑起来,“但我觉得这样比从前更有意思了。太太说的没错,他有知道真相再做决定的权利,我是这样恶劣的人,现在知道比以后知道要好。”   ☆、第40章 假想敌人 当晚,沈鹤立到锦绣园,见石青守在门口,便笑说,“今天我是一定要进去的,你把我撵出来,我就再进去,再撵再进,这门口要是热闹了,我可不在意。” 石青面无表情的说,“少爷并没有让我拦住老爷进去。” 沈鹤立满腔热血梗在喉,显然有些失落,“怎么就不拦我了?” “大概是少爷知道老爷会再撵再进。”石青随口道,“少爷并不喜欢看热闹,也不喜欢别人看他的热闹。” 沈鹤立咂舌,“太太有些了解我了,真让人感动。” 石青默默的走在沈鹤立身后,在他准备走向顾心钺睡的厢房时,石青往前一步拦住他,“老爷,你的房间在那边。” 沈鹤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和顾心钺的厢房遥遥相对的厢房,“不和太太住一起?”沈鹤立明知故问道。 “这已经是锦绣园内,老爷可以选择睡在那或者回去睡。”石青说。 “我要是闹将起来?”沈鹤立说。 “那小的只能多有得罪。”石青说,“让人安静的待着,这些本事小的还是有的。” “感情你们太太的策略是把我放进来,之后怎么样都是你们说了算。”沈鹤立笑说,倒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非常爽快的就进了西厢房。只是把发财叫了进去,两人关上门乒乒乓乓一阵后归于平静。 顾心钺早起后精神并不好,黛眉如往常一样平淡的汇报日程,说道沈鹤立昨晚上在西厢房睡,顾心钺就皱眉挥手,“这些事以后不用跟我说。” “少爷,姑爷惹你生气了?”曾妈问,支开了窗户,院子里摆了菊花和金桂,想让顾心钺看着心情好一些,窗户打开后却轻啧一声,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顾心钺往窗户望去,一见之下马上沉了脸,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隔着院子的西厢房的窗户大打开着,一张床就摆在那,沈鹤立侧着身支着头躺在上面,感觉顾心钺看过来了,还挥挥手致意。 “把窗户关上。”顾心钺没看第二眼。 曾妈忍着笑让黛眉把窗户关上,看着顾心钺的脸色说,“都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去挪了院子里的盆景,今天往那过都没人留意到。” 顾心钺没说话。 曾妈继续笑着说,“就一晚上功夫,老爷把厢房里的摆设都变了,怎么把床都挪到窗户底下来来了。” “我饿了。”顾心钺说。 “快点去把饭菜端上来。”曾妈对紫葛说,“少爷和姑爷一起吃吧。” “这么喜欢和我隔窗相望,就让他隔个够。”顾心钺说,“摆张桌子放在外面窗户下,让他在那吃。” 曾妈跟在顾心钺身边最久,自然能分辨出顾心钺是认真还是有商量的,所以听到顾心钺这么决定后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去准备了。沈鹤立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原本他只打算来逗弄一下顾心钺,没承想还有他的饭桌,虽然是隔着窗户和墙。 沈鹤立边吃边冲着顾心钺笑的黏腻,这完全就是情趣啊,情趣。 顾心钺青着脸,食不下咽,但是沈鹤立就在外头看着又不能弱势,意气之下吃了比平常更多的食物。等沈鹤立心满意足的吃饱出去办公了,顾心钺吃伤了在曾妈的搀扶下去内室躺着。 “少爷再忍忍,我已经让丁香去熬山楂陈皮白玉汤,喝了就好了。”曾妈说,手一下一下的摸着顾心钺的肚子。 “曾妈妈,当初你去合过我和沈鹤立的八字吗?”顾心钺问,“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有点八字不合。” “当然合过八字。”曾妈说,“大吉大利,天作之合。少爷现在不是和姑爷相处的挺好的。” 顾心钺闭上眼睛,“气人。” 沈雀鸣跳着过来找顾心钺商量小姐妹聚会的事,曾妈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姐,小姐,轻点声,太太身体有些不适,正在休息呢。” “很严重吗?请大夫了吗?大哥知道了吗?”听说顾心钺不适,沈雀鸣有些担忧的说,曾妈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不能见她时神色有些失望,“怎么办,我还想找大嫂来商量一下聚会的事,我娘说她不管,让我来找大嫂。” “小姐是哪些事不太明白?”曾妈说,“有老身知道的自然会倾囊相告。” “好啊。”沈雀鸣又回复了精神,搂着曾妈的胳膊叽叽喳喳的开始问,比如需要正式的请帖吗,弄什么形式好呢,请戏班子好老土,可是请了人光坐着也很无聊啊。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曾妈耐心回答建议之余庆幸,幸好没让她去烦正在心烦的顾心钺,不然姑爷的脸都要被挠乱了。 顾心凝从中秋舞会上回家后也问过赵正,顾心钺怎么有请帖的,赵正吊儿郎当,“你大哥你问我?” 顾心凝语塞,换衣服的时候见赵正往外走,忙问道,“老爷去哪儿?” “缈缈有些不舒服,我去看看,你先睡吧。”赵正说。 “老爷。”顾心凝闻言大声喊一句,“平素日子里你怎么宠小妾都可以,这样的大日子里你也给我留些脸面。” 赵正停住脚步,回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可惜啊,你哥好像比上次成亲时看着更好看了,你怎么都没有变化。” 顾心凝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别不相信。”赵正不在意的说,“如果当初媒人跟我说你家还有一个待嫁的哥哥在,这旅长夫人还指不定谁当。” “赵正。你混蛋。”顾心凝直到赵正走后许久才爆发一声呐喊。她的陪嫁丫头连忙上前劝她,“小姐,外头有人听着呢。” 顾心凝坐到地上,泪水涟涟,“我这过的什么日子。” 擦干眼泪还是要继续的日子,顾心钺装作没事人样的当她的赵旅长夫人,只是差遣了心腹回娘家去,告诉他们顾心钺受邀参加了元帅府的中秋舞会。 苏青照让人送走了顾心凝的丫头,手端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别犹豫了,其他的不考虑,你只看这次节礼,族学里一个老夫子的节礼都比送回家的像样,顾心钺他对你没有母子濡慕之情,对我们也没有兄弟和睦之情,若有朝一日他爬到我们头上,后果不堪设想。”顾心诚神情激动的跟苏青照说。 “他如今是沈家妇,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苏青照说,“心诚,你不要急。你的将来娘都帮你打点妥了,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你听娘的话现在先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顾心诚说,“现在局势未定,王孙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其余势力咱们想靠上去并不容易,现在是王孙主动找人联系了我,若我能辅助王孙成就一番事业,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人人都平等,我怎么能压顾心钺一头。这是最好的选择。” “儿啊。”苏青照说,“他如今只是一个商户的男妇,你无需对他太过在意,以后顾家都是你的,咱们稳一点,不行吗?” “现在不是我不稳,是顾心钺他不让我稳。”顾心诚有些难堪的说,“元帅府一年只有一次中秋舞会,城中多少人想要去而不能成行。爹,我都没有请帖,顾心钺却有。娘,你真的以为把他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吗?只有有一点点机会,顾心钺他就会爬到我们头上,毫不留情的对待我们。” “他只是跟着沈鹤立去的,就像你大姐跟着你姐夫去一样。”苏青照安抚说。“好好,娘知道了,娘会想办法去破坏沈鹤立的生意。你等着,娘给你出这口气。” 顾心诚看着他娘,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娘,一直都在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除了给顾心钺种了胎虫外,其余事都在吃亏。并且在把顾心钺嫁出去后就彻底松懈下来,以为顾家就是她的天下。 顾心诚不会那么天真。他从小就深刻的感觉到顾心钺和他的不同。即使在顾心钺被栽养了胎虫后,他也没有被当做顾家的继承人被看重,所有人都在说可惜了顾心钺,在顾氏族人心里,顾心钺永远是继承人的第一位,这一点不因为顾心钺成为男妇而改变。 这也是他急迫的缘由所在。 顾心诚看向自己的拳头,说服不了他娘就算了,他已经十九了,是个大人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顾心钺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从后抱着他,有些转醒时沈鹤立摸着他的肚子问他,“好些了吗?雀鸣和我说你生病了,可把我急坏了,要是还没好,咱们就叫大夫吧。” 顾心钺往后推了推,“你很烦,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不饿吗?”沈鹤立亲密的贴着他说,“曾妈说你中午和晚上都没吃呢。” “烦人,”顾心钺蹙着眉说,他还想睡觉。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沈鹤立摇着他说。 “石青——”顾心钺怒道。 沈鹤立把顾心钺的上半身搂在怀来,“好好好,我知道,我会自己麻溜的走,你先起来吃点东西,我看你吃了东西就走。”   ☆、第41章 元帅夫夫 蒋承君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因为陈兴汉喜欢在睡觉前办公,所以床的一侧做成实心的书台,上面摆满了公文信函,和整理上来的各地探子的情报。 陈兴汉这的情报和蒋承君的情报不是一个体系,陈兴汉需要考虑整合的情报,蒋承君拿来当睡前读物,看的津津有味。这是他们的默契,摆在上面的都是他可以看的。 陈兴汉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单裤上床来,见蒋承君坐在被子上就皱眉,“不冷?” 蒋承君摇摇头,“今年的天气比往常暖和。” 陈兴汉没说什么,只反身拿了外套给他披上,“要不要剪指甲?”陈兴汉问。 蒋承君伸脚到他怀里,摇了摇手里的情报,“这么说,这次王孙称帝。除了临海州的赵钱孙有调兵遣将外,别的督帅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赵钱孙那是没办法,他离东临岛最近,不早作打算,要是李相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就只能吃哑巴亏。”陈兴汉托起蒋承君的脚,用拿惯刀枪的手拿起秀气的剪子,小心翼翼的给他剪脚趾甲。“其余人都没把这当回事。自从陈卫成功自立门户,可以隔着大运河和刘一炎对峙后。现在其他督帅手下都不太平,都得防着手底下有兵的将领造-反。” “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称帝,也敢发函过来,给你我加官进爵,想让你松口迎他回京都来。”蒋承君说。“竟也说动不少人来敲边鼓搞纵横。说一次不信,多说上几次好像有人信了。最近城里许多人蠢蠢欲动” “往上几千年,就没出现过在一小岛上称帝的皇帝。”陈兴汉说,“名不正言不顺,想回京都,就算我肯,他们也未必能平安到达。这次称帝的事没那么简单,背后肯定有英吉利和别的国家的人在推波助澜。” 陈兴汉说,“本想着趁现在欧罗巴众国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好好把地盘上外国人的势力根除出去,偏偏自己找事来拖后腿,给别人递刀子。”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蒋承君拍拍他。“咱们先稳扎稳打发展好再说,现在全国数得上的督帅,就咱们的地盘最少,占据的京都除了象征意义比较大,工业,农业都不行。现在是因为刚结盟把外国人瓜分自家土地的势头止住,所以才有短暂的和平。现在以英吉利为首的各国都承诺不会再增加租界,不往这边派兵,主要矛盾从国外矛盾转回国内矛盾,总有一天还会打起来的,到时候不要用地盘去换话语权就好。” 陈兴汉剪完蒋承君脚趾甲,放在手里把玩,细白柔嫩的脚丫子,碰到痒处就会往后缩一下,“现在的情况是奇怪的平衡点,好像随时都能打起来,又好像打不起来。比起这个,你好久没在我这睡了,确定不要做点别的?” 蒋承君闻言,眼角一挑,笑的有些高深,脚丫子从陈兴汉手里抽出,不轻不重的踩在陈兴汉的裆下,“这里又不老实了?” “过两日我就要去前线,虽然打鲁平不是什么事,但总有几天不在,不先喂饱了,漫漫长夜如何排遣相思。”陈兴汉捧着蒋承君另一只脚从脚踝开始往上摸。慢慢的,勾-引味十足的。 蒋承君没有阻止他,脚下仍然轻一下重一下的踩着陈兴汉的裆下,直到那物从软到挺硬,陈兴汉呼吸急促,伸手准备推倒蒋承君,解他衣裳时,蒋承君才凉凉的说,“不行哦,最近我要禁口。” 陈兴汉手上一个用力把蒋承君拉到自己身上,让他分开腿坐在自己身上,两人的那处紧紧挨着,陈兴汉手在蒋承君的腰后,一下一下的让两人相撞,“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禁口。”蒋承君伸手扯住他的头发,“到明年中秋前,我都得禁口。” 陈兴汉有不好的预感。禁口一年,难道是?不会,他那么怕疼,不可能一声不响的就去栽了胎虫。 蒋承君看着他渐渐变得不敢相信的眼睛,噗嗤笑出声,“没错哦,中秋过后第二天爬起来后我就去种了胎虫。” 猜测成真,陈兴汉的眉毛倒起来,“这么大事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蒋承君眉毛比他倒的更厉害,“当初你把我压在办公桌上这样那样你跟我商量了吗?” 陈兴汉无奈叹气,“不是说好了吗?我说了我不要孩子,你那么怕疼,你这不是让我担心吗?” “怕疼是我的事,你不想要孩子,大不了我以后去找别人生孩子。”蒋承君说。 “你敢。”陈兴汉喝道,轻拍蒋承君的臀部,“真的是纵的你。”蒋承君这是给他扔了一个惊喜惊吓对半的炸弹,炸的他晕晕乎乎,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 蒋承君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牢牢圈紧他,“你要做的事年前都要安排好,大夫说,要等到三个月后胎虫长到绿豆大才会感觉到痛,那之后你都要陪着我。” 陈兴汉吻吻他的发顶当回应。 两人温情脉脉(思考?)的相依抱在一起,蒋承君突然说,“那你那怎么办?要不要我用手帮你。” 陈兴汉特别无奈的说,“谢谢你,已经吓软了。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你不用特意选在那个时候给我说事。” “嗯?”蒋承君拖长了音嗯道。 “不是吓软的,是高兴软的。高兴。”陈兴汉说。 明面上看顾心钺和沈鹤立的关系又恢复到最初,两人相敬如‘宾’,沈鹤立得用点无赖劲才能在太太这用餐留宿。但当事人都知道,这次和从前还是有很大不同。 沈鹤立比上次更豁得出去,因为他知道顾心钺会心软,顾心钺已经没有把他当外人。顾心钺比起从前心境也不再平和,沈鹤立出现在他面前嘻嘻哈哈他烦,若是在外忙的久些晚回来,一下子没看到他也心烦意乱的很。 实在不理解自己的心理,顾心钺便去和曾妈说了求帮助。 曾妈挺好满意的呵呵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少爷就别和姑爷闹别扭了,两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我不是闹别扭。”顾心钺不解说,“曾妈不觉的他过分吗?” “姑爷说的没错。”曾妈仔细说,“这人的脾气,在外人面前就克制,在亲近人面前就放松。越亲近越放松。这一放松,人又不是泥巴做的,怎么会没有脾气。姑爷是觉得你已经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以在你面前展现所有情绪,好的不好的。所以才松懈的。姑爷这样说让你有个准备,不比十年几十年后你自己发现收到冲击大。再说我觉得姑爷和从前也没什么变化。” “有变化。”顾心钺皱眉说,“你不觉的他更加不要脸了吗,市井无赖也就他这样了。既然当初装了样子过来,就该一直装下去,中途说自己其实是另外一种人,不是欺骗是什么?” 曾妈笑道,“那是因为少爷你板着脸,姑爷为了逗你开心才会故意装成那样的。怎么能让人家一辈子都做不了自己只能装着呢。现在姑爷的性格,少爷也习惯了不是。” “我还是有种被骗了的感觉。”顾心钺愤愤说,“竟然敢说之前对我的好和体贴都是装的,那他准备以后怎么对我?如果刚开始他敢表现出他这个泼皮样,我要让他近身我跟他姓。” 曾妈看着气呼呼的顾心钺,抿嘴笑起来,眼睛里似有泪花在闪烁,“我倒是越来越喜欢沈姑爷,一定是小姐在天上保佑,少爷当初才会一眼选中沈姑爷。少爷虽然生气多了,但高兴也多了,看着也比从前有朝气,这才像个二十岁的人。” “哎,曾妈你是靠不住了,只知道帮他说话。”顾心钺语带撒娇的说。越亲近的人面前就越能展示真实的自己,在曾妈面前,顾心钺也是个撒娇鬼。 沈鹤立任重而道远。 沈希慕过来找顾心钺,进来一眼就能把锦绣园收进眼底,和顾心钺说话的时候就带了些愤愤不平,“这样鸟笼子大的地方,亏的悦哥哥还住的下。旁边是谁,打通了给悦哥哥做个后花园。” “一进来就说瞎话。”顾心钺说,“小房子有小的好。”顾心钺偏头让人去叫了沈雀鸣来陪客。沈雀鸣欢快的就过来了,见顾心钺这有客人,压住跳脱的性子,规规矩矩问好,端庄的坐着。 几人闲聊几句,沈希慕知道沈雀鸣过几天要在家里开个下午茶会,便要了几张请帖,说到时候也带些人过来凑凑热闹。沈雀鸣单纯因为人多了热闹而开心,维持不住端坐的皮,连声说好后就说着我给你去拿的跑出去了。 沈希慕看她的背影,语带感叹的说,“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顾心钺笑问,“难道你现在不是单纯的小姑娘了?” “哎。”沈希慕脸上有不符合年纪的疲惫,“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哪里有单纯的人?” ‘小丫头。“顾心钺笑说,“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能人去顶,你只操心每天戴什么花穿什么衣,高高兴兴单单纯纯的生活就好了。” “悦哥哥,我记得你说过你娘的陪嫁里有一个做首饰的匠人,手上活特别细。”沈希慕换个话题说。 “是有,怎么了?”顾心钺问。 “言孝臣他,最近想找一个手艺娴熟的匠人,因为要偷偷找,头皮都抓破了。”沈希慕说,“悦哥哥把那人送给我吧。” “你确定他要的是一个手艺娴熟的首饰匠?”顾心钺问。 “手艺都有相通处,你先送给我,若没有用,我再给你送回来。”沈希慕说,“我也是没办法了。现在家里还养着首饰匠的人不多,又不能惊动别人,只悦哥哥我信的过。” “行,我知道了。”顾心钺说,“等你待会走的时候,曾妈会跟着你去找那个人的。这女生外向真不得了,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为未婚夫着急上火。” “悦哥哥怎么能说我。”沈希慕说,“悦哥哥还不是把我叫过来给你的小姑子牵线搭桥,让我带着她去更高级的交际圈。”   ☆、第42章 酒醉 曾妈带了沈希慕去找了人后回来,顾心钺从书中抬头,“现在还有多少奴仆,清点一下,无关紧要的就把卖身契给他们吧。” “少爷出嫁前就送了一批,现在手头上也没什么人,再送几个走,以后用得着时又没人了。”曾妈说。 “曾妈有所不知,这次我随沈鹤立出门,看许多地方已经是新气象,不再签订卖身契买卖奴仆,用钱买劳动力,是为佣人。我猜测这种雇佣关系以后会是主流。现在都讲民主自由,既然以后卖身契不被承认,不如我们早早给了人方便。” “给了他们卖身契他们也得干活维持生计,我结了善缘,日后若有用的着的地方,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顾心钺说。 “既然少爷决定了,我就去办。”曾妈说,“只是有好些人都是世仆,给他卖身契,恐怕他们也不会要。” “若决心不要卖身契的,你再登记造册,这一世主仆情分少不得要护他们周全。只是他们的儿孙辈,就放了他们自由,另立门户,日后在外头,不用以奴仆自居。”顾心钺说。卖身契买下的仆人,不光是自己是仆人,生下子子孙孙也是仆人。 “少爷心善,只是现在有好些人还在帮少爷做事,给了卖身契后是继续留他们还是不留?”曾妈问。 “随他们自愿。”顾心钺说,“若还是想留下做事,便按行当的价给他们开工钱就是。” 中秋过后,沈鹤立多了许多应酬,舞会上认识的人需要加紧联络几回加深印象,还有个别需要深层次交往。于是喝醉回家就成了常事。 沈鹤立喝醉回家并不会去锦绣园,还是回自己的院子,沈李氏放心不下儿子,偶尔也会过来看看,等再一次看到喝的烂醉的沈鹤立孤单单的睡在床上,身边只有发财一个人照顾时,心疼之余不免发了狠。“娶个媳妇干什么用的?你在这难受,他倒是落个自在。发财,赶明儿起,要是老爷再喝醉了回来,你就给我送到太太那去。都成了亲的人,自然要媳妇照顾他。” 发财看着刚吐完后睡的呼呼的沈鹤立,心里不免发愁,真把这样的老爷送到太太那去,老太太,你就该没儿子了。 可惜沈李氏执拗起来,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发财再一次扛着喝醉的沈鹤立回来时,在江海河面前碰到威武而立的老太太,“看什么看,不知道锦绣园怎么走,要我给你带路吗?”沈李氏喝道 发财无奈只能带着烂醉的沈鹤立往锦绣园走,期间还偷偷的大逆不道的掐沈鹤立,想让他清醒一下发出指示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好在发财预想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发生,沈李氏全副武装的准备和媳妇大战三百回合的爱的教育也落空了。顾心钺见着烂醉的沈鹤立,没说其他,只让石青搭把手,和发财一起架住沈鹤立去浴室清洗一下,吩咐紫葛去让丁香煮解酒汤来。 黛眉奉上茶点,顾心钺才和沈李氏说话,“母亲难得到这来,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沈李氏也没料到顾心钺会这么痛快,短暂的失态后摆手道,“我不坐了,就走了,待会你照顾大儿也要受累。大儿听你的话,你让他以后少喝些酒。这么个喝酒法,怎么得了。” “我会的。”顾心钺说,见沈李氏转身,他也从位置上站起往前走两步,目送她出了房门后,自然有曾妈她们去送,顾心钺又回去坐好。 黛眉来请示老爷今晚睡哪? “这么大张旗鼓的送过来,我让他睡西厢房,得说我不厚道了。”顾心钺说,“给他拿一套新的寝具,洗干净灌了醒酒汤,在嘴巴里塞一块香舌兰。把房里的熏香换了。” 沈鹤立睡到半夜后惯性的醒过来,平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头疼欲裂,但是现在除了口渴没有觉得其他不适。鼻尖闻到的也是淡淡的清香,不似往常的酒臭味。沈鹤立有一瞬间的不知今夕何夕的不确定。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他现在在顾心钺的卧房里,身边的温热是顾心钺。虽然有些奇怪发财怎么会自作主张把他送到这来,但这个时候,这个状况,身边有人,让他的内心无比安宁,虽然隔着两床被子,沈鹤立还是连被子带人把顾心钺搂入怀里。 “一大早就想挨骂?”顾心钺带着淡淡疲惫的声音响起,他这一夜并无熟睡,“床边的几上有水。” 沈鹤立笑,凑过来在顾心钺脸上吻了一下,才翻身过来,拉亮台灯,端起水杯,咕噜噜的一口喝干净。“这水真香。” 沈鹤立喝完又躺回去了,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并无恶臭,麻着胆子,钻到顾心钺的被子里,顾心钺推拒一下后还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沈鹤立只觉得心软的新棉被似的,热乎乎的。抱着顾心钺,自己先保证了,“以后一定不喝那么多酒了。” 顾心钺嗯了一声后问道,“做的到吗?” 沈鹤立闻言苦笑,“好像不能。在外应酬就是这样,不喝到人事不省不准下桌。你少喝了,别人觉得你不实诚,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顾心钺挪动一下沈鹤立的手,让自己舒服点,沈鹤立抱着他,不知道怎么有了想倾诉的念头,“悦之,我好累。” “嗯?”顾心钺发出一个疑问的嗯,之前担心沈鹤立睡的不好,他并未熟睡,现在沈鹤立好好的了,他就觉得困意上头,有些想睡了。 “少年时累,那是因为要养家糊口,累也不觉的累。现在,却是累都不敢累。当个大老板听着威风,但要管手下那么多人生活,又何尝是件容易的事。现在的时代瞬息万变,一刻都不能松懈。出外应酬喝到伤身,可有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顾心钺嗯嗯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沈鹤立并不要求他说些什么,只要听着就好。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 “以前觉得累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好在现在有你了。”沈鹤立爱怜的用脸碰一下顾心钺。“我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好事,这辈子老天爷才会把悦之送到我身边。” “并不是我。”顾心钺凉凉说,“就算你现在娶的是别人,她肯定照顾你比我更好,你也会有这样情感脆弱的时候,然后觉得有她不错。” “悦之比起旁人是不一样的。”沈鹤立说。 “嗯,比旁人更讨厌,更难以讨好。”顾心钺说,“你说你不是表现出的那么温柔体贴,我倒是一贯的挑剔难伺候,这我可比你实诚。” “嗯,实诚。所以我一开始就知道悦之是什么人,但我还是一头扎进去,被吸引,喜欢,悦之一点点的善意,我就觉得是莫大的恩赐,你越亲近我,我越感激。”沈鹤立说,“反之如果以后我有一点点的不耐烦,悦之就会认为我变了。” 顾心钺沉默了一下,“我并不是如此不讲道理。” 沈鹤立抱着顾心钺就呵呵的笑,顾心钺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是说累?赶紧睡吧。”顾心钺生硬的转换话题。 “抱着你,我就不累了。”沈鹤立说,“我还得再努力一点,现在还养不起悦之呢。” 顾心钺脸皮发热,“那你还有的累。” 两人的关系就此破冰,自自然然亲亲热热的相处。那晚上沈鹤立说累,虽然顾心钺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到底还是记在心上,自己调了缓解疲劳的香,还让丁香给他熬补品。手下原来有个会按摩的人,顾心钺不喜欢别人的手碰触自己,那人没了用武之地就在下面的庄子做些农活,如今也被顾心钺提溜出来,沈鹤立每晚回来后,就得躺在榻上,让人从头到脚的按一遍,顾心钺就坐在旁边听着他唉唉的叫唤。 沈鹤立察觉到顾心钺的心思,自然是欢欢喜喜。早前还说过自己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现在顾心钺让他喝就喝,让他躺就躺,还天天在外头搜罗好东西回来进贡。顾心钺让他别浪费那个钱,他就搜罗有意思的小物,不值钱,有个趣味,顾心钺倒没拒绝。 一日沈鹤立把旺财叫来,对顾心钺说,“你身边提溜两个人给我了,旺财就放在你身边吧,他笨手笨脚伺候不了你,就让他当个跑腿的,你要知道我什么事你就问他,有什么事找我我不在家,你就让他跑腿。” 顾心钺没说不可以。旺财就要跪下磕头,顾心钺拦住了他,“我这也不兴磕头了。在我这有些规矩要注意,到时候会有丫头去跟你说。只现在有件事,旺财这个名字着实难听,要真在我这当值了,天天旺财旺财的叫着,我可听不了。” 旺财伶俐的接话,“小的谢太太赐名。”沈鹤立身边四个小厮,拼能力拼人心,他都排不上号,作为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他当然不满足于此,所以一直努力的学习表现,并且有意识的对太太那边很上心,果然被选中了当太太的小厮。 顾心钺笑着对沈鹤立说,“这么一个机灵人,你也舍得给我。” “不机灵哪敢提到太太面前来。”沈鹤立说。 “石青,花青,你便叫赫青。赫,红如火烧,也算点到你本来名字财兴人旺的意思。”顾心钺说, “赫青谢太太赐名。”赫青再一次弯腰作揖说。   ☆、第43章 过度章 好像才过了中秋没多久,京都就已经到了冬季,门口换上厚实挡风的布帘子,身上的袄子变厚,室内点起了炭盆,说话呵气间也带着白雾。 曾妈和黛眉在对账,顾心钺在一边听着,觉的有疑问的就会叫停,过问几句。不过他们的账本向来简单,顾心钺没有疑问的地方,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解决。 “年礼开始要准备了。”顾心钺说。 “单子已经拟好了,现在拿过来给你过目吗?”曾妈说。 “嗯。”顾心钺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年礼的事也解决了。顾心钺点着桌面,“还有其他事要解决的吗?好无聊。” 曾妈笑着看他,少爷现在心性变了,变的积极了,从前他是巴不得没事烦他,他拿着书就能过一天。“老爷的私库要不要整理一下,老爷的年礼也要准备了。” “曾妈你带黛眉赫青去整理一下吧。”顾心钺想到什么突然笑道,“我怕我去了看到他库房里四面空空的,会忍不住帮他填满。” “在庄子下面的库房近些日子里也带着石青过去整理一下,整理出来的东西带回来,给雀鸣和雁飞送过去,他们也该有自己的私库了。”顾心钺交代说。 “是。”曾妈说,“现在铺子里就只有当铺还在开,一直在收东西,几个库房都满了,你孝伯都说了几次要不要拿些东西过来。” “先把册子给我送过来,我看了后要哪些,你再去整理。”顾心钺说。 “是。”曾妈说。 沈雀鸣让人通报了进来,她人生第一次举办的下午茶聚会很成功,交了许多新朋友。最近也跟花蝴蝶一样穿梭在朋友间,因为聚会就是在顾心钺的帮助下完成的,之后和新朋友相处,也是顾心钺给她打点的衣服首饰,甚至还把银朱放在她身边,碰到身份尊贵的朋友就在一边给她提醒。 原本就亲近顾心钺的沈雀鸣这下更黏着他了,好在这次沈李氏不会从头到脚事无巨细的过问,沈雀鸣会自己叽叽喳喳的把有意思的事说给她听。 “大嫂。”沈雀鸣叫人。 “雀鸣来了。”顾心钺说,“今天没出去玩。” “天天出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沈雀鸣说,“她们都知道好多,明明大家在一起玩的,可是她们会琴棋书画,会骑马,会西洋乐器,还会跳舞。见识也很多,很会说话。”沈雀鸣的语气里有些失落,“我什么都不会。” “你不是会跳舞吗?”顾心钺笑着问。 “只会一种舞步怎么能叫会跳舞。”沈雀鸣撅着嘴说。 “用不着羡慕,她们在你看不见的玩耍外的时间里加倍努力学习,所以在玩的时候才能举重若轻。”顾心钺说,“没有不学就会的。” 沈雀鸣用手指划着桌面,不太高兴。 “想学吗?”顾心钺问。 沈雀鸣眼睛发亮,“可以吗?” “我从来都没学过,还学的会吗?我又笨,学也学不好。”沈雀鸣又泄气说。 “你要这样想的话,什么都学不好。”顾心钺说,“找一个你最感兴趣的学,学的好不好另说,因为想学就去学这么简单。如果是为了人际交往不露怯那就都粗略的了解一下,到以后碰到了不会无话可说就行。” “那我想学骑马,可以吗。”沈雀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心钺。 顾心钺笑,虚点她,“特意在这等着我呢。” 沈雀鸣不好意思的笑,“娘,总觉得那些很粗鲁,明明之前也不是大家子,偏偏要我当个大家闺秀。不过大嫂让我学的话,娘应该没话说了。” “家里没有可以遛马的庄子。”顾心钺说,“如果现在是在广市的家里,倒是可以让你尽情骑马了。” “广市的房子很大吗?”沈雀鸣好奇的问。 “房子不大,草坪大。”顾心钺说。 “真好。”沈雀鸣有些向往的说,“大嫂带回来的广市的裙子也很漂亮,好多小姐妹都要我借裙子给她们,她们拿回去让裁缝照着样子做。” “真的想学骑马?”顾心钺说。 “嗯。”沈雀鸣说,“大嫂有办法的吧。” 顾心钺只笑不点头。 晚上沈鹤立回来,顾心钺跟他说了他妹妹的心愿,“现在哪里还有能跑马的庄子卖?”沈鹤立有些为难,他是一个好大哥,对弟弟妹妹物质上的要求,只要他能满足的,他都竭力满足。 “前院能不能往边上扩展一下,前头现有的草坪再大一点,就在母亲眼皮子底下骑马,她也能放心一些。”顾心钺说。 “那我明天让管家去联系一下。”沈鹤立说。 “年末要忙碌了?”顾心钺问。 “嗯。过两天要去上江一趟,要跟我一起去吗?”沈鹤立说。 顾心钺摇摇头,“我不去了,你快去快回。” “哎呦,那不是我又要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了。”沈鹤立装模作样叹道。 “少贫。”顾心钺说。 蒋承君在处理公文,因为不确定等肚子痛的时候还有没有精神处理公事,所有的事都要提前考虑好,把心腹提上来,得保证到时候公务处理的畅通。 所有事挤在一起,因为胎虫,一天吃五顿还是时时觉得饿,比平常更容易烦躁郁闷。偏偏出去一个月的陈兴汉,打下鲁平后也没说回来,这天前线发来电报,陈兴汉在鲁平稍作休整,带兵去打勾平,旗木桥。竟是想一下把关外三镇都收回来。 蒋承君看完电报,气的狠狠的把电报扔在地上,轻薄的纸悠悠转转的还没落地,蒋承君已经做了决定,先让后勤部的来,赶紧准备一些军需送到前线去,再把书记官叫来,让他向全国通报,京都已经打下被毛子占据的鲁平,现在正在攻破勾平,旗木桥,战况良好,预计在年前全部收回。 土地大了,没有种地的人也是白搭,蒋承君让书记官赶紧去拟出鼓励人们前去开荒的优惠条件,和通报一起发在报纸上。 收回被占据的土地,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一时间国内的目光都投到京都,各地军阀发来贺电,语气里总有些酸酸的,虽然官方语言好听,但是实际意思就是如果就在我屋门口有外人占据的地方,我也早就打回来落个清净,既得了实惠又得了好名声。 这些蒋承君并不在意,在目前所有的军阀中,陈兴汉是最年轻的,资历少,地盘和兵也是最少的,他还不是从国外读过书回来。但他的优势就是他天生的军事才能,还有就是运气挺好。实际上当初运气好的进驻京都,他们都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既然已经得了这天大的便宜,就要好好经营,不去想未来到底能到哪一步,至少现在该如何走的决定权在他们手里握着,而不是让别人决定。 顾心钺在广市养成的看报纸的习惯,回来后也开始会看报纸,大浪淘沙的选择了几份报纸后,每天门房会把当日的报纸送到锦绣园来。 顾心钺看到报纸上陈元帅已经拿下鲁平,现在正在和勾平,旗木桥的毛子作战,顾心钺放下报纸,对黛眉说,“等报纸传来元帅的捷报,记得提醒我让孝伯去旗木桥买地。” “是。”黛眉应道。 沈鹤立从外头进来,一屁股坐到顾心钺旁边的位置上,端起顾心钺的茶杯,咕噜噜的就往嘴里倒。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顾心钺奇怪的问,拿起水壶给他倒茶,继续倒在自己的茶杯里。 沈鹤立端起来又一饮而尽,摆摆手道,“给我找点什么吃的来,饿的不行了。” 顾心钺一个眼神过去,黛眉就走到门边让紫葛去让丁香做点吃的来,越快越好。转身又回来,用碟子装了些茶点端到桌子上去。等沈鹤立吃了两块点心,又灌进一杯茶,才有余力对顾心钺说,“从哪说起呢?反正就是言孝臣介绍了一个赚钱的活计给我,我去问了一下,看有没有赚头。” 顾心钺皱眉,“什么没头没脑的?” “沈希慕不是见天往咱们家跑吗,私底下和言孝臣的交往也多了点,他今天把我叫过去,说有件好事问我做不做,蒋总理想把连接京都和关外三镇的修路包出去,问我想不想包。”沈鹤立说,“从他那出来后我就找了几个朋友,又去跑了几个卖沙子卖石砖的地,一天来就喝了几口茶,什么都没吃。” “这样的好事能轮到你?”顾心钺表示怀疑,给政府修路修桥那都是大买卖,名利双收的事。 “蒋总理管辖下的政府能和从前的相比吗?没有贪污受贿,里头的油水也不是那么丰厚。”沈鹤立说,“要是一起承包,自然没有我的份,不过听他的意思,是要分成几段分别找人包,言孝臣说如果我要做的话,就让我做一段。” “那有什么好犹豫的。”顾心钺说,“你想和他们搭上关系,现在他们主动给你递梯子,现在不上,更待何时?” “言孝臣说让我明天给他答复。”沈鹤立说,“我没修过路,一窍不通,虽然为了搭上政府的门路,亏本也没关系,那我总要知道在哪亏本吧。再说他这么一说我就应着,也不庄重,等我思考权衡过后再做的决定,不会更有信服力。” “嗯。”顾心钺说,“政府的资金不会一步到齐,之前的修路款你筹的出吗?” “还有。”沈鹤立点头。“先把办厂的钱挪过来就是。” “如果以后周转不来了,开口就是,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我借钱要利息的。”顾心钺说。 沈鹤立冲他暖暖一笑,“我知道,有个有钱老婆的好处就体现在这。”半开玩笑的说。 这时黛眉端上鸡汤面来,沈鹤立急不可耐的接过面,呼哧呼哧几口后才感叹,“这味道淡了点。” “就是做一点给你垫垫味,味道太好你直接吃饱了晚饭怎么办?”顾心钺说,“慢点吃,我让早点上晚饭就是。” “谢谢悦之。”沈鹤立说。   ☆、第44章 沈李氏的担忧 门头的位置临街,左右的住户也是新兴的富裕人家,如今风头正劲的谁也没有卖房子的意向。想扩展只能往后面发展,像当初顾心钺进门前,沈鹤立就是买的别人的园林的后半截,曾经的大户,一个九进的宅子,主人破落了,沈鹤立买了靠近他家的那半截,其余半截就都隔成一个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被人买走了。 大管家按照沈鹤立的意思去问了左右几家的回复后就去回禀顾心钺了,顾祈倒是转到宅门后头去晃荡了一圈。 顾心钺听了大管家的话也没说别的,让他下去了。下午顾祈来见他,告诉他后面还有几处宅子要卖,一个是挨着锦绣园,一个挨着沈雁飞住的地方。挨着锦绣园的宅子大一些,挨着沈雁飞的宅子虽然小一些,但是里面的房子比较少,推倒比较省事。 顾心钺思考了一会,“报价呢?” “挨着三老爷的那家是别处还有房产,就想出手这一个面积位置都不太好的宅子。挨着少爷这家是投资失败了,想卖院子还债。”顾祈说。 “那就把挨着我的那个院子买下来吧。”顾心钺说。 顾祈有些顾虑,“马场挨着锦绣园,会影响少爷休息。” “那我换个地方住就是了。”顾心钺无所谓的说。 顾祈瞪圆了眼睛,“那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顾心钺说,“锦绣园也是我进来前半个月内才整好的,又不是我住惯的地方。”没有他心血来潮想在家里弄块遛马的地方,却让沈雁飞挪地方的,虽然他还没成亲,但是十六岁的男孩子也有自尊心了。 这是他的家。 顾祈也乖觉,见顾心钺心意已定,就自己画了沈府的简略平面图,让顾心钺决定,要换的话他准备住那,选定了地方就好按照他的意思重新装修。 沈府现在的位置是四星拱月,沈李氏住的白楼是月在前头,沈鹤立,沈雀鸣,沈雁飞,和顾心钺的院子像四个星星点缀在月亮后方的日子。沈雀鸣的院子最靠近白楼,沈雁飞的则靠的最远,沈鹤立的院子和顾心钺的院子则是在对角线的两段。 顾心钺手指在图上点来点去,“挨着江海河,把中间的花园圈一半做个院子,我就搬到那去吧。锦绣园的小花园和剩下一半的花园合在一起做公共的花园。锦绣园不用推倒,当客房就是,连接马场的路从雁飞的校场出来。” 顾祈不住的点头。 于是沈鹤立回来时就被告知,顾心钺要住到他身边了,“还费那个功夫干嘛?直接住到江海河来就行,我那个院子本来就大。”沈鹤立高兴的说。 “当然是住到江海河去,你那院子隔壁还能有住人的地方?”顾心钺说,“你院子没个景,我划拉半边花园进来,另外我也还得建几个房间做仓库。还得做一间次卧出来,万一你哪天惹恼我了,你也有个地方去睡不是?”顾心钺笑说。 “那我就睡在悦之脚边嘛。”沈鹤立说,“我是不会惹恼悦之的。” “反正这事你别管,你院子里有什么不能动的你事先说了,其他我会看着办的。”顾心钺说。 “行。”沈鹤立说,“买院子的钱和改建的钱都从账上出,直接让顾祈去找大管家要就是。年轻人做事还是不一样。”沈鹤立已经应了言孝臣,承包了京都到鲁平的这一段路,以后有的忙,没有很多时间陪顾心钺,正好他自己找了个事做,就让他自己折腾去,他高兴就好。 沈李氏最近有很多心事,但她也没个说话的人,儿子发达了,住在大房子里,心也跟着空起来。大儿忙碌,小儿小女又还年轻不懂事,跟他们说也只入耳不如心。身边的丫鬟,跟她们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好在还有老街坊老尹在帮大儿做事,时不时会来家中,碰到了也能说些话。尹叔控制着次数去沈府,他的心思是皎皎明月,虽然在别人看来可能有些老不修,他却知道,这份心思没有什么龌龊。能看着你过的好,就行了。 这一次到沈府,被沈李氏热烈的欢迎,尹叔还有些受宠若惊,吃了饭上了茶,尹叔才觉出,沈李氏是不是有话和他说,他就直接问了。 沈李氏叹气,“雀鸣说要学骑马,顾心钺现在正在家里大动干戈,要弄出个遛马的地方。” “这是好事啊。”尹叔说,“顾心钺这么疼雀鸣,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骑马。”沈李氏说,“这也不说了,好好的房子跑来要推倒跑马,这不是作孽么,大儿他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雀鸣人单纯又小孩心性,顾心钺这么纵着她,我怕她以后也会变成自私骄纵的富家小姐,那我以后死了都没脸见她爹。”沈李氏忧心忡忡的说。 “好孩子是惯不坏的。”尹叔说,“再说她现在是富家小姐没错,以后嫁的人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你若还按你曾经学的那样去教她,就不合时宜了。” “我不要她大富大贵,只要她找个可心的人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就行。”沈李氏说。 “你这么想,孩子不一定这么想。”尹叔说。“沈鹤立是个重情的孩子,他自然能管他妹一辈子,但雀鸣她真的想找一个靠她哥才能活的相公吗?当初顾心钺让人带雀鸣去认识更多好人家的姑娘,你也没阻止。现在雀鸣看到别人是怎么做的,她也想迎头赶上,你现在却让她回来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这不是为难孩子吗?见识过外面天空的鸽子,如何还能安心在窝棚里待着。” “不安分有什么好。”沈李氏叹气道,“从前听说过的富家小姐私奔被拐的事还少了,都是不安分闹得。” 尹叔给沈李氏,给自己满了茶,换个话题问“你现在觉得顾心钺怎么样?” “顾心钺。”沈李氏端着茶杯喝水,“虽然不好亲近,排场大,规矩多,心里也没有一点做人儿媳妇的认知,但是还不错,谁叫大儿喜欢呢。” “只是因为大儿喜欢才觉得不错吗?”尹叔问。 “比起我见过的贵族少爷小姐,”沈李氏还是说了,“他虽然不好亲近,但该对人的尊重和礼数一点也没少。处事公正,对下人大度慈爱。排场大,他用的都是自己的钱,明面上也没看不起我们这排场小的。规矩多,也是那句话,他自己规矩也没要求我们跟他一样规矩。这些你还能说是当初他和大儿处的不好。现在他两处的好了,顾心钺就更周到了,就找不到不好的点来。” “他还身份高贵,长的也俊。一样的劳累一天回家,现在大儿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就是因为家里有顾心钺在等着他。”沈李氏说,“这就是娶媳妇的意义。等他生下一男半女,我也能烧香告诉他爹,老沈家娶了个好媳妇。” “这不就结了。”尹叔拍板说,“你既然觉得顾心钺不错,你觉得他会是看着雀鸣变坏而不说的人吗?” “纵容容易,管教才难。他也不好做个恶人。”沈李氏担忧说。 “何必对没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尹叔说,“闲暇时就把雀鸣叫来,问问她最近玩些什么,你不反对,孩子还是很多话都愿意跟你说的。孩子说什么你先反对,久而久之,孩子就什么都不愿意跟你说了。” “你呀,有空的时候多出去走走,老待在家里东想西想,没事也能想出事来。”尹叔说。 沈李氏点头,有人告诉她她心里担忧的事都是杞人忧天,她就舒坦多了。 沈鹤立修路,有个别人无法比拟的好处,他自家有船队,修路用的河沙,三合土,他用自家的船运输上来,没有断层,没有延误,节省很多事。而且船队还能给他带来急需的劳动力,连年征战,军阀横行,就是肥沃的土地上都有不少流民。 沈立堂在当地贴了告示召集了劳动力,修路一天馍管饱,三天一顿肉,每天还有二十个铜板,坐船接着去,等路修好了船又把他们送回来,平常带个信带个钱什么的也不在话下。排队报名的人排了老长。 沈立堂的船一船就送了三百个人上来,分成三班,一天不停顿的开工,陈兴汉打下勾平的捷报才传来,他的路也修了大半。 言孝臣代替蒋承君去实地看了路,不住的对沈鹤立竖大拇指,“做的不错,争取一路修到勾平去,他日大帅凯旋归来也能踏着新马路回来。” “这么说鲁平到勾平的路也归我了。”沈鹤立笑着说。 “哎,你吃肉也得给别人留点渣,我倒是想把路全给你,可这不是帮你,是害你,这扎别人眼了。”言孝臣说,“不过我也有另外的好事交给你。总理要开经济区,这你知道,那一大片广袤的土地,都归政府开发,不承包给别人,请专门的人来设计,在这我也不怕话先说在前头,经济区所有地面修正都归你,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修路的钱早一点到位,我就完全没问题。”沈鹤立笑说。给政府修路,赚钱是其次,敲门搭线讨巧卖乖才是正理,他要真的把路全部包了也着实不像话,别人也要表现的机会。不过言孝臣说把经济区的地面修整交给他,这算不算代表他进了蒋承君为首的政府的眼。 真想快点回去和悦之分享这个好消息。   ☆、第45章 完整的一章 既然家中要大修土木,沈李氏就说了,她一个人住在小白楼里并不习惯,还是让沈鹤立和顾心钺住到白楼去,沈雀鸣的小院子腾出来给顾心钺放地方,她和沈雀鸣住到江海河去,沈雁飞的地方不动,这样大家都住到一条线上了。 沈李氏突然这么说,布局又要改变,男人住的院子和女人住的院子完全不一样。不过沈李氏既然开口了,顾心钺头一点,那就这么办吧。花园也不用围起来,就做个大的中央花园,再把江海河的房间改一下,还让曾妈去自家当铺的仓库里拿些精品过来做摆设。 一个月改造,搬家也搬了五天才彻底搬清楚,一切尘埃落定后一家人在改名后的延寿院吃了一顿饭。第二天上午,顾心钺就叫了沈雀鸣和沈雁飞去马场,一条两边都摆着矮松盆栽路的宽敞的石板路,经过原来的锦绣园改名的迎客亭后一个野趣的小闸门后就是遛马的地方了。 两个院子间的围墙被拆掉,多余的房子也被拆掉,这么一看,地方还很宽敞,跑马的地方是一个圆圈,中间是种植的低矮的牧草,围绕着的跑道则是结实的沙土地。 顾心钺一行人才走到跑马场附近,就有人牵着两匹马走近,一匹矮的通体枣红的马和一匹稍高一些的土黄色的马。 “马——”沈雀鸣高兴的眼睛都亮了,欢快的朝马奔去。 “矮的那匹是母马,是雀鸣的。高的那匹是公马,是雁飞的。”顾心钺笑说,“牵马的那个人叫窦三,教你们马术的人。” “谢谢大嫂。”沈雀鸣转回头对顾心钺说,“这马真漂亮,我能给它取名字吗?”沈雀鸣有好多问题要问,围着窦三就叽叽喳喳的没个停歇的时候。 顾心钺看着除了开始说了谢谢大嫂后就一直安静的沈雁飞,“怎么,不喜欢吗?” “喜欢的。”沈雁飞说。少年的眉目和沈鹤立有七分相似,却更稚嫩,眼睛清澈有神,却笼罩着一丝忧郁。顾心钺私心里比起沈雀鸣,更喜欢沉默的沈雁飞一点。就因为他酷似沈鹤立的长相。 “不去摸摸它,给它取个名字。”顾心钺笑说,“等你们和它们熟悉了,也能骑马上跑几圈了,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城外跑马。” 沈雁飞点点头,抿紧唇好像在考虑什么严重的事情。 “有什么事想不通的话不妨和我说说。”顾心钺很有耐心的说,“你大哥忙修路的事连睡觉的时间都少,这些日子关心你们的时间是少了。” “大哥也是为了赚钱养家辛苦,我们安坐在家享受,如果还有怨言的话那就是猪狗不如。”沈雁飞说。“我恨不得马上就能长大成人,也能帮大哥分担,不让他如此辛苦。” “你现在还小呢,有心就好。”顾心钺笑说,“要不我跟你大哥说,让你去跟着他体验一下生活。” 沈雁飞又抿紧了唇。 顾心钺笑着看前面,沈雀鸣是个胆大的,现在已经在窦三的帮助下上马了,顾心钺看着她在马背上笑的跟花似的,“比起跟你大哥干,你更想自己单干是吗?你一个人想做的到底是什么?”顾心钺看着沈雁飞问道。 沈雁飞看着他,半响后下定决心说,“大嫂能帮助雀鸣做她想做的事,应该也可以帮我。大嫂,你帮帮我,我想去从军。” 是夜,顾心钺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书,只这书半天也没翻过一页,显然是在做样子,直到裹着水汽的沈鹤立上床后他才惊醒醒来。“嗯,你回来了。”顾心钺问。 “嗯,”沈鹤立匆匆应一句,钻进被窝里趴到顾心钺身上东摸摸西摸摸。 “累的站着都能睡着了,还有这样的心思。”顾心钺啐道。 “这个和那个用的不是一样的力气。放心,再累也要喂饱你。”沈鹤立不正经的说。 两人都许久没做了,真心还是有些想了,仓促潦草的前戏过后,沈鹤立把自己陷入顾心钺里面,满足的喟叹一句,“你送了两匹马给雀鸣和雁飞骑,也得送什么给我骑一骑才是。” 顾心钺正被顶的难受呢,闻言扇他,“浑说什么?” 沈鹤立怕顾心钺挣扎,马上就着两人相接的姿势翻身躺平,让顾心钺在上面,“你骑我,你骑我。” 显然这匹马太有主见又不太听话,顾心钺不能自持的起起伏伏,仰着头唇齿间溢出难耐的声音。 做完该做的事,搂着顾心钺还没一分钟,就响起香甜的鼾声。顾心钺等他睡熟后才下床清理。觉的自己没有马上跟沈鹤立说沈雁飞的心思是对的,想也知道不会答应的事,何苦现在说了让他分心。等过年的时候再说吧。 进入腊月的第一天,京都盛大开业了一家百货公司,就开在沈鹤立的百货斜对面不过一百米的地方。百货公司的经理在突如其来的开业后,着急忙活的去找沈鹤立,好不容易在离京都几十公里的地方找到灰头土脸的沈鹤立。 连比划带说明的解释了现在的情况,沈鹤立只点头说知道了,丝毫没说要回京都看看。大班不解,沈鹤立笑着拍拍身上,“我回去他也得开业,这么灰头土脸的去,给人家看笑话。你们就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这两天我寻了空就去看看。” 大班经理以为沈鹤立这么淡定是因为胸有成竹,他也吃了定心丸似的回去了。沈鹤立却在他离开后轻皱眉头,之前一点风声都不露,突然这么大张旗鼓的对门开百货公司,想让他觉得不是冲着他来都不行。 只是谁要冲着他来? 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心钺也在当天知道了沈氏百货对面开了一家新的百货,听说排场很大,舞龙舞狮的人都占了一条街。顾心钺让石青去转悠一下。石青虽然是他身边的第一小厮,但是因为长于探听,又五官平凡。人们就是见过他也记不住,走在人群中也不会惹人注意。 沈鹤立当晚没回来,只让发财来传了消息回来。顾心钺点头表示知道了,在睡觉前交代曾妈,让丁香做些宵夜,让赫青给沈鹤立送去,不用多精致,多做些。 曾妈点头应是。 沈鹤立三天都没回来,第四天回来时胡子拉碴的憔悴的很。顾心钺先让他去洁面,让他把胡子刮了。沈鹤立坐下后就不想起身,疲惫的摇摇头。顾心钺看着他,片刻后还是觉得无法忍耐,让人把炕桌移走,他让沈鹤立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让黛眉拿水和洁面用的东西来。 沈鹤立闭着眼,感受顾心钺的手在自己脸上滑动。片刻后洁面完成,顾心钺拿着刀子准备给沈鹤立剃胡子。沈鹤立还是完全放松的躺着,不知什么时候起,顾心钺于他,已经是在脸上动刀子都可以完全信任的关系。 “很棘手吗?”顾心钺问。 “嗯,是有些麻烦。”沈鹤立叹气似的说。“对方来势汹汹,战意昂然,有些棘手。” “李家是老牌的商家了,当年的皇商。早些年元气大伤有些沉寂,可是直到今年中秋都没听说过有什么起复的迹象,短时间内能在你对面开百货公司来打擂台,恐怕身后有别人支持。”顾心钺说。 “这一点毋庸置疑。”沈鹤立说,“而且可能是别的军阀,也有可能是东临岛的王孙。我现在和蒋承君政府正蜜里调油的时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拆台。除了他,京都还有谁可以肆无忌惮站在后头跟我作对。” “那你准备怎么办?”顾心钺说,“可能只是拿你来当投石问路的小石子,你要乖乖的当小石子吗?” “当然不。”沈鹤立睁开眼睛说,“我已经做了决定,他要开百货就开,我就在我家百货旁边,再开个店铺,我见你上次从广市带回来的裙子很受欢迎,雀鸣整天穿着花裙子出去,说朋友们都很羡慕,想来想去觉得卖这个不错。我已经发电报给耽景,让他赶紧的给我发一批现在广市时兴的衣服过来,赶在过年前还能凑个热闹。” “你的脑筋倒转的快。”顾心钺闻言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说,“只你准备做,得做的再精细一点,专门做个女子百货怎么样?卖时兴的衣服,首饰,鞋子,还有现在流行的胭脂膏儿,香水。效仿西洋人三不五时的开开女子沙龙。” “赚有钱人的钱,他不怕你贵,就怕你不够贵。”顾心钺说。 沈鹤立闻言就要起身,顾心钺吓的忙压住他,“别动,仔细刀刮着脸,还得带花过年。” “我不动。”沈鹤立老实说,“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 “我知道什么。”顾心钺淡淡的说,“你遇事也不会回来找我商量,我的意见不重要。” “实在是那头的人非得拉着我商量不让我回来,结果他们自己辩论该不该关店就吵了三天,我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跑回来的。再不见见你,我就支撑不住了。悦之现在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沈鹤立诚恳的说道。“再说我也知道,悦之要是知道对面开了一家百货公司,一定会帮我去调查清楚,我回来就是听要你的意见来了。” “调查的结果是震天百货的货物和沈氏百货的货物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叠,而价钱上却普遍低两三个点,如果你沈氏百货不改变,或者是打价格战,最多不过三个月就得黄了。”顾心钺说。“他们背后有什么机锋咱们暂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可是百货公司黄了,可是关系到你的切身利益,你现在和政府合作的项目就是个无底洞,若百货公司还黄了,恐怕日后真的只能靠我养家了。” “现在让我关门我不甘心,我也不会愿意。”沈鹤立喃喃道。“再想想吧,一定还会有办法。”   ☆、第47章 新 听完岳青衣的话,顾心钺心里极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但抬眼见岳青衣还眼巴巴的看着他发落,手搁在脚上,“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岳青衣闻言有些失望,但这何尝不是意料之中。只能依言下去了。 等他走后顾心钺起身急急忙忙的重新回到房间,脱了鞋子上了床,调皮劲的用手指戳着沈鹤立的脸让他醒来。沈鹤立睡了没半个钟头又被弄醒,心里有点郁燥,睁眼见是顾心钺,就熄了发火的心思,把顾心钺拉到被窝里团吧团吧的抱住,“别闹,陪我睡一会。” 顾心钺拍开他的手,半坐起,把自己的外衣外裤脱了后才钻进被窝,把沈鹤立摆弄成舒服的姿势,他才躺好。 沈鹤立被他这么一套动作下来彻底清醒了,搂住重新躺好的顾心钺,嗅嗅他头发的香味,“想我陪你说话了?” “你当初是想过趁章老板生病的时候收购兴盛财庄吧?”顾心钺问。 “恩,是想过。”沈鹤立说,“只是章老板说病重,又一直吊着。他没死,谁也别想轻易的拿下财庄。再说现在大家都叫银行了,以后是什么趋势现在还不明了。怎么了?” “李强国最近和小章老板走的很近,想来也是对兴盛财庄志在必得。他让你不痛快,我本来想先收购兴盛财庄,也给他添添堵。”顾心钺说,“但是我刚才知道一点有趣的事,突然又有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沈鹤立抱着顾心钺,暖烘烘的又有些睡意上头了。 “岳青衣,就是当初你和小章老板去吃饭带回来的戏子,和我说了一点有趣的事。”顾心钺说。“原来他师兄不是小章老板的相好,而是大章老板的。小章一直在大章的阴影下。这一朝得志就迫切的想把哥哥的一切占为己有。” “嗯。”沈鹤立用鼻音应道。 “你说他连大章的心头好都想占为己有,对大章明媒正娶的夫人会不会有占为己有的念头?”顾心钺说。 “嗯,嗯?”沈鹤立惊讶道,“那不至于吧。” “豪门贵族,龌龊事多了。”顾心钺说,“如果小章和大章的夫人搭上了,大章一场病这么久就意料之中,有人不想他好,有人有本事不让他好。” “你想?”顾心钺说。 “大章可不简单,既然我们不准备收购财庄,不如帮他一把,等他病好后,在病中欺辱过他的人必然得不到好,我们就有盟友对李家实行压制了。”顾心钺说。 “嗯——”沈鹤立拖长了音,还是有些疑惑,他私心里还是觉得顾心钺这是费力不讨好,这也太迂回了。 “病了这么久都没死,说明一定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病。”顾心钺继续解释说,“你现在也需要一个真的利益联盟。章家在诸多风波后还能坚挺到现在,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对象。” “原来是为了我。”沈鹤立在他后颈处啄吻,“可是你用什么办法?” “我自然有办法。”顾心钺仰着头说,这是他给沈鹤立准备的惊喜,自然会妥帖的办好。 一场戏唱完,岳胡笳疲惫的卸妆,戏楼里的跑腿进来说,“岳老板,章老板在楼上雅间等你呢。” 岳胡笳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的疲惫几乎像潮水一样淹没他,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萌生一种划花脸的冲动。这样,就不会有人纠缠吧。 岳青衣从小门进来,“师兄。” “青衣,你怎么过来了。”岳胡笳见到他非常惊讶。岳青衣是他的师弟,也是他的义弟,两人的师傅就是他们的养父。岳青衣从出场唱戏就在岳胡笳的维护下,从前有大章护着他,他也能护住他,但是大章生病,小章一直在骚扰着他,他就萌生了把师弟送出去的念头。 戏子这行当,肮脏的事太多,岳胡笳并不想师弟也过跟他一样的生活,他幸运碰的上大章,师弟会不会也有一样的运气。就算他也找到他的‘大章’,但是大章突然病倒,处境也会变得风雨飘渺起来。 所以他和小章虚与委蛇,在他带过来的众多老板中选择了沈鹤立,缠着小章把青衣送给沈鹤立,青衣现在还不是角,戏楼老板不会卡着他,让小章给些钱就是。 “师兄。”岳青衣见着师兄两眼就起雾了,“你又瘦了。” “这些不用你管,你怎么来了。”岳胡笳焦急的说,他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比如师弟被沈家赶出来。 岳青衣知道他担忧什么,连忙说,“我在沈家好好的,也不曾苛待我,当初才进去只让我住着,我担心什么都不做会被轻易的赶出,我寻了机会给老太太唱戏听,老太太还给赏钱呢。” “做的好。”岳胡笳欣慰的说,“钱要好好攒着,以后是你立身的保障。” “嗯。”岳青衣点头,又急切的说,“师兄,你有没有办法带人进到章老板的家里。” 岳胡笳的表情奇怪,岳青衣解释说,“太太,就是沈老板的夫人,他有办法救章老板,但是得有人把他们带进去才行。” “他为什么要救章老板?”岳胡笳不相信。 “也不白救,等章老板好后,要和沈老板结盟共同对付李家。”岳青衣说,“现在章老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师兄难道不想知道吗?再差也差不过现在的情况了。章锦人最近和李家的人走的很近,如果他真的把兴盛财庄卖给李家,日后就算章老板好过来,也回天乏术了。” 岳胡笳的脸上呈现一种忧伤,片刻后他做了决定,“那好,我现在去跟章锦人说我想去章家,等定好了日子你就回去告诉沈太太,如果他真的有办法能治好锦天,日后做牛做马,我都要报答他。” 岳胡笳搞定章锦人非常简单,只消梨花带雨般惆怅的说一句他一直想去章家,可惜章锦天一直都没带他去。章锦人立马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难事,我带你去。”带着他的相好去他床边戏耍,如果他有意识,都该气的跳起来了。章锦人阴测测的想。 到日子,岳胡笳看着岳青衣带过来的一男一女,男的面皮看着挺年轻,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年轻,女的年纪是真小,看得出来的稚嫩。男人对岳胡笳简单的介绍自己,“我是伍思亲,这是丁香,进去后最好能给我们和章老板独处的时间,如果没有,那也没关系。” 岳胡笳心内慌慌,面上不改,也不知道带着这些人去到底是好是坏,所有担心只能随着车子开进章府,箭在弦上。 不等岳胡笳想办法去见章锦天,章锦人先提出要带他去看看大哥,虽然知道他的恶心用心,但岳胡笳还是从没有像这么一刻,感谢他。 章锦天住在深深的宅子里头,穿过许多回廊拱门,才进一个院子就闻到浓厚的药味,院子里很清净,并没有很多下人,只一个老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熬着药。章锦人在推门的时候对岳胡笳笑道,“你可得做好准备,我大哥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样子的人。” 岳胡笳勉强的笑笑,屋子的药味更浓,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臭味,岳胡笳怕怕的说,“我有点怕,可以让我的跟班陪我进去吗?” 章锦人在伍思亲丁香脸上看一眼,“进去就进去,别说话,别多事。” 一行人进了屋子,厚重的帷帐下床上躺着一个脸色灰败的人,若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就和死人无误。岳胡笳咬下唇,努力憋回泪意,挽着章锦人的手就要往外走,“走吧,咱们走吧。” “急什么。”章锦人搂着他往一旁的罗汉榻坐去,“大哥疼爱你那么多年,你再陪陪他。” 岳胡笳仓促之余给了伍思亲一个眼色,翻身坐到章锦人身上,挡住他的视线,让伍思亲好给章锦天把脉。 伍思亲才给章锦天把脉还没来得及给他看看眼皮,门外传来动静,伍思亲立马回归到原位和丁香老实垂手待着。 “章锦人——”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冲进来,把岳胡笳拉起来扔到一边,就过去扇章锦人的耳光。 “大嫂,大嫂,你干什么?”章锦人左右躲闪道。 “你大哥都不敢把这个贱人带回来,你把他带回来存什么心思?”女人生气的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胡笳好歹也是大哥的身边人,我带他看看大哥怎么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章锦人假惺惺的说。 “你说他和谁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就扔过去,章锦人几下逃窜就逃出去了。 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岳胡笳,“不知羞耻的东西。” 岳胡笳没有忍耐,嘲讽脸的望回去,“我本就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人,我不知羞耻,大家闺秀,豪门太太,相公还没死就和小叔勾搭上了,你好知羞耻。” 女人被戳中软肋,狠狠的甩了岳胡笳一个巴掌,气呼呼的走了。 顿时屋里只剩下岳胡笳三人,岳胡笳委顿在地,对伍思亲说,“他严重吗?” “是恶疡,突然昏迷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伍思亲说。 “还吃了很多相克的药材。”丁香补充道。她对气味很敏感,基本上从气味就能分辨出吃了什么。 “能好吗?”岳胡笳说。 “拖到现在有些严重,不过还有的治。”伍思亲说。“等我回去配置了药水和药丸,每天给他吃三次,药水也要涂三次。” 岳胡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我会想办法住下来,你能留下吗?”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伍思亲说,“为了李道子的绝本,我是值的了。不过丁香,你要是留下来,你家少爷吃饭怎么办?” “伍大夫不是要配药水和药丸,我去跑腿买就是。”丁香说,“岳老板要住下来,也得拿些东西来不是。”   ☆、第48章 过年 往年京都开始下雪时,顾心钺就什么都不做开始猫冬。今年不行,直到腊月二十之前都还在忙碌。二十日后总算能静下来享受过年。 其实除了丁香,其余人也能客串一下厨子,不过丁香还是每天都从章府出来,匆匆穿过半个城市回到沈府,她自己为过年的宴席有一些准备,之外就是每天把说点章府的事给顾心钺解闷。 岳胡笳在章府也是挺拼命的,一直在煽风点火,让章锦天的妻子和章锦人闹,他也豁出去和章锦天的妻子闹,章府每天都跟唱大戏一样的热闹。章锦天已经恢复一点意识了,其实他一直都有意识,只是之前病着说不出,如今能说话了,每天见家里这么热闹也没出声,只是为什么见着岳老板也不说话。 “岳老板先跟他说话了吗?”顾心钺穿着带着毛围脖的冬装,盘腿坐在暖炕上,拿着剪刀在修剪一个小盆栽。四个大丫鬟都坐在附近,有的手里剥着核桃,有的手里摆弄着水仙盆栽,围在一起听八卦。 “好像也没有。”丁香想了会说,“章家大奶奶不准岳老板在家过年一直在闹腾呢,好在伍大夫说章老爷现在只是恢复的事了,岳老板再坚持一会就会出来了。” “伍大夫说了他今天要在哪过年吗?”顾心钺问。 “我问这个问题时伍大夫还说我笨呢,他现在人在京都还能去哪过年。说少爷把他从山窝里挖出来,要是不招待他过年,以后就不要见面了。”丁香有些委屈的说。 顾心钺笑,“他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既然章老板好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吧。” 丁香连连点头,她也可以早点回来了,沈府的厨子每天都守住门堵她,让她给传授几招过年的菜式。虽然少爷现在还没开口说让她煮一大家子的菜,但她也得做好准备不是。过年期间少爷总不能和老太太她们分开吃。 沈氏百货因为别出心裁的国百货,年前的生意很火爆,沈鹤立笑呵呵的给了属下红包后,就封店大吉,准备过年了。 如今京都到处都是一片过年喜乐的场景,蒋承君执掌地方政时一直是对普通民众采取休养生息的状态,一年半下来也颇有成效,太半人家还是能扯得起新年的新衣,也舍得买些糖给孩子甜甜嘴。 州政府也早就关门放假了,督帅府是官宅也是私邸,蒋承君住到督帅府,如果有什么紧急的公务他也能及时处理。他和陈兴汉的关系,他并没有明说,但是也没有特本书由糯 米論 壇为您整理制作意隐瞒。知道的人心里都有数。 临近年关了,前线的陈兴汉还没回来,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蒋承君越发不爽起来。他不爽就看不得别人痛快过年。让东临岛的探子拾掇李相和王孙的关系。结果探子还没行动,王孙先投了一个大型炸弹。 他发函给京都有底蕴的人家,说要人家准备适龄的女子,前往东临岛选秀。后位和两贵妃位虚位以待。蒋承君知道这个消息后,手里的豌豆黄停在嘴边,分外惊愕。 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他的谋士的主意,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建议的主意。现在还是那个用后位做饵,让几大家族像被胡萝卜吊着的驴为他所用的时代吗? 一个偏居一隅的伪王朝,这是想借皇后母族的力量回京都来吗? 蒋承君觉得好笑之余,觉得干脆再帮他添把火。他让东临岛的探子偷着用伪朝用的官函用一样的语气发到其他州的有底蕴有实权的人家。反正看热闹不嫌大。就算大趋势都会认为这是王孙在痴人说梦,徒招笑柄,但有人动心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蒋承君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这一些动心的加一层锁链,他把这份私人函发到报纸上了,还让报社做了一个专题,□□的封建帝王,我们还需要吗? 消息惹起轩然大波,各路人士,民主人士,在报纸上你来我往的或□□或支持或反对,还有高级的反讽,幽默的暗喻。总之在过年期间也好好热闹了一番。 沈鹤立抱着一盆盆栽兴冲冲的往家走,这是他特意找人去寻摸来了,半个手臂长的梅树盆栽,像能在掌中把玩,如今正在盛花期,如云如雪,奇巧精致,暗香阵阵。 想到顾心钺看到这个会喜欢,沈鹤立也不觉得重了,非得自己抱着去拿给他看不成。 一进房门就看到有一个陌生男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的是眉清目秀,如今正笑的春风得意的拉着顾心钺的手说什么。 “家里有客人?”只脚步停顿一下,沈鹤立笑着进屋说。 顾心钺看向他,下人们纷纷起身行礼,“老爷回来了。” “手里抱着什么?”顾心钺看到他手里的用纱绢罩住的东西就问道。 沈鹤立把盆景放到炕桌上,“朋友送我这么个小玩意,我想你会喜欢就带回来了。”沈鹤立把纱绢取下来,梅树的全景就露出来。 “哧,梅,性高志洁,枝,清癯苍劲,花,缤纷怒放,若是梅林则梅海凝云,如置天堂,香,淡雅清香,香在无寻处。”伍思亲不屑的开口道,“梅韵四贵,贵疏不贵凡,贵瘦不贵肥,贵老不贵新,贵含不贵开。你这一个都不沾边,人为的把它培植成小巧模样,让高洁的梅花也如牡丹芍药一般供人把玩消遣,简直是有辱斯文。” 沈鹤立被说的一愣,去看顾心钺,顾心钺笑着碰碰枝头的梅花,“你别听他的,惯会辣手摧花的人也能说别人有辱斯文。” “这小梅树小巧精致,难得还繁花簇拥,得费不少功夫还能得这么一颗。我很喜欢。”顾心钺说,“这是伍思亲,看着年轻,论年纪论辈分得叫他一声叔叔,为人最是荒诞无礼,说话直来直去,你别在意。” 伍思亲继续嗤笑道,“这梅树花开的好,却一点香味都没有,看着精致,却一点风骨都没有。小悦悦,许久不见,你怎么也变成一个心口不一的人,每天都要去护国寺住上十天赏梅的人,说喜欢这种。” “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黛眉带伍大夫去看看,若有什么不方便趁现在还能改动。”顾心钺说。 伍思亲点着他,笑着说着男生外向,就往外走了。 沈鹤立在顾心钺身边坐下,“他什么人?” “我娘的陪嫁大夫。”顾心钺说,“他没有亲人徒弟,平常都是在山谷里隐居,这次为了章老板我去请了他出山,赶巧在这个时候,我就留他在家里过年了。” “你娘的陪嫁大夫?”沈鹤立惊道,“那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在我娘身边时就快而立了,现在就算没到六十也有五十多了。”顾心钺说,“他保养有术,因为不想被人议论询问,所以才一个人离群索居,他的真实年龄你别和人家说。”顾心钺想到什么又笑道,“虽然他很可能会恶作剧的自己先说了。” “这也太神奇了。”沈鹤立不敢相信。“再怎么保养也不会这么年轻吧。我以为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六十岁的老妪还面如春花,形似少女的也不是没有。”顾心钺说。 “他医术那么高明的话,当初你生病的时候怎么会?”沈鹤立问道。 “因为他没治好我娘,眼睁睁的送走我娘后,他就闭关修炼去了。”顾心钺说,“我当初还没病到非要他来才能治好的程度,当时找的也是家里供奉的一个大夫,没想到他的药童被收买了,给我下了胎虫。发现不对的时候曾妈就去找了他来,当时胎虫已经扎根,唯一解除的方式就是和男人交合。当时我虚岁才十一岁,很危险,而且苏青照也早就把我种了胎虫的事闹将出去。所以就没办法了。” 沈鹤立拦着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让你说起往事伤心了?别说了。”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顾心钺浅浅的笑道。只是过程麻烦一些,最后的结果会是一样的, 沈鹤立越过他看向桌上的盆栽,“这么看确实失了梅的风味,拿去给雀鸣吧,小孩子家看个热闹,等过了年,我陪你去护国寺看梅花。”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顾心钺说,“我说喜欢就喜欢,摆在隔案上。” 沈鹤立把头埋在顾心钺颈窝里“怎么能这么好呢,这么好。”的喃喃道。 三十过年,早上先要请了沈鹤立爹的灵牌出来,这些事今年都是和顾心钺说的让他去做,顾心钺就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方式准备了祭祀,沈李氏看到今年隆重的祭祀,欣慰的对顾心钺说,“你费心了。” 沈家的年夜饭往年除了家人外还有尹叔还有几个没家的年轻小伙子,今年又多了一个伍思亲,坐了一个大圆桌看着挺热闹,年夜饭是丁香和曾妈带着沈府的厨子一起做的,耗时一天的费心费力的一桌子好菜。 尹叔端着酒杯,“恐怕从前的皇上的御宴也不过如是了。” 吃完饭,沈鹤立发红包,雀鸣拿到红包就叫嚷着摆桌子,年夜饭后的打麻将守夜也是多年的习惯。沈鹤立笑道,“你才拿了我的红包,如今又想拿着我给你的红包来赚哥哥的钱了。” “嘻嘻,大哥一年到头都在别人兜里掏钱,只过年这一天从兜里往外掏钱,错过可要再等一年。”沈雀鸣笑嘻嘻的说,沈鹤立年年三十打麻将,年年输,就算特意给他喂章他都胡不了,真是奇了怪了。 今年人多,暖厅里摆了两张桌子,打麻将的人打麻将,不打麻将的坐在炕上吃瓜子点心,还有站在桌子一边看。 起手四圈,沈鹤立一盘没赢,面前作为筹码的金瓜子都换上第二盘了,和他同桌的雀鸣,尹叔,伍思亲自然是乐不可支。沈鹤立郁闷的往后靠去,今年的手气尤其差,看到坐在一边的顾心钺和曾妈,沈李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眼前一亮,“悦之,过来打一盘。” “我不会。”顾心钺说。 “没事,我教你,很简单。”沈鹤立欲起身的说。 “不行,大哥,说好今年落座就不起身的。”沈雀鸣阻止道,“才输了四圈,大哥就怕了吗?” “我怕?”沈鹤立说,“你嫂子在一边无聊,来,悦之。”沈鹤立坚持让顾心钺过来,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顾心钺抓牌,沈鹤立告诉他该怎么打,怎么糊,怎么算牌。 一圈过后,顾心钺就让沈鹤立闭嘴了,第二圈,顾心钺糊,第三圈,顾心钺糊,在顾心钺连糊了十把后,沈雀鸣可怜兮兮的说,“不行了不行了,嫂嫂再这么糊下去,我的私房都要空了。” 伍思亲也横眉冷对道,“之前是谁打牌的,现在就该还是谁打,进来横插一杠子算什么。” “不行哦。”顾心钺温和的笑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落座就不起身的,这才输了十把,你们就怕了吗?” “我错了,大嫂。”沈雀鸣闻言更加欲哭无泪了。   ☆、第46章 沈鹤立的新点子 新开一个百货商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单装修定柜子就需要不少的时间,再加上货物在路上的时间。沈鹤立粗略算了一下,就算耽景有最快的速度发货,等东西到京都,也是春节过后了。 左右赶不上,沈鹤立干脆不急了。店铺依然装修,但是不着急,慢慢来,务必做的精致又华美。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后,回家让沈氏百货的大班经理这样那样把货柜整理一下,货架上的货物先搬到仓库。再用红绸红灯笼把店面装饰一下。 他自己则连夜坐船去京港,发财带着他拟好的货物的单子去中原州。京港是历史悠久的海港,货物流通非常大,也催生了许多赫赫有名的杂货店。沈鹤立在逛街时萌发的点子,百货公司都是卖的洋百货,他不如反其道行之,卖国百货。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卖杂货,而是赋予杂货新生。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点子好的沈鹤立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反正这样继续下去生意也不会好,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了,货还在那,亏不到哪去。 勐城的漆雕,湘泉的竹器,德劲的瓷器,乌家庵的山水小景……这些往日里只有内务府才能全部赏到的东西,现在在沈家百货也可以一次看的够。除了这些摆设,还有纸墨笔砚,鼻烟壶,折扇等日常小屋,包装好的放在货柜上成列,也是高档的熠熠生辉。这就是沈鹤立的打算。 这些货源很杂,要想一次找齐不是容易事。好在沈立堂给人运货,多少知道该往哪找人,沈鹤立亲自上门去谈生意,最多的一天见了八家老板。杂货铺的老板或者自己就请了匠人生产的老板。 见到人就能谈笑风生,在路上的休息时间,沈鹤立粗哑着嗓子,一切都靠纸笔画。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签订了所有的供货合同,随着货物一起回到京都。发财那只要按着沈鹤立的单子大量采购就行,所以比沈鹤立早一天回到京都。 到京都沈鹤立也没歇着,告诉大班经理怎么摆,该怎么卖,选好了日子,前一天白天还正常营业,晚上连夜换货成列,第二天就变成了主题百货。还让人写好广告词发到报纸上,不是大报,就是专门报道市井趣闻的报纸,沈鹤立一口气先定了一千份,那报纸见他买的多,广告费都没要他的,还尽心尽力给他做了一整版的漂亮广告。做了这一笔大单好过年啊。 沈鹤立让大班在前一天的时候找人把这些报纸都免费送到人家里去。确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沈鹤立才回家休息。 到家看见顾心钺本能就想笑着打招呼,笑容出来了,声音在嗓子里却出不来,干哑的呵喝声,沈鹤立用力咳嗽,想让嗓子松快些,顾心钺拦着他,“你先别说话。” 沈鹤立拉过顾心钺的手,这几天急急忙忙的好像被火在身后赶着,现在万事处理妥当,只等最后的效果了,他的心也轻松大半,在顾心钺的手心里一比一划的写着‘想你了。’ 顾心钺瞪他,“身上臭死了,去洗澡。”担心他一个人洗澡会晕倒,顾心钺原想让发财去帮他忙,结果沈鹤立拉着他的手不放,最后没办法,变成他进去帮他洗澡。 顾心钺何时伺候过人,笨手笨脚的脱个衣服都不利索。沈鹤立老实站在他面前,就算偶尔被扯痛都没关系,原来顾心钺的心疼是这样一种迷人的滋味。若能常常得到他这样的温柔,就算再辛苦他也甘愿。 顾心钺非常毛糙的帮沈鹤立洗了澡,给他洁两人面,刮了胡子。最后自己一身也湿了,干脆叫人送水进来他也洗个澡。沈鹤立也不出去,就在旁边看着。顾心钺落落大方的脱衣洗澡,沈鹤立摸着下巴,眼神赤口口的烧人。 顾心钺早就看出他现在外强中干的现状,不在意的泡进水里说,“有心无力说的就是你。还是别看了,看了还得上火。” 沈鹤立哈哈笑道,非常开心。 两人洗完澡出来,曾妈端上温热的梨子百合水,“老爷,太太叫了大夫来,让大夫进来看一下吧。” 沈鹤立端着茶盏喝水,喉咙干痒粗糙的感觉好了一些,“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太过劳累,又没睡好,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又没说你有什么事。”顾心钺说,“大夫只是看病吗?我让他来看你的身体情况给你开几个补品方子。” 见沈鹤立还想说些什么,顾心钺眼一瞪,“也不是特意为你叫来的。母亲,雀鸣和雁飞都看过了,只你这几日不在家才等到现在。你爽快点,大夫也要回家过年。” 沈鹤立只能笑着点头,抓过顾心钺的手写字,‘都听你的,心肝儿。’ 顾心钺肉麻的眉一跳,只觉得从被沈鹤立抓住的手到心里,都酥酥麻麻的。 他该不会是病了。 沈氏百货改弦易张卖国百货的那天,顾心钺难得的出门去看了。百货商场非常热闹,曾妈见到那么多人就不想顾心钺下去,顾心钺执意要去看看,曾妈只能自己和石青顾祈三个人把顾心钺团团围住,往里挤去。 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绸缎和小灯笼摆设,一楼人来人往的热闹的摆着都是平价的中原州的特产,上到二楼就没有那么多人,货物错落有致的拜访,价格也要贵上几番,这里看的人多半是京都的洋人。 有人见了顾心钺就眼前发亮,叽里呱啦的上来搭讪,顾心钺制止了想要挡在前面的顾祈,自己和人交谈起来。交谈中顾心钺得知,原来这些洋人来逛沈氏百货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们这么里有买黄金国特产的礼物。 他们不过农历新年,但是一年到结束,也想买些东西回去给家中的亲人,黄金国的手工艺品非常神奇,买着回去送礼自用都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顾心钺转了一圈,感兴趣的都了解到了,不用曾妈劝说,也说要回去了。坐在车上,顾心钺对曾妈说。“沈鹤立不是一般人。” “这么快的时间就做了正确的决定并且执行,并不因为这事从来没有人做过而迟疑,眼光精准独到。”顾心钺说,“是个人物。” “再是个人物,现在不也是少爷手里的人?”曾妈笑说。“我看姑爷这两天在家里听话的不得了,少爷说东,他连瞅都不瞅一眼西。” “他是个人物,我也不能太孬。”顾心钺笑说,“若还必着耳目躺在贵族的名头上,假以时日我就只有得抬头看他的份,那可不行。” “怎么会。”曾妈说。 顾心钺看着车窗外,“这次的危机他自己已经完美的解决了,我就帮他小小的‘回报’一下李家吧。” “都要过年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就等年后再说吧。”曾妈说。 顾心钺笑着摇头,“有些事得早些安排好了,过年后才能看到想看到的结果。” 沈鹤立这几天都是倒头就睡的状态,饿醒来就吃,吃完了再睡。顾心钺回来后去房间见他还在睡,轻拍他的脸,让他起来吃一盅补品再睡。沈鹤立被叫醒,闭着眼吃东西,顾心钺看他,“今天第一天卖国百货,你一点都不担心?” “该担心也要睡饱了再担心。”沈鹤立说,“再说看你这表情,也不像不好的情况。” 顾心钺轻笑,“我什么表情?” 沈鹤立笑着看他,“一幅我相公天下第一的得意表情。” 顾心钺闻言特别无语,“赶紧睡吧你,一张嘴就乱说。” 从卧房里出来,顾心钺走到一楼的会客室,岳青衣已经坐在那等候,突然被顾心钺叫来让他有些紧张,手紧紧挨着裤腿。见顾心钺过来,连忙站起来问安,“太太。” “坐,不要紧张,我就是找你来问些话。”顾心钺自己先坐好,黛眉送了茶点上来后又悄悄下去了。 岳青衣只敢坐在沙发的边缘上,“太太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师兄和小章老板的交情很好?”顾心钺问。 岳青衣有一点小迟疑,“还好吧。” “我想应该很不错,毕竟你师兄可以拜托他出面把你送给沈鹤立。”顾心钺说,“你师兄对你是情真意切,你不想去看看他?” 岳青衣闻言轻轻的湿了眼眶,“奴身似浮萍,半点不由己。” 顾心钺说,“如果我给你机会回去看你师兄呢?” 岳青衣震惊的看着顾心钺,顾心钺说,“我想让师兄牵个线,我想和小章老板见一面,当然,必要时还要让你师兄给我敲敲边鼓。” “太太想做什么?”岳青衣问,见顾心钺看着他,又惊觉自己刚才问话的口气太冲,岳青衣连忙谦卑的认错说,“太太恕罪,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师兄和我,说是戏子,也就是相好玩的的,没有大脸面可以给太太和小章老板攒见面的聚会。” “别紧张。”顾心钺说,“我只是听闻小章老板最近要出售自家钱庄,是想让你师兄搭个桥,顺带帮我美言几句。”   ☆、第49章 过年二三事 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里,岳胡笳和岳青衣一起过年,两人的团年饭桌上也摆满了十样菜,外面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更显得这个院子的寂静。“新年快乐,师兄。”岳青衣端起酒杯说,虽然不够热闹但像这样的过年,对岳青衣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时候。 “新年快乐。”岳胡笳举着酒杯淡淡的笑说。 两人沉默的吃了几筷子后,岳青衣小心的看着岳胡笳的脸色说,“章老板给师兄从戏班子里赎身出来,师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岳胡笳夹了一筷子青菜,“我会去上江。” “那师兄也带着我去吧。”岳青衣说,“虽然沈家养个闲人也养的起,但是他家并不是需要养个养个戏子的情况,我跟着师兄,吃苦也比在沈府好。” “你呀,师兄去上江也是双眼一抹黑,只是不想再呆在京都,去上江是继续唱戏还是做别的现在还不知道。”岳胡笳说。“如果真想和师兄一起,等师兄安定了给你写信你再过来吧。” “嗯。”岳青衣点头,看了几次眼色,最终也没有问出,师兄你和章老板已经结束了吗? 两人说了守夜,对坐着两个小时后,岳胡笳赶着已经一边说话一边点头的困乏的岳青衣去睡觉。岳青衣撒娇说想和岳胡笳说,岳胡笳把他送到他自己的房里,给他掖好被子,坐了一会后才回自己房里。 岳胡笳一进自己房门就看到床边坐着的某人,脚步没停的往里走,走到桌边倒茶的手却在颤抖,“你怎么来了?” 章锦天虽然大病初愈,清减了不少,但气势不减,大刀阔斧的坐在床边上,阴郁的眼看着走过来的岳胡笳,“你让他碰你了。” 岳胡笳倒好了茶给章锦天送过来,闻言,摸索着杯子,低低的笑道,“碰了。” “碰——”这是章锦天一把抢过茶杯扔在地上的声音,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岳胡笳沉默不语,任由章锦天喘着粗气在一旁生气。 “碰了几次?”章锦天平复一下心情后继续问。 “记不得了。”岳胡笳说,“几十百来次吧。” “你不要故意惹怒我。”章锦天说,“说老实话。” “一百次也好,一次也好,终归是被人碰过了,你还会要我吗?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岳胡笳说。“你病了,我连去看你一次也做不到,就算你死了,我连找你的石碑一头撞死的机会也不会有。我本就是低贱的人,被谁玩不是一样的。” “是我错了。”章锦天起身把默默流泪的岳胡笳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紧他,“这次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你又有什么办法,你没办法,一切都是被逼的。这事咱们就翻篇,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你搬到章家来,我给你一个名分,以后万一我又突然有什么事,你也能有立场。” 岳胡笳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章锦天误会他的意思,说,“素人做了那样的事,以后也没脸管我,以后她都会在她的院子里待着,烧香礼佛,没人会为难你。” “你不计较?”岳胡笳颤抖着问。 “我心疼你。”章锦天摸着他的脸说,“爱不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区别,素人也被人染指,除了最初脸面被践踏的愤怒后,心里反而松了口气,我和她并无感情,却要受她辖制,如此以后,她半分也不会再为难你。我把锦人打个半死,最主要生气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碰了你,我气的想杀死他,却给你找万般理由,我不想忍受以后没有你的生活。就算病的要死,我也想的是你。” 岳胡笳咬着唇,眼泪掉的更凶了。章锦天给他擦眼泪。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岳胡笳靠在章锦天的胸前,用非常小的声音喃喃道,“我没让他进去。” 章锦天搂紧他的腰,吻他的头顶,“都不重要,都过去了。” 陈兴汉三十早上回了京都,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尘土就去找蒋承君,蒋承君端着小碟花生看报纸,见陈兴汉过来,一脸嫌弃,“去去去,洗洗再过来,什么味?” 陈兴汉也不恼,没收了报纸,扯着蒋承君往浴室走,“大过年的别想事,什么都别想,全然放松的休息,陪我泡澡去。” 蒋承君眼波流转,“看到又吃不到,你拉我进去做什么,干上火?” “这不是还有别的乐子好玩吗。”陈兴汉挤着他进去,“吃不到摸摸也好。想死我了都。” 第一次坐上麻将桌的顾心钺在一把把胡牌中得到趣味,大杀四方,整个屋里就他一个人通杀,碟子里的金瓜子都能装满了三四个荷包。最后他下桌的时候,桌上的其余人都是感恩涕零的模样。 虽然还眼巴巴的盼望这沈鹤立重新上桌送钱给他们,沈鹤立却也知道狐假虎威,说你再让我上桌,你嫂子可也要上桌的。其余人于是再不敢提这茬。过了午时后吃了饺子,沈鹤立如愿能脱身带着顾心钺回房休息。 顾心钺始终挂着轻松的表情,回去后先把今天赢的钱赏了下人,剩下的让人包成几份放在小荷包里,他拿着过年赏人用。过了午夜,顾心钺就让曾妈回去一家团聚,现在并不在,他也特意让留了一份给她,打牌赢来的钱,沾沾运气。 躺在床上的手,沈鹤立不老实的想爬到顾心钺身上,顾心钺非常温柔的把他赶下来,“乖,老实睡觉,大年初一的,弄的两人分床睡就不好。” “嗯~”沈鹤立在他身上乱蹭着,企图用高超的技术让他折服。 “大年初一不能洗澡,你知道的。”顾心钺说。 “我会帮你舔干净。”沈鹤立说。 顾心钺停顿一会,“我看你是真的想分床睡了。” 沈鹤立分辨一下顾心钺语气里的认真程度,依依不舍的在他锁骨上轻咬一口,“那我要这么睡觉。” “我没意见。”顾心钺笑道,“只要你撑得住。” 原来沈鹤立怕压着顾心钺,都是半靠在他身上,身体的重心还是用自己的手撑着。 沈鹤立嘟嚷说坚持住就坚持住,半个小时后,还是顺势倒下,搂着顾心钺转了一半圈,让他躺在自己身上,“算了算了,还是这么睡吧,我不嫌你重,也不担心你把我压坏了。“ 顾心钺就笑,沈鹤立不由自主也跟着笑,相贴的胸膛完美的共振,此时此刻,是幸福啊。 初一到初五都是拜年,沈鹤立这边并没有需要特别去上门去拜年,顾心钺倒是有几家要上门去拜年的,沈鹤立跟着一起去了,受益匪浅就不说了。 初二那天顾心钺也是象征性的回顾府了,两人在顾府略沾座就走了,连饭都没有在那吃,在门口碰上回娘家的顾心凝和赵正,赵正见到顾心钺就眼睛发亮,知道他们就走后还分外可惜,“就是为了大哥才早点来的,结果还是没碰上。大哥还是赏个面子一起吃个饭。” “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不急在这一会。”顾心钺说。 “那下次见了大哥说要一起吃饭,大哥可不能再搪塞我。”赵正说。 顾心钺点头当做回答了。 顾心钺和沈鹤立上了车,沈鹤立问他,“你没看出来赵正那小子看你眼神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顾心钺说,“不过是对美的一种向往。他拎的清。” “感情不好控制,拎的清拎不清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沈鹤立说,“你不能单独和他见面,万一碰上了得叫上我。” “知道了。”顾心钺好笑道。 顾心钺不在,赵正也没心思在顾府久待,打了招呼后就想走,顾心凝强忍住脾气,“老爷,我还没和我娘说上几句了。” “你说你的。”赵正说,“晚上我在过来接你回家。舅子们都是文弱书生,我找几个弟兄去靶场玩一会。” “姐夫,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顾心诚说。 “行,想去就跟着来吧。”赵正开玩笑说,“省的你姐还不放心。以为我去干什么去了。” 顾心凝目送赵正走后,转头委屈的对苏青照说,“娘,你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嘘,不能哭,正月里哭要哭一年的。”苏青照忙唬道,“姑爷不过是爱玩了些,算不得什么事,这种事不是你该计较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我也想生啊,可就是没有怎么办。”顾心凝强憋回眼泪说。 “别急,娘给你寻了偏方来,你先喝上几剂看。”苏青照说。 顾心钺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初五,被饿狠的沈鹤立扒光压倒,从里到外的好好平常了一番。初六初七顾心钺在家休养,初八被人连被子打包,清醒时已经在护国寺的客舍,时有时无的香味袭来。 顾心钺一下子就精神了,穿戴整齐揣着手暖就往后山走去,这一片他太熟,哪里有好梅花,哪里看全景,哪里看侧景。沈鹤立跟在出人意料矫健的顾心钺身后,不时的伸手,怕走在前面的顾心钺跌到。 “你来看我干嘛,看花。”顾心钺说。沈鹤立一直担心他,都没分出心神看一看这满山的好景色。 沈鹤立敷衍的抬头扫一眼,之后的重点还是在顾心钺身上,赏花回去后,沈鹤立奇怪的问道,“今天山路那么陡峭又远,你怎么也不累。” “今天的山路还算好走的。”顾心钺说,“等明天,我得到深山里去,很多地方都没有路,那才叫辛苦。” “就为了看一株梅花?”沈鹤立显然不能理解。 “当然。”顾心钺说,“它们值得,不是吗?”   ☆、第50章 新 初八去的护国寺,一直到正月十四才回沈府。十五的元宵,顾心钺拿了一点彩头出来,让下人们扎花灯玩,谁扎的最好,彩头就给他。 下人们热热闹闹的扎起来,不过要说扎的最好的还是黛眉她们几个,连沈雀鸣都要凑在她身边,说要自己扎个漂亮的挂起来。 沈鹤立像模像样的扎了一个最简单的白纱灯,让顾心钺在上面随便写几笔,就当两人一起做的。顾心钺正无聊呢,就让人端来作画的材料,他信手画了几株这次在山上看的梅,黑的山白的雪,深深浅浅红的梅花,顾心钺收笔的时候,沈鹤立端详着这盏改头换面的花灯,“早知道我就扎的再仔细一点了,都配不上你这幅画了。” “你准备挂在哪?”顾心钺显然对这个作品也挺满意的。“这块有块留白,你来写字填上。” “行。”沈鹤立说,沈鹤立用的毛笔他写的不好看,就从内兜里拿出他的注水钢笔,认真的在那一块上认真的写下某某年元宵,沈鹤立携佳眷悦之纪念。 沈鹤立完成后觉得心满意足,“我得把这个挂在书房里,挂一整年,等到明年元宵我们再一起做一个,我再换过来。” “等会从我这拿一点香料去,放在花灯里,有香味还能防虫防蛀。”顾心钺说。 沈鹤立兴致勃勃的说,“不如我们再做一个,挂卧房里。” “不要。”顾心钺简单明了的拒绝。 元宵过后,章锦天约沈鹤立出来见面,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短暂的寒暄后,章锦天进入主题,“这次承蒙沈老板搭手,祝我过了这一劫,大恩不言谢,我先干为敬。” 沈鹤立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章锦天比他大了十几岁,又是商海老手,所以他并不会因为这可以说的上是救命之恩的恩情而自傲,而是态度非常谦虚的又给章锦天添上酒,“章老板无须太过介怀,这也是你我之间早就注定的缘由。” 章老板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不嫌弃的话我托大就叫你一声老弟,我章锦天不是那种不念恩情的人,以后我叫你一声老弟,你有什么事直接开口,我能帮忙的绝不二话。” 沈鹤立立马顺杆子的喊道。“能叫你一声章哥才是我的荣幸。章哥在京都商圈是杠杠的这个。”沈鹤立比个大拇指。“以后小弟还要跟你多学习。”虽然人都知道沈鹤立不是平白无故的帮助章锦天,但是人和人交往,什么都说的太直白了,就没意思了。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熏熏然,老哥老弟的叫着都了几分真心。章锦天手指点着桌子说,“老弟,我知道李强国在你对面开家百货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的扛上,你心气不顺,但是现在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你看他上蹿下跳,好像很红火,但只要等他身后的人一撒手,不用别人,他自己就垮下去了。”章锦天对沈鹤立说。“现在做生意不容易,做的小被人吞并挤压,做的大了就是被更高的阶层利用剥削。” “但是没办法,你的摊子已经支开了,就没有你想安稳的时候。”章锦天说,“先不要想着报复,把自己事业先稳住,就算有亏损也是短暂的,对京都商圈来说怎么样你也是外来的,容不得你在京都做这独一份。” “京都这么大,我从来没想过要做独一份。”沈鹤立老实说,“我不过是胆子比别人大一点,局势才有稳的迹象,我就做好准备来京都开百货公司。在最开始,我就做好了以后还会有很多百货公司出来竞争的状况。问题是,咱们得良性竞争不是,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和他杠上,是他直接就冲我来,不是想跟我竞争,而是直接想钉死我。如果这样我还不做点反应,我怕别人要小瞧我了。” “少年意气。”章锦天摇头说,“他如今气势正盛,你且让他一让,待日后他气弱你再痛打落水狗就是,用最少的代价完成最好的后果。你现在真跟他针尖对麦芒的,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少。” 沈鹤立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付出的代价取决于李家背后那双手,是真心想扶持李家,还是只拿李家当把刀,刀子不顺手了,换一把就是。” 章锦天也笑,“后生可畏啊。” “这么说,你是觉得那双手只是把李家当把刀,你说你当初局势还未稳就做好了准备,显然当时你就看好了。所以现在你才会对陈兴汉示好。”章锦天问。 沈鹤立只笑不说话。 章锦天说。“这么巧,我也看好陈兴汉,听说你最近在帮蒋承君修路平地,活动资金恐怕不太充裕,要不要我抬笔款子给你,只收你小小的利息。” 沈鹤立也来了兴趣,“章哥也看好陈兴汉,有什么依据?” “因为他身边有个蒋承君。”章锦天说,“军政从来是不分离的,偏偏他们却是军政分离,两人关系亲近,各司其职又互不猜忌。就陈兴汉执掌京都来,蒋承君的皱政府就超然于各州政府之中,虽然不口说民主,但他的执政方式是最大程度的基于民众的角度上。” “只是他们现在的弱点是地盘和兵都太少了,如果兵力再雄厚一些,我也会不管不顾的投资他们去了。”章锦天说。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他们此时真的兵力雄壮,恐怕也不需要你我的依附。”沈鹤立说。 “投资陈兴汉,我还有些打鼓,投资你,我是已经下了决心。”章锦天笑着拍拍他的肩说,“你和他们关系亲近的话,日后我也能沾光不是。” “哈哈。”沈鹤立哈哈笑道,两人再次举杯。 沈鹤立喝的醉醺醺回家,被人收拾清楚后躺到床上,自动自发把顾心钺搂入怀中,“今天去见章锦天了。” “嗯。”顾心钺漫不经心的应道,从坐着被搂入怀里,他只是翻了个身,侧躺着继续翻书。 “他的眼光很精准,而且为人世道老成。”沈鹤立说,“他还说要投资我,要借钱给我修路。” “那很好。”顾心钺继续不走心的应道。 “你在干什么,看着我说话。”沈鹤立察觉到他的分心,有些不满的说。 顾心钺头也不回的说,“喝的一身酒臭回来,我肯让你上床你就感恩戴德吧,不要多废话。” 沈鹤立把脸埋在他背后,呵呵的笑着,没几分钟就打鼾熟睡了。 顾心钺头疼的把书合上,显然今晚是看不下去了。 元宵过后虽然还有浓浓的年的余味,但是一切都要开始步入正轨。在州政府正式办公前蒋承君还筹办了一场开年舞会兼慈善晚宴,这次沈鹤立和顾心钺依然收到请帖。沈鹤立看着请帖上的慈善晚宴的字样。对顾心钺说,“看来这次得多带些钱去。” “带些能叫上价的东西去就是。”顾心钺说,“你当是现金交易。真有大额金钱,肯定也是先写了条子,过后才拿钱过去。” “嗯。”沈鹤立觉得有道理的点头,“悦之穿那件火狐狸毛领的风衣去吧,穿那个好看。” 蒋承君现在肚子的阵痛已经很规律并且频繁,在晚宴开始的时候他还抵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来,面色苍白。陈兴汉端来一碗补药来,不是缓解疼痛的,而是给胎虫补营养,让他长的更好更壮,啃□□血来更加有力。 陈兴汉看他那难受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他心疼蒋承君要遭这样的罪,但是知道他为了谁遭这个罪,他的心思有多坚定,他却任何劝放弃的话都说不出来。苦的不能再苦的补药,蒋承君也一口干了。陈兴汉摸着他的脸颊,“我找了个地方,你先别管事,我陪你去那住着,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再说。” “你真以为京都你已经坐稳了?”蒋承君没好气的翻他一眼,“你信不信咱们头一天离开京都,后一脚就有人进来,到时候我们想再回来,难上加难。” “京都也没什么好的。”陈兴汉说,“关外三镇已经打下来了,更北方还有更多我们的土地还在被外族侵占着,发挥的余地大多了。” “我知道你是有大抱负的人。”蒋承君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为了我儿女情长的模样。” “你当初参军说的话,我还记得。你也别想忘。”蒋承君白着脸说,“我的抱负是和你一样,为万千正在受苦挣扎的普罗大众做点事,我现在身体所遭受的苦难,只是我作为个人的感情部分。我崇高的理想没有变。” “知道了,知道了。”陈兴汉有些头疼的说,“疼的嘴唇都咬破了,还有这么多话说。一切为了人民。” 蒋承君淡定自若的爬做起来,“行了,阵痛已经过去了,我有两个小时的轻松时间,现在赶紧换衣服出去,交际玩该交际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是。总理大人。”陈兴汉。   ☆、第51章 宴会 这次的宴会规模比中秋舞会更大,毕竟这一年陈兴汉的成就有木共睹,之前还在观望的人纷纷前来释放善意。再加上陈兴汉是收获失地,也得了许多顽固派的好,就算自己不前来,也让家里的青年才俊前来。 顾兴邦一家这次也得了新年舞会的请帖,全家盛装出行,最小的儿子没带过来,苏青照带着十四岁的三儿子和十三岁的小女儿在身边,像花蝴蝶一样的穿梭在各色贵太太中。顾兴邦最不喜欢这样的交际场合,除了一起落面后,他就碰到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另找了地方喝酒找乐去了。 顾心诚来舞会是有目的的,有许多目标人物要接触,所以也非常积极的活跃在人群中。顾心嘉为人腼腆,见才一会功夫,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妹妹都各自离散了。他脚尖不安的左右摆动一下,就到宴会厅最角落的地方安静的待着了。 眼尖看到顾心钺,顾心嘉的脚尖又开始不安起来,最后还是走到顾心钺面前,脸涨的通红,结巴的打着招呼,“大,大,大哥。” 顾心钺颔首致意,对沈鹤立介绍说,“这是我爹的三子,顾心嘉。” 顾心嘉听见顾心钺这么介绍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伤心,不过面上也没表露出来,腼腆的笑着对沈鹤立打招呼说,“沈大哥。” 沈鹤立微笑着回应,顾心嘉见到他倒是没那么紧张,飞快的瞄一眼顾心钺,顾心嘉对沈鹤立说,“没什么事,我就是看到大哥过来打个招呼。” “太太每日家务缠身,也没多少时间能回娘家,心嘉有空就来沈府坐坐,兄弟间不走动也要生分了。”沈鹤立笑着说。 “我会的。”顾心嘉脸上又浮现不好意思的笑容,见顾心钺的表情始终如一,他也讪讪的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目送顾心嘉走远,沈鹤立靠在顾心钺身边说,“一家子虎狼里出了一个小绵羊?” “他来了,苏青照肯定也来的。”顾心钺说,“希望不要那么不走运碰到我就好,我可没什么心情陪她演母慈子孝。” 沈希慕也不在贵妇圈好好待着,非得来黏着顾心钺,“我看见了,那个女人来了,悦哥哥有些话不好说,我可不会给她脸面。有我在,她也不会不识相的凑过来。” “马上要成亲的人,行为举止还如此粗放。”顾心钺说,“我还真怕言家临场怯阵。” “他敢。”沈希慕仰着头说,“我被压在家无聊呢,是言孝臣来请我来参加聚会的,说是让我现在就可以帮他展开太太外交,我懂什么外交呀,不过能出来透气我就满足了。” 顾心钺笑,“他能如此为你着想,以后待你不会差。投桃报李,你也得对他好一点。” 沈希慕叹气,“如果他长的像悦哥哥这么好看,我给他摘星星都可以。” “又说胡话。”顾心钺说。 沈希慕说自己不懂太太外交显然是谦虚了,大宅门出来的女人,喝水走路都带着心眼,眼光又贼毒,见言孝臣和哪家的当家的交谈过,她也会记在心里,见到他们的内眷,也会笑着打招呼一下。言孝臣和人谈笑风生,她也和那家的太太称姐道妹的。 顾心钺是不太和这些太太们交际的,也不会陪沈希慕去跟太太们欢笑到一块,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就走到另外一块去了。 “敏行。”有个男人叫住顾心钺。 顾心钺见来人,“昌晟哥。” 来人也是百年世家里的公子,年岁只比顾心钺大了三岁,眉眼间却觉得有了中年人的阴郁。 “什么时候看你,你都没什么变化。”郁昌晟说。 顾心钺笑,“我如今是想有个烦忧的事都没有,一事无成,自然一成不变。不像昌晟哥,听说如今在州政府当总办,威风的很。” 郁昌晟轻笑,“什么总办?不过是给这些已经落魄的贵族一点遮羞布,安置贵族的闲散职位罢了。” “蒋大人并不像是门阀之见很严重的人,昌晟哥有经纬之才,总有扶摇而上的一天。”顾心钺说。从前说门阀之见,说的贵族看不上平民。现在说门阀之见,说的却是上位者要舍贵族用平民。说起来也是有些唏嘘,风水轮流转,莫不过如此。 郁昌晟点头,“可惜家中大人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现在能维持现状就好。” “世伯并不看好陈督帅?”顾心钺闻弦知意,“恐怕也不是不看好,只是觉得现在没有下注的必要。” 郁昌晟点头,“他还让我二叔一家去中原州给刘一炎投投名状。” 顾心钺微皱一下眉,眼下刘一炎并不是个好的依附对象。群雄争霸时,刘一炎是第一个起来的,也占据着最大最好的地盘,当初几乎能掌管半壁江山,可惜他为人傲慢骄纵,豪奢无度,视民众如蝼蚁,对属下也是多半猜忌辱骂。所以最后地盘缩减到中原州,还被手下陈卫啃下一块来,两人隔运河对峙,刘一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在顾心钺看来,不管刘一炎声势再如此浩大,他都是没有运的人。没有运,最后也只能一直走下坡路。 不过顾心钺并不会轻易对别人家的政治取向发表意见。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郁昌晟说话。 “你那个好弟弟好像在盘算着什么。”郁昌晟突然说,两人一起看向不远处闯入眼睛范围的顾心诚,此刻他正端着酒杯和李家的人说的脸蛋发红,很激动。 “他私底下给许多老贵族家投了帖子。”郁昌晟说,“从前眼睛皮子都不带夹一下的人,如今也能亲热的相处起来。贵族,已然没有风骨,名存实亡了。” “只给老贵族家投帖子吗?”顾心钺问。 “目前是这样,我听过一耳朵。”郁昌晟说,“好像是在给王孙做说客。他也不想想,如果贵族现在还有能把王孙迎回京都的能力,王孙早就能在京都称帝了,从龙之功多大的荣耀。现在竟然还在做着迎王孙,复帝制,封王拜候的梦,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傻,还是他们太天真。” “昌晟哥。”顾心钺平稳的说,“就算时代的变化,祖辈的荣耀已经暗淡,但只要你立起来,家族的荣光会继续从你身后延伸,做个新贵族,也没什么。”他是听出来郁昌晟对现在的情况多有不满,念着少年时期的情分,还是多嘴劝说一句, “即使我现在身为男妇,身为沈家妇。”顾心钺说,“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我姓顾,顾家的荣耀我也从没有打算交给别人来实现。” 郁昌晟似有触动,顾心钺对他说,“昌晟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郁昌晟说。 “我想请你帮我确定一下,顾心诚的事已经到哪一步了。”顾心钺说。“他傻是他一个人的事,连累顾家可不行。” “行,到时候我查出来就给你递帖子,约个地方说。”郁昌晟爽快的说。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顾心钺有些沉思,和沈鹤立的日子过的太舒心,他对顾家的监控就松懈了些,顾心诚,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悦之。”沈鹤立的声音黏腻的从背后传来,顾心钺闻言想瞪他,为什么又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叫他,但是见到跟在沈鹤立身后的人,他自然的把翻到一半的白眼翻回来。 沈鹤立亲密的搂着顾心钺的腰,“悦之,我给你介绍,这是李强国李老板,我们刚才在那边碰到。” “百闻不如一见,京都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让人见而忘忧,沈老板真是好大的福气。”李强国一双眼如盯住田鼠的蛇一样盯着顾心钺,语气不无轻佻。 顾心钺皱眉,沈鹤立说,“李老板说笑了,这什么名头我可没听说过,要是吹捧的话,那我得赞一句李老板,京都第一老板才像话。” “沈老板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一个什么宝。”李强国连连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事怎么没落到我头上,当初顾家要给大少爷说亲,我才听到风声,沈老板就捷足先登了,如果当时我反应快一点,顾少爷现在该是李太太才是。” 沈鹤立握拳就想上前,顾心钺拦住他,“李老板喝醉了。”顾心钺平淡的对他说,“叫发财来把他送到和他一起来的人身边,万一等会两个酒疯子打起来就不好了。”说完拉着沈鹤立往别的地方走,连一句失陪都欠奉。 沈鹤立还有些愤愤,顾心钺瞪他,“你还好意思生气,你缺心眼儿,把他带过来。” 沈鹤立应和他的话,“没错,我就是缺心眼,怎么就把他带到你面前去了。不行,待会我得去放他轮胎气不可,不然这口恶气出不去。” 顾心钺已经无力去说他了,好嘛,现在也开始说醉话了。 蒋承君只出现了两个小时,他离开后,不久陈兴汉也退场。自他以后,就断断续续有人退场。顾心钺和几个人道别后也准备告辞回家。等候开车的时候,正好李强国的车从身边开过,沈鹤立立马翻到前座指着那车,让司机撞上去,顾心钺皱眉让石青让沈鹤立老实些,刚才车上一闪而过的人影,好面熟。 是谁?   ☆、第52章 旧仆 李强国身边的那个面熟的人让顾心钺心生警惕,回去后便让石青去探听一下。沈鹤立回家的时候已经醉的全无意识,呼呼的大睡。顾心钺让人给他收拾一番,放客房去了。 顾心钺难得一个人睡,觉得格外的轻松。 沈鹤立起床头疼的厉害,没有熟悉的香味和温度,床边上也没有水。“来人啊。”沈鹤立哑着嗓子交换道。 发财很快就进来了。“老爷,要水吗?” “当然要水。”沈鹤立说,“太太呢。” “太太在客厅吃早饭。”发财说。 “昨天我做什么了?”沈鹤立摇摇头疼的头,“太太昨天后来怎么了?” “老爷昨天在车上又哭又闹,一边说要去撞李老板的车子,一边又抱着太太说让他不能跟别的野男人走。”发财淡定的说着沈鹤立昨天的丰功伟绩,“最后还在车上呼呼大睡,怎么叫也不醒,被人架着回来的。” “太太很生气?”沈鹤立问。 “看起来不是很生气,不过太太好像挺高兴能一个人睡的。”发财说。 沈鹤立重重的躺回床上,“去和太太说,我头疼的厉害,肚子也很饿。” “我去拿饭和药丸子来。”发财说。 “不用,你去和太太说就行了。”沈鹤立说。 这会顾心钺还真没时间见他,石青已经回来了,他不是第一次在接到任务后就这么快的来回复,但确是一次失败的任务,即使他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我按少爷说的去打听李强国身边最近出现的比较亲近的人,问到地址后,才在门口待了一会就被发现了,他主动找到我的隐身点,说我们这些人的功夫当年都是他爹教出来的,就不用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了。”石青有些沮丧的说,自己的功夫还是不到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顾继忠怎么会在李家,听少爷平时说的,这李家现在还在对付沈家。”曾妈有些讶异的说,“他不可能不知道少爷嫁到沈家来了,他若知道还帮着李家对付沈家,真是辜负了他爹给他的名字。” 顾心钺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到底镇定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做爹的忠心,不一定做儿子的也忠心。” “既然他发现你了,你就再跑一趟。”顾心钺说,“就说我要见他,他现在跟哪个主子我不管,如果他对顾家有敌意,那就得另说了。” “他怎么敢。”曾妈说道,“他爹是老太爷的家臣,老太爷殉国后他也殉主,当时可是给他风光葬了的,顾家祖坟何等的地方,他爹就葬在老太爷身边。如果他对顾家有敌意,他爹都要从地里起来抽他,继忠,继忠,不就是让他继承他爹对顾家的忠心。” 顾心钺没说什么,面色平静下是想如果他真的对顾家有敌意,是为了什么?到什么程度的敌意?至于沈鹤立说他头疼肚子饿,沈鹤立让黛眉帮他走一趟,现在没心思和他黏糊。 沈鹤立等不到顾心钺来,误以为他真的生自己气了,马上不矫情,吃了饭换了衣裳,屁颠颠的就去找顾心钺,顾心钺说要一个人静静,他却使上十八般武艺来缠他,最后顾心钺被缠的心烦,让花青开车带他出去兜风。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沈鹤立问发财,“你确定老爷我昨天没做其他事,太太这气看着不小啊?” “我倒觉得太太是另外有事。不是生你的气。”发财说。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沈鹤立摸下巴说,“其实我也有感觉,就是人到了那个场景,他控制不住,就想做点不合事宜的事,大概是酒还没醒,犯糊涂呢。你说他正烦心呢,我还去烦他,烦上加烦,我不会再多睡几天客房?” 顾继忠很快传来了消息,他可以见面,时间地点让顾少爷订。顾心钺听了回话略思索一番就说,“那就明天上午在静芳斋见面。” 晚上沈鹤立吃了饭就脚快的先去床上躺着了,顾心钺也没说让他去客房睡,洗漱后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感觉沈鹤立蠢蠢欲动又要烦他,顾心钺心念一转,“有件事我年前知道的,想着过完年再跟你说,现在也是时候了。” “你弟弟,沈雁飞,想从军。”顾心钺说,“是从还是不从,你们兄弟去商量吧。” “怎么可能。”沈鹤立不信,当他开玩笑,“好好的在家呆着,怎么会想参军?参军是什么好玩的吗?” “你是他大哥,但是你不是他,你可以给建议,但不能帮他做决定。你喜欢做生意,他就一定要也喜欢做生意吗?”顾心钺说,“就像你想让一个人忠心,给他取名忠,他就一定会忠心吗?” “这么说是真的?”沈鹤立弱弱的问。 “你不相信我就去问你弟弟好了。”顾心钺卷起被子往旁边一转,“心烦,别和我说话。” 沈鹤立完全被突如其来这个炸弹消息给镇住了,满脑子都在想,雁飞怎么会想参军,想的头都爆了,却一点头绪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听顾心钺的呼吸声,他应该还没睡,到半夜后,沈鹤立还是没忍住问,“一条荆棘一条坦途,他为什么非要挑累的那条走?”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就在沈鹤立没打算听到顾心钺的回答时,顾心钺开口说道。 “理智来说,你单一的商户成分是比较危险不牢靠的,你可以在外经营得力的外援,但是别人有不如自己有,如果你弟弟参军,有运气打了几次胜战,他的职位蹭蹭的往上,你家的后台也可以说的上一句硬。”顾心钺说。 “前线伤亡那么重,我的弟弟如果去到前线,那真的只能生死有命。”沈鹤立说。“命里有,无命享,最悲哀的事不过如此。” “雏鸟总有一天要出巢,你几岁就能跟人在海上闯荡,现在你弟的年纪比起你当年大上一半,你却担心他出门会摔。你这样溺爱他,他就永远不会有成熟成就的那一天。” “我再想想。”沈鹤立叹气道,大哥难为啊,他娘知道了想也不想就绝对不同意。说服雁飞换个梦想容易还是瞒天过海瞒着他娘容易,真是难抉择。 顾心钺要出门,穿着习惯的长袍大褂,到地方顾继忠还没来,顾心钺也不介意,送了点心茶果来,他就在一旁看书。 “让顾少爷久等了,失礼失礼,待会我自罚三杯,先干为敬。”不一会儿顾继忠走了进来,他是个年纪三十多岁的人,短发用发蜡油光水滑的往后仰着。四方脸,鼻梁上架了一个斯文的金框眼镜。 虽然现在说的是笑模样,那脸上的笑容却不曾到达眼底。若是让人不小心扫了一眼,一定会被他的眼神吓到。 “坐。”顾心钺颔首说。“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顾先生或者别的?” “父亲给的姓,我可不会丢。”顾继忠说。 “父亲给的姓不能丢,父亲的期望可以丢?”顾心钺说,“我不问你为什么在李家,也不问你想对顾家做什么,我现在想问的就是,关于我的事,你跟李强国说了多少?” 没道理啊,他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人见人爱的人,李强国怎么会在第一次见面的自己面前说那么暧昧的话,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比如顾少爷掌管了多少他爷爷的私产,比如顾少爷母亲的嫁妆有多少。”顾继忠说,“李强国知道顾少爷是个有钱人,为当初没有捷足先登而后悔呢。” “看来你对顾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还真是顾家的好下人,”顾心钺说,“那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顾继忠徒然不敢置信的问道。“我为什么对付顾家,对付你,尤其是你,我要把你毁掉,我让老太爷在地里也看着,他骄傲的孙子会变成地上的一滩泥。” “没什么必要,不管什么理由都会造成必然的结果。”顾心钺像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我只要把你打趴下就行。” “顾大少爷好大的口气。”顾继忠说,“那就看看谁更厉害。道貌岸然的贵族,就该消失在世界上。” 顾心钺回家,黛眉给他捶腿时,他问曾妈,”曾妈知不知道,当年礼伯殉主有没有什么内情?”‘ “什么内情?”曾妈不解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爹殉主了。” “比如本来不想殉主,却被逼殉主的。”顾心钺说,他虽然说不在意他背叛的理由,但是想知道的心还是存在的。这种原因是他想过最能解释的理由。要不然为什么会对顾家有这么大的仇恨,对他个人也有完全的仇恨。   ☆、第53章 担心 突然多了一个敌人,谁也不能轻松面对。顾心钺让石青去仔细了解一下李家现在的情况。顾继忠依附李强国,他把李强国挤垮,那依附他的小虱子还能起什么浪。 因为顾继忠的存在,石青一个人有些勉强,顾心钺让花青也跟着去了。顾祈自动的在顾心钺身前候命,虽然有些好奇石青他们去干什么了,但是顾心钺不说,顾祈也不会多打听半句,即使他娘是曾妈。 顾心钺想到年前沈鹤立说为了抗衡李家百货要另辟蹊径开一个女子百货的提议,就找到他问进展怎么样了。被冷落几天的沈鹤立颇有些幽怨,卷着被子往旁边一转。“我心烦,别和我说话。” 顾心钺闻言一挑眉,手从被窝进去,摸到沈鹤立的背上,“心烦?不想理我?” 沈鹤立像装了弹簧,一下子就翻转回身扯着被子压倒顾心钺,“你以后再这么一心烦就不理我,我也真的不理你了。” “幼稚。”顾心钺说,没压住的那条腿盘上沈鹤立的腰,“这也不是不理你,只是关注你的时间少了一点。从前你每天忙碌的时候,我也没要求你每天回来,说你不理我而生气。” 沈鹤立的被顾心钺的动作勾的心火上身,重重的腰下动了两次,“以后我都尽量回来,回不来的远程差,我就带你一起去。我们就做一个藤缠树,到哪都不分离。” 顾心钺皱着眉承受沈鹤立的粗暴,这种不可能的话,听听就好。 酣畅淋漓的大和谐后,沈鹤立摸着顾心钺光滑的后背说,“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我要去洗澡。”顾心钺倦倦的说,“其他的明天再说。” 沈鹤立老实的抱着他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如今就算在家,自己换床单什么的也难不到沈鹤立,换了新床单。抱着散发着香气的顾心钺,美美的进入梦乡。 果然要这样才是人生。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沈鹤立说,“你昨天问的是我另外开一个百货的事吗?那个事已经黄了,我现在把房子又挂在中介那,谁要租再转租出去。” “为什么?”顾心钺咽下嘴里的食物惊诧的问道。 “资金有点紧张。”沈鹤立说。“整个工业园一期已经开始动工,我把二期也标下来了,活动资金有点紧张。” “你一口气吃下了大半个工业园的工程?只是地面吗?”顾心钺惊问道。 “已经做起来了,不就顺便做了。我觉得这事也没有那么难,原料,运输,工人,监工,我就顺便把地面建筑也做好了,反正专业的部分有专人设计,简单的厂房建筑也不多费事。”沈鹤立轻松的说。 顾心钺把筷子放下,“到这个程度只是活动资金有点紧的程度吗?只是吗?” “过年前不是说还只是承包了京都到鲁平的一段路,和工业园的地面平整,怎么一下子你就接下了这么大的工程。”顾心钺问。 “上次新年舞会和言孝臣说好的,本来没准备接,但是章锦天突然说可以借钱给我,我想既然有钱了,就干脆做一把大的。”沈鹤立说。 “只是借了章锦天一个人的钱?”顾心钺问,“我才帮了他一次大忙,他不会收你的重息,你也不会借他太多的钱。” “用沈氏百货抵押,跟另外一个财庄借了一笔钱。”沈鹤立终于说。这些事他不会主动跟顾心钺说,但是顾心钺问他,他也不会隐瞒。夫夫一体,这并不是一定要隐瞒的事。 “你,可真有胆啊。”顾心钺憋出这么一句,沈鹤立这近乎无赖的坦诚让他有些焦心,早干嘛去了,既然可以说,当时做这样决定的时候就该和他说的。 “别担心。”沈鹤立说,“沈立堂一直很稳定,只是因为河运,资金中转的时间比较长,百货公司现在生意也不错。言孝臣也没少我的钱,修路的款只剩一点尾款没给,工业区的钱也给了首批。” “你太冒险了,这么大的资金投入,各种材料费,人工费,运输费,万一中间出了什么事,资金链断了,你哭都来不及,要破产了不要学别人去跳楼。”顾心钺不赞同的说。 “你就那么想当寡妇?”沈鹤立开玩笑说,“我觉得我运气一直都不错,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再怎么豪放的投资,也要想到最坏的结果。”顾心钺说,“就算你知道沈立堂是你的立身之本,不会想到用它去抵押接钱,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所有运货都是从沈立堂的船送过来,拖欠的货款没有及时结清,那些原材料商去找谁,还不是找沈立堂。到时候沈立堂想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 “太太教训的是,这不是机会难得,我才会如此冒进,以后绝对不会如此激进。”沈鹤立说。 顾心钺叹气,真是不省心的事都挤在一块了。 顾心钺说完沈鹤立,就找人投了帖子给言孝臣,他要见他一面。言孝臣也乖觉,接到帖子立即给了回复,傍晚下班后会带沈希慕一起上沈府来叨扰。 顾心钺接到回复后鼻子哼了一声,去和曾妈说一声,关于接待客人,曾妈一个人就能搞定。确定菜单,布置餐厅,去通知老太太和沈雀鸣,沈雁飞,晚上家里有客人,要一起吃饭。 沈鹤立也早早到了家,虽然不知道言孝臣为什么会到家里来拜访,但是隐约猜到是因为顾心钺的原因。果然太太出马还是不一样,从前他和言孝臣,谈事也好,消遣也好,都是在外头酒馆,这要去过对方家里,关系亲近自然不一样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招待客人吃了一顿饭,饭后闲聊了几句,沈李氏就带雀鸣雁飞告辞了,沈鹤立和言孝臣在小偏厅里聊天,顾心钺瞪一眼沈希慕,“还没成亲了,就和他一起进出可怎么好。” “还有半个月就成亲了。”沈希慕说,“这是他知道要来沈府,才带我一起来的,我们最近都没见面。” “你自己知道就好。”顾心钺说,“你去和雀鸣说会话,我有事要和言孝臣说。” “哦。”沈希慕说,“要教训他的话可不要太狠,还有半个月就当新郎官了,我可不想见到一个萎靡不振的新郎官。” “快去吧。”顾心钺说。 顾心钺想和言孝臣单独说话,连沈鹤立都打发到一边去,顾心钺端起茶盏,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言孝臣。 言孝臣在他的注视下淡定的喝茶,淡定的回望。 “说要有钱大家赚的言总办,怎么会把工业园的三分之二的工程交给沈鹤立一个人?”顾心钺突然问。 “和沈老板合作和愉快,工程快,质量又好,碰巧他也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们就决定和他合作。”言孝臣说,“为了给沈老板这个工程,我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明人不说暗话,要长期合作,大家还是要彼此坦诚一点的好。”顾心钺说。“沈鹤立可是用身家性命再和你们合作,未来会有什么风险,沈鹤立该有知道的权利。” “顾大哥莫非还怕我们赖账不成。”言孝臣说,“顾大哥尽管放心,一笔一笔的,总理不会欠沈老板的钱。” “再说,沈老板想上元帅这艘船,一点风险都不用担怎么可能。”言孝臣说。 顾心钺冷冷的看着他,“一定会还很重要,还的时机也很重要。上不上船的另说,现在下注的对象可不止你们元帅一个。把别人当傻瓜一样,那可不是智人之举。” “把谁当傻瓜,也不会把沈老板当傻瓜,希慕在我面前可不止一次的说起顾大哥,如何聪明伟岸,如圣人一般没有缺点。就算为了不引来顾大哥的报复,我也不会把沈老板当傻子。”言孝臣说,“等沈老板把这件事做好了,他和我们的关系将密不可分,这可是很大的资本。” “所有你认为这是对沈鹤立的一次考验,果然工业园招标的情况比修路招标时要差了许多,什么原因了?大概是因为最近王孙的动作多了些,人心不稳。”顾心钺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言孝臣一直笑着的模样总算改变,有些惊愕的看着顾心钺,片刻后笑着摇头说,“希慕所言不假,顾大哥真的是个厉害人物,我先前是小瞧了。” “还没成亲,不要大哥大哥的叫。”顾心钺用这句话为这次谈话划上句号。沈鹤立的合约也签了,材料也定了,现在喊停,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送走言孝臣和沈希慕,沈鹤立搂着顾心钺的腰问他和言孝臣说什么了,“没说什么,让他及时把工程款给你。” “悦之对我太好了。”沈鹤立说。“实乃我的贤内助也。” “你那个地方也不要租给别人,就给我吧,我把这个香风百货开起来。”顾心钺说。 “香风百货?”沈鹤立不解。 “女人香气,给女人开的百货不如就叫香风百货了。”顾心钺说,“正好我手上的铺子关的关,卖的卖,开个百货来练练手。”   ☆、第55章 早八点之约 陈兴汉收到消息,手指点着桌面,事情有些蹊跷。彼时他的另一只手正在给蒋承君揉肚子,蒋承君整个蜷缩成一个虾米,挂在陈兴汉手上。头抵着床榻,努力的忍耐中。 “你到底在看什么,用心啊?”蒋承君突然暴怒道,在榻上半跪着起来,拿起手里方便的东西就往陈兴汉身上扔过去。 “啊,没事没事,我帮你揉。”陈兴汉迎着各种东西的捶打抱住蒋承君,把他搂在回力,手用温柔的力道按着,“不痛了,不痛了。” 如此这样半个小时后,蒋承君状态好些了,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些丢人,但又不好意思道歉,就找了之前的问题,“刚才看纸条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说王孙带了一千人正往京都走呢。”陈兴汉说。 “他从哪里走?”蒋承君问。 “说是从蛮疆海域上岸,蛮疆王一直对他释放善意。选择从蛮疆上也在情理之中,准备从靖北州和中原州交接的地方走。”陈兴汉说,“显然雷永禾和刘一炎目前的态度都很暧昧。” “联系的上革命党吗?在后面帮他们一把,或者找些亡命之徒冒充革命党上,试试能不不能在路上干掉他。”蒋承君说。 “李相留在东临岛了?”蒋承君说,“等王孙走到半路上时就造谣,说李相自立为王了。” 陈兴汉一直点着头,随即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最近戾气重了点。” “还有三个月,谁也别在这三个月给我找不痛快。”蒋承君说。随即又皱眉恢复成虾米状。 香风百货开业了,四月的天气正是鲜花烂漫的季节,开业用了巨大的花篮,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售货员一溜的白衬衫西式的格纹过膝裙,头发挽成发髻,笑容是一样弧度,上下三层的百货,用了广市才有的室内电梯,算是京都的头一家。 漂亮的衣服首饰,精致的瓶瓶罐罐,高雅秀美的摆设,统一色调的柜台,舒适的沙发,一楼甚至还有空出半边用来喝下午茶。错落有致的桌椅,柜体上满是可爱的小点心。 早上九点开业,晚上五点关门。每个小时只接待五十名顾客,接受预约。 并不是只准女人进来逛,但是卖的确实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开张第一天上午都是沈希慕给顾心钺做宣传,带了许多小姐妹来,买了衣服,买了新出的胭脂香水,买了首饰,坐着吃了小点心才心满意足的回去。香风百货给送货,除了贵重的自己先带着走,其余的等送货上门就好了。 下午才有零散的看热闹的或者听到风声的人进来,没钱的人自然问询一下价格就略不自在的看看稀奇就出去了,回去有的话题夸耀。有钱的人除了柜台上的货物,还看上挂的字画,装饰用的摆设,连沙发都想搬回去的。 售货员通通都是面带笑容,问什么都给出价,要沙发柜子什么的要先交一部分订金,到时候会送货上门。 香风百货除了人以外,看上的什么东西都能买。 精致奢侈又稀奇,香风百货一下子就火了,在贵妇圈里口口相传。生意好货物流通就快,不少人把逛香风百货当日常,约上三五好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顺便吃了点心聊了天再回来。 拿到第一天的营业额沈鹤立就有些懵,“赚这么多的话,不是很快能收回成本?” “开业前几天自然稀奇。”顾心钺开业前也有短暂的担心,现在看到营业额心也放下来,就可以装的云淡风轻,“之后生意怎么样还是要好好经营。” “你那摆设字画都卖?”沈鹤立说。 “反正库房里还有很多。”顾心钺不以为意的说。 沈鹤立直接没话了。原来卖东西还能这样卖。那些胭脂面霜都是老字号的,只顾心钺另外寻了地方做了盒子,碧玺翡翠黄金自然是没有的,但是便宜的贝母紧够,有拿鹅毛染色充当点翠的,盒子打扮的珠光宝气,还愁女人不花钱买。当然这样的盒子一装,价格就往上翻了几番。 “买椟还珠也这么有市场啊。”沈鹤立还是没忍住喃喃说道。顾心钺做生意的方式给他许多触动。原来只要把环境营造成卖高价货的地方,只要把包装变成高价货的样子,平凡的东西就能卖出超乎想象的高价和销量来。 四月十五日,革命党于靖北州和中原州接壤的怀县伏击王孙,死伤上百人,王孙安然无恙,李相在报纸上发表言论表示不满,之后蛮疆王,靖北州都督雷永禾,中原州刘一炎纷纷表示,为了王孙顺利回乡祭祖,将调配军队护卫。 这下就是□□裸的司马昭之心。 蒋承君让一个社评人在报纸上发表了言论,王孙是个回乡祭祖的孝子,还是别有用心的伪朝皇帝? 这番话题一出又引起各路民主人士纷纷响应,各种社评,销量大的报纸往往要连夜加版。其中伏击未成功的革命党尤其激动。封建皇朝我们不需要。 京都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明言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几大军阀联手借着王孙的名头冲着京都来的。停战协议协定刚过两年,眼看就要又要战火四起。 现在一天有大半天处于剧痛期间的蒋承君,别说能帮陈兴汉分担点什么,连必须他过目的政务都一半需要陈兴汉帮助。陈兴汉在陪着蒋承君的时候从不说这些事,军务,政务,蒋承君的身体,都是压在陈兴汉身上的三座大山,短短几日就看的出憔悴来。 蒋承君刚发作完,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陈兴汉用帕子给他清理,换上新的衣服,“王孙现在到哪了?”蒋承君问,倚在靠背上,陈兴汉给他喂三红参汤。 “行程过半了。”陈兴汉说。 蒋承君摸摸他的胡茬,“事态很严峻吗?” “嗯,说是护卫王孙,三人也凑了一支一万人马的队伍,一万人马,虽然接管京都还有些困难,但真要打起来,也还是要伤脑筋。”陈兴汉说。 “你想怎么办?”蒋承君看着他。 “我和陈卫,赵钱孙发去电报,告诉他们可以伺机而动,咬下邻居一大块地盘来。”陈兴汉说。 “好的时机就是他们四方争夺京都的时候。”蒋承君了然说。 “我就是觉得这么走挺对不起你,你为京都做了多少事,只怕这一走,朝令夕改,你的心血都要白费了。”陈兴汉知蒋承君懂他,就是为了这一份懂得,他才会多有不舍,多希望为他多做点什么。 “你离开京都就不想再回来了?”蒋承君问。 “当然不。”陈兴汉说,“最起码现在不,他们四个人,都不是现在的黄金国需要的领头人。” “那就撤吧,战略转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蒋承君苦中作乐的说,“也不知道他们声势浩大的来了京都,发现没有占地盘的土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随他们是什么表情。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我真的不想也不放心让你和那些人扯皮打交道。”陈兴汉说,“幸好把关外三镇打下来,现在,咱们也有个去处。” “那正好,趁这个韬光养晦的机会,顺道把怀孕生子的事也都办了。”蒋承君扯起嘴角笑,“我都想这个想的不行了,你得做好准备才行。”蒋承君的手放在暧昧的地方。 “你想要多少都给你,最好给我生一窝小崽子。”陈兴汉顺势用下身去撞顾心钺的手。 察觉到风向,顾心钺就不让沈鹤立再进原材料了,一边催促言孝臣给款子,一边让沈鹤立先结账了一批工人送回去。 “管谁要来,陈督帅就算扔了京都,关外三镇他总不会不要,不要他上哪去。我现在的工程都在鲁平,不怕他赖账。”沈鹤立何尝不忧心,但他又抱着一种希望,希望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把工程结束。 “他总共在京都才收了两年的税,你以为他的钱从哪里来?”顾心钺说,“如果他真的舍京都去关外,到时候是用钱的时候,你这货款还能及时给你了。让你送一半回去又不是让你全送回去,一半人你慢慢做,不行?” 沈鹤立还是想固执己见。 “你这人,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顾心钺说的口干舌燥有些生气,“你现在不开始收,到时候不等别人搞你,你先把自己玩死了。” “谁要搞我?”沈鹤立一拍手,“对了,李强国身后的主人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呢,不管是谁,如果他们进了京都,李强国气焰不是更甚?那我得多加防患才是,谁知道那疯狗要咬我什么。” “我现在就让发财带着吴孟达去工地,给一部分想回家的工人结账。”沈鹤立说。“多亏太太提醒,我最近也不知道忙什么,脑子都忙糊涂了。” “这棋,陈督帅不走,就是死棋,他一人对抗其余四家,说对抗吧,其实也没什么名头,但就让他们在家里住着,也是心头膈应。只有他先退离关外,这棋盘才算活了。利益结盟往常也会因为利益而失效。”顾心钺说。“不管他走不走,之后,我们都得倍加小心。”   ☆、第56章 王孙进城 说走并不是马上就能走,也有许多事要安排。既然日后还要回来,一走了之就太不负责了。陈兴汉只带着军队和蒋承君走,州政府的人员编制不动。蒋承君在一天中不痛的时间的里召了不少人过来见面。 忠心的要如实禀告并告诉他们在他不在的时候该怎么做,油滑的两面三刀的就是威逼加利诱。临阵倒戈的当然会有,控制在可控范围的损失,蒋承君还输得起。 言孝臣是蒋承君留下的隐形的主事者,蒋承君见他的时间尤其多,时间一多,他痛的样子难免被言孝臣看出端倪。 蒋承君痛的神色发白,迎着言孝臣疑惑的眼神,却主动的选择了坦白,“我种养了胎虫,已经是最后三个月,所以才会选择避其锋芒。在我不在的时间能让我放心的掌管政务的人只有你。虽然年轻,但处事稳妥灵活,原则性也好,最重要的你有悯农之心。时刻不要忘记,我们是了为了什么才反抗。” “我会的。”言孝臣说,“总理尽管放心,在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 蒋承君笑着点头,“我会安排几个暗桩在暗中帮你。不用直火明杖的跟人杠上,暗中保留实力。等我回来。” 言孝臣点头。 从督帅府出来,言孝臣回头看看变换的云彩下的督帅府,平稳的局面要被打破,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因着沈希慕和顾心钺的关系,言孝臣决定提醒一下沈鹤立,让他先暂停项目,钱是一定会给的,但是现在显然先顾不上他这头。 那边厢沈鹤立已经遇到麻烦,有伙人拿着从沈氏百货买的东西,围着沈氏百货要个说话,说卖假货次货给他们。大班劝说几回后反而被人抓了语句里的破洞,那方人开始动气手来,等沈鹤立听到消息赶过来,双方都很狼狈,大班尤其惨,血肉模糊了都。 好在香风百货的保安闻声赶过来,虽然没有参与打架,但好歹是帮他们守住门,不让一些趁乱想进去的打砸抢的人乱来。 沈鹤立让人把还在乱抓乱打的人群分开,周围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我是沈氏百货的老板,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是我们的错,二话不说的赔偿,你们这一上来就把人打成这样,是来解决问题的还是来找事的?” “什么叫是你们的错,明明就是你们的错。”为首的男子说,“我花的真金白银在你们家买的东西,回家别人说买的是什么玩意,我来找你们讨个公道,这小子话里话外就是我来讹他,爷爷缺他这点钱?少瞧不起人,就算不要赔偿,我也得揍死这丫的。” 那人说着又要上前,他的目的就是要捣乱,商品反正是他伪造,现在抓住这人打架的事说,反正闹得他不能做生意,背后老板就满意就给钱。 沈鹤立一把拦住他,“一码归一码,咱们先说东西的事。你说的东西在哪,沈氏百货的货都是我一家一家从各地的老字号选的,上货柜前每一件都是仔细检查过的,质量我敢拍着胸脯说决定没问题,我沈某人不值得信,勐城漆雕,湘泉竹器,德劲瓷器,乌家庵山水小景,这都是几百年的名声,他们总不能自毁招牌。”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周围人不由拍掌叫好。“所以我说让你先把东西给我看一下,沈氏百货出去的东西我都认识,咱们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鹤立举着那人手,“你说是不是?” “店大欺客,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人梗着脖子说,从沈鹤立手中甩脱,就想走。 “先生,你要是不想和我追究一下货品的事,你把我的经理打成这样,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沈鹤立不让他走。 “什么说法,他先打的。”男人胡诌道。 “是谁先打的旁观这么多大哥大姐看的分明,先生不如去巡捕房和警长先生说清楚。”沈鹤立说,随即对人群外走过来的穿制服的男人说,“郭警长出警的速度就是快。” 原来沈鹤立听到消息前来就让人通知了巡捕房,不管这人是什么来头,他都准备把人送进去好好待几天。 郭警长把来闹事的人带走了,大班也被送到医院去,余下的人收拾收拾继续开店,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沈鹤立冷眼看着立在不远处石阶山观看的李强国。 沈鹤立走过去,“李老板戏看的可好。” “很好,很满意。”李强国笑道,“这样的戏以后时常都有的看,沈老板要时刻保持住今天这样的状态才好。” 沈鹤立闻言盯着他,李强国笑着说,“年轻人,你还嫩了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沈鹤立问。 李强国附耳在他耳边说,“我想要你的太太,顾心钺。” 钺字还没落,沈鹤立一拳打在李强国的腹部,力道大的让他捂着腹部后退好几步,李强国抬头见沈鹤立面若冰爽的脸,呵呵笑道,“你别不信,到时候你会乖乖的和你媳妇离婚,我等着的呢。” 沈鹤立捏着拳,想上去再揍一拳,李强国的长随已经围上来了,沈鹤立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的那些肮脏手段别人就不会玩?等着。” 顾心钺在吃杏仁糕,面前这碟都是第三碟了,曾妈端上来一盅百合梨子水,“少爷,可不能再吃了。” “嗯,不吃了。”顾心钺干脆的拍拍手,“等沈鹤立回来该开饭了,丁香今天烧了甜扣肉没。” “按照少爷说的,放了桂圆红枣蜂蜜,甜的腻人的扣肉做好了。”曾妈说,“少爷如今胃口开了些,总算不是吃小鸟食了。” “你还不知道沈鹤立那人,跟他吃饭他就不停的给你夹夹夹,久而久之,胃口就变大了。”顾心钺说。 “姑爷做的好。”曾妈夸赞道。 “太太。”门外赫青叫道。 “什么事?”曾妈问。 “老爷让人带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太太先吃。”赫青说。 曾妈回头看一眼顾心钺,对赫青说,“行了,太太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心钺拿着勺子搅动着汤盅里的梨子,“他没口福,正好我一个人吃了,去跟丁香说,火候到了就端上来吧。” “少爷,爱吃也要节制点,免得吃多了积食。”曾妈不无忧心的说。 沈鹤立报复李强国的手段也直接,让沈立堂的船卡着不让李家的货船进港,等了三天,李家让把船就近停靠,请了人力来卸货再用车马行送到京都,沈鹤立让人去流民聚集地告知了这个消息,一窝蜂的人涌上来,李家一货船只剩下一两成的货,损失惨重。 沈鹤立对李强国拱手,“李老板忧国忧民,平富济贫,我辈楷模。” 言孝臣隐晦的提醒沈鹤立京都快要变天,沈鹤立何尝不知道如果那四方进京都,李家的后手必定在那之中,他如此果断的报复,只怕日后李强国会变本加厉的还回来。但话说这么说,该报仇的还是得抱,他心中的皎皎明月,岂是这样的人能口出污言秽语的。为了顾心钺也不能忍。 这一切顾心钺毫无所知。就连他的身体发生某些隐晦的变化,他都只单纯的以为自己喜欢吃甜口了,每天吃的高兴,吃的不亦乐乎。 蒋承君思量在三,在王孙只离京都三天路程时,在他动身离开时他还是公布了一份告民众书,说他离开也是为了大家好,不致京都再起波澜,州政府还会正常运行,之前的公文条列也依旧有用,除非下任的京都所属者从新颁布法令。最后表示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有希望的活着。 陈兴汉和蒋承君的离开出乎所有人意料,所以这份告民众书一出来,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留在京都的探子也各自慌乱,连忙报告给各自的主子,这么大事他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赶紧通报,看能不能将功折罪。 原本还在三天路程外的王孙一行人,蹭蹭的提速,当夜就入了京都。顾心诚是第一个等在大门口守候的,一见王孙就行磕头大礼,“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还跟着一帮人,这么整齐的喊着万岁,还真有点气势,可是有人不解风情,守门的一个小兵明明装木偶人装的挺好的,一听这边喊万岁,手上一个激动,把门推着关起来了,关到一半被制止,小兵也像领悟过来,知道自己惹大事了,顺手把自己头上带的帽子,身上穿的褂子都扔在地上,“我不干了,皇朝都灭了还在这喊万岁,一群神经病。”说完一溜烟的消失在人群中,找也找不到。 他人虽走了,说的话还留在原地,本来聚集的这一万官兵里就对王孙这个家家酒皇帝嗤笑不已,如今也可以有机会当众呲笑出来。 王孙保持镇定,伸手扶起顾心诚,“爱卿不用多礼,先进城安置歇息。” 顾心诚原本想把王孙接到自己家的,可惜当初和顾兴邦说的时候顾兴邦不同意,好在他打听陈兴汉带走了所有他的嫡系军队,想来督帅府应该没有兵马守候,就把王孙接到督帅府去了。 王孙在督帅府前眺望着皇宫的方向,“朕什么时候能住回家里。”围着他的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他。   ☆、第54章 变故开始 认真说来开店,顾心钺还是第一次,从前他手里的铺子都是从他爷爷手里或者他娘手里接过来的,都是经年的老人在管着,他只要时不时过问一下查看账本就行。百货对他,对他手下来说都是新鲜玩意。 为此孝伯也每天过来沈府上工,他是顾心钺的财产管家,最近两年,顾心钺把手里的铺子关的关,卖的卖,除了一个当铺别的也不剩什么,最近他也常感寂寞。如今顾心钺说要开百货,他比谁都积极。 顾心钺也曾问过他,可知当时礼伯殉主时可有蹊跷,孝伯很认真的回想一下,“老太爷身边的贴身长随,礼,义,仁,孝,司职各不相同,平日交往也不多。在这里面顾礼是老大,跟着老爷的时间最长,被老太爷赐姓的下人一般都只有单字子孙后辈也是单字,只有他的儿子是双字。义在末朝二年时为老太爷挡了一枪死了,仁,如今一直在顾家祖坟给老太爷守坟,这一点少爷也知道。顾礼在老太爷灵堂前殉主,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顾心钺问,“为什么会觉得意外?” “因为老太爷在做殉国决定前把我们几个都叫过去交代了,全了主仆情分,都帮我们想好了后路。老太爷没有让我们殉主的意思。”顾孝认真的说,“我娶了少爷的奶妈,未来早就注定是在少爷身边当差。顾仁恢复成自由身,他终身未娶,就又自愿去祖坟结庐守坟。我每个月初一十五也会去待一天,给老太爷上香,也陪他说说话。” “山中苦寒,仁伯年纪也有些大了,如果哪日见他有下山的意愿,就让他到我这来吧。他对爷爷忠诚一辈子,我该给他养老的。” “少爷纯良赤诚,是顾家的福气,也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气。”顾孝说。 “关于顾继忠的事孝伯知道多少?”顾心钺问。 “顾继忠应该很早就在老爷身边当差了,应该差不多十二岁就当差了。当时是老爷的伴读书童,后来也一直跟老爷当差,应该算的上老爷的心腹。老太爷去后不是兵荒马乱一阵,把顾礼的棺材放在老太爷旁边的土坑时还看见他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在老爷身边当差,见也见的少了。” “他现在在李强国身边。”顾心钺说,“对我好像很有敌意。” “怎么可能?”顾孝不可置信的说,“就像我家里几个小崽子,从他们懂事时就和他们念叨,没有主家,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你们。要对主家感恩戴德,毕恭毕敬。他们小时还没给少爷当过差,顾继忠,他不应该啊?” “所以我要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会发生如此变化。”顾心钺说,“孝伯下次去看仁伯时也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顾孝点头,“那顾继忠,少爷准备怎么办?”顾孝问。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顾心钺说。“只看在礼伯的面上,留他一命吧。” “李强国最近风头很劲,听说准备和魏家合作开钱庄。”顾孝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章锦天已经病好了,在他病中。李强国可没少打过主意。兴盛财庄在京都开了百年的财庄,这点小事他们会看着办。”顾心钺说,“现在第一要知道顾继忠为什么对我仇视,其次要知道他的家人在哪。” “既然威胁我,我当然也要抓他的软肋。”顾心钺说。 顾孝点头后出去。 沈鹤立如今坐着车子往复鲁平和京都之间,有时当天能来回,有时要两三天才来回,心血来潮来过问顾心钺,香风百货的情况。 了解一番后沈鹤立咂舌道,“太太这般作法,得赚多少才能回本。” 顾心钺漫不经心的跟他说,“也没用什么钱,有很多东西都是当铺收回来的,很便宜的死当,开这个百货还能帮我清空库存,孝伯都别提多高兴了。” “啧啧。”沈鹤立继续啧道,“货源要我帮你联系吗?” “不用,我让顾祈去联系了。”顾心钺说,“难道你知道哪里有卖好的香粉胭脂,哪家的成衣款式新颖。” “那我拭目以待,只等着太太的香风百货开业了。”沈鹤立说,拦腰抱住顾心钺就想往卧房走去,“不行,等会孝伯就该来了。” “走开你的胡子扎到我了。” “混账,别拿我的手做那种龌龊事。”顾心钺崩溃的声音中。 二月底的时候,沈希慕和言孝臣成亲,顾心钺和沈鹤立一同前去,蒋承君并没出席,而是陈元帅身边的副官来道喜,奉上蒋承君的贺仪。 顾心钺见着郁昌晟。之前托他打听的事也有了眉目,顾心诚如今的动作愈发明显起来,好像也被他说服了不少人家,最近在交际场上见着他还有些跟班。 “你不用去敲打一番?”郁昌晟问,“他可是都顶着顾承肇的孙子,顾家的继承人的身份在外行动。王孙就是个黑底洞,可别拖累家族。” “我去敲打?”顾心钺轻笑,“就算我好心,他们又会听?” “和族人还是要说上一句,我看你爹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顾心诚在外的举动,这很危险。”郁昌晟说。 “我会寻时间回去一趟。”顾心钺说。 顾心钺也说道做到,之后随便找了个时日就回顾府一趟。顾兴邦不在家,顾心诚也不在家,苏青照出来招待顾心钺,“这是吹的哪门子风,沈太太上门来来,这出门了规矩也忘了,这登门拜访的不得先投帖子?” 顾心钺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姿态悠然如在自家客厅,“爹呢?” “你爹啊。”苏青照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最近迷上一个南方来的歌女,整天的泡在她那。本来这些小猫小狗的我也不在乎,没想到长的还挺像姐姐的,我就想这也是种缘分,就让你爹接她回来当个姨太太。你爹不愿意,宁愿就这么跟她在外头野着。不过一个玩意儿。”苏青照口中的姐姐就是顾兴邦的正室,顾心钺的娘。 顾心钺不为所动,“顾心诚呢?” “你找诚儿做什么?”苏青照见没刺激到顾心钺,未免有些无趣,坐下来享受下人端上来的茶点。 “听说他最近在已顾家继承人的身份在外行动串合,你得提醒他收敛点,一个人蠢就算了,别连累顾家。”顾心钺说。 “哼。不知道我顾家的事又和沈太太有什么干系,轮的到你来多嘴多舌。”苏青照听到第一句就炸了,“我家诚儿自然是顾家的继承人,用得着说吗?” “顾家宗祠现在亲近的还有三支族人,顾家家主不一定是我爹的儿子。”顾心钺说,“我言尽于此,听不听是你的事。”说罢自顾自的起身走了。 气的苏青照在后头跳脚。晚上自然也好好的折腾了一番顾兴邦父子,对顾兴邦嘀嘀咕咕半天,怎么快点把诚儿的家主继承人地位定下来。对顾心诚却是大大的赞扬,好儿子,做的棒,就是这样,继续在外头用顾家继承人的身份活动,气死顾心钺。 从顾府出来,曾妈有些顾虑的看一眼顾心钺,刚才苏青照的那些花她听着都生气,更别提少爷了。“少爷何苦回来添堵。” “不先让他疯狂,怎么让他彻底的灭亡。”顾心钺平淡的说,“我今天这么去一趟,苏青照从不知道到知道,按照她的性子,必定会让顾心诚再接再厉。” “反正我尽到我的本份了。”顾心钺说,“不过还是有些不高兴,苏青照娘家不是在城东做小酒馆的,挤垮他。” “是,我会去和当家的说。”曾妈说,“他的酒馆在苏家酒馆旁边开了好几年了,因为少爷没发话,苏家人上门找事他都忍了。” 时近清明,王孙突然在报纸上隔空跟陈兴汉喊话,他想回皇陵给祖宗祭祀。陈兴汉并不在意,也没回应,谁傻啊,你家祖宗都死了多少年,往年也没见你想祭祀,怎么今年就想了。如果说是往年不方便,那你现在也不方便啊。就这么搁着,等你什么方便了就过来祭祀。反正我也不会缺德的把你家祖坟挖了。 陈兴汉觉得只是一件小事,却意外惹起了轩然大波,报纸上开始一遍一遍的刷所谓孝,仁的观念,提炼出来的意思就是陈兴汉必须给王孙回京都祭祖大开绿灯,这才是黄金国人千年来的仁义。 陈兴汉莫名其妙的拿着报纸去找蒋承君,“这些人是不是吃饱了撑得,什么事都管。” 蒋承君看了报纸,问了缘由,瞪了他一眼,“你真是,能办点什么事。这事一开始你就要回应。就不会有这后头的事了,给人落个你不仁义的印象,有好处啊。” “他来就来呗。”陈兴汉说,“最坏的结果不过他带着几千人的护卫队赖在京都住着不走。不走就不走,赖着就能把京都赖成他的了。那也得他能带几千人来啊。” “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只是有时候话要说的好听些。”蒋承君说。 蒋承君很快就回应说,王孙想要回京都祭祖,没有谁会特意阻拦一个孝子的孝心,毕竟你来或不来,皇帝陵都在那,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如果你抱有其他的心思,那什么后果风险你得自己承担。 看似报纸上的风波平息了,但没过几日,报纸就又说,王孙带着一千人的护卫队从东临岛绕到蛮疆海域上岸,准备从蛮疆走从靖北州和中原州交接处到京都。   ☆、第57章 萌萌哒的新内容 王孙一行人入驻京都,还是引起了一些波澜,许多热血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在督帅府门口抗议,督帅府的牌匾早在王孙入住前被摘了下来,现在挂着莫府的牌匾,被抗议的学生扔墨包染的乱七八糟的。 蛮疆王,雷永禾,刘一炎都没有亲身过来,只是派了手下得力的二把手来。他们进京自然有地方住。如今三人聚在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学生在莫府抗议。“这么个小王孙,捡了条命也不知道好好活着,跳出来做这么个小皇帝,真不知道有什么趣味?”贾斯文嗤笑说,他是蛮疆王手下的汉官头子,据说当初蛮疆王选他就是喜欢他的名字。 “默默闻闻苟合,不如轰轰烈烈死。反正这是个神经病的时代,也许最后成了呢。”刘一炎派来的人是罕见的年轻,估计三十岁都不到,名叫曾贵格,看着文文静静,却是个炮仗,什么话都敢说。 “王孙既然很看重那个姓顾的,咱们就不要打扰他发挥吧。”雷永君说。他是雷永和的堂哥。这一帮人中他年纪最大,隐约中也以他的话为准。称帝是所有军阀最隐秘的愿望,只是时代变了,不知道民众还能不能接受帝王,这时正好王孙跳出来说自己是皇帝,这上好问路的石子,不用白不用,如果大家能接受王孙称帝,到时候挟天子令诸侯也好,取而代之也好,总归有方向了。如果大家不能接受重新恢复帝制,那就得再另想办法,至于王孙,谁又有多余的心管他? “小妇养的。”说道顾心诚,贾斯文不屑的说。 “先生,咱们住的地方也被学生围住了,举着旗子说反对背信弃约,暴力军阀滚出京都。”贾斯文的长随苦着脸过来报信。不一会儿曾贵格,雷永君的人都过来报信,三家都被围住了,一个都没落下。 “真正是文人造反。”贾斯文带些不屑的说,静坐抗议有个屁用。 “我们也被围住了,那好,我这就回去看看。”曾贵格反而兴致勃勃的起身,想要前去会一会这抗议的学生们。 曾贵格赶到下榻的府邸前,也不过是十几个学生举着白色的横幅在静坐抗议,曾贵格左右看了看,找了像头头的那一个,“娃儿,你在这做什么?” 偏偏那个领头的学生长的有些着急,胡子拉碴的抬头一看,一个娃娃脸在喊他娃儿,有些恍惚,“你是什么人?没事不要在这走动,等会那里面的人出来赶人,要是推搡起来,小心受伤。”学生好心的提醒道。 曾贵格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指指后面的房子,“你连里面住的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在这干什么呢?” “你是刘一炎的手下?”学生一愣说,不等曾贵格承认,学生扯开嗓子就开始喊口号,“反对内战,支持和平,反对内战,支持和平。” 曾贵格嘘手指让他安静。“看看你横幅上写的什么,暴力军阀滚出京都,反对内战,支持和平?” “暴力军阀滚出京都,反对内战,支持和平。”学生用高八度的声音吼出来。曾贵格不得不让他们小声一点,“凭什么呀,之前那陈兴汉不也是军阀吗?他在京都好好的,我们到了京都都得滚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人和人都不一样,军阀和军阀能一样吗?”学生不屑的说。 “你在我家督帅手下待过?你知道就比不上陈兴汉?”曾贵格说。 学生被说的一噎,又喊起口号,“停战合约,和平共处,背信弃约,猪狗不如。反对内战,支持和平。” 曾贵格表情变的严肃,“你觉得黄金国这样军阀割据,各自为政是和平,你觉得黄金国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学生的表情显然也不认同,曾贵格说,“这不就结了,为了大一统,什么停战合约都是假的,可以违背的,不打战怎么统一意见!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这句话你认同吗?” 学生面色凝重的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学生一下子站起,招呼同伴说,“咱们撤,一半去支援莫府前的同学,一半去雷永和蛮疆王的房子前,那两家挨的近。” 说吧呼啦啦一圈人就四散开来,好像之前静坐抗议的事不曾发生。去报告消息的长随不理解的问曾贵格,“先生,你说他们图什么?先生都说清楚了,他们还要去抗议什么。” “他们身无长物,身无绝技,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唯有热血和青春。”曾贵格说,“他们竭力做他们觉得能帮助到这个国家的事,并深信自己能改变这个国家。是愚蠢也纯粹,只有年轻人才会做的事,等他们到我这个年纪,即使心中再愤慨,也不过是几个呼吸忍下去的事,慷慨激扬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不管对错,也是年轻的特权。” 沈鹤立还没查出李强国身后的推手是谁,李强国已经开始流氓行径,每天在客流最多的时候叫了几个地痞进来捣乱,挥舞着木棒吓唬人,要不就是打碎展示柜,玻璃,花瓶之类的东西。在巡捕来之前就逃之夭夭。沈鹤立想请巡捕房来两个人在百货常驻,巡捕房头子明确的表示,现在这是有别人在搞你,具体是谁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办事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找了茬发落。所以你报警我能出警,早点在你那守着却是不行的。 流氓来了两三次后,沈氏百货的客流量就骤降到从前的三分之一。上到尹叔,下到百货大班都愁眉苦脸的扒拉算盘算损失,沈鹤立倒还淡定。一边按照从前商铺送册子去大宅门里让人选货的老办法,也印刷了册子送到各家,之后再统一送货,按册买物还有优惠。多少挽回点损失。一边就是以暴制暴的报复。 沈鹤立不去敲他家百货的玻璃,只是放了野火,把李家的仓库一把火烧了。李强国报案说是沈鹤立烧的,沈鹤立只说让他拿出证据来。巡捕房就在他们两人之间磨洋工。 李强国在给曾贵格斟茶,“先生,沈鹤立实在可恨,竟敢放火烧了我们的仓库,给督帅准备的孝敬也一把火烧了。” “你李家是赫赫扬扬大商家,后面还有督帅的支持,对付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商户都如此吃力。没用。”曾贵格并不饮茶。 “沈鹤立的百货公司不是他的命脉,他的命脉是沈立堂,我想请先生紧一紧沈立堂,沈鹤立准保慌神,到时候就乖乖称臣。”李强国说。 “这些事不归我管。”曾贵格赶人说,“以后这些事不要来找我。” 等李强国走后,长随重新给曾贵格斟茶,“先生,以后李强国来还让不让他进来。”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明明就是没什么影响的小商户,现在李强国为了自己的私欲,刘一炎为了人家这一点家财就要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迫害人家了。”曾贵格说。 “李强国会另外去联系督帅?”长随说。 “哎,一个两个目光短视的家伙,我操哪门子心,操也操不过来。”曾贵格说。 沈鹤立现在和言孝臣约在外头喝酒,言孝臣也在劝他,让他不要和李强国再对着干,“你另外有沈立堂,沈氏百货就让他又如何,现在不是争一口气的时候。” 沈鹤立喝酒不说话,言孝臣说,“现在关外三镇百废待兴,如果你去那边发展,必定大有所图。” “顾心钺会跟我走吗?”沈鹤立问。 言孝臣哑口无言,沈鹤立说,“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帮我联系一下,看谁有胆子要,我把沈氏百货卖了。” 顾心钺还不知道沈鹤立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他每日在家看看花逗逗鸟,吃吃甜食,日子过得很逍遥。所以在听到有顾家人来找他时,他有瞬间的愣神,虽然马上就让人把人请进来了。 来的是顾心钺的堂弟,顾心慨。顾心钺让他坐下,下人上了茶点,“你怎么过来了?”顾心钺问。 “我过来问大哥有没有什么意见?”顾心慨愤愤说,“你都不知道顾心诚那小子现在的嘴脸有多难看,在王孙面前是个红人了,现在走路都恨不得跟螃蟹似的横着走。” “你又不常和他见面,管他作甚。”顾心钺说。 “我是不常和他见面,但是挡不住他总要到你面前来晃悠。”顾心慨郁闷的说,“天天来游说我爹,让他投了王孙的门。凭什么啊,他自己爹都没表态呢,逼我爹做什么?” “不想见就不见,不让他进来就是。”顾心钺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你们家门房现在连一个人都拦不住?” “这不是不好拦吗?”顾心慨说,“怎么说都觉得不得劲,我才来找大哥问个法子。大哥,你看好王孙吗?” “人家过家家,你也要去玩?”顾心钺反问。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回去就告诉门房,以后顾心诚再来通通给我拦着不准进来。”顾心慨放心说。“他是铁了心的保皇党,不过二太爷爷家的顾心志如今和雷永君来往很密切,难道他看好靖北?” “在路上见到我还笑眯眯的打招呼,从来没这么亲切,我还有些毛骨悚然。”顾心慨夸张的说。“他不是想当家主吧?”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顾心钺说,“雷永禾的年纪太大了,五十岁了,又不是锐意进取的性格,想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不过不排除他是想接一下雷家的力,获得族老们的认同,当上家主。” “那可不行。”顾心慨说,“到咱们这三代都是我们这一支当的家主,怎么能在第四代上让他截胡。” “这些不用你操心。”顾心钺说。 “大哥,你怎么还不离婚啊。”顾心慨突然说,“当初你和爹小爷爷他们商量时不是说随便找一个人成亲,之后就和离,再回到顾家掌权的吗?这都一年多了。” 顾心钺的表情一下子凝固,时间过的太快,太美好,以致他真的忘记了,当时成亲的缘由。男妇和闺女一样,不能永远的在家守深闺,所以嫁人是必须嫁的。但是从前也有姑奶奶出嫁后和离回娘家掌势管权的,因为家里男人的才干出现断层。所以小爷爷和叔叔也是这个意思,让他随便嫁了,之后再回顾家当掌舵人。 顾家还是要他才行。   ☆、第58章 替换了 把一手开起的百货卖掉,沈鹤立还真是有些舍不得,所以虽然和言孝臣说了要转让,让他帮忙找人,接连几个过来看的,沈鹤立都故意出高价吓退他们了。还是舍不得啊。偏偏此时沈立堂还传出消息,各地分部纷纷受到攻击,尤其是集中在中原州那一块。沈鹤立明了李强国身后的人是谁,但现在沈氏百货却是非卖不可了。 他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而沈立堂才是他的立身根本。可是当他想卖时,问津的人反而少了。 最后还是章锦天说岳胡笳在家也没事做,想给他开个店子玩,就爽快的一次□□钱交房。沈鹤立说,“现在店里的人手都是老手,人品也都过的去,尽可以都留着。”沈鹤立把进货的货源也都一一告诉章锦天了,“这是别人买就没有的,你仗义帮了急忙,我也投桃报李。” 这一切沈鹤立没和家里人说,糟心的事说出来只会让家人跟着添堵,还不如他一个人烦心就好了。 顾心钺突然心血来潮想去沈氏百货看看沈鹤立,最近他早出晚归的,错觉好久没看到他了,就特意去沈氏百货找他。到了沈氏百货,名字竟然换了,换成天茄百货。顾心钺进去,大班带他去经理室,里头坐着的是岳胡笳。 “沈太太。”岳胡笳起身说。 “沈鹤立什么时候把百货卖给你了?”顾心钺问。 “也没多久,三五天。”岳胡笳看眼色的说。 “你知道什么缘由吗?”顾心钺问。 “这个让沈老板自己告诉你比较好,我不好说。”岳胡笳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回去还要问他的,我只确定一下等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顾心钺说。 “好像是沈立堂出了什么事情,沈氏百货顾不来了才会出让。”岳胡笳继续看眼色的说。 顾心钺好看的眉拧在一块,“行,谢谢你了。”说吧不停顿的就往回走,在上车前对石青说。“去查沈鹤立最近在干什么?看他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石青动作很快,沈鹤立还没回来,顾心钺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就先知道了缘由,之后责怪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原来竟然是为了自己。成为了红颜祸水,顾心钺心又酸又甜的,心疼沈鹤立这么苦苦支撑,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又高兴他寸步不让的态度。让曾妈炖了大补汤,想沈鹤立回来后能吃完睡觉,结果等了半天沈鹤立一回来就往床上一躺,呼呼的睡觉了。 顾心钺用手撑着头,在柔和的台灯光下看着他的脸,怎么看都不腻,一眨不眨的,天就亮了。顾心钺看着沈鹤立闭着眼起床穿衣,衣服扣子还没完全扣上就往外走,迷迷糊糊走到半道又转回来,顾心钺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感觉到温热的嘴唇在唇上短暂停留后离开,再看沈鹤立又往外走了。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顾心钺的脑海里,他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但是顾心钺想,一定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 理智是这样想,但是一想到真的要离开,心里就翻江倒海的。顾心钺撑着额头,还是再等等,也许沈鹤立能熬过这次呢。 不知不觉天平已经向沈鹤立倾斜,而他不想改变。 沈立堂的情况有点严重,中原州总共有八个沈立堂的点,每个点都有人恶意捣乱,寻事滋事,打架污蔑,哄抢仓库,许多客户见沈立堂麻烦缠身,送到他船上还没送的货物要回来,要赔偿,已经送到的货也会有人说时间太长耽误事了要赔偿。 沈鹤立远在京都鞭长莫及,一个个人派出去,一个个指令电报出去,但收效甚微,你一个商人,再厉害又能和手握兵权的人相比? 沈立堂的损失,尹叔比沈鹤立更心急更心焦,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朝沈鹤立吼道,“你辛苦十年得这么一个沈立堂,你准备就在京都坐着看他被挤垮吗?” 沈鹤立疲惫的捏捏鼻梁,“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果要动手,一点胜算都没有。” 尹叔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但他本说这话就是有别的意思,“大丈夫何患无妻。”尹叔终于说出来了,当初沈鹤立说娶贵族老婆便于打进京都上流圈,现在好处没看到,坏处先来了。 “尹叔不要再说。”沈鹤立喝止道,“沈立堂被挤垮了我还能从头再来,若因为受人逼迫,就把妻子出让,那我这一辈子有何脸面立于天地。” “这不是出让,这是权益之计。”尹叔劝说道,“刘备当年也曾抛妻弃子,等他成就宏图伟业,就是大事者不拘小节。” “尹叔再说,休要怪我不顾情面。”沈鹤立冷言说。 回家的路上,想起这些天对顾心钺多有冷落,沈鹤立路过一家西点屋时买了一个精致的蛋糕,想好好陪陪顾心钺。 顾心钺在石青源源不断的报告下,对沈鹤立现在的情况了若指掌,只沈鹤立笑着当没事人一样和他相处,他也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应和。两人温馨的度过难得悠闲的时光,吃完饭后,沈鹤立把顾心钺的脚捧在怀里给他剪指甲,顾心钺给他读报。 上床就寝,沈鹤立想求欢,顾心钺只牢牢的钉在他的胸前不配合,“不想做就不做。”沈鹤立摸着他的后脑勺,宠溺的说。 片刻后想要做的人就呼呼的熟睡了。顾心钺从他胸口起来,调整一下姿势,把他搂在自己的胸前,即使在黑暗中,在顾心钺的眼里他的轮廓也像白日里一样清晰。沈鹤立不知道的晚上,顾心钺就这样一宿一宿的看着他不睡觉。 顾心钺投贴去王孙下榻的地方,想要见一见王孙。王孙拿着帖子对身边的苏公公说,“现在我这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竟然还有人来见我。心诚和那些军阀的手下们都要偷偷的从后门进,他投了帖子,总不会是想从前门进吧。” “顾大人的嫡孙,自然和旁人是有区别的。”苏公公说,“顾大人一心为国,他的孙子这个时候才来觐见陛下,奴才觉得他有些怠慢了。” “心诚不是一直在左右随侍。”王孙摆摆手说,“他要来就来吧,反正我无事。” 顾心钺自然是要从前门进的,也不屑蒙面,从车子下来后,在石青花青的护卫下,穿过示威的学生,径自走到前门。顾心钺长的太好看,表情又太冷冽,学生们看到他都纷纷愣住,等回过神来,他早已经进去了。 顾心钺先被带到一个偏厅坐了一会,不久后有太监唱喏,‘皇上驾到——’ 顾心钺起身,等王孙进来,王孙才十八岁,穿着常服龙袍,头上束着龙冠,虽然板着脸装严肃,但还看的出青涩来。 顾心钺微一点头,“王孙。” “顾首孙。”王孙称呼道,还解释说,“顾首相的孙子,顾首孙。” 顾心钺点头,并不在意称呼问题。苏公公不乐意了,“顾公子,为何见了皇上不行礼?你是忠臣之后,也要效仿那乱臣贼子不成?” 顾心钺不说废话,直接问王孙,“如今被堵了大门进出不易,王孙有何对策?” “六部中堂已经在来的船上了。”王孙说。 “王孙借什么名头来的京都已然忘了。”顾心钺说,“虽说是司马昭之心,但遮羞布都不扯到底,以何立足。” “对了,要祭祀皇陵。”王孙说,“可是现在都被围着怎么出去?” “时人重孝,你说要祭祀,就能从东临岛到了京都。难道现在你说要祭祀,会从这小小的宅子出不去?”顾心钺说。 “对对对。”王孙对苏公公说,“找个黄道吉日去祭祀吧。” 顾心钺到现在才有些真正的无奈,看着王孙如同孩童般天真期待的眼神说,“祭祀不是轻省的事。祭祀流程怎么订?祭祀需要的太牢金器谁准备?祭文谁写谁唱?仪式官谁来?” “一事不烦二主,现如今懂这些东西的眼前只有顾公子了。”苏公公说,“王朝明日如何就要仰仗你这样忠心的人。” “可在东门城楼上举行公祭,祭前十年中为保卫京都而死的官兵战士,无辜受死的平民。”顾心钺说。 “都交给你了,你做主便是。”王孙说。 该说的说完,顾心钺起身,“那我便先告辞了。” “苏公公,送一下顾公子。”王孙说。 苏公公送顾心钺到园林出口,“顾公子慢走。” “苏公公。”顾心钺叫住他,“公公的忠心无人质疑,只是眼看江山永继无望,保留莫家这一点血脉才是旧仆该做的。当年吴妃把王孙托付给你恐怕也不是希望你把他拱上皇座。” “老祖宗说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若王孙有个三长两短,公公得想好了说辞才好去地下和旧主交代。”顾心钺说,“且好自为之。” 顾心钺走后,苏公公在原地站了很久后才转身回王孙身边。 “公公,那个顾心钺长的这么漂亮,我能让他能当我的皇后吗?”王孙双眼放光的问问。 “恐怕不能。”苏公公说,“这个顾公子已经嫁人了。” “哎,恨不相逢未嫁时。”王孙不无可惜的说。 在回家的车上,顾心钺看着窗外,“过几天会回顾府住。把梨子巷的宅子收拾出来,我在沈家的东西先搬到那里去。” 行驶的车厢里寂静无声。   ☆、第59章 小修改一下 顾心钺回来说要收拾行李,曾妈摆手让黛眉她们下去收拾,自己坐到顾心钺身旁,“少爷,怎么这么突然?” “已经拖了很久了。”顾心钺的表情有些苦涩,“有些事避无可避,再拖再伤。” “姑爷现在正在紧急的时候,你在这个时候走。”曾妈说,“姑爷的心该伤透了。” “不是沈鹤立,别人也会是一样。我的婚姻从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当时让他走近一步是我错了。”顾心钺说,“这样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个人都不会痛苦。” “少爷。”曾妈说,“比起顾家,我相信太太更希望少爷能过的幸福快乐。老爷对你的不管不问,苏青照对你的迫害,少爷不报复是少爷宅心仁厚,怎么还要为了收拾顾家的烂摊子牺牲自己的幸福。少爷,就跟姑爷离开京都吧,顾家以后是好是坏,总算不到你一个出嫁的男妇身上。” 顾心钺凄然一笑,“我爹待我不管不问,但爷爷对我没有半分对不起,如今顾家半壁家业在我身上,我却说要和男人远走他方。真这样我的余生不会安宁,到了死后也无颜去见爷爷。” “那少爷等姑爷把这坎过了再走不成吗?”曾妈急道,“姑爷对少爷一片赤诚,少爷如此伤透姑爷的心,日后怎么破镜重圆。” “等我走后,这个坎对沈鹤立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他现在如此被动,都是因为我。可是我却不能跟他走。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但我只能现在走,他才会放我走。肯定也有人劝过他放弃我。”顾心钺说,“已经打碎了的镜子,圆也圆不好,不如不圆。人生有取舍,自古两难全,他做不了的决定就让我来坐吧。就让我做个负心薄幸的人。” 沈鹤立结束一天的疲累回家,在锦绣园门前拍拍自己的脸,使劲咧嘴笑两下,好让神态看起来轻松一点。进去发现摆了一桌华丽的菜肴。 “还没吃饭?”沈鹤立奇怪道。 “等你一起回来吃。”顾心钺说。 沈鹤立在黛眉端来的铜盆里洗手,“不是不让你等我吗,饿惨了吧。” 顾心钺笑着摇头,两人对坐在餐桌边,顾心钺给他斟酒布菜,沈鹤立受宠若惊,顾心钺要和他碰杯,他举起杯子傻傻的笑道,“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顾心钺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有些苦涩,“是我的好事。” “太太的好事就是我的好事。”沈鹤立一仰而尽杯中的酒,又重新给两人倒满,“来,再喝一杯,为好事。” 顾心钺依言也干了两杯,他不怎么喝酒,酒入喉的辛辣刺激的眼圈发红,他用力的眨两下,继续笑着看着沈鹤立。 一顿酒足饭饱后,沈鹤立想起来问顾心钺,“到底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我要回顾家去了。”顾心钺说,“成亲前说好的,随便找个人结婚后再离婚,回顾家去掌权。最近顾心诚攀上王孙的关系,在家里有点得意忘形,我叔叔让我别磨蹭早点回去。” 沈鹤立笑容不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顾心钺从旁拿过来一张纸,“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签字就可以了。” 沈鹤立好似在听一个笑话的接过纸去看,看着看着神色变暗,眼睛盯着最下端顾心钺的签名,想要把字看穿,他是太累了所以才会有这么荒谬的幻觉吗? “自离异之后,双方恩断义绝割切根蒂,从此脱离夫妻关系。嗣后男婚男嫁,各听自由,互不干涉。此据两愿各无异言。恐无凭,立此离异据为证,存照。”沈鹤立一字一句的读着。 “如果你不愿意签也没关系。”顾心钺看着他说,“我登报一则离婚说明也是一样的。” “不用问问我的意见吗?”沈鹤立眼睛充血,瞪着顾心钺,“我的意见不用考虑?你是嫁了个死人,说嫁就嫁,说离就离。” 顾心钺沉默了片刻,开口有些求意,“你就把字签了吧,我们好聚好散,再见亦是朋友。” “谁要和你做朋友”沈鹤立一掌把那纸拍在桌上,“顾心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顾心钺一直看着他,平静的瞳孔下是无言的恳求,求你,你快签字吧,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可惜沈鹤立也梗着脖子要向他要个答案。 顾心钺笑了,此刻他不再是依偎在沈鹤立身边心意相通的顾心钺,而是重新武装成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不屑看沈鹤立一眼的顾心钺,“一个身份简单,背景单薄,我能说离就离的人。”顾心钺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你。” 沈鹤立强忍着怒气,“就算你当初选我是这个原因,可这么久的相处,耳鬓厮磨,恩爱缠绵,都不算数了吗?” 顾心钺沉默了一下,迎着沈鹤立期盼的眼神,他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笑道,“傻子,追求权力的人怎么会舍得早死。那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沈鹤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顾心钺的表情不像作伪,沈鹤立手一挥,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喘着粗气,犹如困兽。 “明天我会搬出去。”顾心钺说。 “你怎么,”沈鹤立咽下喉间的哽咽,“怎么能如此心狠。” “我从来说过,我志不在此,我结婚就是为了离婚,当初不让你靠近,你为什么非要挨过来?”顾心钺说,“如今这样痛苦,可知我早有言在先。” “你说即使身为男妇也会让顾家光宗耀祖是这个意思?”沈鹤立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再失望的了。“我没有顾家重要?你到底是顾家重要,还是顾家的权重要?” “有什么分别吗?”顾心钺说,“你怎么能和顾家比,我在顾家,顾家是我的,我留在沈家,我却是你的。任何一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我是男妇,但曾经的十一年我也是被当成继承人养大的。这是我的宿命,即使我身为男妇也无可避免。我是顾承肇的嫡孙,在这样的时刻,能站起来代表顾家的,只有我。” “哈哈,哈哈。”沈鹤立突然笑道,笑的很苍凉,“原来我们相爱一场都是笑话,都是笑话,说什么宿命,代表,你贪权恋栈,我却只是是个小平民,从开始就是个笑话。可笑我,可笑我——”沈鹤立转身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忍不住踉跄了几下,到门口有发财来搀扶他,他把手一挥,“没事,我没事。” 顾心钺板正的腰坐在原地,许久都不见动弹,曾妈和黛眉轻声的把室内收拾好,曾妈端着新沏好的茶进来,旁人都在外头候着,“少爷,就不能好好和姑爷说吗?” “好好说就不是分开的结束吗?”顾心钺说,叹息一声,“既然要分开,宁愿他记得我无情无义,他日婚嫁,不用挂记我。” “少爷——”曾妈心疼的说,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顾心钺又何尝好受,小脸惨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 “去收拾吧,明天上午和老太太告别后,咱们就走了。”顾心钺低低的说道。 “那少爷你先休息。”曾妈说。 “不用顾忌我,我想再坐会。”顾心钺说。 当夜,锦绣园的灯光未灭,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行李,顾心钺也坐在原地一动未动,直到天明。曾妈端来早餐让顾心钺用餐,顾心钺略微的沾了两下筷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顾心钺问。 “都收拾好了,只要叫人搬出去就行,只是少爷,你不再多吃一点。”曾妈说。 顾心钺摇摇头,伸手让曾妈扶他起身,“去跟老太太告别吧。” 沈李氏见顾心钺来了招手让他坐,“昨晚你和大儿怎么了?怎么听说闹矛盾了,你那院子还一宿没关灯。” “没有闹矛盾。”顾心钺没坐,站着说,“我和令郎已经协议离婚,现在是特意来和你辞行的,这一年来多谢你照顾,以后山高水长,再见时难。” “好端端的怎么要离婚?”沈李氏也吓了一跳,“要是大儿做什么让你生气了,你且饶他一回,就看在他那么待你如珠如宝的份上。” “我和令郎已经达成协议,离婚对双方都好。”顾心钺说,“好在我不曾留下什么,老太太心心恋一个正常媳妇,如今也可以帮他操办起来了。” “不是,”沈李氏忙解释道。“我当初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我现在早就没那个意思了。你在沈家待的好好的,大儿也喜欢你,大儿喜欢我也喜欢,你就是我沈家的儿媳妇,我再去哪张罗媳妇呀?” “老太太待我极好,”顾心钺说,“只是今生婆媳缘分已至此结束,日后还盼望老太太心宽身健,做个百年老寿星。” 顾心钺朝黛眉示意,黛眉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沈李氏身前,“进门时没给老太太斟茶,如今要走了也给老太太敬一杯茶。”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到底是为什么呀?”沈李氏手足无措,当年进门时顾心钺没有跪着敬茶,她还念叨了很久,现在顾心钺跪在她面前给她敬茶,她却满身不自在起来,因为知道顾心钺的膝盖有多重。他给自己下跪,竟然让她有了当不起他这一跪的感觉。接了茶连忙把顾心钺扶起,“这些我都不要,你好好和大儿相处。” “老太太我这就走了。”顾心钺说,抽出手臂转身就走,走的速度极快,沈李氏只能看得到他远去的背影。 “哎呦,哎呦——这都怎么回事。”沈李氏捂住胸口道,“去,赶紧帮我把沈鹤立叫来。老天爷,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心钺背挺的很直,走路悠然有派,即使他早已看到在车边站着的沈鹤立,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准备上车的时候,沉默的沈鹤立用嘶哑的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李强国对上的事?你不要乱做决定,现在我完全可以应付过来,就算沈立堂被挤掉也没关系,我还能东山再起的,你相信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行。”沈鹤立在求他。 “什么对上的事?”顾心钺故意疑惑的问,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他的事。“你最近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吗?有什么需要的直说,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 “留在我身边不行吗?”沈鹤立恳求道,“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是的。”顾心钺看着远方笑着说,“我留下来对你没有帮助的,你心知肚明,我留下来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为什么就不顺势让我走,非要离别闹的这么难看。” “因为我是人,我有心,我心上有你,所以你要走我才会挖心般的痛,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像你这么理智,除了目标以外的东西都可以舍弃,不管不顾。”沈鹤立梗着嗓子说。 “那就这样记得我,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不值得你惦念。”顾心钺说,越过沈鹤立上了车,在沈鹤立哀痛的眼神里,驶出他的世界。 “大嫂,大嫂——”沈雀鸣气喘吁吁的从后宅跑出来,只看见草坪里孤独站着的沈鹤立,“大哥,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说你和大嫂离婚了?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是真的。”沈鹤立哑着嗓子用很低的声音说,沈雀鸣听也听不清楚,看他大哥的神情也不敢多问,提脚想追顾心钺的车,跑不了几步,车子就已经彻底消失在眼眶。又急又怕,沈雀鸣不由流着眼泪哽咽,一会看远方一会回头看沈鹤立,喃喃自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车上的顾心钺一直闭着眼,曾妈也不敢开口问他现在的心情如何。车子行驶在路上,除了汽车本身发出的声音,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车队在路上分成两队,载着顾心钺的车会直接开到顾府。装行李的车则开完梨子巷顾心钺的私宅。 顾心钺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回到顾府,不用他多交代,其余人也是熟门熟路,曾妈去叫了人让黛眉带着先去把摘星楼收拾一下,她则看着人把顾心钺日常用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顾心钺坐在摘星楼前的小花园里,如一座雕塑。 “这是什么情况?强盗进来了?”苏青照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看那收拾摘星楼的阵势,像要回来住了,忙吊起脸对顾心钺说,“这出嫁的人死皮赖脸回娘家住算怎么回事?这是看心诚马上要加官进爵,回来沾光来了。” “这是顾府,我姓顾,我回不回来住,用不着你放肆。”顾心钺说,他现在没有心情和苏青照过招,“把这女人请出去。”顾心钺说,石青花青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架着苏青照就往外走。 “这是反了天了。”苏青照尖利的声音传来,“快放手,我让老爷回来治你们。” 顾心钺扫一眼周围怯怯诺诺看热闹的丫鬟,“去把大管家叫来。”顾心钺说。 “我在我在。”大管家很快就从人群后挤了进来,“大少爷,有什么事你吩咐。” “顾祈。”顾心钺说,顾祈站到他身后,“这两天你带他熟悉一下管家的情况,以后他就是顾家的管家了。想好好在顾家养老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管家连连点头说。 “把人都带下去,摘星楼的规矩依旧,没有传召,下人不得私自前来。”顾心钺说。说完起身回房,黛眉已经把卧房先收拾出来了。 在进卧房前,顾心钺交代最后一句,“谁来了我也不见,有什么帖子,统一回复等过几日。”   ☆、第60章 攻受离婚中 顾心钺回顾家一事不过几息间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包括知道苏青照极不体面的被请离摘星楼。顾家的男人只淡淡的一句终于回来了,内眷们倒是凑到一起说起笑话,苏青照嚣张惯了,以后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顾心志听到下人报顾心钺回来了,笑着说,“我还以为咱们本家这大少爷爱上那个姓沈的了,拖这么久才回来。不过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啊,回来的时机选的的刚刚好。” “少爷,那咱们的事是不是先缓一会?”下人说。 “缓什么,继续。我倒想看看,他是真如人说的韬光养晦,还是只是一个驴粪蛋子表面光。”顾心志说。 “大少爷那样的长相,少爷用驴粪蛋子相比,唐突佳人了。”下人呵呵笑道。两主仆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明明靠外貌就能帮顾家联到最好的姻缘,偏要来用才干来管家,这不是舍本逐末嘛。”顾心志逗着鸟说,“顾家有才干的人也不在少数,也给别人表现表现的机会。” 曾妈原本以为顾心钺要躺上几日才会恢复元气,结果当天晚上,顾心钺就起身了,脸色虽然还苍白,但到底喝了一碗碧粳米百合粥,“我写了一封信,送去给言孝臣。”顾心钺拿出封好的信封说,“现在就送过去吧。”黛眉拿了信出门交给花青,让他跑一趟。 “曾妈,把这份名单上的人都叫回来当差。”顾心钺又拿出一张纸给曾妈,那上面有他爷爷的旧部下,也有他娘曾经陪嫁的特殊人才。 “少爷,你白天没歇息都在琢磨这些啊。”曾妈说,“为什么这么急,慢慢来也没关系。” “石青呢,我有事让他去做。”顾心钺说。曾妈见劝服不了他,叹息一声,出去教石青进来。 “李强国的行程摸清楚了吗?”顾心钺问。 “清楚了。”石青说。 “那你就选日子行动吧。”顾心钺的面色沉静,“选在晚上动手,然后就去最近的城门,城门一开就出城直接去上江,到上江后找青帮的苟云升,之后怎么做你就听他的便是。我明天就会对外说,你去枣庄,注意隐蔽。” “是。”石青说。 “去顾祈那多支点银子,出门在外,凡事小心。”顾心钺交代说。 “是。”石青应道。 石青从房里出来就去找顾祈了,顾祈抱了一大堆他能看的顾府卷宗在房里,忙到一手拿着馍,一手翻书,边看边吃,石青来说找他要钱,他还有些茫然,“为什么找我要钱,要多少?干嘛用?” 眼睛瞪的溜圆,像个小猫崽一样,石青按下心里想去摸摸他头的冲动,“少爷让我去上江一趟,估计要去待几个月,让你多给点。” “去上江?什么时候去?”顾祈问。 “现在就去。”石青说。 “行,我给你拿钱。”顾祈说,“三百够吗?” “够。”石青说。 顾祈认真看他一会,“算了,给你拿五百,穷家富路,手头松快些做事也方便。” 石青没反对,虽然他很想说,就算到时候没钱用了,他有另外来钱的方法。 言孝臣在看顾心钺的信,沈希慕想要趴在他肩膀上一起看,“什么事悦哥哥不来找我,反而找你的。” “他让我劝沈鹤立离开京都。”言孝臣说,“顺便让我和元帅说一句,如果元帅到时候想打中原州,他一定出钱出力。” “为什么?”沈希慕有些奇怪,“悦哥哥又不会离开京都,他让你劝沈老板离开京都作甚?” “他们离婚了。”言孝臣说,“啧,还真突然。” “悦哥哥离婚了?”沈希慕高八度的声音惊讶道,随即又下了八度的颓废的说道,“可惜我结婚了。” “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准你去见你的悦哥哥了。”言孝臣假意生气道。 “沈鹤立怎么回事?他能娶到悦哥哥真是祖上八辈子积德了,怎么敢和悦哥哥离婚。”沈希慕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注意力。 “你那位悦哥哥做的决定,是别人能反对的吗?”言孝臣说,扬了扬手中的纸,“指不定是顾心钺对不起人沈老板,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做点什么弥补他。” “悦哥哥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沈鹤立何德何能,还让悦哥哥弥补他。”沈希慕说,“你快点把沈鹤立忽悠出京都,别让他再在京都待着碍悦哥哥的眼了。” “沈希慕。”言孝臣表情认真的说,“以后不准你单独上顾家去。” 苏青照盼星星盼月亮的把顾兴邦盼回来,一回来就告状,“你的好儿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住,我好心过问几句就敢叫下人把我赶出来,我是他的母亲,他这样对我我要去告他忤逆。” “说什么没头没尾的。”顾兴邦舒服的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舒适的衣服。 “我说你的好儿子,顾心钺,不知道是和姑爷吵架还是怎么了,说是离婚了要回来住,我好心去过问一句,就把我赶出来了。”苏青照说,“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庄重,他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呢,要是因为他耽误孩子们的亲事,我和他没完。” “离婚就离婚,回来住让他回来住。影响不了你。”顾兴邦一幅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说。 “怎么影响不了,万一以后诚儿说亲别人说起他家里有个离婚的大哥,不愿意结亲呢。”苏青照着急说,“不行,就算他和沈鹤立和好不能,我也要另外找个人家把他嫁出去。” “第一嫁他听凭你摆布,你再想嫁他第二次恐怕就难了。”顾兴邦说。 “什么意思?”苏青照问,顾兴邦不想说,苏青照一直追问一直追问,顾兴邦被烦的没法只能直说,“家中男儿无继,或是女儿绝伦逸群,都会让女儿出嫁后再和离回娘家,给家族掌舵。” “什么意思?”苏青照问。“顾心钺是回来掌权了,顾家没男儿了,心诚,心诚怎么办?” “心诚不是跟着王孙吗?他有本事自己创一份家业也是行的。”顾兴邦说。 “你怎么做人爹的,当初答应好让心诚做顾家家主的,现在顾心钺回来你又变卦。”苏青照急了。 “心悦心诚都是我的孩子,谁做家主都可以。”顾兴邦说。 苏青照气的牙痒,甩门而出,去找顾心诚商量对策去,顾心诚这会坐在书房里喝闷酒,苏青照见他这模样心疼,“儿子,你放心,娘不会让人阻碍你做家主的,谁敢拦,娘就帮你收拾谁。儿子,你和王孙要好,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让他介入一下。” “哼——”顾心诚冷哼道,“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才见了顾心钺一面,就念念不忘顾心钺,不就是个太牢金器吗,我也会啊,为什么,为什么。” “儿子,你怎么了?你被吓唬娘啊。”苏青照搂住顾心诚说。 “娘,王孙让顾心钺帮他操持祭祀皇陵的事。”顾心诚说,“这么大的事啊,这么长脸的事啊,明明我才是先到他身边奉旨的,为什么他要选顾心钺。为什么?” “儿啊,这种事不选你是好事,你连给家里大人怎么祭祀都不懂,去管皇家祭祀,万一犯了避讳,真是几百条命都不够死的。”苏青照安慰说。 “我不知道,顾心钺知道?”顾心诚喝醉了变得很执拗。 “他也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会出乱子,咱们好好看着就行,也许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先倒霉了。”苏青照说。 两母子臆测时,顾心钺正在写祭祀所需的东西,洋洋洒洒事无巨细的写了好几张纸,曾妈进来三次劝他休息了,顾心钺只回答说我不累,不累不饿不困。 顾心钺的小爷爷在顾心钺回顾家的第二天让人来带话,“既然已经和离,为何不登报昭告天下。” 顾心钺只停留一下,随即无事人一样让人拿着他和沈鹤立的和离书送到报社复印刊登,“我还真是一个坏人。”顾心钺苦笑自嘲道。 登报就是把最后和好的机会断掉了,顾心钺不知道沈鹤立看到新闻时会有什么感触。他自己如今是连和离书都不能多看两眼,怕会有陌生的自己出来。 顾心钺离婚回归顾家的消息一出,京都尚存的世家贵族都纷纷投贴前来拜访,这让曾经一家一家找过去,想要获得他们支持的顾心诚,满心不是滋味。但是如今大家都知道顾心钺要帮王孙主持祭祀,甚至还要公祭,祭那些保家卫国死去的士兵和无辜牵连的百姓。消息一出,原先骂王孙的都偃旗息鼓,还纷纷夸他,连守在他门口的那些学生都散去了,改围两家军阀去了。 顾心钺一时名声鹊起,风头无两。   ☆、第61章 攻受离婚中(二) 近日京都出了一件大事,从前的皇商现在的大商人李强国在花楼寻欢时和一个客人争风吃醋起了争端,两人打起来,客人失手把李强国的命根子给砍断了,当时人又多,都看见那物骨溜溜的滚到一边,李强国下身血糊糊的空无一物。 这种香艳八卦从来传播最快,每个人言之凿凿的好像亲眼看见的一样,说什么混乱间李强国那宝贝根儿,被人群踩烂,拼都拼不到一块。真正是可怜,再有钱又怎么样,以后死了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简直比太监还惨。 彼时言孝臣约了沈鹤立在戏楼子里见面,刚听完说书先生加的一段李强国和花魁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言孝臣笑着对沈鹤立说,“李强国出了这样的事,想来也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 “是顾心钺干的吗?”沈鹤立问。 “这不知道。”言孝臣摇头说,“也许是李强国命里有一劫呢。” “顾心钺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和李强国对抗的事?”沈鹤立问。 “这不知道。”言孝臣继续摇头说,“你是他枕边人,你问我?” “我现在很混乱。”沈鹤立诚实的说,“每次我以为好像了解一点他了,他都能展现截然不同的一面让我吃惊。” “是比较突然,但是事已至此,沈老板难道没有其他的打算?”言孝臣说,“说让沈老板去关外三镇发展经济我是认真的,元帅和总理也都是欢迎的。” “这不是比较突然,简直是晴天霹雳。”沈鹤立苦笑说,“你想想,某一天你如往常般回家,漂亮的沈希慕准备一桌美味的饭菜等你,两人和乐融融的吃了饭,然后她笑着跟你说我们离婚吧。不是问询,只是通知,然后在第二天火速收拾行李搬离了家。你怎么想?” “不可能的事情让我怎么想。”言孝臣说,“嗯,不如你把顾心钺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天真,所以为人处世很自我绝对。” 沈鹤立的表情是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言孝臣笑,“就我见了顾心钺几次面来说,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如果他要和你离婚,难道还和你黏黏糊糊的拉锯战不成?说走就走,也符合他的性格不是。” “所以为什么要离婚?”沈鹤立说,郁闷的仰头灌了一杯茶,“从他走后我日也想夜也想,就是想不明白。我娘我妹我弟都在问我为什么要离婚,我也想知道,我去问谁。” “沈老板,你愿不愿意听我说句实话。”言孝臣说,“你能娶到顾心钺,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大运了,顾家那一个圈子里的人都在猜顾心钺什么时候休夫回顾家,他能在沈家待那么久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因为他是贵族,因为我是平民,所以当他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我要走了,我得跪下来感恩吗,感恩他肯舍面在我身边这么久。”沈鹤立说。“过去的那些时日只是我在唱独角戏,感谢他配合了那么久?” “你要这么想的话,就不用纠结什么。努力发展自己的事业,努力把自己变成顾心钺也要仰望的人。”言孝臣说,“挎着如花美眷走到他面前,你得感谢他的离开给你的激励。” 沈鹤立的神情变得痛苦,“如果我能忘的那么快就好。我现在根本无心生意,满脑子都是他,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所以离开京都,离开这个环境,你会振作一点。”言孝臣说。看着沈鹤立这纠结的模样,突然觉得沈希慕那点小脾气也挺可爱的。虽然动不动说要离家出走,但好歹不会说离婚。 “他过的怎么样?”沈鹤立问。 “我不知道。”言孝臣惯性的说,然后顶着沈鹤立谴责的眼神说,“小希也只去看过他一次,过的不错吧,他回顾家跟鱼儿回到水里似的,怎么会有难过的时候。” 沈鹤立笑的惨然,“你说让我成功时带着如花美眷去他面前炫耀,恐怕那时候他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了。” “去关外吧。”言孝臣说,“反正你在京都的沈家百货已经卖给别人,你的沈立堂听说最近出了点问题,你也要离京去处理。真舍不得他,整理好事业后再堂堂正正的去追求他,如果他那时候再拒绝你,好歹你还有事业。就算你现在如此颓唐,顾心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沈鹤立闷声灌茶,言孝臣制止了他,“又不是酒,喝多了有什么意思?” 被人割去命根子,心理承受的打击比身体收到的伤害更大,尤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强国在家已经扔了不少东西,还踹死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哪个表情哪个动作惹得李强国不开心,就会引发雷霆大怒,人人遭殃。 “老爷,此事必有蹊跷。”顾继忠说,“老爷常去的地方,平常都没有过的事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状况。就是有人打架斗殴,又有谁会往那地方用力,不是故意寻仇怎么会?” “是谁?”李强国红着眼说,“我要把他找出来,让他和畜生玩个够。” “在京都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嫌疑的人,除了顾心钺不做他想。”顾继忠说。 “顾心钺?”李强国问道。 “顾心钺已经和沈鹤立离婚,搬回顾家,这次回顾家他的身份从待嫁的大少爷变成掌权的大少爷,顾家的人力物力尽为他用,他有这个能力,也许和沈鹤立离婚的条件就是他帮他解决现在的危机,也就是老爷你。”顾继忠说。李强国已经废了,现在压榨他最后一点用处,如果能毁了顾心钺,他也值了,为他爹报仇了。 “顾心钺。”李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定要叫他百倍偿还。” “最近让府上的人出去小心点,别落单了,小心李强国疯狗乱咬。”顾心钺听了一耳朵李强国事件起末,就对曾妈说,“不管有没有证据,顾继忠都会把这火头引到我身上。” “石青已经去上江了,他做事麻利,必然不会留下马脚。”曾妈说,“顾继忠少爷打算怎么办?让他继续膈应人。” “虽然父辈是父辈的事,礼伯显然是乐意葬在爷爷身边,但顾继忠显然不这么想,去找个人问问他,如果他想把他爹移到自家坟山去,我成全他。”顾心钺说。 “那他就真是一个大孝子。”曾妈讽刺的说道。 “少爷,门房说最近总有人在附近观望,今天去问了才知道是沈家的人,少爷要不要见一见。”黛眉进来说。她回到顾家,顾心钺也没说让她改回名字,所以她还是以黛眉为名。 “让他进来。”顾心钺说。盘腿坐在榻上,把刚才在看的东西都整理收好起来,还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 “少爷,是雀鸣小姐。”曾妈迎来人说,顾心钺整理衣角的手停顿下来,嘴角一瞬而逝复杂的笑容,人啊,真是矛盾又贪心,竟还期盼他来见自己不成。随即收拾心情抬头轻笑着看着沈雀鸣,“你来了,快坐吧。”像从前在沈家,沈雀鸣来找他时一样。 沈雀鸣听着这话就有点眼眶泛红,“大嫂。” “来坐吧。”顾心钺招呼她在对面坐下,“你一个人来的?下次要来就直接让门房通报就是,别在外面待着,现在世道乱,女孩子不能单身一人在外。”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想见我。”沈雀鸣抽搭着说。 “说话就说话,不要边哭边说。”顾心钺说。“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你真的和大哥离婚了吗?”沈雀鸣可怜兮兮的说。“为什么呀?” “离婚不是玩闹事。”顾心钺说,“是因为我的原因才离婚,并不是因为其他,我知道事出突然,平常你多陪陪你娘,让她放宽心别多想,以后再给你找个漂亮大嫂。” “我不要别的大嫂。”沈雀鸣说。“我就只想你当我的大嫂。就没办法重圆吗?” “我并不是一个好大嫂。”顾心钺说,“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漂亮不是最重要的。” 沈雀鸣犹自辩解说,“我不是因为大嫂长的漂亮才喜欢大嫂的。至少不全是。” 顾心钺笑着点头,“你来的正好,我这有个东西要给你。”顾心钺说,黛眉从书房的隔断上拿来一个榆木匣子,简单朴实的匣子,只用黑漆涂了花样。“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点嫁妆,你拿去吧。” “我不要。”沈雀鸣说。“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生活才是我希望的。” “傻孩子。”顾心钺说。把匣子送给她,再让人送她回沈府。 “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沈雀鸣依依不舍的说。 “需要帮助的时候尽管来找我。”顾心钺说。“如果你哥不愿意的话,偷偷的来。”   ☆、第63章 攻受离婚中 祭祀过后,顾心钺就借身体有佯闭门休养,外人如何纷扰他都不管。伍思亲说他这胎现在极其危险,得好好在床上躺几天才行。 顾心钺不止是对外,就是对顾家人来说,摘星楼现在也是不许靠近的存在,顾心钺现在并没有公布自己怀孕的消息。苏青照不无恶毒的揣测,“最好是得病一病不起死了最好。” 顾心志在劝说顾心诚,“你想清楚了,从前顾心钺的表现都是做不得数的,你没感觉到他这次回来看起来和从前有天壤之别。从前他那个样子都是为了迷惑你娘的,你现在得正视,他就是挡在你面前的一块绊脚石,你不踢走他,就只能你被他踢走。” “当初他那么轻易就答应出嫁时就该警醒的。”顾心诚说,“怎么也心高气傲那么多年,怎么会让他嫁给商户就乖乖的嫁给商户,如果当初想到出嫁的姑娘可以和离回家,一定不会那么草率的选了沈鹤立。” “当初选错了就算了,你现在再不下定决心,以后你也只能这样懊恼早知道了。”顾心志说。 “就算这样获得家主之位又如何?其他人会听我们的吗?”顾心诚有些担心的说。原来顾心志来找他,是想和他合作,悄悄撇开顾心钺,他们把顾家上下聚到一起,选了谁当家主,等顾心钺知道,木已成舟,就算不能完全掌权,好歹也能和他分庭抗礼。 “顾家家主是认扳指不认人,自大爷爷去世后,这扳指就不见了踪影,我爹推测这扳指如果不在你爹手里,就在小爷爷手里保管着,咱们全部人逼他拿出扳指来,他不拿就是居心叵测。顾家的家主从来是一代人一代人的选,他早已经没有当家主的资格,占着家主的扳指是什么意思?”顾心志说,“那么多人逼问他,他会拿出来的。” “什么扳指?”顾心诚问,“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概是堂伯没和你说,”顾心志眼睛一转敷衍道,“反正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个象征意义,你得了扳指,就算顾心钺再怎么牛也只能听你的,除非他不想呆在顾家。” “几个叔叔都看好顾心钺,就算把他们都聚在一起,恐怕也不会选我。”顾心诚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叔叔们都是惯会看情势的主,只要告诉他们顾心钺病的快死了,自然会选你。”顾心志说。 “好,我干了。”顾心诚拍一下膝盖,“趁顾心钺现在病着,若等他病好,就更没机会了。” “好样的。”顾心志说,眼角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告诉顾心诚,他只要把他爹和他亲叔叔,顾心慨带到祠堂就行,其余人他去请。 他们算计的时候,顾心钺还在摘星楼里躺着。 六月初一,顾家族人齐聚在顾家祠堂,乌泱泱的坐了一大片人,顾承肇的亲弟弟算本家辈分最高的人,惯例也是最晚来的,一进来没看见顾心钺就觉得不对,要人去找顾心钺,顾心志拦住他,“三爷爷,咱们今天只为了一件小事,顾心钺还病着,就别打扰他了。” “你把能走走路的顾家人都叫来了,独独拉下他一个是什么意思?”三爷爷说。 “三哥,急什么,坐下来听听孩子们想说什么也好啊。”顾心志的爷爷排行五,安坐在供桌下首的位置上,他对面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给顾三准备的。 顾三环顾一周,本家的子弟从顾承肇那一代算起就不太兴盛,顾承肇是两兄弟,顾承肇自己是生了四子,可惜一子早夭,一子是妾侍生的,成年拿了置家费就出府单过,也就顾兴邦和顾兴耀两兄弟,都不是挑大梁的人。顾三自己只有三个女儿,早早都嫁出去,如今只接了一个外孙在身边养着,以后继承他这一支。 顾兴耀只有顾心慨一个嫡子,顾兴邦儿子倒是多,如今顾心诚,顾心嘉,顾心宏都在这,但是全都算起来,这乌泱泱的一大片里顾家本家的人只占了可怜的三分之一。 顾三狠狠的瞪一眼顾心诚,杵着拐杖坐到他的位置上去。 “诸位,今日请大家来不为别的,就为顾家家主一位。”顾心志见人齐了就开始说,“俗话说的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可惜自大爷爷死去后,顾家家主一直空悬,以致顾家在这瞬息万变的局势里非常被动,没有一个声音站出来带领族人找寻正确的方向。长此以往,对我们是很不利的事。” “选顾家家主,怎么能在顾心钺不在的情况下。”顾三闻言拍桌,“你这也太不把本家放在眼里了。” “三爷爷在这,兴邦,兴耀两位叔叔都在这,心诚,心慨兄弟也在,怎么能说我怠慢本家。”顾心志说,“顾心钺那是他身体不好,谁也不准进他的摘星楼,我就是想请他也没办法。再说三爷爷,虽然有出嫁的姑奶奶回来掌权的,但那也是暗中的,明面上还是得有位家主,要不然这家族的脸面何在。” “本家人丁稀少,这次的家主我看也不拘泥非要在本家选了,也给旁支弟子一个机会,做的也不比本家差。”顾心志的亲叔叔说。 “狼子野心。”顾三冷哼道,“时时刻刻想压本家一头,也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再没本事也比本家病怏怏娇滴滴的大少爷好。”那人嗤笑道。 “哦,真的比我好吗?那我还真的听听,比我好在哪?”门外传来的声音,顾心钺站在门口,他身边护卫的不是石青花青,而是顾仁和黄黎。黄黎是顾承肇亲自培养起来的私卫头子,四十五岁了还腰板挺正一身凛然。 “顾心钺。”顾心诚语带艳羡的恨道,他爷爷所有的下属他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顾心钺想用就用。顾仁在祖坟里守墓,平常他们上去他都避着他们,而现在却以守卫的姿势站在顾心钺身边。 “也不给我安排个座位。”顾心钺走进来,堂下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供桌两边还各有一个位置。“那我就只能坐在那了。”顾心钺坦然走到供桌左边的位置坐下。 “没规矩的东西,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吗?”这下换顾五拍桌子道,那是历代家主才能坐的位置。 “我坐不得,难道五爷爷你坐得?”顾心钺问,眼睛不带感情的扫视一圈室内所有人,“或者在座的哪一位觉得自己坐得?” “顾家家主从来都是有能者居之,你把顾家带入王孙之局,之后又称病不管,是什么意思?”顾心钺的突然出现让顾心志心感不妙,但是一会他就沉着起来,开始发难。 “那你说的有能。是承诺用顾家积年的人脉为雷永禾拓宽在京都的层面来换取雷家的支持?”顾心钺反问道,“我帮王孙祭祀,顾家是以忠君为本,这没什么。你选择雷永禾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被人知道顾家左右逢源,使家族名声受损的罪名你又能承担的起?而且就算看好他登顶,雷永禾年纪已过五十,底下八个儿子良莠不齐,陷入内斗,现在雷永禾在还好,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顾心志瞪圆了眼睛,显然不相信顾心钺知道这么隐秘的东西。 “本来我还想看你们弄出个什么阵仗?”顾心钺说,“结果只是撇开我选家主吗?想造成既成事实来逼我?” 顾心钺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扳指,浓厚的化不开的碧绿,坐在前头的人都直直的看着他个扳指,顾心钺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纤弱的手指上带上扳指,白的更白,绿的更绿。 “家主扳指。”认识的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顾心钺举起带着扳指的手,“家主扳指,认是不认?” 全场鸦雀无声,尤其是被顾心志交代过来掠阵等会逼迫本家的人都有些恍惚感,准备了那么多东西,竟要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认,自然是要认的。”顾心志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要当家主就是为了这个扳指,可以调动顾家一切人一切资源的扳指。没想到竟然一直在顾心钺那。 “既然大家都认,我也就不废话了。”顾心钺说。 “慢着,你一个出嫁的男妇,怎么能当顾家的家主。”顾五不服说。 “哪条族规说了,出嫁的男妇不能当家主。”顾心钺说。 “这不用写进族规了,是约定俗成的东西。”顾五说,“万一你再嫁了,要用顾家做嫁吗?” “我说我不嫁,五爷爷肯定会说不相信。”顾心钺说,手扶住腹部,“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会姓顾,这就是我的态度。” 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在座的人都听的麻木了,就这样吧,本家再一次碾压了旁支,继续这么领导着过下去吧。 “我的第一个决定。”顾心钺却不愿就这么了事,伍思亲说让他少费心神,他可不想以后每次还要被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烦扰,“分族。” “什么?”“那怎么行?”“这也太过分了。”堂上如炸了锅一样的叽叽喳喳。顾心钺岿然不动的坐在首位,只看着顾心志,“这也是为了家族长远打算,现在时代这么乱,抱团只会被一网打尽,分散开来,各自发展,此消彼长,也是为家族保留实力的好方法。” 顾心志冷冷的看着他,“家主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那就请族里的老人这几日分族谱,这事就定了。”顾心钺说,他的眼神扫过顾心志一眼,眸色一暗,只当为孩子积福,苏青照,边先放过他。 沈鹤立一家在海上经历了时日也到达广市,沈鹤立只在这待两天就又要往回走,他找来沈雁飞来谈话,“雁飞,大哥知道你想去当兵。但是现在大哥不能长待在家中,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娘和雀鸣,大哥就交给你了。” “大哥放心。我省的。”沈雁飞说,“我不当兵了,我会照顾好娘和雀鸣。” 沈鹤立拍拍他的肩膀,“好弟弟。” “大哥,大哥,大哥。”沈雀鸣咋咋呼呼的进来,手里捧着顾心钺给他的榆木匣子。 “你又怎么了?”沈鹤立头疼的说,“以后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不改,有你吃苦的。” “大哥,上次大嫂给我一个匣子说给我做添妆的,我当时只顾伤心没看,刚才整理东西翻出来就打开看了,可是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是真的给我的吗?”沈雀鸣小心脏砰砰的。 听说是顾心钺给的东西,沈鹤立默默接过匣子打开看,说的东西多,不过就是几张纸还有一个纸包的东西,沈鹤立随意翻开一个,是渣打银行的五十万存款单,拿这个单子就可以去取钱。再开一个是香风百货的所属权申明,香风百货归沈鹤立所有,在章锦天的财庄里用他的名头开了户,香风百货的利润会按时存入户头,而沈鹤立,只要用他的名章,就能随时去财庄取钱。 沈鹤立以为这些是顾心钺给他的补偿,不屑中又带着点伤心,原来我在你心中是可以用钱弥补的。直到打开最后一张纸,那是一份香油肥皂的配方,那纸包着东西就是成品,沈鹤立这才有些愕然,有些动容,颤抖着手把纸拿开,小小的圆形的肥皂,凑近来闻有淡淡的木兰香味,像顾心钺身上的味道。 沈鹤立狠狠闭上眼睛,不让弟弟妹妹看到他的失态。 顾心钺,当初只是我随口一说的点子,你却把他变成真的送给我,从前没看过你做这个,是准备离开我的时候准备的吗? 你到底不如你表现的那么绝情。 我的一片真心,到底不是颗粒无收的惨败。 我不想忘了你。   ☆、第62章 攻受离婚中 李强国出了事,中原州的刘一炎也没能讨得了轻松,军阀横行霸道不是他一家,强取豪夺也是正常的事,偏刘一炎这回被报纸报道出来,抢夺人家的商行,害的人家一家五口走投无路,吊死在城门口。 掀起舆论大风浪来,许多曾经被迫害的人都纷纷说出自己的经历,历史久远的,也有就是在最近的发生,手握强权兵力的人如此贪婪蛮横,如果再不反抗,又会是末朝年间的景象。许多学生组织了□□反对军阀□□,这次有很多普通民众也加入进来,报纸持续报道,陈卫隔岸观火的扇阴风,刘一炎气的在府邸里跳脚,正在进行压迫沈立堂的事自然而然的耽搁下来。 沈鹤立没有颓废很久,很快就做了决定离开京都。这次沈李氏也和他一起走,广市在末朝间最早为通商口岸,租界也是最早的,发展到现在,广市各种势力交错,到了一个平衡点,倒比别处更安全,治安更好。 沈鹤立想让他娘带着弟弟妹妹先去广市居住一段,他送他们到广市后再折返往中原州处理沈立堂的事,关外也是必须要去的,别的不说,之前的工程还没完结,钱也没全拿到。 沈李氏从尹叔口里知道沈鹤立之前经历了什么,除了心疼就只剩心疼了,也不再过问他和顾心钺到底怎么样。知道了沈鹤立遇到这么大的困难,想到顾心钺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婚,沈李氏对顾心钺生了怨愤,尹叔劝她,“大概他也是知道了这些事才会主动离开的,沈鹤立开不了这个口,但是现在确实是因为他走了,沈立堂现在的情况好了许多,得以喘口气。” “两个人过日子,什么都要摊开来说。”沈李氏说,“大儿是宁愿没了钱也不要没了他,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谁稀罕他自以为是的体贴。还说让我给大儿再找个媳妇,找就找,找个美娇娥,大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乖的很。” “那你也得鹤立喜欢。”尹叔无奈的说。他对顾心钺这次的行为是理解支持并抱有敬意的。也许是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不是从情爱出发。 沈雀鸣知道要去广市后去找了她哥,“你不去见见大嫂。” “见他干什么?”沈鹤立说,他如今神色间也看不出离婚人的状态,手不停的收拾行李,这锦绣园,从顾心钺走后他就没让别人进来过。今天也是他开始要收拾东西了,叫了发财进来,沈雀鸣也就进来鼓噪人。 “你就一点都不想他?”沈雀鸣不敢相信的说,“男人真是可怕,前一刻你侬我侬,蜜里调油,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吃闭门羹啊。”沈鹤立说,“从前他在锦绣园,我吃闭门羹,不碍事,反正在家里面。如今要让我去顾宅外,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小姑娘一样,求个公道或者求求他别离开我,这个人我丢不起。” “不是我想不想他的问题,是他愿不愿意见我的问题。”沈鹤立说。 “他会见你的。”沈雀鸣说,“他那样温柔的人。” 沈鹤立笑着摸摸沈雀鸣的头,“那是你运气好,一直被他温柔的对待。我去见了面又能怎样,他会跟我回来吗?所谓的解释,道歉,曾经我很想要,现在也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们就真的这么离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沈雀鸣说,说着眼泪都下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只是一想到大嫂以后不是我的大嫂了,我就难过。” “难过一阵子就好了。”沈鹤立说,拍拍她的肩,“回去收拾吧,想带的东西都可以带上,这次去广市恐怕三年两载回不来,这次都是坐自家的船,不要担心,想带的都带上。” 沈雀鸣回到房间里哭了许久,最后还是洗脸换衣服,偷偷去找顾心钺了,顾心钺案板上的卷宗比上次见的还多,人也看着清减了许多。 “大嫂,我们要走了。”沈雀鸣说第一句话就又哽咽上了。 顾心钺递帕子给她,“走了也好,京都现在局势不明,留下来也没好处。” “大哥说去广市,三年两载的回不来了。”沈雀鸣说。 “那很好。广市很好,你不是一直说想要看看广市宅子前的大草坪,正好这会可以见着了,干脆把马也带过去,每天骑着马在自家溜达一圈,挺好。”顾心钺说。 “我会想你的。”沈雀鸣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见着顾心钺的脸最终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会想你。”顾心钺说。“你们走的日子正是公祭的日子,我就不去送你了,祝一路顺风。” “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沈雀鸣说。 送走伤心的沈雀鸣,顾心钺看着摊开在面前的案宗,半天也没翻过去一页。 顾心钺出面给王孙操持祭祀,还提出要公祭,许多人都来问他是个什么趋向,贵族还是倾向于王孙上位,继续传统的社会制度,他们的地位才会稳靠尊贵。被问到这些问题顾心钺都只是笑笑,别人家的家族选择,不是他能左右的事。若关系亲近点的他便说明,祭祀为大。 顾心钺只帮王孙操持祭祀,等祭祀事了,顾心钺便会闭门谢客,更别说在王孙手下当个一官半职。如此态度已经表明,他并不看好王孙。 祭祀的当天凌晨,顾心钺穿起传统官服,黑色滚红边的宽袖长袍,束腰,垂下的长丝绦,头发全部往上束进玉冠,玉质君子,眉目如画。 “少爷,你最近瘦了许多。”曾妈给他整理衣服时说,腰带一系上,就能很明显的看出瘦来。“以后少爷再怎么不想吃也得吃,多吃一点,长点肉才身体好。” 顾心钺点头,“去广市的女子安排了吗?” “已经选好了,只要跟着上路,寻机进入沈府就行了。”曾妈说。 “要老实能干,要有些武艺可以保护她们。”顾心钺说。 “知道,是按照少爷的条件去找的人。”曾妈说,“少爷就放心吧。” 皇陵的祭祀并没有很多人在场,公祭选在京都东门,本就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这次提前说了要在这举办公祭,家中有人在这十年间死了的人,头上绑根白带子也都过来了,还带着纸钱和祭品,咿呀呀的哭了一大片,二狗/儿啊/夫君/,死了这么些年,也占些贵人的光,好好的接受供奉。 请了法器,请了十五个高僧,minimani的诵经声一起,东门就开始刮风,王孙和贵族代表军阀代表都坐在搭好的棚子里,有人穿传统服装,有人穿军装,有人穿西服,迥然不同又和谐的共处一室。 顾心钺要站到城门上去,早上在皇陵一套流程下来已经耗费他太多精力,如今他看起来脸色苍白,五官更为锋利。风吹起他的宽袖,吹起他衣服上的丝绦在风中打转,不管是棚子里的人,还是棚子下围观的人,从顾心钺起身那刻起便只看着他,看他上楼梯,看他走到城门上,衣袂飘飘似仙人。 沈鹤立也是这其中的一个人,沈李氏已经带着行李去船上了,只他还在这等着,他为什么选择这一天离开京都,就是知道顾心钺今日要来公祭,也能光明正大看他一回再走。 沈鹤立以为他会看见顾心钺春风得意,看见他志得意满,但没想到只看到他一脸古井无波的无趣。他瘦了,是不是因为离开我也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你也心疼了吗?你也难受了吗?沈鹤立光想着就觉得走不动路。 自尊是什么,面子是什么,如果我在你面前求你留下,你会不会留下。沈鹤立湿润了眼眶,却连一次眨眼都舍不得,想把那城墙上的人装进眼眶了带走,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还未长相思,便知相思苦。 直到顾心钺在城墙上念完祭文,从城墙上下来,直到见他进了顾家的车,直到坐着顾心钺的车消失在眼眶内,沈鹤立的脚定在原地没有动过。 我可以不要面子,不要自尊,我却不知道如果再被你拒绝一次,我还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 就这样吧,你有你的顾家,我也有我的沈家,多少人指靠着我生活,我不能因为你变成一个傻瓜。 沈雁飞在心里和顾心钺做了告别,就大步走向他的方向。最终滑落眼角的那滴泪,到底只有他知道。 “少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曾妈拉着顾心钺的手,发觉他的手冰冷的吓人,不由有些焦急。 “这个时候,他已经离开京都了。”顾心钺看着窗外没头没尾的说一句。 没人应和他,他也不需要人应和。 车子驶进顾宅的时候,顾心钺已经昏迷了,曾妈和黛眉把顾心钺架入房中,让花青飞快的去请伍大夫来,一边嘱咐下人,守好院门,谁都不准随意出进。 曾妈和黛眉合力给顾心钺换好了衣服,伍大夫也来了,顾不上谴责花青带着他一路狂奔的毛躁,急急忙忙凑到床前给顾心钺把脉。 顾心钺这会也清醒过来,苍白着脸还笑话伍思亲,“你急什么?我总不能死在你前头。” “呸呸呸,童言无忌。”曾妈急道,“少爷,你别说话,别打扰伍大夫诊脉。” 伍思亲换了个手把脉,之后又在顾心钺腹部左右按了按,确诊后破口大骂,“你不要命了,怀孕三个多月了你不知道?你这么弄是想弄死他还是弄死你自己?”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 顾心钺把手放在腹部,感受那现在还不明显的感觉,“怀孕了吗?” “你就作吧,不吃饭,不好好休息,今天还站那么久耗费那么多精力,要不是我啊,你等会就看着身下那摊血哭吧。”伍思亲生气的说道。手却温柔的给他按着几个穴位,口述安胎药方,让人赶紧捡了药来煎。 顾心钺手放上腹部就没拿下来过,他笑着对曾妈说,“我说之前那一段时间我怎么那么爱吃糖呢,感情是这个小机灵鬼,知道出生时只有一个父亲,就先索要了糖甜甜嘴。” 曾妈点头应和着,偏头的时候却不由自主流了眼泪。我的少爷呀——   ☆、第64章 准备回京都的沈鹤立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京都过了几个寒暑,各方势力割据,目前还是群龙无首的状态。王孙在东临岛的班子早就来到京都,组建一个朝廷,因为手里没兵,或者握有兵权的人远在东临岛,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就 京都日常事务还是归言孝臣为首的原州政府打理。言孝臣有这样的底气,因为陈兴汉这五年不是蜷缩在关外三镇,他往北一直打到了贝加胡,把末朝期间被毛子占据的土地都打了回来,报纸上都称他为民族英雄。往南和陈卫合作,把刘一炎的地盘不断缩减缩减,气的他指天骂娘,分不出心神再来想占据京都的事。 刘一炎派来京都的人都回中原州去,为首的曾贵格却留在京都没走,流连于戏楼花苑,没钱了就写点文章发到报社赚买酒钱,过的好不潇洒。 顾心钺并没有明确停靠任何一方势力,现在这个年代,想要家族复兴,唯有手握重兵,贵族都惜命,敢亲身舍命去战场上厮杀的还是少。顾心慨兴高采烈的想要上战场,顾心钺一巴掌把他拍回来了,他认可的兄弟也就这么一个,又是叔叔的独子。不过上战场不行,顾心钺也没让他在家闲的,把他弄到京都巡捕房当个警察头子。 他背景深不怕得罪人,就算惹了什么麻烦顾心钺也有自信帮他解决,没有顾忌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顾心慨每天上班都高高兴兴,收获无数人的称赞和感谢,在贵族名声越来越差的时候,顾家的名声还能保持上升。 顾心诚自然还是跟着王孙混,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见王孙还是这样小家子玩耍的模样,虽然还是住进了皇宫,但是权利,地盘和实力一样都没有提高。他也起了别的心思,准备改换门庭。顾心嘉一直以来都很仰慕顾心钺,当初也是来问的顾心钺他该做什么好,才会对家族有帮助,顾心嘉是个老实纯良的性子,顾心钺也不害他,让他去言孝臣底下谋个后勤官当当。至于和顾心诚一个性子的顾心宏,他就一点意见都没有。任由他跟着苏青照娘家人去混着做生意。 顾心钺这五年也没闲着,本来预定去鲁平开的肉脯厂,可开可不开的肉脯厂,顾心钺在京郊操办了起来,肉脯做的干干的,裁的四四方方,用油纸密封起来,保存期长,运输方便,吃起来也方便,很受军队欢迎。不仅国内军队欢迎,还在陆陆续续打战的西洋各国也欢迎。单凭这一个肉脯厂,说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顾心钺对钱财看的淡,知道有在赚钱就可以了,银朱曾笑着问他,“那少爷为什么要开肉脯厂啊,虽然有经理在看管,但是少爷也还是要费心啊。” “有人喜欢赚钱,我是想体验一下,赚钱是个什么趣味。”顾心钺说,“感觉还不错。” “爹。”穿着墨绿儒生小套装,脖子上挂着长命锁的顾思慎,迈着他的小短腿进来,后头跟着他的奶妈和丫鬟,虚岁五岁的他,脸白白的,眼圆圆的,板着脸的模样跟顾心钺像了七八成。曾妈就喜欢逗他,偏偏他在谁面前都是高冷模样,只有到顾心钺面前才会有孩子的软萌天真。 “从哪回来的?”顾心钺弯腰把他抱上榻,让他坐在身边,顾思慎再怎么外表随了顾心钺,性格却和顾心钺不像,顾心钺小时候可没像他这样爱搀和,仗着小小的人儿,面无表情的就爱去各家串门子,还喜欢把听来的八卦说给顾心钺听。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顾思慎就口水滔滔没个停歇的时候,还缠人,他说话的时候顾心钺必须听着,如果分神了就会不满的捧脸,等顾心钺赔笑脸了他才会露出一口小米牙,继续滔滔的说着。 顾心钺虽然笑说也不知道他像了谁。但对这个儿子,他是费了一百二十个心,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睡觉处理其他事物,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陪儿子。衣食住行,读书认字游戏,虽有奶妈丫头辅助,却都是顾心钺主手。 “从小婶婶那看了妹妹来了。”顾思慎说,伸手让顾心钺给他擦手后他就趴到炕桌上去,捏了块云片糕往嘴里放。他说的小婶婶是顾心慨去年娶的媳妇,今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三个月了,能抱出来见人。顾思慎就爱去看比他更小的孩子。 “爹,妹妹是小婶婶生的,我是谁生的啊?”顾思慎吃相极好,吃了一片云片糕,想起自己的疑惑来就停下去拿第二块的手,转头问顾心钺。 “你是爹生的呀。”顾心钺摸摸他的头说。 “可是妹妹有小婶婶和小叔叔,怎么我只有一个爹?”顾思慎不解的问。 “慎儿也还有一个爹啊。”顾心钺说,他没想过隐瞒沈鹤立的存在,血缘天性瞒是瞒不住的,不如直接和他说了,日后认不认的也得有机会再见面再说。 顾心钺自然知道这五年内,沈鹤立是回过京都的,沈希慕过来闲聊时也说道,沈鹤立现在在关外的生意很好,承担了关外和内陆大半的经济流动,现在和蒋承君的关系密切,算是彻底上了陈兴汉的大船。 沈鹤立来过京都,但他一次也没碰到过。其中的意思他不会去想,想了也没用。若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有个孩子,如果他猜到这个孩子是他的。 “真的吗?他在哪,为什么我一次也没见过?”顾思慎说。 “因为他啊,在慎儿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顾心钺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但是他相信,爹一个人会照顾好慎儿。所以他才放心的走的。” “可是爹能照顾好慎儿,谁来照顾爹呢。”顾思慎撅着小嘴说,“小叔叔还知道买花回来给小婶婶戴呢,都没有人买花给爹。” 顾心钺闻言浅笑,把顾思慎搂到怀里抱好,“爹有慎儿,以后慎儿买花给爹戴,嗯?” 顾思慎大大的点头,“我不要喜欢那个爹,我只喜欢爹一个。” “爹也只喜欢你一个。”顾心钺亲亲他的脑门,“咦,都出汗了,去洗澡吧。” “没有,我没有出汗。”顾思慎闻言立即变了脸色,手在脑门上胡乱抹两下,“是爹的口水呢,没有出汗,不洗澡。” 好吧,顾思慎最不像顾心钺的地方,就是他竟然不喜欢洗澡。 他喜欢新衣服,出门也必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他就是不喜欢洗澡。还在襁褓时就会用脚蹬水表示他的不愿意,等他会走会跑了,洗澡就是斗智斗勇的追迷藏时间,还附带谈判专家。让顾心钺头疼不已。 沈鹤立的五年是扎扎实实的五年,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稳定沈立堂,到关外后,把之前没完成的工程完成,关外的皮毛,药材,马拉到到关内换取盐,茶叶,西药和武器。前者中间有巨大的利益,后者是为陈兴汉行个方便。除了稍繁华的三镇外,沈鹤立也去到更北边的关北,那儿发现一个天然煤矿,沈鹤立也乖觉,干脆和蒋承君合办,蒋承君给予方便,沈鹤立给煤矿的一半利润给蒋承君。 虽然没统计过,但是现在的沈鹤立,无疑比五年前更有钱。 回京都这事一直都在沈鹤立的考虑中,就算不为别的,弟弟妹妹也到年纪要说亲了,沈李氏的意思是他二人的婚事还是要定在京都,以后隔的不远好照应。再者,沈鹤立自觉现在的自己回京都不至于露怯,若碰上顾心钺,他也能大大方方的说上几句。 王孙没几个日子好过了,他在京都,日后陈兴汉重新掌管京都,他也能为保皇党顾心钺说几句话。 目前国内的军阀形式已经渐渐明朗,最后的大战,只看蛮疆王怎么抉择,以及陈兴汉和陈卫之间怎么划分利益。 不排除沈鹤立心里有阴测测的想过若他回京都,顾心钺有朝一日落魄,他如天神般站到他面前顾心钺怎么崇拜他怎么小鸟依人的附随他的念头。但他想的更多的,还是如他刻在手串上的顾心钺的名字一样,虔诚的想念,恨不得把你的名字刻在心上,刻在身上,只能把一比一划把你名字刻在木头上。 起初沈鹤立这么做只为静心,但时间越久,顾心钺的缺点都不见,只剩下好处,沈鹤立一边想着曾经的欢乐时光,一边想念着顾心钺刻字。最后又萌发了把字刻在紫檀珠上,随身携带,日日摩挲。一珠悦,一珠钺,我的开心和伤心都只有你能给。 沈鹤立刻着珠子被自己的深情感动时,他真不知道,顾心钺为他生了个孩子。他回京都的次数真的比顾心钺以为的少,平常人自然不会突然出现到他面前问他自己的孩子姓顾变成事实入赘是什么心情。唯一和他会说真话的言孝臣,以为他早就知道,(怀孕三月才离的婚,沈鹤立不知道?)只是现在和顾心钺的关系尴尬才从不提及,他当然也不会扫兴的主动提起。(他傻呀,才搀和人家家里事。) 所以在沈鹤立兴致勃勃准备以霸道总裁回归时,他是真的没想到他高冷的皮子在顾心钺面前披不过三秒。   ☆、第65章 沈鹤立和顾思慎的第一次见面 走的时候难免有些落魄避走的感觉,即使东西收拾的多,也有些垂头丧气,回来就不一样,不管是沈鹤立还是沈李氏,都不自觉的挺直腰杆,出京都一船家什,回京三船。 前头人已经到家了,后头东西还在码头上了,说的就是这种。好在沈鹤立早就找好了奴仆,如今虽有些杂乱,到底还是井然有序。 “画眉,你别收拾这个了,去帮老爷把床铺好。”沈李氏对身边一个双十年华的丫头说,这个丫头是她五年前在广市买的一个小丫头,清清秀秀,人也老实伶俐,沈李氏是看着她长大了,这两年也有些别的心思。 画眉脸一红,老实的屈膝应道,“是。”她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她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沈家,但是,老爷长的太俊,器宇轩昂,让人见了心口小鹿乱撞。她不敢奢望,如果少爷有一天和老爷重修旧好,她就当个通房丫头也是好的。 “娘,你能不能别乱支招。”等画眉下去后,沈雀鸣对沈李氏说,“就算想给哥哥找第二个老婆,不说朝大嫂看齐,也不能找个丫头吧。”五年过去,当年青涩的小丫头也变成大姑娘了,穿着时兴的裙子,头发也烫成波浪弯的,只是在亲人面前,这心直口快的性子还没改。 “你知道什么。”沈李氏瞪她,“你看你哥,这些年有再娶的意向吗?再说了,媳妇娶回家要实惠,长的漂亮那都是给别人看的,画眉身份是低了些,这不是你哥逼的我吗?就算他现在不想娶亲,好歹,好歹给我生个孙子来。” “娘,你怎么有这样的心思?”沈雀鸣惊奇道,“我还以为娘和别人不一样呢,当初说不让大哥纳妾,现在为了孙子就可以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李氏说,“我一想到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多带口人跟你爹上香,心就疼的不行。你爹会来骂我咧。” “哥是不会同意的,你就白费心机吧。”沈雀鸣说,“如果是我,有过大嫂那样的枕边人,其余再看旁的自然看不上眼。” “大嫂大嫂,人家都不是你大嫂了,你还记挂着他干什么?”沈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好说同样一些念着顾心钺的沈鹤立,干脆把话都朝沈雀鸣说了,“你记着人家,人家早就把你忘到哪里去了,说不定人家早已经再嫁,高门大户,咱们高攀不起,都给我消停吧。” 、 沈雀鸣说。“那大哥要再把大嫂娶进门,你认不认?” “我不认。”沈李氏说,“你个没良心的,因为他你哥受了多少苦,他是给你下药了,你这么向着他。” “要不是他当初给的那些钱,大哥想要现在的局面恐怕还多费几年。”沈雀鸣说,“不和你说了,我找人去顾家投贴去,我明天去看他。” “不准去。”沈李氏拍桌道,“你要忤逆你就去。” “娘,你还讲不讲道理。”沈雀鸣跺脚道。 “这是怎么了,还没休息怎么置起气来了。”恰好沈鹤立这会进来了。 “哥——”沈雀鸣想要抢先说,被她娘一个瞪眼,愤愤的撅着嘴转向一边。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沈李氏和蔼的看着沈鹤立说。 “我过来看看娘这安顿好了吗?”沈鹤立说,“娘,以后不要叫丫头过来给我收拾,发财能收拾。” “内务上,男人怎么能和女人比,丫头细心,伺候你的更舒坦。”沈李氏说。 “我不太喜欢屋子里有别的香味。”沈鹤立说,“再说我房间里有干系的东西太多了,让发财收拾我放心些。” “哎,随你。”沈李氏只能放弃说,“只是你快点娶个媳妇回来,我才好操持雁飞,雀鸣的亲事,男孩子晚点没关系,雀鸣都是二十一了,都要变成老姑娘了。” “我的丈夫我要自己选,选个我自己喜欢的,就不用你们费心了。”沈雀鸣说。 “这么大姑娘不知道害臊,广市那边风气开放,京都可还保守的很,如果你在京都跟在广市一样,别怪我关你禁足。”沈李氏说。 “找个自己喜欢的也没错,但是得娘和大哥掌过眼才行。”沈鹤立对沈雀鸣说完又转头对沈李氏说,“娘尽管操持就是,我又不是一直未娶,不碍事的。” “家里没个长嫂到底不像话,让人怀疑家风。”沈李氏说。 “我知道。”沈鹤立说。他还在琢磨和顾心钺的久别重逢放在哪合适呢。 “少爷,顾继忠想见你。”石青进来对顾心钺说。 “他见我做什么?”顾心钺说。李强国迫害沈鹤立是导致他们分离的□□,顾心钺才不会只是割掉他的劣根这样轻松的放过他,这几年李家的生意在顾心钺的授意下已经被打压蚕食到不剩多少,刘一炎自身难保,自然也顾不上他。形式败落,李家的族人哄抢着分了家后,李强国的夫人也带着嫁妆和离了,当初气焰嚣张的李强国如今身边只有一个顾继忠艰难度日,尝尽人间辛酸。 “他说他仔细调查了当初的事,他爹是自己选择殉主的,没有人压迫,他想给少爷磕头认错,让他爹继续葬到老太爷身边去。”石青如实描述说。 “晚了。”顾心钺翻书道,“当初被别人几句话就骗了,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调查清楚,一心想要对付我,如今说两句软话我就放过他?你回去跟他说,顾礼的儿子一点不做三姓家奴的骨气还是有的,既然跟了李强国,就从一而终。到了我还能高看他一眼。” “是。”石青说。 “你昨日又带慎儿出去玩了。”顾心钺问。 “小少爷偷偷跟着顾祈来的,又很希望出去看看,小的就逾矩了。”石青说。 “他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在家待不住。”顾心钺揉着鼻梁叹气道,“以后隔三日你带他出门一趟吧,护卫的人要带齐,仔细些别离了眼。” “是。”石青说。 “曾妈上次跟我闲谈说顾祈一直不肯说亲她很头疼。”顾心钺不经意的说,“若你两是认真的,也该去搞定丈母娘了。” 石青往年不变的脸色难得有些发红,“少爷都知道了。” “你两倒也瞒的严实,我之前都没往那方面想。”顾心钺说,“既然是真心喜欢,就不是什么坏事,不用瞒着。” “是。”石青说。见顾心钺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他才轻脚出去。 顾思慎知道自己出去玩的事过了明路,笑的露出一口小米牙,搂着顾心钺的脖子,“爹,爹,你怎么这么好。” “小捣蛋。”顾心钺笑着拍他的屁股,“每次出门回来后都要洗澡,要是哪一次你不乖乖的洗澡,下次行程就取消。” “我一定好好洗澡。”顾思慎努力板着脸严肃表情说,只那眼角的笑意,不自觉弯弯的笑意,甜的都要溢出来了。 三天后,顾思慎的出门日,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对襟大褂加马裤,天蓝蓝的颜色,更衬的他肤白如雪,软萌可爱。细软的头发束成一个小包包在顶上,用细小的金珠链子做装饰,幼版顾心钺的五官,不见锋利,只见精致。让人见了不由喝一句,好标致的童儿。 顾思慎坐在车上往外望去,在最热闹的街让司机停车。 “小少爷,这条路上人很多。”石青只尽责的实话实说。 “我要坐在石青叔叔的肩膀上。”顾思慎指着窗外一个身形说,那也是一个孩童跨坐在大人的肩膀上,一手拿着风车,一手拿着糖葫芦。 “风车可以买,糖葫芦不行。小少爷,咱们不能在外面买东西吃,少爷会生气的。”石青看了那身影后说。 “我才不想吃。”顾思慎板着脸说,“石青叔叔莫要小瞧了我。” 石青先下了车,让跟随的人暗中保护,只留一人在他身边就行,然后把顾思慎从车里抱下来,一个举高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小少爷,你可得抓紧我的头发了,不舒服要说。” “石青叔叔,那里有风车,我要买个红色的。”顾思慎只觉得自己好高,看的好远,好多人头哦,顿时兴奋起来,看到不远处的卖风车的摊子,便催促石青往前。 手里拿着风车,顾思慎就趴在石青头上,石青稳定匀速的前进,顾思慎就转动脑袋,东看西看的,只是每次看到卖糖葫芦的和手里举着糖葫芦的小孩,他都会不由自主多看两眼。那个红红的东西看起来很好吃。 “小孩,给你吃糖葫芦。”有人举着一支红红的糖葫芦到顾思慎面前。 沈鹤立是去香风百货的,当初离开时,顾心钺给沈雀鸣的匣子里有香风百货的所属权,今日他去走一趟,果然经理认的他,口称老板,账本和每次存入银行的存根都拿出来给他看。从他口中得知,顾心钺时常会派人过来过问,沈鹤立不由有些感慨。 思绪万千的出门来,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精致的孩子,坐在大人的肩膀上,明明盯着糖葫芦都要掉下口水来,下一秒又若无其事特别嫌弃的挪开眼光,大人不知孩子的纠结,一直往前走,孩子就口水嫌弃口水嫌弃的来回。 这把沈鹤立逗乐了,也不知道触动哪根心弦,沈鹤立拨开人群,亲自去买了一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又费劲的穿过人群走到那个人身后,对肩上的孩子说,“小孩,给你吃糖葫芦。” 石青警觉的反身,见是沈鹤立,有些惊讶,“老,沈老板。” 沈鹤立见是石青也非常意外,“石青。” 再抬眼看肩膀上的小孩,小孩从初见糖葫芦的惊喜又变成高傲的尔等凡人的表情,小圆脸偏要装出大人的冷霜,喜感十足。 沈鹤立笑着对石青说,“这是你孩子?真可爱。”   ☆、第66章 画风清奇突变 石青一愣,连忙摇头,“这是我家小少爷。” 这下换沈鹤立愣了,“顾心钺的?谁的?”惊吓过度,沈鹤立都忘记生气。 这下石青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好顾思慎蹬了一下腿,石青就借机告辞了,只留下沈鹤立拿着糖葫芦待在原地,像个傻子。 沈鹤立无数次想过如果顾心钺生下他们的孩子会多么可爱漂亮。刚才那个小孩自然也漂亮可爱,可是一想到是顾心钺给别人生的野孩子,他心里就翻江倒海的不是滋味。 难道一切都是他脑补的。顾心钺对他根本没有未尽的情谊,所以才会在离开他后马上就和别人生小孩,看那孩子应该也有四五岁了。 等等,除非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顾心钺就有奸夫,要不然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和陌生人发展到生小孩的程度。 四五岁,也有可能是他的孩子啊。这才是最有可能的可能。沈鹤立敲下头,立马回身往某个地方奔去。 石青回府也如实和顾心钺说了碰见沈鹤立的事,顾心钺没说什么,曾妈问沈鹤立认出顾思慎没有。 等石青说沈鹤立不仅没有认出来,知道是顾心钺的孩子还问是谁的后,顾心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曾妈忙让石青下去,自己凑到顾心钺身边,“小少爷长的像少爷一点,姑爷一下子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曾妈也改了称呼吧,只怕这几天就要上门问个究竟。”顾心钺说。“若让某人听到该误会了,好似有谁对他恋恋不舍似的。” 言孝臣见沈鹤立过来非常惊讶,“我还想着过几天邀你出来喝酒,已经都安顿好了吗?” 沈鹤立点头,心急的说出来意。“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有些不明白,所以想来问问你。” “遇见谁了?”言孝臣问。 “我看见石青带着一个小孩,说是他家小少爷。”沈鹤立注意留心言孝臣的表情,“好像是我的孩子?” “当然是你的孩子。”言孝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轻松的笑说后看见沈鹤立的表情,惊道,“你不会说你从来不知道顾心钺给你生了个孩子吧?” “我从哪里知道,没人告诉我。”猜想被证实,沈鹤立内心的狂喜和被隐瞒的纠结掺杂在一起,让他的脸色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听说他怀孕时都五个月了,算算日子,也是怀胎三月才和你离婚,不该不知道啊。”言孝臣说。 “离婚前那段时间,我为了李强国的事费劲心力,回家后并没有多关注他,我不知道。”沈鹤立喃喃说,“如果我知道他有了我的孩子,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离婚的。” 言孝臣默,这种时刻像你不答应离婚就以为顾心钺不会离婚的真相实话还是别说出来扫兴,“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的孩子当然要认祖归宗。”沈鹤立说,“至于顾心钺,看在他给我生了孩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一回,大度的重新接纳他好了。” 言孝臣笑着摇头,“明明是你想先和好,如今还说的这么威风堂堂。顾心钺即使生了一个孩子,也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那个小皇孙,在没正式娶妻前可是心心念念让顾心钺给他当皇后。你这样的态度,想要抱的美人归恐怕有些困难。” “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沈鹤立如今沉浸在蜜一样的事实里,顾心钺给他生了孩子,“他心里有我呢。” 过了两三天,沈鹤立都没有上门,本就心里积着火的顾心钺愈发不顺起来,什么意思,慎儿对你就那么不重要,不管是不是你的孩子,连上门问询一下都没必要吗?“少爷,沈老板在大门外求见。”黛眉进来通报说。 “让他投了帖子,我什么时候有空见他再遣人去通知他。”想要来的人来了,顾心钺却罕见不客气的直接说道。 “少爷。”曾妈连忙阻止,“就是五年未见的故友,也没有人都到门前了还让人回去的道理。” 顾心钺扔了一个杯子后平复下心情,对黛眉说,“让他进来吧。” “曾妈你去带慎儿玩一会,别让他过来。”顾心钺说。 银朱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上了新的茶点。顾心钺重新看向手里的书页,看没看进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鹤立这两天都在让人调查顾心钺这几年在做些什么,从言孝臣那得知顾心钺的孩子是他的,他回去就一宿没睡觉,精神状态不好怎么来见顾心钺,等调理两天,容光焕发了,才来找他了。 未见时的忐忑不安,紧张都变成踏实的步子,一步一步朝顾心钺走去,他有了最大的底气,顾思慎就是最好的证明。 摘星楼并没有特意突显奢华,但就是拐角的一个花瓶,或者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都让人觉得此地居住之人富贵非凡。沈鹤立饶有兴致的四处张望,想着以后家里怎么装饰,让顾心钺回去了就觉得舒心。 沈鹤立一进门看见的就是顾心钺盘腿坐在罗汉塌上看书的侧脸,像他们从未分离过,他在外打拼回来,顾心钺在家看书等他。他也像从前一样,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老板。”顾心钺的称呼让沈鹤立从莫名的感觉中清醒过来。顾心钺五官俊美如昔,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依旧。不过没让他坐远点,就很说明问题了。 “你瘦了。沈鹤立托着顾心钺的下巴,认真的说。 顾心钺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愣神后偏头,“并不算什么,你也有些沧桑了。” “我沧桑显老,你却俊美依旧,如今我站在你身边都有些自惭形秽。”沈鹤立有些哀怨的说。 “你来这就为了说这些吗?”顾心钺说。说什么沧桑,三十岁的沈鹤立该死的迷人,沈鹤立本就长的极有男人味,如今经历更多,就如藏在窖子里的陈年佳酿,还没开封就闻的到香。想到这样的沈鹤立行走在外面,招惹多少姑娘芳心萌动。 顾心钺重新把视线放在书本上,默念清心咒。 “为什么不和我说顾思慎的事?”沈鹤立只当他是害羞,也不逗他了,直接说了来意。 顾心钺嘴角浮现一股嘲讽的笑容,“为什么要和你说。你不是问是谁的儿子吗?” “当然是我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沈鹤立说,“你当初要告诉我,我就不走了,让你一个人怀孕生子,心里觉得委屈吧。” 沈鹤立表现的这么温情,顾心钺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 “现在我回来了,也知道了,你就回到我身边,让我好好弥补你,我们两人一起把慎儿养大,好不好。”沈鹤立说。 “你没有什么亏欠我的,也不用弥补我。”顾心钺低声说,“你不怪我当初一意孤行,绝情绝意就好。” “你都帮我生下了慎儿,我怎么还会怪你。”沈鹤立说,娴熟的上手搂腰,“我娘天天念叨着孙子,如果知道她有孙子了还不知道多高兴,也得烧香告诉我爹他有孙子,沈思慎。” “顾思慎。”顾心钺说。“慎儿从出生起就姓顾,已经上了顾家的族谱,是不会改姓了。 “为什么?”沈鹤立问,“我的儿子不跟我姓?”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顾心钺说。 “离婚再结就是。”沈鹤立说,“重新结了婚再让慎儿改姓。” “不行。”顾心钺说。 “为什么不行?”沈鹤立道,“难道我是入赘吗?我的孩子姓顾。” “如果说入赘才能再和我一起,你是应还是不应?”顾心钺突然问道。 “不可能。”沈鹤立说。他松开搂着顾心钺的手,“你,我要,顾思慎,他也必须姓沈。你,就算不回到我身边,顾思慎,他也必须姓沈。” “哼。”顾心钺轻哼一声表示他现在心中的想法。 “你不能这样,当初说离婚的是你,生了孩子瞒了我五年也是你,现在连孩子都不跟我姓,你太欺负人了。”沈鹤立说,“你把我当男人了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第一次知道我心狠。”顾心钺说。 “你不准备让我们父子相认?”沈鹤立问。 “没说不让,只是顾思慎不改姓而已。”顾心钺说。 “不改姓,难道我要和每一个人解释,顾思慎虽然姓顾,他真的是我儿子,顾思慎虽然姓顾,但我真的没入赘顾家。”沈鹤立吼道。 两人坐的挺近,沈鹤立吼的顾心钺耳膜都隐隐作响。“你吼什么,事实就是这样,接受得了你就坐着,接受不了你就走。” “直到今天,你还是能面不改色的让我走?我再走五年,十年也没关系?”沈鹤立说。“我还以为你生了我的孩子,心里有我,呵呵。” “他不姓沈照样是你儿子。”顾心钺耐着性子解释道。 沈鹤立深深的看他一眼,“也许我得试一试。人心是肉做的,我还真不能忍着疼让你一次次把它扔在地上践踏。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就非你不行。” 沈鹤立说完起身走了,曾妈进来时见顾心钺捂着胸口,面色苍白,连忙倒了茶过去,“少爷,怎么了?不是说的好好吗” 顾心钺都气笑了,“念着他的一千个日日夜夜,我也没想到久别重逢会是这样。行啊,你去试,谁在意。” “还是之前的怨气没消散。”曾妈说,“不怪姑爷,少爷多担待吧。” “要我担待什么?等他找了人生了孩子,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无不相欠。”顾心钺咬牙说。 沈鹤立从顾府出来,冷风一吹,人冷静些,就开始抱头干嚎了,刚才是怎么了,我一定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明明之前两人氛围好好的,没有分开五年的隔阂,亲近自然的相处。怎么一下子就说要去找别人试一试生孩子了。 顾思慎姓顾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顾心钺还愿意跟他,之后两人再生姓沈的孩子就好,老大有顾家,老二有沈家,上阵亲兄弟,联手打江山,多好,他非拧那个劲说要姓沈干什么,姓顾就不是他儿子了? 顾心钺那气性,天哪,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第67章 顾心钺的梦 顾心钺在做梦,这样的梦他不是第一次做,往常每年都要梦两三次。今天见了沈鹤立后,当天晚上就又了做了这个梦。 梦里是在锦绣园的房间里,里头的摆设又都是摘星楼的摆设,第一次做梦顾心钺还会想这是代表了什么,多梦了几次后,顾心钺也淡定的无视了。能像个戏外人关注着这场梦。 贵妇榻上的两个人,顾心钺坐着,沈鹤立的头枕在大腿上,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姿势,沈鹤立在苦恼的说着最近李强国给他找麻烦的事。 “这有何难?他做事不干净,你就黑吃黑,背地里下手给他一闷棍,再找中原州的富商合作牵扯住刘一炎的视线。”顾心钺说,“盟友够不够只看利益给的多不多,李强国就没有敌人了?” 沈鹤立笑,伸手摸摸他的脸,“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任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顾心钺低头浅笑着看他。 画面一转,两人又变成对坐成喝茶的场景,顾心钺眉头轻蹙,沈鹤立在安慰他,“只听说过出嫁的女儿泼出的水,顾家如今又关你这个出嫁的人什么事。要是顾家还是需要你回去才撑得住,顾家其余的人都是死的吗?” “不是非我不行,只是我回去能少走点弯路,少点损失,能更快找到方向。”顾心钺说,“现在的顾家是一艘风浪里岌岌可危的大船,需要一个可靠的舵手。” “你已经是我沈家人,就算回去顾家掌舵也只能是暂时。”沈鹤立说,“与其一有难就找你回去救急,不如让他们自己去顺流而行。” 画面急转成锦绣园的花园里,顾心钺肚子微凸,阳光下笑的一脸灿烂,沈鹤立站在他身边搀扶着他,但是两人说些什么却很模糊,之后就是一张张的画面,沈鹤立陪着顾心钺安胎,陪他生产,一起高兴的迎接新生命,看见顾思慎趴在沈鹤立的胸口睡的正香,看见沈鹤立牵着顾思慎的手在榻上教他走路。 梦里一年一年添加的内容,比如梦见顾思慎第一次叫爹,沈鹤立高兴的样子,比如沈鹤立带着顾思慎玩耍的样子。这次梦境里也多了新的内容,顾心钺在顾家门口,看到沈鹤立从门前走过。 沈鹤立在他面前没有停顿,直接往前走,顾心钺有些奇怪,突然又从哪窜出来一个女的,挽住沈鹤立的手,两人亲热的说说笑笑的往前走,顾心钺有点不相信眼睛看到的,就上前叫住沈鹤立。 沈鹤立回头见是他,面无表情的扯一下嘴角,“顾少爷啊~” “这个女人是谁?”顾心钺问。那女人身材娇小,头发是时下的大波浪,穿着嫩黄的洋装,脸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哦,这是我太太。”沈鹤立介绍说。 顾心钺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会有太太?” “这话说的可笑,我没夫人,怎么就不能有太太。”沈鹤立反问道,“哦,我忘记了,顾少爷一向我行我素,你觉得该结婚了就结婚,该离婚了就离婚了,该生孩子就该生孩子,离婚后我不该有太太就不该有太太。” 沈鹤立嘲讽脸说,“顾少爷太过自以为是,还真以为谁都非你不可吗?” 没有梦到之后的自己怎么回答,顾心钺从梦中醒来,看着昏暗的床顶,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片刻后才平缓下来,只觉得额头身上都有黏糊糊的汗意。 四周很近,顾心钺抬手遮住眼睛,一条一条和自己反驳梦里的事,不是的,李强国也是老牌商家,闷棍不是那么容易打,沈鹤立不能,在沈家的顾心钺也不能。首先他不容易成功,其次成功后也不能毫发无损的躲过李家的报复。联系富商牵制刘一炎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割肉喂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只有回到顾家的顾心钺才有那个能耐,才有那个底气。 不是的,比起顾家需要他,是他更需要顾家。被当成继承人的十一年,突然被转换成男妇的挫折,年少的他想过寻死啊。如果不是小爷爷开导他,如果不是知道就算成了男妇也能掌管顾家。他不是贪恋顾家这点权利,这是他和爷爷的约定,这是自小他在爷爷的膝盖上学习的家国道,没有顾家就没有他,他没有把顾家带出这场风暴,他又怎么能是顾心钺。 就算每次说服自己又怎么样,会做这样的梦,他就已经后悔了。他低估了他对沈鹤立的感情。明明当初是想他出京都去解决这次的难题,可是一年一年都见不到人,他的心的一块角落被揉来揉去,酸涩难当。 对顾思慎来说,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沈鹤立在身边,这是对他的亏欠。对沈鹤立来说,他错过儿子的四年,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亏欠。 后半夜都没睡着的顾心钺,晨起后有些发热的状态,曾妈担忧的想让大夫来看看,顾心钺摇头,如常的起身,“去叫顾心慨来。” “爹。”顾思慎早起过来给顾心钺请安。 “慎儿,昨天睡的好吗?”顾心钺说。 顾思慎点点头,顾心钺把他抱在膝盖上,“慎儿还记得上次和石青出门,碰到那个给你糖葫芦的叔叔?” “记得啊,”顾思慎说,“可是他好奇怪,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给我买吃的。” “因为他喜欢你啊。”顾心钺摸摸他的头。 “他都不认识我,为什么喜欢我。”顾思慎奇怪的说。 “因为慎儿长的讨人喜欢,谁见了都喜欢。”顾心钺说。 顾思慎笑弯了眼睛,“爹爹也长的讨人喜欢,谁见了都喜欢。” 父子两腻腻歪歪的吃了早饭,顾思慎要去上早课,顾心钺坐在花厅等顾心慨来。 “哥,找我什么事?”顾心慨穿着长的皮风衣军靴帅气逼人的进来。 “这是你们的制服?”顾心钺看到他的装扮就皱眉道。 “不是,但是这样穿比较帅不是吗?”顾心慨扯扯衣袖说。 “衣服太长了。”顾心钺说,“算了,你喜欢就好。” 顾心慨呵呵傻笑。顾心钺看他,“现在你对顾家的产业了解多少了?” “你怎么还没死心啊。”顾心慨闻言就惊道,“我就现在每天除暴安良的挺好,需要我做什么事你就直说,让我管顾家,这事我做不来。” “就该我一个人累?”顾心钺问。 “哥天资聪颖,管这些事玩着就搞定了。”顾心慨拍马屁说,“我来只是帮哥哥添乱,我看苏青照那一窝也出了个好苗,顾心嘉看着又老实又听哥的话,哥培训他呗。” “隔着一个苏青照,你觉得我会完全信任他。”顾心钺说,“不求你马上上手,你得都了解,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会双眼瞎。” “你会出什么意外?”顾心慨问。 顾心钺叹气,“算了,你上班去吧。” “那我走了,要迟到了。”顾心慨说,走之前还不忘拿走桌上的点心。 顾心钺一个坐在花厅里,背影显的有些寂寥,黛眉上前给他换茶,“黛眉,你现在还不想嫁?” 黛眉轻声笑道,“我只跟在少爷身边就好了。” “你不嫁,下头的银朱紫葛丁香也不能动,丁香年纪还好,你们正当花期,留在身边,总觉得有些罪过。”顾心钺说。 “能伺候少爷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其余的我都不想,银朱紫葛都和我一样的想法。”黛眉说。 “结果就是我这个单身,身边带着一群单身。”顾心钺笑说。 “好歹石青和顾祈不是单身了。”黛眉笑说。 “你们都看出来了。”顾心钺说。 “昨天石青去曾妈家下聘了,顾祈的大嫂哭着来找曾妈的。”黛眉八卦说。 “至于哭着来这么伤心吗?”顾心钺说,“难怪曾妈昨天下午就回去了,后来结果怎么样?” “曾妈脸色不太好看,没敢问。”黛眉说。“少爷去问?” “也不一定非要问曾妈,去把石青叫来。”顾心钺说。 石青很快就来了,“少爷。” “沈鹤立回京都有什么动作吗?”顾心钺先问。 “沈老板好像在看地址,想重新开一个沈氏百货。”石青说。 “嗯,你去盯着,有什么能帮忙的或者给予方便的,你就偷偷的办了。”顾心钺说。 “是。”石青说。 “昨天去顾祈家下聘结果怎么样?”说完正事顾心钺问道。 “被曾妈用扫帚赶出来了。”石青说。 顾心钺微瞪眼睛,“曾妈对你这么不满意?” “大概对儿婿的要求不一样。”石青说。 “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我开口。”顾心钺说。 “还不到那种程度。”石青说,“我等着顾祈来下聘就好了。” 顾心钺看他,“占了实际的便宜,名义上退让一点也没什么。只要曾妈同意,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区别。” 石青点头,“不过只是在孝伯曾妈那过了明路,不会办婚礼。” “为什么?”顾心钺问,看着沉默的石青又了然,“看来我得快点找个人了,要不然连累的你们都不能心想事成,花好月圆。”顾心钺笑说。   ☆、第68章 沈希慕找顾心钺出去逛街,“好不容易坐完月子,悦哥哥陪我出去买东西吧。” 顾心钺看着直接上门来的沈希慕,说不去好像太不近人情,想着好久没出去走走,也就点头答应她。车子直接开到香风百货,顾心钺有些哑然,但是一想,现在京都贵太太们都是在这买东西,沈希慕不来才奇怪呢。 两人才下车,就在门口碰到沈鹤立一行人,沈李氏左手沈鹤立,右手一个打扮贵重的少妇,沈雀鸣在更后的位置。 显然沈鹤立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顾心钺,“老太太。”顾心钺淡淡的对沈李氏打招呼。 “大——”沈雀鸣的大嫂在沈李氏的瞪视下改成,“顾大哥,希姐姐,你们也来逛百货啊?” “我在家闲的无聊,就拉悦哥哥陪我出来走走。”沈希慕对沈雀鸣说,“多年不见,愈发的好看了。” “娘,我好久没看见顾大哥和希姐姐了,我可以多留一会吗?”沈雀鸣说。 “不行,你大哥要娶新妇,说好回家帮她收拾准备的。”沈李氏说,对顾心钺歉意的说,“家里事忙,就不多说了,不日后家里有喜事,再请你过来把酒叙旧。” 顾心钺微一点头后就先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到百货的大门。沈鹤立一直安静的待在一边,直到顾心钺什么话都没说的进去后,他才回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看什么,没出息。”沈李氏拧一下他,“回家了。” 沈雀鸣在她背后做着鬼脸。又觉得顾心钺好像对大哥要娶新妇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是真的对大哥没感情吧,沈雀鸣同情的抚着沈鹤立的背。 “沈鹤立如今也是个大老板了,怎么娶新妇选的一个丫环。”沈希慕东看看西看看的说。 “嗯?”顾心钺不太走心的嗯道。 “那女人看起来珠光宝气,神态,手掌却出卖了她,从前也就是个伺候人的。”沈希慕说,“总觉得沈鹤立后娶的新妇档次太低了,连累的悦哥哥都跌份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懂什么,小意殷勤,贴心熨帖,人家有人家的好。”顾心钺说。 “悦哥哥,这些年你拒绝了任何人的介绍,求娶,不会是还想着他吧。”沈希慕说,“还喜欢他为什么要看他去娶别人,嗯,你招赘他就好了。” “已经祸害过他一次了,如果他有更好的选择,就让他去吧。”顾心钺的笑容有点虚。 “悦哥哥能祸害他是他的福气。”沈希慕说,“他难道还对悦哥哥有什么不满?那就拉倒吧,世界上的好男儿多的是。我定会帮悦哥哥找个好老公,帮慎儿找个好爹。” “你废话太多了,赶紧买吧。”顾心钺说。 沈希慕这才不说话。 打起精神陪沈希慕逛百货,之后言家有车来接沈希慕,两人分道乘车归家。一到车里坐定,顾心钺用手掌覆眼,头靠在车壁上。 “今天沈老太太身边站的那个姑娘好像是松枝。”曾妈上车后说,“只是她怎么突然穿的那么华丽?老太太说的姑爷的新妇不会是她吧?” “别说,别查,别跟我汇报。我不想听,不想知道。”顾心钺说。 “松枝的父母还在庄子里住着,现在也在我那口子底下做事,少爷你看要不要让他们把松枝叫出来问问究竟。”曾妈问。 顾心钺捂着眼摇头,“把他们一家的卖身契都给他们吧,让他们自去找地方住,找工做,日后和顾家没有关系,偷偷的办好。” 沈鹤立一行人回到家,趁着人都在,沈鹤立说,“娘,你要真喜欢画眉,就收她做个干女儿,日后出嫁,我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画眉惶恐的看着沈鹤立。 “我想她做儿媳妇。”沈李氏说。 沈鹤立看向沈雁飞,“雁飞,你喜欢吗?” “我?”沈雁飞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看看沈鹤立又看看沈李氏。 “你不要装傻,你到底想怎么样?”沈李氏拍桌子说,“今天顾心钺那样子你看见了,人家一点都不在意你,你还要为他守身吗?” “娘,我的妻子,除了顾心钺,不会有别人。”沈鹤立说,“如果最后他都不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宁愿一辈子单身。” “你单身?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失去的爹吗?”沈李氏生气道,“不娶画眉也行,你给我生个孙子下来,有了孙子,你要单身还是什么都随你。” “我会的。”沈鹤立保证说。 顾心钺回到家中有些发热,卧床静养的时候,顾心嘉匆匆忙忙的进来,“大哥,不好了。” “什么事?”顾心钺皱眉问。 “刚传来消息,王孙手里握着末朝最大的宝藏,归附朝廷的督帅将获得巨额的军饷,而辖下的军队依然归督帅自治。” 顾心钺一下子坐起,“此话当真。” “消息都在报纸上爆出来了,内部电报应该更早就发下去了。”顾心嘉说。 “我知道了。”顾心钺掀开被子,“我入宫一趟。” “少爷,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呢?”曾妈端来药来,慌忙想要制止。 顾心钺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事不宜迟,让石青出去打听,黎叔跟我进宫。” 顾心钺坐着车入宫,在西暖阁等了三个小时,王孙才姗姗来迟。顾心钺起身,王孙伸手制止道,让跟着伺候的人都下去,到外面等候,屋里只剩下王孙和顾心钺两人。 “王孙,宝藏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这个时候传这样的话,无疑于催命符。”顾心钺说。 王孙疲惫的一笑,“如今有什么事是我能做主的,我不过是好用的名头,现在还活着,这个名头还能用。” “当初你就不该跳出来。”顾心钺说。 “千金难买早知道。”王孙说,“最遗憾当初为什么不是你在我身边。” “本来你手里没兵没权,不管以后谁当政,为了表面的仁义,总要待你客气些,你现在对外说你有皇室的宝藏,只怕不能善了了。”顾心钺说。 “这些年来,你并未和我亲近,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有这一份心在。”王孙笑说。 “皇朝早已经穷途末路,我不亲近你,只是不想做无谓的事。但应着爷爷的原因,我总不能无动于衷看你去死。”顾心钺说。 “那你就帮我把皇室的宝藏找出来吧。”王孙说,“末朝虽然国库空虚,但是皇帝皇太后的私库是很丰盛的,但这些都不翼而飞了,肯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待着。顾首相是皇帝身边最后的人,他一定知道这个地方,你是顾首相最疼爱的孙子,他临走前一定会告诉你。你把宝藏找出来,我们拿了钱去奥美陆去,那儿地广人稀,有钱就能买到人口,买到一切的东西,我们到那里去再建一个王朝。” 顾心钺冷笑,“说这个话的人是谁?把你置于危地不说,还想拖我下局。” “你知道不知道?”王孙问。 “你相信皇帝有宝藏,会在临死前告诉同样生死叵测的首相,还是早就告诉安排好带着皇室血脉另找出路的太监?”顾心钺问,“是想秘密永远是个秘密,还是给王孙傍身用。” “苏公公带我出来时确实带了些东西在身上,但是那些比起私库来只是九牛一毛。”王孙说。 顾心钺站起身,“看来王孙是相信我爷爷知道所谓宝藏的下落,并且在离开前告诉了我。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可惜爷爷那一腔忠心。” “慢着。”王孙说。 “你想要软禁我,最好再掂量一下,我虽然只带了一个人进来,你想拦住他,恐怕还要多叫些人来。”顾心钺回头冷酷的说。 “有人说让我把你留在宫里,只要外头谣言你知道皇室宝藏的事坐实,大家的目光就锁定在你身上,我就能安全不少。”王孙笑说,“顾家的人会迅速控制你的儿子,让你的部下不能轻举妄动。” “好办法。”顾心钺说,“如此我也要花些功夫才能自救。” “我问那人,为什么肯定顾心钺听到消息就一定会进宫。”王孙说,“那人说,顾心钺受顾承肇影响深厚,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莫家人去死。” “现在还能不忍心看着莫家人去死的人可能只有你一个,我又怎么忍心去陷害唯一的你。”王孙笑说。“你走吧,别走西门,从东偏门走。” 顾心钺看了他许久,其实也没多久,顾心钺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少爷,这里的护卫不对,人多了许多。”黄黎在顾心钺耳边轻声说。 “黎叔还记得这一块的地形吗?”顾心钺说。 “记得。当年陪老太爷常走这块。”黄黎说。 “有人想把我留在宫中,咱们先照常走大路,之后再拐到西门出去。速度要快,不要顾忌我。”顾心钺说。 黄黎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在进入埋伏圈前,黄黎伸手把顾心钺一甩挂在背后,运起轻功,就往西门奔去。埋伏的人措手不及,等醒悟过来人跑了再纷纷起身追的时候,黄黎已经窜出很远了。 黄黎当初对皇宫办公这一块了如指掌,而现在在皇宫里当值的人,年头尚短,许多地方都不如黄黎熟悉。黄黎东拐西拐的,一边躲避,一边急行,顾心钺挂在他背后,忍住颠簸,一声不吭。 一个小时后,两人才从西门出来,天色已经近黄昏了。在一个寂静的巷子里,黄黎才把顾心钺放下来,顾心钺捂住嘴咳嗽起来。 “你马上回顾府。人手警戒起来,所有人不许随意走动,如果看见顾心诚,直接绑了嘴扔到祠堂去。”顾心钺咳嗽的气息未闻就下令道。 “我得先送少爷回去。”黄黎说。 “你带着我是拖累,现在速度要快。即使我被抓,你们还能想办法救我。如果顾思慎被人控制,我宁愿牺牲也要保他,知道吗?”顾心钺说。 “少爷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回顾府后立马叫人过来接你。”黄黎权衡一二后说。 “快去吧。”顾心钺说。“一定要保护好顾思慎。”   ☆、第69章 顾心钺在藏身处躲不过一刻钟,就听到有人寻找过来的迹象。来不及思量,顾心钺从藏身处出来,低着头,弓着背,揣着手,像街上的大部分人,匆匆的随着人流走动。 顾心钺知道京都的大概地形,比如东南西北有什么标志建筑,但是出门有车马下人的他,真要用脚来走,他也一抹瞎不知道身处何地,该往哪走,明明问路是去言孝臣住的杨柳巷,走着走着一抬头,沈府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顾心钺只挣扎了一会就上前敲门,门房是新来的并不认识顾心钺,吊着眉问找谁。 “你家老爷现在在家吗?”顾心钺问。 “你谁呀?找我们老爷什么事?”门房问。 “就说是一个故人,有急事找他,请他出来一见。”顾心钺说。 “你谁啊,我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去去去,别捣乱。”门房见他孤身一人,穿的整整齐齐,可是脸煞白,带着股不祥就说道,关门的时候还碎碎念道,长这么漂亮估计是外头的狐狸精,见老爷就要成亲了,就想要来找麻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顾心钺把门房的碎碎念都听在耳里,浑身轻颤,自取其辱四个大字在脑海里来回的闪现,好在还有紧要事,顾心钺控制住自己,沈府所在的巷子也是新富人聚集的地方,治安好了不少,顾心钺找了辆忠厚老实的人力车,让他拉自己去杨柳巷言府。 言府的门房认识顾心钺,人力车才在门口停住,门房就出来迎接,“顾少爷。” “把车费给了。”顾心钺说,“你家老爷在家吗?” “老爷在衙门还没回来,太太在家呢。”门房说。 顾心钺点头。进了言府有人领他去花厅,才坐下,沈希慕听到通传就过来了。“悦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遇上点麻烦。”顾心钺笑道。 沈希慕瞳孔一缩,脸色却依旧笑面春风的坐下,眼尾一扫,她的大丫头就会意的站到门口。 “拿纸笔来,我先写封信你找个不起眼的人送去顾家。”顾心钺说,“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等言孝臣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就行了。” “悦哥哥脸色有些苍白,有事不要瞒着我。”沈希慕说。 “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我在这就是无事了。”顾心钺并不想让她知道担心,虽然也许到明天,什么都瞒不住。 顾心钺写信告诉黄黎他现在在言孝臣家中,等把顾府门口的小苍蝇结束后再来接他。再让石青带着他的印鉴去跑报社,那些立场中立的,都让他们先缓和一下别发出皇室爆出有惊天宝藏这类的新闻。同样的话还要发给上江,广市等地的报纸。 沈希慕不知道顾心钺遇到什么麻烦,只能先让人去催促言孝臣,让他快回来。 王孙放出的消息就是大炸弹,言孝臣也忙的焦头烂额,一边要核实消息的正确,一边还要关注其他军阀的动向。眼看着陈兴汉渐渐占了上风,就怕那些军阀一不做二不休,口头归附朝廷,得了军饷兵还在自己手上,还能逼迫陈兴汉,兴兵黩武,弃国家大一统而不顾。 家里来人说顾少爷在家等他,他想到也许顾心钺知道点什么,也就干脆的回来了。 顾心钺和言孝臣说话的时候,沈希慕也是不能在场的,她借口孩子找她了就识趣的告辞了。 “顾兄显然已经得知伪朝廷发出的消息了。”言孝臣说。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顾心钺问。 “现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等明日报纸爆出来,恐怕普通民众也都会知道了。”言孝臣说。 “你们知道的消息,除了知道王孙手握大批宝藏,可还有别的消息?”顾心钺问。 “这个消息还不够大?还需要别的消息。”言孝臣问。 “王孙手中并没有宝藏。”顾心钺思考一会说,“如果他有宝藏,早在当初就会说出来。现在爆出这样的消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王孙想拼一下,李相有了别的念头,他想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第二种就是有人要压榨王孙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你确定王孙没有宝藏?”言孝臣问,“别人都不傻,如果到最后依附他却没有收到军饷,闹将出来也不是件轻松事。” “所以他到时候会说知道皇室宝藏藏在哪的人是我。”顾心钺说,“这次有没有人害王孙,现在待定,有人要害我,却是板上钉钉了。” 言孝臣看着他,“这么一说你知道宝藏,也挺让人信服的,毕竟你是顾首相的孙子。” 顾心钺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当初朝廷只有我爷爷一位大人了吗?世人周知,我爷爷主管外务,皇室内务是另有大人负责。说起来,沈钰坤,曹致远,边国严谁没有嫌疑,当时可还是有几位年富力强的莫姓王爷,难道他们自家人不知道宝藏?”顾心钺说。 “说什么国库空虚,私库丰盛,也不想想,当初破国破家,欧罗巴联合军队,起义军,蝗虫过境的搜刮了多少遍,多少好东西都被拿走,拿不走的就毁了。现在竟然还相信这些东西好好的待在别的地方变成了宝藏。”顾心钺说。“只是财帛动人心,世人想不到这一点。” “这么说也有道理。”言孝臣说,“那么谁要害你?你都没有入仕,挡了谁的路?” “左右是看我不顺眼的人,发现我是个上好的挡箭牌,就用上了。”顾心钺说。“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这宝藏是真的,大军阀会想办法得到这个宝藏,小地方武装就会真的来投奔王孙,我可知道,蒋总理可是发了话,今年年底要回京都办公的。到时候京都乌烟瘴气,这也是对你能力的一种否定不是。” “顾兄说话总能说到点子上。”言孝臣笑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你手下有一家大的报纸,等明天大规模报纸爆出皇室宝藏的消息后,你加版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顾心钺说。“再找些年轻学生去皇宫前静坐,问皇室有钱,在去年中原遭灾,饿殍满地的时候不拿出来,现在却拿出来给军阀当军饷,对同胞开火。封建帝制罔顾民众生死,要民主,打倒帝制。” “他一开始不会爆出他不知道宝藏而我知道的消息,我得打乱他们的步伐。”顾心钺说。 “我不相信京城这么多家报社,顾兄没有在一两个报社后面控股出钱,这篇报道完全用不上我。”言孝臣说。“静坐的事我会去搞定。” “因为我的报纸,明天的专题会是,除了王孙,还有谁知道这个宝藏?”顾心钺说,“不倒打一耙,怎么感谢他们对我的厚爱。” “一干子打翻所有人?”言孝臣说,“顾兄好气魄,只是看在希慕的份上,对沈家还轻拍的好。” “老爷,沈先生来了。”下人来通报。 沈希慕的堂兄沈曰德进来,“妹夫,哦,顾兄也在这。正好我要找你,省的我多跑一趟。” “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心钺看着他交握在腹下的双手,微笑问道。 “一点私事,你和妹夫的事说完了吗?说完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咱们在车上说。”沈曰德说。 “这么急?”言孝臣说,“难得碰到一起,不如一次吃饭喝酒了再回去。” “顾兄家有小儿,怕是不能安心在外喝酒。”沈曰德说。 “那是当然。”顾心钺起身说,对言孝臣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 “老爷,顾家的下人来接顾少爷了。”这时下人又来通报。沈曰德的脸色一下变幻莫测。 “这么巧,那不如各坐各的车,有事到我家中再说。”顾心钺对沈曰德说。 “那是自然。”沈曰德调整好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说。 言孝臣送他们两出门,在大门口,沈曰德有两辆车,后一辆也坐满了人。来接顾心钺的只有一辆车,但是顾心钺车前车后站了十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彪壮大汉,统一腰间还别着□□,黑头黑脸黑衫,站在那气温都比旁的低几度。 言孝臣有些惊讶,沈曰德直接就黑了脸,怪声怪气的说道,“顾兄好大的气派。” “有人要接我的名头生事,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点防范能力没有,有何面目称京都顾家。”顾心钺易有所指的说。 沈曰德眼光啐着毒的看向顾心钺,“曰德和我一起坐?你放心,你跟我走,我不会载着你去 别的地方?”顾心钺说。 “你什么意思?”沈曰德变脸道。 “当我没入仕就没能耐,只能任由你们摆布,这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顾心钺说。说完走向自己的车,让人开车,没管身后的沈曰德跟没跟上。 “堂兄在皇室宝藏这事中也掺了一手?”言孝臣回过味来,问沈曰德,“你这又何苦,当初爷爷和顾老爷子并肩朝廷,顾心钺被推下水,顾老爷子死了,可爷爷还在呢,到时候如何自辩,可不要引火烧身。” 沈曰德瞪他一眼,“妹夫只要知道自己是哪边的就成,你可是沈家的孙女婿。” “不如堂兄回去问一问爷爷,他若说堂兄做的对,顾心钺今天和我说的,我全当没听见。”言孝臣说。说罢转身回去了,如此眼高于顶,我还懒得和你多废话。   ☆、第70章 霸道总裁沈鹤立 顾心钺回到家中,黄黎来报告,“二少爷并没有回家,二少奶奶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要是敢回来,我还高看他一眼。”顾心钺说,“先不管他,他还不知道在哪憋着坏,要使坏总要露面的。” “苏夫人过来闹过一会,不满意为什么要限制她的活动。”黄黎说。 “老爷有何反应?”顾心钺问。 “老爷在四姨娘院子里一直没出来,也没惊动他。”黄黎说。 “撤销他们的限制,派几个人盯着他们就可以了。”顾心钺说。黄黎点头。 进到房里,就看见顾思慎坐在炕桌边,翻着他的图画书,小肉手在书上点点点。 “慎儿。”顾心钺笑说。看见他心头的沉重消散了些。 “爹。”顾思慎回头见着顾心钺,就蹬蹬的爬下来,朝顾心钺奔去。顾思慎的冲劲让顾心钺往后退了两步,曾妈连忙从后头撑住顾心钺,“少爷今天也累了,小少爷一直说要等少爷回来吃吃饭,我现在叫人去摆饭桌,小少爷也饿了吧。” 顾心钺和顾思慎同时笑着点头。 一夜浅眠,醒来后京都所有的当天报纸都摆在顾心钺的书案上,顾心钺一张一张的翻开着,这才是第一波报纸,大部分都是皇室宝藏助皇室大一统有望。下午就有会有加印的报纸出来,那才是反击的开始。 “少爷,沈老板来了,在外头求见。”黛眉进来说。 顾心钺耐心的把所有的报纸都叠好,黛眉也一直在旁等着他的指示。 “让他进来吧。”磨蹭到没有什么能磨蹭了,顾心钺说。 沈鹤立等了许久也没生气,进来后顾心钺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他也没生气,他倒是想顾心钺冲他发脾气呢,他也好顺势表白,他不想娶任何人,除了他。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安静的坐着, “你来做什么?”最终是顾心钺先开口,若是平常,哪怕沈鹤立在那坐的海枯石烂,他都不会搭理一句。只是现在本来就是需要高度紧张的时候,沈鹤立坐在那就是让他心烦意乱,不如趁早打发了。 “你的耐心不如从前好了。”沈鹤立说。他还以为最后会是他先开口呢,像从前一样。 “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你待在我这不合适。”顾心钺心烦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鹤立问。 顾心钺不说话了,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又展开来状似认真的看着。 “我想接慎儿回我家住几天。”沈鹤立开口说。 顾心钺抬起头瞪他,沈鹤立说,“他要不要回沈家,姓不姓沈,现在都不说,我想让我娘见见他。” 顾心钺举着报纸的手用力,才不会让自己失态把报纸扔在他面前,我昨天在你门前吃了个闭门羹啊,结果你来就跟我说这个?上次你娘说你要娶新妇,你还没给我个说法,结果你来就跟我说这个?我现在焦头烂额稍有不慎就是死的节奏,结果你来就跟我说这个? “你和你娘说了慎儿?”顾心钺问。 “还没有,但是把慎儿带到她面前,她就明白了。”沈鹤立说。 “再过一段时间吧。”顾心钺说。“我需要时间跟慎儿说,要不要去你家,慎儿自己做决定。” “没什么事了,黛眉,送客。”说完不等沈鹤立回答,顾心钺就叫人送客。 沈鹤立见顾心钺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也没多待,干脆利落的走了。他走后顾心钺又是一阵闷气,当初让你走也没见你这么干脆啊。 可见当初说的好听的也就只是好听的罢了。 京都气氛紧张起来,顾心钺反而沉下心来,他在当天就反击可能知道宝藏的人的分析报道,这是先手,起码不能劈头盖脑的全冲着他来。 第二天大部分报纸都报道出顾家是宝藏重要持钥人。顾家被推到风口浪尖,顾兴邦出门被人追问这些事,觉得烦不胜烦,回来对顾心钺说,让他快点把事情解决了。其余顾家人也窝局在家中,之前分族的顾家人也来似有似无的来打探,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宝藏。 顾心慨被烦的不行,也说想等这个风头过了再去上班,顾心钺说不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出去上班。他那个位置敏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知道。顾心钺安抚他说,“你现在是唯一明面上的人,也许会有人对你下手,我让黎叔派几个人跟着你。” “那就继续上班吧。”顾心慨说,“哥你快点把事情解决。” 顾家被架到火上烤,沈鹤立又过来找顾心钺了,“我能帮什么忙吗?”沈鹤立看着顾心钺的眼睛说。 可惜顾心钺不想和他对视,“你有心了,并没有什么事,不需要你帮忙。” “这样的事还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沈鹤立问,“顾家现在是你当家作主,这事不用打听大家就都知道,说顾家知道宝藏,不就是说你知道宝藏。” “子虚乌有的事,再说一百遍他也成不了真。”顾心钺说。“我自有应对之策。就不劳你费心了。” 沈鹤立久久的看着他,“你不要我帮你,我就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顾心钺疑惑的看着他,这次轮到他高深的走开,顾心钺皱眉,觉得沈鹤立是故意给他找事,但还是让石青跟着他,看他做什么了。 沈鹤立的方法简单粗暴,他把市面上流通的报纸都买下来,然后拿钱去砸报社的大门,让他们改口风报道别的。顾心钺听到石青回来汇报,头都要变成两个大了。连忙让石青去拦住他。 顾心钺看着重新被请回来的沈鹤立,“你到底想干什么?这种时候非要给我捣乱?” “我只是想帮你。”沈鹤立说。 沈鹤立说的真挚,顾心钺咽下到嘴边的不需要你帮助,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帮我?” 沈鹤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走近了过来,他站着,顾心钺坐着,仰头看他的样子像是全心依赖着他,沈鹤立心头一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就俯身亲了他一下。 顾心钺被措不及防的偷袭,反应有些迟缓,结果给了沈鹤立错误的讯号。空旷了五年的男人,机会摆在眼前,有什么不敢的。老房子着火可是很严重的情况,顾心钺一开始没来得及拒绝,之后就没有拒绝的空隙了。从俯身深吻,到抱起来亲,再被打横抱去床边,一气呵成。沈鹤立把床边的帷帐拉下,被扔在床上的顾心钺,声音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看他一件一件脱了衣裳,一步一步靠近过来。体温的熨帖让他忍不住尖叫,可惜嘴巴却被无情的堵住。呜呜嗯嗯,意乱情迷,被翻红浪,鸳鸯共枕。 曾妈在门口听到动静,捂着嘴偷笑,只让黛眉在外守着,其余人都远离了顾心钺的房间。 “爹——”顾思慎上完课过来一个人脚快的跑来找顾心钺,奶妈丫头远远的跟在后头。黛眉连忙蹲下来拦住他,“少爷现在还在休息,小少爷先自己玩一会,好不好?” “那我陪爹一起睡。”顾思慎说着就要往里走。 黛眉温柔说话哄着他。 俯在枕头上不看沈鹤立的顾心钺,哑着嗓子说,“出去。” “不出去。”沈鹤立拍拍他的屁股,引得两人相接的部位轻颤,“太太这用完就扔的毛病还没改过来?” 顾心钺皱眉不欲多说,“慎儿在外面。” “放心,我相信黛眉说服的本事。”沈鹤立说,他如今兴致正浓,把顾心钺翻个身,用重新硬起来的部位又开始捣起蒜来。 顾心钺随意扯了块布遮住脸,不想让沈鹤立看,但是晃荡的全身都是透着诱人的粉色,显然对这件事,身体还是挺喜欢的。 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莫名其妙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顾心钺整个窝在床里装睡觉。沈鹤立起身穿好衣服后,想搂小孩一样把装睡的顾心钺搂住,“你要我怎么做就要告诉我,不告诉我的话,我就继续买报纸了,干脆把报社买下来?” 顾心钺装睡。 沈鹤立亲亲他的脸蛋,只觉得心里喜乐非常。“下次要不准我来找你,就真是个用完就扔的小混蛋。”   ☆、第71章 曾贵格 顾心钺睡一觉醒来腰酸屁股疼,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他不是事都做了还要要矫情的伤春悲秋事怎么就发生了,但是终归还是有些不舒服。好像还什么事都没说清楚呢,就先被人占了便宜去。日后对峙,平白没了立场。 沈鹤立溜的快,就算他没溜。顾心钺要装睡也不会对他怎么样。心中的这一丝烦闷只好全部倾泻到外头还不知死活,使劲的往顾家倒脏水的报纸。 反正骗人投靠已经行不通了,就拉你下水转移注意力,伪王朝虽然没什么用,但他存在还是关系好些人的利益。只要有人给钱,报社乐的一批一批的加印。 顾心钺一边让自己的报纸出报道,‘顾承肇已经死了,沈钰坤,曹致远,边国严呢?’有思想的人会去思考,没脑子的人只会人云亦云,当然,顾心钺也不愿意被这样人云亦云左右。 但是一家的力量是弱小的,尤其是在这样的舆论大战中,顾心钺想了会,让石青把那个小孩带来。 那小孩是石青年前出京都办事的时候捡回来了,瘦骨嶙峋满身鞭痕,晕倒在进京都的路上,嘴里还喃喃着喊找爹。石青本来存着捡一个小孩回来当儿子养,调查一番他的身世觉得有些蹊跷就请示了顾心钺,得了先把孩子养在府上,孩子的身世慢慢调查的交代。 只是最后查出小孩的身世,也让顾心钺觉得有些辣手,那样浓烈到变态的爱情,那样决绝的牺牲自己的报复,顾心钺不确认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好处。所以就一直让孩子在顾府待着。 在顾府养了半年,小孩两颊也有了些肉,说是有七岁了,看起来比顾思慎高不了多少,人还有些怯怯生生,被带来见顾心钺,一骨溜就跪在地上给顾心钺磕头请安。顾心钺忙让人把他扶起,“你在我家是做客,不是做下人,不用行此大礼。” “少爷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小的做牛做马报恩。”小孩细声细气的说,顾祈问过他的名字,他小心的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娘和其他人都叫他贱种。顾祈当时就红了眼眶,想要去求顾心钺,也不帮他找那什么亲爹了,就给他做儿子得了。 石青隐晦的跟他提了一句孩子可能身世后,顾祈就知道这事顾心钺也做不了主,只能给孩子取个叫长生的小名叫着,每天起卧在一起,悉心照料。长生也很黏顾祈。 “你不想找你爹了?”顾心钺问。 长生偷偷回头看顾祈,顾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亲爹还是要找的。” 长生眨巴了眼,“我想让我爹回报少爷的救命之恩,如果我爹不认我,我就给少爷做牛做马报恩。” “如果你爹不认你,你就跟我了,我帮你报恩。”顾祈说。 顾心钺不赞同的看了顾祈一眼,温和的对长生说,“当初救你并不是想要你报答什么,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石青救你回来,顾祈对你疼爱有加,这都是你们的缘分。只是我最近知道了你爹是谁,不带你去找他也是不行的。” 长生点头,“一切都听凭少爷做主。” “那现在就跟我走吧。”顾心钺说。 顾心钺和长生,只带着石青护卫,轻车简行的从顾府后门去目的地,著名的八大胡同。 左右两边都是红灯笼高高挂,穿着肚兜披着轻薄纱衣的女子倚门调笑顾心钺,“好俊的小哥儿,进来玩玩呗,不收你钱。” 顾心钺牵着长生的手淡定的走着,石青在身后警备。走到一家女支院旁边,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顾心钺上前敲门,敲了三下后并无人应门,再默数三个数无人来开门,顾心钺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间,一眼就收入眼底,院子的石桌边坐了一个人,石桌上一壶酒,一碟花生米,曾贵格喝的微醺,敲着筷子伴着隔壁传来的丝弦声依依呀呀哼着小调。 觉得有人进来了,只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今日晨起窗前乌鸦叫渣渣,源来是贵人到。贵人否?贵人否?” 石青守着门口没有走近,顾心钺想了想,让长生站在石青身边,他自己走到曾贵格面前坐下。“乌鸦叫,烦事到,只是我之□□,彼之蜜糖,乌鸦又怎能算的清祸福。” “顾少爷如今多烦多忧,怎的贵脚临贱地,我这可没什么需要顾少爷记挂着的。”曾贵格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世道混乱,什么人都能出来说几句,乌七八糟胡说一通,想借曾先生的大才,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打嘴仗。”顾心钺说。“价钱好说。” “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顾少爷这般着急,难道不是做贼心虚。”曾贵格嘲讽道。 “旁人欺我,诈我,我却不能听之任之。”顾心钺说,“事实如何,该明白的人都明白。有人想让我当踏脚石替罪羊,却不准石头和羊反击吗?” “没心情,没兴趣,没想法。”曾贵格连连摆手说,“如今的局势就是一滩黑水,淌不得,淌不得。” “曾先生不再考虑一下。”顾心钺说,“我听闻顾曾先生对封建帝制也厌恶的很,怎能容忍伪朝如此恶心做作,陷害人得以逃脱。再说,伪朝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么些年,也该是他们消散的时候了。” “顾少爷觉得伪朝没意义,可还不是要等到伪朝犯到你头上才想起要他解散,如果他没惹到你头上,还不是继续无意义的存在着,两下相安无事。”曾贵格嗤笑道。 “我并未入仕,许多事是身不由己。”顾心钺说。 “入仕真是一个好借口。”曾贵格说,“如今像样的政府都没有一个,谁也能真正算的上入仕。” “也不是这么算的,总要有个事业有个社会称呼。我居内院,人称一句顾少爷就算客气了。所以现在才会被肆无忌惮的泼脏水。”顾心钺说,“再有一条,我爷爷为莫家而死,若我出面断了莫家这一点生机,子改父志,是不孝。” “现在也不过是他不仁,我不义。”顾心钺叹气道,“现在让伪朝消散,何尝不是救王孙一命,当初他跳了出来,如今被人架着身不由己,我救他一命,算是全了最后一点忠心。王朝已经末路了,贵族也早就末路了。” “最后一句话还算能听。”曾贵格仰头闷一杯酒,“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写一两篇,杀杀那些傻子的傻气。” “如此就多谢曾先生了。”顾心钺起身说,“我府上还有些好酒,下午令人送些过来。” “如此就走?”曾贵格叫住他,眼睛瞄向站在院门的长生,“顾少爷如今都带着一个没关系的小孩在外走动?” “孩子是个可怜的,被设计的出生,结果出生时计划变了,他娘生下他只为了折磨他,长到如此岁数,从旁人嘴里听到他爹如今在京都,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想了办法逃了出来想来京都找爹。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被我的长随捡了回来。虽然说带他来找爹,但是他爹现在的环境,”顾心钺扫视一下院内,隔壁女支院的调笑吟哦随着香风传来,无奈的笑说,“我的管家要是知道我把孩子留在这,半夜会心气不顺捡小石子来扔我的窗户。” 曾贵格瞪圆了眼睛,想分辨顾心钺说的是真是假,“先生信就是,不信就不是。”顾心钺说,“孩子我先带回去了,曾先生若想要孩子,到时候再来顾府接就是,只不过,为了孩子想,得另找个住处。孩子前些年受的苦,日后要加倍的对他好才是。” 说罢见曾贵格并没有阻拦之意,就起身带着长生出去了。走向车的地方,顾心钺依旧牵着长生的手,长生仰头问,“少爷,刚才那人是我爹吗?” 顾心钺捏捏他的手心。 长生脸上浮现出孩子不该有的无奈来,“我娘是个女支女,我爹是一个混在女支院的酒鬼,原来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贱种。” “贱的另有其人,却不是你。”顾心钺说,“你爹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情操的人,我猜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要不然早就去找你了。” “刚才你说的他也该猜到了不是吗?我都猜出来他是我爹了。”长生眼睛泛红,“他并没有留下我,他不想认我。” “不是的。”顾心钺说,“是我不想让你留在那,那里环境不好,等他换了地方住,会来接你的。” 长生低头,顾心钺摸摸他的头。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他自己来找就行,实在没必要把孩子带来。但是不把孩子带来,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 曾贵格是个行事只凭内心的人,想要用他的人都如手握双刃剑。如果不是捡到他的孩子,他也不会想到要来找他帮忙。结果现在变成他利用孩子的卑鄙。 顾心钺叹气,非常时期只问结果,不问手段。他本不该这么优柔,成大事者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如今只是利用一下小孩,这也是撞到他门前,不用白不用的类型。可是他却觉得惭愧了,觉得自己卑鄙了。 曾经他认为人和人不一样,现在他却开始想,在某些层面上人和人是一样的。这大概就是沈鹤立带给他的影响。   ☆、第72章 另类追妻大法 回到顾府,门房告诉顾心钺,沈钰坤大人来了,沈希慕陪同他来的。“我知道了。石青带长生去休息吧。”顾心钺神色不变的说,只在走向客厅的时候,在无人看他的时候,微不可及的叹一口气。 进到客厅,顾心钺又是那个端着的顾心钺,“沈爷爷。” “心悦。”沈钰坤坐着说,沈希慕起身喊道,“悦哥哥。”眼眶泛红,似哭过。 “谁惹我们漂亮的大小姐伤心了。”顾心钺自然的用手在她眼睛间点一下,“让曾妈带你去敷一点药,嗯?” “悦哥哥。”沈希慕眼圈泛红的看着他,又想哭了。 “嘘。”顾心钺做个嘘的手势,“这些事都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开心就好了,嗯?” 沈希慕咬住想要继续说话的唇,回头看一眼她爷爷,得到点头的应许后才往外走去,曾妈在外头,搀她去后院。 顾心钺这才坐下,下人飞快的上茶后又飞快的下去了,室内只余两人,“心悦,这次是德儿做事莽撞,冒犯到你,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沈钰坤率先开口说道,“越是局势动荡,世家越是得守望相助才行。你平常不和他们走动,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都是亲亲的兄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结。” “我没有怪曰德的意思。”顾心钺说。“谁朝我挥拳头,我就挥回去。要不然人人都欺我顾家无人。” “你发展实业,约束子弟,顾家底气丰厚,不用四处钻营。世家尾大不掉,养活一家子人不容易。”沈钰坤说。拄着的拐杖往地上一捅,“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本书由糯 米論 壇为您整理制作早死了好,不用看这些不成器的家伙,败坏门风。” “沈爷爷,王朝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想舍弃王孙再搭上其他想要称帝的军阀,结果也是一样的。王孙是正统都没有结果,其他人又怎么会有结果。王孙好歹还挂个正统的名字,在伪朝谋个官日后清算起来也不算什么。若改换门庭支持其他人,只怕真的家风不保。”顾心钺说。 “天下总要分久必合,谁人能当这个大一统的人。”沈钰坤说,“成王败寇,只看个人眼光。” 顾心钺轻笑,“那沈爷爷何苦来呢?” “天下自然会大统,但是帝制却是行不通的。”顾心钺说。 “你不出头,总有人会出头。你看的清,别人看不清吗?很多事情只是身不由己。”沈钰坤说,“我不信你没有背后投资一两个有力的军阀,不管是谁的眼光准,总要互相护持共振世家风华。” 顾心钺轻笑,“想要限制我的沈曰德会护持我,这话沈爷爷信吗?” 不等沈钰坤多说话,顾心钺说,“但是沈爷爷既然今天来和我说了这个话,我记下了。日后能帮一把,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沈钰坤看了他半响,“你这气魄,像你爷爷。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舍了老脸来跑这一遭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是龙是虫,我都不管。”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心钺说,之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送他到大门口,沈希慕也出来了,重新上了妆看不出哭过的样子,得体的和顾心钺告辞,搀着沈钰坤上了车。 顾心钺呆在原地看他们的车走远后才回转。这一天在这时才算结束,拖着不适的身体一天,顾心钺迫切想要在热水里泡一泡。脱衣服的时候回头看到镜子里青紫斑驳的身体,顾心钺问屏风外头,“沈鹤立今天来了吗?” “姑爷今天人没来,让发财送了半边鹿肉过来。”曾妈在外头说。 “我不想吃。送去给各房吧。”顾心钺说不上高兴不高兴,闭上眼整个没入热水浴池, 曾贵格一出手就不同反响,他常年给报纸投稿,本来人家还担心他不来这场热闹的大戏,见曾贵格送了稿子来,连忙排版,排最显眼的版。现在正是扩大影响力的好时候,好稿子才能引来更多的回头客。京都报社太多了,竞争太激烈,只收钱办事怎么办的好报纸。 曾贵格的观点就咬定一个,伪朝成立,浪费了我们多少钱,所谓的世家贵族在伪朝皇帝进京后抢占了我们多少钱。各个世家的排场都列出来,有钱就能让他们继续统治我们吗?各种世家的奢靡生活描述,挑起了大家对压迫者的痛恨,几个年纪轻火气旺的,看了报纸当天晚上就偷偷到报纸上几家去扔石头。 不管别人怎么说皇室,宝藏,军阀,曾贵格只批判皇室世家的奢侈生活,这么生活着都用掉了多少个宝藏,现在还要为虚无缥缈的宝藏构陷攻击他人,顾家有钱,好歹人家有工厂,出口内销,人家也是干实业的。曾经萎靡的世家为何在王孙进京后短短几年就抖了起来,重新变回奢侈无度的生活,他们排场的钱从哪里来?是皇室的宝藏,还是压迫百姓来的。 可以说,曾贵格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京都报纸的风向。没人再讨论是不是真的有宝藏,顾家人是不是真的知道宝藏在哪,大家都在回忆愤慨,游行,不需要封建帝制,伪朝滚开。 顾心钺每天都要看很多报纸,见事态有些平稳了就放心下来,点着桌子想苏公公什么时候来找他,他才好做下一步举动。眼睛不经意瞄过一张报纸,本来是压在最下面的报纸,因为拿走压在上面的报纸露出一角。现在的报纸排版全是字,这张报纸露出的一角却看着像是花模样。 顾心钺有些好奇的拿出报纸来看,果然上面一版都是素描的牡丹花模样,旁边一版题目也很简单醒目,一封情书。 情书内容怎么肉麻就不赘述了,顾心钺一眼扫三行的看完,心说这估计就是做了个诗经情话总汇,太敷衍了,一点水平都没有还搞这么张扬,看完落款,却愣了一下。 给爱的小斧头,沈 小斧头?顾心钺心里游离,这个不是他想的那样吧。随便把报纸折好,塞到一起,让黛眉拿出去。黛眉转身的时候又皱眉叫住他,把那份报纸抽了出来,其余的让黛眉拿出去。顾心钺拿了报纸看了看,心想这不可能,折起。片刻后又心神不灵的拿出来看,这怎么可能? 总之看了又看,折了又折,幸好当场没有人在,要不然都要被疑惑,顾心钺这是怎么了? 看了报纸不说,还要嫌弃写的差,就是嫌弃了,还是珍而重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后来顾思慎进来找顾心钺,顾心钺也没察觉自己跟魔怔了样。 唾弃自己一句,却还是仔细的把报纸叠好,放好。就算是别人写给别人的情书,美好的句子总是值得收藏,就是这样没错。 沈鹤立还没告诉沈李氏顾思慎的事,因为觉得现在不是时候,顾心钺没说要和好,沈李氏知道自己有孙子了一定会让孙子回到身边,怕到时候徒生矛盾。 结果沈雀鸣一句话就捅到沈李氏面前去了。 沈雀鸣在京都也是有些朋友,这次回来沈李氏不让她去见顾心钺,见朋友还是没限制。朋友后来也有朋友,约在一起见面聊天,聊来聊去总也会聊到顾心钺身上。谁叫他是大美男来着。 “你见没见过顾心钺的儿子,长的可好了,两父子站在一块就跟画似的。”一女的对另外一朋友说。 “顾心钺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沈雀鸣惊讶的问道。 那女的说,“你不知道吗?他儿子都五岁了。长的漂亮人又聪明,他爹还会赚钱,好多家里有同样年龄的女孩子都想和他订娃娃亲。” “五岁了?”沈雀鸣说。 “可惜顾心钺没说要再娶的意思,要不然嫁给他,有个大美男,还有个小美男,想想都美死了。”女人说。 “顾心钺不是男妇吗?”沈雀鸣结巴了,怎么还有女人想嫁给她大嫂呢。旁人一下子没想到沈雀鸣是顾心钺的前小姑子,说的眉飞色舞,“顾心钺已经有继承人了,顾思慎,他不想嫁就可以不嫁,想娶就娶。听说男妇前面那个用药的话还是能用的。” 沈雀鸣被冲击的一愣愣的回去,跟她娘聊天的时候,就万分不解,“他们说大嫂有个五岁的孩子,这不是离开我哥就怀上了,他另有新欢所以才一意离婚?为什么还有女的想嫁给他。” “你说什么?”沈李氏问。 沈雀鸣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她的本意是困惑大嫂真的不喜欢他哥吗,沈李氏没那么单纯,说是顾心钺有个五岁的儿子,算算时间,那就是离婚前就怀上了,那还能是谁的孩子? “不行,我得去见见他。”沈李氏拍桌子说。 沈雀鸣清醒过来,“你去找他干什么,大嫂和大哥离婚后和我们就没关系了,我们上门去,大嫂不会欢迎我们,大哥也会不高兴的。娘你别去。” “我管他欢不欢迎,高不高兴,我得去弄清楚,顾心钺那孩子是不是你哥的。”沈李氏说,“如果是我沈家的孩子怎么能姓顾?怎么能住在别人家。” “那也不是别人家,那是他亲娘家。”沈雀鸣悲切说道,一种预感,她好像惹出大祸来了。她都知道的事情,她大哥没理由不知道,前天回来还哼着小调看起来心情很好肯定是跟大嫂有关的好事,结果被她这么一搀和,万一她娘和大嫂开张,呜呜呜,大哥一定会手撕了她的。   ☆、第73章 重新追求的沈鹤立 紫葛进来通报沈李氏来了,顾心钺眉头一皱,难道沈鹤立和沈李氏说了,现在上门来讨要说法?但是人来也不能不见,就让紫葛带她去偏厅,他整理一下再出去。 沈李氏是寻常人家出生,出嫁后丈夫肯干日子也算凑合。只是死了丈夫后她也着实过了几年穷苦日子。沈鹤立发家的早,对家人也舍得,住大房子用下人,才让沈李氏不至于到了大宅门就腿软,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啧啧惊讶。 对贵族她也就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统共她这一生遇见的贵族就顾心钺一个,所以当她兴冲冲过来找顾心钺问个明白,被人引进府,安坐在待客的偏厅,举止有度的丫头上来送茶,让她稍等后。 积年之家,贵而不扬,她才突然意识到,顾心钺,原本不是和她们一样的人。 她今天来能有一个结果吗? “老太太。”顾心钺过来了。 沈李氏没法安坐在位置上,虽然她的年纪身份大可以坐着等顾心钺进来。顾心钺看出她的不自在,快走几步坐下,让沈李氏也坐下。 “老太太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心钺问。“现在不是筹备喜事最忙碌的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沈李氏一愣,想起当初碰见他时说的自己不日要迎娶新妇,沈李氏轻咳一下,并不正面回答,“就来看看你。” “我一切都挺好的。”顾心钺说,“雀鸣说亲了吗?” “哦,她还没有。”沈李氏说,“给她介绍了几个,她都不愿意去看,说想找个自己喜欢的。” “是她要过一辈子的人,是要选她喜欢的。”顾心钺说。之后就掌握主动权,就和沈李氏扯起家常来,问问她们在广市过的怎么样。 说话不觉得时间过的快,不一会儿就到要用晚餐的时候了,顾心钺留沈李氏在家吃饭,沈李氏连连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得回去。” 顾心钺也没强留,就让银朱和花青送她回去。 直到出了顾家大门,沈李氏才想起,她没有问她今天特意来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或者是她察觉到顾心钺并不想和她说这个事,所以她到底也没问出口。回来看看顾家高门大户,门口的石狮子森严的很,沈李氏打消亲自问顾心钺的念头,问银朱,“今天怎么不见你家小少爷。” “小少爷得跟着老师上课呢。”银朱笑说。顾心钺交代她了,不用否认顾思慎的存在,只是先不要把他是沈鹤立的孩子这件事说实了。 “可惜了,我就想来见见他,也不知道他像谁?”沈李氏感慨道。 “自然是像我们家少爷。”银朱笑说,“曾妈说小少爷就和少爷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生的孩子,离婚的时候也没听到说。”沈李氏试探的问道。 “离婚很久后才查出有孕的。”银朱避重就轻的说。 沈李氏哦的一声不在问。 沈鹤立坐在书桌面前翻着一本楚辞,自那天后他就没去过顾府,生怕去了被顾心钺打出来。他倒是不怕被打,是怕顾心钺面皮薄,本来没生气的,你情我愿的事,他在他面前得瑟的出现,惹怒了他,反而拉长了和好的期限。 不过人不在,其他存在感还是要刷一刷的,没有人生来会谈恋爱,但是再木讷的人在碰到心爱的人后,都会无师自通想办法讨好他。顾心钺遇到麻烦,买报纸或者买舆论都不是什么好办法,这不是落时了做贼心虚以势压人的口舌。一味的打压不如转移公众的注意力,这一点倒是和曾贵格的办法殊途同归。 沈鹤立也没别的好内容登在报上,又想顾心钺,干脆写情书承情。鸿雁传情,贵族不都喜欢这个调调。免得日后想起来顾心钺说他木讷不解风情。 沈鹤立在他爹还在时候上过私塾,他爹死后他就要出去养家,风花雪月一概不知。就买了几本有注释的诗经楚辞汉府诗,觉得哪句好就抄下来,然后再排列组合发到报纸上,不能明显的写顾心钺和他的名字,就以小斧头代替,再一个沈字,懂的人能懂,不懂的人轻易也猜不到。 正翻的起劲时,沈李氏冲冲的进来,沈鹤立拉过账本压在书上面,笑着说,“娘要找我怎么不招人过来叫我过去?” “顾心钺有孩子你知道吗?”沈李氏问。 “知道。”沈鹤立的眼色跳了一下,“娘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你的孩子?”沈李氏问。 沈鹤立有一瞬间的迟疑,沈李氏性急的说,“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他为别人生孩子,你还要他?” “当然要。”沈鹤立说。“他就是他。” “你——”沈李氏气急,“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完了,还有男人,你怎么就吊在他身上了。” “娘,娘你先别着急。”沈鹤立说,觉得再不说沈李氏该认定顾心钺就是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人,“顾心钺的孩子是我的,顾思慎是我的孩子。” “叫顾思慎吗?”沈李氏看着沈鹤立说,“你的孩子为什么要姓顾,沈思慎才对。” “这不是我和顾心钺还没和好嘛?现在说改姓不合适。”沈鹤立说。 “如果顾心钺一辈子不想跟你和好,孩子就得一辈子姓顾?”沈李氏说,“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不管你们和不和好,顾思慎是我沈家的孩子,得接回来,改姓。” “娘,你现在说这个不合适。”沈鹤立说。 “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沈李氏说,“我想孙子都想到睡不着,要不你把孩子接回来住一段时间,总让我见见孙子。” 沈李氏说的恳切,沈鹤立再说不合适,觉得自己太不孝了些,只能硬着头皮去顾府找顾心钺了。 好在顾心钺没说不见他,匆忙的来沈鹤立还是准备了礼物,一盆玉石水仙,白玉做盆,翠玉做花枝,天然白玉中带着黄色,雕刻成花朵。从前皇室中很常见,如今却不多见。沈鹤立会送这个,因为他上次留心观察了一下顾心钺的卧房,有一株只长了叶子的盆景树,看起来很平常,平常的不该出现在顾心钺的卧房里。 那是他当初送的樱花树盆景。 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独享超然位置和照顾。沈鹤立心里甜甜的,就想着再去拿弄个盆景来,让顾心钺四季都能赏花。 顾心钺看见送过来的玉石盆景,并不多说什么,让黛眉端过去和那盆树放在一起。沈鹤立心下放松,想要走过来坐在顾心钺身边。 “别过来,就坐在那。”顾心钺说。 “坐那么远干嘛?”沈鹤立不以为意的继续走。 “石青。”顾心钺喊道。 “好好好,我坐过去。”沈鹤立摆手说,往后退一步,坐到离顾心钺最近的一个椅子上。 “你娘叫你过来带慎儿回沈家?”顾心钺问。 “不,你说要问慎儿的意见,我可以等慎儿的决定。不过既然我娘知道了,你能不能早点和慎儿说。”沈鹤立说,“老人家想孙子想的厉害。” “不急,等你娶了新妇有了孩子,老太太就不在意了。”顾心钺说。 “什么新妇,我没有要娶新妇?”沈鹤立连忙表白说。 “当初老太太说的时候,你也没反驳。”顾心钺说,“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你娘要你娶亲,你就娶吧。” “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你,我娶别人干什么?”沈鹤立说。 “单方面的决定,你问过我愿意吗?”顾心钺说。 “你不愿意?”沈鹤立并不紧张,笑着说。 顾心钺似笑非笑的回道,“你娘看中的那个新妇还在你家住着不是吗?” 随即不等沈鹤立回答,“我知道你怨我,好在我也没有复合的打算。本就是一别两宽,各自婚嫁,你娶你的,我不在意。” “我没有怨你。”沈鹤立说,“你一定不信。” “既然怨我,又何苦巴着不放。”顾心钺眉毛一竖,有些不高兴的征兆。 “因为我还喜欢你啊。”沈鹤立笑说,“想和你继续生活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生一窝小崽子,这种的盼望那么强烈,什么怨恨都长久不了。” 顾心钺和他对视不过三秒,转移了视线到手里的书本,嘴角有一瞬即逝的微笑,“你就不怕我再一次不商量一下就和你离婚?” “你会吗?”沈鹤立问。 顾心钺沉默不语。突然发现自己刚才那一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他都不会和他和好,说什么以后还会不会离婚的事。 沈鹤立显然也听出了这个意思,见他避而不谈,只凑过来问,“你会吗?继续和我在一起会再一次离开我吗?” 顾心钺推开凑上来的脸,“你可以回去跟你娘交代了。” “我交代什么?”沈鹤立说,越说越近,像个背后灵一样靠在顾心钺背上。 “这是你的事。”顾心钺用肩膀推他。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慎儿也不是一个人能生的出来。”沈鹤立说着说着就上手了,搂着顾心钺的腰暧昧的摩挲。 “石青,送客。”顾心钺仰声道,这个时候再不出声,又得被人抱到床上去了,现在妾身未明的,做那种事不好。 沈鹤立含吻一下他的耳垂,“真真是个小混蛋。” 石青腰杆板正的走进来,像是没看见沈鹤立在和顾心钺耳鬓厮磨,“沈老板,我送你出去。”   ☆、第74章 顾思慎 顾思慎在顾府同龄的小伙伴并没有,当初石青捡回来的长生,他还高兴了半天。虽然说比他大几岁,但是个子和顾思慎差不多,顾思慎就想把他当小伙伴。 可惜长生之前怯生生的不愿和顾思慎玩,他是低贱的人,顾思慎是小少爷,他不敢和顾思慎玩。顾思慎去找了几次,他都藏在顾祈背后不愿出头。 后来顾心钺带他去见了曾贵格,虽然那个爹只是个住在女支院的酒鬼,但是长生心里也有了变化,他找到爹了,顾心钺也不要他当奴仆,他不是贱种,所以顾思慎再来找他,他也赶伸出头来和回应。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小伙伴,顾思慎的每日行程也多了一项来找长生聊天的内容。 两个人小伙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两个脚悬在半空中,桌面上摆了些点心,下人在不远处的廊下坐着看他们。 “你爹长什么样子?”顾思慎眨巴着长长的睫毛问。 “脸比较尖,眼睛下面有黑黑的,嘴巴上翘,像一直在笑,不过他一直抿着嘴。”长生竭力的回应道,“有些瘦,一直坐着不知道他多高。” “那你娘呢?”顾思慎问,没人和他说过长生的身世,所以他也不觉的问他娘是什么不应当的事情。 长生有一瞬间的难过,“她很漂亮,但是总在骂人,看起来很凶,就像大夫人那样。”长生说的是苏青照,小孩子虽然有些谦卑观念,但现在还并不知道这样顺便的比较是不可行的。 顾思慎叹气道,“我还不知道我另外一个爹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长生问,“少爷不告诉你吗?” “他说我那爹去很远的地方了。”顾思慎做个苦脸的标志。 长生叹气,“我小的时候她们都骗我我爹死了,后来偷偷听说爹在京都,我就想过来找找,我就想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就算见了就死了我都甘愿。小少爷你也很想你爹吧。” 顾思慎又大人状的叹一口气,“最近我爹身边多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就是我爹呢,还是会即将成为我爹的人。” “我爹身边从来没有这样的人,虽然经常惹的爹生气,但是还是能常常出现,曾妈妈对他的态度也很平常不同,好像他和我爹曾经很熟稔。”顾思慎大大的叹气,“真糟糕。” “小少爷不想多个爹吗?”长生问。他娘对他那么不好,他在见过他爹后还暗暗期待,如果爹把他接回去了,会不会也把娘借出来,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多一个人跟我分享爹,实在太不高兴了。”顾思慎说,“可是有时候看爹又很辛苦,如果再来一个爹来帮助他,爹就没那么辛苦了。” “小少爷别烦恼。”长生说,“这些大人的事大人会解决的。少爷现在还没有和你说这个人,显然还不到那个程度。” 顾思慎心烦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心里却有了一个模糊的决定。 又一次到顾思慎外出的日子,顾思慎如今喜欢上石青的肩膀这一位置,这让他不用仰着头看大部分东西和人。石青准备再一次按照顾思慎的意思在街上胡乱晃荡一下,顾思慎就抖抖他的小腿,明确的表示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那个叫沈鹤立的人,我要去他家。”顾思慎说。 石青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顾思慎捏捏他的耳垂,“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知道他在哪。你们都很熟悉。” “少爷并不想你一个人去见沈老板。”石青有些为难的说。 “爹说过在自由外出的日子,我可以选择去任何地方,除了危险性高的地方,那个沈鹤立的家是很危险的地方吗?”顾思慎说,“那为什么他本人可以自由进出我爹的房间。” “小少爷,你这是为难我。”石青说。 “你带我去看一眼,我不做别的,回家后我会主动和爹说,爹如果罚你,我就把我的八音盒送给祁叔。”顾思慎说。 石青哭笑不得,顾思慎用小奶银恳求道,“我就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爹那么亲昵。” “小少爷,这真的不成。”石青说。 “你不带我去,我会想办法去的,想尽一切办法。”顾思慎说,说罢就要下来。 石青哪里敢放他下来,顾思慎人小鬼大,心眼子活,就算紧紧牵着他的手,也会不留神被他挣脱。“小少爷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同意我现在让人回去跟少爷禀报你的行程。” “可以。”顾思慎说,“但是如果你拖延时间,在沈家大门口让我听到我爹说不行的命令,我会去给祁叔捣乱的。” “小少爷,你可以跟我捣乱的。”石青哭笑不得说。 “爹常说,人都有弱点。”见石青答应了,顾思慎就有余裕装高深的说。 石青被逗笑,一边抱住顾思慎的腿往两边走,一边飞快叫人过来,跟他耳语一番让他回顾府禀告。 沈府离的倒也不远,就算石青刻意用脚走着去,走的比较慢,但是沈府就在眼前了,去玩顾府传话的人还没回来。石青暗暗心塞一下。顾思慎看见一个沈府,知道目的地到了,就抖抖腿,让石青放他下来。 背着手挺了挺小肚子,派头十足的走到大门口,“沈鹤立在家吗?” “谁家的小孩直呼我家老爷名讳。”门房低头看一个小孩口气就不太好,结果被跟上来的石青一瞪眼,口气就好了些,对石青说“你们是谁,找我们老爷有什么事?” “我是顾思慎,我想见他。”顾思慎仰着头说,“你就这么通报就行了。” “这样通报可不行。”门房为难的说。 “叫你去你就去。”石青压低声音威胁道。“快去。” 门房被石青外放的气势吓了一跳,半信半疑的就去找管家禀报了。管家也一头雾水,但好在他不自专,如实的去跟沈鹤立汇报了。 沈鹤立听到顾思慎的名字一愣,“你说谁?” “是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叫顾思慎的小孩要找老爷。”管家说。 沈鹤立放下手里的册子,风一阵的就跑出去了。等到门口,看着那个穿着对襟大褂,白白嫩嫩像顾心钺的翻版,就不由自己的露出甜蜜的微笑,“嗨,小孩。”沈鹤立蹲下来和顾思慎打招呼道。 顾思慎拿眼睛从上往下把他瞄一遍,然后高傲的抬起头,“前面带路吧。” 连说话的表情也像,沈鹤立现在满心的爱心泡泡,“我抱你去好不好,这离主楼还有一段路程。” 顾思慎不屑的看着他,“你家很大,比我家还大?” “当然比不上你家大,但是你在家也不全是走路不是。”沈鹤立笑着温和的说。 “哼。”顾思慎扭头看石青,石青上前把他扛上肩膀。“走吧。” 沈鹤立直起身也没说什么,把顾思慎带回主楼。在客厅坐下,问他喜欢吃什么东西,让下人送过来。 “随便吧,我也不是来找你吃东西的。”顾思慎说。 沈鹤立笑着看他,让人去上了点心。 顾思慎一直在看沈鹤立,但是沈鹤立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状似不屑的扭过头。 沈鹤立温柔的笑着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思慎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口,沈鹤立看向后头站立的石青,石青摇头表示不知道。 “慎儿来了。”沈李氏听到管家说有小孩来找沈鹤立,捂住胸口就过来主楼,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小海,白嫩俊秀,大大的眼珠,红红的小嘴唇。沈李氏一看就知道是自家的孩子,那鼻子和沈鹤立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的乖孙。” 沈鹤立见到他娘过来就头大,还没来得及制止,沈李氏已经欢快的飞过来,坐在顾思慎身边,摸摸他的头,喜欢的不得了。 顾思慎眼睛里起了雾气,撅着嘴不高兴的看着沈鹤立,“你果然是我爹。” 去往顾府报信没有及时回转的原因是顾心钺正在会见神秘的客人,不能打扰。 顾心钺看着眼前的苏公公,短短几年,比当初更显老态。 “顾少爷,我来是求你救命的。”苏公公突然跪倒顾心钺身边说,“王孙现在的自由已经被限制了,我也是费好大的劲才能出来。” “出了什么事?”顾心钺把苏公公搀起来。 “爆出皇室的宝藏后就突然发现王孙的行踪受限,见什么人都是被安排好的,监视王孙的人很多。虽然王孙说没什么事,但我这心口老跳。属于我们的人都被调换安插到不必要的位置,有人想要王孙的命。”苏公公说。“皇后这些年一直没生育,是有人下药了。他们不想要皇室的血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顾心钺皱眉说,“如此你总能和我,当初是谁让你们站出来的。” 苏公公咬牙一会,“是蛮疆王把我们送到东临岛。” “蛮疆王?”顾心钺也有些惊讶,毕竟一直以来蛮疆王都表现的安居一隅的边疆王的姿态,倒真的没想到他会其中横插一杆。 “顾少爷,你救救王孙,现在也只有你能救他了。”苏公公求道。 顾心钺看着他,“我可以想办法,但是苏公公,把王孙救出来,他就不会是皇帝了。” 苏公公显然也经历了许多挣扎,满脸悲沧的看着顾心钺,“现在只能看着王孙安然无恙的度过下半生,开枝散叶,我就能下去见先帝,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顾心钺点头,“我知道了,苏公公先回去,暂时先稳住,我会很快联系你的。” 苏公公再三感谢着告辞。 顾心钺揉着太阳穴,疲惫的听到晚来的汇报,顾思慎去沈府找沈鹤立了。 “什么?”顾心钺道,“曾妈,你去接一下慎儿。” “等等,我自己去吧。”顾心钺疲累说。   ☆、第75章 我和顾思慎 沈鹤立看到顾思慎那会就知道,今天不管什么时候,顾心钺都会来沈家一趟,就交代发财在门口等着。 门房寻常时间哪里能和老爷身边的第一长随照这么长的面,激动坏了,跑前跑后,问东问西。好在发财性子也很好,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愿意搭理他。 顾府的车在沈府才停下来,发财认出来车子,连忙走出去相迎,“太太。”发财说。 顾心钺皱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心思在这里纠正他的称呼,眼睛看向远方,示意发财在前面带路。 门房记性还好,认出发财毕恭毕敬的这个人曾经来找过老爷,然后被自己撅回去了,赶紧低头,生怕被顾心钺看到,等他们都进去后,门房连忙拉住还没来的及跟上的二管家,“管家管家,那是谁啊?” “你不认识啊?”二管家急着上前被抓住就不耐烦,“不认识不打紧,以后自然知道。现在小心伺候着就成,这可是你惹不起的大爷。” 二管家甩手跟上,还想有没有机会献殷勤,留下门房在原地,又忐忑又好奇,到底是哪一个大爷。 顾心钺来了自然有人通报,沈鹤立和顾思慎都站起身迎接他,沈李氏兀自坐着生闷气,她哄顾思慎这么久也不愿意叫她一声奶奶,沈鹤立还老是让她先回去。现在接小孩的人来了,她会高兴才怪。 “老太太。”顾心钺招呼道。 沈李氏从鼻子里哼一声算作应答。 顾思慎跑过去拽着顾心钺的衣角,仰头。“爹——” “玩的开心吗?”顾心钺说,“开心了我们就回去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吃完饭再回去吧。”沈鹤立开口留人道,“厨房都准备好了。” 顾心钺深深看他一眼,那眼里的疲惫不加掩饰,“我们先回去了。”唯一颔首,就牵着顾思慎的手转身。 “慢着。”沈李氏喝道,“今天人都在,说清楚了再走。” “老太太想知道什么?”顾心钺回头问,看一眼仰头看着他的顾思慎,没让石青带他先出去。他听着也好,孩子有自己的心思了,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找沈鹤立。 “顾思慎是沈家的孩子是不是?”沈李氏问。 “顾思慎姓顾,怎么会是沈家的孩子。”顾心钺说。 “他难道不是大儿的儿子?”沈李氏气道。 “是。”顾心钺低头看着顾思慎说,“对不起,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思慎红了眼眶,却摇头说,“爹不说有爹的道理。” “既然是大儿的儿子,就是我沈家的孩儿,你怎么能不认呢。”沈李氏急道。 “当初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有孕,发现怀孕的时候你们已经举家前往广市。这个孩子从发现到出生,他就是顾家的孩子。”顾心钺说。 “对不起,当年我不知道。”沈鹤立歉疚的说。 “你没有什么道歉的,当初是我一意孤行,有了孩子也特意没有告诉你。”顾心钺看着他说,“这是我的私心,孩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话不能这么说。”沈李氏着急的说,“他为了你也不娶亲,也不生子,若他一辈子不娶亲不生子,顾思慎就是他唯一的孩子,怎么能说是你一个人的。你顾府家大人多,何苦让沈家断子绝孙。” “沈雁飞不姓沈?”顾心钺问道。 “雁飞自然是姓沈。”沈李氏说,“他自己都不愿意弄他哥这些生意,难道他生了孩子就愿意来继承他大伯的家业。” “我不想和你掰扯沈府的长子嫡孙和顾府的承重孙,哪个重要哪个让步。”顾心钺说,“孩子现在姓顾。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姓顾了,我会把他送过来。” “爹,爹你别送走我,我再也不乱跑了。”哪想到顾思慎一听到这话就慌了,抱着顾心钺的大腿就呜呜哭起来。 顾心钺弯身抱起他,平静的对沈李氏说,“今天就到此为止,我的立场不变。你继续按照你的心意,让沈鹤立娶亲生子就好。” 眼睛无波无澜的看一眼旁边,已经是富太太装扮的画眉端着茶盘怯生生娇滴滴。顾心钺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一股厌恶,也不多说,抱着顾思慎往外面走。 因为自己偷跑的压力,和第一次知道自己另一个爹的复杂心情,顾思慎心思大乱才会听到顾心钺说要送走他就哭起来。被顾心钺泡在怀里,心里安定了些不哭了,又有些心疼顾心钺,“爹,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你抱着会累的。” 顾心钺往上抬抬手臂,让他的小屁股等待的更舒服点,在累在苦,怀里的温热就是他最大的支撑。“乖乖让爹抱到车上就好。”顾心钺低声说,他并不想在沈府示弱,即使他每走一步意识都在摇摇欲坠,但是他抱着顾思慎,走的缓慢又坚定。 到了车上,顾思慎可怜兮兮的趴在顾心钺膝盖上,“爹,我错了,你罚我吧。” “错在哪了?”顾心钺问他。 “我不该逼石青叔带我过来的,我不该不和爹说一声就来找人。”顾思慎说。“我就是好奇,爹,我以后再也不好奇了。” “你如果有疑问都可以问我,从前不都是这样,为什么这次不问?”顾心钺问。 “因为爹好像不想说这些。”顾思慎咬着下唇泫然若泣的说。“我不想让爹心烦,爹最近好忙好忙。” “爹再忙,还是希望慎儿有心事了可以来和爹说。”顾心钺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沈鹤立是你另外一个爹,有种种原因,你会怪爹吗?不让你们父子相认。” 顾思慎连连摇头,“爹有爹的道理。我听爹的话。” “好孩子。”顾心钺说。 顾思慎抬头看着顾心钺疲累的脸,咬着下唇,把头拱到顾心钺手下面,“爹不生气了,爹摸摸慎儿的头。” 顾心钺嘴角挂起极淡的笑意,把顾思慎搂在怀里,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耳垂。顾思慎才破涕为笑。在车子摇晃中,在顾心钺的怀抱中,睡着了。 那边厢,沈李氏见顾心钺转身就走,气的全身发抖,手指着她离去的方向,“你看看,你看看,就这么一个人,你还心心念念着他?” 沈鹤立坐下,看着单人沙发前摆的茶杯点心碟,想象那个一本正经的孩子还坐在那,顾心钺把他教育的很好,在这个他尚属陌生的环境里,他一口没喝,一口没吃。“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这么久的相处。”沈鹤立说,“他长的真漂亮,可惜没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他是你儿子啊,你带回来怎么相处怎么说话都行。”沈李氏气急,“你看你现在,哪还有半分出息。” “娘,我今年三十了。”沈鹤立说,“我知道要怎么过,以后你只要操心雀鸣和雁飞就好了。” “他是我沈家的孙子啊,我怎么能不管。”沈李氏说。 “有儿子才有孙子,如果我被逼的入赘顾家。你就儿子孙子都没有了。”沈鹤立平常的语气说道。 “什么?”沈李氏不敢相信,颤抖的手指轮到指着他。“你这是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沈鹤立说。“你就不相信我能自己解决吗?你现在非的要孙子,你就不相信我总能把孙子弄到你面前吗?慎儿第一次来找我,你非得对他又抱又搂还哭,孩子都被你吓到了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顾心钺说那些话,你非得逼他说出决绝无法回转的话才甘心吗?” 沈鹤立声音平常,语气里的不赞同还是让沈李氏红了眼眶,但是母亲的尊严让她没办法服软,只能冷笑着说,“好好好,你有本事,嫌弃我老太婆多嘴多舌,我现在就回去找针把嘴巴缝上。” “娘——”沈鹤立无奈的喊道。 沈李氏已经风一样的走出去了,画眉把托盘放下,嘴里惊呼着老太太就跟着去了。 沈鹤立往后靠在沙发上,疲累的捏捏鼻梁,“先让雀鸣去陪着娘,等会请尹叔过来吃晚饭,让他开导开导。” 发财应是,然后出去了。 回到顾府,顾心钺陪着被中途叫醒依旧睡意昏沉的顾思慎,两人随意吃些东西,洗漱后一起睡觉。顾思慎睡在顾心钺的腋窝下,兴奋的眨着大眼“今天可以跟爹睡?” “嗯。”顾心钺说。今天孩子心情波动大,怕他晚上做梦惊着,所以才让他和自己一起睡。他小时候他娘也是这么对他的,孩子从梦中惊醒,却不在娘的身边,很容易慌神。 半夜,顾思慎果然在睡梦中大哭起来,嘴里喃喃着什么谁也听不清的话。顾心钺耐心的抱着他,拍着他后背,“慎儿不哭,爹在这呢,爹陪着慎儿,永远不走。” 被安抚后不哭了,没过半个时辰,又哭闹起来。曾妈披衣到了帐外,“少爷,要不要喊大夫过来看一看?” “不用了,现在把他叫醒来吃药也是苦事。”顾心钺说,“我哄着他就行了,明天早上给他煮一点安神的糖水。” “好。”曾妈说。 顾思慎大概在夜里哭闹了四次,最后一次被顾心钺哄好后就沉沉的睡到天亮。一晚上没睡好的顾心钺,此时却没有什么睡意,看着床顶的帷帐,直到天明。 小孩子恢复好,晚上哭闹了几次,一睁眼就又活力满满,胃口好的吃了早餐,乖乖的和顾心钺道别,被奶妈牵着去上早课了。 顾心钺笑着目送他远去后,才晃荡一下,让曾妈去找伍大夫来给他看看,他有些发热了。 顾心钺查出有孕后,伍思亲就没有再回他那山疙瘩里去,不过他不住在顾府,另外找了个院子住了,开了一家小药铺,心情好就开店看看病,心情不好就背着背篓到处转悠。 这一听顾心钺发热了,他熟门熟路的抓了几样药材后上了车,还对来接他的花青嘀咕,“你们家少爷就心太重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不知道他,哎。” 伍思亲给顾心钺把脉,毫无悬念的因疲累引起的发热,伍思亲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手指虚点卧在床上的顾心钺,“我让你少想事,你偏不听我,再这么下去,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有治不了的那天。” 顾心钺朝他笑笑,并不当回事。从前那些当家的当官的,哪个比他少想了,还不是活得长长久久。 伍思亲苦口婆心的说,“你别不把我说的当回事。你这不是单纯的心事重,你从前积了郁气在心中你不知道啊?积了郁气还心事重,雪上加霜。” “我有听你的话。”顾心钺为了避免他的长篇大论只好说,“现在每天有几个时辰我都当自己是傻瓜,什么都不想。伍大夫,你最近可能唠叨了。” “你有听我的话就不会又发热了。”伍思亲竖眉道,“我唠叨是被谁逼的。药膳食补药浴按摩,什么保养方子都上了,你还是一年比一年虚,一累就发热。” “你干脆再找个男人怀孕吧,从开始怀孕起,我好好给你把身体调理过来。”伍思亲果断的说。   ☆、第76章 小短 沈鹤立来找顾心钺,罕见的被拦住不让他进去。沈鹤立再三的和石青确定,“顾心钺现在真的不想见我?昨天那种程度还远不到生气的程度吧?” “少爷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他现在非常忙,所以没时间见你。”石青说。 沈鹤立明显不相信,毕竟之前他看起来很忙的时候,还是让他进去见了面说了几句话。现在又是有多忙才会连面都不让他见。 不过沈鹤立问了三遍后石青的回答都是一样,沈鹤立也不欲多和他为难,换个要求,“我想见见曾妈,总可以吧。” 石青皱眉后点头,回去叫曾妈,沈鹤立坐在等候的花厅,微不可及的叹一口气,石青是坚定的顾心钺的命令的执行者,而曾妈,她是地位身份,对顾心钺的慈母心,为了他好,倒有可能跟他透露一些什么。 曾妈来见沈鹤立,笑着行礼后说,“少爷不想见沈老板,就是沈老板求我,我也不能把你带过去。” “他的意愿比较重要。”沈鹤立说,“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见我了?” “你会告诉我吧。”沈鹤立说,“如果真的是我母亲的言语让他不悦,我也得想办法让他消气才行。曾经相处过,曾妈你也知道,我娘并不是有恶意的人,她只是,太想要孙子了。” 曾妈看着他,“我能理解。” “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曾妈说,“少爷昨天回来后有些发热,大概是不想让你看见他躺在床上的样子就没让你进去了。少爷没有怪老太太。” “生病了,严重吗?”沈鹤立说,“生病更该让我去看他的。” “并不是什么大病。”曾妈说,“将养两天就好了。也许你过两天来,少爷就愿意见你。” “曾妈帮我说说好话。”沈鹤立说,“他病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才好。过去他怀孕生子我都不在身边,让他一个人寂寞的度过那么长的时光。以后,哪怕他只是小伤小痛我也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你认定我家少爷了。”曾妈问。 沈鹤立露出一个笑容,却不说话。 曾妈看着他,“沈老板对我家少爷如此上心,我就逾矩多说一句。老太太说要和你成亲的那个女人,还住在沈家吧?” 沈鹤立一愣,随即解释道,“我从来没有说要娶亲,那个人是我娘在广市收的丫头,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娘一头在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我的立场表现的很确定。我娘那么说也只是想在顾心钺身边不丢面。根本没有娶亲这回事。” “少爷相信沈老板,我自然也相信沈老板。只是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才好。”曾妈说,“若是沈老板另有心思,想享齐人之福,那就趁机和我家少爷断了吧,他不是能容忍那样的人。” “我没有那样的心思。”沈鹤立说,“我让我娘找个好人家就把她嫁出去,现在只是没找到。” 沈鹤立说完一顿后说,“之前是我疏忽了,既然你这么时候了,我回去会解决好的。” 曾妈笑着点头,沈鹤立拿出身边放着袋子,“这个是我弄来给顾心钺解闷的八音盒,曾妈帮我带进去吧。我明天再来。” 曾妈送沈鹤立出门后才转身拿着东西去回顾心钺,顾心钺半躺在床上,肤色比宣纸还白上几分,听曾妈说让沈鹤立把那个女人处理掉,他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伸手接过沈鹤立送来的小玩意,一个平淡无奇的木房子样的八音盒,从外观来看除了大一点没有别的出奇处。顾心钺找到盒子后面的开关开了,悠扬的音乐响起,木房子的门打开,一个穿戴精致的西方小童玩偶敲着鼓走了出来,绕着圈打小鼓后,木房子两边窗户也打开,一个黄色和一个绿色的小鸟分别伸出来,鸣叫几声。 顾心钺伸手碰碰了那小鸟的头,“这是准备送给慎儿的吧,说送给我干什么?因为知道我病了,先送给我安慰吗?”顾心钺自言自语道。 “沈鹤立要是再来,别拦他了。”顾心钺对曾妈交代说。   ☆、第77章 我是短 沈鹤立回去后再一次旧事重提的让沈李氏把画眉嫁掉。沈李氏虽然没生气了,但是沈鹤立这样硬邦邦来一句,她也没好气的回道,“家里养个闲人的饭还是有。” “这不是养闲人的问题。”沈鹤立很温和的说,“你前脚说要我娶她,既然没娶就该放她出去,留在家算怎么回事。” “那就收房。”沈李氏硬邦邦的说一句。 沈鹤立微不可闻的叹气,走到沈李氏身边,半跪下来把头靠在沈李氏的膝盖上,“娘,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为了置气把自己变成你曾经鄙视的那种人。” 沈李氏推搡两下没推开,抽出手帕捂住眼睛,用手捶打着他的肩膀,“你也有手有脚有才有貌有赚钱的本事,什么女人娶不到,你怎么死了心眼非要吊在他身上。他若愿意跟你在一起就罢了,他现在根本就看不上你,你这样苦苦索求,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看在他孤身一人为我生了孩子的份上。娘。”沈鹤立低哑的声音说道,“在我不在,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里,他一个人承受了怀孕,生子,育儿的辛苦。他对我并不是没有情。” “那孩子姓顾,你没看出来。”沈李氏说,“我觉得他嫁给你就是为了借种,当初肯定也是知道怀孕了才会离婚,特意不告诉你,他离了婚生的孩子,又姓顾,就完完全全是顾家的孩子。这和那些家里只有一个女人招赘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为了一个延续家族的血脉。” “娘,他不是这样的人。”沈鹤立喝止沈李氏激动的发言,“你也别把儿子说的那么不堪。” 沈李氏又捂住眼睛,无声的哭泣着。沈鹤立把头抵在她的膝盖,心中有一份不忍,他为了心中所爱,如此逼迫生他养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他除了对不起,什么都不能说。 “你就那么喜欢他?”沈李氏问。“即使他没给你个好脸,也丝毫没有意向想回头。” “他会回来的。”沈鹤立说,“等他回来了我会努力多和他生几个小孩,娘你就不愁有孙子带了。” “傻孩子,你也要他愿意跟你生。”沈李氏无奈的说。说起讨厌顾心钺,纯粹是看沈鹤立一根筋的热脸贴冷屁股刺激的。瘌痢头都是自家的好,何况她儿子一表人才,想来想去就不服,就讨厌上了。 “会的。”沈鹤立喃喃道,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沈李氏还是在说服自己。 从沈李氏房间出来,沈鹤立招来发财,“你老爷想偷偷潜入顾府你太太的房间,有可能吗?” 发财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在墙头被人捉住,送给太太发落也算进了太太的房间。” “那样不行,这不是让顾家其余人看太太的笑话。”沈鹤立说。 发财不做声了,站了片刻,见沈鹤立还是看着他,颤巍巍的开口,“老爷想我怎么样?” “想办法啊。”沈鹤立说,“今晚我就要去,虽说没什么大碍,谁知道是不是骗我呢。要真是被几句话气的生病了,不马上去说通,压在心底就坏了。” 发财心里泪流成了海,老爷的长随越来越不好做了,顾府是什么地啊,还偷偷潜入,难道真的要去拜师学艺,学武功轻功? 最后沈鹤立还是决定再去顾府试一下运气,也许顾心钺又想见他了。发财手里拎着东西先上去打头阵,说是奉老爷命令来给顾心钺送东西,让顾心钺身边的下人随便谁出来接一下。 也是巧,黛眉才和大管家说完事出来,在拱门那碰见要去摘星楼传话的门房,就自己出来了。发财见黛眉出来,眼睛亮了一下,姿态不由自主变的更为挺拔,“姑娘来了。” “沈老板下午才走,怎么这个时候又遣你过来了?”黛眉微一低头打过招呼后问。 发财见身边并无别人,有些为难的对黛眉说,“老爷知道顾少爷生了病,回家后寝食难安,想过来见顾少爷一面。姑娘帮帮忙,让我家老爷偷偷进去看一眼就好。要不然,他得逼着我帮他爬围墙了。” 黛眉闻言愣住,随即转头遮嘴轻笑一下,发财见她笑,直觉有门,更加惨兮兮的央求道,“姑娘是好人,就帮我这一次吧。我把梯子都带来了,就放在车上,要不然姑娘和巡逻的家丁打声招呼,偷偷放我们进去也可以。” 黛眉很快就收拾好表情,“少爷说沈老板再来就让他进去,我领沈老板进去。” 发财笑说那真是太好了,赶紧转回去叫坐在车上的沈鹤立。对于不能体验一下翻墙见情人的隐秘的刺激,沈鹤立心里有点小失落,但还是整理衣裳,下车往顾府走去。   ☆、第78章 撒糖 顾心钺睡的并不踏实,喝了药睡的,却总感觉到冷,裹着被子蜷缩在一起,梦中也在不安的到处找热源。睡的昏昏沉沉,却感觉到一个热源的靠近,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但是被子被掀开,他还是用力半睁开眼睛来看。 一个人进来抱住他,顾心钺迷糊道,“沈鹤立?” “嗯,是我。”沈鹤立在他耳边轻说,“你总说冷,我来帮你暖暖。” “嗯。”顾心钺闭上眼,主动向他靠了靠,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安心的睡去。 沈鹤立就这么维持着抱他的姿势,低头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玩玩他的头发,玩玩他的耳朵,因为药效顾心钺睡的比平时沉的多,安静的睡在沈鹤立的怀里,任由他做各种小动作。 有个人体暖炉,顾心钺睡的很好,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感觉身体松快了不少,伍思亲的药起效了。然后很快就意识到床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帷帐内,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环抱着自己胳膊有力温热。 顾心钺从被子里伸出头来,看到沈鹤立胡子拉杂的下巴。这一刻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伸手就顺着胡茬拔了一根沈鹤立的胡子。 沈鹤立吃痛醒来,低头看他,见他醒来了就问,“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昨天没回去?”顾心钺问。 “让发财回去了。”沈鹤立说。手自然的放在顾心钺的额头上,“好像不热了。” 顾心钺不说话只看着他,气氛一下变得黏腻暧昧起来,沈鹤立收到信号,笑着和顾心钺对望,“想我亲你吗?” 顾心钺摇摇头,却还是直直的看着他。 “在想什么?”沈鹤立伸手摸他的眉毛眼角。 顾心钺不说话,沈鹤立开玩笑似的说道,“昨天我差点就爬墙进来了,想到这样隐秘的来见你,觉得像偷-情一样刺激。” “你想跟我偷-情?”顾心钺疑惑的问,不明白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刺激。“你怎么知道偷-情就刺激,还爬过别人的墙头?” “你不肯跟我光明正大的谈情,不偷-情又怎么办?”沈鹤立笑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你能让我甘心去爬墙,就算前面有千险万难,我也愿意排除一切来找你。” 顾心钺用手指摸着他的嘴唇,“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都能说出好听的。” 沈鹤立偏头啄闻一下他的手指,“这只是有感而发。” “我值得吗?”顾心钺问,“去掉身份,臭讲究,自私,伤害你的我,值得你这样喜欢吗?” “原来你也知道我喜欢你,那还不对我好一点。”沈鹤立亲昵的用鼻子去磨蹭他的脸,“就你这个人而言,怎么能除掉你的身份,你是顾心钺,享受着顾家的荣光,也承担着顾家的责任。当初想让你当个单纯的沈家妇,不是失败了吗?所以我不会再跳开顾家来看你,因为只有这样看,我才会了解你,理解你,心疼你,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压力和辛苦。” “你的样貌也值得啊。”沈鹤立继续笑说,“京都多少人羡慕我,背地里说我祖上烧高香,乡下来的泥腿子摘了你这株名贵贡兰。就是耽景那小子,见你一面就为你神牵梦萦,知道我们离婚了,还叫嚣着要上京都来找你提亲。” “讲究,自私,大概是我中毒过深,你这样我也觉得可爱。”沈鹤立说,“我喜欢你明明很讲究和我在一起却会将就,我喜欢你护我的短,喜欢你尊敬我母亲,喜欢你教导我呱噪的妹妹,喜欢你耐心听我弟弟的心声。喜欢你机智的脑袋,喜欢你多才多艺你画的灯笼还挂在我床前。喜欢你口是心非,喜欢你明明在意面上还要云淡风轻,喜欢你偷偷的服软递梯子给我。那么多那么多喜欢,就值得。” “所以因为我长的好看,你才喜欢我。如果我毁容了你还喜欢我吗?”顾心钺问。“如果你破相了,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沈鹤立笑着搂紧他,“你怎么这么可爱。就算你毁容了我也会喜欢你。” “这是骗人的。”顾心钺说,“以色侍人者,色衰爱弛。我丑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你不要想岔了。”沈鹤立拍拍他的屁股,“非得我说你长的丑,你才相信我喜欢你不止是为了你漂亮。” “你怎么会说我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谁说过我丑。”顾心钺说,“若不是我深居府中并不常走动,京都第一公子就该是我。” “对对,你最俊。”沈鹤立夸道,“所以我才会拜倒在你的美色之下。绝色倾国,你明明可以倾国,却只来倾倒我这个小小的泥腿子,真是委屈你了。” “贫嘴。”顾心钺没忍住,还是浅笑出来。 沈鹤立捏捏他的嘴角,“这样多好,我的小斧头可不是那种会患得患失的人。你应该抬着下巴说我这么好,你怎么能不喜欢我。” “我也会自省,我对你是不是太苛刻。”顾心钺小声的说,“如果慎儿真的不能改姓你会怎么办?” “我就把你绑回去,日夜操劳,让你给我生十个八个的姓沈的小孩。”沈鹤立故作凶恶的说。 顾心钺笑出声来,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轻松,让他的眼睛里荡出了星,璀璨的让沈鹤立溺毙在其中,他伸手环住沈鹤立的脖子,拉下他的头。 “那现在就努力看看。”顾心钺说,“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不要随意撩拨处在晨起敏感期又长期空旷的血气方刚的男人,那后果远远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顾心钺的意识在猛烈的碰撞下渐渐迷离,可惜现在有这个觉悟已经晚了。   ☆、第79章 画眉的心思 画眉摸着摆在床上的华服,恋恋不舍,还有那金做的宝石做的精致首饰,捧在手里贴在胸口,爱不释手。 “画眉姑娘,老太太找你。”门外有人喊道。 画眉再看一眼华贵的衣服首饰,嘴里说道我就来。起身扯扯衣角,她已经换上了之前做丫头的装扮。 沈李氏正在酝酿怎么跟画眉说,抬眼见她换了装扮,喉头一梗,之前想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给老太太请安。”画眉毕恭毕敬的弯腰请安。 “画眉,来我身边坐。”沈李氏说。 画眉蹲坐在沈李氏脚边,仰着头看着她,“老太太不需为难,画眉只是沈家的下人,老太太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沈李氏拍着她的肩膀,“这事是我鲁莽了,害的你进退两难。” “我没有什么为难的。”画眉乖巧的说,“只求老太太不要撵走我,我在京都举目无亲,一个人在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会撵你。”沈李氏说,“大儿还说我让我收你做个干女儿,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画眉只求伺候老太太身边。”画眉惶急的说。 “傻孩子。”沈李氏以为她担心自己把她乱许给人才不答应,“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跟媒婆说,让她给你找个中意的。” “老太太,自我被老太太买进府,老太太对我就是极好的。我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当初老太太说让我伺候老爷,我想着能长久陪着老太太才会欣然同意。我并不想嫁人。”画眉恳切的说。 “不嫁人不行。”沈李氏说,“怎么能耽误你的花期。再说,你还继续留在家里,太太到时候回来了见着你会不自在。” 画眉眼眶里含着泪,“我就伺候老太太也不行吗?我对老爷并无其他念头也不行吗?” 沈李氏看着她,心有不忍,“太太明面上并不会表示不满,但是老爷的性格是不会让太太不愉快的,即使太太没说。” 画眉低着头小声抽泣起来。 沈李氏知道这是她一意孤行把这个可怜的女子逼到这样的处境,“这样,反正太太也没那么快回来,你现在还是在顾家待着,在这期间慢慢替你找寻如意郎,可好?” 画眉啜泣着点头,“听凭老太太吩咐。” “那老爷在家的时候,你得避着他些。”沈李氏告诫说。 画眉点头。 沈鹤立抱着顾心钺醒来,恍然觉得还在梦中。这样的场景眨眼就是五年未曾有过。沈鹤立感慨万千的时候,顾心钺醒来,并没有不自然,睡眼蒙松的看着他,“你今天不要回去?” “要回去,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沈鹤立亲亲他的额头问。 “不急。”顾心钺笑说,“让你多享受一下偷-情的快乐。” “正大光明我会更快乐。”沈鹤立说。 许久没同房,无节制的房事后果就是顾心钺的行动起卧有些影响,行动僵硬,坐下起身都要小心翼翼,沈鹤立陪他吃了迟到的午饭,又给他按摩一番才离开。 等曾妈送走沈鹤立,顾心钺笑着让她坐到对面,两人说些知心话。 要说顾心钺和沈鹤立和好谁最高兴,除了沈鹤立本人,大概就是曾妈了。沈鹤立留宿顾府,起身后两人都情意绵绵,显然已经说通并无隔阂。曾妈就打心眼里高兴。 “沈鹤立这个人,太好了。”顾心钺笑说。“我有些舍不得了。” “沈姑爷对少爷一心一意,也值得少爷去青睐。”曾妈说。这个时候叫姑爷,少爷是绝不会让她改口的。 顾心钺笑笑,“只是当初离出来容易,再嫁就难了。” 曾妈见顾心钺并无紧张,心中也不担心,“少爷自然有办法两全其美,日后和沈姑爷和和美美,双宿双栖。” “苏青照如今老实的鹌雀一样,我倒不好找由头发落她了。”顾心钺话风一转说,“当初果然不该心软放她一马,留到现在给我添堵。” “少爷真的不让小少爷改姓?”曾妈问,“就是沈姑爷不在意,老太太怕有意见了。” “心慨那性子你是看见了,如果他的儿子里有可以担当起家主重任的好苗子,慎儿也不必一定要当顾家的家主。就算不当家主,慎儿已经开了祠堂上了顾家族谱,我怎可以让族谱擅意改动变成一个笑话。”顾心钺说。“如果我之后再生一个,两个,慎儿姓不姓沈又有什么要紧。” “少爷说的有理。”曾妈说。 “之前分族的人已经插手不了顾家私事。小爷爷也已经过世。”顾心钺说,“现如今叔叔堂兄弟们只以我为首,日后我要再嫁入沈府,虽有阻力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可能。只是苏青照还占据着正房太太的名分,若我离开顾家,她在让他儿子出面来争顾家家主,我先前做的都为他人裳不说,还给敌人递了磨好的刀子。” “少爷想要怎么做?”曾妈问。 “无论如何得找个由头。”顾心钺皱眉说,“顾心诚有几日不曾回府了?” “二少爷有半个月没回来过了。”曾妈说,“二少奶奶这几日常遣人去问门房。” “不知道问贴身小厮长随,去问门房作甚。”顾心钺疑惑道,“咱们这二少爷出远门也不知跟家中老小招呼一声,真是学的好规矩。” “二少奶奶曾经托三少爷去问过,只是三少爷也无功而返,我看再没过几日,二少奶奶该求到你头上来了。”曾妈说。 “她从来看我都是鼻孔朝天的走过,如果真有一天为了顾心诚来求我。顾心诚他也算是有福气。”顾心钺不甚在意的笑说。   ☆、第80章 顾心诚的损招 “太太,查清楚了,沈老板确实是昨天傍晚来的,今天过了晌午才出去。”一个嬷嬷打扮的人小声给苏青照禀报说。 “一直在大少爷房里没出来?”苏青照这些年老了不少,纵使保养加倍,但是内心的焦虑还是催的她一年比一年老。顾兴邦是个没用的,护不住她也帮不了她的孩子,为了她的孩子,她忍辱负重在顾心钺手下讨生活,但是熊熊的反压之心一直都在。她这次不会心软,一旦占据了上风,必定要把顾心钺踩实在脚底下。 “当然。我看见摘星楼的下人提着换洗的被褥去洗的。”嬷嬷说。 “咱们这大少爷也会干这种通-奸的龌龊行当。”苏青照冷笑,“不甘寂寞的小贱人。” “太太,这对咱们是好事啊,大少爷要再嫁人,他总不会再把持着顾家不放,就算他不放,老爷二老爷他们也不会肯啊。”嬷嬷说。 “哼。”苏青照说,“现在别放出风声,日后抓个现行,他还想风光大嫁?我让他一辈子没脸回顾家。” “娘——”一个女声咋咋呼呼的从外头进来。 苏青照连忙换了面上表情,挥手让嬷嬷站到一边,“谁又惹眉儿不高兴了?”苏青照笑着问,来的是她的小女儿,顾心眉,今年十九岁了,正是花朵般的年纪。 “娘,你让三哥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对象啊,一双色眼不老实的乱转,说话鲁莽,举止粗鲁,就算有钱我也不要。”顾心眉气呼呼的坐到苏青照身边说。顾心凝早就出了门,家里四个儿子就她一个女儿,平素宠爱非常,任性的很。 “那是你三哥的生意伙伴,挺会赚钱的,听说家里也没个老人,你过去就能当家作主。”苏青照说,“这是娘疼你,才会让你去看了后再定,旁人家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嫁过去了。”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顾心眉搂着苏青照的胳膊说。“娘,我不依嘛~” “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苏青照问,“娘照你说的帮你去找可好?” 顾心眉眼珠直转,“娘,你让大哥给我找个呗。” “什么?”苏青照问。 顾心眉撅着嘴,“同样是商人女,三嫂子就是比二嫂子强,大哥可以帮三哥娶媳妇,自然也是帮我找婆家的。” 苏青照狠狠推开他,“从前你都不叫他大哥,诚儿才是你的大哥,如今你为了嫁个好人家,就二哥三个。”苏青照气的很,伤心女儿不是跟她一条心。 “这不是嫁人的事,这是关乎我下半辈子的事。”顾心眉吼道,“二嫂娘家有钱又怎么样,对二哥的事业没有半点帮助,无才无德,言之无味,二哥不过几天没回来,她天天派人去门房那等着,三哥走哪都会跟三嫂出,就算自己不回来也会让小厮回来跟三嫂说一声。这就是差距。你现在给四哥找的那户人家,哪里来的人家?怎么配的上顾家。” “小姐。”门外一个丫头担心的看着站在门口听着里头人说话的小姐。陈芳馨,二少奶奶,本来找过来找太太问怎么找顾心诚,没想到却意外听到顾心眉对她的评价。 “回去吧。”陈芳馨说。“去找大少爷。” 陈芳馨转头说道。 她自嫁到顾家来,知道太太和大少爷的矛盾,为了讨好婆婆,她对顾家的实际掌权人从未好颜相对过。顾心钺对各人的月例并没有苛刻,顾心诚拿回来的钱少,想要过的好陈芳馨没少拿出嫁妆来。 她虽然不识字,但道理她懂。她的身世是嫁不进顾家的,现在嫁进顾家,所图的不过就是她的家财。她明白,她爹也明白。用钱买名头。只是她对顾心眉并没有不好,顾心眉买衣裳首饰也常常叫她一起去,她也帮她付过几次款,没想到在她心里,还是比不上那个从来对她只是淡淡的潭胜男。 陈芳馨洞房夜一眼就喜欢上顾心诚,虽然顾心诚对她只是淡淡,陈芳馨交握的手扣着掌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芳馨来求见顾心钺,顾心钺正搂着顾思慎跟他说话,顾思慎才知道沈鹤立是他父亲,他得跟他把这件事撸清才行。 顾思慎坐在顾心钺怀里,撅着嘴却不高兴,因为刚才顾心钺说让沈鹤立来找他的话,让他不要抗拒和他相处看看。 黛眉进来说二少奶奶来找大少爷了,顾思慎麻利的就从顾心钺怀里下来,“爹,二婶有事,慎儿先走了。” “慎儿。”顾心钺不赞同的说道。 “等他来找我了,慎儿会看着办的。”顾思慎撅着嘴说。 顾心钺笑着摸摸他的头,看着他跟着奶妈出去,在陈芳馨没进来的时候顾心钺对曾妈说,“都疏忽慎儿的想法了,没想到他会不喜欢沈鹤立。” “这是他们还没熟悉,到底有父子天性在,小少爷会很快和姑爷相熟起来了的。”曾妈说道。 这时陈芳馨已经进来了,顾心钺和曾妈停止讨论。 陈芳馨和顾心钺很少独处,两人坐下后都有点尴尬的感觉。 “弟妹来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顾心钺先开口问。 陈芳馨拘谨的开口,“二爷有半月不曾回来了,身边长随也没有传个信回来,去二爷做事的地方问,那边只说二爷在忙,并不让人见面。我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来求大爷,大爷有法子联系到二爷吗?” “二弟和我素来不亲密,你来求我,不如去求太太。”顾心钺说,“有时候没消息传来也是好消息。最近局势动荡,二弟忙碌一点也是应当的。” 陈芳馨沉默,她从前没有对顾心钺好言相向,现在也拉不下脸来死皮赖脸的求顾心钺帮忙。所以顾心钺第一次拒绝后她就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好,无奈的笑笑,准备就这样离去时顾心慨骂骂咧咧的进来。 “这小妇养的坏种,心思太毒了。”顾心慨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进来。 “心慨。”顾心钺喝道,让他看清楚室内还有别人。 顾心慨见是陈芳馨,没有收敛,嘲讽的笑道,“你是担心你相公,来找大哥来帮你找人的?不用找了,你家二爷现在不知道在哪过的好好的,还有余裕在报纸上乱放厥词。不知道他还敢不敢回顾家?” “顾心慨。”顾心钺喝道,转头对陈芳馨说,“弟妹先回去吧。” 陈芳馨一头雾水,想要问清楚,但是顾心慨那气愤的模样不像什么好事,顾心钺也说要她先走,她只能忐忑的离开。一出院子就立马要心腹人去把今天的报纸都买下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心诚是顾心诚,你冲他媳妇喊什么。”顾心钺对顾心慨说,在此期间,紫葛已经换了茶水,顾心钺给顾心慨倒一杯茶,“处乱不惊四个字教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就还学不会。说吧,什么事让你匆匆忙忙的回来。” “你自己看。”顾心慨心烦意燥的把报纸放在顾心钺面前,“顾心诚这小子,他把顾家拉下水,他有什么好处。好不容易大家不在意顾府有宝藏的假消息,他跳出来说自己听过爷爷和你说过皇室宝藏的事,还说什么你的那个肉脯厂只是掩护,其实现在用的钱财都是皇室宝藏的,还说沈鹤立现在的家财也是你用皇室宝藏支付给他的,是你从沈家出来的分手费。” “简直荒谬绝伦。他一家大小在府上吃穿住行,一分钱没往家里拿,每个月还能拿着例银。这些都是哥你赚回来了。现在他随便嘴一张,就说你知道皇室宝藏,他到底知不知道,顾府完全会被这个宝藏害死。还是他以为这个顾家没了,他自己站起来就又是京都顾家!”顾心慨愤愤的把什么都说了,“简直愚昧,痴心妄想。” 顾心钺看着新闻,眉头皱起来,顾心诚用他顾府二公子的身份来说这个话,比什么人说都更有说服力,还有夸大顾家的财力,把顾家现在赚钱的厂子都说成幌子,把沈鹤立现在家产的百分之八十说成他给的。至于他出来大义灭亲的理由就更加冠冕堂皇,顾家是忠臣之后,他不能看着顾心钺拿着皇室的钱去眼睁睁看着皇室去死,所以才会出来说明。 特意选在晚报上发,这样顾心钺的反应最快也得第二天早上,就这些功夫,足够那些想相信的人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了。 “大哥,怎么办,你赶紧写份通稿,告诉他们他说的都是假的。”顾心慨说。 “这种事说不清楚的,越说越黑。”顾心钺说,慢条斯理的折好报纸,“这件事得从别的方面着手。清者自清,顾家不知道什么皇室宝藏,别人就是拆了顾家也没有。” “大哥有办法了。”顾心慨说。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想下墙了有人递梯子。”顾心钺说,“运气真不错。”   ☆、第81章 吃软饭的沈鹤立 顾心钺早前就一封信送到早庄王家,让他舅舅近日来一趟京都,苏青照和她那些子女依仗的东西,是时候告诉她们这是他施舍给她们的,现在惹的他不快,这个名分他就不想给他们了、 在他舅舅到京都这段时间,顾心钺没做任何回应,任由报纸再度掀起一股顾家皇室宝藏的热潮。曾贵格来看过一次孩子,见长生在顾府待的很好,他干脆也在顾府住下,明面上给顾思慎当西席,暗地里和长生培养父子亲情。 曾贵格想着他现在吃顾家这碗饭,顾心钺快被报纸黑出墨来,就来问顾心钺,需不需要他做点什么。比如回击,比如转移一下公众的视线。 顾心钺笑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曾贵格私下对顾心钺也很是欣赏,面对危机这般举重若轻,淡定自如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沈鹤立这次作为顾心钺身后的男人也小露了一次脸,晚报发出的第二天,沈鹤立出门被一波记者团团围住,什么你当初和顾心钺成亲多少聘礼彩礼,离婚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收了顾心钺的巨额分手费,当初为什么和顾心钺离婚等等得得问题。 沈鹤立被闹个措手不及,发财和门房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好在发财反应及时,院子里的人也听到动静出来支援,费了好些功夫才把记者都拦在门外。 沈鹤立被推挤的一身汗,大门一关,好像还能听到记者在外叽叽喳喳的问问题。“去查查,这什么情况?” 发财应是,看看大门,沈府就一个大门,想着要从这出去,就有些头皮发麻。旺财机灵,“可以从马场那翻墙出去,我去找梯子。” “行。”发财说。 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鹤立搞笑莫名,什么巨额彩礼,巨额分手费,来搞笑的吗?沈鹤立想去顾府一趟,又怕顾府现在也被人围着他去也被围住。只能等到天色近黄昏时才偷偷摸摸去顾府。 顾心钺准备了晚餐等他,“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沈鹤立说。 “这不来了。”顾心钺说,顾思慎坐在顾心钺和沈鹤立中间,虽然没有撅着嘴,但是小脸耷拉着显然心情不太好。 “我今天一早出门被人在门口围个正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事就想来找你了,怕你门口也有人围着才找个时候才来。“沈鹤立说。 “偷藏的小猫有两三次,不会有人主动围上问,家里有个警-察局长,还是有些用处。”顾心钺说,示意沈鹤立别总顾着问他,也搭理一下顾思慎,一家三口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还第一次。 沈鹤立看着顾思慎,“小孩儿,要吃什么?” “我不叫小孩。”顾思慎说。 “顾思慎,吃饭。”沈鹤立说,“需要我给你夹什么菜?” “不需要。”顾思慎说。 顾心钺看着他们两个对话,笑着摇头,沈鹤立见顾思慎不需要他布菜,就给顾心钺布菜,顾思慎见了也不甘示弱,夹菜给顾心钺。 “你们吃你们的。”顾心钺说。两人都放下筷子不夹菜了,但是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顾心钺随即明白过来,笑着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吃吧。” 顾思慎对顾心钺甜甜一笑,然后开始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顾心钺留顾思慎在屋里看了一会书才让他回自己房,沈鹤立没被搭理也不觉别扭,曾妈备着他的衣服,他舒服的换上家居服,躺在榻上,看顾心钺给顾思慎说书中不明白的意思。 心中安乐非常。 以至于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再睁眼就是顾心钺推醒了。“你真够可以的,这样也能睡。”顾心钺笑道。 沈鹤立翻个身滚到顾心钺身上,“你不在身边总也睡不好。” “那你五年没睡好了,这么可怜。”顾心钺伸手顺他的头发。 “何止是五年没睡好,还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沈鹤立伸手俯在他的手上。 “你怎么不和慎儿亲近?”顾心钺问。 “他现在排斥我,我太热情了也不好,顺其自然吧。”沈鹤立说,“在我心中,你总要重要一些。” “只怕你这么冷着,他以后也难的跟你亲近。”顾心钺说。“他身边有个小玩伴,也是长到几岁才和亲父相认,相认后他的亲生父亲可是对他百依百顺,慎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会比较。” “这样。”沈鹤立说,“那我明天带他出去玩。” “先循序渐进吧。”顾心钺推他,“去洗漱吧。” “差点忘了正事,报纸上说的那事怎么处理?”沈鹤立问。 “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顾心钺说。“你有什么影响吗?这次名字都露出来了。” “除了被记者堵了一会,就是许多人来羡慕我,娶个老婆直接富三代了。”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你的家产都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关我什么事。”顾心钺说。“我让你花了多少冤枉钱。” “我乐意为你花钱。也不是很你完全没关系,香风百货就是你一直帮我经营的。香皂也是你帮我研发的,我现在都开了三个香皂厂,也算是现在手中基业的半壁江山。”沈鹤立说。 “那对我只是举手之劳,可以发展到现在的规模都是你精心规划的结果。”顾心钺说,“你喜欢别人说你是个吃软饭的。” “只要是光明正大的关系,被说成吃软饭的也没关系。”沈鹤立说。 顾心钺用手描画着他的眼睛,“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心里对你很有信心,但是却总是不理智的想要个名分。但一想到成亲,我又开始莫名害怕起来。”沈鹤立说。 顾心钺轻抽他的脸颊,抽完又揉了揉,“装可怜一次两次够了,觉得我对不起你,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很容易满足的。”沈鹤立说,“生小孩吧。” “不行,那还疼着呢。”顾心钺没有半秒停顿的回答。“要么洗漱完老实睡觉,要么换了衣服回去吧。” “我去洗漱,我去洗漱。”沈鹤立一骨溜起来,半点拖延都没有。   ☆、第82章 解决苏青照 自顾心诚做的那件事爆出来,苏青照就有些惴惴不安,这种惴惴不安从顾心钺回到顾家,掌握顾家大权,把她这个当家主母赶到院子里每天赏花赏月时就开始,但等了几天,也不见顾心钺有什么特殊反应。 难道诚儿说中了,顾心钺真的有那什子宝藏。苏青照又妒又恨,老爷子太偏心了,都是亲孙子怎么就这么厚此薄彼。 “太太,大舅老爷来了。”一个丫头进来禀告。 “大哥,他怎么会来?莫不是又找我来化缘来了。”苏青照不屑的说,但也准备叫人把人领进来。 “不是那个舅老爷,是先太太的大哥,早庄王家的大舅老爷来了,现在正和老爷在前厅喝茶叙旧呢。二老爷是堂老爷们都在。”丫头说。 “十几年没来往的人上门来干什么?”苏青照脸色变了,咬了会牙后,“去,把我新作的那身大红的裙子拿出来,我出去会会贵客。” 王见权的到来,顾家上下都大感意外,但也都非常给面子的齐聚一堂来作陪。婚姻本是结两家之好,可惜顾心钺的娘被气的早死,王家一气之下就和顾家不相往来,只私底下对顾心钺有些关注。 顾兴邦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只是长期的酒色生活让他气质全无,多有奢靡颓唐之色。顾心钺回来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影响,反而零花钱还多了些,对苏青照和顾心钺的交锋他也就当看不见,在他自己的院子里醉生梦死。 寻常顾家待客到级别的他才会出来待客,那也是露个面就走,只是这大舅子过来,顾兴邦就没得躲,老老实实坐在那和王见权寒暄。王见权比他大了十几岁,从前经常被他抓住长篇教训。这次顾兴邦做了挨说的准备,王见权却只和他话家常,让他有种竟然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苏青照领着人款款走进来,“今早上我听到窗户外面鸟叽叽喳喳叫,我当是有什么事,原来是贵客临门。”苏青照笑着给顾兴邦见礼,给顾家其余老爷都颔首示意后才直直看着王见权。 王见权面有不虞,“这么现在就这么没规矩,内宅的妇人也能出来见外客?” 顾兴邦还没来得及说话,苏青照浅笑道,“舅老爷说笑了,旁的内宅妇人自然不能,这当家太太出来见客,也是对客人的一种尊重。” 王见权问顾兴邦,“莫非这女人竟是你的当家太太不成?区区一个妾侍,如何能当起起当家太太的名头,这不是贻笑大方。” 王见权的话极不给面子,苏青照脸色青白交织,顾兴邦讪讪的说,“当初霜妹去世后,我便提了她做继室,唤做太太,我以为大兄早已知晓。” “我是早知道,但我一直以为只是别有用心人的胡乱乱传的。”王见权对顾兴邦说,“妾不能扶正,这是人之共识,我想兴邦也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辱没庭风。” 顾兴邦脸色也变得青白起来,大厅一片沉默,顾心钺悠悠的开口,“算了,舅舅,爹喜欢就好。” “这是能他喜欢就能成的事吗?”王见权改对顾心钺说,很生气的模样,“但凡你写信给我说一身,这贱婢成了顾家的当家太太,还以此名头在外行走,哪怕战火纷飞,我也要赶过来的。” 王见权对其余在座的顾老爷说,“你们也不说劝着点,你这藤妾扶正,大家笑的是整个顾家。” “大哥喜欢,我们也没办法。”顾二凉凉的说,“好在王朝已经没了,咱们不用担心因为妾侍扶正的问题吃上官司。” “那顾家的血脉正统呢?”王见权问。“好好,这是你们顾家的私事,我不多说。顾兴邦,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把我当你的大舅子看吗?” “当然。”顾兴邦说、 “那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王见权说,“旁的世家联姻,若是要续娶,那得原配的娘家点头才能成的事,你竟然连通知我一句都没做到,你把王家,把霜儿,把我放在何地。至于带新妇去我家磕头,这个我不稀罕,一个侍婢,我还怕脏了我的地。” “王老爷好大的口气。”苏青照被王见权一口一个贱婢,妾侍,藤妾给气的头疼,这么多年了,敢在她面前说这些字眼的都被她收拾了,如今却被当众这么叫着,让她犹如被扒光一样愤慨。浑身颤抖的朝着王见权吼道,“王为霜死了那么多年,王家就那么多年没和顾家来往过,如今倒上门充上大爷了,你早干嘛去了?” 王见权怒极反笑,对这顾兴邦说,“你这妾侍胆敢如此无礼,我便叫你打死她又何妨。” 顾兴邦看一眼苏青照,虽然近年来他们不如从前亲密,但是实实在在是他曾经心尖上的人,顾兴邦有些犹豫,“大兄,这女人虽无礼,但这些年为我诞下三子两女,操持家务。” “时代变了,我的脾气也变了。要还如从前一样暴戾,也是麻烦事。这家不是有一个警-察局长,到时候把我抓起来就不美了。”王见权对坐在下手的顾心慨笑道。 “舅舅说笑了。”顾心慨说。他和顾心钺都是按照对方的叫法叫。 “她对我无礼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太太这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王见权对顾兴邦说,“你我都是世家,自然是要按照世家的规矩来办。你当初扶正没有知会我,没有带新妇上我家来磕头,这事我就完全可以不承认。但是这也就算了,毕竟当时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 “现在我说的两条,只要她哪一条做到了,我还是承认她的太太地位。”王见权说,“兴邦,兴朝,你们别怪我得理不饶人。这嫡庶有别,嫡庶上出了乱子,家族是要出大祸的。” “我是正房太太,我的儿子也是嫡子,虽比不上原配嫡子尊贵,但是他们也是嫡子。可以分顾家一半家产。”说道嫡子苏青照高声尖叫起来。她可以不是太太,但是她的儿子必须是嫡子。时下世俗是,只有嫡子能得大部分家产,若多是嫡子,则嫡长子占大头,其余嫡子平分。顾心钺是原配嫡子,可以占一半,她的儿子是继室嫡子可以平分余下一半。若嫡子和庶子,则嫡子可占七成家产,庶子只占三成。 何况顾家的家训从来都是,庶子成亲后拿钱离开顾家,之后家产这么分都和他无干系。这让苏青照怎么能忍。 王见权扫了她一眼,身后的仆妇一抖,上前捂住苏青照的嘴,拖她到靠门边的椅子上坐好,小声对苏青照耳边说,“先小声点太太,舅老爷说打死你他真的可以打死你的。” “大兄说的是哪两条。”顾兴邦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毕竟是在他家,他的女人,被外人逼迫至此,就算没脾气的人也不禁上火起来。 “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就这么处置了一个女人也不合适。”王见权喝了口茶,不急了。“敏行,去把你二婶,三姑母叫过来。既做个见证,也证明一下不是我借机徇私。” 前头顾家分族,顾心钺这边就是顾承肇两兄弟两房。小爷爷没有嫡子,所以在外孙里选了一个进顾家承顾姓,这外孙的母亲就是小女儿,顾心钺的三姑母,在小爷爷的府宅边买了个小院子住着,方便照顾儿子。 顾心守如今也坐在堂上,小爷爷已经去世了,他作为那支顶门户的男丁,即使只有十岁,需要他的场合他也必须在。虽然他并不明白,现在唱的是哪出戏。 顾心钺招人来耳语几句,那人便出去叫人去了。堂上一片寂静,训练有素的婢女上前给所有人换了茶水。 一炷香后,二婶和三姑母就来了,裹着香风进来的,也缓解了一下堂内的气愤,顾心慨起身往下坐一个座位,让他娘坐到他爹身旁。顾心守却不用动,三姑母坐到他下首位就可以。 “舅太太不怎么来,是否还担心要送我一个女儿,不敢来了。”二婶笑吟吟的开口。她和王见权的夫人曾经说的玩笑话,说要送她一个女儿。 “她身体可没有二太太这么好,虽然想跟我一起来,但是儿子媳妇都不愿意,不想她出远门。”王见权微笑着说,“先请入坐吧,叙旧的话且等会,此次叫二位来,是有事相求。” “舅老爷这话说的生分,咱们两家那是真正的通家之好,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二婶入座后说。她没看见苏青照吗?她看见了,但是她和三姑母都是把她似若空气,等需要看见她的时候再看见。 “我许久没来,今天才知道,当初那卑妾竟然成了顾家的当家太太,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的妹妹,顾家大老爷的原配发妻,在她逝去后,顾家的大老爷要续娶于情于礼是不是要和我说一声。” “这消没声息就瞒着原配娘家把续娶事定了。这不是通家之好,是要结仇啊。”王见权说。 “当然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再来追究当初为什么不顾原配脸面,没必要了。”王见权说。“我现在说两件事,只要这女人做到了,她顾家太太的身份我认,如果没有做到,她的身份我就不认,顾家也必须给王家一个交代。只要世家还在一天,世家的规矩和风骨就不能变。” “当初没有告知王家,确实是我们失礼。”二婶见爷们都不开口,只能开口说,“舅老爷直说是哪两件吧?” “第一。”王见权等着顾兴邦说,“你续娶的礼堂上,她有没有给霜儿的灵牌磕头斟茶?” 顾兴邦神色迷茫陷入回忆,苏青照身子一抖,二婶和二叔交换一个眼神,苏青照当初别说给灵牌磕头斟茶了,就是连灵牌都没请出来过。当初有人提醒过,苏青照把那人关到柴房关了三天,其余人就再没不说了。 王见权见苏青照的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二太太,这太太不接侍妾的敬茶,这侍妾的身份就不被承认,是不是有这个规矩。” “这个是有。”二婶说。 “那扶正的太太不给先太太的灵牌磕头斟茶,她又该不该被承认?”王见权问。 二婶看一眼顾兴邦,见他显然也想起当初没有请灵牌的事,面有不虞的瞪一眼苏青照,难怪都传他是薄幸郎,原来源头出在这。这世家子气死原配绝不是一件两件,但私底下再怎么龌龊,明面上都得装好样子,必须尊重原配的娘家,续娶也绝对要在原配的灵牌下进行,表示不忘旧人。 他心大,扶正的仪式也搞的不大,他也知道丑呢,一开始就和人喝酒去了,怎么记着还要把原配的灵牌请出来。 “大多是不认的。”二婶回答道。 “第二个。”王见权说,“自扶正后,每年霜儿生辰,年节,这位太太可有过给我那可怜的妹妹祭祀上香。” 苏青照仇恨的眼睛瞪着王见权,“凭什么我要给那个女人上香,她活着压我一头,死了还要压我一头不成。” 此言一出,其余人都不说话了,面面相觑,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王见权问顾兴邦,“你就说怎么处置吧?” 顾兴邦脸色灰败,“大兄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这事他本就不占理,现在还无情到这份上。顾兴邦并非什么都不懂,王家和苏青照,显而易见的选择。况且王见权今天来这么一出,让他久违的想起那个女人,他的原配,新婚之夜盈盈的眼波。当初,他也是极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顾心钺出生的时候那么高兴。 想到她死后竟然没有享受到祭祀和香火,他难得心疼起来,对苏青照也有些怨愤。(他想多了,别人不祭祀,顾心钺逢生辰年纪也是必祭祀的。) “废弃她的继室身份,她的子女在族谱上也要降为庶子女。念在她为了你生儿育女的份上,就让她留在顾家养老。”王见权说,“已经成婚的儿子必须搬出顾家。” 苏青照激动的就要大喊,幸好这次仆妇及时,捂住她的嘴,按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多说一句。大势已经去了,太太,不,苏姨娘已经回天乏力了。 顾兴邦答应的干脆,王见权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良久后长长的叹息一声,起身走了,顾心钺送他出去。 顾兴邦对弟弟说,“这事就叫给你了。“说罢就匆匆出去了。仆妇不放手,苏青照在她手上狠咬一口,淬毒的眼光瞪一眼留在堂上的人,匆匆跟出去找顾兴邦去了。 顾心守疑惑的看着他娘,“大伯母怎么了?为什么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没事了,跟二伯二伯母,心慨哥哥告别我们就回去吧。”三姑母说。 不一会堂上就只留顾二一家,顾心慨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爹,“大哥不是说族谱上不能轻易改动吗?苏青照那女人生了一窝子,全改了也是大手笔。” “改什么?”顾二吊儿郎当的说,他不在乎这不是在自家的堂上,或者说他就是故意说给苏青照听的,“当初你大伯非要扶正苏青照,你小爷爷虽然同意了,但是族谱上面只肯写妾侍苏氏生子某某,生女某某。压根族谱就没承认她的顾家太太身份,至于顾心诚他们的嫡子嫡女身份,自然也是假的咯。” “这样也行?”顾心慨喃喃道,那个曾经在顾家耀武扬威的女人,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赢过,话说她也是精明的女人,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要看一下族谱吗?(这个时代,女人哪有看族谱的权利。) 顾心钺送王见权直到车上,王见权对他欣慰的笑笑,“舅舅今天的表现好吧?” “舅舅的表现太好了,帮了我很大的忙。”顾心钺说。 “傻孩子,为什么当初不来找舅舅说这个事呢,这个事怎么论都是他们理亏,占不到便宜。”王见权说。 “当初。”顾心钺停顿一下,“我爹对苏青照正是情浓,舅舅来说这个事,他可以道歉,但其余的也就别想了。舅舅逼的急了,也许我爹能直接让你把我带回王家去。而且那时我年幼力薄,对上苏青照并无十全把握。” “可是你受了多少苦。”王见权感慨道,“舅舅对不起你。” “舅舅待我极好了。”顾心钺说,“我爹对我都没有愧疚之心,舅舅又何必自责。” 王见权摇摇头。“好在你现在都撑过来了,也过的很好。舅舅会在京都等你小表哥从欧罗巴回来再一起回去,你忙碌时就不用惦记我。” “是。”顾心钺说,“舅舅记得回去让人发消息。”苏青照不是顾府太太,顾心诚也不是顾府嫡子,世家嫡庶分明,顾心诚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偷听顾心钺和顾承肇的对话,这一切都是谎言,是顾心诚想害嫡子的罪证。 但这话从顾家流传出不成,得十几年没上京的原配娘家来人才能流出这样的消息。 “我知道。”王见权笑着点头,车子慢慢驶出。顾心钺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走,回首望一下顾家的牌匾。 他少年时最大的阴霾,到此刻总算要消散了吗?   ☆、第83章 慎儿要去沈府啦 号外号外,世家惊爆内宅风云,顾承肇的儿子竟是鳏夫,苏氏以妾侍身份盘踞继室十余年终被掀翻落马,顾心钺或将成为顾兴邦唯一嫡子。 报童挥舞着报纸在街头巷尾窜动,有兴趣的人会叫住他,花上一两个铜板,买份报纸了解一下。 “这不可能。”顾心诚狠狠的把报纸砸向桌子,如今他住在一个幽静的巷子里的民宅,考虑了好几天,才慎重的做了这个决定把火继续烧到顾心钺身上去,他自然没有偷听过顾心钺和顾承肇的对话,但他是顾家的嫡子,他的身份就是他话语最佳的见证人。 而现在报纸上说什么?说他知道自己假嫡子的身份朝夕不保,所以才刻意引火烧顾心钺,顾心钺趴下了,顾家趴下了,他正好可以李代桃僵,摇身一变成为新顾家的家主,心思不可谓不毒。殊不知嫡庶有别,即使顾心诚如愿兴盛新顾家,这个顾家也和百年京都顾家没什么关联。 “顾兄何必在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英雄不问出身,等你把顾心钺踩在脚下,整个顾家你让他生他就生,你让他死他就死,谁还在意顾兄是不是嫡子。”有人劝说道。 顾心诚眼睛淬毒的看着他,“我母亲是顾家的太太,我是顾家的嫡子。”一字一顿。 那人见状不再劝说,识相的走出去,让顾心诚独处。“少爷,这可怎么办啊?”说话的是顾心诚的小厮。 “我不相信娘会这样轻易的认命。你偷偷回去,问太太,如果需要我在外面做些什么的,就马上回来告诉我。”顾心诚眼底一片阴霾。 苏青照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服输,那天她跟着去找顾兴邦,顾兴邦避而不见,苏青照就在他院子门口站着,直到深夜,顾兴邦出来见她,“你不是这样不识时务的人。事情已经订了,你这样胁迫我是什么意思?” 苏青照一肚子气站到现在,又累又饿,还要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问,“我不是要胁迫老爷,王见权才是胁迫老爷。老爷顾忌王家要处置我,我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我今天只想问老爷一句话,这么些年的陪伴,举案齐眉,是不是在老爷心里,我就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人。” “老爷,我当不当这太太无所谓。”苏青照眼角有泪,“我只可怜我为老爷生的五个子女,那也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当真舍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顾兴邦看着她说,“但凡你有一次恭恭敬敬的给霜妹上香,我都会为你说话,大兄也不会以此发难。” “老爷自己都记不得,还指望我记得吗?”苏青照冷声道,十几年顺遂的生活让她的忍耐力下降。尤其是在生完最小的儿子后,她自觉已经无人可动摇她在顾家的地位,对顾兴邦也不再小意殷勤的讨好,任他花天胡地,只要把掌家权给她就好。 所以在她委曲求全后,顾兴邦的口风依旧不变时,她就忍耐不住嘲讽,“别说你死了的原配,就是你的大儿子,原配嫡子,何尝不是在你的默认下变成男妇,因为你嫉妒他被你爹看重。现在说什么顾忌王家,对原配情深不忘,岂不是可笑。顾兴邦,你可想清楚了,我若下堂,你就只有一个外嫁的男妇的嫡子。你不仅比不过你亲生儿子,还要把这家业交到远不如你的弟弟手上,你可甘愿。” “疯妇,胡言乱语。莫不是想让我送你回娘家?还想在顾家待着,就管好你的嘴。”顾兴邦黑着脸甩下袖子进去,不再搭理苏青照。 苏青照呆在原地冷笑,她说的话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一旦顾兴邦认清顾心钺和他并不亲厚的感情,就会知道,保住他其余的嫡子有多重要。 顾心钺听完下人来学舌苏青照和顾兴邦的对话后神色并没有变化,挥挥手让人下去。曾妈心疼的看着他,“少爷——” “曾妈放心,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顾心钺浅笑说。“现在也不错,遇见了沈鹤立,有了慎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苏氏实在可恶,少爷还留着她在家中膈应人。我看明天就会传出她病重的消息。”曾妈说,“好往外传少爷不仁义。” “无妨。”顾心钺说,“既然今天已经说定了,明天去问二叔,等族谱改过来了,就让已经成亲的顾心诚,顾心嘉,顾心宏择日搬出去,为了她儿子的身家,她不会病,也不敢病。” “哼,肯定还想着从顾家多分些家产出去,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管的家,顾府早就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如果不是少爷你从私库里拿钱出来,如今他们倒是该先还一点钱给少爷才能离开。”曾妈说。 “去把慎儿叫来,明天以后怕是有好几天都不得安宁,慎儿又是个爱跑的性子,怕他被有心人盯上,我想让他先去沈府住几日。”顾心钺说。   ☆、第84章 顾思慎 沈鹤立来接顾思慎时,顾思慎还板着脸不高兴的站在大门处。虽然没说什么不去的话,但是揣着小手,二话没说自己上了车,然后还无声的幽怨的看着沈鹤立,怎么还不走!! 跟着顾思慎去的人自动的拎着行李找位置,沈鹤立笑着对顾心钺说,“他跟谁学的,还揣着手?” “石青有时候带他上街去,大概是看到街上有人这么做就学着了,说这么揣着挺舒服。”顾心钺说。“他喜欢去外面,如果你愿意带他出去走走,他会很高兴。” “只要他愿意跟我出去,当然没什么不可以。”沈鹤立说。在大门口也不好做些亲密的动作,只能靠近他站着,借着身体的阻挡,捏了捏顾心钺的手,“不要逞强,能用钱打发的事都不是事。” “我知道。”顾心钺说。“快走吧。” 目送一行车队走远后,顾心钺往回走,“顾心诚还没回来?” “还没有。”曾妈说。 “还真沉得住气。”顾心钺冷笑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磨蹭,把心慨顾心嘉顾心宏二少奶奶都叫到大厅来,苏青照爱来不来,早点把这事了解了。” 车上沈鹤立并没有急着跟顾思慎亲近,顾思慎也没有和他亲近的意思,沈鹤立上车后他就别过头看窗外,摆明不想和他多说。沈鹤立介绍着自己家的情况,他知道顾思慎会听的。 “家里有你上次讲过的奶奶,她知道你要去,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如果她有些太过亲昵的举动让你不自在,我也希望你能忍忍。当然我也会和她说,尽量不做你不喜欢的事。”沈鹤立说。 “家里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小姑姑,他们都没结婚,没有小孩可以陪你玩,但是叔叔和小姑都很乐意陪你玩。”沈鹤立说,“你老师的儿子这次也一起过来了,不用担心没玩伴。他住在客房,离的不远。” “家里还有两匹大马,一匹小马,大马还是你爹买的,你可以让叔叔和小姑带你去看马。”沈鹤立说。“我工作忙,白天并不常在家。如果行程简单,你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上班。” “你带了奶妈和丫头,我不会再另外派人来伺候你,赫青先前在你爹身前听命的,我让他跟着你,你有什么事或者要求都可以和他说。”沈鹤立说,“想来你爹也跟你说过为什么会让你跟着我一段时间,我想你一定会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度过这几天,不会让你爹担心。” 顾思慎这会才肯把脸从窗户边转过来,小小的人儿装着睥睨的样子冷哼一声。殊不知他圆滚滚的脸颊,湿润乌黑的大眼珠,完全走样的不屑。沈鹤立费了许多功夫才忍住不去揉他的脸颊。 这次车子直接开进沈家白楼前,顾思慎远远的就看到那个他应该叫做奶奶的人正站在白楼前面张望着。顾思慎从来没有这样被年长的人期待的等待过,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不过下车后,他对着看着他高兴又拘谨的不敢上前抱他的女人,抿抿嘴,把手交握在肚脐上,弯腰行礼,奶声奶气的“慎儿给奶奶请安。” “好好好,乖孩子。”沈李氏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沈鹤立说顾思慎会来家住一段时间,她就高兴的不得了,但是沈鹤立再三和她强调了,孩子现在和他们还不熟,贸然亲近,怕吓着孩子。她才收敛自己。 现在一看,上次见她还满是别扭的小孩,现在会软糯着声音给自己问好。显然,他也开始接受他们的身份了吧。 “你就是慎儿,长的真漂亮,我是你的小姑姑,那个不爱说话的是你小叔叔。”沈雀鸣从后头跳出来,弯着腰和顾思慎说。 “小姑姑好,小叔叔好。”顾思慎一板一眼的问好道。 “你也好。”纵使是害羞寡言的沈雁飞,第一眼见也喜欢上这个奶娃子,虽然这个奶娃子浑身上下都弥漫一种我是大小孩,不要幼稚的对待我的气息。也很可爱。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聊吧。”沈鹤立说,“慎儿的老师也跟着过来了,来招呼一下。”   ☆、第85章 分家 顾心钺端坐在上首,好整以暇的喝茶,坐在堂下两边的是陈芳馨,顾心嘉,顾心宏,还有过来观战的顾心慨。顾心慨也无聊的往嘴巴里扔香酥花生。 陈芳馨,顾心嘉,顾心宏三个面色凝重的看着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顾家早几年前就入不敷出,最近两年都是顾心钺的肉脯厂负责顾家的开销。顾心钺用私产负担顾家生活,他乐意,但是要再用他的私产来分担庶弟们出去单过的家财,顾心钺也没圣人到这个地步。 顾心钺先给他们看账本,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分府出去单过,不论他给多少,都是他仁慈大方,唧唧歪歪的就别怪他翻脸无情,都给他净身出户。 顾心嘉率先对顾心钺说,“家里如此财政困难,大哥为何不早说,如今我们在外也有一份收入,也可以为家里贡献一份力量。”顾心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二哥,现在他们的大哥想让他们净身出户啊,他的傻二哥到底要不要这么配合的给梯子下。 “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还不用费心,现如今我既在顾家,顾家一切开销就由我承担。顾家积年之家,只是当初破国时元气大伤,之后一直也没恢复过来。不过你们分家的东西我还能准备些。”顾心钺说。 “没有也可以,都有手有脚,还怕哪里不能照顾自己。”顾心嘉再一次说。 顾心宏简直要被顾心嘉给气疯了,赶紧开口说,“弟弟没有大哥能干,如今措不及防要出去单过,实在心内惶恐。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虽然厚着脸皮,但是如果一开始有大哥的照顾,日后的日子会过的顺利很多。” 顾心钺笑着看他一眼,“我的照顾是有限的,你们还有亲娘。顾家再穷,你娘不会穷。”言下之意就是苏青照管家的时候没少把顾家的产业改成姓苏的。 顾心宏只笑笑不接话,顾心嘉眉头一皱就想说顾心宏,顾心钺先开口了,“你们兄弟三个一视同仁,一处三进的宅子,两间铺面,再一人三百银元。” “京都地贵,有了安身之地,铺面你们自己做生意也好,出租,转卖都可以。寻常中等百姓五口之家一年花费不过一百银元,这三百银元够你们出外第一年的家庭开销了。”顾心钺说,“当然等你们搬家的时候,叔叔和姑母那边也会有表示,不过人情往来就要你们走动。如果爹和苏氏另外给你们东西,我是不管的。” “才三百银元?”顾心宏惊讶出声,“我一年在外交际都不值这个数,三百银元该怎么过啊。” “如何过不了日子,少在外花天酒地就足够了。”顾心嘉说,“何况大哥还给了铺子,这也是额外的收益。” “大哥,别的不说,车子总要给一辆吧,要不出门在外不方便。”顾心宏又苦着脸说。 “马车?”顾心慨插话道。 顾心宏一脸你在开玩笑,“现在谁还坐马车出门?当然是西洋车。” 顾心慨才一脸你才是开玩笑的说,“西洋车谁不想要,多少钱一辆你知不知道。现在顾家也就三辆,先就着老爷用。你意思你三兄弟出去还要一人一辆车?大哥都没有一辆专用的。” 顾心宏闭嘴不说,他总不能说要不只给他一辆也行。娘呢,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她不出现。 在他们打嘴仗的时候,陈芳馨默默在心计算,三进的宅子虽然够用,但是显然小了,如果地段好还罢,地段不好恐怕还要卖了另外买一套大的院子。铺子自己做生意,她娘家是经商的,好些做也会是一个稳定的收入。三百银元,不算少,当然也不算太多。 比起顾家的身份来,这次庶子分家单过有些单薄了,但是按照刚刚看的账本,顾心钺这样的条件,也算厚待了。 陈芳馨心里清楚,但嘴巴上不说,她只是妇道人家,虽然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顾心诚为什么还不回来,但是她代表顾心诚出现在这里能做的就是安心坐在这,听他们掰扯。 苏青照之前是不知道今天顾心钺准备就把分家的事弄完的。但是她掌家那么久,总还有几个忠心的,偷偷的来通风报信,说大少爷这就准备把二,三,四少爷分家的事定了。 苏青照一听就急了,她不在,诚儿也没回来,那几个傻小子不就听凭顾心钺嘴一张啊。这下也顾不得在床上躺着了,叫人来换一身衣裳,就准备去找顾心钺。 还没出院门口呢,曾妈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守在院子口。原来顾心钺想了想,他也不想和苏青照当面撕扯,她一个女流之辈,要真赖地上哭,说出去顾家的脸都要丢尽了。占据绝对优势,顾心钺也难得和她掰扯,一力降十会,苏青照享受了那么多年,如今也该轮到她翻身无望。 “好大胆子,谁让你来堵着我的门,想要软禁我不成。”苏青照柳眉一竖,狰狞着道。 “苏姨娘不要着急忙活,没人要软禁你,你想去哪都去的。”曾妈笑咪咪道,“只是少爷让我送点东西给苏姨娘看看,苏姨娘看了之后再决定出去也不迟。” 曾妈一口一个苏姨娘,听得苏青照气血翻涌,强咬着牙忍下来,“我现在不想看,我想去见大少爷。” “苏姨娘还是看过再做决定,要不然日后后悔就不好。”曾妈不容拒绝的说,把手里的拿的本子塞到苏青照手里。 苏青照低头只翻了两页,猛的合上,眼睛像要瞪出来似的瞪着曾妈,“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这事取决于苏姨娘想怎么样。你现在要出去,可以,把私底下转移顾家的东西都交出来,少爷或许会多分一点给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如果不想拿出来,就老实在院子里待着。当然你那些东西要想给儿子们,少爷也没有意见。” “不过还是容我提醒你一句,六小姐和七少爷还未成家,少爷会按照基本的来办,多余的就没有了。”曾妈说。 “他不要太过分了,逼的我鱼死网破,谁也别落着好。”苏青照说。 “苏姨娘说笑了。蚂蚁在路上碰到一头牛,说要和它鱼死网破,你说好笑不好笑。”曾妈对苏青照后头跟着的丫头说,“还不送苏姨娘回房。对了,苏姨娘身边伺候的人超过人数了,苏姨娘回去正好也想一想,去谁留谁。” 在场的下人都以为苏青照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大闹一场,毕竟苏青照在顾府也是耀武扬威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朝被踹趴下就老实了。正紧张的等待中,苏青照确脸色难看的回转到房间去。 这是怎么回事?下人们心里犹如翻起惊涛骇浪。曾妈像是早已预料,也不让人守着,让嬷嬷们各自散去,她回去找顾心钺复命去了。 苏青照万万没想到顾心钺那里竟然会有一本帐,一本关于她怎么一点点蚕食顾家的产业,把那些产业改头换面变成苏家的产业的帐。有些她都不记得的,回到房里一笔笔看下来不由暗自心惊。 她什么时候吞了这么多东西。 因为苏青照到最后也没出现,顾心钺的庶弟分家情况就这么决定了。虽然顾心宏百般求情想要多分点,顾心钺并不想给他们一个好好说话他就会答应的错觉,所以没有答应,无论是买车还是多加些银元,只是说现在他们住的院子,里面的东西都可以带走,下人的话想带走也可以。 就在明后两天就搬出去,地契和房契都用牛皮纸包好给了他们,顾心慨留在原地没走,等他们走后问顾心钺,“大伯估计没什么东西给他们,他们娘当初管家的时候肯定捞了许多好处,大哥为何还给他们这么优越的条件。” “顾家之前的固定资产被她转移了十之七八。”顾心钺说,“其他的我不管,苏家给我吞下的,我让他怎么给我吐出来。” “她要是舍得把手中的产业转给儿子,我也不追究了,到底还是我爹的儿子,端看她现在是信她娘家还是信她儿子。”顾心钺说。 “大哥实在心慈手软。”顾心慨说,“只怕她回过神来,继续讨好大伯,大伯心一软,日后又成了如夫人的势。” “我父鳏居已久,我这个儿子不给父亲娶个新妇,岂不是不孝。”顾心钺笑说。“人我已经让媒婆去张罗了,书香世家,二十岁左右,清白娴静。” 顾心慨先是不解,随即又呵呵笑道,“大哥你这法子好。她恶心了你那么多年,也该让她恶心回来。” “家里子嗣还是单薄了,你和你媳妇加点劲,多生几个。”顾心钺说。 “我已经够努力了。”顾心慨嘟嚷说,“听说沈老板留宿了几晚,你也可以多生几个。” “当初存着利用的心思和他成亲,他一片赤诚待我,又明说以后不会再娶别人,少不得还得给他生个姓沈的才行。”顾心钺说,话里有浅浅的笑意。 “他想复合,哥你不会和他复合吧?”顾心慨有些紧张的问。 “如果我要复合,有何不可吗?”顾心钺问。 “你把顾心诚他们都赶出去了,大伯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你若出嫁,这顾家怎么办?”顾心慨说,“虽然到时候顾家已经是你的一言堂,就算大伯和我爹都默认你回沈家,慎儿却是不能跟你回沈家的。等等,你不会让慎儿改姓吧?” “当然不会。”顾心钺说。“现在一团麻的情况,我也不会复合,且行且看。” “大哥,如果续娶的女人生了孩子怎么办?”顾心慨又问。 “生了就养了呗。”顾心钺说,“好的娘亲会教出好的孩子,我是顾家人,顾家却不是我的私有物。心慨,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意愿,如果你的孩子有意愿,顾家家主有能者居之。” “我不想摊这个麻烦,我的孩子估计也不愿意。”顾心慨无所谓的说,“我现在能做这个就挺满意的,只是不知道到底会是谁结束这个混乱的局势,如果那个人上台了,我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警-察局局长。” “你要想当,我总能让你如愿的。”顾心钺说。 “嗯,我相信大哥。”顾心慨没心没肺的笑道,“有大哥在前面挡着,我就万事无忧。” 沈鹤立给顾思慎安排了独立的书房,也有单独的游戏房,但是没有安排睡房,就在沈鹤立的卧室里放了一张床。 因为在沈鹤立的卧室里,顾思慎的奶妈就不能跟着进来伺候,然而听说沈鹤立身边并没有丫头伺候,都是小厮伺候的,着急的原地打转,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小少爷虽然好伺候的,但也是精细精贵的伺候着长大了,这男人粗手粗脚,伺候不好怎么办。 顾思慎知道要和沈鹤立一个房间睡觉,扁扁嘴,没说不同意,见奶妈焦急,还拍拍她的腿,“没事的,有人伺候的。” 沈鹤立要伺候不好他,他正好有理由回去了。   ☆、第86章 沈鹤立奶爸 顾思慎坐在沙发上晃荡着脚丫子,看着坐在一边沙发看文件的沈鹤立,看的太认真,沈鹤立抬头看他,“怎么了?” “我想睡觉了。”顾思慎说。 “嗯,那便去睡。”沈鹤立想抓紧看最后几份文件。 “要换睡衣,还要洗漱,喝完杏仁牛乳,漱口才能睡觉。”顾思慎说,“还要关小灯,跟我说睡前故事。” “你奶妈识字?”沈鹤立挑高眉问。 “自然。晚上说的故事都是爹选的。”顾思慎说,“当然大部分都是爹跟我说睡前故事。” “你不是没有跟你爹睡一间房吗?”沈鹤立说。做好标记,看来今天是看不完了,就准备收拾文件。 “爹跟我说完故事再回去啊。”顾思慎说。“我的院子离爹的院子不远。” “行,起身去换衣服吧。”沈鹤立起身说,“可是我不太会讲故事,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顾思慎的睡衣是大红色的团团锦花样,怕绣花的痕迹伤到孩子的皮肤,用的是把图案织到布里的衣料,还有同色同布料的小肚兜,看着白花花的小肚子被喜庆的红肚兜包裹住,沈鹤立终于做了他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捏捏他的小肚子。 顾思慎惊讶的瞪圆眼睛捂住自己的小肚子,“不能捏。” 沈鹤立捏捏他的小脸颊,顾思慎又改捂脸,“脸也不能捏。” “走咯,我们洗漱去。”沈鹤立笑着一把把他抱起,往浴室走去。因为顾心钺,浴室有半个卧室大小,一半用檀香木屏风隔开,这边是马桶,那边是浴桶,淋浴,洗漱台,衣帽架,顾思慎被沈鹤立抱起,有小小的惊呼一下,之后就装作不在意的被沈鹤立抱着走。顾思慎稳稳的坐在沈鹤立的胳膊上,这是和顾心钺,奶娘,石青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到了浴室,沈鹤立直接把顾思慎放到洗漱台上,台上有些凉,顾思慎交换了一下左右脚,沈鹤立见状从旁扯了毛巾让顾思慎站在上面。“有人帮你热牛乳吗?” “奶娘会做的。”顾思慎说,仰着头让沈鹤立给他洗脸,沈鹤立看着手大,用的力度却轻柔的像羽毛,顾思慎闭着眼没有什么不适。 洗漱完又原样把他抱到他的小床上去,沈鹤立去开门,奶妈站在外头,见沈鹤立出来就屈膝行礼,“少爷睡前要喝热牛乳,现在可以送上来了。”沈鹤立说。奶妈点头。 沈鹤立在一旁看着奶娘进来伺候顾思慎喝了牛乳,又漱口洁面,在奶娘做完一切准备出去的时候,沈鹤立突然问,“他晚上需不需要起夜?” “我才不会尿床。”顾思慎以为沈鹤立问的是他会不会尿床,像是被踩到痛脚,连忙吼道。 沈鹤立见他小脸一下变的通红,了然的点头,“我明白了。走,睡觉前去嘘嘘一次。” “我才不会尿床。”顾思慎再三强调道。奶娘见他们父子相处的不错,就笑着出去了。 这会顾思慎不想去厕所,钻进被窝躺好,眨巴着眼睛看着沈鹤立,“你现在该说故事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沈鹤立问。 “随便说说吧。”顾思慎一幅知道你也说不出什么好故事的表情。 沈鹤立想了想就说了一段他年少时跑船去欧罗巴的故事,顾思慎听的很认真,但是睡眠还是如约而至,厚重的眼皮就慢慢的合上。沈鹤立温柔的抱起他,依旧用之前的语速说着故事,去浴室把了尿。 沈鹤立当初也带过小弟小妹,所以顾思慎迷迷糊糊的放了尿,又被沈鹤立放回床上,沈鹤立在他被子上轻拍了两下,顾思慎吧唧一下嘴,陷入香甜的梦乡里。 沈鹤立爱怜的看着他,闭着眼倒是看得出有几分像他。顾思慎的眼睛最像顾心钺,所以睁开眼的时候,旁人一看就知道是顾心钺的儿子,谁知道这个冰雪玉雕的团子也是他的儿子。沈鹤立看着看着就无声笑起来,如果此刻顾心钺躺在他床上,一家三口,就再无遗憾了。 第一夜沈鹤立并没有睡死,怕顾思慎换个新地方认床,他都挂心着看他晚上会不会中途醒来。好在顾思慎一夜熟睡,只在凌晨时分哼唧了几声,沈鹤立凑过去听了,知道他在说要上厕所。沈鹤立好笑的抱起他,这要是听的人不及时,就得尿床了吧。 尿完尿,顾思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蹭蹭枕头,继续熟睡。沈鹤立轻手轻脚的出门,奶娘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你一晚都在外面?”沈鹤立问。 “我也是才刚来,再过一刻钟就是小少爷要起床的时候了。”奶妈说。 “这么早?可我看他睡的还挺香的。”沈鹤立说。 “早上有早课吗?”沈鹤立问。 奶妈点点头,沈鹤立说,“我去和老师说,早课就不上了。你让他睡到自然醒,如果早餐前还没醒再叫醒他。小孩学习不靠这些,得睡好觉才能好好长个子。” 奶娘无奈的笑道,顾心钺并没有硬性安排顾思慎必须什么时候起床,只是顾思慎每到这个时候就醒来了,再让他睡也不愿意,就自己拿本书翻着,等中午再睡午觉就可以。谁也不知道他到了沈家这作息就变了。或者沈老爷还没发现小少爷尿床。反正等沈老爷出去了,她就可以进去伺候了。 之后顾思慎香香甜甜的睡到早餐前被叫醒,也没有尿床,得意对拿着衣服来给他换上的奶娘说,“我说吧,我不尿床。” “嗯,小少爷太厉害了。”奶娘夸赞说。四岁的奶娃子尿床也是正常的。 顾思慎在沈府待的很自在,沈府没那么多规矩,沈鹤立又不常在家,沈李氏是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去哪里玩,沈李氏带着沈雁飞沈雀鸣浩浩荡荡的陪他去,这比石青只带着他在街上看一圈好玩多了。 沈鹤立偶尔也会带他去码头去,看那么多船,还能去船上玩,别提多快乐了。带小孩的时候沈鹤立为人细致又不强迫,任由顾思慎想亲近亲近,不想亲近就不亲近。大约是父子天性,就算顾思慎怎么对自己说不要对这个半途出现来抢爹的男人亲近,还是一天比一天更亲近。 而且沈鹤立身上的男子气概也是顾思慎极其羡慕的,顾思慎跟着沈鹤立上了一天班后就总要陪他去上班。只不过沈鹤立只陪他半天就要送他回来,板着脸说,“如果你回去你爹考你学问,一问三不知,你爹打你板子,我可不帮你。” “我爹才不会。”顾思慎说,但是到底老实的回去找老师去了,完了,论语有几天没有背了,不知道现在背来不来的及,也许明天就回去了呢。 之后沈鹤立就是雷打不动的行程去顾府看看顾心钺,顾心钺见他几天都不带顾思慎来,“怎得又是你一个人来了?” “怎么,不想见我。”沈鹤立笑说。 “慎儿现在是乐不思蜀,一点都不想我?”顾心钺有点心酸的说道。 “他每天晚上都问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说你爹叫你回去的时候你就能回去。再说我每天来顾家都没告诉他。”沈鹤立说。 这下曾妈都不赞同的看着他,沈鹤立反而无所知觉的说,“你不是说顾家这段时间要乱,所以才让慎儿跟着我去沈家,那么我又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我这么说你还真就这么信啊。他出生还从未远离过我,这连着几天见不着,心里想的慌。”顾心钺说。他还不是想让顾思慎多点时间和沈鹤立相处,能处出感情来是最好。 “那便跟我回家去看他去。”沈鹤立笑说。 顾心钺瞪着他,沈鹤立笑着拍拍他的手,“这样吧,明日是城外法华寺莲花灵会,我在那订了一个院子,咱们一大家子去山上乐呵乐呵。”法华寺在城外法华山上,有大小法华寺,*华寺在前,求姻缘求子灵验,香火旺盛络绎不绝。小法华寺在后,多有苦修僧人,绕着前后法华寺修了许多小院子,供贵客居住问佛。法华山春有桃花夏有荷,秋有红枫冬有梅,四时景不同,因着常年香火旺盛在山下也形成规模不小的集市,供上香的人方便。雅俗共赏,也是城外一个散心的好地方。 顾心钺想了会,便应允了。名头就以为父亲卦算新妇吧。 苏青照这会回过神来,还是要好好讨好顾兴邦才是她的立身之本,若现在还如从前一样,顾兴邦对她百依百顺,她又何至落到无力招架的份上。可惜她之前弄了太多美婢进来,如今一个个都是挡在她面前的大山。他是个好人,就在她好好努力希望满满以期能东山再起时再告诉她真相吧。   ☆、第87章 为毛又是过渡 顾心钺前脚才出门,顾心诚后脚就回家了。先回到自己院子里,陈芳馨已经打包了一半东西了,她刻意慢吞吞的打包,还是希望能等着顾心诚回来,分府单过不是小事,总不能全让她这个妇道人家包办了。 见到顾心诚回来,陈芳馨非常欣喜,“爷回来了。” 顾心诚阴郁的看着房间里摆的箱子,“这些是什么?” 陈芳馨有些不解,“没什么啊,就是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我们不会搬出去的。”顾心诚对陈芳馨吼道,“我是顾家的嫡子,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 陈芳馨被吼的流下泪开,顾心诚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又出去了,大概是去找苏青照去了。陈芳馨的丫头扶着她坐下,“老爷是心烦,不是特意冲着小姐,小姐快别哭了。” 陈芳馨摆摆手,心里是空落落的茫然。 苏青照才从顾兴邦那回来,也就是在一边看着他和小美婢打情骂俏,心里疲累的很,打帘子的丫头稍微慢一点,她就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废物。” 小丫头吓的赶紧跪下,“太太息怒,太太息怒。” 小丫头一吓就按照从前的叫法叫了,恰恰也是这一句太太救了她的命。苏青照冷哼一声进去了,没有再补上一脚。 “娘。”顾心诚正坐立难安了,听到声音就赶紧站起来。 “诚儿,你总算回来了。”苏青照握着他的手臂说,“你怎么这么多天没回来,还有当初报纸上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魔怔了,突然跳出来说这些话,你爹都对你不满了。” “娘,我在族谱上的到底是嫡子还是妾生子?”顾心诚问。 苏青照脸色一变,气道,“也是我当初疏忽了,你爹办了酒,上下一改口,我想着事就成了,也没想着去看族谱。”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能忘了呢。”顾心诚绝望的说,“所以我们一直是妾生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这是怪我咯。要不是你冒冒然在报纸上说那些话惹怒顾心钺,他怎么突然间这么狠。当初也是,要不是你一根筋要搭上王孙,顾心钺怎么会回来。你说你跟着王孙这些年落到什么好处了,你二弟稳扎稳打,现在还有些人脉,你看你落到什么了。” 顾心诚压低声音吼道,“你自己一手好牌打成这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当初大权在握的时候没有直接把顾心钺弄死,搞到现在现在被他翻盘。” “你也要我能弄死他。”苏青照说,“当初给他种胎虫,要不是你爹默认,我都得不了手。” “什么?爹默认?”顾心诚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要不然你以为,怎么太太一死,老爷就完全让我掌握住内务。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对顾心钺不利?”苏青照说,“太太之前的仆人难道太太一死就全都销声匿迹了,光看曾妈一个你就知道有多难对付。当初打压效忠太太的仆人时,你爹可是一声不吭在旁边看着。难道他不知道,太太的仆人就是顾心钺的力量,而他完全放纵我对这种力量的摧残。你以为他是什么好玩意?” “顾心钺知道吗?”顾心诚问道。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你以为他会对他爹怎么样,总不能父子相残。”苏青照说,“现在咱们先不要着急,等我哄好你爹后,再做打算。沈鹤立最近来顾家的次数比较频繁,只要顾心钺还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们总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庶子,呵呵,现在谁都看我只是个笑话。”顾心诚没有什么精神说。 “诚儿,不用心急,咱们会有机会的。”苏青照安慰着他。   ☆、第88章 不要问我为什么又是过渡 顾思慎知道明天就能见到亲亲的爹了,高兴的晚上不肯睡觉,躺在床上也不安分,沈鹤立话音一落,他就眨巴着大眼睛,“然后呢?”声音里趣味盎然,他根本不想睡,好故事再来一打。 说了几个故事后沈鹤立都有些困了,见顾思慎还精神着,就团吧团吧抱到自己床上去,他躺好,把顾思慎往旁边一放,“睡觉,明天起不来,我们就先走了。” 顾思慎赶紧闭上眼睛,只是眼睑下的眼珠还不安分的转动着,沈鹤立也不去管他,关了灯,自己睡去了。顾思慎偷偷的睁开一只眼,见沈鹤立已经睡睡了,扁扁嘴,安分的闭眼睡觉,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鹤立才从床上坐起,顾思慎也揉着眼睛坐起了。 “你可以再睡一会,我们不会那么快去。”沈鹤立说。 “不睡了。”顾思慎说,“我们早点去,就能早点见到爹了。” “我们再怎么早去,你爹也没那么快出门。”沈鹤立说。 沈李氏本不想跟着去的,但是又想着顾思慎不定什么时候就回顾家去了,到时候想见又见不到,想着今天可能大儿还是会陪着顾心钺,她就可以陪慎儿到处去玩了。于是沈雁飞和沈雀鸣也一起去了。 到法华山,果然顾心钺还没来,沈李氏如今的家务都放手让沈雀鸣去操持,沈雀鸣就一边分配房间安置大家入住,一边叫了两个机灵的人去法华山入口的地方,等见了顾家的车来一个就赶紧回来禀告,一个就上前去引路。 顾心钺下车时候,沈鹤立,沈雁飞,沈雀鸣,顾思慎一个不落的站在那等他,“怎么在外面等,我直接进去就好了。”顾心钺有些意外。 “大嫂来了,自然要出来迎接。”沈雀鸣笑说。 沈雁飞也跟着叫大嫂,顾心钺笑着点头,没反驳这个称呼。 “爹——”顾思慎等大人们都互相问好后,才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顾心钺的腿,“慎儿好想你啊~~” 顾心钺弯腰把他抱起,“爹也很想慎儿。” 只不过顾心钺没抱两下,沈鹤立就转手把顾思慎抱过去了,顾思慎搂着顾心钺的脖子有点不想放手,沈鹤立拍他的小屁股,“你自己多重啊,压着你爹的手。” 顾思慎才嘟着嘴被沈鹤立接过去,坐在他的胳膊上还要往后朝顾心钺伸着手让他牵着。 顾心钺先去跟沈李氏问安,沈李氏坐在那有点讪讪,毕竟当初在他面前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是现在知道他给自己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孙子,要在他面前硬起来也是个难事。好在顾心钺这点体贴还是有,装作没事人一样的问安,送上一点吃的补品,然后就客气说先回房休整一下,没有让尴尬的场景出现。 顾思慎打见到他亲爹起,就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平常他都是自己跟在顾心钺身后跑,现在他坐在沈鹤立怀抱里指挥着他跟着顾心钺跑。 顾心钺什么时候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两父子相差无几的笑容,有些无奈,有些好笑,有些动容。沈雀鸣就安排他们一家子住了个大厢房,顾心钺坐在榻上,顾思慎也坐过来,滚到顾心钺怀里,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你这是什么仪态?”顾心钺哭笑不得说。他算是对孩子比较纵容的,但是礼仪和仪态这块他还是要求的比较严格,从前顾思慎表示亲昵也就偎依在他身旁,不像这样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滚来滚去。 顾思慎的行动一僵,眨巴着眼看顾心钺,想确定他生气了吗? “小孩子活泼些不碍事的。”沈鹤立也坐到旁边来,大手一揽把顾心钺揽到怀里,“何况慎儿在外的行动举止没的说,都说是个好孩子。这是见了你高兴的,放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惹来你这一大堆。”顾心钺嗔道,“孩子是不能惯的。”往后推他,让他做个好榜样,去对面坐去。 “我这不叫惯孩子,你要见着娘那样的,才叫惯孩子呢。”沈鹤立说,摸摸顾思慎的头,“好孩子是惯不坏的对不对?” 顾思慎用力的点头,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顾心钺,“爹,我好想你啊,我每天都完成了老师布置的学业,我好想你啊。” 顾心钺扶正他,“那写几个最近学的给爹看看。” 黛眉适时的送上纸笔,顾思慎伸出手让黛眉帮他把衣袖挽上。 “你这也太严厉了,几天没见孩子,见面第一时间就让人家写字。”沈鹤立不赞同的说。 “这几天你检查他的学习了?”顾心钺问。 “没有。”沈鹤立干脆的摇头说,“这么大的孩子,正经玩才是最重要的,学论语学诗律,那是浪费大好时光。” 顾心钺瞪他,“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在慎儿面前说。” 沈鹤立还想辩论一下,顾思慎朝他挥手道,“沈叔叔你先去外面玩一会,让我和爹单独呆着,我最喜欢爹考我学习了。”   ☆、第89章 法华寺 顾心钺对顾思慎的称呼有些惊讶,但是见沈鹤立脸色未变,也就没当场问顾思慎为什么叫沈叔叔。沈鹤立去另外一张榻上躺着,调整姿势看着对坐着的顾心钺和顾思慎。 难得出来玩,顾心钺自然不会拘着顾思慎在家学习。粗粗考验了几句,让他写了一页大字,长生来问他要不要去山下的集市玩,顾心钺问了谁带他们去,确定跟着去的人多就让他去玩了。 顾心钺笑着让曾妈和丫头们都跟着去玩玩,不用拘在这伺候。银朱笑哈哈的挤着人往前走,黛眉想着也许过一会少爷会想要热水,犹豫着不想走。还是曾妈劝道,“在隔壁房间烧上热水,之后姑爷会知道怎么办,他们也难得有一次完全没有外人干扰的相处。你没看姑爷把发财也叫去陪着小少爷游玩了。” 黛眉这才收拾了心情,一起下山去玩。 沈鹤立躺在榻上招手,让顾心钺过来。顾心钺虚坐了边缘,然后被沈鹤立拉倒,变成躺在他怀里的姿势。顾心钺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都能舒服的躺着。沈鹤立的手环在他的腰上,难得没有欲念的只想温情的待着。 “慎儿这么叫你,你不生气?”顾心钺问。 “生气什么,他来那么多天,才今天叫我一声沈叔叔。”沈鹤立说,“平常需要我的时候就用那眼睛看着我,大概他也抓不准要叫我什么。不过称呼奶奶,叔叔姑姑都叫的很好。我不着急。” 顾心钺仰着头看他,沈鹤立笑着回应他,“他现在还小,我们两又没住在一块,现在硬要他叫爹,他容易混乱,也不理解。” 顾心钺凑近去在他下巴上亲一下,“你总让我越来越喜欢,这可如何是好。” “喜欢我还不好,我巴不得你沉迷我到无法自拔。”沈鹤立说。 顾心钺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等我帮我爹娶了新媳妇,我得去关外一趟。” “找蒋承君?”沈鹤立敏锐的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过去,反正到年底他们也要到京都来的。” “要去找他自然是有事。”顾心钺说。 “为了那什子王孙?”沈鹤立说,“正事想不到你,有麻烦就找到你,偏你还真的去给他收拾烂摊子。不是一定要住进皇宫吗?如今若是让他死在皇宫里也是得偿所愿。” “他只是个幌子,说起来也是可怜。如今局势似明未明,若让一直不参与争夺的幕后人最后得了江山,这些在前面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岂不是笑话。”顾心钺说。 “谁得江山都对你没有影响。”沈鹤立说,“你是一直中立,名门,实业家,明理,谁上位都只有拉拢你的份。” “被人当傻子玩了总有些心气不顺。”顾心钺说,“既然谁都可以当最后胜利者,为什么不选个顺眼的。” 沈鹤立沉默起来,顾心钺总算觉察出他一直反对的不对来,“怎么了?不想我去关外?” “不是不想让你去关外,我在关外待了很久,有好多地方都想带你去看看。”沈鹤立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为王孙的事忙碌。” “为什么?”顾心钺问。沈鹤立起初不想说,顾心钺却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沈鹤立只嘟嚷的说着,“他从前不是说过想让你当皇后的吗?对你有企图的人,我都不想你多靠近。” 顾心钺想笑有抿紧嘴捂住,看沈鹤立的眼神晶晶亮,“他说那话的时候我只是个离婚在家的下堂妇,不可能的事你也要吃干醋。” “唐玄宗还能让自己的儿媳妇当贵妇呢。”沈鹤立说,他才不会说他在背后多做了什么让王孙的伪朝更加岌岌可危。 顾心钺看着他,“情爱一事我并不热衷,这辈子遇见你已经是一个意外,难道还能碰到另外一个。” “若我自己不愿意,谁又能强迫了我。”顾心钺说。 “这是我此生听过最动听的话。”沈鹤立亲吻着他的头发说。“老天还是眷顾我。” “老天眷顾我才对。”顾心钺说。“你这样的人,谁被你放在心上都会幸福。”我碰到你,生活才有了其他的可能。 什么都不做的两人依偎在一起,十指相扣着放在叠放在胸前,闭上眼,虽未睡着,心以微醺。 但是孩子从来都是破坏这种气氛的大杀器,在沈鹤立觉得还没过多久的温馨时光时,满载而归从集市上回来的顾思慎已经在门口叫嚷着爹,爹,来看他买的东西。只不过被黛眉拉住,顾心钺没说进来没让他进去。 沈鹤立把头埋在顾心钺后颈深深吸一口气,“其实去关外也不错,就我们两个人。” 顾心钺笑着推他,让他起身,他坐到先前坐的榻上,整理一下衣裳,便开口让人进来。 “爹——”顾思慎手里提着东西,身后黛眉还帮他拿着许多东西,“我买了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我看看。”顾心钺配合的说道。 “我去安排午餐,定好地方了再让人来叫你。”沈鹤立说。 顾心钺点头。 中午一行人吃了饭,下午也是一行人去的赏花,沈鹤立想要的独处没有实现。但是一起去赏花,对缓解大家久未相处的生疏非常有效果。顾心钺比较积极的伸出友好的手,这对气氛的影响很大,比如沈李氏就会开始和她说因为沈雀鸣眼光的问题,真的担心她变成老女嫁不出去,顾心钺说会留意好的青年才俊。 顾心钺还问了沈雁飞现在在做什么,沈雁飞还是害羞寡言,只说帮大哥跑腿。沈李氏说起他的亲事也是老大难,别人给他介绍他也不愿意,被逼着去见面因为木讷女方也嫌少有看的上他的。不由感慨,“也不知道是哪里除了问题,怎么家里三个人都婚姻不顺,哎,什么时候得回老家给祖宗扫扫坟。” “姻缘天注定,急是急不来的。好在现在渐入佳境,雁飞和雀鸣的婚事也会顺利起来的。”顾心钺说,“带慎儿回去给爷爷磕个头也是有必要的。” “慎儿还小,等六岁后再带回去。”沈李氏听顾心钺说让慎儿去给爷爷磕头,心情大好,但小孩子魂弱,小时候总不会带到坟地去,等到六岁长到殷实了,再带去也可以。 没人注意的时候,顾心钺偷偷问沈雁飞,“还惦记着当兵呢?” 沈雁飞摇摇头。“哥在关外站稳脚步时也问过我,如果我还想去当兵就让我去。但是我已经过了当兵的年纪,空降当个关系兵,我不想这样。” “现在当兵还有什么过了年纪的?只要想当兵就可以上战场。”顾心钺说,“早点上战场,虽然有危险,但得军功的机会也多。等万事俱定,再往上爬就得熬资历了。” “我当兵并不是为了这些。”沈雁飞说完笑着摇头,“算了,反正只是年少轻狂的梦,醒来就算了。” “我知道你的理想比旁人纯粹。”顾心钺说,“正是如此,更不能轻言放弃。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你大哥也不会乐意你这样不快乐的生活着。比起赚更多的钱,你们都过的好对他而言才是重要的事。” 沈雁飞皱着眉,点头表示他会再想一想。 晚上沈鹤立想着能单独相处会了,结果顾思慎麻溜的洗漱完后就躺在大床中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两,顾心钺看着沈鹤立说。“这又是你惯出来的?” “天地良心,他就昨晚上跟我睡了一夜,因为他总是不肯睡。”沈鹤立也很郁闷,“喂,小子,去你自己床上睡。” “不要。”顾思慎说。然后特可怜的看着顾心钺,“爹,我可想可想你了。你快来给我讲故事。” 顾心钺只能依他,顾思慎躺在他们中间,先是挨着顾心钺的,到最后睡着了还是往沈鹤立那偏了偏,把脚搭在沈鹤立的身上。 第二天吃完早餐后就各回各家了,顾思慎想要跟顾心钺回去,顾心钺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但是爹马上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顾思慎委屈的要哭不哭的扁着嘴,顾心钺摸摸他的头,“想爹的时候就写信给爹,爹来找你好不好?” 顾思慎这才点头,然后被心疼不已的沈李氏抱过去哄了,顾心钺无奈看着沈鹤立,“对慎儿再严格一点,他变得娇气不少。” “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啊,这么小的孩子不依赖父母,那还要父母干什么?”沈鹤立说。 “我想你了,给你写信,也会来见我吧。”沈鹤立笑说。   ☆、第90章 新妇 顾心钺给顾兴邦找的女人是一个落魄的书香世家之女,身世清白,容貌清秀,重要的是人也拎的清。顾心钺不会找个拎不清的女人回来给自己添堵,当然也无意找个哭哭啼啼觉得自己是跳入火坑的白莲花姑娘。 方宜兴诗书之家,自己也上过几年私塾。只是局势动荡,守礼的人不会过的别豁的出去的人好,方宜兴家境本还过的去,无奈家中顶大梁的哥哥在一次游行中路过,那么倒霉就被流弹打中,没几天一命呜呼,只留下一家子老小。 方宜兴也是有些韧性,在这么凄风苦雨的情况下把方家支撑下来。还送了寡臊出嫁,修家自持之名远扬,但许多人说亲她都不为所动。所以即使她的家庭条件比较低,媒婆想着顾心钺的条件,还是犹豫的把她的材料放到顾心钺案头前。 顾心钺跟她见了一面,之后这事就定了。方宜兴人聪明也识时务,家庭巨变早让她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没有同意前来说亲的媒婆,因为她知道,那些人家里没有能让她妥善安置家人的能力。 顾兴邦,年纪大又怎么样?花心又怎么样?顾家有钱有名,能让她安置好家中父母和年幼侄儿,也能给她的孩子一个好的出身。嫁给别的男人也不会少的问题,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有钱的。 方宜兴父母在顾家来下聘的时候才知道女儿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方父颤抖着手,“你这是要人指着我的脊骨骂我卖女求荣啊。” “我是去做继室,也是平头正脸的太太,又不是去做妾,说什么卖女求荣。”方宜兴说,她翻着聘礼,里头有一个宅子地契,地方就在顾家不远处,这是方宜兴特意要求的,顾家所在的街道居住非富即贵,安全系数比她们现在的房子高。到时候侄子也可以到顾家跟顾思慎一起上课。 方母问的详细点,知道顾兴邦的年纪和苏父差不多,也不太高兴。但天天在报纸上出现的顾家显然也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拒绝了,此时除了责怪一下方宜兴的妄为,还是打起精神来帮她做出嫁的准备。 那些久未往来的亲戚听说方宜兴嫁入高门,一个个都带着礼物上门来套近乎,方母有些感慨,当初大儿出事的时候,这些亲戚们可都是闭门不见的。 “拿什么过来就收着。说什么都只听着。”方宜兴冷笑着说,“亲戚情分反正只剩下面上的了。过几天我们搬家,爹喜欢教孩子,就在家收几个学生。” “真要搬家,这些左邻右舍还是舍不得。”方母说。 “这个房子又不会卖,你想他们了就回来住两天就是。”方宜兴说。从她挺身而出撑起家里生计的那天起,方家便是她做主了。她愿可以本分的做个懦弱的小姑娘,对家中的困境除了哭泣再没有别的办法,嫁给一个普通人,想方设法贴补娘家,但是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带着侄子过着困顿的生活。但是她不愿意。 她之前没有想过嫁入豪门做继室,她的打算不过是全心全意操持自家,就算她找不到能贴补娘家的男人,总不要再为别的人家劳心劳力。 顾兴邦要娶新妇,顾心钺只让人去只会了一身,顾府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请帖也发出去,顾心钺没想要大办,但是该有的讲究还是得有。顾心诚他们已经全部搬出去了,顾思慎也被接回来。 苏青照等明白过来府内喧嚣是了为了何事,人都要发疯了,她不顾一切的跑到顾心钺面前,大声说顾兴邦冷落太太就是因为你太得老太爷的宠,他嫉妒你才会在太太死后默认她下手把顾心钺害成男妇,还说老太爷死后,那些说只自主殉主的下人都是被顾兴邦逼死的,他觉得父亲为了皇帝赴死,就该有忠心的仆从为他爹赴死。 “你以为你爹是个什么东西,可笑他把你当成竞争对手来陷害,你竟还把他当父亲?你以为顾家的家财都是我转移的,你那位好爹爹可没少花。”苏青照尖声叫道,顾心钺怎么会这么愚蠢,他不知道他爹的作为,还想帮他父亲娶新妇,那她呢,她岂不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此时顾心钺正在大厅处理家务,管家和仆妇依次排站在下首,苏青照一番疯癫的说法,所有人都听在耳里,当然,他们宁愿什么都没听到,白着脸,抖着腿,等候顾心钺对他们听到秘辛人的命运。 “苏姨娘犯了癔症,胡言乱语,来人,捂了嘴送回去,请个大夫好好医治。”顾心钺面无表情的说。垂下眼睑,有些事心知肚明,但被说出来还是会难过。 苏青照疯狂的挣扎,但养尊处优的身体又怎么会是仆妇的对手,被布巾捂住嘴,送回自己的院子。门口有人守卫,苏姨娘,将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余生。 顾心钺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家务,甚至都没有下达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的命令。有头脑的人都老实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但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苏青照的话到底传了出去。 顾心钺没有责罚苏青照,顾兴邦回来后知道苏青照的说话,冷笑一声,拿着鞭子进了苏青照的院子。 当夜,苏青照被鞭打至半死。但此事不过三五人知情。 顾心钺叹气,“不让还能怎么样,他是我父亲,我是能杀了他还是软禁了他,如今父不父,子不子,大概就这样了。” 沈鹤立坐在他对面,“这种时候你该躺在我怀里,对我诉说委屈撒娇的。你这样冷静,我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若我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需要向别人求乞帮助和自信。”顾心钺说,“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沈鹤立说。 “如今王孙那总没有动静,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顾心诚上次在报纸上说的话,像他这样暗地里投入另一股势力的王孙的手下并不少。”顾心钺说。“当初伪朝建立,都当他是个笑话,谁也不知道这个笑话竟然也撑了六年之久,现在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我和你一道去关外,慎儿就放在我家吧。”沈鹤立说。 “不行。”顾心钺道,“跟我们一起去关外,或者在顾家,只有两个选择。” “那就让他呆在顾家吧。”沈鹤立很快说。 “我还指望你能有再深刻一点的父子情。”顾心钺笑他。 “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空间,父母也该有自己单独的空间。”沈鹤立说。 当晚顾心钺没有留沈鹤立在家睡,反而把顾思慎带过来,两人晚上睡一起。顾思慎拿着着他的小枕头,碰碰跳跳的。 顾心钺半躺着搂着顾思慎,没有跟他说睡前故事,而是问他在沈家的点点滴滴,顾思慎回答的很乖,顾心钺摸着他的头发,“慎儿为什么叫沈叔叔呢?” 顾思慎抬着头看他,“可是你才是我爹啊,叫别人爹都奇奇怪怪的。” 顾心钺愣,从前男妇生子,都是一起,生孩子的那方的称呼是母父,其余小爹啊,爹爹啊,只要是商量着怎么区分就怎么叫。只是慎儿出生的时候他和沈鹤立分开的,所以开始顾思慎就叫他爹,现在再叫沈鹤立爹,显然让他觉得有些混淆 顾心钺想了想,叫大爹什么的也挺难听的,“这样,以后慎儿就叫他爸爸好不好?” 顾思慎撅嘴,“他又没有和爹住在一起,我可以等住在一起后再叫吗?” “随便你什么时候叫,如果他有某个时候让你觉得他是你的父亲,你就叫他爸爸。不管那时候我和他住没住到一起。”顾心钺说。 “爹会给我生小弟弟吗?”顾思慎问。 “嗯?”顾心钺疑惑道。 “奶奶问我想不想要小弟弟。”顾思慎说,“有个小弟弟陪着玩也不错。” “这个得等慎儿做好当哥哥的准备了,才会有小弟弟。”顾思慎笑说。 良辰吉日,宜嫁娶,顾府红灯高照,宾客如云,顾心钺在前头宴请宾客,顾兴邦被一帮朋友围住恭喜,“真是好福气啊,娇花美眷。” 顾兴邦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任谁被儿子家家酒一样的决定了亲事都会恼怒。可还是他不会发作,如今顾心钺势大,他还的依靠他才能过上奢侈的生活。哼,他再怎么恨他也是他儿子,还不是要好好伺候着他。想到这顾兴邦的恼怒稍平。 如果他识相,两人还得能相安无事。如果他不识相,那就看看这个无君无父的人能走到哪一步吧。顾兴邦阴测测的想。 方宜兴年轻又全身心的依赖信奉顾兴邦,顾兴邦对她观感还不错,两人倒有些蜜里调油的意思。顾兴邦打消这个女人是顾心钺找来监视他的念头,方宜兴听着下人打听来的事,只觉得对顾兴邦恶心非常。 简直枉为人。 但是现在还不行,方宜兴把手放在肚子上,有了孩子她才在顾家立稳了脚步,等她生了孩子后,定不让那人再来面前恶心自己。 京都时报突然爆出一份契约,是王孙和欧罗巴六国签订的契约,以割地做租界为抵押,像欧罗巴各国借款借武器。 一时舆论沸腾。末朝已经卖了黄金国一次,还让伪朝来卖第二次吗?打倒伪朝,消灭封建帝制的口号不绝于耳,甚至皇宫发生了好几次有惊无险的刺杀。 如今苏公公已经不能出门再找谁来求助,顾心钺擦擦手,前往关外,已经刻不容缓。   ☆、第91章 杂谈 方宜兴有些惊讶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她才进门一个月,顾心钺就敢把顾家,把顾思慎都交给她。虽然顾家上下有序,曾妈也在,但到底是作为主心骨的他要离开十五天。 “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家务都有管家仆妇照着规章制度办,如果觉得有哪里有疑惑,尽管问曾妈就是。二婶和三姑母时常有空,你也可邀她们来家里茶话。如果你想要请人聚会他们一也会帮你。”顾心钺说,“慎儿他自有人安排照顾,如果沈家有人来见他,就让他们见面就是,但是不要让人把他带出去。” “他自己要求的也不行。”顾心钺说,“就是这点要劳烦你上点心。” “你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不负所托。”方宜兴说。 “放轻松些,你如今是顾家的太太,不是顾家请来照顾老爷的丫头。”顾心钺说。 方宜兴点头。 顾思慎知道爹要出门了,不带自己,自己还被禁足了,揣着小手憋着劲,等沈鹤立一来他就眼泪汪汪的扑上去,“爸爸,带我去玩吧。” 沈鹤立弯腰把他抱在怀里,心都要被这句爸爸融化了,“慎儿想去哪儿玩?” “爹和爸爸去的地方,也带慎儿去吧。”顾思慎泪汪汪的乞求道。 沈鹤立咽下到嘴边的好,抬眼去看顾心钺,顾心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那意思就是你答应啊。 “慎儿,这次爹和爸爸去关外是有正经事,来往十五天,赶路急,带着你不方便。等这次事了,爸爸带你们坐船出去玩,在外好好玩玩,玩半年怎么样?”沈鹤立仔细思考了一会后回答顾思慎说。开始玩笑说想和顾心钺独处所以不带顾思慎去,顾思慎真要求着去了,沈鹤立也正经当个事考虑了,想到这次去关外不是玩,急赶路,到了地估计顾心钺也是把他抛的状态,他也要借机去巡查一下商铺工厂,顾思慎跟着去真不方便。 顾思慎闻言从沈鹤立怀抱里爬下来,默默走到一边去坐着,背对着顾心钺和沈鹤立,又把小手揣上了。 沈鹤立走过去想要安慰他,顾思慎吸吸鼻子,“沈叔叔,没事的,我听爹的话。我不去了。” “你这变口也变的太快了。”沈鹤立好气又好笑的刮着他的鼻子说。 “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样带我出门就不会觉得是累赘。”顾思慎说。 “慎儿,在爸爸心中你永远不是累赘,只是爹和爸爸都心疼你,不愿你跟我们奔波劳累才不带你去的。”沈鹤立耐心解释道。“我们会很快就回来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 这边厢沈鹤立抱着顾思慎在做思想工作,那边沈家也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客人。沈雀鸣正在对家用开支账本,管家说来了客人在花厅让她去见一下,有些奇怪的问,“什么客人,怎么让我去见?” “老太太临时起意去观音庙了,前脚才走,老爷们都不在家,只能让二小姐出去见一下。”管家说。 沈雀鸣起身,“是来找谁的?” “说是找大老爷,是太太的亲戚。我也拿不准,就先让他进来在花厅等着。”管家说。 “太太的亲戚?”沈雀鸣有些奇怪,走进花厅,就和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对个正眼,那男人显然没想到会是一个姑娘家出来见客,连忙起身视线却不对着沈雀鸣。“失礼了。” 他转移视线快,所以没有看到沈雀鸣眼里的惊艳和羞涩,以及脸颊上的酡红。沈雀鸣像个真正的淑女,问好后让人重新上了茶点,“冒昧问一句,先生是太太哪一方的亲朋?” 王玉林说,“我是早庄王家的林字辈,排行六,这些年一直在欧罗巴游学,父亲写信来说他在京都等我,到京都就直接去找表哥,依稀听过表哥嫁到沈家来,我便问了沈家地址就过来了,好像有些想当然了。” “顾心钺是我嫂子,地方你还是没找错的。”沈雀鸣说,“只是嫂子现在在顾家,要不我现在派人去给你传话。” “不用了。”王玉林说,“我自去顾家找他就是。这些是区区薄礼,请笑纳。” “你太客气了,不然在家吃了饭再走吧,我娘现在不在家,过一会就回来了。”沈雀鸣说。 “不了,不了,还请原谅我的冒昧。”王玉林告辞说。从始至终,除了不防备的第一眼,再没有和沈雀鸣对视过。 沈雀鸣让管家送他出去后,一脸梦幻的对身边的丫头说,“你觉不觉得他长的特别好看。” “挺俊朗的。”丫头说,“身份也配,太太的表弟,小姐,你总算找到如意郎君了。” “我就喜欢那个样子的,说话也温温柔柔,人也特别懂礼貌,就算他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我也愿意。”沈雀鸣捂着发烫的脸皮说,人生第一次对异性的怦然心动,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强烈,让她有些晕眩。 顾心钺出来见王玉林,两人虽说是表兄弟,除去幼年不懂事的时间,这次才是第一次正经见面。好在两人都没有生疏的感觉,王玉林有些沮丧的说自己一根筋的跑到沈家去找他的事,希望沈家对他不要有什么误会。 顾心钺知道他是不知道自己和沈鹤立已经离婚了,笑着说没事,晚上请了王见权来,顾家所有爷们作陪,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王见权知道顾心钺要去关外,顾思慎留在家就说,“那就让慎儿去舅爷爷家去玩去,舅爷爷家有许多小孩儿,可以陪他玩。” 王见权突然的建议让顾心钺有些惊讶,虽然转头看顾思慎,他已经双眼发光了。顾心钺想了想还是拒绝,“早庄路途太过遥远,日后我带慎儿去早庄看望舅舅。” “表哥不用担心,就让慎儿跟着去吧,如果担心时间太长,我在家待几日就会上来京都,到时再把慎儿带上来就是。比起表哥回来的时间不会晚太多。”王玉林说。 顾心钺问顾思慎,“慎儿,你想去舅爷爷家吗?” 顾思慎连忙点头,他可不想被禁足在家,早庄,好远的地方啊。一定很不错。 顾心钺无奈的笑道,“那就麻烦舅舅和表弟了。” “慎儿这么乖巧,不会有什么麻烦。”王见权笑,“正好我那还有几个儒学大儒,给慎儿讲讲课。曾贵格时事谋略可以,小孩子开始的基础还是要稳扎稳打,奇技淫巧,非正途也。” 听说有大儒,顾心守眼睛也亮了,他是个痴心学问的。顾心钺注意到了就问,“心守也想去吗?” 顾心守不好意思的摇头,“太麻烦舅老爷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王见权哈哈笑道,“你这小不点,人不大,却老成,就跟你哥一起叫我舅舅就是,叫什么舅老爷。” 顾心守红着脸点点,“谢谢舅舅。” 隔壁一桌坐着妇人,顾心眉站起来巧笑倩兮的说道,“大哥。既如此就让心康也去凑个热闹吧。” 满座皆静,顾心钺看向顾心康,“你想去吗?” “我才不想去,路途奔波,我身体差禁不住。”顾心康嘟嚷着说。 顾心慨嗤笑一下没说话,顾心眉被胞弟下了面子登时面上就青红交加。不过她也没放弃,“心康你不总说想要去外面看看,现在有机会去中原州,你不用怕担心给大哥添麻烦,都是亲亲的兄弟。你要是担心身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 这话比让顾心康去更出格,顾兴邦冷漠的撇了一眼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娘被软禁起来,爹也变得不像那个爹了。 最后还是顾二叔出来打圆场。“心康身体不好,他自己也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心眉就在家好好陪着你娘,什么叫大家闺秀,宅在闺中才是秀。” “如果心康去,担心身体我才陪着他去,如果他不去。我自然也不去。”顾心眉低头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表情泫然若泣的看一眼王玉林,但又保持着盈盈的美态。 在座的都是人精,又怎么会猜不出她那点心思,方宜兴有些诧异的看一眼顾心眉,大家中,少女的心思可以这么直白吗?看明白的人则有点臭脸,顾家人想顾心眉给顾家姑娘丢脸了,王见权被这么一个女人觊觎儿子,也如鲠在喉。 “我舅舅家别的都好,就是这规矩几百年都如一日的严格,心守,慎儿,我可先说好了,到时候在舅舅家要是犯了规矩被打了藤条,回来可不许诉苦。”顾心钺说。 话题又被引到各家的规矩家规上去,气氛回暖一下,正好顾心慨的妻子好奇问王家娶妻嫁女可有什么规矩,顾心钺就笑着和她解释说,“王家结亲并不以身份财富为准,身家清白即可,唯一一条必须遵守的规矩就是,王家嫡系子女皆不可与庶子女匹配。” 笑的环境笑着说这句话,但是明明白白的敲打意味,让顾心眉白了脸,三姑母说,“嫡配嫡,庶配庶,同等人家联姻里也都遵行这个道理。” “旁人遵循这个道理,但是他们可以灵活适应,舅舅家却不行。记得我娘和我说过一个小故事,几代前,皇帝想要给自己的庶子求娶王家嫡女,按说皇帝的本书由糯 米論 壇为您整理制作庶子应该区别待遇。但最后,王家还是把女儿嫁给不受宠的皇帝嫡次子,之后成为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的王妃。”顾心钺说,“即使那个庶子后来登基坐了皇帝。” “你娘还和你说了这个故事?”王见权感慨道,“一代一代的坚持,一代一代的教育,就成了一代一代的风骨。当时皇帝如果一意孤行要把那位嫡女许配给庶子,嫡女会甘心赴死,因为在她看来,许配给庶子是一种对她的羞辱,对王家的羞辱。” “世家的女子总比男子来的更有坚持。”顾二叔突然来一句说,“就看当年破国之时,吊死在房梁上的世家女不知凡几。” 众人唏嘘之时,顾心钺却不由自主想到沈鹤立,如果沈鹤立在这大概会对这话嗤之以鼻,他一向认为需要女人来牺牲都是因为爷们没用。顾二叔觉得女人在亡国破家之时自缢以全家族名声风骨,沈鹤立大概会认为让女人来成全风骨,男人去□□了吗?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在宝贵的生命面前,男人和女人没有不同。 “如果当时末朝能和平演变,像欧罗巴国家一样君主立宪,我们不会遭受这么大的劫难,在别的国家都飞速发展时,我们却陷入无尽的内战。”王玉林感慨道。 “小年轻。”顾二叔笑着跟王见权说,又对着王玉林说,“你觉得君主立宪好,但是它不一定适应黄金国。国人自来信服天无二日,山无二虎,君主不会甘心做一个摆设,内阁也会觉得他应该更名正言顺,之后就是无止境的内斗而已。” “高兴的时候不说这些,来,我敬大家就一杯,就敬越来越好明朗的明天。”顾心慨见席面气氛闷闷的,就举起杯说。   ☆、第92章 旗木桥 顾心钺自己出行的行李都是简单的略而又略之,全然不似往年排场。如今心肝儿要远行,他就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打包上,甚至指挥着打包这打包那的时候会想到,要不去关外的事先缓一缓,先陪了儿子去舅家游玩一趟先。 但到底事关人命,此时竟不知哪来的风声,说伪朝为了入主中原,竟和大和国签订了诸多不平等协议。大和国原本不过黄金国一属国而已,近几年得了欧罗巴各国的好,经济发展到前头有,竟也腆了肚子到黄金国来耀武扬威搜刮打劫。比起欧罗巴各国,这小人得志的大和国更让民众恶心。 末朝签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那时还说有皇帝压在上头,纵使心疼也无法,现在局势乱成这样,国不成国,哪来冒出来的草班子竟还要与虎谋皮,卖国卖地。 一时群情激愤,伪朝连带着王孙都犹如暴风中的芦苇,岌岌可危。 这下顾心钺也省了纠结的劲了,依依不舍再三叮嘱送走了舅舅和顾思慎一行人,转头和沈鹤立上了去关外的火车。 顾心钺此次出行麻利的很,沈鹤立在旁看了都咋舌,他原本为了顾心钺的讲究劲是准备了车一路开到关外去的,路修的差不离了,只是开车的人辛苦些。没想到顾心钺自己说要坐火车去,带的小厮行李也是简洁明了,那年顾心钺出行起卧不安的样子好似还在眼前,却和如今大不相同。 顾心钺轻轻浅浅一笑,“人长了年岁总要经了事,就说这出门为妇就和在家做小姑娘不同,这为人母和初为人妇又不同。我不是从前的性子又有什么好奇怪。”身边有人疼,才有心矫情。 “你这话说的我心里好难受。”沈鹤立说,“若慎儿从怀起我便在你身边,不让你一人受怀孕生育之苦,你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日后还是按你的喜好来,不要怕麻烦,有我在身旁一日,总要你舒坦讲究了。” “原先说每日只准你说三句恶心话,如今就加倍的说来听吧。”顾心钺笑着对他说,“现在我的承受力好些,不嫌你恶心了。” 火车上环境依旧不好,顾心钺也依旧白着脸,兼着年岁大了,也不好如从前一般让沈鹤立抱着哄着,只一床被盖着轻轻靠在沈鹤立肩膀,两人也不嫌肉麻,在被子下两手交握。两个人独处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辗转三日后到达关外旗木桥,如今陈兴汉的官邸就设在这,也是关外三镇的中心。下了火车早有沈鹤立的下属得了信,派了车来接着两人去沈鹤立在此置办的宅子。 这关外的建筑和京都和广市又大不相同,沉重的配色,大气的格局,如同这关外的天地,悠远辽阔。顾心钺恹恹的,但也打起精神朝外头看一眼景色,从前被沈鹤立拐了出去野了性,在京都拘久了,还真想看看别处的风景。 旗木桥的沈宅也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并无山石假景,用来跑马都够了。只挨着房间摆了一溜大水缸,养了几株荷花和锦鲤,就算无聊时赏的景。宅子原本只有几个当地无亲无故的伙计住在前院帮着看家,听道老爷太太又来,赶紧去请了使唤的人来,所以顾心钺来的时候,也有热水洁身,也有热汤入口。 顾心钺身体很是疲累,但又好像累的过了临界点,短时间里无意休息,沈鹤立只能压着他胡闹了一回,重新洗了身,喝了一碗热汤,脸红扑扑的塞到被窝里躺下了,全身惫懒犹如泡在热水中,在沈鹤立的陪同下,渐渐匀了呼吸,熟睡了。 沈鹤立身体比他还强上几分,在旁等着他睡熟了才又悄悄出来。这次出来没带丫头,顾心钺身边只带了石青一个,沈鹤立带了得财,没有熟悉主家脾性的丫头来安排下人,只能沈鹤立出面。 请了一个厨娘,四个十六七的丫头伺候,若有粗役需要男仆还有前头住着的店里的伙计。沈鹤立考究了他们一回,还算伶俐能干,就又细细跟她们交代了,伺候顾心钺的种种忌讳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沈家在旗木桥的管事想来见见主家,自己内眷也有没有荣幸能见见太太,沈鹤立笑着说不急,“他来此地自有他的事,等他的事办妥了,再说不迟。” 管事也是个伶俐的,早前见主家没带太太来也偷偷打听了下怕犯着忌讳,所以他自然知道,当家太太,可是比老爷更牛气的人物。 沈鹤立又命管事的写了帖子到元帅府,只说沈鹤立携眷到此地,望能拜访故人一面。 管事的毕恭毕敬的写了帖子去元帅府投贴了。自己老爷不过受蒋县长一丝眷顾,便在关外立稳了脚跟。现有了太太,更有底气,往元帅府投贴都只说拜访故人,这关系。 管事的心热乎乎的,帮人做事还不就图个主家牢靠,主家越牢靠,他才有好前途。 顾心钺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窝在沈鹤立怀里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好在很快就清醒过来。沈鹤立倒享受现在睡醒了还能静静抱着他一会,醒了也当没醒,顾心钺推他他也做不知,双手环的更紧。 嬉闹了好一阵才双双起床。早餐做了当地的牛肉面,宽面条,大牛肉片,红油重口,早上来这么一碗真是发汗醒神。沈鹤立说,“我昨天去跟元帅府报备了一下你来了,蒋县长的秘书今早上来信了,你想什么时候去见蒋县长,把时间报给他,那边蒋县长寻个合适的时间见你。” “蒋县长?”顾心钺笑道,“从总理到县长,他也是不挑。越快越好,今天最好。” “那便让人去回了话。”沈鹤立说,“你早些把这事了了,我们在此地还能多晃荡几日。”   ☆、第93章 会谈 顾心钺说越快,下午他就坐到蒋承君的在元帅府的私人会客室,沈鹤立把他送到元帅府门就回转了,“我让小厮在外头等你,也派了车。如果可以,最好在走之前出来传个信,我来接你那就再好不过。” “你有事自去忙,现在不定什么时候,就算不派车也没什么,蒋大人总要送我回去的。”顾心钺说。 “那怎么行,怎么样把你送出去就该把你怎么样接回去。”沈鹤立说,“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我处理完了就在外头等你也是可以的。” 顾心钺说了不用,但是看沈鹤立那脸色,他是必要这么做的,只能无奈笑道,“若你来了,也不要在外瞎等,去告诉门房让他们领你去能坐着的地方等。” “我知道。”沈鹤立点头说。 顾心钺这才放心进去,被人领着会客室待着,等不过一刻钟,蒋承君进来了,顾心钺起身相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颇有规模的肚皮。 蒋承君也不和他见外,“左右是开怀了饿,干脆这几年就把孩子都生了,以后想生也没有时间。” “你这快要临盆了吧。”顾心钺问,蒋承君之前没有种胎虫,在成为一方掌政后毅然种养胎虫,如今怀上的算算,该是第三子了。 “你的儿子如今算来也有五岁了吧,我大儿子虚长半岁,等回了京都,少不得让两个孩子好好亲近。”蒋承君笑说。 “我家那个娇惯的太过,怕和大公子玩不到一块。”顾心钺笑说,“听说大公子如今马上功夫了得。” “他年龄还小,我本不想让他那么早骑马,可惜他那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他爹头一回牵那小马驹到他面前,他就丢了魂似的,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马上就好。”蒋承君雷厉风行,在下属面前积威深重,即使后来突然窝在元帅府生起小孩来,也没人敢来和他说说儿女经。 顾心钺和蒋承君能一见面就这么自然的扯家产,这也赖五年间两人也时常有通信。顾心钺看好陈兴汉登顶,自然要讨巧卖乖,蒋承君也希望在京都有个站的高看的清局势的人互通有无。一来二往两人就算搭上线,一条船上的人了。 寒暄完毕,两人落座,顾心钺说,“伪朝这次是真的不行了,不是咱们要推他,是后面支撑的那支手要推他。” “隐藏的也够深了。”蒋承君说,“如果不是你说,我是万万不会怀疑到蛮疆王头上去,毕竟他偏居一隅,国中国,王中王,已经够气派了。” “按史书上上,外族统治中原前,何尝又不是各地的王,这大好的花花世界,人心不足罢了。”顾心钺说,“就算不是蛮疆王有异心,我想着,总理也希望是蛮疆王有点什么。毕竟这大好河山要与人共享,政令不通,也不是什么美事。” 蒋承君笑了一会,“我不能忍,末朝皇帝能忍?还不是有不能不忍的原因。蛮疆地理人物风情和我们都相差太远,部族太多,民众又大多蛮夷未开化,花了大价钱费力不讨好,只能让历代蛮疆王去做这个土皇帝,好吃好喝供着,只求让他约束着别捣乱。” “时代变了。”顾心钺说,“蛮疆也该动一动。原先没用的地,你怎知现在就没用了?” “若末朝灭亡一事,你不用特意赶来跟我说。你也不像是与人结仇想置人于死地,此番前来找我,我当真是摸不透。”蒋承君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蛮疆王与你并无旧仇,这事你和我说不说都与你我的合作无碍。” “却是有件难以启齿的事需要总理点头,所以才特意过来。告诉总理蛮疆王一事,一来是提醒下总理,蛮疆王不是表面那样和善的人物,须得尽早提防。他在后来架秧子拱火,转头来他摇身一变成好人,还得小心拉拢着,这样憋屈的事,我想总理是不会做的。”顾心钺停顿一下,“其次,我想救王孙一命,所以特意来寻求总理的帮助。” “救王孙?”蒋承君一愣,“听说皇宫现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你有这通天本领?我可没有,耍把子力气的人我有。” 顾心钺不意外蒋承君知道京都的情形,“事情已经刻不容缓,说不定什么时候王孙就被下了黑手背了黑锅,我救他一命,全了祖父的爱国之心,之后再有纠葛,也与我无关了。” 蒋承君手拿着茶杯盖碰了碰,却不喝茶,“你千辛万苦把人救出来,总不是看他除了虎窝又进狼窝,到时候,你又真能无动于衷看着他去死?”蒋承君的意思也很明确,王孙死了比他活着对己方有利。 “王孙此番若能救出去,就真的和常人无异了,谁又和他过不去,非要和他个平民计较生死。”顾心钺说。 “指不定又有哪个有识之士,把这皇室血脉当宝,扯了虎皮当旗子,又弄出一个伪朝来,着实也烦人的事。”蒋承君说,从来哪个新政权对先头政权中心都是穷追猛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顾心钺这请求,有些过了。知道你忠心,忠心的也过了。 “总理可曾想过,若一朝元帅登顶,该以何治国?是恢复帝制,还是学了那欧罗巴建国。”顾心钺说,“元帅于治国上恐怕不耐庶务,总理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如今你又是元帅儿子的生父,此间该如何自处?谁人不想家天下,元帅现在有这个把握吗?” “你无需用话来激我。”蒋承君也不生气,“都走到这步了,之后的路自然也早就想过。封建帝制如今臭名远扬,任何一个有脑袋的也不会选他。民主建国是必然的,但是怎么建,当然不能照搬欧罗巴国家的,黄金国国情复杂,得特例对待。至于家天下,我儿子我自然是信他是好的,他若有心,他也能坐第一等的位置,他要是没本事,这第一等的位置旁人也坐的。” “总理果然深明大义。”顾心钺笑说,“既如此,饶一个小小的皇族,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此番我要救他,也先说好了,等他从这泥潭出来,就再不是皇家人,姓都要改一个,一个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若以后还让人抓住来扯虎皮大旗,那也是他的命,该死的命。旁人也无可奈何了。” “你想要我怎么帮忙?”蒋承君问。 “王孙从皇宫出来这我有办法。只是我送不出京都,就劳总理叫人把人送走,不拘是哪里,越远越好。”顾心钺说。这也是没办法,让你去送人也是让你安心,知道人在哪里,你要监控便监控。至于杀他,顾心钺想,等他甩出那个名头来,蒋承君恐怕也没那个心思杀人了。 蒋承君思索了片刻,“你若定了主意,我便不说什么了,到时候安排了人等你回京都的时候一起吧。” “我总不会让总理白忙。”顾心钺说,“那些个躲在暗角落里的跳蚤,也该让他出来见见光,纵使不能伤筋动骨,也让他们在尘埃落定时少跳动些。” “我自然是信你。”蒋承君说,“若真建国时我来请你,你可不能给我躲藏了。也是时候好让人看看你不堕祖父之名。”   ☆、第94章 回去 大基调定下来两人在闲聊几句,顾心钺就起身告别了,如今蒋承君还怀着身子,不耐久坐。蒋承君想让人送他回去,顾心钺说有家仆在外头等候。 “沈老板也是有本事的人。”蒋承君笑说,“找过那么多商人,只沈老板合作起来最是合心趁手。” “那是他吃饭的饭碗,捧不好岂不就是没的吃。”顾心钺笑说。 顾心钺从元帅府出来,抬眼想找沈家的车,沈鹤立从车上下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说有事莫不是诓我,怎么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再外等我。”顾心钺走向他,自然的伸过手,和沈鹤立拉着手上了车。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也才刚到,也是赶上巧劲了。”沈鹤立说,“之后还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我来安排怎么样?” “既然到这,自然是悉听尊便。”顾心钺笑说。 蒋承君换了待客的衣裳,舒服的躺在卧榻上,下人送来一碟果脯,他就细嚼慢咽的吃着,黄昏落日似火的时候,房间外闹渣渣的传来声音,下午带着儿子出去跑马的陈兴汉回来了。 “爹。”排行老二的陈守志炮弹一样的冲过来,抱着蒋承君的手撒娇。 蒋承君摸摸他的后背,很干爽,“还没个马腿高呢,跟你父亲和哥哥去凑什么热闹。” 陈守志用头顶顶他,“爹,我好饿。”说完看着蒋承君的果脯,咕咚好大一声吞口水水。 “我怕酸倒你那一口小米牙。”蒋承君点着他的鼻子说,“去洗手,就摆饭了。” 这时陈兴汉和陈继志也进来了,见蒋承君要起身,陈兴汉跨一步上前扶他,如今他也四十不惑了,也曾四处征战,但大抵是人到中年才得几个幼子,完全不显老态,反而更显年轻。这些年没少人想往他床上爬。 陈继志长的很敦实,人也比同龄人高半个脑袋,如今一餐的饭量也不比陈兴汉少多少。他跟蒋承君问了好,自去洗了手,然后轻而易举的把正在努力往炕上爬的短腿老二举上去,再自己上去做好。 蒋承君和陈兴汉习惯了吃饭的时候说点政务,陈兴汉给他盛汤的时候他就说,“顾心钺今天过来了。” “嗯?”陈兴汉问。 “他想救王孙一命,让我搭把手把王孙送出京。”蒋承君说。 “他倒是信的过你,不怕我在后面放黑枪,死人可比安全。”陈兴汉说。他没有避讳儿子在就不说这些,他现在的情况,放枪大战算是家教了。 “要我送出去,不就是把生杀大权交给我,觉得妨碍了就,没妨碍不杀也在掌握下,翻不起浪。”蒋承君说。 “你这还有一个月就生产了,等落地再休息三个月,咱们就回京都。”陈兴汉说,“这北边的地盘咱们打的差不多了,再打就打到老毛子的中心去了,我只让他把侵占的土地吐出来,对他的地盘我可没什么兴趣。” “看顾心钺的意思,伪朝是支撑不了那么久了,王孙都走了还有的什么玩,能提前就提前回吧。”蒋承君说。 “那不行,你现在特殊情况,我不会让你去京都生,生了孩子没休息好我也不会让你去京都去。”陈兴汉说,“横竖要明年才要直面南方,你先安心生孩子。” “机会稍纵即逝,你知道旁人对京都是个什么想法,若别人占了京都,你想回去就回去的?”顾心钺说。 “这些事都没有你现在的身子重要。”陈兴汉板着脸说,“你以为你还是小年轻啊,反正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胎,你给我消停点。” “哼,都被你关在元帅府养成猪了。”蒋承君不满的说。 两个小的安心扒拉着碗里的饭,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反正说着说着正事两人就肉麻起来。 刚到第一天,正事无,被翻红浪。第二天,会见蒋承君,被翻红浪。第三天,参观沈鹤立在旗木桥的产业,被翻红浪。第四天,温泉,扑腾扑腾的水花。第五天,被翻红浪。第六天,总算要回程了。 顾心钺眼下有纵欲的青黑色,临时找了女人用的粉遮盖了,愈发有一股风流。沈鹤立陪着小心忙前忙后的伺候,顾心钺在人前总还是要维持着稳重端方的形象,蒋承君派着跟顾心钺一起回京都的是赵正和莫声,赵正带着五十警卫兵,大概就是送王孙出京的主力军,莫声是蒋承君的机要秘书,去京都怎么安排,顾心钺管不着,也不会过问。 赵正见到顾心钺很是高兴,凑上来要话家常,可惜顾心钺对这个妹夫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和莫声坐火车先去京都,赵正得带着兵坐汽车去。 “赵旅长带了人在京都安定下来后再来找我,需要怎么做自然会事先告诉你。”顾心钺说。 “我在京都的宅子还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占着,我的兵好安置,只是我少不得得上门叨扰一下大哥,也方便大哥的计划不是。”赵正一口一个大哥,亲密有加。 目送他们上火车后,赵正底下一个兵凑上来,“旅长,那真是你大哥啊?长的那么斯文和你不像啊。” “知道什么,那是我大舅哥。”赵正说。 大头兵一愣,那大舅哥和太太也长的不像啊,大舅哥也长的太好看了些。   ☆、第95章 膈应事 路上有莫声,沈鹤立和顾心钺没说什么,只是到回京都后在顾心钺的房间里,沈鹤立认真的看着顾心钺说,“你是准备在蒋承君手下出仕了?” “不出仕怎么和你官商勾结。”顾心钺用玩笑话回应。 “你想好了?”沈鹤立说,随即又苦笑道,“我也是多嘴一问,你决定的事从来不容别人质疑。” 顾心钺看他,“你不想我抛头露面。” 沈鹤立没说话,沉默就是默认了。 顾心钺也沉默了。 两厢沉默后,沈鹤立说,“我先回去看看,明天再过来看你。” 顾心钺看着他,沈鹤立避开他的眼神,就出去了。 顾心钺坐在榻上,换衣服的兴致都没有了。曾妈端来燕窝,“姑爷怎么就走了,也不多歇歇。” “别管他。”顾心钺说,“我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 “热水早就放好了。”曾妈忙说。 顾心钺真当什么事都没有的一夜熟睡,第二天心情好的吃了早饭,“备车,我要去沈府。” 石青花青两个得用的都跟着顾思慎去了早庄,曾妈另喊了家里的小厮送顾心钺去,那小厮听说可以伺候顾心钺,兴奋的都语无伦次了。 另外就只有黛眉跟着去了。 门房这回见着顾心钺可不敢拦,连忙弯腰作揖,请顾心钺进去,又另外喊了腿脚快的去跟管家和沈鹤立身边的人报信。 沈鹤立这时候难得还没起,躺在床上发呆,等发财进来说太太来了,顾心钺也走到门口了发财看看沈鹤立,又看看顾心钺,识趣的出去。 顾心钺走到床边坐下,“这么小性,气的不愿起床了?” 沈鹤立看他一眼,其实他昨晚回来后就想通了,他只要顾心钺高兴,他想在家或者想出仕都由他。不过这次他能先来找自己,沈鹤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掀开被子,让顾心钺也进来躺着。顾心钺也没扭捏,进了被窝,这个卧室还是他走之前的布置,躺在熟悉的位置抬头看熟悉的帷帐顶,旁边躺着的体温和呼吸,顾心钺喟叹一声,短短的一年多时间,这张床这个人竟让他产生了家的归属感。 果真我心安处即故乡吗? 顾心钺贴近沈鹤立的胸膛,安心的一句话都没说。沈鹤立手抚着他的背,“别多想,是我一时着相了,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 “想我给你管家不想我出去?”顾心钺问。 “你一时半会从顾家也出不来,说什么给我管家呢。”沈鹤立说,上下抚弄着顾心钺的背,“我们日后还有长长久久的生活,不看这一时。” 顾心钺抬头看他,关于他们以后他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讨论过,没想到沈鹤立一直知道,所以他才不说。 顾心钺握着他的手,苦涩笑说,“旁的不说,我怎么能忍心让慎儿远离我,好歹等他大一点吧。” “你爹不是又续娶了太太,若她能生下儿子,也是嫡子,顾家总不会没人了吧。”沈鹤立说。 “你以为我贪恋顾家家主的那点权利?”顾心钺说,“若她能生下孩子,是个资质好的,我就把慎儿带出来。” “我知道。”沈鹤立说,“你我的孩子自然是不差,就像当初若顾家有人争气点,或者说顾家老二没有自作聪明,你也不是非得离婚回顾家的这条路走。即使现在,你也放心不下顾家,所以才会让慎儿姓顾,你信不过旁的,总信的过自己的儿子。” “日后若再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他非得担上沈家的生计,他自己喜欢什么就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鹤立说。 “行行行,你是个好爹,我就是个□□独行的坏爹。”顾心钺说。“你弟弟的心思你不知道啊,怎么还让他在你眼前待着,你看不出他不快乐。” 沈鹤立不说话了,耍赖似的翻身压住顾心钺,“先把孩子种下再说。” “你别乱来,大白天的。”顾心钺笑着推他,两人滚作一团胡闹时,发财有点为难的在外头敲门,“老爷,老夫人那遣人来叫你过去。” “什么事?”沈鹤立仰头说,压着顾心钺不起来,底下也硬邦邦的戳着。 “那人直说是有大喜事,老爷过去就知道了。”发财说。 “学的什么卖关子?”沈鹤立不悦的说,看着身下的顾心钺,脸颊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了红晕,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沈鹤立低下头去吻他,两人缠绵的亲热。 “老爷——”发财被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盯着只能又朝没动静的室内喊道。看到顾心钺上门,除了沈鹤立最欣喜外就是他了,因为黛眉也跟着来了。当初顾心钺进门时,他就一眼看中了黛眉,沈家的家风他自然知道,老爷寻常不会纳妾。只要太太不想一定要把黛眉给老爷,那太太的得力大丫头,配老爷身边的得力长随,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着这一丝不确定的可能性,发财就开始存钱了,不像从前大手大脚。后来看着老爷和太太从相敬如宾到你侬我侬,太太也没有把黛眉给老爷的意思,甚至,私下相处时,黛眉和他也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本来想着等太太生了第一个孩子后他就去求老爷当个说客,让他和黛眉成了好事。结果晴天霹雳,太太和老爷离婚了,太太的大丫头也插着翅膀飞走了。 这五年来,也不是没人说他的亲事,他心里却总是不得劲,反正也没印。他也没想过老爷和太太和好的事,只想着老爷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就坚持到什么时候吧。反正谁也替代不了她。 天可怜见,他跟着老爷总算又回到了京都,老爷磕磕绊绊的也和太太连上关系,然后知道黛眉还没有婚配,发财私下是痛快喝了一次酒庆祝的,攒了那么多年的老婆本总算不会浪费。 今天黛眉跟着顾心钺来,顾心钺进去跟老爷说话了,发财也腆着脸在黛眉面前姐姐长姐姐短的,黛眉笑着和他说话。情况正好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过来,神秘兮兮的说要好事,还非得让发财去告诉老爷。 发财如何肯去,也许这个时候,老爷和太太都成了好事了,这么一叫,老爷出来不得敲破他的头。但是小丫头又一直催促,真的是老太太有急事叫老爷过去。 发财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通报。第一下没有叫出来人,发财就想算了,老太太那想来也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等一个小时应该无碍。 可惜小丫头非常用力的盯着他,竟然还想自己上前去叫门,发财没办法只能再一次叫门,心里却抱怨说,老太太这次请的小丫头都太不像样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太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好在第二次没用多久,沈鹤立就出来了,顾心钺跟在他身后,并无异色,发财心下大安,没有破坏老爷的好事就成。 小丫头好奇的看着顾心钺,在沈家当差见过这么多贵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小丫头红了脸颊。 “左右也要去跟老太太问安,不如一道去,让我也凑个热闹的喜气。”顾心钺笑说。 “你自然要去。”沈鹤立捏捏他的手。丝毫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什么奇葩的事。 沈鹤立和顾心钺一起进了沈李氏的屋子时,沈李氏脸色并不好,她面前还跪着一个丫头。沈鹤立左右看后,“娘是有什么好事,急着让儿子过来。” 沈李氏看到顾心钺就有些慌乱,“没什么事,娘想你了就让你过来了,怎么没有好事你就不来了。”沈李氏嗔道,使个眼色让身边的丫头赶紧把跪着的人拉走,人却和睦的迎着顾心钺去,“你怎么过来了,我真想着你呢,慎儿还没回来?” “总得在舅舅家待个几天再回程,估摸着明天就该启程了,再有五六天就到了。”顾心钺说,进门的时候他就扫了一眼跪着的丫头,心里有了淡淡的怀疑和恼怒。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太太救我,救救老爷的子嗣吧。”没承想应该好好往外走的丫头路过顾心钺时一下跪倒对顾心钺哭诉道。 “画眉,你干什么,不要惊扰着贵人。”沈李氏身边的大丫头喜儿连忙想拉着她往外走。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可是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是无辜来到这个世界,奴婢实在不忍心送他走啊。”画眉揪着顾心钺的裤脚哭诉道。 “什么没头没尾的。”沈鹤立说,护着顾心钺到他的另一边。 画眉只低头哭着再不说话,旁边的丫头想拉她也拉不走。 沈李氏哀叹,这事是不能隐瞒过去了,怎么偏偏就碰到顾心钺上门的时候。(当然是知道顾心钺来了才把事捅出来了。) 顾心钺不往前走了,只似笑非笑看一眼沈鹤立,当初怎么说的,结果画眉还在他家好好住着,沈鹤立也没想到她还在,这会被顾心钺看的也不自在,“我让娘打发她走了的,没想到还在。”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顾心钺说,“老太太,看来我来的不巧,既如此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处理家务了。”说罢就想转身。 “太太,奴婢有了老爷的孩子,求你救救这个孩子。”画眉仰着脸道。 满室俱静。 “什么我的孩子,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了你?”沈鹤立皱眉道,看的却是顾心钺,你可千万要相信我,我可没胡来。 “两个月前,你从酒宴回来,真好老太太让我送些东西给你,结果,结果。”画眉说不出来,之后的意思却很明了。 “我何曾让你送过东西给大儿?”沈李氏且惊又气道。 “不是老太太说老爷没个知心人伺候,喝醉了也得自己生受着,让奴婢端着解酒汤去看老爷。”画眉哭着还有条不紊的说清楚。 “有这样的事吗?发财?”沈鹤立喝道。 发财心知要坏,“我当初拦了姑娘没让她进,但是小的不争气,见姑娘往回走了就急急走茅厕去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当时去老爷房里,并没有旁人。” 半个小时短是短了点,但是要成事也能成了。 沈鹤立面色阴沉,“做事不当心,先罚你一年月银。”这是对发财说,随即对顾心钺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沈李氏也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心钺的脸色,心里也是恼恨不已,当初大儿都说了让画眉出去,怎么自己心软被说的一通二通的就留下来了。她是想要孙子,但是这种来路不正的孙子和心思不正的孩儿他娘,她宁愿不要。 “这次是我糊涂,大儿早就让我把她嫁出去,我心软又糊涂,就留下来了,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沈李氏说。 顾心钺叹气,这下走也走不成了,“先请大夫来看看,是不是确诊有孕了。” 顾心钺停顿一下,“若是有孕了就先养着吧,等孩子生下来确定是沈鹤立的种就养着呗。母凭子贵。” “浑说什么,什么母凭子贵,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就要讹上我不成。”沈鹤立怒道。 “是我多嘴了,你们家的事我插什么嘴。”顾心钺冷笑道,“沈老板处理自己的家务事吧,我就先告辞了。” 顾心钺甩袖走了。沈鹤立想追上去又停住脚步,示意发财跟上去,自己捂住胸口,这什么事。 “他不会误会了吧。”沈李氏忧心的说一句。 沈鹤立不好苛责自己老娘怎么还把人留在家里,只冷厉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啜泣的人,“先请大夫来确诊吧。” 顾心钺走的快些,黛眉跟在后头,犹豫再三才对一直焦虑跟着的发财说,“少爷不喜这婢子,沈老爷知道忌讳怎么不送走,不怪少爷生气,这么不当心,可比被人设计怀了孕要更严重。” 发财连连点头,知道这是黛眉点醒他,日后沈鹤立去道歉该从哪里下手。 顾心钺回到家中,神色平常,曾妈笑着迎上来,“少爷没在沈府多待一会,姑爷没跟着过来。” “他现在一脑门官司,估计这几天都不会过来。”顾心钺不以为意的说,“我有事让银朱办,等会让她过来。” 顾心钺就在炕桌上写了压垮伪朝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信,写好封存,让银朱送到报社去。 号外号外,惊天骗局,前朝公公言伪朝王孙并不是皇室子孙,谁是幕后操纵,恶意利用。   ☆、第96章 赵正 赵正带的人到了京都就像鱼入了水听命似的四散开来,只等有命令时再聚集在一起。赵正只带了几个亲随,拿着礼品去顾家看岳丈去。 进了京都,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就是王孙的事。赵正听了一耳朵觉得挺有意思,就不急着走了随意找了茶馆先坐下,还唤来小二来仔细说道说道。现在王孙的伪字是落实了,那么多伺候过皇家的人出来说呢,有说小主子生下来就死了的,是丽妃偷偷在外找的小孩顶替的,所以当初才会让公公消没声息的带出宫。有说是当时出宫是障眼法,其实真正的王孙一直在宫里,破国的时候和王室成员一道被杀了。 现在大家讨论的都不是真假王孙了,是谁推假王孙上位,是谁借着假王孙卖--国呢。小二说的唾沫横飞,报纸上一天一篇的介绍分析,之前的大热门是东临岛的李相,毕竟伪朝第一套班子就是从东临岛上扯出来的,不过最近风向一转,都说蛮疆王才是背后的祸头子。 别说蛮疆王富踞一方,富踞一方和富有四海它不是一回事啊。李相他在东临岛,东临岛离中原,他隔的不是路,是海啊,比起蛮疆王收拾军队,一马平川的就过来了。蛮疆一直不服中原,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占据了这大好江山,而且,比起国人,他们卖起国来不心疼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就是主流思想了。赵正挥挥手让说的兴奋的小二先下去,身边的亲随给的赏钱,小二边说吉祥话边后退着下去了。赵正让人去街上买几份报纸来看,看完后才呵呵笑道,“我这个大舅哥手段了得。” 赵正兴致勃勃的往顾府走去。顾心钺听到门房来报,就让人领了进来,顺便让人去找老爷去接待,赵正也是他的女婿,首先登门该给他问安才是。 曾妈有些忧心的说,“赵旅长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有什么意见?”顾心钺奇道。 曾妈看他,见他是真不记得了就说,“好好的娶一个嫡女回去结果变成庶女是怎么回事?” “这事啊?”顾心钺摆手道,“他是识时务的,不会掐这个尖要这个强。” 没承想赵正还就在这件事上要了强。本来顾心钺是想赵正初上门的时候先和顾兴邦叙叙翁婿情,结果赵正看出来一个年轻的丈母娘,一问之下,知道自己娶个庶女,拿出枪就顶着顾兴邦的头说,“你这是玩我呢?要不是你家姑娘是个嫡出的,我犯贱娶她啊?” 此时站在门外的他的亲随也纷纷站到他身后举枪。 顾兴邦有些害怕,好歹还没吓的溜到凳子下,只淡定的说,“那你把顾心凝送回来就是。聘礼嫁妆就当赔不是了。” “爷还差那点小钱?爷的面子是让你这么来回溜的吗?”赵正不悦道,“信不信我把你们全家都突突了。” “那你想怎么样?”顾心钺闻讯感慨来,看到大堂中情形并无惊讶害怕神情,神色自若的走进去,当指着的四五支枪如无物。 赵正看着他冷哼,“顾家如此敷衍隐瞒,怎么也得再赔我一个夫人才是。” “这个好说,我还有一女,心眉,正是二八佳人。”顾兴邦说。 赵正嗤笑着看他,“这么,你觉得我不配你家嫡出的姑娘?又拿个庶出糊弄我?” 顾兴邦懵了,“可是我并无嫡女。” 赵正正想说你没有嫡女,但你有个一个可以嫁人的嫡子时,顾心钺已经面色难看的让他慎言,“赵旅长如果对此次公干有疑问,大可回转去报告,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赵正此时却有些委屈的说,“当初我上门来求娶就是顾家嫡女,如今你告诉我嫡女是庶女,这哪里是结亲,明明是骗婚,结仇。” “你当初求娶的是顾家女,并非顾家嫡女。”顾心钺说,“不过区区几年,赵旅长自己说的话就忘记了?” “如果赵旅长来的目的是纠缠这些问题,那就恕顾家不招待了。”顾心钺并不想和他歪缠,“如果赵旅长想把顾家一门灭了,那就尽管来。” 赵正犹豫的收起枪,“别拿话激我,杀你,我可舍不得。” 赵正收起枪后就骂起亲随来,“都是猪脑子?老子开玩笑的看不出来,都把枪收起来,伤到花花草草怎么办?” “赵旅长想来另有住宿安排,顾某就不留宿了。”顾心钺说。“本该设宴款待,无奈家中不便,赵旅长这便回了吧。”话说的极不客气。 赵正倒真的大手一挥,准备走了,“我留个人在门房,若你要找我就遣他。”赵正说。 呼啦啦一群人走了,顾兴邦这才额间冒汗的端起茶杯喝水,“竖子无礼。” 顾心钺看他一眼,转身就走。“等等。”顾兴邦忙叫住他。 顾心钺回头无言的看着他,顾兴邦说,“嫡女变庶女是咱们对不住他先,怕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恐怕还是要描补一下。” 顾心钺挂着嘲讽的笑道,“依你的意思,该怎么描补?” 顾兴邦咳嗽一下,“本来把心眉送去也是可以,心眉心高气傲,赵正有枪有钱,也不算辱没她。但是现在是赵正看不上她。刚才看来,他好像对你有些意思,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顾心钺看着他,心里翻涌起无数的指责和质问,出口却是轻飘飘一句,“顾家如今是我做主,就不劳烦你费心了。”说吧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顾兴邦不曾留意,从苏青照变成侍妾后,顾心钺就再没叫过他一声爹。 顾心钺回到自己院中,曾妈上了茶,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少爷的脸色有些不对呢。” 顾心钺长叹一声,苦笑着对曾妈说,“我真怕我一个忍不住就弑父了。罪孽深重,拿经书来我看一看。”   ☆、第97章 沈鹤立现在真是被人装进一个四方盒子里,憋屈的很却不知道从哪找到口子出去。大夫确诊了画眉确实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可是确诊后怎么处置才是棘手大麻烦。 沈鹤立无言的叹气一声,当时也是糊涂了,不该顺着顾心钺说的请大夫来确诊的,直接嘴巴一捂扔了出去,他没做过自然不承认。结果现在确诊了,又骑虎难下了。 但是他打心眼认为是这个女人撒谎,如果大夫说没怀孕,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跟顾心钺说他是被构陷的,如果不确诊就赶出去,就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心虚。问题是现在确诊了,怎么处置还是会有欲盖弥彰的心虚感觉。 他不承认画眉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不管事实是不是他都不承认,确诊后他的想法就一条灌了药把人送出去。他连钱都不想给,这么心机深重设计陷害他,他还给钱给她?这不是傻的吗。 沈李氏进来时就看见他阴沉可怕的脸色。她其实也有些不想来,毕竟这事源头上是因为她没有把人送出去,现在这个局面她忐忑了许久也没个主意,还被沈雀鸣指责了一番,但是发财过来说这一天过去,沈鹤立除了进了点茶水,其余什么都没进。 这不是胡闹吗?担心沈鹤立的身体,沈李氏还是过来了。 “大儿,莫多想,吃点东西吧。”沈李氏说,“头胎总是有风险,画眉这个样子,指不定也没福气坐的稳这胎。” 沈鹤立看他,之前还忧心他娘会觉得他下手毒辣,没成想竟然他娘会先说这孩子的事。 “这事是娘牵累的你,也是老眼昏花看不清画眉的野心,让她做下这等丑事。”沈李氏说,“就算你如今只有一个孩子也不姓沈,就算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这样来的孙子,我都不要。”她会说这话也只是因为现在这个孩子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如果是个已经落地的男婴,她抱在手里还真的说不出不要的话。就算她现在这么说又何尝不是隐隐的试探沈鹤立,就算母亲下作,留下孙子也是好的。谁知道顾心钺还会不会帮你生孩子。 “娘,这话我再说一遍,日后顾心钺若不生孩子,顾思慎就是我唯一的儿子,即使他姓顾。”沈鹤立说。 “本来打算直接一碗药下去孩子没了把人赶出去。”沈鹤立说,沈李氏的话突然有的别的念头。听了“但是现在不了,不管是娘,还是别人,恐怕都信了五分这孩子是我的,我偏要把这孩子的真正父亲找出来,平白无故担了这一盆脏水,日后还得承担杀子的名头。” “但若查出真的是那一次酒后意外怎么办?”沈李氏小心翼翼的问。 沈鹤立已经找到了打开困境的门,冷哼一声却不说话,眉眼阴沉,如果真是一次设计成功,他也有办法找到孩子的生父。 “你有主意就好。”沈李氏见状也不再问,“顾心钺那你还是得去一趟,好好解释一番。” 沈鹤立倒不担心顾心钺误会他,他也知道顾心钺真要生气,也是生气在他明说把人撵走了,结果人还在他家住着的事。解释还是得去解释,怕顾心钺疑心上沈李氏,是故意把人留下给他添堵。 沈鹤立简单洗漱一下就坐车去找顾心钺,等到了那再吃饭,顾心钺见他这个样子总要心疼些。计划的好好,结果顾心钺不在家。门房不让沈鹤立进去,摘星楼没正经主子在,谁敢把他迎进去。发财塞些钱,让门房去摘星楼不拘是哪一个大丫头请一个过来,就是曾妈也可以。 门房收了钱点头答应去帮他跑一趟,另有门房请了他两进去偏见坐着等。沈鹤立思索顾心钺这个时候去哪?发财和小门房一搭一搭的聊起来天来。 “你家大少爷不是不喜欢出门吗?怎么这个时候出去了。” “呵呵呵。” “怎么了?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里头也有些干系。” 发财识趣的又往他手里塞些钱,门房才神秘兮兮的小声说,“二姑爷之前不在京都,最近回了京都才知道我家老爷又再娶,二小姐嫡女变庶女的事,吵着要老爷给个说法呢。二姑爷看上咱家大少爷了。” 发财闻言一震,扭头去看沈鹤立,果然面色不悦。 偏偏门房还在说,“也不怪二姑爷惦记,我家大少爷长像实在没的说,就算结婚又离婚了,还有个拖油瓶,大把的人哭着喊着让大少爷嫁给他,” 发财见沈鹤立的脸色黑的没法看,连忙扯开别的话题说。 “不是说大少爷御下极严,仔细别说了,小心板子上身。” “旁的不能说,这些倒是无妨,自从大少爷出了门又回来后这顾家的门槛都被前来求娶的人踩没了几块。”门房不甚在意的说。“谁都知道的事,再说,这也说明我家大少爷风华绝代。” 小厮带着黛眉来的时候,大门口也停下一辆车,沈鹤立以为顾心钺回来就出来来迎,然后就看见赵正狗腿的给顾心钺开心门,前前后后殷勤的很。 顾心钺竟没有推开他。 沈鹤立这心思啊,跟大水淹了金门寺,排江倒海的翻滚。赵正见了他还给个挑衅的眼神,顾心钺看见他脚步也没停。“你怎么过来了,家里的事了结了吗?” “找着门了,让人去查去了。”沈鹤立说,“没见着你吃不下饭,找你来续命。” 顾心钺看他一眼,转身对还跟着的赵正说,“赵旅长还不走?” “好大哥,你总要留我一餐饭吧,咱们还是有些亲戚情在里头。”赵正嬉皮赖脸的说。 顾心钺点头,对门人交代说,“去置办一席,请老爷过来陪二姑爷喝酒,我今日身子惫懒,就不奉陪了。” 说着无视赵正哎哎的叫声就径自往里走了,沈鹤立跟着进去,没人拦他。 到了摘星楼,曾妈早有眼色的上了双份的茶点,顾心钺自顾去屏风后头换衣服,沈鹤立坐在炕桌边,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影子,食不知味的吃着茶点。 顾心钺换了常服出来,见沈鹤立有一块没一块的往嘴里塞点心,也没见嚼,动两下就咽下去了,这会子到他面前来装样了,又生气又心疼,索性不去看他,对曾妈说,“我有些饿了,早点传饭吧。” “是。”曾妈说。 顾心钺坐到沈鹤立对面,“你喝醉酒是我的错咯?” “不是。” “你的下人没守好你的门让你被女人强上了是我的错咯?” “不是。” “那你摆这个脸色给谁看?”顾心钺恼道。“还要我上赶着陪不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沈鹤立伸手拉过顾心钺的手攥在手心。无奈的苦笑说,“我自己疏忽出了这么个篓子,来见你都觉得没脸,偏偏又发现你是那天上皎皎的明月,人人爱慕,我只是喝了一坛老陈醋罢了。” 顾心钺反手握住他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气闷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有错的地方。” “嗯?”沈鹤立不解。 顾心钺气红了眼,“画眉是我让叫过去的,你们出京都的时候,我让她在路上寻机被老太太收用,当个贴身奴婢伺候你们的。原本一家子都是顾家的家奴,后来你们回京,我听说你要纳她,一气之下就把她一家子都打发出去了。若现在她家人还在顾家,她肯定不会这么大胆。”奴才背主,这是耻辱。 “你派过来的?”沈鹤立问。 “我知道你要嫌我多事,但你们走的时候又没带什么下人,你娘是个心软的,你妹子是个天真的,我只是顺手指了个稳妥人,哪知道伺候久了她就有了自己的心思。”顾心钺捂脸有些羞愧的说。 沈鹤立牵着他的手坐到他的身边,把他揽入怀里,“只要你信我的心,旁的都不重要。我也信你的心,领你的情。那个丫头是自己心大了,还让你不开心,纵使她的家人被你放了出来,我也要找到,让他们知道,算计我,算计你,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顾心钺只难堪了一会,推开沈鹤立,让他坐到那边去,“坐在那,吃了饭就回吧,我这几日有要紧的事,你先别上门,等我让人去叫你。” “也好。”沈鹤立摸着他的脸说,“我趁这几日好好把这事了了。”   ☆、第98章 我家的 报纸上热热闹闹揭秘伪朝背后黑手是谁时,在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时候,顾心钺就出手了,不过三天功夫,乔装打扮的王孙和苏公公就出现在京郊的一个码头上。 不远处是赵正带着人在禁戒,顾心钺系着披风,夜风凄凄,在上船前王孙非要再和顾心钺说会话,他是存了必死的心了,没想到吃了晚膳就被人劈头盖脸的带走,得见天日时已经在江边上。 王孙看着顾心钺,神色复杂,现在他明白了,顾心钺把他从皇宫里带出来,报纸上的传言也是顾心钺的杰作,“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要知道,我宁愿是莫家子孙死去,也不愿顶污名苟活。 “苏公公费劲千辛万苦保了你这莫家最后一支香火,你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就死了,岂不浪费他的一番辛劳。想来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愿你这样。”顾心钺说。“如今一盆污水在你头上,你先好生活着,等到若干年后总有平反的那天。” “你这么有法子,把我从禁卫森严的皇宫救出,就没有别的全的法子了吗?”王孙颤抖着声音问。纵使是救命大恩,到底还是有些怨尤。 顾心钺看看这他叹气,“把你从皇宫中救出容易,这四海之大,给你找个安身之所活着,却不容易。你若还是莫王孙,天下未明之前,有的是人想要你的命。还是你想再被人利用一回,末朝功过自有人说,你难道想做个别人口中的丑角。” 王孙神色凄然,不在说话。 苏公公宽慰着他,“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丽妃娘娘临别的话还历历在耳,不求我儿执掌山河,只盼我儿平安富贵。这事原本是老奴贪心,累的主子深陷泥潭。顾少爷高义,救我们主仆一命,以后能隐姓埋名平稳度日。” 王孙看着苏公公,他年幼就出府,身边只这么一位忠仆,感情非比寻常,“公公无须自责,也是我心高气傲不懂事,才会辜负了娘的心意。” “那老奴侍奉主子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日后这京都咱就不来了。”苏公公眼含热泪的说,这话也是说给顾心钺听,让他放心。 “苏公公行事稳妥,我自然相信。”顾心钺说,手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一些盘缠,公公不要嫌少,少不得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活几年,万事小心为上。”丽妃自然不会让苏公公光杆子一人带着孙子出去,皇宫打点一人,就够人用的了。顾心钺这么一说只是让他们小心别连最后一点依仗都被人瞧了去,多有些钱,总能过的松快点。 苏公公接过盘缠,跪下来给顾心钺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顾少爷大恩大德,奴才等落地安稳后必给顾少爷立长生牌。” “苏公公快请起吧。”顾心钺说,“时候不早,就走了吧。山高水长,盼君一路安好。” 王孙看着顾心钺,当年不经事时还想着若能得顾心钺做伴就好,如今什么都勘破了,只觉得当初的自己着实可笑,罢了,是是非非都已尘埃落定,他救他一命,这事欠下了他的恩情,王孙给顾心钺鞠一长躬,他领情了。 远远站着的赵正见他们说完了,就上前让手下带两人上船,转头对顾心钺说,“内宫你都打点好了?不会殃及到你吧。” 顾心钺摇头,拢了拢披风。“一路顺风。” “好冷的心啊,这拢共没见几次面的人你都会细细叮嘱,轮到我这大妹夫了,怎么一句一路顺风就给打发了。”赵正玩笑道。 顾心钺却不回他,转身走了。幸好慎儿被带去早庄,如今还没回,他有心思料理这些。等这事了了,慎儿也该回来了。想想儿子的肉脸蛋,顾心钺心中火热,也不觉得冷了。 画眉这事好查的很,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归根究底沈家是从小户人家上富起来的,大大小小规矩都不严苛。沈鹤立的心思不在内宅上,沈李氏也是素来对下人宽容的很,门禁抓的松。才会被画眉内串联丫头小厮,外会外男有了私交。 既然做了坏事自然会露了痕迹,沈鹤立顺藤摸瓜把事了解清楚,画眉被叫来,见了肚中孩子生父跪在堂下,惊慌失措,又沈鹤立把她家人也找了来,画眉知道自己的出身终究被沈鹤立知道了,哀叹一声,萎顿在地,再没有旁的心思。 沈鹤立不是碎嘴的人,这次被设计大约是动了真火,当着一屋子大小的面,好好说道了一番,“你本是顾家的家奴,太太心疼老夫人出远门,打发了你来照顾。自你到了我家,老夫人也算对你看顾有加,让你领了一等丫头的例,下头管着七七八八。” “没想到却养大了你的心思,我一向自爱,旁人也知我心中挂记着太太。偏你这太太的家奴要巴巴的靠上来。太太心善,给了你体面,也放了你家人的良籍,老夫人也说了,日后你出门子,给你添妆送嫁。你还不知足,动了歪心邪念。” “你口口声声说是伺候了我才有了身子,今日你家人也在此,你敢说那边跪着的那男人是谁?你们从何认识,多长时间见一次面,在哪见的面,见面又做些什么?” 画眉不住叩首,“奴婢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老爷老夫人且饶我这一命吧。” “你不说,我就让他说。”沈鹤立点着那男人说,男人不过是街上的混混,最会察言观色,这时忙说,“实在不关我事,这人是我在街上认的兄弟,相交已久,说是有个姐姐想介绍给我,我便来了。画眉人物心性我本是喜欢,想向老夫人求娶,画眉不愿意,却又肯和我行了好事,我还万分不解。今日若不是老爷找了我来,我还不知道画眉怀了我的孩子。” 男人指的人正好是画眉的弟弟,沈鹤立冷笑,“原想着画眉一个人富贵窝里迷了眼,没想到一家子上下都不是个好东西。太太还道早早放了你们良籍,若不然翻手收拾轻轻巧巧。我倒是觉得,放了良籍更好收拾,保管让你们有苦说不出。” 画眉一家也连忙磕头求饶,见沈鹤立不为所动,又朝沈李氏磕头求饶,沈李氏面陈如水,“我自认对画眉不薄,比起我亲生女儿来,物质上也不差什么,竟这样戏弄我,戏弄我儿,只当那些日子的感情都喂了狗了。”说完起身往外走,不欲再探这些龌龊纠纷。 沈鹤立叫了巡捕房来,来的竟是顾心慨,他在巡捕房无事,听说沈家报案,心里想着这沈鹤立没什么地方出彩,大哥却看重他,虽然现在两人还没和好,但还是给他几分脸面,就亲自带了人来。 沈鹤立见是顾心慨来,有些意外,却也是正好,他不说画眉怀孕设计他之事,只说下人串通外人偷了家中钱财。顾心慨也是乖觉的,知晓沈鹤立的意思,大手一挥,就让手下把这些人都送回巡捕房好好审查一番,可还有别的作奸犯科之事。 沈鹤立留顾心慨在家饮酒,没想到两人说话竟很投契,直到落日时分,才让送了顾心慨回去。 顾心慨面庞微红,回到家中想了想还是去找顾心钺,顾心钺见他满身酒气,让紫葛上了解酒茶,“你今天又不轮休,在哪喝的醉醺醺回来。” “在沈家,我原以为沈鹤立没什么好,没想到还是有几分意思,不怪大哥惦记着他。”顾心慨笑道。 “你怎么和他碰上了?”顾心钺奇道。 “他家报案,家里一个小丫头片子勾结外人偷盗家财。”顾心慨说。 顾心钺思量一番,想来是画眉了,仔细问了顾心慨知道除了一家子外,还有个面相油滑的男人,知道定是画眉的姘头,想着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鹤立的种,总算心安定了。冷哼道,“什么偷盗家财,只是丫头心大了爬主子的床,怕不可靠,起了移花接木的心思。” “什么?”顾心慨道,“怎会有这么蠢的人,孩子生下来不就露陷了?” “先依着肚子的孩子定了名分,再一个错手跌了孩子就是。”顾心钺道,“内宅里的门道多着呢,所以我让你只有你老婆一个,女人多了是祸不是福。” “就那一个就够我受了。”顾心慨连忙摆手道,“我特意转到大哥这来就是想散散酒气,要不然回去就要被教训了。” 顾心钺笑,“那婢子原本是我派过去伺候那家老太太了,现在出了这个事,我也脸面无光。” 顾心慨闻言知雅意,“大哥放心,我必定好好审他们,这么说来那家人也该是顾家家奴才对。” “早些时候我放了他们的奴籍,谁知道放出错来。”顾心钺冷笑道。 “主子的恩典让他们好好做人,他们不做,那就继续回去做奴才吧。”顾心慨道,“现在旁的地方不兴再收身契,蛮疆倒还是一如既往,就都打发到蛮疆去。” “你看着办吧。”顾心钺说。“你这身酒气在我这是散不开了,回去后直说和我家的喝酒去了,想来弟妹不会怪你。” “大哥好不含蓄,如今就是我家的我家的称呼了。”顾心慨笑道。   ☆、第99章 过度 闹出这么个事,沈李氏很是心灰意冷,挥挥手让沈鹤立把家中的下人全发卖出去,沈鹤立劝她,就是生气也不在这下子,把人都打发走了,这么大一个家,岂不要累坏妹妹。 “我没脸见你媳妇了。”沈李氏说,“我原是乡村野妇,实不是老封君的料,我撂挑子不干了,你找你媳妇去。” “娘。”沈鹤立说,“顾心钺就算和心意相通,眼下却是回不来的。再说,弟弟妹妹还没婚嫁,你这时撂挑子怎么能行。” 沈李氏也羞愧的很,“我原想着人家来家里做事都不容易,我能宽松些就宽松些,没想到纵着她们内外勾结坐下此等丑事,这若还在末朝年间,一家子女人的名声都别想要了,一起跳河得了。” “下人是下人,和主人有何干系。”沈鹤立说,“这批人不好,再换批人就是。” “你叫你媳妇叫个人过来帮我帮衬着。”沈李氏说,“画眉在起心思之前,里外帮了我不少,还是有些能耐了。” 沈鹤立苦笑,只要老娘能打起精神来,他就厚颜开这个口好了。 顾心钺半夜从码头回来,只休息一会,刷刷写了些东西让人送到报社去印,又请了曾贵格来,打嘴炮也要请专业的出场不是。 曾贵格听顾心钺如此这般的说后,笑着问顾心钺,“如今南边的赵钱孙和陈卫,未必没有一争之力,东家却铁了心要上北边这条船?” “赵钱孙的出身现在占据的地盘都表明,他不是问鼎天下的主。陈卫倒是不错。”顾心钺说,“年纪有为,敢闯敢当,可惜他的心尖子自己跑到北方来,平白少了智囊不说,落到别人的地盘上,少不得要被人牵制住了。” “原本在京都和陈兴汉就有些香火情,如今自然做熟不做生。”顾心钺说。 曾贵格不说话了,片刻后笑道,“做大事不拘小节,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 “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创业路上自然要少许多心酸。”顾心钺说,“陈兴汉有蒋承君,后方给他打点的妥妥的。早前陈卫和刘一炎分江而治的时候非常没有称鼎天下的野心,可惜跑走一个人,如今也只能偃旗息鼓,当陈兴汉的马前卒。” 曾贵格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 顾心钺安慰他说,“如今我看陈兴汉胜的局面有七八分,陈卫跟了他倒不会有什么坏处。日后蒋承君建阁,必要三顾茅庐来请先生出山,一为政,一为军,先生就不用躲的这么辛苦了。” “谁躲了?”曾贵格横眉竖眼道,“我如今教教书带带孩子,心血来潮就在报纸上打打嘴仗,日子好不逍遥。什么三顾茅庐,什么为政为军,都和我没什么干系。” 顾心钺只看着他呵呵。本来他对自己被迫成为男妇需要承欢人下是很不悦的,但是嫁了沈鹤立后,喜欢上一个人自然不觉的承欢有什么要紧,再又看见像蒋承君,曾贵格这样的人物,也会倾心于男人,久而久之就觉得此事稀松平常了。 比起女人来,总还是男人得趣些。 曾贵格告辞后,顾心钺才放心准备补眠,特意交代今天的报纸放到书桌上,他醒来后再看。 沈鹤立来找顾心钺时,曾妈说他在补眠,沈鹤立心思一转,径自进去了。曾妈让那些年轻丫头都回房歇着去,她坐在房间外的廊下,拿个针线活慢慢绣着,少爷要再生一个才好呢。 沈鹤立倒不是一进去就闹他,见他眼下青黑,怜他辛苦,自己脱了衣服进去被窝,只想先陪他睡会。顾心钺睡梦中感觉到热源,就不由自主的靠近,两人如藤缠树一般的睡做一团。 这一觉睡到午下,朦朦胧胧感觉到胸口压着什么东西,顾心钺不安的醒来,身上早已被沈鹤立剥的赤条条,沈鹤立埋头在他胸前,啃咬着胸前凸起。 “你什么时候过来了?”顾心钺哑着嗓子问。 “嘘,我没过来,你做梦呢。”沈鹤立笑说,“做了一场舒服的春-梦。” 顾心钺闻言重新闭眼,“好好伺候着爷。” “得令。”沈鹤立笑的得意。 沈鹤立如今人成熟了,在这事上控制力更加娴熟,只弄的顾心钺全身都如煮熟的虾子透着淡淡的粉,上下软的像一滩水,眼神迷茫,显然极其受用,舒服的如置天堂。等沈鹤立泄了,还抖个不停,沉醉在余韵中。 沈鹤立抱着他,不停啄闻他的脸颊肩窝,“可想死我了。” “算日子,慎儿后天就该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去接?”等恢复平静后顾心钺对刚才的失态有些难为情,虽然极享受现在的温存,就故意说些别的话题转移。 “嗯。”沈鹤立道,“不是你那表弟也要一起上来,我设宴请他吃一顿吧。”   ☆、第一百章 撒花 蛮疆王轻易不出蛮疆,现在虽然不在京都,但京都发生的一切依旧牵动着他。本来最开始爆出伪朝买过的消息时他就琢磨,王孙这枚棋子算是废了,该怎么退场才是利益最大化。 当初扶持王孙上位,一个是投石问路,一个借机立靶。如今路也问明了,靶子也被打烂了,就该功成身退。无奈还不等蛮疆王动作,也不知道是谁私下动作,竟然说王孙是假的。 蛮疆王虽然还算灵敏的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冲着他的来,但是没等他拿个章程,在层层守卫中的王孙和苏公公不见了。 接到电报,蛮疆王气个倒仰,“废物,废物。”砸烂了好几个花瓶,鞭长莫及却也不知道一下要怎么反应。 不用他反应,一个小太监在巡捕房前撞柱子,只说王孙已经被害了,京都巡捕房就当这是一件谋杀案件接了,在京都护卫营的协助下,皇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绑了扔牢房里候审。 先头挂着伪朝廷官职的人也都抓起来,一个巡捕房牢房装不了,在京都护卫营的操练广场搭了个大棚子,才堪堪装下。 顾心慨头一次指挥着这么大阵仗,人都要乐疯了。让人送了铺盖去巡捕房,就住在巡捕房了。京都的报业也疯狂了,甚至上江,广市都有记者来,还有欧罗巴的洋记者,无论何时都是二三十人围在巡捕房外,只为得到第一手消息。蛮疆王就这样被扒的底裤都不剩,野心暴露在全国人民面前。 现在整个黄金国都为这一个案子牵动心神,在背后引导这一切的顾心钺此刻却在城外路边一家茶摊上,看着进城的道路,一刻也不想眨眼。 “你先喝茶,还没那么快到。”沈鹤立坐在他对面,给他倒茶。这茶馆建在大道旁供来往客商歇个脚,鱼龙混杂的不少人,顾心钺又长的一幅好相貌,这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上一看,沈鹤立有些气恼,早知道在城门口接了。 顾心钺见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沈鹤立摇头,总不好跟他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还为别人看他两眼就吃飞醋,太小儿情态了。 顾心钺见他不说,也不追问,如今他一颗心都在即将见到的孩子身上,孩子他爹还真没什么要紧的。 不一会儿就看见骑着马的石青出现在路上。现在虽然诸多西洋车可以代步,马和马车如今还是出行的大头。石青走前头是在前头探路了,既然看见他了,估计慎儿就在后头了。 想到此,顾心钺都坐不住了,只往门边走去看着来路。石青下马过来给顾心钺见礼,顾心钺连忙问到哪了,石青说还有一刻钟变到。顾心钺又问坐的马车还是西洋车,顾思慎可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沈鹤立无奈的说,“还有一刻钟你就都知道了,何必现在巴巴的问,我看石青嘴皮子都裂开了,你好歹让他喝口水歇歇。” 顾心钺只能放石青去喝水,却对沈鹤立说,“从慎儿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我这么远这么长时间,手头有事的时候还能缓一缓,闲下来的时候揪着心的想。” “我知道,我知道。”沈鹤立说,“我的心也是一样的。” 顾心钺也不过是等的心焦时想和沈鹤立说说孩子经好缓解一下,哪成想沈鹤立倒是见缝插针的表白心意,他对顾思慎能有什么揪心的想,想来想去还不是两人分开的那五年,顾心钺微恼的瞪他一眼,孩子都这样大了,还这么不庄重。 沈鹤立笑眯眯的去拉他的手。 一刻钟后,两辆青棚大马车缓缓驶来,顾心钺脸上带了笑,马车在顾心钺面前刚停稳,马车门就被推开。 “爹——”顾思慎清脆的叫道。张开手让顾心钺抱。 顾心钺一把抱过来,“慎儿。” 王玉林也探头出来问好,“表哥。”见了沈鹤立也颔首示意。 “都坐车上,回去好好聊。”沈鹤立说。扶着顾心钺上马车,他也跟着上马车。顾心钺自然抱着顾思慎不撒手,两父子黏糊糊的你问我答,沈鹤立早有准备,就和王玉林聊天,让他不至于觉得尴尬。 到了顾家门口,沈鹤立倒是先下去了,笑着对王玉林说,“表弟,你先去洗漱修整,我晚上在沈府设宴为你接风,到时再让车来接你。” 王玉林见顾心钺没有反对,便点头应好。等沈鹤立走了后,王玉林才笑着问顾心钺,“这算哪条道上的接风宴?” “到底是孩子他爹。”顾心钺不在意王玉林语气里的打趣意味,“我会和你一同去。你如今是个什么打算。” “再想无忧玩耍是不行了。”王玉林叹气说,“我爹让我来找表哥,在京都找个差使,日后说亲也好有些面子。” “舅舅没留你在早庄?”顾心钺问,说亲,京都找个差使?这是把婚姻大事也托付给他了。 “家里成才的太多,我这个不成才的铁了心要在外头闯荡,他也只能匀了。”王玉林笑说,“待安定下来,还得劳烦表哥给我牵线搭桥,介绍个二八淑女才好。” “先住下来吧。”顾心钺略一思索后说,“等蒋承君回京都了,再好好合计去弄个什么差使。” “都听表哥的。”王玉林笑说。 马车一溜进了顾府,顾心钺抱着顾思慎回房,自有顾家的小厮来接王玉林去客居的棠新苑,“表少爷,小的伺墨,少爷让我在表少爷跟前伺候。” “伺墨,不知姑父现在可在府上?”王玉林问。 “老爷去前门子听戏了,并不在府上。”伺墨说。 “那便算了,我行李中有一箱子是装的土仪,你便按着上面的标签一个一个送过去。”王玉林说,“等姑父回来再来通知我,我好前去拜见。” “知道了表少爷。”伺墨说。 顾心钺这边抱着顾思慎,亲亲热热不够,顾思慎从舅爷爷家回来,胖了一圈,抱着还沉手,顾心钺却只高兴,听他叽叽喳喳说着路上的趣事,在舅爷爷家的趣事,每到句尾的时候都要加上一句,爹,我好想你啊。 爹也好想你。顾心钺像个傻爹一样,抱着儿子怎么亲都不够。本来顾思慎三岁后,他就不曾和他这么亲密了。如今分离半月有余,倒跟夫妻之间小别胜新婚似的。 顾心钺亲手给顾思慎洗了澡,换了衣服,厨房送了点心来,亲手喂他吃。等他兴奋劲过了有些想睡了,顾心钺又哄着他睡觉。看着小小的人儿手握住他的衣角睡觉,顾心钺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少爷。”曾妈悄悄的进来,欲言又止的小声唤道。 “怎么了?”顾心钺同样小声的回道。 “二小姐端着点心去棠新苑了。”曾妈为难道。顾心钺回头看她,这样也值得她来回禀,曾妈有些羞道,“表少爷不曾理她,如今二小姐正端着点心盘子在棠新苑门口站着呢。”要哭不哭的好不膈应人。 “你去和苏姨娘说,我给二小姐找了几个婆家,让她和二小姐好好参详参详。”顾心钺平心静气的说,“日后让当值的小厮都机灵点,怎么让二小姐去外院?” “知道了。”曾妈说道,又轻声出去。 待到傍晚时分,顾兴邦还没有回来,顾心钺和王玉林却是要出门赴宴了,顾思慎这会倒是不要顾心钺抱了,因为现在肚子饿了,顾心钺只肯让他吃两小块点心垫垫胃,到沈府才吃正经晚饭,早就急不可耐的催促他们快点。 顾心钺看着玉树临风的王玉林,似笑非笑的叹一句,“表弟往日辛苦了,想必这扑上来的桃花数不胜数。” 王玉林拱手求饶,“表哥快莫要笑我了。”旁的人就算了,如今是表哥的庶妹,虽然和表哥不对付,但是姑丈一点面子还是要给。要不然他早就捉弄的那人不敢靠前了。 分作两车前往沈宅,顾心钺一上车,却看见沈鹤立抱着早先上车的顾思慎笑盈盈的看着他,如果他的手没有放在顾思慎嘴巴前。 顾心钺失笑,“这是做什么?来了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原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这小冤家不配合。”沈鹤立颠颠怀里的小胖子说。顾思慎不满的回头,“爸爸,我饿了。”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奶奶让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芙蓉虾。”沈鹤立说。 沈鹤立在沈家给表弟设宴洗尘的提议在顾心钺那过了后,还真费了几番心思来,宴客的客厅餐厅换了新的水晶灯,新请的小丫头一色儿青葱水嫩,重点是今日主厨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御厨,要的价钱高,也是有真本事,为了这次宴席提前五天就在准备了。 沈李氏,沈雀鸣,沈雁飞都上席作陪,沈李氏对王玉林笑说,“都是自家亲戚,不要拘束。” 团团围坐在一起,没有刻意敬酒,席面又花团锦簇,热气腾腾,王玉林瞄一眼顾心钺,见他表哥真的是认认真真在吃席,浅笑下,放下心底一丝不自在,也安心吃起饭来,别说这个厨子还不耐,席上还有几个鲁菜,这位表哥夫还是挺细心的。 吃了饭后,众人移至客厅,顾思慎坐在沈鹤立怀里,摸着小肚子,“爸爸,今天的菜菜真好吃。”顾思慎大小顾心钺就不曾跟他说过叠字,连仆人都不曾。这一去早庄,被那些个舅奶奶,姑奶奶,舅妈表姐连番心肝肉的疼爱,也学着小表弟的奶声奶气说叠字了。沈鹤立疼他什么样的自然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只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小肚子,“慎儿喜欢吃,爸爸把厨子留下来天天给慎儿做吃的怎么样?” “为一个小孩子留一个老厨在家,骄奢太过。”顾心钺不赞同说,其实顾家也曾有几个手艺了得的家厨,但这宫里出来的不管手艺如何,心气都高,要价不低,再者在宫里做菜的习惯也带出来,一道小菜也要七八道荤菜来配,不是沈家现在能养的起的。 “我也不养在家里。”沈鹤立说,“你知道有本事的厨子出来都自己开馆子了,但是开馆子难道只要手艺好就能开的成的,这个厨子我观察了许久,颇有自知之明,也不胡乱开馆子,就以给别人做席面糊口。我想着我现在的身份地脉,开个御膳馆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有钱,他有技,开个馆子,我平常请客吃饭也不过是从这个钱袋子到那个钱袋子。自家人想吃个味也方便。” “哥哥要开饭馆?”沈雀鸣问道,她心里存了事,刚才席面上就是少见的娴静模样,如今吃饱喝足,又是说的自己感兴趣的事,就恢复本质欢快的问道。 “香风百货我让她拿着练练手,没想到还练出兴致来了,现在这饭馆还没影呢她又惦记上了。”沈鹤立和顾心钺打趣道。 “多学一样总不是坏事。”顾心钺笑说。 “说来临海州那一带最是重男轻女,但是广市风气却与别地不同,有不少商界女英雄,出门谈起生意来不让须眉。”王玉林凑趣的说。 “也没那么好。”沈雀鸣羞道,面似火烧,心似蜜甜。 “开个馆子倒也不错,只不过明亮亮的顶着御膳名头可不行,再着地址也不能选到什么前门子大街,长安大街这些热闹地方,像是亲王府,怀明园,熙寅园边上选个景色优美又幽静的院子就不错。”顾心钺提议道。 之后一众人就热闹的为这个饭馆出谋划策,言笑晏晏。 等到顾思慎趴在沈鹤立身上开始流口水,顾心钺才起身告辞,沈鹤立自然是要送他回顾家的,王玉林和沈李氏沈雁飞告别后坐上车,表哥和沈哥恩爱有加,他就不好做个不识相的电灯泡。 目送车子远走后,沈李氏回头看一眼眼含春水恋恋不舍的沈雀鸣,不由叹气,“不该听你哥的让你自己找,弄的你现在年纪大了,心思也大了。” 沈雀鸣不好意思的跺脚,“娘,你说什么呢?” “明天我让媒婆带着画册来,你自己挑选一个,别动没用的心思。”沈李氏头疼的说道。 “娘。”沈雀鸣闻言却白了脸,委屈道,“难道女儿自己选的不好吗?” “就算选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人家什么家世,能看的上你?”沈李氏叹道。“你早点歇了心思,别让你哥哥嫂嫂难为。” 沈雀鸣一跺脚,眼眶含泪的扭身跑了。 “娘,二姐这是怎么了?”从头至尾一脸状况外的沈雁飞道,好好说着话呢,沈雀鸣就哭着跑了。   ☆、第101章 顾心钺没留沈鹤立在顾家,第二天一早,反而是沈雀鸣早早的来了。顾心钺笑着招呼,“昨天才见过,今天怎么又过来了。这么舍不得你大侄子。” 沈雀鸣娇俏道,“我舍不得大侄子,更舍不得大嫂你呢,要在家里朝夕得见才是好。”沈雀鸣说。 顾心钺昨天听说她现在管着香风百货,话题也就只围着那上面打转,直到曾妈来说,小少爷下课的时间快到了,沈雀鸣想着来这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没说出自己来的目的,也猜到顾心钺的态度,一时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真的不成吗?” 顾心钺看她这样子又何尝不心疼,叹道,“我只盼着你不要来和我说,自己能想通的。” “我真的不成吗?”沈雀鸣的眼泪滑过脸庞,却全然不知带着不甘的倔强问顾心钺,“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有些事情不是能改就能改的。”顾心钺怜道,“表弟在外游历多年,对妻子人选自有标杆,我还未问他所以不清楚,但我舅母外婆的择媳标准我却是知道的。出生清白是最紧要的,书香世家最佳,累代官宦家次之,最末乡绅之女也必要祖上出过几个举人秀才。此外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是必要的,再者舅家文风巍然,不说出口成章,寻常女眷办个诗会却是常有。” “你如今不过见他几次面,就非他不可了?依你哥哥疼你的劲,换了任何一个人,你都能嫁的好。何苦要去受那个罪。”顾心钺实心诚意的说,比起沈雀鸣的商户妹的身份,更严重的是她从小受的教育,少年慕艾是两个人的事,成亲却复杂的多。这样的她嫁到舅舅家去,就算表弟不嫌,她又怎么和婆母妯娌相处,别人说的话她接不上,甚至别人骂她她可能都听不懂。 读书人刻薄起来也是真刻薄。顾心钺打心里不想让沈雀鸣去过那样的日子,她如今这样就很好,以后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也能过的很好。 沈雀鸣拿着帕子把眼泪擦干,“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不管怎么样,我得试一试。” “你要怎么试?”顾心钺心口一跳。“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可一辈子别想进早庄王家大门了。” “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沈雀鸣笑着说,“那也是作践我自己。” “我回去找个老嬷嬷教规矩礼仪,诗经女戒我也会认真学习,我还要学几个贵族小姐喜欢的爱好。”沈雀鸣说,“我让自己变的再好一点,到最后就算没成,我自己不吃亏。” 听沈雀鸣这样说,顾心钺大感意外,对她点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曾经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表弟的意愿也很重要。你按自己想的做,若做的好,我不吝帮你说上一句。”顾心钺说。 “谢谢大嫂。”沈雀鸣说,“娘和大哥还不知道我来找你了,你先别说成吗?” “成。”顾心钺说。 同一座宅邸里,另外一对母女也在说着相似的内容,“不嫁,不嫁,不嫁。”顾心眉捂着耳朵扑在床上,百般不愿。 “你别任性,这些名单我都仔细看了,好歹都是身家清白,家有恒产的,也不是随意找了个破落户就把你嫁了的。”苏青照拿着册子细声细语的劝道。自从家里新太太进门后,她的精气神就一下子垮了,她生了那么多孩子,好吃好喝的养着还好,这待遇一下来,就依稀可见老态。如今寻常连顾兴邦一面都难见,意兴阑珊之下到底沉寂了下来。 “我不要这些人,我就要嫁给王玉林。”顾心钺从床上翻坐起来,眼圈红红的,“娘,你重新赢回爹的心,让爹重新让你当太太,把我许给他不就好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苏青照头按住抽疼的额角,“这事不可能,莫说现在你娘已经是这个处境,东山再起无望,就算当初你娘还是这顾家后宅的主人,你也嫁不进王家,除非你是顾心钺那早死的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有可能。” 顾心眉嘤嘤哭道,“就算给他做妾我也愿意,娘——”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苏青照点着她的头,“你娘做妾一辈子抬不起头,你也要去跟人家做妾。真是惯的你,这些你不喜欢咱们就不选,等你大姐回来,让她给你介绍个当官的,让你过去做官太太。” 顾心眉心里难受,重新扑倒在床上,还捶床。苏青照只能无奈离去。 沈雀鸣吃了中饭走的,正准备午休的时候,沈鹤立过来,顾心钺有些无奈,这两兄妹是约好了不成?沈鹤立还没吃饭,顾心钺让人重新给他上了饭,他歪坐一边,有些困乏了,上午说了那么多话,现在真的没精神再和沈鹤立说话。 “你身边有哪个丫头有空,去沈府帮我娘管下家吧。”沈鹤立说。 “什么?”顾心钺一个眯眼听的不是很真切就再追问道。 沈鹤立吃饱了让人撤了碗筷,他又就着端上来的铜盆洁手洁面,然后牵着顾心钺去榻上小憩,“我今天才知道,发财一直不肯说亲是惦记着黛眉呢,我看黛眉在你身边也一直没嫁,错过花期也可惜了,所以我帮发财问一句,要是成了好事也是喜事。”沈鹤立把人圈在怀里说。 “你之前说的不是这个?”顾心钺说,改成躺的姿势他愈发困了,眼皮子睁不开干脆闭上,只还分出几分心神来听沈鹤立说话。 “我娘管家软和了些,想让我找你借个丫头过去压阵,免得再出什么不雅事。发财这个机灵鬼今天就跟我说了他对黛眉的心思,我想,这样也成,黛眉嫁了发财就在沈家,顺便可以帮我娘管家。”沈鹤立说,“当然,如果你马上就能回来,管家自然还是你的事。” “容我再想想。”顾心钺闭眼道。 午睡过后,沈鹤立讨要了一个告别吻后心满意足的上班去了,顾心钺定定神,让曾妈和黛眉过来。 “黛眉,今日沈鹤立过来,帮他身边的发财求亲,我想着你们也认识,发财很得沈鹤立信任,虽是长随,成亲后恐怕也不会让他留在身边继续做小厮使,以后的前途还是有。就看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顾心钺和睦的问。 “太太让我嫁我就嫁。”黛眉说。 “听听,就是这句话,我反而不能做你的主。女人嫁人多重要一件事,你的后半辈子,你的子孙的一辈子,你自己没个主意,我怎么好帮你拿。”顾心钺说。 曾妈说,“少爷是个和善人,你们这些个从小伺候大的贴身丫头,少爷给了你们足够的自由,要嫁要挑人都由你,现在不比从前,自梳当嬷嬷没什么前景了,顾家现在留下的嬷嬷除了几个奶娘不剩别的了。” “再者四个丫头里你挑担走先,紫葛跟外头定亲都几年了,因为你没动静,她也一直不肯嫁。”曾妈说,“就算你看不上发财,以后我给你找个相亲对象,你也得见一见。” “我不忍你自梳当嬷嬷,花朵一般的姑娘,生生在我身边熬老,我看不得这个。”顾心钺和睦的说,“夫妻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堪,你看我和沈鹤立,之前还不是相敬如宾,如今这般恩爱,我也觉得有个人比没有好。” “那就发财吧。”黛眉说,没有一丝说道婚事的害羞,“我先嫁过去还能帮老太太打打下手,等少爷回来,我依旧在少爷面前伺候,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顾心钺笑道,“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虽然达成初步意向,但是顾心钺也不是草草就把人一副妆屉送了去就了事。他在晚上沈鹤立过来的时候说,“让发财正经找了媒人过来提亲,一概事务都要依礼行事,黛眉可是我身边第一个出嫁的,她有自小没了父母只知道有我,我得在顾家送她出嫁呢。” “这样可以?”沈鹤立说。 “从角门迎亲就是,下人间置办几桌酒席,总要弄的热热闹闹才行。”顾心钺说,“我的嫁妆不会少,发财的聘礼让他自己看着办。我这丫头放出去官太太都做的,若不是她一片丹心只想留在我身前,那小子才没这个福气。要是他有丝毫怠慢,我可是不依的。” “你把黛眉看的重,我看发财就不重吗?也是从小跟在我身前的机灵人。”沈鹤立说,“等他们成亲后,黛眉留在内宅做个管事娘子,我也把发财放到外头做一个管事,他的身契自然要给他,去改了籍,以后子孙就可以有别的造化。” “可不能放远了。”顾心钺又操心道,“年轻夫妻分隔两地不好。” “太太真是个心善人,也可怜可怜我,独守空房到天明。”沈鹤立笑道。 “你现如今十天有五天宿在我这的,要不要让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独守空房到天明?”顾心钺说道。 “五天我都嫌不够,真要我独守空房岂不是要我的命。”沈鹤立拦腰抱起顾心钺往床边走,“再说我也不忍太太如狼似虎的独守空房,备受煎熬。” 顾心钺笑的一巴掌拍他脸上,“你自己下流,以为旁人都跟你一样下流不成?” “这怎么能叫下流呢。”沈鹤立不服到,把人放在床上,居高临下意味深长的解扣子,“夫妻敦伦,天地之道,繁衍根本。”   ☆、第102章 求鸡血 蒋承君如今还在旗木桥备产,陈兴汉先带着大儿子回京都了,他往京都督帅府一坐,就表明了立场,也为现在混乱的京都局势做一回定海神针。蒋承君之前留下的人,如今是走路带风,风风火火,城门口的招贤榜都贴了三张出来。如今是急需人才。 顾心钺斟酌再三,还是等蒋承君回来后再举荐王玉林去州府上班,现在让他自己随意去京都转转,他想做那方面的事就去摸摸底。“我负责把你带到蒋总理面前,之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你想做出个什么样,你就要下多大功夫。” 王玉林点头,“我省的。” “人,车,我都给你安排了,需要钱的时候就让伺墨去账房支就是。”顾心钺说。 “谢谢表哥。”王玉林说。 顾心钺只让人送了点礼到督帅府算是知道陈兴汉回来了,没想到陈兴汉带着儿子就直接上门了。顾心钺赶到中庭接待他,“元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陈兴汉身边的亲兵手里拎着许多礼物,陈兴汉非常诚实的说,“不用多礼,我也不是特意来看你的,听说你这有个好老师,我是替我儿子求师来了。” 顾心钺静默无语的看着他,你这是求师?这架势我还以为你是来抢人的。虽然陈继志才六岁,顾心钺也郑重其事的和他打招呼了,然后对陈兴汉说,“那老师我也是礼聘过来的,性格有些怪,如果不是当初机缘巧合也不会请来当老师。” 陈兴汉说,“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土匪来抢人,好好说,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如果他的神色也如说了不成也行的淡定就好,知道求师只是表面的借口,顾心钺也只是在心里叹气,面上不显带他往书房走去。 这个时候是顾思慎上课的时间。 顾思慎早课不动笔,吃了早饭正式上课后就是曾贵格先检查昨天的作业,挑几个需要再练练的字让他先写两页大字平心静气。顾心钺带着陈兴汉过来的时候,他正站在书桌前,悬腕写大字,一笔一划非常认真。 一笔落完,转头看见顾心钺笑的眼眯起来,正准备叫人,曾贵格咳咳几声,顾思慎做个鬼脸,重新凝神写大字。曾贵格出来接待。这整个院子都给曾贵格支配,曾贵格领他们去别的厢房坐坐,顾心钺没去凑热闹,就站在外头看顾思慎写字。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或许更快,陈兴汉就出来了,见到顾心钺就直接说,“他不肯去督帅府,那我就每天把儿子送过来,有亲兵过来接送,不用你负责他的安全。对了,今天就开始吧,傍晚的时候我让车来接。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心钺看着说完就走的陈兴汉,目瞪口呆,曾贵格倒有些幸灾乐祸,让他体会一下自己刚才的心情,哪里来的土匪,一上来就要说请他去当老师,他想了半天的措辞文绉绉的拒绝了,他就直接说那你在顾府就多教一个学生,他每天把儿子送过来。 简直噎的人心口疼。 顾心钺和曾贵格对视一眼,压下心里万千吐槽,齐齐望向留在这的陈继志,陈继志被父亲丢下也没有慌乱,朝曾贵格弯弯腰,“有劳先生了。” 小的也是个会噎人的。 顾心钺干脆的一甩手走了,把这摊子交给曾贵格处理。曾贵格苦笑,到底受了陈继志这礼,问了他学了哪些东西后带他进书房,另找了一套文房四宝给他,让他写几个字。 顾思慎和长生都好奇的看着他,曾贵格只能先给他们介绍,“这是你们的小师弟,这是你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互相说名字和年纪吧。” “陈继志,六岁。”陈继志说,先看向长生,以为这个看起来年纪最大但又最瘦弱的是大师兄,长生虽然在顾家后来找了爹日子好过了,但是年幼时的亏损还是没有全部补回来,见陈继志先看向他,他就说,“我是曾礼,你可以叫我长生,也可以叫我二师兄,我八岁了。” 陈继志诧异的看着顾思慎,这个小豆丁难道是大师兄,看出他眼里的不服,顾思慎傲慢的抬起头,“我是大师兄,跟着师傅好好学吧。”说完学着他爹平常给小辈礼物的样子,解下胸前盘扣上挂着的平安扣给他。 陈继志瞪圆了眼睛,“你几岁。” “不管几岁我也是大师兄,你说是吗先生。”顾思慎说。 看小朋友打机锋也挺可爱的,曾贵格呵呵道,“没错,不以年纪排位,只看谁先拜师。” 陈继志看着顾思慎肉嘟嘟的脸上满是傲娇,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平安扣,转头写自己字去了。这么个小矮子,他才不会真的把他当大师兄呢。   ☆、第103章 两小无猜 沈鹤立过来顾府蹭中饭,见餐桌边安坐了三个小豆丁,有些奇怪的看向顾心钺,顾心钺面色平静的给他介绍,“这沈元帅的长子,从今天起跟着曾先生一起学习。” 沈鹤立了然,“这是陪太子读书?啊,不对,这不反过来了?”沈鹤立笑说。 “爸爸,有大虾。”顾思慎说, “爸爸给你剥。”沈鹤立坐下净手后给顾思慎剥虾,顺便剥了一个给长生,准备剥一个给陈继志就看到他紧张的小表情,沈鹤立一愣,“你吃虾吗?” 陈继志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叔叔,我不能吃虾,吃了会起红疹子。”如果把虾子已经放到他碗里他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幸好他在放进碗之前问了。 “哦,那就吃别的菜吧。”沈鹤立笑着说,“其余的菜合口味吗?” 陈继志点点头,“我不挑食。”说完扒拉一大口饭,作为佐证。沈鹤立点头,一气把一盘子白水大虾都剥了,除了两三个给长生外,一半给顾思慎,一半给顾心钺,全部剥完后才洗手开始吃饭。 顾心钺早给他盛了一碗汤如今正好是可以进口的温度,顾家的餐桌是正常情况下是食不语的,但是陈继志习惯了爹和父亲在吃饭期间说事情的,这般安静的吃饭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等他第二天过来的时候,上午就有小厮来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三个小孩凑一桌吃饭,每人能点两个菜。曾贵格生平最好一口酒,从前只要上半天课,中午还能喝点,如今多一个人,下午的悠闲时间没有了,你让他再陪孩子吃饭,那是门都没有,他还想着中午那一小盅酒慢慢品味着。 所以就是三个小孩凑一起吃饭了。好在小孩觉得第一次吃饭没有大人在,都还觉得新鲜,又可以自己点什么吃什么,顾思慎第一天点菜就点了两盘大虾,结果一上菜,没人给他剥壳,他就抓瞎了,丫头上了菜就在外头候着去了,顾思慎也不好再叫进来帮他剥虾,嘟着嘴自己剥,等陈继志吃了一碗饭了他才剥第二个。 陈继志看他那小样子着实可怜,长生喊他先吃别的菜他也不愿意,一门心思就跟虾子杠上了。陈继志也夹了几个虾子到碗里,顾思慎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他,他不是不能吃虾吗? 陈继志脑袋里回想着昨天沈鹤立剥壳的样子,第一个二个还生疏,之后就很顺利了,陈继志剥起兴味来,干脆把两盘都剥了,一盘干净的虾肉,一旁虾壳,全部剥完后才叫人打水来洗手,然后盛第二碗饭开始吃。 顾思慎糯糯的倒了谢,见陈继志非常冷淡的点头,他眼睛在桌子上转了一圈,不能吃虾,就在长生的菜里夹了一块糖醋鱼给陈继志,“这是江南厨子做的,很好吃。” 陈继志不置可否的点头道谢,顾思慎自认为已经报了剥壳之恩,满意的捧起碗开始吃饭,只有长生看着面前那条被一筷子夹走大半鱼肉的糖醋鱼默默在心中流泪,我最喜欢的糖醋鱼啊~~~ 虽然蒋承君还没有回来,但是陈兴汉回到京都,这就是一个信号,许多军官的家属也陆陆续续往京都搬,赵正的老母老婆莺莺燕燕自然也回来了。 顾心凝这些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幸好那些姨娘们生的也是女儿,虽然日子有点难过,但好歹没那么难过,赵正出公差后,她查出有身孕,老太太立马对她和睦的很,也算春风得意的回到京都,第一时间安置妥当后就想回娘家看看。 老太太让她等赵正回来了再一起回娘家,真要想娘家人,就叫几个兄弟上门来看就是。顾心凝一想也是,就叫人叫了弟弟过来。来的是顾心诚的媳妇,一见到顾心凝眼泪汪汪的,“大姐,你可回来了,咱们都被欺负惨了。” “怎么回事?”顾心凝心急的问道。 顾心诚媳妇就把苏青照被顾心钺从太太的位置上赶下来,一众兄弟姐妹都成了庶出,顾心钺还分家,一点家产就把顾心诚,顾心嘉,顾心宏都赶了出来,如今顾家只有没嫁的顾心眉和最小的顾心康。 “大姐,娘心里苦啊。顾心钺后来又给爹找了年纪小一半的填房太太,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娘,可怜我们这些人,想进去看看娘都做不到。”顾心诚媳妇用手绢捂住眼道。“这分家出来,伪朝也没了,心诚为了赚钱养家,跟着商队南下了,如今一个信都没有。” “什么?”顾心凝又急又气,猛的一下站立后颤抖着手指指向弟媳,想让她说这一切都是她开玩笑,弟媳却哭着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这个顾家的嫡出大小姐,如今有个当妾的娘,她的兄弟妹妹都成了庶出,那她呢? 顾心凝面色惨白一下,下腹突然传来一股坠痛感,她慌忙抱住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弟媳吓的不知所措,好在顾心凝的下人连忙过来搀扶着她去床上躺着,又忙不迭去喊大夫过来,老太太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有失,也赶紧过来,大夫诊脉说情绪波动太大影响到胎儿,为了安胎,太太最好高卧在床,平心静气休养为最佳。 老太太确定自己的孙子无碍后,对顾心凝的弟媳就有些眼睛不是鼻子,“不是我说啊,你姐姐如今怀着身孕,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说的让她动了胎气。这一胎也是她的指望,娘家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添乱子。” 弟媳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有些可笑,手里攥着手帕,看着床上闭着眼睛苍白着脸的顾心凝,讪讪说两句后就告辞了。 顾心凝清醒后看着床顶默默流泪,想到在家中的娘就心如刀绞,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她不能去把娘请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娘变成妾这事能瞒老太太多久就瞒多久,她都不知道后院那些贱人知道自己是个庶出的后的表情。顾心凝闭着眼睛,她娘到底在做什么。她今天动了胎气,现在说要去看她娘,老太太也不会同意。 只能先等着。 顾心钺。   ☆、第104章 丧事 顾心凝二天又让人去叫她二弟过来,时刻盯着她的姨娘自然把后脚就把消息捅到老太太那去了。老太太盯着人喂大小姐吃蛋羹,大小姐是顾心凝的女儿,如今才三岁。顾心凝被查出有孕后,大姐儿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了。对这第一个嫡亲孙女,老太太还是挺喜欢的。 老太太斜瞥一眼过来八卦的姨娘,姨娘讪讪的说,“我这也是为太太着想,昨天见一个娘家人就动了胎气,今天又见一个娘家人,不免又会动了胎气。这老爷的儿子要紧啊。” “她既然去叫人来,自然是身体无碍,这么多年没回京都,自然想见见家人,她现在身子贵重不好出门,叫弟弟上门来看看也是应该的。”老太太说。这个二弟好像是在言孝臣手下做事,这样亲戚走动走动是可以的。 顾心凝的人去叫的时候,顾心嘉已经上班去了,顾心嘉的媳妇接待了人,说明天过府去看望大姐姐。来人说顾心凝实在很想见弟弟,如今怀了孕心情波动大如果见他请不回三老爷,还不知道怎么难过。 顾心嘉的媳妇想了会,“那你先回去禀报,我找人去找我家老爷,能请到假的话下午去一趟。” 那人千说万说的,等胡氏确定的保证后才告辞,胡氏叹口气,叫来跑腿的小厮让他跑一趟把爷叫回来。顾心嘉听说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请了假就往回走,回来后看胡氏一应安好,“家里有什么事?”胡氏不是那种不懂事没事也要有事的把人叫回来。 “大姐回京都了,昨天见了二嫂,今天让人来叫你过去说话。说是昨天动了胎气,今天好一点了就想叫你过去聊聊。”胡氏说。 “动了胎气就好好养着,要不就叫大夫,叫我过去干什么,我又不跑,随时都可以去见。”顾心嘉说。 “你怎么这么木啊。”胡氏点着他的头。“昨天见了大嫂动了胎气,肯定是知道娘的事了,所以今天急着找你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娘有什么事?”顾心嘉下意识反问一句,问出口倒是知道自己傻了,自嘲的笑一下,“她个出嫁的姑娘,管这些事干什么?” “不管管不管,她都是要问个明白。”胡氏叹气说,“你缓缓的说,她如今胎正不稳,别出了什么事故。我准备了礼品,有给老太太的有给大姐,大姐前头还生了一个姑娘,我也备了一幅长命锁,还有大姐怀孕的补品。” “早点去早点说完,说不定还能去办公室销假,你们最近不是忙的人仰马翻吗?”胡氏一一安排妥当后对顾心嘉说。 顾心嘉先去看了老太太,正巧外甥女也在就把她的礼品也给她了,老太太和睦的和他说几句后才让他去见顾心凝。 顾心凝早就屏退左右等着他了,一见他就热切的问道,“娘变成妾侍的事是真的?” 顾心嘉让她好生在床上躺着,“你现在特殊情况,家里的事就少操心些。”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生下来的时候娘还是妾,当时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记得,战战兢兢,话不敢多说一句,看着爹多疼爱,当家主母一句话就能发卖出去,这样的日子娘怎么能再过第二次。”顾心凝道。 “这事是娘之前做的不地道,被王家老爷抓住把柄一发作,爹护都护不住。”顾心嘉道,“往好处想,娘进府的时候就是妾,如今不过归还原位。” “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如果现在你和城弟宏弟还是继室嫡子,怎么会被薄薄一点家产就打发出门。”顾心凝道,“连着我也要没脸,如今都不敢和老太太说,本来娘家是我最大的依靠,现如今这样我是羞的不能提。” “你有兄弟这么多,都是你的依靠。”顾心嘉说。“就算娘如今还在太太的位置上,我们也不是嫡子,当初压根就没改过族谱。” “没改族谱?”顾心凝瞪圆了眼睛,“就算我们三个是生在娘当妾的时候,宏弟总是生在娘当太太的时候,难道他也是妾生子?” 顾心嘉点头。“当初只是摆酒改了称呼而已,娘在族谱上也没个名,在我们前也不过是妾苏氏之子。”顾心嘉说着也有些惆怅。 “怎么会这样。”顾心凝的眼泪跟连线珠子一样的往下掉。 顾心嘉忙劝她,“你现在可伤心不得,如今孩子要紧。” “娘也没你想的过的那么差,我也回去看了她。没有短了她的吃穿,新太太也不找她麻烦,娘在府里那么多年总有一二心腹,日子和从前并没有多大区别。”顾心嘉道。 顾心凝还是伤心,抽噎着让顾心嘉先走了。她扯过被子盖住脸,无声痛哭,她的磨难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沈鹤立来找顾心钺时发现他脸上难得有松快的笑容,顾府上下也喜气洋洋的,“这是有什么好事?” “有好事。”顾心钺笑着对他说,“我那小继母查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真的?”沈鹤立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等你继母生了儿子,你就能带着顾心钺回来了,咱们再办喜事怎么样,如今流行的西式婚礼你喜欢吗?要不然再来一次盛大的婚礼。” “不行,不嫌丢人啊。”顾心钺说。 “那怎么能是丢人,我怎么能让你无声无息的就搬回来了。”沈鹤立说,“你也不让我显摆显摆。” 顾心钺笑着捶他,当晚沈鹤立自然留宿摘星楼,浓情蜜意,你侬我侬。 黎明时分两人还交颈而卧睡的正香,房间外蹬蹬的脚步声传来,灯也点起来,“少爷,少爷。” 沈鹤立先醒,顾心钺有些不堪杂音的皱着眉往沈鹤立怀里钻,“少爷,少爷。”门外换了曾妈在喊了。 “有什么事?”沈鹤立拉开帷帐,外面的灯照着人影在窗户上,看来有不少人,沈鹤立想肯定是出大事了,也拍拍顾心钺的背让他醒来。 “唔。”顾心钺迷茫着睁开眼,“怎么了?” “姑爷,你让少爷快醒醒,老爷没了。”曾妈的着急的声音道。 “什么?”顾心钺一个激灵,醒了。 沈鹤立拿起衣服给两人穿上,飞快的扫一眼都妥当了,就去开了门,曾妈站在最前面,后面还站着林林杂杂的下人,都一脸惶恐。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没了?”顾心钺厉声问道。 曾妈让前来报信的人再跟顾心钺说一遍,“老爷昨天宿在苏姨娘那,为了助兴点了香还吃了药,昨晚上没事,结果昨晚那香没熄,一直燃着,老爷起来有起了兴,做了一半就不行了,小的在外头伺候起夜,被苏姨娘的惊叫声引了进去,赶紧来找少爷了。” “请大夫没有?”顾心钺道,“喊大夫过去瞧瞧,有结果速来报我。若真不好了,对外说昨天知道喜讯酒喝多了去的。” “少爷小姐那都让人去让他们安分些,别出来裹乱,小少爷那也让人看着,别让他惊着。去个人去督帅府,让陈少爷别过来。” “苏姨娘让人看着,让她别寻死。太太那先缓着别告诉她,等大夫确诊了再告诉她。”顾心钺一条一条指令下去,外面站着的下人一个一个领命过去,片刻后顾心钺身前就只剩下曾妈和黛眉。 “去查查,这事和太太有没有关系。”顾心钺悠悠的说,看着窗外,天亮之前的夜色黑的让人心悸。 沈鹤立拍拍他的手,顾心钺苦笑着看他,“怎么我听见我爹死了,一点都不伤心。” 沈鹤立按住他的肩,无声的安慰着他。 不一会儿大夫就过来回话了,马上风这种没有立时抢救就是必死的命,除了花楼还备着个大夫能第一时间抢救,其余人家这种情况,等请了大夫来,身体都硬了。 顾心钺让人给了医药钱,厚厚的荷包,大夫知道怎么说。送走了大夫,顾心钺长长吁出一口气,“让人挂白,报丧。” 曾妈历时就用帕子盖住眼睛低声的哭泣,不是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这是规矩,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要像死了亲娘一样。 顾心钺看着沈鹤立,还有心情笑出来,“你先回去,等灵堂办起来你再过来治丧。” “要不要我在这陪你?”沈鹤立问。 顾心钺摇头,“我还行。” 顾心钺坐在椅子一动未动,丧事有专门的人去做,死的那么突然,老衣都没准备好呢。直到曾妈过来说,“少爷,老爷的遗体安置好了。”顾心钺才站起来,坐的太久有点腿麻,起身后有些踉跄。 “少爷。”曾妈扶着他。 顾心钺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穿上急忙赶出来的丧服,去到灵堂。顾心诚在外还没通知到,其余顾心嘉顾心宏带着媳妇孩子都过来,顾兴邦死的突然,导致大家都有种这不是真的荒谬感,伤心倒是后面的。 顾心眉和顾心康穿着丧服过来,他们两到了灵堂倒是眼泪汪汪的,见了顾心钺过来,哭的更厉害了。顾心钺走到棺材前,看到整装收敛在棺材里的人,面色青白,依稀可见英俊的五官,裹着华贵的寿衣,嘴里手里都塞着玉石,棺材底下还有上好的木香。 这人生于富贵,长于富贵,最后也死于富贵,倒也算完整的一生。顾心钺无声叹道,他的一生不仅碌碌无为,还自私自利,贪花好色,身为人子没有承继父祖荣光,身为人夫没有爱护尊重妻子,身为人父,也许孩子小的时候他还当个玩具有亲近之意,等孩子长大后着实冷漠的可以。 就这么一个人啊,活的时候没什么光彩,死也是这样不光彩的死法。顾心钺从棺材边走开,心底隐秘的怨恨好像随着人去了也没了,只是失去至亲的悲伤,他也真没有就是。坐在灵堂侧室,顾思慎是承重孙,穿的一身素白进来,眼圈红红的,先去灵前磕头后才来侧室找顾心钺。 顾心钺摸摸他的眼睛,顾思慎吸吸鼻子,“爹,眼睛辣辣的。” 顾心钺低头给他呼呼,小孩原本看着人哭就容易跟着哭,大概是担心慎儿哭不出来,才在他眼睛边上涂了姜汁。顾心钺小声的问他吃饭了没有,顾思慎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早餐没有香香的肉吃了。 顾二叔也来了,他是被人搀进来的,对于这个亲哥哥,纵使有不满,如今也只有不舍,哀戚不成声,顾心钺这会不能只坐着了,临出走前,顾心钺找曾妈要了抹了姜汁的帕子擦擦眼睛,一下就双目泛红。 顾兴邦的丧礼只做了三天,虽然丧仪规格一应俱全,但到底少了真心,有心人也能看到华贵下的冷清,关于守孝,顾心钺说一切从简吧,他和慎儿守足七七,其余儿孙辈以日代月守二十七天就好,女儿守三七,顾心慨这样的侄子辈守七天就成。 顾心诚日夜兼程的回来只能赶到第三天收殓下葬,本就一肚子火,听到顾心钺这么安排守孝,不由冷哼道,“这还真是爹的好儿子,孝顺的好孩子,你如此凉薄,还有半点为人子的本份吗?” 顾心钺凉凉的看他一眼,“时代不同了,若还按老例守孝,什么都晚了。想来爹也不愿意让我们哀毁骨立,误了正事。当然我是这么说,如果你有孝心,自己要为爹守足三年我也没意见。不饮乐宴客,不入仕远行,不走亲访友,麻衣素食,戒女色。你这一番孝心,爹在天上一定会有感念,好好保佑你。” 顾心诚语塞,如今正是局势将明的关键时刻,他闭门过三年日子,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于是闭嘴,愤愤不再开口。 “爹的死因虽然我没说,但是我想你们都知道了。”顾心钺说下一件事,“念在苏姨娘为爹开枝散叶的份上,我拦住二叔没说让她殉葬,只不过顾家她是住不得了,你们几兄弟商量一下,谁接出去,怎么奉养都是你们的事。顾心眉和顾心康还是留在顾家,我说送她出嫁帮他娶妇就会做到。” “爹一死你就要把我娘也赶出去,那还不如把我们都赶出去,这顾家你一人为王,清清静静。”顾心眉神情激动的叫道,她娘出去他们就真的完了,等到出嫁,娶妇分家后,这顾家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不是你娘,爹不会死。”顾心钺低头喝茶,“你尽管闹吧,闹的人尽皆知。反正我不怕丢脸。” 顾心宏连忙拉下顾心眉,“哥哥们说话你别插嘴。” 顾心眉又急又气,扯了帕子捂住脸嘤嘤的哭道,她一出生已经是顾家的大小姐,虽然知道最大的哥哥不是娘生的,是原配嫡子,虽然下人有时会偷偷说他才是真正身份贵重的人,但是凭什么尊贵身份也只能蜗居在他的小院子里,平常府里好的都先紧着她们兄弟姐妹来,爹面前环膝嬉笑的也是她们,那个人就恍如不存在似的。所以顾心眉并不在意,甚至年纪小的时候她还可怜过他呢,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哪成想也有天地巨变的时候,是从什么时候这种身份位置跳转了,是从娘被王家老爷说不堪为继室的时候?不,不对,是二哥不服气大哥开始和大哥对着干开始的。 顾心凝接到丧信就回来过一次,后来又陪着老太太来了一次,回家车上,老太太闭着眼睛问,“今日怎么不见你娘出来?” 顾心凝心口狂跳,“大哥说爹去了,娘受不住,病倒了起不来身,连我也不让去看。” “病的这般严重?”老太太说,“不去是对的,如今什么都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顾心凝点头,看向窗外的眼眸是藏不住的焦虑。 头七顾心凝也回去了,但是当时人多,她没有和顾心钺单独说话的机会,二七,三七,四七都是如是,五七回去的时候,顾心凝发现还没有兄弟来,心里狂喜,找了顾心钺单独一人在侧室的时候进去,让自己的丫头守住门。 “你倒是比你的弟弟们有心些。”顾心钺说,“顾心眉就住这呢,都没你来的早。” 顾心凝走到顾心钺面前跪下。 “这是干什么?”顾心钺偏身不受,“有事就说事,别整这些。” “大哥,我知道过去我娘对不起你,我也做了许多错事,我不敢辩白,只求你看在我们一笔顾的份上,救我一命。”顾心凝恳求道。 “赵正如今是元帅手下的得意人,你需要我救什么命?”顾心钺说。 “如果老太太知道我不是嫡出的,我在赵家就没活路了。我被磋磨被修都是我的孽,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若老太太执意要休了我,我的孩子可怎么办?”顾心凝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了。 “不至于吧。”顾心钺说,“你先起来。可是赵正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就知道,要怎么对我我也认了,如果他在家里说,那也是我的命。”顾心凝说。“只要他不说,老太太就不会知道,我只要瞒着她到死就行,大哥你帮帮我。” 顾心钺让她几次起身她都不肯,看来是不磨得顾心钺同意她就不起来了,虽然心中腻烦,但是顾心钺还是问了,“你想要我怎么做?”如果不过分他就略抬抬手,到底是同一血脉的,虽然他腻歪了这些人。 “求大哥不要把我娘赶出去,只要我娘还在顾府,什么妾侍太太我都能说是她们闻风起意造谣,可是如果我娘离了顾府,我就瞒不住了。”顾心凝哀切道。 顾心钺沉默了一番,“你想让你娘留在顾府?” “你要知道,你娘留在顾府那就是闭门思过的日子,不如让她出去,在儿子家做个老太君,享受媳妇孙子的孝顺,平常也能走动走动,松快松快。”顾心钺问,“即使这样,你也想要你娘留在顾府?” 顾心凝抽噎一会,“我想我娘也想留在顾府的。” 顾心钺沉默片刻,“起来吧,我应了你。” “谢谢大哥。”顾心凝说,娘,别怪我,我知道为了我们你肯定也愿意留在顾府。   ☆、第105章 二胎 七七过后,顾心钺在顾府又分了一个后院出来,把方宜兴和苏青照都迁了过去,好在顾兴邦早年的姨娘都被苏青照处理了,后面的美婢子都是买进来的,都还很年轻,一人打发点银子送出去了。 关于把方宜兴也挪到形同监禁的后院去,顾心钺承认自己是迁怒。他现在没有查出方宜兴在顾兴邦的死里面有没有做什么手脚,但是顾兴邦之前妾侍有用乱七八糟的药,方宜兴来了就没人在用,在她怀孕后这些药就冒出来,多少也是监管不利。 方宜兴倒没有什么不满,捧着肚子进去了,她现在已经有了依靠,顾兴邦死了比活着还好,反正不是她害死的。再说顾兴邦死了她继续住前院也不合适。瓜田李下也要避嫌不是。 原先分族的顾家人前来奔丧的时候隐约露出想要合族的意思,顾心钺装没听懂就算了,至于他们私底下去见顾二叔,见顾三姑奶奶,他也不管。 实在是没精力管,最近他总觉得没精神,以为是操办丧事累的他也没在意,七七过后他就病倒了,大夫过来诊断是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曾妈喜不自胜,顾心钺就没什么高兴的样子,给了诊金后让大夫对外只说他是劳累过度先别跟人说他怀孕的消息。曾妈送走大夫回来问顾心钺,“少爷这是好事啊,怎么不让人说?” “现在什么时候?我要现在公布我怀孕的消息,那边更有理由要求合族,本家这边没有挑大梁的了。”顾心钺说。 “那姑爷那总要让人去报个信。”曾妈说。 顾心钺摇摇头,片刻后说那就把他叫过来,别的不用说,他来跟他说。曾妈看他脸色不好,连别的丫头都没告诉,好在厨房知道才出了孝要给老少爷们好好补补,各种温补药膳都有,曾妈去端了一盅过来给顾心钺。 沈鹤立原本就准备忙完手上的事就去顾家看顾心钺的,但是顾家突然来人叫他过去,他有些疑惑,担心顾心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顾心钺果然躺在床上,连忙上前,“这是怎么了?请大夫过来了吗?” 下人们识相的下去,留俩人独处的空间,顾心钺看着沈鹤立焦急的模样,拉过他的手放在盖着肚子的被子上,“怎么办?好像这一个也要生在顾家了。” “什么?”沈鹤立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反应过来,“我又有儿子了?” “说是一个多月。”顾心钺说。 沈鹤立笑的傻呵呵的,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你吃五十天素对孩子有没有什么影响,你的身体还吃不吃的住?” “大夫说没什么事。”顾心钺说,“可是现在的情况还是得在顾家养胎,你不在意吗?” “这个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沈鹤立说,“现在重中之重就是你的身体。”反正他现在住顾府的时间也不少,就继续住下去呗。 顾心钺看着他,见他欢欢喜喜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很心酸。想顾思慎从怀到生他都没有参与,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小孩,他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期盼他出生。 等顾心钺在床上躺了几天,胎稳了,就把顾家主支嫡系的男人都叫了过来,满打满算就四个,他二叔,顾心慨,顾心守和他,顾心钺一开始就苦笑道,“本家的人确实少了些,你们看要不要合族?” “如果要合族,当初何必分组?”顾心慨直接道,“他们不就是看我们本家人少吗,真合族以后谁听谁的,咱们就这几个人清清静静的不也挺好。他们那边有收人家好处来我这通融了,两家人都如此行事,变成一家人后我不是给自己找了无数个拖后腿的。” 顾心钺看向他二叔,是现在本家辈分最大的人,“咱们这已经没有老人了,大哥也去了,可啊他们那还有几个爷爷辈的,要真拿辈分说事,咱们讨不着便宜。再说当初他们要分族还不是想着从龙之功,如今政治投资失败了想回头了,说的轻巧。” “我一切都听伯伯哥哥的。”顾心守说。 顾心钺这才说,“其实我也不想合族。这分族合族什么时候成了这般嬉闹的事。只是我也不瞒你们,当初和沈鹤立离婚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的原因,如今我们也还有来往。他一直等着我,我,也不想让他空等一场。” 顾心慨朝他挤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理解理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二叔瞪了他一眼,顾心钺在意的也是他的态度,二叔说,“慎儿可是上了咱们顾家家谱的人。” “慎儿不会改姓。”顾心钺说,“我的话还是当初说的,以后心慨,心守的孩子要是优秀,只要是嫡出都可以当这家主,就是方宜兴肚子里的这个,若有资质,但家主也可以。” “以后谁当家主这另说,你要再嫁沈鹤立这也是你的事。我只一条,慎儿不能改姓,他是顾家的长子长孙。”二叔强调说。“我已经老了,外面的世界还要靠你们去闯,心慨是有些不成器,但你只要帮他把住舵,顾家这艘大船还能平平安安的开下去。” 二叔的意思很明确,顾思慎必须留在顾家,顾思慎留在顾家顾心钺就算嫁出去了也不会坐视不理,在顾思慎长大之前,顾心慨可以代掌家主权益,只是还需要顾心钺在旁看着不要走错路。 二叔说,“其实沈鹤立现在完全可以住到顾府来,等慎儿再大一点,你再搬到沈家去。” 顾心钺摸着肚子。“可是我才查出来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 “什么。”二叔道,“难道你现在就要住到沈家去,咱们家才出了丧事,你又搬出去,旁人怎么看咱们家?”当然不能消没声息的搬出去,顾心钺当初和沈鹤立可是和离的,现在要复合当然也要一场盛大的仪式才行。那这样,本家大房系就只剩下一个怀着孕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继室,一个才几岁的黄口小儿,这样别人怎么看二房,二房挤兑大房?这话能听吗? “二叔别急。”顾心钺说,“我也知道现在去沈家不是时候,只是当初慎儿出生沈鹤立就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我已经决定让他姓沈,所以我不想让他错过孩子出生的一切。” “他又不是入赘,长时间住在顾家怎么行?他现在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了。商场混也是要名声的。”顾心钺说,“我是这样想的,蒋承君回京都重新设立政府,这次我是必定要出仕的,到时候就在政府附近买个房子,平常我就住那,休息时才回来。” 顾心钺的意思是他不去沈家,沈鹤立也不来顾家,两人另外找个地方住。二叔皱眉,“这不是委屈你了。” “也不委屈。”顾心钺笑说,“仪式什么的也不打紧。” 二叔虽然念叨着这不合体统,但是顾心钺自己的事,他决定就行。 顾心钺说服了二叔,却说服不了沈鹤立,沈鹤立死活不同意,要么就摆大酒把顾心钺娶回沈家去,要么他就还是两边跑,顾心钺置个外宅和他幽会是几个意思,他不在乎那朝朝夕夕,他在意的是久长时。 “那最起码得等慎儿满十岁,你能等吗?”顾心钺问。他都是为了谁啊,难道别的地方能比顾家更让他住的舒服? “那孩子怎么办?”沈鹤立急道,“你肚子里这个出生难道要顶着非婚生子的头衔了?”沈鹤立想的好好的,借着这孩子的名头好好劝劝顾心钺,两人重新建立美满的家庭。结果顾心钺只想金屋藏娇打发了事,那怎么行。 顾心钺眉毛一竖,“你若是嫌他,我便让他姓顾,我不在乎他是非婚生子。” “祖宗,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鹤立急的叫祖宗,搂住顾心钺,“你这么说不是伤我的心吗?你知道我等他等了多久,你就是生个棒槌,我也爱不完。” 顾心钺推他,“你喜欢两头跑就两头跑吧。” “心肝,你让我说什么才好。”沈鹤立说,“这样吧。咱们别惊动外人,就咱们几个家里人把礼再过一遍,旁人知道咱们也不瞒着,但咱们也不宣扬。反正你已是我沈家妇,和我出去住,为我生儿育女,旁人不会说你半句。” “我要是真爱你,怎么会让你受风言风语的摧残。”沈鹤立说,“我往你这跑的勤,我可以说在追求你,但怎么能让你没名没份的跟着我出去住,那我宁愿别人说我是入赘顾家的。” “都是你的道理,我听你的。”顾心钺说,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其实对于再来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他是第一个不愿意,现在他建议悄悄的把复合的婚仪办了,就正合他意,赶紧的顺梯子走下来才是正理。 --------------------------------------------------------------------------------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到这就可以完结了,帮我想想还有什么疏漏的,能写的就再写一点,不能写的就写番外好了。好困~~~~在家一天什么都没干,又累又困,简直了 键盘的G键坏了,我也是醉了。喝苦丁茶减肥,结果来大姨妈痛的要死,还来了跟没来差不多,悲剧,有喝苦丁茶的朋友们,少喝些啊。 ================== 本书由(兰心素语凝)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