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梅勒°冰凌══W╦R════════════╗   │ ╭╮╭╮ ╭↓╮http://bbs.txtnovel.com│   │ ╭◆┴┴◆╮.╲╱ 书香门第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 ↓ 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书名:重生之临终遗言 作者:墨千榕 文案: 裴嘉木是死在爱人怀里的 因为有这么个在他最狼狈最丑陋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的人存在 纵然有大仇未报,再多不甘,都无所谓了 所以他走之前说,请在我走以后,重新找个相爱的人,对自己好一点。 再睁眼一年后,换了皮囊,而季童依旧帅的惊艳岁月,成功的声名远扬,还真的努力要找个爱人过得好一点 再看看自己的新身份,学渣网瘾挂科无法毕业的大学生,镜子里一脸青春痘两个黑眼圈黄皮龅牙竹竿身材的颓废青年,怎么配得上……前路好漫长TAT! 排雷:豪门重生少爷受联合星际穿越战士攻再续前缘联手完成任务兼复仇滴爽文~前三章是假象假象假象,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不喜欢虐的从第四章开始看吧~~ 一句话简介:千万别按遗言说的做!< 人生赢家穿越攻x痴情贤惠重生受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重生 现代架空 主角:裴嘉木、季童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豪门少爷裴嘉木因为出柜被踢出家族后遭人暗算高位截瘫,幸而爱人季童不离不弃,他却不忍拖累对方一世因此选择自杀,临终惟愿季童能再有爱人照顾好自己。没想到的是,裴嘉木重生成了满脸青春痘龅牙心脏病的大学生——一个网瘾挂科无法毕业的学渣,还发现季童原来跟自己认识的大有不同,要报仇雪恨再与爱人并肩,前路漫长…… 这是一篇豪门少爷重生后与爱人一起干掉极品幸福生活的甜文,虽然是重生这样的老元素,但是因为有八千年后星际时代穿越回来任务在身的小攻存在,又让全文有了新鲜感。作者想象力丰富又逻辑严谨,不论是学生时代励志上进还是职场斗极品发大财科幻部分的大展神威,都接地气合情理,情节流畅文笔细腻。   ☆、长夜   近午的阳光很暖,微风从开了半扇的窗户溜进来,带着鹅黄色的遮光窗帘微微飘荡,青草香掩不住浓郁的花香,不知道窗户底下是哪种花又开了。   ——等傍晚,让童童带我出去看。   裴嘉木坐在飘窗下面能晒到太阳又背光的角度,有些漫无目的地乱琢磨,费劲儿侧脸盯着外面的树木天空看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转回头,轻轻咳了一声。   眼前半米开外一个精巧的合金钢架上的电脑屏幕应声从屏保状态转成图书页面。   “翻页。”裴嘉木轻声说,屏幕上正在读的书就翻了一页。   觉得喉咙有些干,但是不想叫人,裴嘉木转头,书房门开了条不到半尺的缝隙,能听到客厅里好几个男女的低声谈话,时不时带出一阵不高的笑声。   其中夹杂着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裴嘉木垂眼,使劲儿动了动胳膊,尝试准确地捂住自己的心脏,按错了好几下,终于把掌心按上去。   唉,又犯花痴了,这么久了,还是听到声音就这样,比怀·春的小姑娘还不如。   脚步声靠近书房,是童童,裴嘉木嘴角勾起来,想放下手,但是又下来的太急,手掌砸到小腹上覆盖整齐的毯子上。   季童推开门前还对外面调笑他夫奴的人说了句什么,进门正看见裴嘉木放手,三步靠近过来,放下两个杯子,“要拿什么?渴了吧?喝一点果汁,再喝两口清水。”   “不需要什么。”裴嘉木低头就着送到嘴边的吸管喝了两口果汁,又换清水抿了一口,“不要了。”   季童把杯子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再多喝一口?”   裴嘉木摇摇头。   季童知道他担心喝水多了要导尿,也不再逼迫,“一会儿饭就好了,来换个姿势。”说着合身把他抱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轮椅上的软垫和毯子的角度,再把他放下去。   裴嘉木被抱着,与季童交颈,垂眼看男人宽松家居服领口露出的健康的皮肤,忽然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舔完心里飘过一句,估计现在就舌头能随心动作。   季童低笑起来,就着拥抱的姿势与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在他唇上吻了吻,“这么爱我呢?送走他们我们出去散步。”   刚入春末,傍晚微凉,树叶却已经浓起来,午后阳光暖而不热,季童每天选这个时候推他出去散步。   裴嘉木有些脸红,却享受季童这样温柔体贴,哼唧了两下,承认,“就是很爱你啊。”   换来季童微微大起来的低笑,又帮他整理好毯子,在额头上亲一口,“等着,一会儿就开饭。”   裴嘉木笑眯眯看着他转身出了书房,照旧把门留一条不到半尺的缝隙。   这是季童要自己随时都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同时也能时刻听到自己这边的声音。   裴嘉木垂下眼帘,刚才翻开的书页又换成护眼的屏保。这是季童为了自己生活方便特地做的声控程序,用这个可以凭声音操作所有的电脑软件。   专为自己一个人。   愣了一会儿,裴嘉木又重新打开继续看书,是一篇讲一个人死后重生到古代混的风生水起的畅销小说。   外面的笑语又传进来,有个女声低笑,“怎么进了屋一趟偷吃好东西了,出来笑成这样?”   接着又有其他人附和。   季童随意地回答:“我刚才不是一直对着你们也在笑,有什么区别。”换来几声意味不明的嘘声。   接着有炒菜下锅的声音,饭菜的香味儿窜进来,屋外的草香花香很快被掩盖下去。   季童拎着件外套探头进来,“嘉木我下楼去一趟车库,买的饮料忘在后备箱了。”   “嗯。”裴嘉木给他一朵浅笑。   季童就转身出去,大门发出咔嚓一声,裴嘉木看到自己眼前的屏幕上某个红点一路向车库方向去了。   这是季童为了让自己更有安全感做的定位,他走到哪里都带着,为了让自己时刻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裴嘉木又有些思维涣散,目光盯在小说的某一段又顿了大概好几分钟了。   忽然厨房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接着是瓷器坠地的炸裂声,然后是女孩子高亢的尖叫。   裴嘉木猝然咬紧后槽牙,从腰部往下抽搐痉挛着剧痛起来,额头上沁出冷汗。   外面的男男女女响起嘈杂的声音,大概是某个女孩子冒失给高压锅放气,结果被吓到摔了碗,有人打扫有人安慰,听起来似乎有人受了伤。   书房门被嘭一声摔开,一个绑着利落马尾的高挑女孩闯进来,说话快的像是机关枪,“家里的药箱在那里你知道吗?”走了两步停住脚,像是忽然注意到裴嘉木的情况,嘶了一口气,“我忘了,你能知道什么又能干什么呢?”接着转身出去,有意无意嘀咕了一句,“一个瘫子……”   裴嘉木全力抵抗身上刀绞火烧一般剧烈的疼痛,眼前很快就模糊了,虽然注意到了赵晴莫名的态度,却完全没有精力做什么。努力眨眨眼睛让视线清晰一些,屏幕上季童很快就回来了。   果然,不到一分钟大门打开,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季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书房,把裴嘉木抱起来,“怎么样?”   动一动实际更疼,但是裴嘉木之前要求过,疼的时候宁愿被你抱在怀里心里高兴。   赵晴拉着脸尾随季童进来,见他把裴嘉木抱在怀里,提高声音道:“妍妍手割破了流了那么多血你也不管一管?!”   季童霍然回头,眼神冷厉,“需要缝针去医院,客厅茶几下面有医药箱。”   赵晴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自觉退后了一部,然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跺着脚出去,“冷血,活该!”   裴嘉木感觉到季童马上要发火,努力用额头蹭了蹭他,“我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朋友不要生气了。”   季童吻了吻他的额头,摸摸他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我帮你去换件衣服。”说着双臂用力,一下子把裴嘉木横抱起来。   “不要这样、不要!”裴嘉木赶紧吸着气反抗,外面都是季童的朋友,本来自己这样就已经够招人嫌,还是不要在人前太高调了吧。   季童不听他的,重新放回轮椅万一磕到哪里又青一块,只贴了贴他的侧脸,“不要操闲心。”   裴嘉木苦笑,被季童几步从书房抱到卧室,中途路过客厅,惊鸿一瞥间,被众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的那个女孩子。   倒是白皙清丽的很,又有些眼泪汪汪的,更招人怜爱了,是个男人都会疼惜的吧。   季童摸了一把床单微凉,索性拉开被子开了电热毯,把找出来的换洗衣服放进去烘着,接着去卧室附带的卫生间拧了热毛巾伸进裴嘉木的衣服给他擦汗。   裴嘉木忍着疼冲外面努嘴,“你去看一看呀。”   季童瞪他一眼,“你还有空管别人,说说,刚才怎么了?”   裴嘉木就小媳妇一样垂下头,“厨房好像摔了碗,割破了那个叫万晓妍的手,她惊叫了一下。”   季童叹了口气,“我以后绝对不带人到家里来玩儿了,防不胜防!这次要不是他们非要纠缠我也不会答应。”   不知道是被热毛巾擦的舒服还是心理原因,裴嘉木觉得自己好了点儿,剧痛变成绵绵不绝针扎一样的疼,“不要板着脸,我还挺喜欢听听人声的。你老这么陪着我提前过退休生活有什么意思。”   后面半句没说,为了一个瘫痪的人失去所有朋友,以后如果我不在了,你再重新开始多难啊?说了会被季童弹脑门……   卧室门被敲了两下,季童帮裴嘉木扣好衣服去打开门,赵晴脸色仍旧不好,但是不敢在季童面前如何,硬邦邦说,“厨房收拾好了,饭菜都没影响,出来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就告辞了,不打扰……”说完转身就走。   裴嘉木深吸几口气,“你去呀,看看我的汤好了没,给我晾凉一点。我还不饿,等你吃完了再来照顾我。”   季童一声不吭转身过来,把他放到暖暖的薄被里,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等我一会儿。”   外面的气氛不如早晨时候好,仿佛所有人都静静吃饭,大概半个多小时,裴嘉木在疼痛的半梦半醒中听到嘈杂的收拾声。   季童和几个男人在说工作安排,声音有些远,应该是在露台吧。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轻巧的脚步声靠近,刚才那个泪眼朦胧的清丽女子神色阴沉地站在床边。   裴嘉木半睁着眼睛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万学妹有事儿?”   之前自己和季童是一个大学的,好几年前,还没有出车祸的时候,这个学妹就已经是季童的跟屁虫了吧,所以叫声学妹应该不错。   万晓妍脸色扭曲了一下,包着纱布的手微微颤抖着,忽然恶狠狠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就一直会拖累他!你有良心吗?”   裴嘉木脸色冷下来,“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儿,季童如何是他自己的事儿,退一步,即便我们两个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说话吧?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个话。”   万晓妍愣了一下,扬起下颌,“就凭我健康,为了照顾你,季学长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你觉得他能熬几年?!我永远不会让他这样辛苦!而且,”她嗤笑一声,“遇到你之前,季学长追过女生吧?”   ☆、心疼   似乎露台那边的人散了,万晓妍转身飞快地出去。   裴嘉木痛的眼神不太能定准焦距,有些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上有浮雕花纹的吊顶,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默默忍耐,努力琢磨点儿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这样的话,这样的人,万晓妍不是第一个,连、前十都算不上,也不是最后一个。从自己躺在医院里开始……   不,从更久远的健康的时候开始,或者说,其实也不太久,两三年的功夫吧,大概跟季童在一起,就要面对这样时不时的挑衅。   他那么优秀,长得也好,性格温和体贴,有责任感,年纪轻轻靠自己一手一脚拼出这样的花园别墅楼下的名车银行里的存款,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东西,不过二十多岁就都有了。   唯一的缺憾,有自己这样一个男朋友。   但是,在别人眼里,这算什么呢?季童可以接受女人,关系近的人都知道,没跟自己在一起之前,也有过暧昧的女生。所以,大概所有人都等着自己死吧?   有时候裴嘉木甚至有些恶意爽快地想,幸亏季童是个孤儿,否则这样的情况,对方父母亲人大概会出尽手段让自己离开。朋友同事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若是季童的亲人,自己能怎么样呢?   想完又忏悔自己自私,因为深切知道季童作为孤儿是吃了多少苦才会有今天。那些过去,说起来风轻云淡,但是作为爱他的人,真是想一想就心疼。   就算是现在,他的成功也是靠着拼尽全力工作换来的,还有自己这个包袱。万晓妍说的没错,季童这样熬,能有多久呢?我要是不存在也是好的,活着就是,舍不得离开他,又舍不得他受苦,果然还是自私……   裴嘉木咬了咬牙,脑子有些混沌,忽然脸上贴了微烫的毛巾,忍不住叹了口气,睁开眼对上季童微微皱起来的眉毛,外面已经安静下来,想来人都送走了。   “去医院找医生看看?”季童抵了抵裴嘉木的额头。   裴嘉木蹭蹭他,“不去,还是老毛病,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高位截瘫的后遗症,对声音过敏,受到刺激后疼痛痉挛加剧。医生也不过是说些老样子的话,做老样子的检查,在医院时间太久,裴嘉木现在想想白色的墙壁走来走去的医生护士就生理性厌恶。   看季童不太同意的样子,裴嘉木又加了一句,“你带我出去晒太阳呗,要在后院的躺椅上,给我一个小毯子,还要有果蔬汁。”   “你呀!”季童无奈地站起来,去准备他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过来抱裴嘉木出去,果然都准备得齐全,还有洗净切好的水果和蔬菜沙拉,一头放了遮阳的大伞,底下放着和书房里那个钢架一样的支架,十几寸的大屏幕接在迷你主机上。   裴嘉木揽着他的脖子吻了两下,“童童你最懂我的心。”身上连绵不断的隐痛习惯就好,心情好了,就能忘掉一点疼。   季童回吻他一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电脑玩儿,自己单手操作另一台电脑工作。   裴嘉木刷了刷论坛,看着地下遮阳伞的阴影发呆,季童和自己的影子凑在一起,在阳伞圆弧形的影子上露出一点尖。   上个月的时候,曾经在网上最大的论坛看到过一个帖子,题目是,你觉得最像穿越重生者的人是谁?   裴嘉木当时心里就想,你们说的那些都是死了好几百年的,我身边有一个活着的传奇呢!   小城孤儿院考进最高学府的牛人,本科时代就在最高学术刊物上发表过论文的学霸,大学没毕业就自己开公司的实业家,金融圈里纵横自如的股神,现在好像打算进文化娱乐产业。   瞄一眼季童的桌面上文件,某个投资管理人的工作汇报。   想来想去,唯一的败笔还是自己。   应该所有人都认为,季童年纪轻轻事业有为,尝试一下男人为了新鲜感吧,或者就算是个双,也没什么,天才有资格任性。这个所有人包括自己。   就是谁也没想到,他能在自己车祸后众叛亲离亲族无靠的时候,不离不弃!没错,说的简单的四个字,世上做得到的人有几个呢?这些没想到的人里也包括自己。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的生活中若是没有自己这样一个人,该是多么的辉煌,而不是现在这样,想尽一切办法把工作挪回家,每天花六个小时以上帮自己洗澡按摩复健甚至排泄。觉得自己不存在更好的人里,也包括自己。   下巴忽然被轻轻捏住,嘴唇被咬了一口,裴嘉木回神。   季童修长的眉毛微微皱着,“嘉木,又在胡思乱想。”   他用的是肯定句,他知道我所有的心思。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爱我?我也不是最优秀的,一副好皮囊因为伤痛蹉跎苍老许多,估计甚至不是最爱他的。这样的人,多的是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裴嘉木笑起来,撅撅嘴,“琢磨自己最近变丑了,你多吻我几次呗?”心里还在恍惚,除了吻,也做不了什么。季童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即便能等到我更好的那一天,要多久?   季童知道他心里想的和说的不一样,有些重地咬了咬他的嘴唇,在他头脸上胡乱亲了一通,嗓音有些低,“又让我猜着了,哪里变丑了?嗯?太闲了是不是?帮我看工作邮件好不好?”   裴嘉木给他亲的有些痒痒的,太阳暖暖的,身上热烘烘,回嘴调笑,“原来还是觉得我帅的,我后腰感觉不到,给我说说,是不是小弟站起来了?”说着压低声音,舔舔嘴唇,“我给你亲亲?”   季童这回恶狠狠咬了咬他的耳垂,“又胡言乱语。”   裴嘉木翻个白眼儿,知道季童心疼自己,若是健康也就罢了,让自己病着做什么,就绝对不行。实际上他永远无法知道,因为那么爱,所以怎么都愿意。   季童握着他的一只手继续处理工作,很快做完了事情,像往常一样把他抱到腿上揉搓按摩四肢手脚。   几个月时间,他已经做得比专业的复健医生还好了。   “你要是当初去学医,一定也会变成最好的医生吧?”裴嘉木努力想动一动指尖,还是做不了精细动作,至于胸腹往下,更是分毫挪动不了了。   季童竟然很认真的回答,“我正在补医学的本科课程,学校同意我先补理论,实践课单安排,相信你男人天才的大脑,过几年我就想办法把你治好。”   裴嘉木一惊,“那你那些工作呢?”一个连锁品牌,IT技术公司,不仅是管理,还是重要的研发,怎么忙得过来。   万晓妍那句,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能熬多久,宛如晴空里一声惊雷,从天边重新滚回来。   季童轻松道,“很快就上了轨道,交给底下人做,否则我养他们吃干饭吗?”   裴嘉木无语,“我只是担心你太累。”   季童抵了抵他的脑门,“我是谁,都没问题,过了这几个月,就闲下来了,只照顾你兼顾读书。”   几个月……我竟是一天也不能忍耐你这样辛苦的日子。   裴嘉木慢慢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季童低笑,在他唇上又吻一下。自从车祸,这是他们最亲密的行为。   傍晚五点,秘书上门,送来季童在网上审核过的文件,季童给裴嘉木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去书房签文件。   裴嘉木在他关门的瞬间睁开眼,努力撑着自己坐起来,环视四周,包好角的家具,厚厚的地毯,柔软的织物,做了加宽的窗台,没有一样有用的东西。   低头尝试搬动一下大腿,废了许久力,只挪了几公分,这样的力气,想吊死自己都做不到,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没等他想明白,季童就解决了事情去而复返,推开门的瞬间裴嘉木来不及躺回去,被抓了个现行,每一次都能知道自己在装睡。   季童并不责备他,“醒来也好,睡多了晚上又要睁着眼了,一起看个电影?”   “好。”裴嘉木乖乖的让他带自己到客厅,打开电视墙,选个电影。   大屏幕上是超级英雄拯救地球,裴嘉木又走神,最后忍不住问,“童童啊,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可别说是美貌,我现在都没有了。”   季童一边看电影手上还在给他按摩手臂,闻言一愣,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裴嘉木舒一口气,满足了,就算这个形容词后面跟的是独一无二的瘫子,也满足了。   听到这样的话,离开也能带着笑。   ☆、遗言   有句老话,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裴嘉木翻下轮椅,手臂放松让自己掉进水里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其他的,都说了好几百遍了,该留下的也留下了,没什么遗憾。哦,有一点,住在某个大宅里的某几个人,这辈子看不到他们报应了,若是死后能变鬼……   不,就算变鬼,也肯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看童童上,绝对不去看那几个恶心的让人想抠出眼珠子的人。   就、这样吧!   温热的水涌进肺部,剧痛袭来,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又好像还有意识在控制住自己,毕竟没有挣扎着爬起来呢!   最后一眼透过水面看外面,晃眼的金亮亮的碎片,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裴嘉木知道窗外,骄阳似火,浓绿的高树,有蝉鸣蛙声,世界真美!   等不多久季童就会回来,那时候自己看起来应该不丑。   ……   季童在超市里心脏狂跳,脑袋针扎一样疼的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捧在手里的几个不同的水果袋子掉在地上,半个西瓜砸的满地红色的瓜汁。   前后排队的人群轰然散开,负责称量的超市工作人员试探着过来问,“先生你怎么了?需要叫救护车吗?”   季童挣扎着站起来,随手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钱,“赔你们西瓜。”接着几乎是疯狂地奔向停车场。   闯红灯、超车、转角几乎撞到人,急停,季童用超越常人的速度奔到家,别墅大门开了条缝,几扇窗的窗帘在微风中轻摆,空气里弥漫着汹涌的海水香。   那是裴嘉木喜欢的味道,所以自己特地为他学了调香手制的香水。   这样铺天盖地的……   季童撞进大门,客厅里巨大的电视墙接在电脑架上,电脑屏幕和墙上都是几个熟悉的字体,【童童,再见^_^】   哗哗的水声仿佛惊雷撞进耳朵,季童冲进卫生间,巨大的双人浴缸四面小瀑布一般向外流水。   裴嘉木躺在水底,神色平和带笑,修长的眉舒展,挺直的鼻子没有皱,嘴角微微翘起,仿佛睡在流动的水晶里,发丝软软地沉浮,偶尔串串水泡冒上来。   扑通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季童把裴嘉木抱起来,颤着手去探他的呼吸,哆嗦着滑开浴缸旁边的急救板子呼叫120……   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嘉木你为什么骗我,你说话不算数!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舍得放开我?求你别走!……   一个字也说不出!   季童抱着裴嘉木坐了许久,在医生到达之后被撕开,然后看着他们给殡仪馆打电话,接着照着某个人的指挥给裴嘉木清洗,换衣服,看着他被装进冒着冷气的抽屉!   世界的色彩没有了!   恍惚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家,安静地坐下,赶走所有在旁边因为不同目的聒噪的人。   什么他那么难过走了也是解脱?什么要向前看?什么以后会一直陪着我?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我愿意向哪儿看关你什么事儿?我不稀罕!滚,都滚开!离开我们的家!!   夜色深沉,蝉鸣喧嚣,微凉的风灌进屋子,坐到僵硬的季童忽然惊跳起来,飞快地跑了一圈儿关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   没有风,嘉木的味道会存在久一点吧。   回到两个人的卧室,抱着另一半枕头睁眼到天亮,季童满眼血丝地起床,一丝不苟洗漱,打开衣柜,挑裴嘉木说过的最帅的衣服,带裴嘉木给挑的袖口,扣上他送的腕表,系好他给配的领带。   去陪他,送他最后一程,他在说完再见之后画了笑脸,所以、也不能哭!   推开门,院子外面一辆车,两堆烟头,两个蹲地头顶头凑眼的死党同时抬眼看他,站起来搓了搓手,最后什么也没说。   周韩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按你说的把地方选好了。”   另一个赵玄雨赶忙拉开车门,“你别开车了,哥们两个今天都没事儿。”   “谢谢。”季童也不推辞,默默坐进去,这是自己的朋友里,唯二两个对裴嘉木态度平和的人,总算没有看走眼。   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花了三天时间,季童在两个朋友的帮助下把裴嘉木送到城外山清水秀的墓园,他曾经说那里很好。   忙完了,两个人陪他在碑前的地上,周韩憋了半天,“嘉木希望你过的好吧。”   季童点头,“嗯。”   赵玄雨想了想,“你知道就好,别叫他去了也不安心,走吧。”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下,“要是搁我们俩面前放不开,明天你自个儿来一趟,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哭一回哭一回,开车小心就好。”   季童点头,“好。”顺着周韩按在肩膀上的力道也起来了。   走了十多米,绕出陵园的小道儿,回头看一眼,照片上的人已小的看不清了,脑子里却清楚的好像他就站在眼前。   季童停了好几分钟,才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踏实走出去。   周韩和赵玄雨两个把他送回家,周韩心细,进屋检查了冰箱,悄悄给女朋友发信息问了,丢掉一些东西,开车出去补了一点儿回来,走之前拍拍他,“明天哥们还来看你,别把自己饿死了。给你放个小长假,不扣工资。”   周韩在季童的公司做财务总监,管技术的赵玄雨也附和,“什么问题都给你解决了,你好好歇着,愿意了再来干活。”   “去吧,我心里明白着呢。”季童挥挥手,“走吧走吧。”   人多了就把嘉木的味道冲淡了……   大门咔嚓关上,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远去,季童没魂儿一般在屋里转悠了几圈,指尖碰了碰裴嘉木的电脑,休眠的电脑启动起来。   特别订制的桌面跳出个小人问,裴嘉木最爱谁呀?   季童一下子哽咽了,“季童。”   小人卷窗帘一般拉开屏保,正中一个文件夹,几个简简单单的字【给季童】   季童打开文件,里头是整理好的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的照片,一些文档,上千条音频。   照片文档是季童按照裴嘉木的要求整理的,不用看也知道里头是什么,那些音频,是什么时候录下来的呢?   几乎是抖着手打开第一条,几句零散的话,“昨天晚上疼醒,抬头撞到你下巴,被胡茬扎到了,哈哈,再邋遢都不讨厌你,嗯,现在做早餐的背影也很帅。”   下一条,“偷偷看了某种片子,若我能好起来,愿意怎么样都配合你。”   “再也不能喜欢下雨天了,下雪也不行,骨头缝里沁出疼来,怕你心疼,不告诉你。”   “我又自私了,说了上面那样的话,以后被你听到,会更难过吧?其实没有那么疼,贴着你像火炉一样暖和。”   “怕你记得我,想起来难过,又怕你忘掉我,万一真有魂,大概会无所归依。”   ……   听了几十条,季童深呼吸,关掉音频,把所有文件备份了好几个,放在家里不同的电子设备上,生怕有个万一,就再也找不到。   然后他镇定地去了厨房,做了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吃饱,泡个澡,回到卧室,躺到日常裴嘉木睡的一边,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闭上眼睛。   屋子里的感应灯全部灭掉,两行泪终于从眼角流入鬓角。   第二天季童照旧在早晨六点起床,给自己弄早饭,出去慢跑,沿着两人散步的道路走两遍,回家,打开工作邮箱,发现下属们体贴地没有送来事情。   想整理房间,转了一圈,都收拾的好好地,没什么可做。   ……重新打开音频。   “傻瓜你昨天哭了吧,我就知道你只会听这么多,对不起我这么狠心对你,可是只要每天哭每天哭,把心里的东西都流出去,再想起来就过去了,是你告诉我的。”   “想想前面说的不对,你不需要忘了我,也不需要特别记得我,听到裴嘉木会想,哦,曾经的那个人,就够了。”   “果然下雪了,最近好起来,听前面的东西,竟然要让你老是哭的,我是个大坏蛋。”   “人终归是自私的,所以我真讨厌围着你转的那些男男女女,就想冲他们吼,季童是我的!!!吼的扁桃体都露出来,真蠢……”   “这样不好,世界上有更多人对你好,你才能更好。我大概需要个心理医生。”   “春天的阳光好暖,花也很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一季。”   ……   花了一星期,每天听一点,终于到了快完结。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对什么都无所畏惧,只怕你无法幸福。或者我高估了自己,时间什么都抹的平,并不想太煽情,我折磨的你已经够了,过分的自己都无法面对。所以,请在我走以后,重新找个相爱的人,对自己好一点。”   隔着浓绿的树叶,屋里从铺满如碎金的光斑到撒上如轻纱的月光,季童安静地坐了三天,滴水未进,分毫不动,在新的太阳升起之后,僵硬地站起来,缓缓推开门出去。   ☆、新生   裴嘉木被一阵沁凉的风吹醒,胸腔里灌满湿润且带着腥气的空气,太阳穴跳的好像里头装这个马达。   迷茫中拼命睁开眼睛,昏暗的空间里能看到被风吹的飘荡的帘子,一道亮光划过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屋子里好像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视野离天花板很近,旁边有人嘟嘟囔囔跳到地上,大力甩上窗户。   裴嘉木猛然睁大眼睛,手臂无意识地挥了一下,把一条连着线的什么东西甩到墙壁上,啪哒一声。   外面又一声雷响,暴雨倾盆而至,没有关严实的门顶小窗上仍旧在往屋里呼呼的灌风。   浑身黏热的汗就被这样的风带走,换成粒粒鸡皮疙瘩,高层的空气净化了鼻尖的空气,偶尔风停歇的时候,从底下仿佛又升上来淡淡的臭味儿。   努力耸了耸鼻尖,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挖了许久,终于想到,这好像是中学时代一场球赛后更衣室里的那种味道,男孩子的汗水和臭鞋子堆积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眼睛瞪到更大,借着一道接一道闪电的光,裴嘉木看清了屋里的大概情况,不能再熟悉的,大学里混乱的男生宿舍。   几张上面床铺下面书桌的床靠在屋子两侧,中间的空地上放着几把椅子,一些只能看到影影绰绰轮廓的杂物。   手臂挥了挥,摸到刚才那个被砸到墙壁上的东西,是个鼠标,指尖乱戳了几下,耳边响起熟悉的笔记本启动声。   借着笔记本输入密码的页面,裴嘉木惊惶地在不大的床铺上划拉了几下胳膊,先是茫然,然后是惧怕,最后是惊喜。   他伸长腿用力蹬到天花板上,感受到脚尖踢到石膏顶时候瞬间尖锐的疼痛,然后看着小腿缩回,高兴的想尖叫!   周围的环境再怎么样都不重要,腿好了!扭扭腰,也是好的!!动动指尖,全部是好的!   忽然旁边床铺上砸过来一个软垫,一个模糊的男声怒道:“MD,裴佳木你发·骚打飞机滚去外面摇床。”   裴嘉木僵住不敢再动,只敢小幅度活动指尖,砸到脸上的软垫带着一股汗味儿,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同一个房间里有许多陌生人,有什么关系?季童不在身边,也没有关系?我好了,就去……   裴嘉木僵住,他记得自己醒来之前在做什么了,把自己沉到浴缸里淹死了。   那么后果是两种情况,一种自己死透了,一种季童回来早了把自己救了,无论哪一种,自己都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   死透了就不要说,现在自己分明活着,季童救了自己的话,怎么可能把自己扔到这里?!   自从车祸高位截瘫后,各种治疗复健,寻医问药,根本已经久病成医,现在这样活动自如充满力量的胳膊腿儿?哪一个像是治疗过后的?哆嗦着摸都自己腰部,腿部,蜷缩起来摸摸脚踝!   裴嘉木呆住,任何地方都没有伤疤,砸进过钢钉的地方,能恢复成这样吗?   顾不得屋子里的其他人,裴嘉木翻身跃起,跳下高架床,光着脚踩过地上凌乱的东西,朝着有光透出的缝隙过去。   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门把手,一拉就开,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或关或开的木门,左右走出几米,已经完全搞明白了。   这是一栋男学生宿舍一样的建筑,大概是夏季天热,为了穿堂风大半房间都开着,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裴嘉木垂眼打量自己的身材。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仅看一双手就知道,指尖微黄的烟熏痕迹,自己没有,瘦伶伶的排骨一样的身板儿,即便瘫痪之后,季童照顾着自己也没有这样。   颤抖着摸到脸上,轮廓有些熟悉,但是指尖下凹凸不平的皮肤,不是自己!还有某处一触就生疼的大包,到底是什么东西?!   站在走廊中央的裴嘉木彻底呆住了!   忽然右侧房门离想起啪嗒啪嗒的拖鞋上,一个眼窝青黑满脸油腻的胖男生揉着眼睛站到裴嘉木眼前,“卧槽,你小子醒着啊?刚才怎么掉线了?队里大家都以为你扛不住睡着了。”   裴嘉木机械地转头看着他,愣愣问了一句,“什么?”   “团队任务啊!”油腻胖子一巴掌拍到裴嘉木穿着跨栏背心光裸的胳膊上,“放心好了,虽然最后多用了许多蓝和红,好歹扛住了。否则队长得骂死你!明天你多做点儿基础任务给大家攒点儿东西就行了。”   裴嘉木还是恍恍惚惚的,长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又是一闪,雷声隆隆,脑海中仿佛也是一闪,抓住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意思,一把抓住胖子,“镜子,有镜子吗?”   胖子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猛然睁大,“啥?”   “镜子!”裴嘉木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照脸的,我、我这边特别疼,想找个镜子看看怎么了。”最后他一指戳到刚才一触就巨疼的某一点。   胖子好歹还算清醒,表示理解他,回到黑暗中的自己寝室,摸索了半天,拿出一面裂了一半儿的镜子,“凑活用吧,男人谁关心脸啊!我扛不住了,歇着去了。”说着把掌心在裴嘉木背心上擦了两下,打着哈欠回去了。   裴嘉木无暇顾及被蹭上的汗渍,只瞪着水渍灰尘遍布的镜面上那张模糊的脸,拼命想要控制住顶到嗓子眼儿的尖叫!   两条浓眉皱成毛毛虫,黑眼圈重的仿佛被揍了两拳,从两颊到鼻尖都是闭合粉刺和青春痘,微微张嘴,一嘴地包天,再垂眼看瘦出排骨的腰腹,站在地上的光脚。   裴嘉木张嘴又合上,反复好几次终究没有尖叫,还有闲心想,看视野高度大概高过175了,否则可以直接奔到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跳楼。   这一定是一个回到学生时代的噩梦,不对,我学生时代不长这样!连童童都承认当年是先被我的脸吸引,当年那个被人戏称陌上少年足风流,衣袖轻挥下凡尘的裴嘉木,怎么可能是镜子里这个丑八怪!   学生时代、学生时代,裴嘉木拎着镜子转了好几圈终于回到自己出来的那间寝室,屏住呼吸看了看其他三张铺的情况。   不对,这里没有季童,不是我的学生时代!所以果然是个噩梦,哈哈……   一脚踢到个盆,屋子里刚才暴怒的那个声音又吼,“裴佳木你不想睡觉就滚出去!”   这个人叫我裴嘉木!所以果然还是我,裴嘉木再次呆在当场。   呆怔了不知道多久,裴嘉木终于把视线落回自己跳下来的那张铺,冲过去拿下来倒在床里侧的笔记本溜到走廊里。   顾不得地上脏光着脚,他一屁股靠墙坐下,抱着笔记本疯狂搜索。   各大新闻网站的最新更新,整齐划一的时间,2017年7月6日。   距离自己沉入水底,一年整。   裴嘉木哆嗦着在各种网页上搜自己曾经的大学,自己知道的八卦,最后是季童,全部对的上。   只差中间这一年,某海角论坛还有去年的旧帖子,翻出来看,到自己知道的那个时间点之前,所有都对的上。   所以只有我不对,我是谁?刚才那个人叫我裴嘉木?!   夏季夜短,东方已经现了鱼肚白,时钟走到六点的时候,裴嘉木的宿舍里开始有动静,有人翻身下床。   陈磊拎着水杯和书出来,被坐在门侧地上的裴嘉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裴佳木你怎么坐这儿?一夜没睡复习?”   裴嘉木呆愣而茫然地看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单手拎着电脑,无意义地哼了一声,“嗯?”   陈磊皱着眉又后退了一步,“早晨九点第一场考试,我看你还是回去睡两三个小时,这样去考也不行的。”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裴嘉木还在那里发愣,踌躇了下,“我想起来了,我被吵醒的话气大,你不要介意。你赶紧去睡觉吧。”   裴嘉木晃悠了两步,手上松了劲儿,一下子抓不住东西,电脑哐当砸到地上。   走到楼梯转角的陈磊回头看了一下,惊得飞奔回来,裴嘉木蜷缩在地上满头冷汗,笔记本电脑扣在一边地上。   陈磊一面扶起裴嘉木一面喊了两嗓子,很快隔壁两边宿舍里有男生睡眼朦胧地出来,一看裴嘉木这样子都惊住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裴嘉木弄到校医务室去了。   医务室只处理简易的伤病,值班医生出来看了两眼,判定裴嘉木是低血糖,很快给扎上针打葡萄糖,对着几个围在旁边的小子一通训,“瞧瞧瞧瞧,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这脸色,这眼窝,平时不学习熬夜备考的吧?去个人给他弄份早饭回来,状况好打完这瓶还赶的上考试,否则岂不是白熬了。”   ☆、身份   经过一场眩晕的短睡,裴嘉木被钢勺子轻叩桌面的声音吵醒。   屋子里亮堂堂的,照在脸上的日光已经有些热意,窗户那边吹进来的风带着湿热的泥土腥气,旁边一个男生一面剥一颗茶叶蛋,一面还伸着脖子看放在旁边的书。   裴嘉木动了动指尖,抬抬腿,能感觉到床单擦过小腿的触感,抬手,一只手背上扎着针头,另一只指甲里有些脏兮兮的。   四面白墙,旁边并排还有两个空铺,焊接的输液架和挂在墙上的病例牌,再熟悉不过的环境。   医院,裴嘉木一惊,猛然坐起来,又是一阵儿晕,随即低头看到自己细条条的胳膊,穿着大裤衩的两条腿,以及虽然修长但是看起来脏兮兮的手,才终于确定,昨晚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旁边吃东西兼临阵磨枪的男生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安抚道,“不要着急,才八点多点,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你有空吃了饭再赶过去。”   裴嘉木有些愣神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纸杯和不锈钢饭盒,一杯小米粥,饭盒里两根油条,一个茶叶蛋,一撮酱黄瓜条,慢腾腾伸手去接,“谢谢啊。”   那男生递到一半儿,赶紧放下去拽床头桌,“嘿嘿,忘了你手背上扎着针了。好好吃吧,这次一定能考过。”   裴嘉木含糊地应了一声,端起纸杯喝一口稀疏的小米粥,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凌晨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   自己这是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重生了吧?昨天他一确定了这件事情,就开始琢磨目前的处境。从找到的电子课件,浏览器历史记录里的选课记录,和各种社交平台账号里得到的信息看。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个叫裴佳木的大三学生,看这家伙的聊天工具记录里的内容和硬盘里的各种资料。   完全就是一个学渣网游中毒青少年,目前最大的麻烦,应该是邮箱里那封本专业年级辅导员发来的警告邮件!   里面的内容,如果裴佳木这个学期继续挂科,学校会给予降级处分,严肃提醒学校有严格的学位发放考核制度,裴佳木已经到了结业都不能的危险境地,就别妄想学位证了。   警告完了辅导员又苦头婆心地一通劝,S大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好大学,考进来不容易,要珍惜。父母工作供你读大学多么辛苦,要珍惜!大学不能毕业以后进了社会会艰难许多,年纪轻轻要早努力!   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也算是个负责人的老师了!   但是显然对裴佳木没有用,昨天醒来的时候,心脏噗通噗通直跳,电脑滑开停在某个游戏界面。   裴嘉木上辈子病着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也是玩儿过游戏的,季童曾经为了这个大费周折把键盘改成声控的,所有技能改成一键触发。   所以看得懂,这位裴佳木同学的游戏界面里的记录,四十八小时连环任务。   情况很明显了,这孩子瘦成排骨脸色青黑坚持不懈玩儿游戏,估计是猝死了,换自己来到这个身体。   所以,对于裴嘉木来说,挂科都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如此幸运重新活过来,换的却是一个刚刚猝死的身体。   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跟这个一比,挂科算毛线!   还有更可怕的,镜子里那张脸。想到这里,裴嘉木放下勺子,轻轻摸了一下下巴上那个大包,一个巨大的,可能是两个痘痘叠在一起的疙瘩,昨晚镜子里那惊鸿一瞥还记着呢,上面顶尖都泛着脓疱了。   这样一张脸,就算是成绩全世界第一,身体健康地能跑铁人三项,裴嘉木也会想撞墙。   何况季童还在呢!既然活过来了肯定要去找他,这样一张脸!季童不嫌弃自己都嫌弃!   陈磊三口两口吃完自己的早餐,看裴嘉木还在那儿慢条斯理的发呆愣神,嚼一口饭恨不得要花一分钟,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饭盒,“我说,裴佳木你倒是快点儿吃啊!就剩四十分钟了,你这葡萄糖也快输完了,已经累成这样了,磨蹭到考试迟到可就白瞎功夫了。”   裴嘉木一愣,“哦,哦!”咬了一大口油条,才想起来,“早晨考什么?”   陈磊收拾饭盒的手停住,神情微妙地带了点儿鄙夷,“操作系统。你昨晚不是复习了吗?”   裴嘉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复习个鬼,操作系统是个什么?眼看着陈磊站起来要出门,“稍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考场。”   陈磊举了举手里的饭盒,“我去洗洗饭盒,很快回来。马上黄彦峰会给你带文具过来。”   裴嘉木就放心了,低下头赶紧吃早饭,不管以后计划如何,先把眼前的事情过去再说。   等他将将剩最后一口粥,陈磊拿着洗好的饭盒进来,开始收拾旁边桌子上的课本。护士进来拔针头,病房外跑进来个一头大汗的男孩子,把一个蓝色的小袋子扔到裴嘉木床上,“你的笔。”   “谢谢。”裴嘉木被他一身汗味儿熏的往后躲了躲,抓过瘪瘪的袋子打开看看,里面两只碳素笔,一张卡片,带着学号身份证号和姓名的学生卡。   护士把针头拿走,留下两块胶布贴着针孔,“赶紧去考试吧,以后记得定时吃饭,兜里也装点糖果,低血糖可是能要人命的。”   裴嘉木道了谢,垂眼看看自己身上空荡荡的跨栏背心和大裤衩,瞅一眼旁边两个男孩子也是凉拖T恤短裤,就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回去换衣服的打算,跟着两个人去考场。   走出校医务室,三个人都沉默无语,裴嘉木不知道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不敢随便乱叫,只得凑近些,回忆了一下学生时代的说法方式,转脸面向陈磊,“嗯,书给我看看呗。”   陈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拎着的书和几套旧年模拟试卷递过来,语气有些嘲讽,“早晨是打游戏累晕的吧?”   裴嘉木并不反驳,随意点点头,接过书先翻目录,看关键词是讲什么。   翻开一看好像并不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什么数据结构基础,软件语言基础,进程管理等等。   季童是这方面的高手,当年裴嘉木看他做过许多超前的东西放在家里给自己用。病中无事,也听他随口讲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为了能接上话,还私下里偷偷看过许多资料。   如今一翻这些东西,不是非常清晰,但是理解方式是相同的,大致翻了翻,裴嘉木伸手,“那几套试卷也给我看看呗。”   大学考试是有技巧的,,每门功课学的扎实之外,做做往年的试卷了解一下学校出题的风格和侧重点也是加分的重要方式。裴嘉木当年跟季童混在一起,算不上顶尖的学霸,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好学生。   陈磊见他胡乱翻了翻厚厚的专业课书籍,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十分不耐烦地把试卷塞过去,“上面有我写的要点。”   作为有责任心上了大学仍旧跟高中一样自律努力的学生,他平时是很看不上裴嘉木这样的同学的。   拿着家里父母的辛苦钱念书,却不好好努力,浪费生命和社会资源。但是作为寝室长,又是相处好几年的同学,裴嘉木生活态度让人看不上,到底没什么特别的劣迹,也不能撕破脸。所以陈磊通常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原则上的事情也会伸伸手。   裴嘉木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却没空说什么,快速浏览试卷上的一些题目,看陈磊写的答题方式和要点题注。   从医务室到考场所在教学楼的路程不算短,另外两人又配合裴嘉木走得慢,足足溜达了近半小时。   到了考场,裴嘉木看那两个人都是随意坐下,也找了张桌子坐下按着额头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不要忘记刚才看到的东西。   旁边桌子上正坐着昨晚那个油腻的胖同学,他正拿着圆规在一张扁平的玻璃纸上刻字,眼角瞟到裴嘉木,头都没转一下,随口道,“好些了啊,听说你是低血糖,哥们就没去看你,考完了请你吃顿好的去。”   裴嘉木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作弊手法真是日新月异,不知道自己坐在他旁边能沾点儿光不?   胖子被他盯了一会儿,转头丢过一只圆规,“你能记得啥也刻上点儿?”   “不,我还是不用了。”裴嘉木赶忙摇摇手,继续拄着脸闭目养神。   到考前十分钟左右,同学们坐满了整间考场,监考老师进场,中年女老师在讲台上敲敲自己的试卷,“隔一个人坐一个,检查自己抽屉里有没有无关纸张,全部上交。以下同学互换位置,第二列第五列,第三列第一列,第二排和第八排,第四排和第六排。”   这一通换,胖子压着嗓子拼命哀嚎,不知道自己辛苦几小时刻的公式便宜了谁去。   ☆、再遇   一通调整座位,裴嘉木从前排换到最后的角落里坐下,胖子坐在远远的教室对角线另一边。   老师发了试卷,大家从前往后传过来,拿到手里,两页试题,三张空白草稿纸。   裴嘉木在试卷前面的姓名上写了裴嘉木,顿了顿,拿起学生证看了看,涂掉中间一个字,重新写,裴佳木。   从今天开始,自己算是这个人了(此后人名均用这个),先浏览一遍试卷,从能看明白的题目开始做。   选择题倒真见到几个能看懂的,其余不会的瞎猜填满,数据结构分析题恰好在陈磊的试卷上看到一个类似的,填空就没办法了,凭感觉乱写一通,最后两道大论述,关于操作系统的发展过程,以及处理机制中死锁的解决办法。   第一道题有大模糊印象,裴佳木总结了一下语言,用自己理解的话大略写了写。第二个竟然很巧以前听季童提起过。   记得他说过,什么如果两个进程等待同样的条件才能进行下一步,其实有种办法很简单等等。自己当时觉得很新奇,如果按季童的办法,计算机大概永远不会死机。季童还很有兴致地跟自己解释了现在硬件的局限什么的。   不管有没有用,裴佳木一面回忆一面把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部写进去。   写完检查一遍,存着点儿侥幸心理还东张西望了一番,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能帮自己。可惜周围似乎刚好没坐着学霸,多数都在抓耳挠腮或者发呆,自己这写满了字的试卷页都挺少见的。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监考老师让大家都站起来离开教室,之后挨个去收卷。   裴佳木走出考场教学楼,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几乎将人顶个跟头。瞬间胸口就闷起来,早晨低血糖兼考试用脑的后遗症起来了,踉跄了一下,不是扶着旁边一颗大树估计又得晕倒。   陈磊刚好走在他身后不远,见状抑郁地叹了口气,走到旁边敷衍了事地问,“需不需要再去校医务室。”   裴佳木稳了稳,慢慢吸几口气,“不用了,医生估计也不能如何,下午还考试吗?”   陈磊表情更厌弃了,“我没有,你自己有没有补考就不知道。”   考试皱周期长达两周,就算大三专业课比较多,差不多一天也只有一科。   不同年级和专业的考试时间是错开的,以便能提高教室的利用率。   裴佳木慢慢松开树,觉得自己可以站住了,看看时间,已经11点,“我去食堂吃点饭,你呢?”   陈磊抑郁的很,但是作为寝室长和室友的道义又不能随便扔裴佳木在这里,只得拉着脸,“我和你一起去吧。”   裴佳木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早晨是晕倒被抬出来的,他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寝室,也不知道食堂在哪里。   两个人慢腾腾走到食堂,里头冷气倒是开的足,裴佳木一进去微微打了个寒噤,心里提高了警惕,这具身体的破体质,从外面烤熟人的气温骤然进冷气房间,千万不要感冒才好。   陈磊径自去排自己喜欢的窗口,丢下一句,“我买完就坐在盖浇饭窗口附近的桌子。”   裴佳木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大家都是拿着学生卡刷卡吃饭,更是松了一口气,找到粥饭窗口,要了一碗好消化的热汤面。   陈磊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就见他拿着勺子缩着肩膀喝面汤,当即嫌弃得不行,“大热天的你还嫌出汗不够多?”   裴佳木看他盘子里叠了半盘子米饭,周围全是各种凉拌菜,还有一碗绿豆汤,笑笑,“一进食堂觉得冷气很足,吃点儿好消化的。”   陈磊就啧啧两声,也不吭声,坐下大口扒饭,嚼了几口米饭,终究忍不住婆妈说了一句,“辅导员都找我聊天了,你倒是上点儿心好好考试。”   裴佳木唯唯诺诺点头,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凶恶,也不算是坏孩子,“我一会儿回去休息一下起来就看书。”   陈磊就不再罗嗦。   食堂门口一阵喧闹,先涌进来一群一看就特意修饰精致过的男孩女孩。接着是几个中年教授样子的人,引着一群衬衫西裤套裙打扮颇正式的人进来。   裴佳木本来努力一口饭嚼三十下,并没有注意那边,但是周围吃饭的同学都往外张望,还有人发出小声的惊呼,由不得他不跟着伸长脖子看一眼。   一眼就钉住动不了了,被众星拱月拥在中间的那个人,身材挺拔如松,修眉俊目气势清朗,立在一群学者书呆子样貌的人中间,鹤立鸡群四个字不足形容万一。   从深夜惊雷中醒来弄明白自己的情况到现在,不过五六个小时,但是裴佳木觉得自己心里每秒钟都在喊,去找季童。   但是从未想过,能这么快、这么近就看到那个人。   心心念念,时间过去一年,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昨天,填写试卷的间隙里,他都在想,那个人现在会怎么样了呢?应该还记得自己吧,但是是不是需要借助影像或者照片才能准确想象出自己的样子。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水里的样子丑不丑,希望没有留下坏印象……   这一刻,他又想到了这些话,愣愣的举着手里的勺子,有种想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冲动。   直到陈磊不耐烦地扣了扣他眼前的桌子,“你倒是快点儿吃啊,一会儿人多起来了。”   裴佳木赶紧送了一口面条到嘴里,含糊问,“浩星的季童,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陈磊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嗤笑起来,“你竟然知道浩星?怎么,你也想进浩星工作?”   裴佳木被陈磊语气里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的嘲讽惊到,垂眼一看自己瘦的青筋暴起的手背和黑黄的皮肤,忍不住又缩了缩肩膀,陈磊这倒是没说错。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继续问,“我就是听一耳朵……”   陈磊也不在意,转头看了一眼季童一行人,“啧,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像季童这样,白手起家混到什么都有。”再转回来看裴佳木一眼,嫌弃升级一万倍,“所以你看看人家,好好学习很难吗?你好歹不要挂科,辅导员也不会找我谈话让我作为室友督促你,哥们说句难听的话,又不是普天之下皆你·妈,我又没有义务……”   裴佳木赶紧打断他,“我就好奇季童为什么来这里,你直接告诉我了呗,我午休回去立刻看书。”   陈磊撇他一眼,“好像是季总公司有个项目,用了咱们学校某个教授的专利,捐了几台设备给学校。这几天都在学校实验室呢,不说别的,倒是挺平易近人的,每次都是到食堂吃饭。我说你倒是快点儿吃!”   裴佳木赶紧收回又黏在季童身上的目光,转回头猛力扒了几口面,“很快的很快的。”   眼角还在瞅着那边,季童随意在一张桌子上坐下,跟一位须发花白的教授比划着说什么,大概是他助理的人去窗口端饭。跟着他的这些,倒是一个都不认识。   季童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迁怒某些人吧,当时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已经和许多朋友几乎断绝来往了。   陈磊吃完了抱着双臂看裴佳木小口小口吃东西,忍不住又唠叨,“我说你怎么跟个姑娘一样,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啧!”   裴佳木无语,看起来这个陈磊以前跟原身也不是很熟,就回了句嘴,“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一说陈磊就爆了,“你当老子愿意管你,妈蛋,万一你倒在路边没人管,老子念一回大学还死了个室友,多晦气!”   已经死透了!裴佳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想了想,自己是挺心大的,这么几个小时就迅速接受现实了。又忍不住再看季童那边,他已经拿着筷子开始吃东西了,不知道助理选的东西他爱不爱吃。   在陈磊发飙之前,喝掉最后一口面汤,裴佳木和他一起端着碗送到餐具回收处,一把扯住人,“你等我一分钟,我去买两个包子带回宿舍,免得下午再饿晕了。”   陈磊眉头已经拧成疙瘩,脚不耐烦地踏地,举起一根手指,“我就在门边等你一分钟。”   “好的好的。”裴佳木快步往季童附近的窗口过去,买了个花卷带了一份凉拌菜,装好了特意转个弯,从季童桌子附近走过去。   可惜季童一圈儿桌子做的都是人,根本靠近不过去,只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如果在做需求分析的时候考虑……”   这一瞬间,裴佳木眼圈一红,几乎就落下泪来,赶紧拿着东西快步离开。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多数人都会伸长脖子看看季童那边的几桌人,裴佳木也没什么特别的,迅速淹没在人群里不见了。   ☆、科目   一路走回宿舍,几乎又被晒晕,裴佳木尽量挤在树荫下面,一面记着路跟陈磊走回宿舍。   进门前抬眼看了看门侧的楼号,西区8栋,跟陈磊上楼,7楼以下电梯不开,住在409,爬上去又累的气喘吁吁了。   裴佳木进了门,打量一下这间宿舍,带阳台和卫生间洗漱间的四人宿舍,面积十几平米,不算大,也不特别拥挤。   循着昨晚的记忆站到自己的铺前面,晚上灯光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会儿看清桌面就几乎要疯了。   上铺床单拖下来半尺,一张凉席歪歪扭扭铺在上面,床尾堆着被罩发黄的被子,被子卷儿里还掖着一条皱巴巴的汗衫,枕头上汗渍已经晕出一圈儿黄印儿。   铺下面是衣柜书桌书架的组合家具,书桌上面一层积灰,乱七八糟的鼠标、耳机线、充电器、U盘和书本叠在一起,边儿上还岌岌可危地堆着两个吃剩的泡面碗,四处散落着吃空的辣条蛋黄派包装袋。书架上面的书垒的乱七八糟,也是一层积灰,粗翻翻,大一到大三的课本都有,多数都崭新地覆了一层灰。拉开衣柜,里头的东西直接流出来了,根本就是随便丢进去的,四季衣服搅成一团。   裴佳木扶着上面搭着几件衣服的椅子晃悠了一下,不知道是继续低血糖犯了还是被吓的。   想想当年大一开始就跟季童住一个宿舍。自己和季童都爱干净,宿舍里其他两个人被带动的习惯也不错,到后来读研究生,跟季童两人一个屋,更是布置的宛如自家。   虽然知道男生宿舍普遍邋遢些,但是真是活两辈子没见过。   就算现在有些累,那张床,是无论如何也躺不下去。   裴佳木呆立了一会儿,直到宿舍另外两个人也回来了。   一个是早晨去送文具的黄彦峰,挺沉默的,进来见他发呆,就问了句,“好些了吗?”   “嗯,哦,好多了。”裴佳木回过神儿,转头看看另外一个闷头开始拿东西的同学,不知道叫什么,人家不开口,他也没办法说话。   黄彦峰也开始拿书,“好些了就注意休息吧。我跟周冲去图书馆复习。”说完两人结伴拿着书都出去了,那个周冲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陈磊下楼提水去了,裴佳木一个人站在宿舍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个家伙的人缘是真差。   爬上上铺,把被子弄下来,三下两下剥掉被罩,把棉芯晒到阳台上,桌子底下拖出个积灰的盆冲干净,泡进去。   把衣柜挂钩上那条干到发硬的毛巾拿下来,清洗干净,爬上铺把席子擦了三遍,至于枕头,不要也罢。   接着就这湿毛巾大概擦了擦桌面,泡面碗包装袋统统丢到走廊外面的大水房垃圾桶,虽然又有些气喘,但是心里舒服多了。   推了推脏衣服暂且坐下,裴佳木开始研究从桌面上搜到的考试日程表和自己的手机。   一看果然,大三的专业课是每天只有一科考试的,上午下午不定。总共九科,今天才是第一天考试。但是裴佳木本身要考十六科,其余全部是大一大二挂过的科。看看课程名称,裴佳木完全醉了,原身大概除了大学语文,思想政治这样的公共课,全部挂掉了。   死活想不通,一个能考进S大的学生,怎么到了大学就堕落的如此彻底。   前世裴佳木是B大毕业的,S大虽然比B大要差不少,但是论起学校历史相差无几,校友名人也是一大排,要较真算个大学排名,也能进入全国十多名的样子,颇有几个重点学科数一数二。   一般能进入这种大学的学生,起码高中时代都是很努力的。就算进了大学不太学习,考试阶段总会拼命一把不能太难堪。比如同宿舍刚才出去上自习的那两个,可能平时也不是天天努力,裴佳木注意到他们桌面上的手办和游戏光盘了,但是人家这种考试阶段也是天天去自习的。   捂脸一会儿,仔细研究了下考试日程,下午四点考高数(二),稍微松了口气。这个S大和B大也一样,没有补考一说,挂科就重修,一年后和下一级的学弟学妹们一起考试。以前的裴嘉木好歹是名校研究生毕业,算起来过了这么四五年的样子,一会儿回忆下公式应该搞的定。   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裴佳木翻翻手机,指纹解锁,通讯录不算长,几十个名字,其中就有陈磊、黄彦峰、周冲几个,看起来还是个孤僻的家伙。没有发现任何标记着爸爸、妈妈之类亲人名字的号码,唯独一个裴佳颖的名字,看起来是个女人,会是这个身体的姐妹吗?   短信信箱里只有10086和一些广告,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线索。   再次长长叹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裴佳木订了一个一小时的闹铃,爬上床打算养精蓄锐一下。   陈磊从外面提着暖壶进来,看裴佳木又在上面躺平了,哼了一声,走到他铺边敲了敲栏杆,“还活着不?”   裴佳木迷迷糊糊的哼一声,“谢谢。”   陈磊脸挂下来,不是说看书吗?妈蛋烂泥扶不上墙,放下东西也抱着书去自习了。   裴佳木这一觉睡得很沉,宿舍外面的大树很高,遮挡了一部分炽热的阳光。大概这具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畏冷却不怕热,这样的气温竟一点儿汗都没出。   被闹铃声惊醒之后,他摸了摸噗通噗通的心脏,缓了缓才慢慢爬起来。将凉席下的褥子也抽走晾到阳台,然后喝一杯水,拿起中午翻出来的高数二课本快速翻看。   主要的内容讲的都是微积分,对于裴佳木来说并不难,只是需要重新熟记一下公式,再找几道习题练练手。   翻完整个梗概,做完一张桌上翻出的试卷,把中午带的花卷凉菜吃掉,裴佳木看看时间,三点了,不知道考场在哪个教学楼,还是得提前出发。   一路上默背之前看到的公式定理,同时问着路人,找到了考试的教学楼,里面上一场考试还没散场,裴佳木找了个阴凉的楼梯拐角随地坐下继续看书。   这一场考试和早晨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满教室没有认识的人。裴佳木默默坐在角落里顺利地做完了试卷。考完已经六点,慢悠悠晃出来,夏季傍晚的天还没黑,只是有些阴沉沉的,不知道会不会有雷雨,因为没有带伞,裴佳木加快脚步。   其实所有的大学校园基础设施的组成都差不多,所以尽管是个陌生的地方,裴佳木这次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中午吃饭的食堂,打一份好消化的饭菜,坐到离门口近的地方。   私心有一点想,不知道季童会不会还过来吃饭,能不能再看一眼。这会儿正是晚饭的高峰期,餐厅里每个打饭窗口前头都是长长的队伍。裴佳木并没有刻意磨蹭,吃完了饭就收拾离开。   有点儿失望没能看到季童,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健康好好活下去,把原身的麻烦解决掉吧。   回到宿舍里一个人没有,裴佳木想了想,大概那些人晚饭过后还是直接去自习室,不到睡觉不会有人回来的。   这样倒是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干什么也比较自由,不需担心出格了露馅儿。   收回晒好的褥子和床单,丢到床上铺好,裴嘉木从一件脏衣服的口袋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钱包,打开来里头只有一百多块钱,一张有学校抬头的发票,一张信用卡,不知道密码。   更头疼了,吃饭的时候从打卡机上看到学生卡里还有不到两百余额。算算早晨到现在,就算B大是国家直属高校食堂很便宜,大男生一天也要吃小二十才能吃饱,何况目前这个破身体,十分需要营养。   看看日期,今天是星期一,后面四天要考七门课,好几科完全没听说过的科目,是没有时间跑银行挂失什么的,只能坚持熬到周末了。   破罐子破摔地把钱包扔到一边,裴佳木按照考试日程表找到了明天早晨考试的课本,又是崭崭新,幸亏并不厚……这么才想了一秒,找到了下午的专业课考试课本,近600页,一寸厚英文版……   低低嚎叫了一声倒进堆满脏衣服的椅子,裴佳木觉得自己捂住脸,拼命琢磨该找哪个同学,按照原身的人缘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个学霸晚上帮自己梳理一下知识点。这样抓瞎,时间都不够读完一本书,想考过完全是做梦。   正痛苦着,宿舍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隔壁宿舍那个不知道姓名的胖子探个头进来,“大木头,团战,怎么还不上线?”      ☆、夜探   裴佳木诧异地转头看着他,这家伙跟自己一间教室考试,应该是同专业的吧,“明天的专业课?你复习好了吗?”   胖子脸就挂下来,清清嗓子,“咳咳,我那个不是,打算先放松一下精神,心情好了开始复习事半功倍么?”   “我不玩儿了,”裴佳木挥挥手,“再挂科就要留级了,辅导员都给我发了警告。”   “啧啧,”胖子牙疼一般皱了皱一边的脸,“呃,你这也算天灾人祸。”忽然他一拍脑门,想起什么一样,“哥们从学校复印室那里找来的历年考试题目,还印了牛人的笔记,你这儿有吗?没有拿去看。”   裴佳木跳起来,真挚地抓住胖子的手臂,“胖子你太好了,我正愁呢!”   胖子一激灵,“卧槽,老子有名,就算王壮驰跟胖子异曲同工,我也不乐意你叫胖子。你丫手冰的跟死人一样。”   好吧,胖子长的还挺符合他爹妈对他的期待的,裴佳木搓了搓掌心,“快去拿东西给我印。别啰嗦废话了。”   胖子干脆地回宿舍给他拿来一叠复习资料,点点几张卷子,“我就背了卷子,复习资料看不太懂。”   裴佳木一看,笔记也是全英文,这个倒是难不倒他,以前他的水准够帮季童翻译资料,只是需要补充一些专业词汇,拿着就跑下楼,“谢了。”   胖子一屁股坐回电脑前面,“十点之前还给我,我放松了心情也开始学习。”   裴佳木下楼打听了哪里是复印社,拿了钱包过去,里面几台大型复印机前头排的都是人。   算了下时间,现在距离晚上十二点还剩五个小时,必须保证睡眠时间,明早可以五点起来读书,第一场考试是早晨8点,考完了回来可以补个觉。   裴佳木找打印社的服务要了早晨补考课程的试题参考资料,一面排队一面看。   仔细看了一下,乐了,这门功课虽然跟自己前世读金融专业时候学过的侧重点不同,基础知识倒都是一样的,还是得复习记住要点,心里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等到复印完东西回到宿舍,钱包里只剩七十多块,时间已经快十点,好在明早要考试的资料已经看完。裴佳木把借的笔记还给胖子,打算先读专业课考试,明早起来再做两套补考课程试题。   11点钟的时候陈磊几个回到宿舍,见裴佳木坐在台灯下一面看书一面写写画画,都惊了一下。   三个人对视一眼,陈磊走到裴佳木身后探头看了一下,专业课的笔记,忍不住问,“呦~打哪儿找到复习资料?”   裴佳木猛然回神,才看到室友回来了,“哦,找王壮驰拿到,”想了想又问,“你们手里跟我的一样吗?交换看看好不好?”   周冲还是没回应,端着盆径自洗漱去了。黄彦峰倒是凑过来看了看,“呵,年级第一的笔记,我也印了这一本,可以对对试卷有没有不一样的。”   陈磊见他确实草稿纸上写的都是笔记,态度也勉强好了些,抽过他压在一边的试卷看了看,“我比你多一份前年的,我已经做完了,你可以看看。”   裴佳木弯起眼睛笑笑,“那就谢谢啦。”看来跟那个周冲有旧仇,不过这样表现明显的敌意,也算是个直性子吧。   然后就丢在脑后不想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虽然才重生过来一天,但是裴佳木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这具身体再有什么不好都没关系,活过来了,四肢健全,就更好了。   以后的事情,还没工夫细细计划,但是有些事情是终归要做的,比如目前的考试。   他一向是果断的人,当年大学时候觉察到自己喜欢上了季童,没怎么犹豫就表白了。在一起之后就一心一意对季童好,无论是谁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放弃。家里的事情,事故,残疾,所有的事情无可奈何了就立刻放弃,因为清醒地认识到时日不多,与其浪费在仇恨上不如与季童在一起……   到后来,决定了要离开,让季童能拥有新的好生活,就毫不犹豫地计划执行,甚至沉入水底让自己窒息的时候,他都能做到,坦然微笑。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做。   陈磊有些诧异地看裴佳木转头继续写笔记读书,总觉得他周围哪里不对,疑惑地盯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明白过来。   这家伙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了,虽然还是微微凌乱,但是平时脏乱的食品渣滓包装袋都没了,书都整齐地垒在架子上,台灯下面两尺见方的地方干干净净的,正是读书的样子。   而且刚才三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受到影响的在读书。还是,早晨错怪他了?这家伙转性了?真的决定要好好读书?   裴佳木不知道室友心里的惊奇,一面读笔记一面抄写关键词帮助记忆,到了11点45,还差15分钟熄灯,就利索地合上本子做了标记去刷牙洗脸。   这具身体虚到炎热的七月里一点儿汗都不会出,裴佳木一边刷牙一边琢磨,等熬过了考试,要看看银行卡里还剩多少钱,弄清楚亲属关系,去看看医生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利用假期锻炼补身体补习功课,还有、去偷看季童……   晚上的大水房里,夜风从窗口灌进来的时候,有些凉,水龙头里出来的水倒是微温,洗了脸,没敢冲凉水澡,裴佳木拧了毛巾擦了擦身体,将就回去了。   十二点,宿舍楼准时熄灯,裴佳木抹黑爬上床,拽了被角搭住肚子,安安稳稳睡过去。   ★ ★ ★   几百米外的学校机房,周韩把一盒披萨推到季童眼前,“吃个宵夜回去休息吧。大家伙儿也快扛不住了。”   季童一只手拄着下巴歪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在键盘上飞舞着打字在一份企划书上写批注,“放一边儿吧,你们先走。”   周韩拿他没办法,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季童大概不会愿意回那个家里睡觉,只得拍拍他肩膀,“那行,随你,明早你想吃什么?我过来顺便帮你带去。”   “什么都行。”季童眼神有些空洞,停了停,随便挥挥手,“走吧,不用管我。”   很快实验室里人空下去,寂静的机房大楼,只剩下中央空调和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季童点击了邮件发送,把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仰脸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抓起车钥匙站起来匆匆下楼出去。   低调的黑色轿车滑到校门口的时候,打瞌睡的保安被惊醒过来,迷迷糊糊抬起栏杆,看着那辆车陡然加速嗡一下窜出老远去,瞬间瞌睡都被吓飞了。   季童在深夜的绕城环线上飞车,两侧车窗开着,风呼呼滑过耳边,轻微的失重感之下,却觉得心口的位置愈发沉重。   开了近半个小时,车陡然减速转进一条窄路,路两旁的大树格外繁茂,将路灯都遮的暗暗的。   季童在青石栅栏门附近的角落里停下车,绕着栏杆转了几圈,找了个下脚的地方,轻盈地跃起翻进去。   一路沿着石径上坡,闭着眼睛也知道走几步可以到达,溶溶的月色给附近林立的石碑披上一层柔曼的轻纱,裴嘉木的脸在青石的框子中间微笑。   季童呼出一口气,慢慢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前倾身子,将脑门抵到相片上,终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停顿了好久,空气中只余夜风飞过矮灌木的沙沙声和偶尔不知名的鸟叫,季童好像忽然惊醒一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微笑的青年,伸手抚了抚上面的灰尘,反手都蹭到自己的衬衫上,“白天没来看你,不生我的气吧?你说的话,我还没做到,忘不了。我很努力了,不许怪我!啧,说这么幼稚的话,也不许嘲笑我。”   青年还是微微笑着,微长的凤眼里盛着满满的柔情。   季童又看了他一会儿,直到启明星升起来,屈指扣了扣照片,“行啦,我回去了,会好好吃饭的。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站起来顺着小径又出去了,轻车熟路地翻出墓园的栅栏,慢悠悠开车回去了。   周韩一早七点就提着早餐进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季童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身上搭着件西装外套睡的正熟。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周韩打开工作邮箱,看到回复邮件是凌晨一点半,叹了口气,给赵玄雨发消息,“我看老大的样子是要过劳死,再这样下去咱俩不能够指望跟着他变富豪了。有命赚钱没命花,咱俩得上点儿心发动周围给他找个能管住他的来。”   赵玄雨很快回复短信,“情种都这样,除非自己想通了。我媳妇新看的电视剧里不是有一句,不是那个人都是将就。你看他像是个将就的人么?”   “那就眼瞅着他死么?新闻那些过劳死也不是夸大其词啊。”   赵玄雨这次停了许久才回复,“……那就试试看吧。”   ☆、余额   季童被屋里的动静吵醒,按着额头坐起来,期间椅子不稳,还差点儿掉到地上。   周韩递给他一杯豆浆,“啧,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子,出去走一圈儿不论是姑娘小伙儿都得捂脸。”   季童没接杯子,从旁边的书包里翻出个洗漱杯去实验室的卫生间,刷了牙用凉水抹了把脸,回来一口一口默默吃早餐。   周韩开了个没人搭理的玩笑,无语地坐回去开始做测试工作。   季童吃完了早餐,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站起来拎起包,“我回去休息一早,下午再来。”   周韩听这句话简直跟听天籁一样,赶紧点头哈腰,“去吧去吧,今天全都不来也没关系,我看你昨天批复的这些东西他们得改一天。”   季童抹抹头发,“没事儿,我下午来。”说着径直出去了。   早晨七八点的校园正是热闹喧嚣的时候,学生们从宿舍楼里涌出来奔向图书馆教学楼,穿着衬衫步履匆匆的季童跟周围的年轻孩子们有些格格不入。   逆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季童四下张望了下,决定从远离教学楼前大路的小树林中间穿过去。   绕过楼角果然就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背单词的学生,季童拎着双肩背包快步绕过去,转过一面爬山虎建的绿色木走廊猛然跟同样转弯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一个穿着宽大T恤和运动裤的男学生,瘦的仿佛纸片儿,被撞得整个人朝后仰过去,季童条件反射捞住他,一手抓住旁边的栏杆,觉得手里的人轻的惊人。   “您没事儿吧?”   “抱歉抱歉!”   裴佳木抬头,一眼对上季童有些严肃的表情,注意力就集中到他眼窝下的青黑,疲惫的脸色和新长出的胡茬,眼睛里瞬间就涌上了泪,他看起来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同学,你真的没事儿吗?”季童扶着裴佳木站稳,对上他泪汪汪的眼睛顿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是没受伤的。   裴佳木抽了下鼻子,“没事没事,”然后恍然大悟一样按按自己的眼睛,“刚滴过眼药水。抱歉走路不小心。”   “没事就好,我也是走太快了。”季童摆摆手,捡起丢在地上的书包就走了。   裴佳木站在扶疏的树影里愣了足有一分钟,最后沮丧地抽抽鼻子,默默叹了口气,脑子里翻来覆去回忆的公式也懒得想了,耷拉着脑袋默默往教学楼走,半小时后就是早晨的第一场考试。   每一场考试其实都大同小异,区别只是你会做多少,裴佳木费尽心力榨干脑汁,甚至有幸在考试前夕偷听到前排两个学弟商量暗号,从对话里判断出其中一个成绩优异之后,毫不客气地借鉴了近距离围观到的暗号。   中午回去只午休了半小时,接着爬起来背下午的试题,根本没有一点儿时间去琢磨季童如何。   直到考完下一科,晚饭后照样从胖子和周围的同学那里搜罗明天的考试资料,带着仅剩的几十块钱去复印社。   排队读资料发呆的间隙里,又回忆起季童早晨那张憔悴的脸。   忽然好像闪电划过夜空,有什么被忽略的事情窜入脑海,裴佳木飞快地捂住嘴抑制住自己即将出口的尖叫。   前后看看排队的同学,不敢离开自己的位置,裴佳木掏出手机捂着侧面用前置摄像头再次仔细看了自己的脸。   从昨天半夜看的那几眼之后,到现在两天时间里都没敢再仔细看。   就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关上手机,皮肤还是那么黑黄,下巴上的脓包有点儿结痂了,脸颊两侧的大片痘痘顽固无处,微微张了张嘴,龅牙一览无余……   早晨和季童的那个对视!这样一张脸还泪汪汪!!   裴佳木忍不住蹲下抱住头,妈蛋,,季童就算胡子拉碴都帅掉渣,怎么在脑海里幻想,都是一副哈利波特里的家养小精灵泪汪汪看着霍比特人里的精灵王的场景。   癞蛤蟆觊觎天鹅肉都不足以形容差距之万一!!   排在他后面的同学小心翼翼拍拍他的肩膀,“喂,这位同学,你不舒服吗?”   裴佳木从抱头的缝隙里看到排在自己之前的人往前挪了,蹲着往前蹭了蹭,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没事,就是想想事情。”   考试前后总是奇人辈出,周围人看了几眼也就不在关注了。   裴佳木复印完参考资料和笔记回到宿舍,钱包里只剩五十块零几毛,坐到椅子上看了看考试日程表,明天只有下午一科,决定给自己五分钟时间调试心情发一会儿呆。   胖子听到了动静从隔壁宿舍跑过来,嘴里嚼着一袋鱿鱼丝,从他手上抓走了自己的资料,“今天考咋样啊?呦,看你这如丧考妣的样子,又砸了吗?”   裴佳木脱力地仰头倒在椅子上,“都还好,我想安静会儿。”   胖子简直呆愣了,想安静会儿这么文艺小清新的借口,实在太不接地气了,“你丫没毛病吧?被摧残出精神分裂了?”说着伸出大油手就去摸裴佳木的脑门。   裴佳木在他捂到自己脸上之前啪一下打开他的手,“王壮驰同学,我心里很抑郁,求安静一会儿。”   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胖子哆嗦了下,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好吧,好吧。我走了!”   宿舍门吱呀一声被拽上,裴佳木心塞了半天,在宿舍里翻出个破镜子前后左右看了看自己,回忆起今天季童跟自己对视时候陌生的眼神,忍不住又捂了一会儿脸,最后擦了擦眼角的一点湿润,坐起来继续看书,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看书看到近十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摸摸胃,给自己加了个餐,倒了半盆热水把脚泡进去继续学习。   上辈子不论是后面那一年多的伤病生涯还是前面跟季童在一起的六七年里互相照顾的日子,他是很会调理自己的生活的。   目前这个身体,需要一次专业的身体检查,需要加强营养,锻炼出点肌肉来。就算脸不好看,有个好身材,也会吸引人的吧?好在这个家伙身高还算可以,也没有驼背罗圈腿之类的畸形。   这么想着,心情好了一点,看书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本周9门功课考试,已经熬过四门,明天只有下午一颗,摸了摸瘪瘪的钱包,裴佳木决定明天去银行排号修改密码,带着参考书到业务大厅里边等待边学习。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时间规律的很,仍旧在11点多点的时候回来,陈磊进门看到裴佳木又在乖乖看书,神色好了许多。   S大作为全国不错的大学,对学习抓得挺紧的,并不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到了大学就没人管全靠自己了。年级辅导员和班主任手底下的研究生学长就肩负着督促这些大学生上进的工作,经常会抽查学生会谈聊天,了解大家的生活心理等情况。   陈磊作为宿舍长,屋里有个吊车尾,每次跟老师谈话都免不了被提一句互相帮助,出去跟同班其他学霸团伙一起玩儿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会儿见裴佳木挺认真,脸虽然还挂着,态度比昨天更好了许多,主动凑过来问,“你有什么特别不会的问题吗?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裴佳木也是不客气,把自己特别标注的东西挨个问了一遍。黄彦峰也蹭过来一起聊了两句。到熄灯大家各自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起来下了淅沥沥的小雨,裴佳木翻出一把伞,感受了一下外面沁凉的空气,给T恤外面加了件衬衫才出门。   先去吃一顿丰盛好消化的早餐,然后按照昨晚查到的地址早早赶到银行,大门一开就进去拿号,意外顺利地拿到第六个号,十分钟后就坐在了窗口前面。   签了几份文件,银行业务员还有些疑惑地对照了下签名,“是本人吗?签名不太一样啊。”   裴佳木把刘海掀起来一点,“您看我这张脸,跟身份证上差别大吗?”   没成想业务员对照了下,竟然又叫旁边的同事来一起看看。   裴佳木就疑惑了,从钱包里翻出身份证之后他根本没仔细看过,因为看这张脸实在太考验心里承受能力了,怎么看都心塞,并且,由于实在不是自己二十多年潜意识里的那张脸,不借助镜子他无法在脑海里准确想象出自己长什么样,索性连刚才拿出来递给柜员的时候都是扣在手心的,莫非差别很大?!   两个柜员嘀嘀咕咕对比了一下,一致眼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才走开了,另一个接着办理更改密码。   裴佳木不知道问什么好,默默按照流程输入了新密码,拿着卡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到银行门口的ATM机上查余额,看完就无语了,639.27。   连四位数都没有的穷学生,离考完试还剩十来天,不知道这家伙的家乡在哪里,按照惯例考完试得回家吧,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买张车票?   蹲在被小雨溅的湿润的台阶上,对着大马路又发了五分钟呆,裴佳木晃晃悠悠站起来,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步一步慢慢来慢慢来。   ☆、间谍?   走出五步去,裴佳木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转回头,把仅剩的六百多块钱取出三百来,兜里只剩几十块,后面几天复印资料复习都不够用。   冒着淅沥沥的小雨回宿舍,裴佳木整个上午都把时间花在学习上,直到中午肚子饿了,拿着饭卡去食堂,在几个窗口转来转去,对比了下价格,才打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多要了一两米饭。   卡上面余额一百多,已经到了吃什么都必须精打细算的地步了。   下雨天,食堂里很多单人出来带一个宿舍饭的同学大包小包拎着打包的饭菜。   裴佳木思维放空一口饭嚼三十下,忽然想到早晨那两个银行柜员对比自己身份证的样子,摸了摸裤兜,掏出几张卡片,找出身份证,仔细看了半天。   不太清晰的大头照,仿佛就是目前这张脸没有痘痘的样子,眉毛浓黑上挑,上眼皮微微垂着向下看,嘴部有些突出,两片薄唇抿的很紧,表情凶戾的一张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   若是非得找点儿什么好处,大概算这张脸轮廓很柔和,且并不大,遮住五官,说是个女孩子的脸型也可以,鼻梁也算挺直。   愣了一会儿神,裴佳木忽然忍不住轻笑起来,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只要把身材锻炼的好一点,可以存钱去整容啊!   想换回自己曾经的脸都没问题,低头看了看细长的腿,嗯,长度够,那么要锻炼出细腰翘臀,哼哼,童童以前喜欢我的腰。   这么想着,统共财产都不够一千块的裴佳木发自内心的高兴了,世界还是很美好哒!   细心吃完饭,一点儿米粒都没剩,裴佳木打着嗝回宿舍,喝一杯温水消消食,看完书,午睡一小时爬起来去参加下午的考试。   大抵是考了几场已经找到了曾经坐在考场上的手感和心态,下午的科目感觉也还不错。   至于兜里没有钱这点儿事,裴佳木没有放在心上。上辈子他从来没缺过钱,家境不错,就算与父母不睦,那样的家庭不缺养一个孩子的钱,物质从来都是顶级的。   到后来出柜被家里断绝经济来源,季童已经立起来,给他的生活甚至比在家里更好。毕竟家里给的都是冷冰冰的东西,季童是给照顾的连心里都熨帖温暖。   即便这样,他也是自己挣过钱的。从跟季童在一起,看着他一步步从拿着助学贷款的穷学生变成自己资产上亿的青年富豪,裴佳木并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最初的时候,为了跟暗恋的男神尽量接近,他连陪着季童在KFC打工都干过,后面创业更是亲力亲为,从季童的办公室财务法务管到家里的鸡毛蒜皮。   所以看到那个银行卡余额,虽然让他沮丧了一阵子,难过的重点是,现在不管是检查身体,锻炼,考试,还是找到原身的家人等等都需要钱。但是这些只意味着,他离季童更远一些,可是只要人好好的,远一些也不怕,一定可以接近的。   后面的两天是按部就班,每天争分夺秒复印资料学习,多认识了几个班里的同学,厚脸皮缠着学霸问了些问题,一门门尽量在答卷上多写一道题。   到周五下午四点,裴佳木成功地刷过了九门功课的考试。   剩下七科分别排在下周一、二、四、五,有了周末两天和中间一天的缓冲,会比本周轻松多了。   裴佳木决定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放松时间,只做复习计划,把资料都备齐,然后玩儿一会儿早早就睡觉,一定要睡足十个小时明天在起来看书。   显然同班同系的其他同学跟他计划差不多,考了一个星期,今晚许多人出了考场就直奔球场,女孩子都跑回去补一周漏下的剧。   裴佳木窜了三个宿舍,好话说了一箩筐,分别从学习委员和班长等几个学霸那里借来了好些资料,抱着一大叠溜达着去复印室。   因为频繁补考,连下一级的学弟学妹都认识他了。打印室遇到一个,还调侃,“师兄你到底是挂了多少科?学校也太狠了!”   裴佳木不以为杵,重活一回已经是生命里遇到的大礼,这点儿不愉根本不算事儿,配合气氛,也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呲呲龅牙,假装得意道:“反正老师告诉我,再多挂一科就留级,颓废一回姑且算青春没白过。这会儿哥就改邪归正了!”   几个师弟都哈哈大笑,基本上到了大学里,没谁跟你有切身利益,只要你自己过得去,谁管你挂科留级还是退学。   从这方面说,陈磊真是个负责任且很有圣母情怀的好同学。   说说笑笑印完了资料,裴佳木抱着厚厚文件走过夏天夜晚的校园,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看看上面通明的灯火,忽然就站住脚,想了一会儿,拉住一个同学问知不知道大型计算机机房在哪里。   迎着微凉的夜风一路快步走到实验楼,裴佳木有些气喘吁吁刷卡进去。   期末考试期间,没有实验课,楼里此时除了应急照明灯其他地方都黑着。   裴佳木循着打听来的信息一楼一楼找上去,终于在六楼找到一扇门,上面贴着A4纸【浩星项目借用,时间7月1日-7月25日】。   走廊里的窗户都很高,看不到里面,门缝里微微透出点儿灯光来,偶尔有低声讨论和来回的脚步声。   没有理由推门进去。   隔着一扇门,裴佳木准确地听出季童的声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他还在加班。   努力屏住呼吸,裴佳木倚靠着门口的墙壁坐下,努力把耳朵贴近门缝,听了一会儿,再悄悄爬起来,抹抹眼角溢出的一点水渍,慢慢下楼回宿舍去了。   实验楼里,周韩叫了一声季童,“过来看新的效果图。诶?你看什么呢?”   季童有些疑惑地站在窗口看实验楼里出去的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慢慢走远,抱着一叠文件,看起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有些眼熟。   到底为什么来实验楼?   “季童?”周韩也走到他身边跟着往下看,“外面有什么?”   “哦,没事。”季童放下手里的杯子,过去看周韩电脑上面的新人设效果图。   屋里的其他人都没感觉到,暂时就不要提了。季童的五感要比一般人敏锐许多,实验室里虽然有人声和机器嗡嗡声,他还是听到了外面那个走到门口又停了许久的脚步和呼吸。开始以为是哪个回来加班的员工,但是又没有进来,最后实验楼出去的那个身影,明显不是项目组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会在这个时候进楼的管理员或者研究生。   总不会,是竞争对手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吧?S大工科专业中有好几个系需要在这栋楼里上课,学生的身份卡就有权限进来,确实不太安全。   裴佳木这边,回到宿舍还了借来的资料,趁大家没回来好好去大浴室洗了个澡,在屋里泡着脚看下周考试要点的时候。   胖子咋咋呼呼进来,扑倒他桌子旁边,“快进学生系统,周一考的科目成绩都出来了!”   裴佳木心里一突,当着胖子的面儿从电脑收藏夹里翻出学生系统的网址,正琢磨到哪里去找密码,结果自动登陆了。   偷偷松一口气,进入查分页面,专业课63分低空飞过,高数二意外地考了75分,这下子简直可以拍巴掌欢呼了。   胖子汗湿的手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你小子行啊,这就减少两门负担了。哥们也都过了。怎么样,为了庆祝,上游戏玩儿一把。”说着就把他眼前的考试资料丢开,伸手去抢鼠标点击桌面上一个游戏图标。“来来来,老大他们都等着呢,队里你的号等级最高,少了你不行啊~”   裴佳木有些呆滞地盯着游戏画面启动的进度条,又要捂脸,虽然不同的游戏区别可能不太大,好几年前自己学生时代也是玩儿过的,但是,这个看起来完全陌生啊,根本不会玩儿啊!!   就算强撑着上去,半分钟都撑不到糟糕的操作就得被同组骂死!   想了几秒钟,果断摆出深沉脸,“我周一晕倒之后决定戒掉游戏了,再玩儿继续挂科学没得上了。当时医生说过睡眠太少窦性心律不齐你知道不?再玩儿命都得搭进去。”   胖子王壮驰本来兴致勃勃地盯着画面,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慢慢转过头,“卧槽,同学你玩儿真的?!开荒到现在好几个月心血啊!!”胖胖的手指点点屏幕上炫目的人物形象,“太累减少点儿好啦,你看看,这装备,这坐骑,花多少钱多大精力攒的,你疯了么?”   电石火光间裴佳木想到了什么,都是大学混过来的,就算是好学生偶尔也玩儿游戏的,何况季童公司就做这个起家的。   裴佳木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没办法,那天晕的太突然,医生叫我考完试做全面检查,我卡里就剩三百块钱,”眼角撇到界面角落里的充值图标,“根本玩儿不起了,何况还的考试学习。这些装备、坐骑,不知道谁喜欢卖给他算了!”   胖子唉声叹气的,挠挠脑袋,“你那天晕的是挺吓人的!这么说也对,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玩儿,”又探头看看屏幕,“你真舍得啊?”   “有命在什么时候不能玩儿,这些装备本来一代一代出新的,等我身体好了,也该换新的了,这半年先给别人用刚合适,”裴佳木察言观色,补了一句,“你帮我问问大家,价格好商量。”   胖子想了想,豪气地一挥手,“坐骑留给我一个,其余东西,我立马回去给你问去。”   裴佳木见他转身离开,立马去看游戏界面。虽然跟以前自己熟悉的不同,但是毕竟不是完全没了解,很快找到了包裹,看看里头的币和各种东西。接着一样样去搜索能换多少可兑换金币,值多少现金。   花了半个多小时算完,裴佳木觉得自己要疯,一个卡里只剩六百块病怏怏的孩子,游戏装备值五千多,这是什么样的作死精神!!   对游戏的爱简直感天动地!!所以这孩子家里到底是富裕还是穷啊?!他又有些摸不准了。   果断把所有能摆摊的东西都扔到游戏中的某个广场上摆摊,出手的速度竟然不慢。胖子一阵风地给找好了买家,大家急着打副本,他不去玩儿,人家就要升级装备,下家好找的很。   不过有一部分是几个月前置办的,没能脱手或者脱手的时候折价了许多。   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裴佳木的银行卡里重新有了两千多钱。还剩两件据说是明天才能给钱的东西,有胖子做中人,裴佳木爽快地直接把账号都送人了叫他们自己交接去。   陈磊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裴佳木的电脑界面停在游戏上,当即恨铁不成钢,“裴佳木出来的两科成绩怎么样?”   裴佳木心情很好,大大冲他一笑,龅牙闪亮,粉色的牙龈都露出来了,“都考过啦!”   “怪不得!”陈磊抱胸盯着他的屏幕,“不要放松!”   “好的好的!”裴佳木高兴的很,觉得陈磊真是个关心同学的好室友。   另一边,深夜安静的实验室,季童仰躺在行军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愣,又翻身坐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特别的电脑,开始入侵实验楼的监控网络系统。   ☆、家人?   反复看了几层楼的记录,季童有点儿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几天前的早晨,小花园里撞到过这个学生。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能回忆起当时手臂扶住的那个轻盈的重量,这样瘦的身形,在现在营养良好的大学生里并不常见。   应该是这个大学的学生,按住额角回忆了一会儿,季童想起来当时撞到裴佳木那一瞬间他手里资料上的字,理工科专业的。   那么,监控记录里这个学生,有些迟疑地在走廊每个门牌上探看,看起来对实验楼十分陌生的行为就有些不对了,这栋楼分层有超过十个大型机房,许多工科专业的实验手动课程都是这里上的。   看完最后一段录像,季童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是给周韩打了电话。   周韩在睡梦中摸到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迷迷糊糊接通,含糊问,“老大怎么了?”   季童声音清晰稳定,“我们进驻实验室的时候,你是不是更新过门口的监控系统。”   这间实验室在走廊的尽头,而全层监控安在中间的天花板上,可以看到那个挺瘦弱的男孩子走到门口倚着墙壁坐下,垂着头,但是看不清到底他做了什么。   周韩停顿了好几秒,才把思路理清,“在门头上装了一个我们公司自制的迷你监控,就是女生发夹大小的那种型号,用N次贴粘着随便粘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点儿事儿,”季童边说边走到门口,拉开门仰头查看了下,一点红光一闪,摄像头感应到画面变化开始工作了,那么今晚它应该也是在好好工作的,“连接在哪个服务器上?”   周韩敲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只开了短距离无线传输,应该在离门最近的那台电脑硬盘上,你去查查。真没什么问题吗?”   “没事儿,我查一下自己几点更新过资料。”季童边说边输入电脑密码,“吵醒你了,赶紧去睡吧。”   “你自己也早点儿睡吧。”周韩无奈,季童不想说的事儿谁也问不出。   挂了电话,季童很顺利在电脑上找到个监控录像的临时文件夹,打开找出晚上那个时间段的记录。   这段记录清晰的像用高清专业摄像机录的一样,只是受限于角度是从上向下拍,并不能完整地看清男生的正面全脸。   在画面里,他确认了门上贴着的A4打印纸之后似乎很高兴,但是完全没有靠近门缝,反而是摆出一个侧耳听什么的姿势。   然后就靠着墙随便坐下发了几分钟呆,镜头里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发顶和露出的尖下颌,如果不是画面还在记录,季童简直以为这个人僵成雕塑了。   持续近十分钟的时间里,这孩子完全没动,然后有什么东西在画面中一闪反了一下光。   季童推回画面,一帧一帧看,最后有些惊讶地钉在某张图上。闪了一下的,是一滴液体,跌落下来的……   这孩子在哭!   然后画面中的男生很快站起来,理了一下抱的有些散的一叠文件,按了按眼角,步速很稳定的离开了。   接着再去看大楼监控,他径直下了楼梯出实验楼,一路向宿舍区过去了。   季童按了按额头,回忆起早晨在花廊附近撞到他的时候,自己看到的好像也是一双发红到泪汪汪的眼睛,当时还以为是受伤。   在回放刚才那几分钟画面,一个晚上独自跑到空旷的实验楼里发呆的男生,刚才那种坐着不动哭了一下然后又走开的姿态,莫名让胸口闷闷的。   有些熟悉……   记忆深处,好几年前的时候,嘉木和家里摊牌闹翻,被赶出来。自己打工累极,安慰了几句在他反复说没事儿之后就睡了。结果半夜醒来,发现裴嘉木抱膝坐在飘窗上,溶溶的月色下脸颊上有一行银亮的水迹。   季童记得当时自己心疼的不行,又爬起来安慰,裴嘉木简直一秒变脸,抹掉眼泪之后笑的特别灿烂,坦诚说只是难过小时候在那栋房子里和爷爷的美好记忆再没有了。接着他还淡定地讲了一通什么人都要向前看的废话,反怪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信誓旦旦说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个晚上之后,果然,再也没见过裴嘉木因为家里的事情表露出难过伤心的情绪,他总是乐观的,什么都能解决。连最后离开,也记得留了一个笑脸……   晃了晃脑袋,季童关上电脑重新躺回行军床上,嘉木已经不在了,不能继续沉浸在回忆里,要听他的话好好过日子开始新生活。   数百米外的宿舍楼里,对大多数人来说,又是一个闷热的夏夜。   裴佳木被舍友起来冲凉水的声音吵醒,摸了摸自己凉丝丝的胳膊,好吧,虚弱畏寒的体质这会儿是好的,全宿舍都热的恨不得躺地面上,只有他自己,还在肚子上搭了条毛巾被。   迷迷糊糊重新睡过去,夜里忽然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一望无际的麦浪,田字格一样的田间小路,道路两边的梗上种着一些高高矮矮的树。跑在乡间小路上的大黄狗,摇摇摆摆高昂着头的鹅群,四处刨食儿的鸡,隐约尖利的吵闹声。明明没有看到什么,可是意识里就是能感觉到鼻尖萦绕着牲畜粪便发酵的臭味儿。   一幅幅破碎不连贯的图画,都是裴佳木上辈子只有从影视作品里才能看到的东西。   早晨被凉丝丝的晨风吹醒的时候,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屋里还有舍友轻微的小呼噜,裴佳木轻轻抬起右手按在左胸。   这种情况,是身体原来的主人想赶我走吗?还是仅仅是生物学上的大脑里的残留记忆?!   一周以来的好心情变的有些沮丧,莫名醒来的倒霉情形再次退的无比的远,会不会再莫名失去直觉,成为游魂一样的东西呢?   宿舍里的内线电话忽然尖锐地响起来,陈磊似乎有很大的起床气,嘭一下砸了个枕头下去,挂在墙上的听筒被砸的掉下去挂在半空中晃悠,里头隐约传来楼管大爷的声音。   另外的黄彦峰和周冲也不耐烦地翻身哼唧了几声。   裴佳木无奈,翻身跳下床,拿起听筒,只听到里头楼管大爷高声喊,“别急着走啊,电话通了!说说你是哪个系什么专业的,看起来眼生啊?唉,别跑啊!”   “喂?喂喂?”裴佳木轻声问了两下。   那头喊不住人的楼管大爷的唠叨声就传过来,“409的吧?刚才有个小丫头说找你们宿舍的裴佳木。我这儿电话响了足六声都没人听,你们这些大小伙子,年纪轻轻的,睡下去就恨不得死过去一样起不来……”   裴佳木心里一动,这还是他重生以来头一回有人找,急忙打断老大爷,“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大爷估计也觉得奇怪,“剪个西瓜头,晒得黑煤球一样,穿件儿大T恤运动裤,整个人都有点儿怯怯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难道市底下村里的?”   裴佳木呆住,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形象,死活想不出来,但是这种样子的,肯定不是学校里的女生。念了大学的女孩子好歹会照顾下自己的形象吧。   何况S大位于全国首屈一指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现在正是一学年的学期末,新生还没进来,只要进了学校一年,都不该是大爷形容的样子。   “她叫什么名字?”裴佳木觉得有些激动,隐约觉得可能是和本体有关系的什么人来找他了。   “没提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爷不耐烦地很,“行了,真有事儿肯定还得再找来,下回你们可接电话快一点儿。”   “我就是裴佳木,除了饭点儿都在宿舍,麻烦您帮我留意下,谢谢了。”裴佳木低声说话,等大爷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才放下听筒。   抬头,宿舍其他三个人都一脸起床气坐在上面看着自己。   裴佳木赶紧双手合十挤出个笑容,“抱歉抱歉,不知道是谁来找我,没留下名字就走了。大家接着睡接着睡好了。”   陈磊拉着脸看了看时间,“睡毛线,时间也差不多了,吃饭上自习去。”   周冲跳下床也不吭声就去洗漱了,黄彦峰套上T恤也爬下来,“下回咱得记着睡觉的时候把电话线拔了。”   裴佳木再次赔笑,“抱歉,真的不好意思。”   其他三人也就不说什么,各自忙活完了拎着水杯和书就准备出门,离开前陈磊还问了他一句,“去自习室吗?”   “没提前占地方,去了估计没地儿,我就在屋里吧。”裴佳木扬了扬手里的资料,“东西都准备好了,晚上不会了再问你。谢了啊!”   两天周末一晃过去,裴佳木啃完了下周要考试的关键点,没学透,就图个考试分数,估么着,下星期几天里多做点儿试题,应该能不挂科。   这两天早餐晚餐他在实验室附近的小树林、花廊附近都逛了逛,有幸远远看到两次季童。   看完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就算未来很多不确定,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一闭眼眼前的都成了云烟,他也觉得时时刻刻都能笑出来。   毕竟,曾经,他已经做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人的事情。   而每一次,季童在感觉到有人看自己的时候就敏锐地确定了目标,不经意转头之后发现竟然又是那个瘦猴一样的男生,眉头就皱的更紧了,觉得自己应该花点儿时间查查这个孩子的背景了。   裴佳木不知道季童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异常,全心扑在考试上,同时每天都去问问大爷有没有人找裴佳木。遗憾的是,那个楼管大爷形容的留着西瓜头的姑娘再也没出现过。   到了星期三没考试的时间,裴佳木看看后面三科已经做了一半的试卷,终于决定花点儿时间把这个原身的所有衣柜行李箱书本,电脑内部文件夹都检查一遍。   还真就不信了,家庭情况信息会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妹妹   真的,什么都没找到!   电脑几个硬盘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一些游戏视频、游戏攻略资料、许多小说、一些男生看的视频和剧。手机通讯录里几乎没有通话和短信记录。   裴佳木接着查了电脑浏览器的历史记录,仍旧都是游戏相关的论坛、贴吧。最后是各类社交网站,邮箱地址,甚至铁路客户服务中心网站。   一无所获,只能从身份证上的地址看出,这个裴佳木来自西南某山里小镇,惊讶的是,已经大三的裴佳木同学只有19岁。按照生日计算,他刚刚17岁的时候就进入大学了,算念书比较早。   但是这点儿线索约等于无,这个裴佳木的电脑里甚至连QQ都没有安装。这样下去,就只能考完试试着打手机通讯录里非同学的名字试试看了,最重要的就是那个裴佳颖。   按照常理,假期之后,如果自己一直不回家,那么这具身体原本的家人应该会找的吧?   当了一回毫无收获的侦探,裴佳木重新定下心来应付后面的考试。已经习惯了考试的节奏,找到了坐在考场上的手感,后头几科都考的很顺利。   结束考试的当天晚上,周冲就拿着行李出门赶火车走了,黄彦峰家就在隔壁市,也计划好了第二天做个长途客车离开。陈磊稍微晚一周,会在学校忙一点社团交接收尾的工作再回家。   所以第二天中午裴佳木醒来的时候,屋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直到午饭时间,陈磊拎着半个西瓜进来,见他坐在书桌前面玩儿手机,随口问了一句,“今年夏天又不回家?”   他说【又】?!   正拿着手机来回拨拉通讯录的裴佳木顿了下,含糊地应了声,“唔。”这个原身,曾经暑假不回家吗?   早晨醒来他查了查那个身份证签发公·安·局的地址,只有孤单单的两页百科资料。看起来就是一个淹没在崇山深处的小镇子,用几个词形容大概是山清水秀,人穷地瘦,交通不便。   这么说,裴佳木夏季不回家也可以理解了。说不定,以前他做过兼职打工之类的工作?   视线转到电脑屏幕前面瘪瘪的破钱包上,裴佳木把手机丢到一边,起码要找点事情做。夏季学校有许多课余培训课程,许多同学都会选择假期再多上一两周课外课程,还有研究生和修双学位的同学都不回家,所以宿舍食堂都是开放的。食宿成本很低,出门兼职可以利益最大化。   这么想着,裴佳木在心里打了个腹稿,果断地按下了通讯录上裴佳颖那个名字。   电话响足六声,在裴佳木打算挂断的前一刻被接起来。   没等他开口,一个含糊不清,带着点儿南方口音的低沉男声就开骂,“你谁?”   裴佳木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我找裴佳颖。”   “操·她·妈又是哪里来的姘·头,人都死了还不消停?!……”   裴佳木觉得胸口一堵,猛然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谁死了?裴佳颖吗?”   那边的男人显然十分不耐烦且愤怒,用词愈发不堪,按裴佳木两辈子的见识也没亲耳听过这样粗俗的语言。   只是为了知道信息,他还是屏住气努力试图从颠三倒四且逻辑混乱的污言秽语里分辨出点儿有用信息来。   ……小贱人就是欠收拾、一家子娼·妇、卖什么,死妮子敢跑,打断腿之类的……   裴佳木忍无可忍,看看陈磊已经出去洗衣服了,爆喝一声,“你TM闭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裴佳颖的电话?”   那边的男人被吼的停了下,接着更加暴怒,喝问裴佳木,“老子是什么人?老子是她男人!!贱女人是不是把钱都给你了?!TMD别让老子逮到你,欠债还钱……”   裴佳木果断挂掉电话,这家伙似乎是裴佳颖的男朋友或者老公,两人关系不和睦,看样子是个酗酒家暴的男人,裴佳颖似乎已经逃离,或者还带走了这男人的钱。   他虽然反复说死了之类的话,但是暴怒之下,或许是诅咒……   也有可能是真的,裴佳颖死前拿了他的钱?然后现在钱不知去向?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来电赫然是裴佳颖。   接起来,是那个男人醉醺醺又阴狠恶毒的威胁。下一秒,裴佳木挂掉电话果断把那个号码拖进黑名单。   然后他握着手机发呆,线索又断了。   太阳已经升上中天,外面蝉鸣阵阵,烈日如火。陈磊端了盆凉水进来放到座位底下,把脚泡进去,舒服地叹了口气打开电脑。   裴佳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裤T恤,默默拿起钱包下楼吃饭。   食堂里的窗口已经关了四分之三,随便挑了两个凉菜三两米饭,打一碗免费绿豆汤,在冷清许多的食堂吃完饭。裴佳木想着事情慢悠悠晃出食堂,远远地看见周韩站在楼下的布告栏上贴什么,就站在树荫里不动了。   等周韩离开,他凑过去看了看,浩星的新游戏上线招短期内测,时常十天,地点本校区实验楼,要求擅长玩儿游戏,了解大多数游戏的套路攻略,时薪25元。   简直天助我也。   裴佳木也不回宿舍了,径直转身去实验楼,跟周韩前后脚到实验室。   周韩屁股还没坐稳,门就被敲响了,边说进来还边跟季童说,“估计就是来应聘的,我办事儿你放心吧?”   季童一边检查设定漏洞,头也不抬地扣了扣桌子,声音平直道:“周老大威武!”   “切!”周韩翻个白眼儿,转脸,看门被推开,进来一个T恤穿在身上仿佛面口袋一样空荡的瘦猴子。   裴佳木一眼就看到坐在后面的季童,却控制着自己收回目光,跟周韩微微点头,“我看到您贴的招聘,我是这个学校大三的,信息安全专业,您看可以吗?”   他出声第一个字儿,季童就抬头了,又是这个孩子。   从他让属下去查这个人,到拿到结果不超过十二小时,还是因为他家乡太过偏僻的缘故。除了这一条,这个跟嘉木名字只差一个字儿的小家伙,是个履历相当简单又苦逼的孩子。   西南山里小镇出生,家中唯一男孩,初中考进县城中学直升高中,成绩年级前三,高考时候以县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S大。单亲,父亲是个酒鬼,家中一姐一妹,姐姐在南方打工,妹妹今年高考。进入大学三个月后开始颓废,自此学渣。   简单地一点儿槽点和突破口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因为太缺钱被收买了来做商业间谍,但是此人银行账户没有任何可疑入账。   今天到这里来,是巧合吗?   当然是故意的!裴佳木感觉到季童抬起头来,努力把脸埋低,心里泪流满面,完全不想让季童看到自己这样的一张脸。   测试游戏的工作很简单,只是不断重复安排好的任务记录结果就可以,实在是谁都可以胜任的。   周韩还没开口,季童先出声了,“可以,去签一份游戏上市前不泄露的保密协议,立刻就可以开工了。”   裴佳木几乎没有当初跳起来,这么容易就有了一个呆在季童身边的机会,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不可置信。   周韩也有些诧异季童会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提前自己开口,但他只是顿了一下,抽出一份秘书准备好的保密协议模板,“看一遍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儿吧。这边实验室是暂时的,大概值需要你工作十个工作日左右,会按招聘启事上的标准给你按时计薪。”   裴佳木接过来看也不看,翻到末尾页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大名,写到第二个字儿的时候,险些划出“嘉”字的一横,有些生硬的转了一撇写成“佳”,然后很是积极地问,“哪台电脑可以给我工作?”   周韩笑起来,“小家伙还挺积极。后面接着24寸大屏幕的那几台,没开机的随便选一个。其余都是有主的,一会儿午休结束回来了介绍你认识。”   “具体做什么?”裴佳木暗搓搓选了个季童背后隔两排的位置坐下,这样就能一直看着某人背影了。   周韩摇摇手,从旁边的纸箱里翻出串葡萄吃,“一会儿其他午休的人回来给你讲,先随便玩儿一会儿也好。”   “好的好的。”裴佳木翻了翻堆在桌子上的宣传彩页,打算了解一下游戏的背景设定,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前面的季童,心里美滋滋的。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裴佳木惊了一跳,拿起来看是陈磊的来电,有些意外地接起来,“有事儿?”   陈磊的声音有些高,疑惑满满,“裴佳木,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手机里有个裴佳颖,不知道是姐是妹,裴佳木只能模糊回答,“唔,发生什么事儿了?”   陈磊站在树荫里,盯着这个背上背着个婴儿,西瓜头黑的煤球儿一样的少女,努力试图从她的眉眼里找出跟裴佳木相似的地方,觉得自己需要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一个小姑娘,带着个孩子,来找你,说是你妹妹……”   ☆、家人   “长什么样子?”裴佳木站起来,想起前几天门卫大爷说的那个西瓜头女孩。   陈磊反复打量了眼前这个抿着嘴抓紧腰里的带子,努力掩饰眼中惶惑的小姑娘,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如果不是她身上的T恤牛仔裤是常见的款式,几乎就是个乡土电影里的小媳妇形象了,最后只能简单说,“反正你尽快回来一趟吧,就在宿舍楼下。”   裴佳木挂了电话,有些忐忑地走到周韩前面,“宿舍那边有点儿事儿,我回去一趟,可能今天下午不能立刻来上班了。”   周韩随意挥挥手,“反正招你们也是短期即时的,有事儿就回去处理吧,不要把看到的游戏资料说出去,确定了能不能来再过来招呼一声。”   “谢谢、太谢谢了。”裴佳木鞠个躬,快步小跑出去。   整个过程中,季童没有出一声,只是在裴佳木跑出去之后站起来到窗口看着他往宿舍楼方向过去了才重新坐回去。   另一边,陈磊挂了电话,有些迟疑地看向黑炭似的小姑娘,“裴佳木很快就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小姑娘手背过去往上托了托背上的孩子,十分简洁地回答,“裴佳叶。”   “哦……”陈磊又顿了几秒,仔细打量了下,发现那个孩子不是他以为的婴儿,应该比婴儿大得多,只是他并不能准确分出来一岁和两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只能含糊道,“这、这是……”   “我姐姐的孩子。”裴佳叶十分焦急地四处张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好意思继续问裴佳木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陈磊不好直接丢下她走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要不要到门卫的房间里等一等,里面比较凉快。”   裴佳叶想了想,往树荫里走了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你们考试结束了吗?”   陈磊一愣,“哦哦,已经结束了,昨天刚结束最后一科。”   裴佳叶仿佛送了半口气,小心把背上半睡半醒的孩子解开抱到怀里拍了拍,“宝宝醒醒,醒醒~”   小孩儿脸色酡红,头发剃的很短,穿着短袖短裤,看不出性别,迷迷茫茫睁开眼,撇了撇嘴却没有哭,而是伸出两只手揽住裴佳叶的脖子蹭了蹭。   陈磊疑惑地站在旁边,是知道裴佳木的年龄的,只有19岁,这个声称是他妹妹的女孩子应该更小,既然这个孩子是姐姐的,为什么会被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背着,他的妈妈呢?   裴佳叶心疼地给她揉搓要背上被绑带捆着的地方,哄她,“宝宝忍耐一下,马上就见到舅舅了。很快很快的。”   陈磊来回转了两圈,跑到十来米外的餐厅窗口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过来,“太热了,给他喝点儿水吧。”   裴佳叶迟疑了下,看看怀里的孩子,还是接过来,“谢谢你,我会让哥哥把钱还给你的。”   陈磊这下更尴尬了,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回答,“我们一个宿舍的,不用那么客气,一瓶水而已。小孩子比较重要。”天知道,就算他年龄比裴佳木还大两岁,但是哪关注过孩子要如何。   裴佳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合适,拧开瓶子给小孩喂了一口,看她清醒了许多,握着她的小手摇了摇,“宝宝谢谢叔叔。”   那小孩倒是很乖,懦懦地摇了摇手,“谢谢叔叔。”   叔叔!   陈磊活到二十一,还是头回被这么叫,瞬间觉得被雷劈了,但是想想这孩子是裴佳木的外甥女or侄女,叫叔叔确实没错,这么一感觉,好像又对这个小孩子和姑娘有了责任感,刚才的焦躁不耐烦也不见了。   裴佳木怕这个睡死过一次的身体有心脏病,不敢在大夏天的中午在烈日下跑步,只尽快挑阴凉地方快步走,赶到宿舍附近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汗。   绕过一丛浓绿的矮灌木,就看树荫里陈磊走来走去的晃悠,花坛边儿上坐着一个瘦弱的西瓜头女孩抱着一个孩子。   裴佳木在十多米外就加重了脚步,心里拼命想找点儿线索猜出这姑娘叫什么名字,看样子跟电话里有人声称是她男人的裴佳颖对不上啊。   裴佳叶却惊喜地站了起来,大概是蹲坐太久或者是抱着孩子太重,她整个人踉跄了下,差点儿栽到背后的花坛里。   陈磊一把捞住她,“诶,小心!”   “谢谢、陈磊,太谢谢了!”裴佳木快步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人,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和孩子。   从脸部和眼睛的轮廓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和裴佳木确实有血缘关系,看样子她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这个孩子肯定有一岁多了。这么一算,不可能是她的孩子,那么……   裴佳叶终于看到认识的人,强撑了许多天的心气儿一下子散了,费力稳住怀里的宝宝,腾出一只手揪住裴佳木的衣襟,声音已经带了哭音儿,“二哥……”   裴佳木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扶住她的肩膀,冲陈磊点点头,“你先忙去吧,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陈磊有眼色地退后两步挥挥手,“客气什么,有事儿需要招呼一声,我就先撤了。”   裴佳木冲他挥挥手,这一瞬间,垂着头揪着自己衣襟的小姑娘脚前面已经有了硕大的两块湿印儿。   四处张望了半天,期末考试结束的校园挺安静的,裴佳木抱着孩子拉着小姑娘到长满爬山虎和藤萝的花园走廊小亭里,把人按着坐下,才尽量温柔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跟我说说。”   裴佳叶松了裴佳木的衣襟,被握住手,就使劲儿抓着不放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却始终没发出多大的声音。   她一哭,在裴佳木怀里的孩子就挣扎着下地,也是大颗大颗无声掉眼泪。   裴佳木本身瘦弱的很,被他一挣扎,就顺势松了手,看他小小的一点跳下地去扶着裴佳叶的膝盖陪她哭,心里酸的很,“……有什么事儿你跟哥说。”   裴佳叶抽搐着哭了一会儿,去给小孩子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大姐去世了。”   “什么?”,裴佳木心里一跳,瞬间联系到早晨电话和眼前这个孩子的关系,用词含糊地问,“这孩子?”   “那个禽兽要把她送人!”裴佳叶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又怕吓到小孩子,很快去抱住她安慰,“哦哦,宝宝不怕不怕。”   “你跟我说说具体什么情况?”裴佳木四处摸了摸找不到东西,只能拉起T恤给还在无声哭泣的小家伙擦脸。   小家伙乖的很,半仰着脸,看裴佳叶不哭了,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只是小手始终紧紧抓着她一根手指不放松。   裴佳叶稍微整理了情绪,虽然还是在表述的时候忍不住哭几声,但是好歹很清楚地说明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   裴佳木有技巧地套了套这个悲痛的小姑娘的话,花了两三个小时时间,拼凑了下,大概明白了这个身体原本的家庭环境。   出身山区小镇,父亲方面的家庭应该是在更深的山里,后来合家搬到镇上,家里有三个孩子。母亲很早去世,大姐裴佳颖初中后就辍学打工,因为心灵手巧在南方的某服装厂学成了稍微有技术含量的打板师傅,近两三年收入很不错。   三人的父亲是个赌鬼酒鬼,孩子是随便扔着不管的,家里就是靠这个大姐支撑的,裴佳木从小学时代的各种开销、眼前这个小妹妹的开销,都是这个应该到现在年纪只有二十多的大姐一力承担。   两三年前的时候裴佳颖跟一个叫刘东的男人在打工的地方结婚,家里父亲不管母亲不在,就没有回乡办婚礼。家乡的弟妹二人仅仅是知道这件事而已。   眼前这个小妹妹,应该是叫裴佳叶,今年参加完高考,即南下投奔姐姐希望利用假期能挣点儿钱凑大学学费,到达的时候,发现姐姐生活的及其辛苦,姐夫是同工厂保安队的,在家中颐指气使动辄打人,两人正为什么事儿闹别扭。   因为姐姐离家打工的时候裴佳叶年纪只有十来岁,几年来为了省路费要加班费,姐妹俩只是偶尔电话联系。裴佳叶花了十来天才弄明白,姐夫觉得姐姐在外面招惹人,怀疑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作为寄居在姐姐家中的小姨子,她尽量小心翼翼不给添麻烦,拼命在流水线工作了一个月才拿到第一笔工资,想着给姐姐添个菜,当天回到家得到的是姐姐车祸去世的噩耗。   大概原因是在工作场合午休时候,刘东对裴佳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在周围人的劝架拉扯下,裴佳颖逃出厂房。众人见她逃走,松了手,刘东随即追出去继续动手,一脚将裴佳颖踹到街上。路上正巧拐来一辆货车,裴佳颖连救护车都没等到就去世了。   ☆、借钱      乱哄哄的厂门口,肇事车辆司机傻在当场,警车和120到达的时候,现场只留裴佳颖伏在血泊里被一群闲人围着,连刘东都不知去向。   因为是裴佳颖被殴打撞到机动车道,肇事司机不算全责,暂时被警察带走拘留等待事故鉴定出来后协商赔偿。刘东因为家庭暴力和过失杀人被刑拘。   裴佳叶晚上赶到现场就只看到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联系家人父亲醉醺醺根本听不懂话,她一个小姑娘撑着,拿着从警局协调暂时从肇事司机家人手里拿到的两万丧葬费用,去殡仪馆听工作人员吩咐简单操办了姐姐的后事,提心吊胆地一次次去警察局医院签字,到姐姐厂子里办理手续。   谁知道裴佳颖骨灰盒还在火葬场寄存着呢,刘东的父母从老家赶来,住进家里要赶裴佳叶走,同时不知道听谁挑唆,一面为儿子请律师奔走减刑,一面说宝宝反正是个女孩,又不是亲生的,老婆也死了,索性送人好了,免得二婚还带个拖油瓶。   有跟裴佳颖关系好的工厂姐妹悄悄跑来通知裴佳叶,还送来了她死前那个月的工资和一点儿象征性的工友捐助抚恤。   从裴佳颖去世,没有人管宝宝死活,裴佳叶一刻都不敢松手带着她,听到那两个老不死都开始在老家那边联系人家,吓得当即拿着能搜罗到的所有的钱带着宝宝跑到火车站,想了半天不知道去哪里,最终跑到S大来找裴佳木。   裴佳木觉得胸口堵得慌,满心涌动的恨不得狂叫杀人的冲动,应该是原主对家人的情绪吧,但是奇怪的是,自己也并没有消失,原来的那个人并没有回来把人挤走。   裴佳叶哭的一抽一抽的,絮絮叨叨地说完,就握着裴佳木的手,“哥,你说怎么办?”   裴佳木有些心疼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叹口气,摸摸胸口,我很想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你想不想呢?你应该也很想吧,还是有什么原因并不能重新活过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妹妹和外甥女是责任吧?既然已经占了这具身体。   裴佳木想着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心口的憋闷竟然很快淡了许多。   “你是不是上星期就过来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这一周你都住在什么地方呢?”裴佳木慢慢给她抚着背顺气儿。   裴佳叶已经不哭了,红肿着眼睛一边抽气一边说,“我过来的时候,楼底下的大爷说你们在考试,我怕你知道了这事儿耽误了。姐以前最在乎你的学习了。”   裴佳木心脏仿佛被重锤一击,沉重的悲哀漫上心头,仿佛是原主的灵魂在忏悔哭泣,声音哽咽,“怎么就这么傻?”   从裴佳叶的讲述中并不难理解,原主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母亲去世后是家庭里姐妹俩的精神支柱。作为家中的女孩子且是老大,裴佳颖大概从小就被洗脑灌输了一切都以弟弟为先的概念,从她中学辍学出去打工,而裴佳木在大学里念书电脑手机并不是特别差就可以看出,肯定她一直都在贴补弟弟。   这件事,应该也是她婚姻不幸福的原因之一吧。   这么想着,裴佳木低头跟憋着气小心流泪却不敢出声的宝宝对视了一眼,这个孩子以后就是自己的责任了。   “我跟你去G省,把姐姐带回来,事情处理完。”裴佳木下定决心,抱起宝宝,“走吧,哥回去收拾东西,买车票。”   路上给周韩打了个电话,直言家中有人去世,要赶回去,今天中午说的兼职就算了,抱歉。   周韩有些诧异,不过毕竟是没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程式化地安慰了两句节哀顺变就算了,放下电话就跟季童感叹,“人有旦夕祸福啊,还得继续等新的兼职生。”   季童从屏幕上转开视线,“怎么了?”   周韩把裴佳木中午签的保密协议放到一边待销毁文件夹,“中午那个小鸡仔一样的家伙,接电话出去原来是有亲人去世了。不来上班了。”   看了游戏设定资料又不来了,季童比周韩更早注意到裴佳木,也比周韩想的更多,琢磨了一会儿。   虽然在人家说了有亲人去世的情况下再怀疑什么未免太过小人,但是商业竞争如此残酷,不得不防,真出了什么事故,就是搭上一个公司所有同事一年的心血。   所以,这个跟嘉木名字如此相似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目的来头呢?   季童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联系自己另一边的人马,让他们派个人去盯着裴佳木,看他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有联系。   说明了情况后,多补充了一句,如果这孩子真的是没什么目的,可以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助,在合适的时候悄悄搭把手。就当是和嘉木同名的缘分,也当是自己怀疑他的补偿。   而要是真有些什么,也可以毫不客气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裴佳木把人带回宿舍安置,先到食堂给裴佳叶和宝宝打了晚饭,清淡的小米粥凉拌菜,两个大馒头。   裴佳叶少少吃了一点,拿个小勺子细心一点一点喂宝宝。   陈磊也在宿舍,听裴佳木讲了大概事情之后深表同情,主动下去给楼管大爷打招呼,还积极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谢了,我定个票,尽早出发。有需要会联系你的。”裴佳木挺感激他的,这家伙虽然以前对原主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是本质上不是个坏人。   裴佳叶喂完了宝宝,“哥,我还有东西落在旅店里,能不能先把宝宝留在这里,我去取回来。”   陈磊正愁热心没处使唤,“我陪你去。”   裴佳木也没跟他客气,“谢谢你帮忙,我这边收拾东西,嘉叶把你身份证给我,有票咱们一会儿就走。”   裴佳叶听他的话,从前襟兜里掏出身份证给他,蹲下来跟宝宝解释,“小姨去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你先呆在舅舅这里,晚上我们一起去接妈妈,好不好?”   宝宝小手攥紧T恤,乖乖点了点头。   裴佳叶就跟陈磊一起出去了。   裴佳木飞快地把自己衣柜里的东西理了理,铺盖卷起来,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到网上订了票。   当晚的车票只剩比较贵的软卧,不算宝宝,两张票把裴佳木手里的两千块钱花的只剩三分之一了。   叹了口气,裴佳木决定了一会儿得试着跟陈磊借下钱,看他平时花钱的样子,应该是不差钱的,暂时应个急,等事情处理完,想办法赚钱还给他。   把东西装进背包,转头就看到宝宝又在不出声的流泪。   裴佳木心里就慌了慌,从来没应付过这样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相处,学着裴佳叶刚才的姿势蹲下来和宝宝视线齐平,“宝宝为什么哭?又不舒服吗?”   宝宝憋了很久,她虽然只有两岁多一点,但是很聪明,从生下来父母就不合,几个月前曾经在刘东和裴佳颖吵架的时候被父亲倒拎起来险些摔到地上,所以一直是乖巧怯懦的性格。   而最近半个多月一直生活在动荡中,她不能理解妈妈去了哪里,只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了。两个很凶对她的老人,完全是噩梦。只剩小姨一直带着她,所以一直紧跟裴佳叶,从来不敢闹腾,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才裴佳叶暂时离开的情况,在她眼里看来,是把她扔了。就算告诉她了,现在跟舅舅在一起,但裴佳木对她来说,是个刚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   只是她连哭都不敢大声,裴佳木问了话,她吓得眼泪也不敢落了,就乖乖垂着头握着拳头坐着不敢动。那两个老头吓唬她,不听话把她送给别人饭也没得吃。   裴佳木想了半天,猜测她是因为裴佳叶不在,担心被抛弃,看了看收拾好的东西,也不多说,背上背包,牵着她出门,“我带你去找小姨。”   一边出了宿舍楼一边给陈磊打电话,“你们到哪儿了?”   陈磊看了眼身边把书包抱在胸前的黑妹子,“马上公交就到学校门口了。”   “那你们别进来了,我订好票了,出去跟佳叶汇合直接去火车站。你陪她等我一会儿。”裴佳木挂了电话,蹲下把宝宝抱起来,“走吧,很快见到小姨。”   下了一层楼迎面就撞上王壮驰,胖子震惊地大喊,“卧槽,你从哪儿偷的小孩儿?!”   裴佳木觉得怀里的孩子浑身一僵,赶紧抚抚她的背,“瞎说什么,我姐的孩子。家里有点儿事,我先离校了,开学见。”   王壮驰也有眼色,走近了看清他红着的眼眶,就磕巴了两句,“我嘴里没谱,你别介意,需要帮忙吗?”   裴佳木丝毫没有犹豫,“真心帮忙啊?”   胖子就拍胸脯,“必须的。你说让哥们干嘛吧?”   “借我点儿钱,”裴佳木叹气,“尽你所能吧,我记上账,下学期回来慢慢还你。”   ☆、日行一善   胖子凑近一步小声问,“出什么事儿能跟我说说不?”   借钱总得说个原因,裴佳木很理解,但也不打算说的太详细,简单地解释了下,“我姐姐车祸去世了,家里人指不上,我去G省把后事处理下。”   胖子抬手拍了拍裴佳木瘦弱的肩膀,“那我不多说了,节哀顺变,你账号我知道,晚上尽量给你多筹点儿钱打过去。”   “谢谢。”裴佳木也不啰嗦,抱着宝宝就走了。毕竟学生还比较单纯,遇到朋友有难都是尽力相帮的,以后找机会报答就好。   王壮驰目送他下楼,回楼上扒拉扒拉自己银行卡支付宝之类账号里的余额,留了饭钱和回家的路费,算算只有一千五。   将将也就一个月生活费,想也知道不够干什么,当即爬上企鹅账号,呼唤平时打游戏帮里的兄弟。   【谁有我雄壮:都有谁在,出来下,有事儿!   一剑封河:怎么?   蓝山楂:啊,副本不是还有半小时,我还没吃完饭。   红烧大排:你丫快点儿,我这就上线。   谁有我雄壮:不是副本的事儿,哥们缺钱啊,有点儿急事儿,求江湖救急。   一剑封河:缺多少?   谁有我雄壮:老大土豪,等我单Q你。】   裴佳木到校门口跟裴佳叶接头,宝宝一直泪汪汪的眼睛在看到裴佳叶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裴佳叶赶忙接过她,“哦哦,宝宝不哭不哭,小姨在,舅舅也在,不哭不哭。”   宝宝很乖顺,见到了熟悉的人觉得安全了就再也不哭了。   陈磊颇惊奇地看裴佳叶熟练地哄孩子,凑到裴佳木身边轻声问,“需要钱不?”   裴佳木一愣,看来陈磊比他想象的更热心,本来刚才跟胖子开口之后不打算继续麻烦他的,不过送上门了也不客气,毕竟兜里钱多点儿有保障,“需要,你有多少?”   陈磊算了算自己的钱包,“假期了,手里钱剩的不多,能支援你两千,不够可以再帮你想办法。”   刚好手机闪了下,裴佳木低头看到银行有六千块入账信息,还有胖子发来的短信【找游戏战队老大凑了点儿,一共就六千。你暂时先用着,不够等哥们回老家了,还能跟爹妈那里拉点儿赞助。】   裴佳木轻笑起来,“我刚找胖子也凑了点儿,应该够了,我给你写个欠条,你回去打我账户上吧。”   陈磊点头,“没问题,你账号发给我。你订的几点车票,打算怎么去车站?”   “一个半小时以后,”裴佳木之前查了到火车站的距离,“过来的路上电话叫了车,估计很快就到了。”   陈磊看他安排的好,也不罗嗦,“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困难联系我,辅导员那边说不定能帮忙呢。”   “你这语气太官方了,真是挺合格的预备党员。”裴佳木在他肩膀上轻轻捶了下,“走吧,开学见。”   “开学见。”陈磊转身冲裴佳叶也挥挥手,“再见。”   裴佳叶刚才一直在旁边听两人说话没插嘴,等陈磊走了,才低声问,“哥,打车过去是不是太贵。”   裴佳木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赶时间。宝宝给我抱着吧。”裴佳叶个子也就一米六多点儿,宝宝不算小了,难为她一直抱着。   裴佳叶把宝宝放地上牵着她的小手,“没事儿,她能自己走,我之前是怕被人拐走了才背着的,不哭的时候特别乖,不需要抱着哄。”   裴佳木就点点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低头给陈磊发账号。又问胖子借了老大多少,告诉他自己会记账还上。   裴佳叶也就安静站在旁边跟他一起等车,兄妹虽然只差两岁,但是性别不同,裴佳木又阴郁内向,后来上学各自住校,实际并不亲近。今天已经是这么多年来,她跟二哥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胖子很快回了信息,【老大的钱算我借的,到时候我会看着还他,你手头宽裕了一起还我六千就好。】   这就是胖子打算帮自己扛点儿债务了,裴佳木舒了一口气,原身终归还算能有两个朋友。   出租车很快到了校门口,兄妹两人带着个小孩子沉默地坐进去一路往火车站。大概是两个大的一个红眼睛,一个肿眼泡,小的也是两汪泪,出租车司机还怀疑地探寻了两句,都被裴佳木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赶到火车站车次已经开始检票,裴佳叶把书包和宝宝让裴佳木看着,飞跑到附近的小超市给宝宝买了牛奶点心再添几盒泡面一瓶水。   裴佳木在候车室等到开车前一刻钟才看她抱着东西飞奔进来,头脸上跑的都是大颗的汗珠,T恤背后也是一块汗渍,接过东西忍不住唠叨了一句,“累成这样,车上都有卖的呀。”   裴佳叶从东西里分出一部分自己拿着,小声回了一句,“车上好贵的,这些在外面买能省几十块。”   裴佳木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上辈子什么时候都没有为几十块钱算计过,重生到如今,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特别穷,但是因为生活在校园里没出门,最大的花销不过是吃饭,真是到了这一刻才感觉到,这个原身家庭的消费观。   想想自己订票订的软卧,估计这个小妹妹一会儿心里不定怎么嘀咕。   果然,刷身份证上了车,进了车厢,裴佳叶就惊了一下,她带着宝宝是坐最便宜的硬座慢车过来的,足足晃悠了十七个小时。这班车,是直达快车的软卧,夕发朝至,只需要八个小时就到达。   裴佳木看出她的局促,但是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沟通才好,安置好两个人,等开车就拿了水杯去接热水,回来的时候,看裴佳叶正在尝试怎么关上软卧车厢的小门。   裴佳木顺手帮她按下把手,“你衣服都汗湿了,要不要换一件,我包里还有毛巾,可以浸湿让你擦一下,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裴佳叶显然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指尖搓了搓,就顺从了裴佳木的建议,“我包里也有毛巾,得给宝宝也换洗下。”   四张铺位的车厢里空了两个床,趁着还没上人,兄妹俩洗漱了下,把宝宝也打理干净就到了熄灯的时候。   裴佳叶在听到车厢广播的时候就关上门,把背包重新抱到怀里,往深处掏了掏,拿出一张小小的卡片递过来,“哥,这里头还有一万七千多块钱。”   裴佳木看她满心信任地把卡递过来,给她推回去,“你自己收着就好,下午说的事情不够详细,你再给我讲讲。”   裴佳叶却不收,“里头有大姐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七千,还有她厂里几个姐姐凑得钱,肇事司机家里支付的丧葬两万花剩下的,我的一个月工资这个星期带着宝宝花了挺多……”   裴佳木脑子有些空白地看这个晒得黑黑的小姑娘细细数自己手里的全部家当,她是真心的想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哥哥。   想起上辈子某个大宅里,过生日收的礼物贵了一点也要讥讽两句的弟妹,眼前这个黑炭一样的妹子简直是天使。   这个人全心全意地信任你,裴佳木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你细心,你留着,我筹了一些钱,不够再找你要。”   “我拿着一直提心吊胆,”裴佳叶把银行卡扔过来,“我带着宝宝来的时候,把钱缝在背包底子里,一路上都没敢合眼,到了你学校附近才找了银行存进去的。哥你拿着吧,给我一两百现金就够了。”   裴佳木无语,这样的女孩子真是头回见,“……那好吧,我记着帐。到了G市你认得路吗?”   裴佳叶眼圈又是一红,“警察局、殡仪馆、厂子、医院,我都知道。”   裴佳木本来还想问问她更详细的情况,看她的样子,又不敢刺激她情绪了,只得先安抚,“先休息吧,明天早晨到了再想办法。”   裴佳叶抱着宝宝睡在下铺,裴佳木爬上上铺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暗暗打算明天到了地方先找一家律师事务所,去问清楚这样的情况需要怎么处理再进行下一步。   一夜无话,早晨到地方的时候裴佳叶还肿着眼睛,显然是晚上又偷偷哭了,裴佳木也不戳穿她,带着她出了G市的火车站,先去找律师事务所。   远远的S大,季童被手机铃声吵醒,从行军床上翻下来,摸到上面闪烁着巨大的D的手机,接通,“喂?”   手机那边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言简意赅,“那孩子干净,情况属实,挺惨。”   “那就顺手帮个忙,就当日行一善。”季童关上手机丢到旁边,重新躺回行军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无奈   裴佳颖到底也是念完高中刚高考结束的,听裴佳木一说要去找律师,赶紧翻出自己拿着的文件袋,从里面掏出个之前记录的小本子。   裴佳木拿过来看了看,也有点儿对这个留着西瓜头衣着土的突破天际的妹妹刮目相看了。   本子上面用很清秀的小字记录着某天被传唤到警察局都签了什么文件说了什么事情,某天在医院殡仪馆火葬场又分别领取了什么文件,花费了多少,还分类记着姐姐的工友说的一些事情,厂办公室人说了什么。   看完了这些,有用信息并不多,裴佳颖在这家厂子干活,没有签过任何劳动合同,也没有保险,所以最多从他们手里拿到一点儿人道主义的抚恤金。   裴佳颖去世前实际是工作了十三个工作日,之前厂子的工友姐妹帮忙争取给了整月工资,同时添了一点大家凑的钱。其余厂子是一分没给的,裴佳颖是在上班时间出事,和自己的老公同时也是厂里的保安发生矛盾造成事故,因为没有劳动合同,厂子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最多去劳动局告他们违法用工。   以裴佳木的经验,他和裴佳叶说到底是孩子,没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也没有时间和金钱在千里之外的G市对这些事情继续处理。诉讼是最耗时间精力的,他们在这个城市呆的每一天都要花钱,自己还要读书,佳叶应该也是读书的年纪,两个人根本负担不起追究的成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顾好宝宝和佳叶。   所以,目前能做的是去警察局领取事故鉴定报告和取走寄存的骨灰,打听清楚车祸事故赔偿,问明刘东刑拘之后如何处理,看能做些什么让他罪有应得。   两个人就在车站联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坐公交过去,裴佳叶比较清楚事情经过,又抹着泪跟律师讲了一次。   接待的中年律师听了他们说的话,又问裴佳木,“你今年19岁,按身份证是成年人了,但是具体办事时并不太方便,你家里的父母呢?”   裴佳木无语,去看裴佳叶,之前她含糊说家里找不到人,而自己目前是对这个身体的过去完全不清楚的。   裴佳叶一听这问话又眼泪滚滚,“妈妈去世很多年了,我爸爸喜欢喝酒,我电话回去好多次根本找不到人。”   宝宝伏在裴佳木怀里也跟着哭,裴佳木给裴佳叶顺气儿,“律师,我是男人了,处理的来。”   律师叹口气,“车祸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只能请你们节哀顺变,主要还是考虑活着的人以后,所以希望你们可以冷静一点去跟肇事司机谈一谈。我这里给你列出按照法律法规应得的数额给你们当依据。这个刘东的情况,已经算是过失杀人了,会有公诉人来接手,如果他的家庭没有给他请到特别厉害的律师,一般会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具体要看证据和法院怎么判。”   裴佳叶震惊了,颤抖着说,“我姐姐、我姐姐被他害死,为什么就……”   裴佳木眼圈也红,很多事情感情和实际是没办法一致的,在裴佳叶的感情里,刘东应该偿命该死,可是实际上,如果对方律师很厉害,可能连三年都关不住他。   律师也没办法,他已经很了解眼前这对兄妹的实际情况,“而且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就请律师出马,我这会儿暂且算给你们咨询,如果现在就叫律师,收费对你们来说也太高了。”   裴佳木觉得胸口发闷,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谢谢,能帮我打一个办理事情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律师很快把车祸赔偿标准帮他计算完,然后将需要到什么机构办理什么给列了一张明细打印出来,只收了一百块钱。   裴佳木收好东西,抱着宝宝,拉着裴佳叶出来,陪她坐在路边的树荫下哭。   裴佳叶哭的直打嗝,“姐姐就一天好日子没过,上班特别累,我以前跟她不亲的,相处也不多,可是到这边一个月,想想我上学的学费都是她这样、这样……”   裴佳木也控制不住的眼泪滚滚,裴佳颖完全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弟妹,看裴佳木宿舍里的衣服电脑什么就知道了。   所以原主到底是为什么,那么颓废不上进呢?   “我们要好好照顾宝宝的,”裴佳木沉默了一会儿,拉着裴佳叶的手臂,“起来吧,哭是没有用的,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哥跟你保证,就算现在没能力,不能把这个刘东如何,以后有了办法,也一定会叫他付出代价。”   事情发生已经十多天,裴佳叶哭的都有些脱力了,情绪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失控,难过了一会儿,很快站起来,“我们去警察局吧,事故鉴定应该出来了。我给姐姐的工友打个电话。”   上午十点多,公交车站人不多,裴佳木抱着宝宝,裴佳叶给裴佳颖原来的工友打电话问情况。   他们之前都是住在裴佳颖工厂的宿舍区里,所以周边的工友都知道事情进展。得知刘东已经被移交刑拘,他的父母两口每天过去给他送饭,同时四处奔走想让大家帮忙出庭作证当时裴佳颖是自己摔倒滚到车轮底下的。   但是工厂里有上面人说了不许出去说,厂门口的监控又被警察取走了,没人敢去作伪证。目前厂主正要想办法把他的父母从宿舍区赶走。   唠叨了半天这一星期的情况,那个工友忽然说起来,“小叶,有个事儿,那两个老家伙,想去拿走肇事司机的车祸赔偿,但是他们没有证件不能签字。我们才想起来,刘东跟你姐姐没领结婚证。”   “啊?”裴佳叶捧着电话看了裴佳木一眼,“不是都有宝宝……”   工友打断她的话,“大梅跟你姐姐关系好,私下里跟我们说,两个老家伙重男轻女,说等生出儿子来再领证,如果第一个是女儿就不报户口。生了宝宝后他们一直吵架,所以就把这事儿忽略了。”   裴佳叶愣了愣,“我叫我哥哥跟你讲好不好,我哥哥懂得多一点。”说完把电话递给裴佳木,简单解释了下,接过宝宝。   裴佳木听了这事儿也无语了,只是按目前的情况,反倒成了好事儿。   之前裴佳叶说过,裴佳颖车祸的相关文家都是她以妹妹的身份签的字,因为刘东被刑拘了。今天见律师还担心宝宝的监护权会被刘东父母弄走,毕竟爷爷奶奶才是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刘东还活着,自己跟佳叶必须在他们想到拿这个要挟之前想出办法。   如今这么看来,根本就不关刘东的事儿了。   听那个工友讲完,裴佳木礼貌地道了谢,感谢她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顾妹妹,并且约定晚上去一起吃个饭就挂了电话。   裴佳叶搂着宝宝抵抵她的额头,“我们把宝宝带走,从此都不让他们见到她。反正那个杀人犯也不喜欢她。”   “嗯。”裴佳木点点头,事情比之前想的好办得多。   两个人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值班警察还记得裴佳叶,一见面就问,“之前说了你未成年呢,许多事情不能你来办,家里人到了吗?”   裴佳木擦一把头上的汗,“我是她哥哥,我成年了,后面的事情您跟我说吧。”   警察怀疑地看着他,“你成年了吗?身份证拿来看看,没有父母吗?”   裴佳木掏出身份证递过去,眼睛也不眨地编谎话,“听到我姐的事情,我父亲心脏病发病危住院了,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我做的决定算数。”   警察核对了他的证件,也很无奈,“就没有其他近亲长辈陪着吗?”   家里的亲戚有谁真是完全不知道,裴佳叶既然没联系,就是完全找不到吧,裴佳木态度很好地求警察,把学生证也递上去,“家里确实没有顶事儿的人了,我还是学生,有什么不懂的您多指点我。”   “S大的,名牌大学的学生,以后有出息啊,”警察看了他的学生证确认了身份信息,语气软了许多,“我让人去拿事故鉴定书来你们签字,因为是你姐姐扑到机动车道,所以这个事情不是司机全责,人家也挺无辜,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发生了事故两家人都不好受,所以请你们克制一下情绪。但是好在他的车有全保,保险方面并不会太计较,尽量事情早办完各自回家好好生活。”   裴佳木点着头签了好几份文件,等警察联系肇事司机家属,下午见面协商赔偿签协议。拉着裴佳叶抱着宝宝从警察局出来,三人找了家小店随便填饱肚子等着约定的时间。   ☆、疯妇   两人带着宝宝昨晚十点上火车,早晨六点多到G市,整晚其实没怎么休息。   早晨随便填了肚子去律师事务所,接着到警察局,裴佳木和裴佳叶还撑得住,宝宝已经趴在裴嘉木怀里睡着了。   中午时分的小饭馆人越来越多,服务员过来收了桌子轻声问,“您还需要点儿别的东西吗?”   裴佳叶有些局促地看向裴嘉木,“哥?”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两小时。”裴佳木看了看时间,跟司机家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   “去哪里休息?”裴佳叶抱着书包站起来。   “附近哪里有快捷酒店你知道吗?开两个小时钟点房,大家洗漱一下睡一个小时。”裴佳木抱着宝宝起来,眼前一黑,有些晃悠,希望这个身体不要关键时刻撂挑子吧。   裴佳叶紧张地扶住他,“哥?”   “没事儿,就是起猛了。”裴佳木稳了稳,往上托了托宝宝推开小饭馆的门走进外面灼热的气浪中。   顾不得省钱了,裴佳木随手招了辆车让司机把两人送到最近的快捷旅馆。   一进旅馆大门,被冷气激的又打了个寒战,裴佳木拿着身份证到前台要开个标间。   前台怀疑地看着两个人,伸手,“这个姑娘的身份证件呢?你们什么关系?”   裴佳木掏出裴佳叶的身份证一起递过去,“兄妹,只要两小时午休。”   服务员对了对身份证的签发公安局,确实是同一个地方,看名字也是一家人,只是,“这个孩子呢?”一个刚成年一个未成年,又是兄妹,抱着个睡着的孩子,哪来的?   “我姐姐的孩子,现在由我们照顾。”裴佳木看另一个前台服务员按着电话一副可能这里有诱拐犯人随时要报警的样子,不得不简单说明,“我姐姐刚去世,目前外甥女由我们照顾,我们是来G市处理后事的,在XX公安分局的X警官负责这个事情的跟进,你可以打分局电话确认。我们现在非常累,需要休息。”   服务员这才放下电话,“两小时八十元,马上给您开好。”   那个打算报警的似乎还有些愧疚,“哦哦,你们需要午餐吗?我们宾馆的二层是餐厅,有快餐。”   “谢谢。”裴佳木接过房卡,带着裴佳叶上楼休息。   两人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仅剩的一件干净衣服,裴佳木放裴佳叶抱着宝宝睡下,到宾馆餐厅买了两瓶牛奶,盐汽水和两块西瓜带回去。   一觉睡得很死,被闹铃吵醒之后,裴佳木觉得昏沉的脑子都好了许多,旁边的床上裴佳叶已经抱着宝宝给她喂水。   裴佳木起来也喝了口水,把西瓜递给她一块,“出汗太多了,要补充点儿糖分和盐分。”   裴佳叶秀气地小口吃掉三分之二,给宝宝咬了几口,踌躇地张了几次嘴才问裴佳木,“我们现在真的没办法就让那个混蛋偿命吗?”   “……律师讲没办法那样量刑,”裴佳木不打算哄她,看得出她是个挺坚强聪明的女孩子,很快也长大了,按照两个人的关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不能用哄孩子的方式对她,“虽然心里恨,但是依我们现在为止的能力,确实没办法进一步做什么。搭进去自己,姐姐应该也不愿意的。”   刑法有量刑标准,真想让刘东偿命,还能怎么做呢?搭上自己的前途大概可以。   裴佳叶咬了唇发了一会儿呆,恨声道:“哥,我要去问那个人家里在哪里,这辈子都盯着他,但凡他有点儿好事儿我都要给他搅合了,叫他生不如死。”   恨是世界上最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裴佳木心里叹了口气,却并不打算教导裴佳叶这些有些赌气的话有些偏激。   上辈子遭遇那些事情的时候,如果不是觉得把时间花在和季童在一起更有意义,自己也会拼尽全力去报复。   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裴佳木并不打算去当正义的卫道士,人心很多时候是无法用规则来束缚的,只要不出圈,做点儿什么也可以。   “首先要自己过得好,把宝宝也照顾好。”裴佳木把东西收进背包,“走吧。”   两个人退了房,打车到警察局,一路上楼到警官早晨说的会议室,还没走进就听到里头尖锐的嚎哭声。   裴佳叶肩膀一紧,伸手揪住裴佳木的衣摆,“哥,是那家的老不死!”   刘东的母亲,裴佳木瞬间确定了里头声音的主人,有些奇怪,就不准备进去了,转而去旁边的等候室,“我再去给律师打个电话,确认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裴佳叶接过宝宝,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裴佳木给早晨去过的律师事务所打电话,得知当时咨询的律师先生公出了,但是他们那边有咨询记录,可以派另外的律师过来帮忙协调。   裴佳木想了想,跟那边商量,“是这样,我经济情况紧张,无法支付律师公务过来的费用,所以只想做个咨询避免犯错误。”   那边接电话的女声态度很好,“我可以帮您问问收费标准,看早晨的咨询记录,这件事情并不复杂,可以先给您一个报价,如果在您承受范围内,我还是建议您用专业律师。”   “多长时间可以确定收费呢?”有专业律师当然还是专业的好,裴佳木算了算,自己带着裴佳叶和宝宝,三个人每天都要耗掉好几百,时间宝贵,能尽快当然尽快。   “很快,我五分钟后就给您回电话。”   挂掉电话,裴佳木转身跟裴佳叶说了一下情况,“所以,如果报价可以承受,我就打算叫律师过来,今天完成理赔签字,我们就可以离开G市,回去好好计划怎么照顾宝宝怎么生活。刘东的判刑有检察机关做。”   裴佳叶点点头,心里堵得慌,但是也知道裴佳木说的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仅是照顾宝宝,她的高考录取结果也应该下来了,去读书怎么安置宝宝,都是大难题。   律师事务所很快回了电话,意外地除了公出的车费,每小时按200元收费。   简直白菜价,刚才那一会儿时间里裴佳木已经在网上查了交通事故律师调解收费,最低也要三千块往上,本来都打算就算三千以上也咬咬牙答应了。   律师答应半小时内赶到,裴佳木就带着裴佳叶在会客室等候。   宝宝终于从迷迷糊糊的午睡中完全醒过来,哼哼了两声抱着裴佳叶的脖子小声要求去卫生间。   裴佳叶带着她出去,裴佳木就用手机上网继续查交通事故处理的各种注意事项。   期间警官电话过来,问怎么还没到。   裴佳木打开会客室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礼貌地跟警官回复,“我到的时候听调解室那边太乱,叫的律师半小时后才能到,所以就擅自做主到同层空着的会客室等候了。”   警官倒是好说话,“你们叫律师也应该提前通知一声大家改时间的。不过你们兄妹年纪小,是该带个明白人。我先去调解室了解一下肇事司机家属情况。”   裴佳木重新坐回去,好像过了很长时间,裴佳叶一直没回来,就拿了背包出去寻找。   一打开会客室的门就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吓了一跳,老太太尖锐的哭诉夹杂着孩子的嚎哭,还有裴佳叶叫救命的声音。   会客室和调解室在长走廊的两头,裴佳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念叨,“我苦命的儿子啊~娶了个丧门星啊~~~生个赔钱货~~小骚·B欺负我老婆子啊~~~”   裴佳叶倚着墙死命抱着宝宝,头发凌乱,倒是没有哭,脸色凶横。宝宝额头上一块红痕,哭的上去不接下气。   周围围着一个戴眼镜穿短袖衬衫的斯文男人,还有两个同样红着眼睛的中年妇女,两个女警,一个调解警官,一个瘪着嘴抽烟头的老头。   裴佳叶一见裴佳木,踉跄了两下就奔过来,“哥!她打我跟宝宝。”   裴佳木给她理理头发,接过宝宝,下颌微微抬起,“这个疯老太太是谁?我要告她故意伤人!”   那老太太仿佛被锥子扎了屁股一样一下子跳起来,“你说谁疯老太太?说谁?小贱B找来的帮手是吧?我告诉你,姓裴的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别想从我这儿占到便宜。哎呦~我的心脏!”   嚎了两嗓子,她又捂着胸口披头散发坐地上拍着大腿继续唱念做打。   那两个眼睛一样红着的中年妇女和戴眼镜男青年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调解警官上前一步,“我说刘老太太,这儿是警察局,有事儿咱们说事儿,做事儿要讲理,这样哭是不对的。”   刘老太太嗷呜尖叫一声,“哎哟,我老婆子、啊~~活了六十几年,儿子关在号子里,连哭一声也不许了~~”   ☆、理赔   裴佳木知道她这样,如果装作发了什么病,就算警察也不好说清,所以大家都往后躲,只拉着裴佳叶往侧面走了两步,到那两个中年妇女旁边,趁人不备拽了她们一把,“佳叶,你先跟我去看看宝宝额头的伤。”   裴佳叶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妇女两人中的一个也顺着裴佳叶的眼色装作去卫生间离开。   刘老太太唱念做打,实际上一滴眼泪都没有,见周围人有动作,滴溜溜坐在地上四处滚,就把一边的路堵住。   她知道戴眼镜的年轻人是保险公司派来管理赔的,留下的女人是肇事司机的妻子,这两个人说话算数。至于裴佳木离开,她还以为是怕了自己。   裴佳木转角下了楼梯,见那个中年妇女也跟下来,很干脆地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中年妇女神情憔悴,眼眶发红,嘴角抿的紧紧的,“我姓黄,”看裴佳木三人小的小嫩的嫩,觉得肯定比刘老太太好说话,又补了一句,“我是司机的姐姐。你是什么人?”裴佳叶之前料理丧事,她是见过的。   裴佳木态度干脆利落,“我叫裴佳木,是裴佳颖的弟弟。家里父亲病重,后面的事情我来料理。”   黄女士的眼神转了转,看到裴佳叶一直紧紧抱着的孩子身上,“我知道我们的赔偿里包含给这个孩子的抚养费吧,看起来那边两个不讲理的不会管你们,你两个小孩子从他们手里抢的出钱?”   裴佳木眉头一挑,这家肯定也从保险公司和律师那里咨询过,该出多少心里也有数,“不,你们不用给他们任何赔偿,我姐姐跟她儿子没有关系。一会儿我请的律师就过来。到时候由他跟你们谈。”   黄女士这回认真了起来,刚才那句话本来是想诈一诈这小孩子,如果也跟那头的老太一样不讲理,只能等诉讼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敢请律师,就是因为自己讲理的,一切都按法律法规来,”裴佳木完全不打算跟她浪费时间,“那边那个的事儿,等我解决了姐姐的后事再去管。”   律师之前给计算过如果上庭赔偿金额会是多少,至于实际谈判中得出的结果会在这个数额上下浮动,取决于肇事司机家庭的承受能力,有全保的情况下,就端看保险公司的态度和司机家属的心理。   所以纠缠并没有什么意义,你一口咬个天文数字,人家破釜沉舟等诉讼坐牢,实际是损人不利己。   裴佳木已经读了事故鉴定书,在这个事故中,司机的错误是车辆满载弯道开得不够慢,姐姐被刘东踹到机动车道上,两方按判定是七三分责。跟裴佳颖工厂那边的姐妹打过电话,描述没有偏颇,符合事实。   最重要的一点,裴佳叶无法承受为自己姐姐的性命讨价还价的过程,过于计较以后都会是心理创伤。站在裴佳木的立场,自己以后有责任也会有能力照顾好妹妹和姐姐的孩子,同样不能忍受以亲人去世为前提讨论金钱。   因此来之前裴佳木和裴佳叶已经沟通好,就以合法金额为标准,不过与纠缠。   “文化程度高的年轻人就是讲道理。”黄女士转身到一边去打电话叫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连警官都过来了另一个,引着几人去了其他楼层的会客室。   刚走进房间,裴佳木的电话响起来,一个低沉的男声问,“请问是裴佳木先生吗?我是事务所派来的律师叶昌,已到警察局。”   “叶律师您好,我们目前在四楼楼梯左手边的会客室,您尽快上来吧。”裴佳木坐定,安抚地拍了拍裴佳叶,“我请的律师马上就到了,稍等两分钟。”   黄女士又在打电话,“你就假装上厕所,或者直接说今天不谈了,改天再说。反正我弟弟已经刑拘了,不差这一天。”   保险公司的眼睛男则开始从文件包里一份份掏相关文件。   叶昌很快上来,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就知道了几个人的身份,先过来跟裴佳木握了握手,先出示了自己的资格证,接着掏出一份文件给他,“这是受理协议,您看一下,没问题签字之后后续事情我来处理。”   裴佳木读了读,文件并不长,就是授权律师帮助谈判以及收费标准,声明等等的委托书,爽快地签了字,低声跟叶昌说,“我跟妹妹商量了,目前是好好照顾孩子,让姐姐早点儿安息,所以我们就希望合规就可以,没有别的打算。”   叶昌有些意外,按照这孩子的年纪,没有什么生活能力,还要养小的,原本他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帮忙多要点儿的准备了,如今一看,虽然眼睛还红着,倒是意外的坚强。   但是作为律师,他还是要为自己的当事人讲明白厉害,“你确定吗?感情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你现在还在读书,养孩子照顾妹妹都不是容易的事儿。”   “确定,”裴佳木握住旁边神情凄惶的裴佳叶的手,“我姐姐已经很不幸。在我们心里,多少都是不值的。人命怎么用钱衡量。我已经成年了,不想在姐姐死后还为这样的事情争执,尽快解决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圣母,但是就算叫司机倾家荡产来赔偿又能如何呢?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刘东!   叶昌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心情,理了一下袖口,就坐到桌子前面开始读事故鉴定书。   黄女士有些紧张,去拽那个保险公司的人,“这是个硬茬子吧?我舍不得我弟弟坐牢,你上点儿心啊!”   眼镜男态度很和煦地安抚她,“没关系没关系,孩子总比不讲理的老家伙好说话。”   “我看这小家伙心里挺有成算的。”黄女士还要嘀咕。   “放心放心,我们做这行这么多年,看人还是会一点的。”眼镜男熟练地把准备好的理赔文件推到叶昌前面,“这位……”   “我姓叶,从现在开始是这位裴先生的代理律师了,后面的事情由我来谈。”叶昌把授权书和自己的律师资格证给对方和警官都看了看。“您和这位女士对事故鉴定书有异议吗?”   黄女士撇撇嘴,按她的想法,好好开着车走在路上,根本是无妄之灾,应该根本没责任。但是这些天已经被保险公司和家里咨询的说服了,车遇人是没办法的事,最后就是哼了一声。   保险公司的人专业的很,想了想,“两边当事人估计都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咱们是职业的,要不然我们先理个思路?”   叶昌回头探寻地看了裴佳木一眼,见他点头,也同意,“可以。”   黄女士还要揪住保险公司的人,“不行不行,我要旁听。”她可听说了,万一保险公司和律师串通一气,保险不够的地方可得自己家添补。   眼镜男很耐心,“黄女士,我不是代您做决定,我们只是去谈一下双方的意象和接受度,回来还得您自己拍板。”   商量了半天,黄女士放眼镜男跟叶昌出去。   裴佳木把宝宝换到自己怀里抱着,心里默默解决了这件事后面还需要做什么。   领走裴佳颖的骨灰,应该是葬回老家,然后到念书的城市,下学期大概需要租房子了,否则没法带宝宝。之前裴佳叶说她刚参加了高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S大所在的城市有许多大学,合适的话让裴佳叶报考同城的学校……   叶昌很快回来,跟裴佳木低声说,“保险公司那边的意见和对方意象,你的姐姐没有G省户口,按法规计算是按她户口所在地的人均年收入标准赔,要比G市标准低得近二十万,如果只是这样,保险额就够赔付。但是鉴于小孩子的抚养费和你姐姐的工作收入,我按G省标准提出了新要求。那个理赔员大概讲了点司机家的情况,应该能达到之前律所给你计算标准的百分之九十左右。”   裴佳木没问他怎么从理赔员嘴里套出对方的底线情况。请律师就是为了省事儿吧,干脆地点点头,看一眼旁边裴佳叶的表情,就做了决定,“我们想尽快,宝宝需要尽快回到安稳环境。”   那边黄女士已经跳起来,“你是不是收了对方的东西,合伙来骗我,我也是问过别人的?”   坐在旁边处理别的文件的警官抬头喊了一句,“收声,谈事儿好好谈,控制下情绪。”   黄女士愤愤坐下打电话,一接通就冲那边吼,“不是让你到四楼会客室,跑到哪里去……”   话音没落,会客室的人被撞开,刘老太几乎是扯着另一个中年女人的衣服滚进来,一进门就松了她朝裴佳木和裴佳叶这边撞过来,“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崽子,想背着我拿走赔偿金,算计错了人!哎呦~~”   裴佳木抱着宝宝拽着裴佳叶踉跄后退,叶昌不知道怎么弄得,一下子跳到两人和刘老太中间,刘老太扑了个空一脚跌个嘴啃泥伏到地上,索性也不起来了直接趴在地上捶地滚动哭嚎。   叶昌慢条斯理理理袖口,摸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这位女士,您进错房间了吧?”   ☆、定音   叶昌说话的音调仿佛没怎么变化,但是裴佳木觉得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冷了,连怀里的宝宝都用小手揪紧了他的衣襟。   刘老太愣了一下子,随即更大声的咒骂,“我好好的儿子啊啊啊,远近谁不知道的好孩子呦~遇上了那个、丧门星,偷人死了也不干净啊,害我儿子进监狱~~”   裴佳叶气的直跺脚,“老不死你骂谁?!你儿子是杀人犯!活该蹲监狱!!”   裴佳木制止住她冲上去厮打刘老太的动作,单手抱住宝宝,挥了挥一直拿着的手机,“你上面说的全是污蔑!以为我姐姐怎么样所以你儿子才有杀人动机是吧?!你等着,刚才你说的话全是证据!!”   “哎呦~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一家子杀才!胡言乱语有谁信!!”刘老太念叨着就想扑过来。   叶昌不知道怎么动作的,裴佳木只觉得有股力气推了自己一下,让自己带着裴佳叶跌坐在一步之后的椅子里。   刘老太一扑不成,又去扯肇事家属和保险理赔员,“我跟你们说,没得出了这样的大事情,没有跟两个小崽子谈的,杀千刀的娼·妇死了也是我家的鬼~”   坐在旁边的警官这时候喝了一句,“您注意一下用词,大家过来是好好谈事情的。”   黄女士扯着另一个女人也往后退,大家都怕刘老太忽然说自己犯病了讹人。   叶昌倒是不怕,见刘老太一直坐在地上不起来,索性半蹲下去,直视刘老太问,“你说我的当事人姐姐裴佳颖是你家的人,有什么证据吗?”   刘老太一怔,“跟我儿子睡了两三年了,还需要什么证据?几百双眼睛看着呢!”   叶昌眼镜一闪,“哦,那么,结婚证呢?您能拿来给我看一下吗?”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清晰,刘老太涌到嗓子眼儿的哭嚎不知道为什么就憋回去了。   裴佳叶在后面喊,“我姐姐才没有跟那个杀人犯结婚!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裴佳木给她拍拍背,从她背包里的文件袋里拿出裴佳颖的身份证递给警官,“您可以查询信息确认下,我姐姐身份是未婚。”   裴佳颖的身份证和户口需要到老家户口所在地公安局注销,这会儿联网信息还没有更改的。   警官早先就因为刘老太拿不出证明文件不让她签字,这种同居情况在厂区也常见,早就怀疑了,当即接了身份证叫办事员进来拿出去确认信息。   一直安静的刘老头这时候站出来,弹弹手里的烟盒要递给叶昌一支,“律师你抽支烟抽支烟!”   叶昌客气地推开他的手,“抱歉,嗓子有毛病,不抽烟。”   刘老头被拒绝后咳两声,向四周看了一圈,“那个,警官,这位律师同志,我儿子跟这个裴佳颖是因为离家乡太远不方便领证才一直没有,你看,孩子都有了,就差一张证。这不是那个什么,事实婚姻么。”   “看来您是做了功课的,”裴佳木冷笑一声,“之前某个人一直说宝宝不是刘东的孩子呢。照你这么说,你们是孩子的监护人,一会儿把宝宝带回去照顾吧。”   刘老太噌一下子跳起来,“丫头片子哪是亲生的!赔钱货一个,谁知道是哪个的种儿!”   刘老头一把按住她,“你添什么乱!”转脸看向叶昌,“这位律师先生,我说的都是事实。”   叶昌站起来又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解释,“大概跟您解释这些法律法规的人不太懂。2001年12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男女双方符合结婚实质要件的人民法院应当告知其在案件受理前补办结婚登记;未补办结婚登记的,按解除同居关系处理。您没有结婚证,也没有补办,就是解除关系。所以,这位女士,您确实走错房间了。我们在这里商议裴佳颖女士车祸的赔偿事宜,跟您没有关系。”   刘老太张口结舌,在叶昌一闪一闪的镜片瞪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办法撒泼打滚儿一样了。   刘老头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实际上他们俩早先过来的时候商量的很好的,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一个撒泼一个讲道理,这都是家里办过事儿的人讲的策略,这会儿起了老婆子竟然不说话了。   想了想,他只能冲裴佳木招手,“小伙子,你家做主的是你吧,老汉跟你谈谈。”他是想跟裴佳木讲讲养个孩子多么麻烦,年纪轻轻是大拖累,把裴佳木吓怕了,签字放弃姐姐的赔偿,反正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认了,以后也好解决。   裴佳木冷哼一声,“我跟你没话说,你不出去我出去,今天不谈了。”说完转头跟黄女士一点头,“他们家跟这件事儿都没关系了,以后有事儿都联系我这边律师。”接着一拉裴佳叶,“走。”   黄女士跟女的早看出来了,裴佳木这边好说通的多,保险理赔员也拿着叶昌的名片,几人互相使个眼色,赶紧遛着墙壁边儿也出门去了。   刘老汉一个老头不好去拉女人,转眼瞪刘老太,结果叶昌就抱胸站在刘老太和椅子中间,正好堵着她的路。平时撒泼打滚儿敢撞墙的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动不动。   裴佳木护着裴佳叶也出去,叶昌就拎起公文包,笑眯眯冲警官点了个头,“抱歉,今天麻烦您了没办成事儿。商议好了我们会提前预约来签协议书。”   警官挥挥手,“司机已经转刑拘了,能尽快尽快吧。”   叶昌就笑眯眯再点个头,施施然就出去了。   刘老头去拦人,“不是我说……”只觉得心口一悸,顿了一下,就看着叶昌跟自己擦肩而过。   警官留下来,理了理文件装进袋子,“刘老头,我看你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们家的关键问题不是刑事拘留待判刑的刘东么?赔偿能有坐牢重要?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别浪费时间在这儿了。”说完见他俩神情不对,看起来又要撒泼,赶紧也从侧面的小门出去了。   到这会儿,刘老太仿佛才从被点了穴的地步出来一样,跳起来揪住刘老汉的胳膊,“他爸,你就这么放人走了!”   刘老汉一把甩开他,怒道:“不是说好了你拽着女的,刚刚是死过去了吗!!我能上手拽人家吗?”   刘老太想不明白,但是她只是在外面泼辣,在家里如今活到五十岁,刘老汉对她也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所以见他一瞪眼,立马萎了,“谈不成咋办,回去给他舅打电话问问主意?还得去给东子送晚饭。”   刘老汉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到目前这样了,说到底只是个在自己村子里镇上横着走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想了想也只得阴着脸道,“回去再说。”   两口子转身,门又开了,刚才出去的叶昌慢悠悠走进来,进了屋四处看了一眼,转个身背对监控靠着会议桌站定,“刘先生不急着走,咱们谈谈。”   刘老汉甩手,“我跟你没话说。”   叶昌一笑,“也没什么话,就一句,你们要是再继续掺和这事儿,想从叶家兄妹手里占便宜,你儿子可就不是判几年这么简单。同样是坐牢,在里头的日子可不一样呢。”   儿子是心头肉,刘老太一听这话就急了,“你想咋样?我东子都被拘留了你想咋样,还有没有王法?!”   “家暴杀人犯,哦,我用词不严谨,过失杀人,跟我提王法?!简直可笑。”叶昌扶了扶眼镜,“我话说到了,你们爱信不信。”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出去了。   刘老汉两口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忐忑,这个律师看起来跟前头接触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但是又每个主意,只能回去给家里人打电话。   另一边,叶昌下一层楼换个会议室跟保险理赔员打电话,提出刚才裴佳木商量过后的要求,按G市城镇居民平均收入生活费用标准支付宝宝的抚养费计算到18岁,裴佳颖的工资20年以及丧葬误工各种费用。因为事故鉴定划分是七三分责,最后算以上额度的百分之七十取整70万。   保险理赔员听了他们的要求,就过去跟黄女士及司机妻子转述。   黄女士还有些不满,想继续讨价还价,数落弟媳,“驾照也被扣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车,没了收入来源,你再赔出这么多……”   司机妻子不管这些,先跟保险公司确认了全险可以赔付的额度,再算算家中存款,跟黄女士抹眼泪,“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前天就从行政拘留转刑事了,我每次去送饭都见瘦,再下去人都拖垮了……”   这一说,黄女士也没办法了,转过脸去问裴佳木,“保险公司的钱马上下不来,我这就回去凑钱,明天下午拿来给你们,能立刻签谅解协议书不?”   裴佳木点点头,他们要求的额度并不多,G省沿海,民间富裕,这些钱在他们承受范围内,“您要是今天能筹到,我也立刻签。”   如果裴佳颖活着,按她技工的收入,70万差不多是她不到十年的工资,换个人去商议赔偿,不会要这么低。   但是兄妹俩就是一个心思,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生活,用姐姐的命讨价还价实在是受不了,宁可不计较了。   有了他这句话,黄女士就拍板了,“我们一会儿去跟警官约好,明天下午这个时间,还是这间会议室,拿钱签字。”   整个过程也就半小时,裴佳木抱着宝宝带着裴佳叶除了交警大队的楼,跟叶昌鞠个躬,“谢谢您了,没有您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刚好纠结了许久的刘老汉两口子也从楼上下来,路过两人身边,刘老太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裴佳叶跳着躲开,怒骂,“杀人犯一家子都是杀人犯,你儿子这辈子都出不来!”   叶昌轻笑起来,“刘先生是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灰色   刘老头按住老太的跳脚,慢腾腾说,“律师,你这职业不该说那些话吧?你那是威胁!”   叶昌笑眯眯的,推推眼镜,“我看您是年纪大了,我自认所有的行为都符合我的行业规范和职业道德,如果有意见,您可以去协会投诉我。这样无缘无故的指责,可算是污蔑!”   刘老太生平遇到外人只有自己颠倒是非,从来没遇见过别人在她面前如何,当即就要扑上来厮打,“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就不活了!”   叶昌敏捷地跳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仍旧笑容可掬,“您不是我的当事人,需要帮助得去找别人。律师也不是万能的,管不过来那么多事情。不过不管如何,这还在警察局的范围呢,您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提妥当吗?”   刘老头比老婆子想得多,一把扯住老太的头发把她揪回来,“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给我回来。”   “慢走不送,注意安全。”叶昌微微点头挥手。   裴佳叶站在旁边看他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一样,她从来不知道欺负自己好像欺负路边小猫小狗一样的两个恶人这么容易就被顶回去了。   裴佳木却比她想得多,往上托了托宝宝,“叶律师,今天太辛苦您了,我请您吃个饭吧。”   叶昌摘了眼镜揉揉鼻梁,顺手把眼镜插到衣袋里,笑眯眯的,“等事儿办完了我不跟你客气,今天赶回去还有别的会议。”   “我真的很诚心想请您吃饭,”裴佳木咬咬嘴唇,“除了赔偿协商之外的。”   叶昌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呦~”了一声,小家伙还挺敏感,也有些乐呵,“等我去打个电话。”   “太感谢您了!”裴佳木抱着宝宝鞠了个躬。   夏季接近傍晚的时间阳光依旧炽烈如火,叶昌走到树荫另一边去打电话,一接通就直通通问,“小家伙不错啊,哪儿发现的?”   季童一愣,“什么?”   “查了没问题日行一善那个小家伙,”叶昌边说边转头看裴佳木正小心抱着孩子让裴佳叶给喂水,“比资料里查出来的敏锐多了。”   “事情解决了?”季童签字的笔顿了一下。   “哥们是谁?当然是手到擒来!明天再补个手续就好。”叶昌拿开手机看了下通话时间,竟然超过十秒了!   “哦,那你找我做什么?”季童翻一页文件,继续一心二用流畅地划出有问题的段落,笔尖一抬,“眼镜好用吗?”   “我就想问你,帮到什么程度?眼镜的问题我回去给你写个使用记录。”叶昌摸了摸眼镜,本来溜达过来一趟是顺手打算帮忙解决了理赔就好了,另一边自然有公诉人,已经知道了刘家给请的辩护律师,按普通情况,结果不会有大差异。   这一次季童安静的时间比较长,那个名字在心口来回扑腾了几下,季童最后开口,“你有空顺手的前提下,可以做点儿符合你价值观和正义感的事情。挂了。”   叶昌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合掌,“好吧,老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回,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裴佳木脑门上都是汗珠,见叶昌满面春风地转过脸,就知道有戏,赶紧迎上去,“我对这边不太熟悉,叶律师有觉得好的吃饭地方吗?”   叶昌微笑出八颗牙,“小家伙打算请我吃什么样的大餐?”   裴佳木虽然担心口袋,也爽快地回一个浅笑,“我查了律师收费标准,知道您少收了许多,就让我自大地认为您是侠义好心帮我吧。您定地方,我买单,没二话。”   “哎呦,这是先捧我,贵了成欺负你小孩子,前头的侠义都没了,”叶昌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别看你这痘痘小龅牙,笑起来哥觉得还挺亲切的。走吧,带你去个实惠地方。”   叶昌开车,一路领兄妹二人到一家广东菜馆,虽然看起来装饰不错,但是裴佳木坐下来大略一翻菜单就计算出来了,人均两百出头的样子,不会太寒酸让自己拿不出手,也不会承受不起,这个叶律师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裴佳叶十分拘谨,但是看哥哥跟叶昌相谈甚欢的样子,就专心照顾宝宝,这些天不安的心,随着见了裴佳木这才不到三十个小时,却已经完全安定下来了。   三个人点了六个菜,给宝宝一个瘦肉粥,叶昌拒绝酒水,裴佳木用茶杯跟他碰了一下,“大恩不言谢,话是俗套,但是是我这会儿的真实心情,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叶昌爽快地喝光小茶杯,“你得谢我的还在后头呢,有什么话直说吧。我可是个大忙人。”边说边就拿了筷子,确实是爽快作风。   裴佳木放下茶杯,也不矫情,“我听刚才刘老太说您威胁……”   “嗯哼?”叶昌嘴里嚼着菜,点点头。   “我知道这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能做手脚的地方不算少,”裴佳木不试探绕弯子,“可是自己能力不够,刘东按法律规定能量刑多少我都查了,我想,大概正常人都不会甘心吧!叶律师,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只要代价合理,我愿意接受。”   叶昌一气吃了好几大口,终于垫了点儿肚子,“你这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作风却很招人喜欢,都有点儿想我老大亲自带起来的小家伙了。就冲这一点,我能帮你忙。”   裴佳木也觉得叶昌做事亲切舒服,给他添了茶杯,“您办事儿我看着也亲切,应该是我们投缘吧,叶律师,看在这份儿上……”   叶昌时间宝贵,比划了个手势,凑近裴佳木说了几句。   裴佳木眼睛一亮,站起来当场鞠个躬,“我就回去等您消息了。”   裴佳叶愣愣看哥哥跟这个律师不知道打什么哑谜来回说了几句,也不敢当场问,乖乖低头吃饭。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两人约定了联系方式之后,叶昌开车离开,裴佳木直接带着裴佳叶和宝宝到离交警大队近的快捷酒店开了个标间。   裴佳叶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问裴佳木,“哥,你刚才跟那个律师说什么?”   裴佳木也有点儿兴奋,觉得能替裴佳颖出一口气很好,轻声跟裴佳叶解释了一下。   刘东的量刑,是得严格遵守法院的判决,这是完全没有余地的,国家法律法规也不是摆设。但是等刘东进入服刑期,甚至是现在等待判决的刑拘期间,由于他不是特别严重的重刑犯,大概是会和别的人关在同一间屋子,每天还有吃饭放风时间。   就是利用这个,里头多的是穷凶极恶的人,挑衅打架斗殴的事件并不少,只要疏通好,给某些人外面的家属些好处,让刘东在里头经常挨揍过得凄惨是有门路的。   裴佳叶听的握起小拳头,“把赔偿金都花了,叫他们打死他好了!我来养宝宝。”   裴佳木握住她的手,把她掐太紧的拳头掰开,“你要理智一点,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把他如何,也太看得起他了。里面的人或许愿意付出关禁闭受伤的代价获得一点儿实惠,出人命可不行。但是,我们以后会变得更强的,只要我们有心,什么目的都能实现。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更惨。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小小出口气,懂吗?”   裴佳叶是聪明姑娘,抹了把泪,去给宝宝换衣服,“我懂了,哥,都听你的。我去把宝宝脏衣服洗了。”   裴佳木拍拍她的头,“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们都好好的,该遭报应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叶昌打来个电话,“小兄弟,都给你谈好价了,折腾他半年,保证让他每天惊心动魄又不够保外就医那么严重,要给人家兄弟八万。”   裴佳木一口答应下来,“交接完了赔偿,我当场给现金。谢谢叶哥,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您这样的好人,太难得,虽然我现在挺没用的,说出的什么话都轻飘飘没分量,但是以后如果有机会,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叶昌喷一口烟圈看着夜空的星星,觉得这小家伙挺会说话,嘿嘿一笑,“不用感谢我,感谢你自己起了个好名字吧。得了,太晚了,休息吧,明天先给你看个成果。”   裴佳木挂了电话,去帮裴佳叶洗衣服,把两人背包里的脏衣服都清空,又喂了宝宝宵夜,等明天先去取回裴佳颖的骨灰,再等肇事司机家属签字。事情终于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了。   ☆、过往   第二天,兄妹两个仍旧早起,不过暂时没退房,先去买了个大的帆布行李包,接着到殡仪用品店铺听建议买了香烛纸钱,打算去接回裴佳颖。   昨天两人已经商量好,要带她回老家葬到妈妈身边,裴佳叶始终情绪低落。   裴佳木理解她毕竟是见了现场的,跟自己情绪不同,试着转移话题,“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刚考完高考,成绩志愿都没关注过。”   算算,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月上旬,又经过近半个月的考试,再奔波来这里,已经是21号了,离高考时间太久远,早就不记得什么时候出成绩什么时候报志愿。   裴佳叶捂了捂眼睛,提起精神,“6月23号就出了成绩,我考的挺好的。大姐让我用快递填的志愿,班主任老师帮我复核了,现在等通知书。”   裴佳木吸一口气,之前还计划让裴佳叶跟自己到一个城市,没想到志愿都报完了,“报的哪个大学,有把握吗?”   “就S大,姐说过去有你照应。”裴佳叶想起当时姐姐听到分数带自己去吃了一顿很好吃的饭,虽然不太懂但是还想办法四处打听跟自己商量学什么好,只是说二哥期末考试不要打扰,什么都替自己想好,声音有哽咽了。   裴佳木扶住她的肩膀,“不要担心,以后都有哥呢。你跟宝宝我都会好好照顾。”   没想到原身妹妹的成绩也挺好,完全是意外之喜,裴佳木觉得自己算是有了个好队友,对以后更有希望了。   到了殡仪馆,两人交管理费的时候还被数落了一通,因为裴佳叶离开,工作人员联系到刘东家的人没人愿意认领,还以为就这么跑了,心里生气的很。   裴佳木从准备好的祭品中拎了一串香蕉送上去,“我妹妹年纪小,被吓住了,我还在学校考试,是我们不对,谢谢你们一直好好照应。”   殡仪馆工作人员倒是不忌讳,麻利地接过去,还多念叨了两句,“当然要好好照应的,算我给自己积德了呦。看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   裴佳木千恩万谢打完招呼,去上了香,供了祭品,默默跟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在心里承诺了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和妹妹。   只是两人目前还住宾馆,不好随身带着,只好又缴了足量的管理费,留了自己的身份证学生证复印件,约定离开G市的时候再来取走。   工作人员收了礼物,拿了他的身份证明,挺热情地承诺一定看护好,又叮嘱务必不能再联系不到了。   两兄妹走出殡仪馆,裴佳叶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工厂的工友来电话。   裴佳叶把宝宝递给裴佳木,一边走一边接电话,眉间的神色逐渐舒朗开来,挂了电话冲空中挥了一下拳头,“哥,你说得对,我们以后变强,什么都能做到。”   “怎么?”裴佳木料想大概是叶昌说的事儿有眉目了。   “两个老不死,中午想去给儿子送饭,得知那个杀人犯在医务处包扎,不能见了。因为早餐时候无故斗殴一条胳膊被打的骨裂了。死老婆哭嚎着回到厂子宿舍,有人拿了杀人犯写的借条叫他们还钱,争执时候砸了些东西,厂保卫处说他们扰乱秩序,叫他们赶紧搬走。”裴佳叶警惕地四处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揪住裴佳木的衣襟,“是昨天说的那个吧?”   裴佳木眉头也舒展开,闹的人家破人亡,就该尝尝后果,“心里知道就好了,以后这事儿再不讨论。终归还是遵纪守法好好生活才是正路,脑子可别想歪了。”   对于兄妹俩来说,除了出一口气,那两个老人自顾不暇不会再来纠缠就很好了。   裴佳木又跟裴佳叶分析商量以后怎么做。   虽然刘东的案子还要等上庭结案,但是裴佳木不打算再在这上面耗时间,诉讼方面有公诉人,为了让宝宝跟他彻底脱离关系,裴佳木不打算索要任何养育子女的赔偿,就当从此再无关系,而按刘家老两口的极品样子,民事赔偿估计不那么好索要。   或许,可以让叶昌找的同一批人去帮忙要债,要来的民事赔偿分他们一些都可以,自己只需找一家律所,委托律师帮忙接洽处理后续文件,有需要自己签字的情况一起凑齐了再过来一次就好。不需要出庭什么的,只中转,费用应该承担得起。   裴佳叶现在对自己二哥完全崇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满满的,“等我们悄悄回去把姐姐葬了,去镇上求人给宝宝上好户口,我取回寄存在老师那里的证件,把家里户口本和有用的东西直接都偷走。以后我们都不回去那个地方。”   裴佳木眉头一挑,“偷走?!”   他从妹妹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知道,家里只有父亲,是个酒鬼靠不住,但是看这句话,可能程度比自己认为的严重的多。   裴佳叶理所当然,“必须偷走从此消失无踪,否则姐姐的命换来的宝宝养育经费,都会被那个老东西弄走。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我高中念书都是偷偷住校从不回家,他一直以为我跑了。姐姐跟班主任商量好,我假期也住在学校里,自己用小炉子弄吃的,老师帮了我大忙。”   兄妹两人坐在树荫下的花坛围栏上等公交,裴佳木试探着问,“我从上高中开始没怎么关心家里,太不应该了。”   裴佳叶正是崇拜兄长,裴佳木问什么也不怀疑,“大姐说你是家里的希望,以后我们都靠你撑腰呢,什么麻烦事儿不要告诉你。”说着忽然转身用额头抵了一下裴佳木的肩膀,“真好,姐说的没错,你一在我觉得天塌了都不怕了。”   大概是被顺利整到刘东刺激的,这么些天来一直的悲痛已经疲惫麻木到淡化了,她这会儿恢复了些十六七岁少女的活泼,在殡仪馆外安静的只有大树的公路边上,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裴佳木听她絮絮叨叨说自己时候怎么在镇上念书,学校里老师都知道自己有个成绩非常好的哥哥,所以很照顾自己。   初中毕业的时候,酒鬼老子如何喝醉赌钱,要用自己换彩礼,当时姐姐赶回来悄悄帮自己联系好县里的高中,让他们以为自己跑了。然后怎么提心吊胆拼命努力的读书。   “你知道不,哥你在县中也特别出名,我进高中时候你刚考走,好多老师还记得你,对我都特别和蔼。”裴佳叶戳戳宝宝有些睡迷糊的脸蛋,“他们老夸我们家孩子都聪明,我想,大姐要是不退学,也能念个好大学吧,就不会遇到那个人渣。”   “老师夸你是因为你很努力成绩很好吧?当时怎么都没告诉我?”裴佳木给她顺了顺刘海,原身一点儿记忆都没留下,裴佳叶讲的这些都是原身高考结束的暑假发生的,但是她丝毫没提到自己哥哥在这些事中起了什么作用。   裴佳叶捧着脸看远方,“大姐说你打工赚大一的学费,工作昼夜颠倒的,不要拿烦心事儿打扰你,终归能解决的。”   裴佳木轻轻叹一口气,裴佳颖估计是用当妈的心态对这两个弟妹吧。父亲完全没希望,母亲早逝,活生生的长姐如母。   所以,本来的裴佳木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就颓废放弃自己呢?就看他挂的那些科,在大学里过得日子,怎么都不是一个有良知对得起自己出身和少年时代努力的孩子。   不过,目前这些都不重要,裴佳颖赔上自己的青春前途性命换来弟妹的未来和怀里的宝宝,以后都是自己的责任了。   若说最开始为她办这些事情,是出于占了原身的责任和道义,站在黑白照片前面还有些恍惚,但是在裴佳叶的讲述中,渐渐地,裴佳木觉得自己的胸口都热了些。   世上有上辈子自己遇到的那些,视亲人为仇敌豺狼的血亲,自以为是干涉其他人生活的“朋友”,不择手段想要就要得到的奇葩。   也有这辈子遇到的嘴上冷淡说借钱二话不说的同学,为了弟妹家人付出一切的姐姐,以及萍水相逢就出手帮助的叶律师。   不管怎么说,能重生在这个孩子身上,都是自己大大的赚了。   最重要的,还有季童,裴佳木在夏日的风中摊开掌心慢慢握上,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尽快站回你身边。   两人坐着晃悠的公交车回到市区,找个小店吃一顿饭,重新回到快捷酒店把宝宝安置好午睡。   叶昌来了电话,肇事司机家属约下午三点在警局会客室交接签字。裴佳木算了算时间,下楼找酒店前台借电脑订了第二天一早回西南C市的车票,回家给宝宝上户口偷出户口本大概又是一场麻烦。   ☆、小镇   宝宝午睡一直醒不来,裴佳木索性让裴佳叶照顾她就留在酒店等着,独自去签署了协议,叶昌帮忙审核了合同,在警局做了备案公正,黄女士直接提了两手提袋现金来。   裴佳木就无语了,“黄女士,这样我不方便的,你不能直接给我转账吗?”   谁知道黄女士一指屋顶的监控,“警局里有证据的呀,你就在这个监控下面数钱。我们刚从五百米外的银行取的。”   裴佳木无奈,出去转了一圈,从警察局前厅收费缴罚款的地方好说歹说借了一台点钞机,数完了数额刚好,装回袋子往手上一拎,足有十几斤。   当即苦笑着看向叶昌,“叶律师,我看您是开车来的吧,能不能帮忙把我送到银行。带着这么多现金我实在不好打车。给帮手的钱我到车上给你。”   叶昌笑的不行,掐掐他的小细胳膊,“小伙子得锻炼啊!我胳膊都有你腿粗了。走吧。”   裴佳木苦着脸跟他走到停车场,上车把一袋子钱扔后座,一袋子里取出八摞递给叶昌,“叶律师帮我转交吧。”   叶昌随手就扔在储物盒里,发动车子,“后面有什么打算?”   裴佳木说了自己打算找个律师在这边帮忙转交文件、追踪刘东刑事判决的事情,然后谨慎提出,“民事赔偿我估计判了也不好要出来,所以就暂时不放心上了。”   叶昌对他的计划表示赞同,“你挺有主意的,安排的没什么问题。至于民事赔偿,那个刘东应该是没有储蓄的,他的父母看起来也是普通人家,如果他们家咬死了没有钱,又仅有一套住房,法院也没办法强制拍卖执行老人的房子赔偿。所以你不放在心上是对的,通常就打水漂了。好好努力,你是个挺聪明的学生,好日子在后面。”   “谢谢,叶律师,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人微言轻,若有一日有什么能帮上的,没二话。”裴佳木是真心感谢,如果没有这个仗义的律师,自己兄妹多花出许多钱是次要的,刘东那件事就没辙。   “我可记住你的话了。”叶昌大笑,把他送到银行存完钱,又介绍了个自己认识的律师给他,两人就此告别。   裴佳木一个人去见了新的张姓律师,签订了新的授权协议,又咨询了户口上报和单人立户的各种规定才回酒店跟裴佳叶汇合。   按照律师的解释,单独分户需要住房,因为户口本上需要登记住址。在这一点上,裴佳叶偷出户口本估计作用也不大,一旦酒鬼老爹有问题,还会牵连到兄妹两人和宝宝。   裴佳木出了律所,已经是傍晚,站在公交站台上一边等车一边在网上查询各种信息。   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裴佳叶抱着宝宝坐在大堂里翘首张望,一见裴佳木眼睛就亮起来,三步两步奔过来,“哥,事情都办好了?”   裴佳木拍了拍口袋,“钱交接完了,你跟宝宝没吃晚饭吧,咱们一起吃个饭,回去给你讲讲后边的计划。”   三人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裴佳叶抢着抱了宝宝跟裴佳木回到客房,进屋还打开窗户四处张望了几圈,才小声问裴佳木,“哥,你说吧。”   宝宝坐在裴佳木怀里玩儿他的手指,见小姨这样的做派,有些惊奇,但是她性格很敏感,能感觉出裴佳叶这时候情绪不错,于是也咧出一朵小小的笑花。   裴佳木也跟着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跟裴佳叶讲了今天下午整个经过,怎么签字怎么委托了新律师都交待清楚,最后问裴佳叶,“我对家乡情况不清楚,得问你一些细节。”   裴佳叶直接坐到裴佳木脚边,一边陪着宝宝无声地拍手玩儿,一边仰头看裴佳木,“哥你以前读书读得我觉得你都要升仙了,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情况很正常。”   裴佳木无语,所以原身到底是怎么就堕落了,也是个大问题啊,再者还不知道这个身体有没有隐疾。   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事情,之前酒鬼爹的事儿裴佳叶已经讲了许多,这回是问问家乡县城的情况。   之前他想了半天,怎么从裴佳叶说的那个可怕的酒鬼爹手底下脱离开,户口独立的条件是必须有独立住房,如果县城的房价可以接受,或许他们可以选择买一个小房子,把三人的户口转过去。   S大所在的C市是国际化大都市,即便自己以后毕业,离能在那里落户也很遥远。裴佳叶也一样,更别提宝宝落户的难度。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季童的公司应该能拿到名额,但是一线城市一户难求,公司因为税收贡献获得的名额是有明文规定的,多少人都盯着呢。   私下里的渠道,需要花许多钱,裴佳木没觉得季童喜欢自己就应该为自己负担这些,尤其是负担裴佳叶和宝宝,哪怕对季童来说是九牛一毛。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问裴佳叶对那边的了解,没想到裴佳叶讲的头头是道。   房价多少,听说哪里贵,县城前几年学大城市炒房弄出好多鬼楼小区,入住率特别低什么的她竟然都知道。   裴佳木大概心里有了底儿,把户口计划跟裴佳叶讲了讲,又打趣,“你知道这么清楚,多早就计划买房子了?”   裴佳叶翻个白眼儿,“还不是班里有几个有钱人,房子可贵那些年,天天吹嘘自己家有多少房子以后能翻几倍。结果十八线小县城房价忽然就涨不上去了,还跌回去了点儿,好多有钱人家里屯好几套,没有人租又卖不出去,亏大了。当初我们穷被他们嘲笑来着,狠狠出一口恶气。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裴佳木挠挠头,“我以前没注意。”还琢磨有什么话能补一下自己的无知。   裴佳叶先替他想出理由了,“你是男的,男生本来就不爱八卦,也没我们女孩子爱讲。”   两个人计划了一番回去怎么安葬裴佳颖,早早睡下。   第二天早晨五点半两人就起床退房,收拾完了裴佳木去殡仪馆接裴佳颖,裴佳叶抱着宝宝先去火车站。   两个人会和,裴佳木专门定了四张软卧的一个小包厢,以便不打扰到别人。   火车开了二十个小时,到了省会又转一次车在第三天清晨停在家乡森宁县。   兄妹两个下车,在车站坐了一小时等到大巴发车去镇上。   随着大巴从宽阔平坦的公路开到乡镇的水泥路再到路过大片田地的乡镇水泥路。裴佳木觉得,跟自己并排坐着的裴佳叶肩膀愈来愈紧地收起来,整个人也绷的直直的。   “佳叶?佳叶?”裴佳木连叫了三声,在换了一个“嗯?”不由苦笑,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哪里下车。   裴佳叶伸出一只手揪住裴佳木的衣摆,拳头握的青筋暴起,停了一会儿渐渐松开,“我不怕,哥,我不怕。”   “有我在,别怕!”裴佳木摸摸她的头发,看来酒鬼爹的情况比自己之前预料的要严重的多。   大巴停到镇中心的公交车站,裴佳木背好书包,抱着装着裴佳颖骨灰盒的帆布大包,裴佳叶抱着宝宝,兄妹两个一前一后走下车。   裴佳木跟裴佳叶并排走着,轻声问,“要打个车吗?”   裴佳叶抿了抿嘴,“得走回去,镇子就这么大,丧事很快就会被所有人知道。没出租车,要是让小公交的司机知道咱们抱着骨灰上车,晚上会打上门要钱扫晦气的。”   裴佳叶好歹十六岁了,又是喜欢八卦的女孩子,对家乡的风俗还是知道很多的。   “听你的,”裴佳木抬眼看看天空,早晨到县城,晃悠悠的乡镇大巴开得太慢,现在已经近午了,“你抱着宝宝重吗?要不然我背着。”   “没事儿,我有力气的,别担心我。”裴佳叶眼圈慢慢红了些,“一会儿我们到了,我就去求邻居张奶告诉咱们怎么下葬讲究。最好那个人不在家。”   裴佳木点点头,昨天裴佳叶跟他说了许多小时候见过的丧事习俗。   裴家去世的母亲有墓穴,在镇子的后山上,骨灰盒不大,不会有人管是否土葬,在母亲旁边点个穴埋进去立个碑就好。   兄妹俩顶着近午的太阳尽量挑树荫走了快半个小时,到了一条前头破门店后头矮房子的小街,中午时分没什么人在外面,裴佳叶松了口气一样,走到一扇破败的木门,踮着脚从门顶摸了钥匙下来插入锁孔打开门。   木门合页大概锈蚀的厉害,门拉开的吱呀声听的人骨头发麻,裴佳叶抱着宝宝小心探了个头进去,忽然一跳倒退着就出来。   裴佳木跟在她后面,也赶紧退开一步,就听一个吐痰的男声暴戾地骂,“那个三只杂种艹的偷到老子头上!!”   胸口如遭雷击,裴佳木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被火舌卷过,骨头缝里都填满了怨愤一般,如果手边有刀,他估计自己此刻就能提刀进去下劈。   ☆、殴打   想杀了他,杀了都不够,好像剁成肉酱都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愤怒!!   必须做点儿什么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杀人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还要照顾裴佳叶和宝宝。就这么几个呼吸间,之前决定的要怎么才能圆满解决这边问题的计划全部推翻,按照原来的办法,好像谁都不能安息!   裴佳叶倒退出来,在小镇不太平坦的石板路上左脚绊右脚,又抱着宝宝,眼看就要摔倒。   裴佳木被冲头的怒火气的手直哆嗦,怀里抱着骨灰盒,只能侧身弓箭步挡了她一下,裴佳叶为了保持平衡晃动的手肘狠狠捣在他后腰上,当即疼的嘶了一声,又咬了舌头。   裴佳叶站稳,宝宝已经吓得小声哭了起来,一面焦急地抱着宝宝哄一面红着眼睛问,“哥,你怎么样?”   “还好,”裴佳木呸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心头怒火更炽,虽然不知道是原主的情绪还是站到这个门口开始就没停过的一连串倒霉拱起的火,但是他决定不憋着。   不管怎么说,这个酒鬼都不是个好父亲,曾经应该也不算个好丈夫,所以做点儿什么才是天经地义。   郑重把一路抱着没松手的帆布大包放到旁边干净的台阶上,裴佳木四处寻摸,用力掰断两棵路边大树的树枝,走了两步看到隔壁门口放着把秃尾巴塑料长柄的笤帚,就扔了一根树枝捡起笤帚,裴佳木看一眼裴佳叶,“去帮我找跟绳子,看好宝宝。”   裴佳叶被他前所未有的凶悍气势震了震,慌忙去敲隔壁的门。   这半分钟里,院子里的人大概晃晃悠悠走到了门口,门是朝里开的,被裴佳叶后退时候顺手又给带上,里头的人哐当一脚踹到木门的下半部分。   裴佳木看到破木板钉成的门簌簌往下掉木头渣滓,西南潮湿,木门下部夏季浸水冬季潮冷,需要细心维护,定期更换,这家的门,不知多少年没有修补过,可能再有一脚就碎了。   而能动辄用这样大力气四处踢打的人,根本是个暴力狂吧。   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腰,活动了下手腕脚腕,裴佳木回忆以前学过的搏击招式,就凭心里自打定了主意要揍这家伙一顿,到现在才一分钟,气儿都顺了不少,今天就一定要动手。   说不定原主还在,自己替他圆了所有梦有可能他就真的把身体给自己了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这几句的时候,大门又被哐哐踹了几脚,附近的院落里有男人的喊声,“裴老三你又发什么疯?”   然后有隔间家的小孩子被吓哭,还有各种窃窃私语是否拉架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等等。多数是女人阻止家里人出去。   大概这个裴酒鬼惹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上门闹腾吧,四邻不安的情况下,有事儿都没人会出头。   但是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儿子打老子一定会被拉偏架,裴佳木看看木门看看自己瘦弱的胳膊腿,不够一脚踹的。这么想着,在那只脚又踹出来把木门下面成功踹出个洞的瞬间,腰部发力手腕下压,扫帚柄带着风声抽下去,发出响亮的啪一声。   裴老三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酒气都疼的散了不少,终于想起来门要朝里拉,扶着跌的剧痛的尾椎惦着被抽的脚一瘸一拐爬起来,疼的嘴歪眼斜还在高声嚎叫,“那个狗艹的来找老子晦气?!”   裴佳木在他拉开院门出来的瞬间,手中的树枝和扫帚柄再次抽出去,一个打脸一个抽下三路,带着清脆的风声抽出去的棍子发出击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裴老三还没看清门外是谁,眼前一花从额头到鼻梁骨剧痛,一时提泪横流,再睁不开眼。紧接着下·体剧痛,整个人蜷缩成虾子前滚翻从门里滚出去。   裴佳木转头看裴佳叶已经被隔壁人放进去,看看脚上穿的凉鞋,踢人自己脚还疼,果断一棍子一棍子转找满地翻滚的裴老三软组织和剧痛的地方抽。   裴老三鼻血横流鬼哭狼嚎在地上滚了十几周都没认出眼前揍自己的是谁。他记忆里的儿子要比现在矮一些,胖些许,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被揍的莫名其妙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裴老三翻滚着求饶,什么“爷爷饶命!”“再不敢了!”“我是真的没钱,到时候就会还……”诸如此类……   而附近隔壁院子里本来听到裴老三惨叫打算出来看情况的人,各个缩了回去,欠了债,再联系裴老三日常烂酒鬼偶尔堵的个性,来要债的不定是哪些人,小老百姓惹不起。   本来刚开始还有人趴在门缝里往外看,只是裴佳木实在太瘦,又高了许多,脸上还留着许多痘,从念高中开始离家好多年,竟没人认出他就是裴家的二儿子。   隔一道墙,裴佳叶进了邻居的门噗通跪到地上,“张婶子帮帮忙!”   隔壁开了门抿了一下头发的中年妇女指尖就停在耳朵上,看着裴佳叶瞪大眼睛反映了几秒才看出来,“哎呦佳叶啊,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从哪儿弄得孩子?!”   失去母亲时候裴佳叶年纪最小,在哥哥上学姐姐打工的日子里,她曾经被姐姐交了生活费寄养在张婶子这里好两个假期,所以张婶子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是最接近母亲形象的人了。   这会儿被吓了一跳,听着外面胆战心惊的声音,裴佳叶眼泪哗哗就下来了,却还是尽可能坚持着简单说清楚情况,“婶子,我姐出事儿没了,这是她的娃。我跟哥回来把她葬到我妈旁边,求婶子帮些忙。”   张婶子支着手来回挥舞了几下,冲自己家屋里叫了一声,“桂芯,出来抱下孩子。”再转脸眼圈也红了,“你先把娃放下,放下,跟婶子说咋回事儿?”   裴佳叶反身趴到门缝看了一下外头的动静,见裴佳木抽的裴老三满地滚,胸口的气散了些,也不抖了,稍微镇定了些。   回头就见张婶子家堂屋出来个梳着马尾的年轻媳妇,绷着脸摔帘子,“我还得收碗呢?啥你都往家里惹。”   裴佳叶低下头,之前没找到哥哥时候她尝试过往张婶子家打电话求助,接电话的就是这个声音,大概是她的儿媳妇吧,不是好相处的,往上托了托宝宝,抹掉眼泪,“我抱的住,婶子,我们不求别的事儿,我哥的意思是您熟悉情况,帮我们找找镇上哪里刻碑,我们把我姐放妈妈旁边就好。忙完了我再跟您讲。”   张婶子奈何不了自己儿媳,眼里汪汪的都是泪,粗粝的手摸了摸宝宝哭的有些皴的脸蛋儿,“咋都命这么苦,外面?”   “我姐出事儿那个人管都不管,我哥大概气急了!”几句话的功夫,裴佳叶已经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我哥让我找条绳子。”   张婶慌乱的心镇定了下,四处寻摸了一条手搓的麻绳,“要弄啥?”   “不知道,”裴佳叶小心把宝宝放到地上,“只等姨姨一分钟好不好?!”   宝宝眼泪成串掉下来,揪住她的衣袖,嘴瘪起来,却没发出声音。   裴佳叶轻轻捂住她的耳朵,重新把她抱起来,“好好,不分开就不分开。”翻身把门拉开一条缝丢出绳子卷儿,“哥!”   裴佳木在裴老三后腰的软肉上又踹了一脚,“躲起来!”俯身捡了绳子,三下两下把裴老三捆成个团将他重新搡到门里,有四处寻摸撕了一块窗帘连嘴都堵上,才转身去敲隔壁的门,“佳叶回来吧。”   裴佳叶抱着宝宝从张婶子家出来,小步跟进去,定睛看清楚裴老三光着的膀子上被抽的血条子正逐渐鼓起,小小松了口气,“哥,我问张婶子帮忙了。”   “行。”裴佳木正顺气儿,因为狠打了裴老三一顿,虽然心里还蠢蠢欲动要动刀,但是火气已经散了许多,连这些天都沉重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   张婶子被儿媳妇念了几句,终究还是掩上门出来,一出门就见裴佳木正半跪在地上捧起一个包袱,指尖哆嗦着指了指,“你、你姐?”   裴佳木还微微喘着气,浅浅鞠了个躬,“是,谢谢您以前照顾我妹妹。”   张婶子眼泪也刷一下子下来,眼瞅着就要放开嗓子哭丧,裴佳木抿起嘴,“嘘!”   眼泪和提上来的气都被憋回去,张婶子捂住胸口在他眼神示意下跟进院子,一下子瞅到倒在地上头上盖着个破布哼唧打滚儿的裴老三,“咋这严重?”   裴佳木重新找个干净地方把包袱放下,轻描淡写地说,“他自己跌了几跤?”   ★ ★ ★   数千公里外的S大实验室,季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下一下叩击,“确定?”   “找了好几年了,不会错!”   “准备好工具和车,我下午到。”季童挂掉手机,按秘书处快捷键,“给我定最快去C市的机票。”   ☆、墓主人   每个乡镇都不缺专给人做红白喜事儿的民间小铺子,裴佳木并不打算浪费时间,把家里东西放好,确认裴老三被捆的结实,一手刀将他劈晕,转脸问裴佳叶,“怕不怕?”   裴佳叶微微抖了下,想起刚才裴老三被裴佳木抽的满地打滚的模样,挺起胸膛,“不怕!”   “好,”裴佳木把宝宝接过来抱住,“我带着宝宝,去找地方给姐姐刻碑,你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出来。”   裴佳叶点点头,“哥你放心吧!”   张婶子全程呆立在旁边,裴家的这个小子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自觉就问,“……我、我干啥?”   裴佳木一面抚着宝宝的背安抚她,一面很和气地问张婶子,“我跟佳叶不懂葬礼需要做什么,我们现在就想让姐姐呆在妈妈身边,给她立个碑,是不是需要纸钱香烛什么的?”跟刚才抽裴老三时候凶戾的样子判若两人。   张婶子镇定下来,“哎呦,丧事不能这么简单的,得通知亲友,这个娃得给她妈披麻戴孝吧,扯白布做孝衣,总要停个灵几天,算好时辰……”   裴佳木打断她的话,无奈道,“婶子,你看我家这情况,能有谁来?宝宝这么小,身体禁不住。我还要赶回去上学,在G市那边已经停灵做完了,现在就想找个安息地。”   张婶子无话可说了,看现在电视上,排队给遗照鞠个躬就结束的也是有的,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她就不再多嘴,“那你说咋办吧?我能帮啥?”   “我跟佳叶对家里都不熟悉了,先找个地方刻碑,准备点儿扫墓的东西,”裴佳木声音有些哽咽,“连我妈坟头都不太记得了,婶子你能给我们指点指点不?”   张婶子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你们几个娃都不容易啊,放心,你娘的坟我看护着呢,以后连你姐的我都一起看护。逢年过节都化钱给她们。”说着抹了抹眼泪,“当年我还是跟你娘一起嫁过来的呢,天仙儿一样的大家闺秀啊~”拉长了嗓子又要哭。   裴佳木有些疑惑,什么“大家闺秀”?转念一想话要慢慢套,赶忙止住张婶子的哭,“咱上路吧,边走边说。”   安排好裴佳叶收拾东西,裴佳木抱着宝宝跟着张婶子,走出小街转到小镇中央主路上弄了辆载人载货的三轮摩托,坐在后斗儿里一路突突着向隔壁村专办丧事儿的农家寻过去。   路上因有开摩托的司机,裴佳木只说了些场面上的话。   在张婶子哭咧咧的絮叨中到了地方,裴佳木听从她的意见选了个碑,因为有专门器械,十几分钟就刻好了字嵌上照片。   宝宝被握着小手给字上了两笔漆,裴佳木把剩下的地方填满,站起来看看四周货架上的东西,跟店里的中年人点个头,“劳烦这位老叔帮我配点儿香烛之类的吧?”   乡间人头熟,店主在他描字的时候已从张婶子嘴里知道了大概,裴佳木作为曾经的县高考状元算很有名,“大侄子还要帮忙打墓的人不?店里小伙子都在。”   裴佳木疑惑地看向张婶子,“打墓?”   张婶子又是怜惜地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孩子,有爹跟没有一样,啥事儿都得长辈指点,总得有人帮你抬棺挖墓穴填土啊……”   “哦哦,”裴佳木反应过来,还有立碑,自己根本没力气,“需要需要,谢谢。”   店主听说他直接葬骨灰盒,说一声比棺好背上山,带了三个小伙子开四轮拉上香烛纸钱花圈墓碑跟着他们一起去。   一忙碌回到镇里接了裴佳叶已经下午三点多,裴佳木吩咐直接就去墓地。   这一路裴佳木从张婶子嘴里知道,小镇附近都是环山小丘,更远处是连绵的大山,原本镇上人口半数都是山里人家。如裴家和张婶子家都是国家建立自然保护区的时候整体迁出大山的。   现在山中只剩护林人巡视和保护动植物的研究所里有人,不要不大肆焚烧祭拜,大家死后葬回山里是没什么人管的。   裴家兄妹的母亲就葬在一片竹林后的小山丘上,到了山丘下面的土路上,四轮车没法开了。   两个小伙子麻利地用扁担麻绳挑起墓碑和铁锹土镐,店主和张婶子抱了香烛纸钱一路又爬了几十分钟山路才到地方。   裴佳木累得气喘吁吁,小心把骨灰盒放到母亲的墓碑旁,俯身用手指蹭掉墓碑中间相片上的灰尘,露出一个分外憔悴但是也看得出清丽轮廓的大眼睛美丽女人有些呆滞的笑容。   手指尖一顿,好眼熟!   张婶子已经开始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摆出香烛纸钱,店主有模有样地拿个罗盘看了看方位,指点一个位置,两个小伙子就开始挖坑。   裴佳叶已经被张婶子按到墓碑前跪下,“哭!”接着还要去按宝宝。   裴佳木从怔愣中回过神,赶紧把宝宝抢回来抱住,“婶子你别吓她。”   张婶子揉揉通红的眼眶抹一把鼻涕眼泪,“送亲娘走又拜祭姥姥,没有闺女哭声哪能行?”   裴佳木无奈,叫宝宝站在裴佳叶身边靠着,“婶子,宝宝之前都吓住了,蔫蔫好多天,我姐肯定也希望宝宝身体好,哭不出声不会在意吧。”   张婶子无奈,捻开一刀纸钱在石盆里点上,自己唱念做打哭起来。如她这样的中年妇女,自有一套哭灵的路数。要边说边念叨,还不能吼破嗓子,眼泪也能不断。   店主带的三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在地上打了线,解释要挖了一个两米见方深也有两米的土坑。   裴佳木本来还想上手递工具,没想到他们熟练的很,后来又被张婶子的念叨吸引过去。   已经是第三遍,裴佳木心里一动,张婶子哭【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啊,命苦啊,被糟蹋啊!老天爷没有眼】……   大家闺秀,这个词儿,怎么都不能跟西南这个群山中的小镇联系到一起,也没办法跟山里出来的酒鬼裴老三联系到一起。   再转眼看看墓碑上那张照片,这样长相的女人,也没办法跟裴老三联系起来。   越看越眼熟……   或许是看多了她的女儿的缘故?   裴佳木按下疑惑,仔细打量了跪着的裴佳叶的脸盘,小姑娘晒得黝黑且憔悴的很,看五官却是个十分俊俏的姑娘,宝宝也看得出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裴佳颖的遗照,同样是能打个七八十分的美人,打扮一下可能更好。   摸上自己的脸,自从看清了痘痘和龅牙之后,已经许多天没看过自己的脸,恍惚记得,轮廓是很好的,鼻梁也不算低。   再努力回忆下午被抽的满地滚来滚去的裴老三那张被眼泪鼻血糊满的脸和身形,看得出算高大,眉眼间戾气浓重全是横肉,不知道是中年变丑还是早先就这样。   这个张婶子,可能知道许多裴佳叶也不清楚的事情,不能办完事儿立刻就放走。   店主和三个年轻力壮的同伴很快打好了墓穴,招呼一下愣神的裴佳木,“小伙子,你是想算个吉时再下葬还是现在就封土?”   虽然是重生了一回的人,裴佳木也并没有变得迷信,无他,就算有什么大讲究,全国各地一地一风俗,大城市连纸钱都不烧了,谁能说得准什么是真有用呢?   要是真的人死后能保持清醒意识,应该也不会戮害亲人吧。   裴佳木想了想,“老叔我确实不懂有什么讲究,但是我跟妹妹要照顾孩子还要上学,并没有很多时间,您看……”   店主表情很是理解的样子,又端着罗盘绕着墓看了两圈,“你母亲这个墓修的就不错,女儿偎在母亲脚边很好,地下的人也照应着你们呢,今天不算太好,也不差,我看行。”   裴佳木吁一口气,“那就下葬吧。”   不用其他人帮忙,他自己用绳子慢慢将骨灰盒沉到坑底,自己抡起铁锹封土在店主指点下堆出一个不大的锥形。   店主带来的小伙子用带来的泥灰利落地在外头封了一层,将碑树到前头。   张婶子已经烧到那个不大的花圈,仍旧在连绵不绝的哭泣念叨。   裴佳木给店主结了账叫他带自己的人手先下山,自己要陪妹妹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张婶子已哭成水泡眼,义不容辞要陪着兄妹俩。   裴佳木将宝宝拢到怀里,“婶子,你给我讲讲我妈年轻时候的事儿呗,时间过太久,我都记不得了。”   ★ ★ ★   百十公里外的C市机场,季童提一只软皮手袋,单手插兜悠闲地从出口走两米就被个戴着墨镜的时尚男子拦住。   “老大!”   季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怎么?”   时尚男子推开脸上的墨镜,一口气解释完,“那个墓主人家又有丧事,在她旁边起了新坟,咱们不方便过去,改明天吧。”   ☆、地狱   “有人盯着吗?”季童把手里的箱子递给他,拉开车门。   男子坐进驾驶席把墨镜丢到一边,回头冲季童眨了下细长的丹凤眼,“我办事儿你放心啊!”   “叶昌说……”季童嘴角微微翘了翘,后半句没提。   男子要不是已经扣上安全带几乎就要暴跳,“死叶子又说我什么?!一个月不打皮又痒痒了……”   “说、思达眼睛挺好看的。”季童冲后视镜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刚才说的话我录音了。”   范思达瞬间仿佛被戳爆的气球憋下去了,越野车轰鸣着跑出机场道路,开出两公里之外才鄙视地撇了撇嘴,“我当年认你当老大肯定是瞎!”   季童闭目养神,“你的细眼睛看起来离没有也不远了。瞪大些,万一被监控拍到认为你睡着觉开车吊销驾照……”   “卧槽,我为什么要眼巴巴来接你,下次我再接你我就是猪。”范思达咕哝着,看后座季童闭着眼睛眉头无意识地微微皱着,声音就低下去。   一路开到小县城已是金乌西坠,范思达订了县里最好的宾馆让季童好好休息。   季童果然八点就洗漱准备睡觉,只是临睡前用内线叫范思达,“凌晨两点起来跟我上山。”   准备找地方去喝一杯的范思达抑郁地换了T恤直挺挺躺倒,闭眼前诅咒季童过劳死一万遍。   隔壁用标准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仰面躺着的季童盯着天花板许久,慢慢吐一口气,“嘉木,不要怪我打扰她,因为舍不得你。你会理解我的吧。”   ★ ★ ★   刻碑的店主带着店里的伙计下山,很快四轮车突突突地开远。   裴佳木揽着宝宝坐在墓前的一小片儿空地上,一边按灭每一点儿纸灰火星,一面有意无意地引导张婶子絮叨。   从颠三倒四循环播放的哭诉里整理了一番。   得出,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裴母,是个漂亮温顺的媳妇子,附近几座山村子里最漂亮,进了镇里还是最漂亮。   只是大概智力有些问题,整天笑呵呵的,丢三落四,勉强能做点儿填饱肚子的家务。因为生的第一胎是闺女,很是挨了些打,直到裴佳木出生才好些。   然后两年后又生裴佳叶时候已经年岁不小了,大概是三十五,总之是过三十好几年了。   在张婶子的描述里,这是极其稀奇的事情。当地的女娃子,十六七就嫁人生子的比比皆是,山中女子少,不管是为给兄弟换亲还是为家里生计换彩礼,都是一长到能生娃嫁人的。外头世界里的什么法定婚姻年龄,对这里的山民来说根本是浮云。   按裴佳木的理解,张婶子哭的话大概是,“你娘遭大罪了呦,恁大年纪才生娃,头一胎还是幺妹儿。漂亮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传宗接代,不对,漂亮也有用,要不是漂亮,半年怀不上裴老三就把人换出去了。”   裴佳木算了算时间,没注意到张婶子用了个“换出去”,裴佳颖二十二岁半,自己十九岁,裴佳叶很快十七岁。如果裴母生裴佳叶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差不多三十岁才生第一胎。   从这些断续的叙述里,在没被迁到镇上时候的大山乡村里,三十岁几乎可以做奶奶,这个张婶子今年不过三十三岁,儿媳妇都有了。   “为什么,说我母亲是大家闺秀,我听您说好几遍了。”裴佳木就要撕了衣襟去给张婶子擦眼泪。   张婶子揩一把鼻涕,随手抹在旁边的草叶子上,“你娘来历不一般咧,就算傻笑,端起碗吃饭拿起杯喝水都美的像一幅画,坐着腰杆都是挺直的。我们当初一起嫁来,一批的妹子她最美,裴老三花了一万多块才买……”   话音戛然而止,张婶子在裴佳木兄妹俩带着泪光的愕然眼神中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一样张大嘴却发不出声。   裴佳木从她惊恐的神色中,联想到到这附近的大山和经济情况,推测出一个大概是真相的原因。   或许她们不是嫁,而是被从不同的地方拐卖到大山里。裴母,似乎是出身极好的女子,几乎可以肯定她因为特定的原因才会傻,否则不能解释她即便傻了也维持的很好的仪态。出身教养好,这些东西会变成刻入骨髓的习惯。   裴佳叶也不傻,她被脑海里推断出的事实吓到,似乎完全崩溃了,指尖奋力揪紧地上的草叶子,求助地看向裴佳木,“哥……”   裴佳木声音颤抖,“婶子,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母亲走的也不好,以后如果我有能力,也许帮她找找亲人呢,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算我求您。”说着双膝并拢就要跪下去。   张婶子被十里八乡有名的文曲星在人家母亲坟前跪,颤抖地跪坐过来一把揪住裴佳木,嘴里哆嗦的说,“当着你娘的面儿,当着你娘的面儿……”   裴佳木顺势重新坐回草地上,“您就告诉我吧。”   大概是回忆过去太苦,张婶子没能开口就又哭了一场,完了才一边打着哭嗝一遍努力讲记忆里的的琐碎事情。   与裴佳木推测的相去不远,曾经在山里的时候,因为溺死女孩子,有一口吃的有一点医药都是给男娃,最后长成的男人极多,女的稀缺。   村里有常来往人贩子,每年总能带一两个媳妇来。张婶子和裴母是一批过来的,当时裴母傻的厉害,张婶子被人贩子交代照顾她。   虽然傻,但是在山里只要是女的,能生孩子,就有人要。何况又长得美,裴老三还是花了比张家买张婶子贵两倍的价钱买了这个媳妇。   后来就是生女,家暴,生子,生女,到裴佳叶三岁上,因为自然保护区外迁人口,小山村被一锅端弄到镇上,住进集体盖的红砖房。   至此,裴母已经苍老到头发花白,瘦骨嶙峋,仅从轮廓里依稀看出曾经是个美人。   张婶子本身就是附近的穷村子,到了山里先生了儿子,受到的待遇好些,再搬到镇上,已经与自己曾经家里的条件不差什么,就安心生活下来。   裴老三则在进了镇之后渐渐染上了酒瘾,偶尔赌两把,输了没酒了就要殴打老婆孩子。   “你娘那时候渐渐清醒过来了,有时候一时看起来跟镇长家精明的媳妇子一样,还自言自语跟我念叨啥世界、地狱的。”张婶子已经把眼睛哭的仿佛烂桃,还在努力讲,“可是往往就一会儿,很快又糊涂了。后来那个杀千刀的啊……”   裴佳木不自觉已经听得两眼泪,直想捂住耳朵,却又不得不听下去。   世上有肮脏黑暗若此,穷尽所能无法想象……   裴老三酗酒欠了赌债,吹嘘自己婆娘年轻时候满山最美,被人按住手签了欠条,当然是舍不得卖闺女的,闺女养大了换彩礼才更值钱,现在丁点儿大抵给人家亏得很。   媳妇反正已经好几年不怀孕,大抵是不能继续生孩子了,放着浪费粮食,于是他就带着人回了家。数年里偶尔才会清醒一刹那的裴母在被按住的瞬间彻底明白过来,面对狰狞的笑脸和忽然认识到的事实,利落地翻身撞开来扯自己衣服的人,一头碰死在山墙上。   就这么去了……   彼年裴佳颖十一岁,裴佳木八岁,裴佳叶五岁。   作为年纪最大的长姐,虽然当时被关在旁边的屋子,裴佳颖也隐约知道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无力反抗,只得从此担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裴老三被破碎的颅骨满地的红白吓醒,狐朋狗友一哄而散,当时还活着的裴老太训了他一顿,说三个娃一个传宗接代两个能换彩礼,不能打坏了,他才稍微收敛了三四年,每天东游西逛张口就骂人,抬手就扇巴掌,仅仅是次数少了一些。   因为进了镇上有学校,裴家三姐弟相继入学,裴佳颖九岁到十五岁,极聪明地读完中学,跟裴老太说自己打工赚的比彩礼多多了,从此跑出去干活养活弟妹。   后面的事情裴佳木都知道了,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裴佳颖大概有严重的心理阴影或者精神障碍,她尽可能把弟妹都送进全寄宿的学校脱离家庭,最后自己却重蹈覆辙找了一个家暴的男人无法摆脱。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到密林之后,山间湿凉的空气升起来,裴佳木打了个哆嗦,觉得寒意透骨而入,跟这些相比,自己前世死了真是个笑话。   又愣了一会儿,觉察到怀里的宝宝也冻的哆嗦,裴佳木挣扎着站起来,拢紧孩子,哑声道,“下山吧,晚了。”   裴佳叶和张婶子互相搀扶着下山,走了近一个小时走到小街,远远见那边灯火通明,张家院门大敞,有女声尖声咒骂。裴家大门半掩,也有进出的人影。   裴佳木觉得自己额头滚烫,胸口发热,浑身却冰冷,黏湿的汗涔涔渗出来,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问裴佳叶,“东西带齐了吗?”   ☆、第26章 路遇 裴佳叶把背在后面的帆布旧书包挪到前面拍一拍,“家里能翻出来的纸片都被我拿走了。可能不齐全……” 不够也没关系,在这种小地方,有生了孩子好多年还没报户口,或者摆个酒就算结婚一辈子没有结婚证的多得是,裴家几兄妹还是念书成绩好老师提醒着补全的,全是裴佳颖操心,已经是少见的合法了。 大概,给相关的人送一点儿礼物再利用年纪小说点儿好话就可以解决问题,想明白了,裴佳木扶着眩晕的脑袋,取出中午就准备好的钱,数了两千递给张婶子,“婶子,你陪着我们忙一下午,又是办白事儿,这个给您压惊吧,回家也好解释。” 张婶子震惊了下,说是小镇,多数人还是务农,山地一年不过收入几千块,都是家里男人管钱,她一辈子没摸过这些整齐的一小叠红票子,当即又哭,“你俩娃还带着一个小的,这咋办咋办呀?我不能要,你拿回去拿回去。” 裴佳木看了看几十米外的另一边,拽了拽裴佳叶和她站到更黑暗的墙角。 那边女人尖利的叫骂声太大,顺着风飘来。 【……祸害崽子不知道把俺娘弄哪儿去了? 一家子流氓混子偷儿,还拿了俺家的麻绳! 快把俺娘交出来……】 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围观议论。 【哎呦,人都跑了吧,你看裴老三头上的大包。要不要送去医院。 恶事儿做多了总要遭报应的,不知道是谁揍得…… 你说啥,是他崽? 咋可能,下午不是听着要债的。我看着他是醉的睡着了吧?现在看着很清醒……】 张婶子中午出门一去不复返到天黑,家里没人做饭洗衣服干活,儿媳妇闹起来了,想起是裴家兄妹带走的,闹到裴老三家。 踹开破门进去就看到被捆成一卷丢在树下一动不动的裴老三,登时叫起来死人了。 这回四邻都出来了,有男人解开绳子一模还有温热有气儿,上去几巴掌把先被揍晕然后变成醉酒睡过去的裴老三被抽醒。 裴老三一醒浑身剧痛,杀猪一般嚎叫起来,眯缝着肿大的眼睛看谁打他,边喊,“我有钱一定立刻还……”中气十足,他中午看清了谁打他,但是完全没认出是自己儿子。 裴佳木下手狠,却理智地没打什么致命的地方,大夏天丢在树荫底下捆半天闹不出人命,所以他看着凄惨,实际上养一个月就好了。 张家儿媳知道裴家兄妹回来,却没亲眼看见谁打人,见裴老三很好,指使自己男人去让他交出张婶子,又是一番厮打。 “婶子,你听到那边的情况吧,你回去要是什么都交待不出来,家里人是不是得说你?”裴佳木觉得身体状态不对,几乎虚脱的要站不住,勉强咬着舌尖说话。 张婶子一哆嗦,骂一顿是轻的,一声不吭跑出去一下午,回去跑不了一顿揍。 裴佳木说服她,“我跟佳叶这就走了,不去掺和那边的事儿了。婶子挑着赶天气好的日子,给我妈妈姐姐扫扫墓,这些就当我谢你了。” 那头看热闹的撒泼的村夫村妇,随便哪一个都能把现在的他推个跟头,赶紧走了最好。 裴佳叶也帮着劝,“婶子你拿着吧,就当给我妈我姐以后的纸钱,我们俩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一回,您帮着祭扫一下。” 张婶子颤颤巍巍看了看那头院子里自家男人也出来了,吓得一哆嗦,迅速抽了几张出来,“这些尽够了,一刀纸才几个钱,十年也烧不完。” 裴佳木觉得心脏要蹦跶的要窜出胸口,呼吸都费力,硬把钱都塞回去,“总得给你家人一点吧,否则你怎么说过去。快回家吧。走吧走吧!” 张婶子一下子明白过来,硬塞给裴佳叶一半,把五百用下午装纸钱的塑料袋包好,塞到旁边墙壁上的一块石洞里,住了几十年的老街以后她找得着。拿了留在外头的五百,哆嗦着道,“我、我走了,你俩好好照应自己。” 小镇没有路灯,裴佳木和裴佳叶站在对街的阴影里,看张婶子快步走到自己男人眼前,讨好地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两口子一道回去,很快张家儿媳也被叫回,围观的人三三两两仍旧借着月亮聊天,裴老三时不时鬼哭狼嚎几声。 兄妹俩一个抱着书包,一个抱着孩子,慢慢挑着黑暗的角落往镇中心的公交站走去,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去县城的巴士。 被冷汗浸透的衣衫由山里的夜风一吹,冰片一样贴在脊背上,只有怀里的小孩子是温暖的,裴佳木抖着嘴唇转头,“佳叶,给我、给我翻一件衣服出来。有点儿冷~”说着脚软的踉跄了一下。 裴佳叶仰头看不清他的脸,伸手扶着他的手臂掌心摸到一手凉汗,觉察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惊道:“哥,你怎么了?” 裴佳木支撑着往前走,“不怕不怕,刚才让山风吹着感冒了,没事儿,到车站就去买药。” “我来抱宝宝。”裴佳叶伸手,“我有力气的。” 裴佳木侧侧身躲开她的手,“我抱着宝宝还暖和些,否则前胸后背都是凉风。” 裴佳叶的手已经摸到宝宝的脊背和胳膊,隔着小娃娃夏季单薄的t恤,温度滚烫,“哥!宝宝发烧了!!” “啊,啊?”裴佳木瞬间觉得比自己身体不适还心慌,他两辈子没有照顾过任何小孩子,又正当自己也不舒服,反应迟钝,只以为抱着孩子温暖是自己太冷了。 裴佳叶探头把额头抵住宝宝的额头,小娃娃嘴唇干干的,无精打采,“真发烧了,温度还不低!” “佳叶你跑到前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车,或者有没有诊所!快去。”裴佳木自己也尽量加快脚步往前走。 “哦、哦!”裴佳叶听话地跑起来,跑出十米听到噗通一声,还有孩子细细的哭声,慌忙转身,裴佳木侧摔在水泥路上手臂朝天举着把宝宝护在怀里。 “哥!”裴佳叶又冲回来俯身把宝宝抱回来。 因为不安很少表达自己,不舒服也是忍着的宝宝终于低低地哭起来,刚才裴佳木护住了她全身,但是还是磕了一点脚趾。 呼吸困难,心口狂跳,就算不是学医的,也大概知道这时候的情况了,果然心脏不好!联想到醒来在这具身体上的情况,裴佳木拼命抓住裴佳叶,“快,打120!!” 裴佳叶被吓住,手忙脚乱地安抚宝宝同时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抖的好几下才滑开屏幕,按了120在等待接通的同时还要不断拍着孩子。 寂静的小镇公路上忽然亮起两个闪瞎眼的远光灯,一辆越野轰鸣着飞驰过来猛然停在附近。 裴佳叶又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摔到地上,连忙让宝宝暂时自己站着跪爬过去捡起手机。 越野车门打开跳下一个穿着迷彩裤跨栏背心的平头男人,这人手里还拿着电话再讲,走到近前单膝跪地看了看裴佳木的情况,模糊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问裴佳叶,“需要帮助吗?” 裴佳叶慌忙点头,“我们要去医院,县里大医院。” 平头男人趴下听了听裴佳木的胸口,安抚裴佳叶,“不要紧张,我带你们去医院,可以在路上联系救护车。” 虽然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裴佳叶也顾不得什么了,在这种群山环抱中的小镇子,等救护车过来再带去医院,估计要到明天早晨去。 抱着宝宝上了越野车,裴佳叶声音紧绷,仍旧努力安抚孩子,“这位大、大哥,小孩子也在发烧……”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男青年愣了下,探手摸了下宝宝的额头,打亮车里的灯让宝宝伸舌头看了看,“她之前有咳嗽感冒吗?” “没,没有。”大概是他态度太冷静,裴佳叶情绪稳定下来。 “前面公路商店停下来买点儿仁丹和冰水还有盐水,小孩子补充水分,体外物理降温就可以。”男青年发动了汽车,没等小镇上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人聚集就开到镇外的大路上。 裴佳叶坐在副驾驶,惴惴不安地看着半躺在后座上的裴佳木,同时不时低声安抚宝宝,给她喂两口水,车开到盘山公路上,她才终于想起来,“我着急的忘了问您叫什么?” 男青年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山路,眼角都没瞥过来一下,“车海。幸会。” “哦、哦,我,我哥哥叫裴佳木,太感谢你了,今天是救命之恩。”裴佳叶结结巴巴地表示感谢,回忆裴佳木跟其他人打交道时候的神态。 不知道那句话或者哪个字儿表示的不对,车海有些惊奇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停了一字一句问,“你哥哥名字挺耳熟,我有个朋友也叫这个名字。有缘的很。” 裴佳叶悄悄吁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一听对方问话,就赶紧回答,“我哥哥的名字是新春佳节的佳,树木的木。” 车海意外的好像很好说话,继续接话道,“嗯,只有一个字不一样,是挺有缘分的。你哥哥曾经这样发病吗?” “没、呃,”裴佳叶想了想,“我哥哥在外面上学,我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他以前……” 车海的电话响起来,他带上蓝牙耳机,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换了法语说话,“思达,有个神奇的事儿。”   ☆、第27章 省城汇合 范思达这会儿刚被季童发配回屋子早睡觉,实际还清醒得很,一听车海用法语报告,噌一下子就坐起来了,警惕地问,“怎么?” “没事儿,我只是下意识,读过书的都会点儿英语,法语比较安全吧。”车海又瞄了一眼后视镜皱着眉头闭眼假寐的人。 “你和谁在一起?”范思达把手机防窃听的安全等级调高了一个,“说!” “不要紧张,不是大事儿,只是巧合的让我想起……”车海斟酌了下,“‘命运’这个词儿。” 重要的事情大家从来不会瞎扯开玩笑,范思达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懒洋洋站到窗户边吹风,“说吧。” 车海一面开车一面慢慢絮叨,“我下午一直在墓地附近守着,看那家办新丧事的没有破坏原墓穴,盯着他们哭完灵再跟着下山打算到车里睡一觉。” “新丧的人是咱们目标的大女儿,办事儿的二儿子和小女儿,以前我给你报告过吧,查出来她有三个孩子,只是镇里人都只知道小名儿,没有明确目标,老大说暂时不找人。” “没想到今天撞上了,我就打算跟一段儿看看他们身份好以后工作,结果两个孩子挺有主意,把帮忙的邻居阿姨送回去直接就要离开。” 范思达打断他,“先给我一个纲领性总结,然后你再说书!” 车海飞快地总结,“二儿子好像心脏不好,大女儿的女儿高烧,昏倒在地,三女儿搞不定,让我捡起来现在往医院拉呢!” 范思达眉头一皱,“严重吗?” “看表征是心脏不好,听心音情况不太严重,我打算直接给拉到省城大医院好了,这边县城估计设备不够用。看起来,我们好像不用去偷坟掘墓了!” “你等我去叫醒老大!”范思达就要挂电话。 车海高呼,“等、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有屁快放!”范思达一面套上大短裤一面吼他。 车海语速飞快,“二儿子叫裴佳木,新春佳节的家,所以我说,好像冥冥之中真有‘命’!” 范思达沉默下来,“好好开车,保持联络。” 隔壁季童还在盯着天花板愣神,房门被敲了两声,接着没等他开就滑开,范思达挤进来,“老大,走,去省城!” “怎么?”季童翻身一边开始整理东西一边问。 “之前一直不好打听的那个目标的儿女,找到了,今天的丧事葬的就是她大女儿,办事儿的儿子闺女被车海在路上捡到了,正往医院送。” 季童手上的东西一顿,想起跨省另一边叶昌帮忙办的事儿,这两桩似乎微妙的有什么联系。“目标的儿子叫什么打听到了?” 山中小镇人口稳定,有生人就是大新闻,外来打探事情并不容易。他们其实只是在一个月以前才找到这个小镇,确认了目标已死亡十多年,曾有三个儿女。勉强探听出这些消息后就再无进展,因为裴家三姐弟都在县城念书后离开,竟然没人能准确说出这三个孩子的大名。 当然县城中学的学生人数并不多,排查往届学生并找到他们现在在哪里,这个工程比这些年来的事情容易多了。 只是时间不多,季童决定大海捞针找人和这边同时进行,所以三人准备好了工具要对坟墓下手。 “叫裴佳木,”范思达看着他的神色,赶紧干笑着补了一句,“新春佳节的佳,真巧,是不是?” “嗯,是很巧。”季童检查工具箱,“去省城,你去拿自己的东西,五分钟后楼下前台见。” “ok、ok。”范思达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 季童拎着箱子抽出房卡慢慢下楼,缓缓调整呼吸,最近状态太差了,险些让到手边的东西溜走。否则在看到叶昌和范思达的两个报告,早就该觉察到其中的关联。 家乡西南山中小镇,长姐次兄三妹的组合,其实并不多…… 这么说,这个山里出来的孩子裴佳木,是嘉木的表弟?! ★★★ 车海这边放下电话,转脸看小姑娘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夜路,“放心吧,我刚才跟朋友聊了几句,你哥哥的情况还好。” “谢谢、谢谢!”休息了一会儿,裴佳叶恢复了警惕,看着路基下面远远的灯火,“好像不是去县城的路。” 车海笑一声,还算没有蠢到家,“不是,乡镇到县城要开近一小时弯曲的城镇公路,但是镇子出来之后五公里外有西南到省城的高速,开到省城大概一个半小时。我看你哥哥的情况,还是到大医院比较好。” “哦……”裴佳叶在心里算了算,哥哥身体不好,县城落户口的事儿暂时也办不了,“那么,太感谢您了。” “帮人帮到底嘛!”车海想了想,为了表达的没有功利心一些,问了个现实的问题,“到县城大医院,我可以联系朋友送你们直接急诊,你手里钱够用吗?” “应、应该能够吧。”裴佳叶飞快地补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要救命的。” 很快开到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超市,裴佳叶抱着宝宝跟车海进去在他的指点下买了冰水,毛巾,甜的饮料,巧克力,回来用冰水把毛巾浸湿给宝宝敷在额头上,喂她一点甜食。 重新回到车上就没什么话,夜间高速没什么车,一路风驰电掣,一个小时不到就开进了省城。 而这时候,从另一个方向飙车过来的季童和范思达从高速下来进入绕城公路。 两方一联系,范思达联系医院,直接在医院汇合。 开到急诊门口,早有医生护士等在门口,车海把半昏睡的裴佳木抱下来弄到诊疗床上让医生推进去,又有女医生过来接走了宝宝检查,裴佳叶左右看了看,跟着宝宝那边去了,临走喊了一嗓子,“车先生帮我看下哥哥。” 车海挥挥手,“去吧去吧,保证你哥哥没事儿。”转身抬了抬双臂,冲站在旁边围观的季童道,“大小伙子二两肉都没有,瘦的鸡仔一样,刚才抱起来感觉跟抱个大孩子一样重。” 季童只看了下脸确认是自己在s大见过的那个裴佳木,就心不在焉,一面往前走一面盯着诊疗床,回忆了下之前看到的瘦伶伶的学生,沉吟道,“那么不符合要求,得找个营养师让他养胖一点。” 车海又挥了挥手手臂,还在兀自琢磨,“诶,真的啊,挺高的男孩,抱起来跟姑娘一样轻。” “好好给我想个理由让我帮助他们?”季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当然后来很多次他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应该给车海一个过肩摔! md!抱了老子的人还要反复重复回味!! 裴佳木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心脏跳动极快,胸闷气短,昏昏沉沉,费力挣了一回眼,看到眼前绕来绕去的白大褂,松了一口气,昏过去。 到了医院,总会得到救治的吧。 裴佳叶一路跟着看儿童科的医生给宝宝取了血检查血常规,初步用了药,等孩子睡着,过了两三个小时了,才奔出来找哥哥,结果哥哥这边也是初步治疗后昏睡状态。 总觉得哪里不对,原地绕了两圈,她终于想起来,这看病的步骤不对! 应该是,看医生,拿了开得化验单,去交费,去化验,拿到结果看医生,开药,拿药单去交费,取药,接着才是输液什么的吧? 到这儿变成了,看医生,坐在医生那里等护士拿结果取来药然后就被安排好了病房,躺进去完事儿。 看医院里锃亮的地砖,来往的白大褂,包着木头边儿的门框,怎么看都是高档的很,连陪姐姐去社区小医院来往的人都趾高气扬的很,这种高档的地方,会这么好? 裴佳叶把脑袋抵在墙壁上磕了两下,猛然头顶一亮,不是都要收钱的吧? 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可以跑来跑去的啊,我不怕累啊,我不需要这种服务!这样和气的人,看着都有文化,服务费不便宜吧,那些钱还要留着养大宝宝的。 简直要把地砖蹭掉一层地来回转了十多圈,裴佳叶跑去找刚才送来自己来的人还在不在,起码说得上话问问这里是什么情况,不能让自己交钱就交钱吧。 这么想着,裴佳叶在医院里曲折反复的走廊里走了三圈找到急诊出去的门,正看到车海蹲在车前的地面上抽烟。 扑过去裴佳叶蹲到她旁边,期期艾艾问,“车、车先生,我刚才发现没有给医生交费,都给我拿药了,这边是哪个医院啊?” 车海噗嗤一声笑出来,黑的煤球一样的小丫头,比想象的聪明一点,“我朋友看你一个小姑娘人单力弱,顺手给你解决了,到时候你按单据数目还他钱好了。” 我就是不知道多少钱啊!!万一我其实不需要那么多钱你给我交了tat!!裴佳叶心里百爪挠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正纠结着,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赶忙小心捂住。 车海笑一声,忍不住在她后脑勺拍了一把,“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已经是凌晨了。 裴佳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午饭。”下午整个在山上,晚上离开镇子,到现在,只喝了几口给宝宝买的冰水。 “走吧,吃点儿宵夜去。”车海甩着车钥匙站起来,小姑娘比较好套话吧。   ☆、第28章 相见 裴佳叶背着手慢慢退了一步,她又不是蠢,深夜能跟着陌生人去吃饭,尤其是下午刚听了母亲是被拐卖的旧闻。 四处一望,指了指急诊外面亮着灯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学着裴佳木跟人说话的语速,“我想回去守着宝宝,万一她醒了见不到我会吓哭的,我去超市买点儿吃的就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等我哥哥醒过来,您要是还在省城,我叫他请您吃饭感谢救命之恩。” 车海感觉到她的警惕,心里一晒,把烟头扔地上踩灭,洒脱地耸耸肩,“也好,嗯,你现在就可以稍微感谢我一下,给我和另外那两个哥们一人买罐红牛怎么样?” “好的好的!没问题!”裴佳木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飞跑出去,到了超市给自己买个燕麦大面包,一瓶矿泉水,给哥哥宝宝买营养牛奶补充维生素的饮料,还有看起来柔软的盒装蛋糕,再抱上六瓶红牛,一起拿回去。 从便利店走出来看到两个男人站在车海的车旁边一起聊天,早前她跟着宝宝冲进去,都没看清这两个人的样子。 在心里又努力回忆一遍裴佳木待人接物的样子,裴佳叶鼓起勇气走进,掏出红牛挨个递过去,九十度鞠个躬,大声道:“谢谢你们帮忙救了我哥哥!” 范思达一愣,大笑出来,小眼睛都眯没了,“小姑娘挺可爱的!叫什么?” 裴佳叶有些窘迫,心里庆幸周围只有路灯和急诊门口的灯,自己还特黑,叫人看不出来脸色,想了半天尴尬地说,“我叫裴佳叶,刚才车先生说你们帮我付了医药费,能给我单子吗?我明早叫我哥还钱给你们,太感谢了。”说着又要鞠躬。 范思达又笑,被人拍肩阻止住。 裴佳叶抬起头来的时候,刚才半侧身面对车海只露出侧脸的那个人从阴影里转出来站到灯光下面,一时间她看呆了。 寄宿在老师家以及前阵子在姐姐家她是看过许多电视的,但是她现在可以说,没有一个明星比这个人长得更好看。 那些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古文里的什么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似朗星身姿如竹,吭哧了半天,把心里的词淘换了两遍,裴佳叶挫败地垂下头,怎么都不够形容这个人的好看,最庆幸光线这么暗他大概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季童把从车海手里转过来的红牛拉开,淡声道,“费用你不用着急,等你哥哥醒来再谈,我们反正没什么事儿。” “哦、好的!”长得好的人说什么都容易让人遵从,裴佳叶愣愣地答应了,又沉默了十几秒,喊一句,“我去看护宝宝。”转身就跑了。 三个男人目送她跑走,之前在等待治疗的过程中他们就交换好了信息,只是车海还是忍不住确认一次,“老大你真打算接回去养?” 范思达拍他的肩膀,被他一晃躲开,转身警告地瞪了一眼。 他们俩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季童最能信任的人,对他背后的事情,来历什么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季童把两人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用匪夷所思的方式救活,命就是他的了。两个人跟叶昌、周韩、赵玄雨那些学习工作中结识,专门管明面上事情的人不同,专为季童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工作。 说起来匪夷所思,季童说自己是从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后八千年左右的时代回来,那个时代已经可以掌握在一定条件下穿梭时空的技术。 因为人类进化道路上因为适应环境丢弃了一些能力,但是在时间朝前推进,换了新环境的情况下,这些曾经被淘汰的基因重新被需要。为了更好的在星际中生存,人类启动回溯计划,开始了在不同时空中收集失落片段的巨大工程。 季童,就是这些被派回过去寻找在进化过程中失落基因的人之一。 去世的那个裴嘉木,曾经是他的重要目标之一,只是,按季童使用的方式,想快速从人体中分离解构出稳定的图谱,需要大量实验。 实验材料,血液! 两人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裴嘉木是合适的人,季童先是犹豫,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陌生人也就罢了,有各种非常手段,爱人,你怎么跟他解释需要定期取血? 到裴嘉木受伤瘫痪,季童就是完全舍不得了,再没有然后…… 从确认裴嘉木的身份起,季童就开始寻找他的母系贺家方面的血亲,生母已逝,水葬入大海。继承贺家家业的是姥爷接回的私生子,只有远远一点关系不能用。还有一个人,近二十年前失踪的小姨。 花了四年多时间,从贺家那个人暗地里的事情里找到点儿蛛丝马迹,终于翻到这个小镇,发现目标已去世十多年。 幸而是土葬,在暂时找不到子女的情况下,季童智能试试看能不能从坟墓中找到些什么,没想到子女掉到眼前。 脑子里转着上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车海觉得,今天这一个,同样的名字,近似的血脉,自己不得不怀疑,季童带他回去是想找一个替身,有没有可能重蹈覆辙。 毕竟,这一年来季童的状态有目共睹! 季童转过脸,平静地与他对视了足有一分钟。 最后车海挫败地蹲到地上点一支烟,“好吧好吧,反正你是主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你!你开心就好!!” “谢谢……”季童随便在台阶上坐下,仰望星空,数亿光年之外的星空,有自己生长战斗的地方,或者也不对,首都星的那片星空和这里分明是在不同的次元里,静默了半天,说了一句,“车海,你说的对,有时候,命这个字儿,挺能形容心情的。” 同父同母的两姐妹,一个嫁入富贵窝里却早早香消玉殒留下年少的儿子;一个被拐入山中过最底层的日子生下三个孩子被虐待致死。天差地别的两家,竟然都姓裴,孩子的名字都近似。仔细对比,连去世的日子也差不多。 即使在星际八千年,人类的光脑依然不能计算宇宙全息理论里浩如烟海的参数,仍旧有人用华夏一万年前就有的字儿形容世事无常。 命! 车海和范思达坐在他两侧,跟他一样傻望星空,听了这句话,还是范思达先反应,“呵,反正跟你混我这辈子也算是传奇了!姑且算命!!实际上到现在我不摸颈椎上的那块硬皮我都不能相信你。好吧,就算我摸着,我还是怀疑你说的星际战争。” “说的好像我求你相信一样,”季童撑着身后的地极力后仰,“本来于我的精神力和灵魂来说也算梦一场。” 三个大老爷们又看了半天星星,到西边儿都现出了启明星,才站起来晃进病房去找裴佳木。 裴佳木半夜已经醒了一次,输液太多憋得慌,放了水躺回去,被裴佳叶兢兢业业灌了借护士站热水温好的牛奶,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就算非常困,他当时还是坚持着听裴佳叶解释完整个获救的过程。 弄明白事情经过之后,因为休息和药物稳定下来的心跳更有力了些,宝宝没事儿,自己也不严重,这就好这就好,还安抚裴佳叶,“钱没关系,身体才最重要,等我好了自然能挣来。” 裴佳叶点点头,给他掖好被角,握拳,“我也会努力的,哥你继续休息吧,我去守着宝宝。” “你也好好休息,求护士姐姐给你找个空床睡一会儿。”裴佳木叮嘱完,安心地睡过去。 两兄妹,裴佳叶紧张之下根本没记得问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上辈子裴嘉木不知道季童手底下还有车海这号人,又把重要信息忽略了。 直到被早晨查房的医生吵醒,裴佳木一睁眼,对上一圈儿围着自己的脑袋,一个中年一群小青年,看起来自己被当病例给新生讲解了。 醒来有些呆滞低血糖的裴佳木傻乎乎被一群医生挨个听了心音,让人测了血压,问了常规问题,等人群都散完,才发现门边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个…… 一点儿心理准备没有,又在病中,呼吸骤然急促,心脏狂跳,监控设备疯狂地嘀嘀起来。 刚带着大部队出去的主治医生又拖着尾巴狂奔回来,一进屋就问,“怎么回事?刚才谁刺激他了?!” 季童三人都呆滞,就是站在门口,没有任何人动他。 范思达联系医院的时候早安排好了,医生都是有谱的,忙乱过后一看屋里就他们仨,也无语,和蔼地问裴佳木,“你刚才是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对?” 裴佳木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能说见到前世爱人太惊喜所以一时激动吗? 不能啊!! 所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裴佳木强忍着憋进被子的冲动,尴尬说,“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妈的身影了……” 主治医师转头四顾,“见妈妈这么激动做什么?那么人呢?”说着就示意学生去外面找护士,“你这个情况,确实有家人照顾比较好,昨天都是朋友跑前跑后吧?” 裴佳木眼睛瞪圆,还得按照医生的要求深呼吸平复情绪,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继续怎么接下去。 范思达干咳一声,“不是没什么事儿么?没事儿就好!那个,医生,我来跟您解释下。”   ☆、第29章 成交 范思达拖走主治医生,走出无米后,就换了一副表情哀戚的脸,搓着手做焦虑长辈状,“内什么,医生,是这样,我这个小弟的母亲已经去世。” 医生恍然,以为见鬼才心率波动那么大,“哦哦,刚才是我说话太快。” 范思达悲痛,“前几天他至亲的姐姐又去世了,”抹一把脸扶墙,“这孩子亲自操办的丧事,硬生生一个人熬过来的,身体都拖垮了。” 说到专业上,医生更加认真了,“昨晚只是看了血常规有炎症,开始初步治疗,还有一些检查结果一会儿就能拿到,看情况我会给做补充的,后续治疗方案很快就能出来。” 范思达一手握拳捶在另一手掌心,“就是这个,我做哥哥的担心他身体,这样晕倒可不是小事情,想给他做个全面检查。怕这孩子担心费用,所以,您悄悄给开了单子,我交了费直接送他去检查,您看行吗?一定要全面!” 医生想了想,病人家属主动花钱要多加检查,并不是坏事,最怕就是又想治病又怕花钱的人,“那没问题,检查结果多了利于确诊和治疗,查完房我给您开。” 范思达解决完问题,回病房,转进走廊被车海拽着去另一边,“去看看小姑娘那边看看小孩怎么样,老大正跟他谈后续怎么办。” “真直接清醒带走?”范思达挠头,这可比非常规手段麻烦多了。 车海双手插兜,“有血缘的,在老大心里不一样。” 范思达叹气,“我就怕因为这个原因他心里有什么,刚才还跟医生套了检查,打算不行治疗的过程中做点儿手段。”告诉小家伙个错误结果,置换一批血什么的。 “我劝你别多事儿,这一个不一样。”车海耸肩,拉长了声调学电视剧里的狗腿子,“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个人去儿科病房,另一边季童拉了个凳子坐到裴佳木床边,镇定地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 裴佳木半躺在床上,心里吐槽,我连你屁股上有块胎记都知道,介绍个鬼,表面上笑的乖乖的,“我记得你,在学校见过。是您和朋友救了我吗?太巧了。” 季童没什么表情,只是语调很柔和,很简洁地介绍,“算是吧。我叫季童,是一家研究机构的负责人,目前的项目是专门做染色体和基因图谱方面的分析。昨天救您本来只是举手之劳,后来在拿检查结果的时候发现,您符合我们寻找的样本条件,所以,想让您帮助做一阶段研究。” 裴佳木愕然,刚才还在心里腹诽有什么可介绍,你的我什么都知道,这就有一个不知道!! 如果没记错,在自己去世前半年,季童才说要去学医吧,到现在时间总共也就一年半。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基因图谱是跨国大工程吧。这么短的资历,这么大的工程,他在什么机构当负责人?! “你不是在做it开发……”裴佳木有些迟疑地问。 “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季童很坦然,面对除了嘉木以外的人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时间宝贵,我就直接开条件了,我了解了你的家庭现在的情况,应该需要帮助,我为你解决难题,你协助我工作一段时间,怎么样?” “怎么协助您工作?”裴佳木眼睛一亮。 “按照我的安排进行身体调整和健身,达到要求后,在不影响健康的情况下提供给我一点血液样本,接受吗?” 那么就有正常理由见到他,一瞬间,裴佳木忽略了各种疑惑,毕竟等安置好这些杂事奋斗到他旁边,不知道还要多少年,变数太大了。 “我答应。” “谢谢,”季童干脆地站起来,一边看手表一边道,“我留一个人在这里给你解决问题,等医生的体检结果出来了,会有人给你安排营养健身课,符合要求后再谈后续。再会。” “再、再见!”裴佳木哀怨脸看着季童风一般的背影,倒是再多呆几分钟啊,这种简单的谈话风格,一点儿话都套不出来!! 季童出去一边走出医院一边打范思达的电话,接通之后兜头就是一句,“给这三个人检查好身体,解决掉乱七八糟的事儿,带到锦园那边住。我回去了。” 范思达听着电话那边嘟嘟的挂断声,长长叹一口气,挠头半天,回拨,“我说老大你逃避的态度要不要这么明显,总要看到检查结果出来吧?” 季童已经开车走在路上,听着范思达的咆哮,声音平直地问,“那我要你干什么?” 范思达噎住,“跑腿的喽啰也是有人权的好么?承认自己没走出来很难吗?” “不难,我就是逃避,怎样?”季童眯起眼睛看道路两旁往后飞驰的行道树,是,我听到一样的名字,看到相似的轮廓,想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我就有些难受,那又怎么样? 就这么承认了!范思达撞墙,“不怎么样,我无法判断医生给开的检查是否全面,你解决这个就赶紧滚吧?” “拍照发给我。”季童按断通话,单手打开单独装的车载小电脑,等图片传输。 范思达拿到结果,又去找医生开新检查。 医生推推眼镜,一指外面的等待队伍,“你说的这些需要看到前面的检查结果才能判断用不用进一步,没必要现在就开出来。后面好多人等着呢,出去出去!” 范思达挫败地出来,看来得跟这儿耗上了。 病房里,裴佳木把脸蒙在被子里偷偷乐,想到有理由跟季童接近就笑一会儿,想到就笑一会儿。 至于季童刚才全程都冷着脸,目光焦距不在这里,全程都语调平直,走的飞快,有什么自己未知的地方,那都不是问题,都不是问题!! 直到裴佳叶抱着宝宝过来,忧郁地坐下,“哥,医生说宝宝心脏有杂音,预约了一会儿去做心超,有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声音哽咽。 裴佳木从傻乐中清醒过来,“医生具体怎么说,把全部的话跟我重复一遍。” 心脏病的症状他知道一些,宝宝平时并没有这些情况。 跟过来的车海看裴佳叶一副哭咧咧的样子,重复了下医生的诊断,“放心吧,医生说他现在年纪小,症状很轻微,应该不严重。如果确诊了,越早治疗越好,以后跟常人不会有差别。如果不是最近太过疲劳动荡,这种程度,可能到她年纪很大了才会被发现,也可能终生不会被发现。” 裴佳木松一口气,点一下裴佳叶的额头,“年纪也不小了,稳重一点,出了事情你先慌了,宝宝怎么办?” 宝宝这会儿抱着护士给的奶瓶,本来她在小口喝奶,看到裴佳叶要哭,就去揽住她的脖颈把脸蛋贴上去,小小的脸上也是一脸愁容。 裴佳叶干净抹抹眼睛,“我错了!” 裴佳木谈了她脑门一下,“没事儿的,下次挺清楚医生的话,天大的坎儿也得一步一步走。” 车海抱臂倚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看裴佳木教导妹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气场,说不清是动作神情还是语速语调,莫名的亲切熟悉。 两个母亲是同母姐妹的姨表兄弟,名字近似,看体检,身高也一样,长相…… 凭他这么多年做特定工作的经验,这个裴佳木若是皮肤更加白皙干净些,牙齿整齐,两个人大概可以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相似度。 真有命运吗? 范思达从外面拿了一叠单子进来,看裴家三口都在,一挥手里的东西,“我老大跟你讲了以后的事情吧?刚才他交代了,你后续的治疗恢复我们来解决,还有什么具体生活上的需要,现在都可以告诉我们俩,交给我们了。” “他跟我说了,我们需不需要签个相关的合同,让我了解下具体双方的权利义务。”裴佳木挺直腰。面对季童的时候脑子一热答应下来,也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有违道义的事儿。 但是在跟他这些下属相处的过程中,还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没问题,”范思达把单子递到他眼前,“喏,为了判断身体状况给你开的检查,后续还有一些。我已经预约了b超室,一边过去一边谈?” 裴佳木仔细看了所有检查,还问了其中几张的目的,就起身穿衣服,“没问题,走吧。” 裴佳叶疑惑地看向裴佳木,“哥,怎么回事?”怎么有种哥哥在跟人做奇怪的交易,不会是要卖器官之类那样奇怪的吧,这么一想又慌了,凑过去压低声音,“哥,咱们现在不缺钱。” 但是我们缺办事儿的人和解决问题的精力,季童办得到。 裴佳木也不跟裴佳叶解释这个,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放心吧,哥心里有数,就当是支持祖国医疗事业发展,让他们采集点儿数据,不会有事的。你带宝宝去检查,有事儿求助车先生或者打我电话。” 裴佳叶看自己哥一阵风似的跟着人去做检查,心里惴惴不安地坐着发呆,过了半天,转脸问车海,“我哥哪里特殊可以做样本?”看车海的眼神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们不会随便抓一个人当样本还给他做那么多检查治疗吧?” 以她的年纪和出身来说,够聪明,车海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得看基因图样。放心吧,不会把你哥卖到黑市。”   ☆、第30章 疑惑 裴佳叶十分不安,她虽然聪明,接触到的信息却不够,也听过许多什么一觉醒来肾被割走的传闻,不知道真假,吓唬人是足够了。 所以抱着宝宝用眼角打量车海好一会儿之后,她站起来,“医生说心超预约到下午,我先带宝宝给她弄点儿吃的去。” 车海知道她有小心思,觉得这小姑娘蛮好玩儿,也不管她,“你看着时间就好,吃完了回病房等着。” 裴佳叶应了声,带着宝宝出去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些体检单,到检查部门挨个找,直找到地下一层的ct检查室才找到,“哥?” 裴佳木回头看裴佳叶气喘吁吁抱着宝宝过来,连忙接过孩子,“你得适度让她走走路,一直抱着你撑不住。” 裴佳叶四处看一圈儿没看见范思达,赶紧揪住裴佳木,“跟着你的那个人呢?叫什么范思达的!” 裴佳木拍拍等候椅让裴佳叶也坐下,“去办事儿了,我跟他讲了我们现在的困难,比如宝宝的户籍,还有我们打算买房子落户的计划。” “帮我们解决?”裴佳叶就更惊了,愈发紧的揪住裴佳木的袖口,“哥,天上没有掉馅饼吧?会有这么好的事儿?!他们要做的研究到底是啥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肯下这么重的本儿?” 这一问裴佳木也回答不出来,他做决定仅仅是因为对季童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奇怪邪恶的事情,而且除了这个机会,好像再也找不到近期就能合理呆在他身边的理由。 其实他内心也知道,这件事疑点重重。 裴佳叶已经脑补了一堆,开始用手机上网搜索东西,越看脸色越煞白,冲裴佳木一晃手机屏幕,“你说,他们不会是叫你检查身体做配型,然后把你的器官卖出去吧?” 所有的事实看起来还真的就是…… 裴佳木无语,从包里翻出刚才跟范思达签订的合同,“仅仅提供一点儿血,然后帮我们办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 裴佳叶抢过合同一行一行细细读,边读边絮叨,“你看,帮我们把户口都办好,要不老少钱吧,我刚才去问了窗口,那一叠检查单要上万……” 嗯,是不太合理,裴佳木在心里接着他的话,琢磨怎么跟裴佳叶说一个合理的理由,也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刚醒过来,第一次看到季童的时候他有点儿冲动的想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又活了的裴嘉木,但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落魄太丑了,连死都要留个美美印象的裴佳木不能接受当时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灵魂更换这种事情会发生吗?说给谁都会觉得你脑子有病吧,说不定就直接进精神病医院被当做妄想症患者治疗了。 最关键的是,裴佳木百分百确定,季童应该是不信的,他是再理智不过的人,不会相信这样违反科学的事情。 早些年两人还在校园的时候,穿越剧风靡各大电视台,女主角重生回古代被所有人喜欢获得大英雄或者皇帝的真爱故事,俘虏了所有老中青三代女人的心。 记得某一次陪季童在甜品屋打工,自己指着大厅里放了半个下午的某穿回古代又带着自己的爱人穿回现代的言情片说,“要是都能这么穿,大家找对象的范围可以拓展到上下五千年,再也不用担心选择不够了。” 分明是个笑话,季童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说,“现在人类的精神和大脑像块儿毫无防备的嫩豆腐脑,别说穿越时空了,瞬间移动都做不了。大概等进化到精神仿佛包裹了厚厚装甲那么结实之后,能扛得住虫洞……” 后面嘀咕的是关于什么空间、次元、进化程度各种。当时的裴嘉木听的眼冒金星,捶了他一把,笑的肚子痛,“喂,我只是随便开个脑洞而已,你的样子倒像是要写一篇严谨的学术论文,听不懂是玩笑吗?哈哈哈哈~” 当时季童表情恍惚了一下,轻声说,“不够强的话,怎么能回去呢?” 他脸上的那种表情,大概就叫做“浓重的悲哀”,让人看得心里好像有个大洞在往里灌黑乎乎的风。 那时候两人才认识半年多,还没有挑明在一起。 裴嘉木当时已经悄悄地暗恋,抓紧一切机会呆在他身边,见他这样的样子,有些吓了一跳,“喂,到底怎么想的啊?你这样以后我都不敢跟你随便说什么了!” 季童回过神,又恢复了浅浅的笑容,“你就当我是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吧,想到宇宙那么大,时空那么广阔,人类如此渺小,一时间有些伤心。” 当时的裴嘉木颇无语,“人家是伤春悲秋,你这是连过去未来银河系星球爆炸都替它们难过了。” 后来直到去世,两人在一起近八年,再也没有一次见过季童露出那样的表情。上辈子裴嘉木却经常记得,偶尔小别扭时候提两句嘴,季童只会有细微的反应,再也没有那么强烈,但是仍旧让人一次比一次确认,季童好像真的对什么时空之类有异乎寻常的执念和痛苦。 想不通就不去想,大概就像某些人看到落花会难过一样,过日子就是要难得糊涂,何况是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 当初的裴嘉木猜测,或许季童进入孤儿院之前的童年幼年时代有过什么关于这样的话的不好记忆,比如妈妈说了会如何结果却抛弃他的情况。 不再忧心了,那个表情却刻在心上丢不掉了。 因为仅有一次,又是春心萌动小鹿乱撞的时候,现如今裴佳木闭上眼睛,仿佛仍旧能看到那时候季童眼里空寂辽远的悲哀,孤冷的让人心寒。 所以下意识地,他没有说出任何自己重生什么的话。 裴佳叶推了他肩膀一把,“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裴佳木一晃神,“听了听了,我知道你说疑点重重。但是那个季童,我认识,之前在学校里就认识,是我们教授合作项目的负责人。我知道他很多年,应该不是会贩卖器官的黑·社会,或者诈骗犯。” 裴佳叶长长呼了一口气,“跟你们老师有合作啊,学校里知道他的人也很多是吗?” “是。”裴佳木微微笑。 裴佳叶拍拍胸口,“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可吓死了。我还怕万一我们想跑,他们那个手绢儿什么的往我们脸上一捂就能迷倒带走呢。电视上不是有好多这样的新闻。” 老师可以说是裴佳叶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初高中过程都是靠着不同班主任的帮衬过来的,比一年到头在外见不到的兄姐还重要,所以一听是老师都知道的,立刻放心了。 裴佳木有些想笑,觉得她还是小孩子,“带着宝宝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吃午饭的时候我去找你们。下午陪她做心脏检查。” 裴佳叶站起来牵着宝宝,哄她小步走回去。 宝宝往前走了四五米,忽然从裴佳叶手里睁开,噔噔噔跑回来,站到裴佳木跟前扶住他的膝盖,磕磕巴巴问,“舅舅、痛吗?” 裴佳木对上她水润的大眼睛,低头用额头跟她抵了一下,“不痛,为什么觉得我痛?” 宝宝看了看四周,她两岁多了,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不是笨孩子,甚至由于家庭环境,有超乎同龄孩子的隐忍和敏锐,“他们,病。” 裴佳木高兴地亲了亲她的脸蛋,理解她的意思是关心自己,自己是不是跟这些人一样生病了,“很快就会好。” 宝宝扬起柔软的小脸蛋蹭蹭他的下巴,想了想,一字一顿说,“好、好、吃药。” 裴佳木忍不住大笑起来,又怪叔叔一样在她两边脸蛋各亲一下,“舅舅很好,很好,会好好吃药。宝宝也好好吃药,我们一起好起来。跟小姨去休息吧。” 宝宝点点头,转身去牵住裴佳叶的手慢慢走了。 裴佳木看了看前面等候的人数,站起来拿手机拨了合同上留的手机号,不出所料,接电话的是季童。 季童带上车载蓝牙耳机,冷静地问,“什么事儿?” 裴佳木尽量让自己语调清晰自然,“我对于合同有些不解,范先生和车先生都忙去了,因此打电话询问一下。” “说。”季童打转向从车流脱出去,停到路边的隔离带里,今天心绪有些不宁,回答问题不能一心二用。 “您这里面讲的,帮我解决问题,我跟范先生谈了自己的困难,他表示都可以解决,非常感谢。”裴佳木翻开一页合同,“所以,我对自己所获得的权利或者说报酬已经清晰知悉。但是合同中对我的义务有些模糊。比如,身体达到标准条件,标准指什么?体重?身高?耐力?或者某一项体检数值?” “等您的全部体检报告出来,我会标注出每一项不满足要求的点和需要达到的标准。”季童戴着耳机,半仰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是合理范围确实我可以达到的吗?还有定期采血?频率是几天一次?每次需多少毫升?总量要多少呢?”在裴佳叶的絮叨中,从初见季童的惊喜中清醒过来,裴佳木渐渐理智了些。 看起来这些都是季童十分需要的,他当然会去配合。问这么多的小心思不过是,季童竟然有自己不知道的这一面,那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第31章 补充协议 季童按了按额角,该说果然是跟你有关系的弟弟吗?一个没出校门的小家伙短期内遭遇亲人离世、独撑大量治丧谈判、整治奇葩亲人、得知母亲旧年真相、昏倒路边奇迹般的遇到好心人被救起,这么多大事儿。 从清晨到现在,从病床上醒来应该不超过四小时吧,就学会抠合同字眼儿了! 连说话的逻辑仿佛都有些微妙的相似。以及那么,理所当然的态度! 裴佳木刚从那简短的【非常感谢,我对自己所获得的权利或者说报酬已经清晰知悉。】 让季童恍惚想起,很久之前,木木说过类似的话,【ok,我对自己身为你男友的权利已清晰知悉,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你想要我尽什么义务?】 那时候对方逐渐接近的呼吸仿佛又一次近在咫尺,季童回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绷紧了腰部的肌肉,以前木木喜欢出其不意偷袭。 狠狠在旁边的座椅上砸了一拳,季童平复自己的情绪,“一切细节都需要拿到你的体检报告之后再判断,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让范思达现在过去跟你签订一个补充协议。核心内容就是,整个过程以不违背你的主观意识,不对你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为原则。可以吗?” 裴佳木不自觉笑起来,好吧,童童就算有什么背地里的事儿,果然也是合理合法的,“我同意,看到补充协议具体条款后会签字。打扰您了,非常感谢。” “不客气,双方合作的基础应该是互惠互利,平等坦诚的。再见。”季童挂了电话,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打电话给范思达。 范思达正在去c市这边据点的路上,他和车海经常在不同城市办事,因为酒店登记太容易被查到,季童在各地都有房产给他们当落脚点,只是多数都不常用。 这次所以打算把那个这边的一个一居室小房子直接过户给裴佳木,然后帮他把妹妹和侄女的户口弄进去。 裴佳木自己的户口在学校里,早晨听范思达这么提议,虽然觉得直接过户一个房子似乎有点儿小题大做,但是一想,反正都是童童的,以后都是我们俩的,就爽快地答应了。 范思达还为他的态度意外了下,按理说一个拿救济款从山里出来的孩子,贸然接受一栋省城房子的馈赠,不会有点儿惊讶欣喜吗?就算是个小房子,也值她姐姐的抚恤金这么多呢! 但是他的态度就跟,送了我一个几十万的房子和送我一个麦当劳十八块的超值套餐一样普通,这是真的是钱财如粪土,还是觉得自己超有用狮子大开口呢? 正一路琢磨这个事儿,接到季童的电话,一听季童复述的裴佳木的要求,范思达心思就拐个弯儿,把房子的事儿跟季童一说,“你说这小家伙,是真聪明还是装的?” “要是基因遗传没错,大概是真的吧。”季童心不在焉,“你下午跟他谈,我挂了。” “ok,保证完成任务。”范思达挂了电话重新预约房管所、警察局户籍管理处等机构的时间。 季童这边丢开电话,抹了抹额头已经起了冷汗,尖锐的头疼没下去,反而眼前有些重影了。算算已经超过48小时没睡觉,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发生这样过度疲劳的情况。 耳边仿佛又想起裴嘉木最后留下的那些录音,让自己好好健康生活下去。 季童自己不觉得,他周围的人看他已经越来越像是对着一尊琉璃雕塑,生怕哪儿轻了重了就磕坏了。 从裴嘉木受伤开始,为了事业、为了任务、为了照顾人,季童长期维持着每天只能睡四五小时甚至更少的生活。 到裴嘉木走了,他最开始每天忽然多了大把时间,但是没有一点儿能用到睡觉上,根本睡不着。于是他又自虐地给自己增加了更多的工作,每每累到筋疲力竭,去公墓偷偷看裴嘉木,回来睡上几个小时。 说句不好听的,日常工作跟在他身边的周韩、赵玄雨经常都在担心老板哪一天忽然就过劳死挂了。 季童自己知道,自己不会挂,寄居的这具身体已经经过从小刻意的锻炼,虽然承载强大的精神力还是有些吃力,却比一般人韧性好多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啧,挫败地叹口气,季童打电话给车海,“手底下有闲人吗?派一个过来给我当几小时生活助理,把我送到机场办好手续。” 车海本来正按范思达转告的话在写补充协议,接了电话脊背一挺,“你不是自己开车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不是情况严重,季童不会求助。 季童低笑一声,“能怎么样?!昨晚没睡觉,有点儿困,不想疲劳驾驶。定位发给你,派人来找我。” “别挂电话!”车海喊一嗓子,“还是我去吧。医院医生都在轮岗吃午饭,也没什么事儿。” “随便你。”季童挂了电话,把车挪到树荫下面,关了空调打开一条窗户缝透气,然后放低座椅半躺下。 车海关上电脑,出门打个车到季童定位的地点去,找到他的时候,季童正在车里睡的一头汗,脸色惨白。 车海就无奈了,四面打量一番,到附近便利店给他买一个三明治加热,一瓶全职牛奶加热,两瓶矿泉水,弄了条新毛巾在店里绞湿,重新回去敲车门。 季童晕晕乎乎醒来,下车换到副驾驶上去坐,“你还挺快!” 车海把三明治和牛奶递给他,“你就继续作死吧。”这世上没有谁比他和范思达对季童知道的更多,即便如此,有些话也没法说。 实际上,他和范思达跟着季童,是真的有点儿古代时候家臣跟着主子的样子。虽然时代不同了,日常看起来没大没小的算朋友,但是论到心里的地位,说这俩六亲没有的孤家寡人是把季童在当爹侍奉都不为过。 季童把牛奶打开喝了一大口,飞速把三明治吃完,“你跟范思达这两周就负责跟裴佳木这件事,给裴佳叶也添加全套体检,同母系,作为女孩子说不定她更有用。” 果然第一句话还是工作安排,车海憋了又憋,终于觉得不说得郁闷死,“老大,你是认真想过劳死吗?要是你提前挂了,我跟范思达我俩就带着颈椎里的芯片去国家科研机构自首。” 季童低笑起来,“不用担心,我售后服务很好的,肯定每十年给你们换一次新的。” “卧槽!”我不是想说这个,车海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你生不生气我都得说,大木木也希望你好好过的吧,否则他为什么做那种决定,你心里清楚的很吧?但是你看看你,你这一年来是怎么糟蹋自己身体的?!你对得起……” “闭嘴!”季童按住额角,“道理我明白。” “你明白你倒是做啊?!”车海挫败地低吼一声,“你这样简直亲者痛仇者快,大木木的那些对头可高兴的很着呢!” “你叫他什么?”季童关注点就完全偏了,“什么大木木?!木木也是你叫的吗?” 车海一晒,“你就转移话题吧,c市医院里那个小只的,曾经那个大只的,反正都是一家子。不让叫不叫好了,大裴小裴也行。” 汽车进入机场高速,季童望着外面的车流和行道树沉默了一会儿,“抱歉,刚才不应该吼你。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好吧,回去我会尽量规律作息,尽量转移注意力。如果你们有合适的人让我见,我也不拒绝了。这些让步够了吧?” 车海耸肩,“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们唠叨再多都白瞎。你只要记得,那个人希望你能更好,我觉得就够了。你想想你曾经讲的,因为忙的没按点吃饭他能像照顾孩子一样端着碗喂你,再看看你现在怎么对自己!” “是,我又辜负他的期望了。”季童爽快地承认错误,但是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让我闭一会儿眼睛,到了地方你打好票再叫我。” 车海把车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儿,抑郁地觉得回去得跟范思达聊聊怎么解决老大的精神问题,再这样下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boss会英年早逝。 呵呵~到时候自己跟范思达这两个前雇佣兵出身的,干了这么多年大概算是私家侦探活儿的人,只能拿着大笔存款吃利息等脖子里的芯片过质保期爆掉脑袋开花。 因为里面植入的东西只有季童能解码! 或者在爆掉之前考虑做点儿惊天动地的事情,把之前大裴的那些变态家人,变态姥姥家人,以及boss这些年的仇人都给干掉,弄一起惊天连环灭极品案。 车海开着脑洞转脸看一眼自己的boss,啧啧,星际战士牛逼嘛~还不是跟我们地球的美人谈个恋爱结果就变这样了。 自从跟了季童混,从他嘴里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人生观发生了巨大改变之后,车·前雇佣兵·铁血杀手·现私家侦探·真狗腿子·海同学的大脑结构就异乎寻常了,脑洞大的堪比红巨星。 说起来季童也尝试过教给两个人,让两人互相解决。但是特么的学不会,解码不是固定密码,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计算结果,来自星历八千多年的公式,理解它之前念书都要念好多年! 被国际黑帮养大的两个人痛苦地学了一星期,觉得季童的狗腿子奴才就挺好,花时间学这个不是sb么?   ☆、第32章 晕倒 把事情交给季童or其下属之后,一切忽然变得超级简单了,裴佳木每天只要负责配合医生检查吃药吃饭睡觉。 体检结果半个月之内相继出炉,幸运的是身体没有大问题,但是由于过度劳累或者曾经感冒得了轻微的心肌炎,卧床休息即可。 裴佳叶小姑娘身体各项功能指标好的令人发指,只需要补充点儿维生素。 最严重的是宝宝,小娃娃竟然有先天性心脏病,好在并不严重。医生说有一部分轻微患者可能一生都不会发现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宝宝这种情况,因为近期过于疲劳照顾不好被发现,反而算是幸运的事儿,越早治疗越好,可以采取微创手术治疗,以后会和健康的孩子没有区别。 无所事事养猪日过的超级快,一晃眼裴佳叶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本城的户口都办好,宝宝念小学的问题还要好几年才要考虑,暂时来说,真的没有任何需要操心的事儿了。 车海去s大所在的城市联系最好的儿童医院为宝宝入院做准备,范思达与三人约定了离开的时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裴佳叶这天喂好了宝宝,忍不住又去查了一遍宝宝和裴佳木的住院缴费情况,发现里头还有大量预存金额,松了一口气跑回病房问裴佳木,“哥,我们是不是有三天没见到范先生了?” 裴佳木半躺在床上看专业书,下学期还有补考,“嗯,有什么问题。” 裴佳叶最近和住院病房里各种孩子的妈妈姥姥奶奶打成一片,迅速成为善良朴实照顾姐姐遗孤遭众人怜惜帮助的好孩子代表。 长日无事只聊天,跟这些人学了诸多育儿常识的同事,吸收了一肚子奇闻怪谈和花式八卦,经常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想了总结完再来汇报给自己的哥哥。 裴佳木问了话,好长时间听不到回答,看到裴佳叶正在一张纸上刷刷写字,“你又弄什么?” 裴佳叶抬头,数了数自己列的条目,自从裴佳木说她说话没有逻辑,叫她每次都想好再表达之后,她就开始每次汇报之前这样打草稿,“我就琢磨这个范先生和车先生,以及只出现过一回的季先生,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 “我看了合同里写的那个医疗机构的名字,借了护士姐姐的ipad查过,没有这个地方诶。所以有可能是奇怪的科学疯子吧?否则成本也太高了,我今天去看了,住院到现在都花了十几万了,里头竟然还预存了二十万。那个小房子,宝宝隔壁床小闹闹的姥姥说非常贵。我们三个到底哪里值钱让他们下这么大的血本?” 想想之前做的体检,“不会现在就已经找配型去了吧?到时候把欠条往我们面前一放,我们还不起钱就只能卖肾……” 裴佳叶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各种推测,“而且竟然好多天都不出现,都不怕我们三个跑了吗?总要有人看着我们吧,你猜这个屋子是不是有隐藏监控,或者护士长是他们的暗线。” 裴佳木捂住额头,大概是从小和大姐相处不久,虽然她在最开始亲人去世的时候超级悲痛,但是走出来的也快。 裴佳叶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可是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一直受老师偏爱,在外打工的姐姐也能支持她在同学中平均水准的物质需求,她到并没有什么特别穷人家孩子的瑟缩。 什么父爱母爱那种东西,如果天生就没有过,大概也不会特别羡慕。 裴佳木观察得出来,甚至于裴佳叶对于裴老三的那种畏惧,都和路边遇到一个凶恶的混混的畏惧相差不远,并没有附加被亲人伤害的痛苦。 确实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相信季童和他的人,裴佳木最后只得最裴佳叶说,“他们跟我有保持联系,不要担心,补充协议你不是也看见过了吗?” “哦,”裴佳叶拄着下巴又想了想,跳起来,“我回去看宝宝醒了没。”一阵风一样就跑了。 裴佳木忍不住笑起来,活猴一样跳脱的姑娘,是真没见过,但是仅仅是在危难中她毫不犹豫交付全部身家的信任,不眠不休照顾的情分,自己以后会尽哥哥的责任让她幸福。 放下专业书,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那份季童做了许多批注的文件,自己的体检报告,一项一项看下来,和当年瘫痪后复建计划里营养师讲的调养身体的情况异曲同工。 所以,季童只是需要一个身体各项指标十分健康的人,那么,自己这个身体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随便一个健康的人,到体育院校很好找吧。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半天,裴佳木按下之前联系过的那个号码,这是曾经的裴嘉木也不知道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季童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好,我是季童。” “季先生,”裴佳木疑惑地皱起眉毛,季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看了您批注的体检报告注意事项,在心肌炎痊愈之前都是配合医生治疗。里面写着建议休学,但是我认为我目前的状态可以承担学校的课业,所以想与您商量一下。” 隔了一会儿,季童的声音才传过来,有点儿远远的感觉,“保持规律作息,充分休息,规划营养摄入,适度锻炼,合理服药。以及,你还需要照顾一个心脏病患儿,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通过十三门专业课考试,按照您以前的成绩,不能说服我。” 裴佳木想撞墙,麻蛋前身是个学渣,按照他之前的能力,确实不足以完成这些,非得点灯熬油死命学习才行。 有那么一瞬间裴佳木想吼,死童童,老子当年也是优秀毕业生好么好么好么?! 没等他出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玻璃杯坠地的声音,接着是尖锐的钢架倒地声,桌子被平移推开地面的声音。 最后手机嘟嘟忙音。 裴佳木心神一震,怎么感觉都像是季童砸了水杯摔倒了,怎么会?! 超人一样的季童,刚才那连绵不断似乎无法控制的倒地声。 联想起之前看到的季童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跟车海聊天时候套话出他的繁重工作量,裴佳木抖着手指回拨电话,忙音、忙音、忙音…… 最后裴佳木去打范思达的手机,一接通劈头就问,“范先生,您知道季先生现在在哪里吗?” 范思达正在做另一个任务,盯着某公司负责人从一个酒店出来,不太在意地回答,“在他自己家或办公室吧。” “你能联系上他附近的人吗?他的朋友,照顾他的人?”裴佳木紧张的心口又开始发闷。 范思达注意力终于被拉过来,“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裴佳木按住胸口,“我刚才跟季先生通电话说起我的调整安排,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忽然手机那边有玻璃砸到地上的声音,还有桌椅移动倒地,然后电话被挂断,再也联系不上了。” 范思达也紧张起来,“谢谢你的通知,我马上联系季先生。” 裴佳木等了五分钟,心急如焚,五分钟后重播,电话还是很快被接起,“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范思达正在公路上各种超车飞驰,“季先生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接不通,我只有他身边周韩和赵玄雨的电话,两人电话不在服务区。我现在立刻飞回去看情况,谢谢你的关心。” 飞回去,裴佳木放下电话查机票,从c市回去最快的飞机一小时之后起飞,回程一小时四十分钟,再从机场过去…… 裴佳木等不得了,仔细回忆刚才电话里家具划过地上的声音,之后又有钢架倒地和清脆的玻璃声,有水声,是北面半山的小别墅。 那栋房子里有铁艺的花架上面摆着水养的植物,自己喜欢在那个阳台上晒太阳,有个最喜欢的贵妃榻,包脚不太好,移动的时候声音很大。 颤抖着手在网上搜锦绣庄园,物业电话,裴佳木迅速拨过去。 物业接线员甜美的声音响起来,“您好,这里是锦绣庄园物业服务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十二栋、”裴佳木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的疼痛,“西区十二栋的户主,季先生,今天在家吗?看一下有没有他的进出记录。” 物业声音柔和,“我们不能透露业主的信息,您能告知一下身份吗?如果是来访,我们可以帮您通知。” “人命关天!”裴佳木吼一声,放低声音,“我五分钟之前在跟季先生通电话,他在那边摔倒了,目前手机已经联系不上,我听到了玻璃碎裂和钢架倒地的声音,”顿了顿,补了一句,“电话未挂断前还有呻吟声,你们现在立刻去看看,立刻!” 物业也担心起来,“好的先生,谢谢您关心,我们立刻派保安过去。” “保安电话能给我吗?”裴佳木着急,“你给我个保安电话,我知道怎么进门,可以电话告诉他。” 这样的事情,物业也不说什么规定了,派了那边巡逻的保安跑步过去查看。 裴佳木和保安通了电话,指点他,“你绕到后面蔷薇花那一排,隐藏有个缺口,小铁门应该可以进去,倒地的钢架在二楼露台落地窗,从外面就能看到情况,进去了吗?”   ☆、第33章 送医 小区里每一个业主都是大客户,收着昂贵的物业费,管理人员还是十分尽心的,离的最近的保安很快就跑到。 小保安拿着自己的手机,努力垫脚尖往二楼露台张望,因为裴佳木说的太详细,对房子太了解,他不自觉就按着他的话进院子翻找了。 “裴先生,这边的花木太高了,露台下半部分是全封闭围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对对,天窗是开着的。” 裴佳木握着拳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三圈,终于狠心,“你到前门去,我之前去过,季先生告诉过我密码。” 小保安犹豫了下,“我们进入业主家里应该需要向公安局报备。”院子和室内还是不一样的。 “人命关天你知道吗?等你报备完了我的朋友来不及救了怎么办?”裴佳木一拳砸到墙上,深吸一口气“我把我的身份证号告诉你们,给你们备案,还有我读书的大学年级专业,可以相信我吗?” 小保安还是不敢做决定,好在保安队长骑着电动车奔过来,远远的他就指着电话喊,“队长,联系人让我们进业主家里!” 裴佳木听到他喊,也对着电话喊,“把电话给你领导。” 小保安巴不得,赶紧把手机递给队长。 裴佳木听到里头换了人,一口气不带停的,“季先生本来最近最近身体状况就不好,我十分担心他,刚才电话里听到的声音确实很严重。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号码告诉你,还有我就读的大学,哦,对了,季先生的身份证号码我也能告诉你们。你们那里有业主登记吧,能确认我确实是他的朋友……” 保安队长更沉稳些,“好吧,我们就相信您,进房子的同时我会打110汇报情况,您告诉我怎么进去。” 裴佳木松了一口气,把额头抵到墙壁上,“进门密码,外面钢门和里侧木门两重,分别是880728和870918,如果一次不对就反过来,应该是这两个。” 嘀嘀的密码盘声音后,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电子门声控音乐和曾经那个裴嘉木录音的【欢迎回家】。 之前已经说了是在二楼露台,保安队长一路找上去,很快发现伏趴在地上的季童,“裴先生,季先生昏迷了,没有外伤,我这边打120。你方便立刻赶过来吗?” “他看起来严重吗?”裴佳木恨不得自己瞬移过去。 保安队长稍微做了下检查,“情况不太好,看起来十分疲劳,具体要等医生,您不要担心,120中心说救护车已出发。您方便过来吗?” 裴佳木松一口气,按住额角死命想,怎么都想不起来周韩等人的电话,“我现在在c市,我这边有人马上上飞机,很快赶回去。您可以试一下联系浩星集团的周韩或者赵玄雨,找不到人就打秘书处,说季先生在家中晕倒了。” 电话里已经远远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保安队长很干脆,“那么我们物业暂时派人跟救护车去医院,请您保持跟我们的联系。” 毕竟小区里的业主都是有钱人,物业跟过去没什么损失。 “诶,你别挂断电话,把救护车随车医生的诊断转告我一下。”裴佳木有些脱力地坐回床上半靠在窗栏上,觉得脊背发凉,一摸后背,一手冷汗,胸口闷胀的喘不过气儿。 嘈杂的声音过后,保安队长将手机直接递给医生,“医生,季先生的朋友,很关心他,您能不能告诉他一下情况。” 医生接过电话简明说,“目前诊断疲劳性休克,需补充液体,无心脑血管疾病征兆,要进一步检查,请患者家属尽快赶到医院。” “谢谢谢谢!”裴佳木一叠声感谢,听着那边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强撑着的力气一下子泄了,颤抖着抬手按了床上的呼叫铃。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很快跑过来,一看他汗涔涔的脸和苍白的肤色发紫的嘴唇就狂奔回去叫医生。 主治医生回来检查了一通,重新调整了药量,补充液体,绷着脸絮叨,“你说说你说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就这么激动。你的事情科里医生都知道了,日子要往前看好不好,小伙子!你这样不遵医嘱……” 裴佳木就糯糯点头,一句话也不反驳,末了送一个乖巧的笑容。这阵子各种消炎药维生素营养餐齐上阵,他脸上的痘痘消了大半,原本有些模糊的五官都清晰起来,又加上尚且单薄的肩膀瘦弱弱的样子,医生就重重叹了口气,“好好休息,五点太阳不太强烈时候出去走三圈。” “遵命!”裴佳木比划了个敬礼的姿势,目送医生护士离开,算算瓶子里液体滴完的时间给手机定了个表,想小睡一会儿,但是闭上眼睛根本就睡不着。 手背上扎着针艰难地翻了两次身,挫败地叹口气,裴佳木给保安队长打电话,“喂,联系到浩星的人了吗?” 队长已经开始返回小区,笑呵呵道,“裴先生不用担心,秘书处帮我们联系了人,已经赶到医院,季先生现在有好几个人守着,医生说他太累了,没什么,不用担心。” “太感谢你们了。等我回去给你们送锦旗。冒昧问一下,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裴佳木真诚地感谢。 得到表扬当然是好的业绩,保安队长不客气地说自己叫王强,第一个跑过去的小保安叫刘志。 “我记住了,一定会给你们领导和公司送表扬信。”裴佳木又跟他寒暄了几句,终于安下心。 挂了电话就放心地睡过去,一觉睡的特别沉,浑身都像沉在厚重的泥浆里一样疲惫,直到耳边想起裴佳叶的叫声。 努力了好几回睁开眼睛,外面太阳已经西斜,护士正在小心拆掉针头,手背上的吊针已经回血了。 裴佳叶心疼地用棉签使劲给他按住针眼,“你太困好歹告诉我一下,我可以过来给你看着吊针啊,看看刚才那半管子血。” 裴佳木不以为意,“估计也就几毫升吧,没关系的。” “那可不行,一滴也是血啊,你看你瘦的,全身才能有多少血。”裴佳叶絮絮叨叨半天,她基本都守在宝宝的病房,现在是到了时间过来找裴佳木一起去散步的。 宝宝靠着裴佳叶的腿站在床边,伸出手指小心摸了摸裴佳木的手背,凑近了呼呼两下,“舅舅,不疼。” “不疼,我没事。”裴佳木呼噜一下她柔软的头发。 因为性格乖巧安静,她几乎是整个儿童病房最好搞定的孩子。每天都遵医嘱按时吃饭睡觉,听话活动调整身体状态等待手术,环境安稳下来,宝宝尖尖的下巴也渐渐圆润了点。 ★★★ 医生给季童的药里加了安眠药,所以直到十五个小时之后他才醒过来,睁开眼面对的不是熟悉的环境,让他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猛然掀开被子就坐起来。 旁边通宵陪床的车海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手背,“老大。” 季童绷紧的肌肉放松,按住因为安眠药有些眩晕的脑袋,“我怎么了?” “疲劳过度晕倒在家没人管,太帅了!!”车海比了个大拇指,翻白眼儿,“脸旁边就是碎玻璃!差点儿毁容!!” 季童知道他是说反话,也不计较,“你赶回来送我来医院的?” “不是,你中午过后没多久晕的,我赶过来都快吃晚饭了,是赵玄雨守着。”车海递给他一杯调好的生理盐水,开始拆饭盒准备加热,“赵玄雨女朋友给送来的粥,喝两口?” “嗯,”季童点点头,“中午?我一个人在家,”随即想到当时正在做什么,“那个裴佳木通知你们?” 一提起话头,车海放下饭盒又反身竖了两个大拇指,“这孩子算你救命恩人了,我觉得他有天分做私家侦探。就冲这一回,之前帮他的事儿都值了,老大你以后可以多给他点儿补偿。” 季童小口小口喝水润了润嗓子,笑问,“怎么?” “这孩子因为跟你电话突然挂断,觉得大概出了什么事情,先联系的我,”车海把饭盒放进vip病房的微波炉,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述,“然后我就往机场飞奔,联系周韩赵玄雨一个找不着,据后来说当时在封闭技术测试间里没信号。然后我就往机场走啊,琢磨要不要报警让警察去看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在哪个房子。” 季童眉头蹙起来,修长的指尖轻叩玻璃杯,“然后呢?裴佳木找到我?!”未免太不可思议。 “没错,”车海再次双手大拇指一比,“我回去得问问他怎么推理的,他直接打给了你小区的物业,让保安去你家里看,发现你倒在家里没人管直接送医院,周韩先赶到的时候你连输液针头都扎好了。” 季童忽然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力度有些大,发出很大的咔一声,“联系的是哪个物业保安?” 车海愣住,“怎么?” “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的住处,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任何私人信息,他怎么找到我的住处,”季童知道自己住的小区,“物业可不会随便接到什么电话就闯入业主家。” 车海从来了就守着季童,又因为所有相关的都是熟人,理所当然以为,裴佳木因为和季童通话知道了什么,这时听季童一说,也有点儿惊讶。 “老大你在市里有多少房产?”车海喃喃道,他就知道公司旁边的小套日常用和今天出事儿的别墅,似乎还有个度假山庄里的休假屋。 这个城市那么多小区,如果裴佳木没有听季童讲过什么,他怎么找到老大的?   ☆、第34章 逼问 “问周韩他来的时候物业的保安是哪个?”季童扣了一下桌面,看看外面的天色,启明星刚升起来,才凌晨四点多,夏季的晨风透过窗缝带着微凉的露水气息,“不,再等等,等七点半再问吧。” “哦哦。”车海也翻来覆去琢磨整件事。 接下来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季童喝了半碗粥,去洗漱了一下,重新躺回床上。 车海把两个小沙发拼了一下窝着半躺下,“再睡一会儿吧,我定个时间叫起。”他熬了大半夜了。 “好。”季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仰面闭上眼睛。 车海很快睡熟,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小呼噜。 季童躺了半天,睁开眼睛,借着小夜灯看了看,附近没有自己的手机,悄悄起床去把车海的ipad拿过来,连上家里的监控网络查看情况。 从画面里可以看到,当时自己因为疲劳过度手滑摔了玻璃杯,站起来时候眩晕摔倒同时碰翻了铁艺的花架后再也没有动,房间里安静下来。 接着外围的监控接收到动态图画开始工作,保安气喘吁吁一边讲电话一边跑过来,他很迅速地找到隐藏在蔷薇花架里的小铁门进入院子。 再下一个院子里的监控,小保安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露台下面跳着向上看了几下,然后他把手机交给了新赶来的保安,两人径直去了屋门。 这个过程中他们一直都拿着手机打电话,新来的保安毫不犹豫地按了自己家门的密码,顺利进屋,找到了昏倒的自己,120赶到送往医院。 季童反复看了好几遍两个保安进门的画面,放大手指动作,他是毫不犹豫地按了密码,880728、870918,一次正确,很明显,他从哪里知道了密码。 这怎么可能,电话里人告诉他的? 家里的密码锁改装过,可以识别两套密码,一套数字是周韩和赵玄雨、车海几个人知道的,方便在有意外情况的时候可以进入自己家。 这个保安按的,是自己和嘉木知道的那个密码?!! 当然亲近的人中有人知道嘉木的生日,自己的也经常有人庆祝,可是,这几个人据说当时都联系不上。不,联系上了他们告知的肯定是他们知道的另一套密码。 一般人可能会想到密码是生日,这两个密码却是年份和月份互换过的,没这么容易就说中。 本来还打算等到早晨七点多,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季童套上鞋子,拿走了车海的手机到外面给小区物业打电话。 “您好,这里是锦绣庄园物业服务中心,请问……” 季童打断对面的介绍,“我是西区十二栋业主季童,想问一下昨天我晕倒时候送我来医院的保安还在吗?” 这么一个救人的事情保安队长当然回去之后就跟大家八卦了,接线生很快反应过来,“王队长今天不值夜班,您有什么需要吗?” 季童犹豫了下,还是抵不住心里的焦虑,“你们现在可以联系到他吗?我有急事,实在不好意思。” 小区里业主都超级金贵,好事儿都做一半儿了,当然要送佛上西天,接线生笑容甜美,“他就在物业宿舍,我们马上派人去叫他,二十分钟后回您电话,您看可以吗?” “可以,就是这个手机号。”季童挂了电话握拳靠墙站着。 车海从他打电话就醒过来站在他后面,这时走上前拍了他一巴掌,“你躺床上等去吧。睡不着就算了。我们都不指望你能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墓地给自己买个坑,姑且到时候当你的陪葬护卫。” 季童忍不住笑了一声,“瞎扯什么?”慢慢走回床上躺着,脑子里还在反复想那些疑点。 他清楚之前裴嘉木的一点一滴,甚至裴家暗地里那些嘉木本身都不清楚的事情,他都更清楚。所以非常确定,裴嘉木出事瘫痪之后这个人才考到s大,两人没有一丝交集。 不过十多分钟,物业电话就过来了,王队长的声音响亮有朝气,“季先生您好些了啊?” “好些了,抱歉这么早打扰您,实在是我有些事儿比较着急要知道。”季童缓一缓语气。 王队长爽朗一笑,“您太客气了,我进了您家,本来还打算今天找个时间去跟您说一下情况。您想知道什么,问吧。” “当时打电话到物业去求助的人是叫裴佳木吗?您可不可以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尽量跟我说仔细点。”季童挺直腰背。 保安队长有些疑惑,难道两人不是很亲近的朋友?赶紧尽量详细地解释了整个过程,连走之前收拾掉了碎花瓶和地面的水渍其余没动都讲了一遍,末了强调,“整个过程有我们跟分片派出所报备,离开时候是我锁好的门,季先生放心吧。” 季童听出他语气里的疑惑,轻笑一声,“裴先生是我很好的朋友,谢谢你们救了我,等我出院再好好感谢你们。” “没问题就好,祝您早日康复。”王队长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车海一直紧张的等在一旁,见季童放下手机沉吟,凑过去问,“怎么样?” “是裴佳木告诉保安的进门密码,”季童转过脸问车海,“你还记得我那栋房子的密码吗?” 车海想了半天,“大概是020608再反过来这串数字一遍?我很久不过去,得回去翻我的记录确认下。” “你知道的是020609。”季童枕着手臂后仰躺回枕头上,不是自己家的门,所有人都得想一想密码吧,像车海这样专门做相关工作的,都还犹豫许久又记错了。 刚才那个保安说幸好裴先生知道您家里的密码,我们才能很快进去。 静静躺了一会儿,季童翻身坐起,“立刻去给我订最早去c市的飞机,我去办出院,你下楼开车。” “卧槽,你是想死啊?”车海嗷嗷叫着跟他起来窜出病房,“你好歹睡个囫囵觉,睡觉很难吗?” “非常难!”季童看了他一眼,很快去护士台。 车海被他那一眼里面闪亮的光芒镇住,乖乖道,“好好好,你是主子,你牛,老天爷老大你老二!”咕哝着回病房去拿车钥匙。 护士和值班医生当然不放他出院,值班医生拿了病历记录,“您现在是初诊,任何人骤然晕倒无意识一段时间都应该引起重视,明早给您安排了检查……” 季童无奈,“好吧好吧,我回去睡觉。”回到病房蒙头躺下,过了半小时听到外面安静了,悄无声息地摸下楼。 车海带着他一路风驰电掣跑回家拿了证件,两人直奔机场,坐最早班的飞机去c市。 清晨八点,裴佳木一夜好眠醒来吃早点,还琢磨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打电话问问季童的身体状态。 他当然知道自己昨天暴露的太多了,但是看在季童昏倒入院的份儿上,其他的人应该没注意到自己知道密码那一点小问题。 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拖一天算一天…… 以上就是他心里反复循环的词儿。 没等他咽下最后一口白煮蛋,病房门被骤然推开撞到墙上,带着宝宝过来吃饭的裴佳叶吓得勺子掉进粥碗里,宝宝瑟缩地把脸埋进裴佳木怀里。 季童喘着气儿站在门口,闭了闭眼睛调整呼吸,“裴先生,方便和我单独谈谈吗?” 裴佳木想昏倒,怎么这么快?! 接着就担心季童的身体,昨天不是个刚晕倒,怎么就跑到c市来了,眼神瞟到后面的跟屁虫车海,飞个眼刀过去,肯定是这家伙助纣为虐。 “佳叶,你带宝宝回儿童病房那边,该查房了吧?” 裴佳叶小心地看看在场几人神色,倔强地回了一句,“不,我呆在这里不走。”怎么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我揍我哥? “听话,你带宝宝回去,不会有事的。”裴佳木摆摆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碟。 “可是,”裴佳叶盯住季童,“你们找我哥哥有什么事儿?他是病人呢,有事儿跟我说……” “佳叶!”裴佳木声音严厉起来,“不会有事的,回去吧,别吓到宝宝。” 裴佳叶瘪着嘴,期期艾艾磨蹭了一下,见他不改变主意,慢腾腾带着宝宝出去,迅速把孩子交给护士长狂奔回来要偷听,结果重新奔到病房门口五米外就被车海拦住。 “你让开!”裴佳叶四处找空子想往前冲。 车海门神一样,分明不怎么胖,但是脚步错来错去,满走廊都是他一样把路堵的超级严实,裴佳叶怎么都过不去。 不提外面怎么闹腾,病房里,季童和裴佳木面面相觑好几分钟。 裴佳木心里拼命组织语言,琢磨狡辩还有没有用,或者先捂脸比较好,这么丑不想让他看见肿么办?间或觉得超级丧气,觉得事事不顺心,思维一转又想说季童这么奔波也太累了,身体撑得住吗? 吭哧了半天,最终磕磕巴巴说,“季、季先生,内个,你累不累?坐下先休息会儿?嘿、嘿嘿,那啥,你喝水不?或者吃早餐?这儿还有一碗粥没拆开……呃!!” 季童扑过来一把把他按到在床上,好像狮子扑杀猎物那样按住,从上头俯视他讨好的神情,仿佛要看到骨髓里一样仔细地一点一点看。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裴佳木假笑,伸指点住季童的肩膀,“内个,季先生,离太近了,我心脏不太好,您也知道……” 季童一拳砸到他枕头旁边,一字一顿问,“说,为什么知道我家里的密码?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   ☆、第35章 眼泪 裴佳木觉得自己可能有自虐倾向,否则怎么解释季童现在一脸暴怒,拳风扫过脸颊带起发丝的瞬间自己觉得他超帅!! 帅的都不能呼吸了!!!心脏狂跳好像要冲出来!!! 然后他脸色就惨白起来…… 觉察到被自己按倒的人情况不对的瞬间,季童错愕地瞳孔都收缩了下,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按住的是个病人,急忙抬手按了呼叫铃。 医生带着急救人马过来,一巴掌把季童挥开,“为什么又要刺激心脏不好的病人,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谋杀!!” 好在情况并不严重,医生检查了下叫裴佳木调整呼吸不要紧张,就撤离下去开药,要不是范思达赶过来沟通,季童要被一起隔离到医院之外。 一番折腾之后,季童跑过来时候鼓起的气已经再而衰、三而竭,让车海、范思达退出去之后,跟裴佳木两个对视足有两刻钟几乎瞪成斗鸡眼,一直很安静。 大概这么多年以来自己都没有这么蠢过,季童抱胸,阴沉着脸,“老实交代吧。” “哦,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裴佳木悄悄调整呼吸,怎么都觉得防不住季童迅如奔雷的动作,生怕自己再次激动招来医生,“你保证坐着别动!” “凭什么!”季童内心焦虑,有个疯狂的猜测仿佛龙卷风一样在心里翻滚肆虐,维持这一点儿表面的平静已经用了最大的自制力! “不是你来问我秘密的吗?”裴佳木翻个白眼儿,心里因为要用这张脸坦白痛的滴血。 “好,给你十分钟,说不清楚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季童指尖轻轻扣桌面。 这个动作表示他极度不耐烦,果然童童也是看脸的,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内在! 裴佳木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嘴,终究觉得无法面对,最后憋屈地翻身趴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用这张脸真他·娘·的难受,“080918,裴嘉木生日,b大后门银杏大道西边的酒店,顶层套房,你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大童童……”说到最后声音哽咽。 季童僵住,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定情纪念日,或许梦想过无数次的可能发生了,心脏抽紧。 眼前是陌生的身体,完全不认识的脸,宽大病号服下面颤抖的肩膀…… 等了大概半分钟,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比之前瘫痪时候熬不过的疼痛还要漫长,坐在病房小沙发上的人没有动静。 裴佳木面朝窗户翻了个身,背对季童轻轻爬起来抱膝把脸埋到膝盖间,绷着声音努力平静道,“哦,你大概以为我疯了,妄想症什么的。出门去七楼叫个精神科医生给我吧,给你血液的合同还有效,我会履行的。” 季童仿佛被一刀扎醒,跳起来到他背后,手掌伸出去,在空气中来回试探了两下,终于按到肩胛骨都耸起的瘦弱肩膀上,“你、你再说点儿什么,再说点儿……” 特么的说爱我一定是假的,躺平给你的日子都说了,还说个鬼啊!! 本来就哽咽着慢慢渗出来的眼泪一下子决堤,委屈的不行,裴佳木骤然转身飞扑抱住季童的腰,“一睁眼醒来变成陌生人我吓死了,你还问!还问!!还问!!!” 特么的我现在一定丑的突破天际吧,还无理取闹,还哭的超级娘,卧槽,鼻涕出来了怎么办…… 心中委屈的大沙漠里十万头草泥马狂奔,囧脸的一坨坨划过画面,大沙漠变成上面横着彩虹的花海…… 又高兴又想哭,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录了一堆东西,世界末日一样死掉,结果一睁眼就这样,累死所有语文老师都想不出足够的形容词表达这段时间以来的心境。 裴佳木委屈地哭了足有一小时,期间口齿不清地表达自己的委屈、不安、惶恐、高兴、焦虑…… 而季童整个人都飘在空中,久违的有了失重感,开始被扣住腰的时候有些无措地支着手,在裴佳木喊了一句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把人拢到怀里。 记得刚才还叫了医生,怀里的人好像一碰就碎,轻不得重不得,只想揉进怀里化进肉里填进骨里,被他哭的心里酸软似融雪,之前呼啸着冷风的大洞都给填起来。 直到进来送药的护士拿着输液袋闯过车海的阻拦进屋,一进来就被镇住,呆滞地站在一边。 季童抱个树袋熊一样把裴佳木直接扣在怀里,反身坐到床上,让裴佳木趴到自己怀里,举着他一只手腕细伶仃的手去给护士扎针,单握着一只手就心痛的一抽。 护士给把脸埋在季童怀里抽泣的裴佳木扎好针,保持着震惊呆滞脸抿紧嘴,看着季童小心拖着带针头的手,用另一只手抹掉通红眼角里的水渍。 英俊的闪闪发亮的男人,怀里抱着病号服的瘦弱少年(背影),低眉伤心落泪,简直自带忧郁光环和伤心bgm。 小护士心里哇哇狂叫着天人交战,到底是赖在病房里再看一会儿,还是赶紧出门找个人倾诉今天的奇遇。 季童一下一下给裴佳木顺气儿,“我弟弟亲人刚去世,太伤心了,您能从外面帮我把门关上吗?” 伤痛美男的请求,小护士捣住嘴巴,唯唯诺诺后退两步,反身出去,“哦哦,好的好的,没问题!” 裴佳木从护士进门就渐渐收声,只是不好意思把脸露出来,哭的差不多,终于发泄完情绪,似乎连上辈子瘫痪时候的泪都流出来了,心里远远奔走的草泥马又重新跑回来。 眼前没有镜子,脑补一下完全不能直视自己现在的脸在叠加肿眼泡泪痕鼻涕红脸蛋等特效之后的真相,太残酷!! “……我要擦脸……”裴佳木一边打着哭咯一边提要求,瘫痪的时候这样被伺候都习惯了。 “好。”季童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也不松手,直接单手托着裴佳木的屁股抱起来,另一只手拎起挂输液袋的铁架子就要去卫生间。 裴佳木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啃了一口,还在哽咽,“外面人太多、我怕丢人。” 季童顿住,重新坐回去,掏出手机打电话,叫门外的车海,“送三条湿毛巾过来,从门缝里递过来就好。” 病房门隔音太好,以车海的听力也只听到隐约的哭声,智商又不足够拼凑出事情的真相,接了电话眉毛耷拉成倒八跟赶来陪他一起守门的范思达问,“你说里面咋回事?那小子被老大揍哭了吗?” 范思达摸着下巴,刚才护士进出的瞬间他违背季童的命令偷看了两眼,“抱在怀里揍的画风是不是略猎奇?!” 车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 “我们的人生从今天开始传奇度升级了……”范思达打个响指,转身给这家医院的一个“老朋友”打电话,“哎呦,刘主任,小孩儿检查结果怎么样?哦,还没出来啊。这么着,要不您安排护士领她小姨抱着她她再去给营养师看看?嘿嘿,看您说的,爱护祖国的花朵儿,分什么是不是亲生的。您尽量给安排,费用不用担心,孩子的健康最重要。检查一天也没关系。晚上一起吃个饭呗,订您最喜欢的菜系,我听说……” 苦逼的裴佳叶跟车海斗争一刻钟闯不进去,随即被儿科宝宝主治医生叫走,今天是回不来了。 车海看他流畅地打完电话,凑过去,“干什么说话说一半儿啊?!给我解释清楚!!” 范思达细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隙里贼光闪闪,“知道的太多了不好。听哥一句话,蠢人才能命长。” 车海瞪他,“老大会为这个干掉我吗?” “会恼羞成怒让你到蚊虫肆虐的地方二十四小时盯梢……”范思达甩着车钥匙走人,“马上要撤离喽,我去租个救护车。” 车海抹了一把头发,好吧,从小长大的环境造成他根本没有好奇心,爱啥啥,转身去买毛巾拧毛巾。 门被敲响,开了一条缝隙递进来三条毛巾,季童抱着裴佳木迈开长腿两步过去接过来,摸了摸,凉水浸的,虽然是夏天,还是有些冷,重新塞出去,“用热水拧。” 脑洞方向不对,一直以为老大是真身穿越,死也想不到可以灵魂鸠占鹊巢的车·星际科技信徒·无神论者·业余盗墓贼·临时大丫鬟·海同学,屁颠屁颠跑去重新拧了热气腾腾的毛巾回来。 季童接过来,先伸进病号服里给裴佳木擦掉脊背上的冷汗,接着擦手脸,驾轻就熟,除了怀里这个新的型号重量不太对以外,什么都很好。 裴佳木在他伸手抬起自己下巴擦脸的时候,紧张地闭上眼睛,随即又悄悄张开一条缝,睫毛狂抖,就怕从某人的表情里看到嫌弃的样子。 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他至今还记得清楚,那时候他刚刚以身饲虎把某人喂饱,浑身酸痛的爬不起来,心里有点儿第一次过后的空虚寂寞冷,急需温情抚慰,于是蹭过去问,“怎么就选我了呢?” 某人表情缺失地捏住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因为你长得不错。” 抽屉里的情书、电话纸条、礼物从来都扔不完,每星期都会被拦路表白,出门靠刷脸都能活着的裴大少,头一回听人说自己长相的形容词是“不错”,一记八年。 再回忆下如今这张脸……   ☆、第36章 谁疯了? 季童细细给他擦了脸,好像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他蜡黄的脸色以及上面星星点点的没消干净的痘印,擦完了把毛巾丢在一边,重新把人扣回怀里。 姿势是做过上千次的,之前裴嘉木车祸后遗症浑身疼痛,又需要用药,就经常被这样抱在怀里。 裴佳木觉得脸又接触到对方肩胛骨上湿漉漉的衬衫,才悄悄睁开眼睛,果然对着的是自己刚才哭了一缸泪的衣服。努力翻着眼睛向上看,季童表情正常。 正努力着还想再看一眼,结果就被季童低头在眼睛上吻了一下,“闭上休息。” “哦、哦哦!”裴佳木闭上眼睛,只是睫毛还是在不停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季童挫败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效果地威胁,“再继续我就立刻开始算账了。” 轻轻抖了抖,裴佳木不甘愿地用额头抵住季童的肩膀,声音还带着大哭之后的柔软,“湿衣服贴着脸不舒服。” 季童再次重重叹了口气,打电话给外面的车海,“去给我买两件t恤,要最布料最柔软的,消毒洗干净尽快送来。” 车海诚惶诚恐,一边接电话一边对着医院走廊里的白墙假想老大点头哈腰,“十点多了,送衣服同时要不要准备午饭?” 季童翻了翻手机,发一个食谱过去,“拿着去问一下营养师,可以的话从这里面选四个菜一个汤来。” “好的好的,很快就好。”车海一溜烟跑出去办事儿。 季童扔开电话,稍稍跟裴佳木拉开距离,直接把衬衫脱掉扔一边,“现在好了吗?” 裴佳木蹭了蹭他温暖的皮肤,满意地闭上眼睛,哭的太累,之前这么多天心力交瘁,早就累得不行了,眨眼就睡过去。 季童放慢了呼吸缓缓吐气,有太多话想说,太多话想问,现在都不是时候。 想到之前的调查报告里讲到的裴佳木的情况,心里庆幸的无以复加,幸好、幸好当时伸手帮了忙。 否则这副身体只能更累,可能就不只是心肌炎静养这样的程度了,如果当时没有被车海从路边救回来,木木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出现又重新失去。 想都不敢想! 手臂力度忍不住加大,抱在怀里的人抗议地哼哼了两声,仍旧睡得很熟。季童忍不住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虽然不是熟悉的样子,但是、幸好幸好…… 有急促细微的脚步声沿着走廊接近,病房大门忽然砰一下子被撞开,裴佳叶闯进来,还高声喊着,“哥、哥,你怎么样、了?!”石化。 季童光着膀子抱着八爪鱼一样巴在自己怀里的裴佳木,正在用侧脸爱怜地蹭他的头顶,闻声抬头,两道凶横眼神利刃一般射过来。 裴佳叶忍不住哆嗦了下,但是神经足够粗壮,攥了攥拳头一副就要冲过来撕扯的样子,“你把我哥怎么了?” 季童一面伸手去捂裴佳木的耳朵一面用眼神示意裴佳叶安静,“收声,他刚睡着。” 裴佳叶石化在8月明媚的阳光下,觉得哪里不对,“我哥怎么了?” 季童竖起手指在唇边,“嘘!”然后压低声音严厉地训斥,“眼睛不会看吗?他太累了睡着了。” “不是,”裴佳叶说了两个字儿,又捣住嘴调整了分贝,“我又不瞎!他睡觉你抱着他干嘛,你放手!!” “他愿意这么着,”季童不想跟小姑娘吵架,“午饭时候,你过来,给你解释清楚。” 裴佳叶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临时照顾宝宝的护士告诉她检查排队马上就轮到了,要让她过去跟在旁边。 季童举着裴佳木瘦伶伶的胳膊示意了一下,裴佳叶不甘心地又奔出去。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季童光着膀子往后一仰,抱着人靠着被子卷上开始假寐。 接近正午已经有些灼热的夏风吹进来,干燥的同时带着阳光的味道,好像把潮湿的心上哪些霉点子都碾碎吹走了,阴沉了足有一年的坚冰一样的情绪呼啦啦融化,变成清澈的流水叮咚跳跃着绕着心尖子转。 裴佳木并没有睡很久,内心深处好像觉得就是一场梦一样,窗外传来午休时候小孩子的嘻嘻声,他就渐渐醒过来。 抬眼正对着季童有些胡茬的下巴,好像之前车祸后许多个清晨醒来时候的情况一样,被季童抱在怀里整夜不睡的安抚。 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乱让他心脏又是一阵狂跳,猛然撑起身子,手背上的针头一下子错位,扎的他“嘶”了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季童比他反应更快,抬手就要按铃。 “别!”裴佳木拦住他,彻底清醒过来,一戳他的胸肌,“你这样子让护士怎么进来。” 季童拎起旁边皱巴巴的衬衫随便套上,按下呼叫铃,“这样可以了吧。” 还是之前那个小护士冲进来,满面喜色好像发着光,“出什么事儿了?” “乱动手背上的针头跑针了。”季童拖着裴佳木的手伸到她眼前,“出血点都有了,给重新固定一下。” 小护士探头看了看,直接给拔了,晃晃输液袋,“大概只剩十五毫升了,这是补的液体,可以不全部用完,再换针头没必要了。”说着还要凑上来八卦,一双眼睛灵活地在他有一大块湿迹,皱的仿佛抹布一样的衬衫上来回打量,“还有其他需要吗?” “不用,你出去吧。”季童挥挥手。 小护士悻悻拎着输液袋输液管出去。 病房里,季童捧着裴佳木的手给他按住针孔,“还继续睡吗?” “……不要了。”裴佳木没骨头一样重新软回去。 “也好,午饭之后再休息,”季童在他后背上来回抚弄,试图赶紧熟悉这个新的身体,沉吟了下,“不睡谈谈吧。” 裴佳木心里一紧,恨不得赶紧捂住耳朵,但是又不敢动手,只得委委屈屈“嗯”了一声。 季童想了想,没问关键的当时为什么那样做,而是换个比较轻松地,“什么时候醒来的?” 心里算了算,裴佳木诺诺地回答,“……7月6号。” “为什么当时不来找我?!”季童眉头又要倒立,这都8月中旬了! 裴佳木一下子就听出他话里的火气了,更委屈,“这么伪科学谁信啊!”说完猛然反应过来,撑起身子仔细看季童的表情,“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指尖一点外面,“还有外面那个,范思达和车海,看起来比周韩、赵玄雨跟你还亲近,我怎么以前都不知道?!不可能是这一年才认识的?!以及,要抽我的血做什么?老实交代!!” 眼瞅着季童的神色越来越莫名,裴佳木有点儿心虚,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死后重逢,这么快就用这种语气说话,实在是…… 沮丧地趴回去,轻轻蹭了蹭,“好吧好吧,我也不是质问你,可是你竟然有这么多秘密……” 感觉千头万绪,人都好像不认识了!最开始醒来的时候,因为换了一个人太不可思议不敢相认,理由仅仅是存着对这个身体的自卑和对未知的恐惧,万一再一睁眼,又消失了呢? 如果告诉了季童,最后让他再一次失去,不如从来没有过。又有诸事缠身,就一直拖下来了。 谁知道意外发现了季童的另一面,自卑不安里就掺杂了惶惑,越来越大。住院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要给自己心理暗示一遍,季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以前不告诉自己这些肯定是有苦衷的。 要不是季童忽然晕倒,他可能要坚持更久才会选择是否说出真相,每天都怕极了万一以前自己知道的季童都是假的怎么办?! 直到刚才抱住季童大哭之前,他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有些狡赖,但是心里怕的几乎要厥过去,否则怎么会因为季童靠近就激动的心动过速要叫医生。 再后来,说出那个日子,想等着季童再问一句,没想到他好久不动,积聚多日的情绪一起变作灰心丧气,还假装自己发疯了…… 整个表现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想把自己拍到墙上当壁画再也不下来,或者埋到地底不出来,两辈子的黑历史!连知道自己瘫痪都没有这么失控!! 如果不是季童那么快就回抱自己,估计又要被送进去急救一次。 季童神色莫测地盯着裴佳木语无伦次地说“没关系”谴责自己“不好好照顾自己”剖白心思“不是生了你的气”,忽然就长长出了一口气,“故事很长很长的,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裴佳木陡然抬头,眼睛亮闪闪的,在他胸口捶了捶,“真哒,全部?” 季童点点头,把他脑袋按到怀里,闭上眼睛控制住泪意,“嗯,全部!”   ☆、第37章 载体 裴佳木高兴了没一会儿,外面车大丫鬟海敲门,他聪明的很,拉开半尺门缝推进来一个行李箱,然后咻一下退回去把门关好。 季童抱着裴佳木就站起来去拿箱子,被裴佳木一巴掌拍到肩膀上,“我现在会走路了。” 季童不为所动,拖着他浑身肉最多的小屁股颠了一下,“我不想松手。” 裴佳木无语,“输液完了我想上厕所啊,你这样我怎么弄,洗完手才能吃饭吧。” 季童低头跟他对视一会儿,训练自己适应这张微微有些陌生的脸,判断出他是真想上厕所,利索地抱着人去高级病房独立卫生间。 裴佳木领会到他的意图,在进卫生间门的一瞬间拼命扒住门框,一叠声尖叫,“不要不要不要,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季童对付他手段多得很,裴佳木现在的力气和体重挣扎起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鸡仔一般的大孩子,何况又是面对面抱着的,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按住后背,张嘴就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裴佳木脸红的不行,以前瘫痪时候季童什么都给他做过,便秘严重他甚至带着塑胶手套直接用手,但是现在换了身体就不行! 季童知道他喘不过来气儿,松了嘴仍旧贴着唇轻声说,“不许乱动,行不行?” 裴佳木眼睛还红肿着,格外可怜兮兮,“不要,我四肢健全,不行。” 季童叹一口气,“我一分钟都不能忍,就想贴着你的体温,行吗?” 裴佳木心软了,觉得气氛要往悲痛方面去,故意说,“你刚才亲我的龅牙磕到嘴了吗?” 季童一口气被堵回去,忍不住也笑起来,果然是他的木木,之前就算瘫在床上,嘴里也会这样时不时调笑几句。 又忍不住表情恶狠狠下嘴却很轻地咬了他下巴一口,“你等着,牙尖嘴利,有一天都给你治好!” “是得治好,”裴佳木顺着他的语气瞎扯,“否则哪天亲亲你的小童童都能给你刮破皮,生活就太不幸福啦!你说是吧?!” 恨得季童又在他鼻子上咬一口,“别以为这样我就饶过你,等你身体好了,要算的账多着呢。” 裴佳木被他放到地上翻个面踩在他的脚背上,对着小便池,后背又贴近他怀里,笑眯眯的,“算呗,我也得跟你算账呢,有来有往,互相还还借借,这辈子都没完。闭眼!啊!!放手放手放手!!!” 季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掉他的病号服看了一眼就闷笑,捏着粉嫩软绵绵的小木木,“脸没有原来的好,这里还是跟原来一样挺美。” 裴佳木脸上烧起来,使劲儿在他手臂上打的啪啪响,“尿不出来,你他娘的放手,这样欺负我后果你想清楚了哦!” “想太清楚了,反正怎么都不如你擅自做主丢开我严重!”季童不松手。 裴佳木一脸憋屈,这句话从此就是死穴了,纠结着尿完尿,被季童上下摸了一遍,开发出一个以前身体没有的敏感点,折腾的又泪汪汪的。 洗了手在床上坐好,季童从打开行李箱,包装很好的几个饭盒,两件洗干净的新衣服,换了柔软的t恤,继续要抱着裴佳木吃饭。 裴佳木赶紧挡住他的手,“刚才我跟佳叶说了午饭时候跟她解释清楚,说不定她马上就来了,你不要闹。” 季童一挑眉,拨范思达电话,“裴佳叶呢?” 范思达那边有笑声,一听这话笑眯眯说一句,“你把电话给裴佳木,我这边安排好了。” 裴佳木接过电话,听到裴佳叶连珠炮一般问,“哥,你还好吗?没有被人欺负吧,我很快赶回去啊!” 裴佳木听到那边有女人慈和的笑声,还有宝宝回答问题的稚嫩声音,“你在做什么?” “这个范先生忽然说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带宝宝转到b大的附属医院了,然后要跟这边的主治医生告个别,请她帮忙准备一份详尽的病例,本来是说要看租的救护车满足要求不,上了车忽然就把我和宝宝还有医生阿姨拉到附近吃饭了,”裴佳叶边说边换了个安静角落,缩着脖子小声汇报,“哥你那边我晚点儿再过去,范先生安排的这里吃饭看起来好贵,我想去偷偷结账你说好不好?” 裴佳木忍不住笑起来,小姑娘成长挺快的,在医院这大半个月里,她照顾宝宝的同时,跟儿童病房里的老中青三代妇女以及住院部里各科室护士学了挺多东西。 走到哪里大家都喜欢这个虽然有些黑,穿着简单但是满脸笑容又勤快的小姑娘。 想了想,裴佳木交代她,“范先生你大概抢不过,等事情结束了我来安排就好。” “那么哥,宝宝下午还有安排,你那边好嘛?你还没回答我,有没有人欺负你?!医生阿姨很好的,我可以让她帮忙看一会儿宝宝,回去帮你。”裴佳叶握紧小拳头。 “不用,你好好照顾宝宝,晚饭时候再过来。”裴佳木失笑,挂了电话,斜睨季童一眼,“诶,我也是有娘家人的人了。” 季童温柔地在他脑门上点了点,“是个不错的姑娘,好好培养。” 最终裴佳木还是没拗过他,叫他抱着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季童毫不在意病床狭窄,硬是挤在床沿跟他一起睡了午觉。 醒来时太阳西斜,裴佳木觉得好像一辈子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午睡,牵着一直跟他扣在一起的季童的手,缓缓伸了个懒腰,裴佳木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鼻尖。 面对季童睁开眼睛后无奈的笑容,恶劣呲了一下牙,“帮你早日习惯,刚才鼻尖感觉到我额头上的痘痘了吗?” 季童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回忆起二十多天前裴佳木在s大跟他撞见时候那张更加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喷笑出来,笑容越来越大,顺手一把把裴佳木揽到怀里,整个胸腔都在颤抖,“喂,你是不是发现了这张脸之后,很久都不敢照镜子。” 依他对裴佳木的了解,不仅是不敢照镜子,估计会把所有反光面的东西都自动从眼睛里屏蔽掉。 裴佳木十分丧气,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俗气,但是理和情tmd不是一回事啊,搁谁摊上也不能释怀! 一边把季童的手握在手里玩儿,一边忍不住就咕哝了一句,“开始我还想去整容,弄成跟我原来一样呢!后来觉得那样太疯狂了,就觉得把牙齿整整好了。” 季童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牙齿不能咬合,容易龋齿影响健康,是应该整一下。但是,你真应该赶紧去照照镜子,看一眼自己今天长什么样子。额头上只剩下浅浅的痘印儿了,鼻尖和脸侧余一点,其他地方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和你原来那张脸挺像的。” 这回是裴佳木神色古怪,“难道一个人的长相是因为内在灵魂,而不是因为外在的骨骼肌肉吗?因为我换到这个身体里就变得跟我一样?” 说着掏出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看,“竟然是真的,仔细看是跟我以前长得有点儿像,如果皮肤非常好,鼻梁和下颌的线条在硬一点简直双胞胎了。” “说起来,你跟这具身体实际上有点儿关系,”季童总结了下,把裴佳木被拐卖的母亲和曾经那个裴嘉木早逝的母亲的关系讲了一遍,“你母亲那边现在掌权的就是那个被你姥爷抱回来的舅舅,我有证据证明他出身不干净,你曾经母亲的早逝和目前母亲被拐卖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裴佳木完全震惊了,愕然地张着嘴发了一会儿呆,“所以我是占据了自己表弟的身体,换魂儿还挑血缘吗?” “不是魂,是精神体。”看看天色还早,季童索性一口气讲了自己的来历,以及自己为什么要他的血。 “在目前这个世纪,就有假说人类进化的终极可能是摒弃肉体变成永恒存在的精神体。但是在我们星际时代八千多年左右,人类经过不断地研究发现,精神体的存在还是需要实体承载的,当然条件允许可以更换载体,必须这个精神体足够强大。” “这样做也不是无限制的,精神体会因为改变时候的不稳定不断衰退最终消亡。就像我通过一次就没有办法承担第二次的负荷。可能因为这具身体是你的亲人,他的基因序列里会有与你近似的地方,这些地方可能决定了你的精神力运作方式有微妙的共同点,所以它顺利地接纳了你。” 新世界,裴佳木呆滞了一会儿,“那么他会回来吗?诶,这不就是穿越,重生,你以前还死命跟我说不相信,你自己就是个……” 季童抓住他指过来的手指咬了一口,“应该不会,人类花了近万年才进化到精神力可以承担无载体穿梭的强度,在目前这个时代,还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多数人的精神力,和可穿梭的比起来,好像烛火对星光,多半离开身体就消散了。” 裴佳木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安静了好一会儿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忽然揪住季童的脸左右扯了扯,“你来的时候是专门选好了目标的吗?怎么就弄到这么好一张脸?”   ☆、第38章 回家 季童被他扯的表情怪异,无奈道,“怎么就这么在意?” 裴佳木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儿,“还不是某人之前说就看上我一张脸。” 季童仔细想了半天猜出来大概缘由,忍不住扶额,“你没看出来我是开玩笑吗?” “……面瘫着脸这么严肃的开玩笑,你现在这话才是开玩笑吧!”裴佳木在他胳膊上啪叽使劲儿打了一下。 打完发现自己的手更疼,心里悄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幼稚行为,大抵是之前生病的时候被季童照顾的太好,惯出来许多健康时候没有的毛病,连脾性都变得大不相同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聊天到晚上,在范思达不负所托继续隔离开裴佳叶的情况下,单独吃了一顿晚饭,季童死也不走,就跟裴佳木挤在病床上窝了一夜。 第二天宝宝和裴佳木的转院手续做完,范思达神通广大地租了救护车一辆同时捎带了胸外科主任医师一名,护送大家返回去。 另外一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就等这边把两人交接进去。 虽然带着救护车,但是谁也没呆在里面,车海当司机开一辆七座商务车带裴佳木、季童,范思达开另外一辆带着裴佳叶、宝宝和医生。 季童所在的沿海一线城市也叫c市,与这个西南省会的c市虽然读音相同,但是写法不一样,经济条件、医疗水平更是天差地别。 裴佳叶不是白在病房混了大半个月的,对要转到大医院花更多钱惴惴不安,早晨终于看到裴佳木,当即就扑过来。 季童扶着裴佳木的肩膀转了个圈儿,让裴佳叶一下子扑了个空,裴佳叶踉跄几步扶到车门上才站稳,也顾不得季童是签了合同的大金主,一叉腰,“我跟我哥哥说两句话,这位先生能给点儿空间吗?” 季童实在不习惯,瞅了裴佳木一眼。 裴佳木心里偷笑,戳了戳他腰侧,小声道,“你就站远一点,一点点就好,我肯定呆在你视线里。” 季童不甘愿地走出五米外就不肯再多走一步。 裴佳叶叫宝宝先乖乖跟着医生奶奶,拖着裴佳木的胳膊想到站到更远的角落里,脚步刚一动,那边季童大声清了清嗓子,裴佳木也不配合,按住她的手背微笑,“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没关系的。” 裴佳叶简直想呕血,分外明白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 本来之前她觉得二哥超级聪明非常沉稳特别高大上,但是这阵子被病房家长里短熏陶的,再看看二哥面对这几个大城市来的一伙人的表现,根本就蠢的不能直视,简直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又拽了一下发现裴佳木是真心的不想跟着走,裴佳叶挫败地垂下头,极力用最小的声音跟裴佳木说,“哥,我今天又看出院结算单了,还有转院通知单,算了算,就算我有四个肾也不够花啊,心里太不安了,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裴佳木给她的说法逗的笑了一声,“没什么想法,我这儿不是还有俩肾呢!” “谁给你开玩笑,”裴佳叶冲他翻个白眼儿,“会不会咱们上了车实际上不是开往另一个c市,实际上会把咱们拉到奇怪的地方去。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你想啊,在医院里呆着周围都是人,都是良民,咱们还是安全的,一旦出去了就太可怕了。我看了地图的,要开一千六百多公里。会有路段人烟稀少吧?!到时候不是随便开到哪里!” 裴佳叶脑洞开得路子倒是很正常,符合一个警惕的未成年女性的平均水平,只是这想法在知道真相的人听起来就太好笑了。 不光是裴佳木,附近站着的季童,往车上放行李的范思达和车海都忍不住乐了。 车海大嗓门,“我说小妹子,哥把身份证压到你手里你现在到公安局备个案好不?” “身份证还能是假的呢?!”裴佳叶毫不犹豫地顶回去。 裴佳木再次拍拍他的手,学着他用小小的声音说,“之前没有告诉你全部,我跟这位季先生认识好几年了,不是告诉你的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么简单。我连他家里都去过好多次,也在他的公司实习过,对他的为人很清楚,放心吧。” “啊!真的吗?”裴佳叶怀疑地看着自己哥哥,“那么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 女人惊人的直觉啊,裴佳木拍拍胸口,“这个事情我现在不好意思说,可不可以明天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慢慢解释给你听?” 裴佳叶不依不饶,“你确定他不是骗你卖血卖器官?” “为什么总要绕到器官啊?!”裴佳木叹气。 裴佳叶很诚实地掰手指,“我算了算,咱们一家三口就只剩这个最值钱了。” 裴佳木忍不住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总之,听话,到了地方找机会慢慢给你解释,绝对不骗你。” “好吧……”裴佳木磨磨蹭蹭到后面车上安抚宝宝,拉开车门还喊了一句,“你一定要开着手机,就算前后两个车距离只有十米我也会随时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好的,没问题!”裴佳木挥挥手,也钻进车里。一坐下就舒了一口气,“呼,小丫头真难缠。” 季童随即跟进来,从脚底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块温热的毛巾擦脸,刚才有点儿吊着的脸浮起一点笑容,“我倒觉得这样很好,比曾经那些个好一万倍。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们这也算是有血亲了。 裴佳木也跟着笑起来,“是很好,原来这才是兄弟姐妹的含义,老天太厚待我。” 范思达开车引路,车海随后,救护车缀在最后面一起迎着八月的朝阳上路。 车一发动季童就把驾驶座后面的隔板升起来,然后拉开后面的座椅,本来所有人用一辆7座商务就够,但是为了能让裴佳木和宝宝休息睡觉,特意找了两辆车稍微改了下内部各自弄出一张小卧铺来。 裴佳木看他机器猫一样从整理箱里往外拿东西,保温水壶,果汁牛奶,洗净切好的水果盒,小零食,电子书,竟然还有一副牌,连忙制止,“一共一天时间,还要睡觉,中间也有服务站,你这样是搬家吗?” 季童耸肩,“弄得舒服一点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太张扬,而且不知道宝宝和裴佳木的心脏能不能升空,他甚至舍得出钱包个小飞机。 裴佳木无奈,想想他从昨天见面说开直到今天的态度,心里有些酸酸的,趴到他怀里亲亲他的下巴,“你感觉得到我的心跳吧?” 季童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裴佳木继续把侧脸贴到他的颈窝,整个人都贴上去,“也感觉得到体温对不对?”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勾起脚丫踩了踩他的小腿,“喏,每一处都活动自如,虽然不是超级健康,但是医生都说了养得好,不是大问题,对不对?” 季童有些僵硬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是,没错。” “所以,我不是之前那个脆的碰不得的裴嘉木了,这一个是新鲜有活力的,你不要那么辛苦,那么小心翼翼,我舍不得。”裴佳木回给他一个轻吻。 他知道,季童的每一点表现都昭示着他的不安;知道昨晚身边的人几乎整夜未睡一直盯着自己;知道横在腰腹的手臂曾经小心地探过来试探自己的呼吸…… 他理解这样失而复得的诚惶诚恐,自己对他也是一样小心谨慎,恨不得捧着全世界最好的给对方。比如一再强调的外貌,并不是真的自己就那么在意,毕竟不论什么,比起重新回到他身边,都不值一提! 不过是,想给他最好的! 会比他还在意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希望自己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其他人,即便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也说一句,他眼光真好,真般配!而不是,季童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咋滴诸如此类…… 季童听着他慢腾腾的语调,心脏好像被揉成了水,停了半晌,用力的答应,“嗯!” “记住你承诺了哦……”裴佳木咕哝一句,“我睡一会儿。”过犹不及,有一句互相提醒就够了。 三辆车在高速上开得飞快,早晨九点出门,到傍晚的时候就下了跨省高速进入城际公路,一路直接开到b大附属医院,先去儿科给宝宝办手续,等待再次体检后预约手术。 而裴佳木的情况在c市立医院已经得到有效治疗,只需要到胸外科建立档案,之后定期来复查配药即可。 季童仍旧大手笔地直接给宝宝定了单间病房,裴佳叶义不容辞地决定扎根在此,直到宝宝康复出院,所以直接就把行李搬进了医院。 裴佳木一想,也没多久裴佳叶就要开学,到那之前总能找到机会编个圆满的谎话骗她,索性连房子也不给她准备,打算到时候直接连带宝宝一起接回自己和季童住的地方好了。到时候在大家都出去上班上学的时候也好找保姆照顾她。 谁知道裴佳叶越来越不好忽悠,把行李包一丢,揪住要开溜的裴佳木,“哥你去哪儿?回学校宿舍?” “呵,我考虑,考虑考虑。”回学校宿舍季童会疯吧,就那个破环境。 裴佳叶打开自己的手机记事本一条一条看,“学校宿舍你没法养病哒,哥你明天陪我去买个行军床吧,我就在这里陪宝宝。然后咱们按之前想的在学校外面租个小房子,我跟姐姐学过做饭,倒时候带着宝宝一起住……” 妹妹成长太慢也是泪,裴佳木赶忙打断她,“我都计划好了,关键是宝宝,你别操其他心。”边说边跑,落荒而逃。   ☆、第39章 未来可期 终于安顿完,范思达车海两人自己去市里的房子休息,季童带着裴佳木一路回两人外环的别墅。 裴佳木虽然一天睡了许久,毕竟是在赶路,已经觉得十分疲惫,在车上又靠着椅背睡过去。 季童把车开的平稳,在家门口看到周韩的车停在院子外面,也没有搭理,一路直接开到车库,把仍旧没有醒的裴佳木直接把他从车里抱出来往屋里走。 出了车库绕过两道观赏植物,正看到大门口明灭的火星,周韩抽着烟站在门口,听见动静急忙跳过来,“卧槽,你私自出院倒是给我留句话,要不是车海联系,我都要把你当失踪人口报案了。” 季童走进门廊的灯光里,往后退了一步,“闪开一点。” 周韩嘴巴张的能装个鸡蛋,惊呆地看着他怀里抱着个穿宽大t恤运动裤的人,看身形明显是成年男人,只是脸侧埋在他的颈窝看不清,“这、这这……” 季童眼角扫了一眼他,“给我把门按开。这二位是?” 周韩身后跟着两女人,穿干练职业套装,附近的空气中都是她们俩身上的香水味。 周韩被季童的眼神一扫,有些不好意思,“内个内个,公司新来的行政总监和秘书处法务秘书,今天迎新一起吃个饭。本来要送美女回家,这不车海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就……” 所以才没敢直接进屋,本来打算假装找不到人直接带走,没想到这二位耐性好的很,说索性等等好了。 季童收到周韩的眼色,大概知道被女同事缠上了,给他个白眼儿,转脸对两个女同事道,“我这儿今天还有的忙,让周韩先送你们回去吧,改天一起聚餐。” 公司越来越大,这样的同事层出不穷,男女都有,季童对这个并不陌生。 他现在在意的是这讨人厌的香水味和继续说话会吵醒裴佳木。 短发灰色套装的姑娘上前一步,轻轻点了点头,爽朗一笑,“也算是看到传说中全公司第一帅季总长什么样了,名副其实,让我对未来公司生活充满期待,麻烦周总当司机送我啦。” 另一个半长头发的微微垂着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跟着往侧面让了一步,“季总这、需要帮忙吗?” “我自己解决的了,时间不早,回去吧。”季童点点头,从他们侧面过去径直开始按进门密码,始终没有放下裴佳木,也没有介绍是什么人。 周韩好奇的百爪挠心,但是有外人在场又不敢多问一分,只得挥挥手做个请的姿势,带着两个人走远。 裴佳木只在进门的时候哼哼了两声,一直睡得很熟,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自己就翻个身滚进毯子里。 季童看他缩在毯子里只露出一撮头发的样子,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把人带回了熟悉的环境,感觉踏实落地了。 匆匆去冲个澡,出来看裴佳木茫然地坐在床上发呆,见到他眼睛一亮,“我也洗澡。” 季童给他压了压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你这么困,直接睡吧,我不嫌弃你脏。” 裴佳木晃晃悠悠下床,“出了医院回家当然第一件事儿要洗干净,之前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都完全没有机会好好洗澡,我觉得自己脏的可以搓出两斤泥灰。不仅要洗澡,还要泡澡。” 又走了两步,打开卫生间一看,“不对,这把这里重新装修了啊!” 季童阴沉着脸,“不是我,赵玄雨和公司的人趁我不在做的。”裴嘉木离开后有一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厉害,赵玄雨他们劝他换个房子住,呆在这里睹物思人,但是谁都劝不动。最后赵玄雨一狠心,把他骗走大半天,把出事儿的卫生间整体换了。 “挺好的丫,这个色调很活泼。”裴佳木转了一圈,“我原来的浴衣还在吗?” 在,但是不想让你穿,总觉得不吉利…… 季童头发还湿漉漉的,直接跟进去,“我帮你洗,明天把以前的东西都扔出去换新的!今天你就先光着吧。” 裴佳木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的,“全部要大名牌,”戳了戳他睡衣领口里露出来的皮肤,“说说,这一年是不是又挣了许多钱啊,之前有个投资的电影今年上映吧,票房好不好,赚了多少?游戏上线了吗?” 季童抓住他作乱的手,忍不住低笑起来,“要看吗?一会儿把新账户密码告诉你,收入全上交。”又细细跟裴佳木交代这一年来自己做了什么。 裴佳木看他不去琢磨过去的事儿了,悄悄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问了公司的新情况,讲讲以后的计划。 季童对他上学的事儿不以为然,但是也知道他必然不肯从此就用这个新身份让自己养着,“以前学的还不够多?到公司里工作,我又不让人看你的学历,就到当我的助理就好,像以前一样帮我初审签字各种项目书文件。” 季童总裁助理,级别等同于副总,有签字权,算高管。原来就一直是裴嘉木在做,主要是为了能尽量多在一起。 当初车祸之后,他公司里这个职位就一直空了下来。 在季童心里,如今裴佳木回来了,自然还是这么陪着自己。上什么学呢,那样的话,起码每天上课的时间里,两个人是没办法子在一起了。 裴佳木忍不住又翻白眼儿,“这样也太幼稚了吧,你要考虑实际情况,我现在19岁好不好,19!!不继续上学,大学肄业进你的公司就够奇怪了,竟然还当总助,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我!” 季童眉毛一立,“我看谁敢!” “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面也要腹诽你,你是要当昏君啊~”裴佳木昨天被季童抱着上厕所袭击了小木木,现在已经超级坦然,脱了衣服随便一丢,站到花洒地下去冲热水。 季童给浴缸放水,特别苦恼,心里也知道自己有点儿犯蠢,如果这样就让裴佳木呆在自己身边,他会面对巨大的压力。他不是小孩子,自己也不是全能神,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不说别的,办公室里头的人给点儿小绊子就够人受的。 裴佳木淋湿了身体,先搓点儿沐浴皂,看他盯着自己发呆,大喇喇叉腰,“看看我这排骨,这二两肉,不够你们公司那些千年狐狸几口的,你忍心?” 被季童恨恨捞过来抱住,在他全身唯一肉多的屁股蛋上抽了一巴掌。 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是因为他手上和裴佳木身上都湿漉漉的,发出了响亮的啪叽一声。 裴佳木脚底下一软,给他肩膀一巴掌,“发什么疯?你这是得寸进尺知道吗?昨天之前,你想到过我们会这样重逢吗?做人不能太贪心,现在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季童把他抱住亲了亲他的鬓角,“你说的对,能这样已经是大惊喜。” 裴佳木笑嘻嘻回亲了一下,“嗯,上天垂怜你。” 两人打打闹闹洗完了澡,期间险些擦枪走火,鉴于裴佳木的身体状态,季童站起来要冲冷水,被裴佳木用无兄弟照顾了一番。 季童抱着他一通乱亲,裴佳木给他亲到痒痒肉大笑起来,“喂,你再继续我用龅牙咬你哦~”还用很大的声音嘀咕,“什么脸你都下得去嘴,也太不挑食了。” 闹腾够了,季童给他端了牛奶,吃药,裴佳木很快就睡过去。 而季童抱着他借着床头小灯又看了半夜,想想今天在浴室说的话,想想两个人过去的经历。 表面看起来,是裴佳木一直被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知道的亲近的人随便哪一个都要说自己是二十四孝男友,告诉裴佳木他占了大便宜,告诉他自己是打着灯笼找遍全世界也没有的好男人,告诉他自己的付出值得他以命相报。 但是季童自己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一年前裴嘉木刚离开的时候,他曾经很不得干掉所有这样想的人。 每一个对他说,你看他是为你好才离开,你要接受他的好意好好活着呀。每一个对他说,逝者已矣,你对他付出良多,应该没有遗憾了,向前看吧…… 屁!你们知道个鬼!!他当时每一天都想对那些人吼:我们过日子谁付出多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言语才是杀人的刀,如果不是你们这样说,他心安理得的自私一点多好?!你们都是凶手!! 裴佳木才是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人。他了解自己的任何一点点内心变化,把自己从身处异界的荒芜中捞出来,让自己知道,就算换一个世界,自己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曾经的那个裴嘉木,是自己安稳呆在这个世界的绳索,是自己心灵宁静的镇定剂。 没有裴嘉木,他会变成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机械完成任务的工具。 就算当初瘫痪,他也从来没有向自己哭天抢地,直到离开,都努力平静微笑。而这一回,他遇到困难从未想过要依赖自己,而是很快做了计划努力生活。 昨天那一场痛哭,是季童认知裴佳木近十年以来,唯一一次见他失态。 但是哭过之后呢,他很快又拾起本能,照顾自己的心情…… “笨蛋!蠢得没有救,”季童拂开他额头上的一缕碎发,极轻极轻落一个吻,“继续这么蠢,我可就不忍了。” 必须、打屁股……   ☆、第40章 新宠 裴佳木睡了重生以来最踏实的一个觉,早晨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身周暖暖的温度,皮肤贴着的柔滑床单和背后某人的皮肤,再动动手脚都灵活,还没睁开眼睛嘴角就高高翘起来。 季童在他稍微有动作的时候就醒了,他在东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才睡着,但是精神上太满足,睡眠效率就特别高,仅仅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也让他睁开眼睛就神采奕奕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季童想低头要一个吻,裴佳木偏偏捂住脸,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最近我吃好多药,早晨起来嘴里味道不好。” 季童喷笑,“臭死也不嫌弃你。” 裴佳木怎么都不妥协,在床上翻滚了两下,麻利地爬起来就去洗漱,叼着牙刷探出头,“要吃你做的培根煎蛋,烤馒头片,杂粮粥。” “没问题!”,这中西合璧的吃法,季童摇着头乐呵呵下楼,一打开冰箱,僵了僵,里头只有啤酒、苏打水各种矿泉水,再翻一下壁橱,角落里可怜兮兮几包泡面…… 一年以来他就根本没开过火,吃的人不在了,哪还有心思做饭。流理台下面柜子里的干货长毛的长毛虫蛀的虫蛀。 裴佳木刷完了牙,打开衣柜,看一眼自己曾经的衣服,就算季童不要都换掉,现在也穿不成,两个身体,身高差的不算远,但是体型完全差一号。 上一个可是从少年时代就坚持运动锻炼出来的好体格,这一个完全就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幸亏只有十九岁大概还能长。 撇了撇嘴,最后挑了一件季童的运动裤和t恤穿上,裤脚挽了两圈,t恤盖住屁股,拖拖拉拉下楼来,走到一楼餐厅门口,抽抽鼻子,诶,没有香味? 季童动作这么慢?! 裴佳木探头,看到季童对着空柜子发呆,心里一酸,嘴上却笑出来,“哎呀,某人大话说早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季童又忍不住叹气,开始抽出垃圾袋把柜子里一年没见天日的食材调味品配料扫进去,“出去吃吧,去老锦记吃港式早茶,然后我们大采购。” 裴佳木乐的配合他,也过去帮他收拾,“我要先给佳叶打个电话,一会儿去看她和宝宝。” 季童直起腰来给他捋了捋呆毛,“我安排车海跟着她,范思达会安排市里的儿科胸外科专家会诊,看需不需要增加检查项目,最后根据结果拿出治疗方案后你再去也不迟。” 佳木有了亲人他是很高兴的,可是这种彼此的世界里插入了两个重要人物的感觉让他有点儿不太爽。 “诶,刚到陌生城市第一天我就不出现,佳叶和宝宝得多担心。”裴佳木当然不愿意,到现在他还记得裴佳叶第一次出现在s大校园里见到自己时候那双惶恐的眼睛,以及她在火车上毫不犹豫把所有身家都交给自己的样子。 “你担心自己吧,这样子怎么出门。”季童无奈,一指他脚底下,“裤脚掉下去了。” 裴佳木尴尬提提裤子,嘿嘿一笑,“我还是先换回自己的衣服好了,你去丢垃圾开车,我只打个电话,今天先不去看她。” 季童满意了,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叫车海给他们准备特色早餐。”发完短信迅速拎着垃圾袋出去。 裴佳木换了自己穿来的地摊货t恤短裤凉鞋,坦然地跟季童一起去吃港式早茶。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季童的手机就不断被夺命连环call。 昨天周韩晚上在这里看到他抱了个人回来,还是个男的。送女同事回家的路上已经憋的心慌,回到自己家径直跟通讯录里某个组的人挨个打电话打了两小时。 要不是因为考虑到季童前头才疲劳过度昏倒住院,这群好奇的抓心挠肺的人能深更半夜打电话来刺探情报。 忍到今天早晨已经是极限。 季童接第一个周韩电话的时候,还很淡定有耐心地回答,“不是随便谁……没有去夜店……我改变主意了,向往新生活是对的……没错,就这么开始……有机会带给你们看看。” 再接赵玄雨的电话就是一句,“去问周韩。” 等到第三个第四个人的时候,就冷冰冰丢过去一句,“我记得总裁的私生活好像和你们的奖金不挂钩。没错,我重新恋爱了。” 裴佳木坐在后座,第一个电话的时候他是屏住呼吸凑过去试图听对话,听到最后有些忍不住勾起嘴角。等到第三个第四个的时候,已经开始捂着肚子拍着靠背狂笑。 季童语气冷冰冰的,嘴角也是翘着的,“不要笑了,反正没法解释清楚,就让他们认为我有钱任性好了。” 裴佳木脑补了一下,嘲笑他,“风一般善变的男子,前天还因为怀念旧爱夜不能寐疲劳过度昏倒,今天就找到新欢了。根本就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哈哈哈,要不要找一个‘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对你’的理由说服大众?” “我这是为了谁啊?!嗯!”季童松松握着拳头对着后视镜挥了挥。 裴佳木笑了一会儿,挺认真的拄着下巴,在后视镜里跟他对视,“咱们俩得认真编一套话,应对外界解释。” 实际上真说起来,敢打探这些事情的人,两只手加起来就数的过来,都是曾经和季童、裴佳木做了许多年朋友的。 过去那么多年,不能互相理解的早疏远了,毕竟这个社会还是有许多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们的。至于更广大的那些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反正也管不过来。 “不需要特别解释,”季童安抚地拍了拍他扒在驾驶椅背上的手,“就让他们认为我伤心过度之下移情了好了。只是这样要委屈你了。” 穿越重生这样的事情,除了车海和范思达两个带了芯片肯定不会背叛的人,就连裴佳叶也不能知道。 让大家理解为季童找了新欢最容易。但是这样的角度,裴佳木就不得不忍受许多诟病。细细想一下,都姓裴,名字读音一样,本来就有血缘关系,轮廓五官有几分近似,内里的灵魂是同一个,大概以后因为行为神情类似看起来会更相似。 但是两个人表面看起来差异太大了,一个山村里出来的学渣大学生,一出现的时候,连脸蛋都谈不上招人喜欢。而另一个是英俊多金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等以后治好了痘印,再胖一点,说不得牙齿整好了,会连带着稍微改变一下下颌的样子,裴佳木觉得,肯定有人说自己恬不知耻刻意模仿前裴嘉木。 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多数人会做出,并且倾向于相信认为裴佳木使了什么手段,一定是被包养的,有什么内幕交易之类的猜测。 绝不会直白的认为季童就是“瞎”!就是真“喜欢”! 季童想想都心情不好…… 裴佳木一耸肩,“随便他们说什么,我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以前我也没少听乱七八糟的话。” 出身世家的少爷,美貌才高,是个基佬也就算了,还找了个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还一看就是被压的,传出去的猜测和流言一样不堪入耳。 “唯独需要在意的是佳叶,不知道她会怎么想。”裴佳木后仰,靠着椅背上拄着脑袋琢磨。 当了这么多年少数人群,他们见过的事情多了。极少表面开明支持的亲人尚且要暗地里焦心流泪,幻想着有朝一日孩子能回归大多数。 而绝大多数人,尽管原因各不相同,都是激烈反对。斗争过程千奇百怪,就有一个共同形容词,惨烈!结果必然两败俱伤。 而冲着裴佳叶对裴佳木的信任和亲情,裴佳木不可能忽略她的感受。 这一点季童倒是比他想得开,“佳叶年纪很小,刚离开小城,对世界的认识还在建立中,如果正确引导,应该可以变得更加包容。这个事情交个我吧,你放心好了。” 这是要给无知少女洗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裴佳木在心里吐个槽,“好歹是我妹妹,你控制好分寸哈。” “我什么时候办事儿让你操心过?!”季童又有些不满,从此就有跟自己争长短的人了。 车走外环绕城公路,不怎么堵车,开到茶餐厅不过半小时,时间不算晚,餐厅外面的停车场已经满员。 耐心等了十分钟才等到一个车位,季童刚要倒车进去,前面飞速滑进来一辆大红色小跑车,一个甩尾进库,飞速地占了地方。 季童开车一向沉稳,刚才调转车头速度也慢,见车位被占了,就双闪示意停车场引导员,让他再给自己找个车位,接着就默默挪到路边去了慢慢等待。 自从裴佳木出事儿,他开车的时候脾气好的跟修佛的老和尚有一拼,还增加了许多别扭的习惯,比如如果是裴佳木坐车,绝对不能坐副驾驶。只是因为车祸的瞬间司机会条件反射打方向盘保护自己,副驾驶更危险。 大红跑车里的人本来等着季童下来质问自己为什么抢车位,谁知道等了五分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当即气哼哼下车,走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换成愧疚心虚,敲敲季童的车门,“哎呀,果真是季先生,我刚才太着急找车位,不好意思了。”   ☆、第41章 苍蝇和老鼠 特么的冤家路窄,裴佳木在后座皱起眉头。 裴思琪,前裴嘉木便宜爹的、四或者五闺女,二十一世纪儿女多过一只手的,还都不是同一个妈,老头子也算是个奇迹。 裴嘉木作为正妻生子,却不是老大,上头有男、女同父孩子各一,底下陆续生的数不过来,估计裴正诚自己都不清楚一堆孩子各自多大年纪。 裴妈根本就是生生憋屈死的。 裴正诚对自己子女这件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家里有钱,养一个孩子不过是多花一点钱的事儿。 裴嘉木记事儿以来,自裴妈妈去世之后,每隔一两年就有抱着孩子跪到大宅门口泪涟涟哭泣跪求只希望孩子有个好的成长环境的女人。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成为裴太太。 可惜裴家老太太不是这么容易忽悠的,孩子想要好环境,没问题!去验个dna,是我家的从此就留下了,不是的哪儿来滚回哪儿去,不过不管孩子是不是我家的,你们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于是裴嘉木小时候的生长环境只能用一个词儿形容,群狼环饲。 裴家从前朝中期就发迹,战争年代散尽家财站对了位置,建国后随着经济发展的大潮又重新起来。 到裴正诚这一辈儿,亲生的兄弟三人一个妹子,老大老三裴正则裴正声从政,小妹裴正紫搞文化产业,裴正诚管理家里生意。 还有堂表兄弟姐妹好几个,各自有来头,根本就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家族。 算是各个风生水起,其中唯有裴正诚管不住下半身,可惜人家是个商人,又妻子去世多年单身,难道还不许谈恋爱,谈恋爱意外有了孩子很正常,每一个孩子他都负了养育的责任,攻击都找不到点。 何况他做生意手段高杆,到了生意场上,因为猎艳经验丰富,自诩段正淳一般的人物,还颇受一些猥琐大佬的推崇,算是个不错的谈资和花边。 到裴嘉木二十岁跟季童在一起跟家里闹翻,也就是裴老太稍微管了一下。 可惜他妈当年就不讨喜,他小时候也不讨喜,家里孙子太多,别说裴正诚那一窝,裴正则家里一对龙凤胎,裴正声家里的独子都养的争气的很,根本不缺他这一个。 老人家稍稍心塞一下孙子变基佬,裴嘉木自己还没怎么努力,其他人先敲边鼓帮他说服老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弄出裴家了,毕竟竞争对手少一个是一个! 当年裴嘉木不计较,毕竟求仁得仁正相宜,没想到他不在乎,但是别人不这么想。 裴正则和裴正声家里孩子除了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一些股份野心勃勃想要更多,裴正诚的一窝崽子从小时候就明争暗斗。 裴嘉木躲得远远地,可是真金不怕火炼,跟着季童一起创业日渐做大,高科技产业起来得快,名气炒的响,青年才俊白手起家,上了报纸新闻,说出去闪闪发光。连生意场上见了家里曾经的故交长辈,多数都要看着他说一声可惜。 日子久了,名声传回去了,就有人见不得了。一场车祸,葬送几乎所有…… 裴嘉木当时睁开眼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一个星期没说话,接着是痛苦的恢复期,漫长的病痛,到离去,没有时间和精力关注狂欢的小丑。 曾经因为时间太宝贵,报复成本太高,虽然不甘但是也只能放弃。但是如今嘛,裴佳木冷笑一声,既然你们蛇鼠一窝,一个一个都别想逃掉。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一窝鼠辈奸懒馋滑占全的性格各有偏向,这一个裴思琪是其中翘楚,往好了说是八面玲珑,实际就是墙头草四面光,哪边的好都想卖几手。 回忆一下曾经少有的见面,这是少有的每次遇见都会笑眯眯打招呼,到了离开裴家之后最多躲着走但是没有当面挤兑的人之一。 开始大概出于尽量不得罪人的行为习惯,后来等季童越发起来了,她的心思就莫测了。 裴正诚儿女多,各个都养大,愿意念书送出国花钱干脆的很,愿意创业小给一笔资金,其余的给房给车有点儿零花,再多就没有。 老家伙好色成性这么多年,还稳稳立住,实际上精明的很,裴家偌大家业还是要选个真能干的。 比如裴思琪这样的,平日借着姑姑的公司圈子和裴家的姓氏混在文化圈打打酱油,装一装名媛淑女文化人。 实际上女孩子没什么经营能力,头脑不怎么样,虽有一张脸,念了个勉强拿得出手的学历,但是母不明出身太寒碜,联姻都没有好家愿意要,最后就是给个房子车子小铺子收租补贴点零花钱。 就算她想要找个能干的女婿,也得真拿得出手裴正诚才会愿意扶持,否则本家子侄且顾不过来,不少一个半子。 ……季童,就是个真拿得出手的。 不仅能力身家拿得出手,更好的是没有家族拖累,孤儿一个六亲不靠,到时候只能跟自己亲近。 裴思琪可是听过老家伙醉酒之后念叨,裴嘉木要是个闺女也好,嫁出去选个这样的主不算亏本。 曾经裴嘉木对她曾经没什么恶感,罪魁祸首是死老头,这一群小崽子,没犯到自己头上他根本不会搭理,否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别干正事儿了,斗极品能忙死,根本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到裴思琪三番五次凑上来,动辄跟季童单独偶遇,裴嘉木和季童两个再迟钝也感觉出情况不同了。 季童当时还调笑裴嘉木,“那边一家子性格能凑一本反面形容词词典。” 说是想了这么多,不过是电石火光时间,裴佳木坐在后座看季童不耐烦撇过头当没看见拦在自己车头里的人。 可惜裴思琪不甘心,又走到侧边敲了敲车窗,“季先生?” 季童把车窗打开一条寸宽的缝隙,“有事?” 裴思琪巧笑倩兮,“好像我抢了你的车位,要不你把车给管理员停,一起进去吃个早茶?” 看到季童眨眼要关上车窗,裴思琪倒是有胆,做了漂亮水晶指甲的手直接就伸到缝隙里扒住,“这个点儿来这里就是要吃早茶吧?相请不如偶遇,季先生何必这么不给面子?就算是熟人,遇到了也要坐一桌聊两句的。” “我跟你不熟!”,可惜季童压根不是怜香惜玉的主,虽然不会用力关上车窗夹住他的手,也猛然发动汽车往前一窜。 裴思琪穿着高跟鞋被带的险些摔倒,气愤地跺了几下脚,忽然注意到后车窗开着一条缝隙,里头似乎有人影,顷刻间又姿态端庄起来,施施然再往前几步,想继续说点儿什么。 车里头裴佳木一拍季童的座椅,“不在这里吃了,走!” 季童也生气得很,“出门忘记看黄历,我到外面外带窗口打包个食盒,我们一起去看佳叶和宝宝好了。” 一对比裴佳叶简直是世纪好妹妹! 车子一溜烟开走,留下裴思琪站在尾气里呸呸跺脚,她自己的车里另一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跟她打扮类似的娇俏美人。 黄莉莉捏着小巧的手包凑过来,眼里都是嘲笑,嘴上却温柔担忧地问,“季先生一直这么忙啊?” 这也算是给了个好台阶,裴思琪噔噔走回去拉开车门拿出自己的包包往肩膀上一甩,想想刚才自己站在车边跟季童说话的时候是背对自己的车,黄莉莉应该没看到具体说了什么,当即昂起小巧的下巴,“算了,都是大忙人,谁稀罕跟他一起吃早茶,走吧,上面都该等着了吧?” “哎呦,季先生年纪轻轻有这么大的成就,当然忙的啦。”黄莉莉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想起今早听到的那个传闻,笑眯眯地闲聊着一起进了茶楼。 另一边,季童跟裴佳木拿了食盒一起去医院,裴佳木继续趴在驾驶座后背上,“昨天都没说这群讨厌的苍蝇最近都怎么样了?快给我说说,我要挨个拍死他们。” 季童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刚才还担心他又生气,“怎么?以前不是说懒得跟他们计较。” “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这样的垃圾身上当然不行,但是现在不一样,新的开始要心情舒畅,谁让我不高兴,我就叫他们哭瞎眼!”裴佳木握拳。 他一向想得开,知道什么最重要,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 转了两下眼睛,裴佳木探头在季童侧脸吻了一下,“今天这才是个小耗子,另外那些大老鼠,可不是我不想计较他们就能善罢甘休的。” 季童从后视镜里对他笑了一下,“随便你,车海和范思达都逐渐能顶事儿了,很好用,如果需要我还能找更多。” 裴佳木就更高兴了,舒服地靠回椅背上,自己琢磨了一回,忽然忍不住笑起来,“哎呀,刚才我还说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到无聊的人身上不值得,忽然想起来,我现在19岁呀,哈哈哈哈,花十年折腾他们我也才跟上辈子一样大。” 季童知道他给自己宽心,暗示他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郁闷,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不仅是这些小杂碎,我势单力孤,想把我手里这些下金蛋的鸡弄到手的人可不在少数呢,每一个都够你折腾的。足够你操心且开心。” 裴佳木腾一下子又扑到椅子背上按住季童的肩膀,“放心吧,美人,以后我会守护你哒!”   ☆、第42章 嫂子? 季童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后视镜,“以我这张脸,当得起你这一句‘美人’。” 裴佳木从椅子后面两侧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揉捏了一下,“你今天是不是比过去一年笑的都多?” 季童嘴角的笑稍微收了收,“是啊……” 裴佳木微微抬起身子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两手食指点住他嘴角往上一拉,做出个大大的笑容,“我也是,这几天和过去好几年笑的一样多。” 季童微微侧了侧脸亲了亲他的指尖,“以后会一直都笑这么多,好了,乖乖坐回去,开车不要作怪。” “肯定一直笑这么多!”裴佳木用力点点头,坐回去,安静了没有一分钟,又问季童,“这一年多来以来你查了当初的事情吗?我觉得车海、范思达挺厉害的。” “嗯,他们俩的底细写出来能演好几季美剧,”季童见他兴味盎然的样子,右手稍稍放开方向盘做了个v的手势,“可惜我就只有两个这样可用的。” “两年多前的时候我就想追查事情了,但是当时车海、范思达两个都在盯着不同的任务目标取血,不能间断。其他人我不放心,只委托了市面上的侦探弄了点儿表面证据。” 那些证据,裴佳木是见过的,没有一条够伤筋动骨。 “其实不用查了,”裴佳木想了想,“总归就是那几个人,就我们知道的情况来说,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索性也不需要精确打击,刚好多了十年光阴,干嘛不挨个揍一顿,忍他们很久了。只需要控制程度,叫他们各个罪有应得,当一回义务警察好了。” 季童又忍不住笑起来,配合他闹腾,“你这是想当城市警察啊,要不要我像钢铁侠蝙蝠侠闪电侠什么的那样,给你弄点儿高科技装备。” 他不说这话也就算了,说了裴佳木就忍不住吐槽几句,“诶,这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你说你来的那个地方,人类都飞出银河系了,还见过外星生物,结果你混到现在还需要给代码修bug,也没有把汽车改造成能飞的,未免太low了吧。” 季童无语,“那现如今人类也能飞上月球了,太空里也有面积不小的空间站了,你觉得这里一个人回到三千年前他能练出精钢不?” “你说的太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裴佳木耸肩,自己笑了一会儿,“那么你当初是干什么的?” “……”季童沉默了好一会儿,“开机甲。” “哇哦~”裴佳木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像高达那样吗?” “大概思路是对的,人类现在想象力就很不错。不过我的那个世界历史和这里有一点不同,人类的素质更好,进化出精神力,并且在太空中发现了高浓缩的新能源,才能实现构想。”季童虽然不太想回忆过去,但是裴佳木兴致勃勃,谈话方式意外的让他放松,就大概讲了几句。 季童在曾经世界的日子好像并不特别幸福,裴佳木敏锐地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就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好吧,听概括就很复杂了。等你有空了再给我讲未来的故事好了,说不定我可以把你的故事写出来去当个作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总是这么体贴,季童心里软了软,“是挺不错的,说不定还能拍成科幻片,不过呢,还是要先把当下的事儿做好。” 两个人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很快到了医院,裴佳叶正带宝宝等着拿ct检查结果。 在之前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宝宝的情况并不严重,年纪小,术后好好照顾,以后会和普通孩子无异。 不过那次检查毕竟是近二十天的事情了,宝宝当时高烧生病,这一周已经完全恢复,手术方案必须依据最新情况定。 裴佳木反正没有事,索性整天陪在医院里,下午亲自参加了专家会诊,确定宝宝只需要在腋窝下方开一个小口进行微创手术就可以,省去开胸这样的大创伤,以后会恢复很快。 得到这个结果,所有人,连带最近和宝宝接触比较多的车海、范思达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裴佳叶紧绷了大半天的小脸终于扯出个大大的笑,等拿到了手术日程安排,更是把孩子丢给裴佳木,蹦跳着立刻去问了管床大夫和高级护师照顾宝宝的禁忌,花了近一小时记了三大页纸回来。 一进病房,就看见宝宝坐在病床上跟裴佳木一起用pad看动画片,养的白皙圆润了些的小脸上带着两朵腼腆的笑花,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乖乖叫,“小姨。” 裴佳叶忍不住扑过去一边亲了一口,“哦,我们宝宝最乖,很快就再也不会生病了,哈哈哈~” 亲完了抱起宝宝翻身坐在床上,眼神一转,注意到旁边那个大号障碍物,嘴角一收,笑容板正了许多,“季先生今天一直跟着我们,您不需要上班吗?” 季童笑的很官方,“我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哦~”裴佳叶来回在裴佳木和他脸上看了两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全天精神头都在宝宝的检查结果上,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拿到可怕的结论,连鞋子都穿反了半天,直到中午被车海看到嘲笑才调换过来。 基本都没发现她哥跟季童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只是女孩子的第六感仍旧让她敏锐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气氛有点儿怪怪的。 这种难言的粘稠气氛让她觉得分外不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她可以肯定季先生没有恶意,但是他肯定不喜欢自己。 如果说当时在老家c市那边第一次见面这位先生的态度叫陌生人恰到好处的客气的话,这一天的感觉应该是,熟人恰到好处的疏远。 车海和范思达都自来熟的开始叫自己佳叶和小叶子,这位先生还一本正经地叫“裴小姐”。 这几天从探病陪房的妇女嘴里学了许多东西的裴佳叶,无比确定,“小姐”可不是一个善意的尊称。按照曾经c市病友胡大妈的教导,面对这样的称呼,应该回一句“你才是小姐,你们全家都是小姐!” 但是他又让车海对宝宝很好,帮自己家解决了很多大问题,裴佳叶想来想去,简直除了肾不做他想,最后咳嗽一声学着隔壁病房小电脑上的电视剧里人物端起态度问裴佳木,“哥你能单独跟我说会儿话不?” 裴佳木就看自己妹子一双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灵活的恨不得从眼眶子里飞出来。 只是她毕竟见识有限,家庭关系奇异,仅有的榜样姐姐也境遇凄惨,小地方学校里老师对早恋畏如猛虎,以至于她连正常男女恋爱应该怎么相处都没见过,根本没把两个人的关系往那上头想。 再看季童,望着天花板偶尔抽空对宝宝做个鬼脸逗孩子,就跟完全没看到裴佳叶的眼色一样。 有娘家人的感觉虽然很窝心,但是也怪麻烦的,裴佳木忍着无奈的笑戳戳季童,“你出去十分钟。” 季童眉毛皱起来,缓缓吐了口气,“就十分钟?!” “就十分钟。”裴佳木肯定地点点头,看着他站起来出去轻轻关上门,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裴佳叶,“说吧。” 裴佳叶吭哧了一会儿,想不出用什么词儿能准确形容那种粘稠奇怪的气氛,最终还是那句老话,“这个季先生人很奇怪,我刚才又问了护士长,她说宝宝这个手术几万块就够了。这边不愧是大城市,饭店里端盘子的一个月还给三千多,洗碗工资就更高了。咱们花了季先生多少钱想办法还给他呗,你说他这样万一要是个神经……” 裴佳木先开始是低笑,后来忍不住大笑,眼角往后瞥了一眼,门的缝隙和刚才都不样,某人估计正憋屈的偷听。 “不是的,季先生是很不错的人,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我认识他很多年了,知道他的为人。” 裴佳叶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她这个年纪正是中二期,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正确。虽然迫于生活的磨砺压迫收敛了大半骄傲,但是因为在学校里成绩优异被老师宠·爱,到底还剩了许多底气。 在季童这件——凡是有脑子的人都觉得不大对劲的事情上,裴佳木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她的意见,小姑娘心里很不痛快,探手去拽他的胳膊,“是不是都已经抽了你的血了,让我看看针孔扎哪里?” “哪有那么快,我还吃着药呢。”裴佳木飞速缩回手,他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裴佳叶脸一沉他就看出为什么来了,想了想,跟一个半大孩子纠缠没意思。 而且季童是孤儿,他现在也算孤儿,裴佳叶和宝宝就算是两个人最亲近的亲人了。 最难得小姑娘品性不错,智商也不低,值得培养,要是一直在她面前演戏,也太累了。 想了想,裴佳木试探着说,“我喜欢一个人。” 裴佳木还举着的手就顿在半空,这话题跳的未免太快,“啊,给我找好嫂子了吗?什么时候带来跟我和宝宝认识认识呗。” “哈?”裴佳木呆滞,反应要不要这么顺畅自然。 “可是这跟季先生的事情没关系吧?你不要转移话题。”裴佳叶捧脸坐在裴佳木对面,“咱们镇上像你这么大的男生有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呢?” 我、这么、大?!老子不是才十九?!   ☆、第43章 婆婆范儿 裴佳叶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他的震惊,“我有好些个初中同学,初中一结束或者都没念完就不上学了,然后回家就相亲撒,好几个今年都怀孕,老公都跟她们差不多大。” 妹妹的常识教育好像更重要,裴佳木纠正她,“这样是不对的,既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对身体健康不好……” 裴佳叶挥挥手,“我在省城儿童病房呆很久啊,哥~早就知道这些道理啦,没文化的愚昧人群才会这样做,不符合优生优育。我就是表示一下,你有女朋友我也不会介意的,不要生娃,这个年纪有女朋友很正常哒。” 咱俩到底谁是哥哥?为什么我妹妹才十七岁就有婆婆的款儿了?!儿童病房里的陪床阿姨奶奶到底都教了她啥?!! 裴佳木心中咆哮,晃晃脑袋,觉得自己需要清醒一下,先挑个角度循序渐近说:“总之吧,我喜欢上一个人,然后确认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哦,”裴佳叶脸色也严肃起来,这个问题是比季先生的态度好不好重要多了,“你咋知道的她不能生了?在哪个医院检查的?” 裴佳木说出来松一口气,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就“噗,咳、咳咳咳!” 喷了裴佳叶一脸,呛的惊天动地!病房门的合页发出了惊人吱吱声。 裴佳叶没顾得给自己擦脸,先看宝宝,发现小家伙就额头上溅了点儿,也没吓到,兀自捏着一片山楂片吃的挺高兴的,才把她放一边,手忙脚乱给自己擦脸。 一边擦还一边唠叨,“不是我说你,哥,你前些天的稳重都到哪里去了呢?不孕不育的治疗广告街上好多好多,你看这个大医院儿科这么好,治生孩子的科肯定更好,从现在开始治疗,等到你们结婚了就可以生了嘛……” 裴佳木顺过来气儿,耳朵边响着裴佳叶的唠叨,有些心虚地转头看病房门,刚才恍惚听到什么声音。 果然,就看门缝开了两寸,季童露出一半脸在那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背景音里不知道是车海还是范思达的压抑笑声。 不能善了!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原因……”裴佳木接过宝宝搂在怀里,干巴巴地解释。 裴佳叶捋头发丝上水滴的动作顿了下,凑近裴佳木瞅了几眼,压低声音问,“……那是、你不能生?” 这一脸的秘密怜悯之色,这算是什么表情?!! 裴佳木觉得自己又被大锤砸了一下脑袋,觉得特么的医院真是个大染缸啊!!还我怯生生的纯真妹妹!! 说起来真不能怪裴佳叶变化太快。 她小时候吃苦,被兄姐护住许多,到上了初中就寄宿,裴佳颖已经在外打工,她除了有家不能回,经济上和其他乡村的女孩子没大差别。又因为成绩优异,有个优秀哥哥,不但老师宠爱,周围的孩子也巴结她。 打听她哥哥想叫介绍的不要太多哦~ 至于家里那个恐怖的爹,靠近了能吓得哆嗦,幸好大多数时间离的十分远,影响也有限。 所以总体来说她还算是个小镇长大的普通少女,脑子聪明、从小寄宿会看人眼色、手脚勤快嘴甜。到了大医院的儿童病房,哥哥生病,照顾姐姐的遗孤,成绩好,刚考上个好大学,穿着土气但是干净。 这么一个黑俏黑俏的小姑娘,走到哪儿都挺招人喜欢。特别是招中年护士阿姨和病人家属的喜欢。 姐姐去世的阴影渐渐远去,哭得多了就坦然了,裴佳叶在新的环境里如饥似渴的吸收新知识。 医院病房里的新知识…… 住院的人原因千奇百怪,病人和家属性格那更是世间一景,一条走廊里的病人的故事就够出一整年伦理调解节目。 裴佳叶这么聪明的脑袋,迅速学到这么多,真心不奇怪。 裴佳木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暴栗,“瞎想什么呢?这是你小姑娘该说的话吗?” 裴佳叶捂着脑袋也挺委屈的,“你不能讳疾忌医啊,年纪轻轻有病要治,男女平等的好不?谁有毛病治谁。我跟你说我听隔壁四床家奶奶讲……” “打住!”裴佳木随手从床头柜上拿块儿零食塞住她的嘴,“总之就是一句话,我喜欢上一个人,因为客观原因这辈子大概不结婚也没有孩子。宝宝就是我的孩子了。”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聊天就变成这样了呢?tat 裴佳叶嚼着嘴里的点心想了一会儿,直到咽下去,又灌了一口水,小手一挥,“随你随你,反正那个那个老家伙也用不着人给他留后儿,宝宝这么乖,肯定给你养老送终,以后我生了孩子也肯定给你养老送终。” 画风真是、神了…… 这么看,直接告诉他自己跟季童在一起她大概都说,随你随你…… 裴佳木吁一口气,又忍不住去看裴佳叶背后的病房门,季童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仍旧站在门缝里。 这一口气吁到一半儿,裴佳叶想起来,“不是,哥,我叫你给带跑了,刚才不是在讨论要不要给季先生付钱吗?他不会把你全身血都给你换走吧?否则付出这么大代价多亏,感觉咱们现在像被养猪,等肥了就能宰了。” 不愧是从小县城高中考上s大的优等生,这注意力,杠杠的! 季童都看不下去了,一脚把一起偷听憋笑的车海和范思达踹走预定晚饭,自己走进病房,把门锁好,跟裴佳木并排坐到裴佳叶对面。 裴佳叶唬了一跳,“我还没跟我哥说完话呢?你不会偷听人说话吧?” 季童不置可否,从刚才小姑娘的话也大概知道了她的思路,回忆了一下车海这些天上报的资料,直接跳过她的问题,反问,“去过感染吗?” “……没有,”照顾着宝宝怎么敢去那边溜达,裴佳叶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你干嘛要跳过我的问题。” 季童还是不理她的问题,“我记得你在c市那边省医院的时候跟一个阑尾手术住院的小姑娘关系挺好是不是?” “是、是啊!”裴佳叶更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朋友。”就算跟裴佳木也只提过一回呢。 “跟她一起看了许多漫画是吗?”季童握住裴佳木的手,十指交扣举到她眼前,意思很明白,懂不懂? 裴佳叶呆住,脑子打结,想了好一会儿,干巴巴,“哦,呵呵,这样,所以没有孩子啊……” “你冷静一下慢慢想想,我们今天先回去,车海会过来给你送晚饭。”季童说着就拽着裴佳木站起来要走。 没想到妹子反应比他想象的快得多,在他们刚绕过病床走到门口,一脚没迈出去呢。 裴佳叶风一般地跳下床两个跨步冲过来,一把搂住裴佳木一条胳膊,一叠声急道:“等等、等等、等等,我又有问题。” 季童扶额,裴佳木一把推开他,看起来妹妹反应不错,一次解决好了,把他推出门,“等着!” 季童被推出去还是抵住门,最后裴佳木到底没扭过他,也没把门上锁,重新跟妹妹坐回窗边的病床。 裴佳叶上下左右把自己哥哥打量了好几遍,再脑补了一下季童的脸,回忆三分钟前两人牵手举到自己眼前的动作,终于忍不住把手伸到裴佳木眼前,“你掐我一下。” “哈?”这是什么反应? “告诉我这是真的?!”裴佳叶自己咬了自己手腕一口,“嘶~” 宝宝一直乖乖小口吃零食,这时候上来抱着裴佳叶的胳膊呼呼,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咬自己,不过两个大人都没有生气,一点都不可怕,她呼呼完了就继续乖坐在旁边。 裴佳木现在觉得养孩子太难,脑回路根本就不一致,今天打从进来到现在,他就没有一次摸准裴佳叶在想什么,只能破罐子破摔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吧?” “我想……”裴佳叶诚实地看着自己哥哥,虽然自己觉得哥哥是最好的,可是人也要尊重事实啊,“你确定那个季先生对你是真心的?” “确定。”斩钉截铁。 裴佳叶嘟着嘴又想了一会儿,“关键是,他那样一个人,我可查了网页的,非常厉害,为什么选你啊?” 因为当年我选的他啊…… 裴佳木翻个白眼儿,“这种细节你就不要打听啦,反正放心好了,我们是有感情的。”关注点竟然不在男人和男人应不应该在一起上,所以少女果然是跟自己不在同一个次元上。 “好吧,”裴佳叶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你还年轻,那个季童都很老了,万一以后分了手,你的未来还是很长的。” 裴佳叶刚刚十七,季童再过半年就三十。在她眼里,季童果然是,很老了…… 裴佳木小心翼翼又回头,果然又看来季童在门缝里似笑非笑的半张脸,扶额,有气无力道,“你说的对啊……” 就是这语气仿佛与曾经心外科病房里的老奶奶微妙地相似啊…… 裴佳叶大气挥挥手,“你走吧走吧,到点你也该吃药了,我要仔细想想以后的生活。”一副,我哥哥大概会犯错,我得想办法给他兜着的悲壮神气。 裴佳木巴不得,赶紧遛出病房拽着季童就往停车场冲。 留病房里裴佳叶收拾了个小盆子端着宝宝的衣服去卫生间洗,一边搓一边琢磨,好像少问了许多问题呢。 比如,季童家里几口人,一年挣多少,财产有多少……   ☆、第44章 新学期 裴佳木拽着季童逃到停车场,季童坐上车发动了一脚油门,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感觉。 开出好几公里去了,裴佳木想来想去,最后忍不住笑起来,开始是低低的轻笑,后来忍不住拍着季童的驾驶座椅背哈哈大笑。 季童也是跟着边叹气边笑,世间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按他之前的心理,裴佳木有了一个亲人挺好的,如果这个亲人很不错,以后可以好好相处,在世界上也多了可以真心相待的人。 但是,如果这个妹妹是个奇葩,就算是这个身体仅剩的亲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花钱把她丢个监管人把她养到独立生活为止,其他方面绝对要跟自己的生活隔离开来。 但是这个裴佳叶意外的一直给人惊喜,她做的一系列的事情,一直让两个人惊讶之下又觉得理所当然,原来这才是手足之情的意思。 季童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是自己父母的独子,同样父母早逝,小小年纪被选入大家族的少主身边陪读,跟少主一起进军校,一起进入战斗部队,一起被暗算跟一班兄弟陪着少主一起被干掉。 然后又因为精神力强大没有随着肉体逸散被少主投靠的默海科学院回收穿越时空做任务。 他体会的那种大气的交付后背的战友之情也算得上兄弟,和这样家长里短的手足之情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两个人笑了一通,裴佳木感叹了一句,“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吧?” 季童一本正经地附和他,“仅就遇到我这一点,已经算非常幸运了。” “臭美吧你!”裴佳木仰回靠背上慢慢想以后的计划。 一旦有了既定目标,时间就过得飞快,宝宝虽然定了手术方案,但是时间被安排在四个月之后。 医生觉得她现在身体情况稳定,病情不太严重,对手术需要的迫切程度不高,年纪仅仅两岁三个月,不如进行一段时间的营养结构调整和针对性锻炼,加强体质后对手术的耐受度和恢复力都会提高很多,手术成功率和安全性会大大提高。 裴佳木和裴佳叶一商量,刚好订在寒假,到时候两个人都方便照顾。 季童雷厉风行地在s大旁边大学城新建的小区买了一梯两户对门精装修拎包入住的房子,一户留给裴佳叶、宝宝和请来的专业护士和保姆住,一户自己跟裴佳木住。 裴佳叶不知道房子是买下来的,暗搓搓打听了附近租房子的价格和护工保姆的工资,一笔一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来。 她在裴佳木跟她坦白后那天跟自己那个阑尾炎朋友打了两个小时电话,被热血的腐女小姑娘灌输了一脑子真爱论,但是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那个朋友说的什么理论都飘在云端一样,她是见过许多普通人家过日子的,哪有那么不接地气的呢?哪会像故事里那样生离死别来回闹腾呢? 最后她嘴甜地在医院里乱窜,用零食小蛋糕贿赂了好几个护工阿姨,假装自己在某些科室看稀奇遇到同性恋人。 话引子一丢出去,经验丰富的职业护工给她直讲了上下十年医院里的奇闻异事。 听完之后小姑娘就沉默了,总觉得自己哥哥这个路太辛苦了。同时她最不安的是,想不通季先生为什么看上自己哥哥。 差别太悬殊…… 有几次试探想张口,总被裴佳木笃定地堵回来,后来她就想不出什么能让自己哥哥转变了。 只能自己默默努力下,比如记得到底欠了多少,万一有朝一日某人要算账,也有个依据。 这些裴佳木是不知道的,他每天运动锻炼学习,还要考驾照,还要安排裴佳叶和宝宝的许多事情,忙碌的很。 到了九月,他提前一天去学校先跟辅导员讲了一通家里的情况,成功申请了退宿住到校外。 接着去宿舍收拾东西,竟然舍友都早早回来了,陈磊最先打招呼,还关切地问,“怎么样,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裴佳木点点头,“谢谢你帮我这么大忙,收拾完了请你吃饭,叫上隔壁的胖子。” 当时借的钱在结算完裴佳颖的赔偿金之后就还给两人,虽说没借几天,但是情分总要记着。 陈磊拍拍他肩膀,“你也不容易,请吃饭就算了。有需要帮忙的别客气。”裴佳木家里不富裕,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儿,还要请客应该不容易吧。 面冷心热估计就是说这种人,裴佳木一笑,“就学校门口的小店,贵了我也没有,你再推拒可就不好啦!”边说边打开柜子,从背包里掏出几个大号行李袋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行,再多说显得我矫情了。”陈磊看他往行李袋里面塞被子,顺手帮忙撑开,“放柜子里挺好的吧,又不潮,干嘛要装进袋子。” “我这学期就搬出去住了,”裴佳木低声说,“你知道的,我得照顾我姐的孩子,住宿舍太不方便了。” 陈磊一愣,想起抱着个孩子的裴佳叶,“那太困难了,你住哪儿啊?” “两站之外的大学城新区。”裴佳木一笑,“还行吧,本来大四课程也不多,出去住的人多起来了,正好。” “那,需要帮你搬家吗?”陈磊帮他把书架上的书拿下来装进袋子。 “不需要,也不远,我有个远房哥哥来帮忙。”裴佳木提了一下子书袋子的重量,叫车海把车开到宿舍楼下,半小时后上来帮忙搬东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周冲和黄彦峰提着水壶进来,黄彦峰一扬手,“佳木也来挺早的啊?” 裴佳木笑笑,“你们这不是都来的挺早。”手里继续装东西。 周冲冷哼一声,看他收拾行李,自裴佳木醒来以来第一回主动搭话,“怎么?上学期又挂科终于被退学了?”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眉头都皱起来,裴佳木莫名其妙,不知道两个人之前有什么过节,这个周冲自来对自己的态度都跟仇人一样。 陈磊语气平和,“周冲你差不多一点,裴佳木因为个人需要搬去校外住了。什么退学不退学的!” 周冲手里的书往桌子上啪地一扔,“什么叫我差不多一点?!没退学!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上四年学毕业证也拿不到,才是大笑话。” 裴佳木把手里的厚本《面向对象课程》用更大力气往桌子上响亮地一拍,“就算咱来有过节,能不能光明正大撕扯明白?阴阳怪气叽叽歪歪有什么劲,又不是小姑娘……” 根本想不出过节也没办法指责,就只能这么含糊说了。 没想到好像刚好猜到周冲的痛脚,他腾一下站起来,往前一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事儿摆明车马过来,讲明白了,两种结果,要嘛从此当陌生人谁也别理谁,要么讲清楚都让他过去。阴阳怪气说怪话算什么男人!”裴佳木才不想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气呢。 恩怨?!周冲还真没法说,不过就是他表白被拒,女孩子嘴毒还临时拉了个垫背,说他太龟毛娘气。原话是,“还不如你宿舍那个瘦成芦柴棒的家伙看起来干脆。” “芦柴棒”从此就莫名被某人仇视了,再加上原本的裴佳木抽烟喝酒打游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被针对了两次之后就反击了。 仇恨越来越深!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周冲指尖都快指到裴佳木的鼻尖上。 裴佳木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什么指,没人教你这么干不礼貌吗?你让我说我就说,凭什么?你算老几?” 说起来,对于周冲这种跟人吵架一分钟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还有两句话仅有定语词汇不同的家伙,真想不通他有什么勇气招惹自己。 周冲几乎要跳脚,他是典型的南方孩子,估计在家里也是被父母极度宠爱的,大学第一学年,他妈妈甚至每周过来背走他的脏衣服洗干净周日再给送回来。 而对比之下,裴佳木就是丝毫没人管的野孩子。 一个父母疼爱的模范生,一个六亲不靠的学渣,早就相看两厌,表白事件只是导火索。 “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周冲跳着脚离开,他是不敢动手的。 等他跑出去,陈磊才担心问,“上学期成绩怎么样?你要是过不了,得大四下学期再跟着师弟师妹补考,绩点凑不够可就赶不上发毕业证和学位证了。” “放心吧,成绩都过了,”裴佳木有点儿小得意,“这个学期我多选了几门课,把以前的低分都刷新一遍,会拿到毕业证的。” 行李收拾完,车海上来,四五个大包,两只手一次提完上车把人送回去。 到了第二天新生报名日,裴佳木又陪着裴佳叶去报名,再次在裴佳叶学习的金融系辅导员办公室讲了一通苦情,给裴佳叶也成功办理了校外住宿,但是又给她留了宿舍的床位。 裴佳叶看着他利落地办好手续还打算送自己到宿舍,赶紧要去接过装衣服的书包和夏天的薄被褥卷,“还是别去收拾了吧,我既然都住外面,宿舍就不要了吧,一年小两千块呢。两千块够两个月生活费了。”   ☆、第45章 学校生活 裴佳木拍拍她的脑袋,“宝宝有保姆护工和我,你不用担心。周末当然回家住,但是起码大三之前的时间里,上课的日子一定要留在学校,否则你怎么跟同学建立友谊,没有圈子光一个人闷头读书,大学就白念了。留着铺位午休也好。” 裴佳叶中学念的县城学校里女孩子本就不多,大家家境差异也大,前程不同,合得来就多说两句,合不来放学就陌路,还不太懂大学里就开始建立人脉的重要性,还是有些心疼钱,租着房子住着宿舍不是两面花钱嘛。 裴佳木耐心掰开了给她讲,“上大学,除了要学知识好好读书,还要锻炼能力,参加活动,开拓视野。因为起码到了这里读书的人,起点和知识层次是一样的,这样你们有话说,价值观会比较接近,很可能会交到以后一辈子的朋友。即便不是为了这个,单纯为了比较功利的原因。同专业的同学以后会成为你同行业的从业者,师兄师姐都是前辈,都是有用的。当然要花时间好好相处。” 裴佳叶是一点就通的,想想果然以前中学的同学,有的都生孩子了,都没有话说,就是有点儿担心,“那宝宝怎么办?季先生想要独立空间吧,我不回去,总不能让宝宝跟护士和保姆住在一套房子里。” “当然是我照顾,我跟他商量好了,每天护士保姆按锻炼计划照顾她,我跟你可以按时间点给她打电话安抚她,晚上在我那边住。”裴佳木脸色有点儿囧,他的身体暂时不能承受“剧烈运动”,昨天被季童不甘心地按住啃了一通,才争取到了留宝宝住的权利。 “宝宝太乖了,就怕她心里特别害怕但是憋着不说。”裴佳叶想了想,“我买个自行车吧,从新区骑车过来就十多分钟,午饭回去,晚上回学校学习和同学相处,好歹每天见她一回。” “学校这么大,不回去也得有自行车。”裴佳木揉了她脑袋一把。 裴佳叶赶紧整整头发,这两个月以来她捂的白了一点儿,头发也渐渐长了,昨天裴佳木带她去把西瓜头修了个利索的短发,“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裴佳木忍不住大笑,又揉了一把,这种欺负妹子的感觉怪新奇的。 两个人打打闹闹进了宿舍,里头已经有三个小姑娘,一个穿的时尚长卷发淡妆,两个半长短发,t恤短裤短裙打扮。 裴佳叶记得哥哥刚交代的话,要跟大家好好相处,当即扯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好,我叫裴佳叶,也住这间宿舍。” 裴佳木跟在后面,冲三个有些好奇看过来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我下去给你买点暖壶脸盆,东西自己收拾吧。” 他一走,三个小姑娘纷纷点头招呼,时尚的叫郝佳,t恤中裤的叫林娜,t恤短裙的张欣欣。 张欣欣看起来最活泼,“诶,刚才那个,你男朋友?” 裴佳叶无语,“我哥哥,送我来上学。” “你哥哥看起来也学生嘛,哪个学校的?”张欣欣点点床铺,“保洁阿姨都打扫过,你不放心再擦一遍也行。” “就是咱们学校的,大四。”裴佳叶从背包里掏出毛巾去卫生间拧出来擦床铺桌子书架。 林娜也凑过来,“哎呀,学长啊,可以给我们讲讲有什么社团好,听说上大学都要进的。”看看她一个书包,一卷薄褥子毯子,“你就带这么点儿东西来上学啊,未免也太潇洒了。” 裴佳叶干活利索的很,很快清理干净的床铺,摸一摸水渍干了,展开褥子,“夏天嘛,我衣服很少的,等到天气冷了再说吧。” 裴佳木再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三个小姑娘就规矩地叫了学长,裴佳木一笑,放下东西,看看时间,“都是一个学校的,我请你们吃饭吧。” 张欣欣欢呼一声,“吃一回食堂我就要吐了,师兄给介绍下周边有什么好的吃饭的地儿。” 裴佳木汗,这我真是不知道,暗暗打开手机开始搜索。 五个人到校外找了家店吃了一顿不错的饭,席间裴佳木含糊讲了些大学里的注意事项,怎么选课怎么修学分之类的,没什么针对性,都是大路货。 吃完饭,裴佳叶要回学校下午领新书,裴佳木就跟她在路口告别,“晚上回不回去吃饭打电话联系。” “嗯。”裴佳叶转身跟几个小姑娘挽着手一起回学校。 郝佳看裴佳木往另一条路上走,“学长不回学校吗?” 裴佳叶笑笑,“大四了要实习,住外面。” 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回了宿舍,裴佳叶的大学生活就此开始。 裴佳木这边,从第一天到宿舍把东西搬走之后,除了上课就不出现在学校了,毕竟三年室友,不知道会不会露陷。而且季童最黏人,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偶尔上课遇到胖子被抱怨了好一通,说是从回来连个游戏都不打了。 裴佳木得知假期时候胖子借来的钱里有游戏战队里朋友凑的钱,觉得这些小伙伴儿还不错,渐渐的也开始周末上去玩儿两个小时。 但是这就算极限,再多就不提了,战队里的队友们抱怨连连,裴佳木无奈,叫宝宝在队内频道里说了两句话,“瞧见没,我是有家累的大人了,要有责任感,哪能成天玩儿游戏。” 一干死宅游戏狂人被宝宝软嫩的声音萌到,狼叫,“老实交代,你从哪里淘出来个软妹子。” “开玩笑的揍你们哦,我小侄女,才两岁多!不管是思想和嘴巴都给我放干净!”裴佳木黑心地用指甲在话筒上刮了一下,那边的小伙伴儿被耳机里的电流声震的鬼哭狼嚎。 胖子想了想,一拍脑门,“哇哦,我想起来了,假期你抱着的那个是不是?” “就是啦,现在归我养。”裴佳木渐渐带宝宝出来感情,很得意,忍不住炫耀了一通,“我闺女又乖又漂亮。” “屁咧,我当初看见的是个哭的红脸蛋的小鬼。”胖子嗤之以鼻。 “就是啊,没长开的小娃娃美什么美啊,哈哈哈~”频道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要说刚当爹就是幼稚,裴佳木本身心理年龄往大了说也就三十,还一惯被宠着的,现在养着宝宝,不是亲爹跟亲爹也没什么区别了。 养久了就有一种隐晦的,我家娃最好的得意,偶尔忍不住小炫耀一下,仿佛网上一干晒娃狂魔一样。 不说他,连冷着脸的季童,跟宝宝相处久了,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在宝宝面前刷个存在感。 这被胖子一刺激,裴佳木就出离愤怒了,“我明天去学校抱她去,叫你们看看什么叫真美人小公主。” 第二天是周末,裴佳叶昨天因为社团活动没有回去,宝宝表面上没说,心里大概很想她,裴佳木早承诺了明天带她一起去接小姨。 已经是金秋十月底,早晨起来裴佳木就去给宝宝换了新买的秋装,迷你的红色小斗篷衬得她最近养出些肉肉的小脸白皙粉嫩,大眼睛黑葡萄一般忽闪忽闪的。 从公交车上下来,小姑娘坚持自己走,就牵着她慢悠悠往裴佳叶宿舍区那边走过去,快走到自己楼下的时候,想起昨天的事情,好胜心起来,打电话,“胖子,下来看真美人!” 胖子叼着油条嗷嗷冲下来,一冲出宿舍门就看到站在路对面树下的裴佳木和小姑娘,来来往往的学生都忍不住要看两眼,脚步都轻了些,走到五步之外,瞪大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睛,打量了宝宝一下,“卧槽,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宝宝抱住裴佳木一条腿往后一缩,就探出个头来看他。 裴佳木按住他的脑门把他推走,“脑残滚开,你吓到我闺女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胖子拖长了嗓子念了一通,努力往宝宝眼前凑了凑,“叫哥哥~” 宝宝把脸埋到裴佳木的风衣上不搭理他。 “哈哈哈哈,”裴佳木大笑,虚荣心得到满足,把宝宝抱起来,“记住了哦,以后遇到这样大叔就赶紧逃走。” “你败坏我的光辉形象!”胖子嚎叫。 “你还有形象?!”裴佳木哼一声,“等你瘦下来再提这俩字儿吧。我走了。” 一路抱着宝宝招摇,跟裴佳叶汇合,她宿舍里的张欣欣还下来硬是蹭了蹭宝宝的小脸。 等裴佳叶走了,她宿舍里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的郝佳转脸问张欣欣,“裴佳叶之前说她家哪儿的?” 张欣欣喝着豆浆一愣,“西男s省某个县里的小镇吧。” 郝佳的床在裴佳叶的对铺,她从阳台进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裴佳叶架子上的护肤品牌子,抹了一把她搭在椅子背上的卫衣质地,嘀咕道:“不像啊~” 张欣欣疑惑,“不像什么?” “你觉得,西南大山小镇里出来的女孩子,会用三千一套的护肤品吗?”郝佳一指窗外,“刚才我看下面,学长抱得那个说是她姐姐孩子的小姑娘,穿的是本季新款的名牌童装,三千多一件。” 张欣欣嘴里含着包子张大嘴,“你怎么知道?” “我姑妈刚给她孙女买,全家都知道了。”郝佳撇撇嘴,“你看裴佳叶是不是从入学到现在两个多月越来越漂亮了。” 林娜也凑过来,“我觉得她就是变白了吧。” “你看她平时样子很有钱吗?”郝佳不太甘心,妈妈说家里拐弯抹角有人打听这个女孩子,但是日常自己天天跟她住一个宿舍,除了莫名用的东西都极好,没看出什么疑点。 被包养的话,可以天天住宿舍吗?   ☆、第46章 流言 这话里含着的意思可有点儿太严重了,张欣欣和林娜都不接话,尴尬了几秒钟,郝佳自己挥挥手,“世界之大,啥事儿都有,不瞎琢磨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看起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裴佳叶仍旧慢慢地不易察觉地被同年级同班同宿舍的女生都疏远起来。 她自己是对衣服名牌几乎不认识的,知道的也就是阿迪达斯这样logo辨识度特别高的牌子,一些女孩子的流行单品,不管是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以前没条件知道,现在没兴趣也没时间知道。 裴佳木本身心理年龄不算小,对她和宝宝相处久了,逐渐都有一种养了两个女儿的心态,连季童给他带的都有向这方面靠拢的趋势,两个都是心细又体贴的性格,总会记得给添置点东西。 裴佳叶山里小镇出身县城念高中,以前都是从超市里买点大宝抹抹脸,同学中贵一点买个妮维雅什么的就算不错了,所以一共只有两个用在脸上的东西,一支洗面奶一支涂脸的面霜。 裴佳木从回到c市,在季童的要求下,给自己换了全套的东西,购物过程中就顺带给小姑娘买了点衣服,都是简单的大学生穿的t恤百褶裙中裤样式,到了秋天又给买了牛仔裤毛衫风衣,数量不多,刚够替换而已。 虽然特意选的都是简单朴素的样子,但是品味毕竟好,懂的人一看质地和低调的logo也能分辨出不同。 另外作为一个同,好歹注意自己的脸,治痘痘护肤,顺手就给小姑娘也带一套,就是简单地听导购推荐适合小姑娘的洗面奶,护肤水,乳液防晒。 他完全没有花季童的钱不好意思的情况,不说挑着最好的买,起码差不多恢复了原来的欣赏水平和物质水准。 裴佳叶不知道这些具体多少钱,哥哥给了就高兴地用,关注点在于刚好不用花时间去买。进了大学她觉得自己跟这边的同学比差太远了,见识太少不说,就什么英语辩论特长,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跟裴佳木倾诉了一下自己的烦恼,裴佳木认真给她制定了学习计划,还经常给她列一些书目建议她课外读。 裴佳叶心中还有个挣大钱的计划呢,要学英语,要好好学习专业,要参加活动,要读哥哥指定的书,还要写读书笔记,要回去照顾宝宝,忙的陀螺一般,哪有空关鸡毛蒜皮。 偶尔遇到同学问,“风衣真好看,哪儿买的?很贵吧?” “不知道呀,我哥给我的。肯定不会很贵,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呢。”裴佳叶心里,裴佳木跟自己一样计划花钱的,虽然摸起来这么好,估计也就是个几百块钱的衣服。 就这她都觉得心疼浪费了,但是看在料子好的份儿上,款式又不花哨,大概可以穿很多年,这么一想又觉得挺值得。 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从头到脚衣服鞋子围巾加起来过万,偶尔还有季童去外国出差顺手带的。 于是在其他人看来,要么她是被包养的白莲花,装纯;要么是虚荣心作祟的绿茶婊,说自己小镇出身还满身高仿,低俗! 迟钝的妹子完全没发现,直到某一天上选修课提前去了自习室却发现少拿一本笔记,飞奔回宿舍,在门口听到几个没课同学的议论。 【“我看到她那个新书包,官网上四千二。你说这又是哪儿高仿的?” “我摸了哦,就算是高仿价格也不便宜呢!” “啧,就她那吃食堂还要算一下哪个菜肉多的穷酸样……”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嘿嘿,我其实看她哥哥也挺帅的,不是有新闻说兄妹俩同时~嘿嘿……” “哇,你好恶心,太黄·暴了。” “初开始进学校的时候看起来没这么好看呢,你说是不是去整容了。” “脸倒不至于,天天上课没时间啊,你说裴佳叶是不是打了美白针,就三个月吧,进校时候她还是个黑妞呢,又被军训操练一回,现在都跟我差不多白了。” “那是真有可能,否则也太不科学了。”】 网络信息年代,孩子们早熟的很,裴佳叶也有了笔记本电脑,这些女孩子聊天时候说的词儿,她全都听得懂。 当即要气疯了,一脚踹开门,“你才整容呢,你们全家都整容!”骂人她听过的词儿能抵得过这一屋子聚在一起嗑瓜子儿看韩剧的女生,只是不合适在这里说,胸中怒火熊熊结果就只剩了这么一句。 她只是之前去g市工厂里打工露天晒得黑,又不是天生特别黑!妈蛋,一群小贱人! 裴佳叶觉得心中涌动着无数小时候从镇上各种中年妇女掐架里听来的词汇,还要努力维持理智,这会儿不能骂人,否则明天传出去只能更不堪。 郝佳施施然站起来,“你发什么邪火儿,疯狗咬人也得有个理由吧?” 裴佳叶一顿,有点儿后悔自己冲动冲进来,总不能说你们刚才是不是讨论我哥哥和我如何,毕竟人家没有说任何指向性的词儿,憋着气深呼吸几口气,腾腾走到书桌前拿起笔记,“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哐当摔门出去。 屋子里的女生面面相觑,裴佳叶这句话也没说是谁,打圆场都没个主儿。 郝佳气鼓鼓地坐下,把鼠标按的啪啪响。 另一边坐在一个电脑前面看剧的三个小姑娘,有两个是隔壁宿舍的,看着气氛尴尬,都站起来告辞回去。 裴佳叶冲出宿舍楼,课也不想回去上了,在秋天的满地落叶上踩来踩去,想想裴佳木的课表,看着下课时间到了,打电话。 电话一通刚才的委屈就涌上来,都带了哭音,“哥~” 裴佳木正跟胖子和几个同学坐在一起吹牛,闻言站起来走到一边,“怎么了?” 裴佳叶吸吸鼻子,“……哥,周末你给我的风衣,多少钱一件?” 裴佳木拿了一堆东西一起结账,哪记得某一件多少钱,“不太记得了。有什么事吗?” “很贵吗?几千块吗?”裴佳叶几乎是迫切地追问。 裴佳木听到这儿就大概知道原因了,他这边也有传言说他被包养了。 可惜,他之前的形象丑的让深入人心,一般人听了就一笑了之了。再加上他本月心肌炎痊愈之后,趁着年纪轻下颌骨骼还在生长,又去做了牙齿正畸,一笑满口牙套闪亮亮。 就算脸上的痘痘几乎都好了,印痕还留着一些,竹竿一般的身材也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养好的,信他被包养的人大概脑子都进水了。 裴佳叶就不一样,青春年少的小姑娘,除了黑和土真没什么大缺点,渐渐捂得白皙回来,人靠衣装马靠鞍,衣服有品位,妥妥小美女一枚。 比起曾经出柜身经百战对流言蜚语免疫的裴佳木,她可就容易受伤多了。 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裴佳木很实在地跟裴佳叶说,“是要好几千块那么贵。” 裴佳叶慢腾腾走进掉了一地落叶的紫藤花廊,一片一片踩干枯的脆叶子,眼睛水润润的,“……她们背地里议论我。” 她不能指责哥哥这样不对,因为就她亲眼所见,两个人是有真感情的,季童对裴佳木一直很尊重。就像男女一样,两个人结了婚,妻子花丈夫的钱,也没有人会说她有什么错。 可是这两个人不能结婚,自己仅仅是他的妹妹。不知道问题怎么解决,愁的啪啪掉眼泪。 裴佳木叹一口气,曾经的自己出柜的时候,庆幸那边的一家子都是仇敌吧。虽然越来越多人可以理解自己这样的人,总体来说社会环境还是恶劣,作为一个同,想过想要的生活,要无愧于良心,不仅要个人坚持勇敢,家人也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佳叶,晚上回家来住吧,跟我谈谈。” “……好,”裴佳叶抹抹眼睛站起来,鼓了鼓腮,“以后我会挣好多好多钱的!” 裴佳木弯起眼睛,几乎能想到她倔强的眼神,“好,挣很多很多钱,靠你自己也能买这样的衣服。嗯,告诉你一句话,这些钱也是哥哥自己挣得,不是季童的。” 论起来,季童的公司可不是有自己一部分,不小一笔财产,当时写遗书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核算的。 本来季童想把这些东西重新给裴佳木,可是新身份没有理由的接受这么多东西,就得按赠予所得缴纳一大笔税款、还有公证费会计核算各种都是钱。 裴佳木一算,税都够我吃十年饭,就别折腾了,给我一张无限额卡好了。 这是真相,只是很可惜,没人信!也解释不清。 下课铃一响,裴佳木夹着书慢慢溜达到学校门口,果然看到转角大树后面季童的车停在那里,爬进去把书丢在一边,“等一下,接佳叶一起回去。” 季童眉毛一挑,“今天是周二。”裴佳叶不到周末不回家。 “迟钝丫头终于听到流言了。”裴佳木摊手,“无解,目测这事儿得跟着一辈子。”同一个大学里,同行业,理不清,估计以后许多年再遇大家提到这个人都得跟着这么个梗。 “内疚也没用,”季童也有些自责自己不够谨慎,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而然尽可能给好的。只是,事情好像不仅仅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不行让她本科就出国吧。外面环境开放些。至于到底从哪儿传出来的,可以查一查,惹急了不妨告一个诽谤,法院传票一到,足够吓到这边的小孩子了。” “出国至少要过语言关,起码得是一年半之后的事,”裴佳木往后靠到椅子上闭上眼睛,“顺其自然吧,也就是一时嘴爽快的事儿,过阵子还是不消失,再用你那一招,我养出的姑娘不会那么脆弱。”   ☆、第47章 香饽饽 季童喷笑,忍不住按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又成了你养出来的,真当自己是亲爹了,要我提醒你才管了她三个多月吗?” “那有什么关系,你看她现在思维方式,作风是不是跟我越来越像了?”裴佳木有点儿小嘚瑟。 裴佳叶完全是块璞玉,或者说没画了几笔的白纸,像建房子一样,最幸运的是地基框架打的正,往里头填东西都格外的便利。 唯一的缺点就是见识少,但是足够聪明,乐意接受建议改正不足,几乎她犯过的错误,告诉一遍,最多不过两次,就再也不会犯。 裴佳木现在就在着意培养她各方面的能力,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小树修剪枝丫的时候,后面的无限可能等着她呢。 裴佳叶那边气呼呼踩叶子踩到下课,去自习室拿书本水杯,逆着人流挤进教学楼,里面的学生基本都散了。 有个打扮特别的漂亮女人拎着个小巧手包沿着两栋楼之间的阳光廊迎面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咔咔作响,慢悠悠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样子,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裴佳叶心里还堵着气,脚步蹬蹬地赶路,忽然就听一个娇气的女声叫,“诶,这位同学?” 周围同学多了去的,裴佳叶也没当是叫自己,闷头往前走。 谁知道就听到咔咔的细跟鞋很快就接近了,肩膀被拍了一下,“这位同学?” 裴佳叶转头,对上那个漂亮女人,疑惑,“你是谁?” 那女人看到她的样子眼神闪了闪,十分震惊的样子,脸僵了僵,然后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哦。”裴佳叶也没当回事,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手机响起来,正是裴佳木的声音,“车停在校门口右边小路第十颗大树下面,出来吧。” “我很快就到了。”裴佳叶应着,加快脚步。 金雨站在傍晚的斜阳下,盯着女孩子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蹙起,未免太像了,难道季童那样的人真会找个替身吗? 刚才看那一眼距离非常近,年轻女孩子素面朝天,脸上带着浅浅的婴儿肥,表情生动灵活,皮肤没有瑕疵,绝对不是整容出来的样子。 她留着女孩子少有的修到露出全部耳朵的短发,层次修剪的漂亮,如果不是腮部下颌柔和的弧度,以及胸前的弧度,这发型合着微微倔强的眼神,就和那个人曾经少年的样子有七分相似。 世上,真有天生这么像的人吗? 季童年纪轻轻,身家丰厚,作风干净,长得又帅气,完完全全的黄金单身汉。 早些年有裴嘉木陪着,谁也近不了身,虽然一直有人传说,季童在跟裴嘉木在一起之前曾经短暂的和女人交往过,觉得他大概也是可以接受女人的。 众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又前赴后继地铩羽而归。直到裴嘉木重伤,大家觉得看到希望了,季童大概忍不了多久,没想到他坚持到裴嘉木先放手,接着大家又觉得有希望了,但是一年了,还是没有人得手。 同龄女人眼里的好夫婿,长辈眼里的金龟婿,连觊觎他的男人都不在少数。 随着他参与工作的范围变化,连人员都开始愈发五花八门,开始是学校里上下三级的学姐学妹学长学弟,然后是it行业里的同事技术,再接着做数字化给网站服务文化创意领域的作家画手,到前年开始跟一些制片人接触投资电影,那个圈子也进来了…… 根本就没有止境! 以至于,这事儿都成了大家聚会的必有话题,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让人津津乐道。 最近一年没变化的终于有了新消息,季童不睡办公室了,开始定点回家了;季童心情不错,又开始跟人开玩笑了;季童搬家了,好像跟什么人住在一起。 四面八方的家伙们一下子都坐不住了,一块肥肉吊在那里,我吃不到没关系,反正你也吃不到,大家半斤八两。结果守了许久忽然发现被一个外来的生人劫了胡,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雨算是最坐不住的一个,无他,刚进入夏天的时候季童还跟她吃过两次饭,单独! 在大学里她就看着这个学长了,看了许多年,到后来行业都不同了,竟然还能联系上,竟然裴嘉木还死了,天赐机会,不抓住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裴嘉木离开之后,季童这么单独跟男女吃饭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两次是跟她。 虽然是透过周韩安排的,理由是只有饭点有时间送一些新项目简介过去,让季童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愿意投资。 季童出于礼貌,当然要一起吃个饭。 金雨一直觉得自己表现很好,风光霁月谈项目,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儿,间或聊几句兴趣爱好,即显示了自己的工作能力,又表明了自己的品味情·趣。 第一次见面之后一周,她又联系餐叙,季童再次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就是季童住院的消息,她得知之后立刻打扮一番捧着花去探病,结果人竟然一早就出院了,接着就再也找不到人。 联系项目都是周韩和赵玄雨出面,金雨按捺住心思,忍了两个月打了一通电话,理由是之前谈的某个电视剧建组完毕,制片组织资方和演员工作人员一起聚个餐,要不要出席。 季童表现得并不生疏,温文有礼地问了筹备进度,对许多细节都很感兴趣,刨根究底地了解了一番,谈话期间还笑了几次,这可更少见了。 金雨记得自己装作随口问,“听说季总前段时间住院了,身体好些了吗?”她早打听清楚了季童是什么情况,后面的话打算的好好的,如果季童说好多了,继续问到底是什么毛病,然后就可以以关心身体的理由,送些养身的特产过去。 结果季童果然说,“已经好了,谢谢关心。” 金雨刚说了半句,“那就太好了,身体是自己的,您就是平时太累,我……” 电话那边哐当一声,季童说了句,“有点事儿下次再聊,聚餐我会让周韩替我去。再见。” 咔嚓挂断! 金雨几乎咬碎银牙,因为那一声哐当之后隐约有小孩子的哭声。 到这儿她矜持了两个月就有点儿装不住了,之前因为和季童吃了两次饭,知道这事儿的人也都半开玩笑半含酸地说她些诸如:大家攻不下的高地就靠你了!好事儿近了提前招呼一声啊~你倒是讲讲倒地有什么窍门…… 金雨每一次都淡淡道,只是工作联系,心里其实欢喜的冒泡。后头为了少听这些打趣,也低调些,她刻意不去那样的聚会了。 期间又去过季童公司送文件,虽然只见到了赵玄雨,但是一路走过办公区,仿佛也能感觉到那些人看过来的眼光。 后面虽然没有联系她,但是季童也没有联系其他人不是?! 按捺不住又出去跟姐妹淘聚了一回,发现自己憋了两个月事儿出大发了,季童竟然好像又找到主了。 今天她恰好到附近的录音棚,忍不住就拐进了学校,忍不住就打听了传说中那兄妹俩专业上课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金雨还对着夕阳出身,走路如风的少女又从某间教室里出来快步从侧门出去往学校外过去了。 金雨觉得自己肯定着魔了,身体比脑子更快,踩着三寸的高跟鞋就跟过去。 裴佳叶把双肩书包单肩扣在左边,边走边拧开水杯,把里面的水倒在草地上,然后一起装进背包里,蹦蹦跳跳就转到校门右边的小街。 金雨随着转过弯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果然是季童的车,他正坐在车里低着头看什么。 少女走到附近十来米的地方,他已经抬起头,仿佛看见了来人,就从车里出来,绕到右边开了车门。 那个长的和裴嘉木有点儿像的少女,仰着脸跟他说了什么,被他在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又替她关上车门。 金雨几乎被高跟鞋崴了脚,赶上去压住呼吸喊,“季总?” 季童松开车门站直身子,看到她扯出一个笑,“金助理,真巧。” 金雨捏了捏包包的带子,微微侧脸,“不算巧,我在那边看到似乎是你的车,特意走过来两步呢。” 季童也没有急着进车门,“哦?金助理这是有什么事情?” 金雨又走近两步,低头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整理自己书包的少女,“没什么大事情,你的副总太能干,都给解决了。那位是?” 季童一笑,冲里头招招手,“遇到同事了,佳叶出来打个招呼,叫姐姐,”又转脸给金雨介绍,“我妹妹。” 裴佳叶重新出来,颇有规矩地撤出一个端正的微笑,“美女姐姐贵姓啊?” 妹妹?金雨悄悄松了一口气,季童某些方面古板的像个老头子,不是会打着妹妹干闺女旗号干什么的人吧,于是也笑的很友好,“免贵姓金,你们一家子基因真好,小妹妹也长得漂亮。” 裴佳叶笑容忽然大了些,露出一侧有些尖的小虎牙,“我跟季大哥不是亲生兄妹的呢?金大姐你好!”说完还小小鞠了个躬才坐回去。 金雨脸上的笑就僵住,“金大姐”是什么鬼?! 季童十分真诚地笑,“小孩子不太会说话,金助理有事儿就忙吧,我赶时间。”   ☆、第48章 牙不疼了 金雨站在秋季微凉的晚风中被汽车开过带起的落叶扫了一身,过了好一会儿哆嗦了一下,恶狠狠抓着电话想打电话给女性密友,指尖都按到号码了,又停下来。 所谓的这些朋友,没有哪个会保守秘密,随便哪一个,都是被季童手底下人套套话就会出卖自己的人。 就同为单身的季童身边能搭得上话的女人这一点,她们每一个都是潜在的敌人。 愣了一会儿,直到被晚风吹得觉得有些冷,她紧了紧衣服转过路口去打车。 另一边,裴佳叶亮完了小獠牙,坐回车里又有些气鼓鼓的。 裴佳木一直坐在后座,到这时候才俯身往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呦,刚才那一招是从哪个电视剧里学的啊?” 裴佳叶瞥了一眼季童的神色,对自己哥哥简直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起来,愤然道,“不要揉乱我的发型!” 几个月前剪个西瓜头都满大街跑的妹子,也知道发型了,裴佳木跟季童隔着后视镜对视一眼,一齐失笑。 “还笑啊!”裴佳叶要暴走了! 这下连季童都腾出手闪电般地戳了一下她河豚一样的鼓起来的腮,“要不然哭吗?” 裴佳叶惊呆了,眨巴着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是一句,确实哭也不行…… “哈哈哈哈~”裴佳木笑的直捶椅子背,原来养孩子是这么好玩儿的事儿。 裴佳叶泄气了,亲哥坐在后面挠不着,旁边这个不敢挠! 即便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对季童稍微熟悉了一点,但是她仍旧能时时刻刻从他身上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大概就是食物链底层生物面对天敌的那种本能畏惧。 从而一点不敢造次! 气鼓鼓了十分钟,到家了,裴佳叶跟裴佳木先从车上下来上楼,季童去停车。 为了锻炼身体,裴佳木一向先爬几层楼梯,到累了再换电梯上去,裴佳叶就陪着他爬,走了两层楼,终于忍不住,“哥,到底怎么办嘛?” 裴佳木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还是很生气吗?可以冷静想问题了吗?” “……”裴佳叶咬咬嘴唇,她已经被裴佳木引导的习惯剖析自己的情绪了,“好像没有刚才从学校里出来那么生气。”然后恍然反应过来刚才坐进车里两人跟她开玩笑的意图。 默默又爬了两层,裴佳叶紧紧书包带子,“下次听到我肯定有生气了,反正不爽。” 裴佳木走在她前面,闻言回过头,刚好走到楼梯转角,夕阳的余晖从消防梯上的小窗照进来,给他的身影镀了一层绒绒的金边。 “我很抱歉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和选择把你拖进这样的境地,然而事已至此,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脑子里的想法。唯有坚定自己的内心,你一直向前走,她们就会被甩在后面再也追不上,然后那些萦绕在你耳边的流言,会因为你的强大同样被远远甩开。” “我没有生你的气,”裴佳叶咬咬唇,“虽然开始有点儿不明白,但是,这几个月以来,我觉得季大哥跟你是有感情的。我偷偷看了好多书,你这样不是错的。” 裴佳木眨了眨眼睛,把漫上来的酸气憋回去,“谢谢。”又忍不住揉一把她柔软的发顶,“我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很多的好事儿所以有你这个妹妹吧?” “喂!”裴佳叶护住自己的脑袋,“那么我大概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有你这个哥哥吧?” 裴佳木捂住胸口,“唔~真的吗?我受伤了,你伤害了我!!” 裴佳叶蹬蹬从他旁边跑过去,上了几层台阶回头吐舌头,“我去叫某人来治你的心疼病,哼哼!” 裴佳木失笑,越来越牙尖嘴利,慢悠悠又爬了两层楼,换电梯上楼。 季童已经换了家居服坐在客厅里看邮箱,见他进来,点点厨房,“还有一小时去对门开饭,你吃药的时间到了,水给你兑好了。” 裴佳木去吃了医生配好的药,蹭过来挤到他旁边,“看什么?” 季童把手里的屏幕递给他,“制片人朋友发来的新项目概述,跟我一起看看,有没有觉得会大卖的去投资。” “前年的片子都上映了吗?”裴佳木滑着屏幕看文档。 “一个已下档,其余两个已经排好了时间,开始前期宣传了。”季童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摸了摸,后背皮肤上有些汗湿,站起来去给他拧热毛巾擦汗,又取干净内衣放在烘干机上烤热。 “收益好吗?”裴佳木接了他递过来的衣服径直就把身上的扒了换上干爽的。 “上映的还不错,后续收益还在慢慢结算,新的还没发预测。”季童在他把衣服套在头上往下拽的时候猛然过去把人捞到自己怀里。 裴佳木现在身上到处都是痒痒肉,被他一摸,立刻笑成一团,“放手放手!” 季童松开,虚虚把他揽在怀里,拎起旁边的屏幕拿到手里,滑到底,点开一封邮件,“这个看起来怎么样?” 裴佳木低头,一个独立电影导演发来的邮件,没听过名字,搜了搜履历没什么名气,拍过的都是没听过的文艺片,几乎都没有上映过。 “他给你发邮件干什么?” “觉得我是gay,大概会支持他的电影。”附件里是个剧本梗概,季童点开,是个同志题材的片子。 “哦,关键是本子好吗?”,裴佳木指尖往下滑,“噗,咳咳咳!” 季童也囧了,最底下附了导演自己的照片,还有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脑子没问题的一看就明白,这位导演暗示可以交个朋友,都是圈里人。 裴佳木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哎呦,我一年不在你就长成唐僧肉了。” 季童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嘲笑我是吧?” “是呀是呀!”裴佳木憋住笑,忍不住浑身颤抖,把额头抵在季童的颈窝。 季童皱眉,拖住他的屁股一下子站起来,“再笑我可不保证做什么?” “哎呦,你还做什么?我才要做什么好不好?刚才校门口那位金大姐,你倒是给我讲讲来历?”裴佳木顺着他的力气就盘到他腰上,完全不担心季童把自己摔了。 “吃醋了?”季童侧脸咬住他的耳尖磨了磨牙。 裴佳木浑身一激灵,“是啊,怎样?”哼了一声,“本来准备放过你,又给我看到邮件!” “不怎样,我很高兴!”季童看一看表,抱着人进卧室往大床上一躺,“让我抱一会儿。” 裴佳木人乖乖让他抱着,手不乖,四处摸索,贼笑,“听见我吃醋就这么兴奋?” 季童顺着他的力道动了动胯,叹息一声,“是啊,和尚好几年了……” “你这语气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裴佳木又忍不住笑,因为重生过来这一个点,又遇到季童早早重新在一起,再困难的事情到他眼里都有乐子,笑点都低了许多。 只是这个事儿,本来只是情人间的调笑,细细想到深处,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酸涩。 季童从他车祸开始,虽然天天贴身照顾肌肤相亲,却再也没有做过什么,顶多是贴着蹭一蹭。到这一回回来,裴佳木不幸得了个心肌炎,季童生怕他一激动又怎么样,仍旧是憋着,好不容易好了,裴佳木又去整个牙,开始半个月天天隐隐作痛…… “诶,我这么一想,你太痛苦了……”裴佳木指尖灵活地钻进季童宽松的家居裤子里。 季童喘息一声,往他身上挤了挤,去摸他的后背,“我给对门打电话晚饭不过去吃了。” 裴佳木手指一紧,“嘿嘿,告诉你个事儿,我早晨起来牙齿都不怎么疼了,吃这么多天糊糊,不吃饭怎么行?” 季童挫败地低吼一声,松开他翻身把自己贴到凉丝丝的丝绸床单上趴着,“好吧好吧,去吃饭,现在离我远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裴佳木偏要扑到他背上咬着耳朵轻声说,“……不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嗯?你看牙都不疼了,得做点儿什么……” 季童陡然翻身把他抓到怀里,“没有任何地方不舒服了?” 裴佳木翻白眼儿,“我能跟身体过不去吗?腰上的排骨都养没了,虽然没有腹肌,喏喏,”按住他的手贴上来,“软绵绵我自己觉得手感还不错,是不是~~嘿嘿嘿,只要你不介意牙套……” “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季童深吸一口气,猛然站起来,“你去隔壁吃饭,给我端回来一份儿,我下楼去买东西。” 幸福来得太突然,什么都没准备! 裴佳木乐滋滋躺在床上伸脚踩了踩他的大腿根,“去吧去吧,一定要最好的,隆重点,哼哼,两辈子第一回都给你!” 季童猛然按住他使劲儿亲了一口,“妖精,你再继续口没遮拦就没饭吃了,就地正法!” 裴佳木扭腰笑着错开身爬开,“走开走开!什么妖精?!真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么?” 季童揪住他脚丫子咬了一口,冲进浴室兜头浇了一通凉水控制住自己跑出去买东西。 裴佳木自己咬着嘴唇在床上兀自乐了一会儿,慢腾腾爬起来,进浴室看了一眼自己红彤彤的里脸颊,拍了拍不见好转,又默默高兴了一会儿,实在控制不住傻乐,只能给季童打电话,“我样子太傻了,不能去佳叶那边吃饭,带点儿吃的回来。”   ☆、第49章 有主 裴佳叶带着宝宝从浴室出来,就见阿姨已经开始摆饭,就探头往客厅看看,“我哥过来了?” 阿姨笑眯眯的,“季先生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事儿不来了,叫我们自己吃。” “哦,”裴佳叶想了想,给裴佳木发短信,“晚上几点回来,过来接宝宝吗?” 裴佳木秒回,“今天她跟你睡。” 裴佳叶撇撇嘴,坐到饭桌前面,以前那个稳重的大哥一定是假象、假象! 这边季童买了两个人都喜欢的简餐,到成人用品商店拿最好的一买一小袋子,抱着东西蹭蹭就回去了。 一进门把吃的随手往餐桌上一丢,直接就往卧室里扑。 打开门正对上裴佳木套着件他的白衬衫坐在床上擦头发,水珠滴落下来一些让衬衫的某些部分贴着皮肤,瘦的唯一好处大概是腿格外的修长笔直。 季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虽然跟以前的嘉木不太一样,但是看着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就激动。 裴佳木看着他的表现就觉得自己没有白花心思,狡黠地比划了个小小的v手势,“要很温柔……” 季童就没再给他完整说话的机会,“肯定让你处处满意。” (づ ̄3 ̄)づ╭~ 因为是第一次,或多或少有些惨烈,折腾到凌晨才结束,裴佳木浑身酸软地趴在季童身上,叼着他颈窝里的一小块皮肉磨牙,“我记得某人之前说肯定让我处处满意。” 季童随他咬,毕竟舍不得裴佳木头一回,稍微满足了下就放手了,身体还处在亢奋状态,但是精神上格外满足,温暖的皮肤贴在一起就觉得心里舒服,一只手还在给他按摩腰部,闻言打趣道,“忘了硬件是新换的,原来的操作流程不匹配,你要相信我的实力,一回生二回熟……” “呸!臭不要脸!”裴佳木轻轻在他侧脸上拍了一巴掌,语气一转,“唉,小爷就喜欢你这样不要脸。” “哈哈哈~”季童忍不住又低笑起来,胸腔震动,带的趴在他身上的裴佳木也觉得浑身麻酥酥的过电一样。 这个身体意外的有些敏感,裴佳木有些恼羞成怒,反手就在小童上头弹了一指头,“乖乖的不要乱动。” 季童嘶了一声,嗓音里带了些奇异的颤音。 这回轮到裴佳木大笑,“这么多年我没发现你还是个m,下回我是不是要准备点儿别的东西。” 换季童恼羞成怒,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凌晨了,乖乖睡觉,否则你就别睡了!” 裴佳木仰起脸跟他对视,仿佛是要判断他是不是真生气。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戏,对视了几秒钟忍不住又齐声笑起来。 继续下去真没完没了了,裴佳木主动凑过去在季童下巴上亲了一口,“好吧好吧,待我练出八块腹肌,保证与爱妃大战三百回合,驱走你多年独守空房积攒的空虚寂寞冷。” 季童简直拿他没办法,“是不是磕了头,还是换身体的时候少了一根弦儿,越来越二了。” “不知道啊,反正每天心情都很好,看什么都高兴。”裴佳木其实很累了,眯着眼睛咕哝了两句,呼吸就慢慢平稳下去。 季童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好吧,这个理由我有同感。”轻轻关了小夜灯。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还是按时响了,裴佳木早晨没课,季童在响第一声的时候就飞快按了手机,晃了晃怀里的人,“起床时间到了。” 裴佳木迷迷糊糊使劲儿往他怀里拱,“……早晨没有课。” “我知道。”季童爬起来拧了一块热毛巾给他擦脸。 裴佳木迫不得已被弄清醒,按着腰爬起来,一巴掌捂住季童亲过来的脸,“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季童重新钻进被窝把他揽在怀里,“好了,你继续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裴佳木愕然,“那你叫醒我干什么?叫我起来上厕所防止尿床吗?” 季童黑线,“……防止你第一次后睁开眼面对空枕头心情失落。” 裴佳木继续愕然,一指自己,“我看起来像那么矫情的人?而且,算什么第一次!” 好心当成驴肝肺,季童气哼哼把人抱住蹂躏了一番,爬起来去上班,项目进度没法停。 裴佳木抱着他沮丧的狗头安抚了一番,挥挥手把人送走,一头栽进枕头里继续会周公,睡到近中午,爬起来到隔壁看宝宝锻炼陪她玩儿游戏。 另一边季童到快中午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三个项目进度汇报小会,等周韩和赵玄雨分别从自己带的组里结束难点讨论会再上来汇报。 两人敲门进去的时候,季童正跟裴佳木打电话黏糊,裴佳木一面帮宝宝扶住积木,一面跟他胡扯八道,听到那边“进来”的应答即刻挂了电话。 周韩跟赵玄雨对视一眼,季童已经近三个月没有跟两人一起吃过饭,在这段时间里也完全没有加班,精神情绪健康状态都好了许多。 如果要对比一下,差不多回到了当初跟裴嘉木在一起最好的时候。 作为朋友和下属,也作为曾经裴嘉木的朋友,两个人都乐于见到季童这样的状态,也对他的私生活保持距离,只是有些暗暗地担心,似乎也应该提一提了。 周韩把笔记本季童办公室的小会议桌上一放,“挺开心?” 季童笑的很灿烂,“嗯,感觉挺不错。” “看起来新感情很幸福啊,带出来见见朋友呗。”赵玄雨往沙发背上一靠,直接把脚搭到前面的茶几上。 季童想了想,“还不到时候,机会合适了带给你们看。” 佳木现在的客观条件不够拿得出手,虽然感情仅仅是两个人的事儿,但是他又不是打算把裴佳木养在笼子里当金丝雀,以后终归是要一起做事业的,到时候还是会接触人群。 裴佳木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论是能力还是手腕都不错,自己现在的事业有他的功劳,以后不可能时时刻刻跟自己拴在一起,在他足够强大之前,过早暴露出来,会让更多的人认为他好欺负而主动上去找麻烦。 不是没能力避免麻烦,而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要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就算不搭理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如周韩赵玄雨海这样曾经也是裴嘉木挚友的人,一路见证了两个人的过往,始终站在支持的一边。见到现在的佳木,不仅外貌近似,行为举止更是神似,一定会以为他是别有目的刻意模仿。 而自己就会被归类为用情太深最后饥不择食没有判断力。 总之得到恶评的是裴佳木,一旦有了这样的初始坏印象,以后想一起共事让他们转变态度废的劲儿可就大了。 周韩就扣扣桌子,“大老爷们有话直说,你现在这样挺好,我们就不想太管你私事儿,就是吧,你变化这么快真没问题?” 赵玄雨比他更直接,“外边可传什么的都有啊,说你年纪越大终于开始叛逆期,包养未成年还一次兄妹俩,解释下!” “你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周韩嘴里是打断他,表情可是非常赞成,一副你给我老实交代的样子。他算是见过季童抱着裴佳木的,只是当时光线太暗,裴佳木又埋在季童怀里,根本没看清脸。 季童皱眉,“谁传的?” 赵玄雨耸肩,“追在你屁股后面的狂蜂浪蝶,源头已经不可考。都钻营到我媳妇儿那儿打听去了,我家燕儿给呲吧回去了,说人家黄金单身汉还不许谈个恋爱吗?就因为有钱名词儿就得换成‘包养’吗?” 季童低笑,“替我谢谢她。改天你再给她选礼物,到我这儿报销一回。” “那我可得跳个贵的能保值的。”赵玄雨一拍桌子,“不要转移话题,我好奇着呢,燕子呲吧完了别人,转脸就来问我了。” 季童扶额,“我跟那家的哥哥谈恋爱,顺手照顾下他的家里人而已。” 周韩还是不信,“就,这么有魅力?我可没得老年痴呆,也不健忘,头一天你还怀念某人怀念的住院呢。” 赵玄雨跟他一唱一和,摸着下巴,“要真是这样,我可得重新认识你了,这么多年没发现你是个朝秦慕楚的人。要嘛就是你被洗脑了?” “你们就当我刚好喜欢那么一型,一见钟情好了。”季童打开桌面的文件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先说正事儿,我可不想跟你们加班。” 这意思是不能继续问了,周韩叹一口气,竖起一根手指,“我就确认一句,你肯定自己头脑清醒没有因为晕厥大脑缺氧变蠢?” “滚!”季童随手丢了个文件夹砸他,“晚上把架构重新给我捋一遍!不对,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去把公司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储备给我弄干净。” 周韩打开文件夹鬼哭狼嚎了一回,一把抱住赵玄雨的胳膊,“你跟我一起招的,你就得跟我一起负责弄走~” “没有理由开人啊?”赵玄雨头也大了,不是当初嘉木说让某人好好过,某人一直不开窍,自己两人就尽量给他制造机会。 眼瞅着他一辈子都没法开窍了,那些人就扔在各自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同时明争暗斗到他眼前找存在感,结果这货石头开花一样忽然又醒悟了。玩我们呢不是?! 季童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人没法清干净,叫他们心思干净点。我是有主的人了!”   ☆、第50章 偷生的 不管是把人清理干净还是让这些人心思干净,都难如登天! 周韩和赵玄雨难兄难弟凑在一起了半天,咬牙切齿一番,只能承认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怪只怪头一个裴嘉木太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更难得知情识趣教养好。 他走了之后吧,不论是私底下两人了解的他对季童未来的期待,还是作为朋友希望季童向前看的心情,两个人都在不同的活动上或刻意或无心地制造点儿机会让季童早日开始新生活。 看到个高素质的不论男女,但凡对方表现出点儿对老大的倾向,他俩就能联手把人给挖过来。 就算比不上嘉木,这些人也个个拿得出手,否则怎么指望他们能把季童捞出来。 除了老大的美色吊在那里当饵,浩星业绩好人才多福利待遇好发展迅速,单纯从事业未来角度吸引力也足够,大半年时间,俩人生生弄出一个业内闻名的,高素质单身集中营。 甚至已经有猥琐暴发户的老板们冲着这一点捧着钱来找浩星合作。就算不猥琐的老家伙们,有想塞自家儿女进来找对象的,有想从里头扒拉出潜力股划拉到自家地头的。 总之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浩星帅哥美女多已经成业界知名的了,最大的国内论坛上都有个定期专用话题词条#浩星美人#,不时有各种内部爆料,号称内线的人八卦某部门又有某个智商学历各方面的高分美人出现。 时间长了,年轻人能进浩星都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噱头,证明你不仅能力优秀,长相也不错。 尽管老有人说浩星招人外貌歧视只看脸,但是没有人进去了不高兴,完全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职场版。 一算计这方面的影响力,周韩和赵玄雨俩正朝千年狐狸进化的家伙再次齐齐叹了口气,“搞不定啊!好不容易弄进来,太可惜了。” 要是都是花瓶,丢了也就丢了,脸好看出去谈判都要占便宜,开了多可惜?干嘛要跟钱过不去! 赵玄雨捶桌,“谁引起的谁负责,叫老大自己愁去吧。你猜解决不了他能把咱俩咋样?” “发配去最苦的项目组,加班出差。”周韩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一砸,“老子不怕啊,现在不是已经这样了吗?” “是啊,再说,闹成如今这样的局面,难道是因为我吗?因为你吗?”赵玄雨附和着鼓劲儿,“总之是因为他啊!” “没错,所以兵来将挡吧!”周韩握住自己兄弟的手,眼里饱含着泪水,“希望那个新人有强健的心脏。” 裴佳木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被昔日的朋友在路上掏了无数个坑。 不过当前这些事儿都不算是重点,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个人的身体状态和生活情况,这才是以后一切的基础。 论起公事,季童的公司作为高新技术产业里的后起之秀,做起来不过六七年,虽然已经发展成有数千员工和业内知名投资部的大公司,但是国内国外均未上市,比起树大根深市值上百亿的裴家,丢进太平洋里都没个水花。 所以可以暗地里做点儿什么,但是明面上在许多人眼里这样规模的公司,这样年轻的团队,根本就还是个奶娃娃。 也有无数苦于转型没方向的老家伙们,盯季童盯的紧,天天得想把这只下金蛋的鸡捞到自己碗里来。 只恨季童开始创业到如今这么多年来,现金流一直很稳定,竟然连银行贷款都没有一笔,资产无负债,核心技术人才笼络的好,想挖个墙角都没有工具。 这些优劣算计裴佳木清楚的很,他上辈子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因为冒头太快,才显出一点儿能力,就被家里抢红了眼的枪打出头鸟了。 这一回有季童顶在前面,他就先窝在安全的地方把自己武装好了再说。 时间飞逝,转眼又一个夏季到来,裴佳木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顺利的把专业本科各科成绩刷到足以拿学位证,依靠前世的能力顺利拿到了托福高分。 最让他大学同学跌破眼镜的是,三年级时候还年级倒数被辅导员拎着谈话,再挂科就要留级的裴佳木同学,开学时候还在跟大家吐槽,为了挂科重修念书念的头昏脑涨,忽然有一天这家伙说已经报名了要去考研究生。 在大家私下里的嗤笑吐槽中,他默默地准备了一个月,元旦过后去考试,默默地拿了高分,默默去面试,最后跨专业考进了b大最牛的金融相关专业导师研究生。 简直是真人版逆袭,活生生的大反转。 后面连续好多年辅导员苦口婆心劝导差生时候总要提一提他。 到了7月毕业季,期末考试结束,裴佳木顺利拿到毕业证学位证。家里最高兴的莫过于裴佳叶,小姑娘发了狠,寒假宝宝手术完毕身体也好了,她就更长时间呆在学校里学习,每天早七点晚十点泡在自习室,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傲视群雄,年度绩点算出来一排序,国家奖学金没跑。 回家之后得意地跟裴佳木炫耀了一番各科分数,“我看她们怎么继续酸我人生全靠一张脸!” 裴佳木为了庆祝特意带她到市里最好的餐厅吃了一顿。 对他本人来说,这一年,前半年养身体拼命学习,后半年拿到了研究生入学通知,做做毕业设计的闲暇里,就开始重拾前世的习惯帮季童做事情了。 以前他也经常替季童批文件做决定,一笔签名字体模仿的惟妙惟肖。随着他开始暑假,研究生还没开学,闲的太无聊,季童手底下的人们开始日渐鬼哭狼嚎起来。 妈蛋,昨天老板桌子上分明有十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对不对,每一个目测都超过50页对不对?我交上去的报告足有百十页没错吧?为什么一大早他就写好了批注丢给我了?! 到底是我眼瞎还是老大磕了药?!他不需要睡觉吗? 不熟悉季童的二级部门经理每天苦大仇深开足马力干活,连季童的办公室秘书也一片愁云惨淡。 最后事情还是哭诉到周韩和赵玄雨这里,两个人平时忙得很,也不见得天天见面,一碰头发现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喽啰被逼的很惨。 拿来技术文档、策划书、内部流程文件互相一对比,两个人眼角就控制不住抽搐了。 每天半尺厚的文件,季童还天天准时下班,一定是出妖了! 于是这天季总又一次在下班前五分钟开始收拢文件的时候,两个小伙伴携手闯进他办公室把人按在座椅上。 周韩按住季童肩膀,赵玄雨抽走他手里的一叠文件,“呦呵~这是要把工作带回家用功?” “办公室才是干活的地方啊,带回家能集中注意力吗?”周韩拿过去翻看,都是完全没开始做的,足有两寸厚。 季童把文件抽回去装进公文包,“有话直说,耽误我回家吃饭。” 赵玄雨把他脖子一揽,“走走,哥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我看你最近养的红光满面,想必家里伙食非常好,正好我家燕儿出差,去你家吃饭!” 周韩跳下桌子一把抢走他的公文包拎着,“同去同去。” 季童哭笑不得,“哪里找不到一顿饭?!” 两个人对视同时翻个白眼儿,“有些话非要说的那么明白吗?” 季童无奈,想想已经差不多一年,先给裴佳木打电话报备,“今天带周韩和赵玄雨回家里吃饭。” 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裴佳木一愣,“ok,我叫阿姨准备好晚餐。” 季童收线,周韩小眼神就瞄过来,“语气不对!” 赵玄雨凑过来,“非常不对,为什么我们俩没有定语?” 起码也解释一下,我公司的同事xx和xx吧,这么直接?! 季童就无奈了,“我是那种会对家里人藏着掖着工作上事情的人吗?” 一路驱车回家,这所s大附近的房子两人还是头回去,结果一进门,俩人脚步都顿了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大户型的三居室,不算狭窄,远比不上之前的别墅宽敞,站在玄关就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甜腻幼稚的对话声,间或有小姑娘糯糯的笑声,赵玄雨用口型对季童问,“你换了新爱好喜欢动画片,还是你什么时候偷偷生的孩子?” 周韩理了理衣领,“据说是个萌萝莉,快看我的发型,帅不帅?!” 季童给了两个后脑勺一人一下子,“八卦你们没听过吗?假装什么?!” 寒假时候宝宝住院做心脏手术,有人看到季童抱进抱出,后来还有更详细的信息他怎么联系专家怎么关心孩子怎么天天探望,有鼻子有眼的说这姑娘是季童的私生女。 连名字都打听出来了,裴念颖,于是传言又变成了说不定是季童用裴嘉木的细胞弄出的孩子! 反正八卦的沸沸扬扬,季童在风暴中心不动如山,也没人敢问。 两个人就讪讪对视一笑,努力做出温文尔雅帅叔叔的脸,规矩地转过玄关鞋架。 屋子里回荡着白雪公主动画片的背景音,沙发上抱着兔宝宝公仔的小萝莉转过脸来,大眼睛水润,眉毛秀长,小鼻子挺翘,先是见到陌生人惊了下,接着看到季童,就绽出一朵太阳花般的笑容,“大舅舅~” 周韩和赵玄雨见鬼一般,各自喃喃自语,“这长相,妈蛋,我以为八卦只能听听而已,我错了……”“卧槽,你给某人米青子冷冻了么?”“不对,年龄对不上啊!”   ☆、第51章 都是巧合 季童利索地给两人一人一脚,如果不是怕吓到宝宝,估计直接就上回旋踢了。“孩子在这儿给嘴上个拉链不成吗?” 周韩和赵玄雨踉跄了下,带着怪蜀黍的笑容冲宝宝挥挥手,然后同时张着嘴停住,有志一同地转脸看季童,“给学龄前萝莉打招呼该说什么?” 季童越过他,握起宝宝的小手,“叫赵叔叔、周叔叔。” 宝宝见外人少,有点儿羞涩,但是很乖巧,跟着叫,“赵叔叔、周叔叔好~” 赵玄雨手忙脚乱摸兜,“没有带红包啊~” 周韩挠头,“诶~好好!” 季童丢给他俩一个白眼儿,“给你们个账号把见面礼给我打进去。” 宝宝腼腆地笑一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向卧室跑过去,“小舅舅~” 裴佳木刚冲个澡洗掉一身汗换了身上的衣服,给她打开门一把抱起来走进客厅,颇有主人姿态地招呼,“周哥、赵哥是吧?我听季童说过你们许多回。你们好。” 周韩和赵玄雨见鬼一般瞪视着他,妈蛋长这么像?不就是裴嘉木的青少年版本?!有些僵硬地伸手跟他握一握,“你、你好!” 裴佳木肚子里已经笑疯,这俩人估计这辈子这样表情的时间都不多,随意坐在旁边攀谈,“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菜,准备了点家常菜,杭椒牛柳、红烧排骨、松鼠桂鱼、卤牛肉,还有几个素菜,你们看还合口味吗?还有什么想吃的,趁阿姨还没准备完,可以点菜。” 周赵二人对视一眼,妈蛋这么巧都是我们俩爱吃的,然后一齐转头去看季童,眼神示意,“你告诉他的?” 季童回他们一个茫然的神情,“怎么?” 两个人觉得没法继续保持冷静了,一边一个拽住季童,周韩冲裴佳木咧出一个招待客户时候的标准笑容,露出八颗大白牙,“我想起来还有点儿工作没商量完,”左右一看,指着一个门,“那边是书房吗?” 裴佳木点头,“你们忙吧,开饭还要一会儿,我给你们端茶进去。”转身走两步,又回头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微笑,露出闪亮的牙套,“有孩子在家,不能抽烟。” 两个人胡乱点点头,架起季童就走。 季童几乎被他们拖进书房,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对上裴佳木小狐狸一般得意的笑容,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韩和赵玄雨虽然是好兄弟,但是也不能告诉他们重生穿越这种太过挑战世界观的事情,还得找个理由圆过去。 那就只能是,自己心理有问题诱·拐无知少年了! 不管怎么说,裴佳木这个身体到夏天才二十,而自己马上就三十了,一个未出校园的学生,一个已经在职场混了十来年的老油条,除了这个说法其他再也说不通。 外面裴佳木看他们仨跟当年扯皮打架一样互相较着劲儿一起进了书房,笑眯眯从茶几下面掏出一罐好茶,烧水烫杯子沏茶,一套下来差不多要十几分钟,足够季童简略说明情况了。 三个人费劲地走进书房,周韩进门就又愣了,md,这里跟那套目前空着的别墅里的书房格局一模一样。 朝向相同,家具同色系,最奇葩地是都摆了两张书桌,还并排对在一起,仿佛学校里的同桌! 谁家会这么摆书房啊,都有钱够买放了书架还能放俩书桌的宽敞大书房了,稍微有点儿设计思维的人,也不能把俩桌子拼在一起放啊?!丑哭好么?! 不仅这样,桌面上两个一样的笔记本,一样的茶杯垫,上面一样的玻璃保温杯,一样的笔筒,里头各自几支签字笔。想象一下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工作上网,跟上课一样。 看起来简直傻透腔了!哪怕换个角度摆着呢?! 周韩看了一圈,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张上面放了个相框,里头是季童裴佳木宝宝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裴佳木宝宝小姑娘长相明显看出是一家人,确认了,不是整容,敲敲书桌,“一套是你的,一套是外面那位的?” 季童看他俩一副自己是变态神经病的样子,即不忍又想笑,“没错,他也觉得挺喜欢,你们不要瞎操心!” “卧槽!”赵玄雨拼命挠自己的头发,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咆哮,“你是不是花心思干预外面那个孩子的心理状态了?这样是不道德的!我们俩是不是早该发现你疯了?!” 世界上哪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呢?刚才乍一看长得相似,就已经够震惊了,再看到这个书房,两个人就回忆起进门时候的违和感哪里来的。 一套从未来过的房子,装饰装修风格和曾经季童裴嘉木的家如出一辙,仿佛一块布料裁出一条长袖裙子和一条短袖裙子一样,虽然是两件衣服,却从根儿上就是一个东西。 以前没发现季童会偏执到这份儿上啊,只以为他痴情长情了一些,自从又开始了新的恋情新的生活,大家就没那么关注他了。结果真相竟然是把旧人的影子换到新人身上。 以前以为痴情,如今分析起来,完全是偏执型精神病! 他们为了做生意练习谈判技巧可是学了许多心理学的知识,季童学到差点儿去念个相关学位,在这方面根本就是个中高手。 本来他就擅长察言观色,刻意之下更是和任何人都能搭上话,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真心关心你,这样的效果在商场上不说所向披靡,也颇为公司争了许多利。 两人知道,季童真上心起来,甚至可以对一个人的行为进行驯化和干预,让他更符合自己的预期的理想型,甚至引导对方在无意识的时候服从自己。 普通人一般意志都不怎么坚定,只要有足够的相处时间和合适的办法,对他来说就不算难。而现在对象是这么一个,年纪很轻,三观都不稳定的学生呢? 周韩走来走去,“你再重复一次,你真的确定自己精神状态没问题吗?” 季童哭笑不得,“真的是巧合,虽然算是天大的,不可思议的巧合,但他确实是巧合。外面的那位,就是真的喜欢这些风格,真的相似,连吃饭口味都一样。我发誓我开始只是懒,当初我发现真相也很震惊好不好?!” “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我跟玄雨也没有任何立场干预你的私事儿,”周韩抱胸上下打量着季童,“但是这件必须说清楚,我俩要判断下是不是该给你强制找个心理医生或者去精神科治疗。” 季童就真真假假掺和着,把裴佳木母亲是曾经嘉木妈妈失踪的妹妹的事情讲了一遍。 自己是如何怀疑裴佳木是商业间谍,派人查了他,如何一时恻隐之心,帮了个举手之劳的小忙。 然后又有几年前就开始追查曾经裴嘉木受伤的真相,发现不仅裴家内部乱七八糟,他母亲那一边也有人跟事情有关系,然后顺藤挖出当年失踪小姨的线索,最后竟然发现就是这个裴佳木的母亲。 姐妹俩一个嫁入豪门盛年早逝,一个被拐入深山弄傻给人生子,竟然同时嫁了姓裴的,生了儿子名字一字之差,儿女长相也十分相似,只能说是天大的巧合了。 这一部分完全都是事实,季童没有丝毫隐瞒,周韩赵玄雨除了惊叹当然一点儿问题都听不出来。 而且季童隐隐的跟裴氏旗下的公司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都在他授意下做过挖人拦标书抢项目之类的事情,对恩怨由来心里也有数。 接着季童就表白了一番,当时裴家兄妹带着孩子十分艰难,自己拿了裴嘉木当初的遗产,对他的亲人当然照顾。 结果一照顾,发现裴佳木性格倾向什么的跟他从未见过面的表哥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就算是寄托移情作用吧,最后顺理成章又在一起了…… 周韩古怪地看着他,“这事儿听起来是说得过去,你没做什么给人洗脑之类的不道德事件,但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赵玄雨接口,“总而言之,你是个诱·拐犯!这没错吧?就算以上都巧合,这孩子刚好喜欢男的吗?掰弯直男是犯罪啊~摸摸你的良心!” 季童摊手,假装承认了,“就算是我故意掰弯,我也没有用任何非法强迫手段,我这样的条件根本犯不着,你情我愿不是吗?这辈子跟我他也不亏。” 看着他那一脸汤姆苏的样子,两个人都捂住胸口觉得很受伤,好想糊他一脸。 “你果然是个人渣!”周韩一屁股坐在书房的地毯上靠着飘窗,把脸转向窗外“我需要一点儿时间发呆消化你告诉我的事实。我觉得自己有点儿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赵玄雨跟他心有灵犀的很,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交往了这么多年的生死兄弟,原来道德底线跟我不太一样,三观不合怎么做朋友?我也得想想人生!” 季童把拖鞋往旁边一踢,光脚去踹两个人,“演,继续演,愿意演戏明天我就去找陈制片给你们安排个有台词的角色。”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裴佳木轻轻推门探头,也不进来,递过来个托盘,“稍等佳叶半小时再开饭,先给你们点餐前水果好了。”   ☆、第52章 基地 周韩和赵玄雨迅速坐直,有些评估地打量裴佳木,不知道是智商不够太好哄,还是本身就因为季童的财富外在条件才这么容易妥协呢? 毕竟,季童不是随便的人,他既然这么正式地跟两人说了刚才那一番话,就是打算长久下去的。 多少兄弟反目都因为家里另一口子,如果裴佳木入不了两人的眼,后面再有事儿就得换个相处方式了。 裴佳木与二人认识多年,作为一起成长的小伙伴,简直看他们睫毛一抖就知道他们打什么心思,一晒之下心里也有些感动,这样的才算是真朋友吧,季童这么多年走下来,也多亏有他们。 周韩爬起来接了果盘,“谢谢啦!” 裴佳木一笑,“就委屈几位等等我小妹,客气什么。” 他这一年脸上的痘痘都好了许多,虽然还带着闪闪的牙套,但牙齿也整齐了不止一分,肩膀渐渐厚实起来,这一笑,竟然跟原来的裴嘉木有九成相似。 等他退出去,赵玄雨按住季童,“你确确实实没有客气分身吗?”世上连了两片相同的叶子都没有,怎么会有两个这么相近的人。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在教育环境不同的情况下各自长大,也不会这么像。 季童摊手,“没办法,这就是事实。” 到这里话题没法进行了,周韩识趣地转了话题,谈了谈最近几个项目组的进度,“你差不多收敛一点,研发的人快被你逼疯了。” “咳咳,”季童清清嗓子,当然不能说都是闲来无事的裴佳木干的,“好吧,我不把工作再带回家好了,只是最近效率比较高。” 没多久裴佳叶从外面回来,她这一年里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一方面她自己肯上进,聪明勤奋又听得进劝导,十几岁刚好是性格形成的重要时期,一方面裴佳木这样的见识,教导出来的姑娘自然不一样。 因为成绩好,读书见识多了,眼界开阔很多,她本来就是爽快的性格,现在更是活泼的很,一进门就先抱住宝宝狠狠亲了两口,见到周韩、赵玄雨也不怯,大大方方打了招呼。 人到齐了坐在一起吃饭,并没有什么饭桌上不说话的习惯,裴佳木十分注意措辞,免得说多了一时不小心露出昔日跟两个人熟悉的疑点来,就显得有些沉默。 周韩两人还在暗暗观察他,即便如此也觉得太不可思议,越接触深越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时候连侧脸说话的一个小动作也像的很。 多亏了裴佳叶话多,十分感兴趣地问了许多公司里的事情,诸如都有什么岗位,每个工作具体都做什么之类。 说道后来,小丫头忽然灵机一动,问季童,“季大哥我能去公司里打杂吗?不要工资,我看刚才讲的整理文件、端茶倒水这样的工作我就可以做,这一年我电脑也用的很熟悉了,去感受下氛围,不要工资。” 这样的要求当然很容易,s大暑假时间有八个多星期,裴佳叶的年龄连考驾照也够不上,假期里光学学英语看看书,她觉得太闲了。 季童一想,“没问题,明天让秘书处给你安排个职务。” “不要这样,你叫人安排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怎么过去的,我又不大,这么进去没人敢使唤我了。”裴佳叶摇摇头,经过大半年的心理调试,她已经对流言蜚语有很强的免疫能力,连时不时出现的一些奇葩都应付自如。 周韩笑起来,“小姑娘倒是有志气,我那边项目组缺个记录进度的助理,刚好跟着项目周期忙,并不是长期工作,你去好了。技术那边的人比较迟钝,不爱讲八卦。” 赵玄雨比他心思细致些,一起吃了顿饭聊得有些熟悉了,直接说,“头发别梳马尾了,放下来剪个刘海,再带一副框架眼镜,就都没问题了。” 裴佳叶这样的长相,进了公司,难免被一些有心的老员工看出什么来。 裴佳叶无有不从,吃了晚饭背着小书包就跳出去,要找一个还没关门的地方剪剪头发。 周韩和赵玄雨又扮做怪蜀黍跟宝宝逗了一会儿才离开。 裴佳叶站在门口目送他俩下楼,关上门吁了一口气,“两年没接触,这两个家伙又鸡贼了。”比以前难应付好几倍的样子。 季童想想今天两人的表现,也忍俊不禁,“公司业务扩大了,他们两个不断学了好多东西。项目越接的层次高,面对的对手就越强,不成长早被吞了。” 创业不是写故事,世界也早不是二十年前那样靠一个点子一个创意就能做起来的时代了。 信息全球化的时代,没有什么人比别人领先特别多,拼的就是脑力和速度,创业公司的成活率低的惊人,就算安全度过了初期,也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只要有一个好主意,就会迅速出现无数跟风者,小资本的跟风者还能靠着客户忠诚度领先,遇到大资本也想来抢蛋糕,多数结果无非两个,卖出去赚一锤子买卖或人才被挖走资本被拖死。 浩星要不是有早年自己铤而走险弄出的几笔资金,不至于能扛到现在。 思路到这里,季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事儿没交代,“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我告诉你做期货发了笔财?” “嗯,当然记得。不就是靠那个发家的吗?那个老板你还有联系吗?”裴佳木当然记得,早些年季童也算小有积蓄,但是远远不够拉人马开班子创业。 别的不说,优秀人才明码标价,开不起薪水根本养不起这些人,再有注册资金纳税这种基本需求,签合同没有自己的法务请律师也是钱,找会计师报账也是钱,以及做技术解决方案服务的,都是先干活后给钱,在创业初期,小团队跟大公司博弈,扛账期就能拖死许多人。 季童孤儿院出身,高中开始就没有人替他支付学费了,要保持学习成绩身体健康还要打工支付学费,开头仅仅够温饱。 到了高考结束才开始赚到第一桶金,后面几年里也收入不少,但是这些积蓄跟创业相比,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大三的时候他已经聚集了一帮人开始接私活,这些人有在校生还好搞定一些,学生嘛,创业要热血,没钱也一起干的愉快,有吃有喝就满足。 但是少数从社会上挖来的高手就不好解决了,都是计时计工作量付工资,他们不是大公司,信誉度不够,更没办法拖欠。再有工作需要的机房、服务器、高配电脑,单独看起来都是小钱,凑在一起数字惊人。 最难过,季童为了对公司有绝对控制力,免得股东不懂装懂指手画脚,根本不愿意找风投。 裴佳木当时急的满嘴火泡,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出柜太早,否则从那个家里也能弄出来点,完全是自己该得的。 四处借贷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季童忽然说要出差去北方一个城市给一家公司解决问题,一周后回来说那家老板擅长做高风险投资,因为自己解决问题很满意,带着一起发了笔财。 靠着这笔撑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裴佳木从来没怀疑过,重来一回季童也忘了说,今天忽然提起,也是偶然想到。 季童打个响指,忽然问,“你困不困?” 裴佳木看一眼时间,“才八点半啊,离睡觉还早着呢。” “去换一身长袖长裤运动衣。”季童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裴佳木默默,“现在是夏天,虽然是晚上,外面也有二十五度,你要干什么?” 季童推着他,想到上个星期刚收到的资料,有些小兴奋,“带你去个地方。”底下人鬼哭狼嚎事儿太多,今天就暂时先不工作了。 裴佳木囧着脸按照季童的指示换了包脚的运动鞋,长袖卫衣运动裤,被拽到车库里的越野车上一路直接拉出城区。 “这是要、去别墅?”裴佳木看着外面的路,马上就开到城郊结合部了,那边已经一年没住人,只有定期打扫而已。 “不是,”季童语气里有点儿紧张,“之前开始一直紧张你的身体,把这些闲事儿忘了,给你看看我的基地。” 裴佳木感觉自己头顶仿佛dingo一下亮了盏灯泡,卧槽,忘记了自己男朋友是个穿越外星人来着! “……你不会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季童看裴佳木是兴味盎然的表情,悄悄吁了一口气。 之前只是轻描淡写地讲自己是灵魂有目标穿越过来做任务,收集失落的基因片段之类的大背景,细节也说了些,都是关于自己曾经那个世界的,甚至还严肃地讨论了点儿理论物理和进化方向的猜想。 其实以上都是不太经过大脑的胡言乱语,当时心中最大的念头,就很庆幸裴佳木没有因为自己是他的目标人物而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 接着裴佳木每天养身体谨慎的不行,学业忙到死,好不容易病好了,关系更进一步,蜜里调油一般。接着宝宝住院手术,照顾孩子,然后又迎来了毕业季,直到现在放了暑假才算有空闲时间。 这么久以来主力工作人员是车海和范思达的那个地方,季童觉得该向自己的爱人展示一下了。   ☆、第53章 眼熟 开到别墅车库,季童把越野停进去,换了辆摩托车,给裴佳木扣个头盔开下公路朝市下属县过去。 裴佳木抱住季童的腰,感觉到夜晚山间的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胸前贴着的季童后背暖烘烘,扣在他腰间的手就紧了紧。 季童忽然单手驾车,另一只手摸到裴佳木的手握住。 裴佳木抖了抖,想狂喊,好好开车,可惜隔着头盔听不到。 路过两个蔬菜基地,一个农家乐的小庄园,开进一座依山而建的红砖小楼大宅。 开到离大门几十米的地方,就有此起彼伏的狗叫响起来。 季童降低车速停在大门口,安在合金钢门上的摄像头灵活地转过来对准他。 按了指纹密码锁,打开大钢门下面一个不到一米五的窄门,将摩托车推进去,季童招呼裴佳木进门。 裴佳木抱着头盔扶着门探头先看了看里面,诶,也就是个普通的大院子而已,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高科技的情景。 季童失笑,把他拽进去关好门。 院子里几盏冷光地灯亮起来,裴佳木借着暗光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小型厢式货车,两台越野,以及两辆轿车。 院子很宽广,一侧黑黝黝的看不清围墙在哪里,红砖小楼里亮起灯,车海光着膀子挠着一头耸立的呆毛探出头,“诶,你们怎么来了?呦~还有佳木,来参观啊?” 季童无奈地看着他在月光和地灯下仿佛闪着光的肌肉,“回去把衣服穿上。” 裴佳木笑眯眯地凑过去,“狗怎么不叫了?刚才听着是院子里传出来的啊?” 季童带他走进红砖房子,发现门廊底下的一排影子不是花坛什么的,竟然是几间狗舍。 季童拉开几间栅栏,“也差不多到了晚上放出去跑步的时间了。” 四只大狗窜出来,其中两只巨型阿拉斯加直立起来跟季童差不多高,硕大的黑影泰山压顶一样扑过来。 裴佳木惊的后退了一步,季童一巴掌把兴奋地狗拍回去,几只狗仍旧激动地凑过来挨个闻了闻他,求爱·抚。 被糊了好些狗口水,裴佳木垮下脸,“你这里竟然用原始的狗防盗吗?不能复制星际时代的技术,好歹科幻电影里的那些高科技什么瞳孔识别呢?” 季童一面给他擦脸一面忍笑,“范思达的狗,你觉得这样亲人的蠢狗怎么防盗,都没有训练过。他喜欢,而且在这儿拉个大院子总的有个理由吧,养大狗多合适。” 附近的村民和经常过来的周末短途游客都以为这里是个有钱任性的家伙在山里专门围个院子养大型犬,每每出去遛狗总碰到眼馋的,也做成过几次小狗半卖半送给合适主人的生意,逐渐有点大型犬主人交流地的意思了。 裴佳木使劲儿蹂躏了一会儿大狗手感一流的毛,跟季童进屋,发现车海坐在地板上打游戏。 季童拿掉他的耳机,一脚把人踹起来,“带狗出去上厕所!一小时再回来。” 车海鬼哭狼嚎,“妈蛋,等我存档!”好歹挣扎了一会儿把游戏保存好依旧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拿着一把牵引绳晃悠着出去了。 裴佳木四处参观了小楼,和一般的乡间别墅差别不大,略有设计感,家具都是宜家或者抗造的朴实型设计,一楼客厅厨房餐厅以及一间储藏室,二楼四间卧室,三楼一个书房一间露台,除了竟然有三个双开门大冰箱,网线的路由器格外霸气之外,没看出什么特色。 季童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参观,帮他开门,顺手还从柜子里拿了新的卧具铺到一间卧室里。 裴佳木看了一圈,转身掐住他脖子摇晃了一通,“高科技的设备呢?未来呢?你就是想给我看自己还有套乡间别墅房产吗?说,是不是还有其他私房钱?!都拿出来!” 季童忍不住就笑出来,看他小狗圈新地盘一样在屋里四处查看,挺有趣的,吐着舌头配合他,“大王饶命,小的这就带你去。” 把人拉到地下室,这一回是真的高大上了。 声纹瞳孔指纹三重解锁,进去之后金属色的墙壁,看不出材质,一台占满一面墙的机器安静地立在那里,两边一排储藏柜一排操作台。 裴佳木咽了口唾沫,还没有超出理解太多,感觉季童还是离自己很近的,“你这边试管采血管什么的满大街都有,后面这台机器干什么?” “数据分析。”季童站过去,拿起一张打印纸给他看上面的符号,“设定好的据说方便最稳定传输的方式。” “……跟着你一起穿越过来的?”裴佳木不能理解,左右查看那个机器,“那你怎么身体过不来。” “人体可比这个机器复杂多了,”季童看裴佳木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放松了许多,“不到一万个配件,精神力强大的话可以背下来,到这边用合适的材料打磨装起来就好,这和我跟你讲的精神力操纵机甲原理一样。” 用精神力直接操作机甲的模拟神经系统,既然是模拟神经,人类有近千亿神经元,即便战斗动作十分简单,需要的精神力也十分庞大。和那个相比,记住万把个零件根本不是事儿。 “你倒是哪里有时间做这个?”裴佳木要不要检讨一下自己太蠢,还是过于迟钝,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两个人就基本腻在一起了呀。 季童摸摸下巴,想起有趣的事,“大三开始,为了那笔钱,无意中救了车海和范思达,弄了图纸让他俩在国外不同地方或订做或亲自动手弄得。为这个俩人练成高级技工了。” 想想俩人那一身气息,再联系下某国内知名挖掘机技校的制服,裴佳木忍不住笑起来,“诶,你哪天叫他俩用车床铣床给宝宝弄点儿模型玩儿好了。” “物尽其用,好主意!”季童眨眨眼睛,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裴佳木又绕着那机器看了几圈,还翻了翻屋子里的一些数据记录,捂住眼睛,叹气,“次元壁太厚,打不破,我也不打算理解了,不用讲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不是说我是目标么?得抽我的血吧?刚好暑假,时间长,要不然开工吧,早完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季童揽住他的肩膀,“需要的血量太多,持续时间也久,你身体还是差,再养养吧。” “你之前不是说不超过800毫升,又是分好多次,”裴佳木想了想,“我明天开始天天吃补血的东西好啦,你这里不是有长期保存的设备。” 他查过献血要求,一次200毫升,最大不超过400,间隔需要超过六个月,这么算,趁假期又闲有空调养,取一点呗。 季童死活舍不得,俩人还在互相说服,地下室安装在墙上的屏幕一闪,车海喘着气儿一边换衣服一边挥手,“快出来回市里。” “什么事儿?”季童看他神色,牵着裴佳木上去快步。 车海在外面一边把狗往窝里关一边套上t恤长裤军靴,顺手往靴筒里就塞了什么,“你俩在地下室没信号,佳叶打来电话,说她在某个ktv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她不是去附近剪头发?”裴佳木去拿头盔被季童按住。 “我们刚才走的小道儿,让车海开车走公路回去一样快。” 车海带着耳机坐上车发动,“联系到范思达了,他还在市里,也在赶过去的路上。” 裴佳木坐在车上开始给裴佳叶打电话,拨通几乎是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裴佳叶低低的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传过来,“哥,你们在哪儿?” 听起来还清醒,裴佳木深呼吸,“你安全吗?” 裴佳叶在室内过低的冷气下努力锁紧肩膀,“还、还好,就是有点冷。” “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赶到,非常快!现在,深呼吸,尽量清楚地告诉我情况。”裴佳木稍微松了口气,“车海定位到你的地点了,说具体。” “我剪头发出来遇到一群同学,然后他们说考完试大聚会,叫我去,我就跟着来了。” “市中心锦华大厦附近的乐库ktv,然后发生了什么?”裴佳木尽量放缓语气,让裴佳叶冷静下来。 “我推不过来了就呆了一个小时,不会唱歌,我就说我先回家。”裴佳叶按住突突直跳的额头,“他们非要我干杯完了才走,我就喝了。然后出来走到电梯口忽然被一个喝醉女人拦住,她上手就掐我下巴,说我看起来眼熟。” 裴佳叶摸摸自己还疼的下巴,憋住眼泪,这一年被宠惯的,有点儿娇气了,“我看她大声招呼身后的人,有男有女,语气很凶,觉得很危险,我就挣脱了跑回ktv里面。” “做的对,非常好,”裴佳木赞扬她,没有硬碰硬,“现在呢?感觉怎么样?” 裴佳叶抖了下,单手接水摸了摸脸,“我钻进一间空包房,现在呆在包房里的厕所里,我怕随时有人就进来了,头晕,已经吐了一次。之前有想偷偷跑出去,但是看到那群人在跟经理拉扯,觉得好像在找我。” 车海那边接到范思达的信息,还有二十分钟才能赶到。 季童皱眉,搜到ktv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要订房间,说自己十分钟赶到,让把裴佳叶说的那种大型包厢都预留。   ☆、第54章 救走 季童皱眉,搜到ktv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要订房间,说自己十分钟赶到,让把裴佳叶说的那种大型包厢都预留。 电话那头有十分嘈杂的声音,男男女女醉醺醺的有,尖声吵闹的有,还有经理疲惫的解释声。 裴佳木查了下,乐库是高档大型ktv,有不同消费等级包房上百间,占据了建筑的三个楼层,在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开得起这种娱乐场所的,也不是好惹的人。 这种假期的晚间,一向是营业高峰期,豪华大包房甚至提供歌舞服务,一晚消费高的惊人,经理不可能让这群醉醺醺的年轻人闯进去找人。有些客户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这么一想,心里就松下来许多,裴佳木把分析跟裴佳叶一说,叫她乖乖缩在房间里等人去带她。 裴佳叶放下心来,觉得一直压抑的头晕有加重的趋势,隔着电话跟裴佳木哼哼,“哥我先挂了电话吐一下。” 没等裴佳木回应,她就咔嚓一下把电话挂了,学校里减肥女生催吐的法子她见过,当即有样学样扣着嗓子眼儿,直吐到酸水都出来,然后也不管是卫生间水龙头里的水干不干净了,捧着喝了许多继续吐。 灌了一肚子凉水冷的直哆嗦,头却不太疼了,就是极度疲惫,强撑着等裴佳木来找她。 车海在外环路把车开出赛车的速度,进了市区却不敢超速了,他是底子不明的人,就算是普通的交通违规都要极其谨慎。 范思达第一个赶到,他走进乐库门厅的时候,厅里还在撕扯。 有歇斯底里跟ktv保安纠缠的年轻男女,有打电话招人放狠话的,有拎着酒瓶子自high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乐库的经理站在角落里跟上头汇报情况,范思达装作不经意走进,听了两句就大概知道情况了。 这一群闹事儿的小崽子里有不能惹的人,而且经理大概看出了他们状态的异常,不敢立刻报警让相熟的派出所来解决问题。真被带走了,还不如在这里打一架闹出的乱子好解决。 眼神一转,范思达又凑到闹腾的那一群里装作拉架左右拽了几个人,鼻尖动了动,刚才进来时候闻到的果然没错,接着转身往走廊深处去找裴佳叶,边给季童打电话。 季童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开到了三环,只差两条街就赶到,“找到佳叶了吗?” “很快,”范思达坏笑一声,“发现一点儿有趣的事儿,小崽子们好像是嗑药嗑high了才会这么闹腾,你说,要不要给老楼他们送份儿礼。” 季童眉峰一挑,“确定?” “你不看看我是什么地方出来的,不可能闻错,”范思达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都是胆小的玩意儿,玩儿的还浅。送给老楼反倒是做好事儿救了他们。” 对于在黑窝里长大的范思达和车海来说,那些东西的味道,用了那些东西的人,离着八丈远他们都看的出来。 只是这些二代三代们都是有人管的,还没玩儿到不可救药,今天报警交给缉毒大队,一定会被抓紧机构强制戒断,实际上是拯救他们了。 就这一点来说,范思达觉得有些可惜,扔着他们不管,能叫他们自己把自己毁到最惨才过瘾。 季童皱眉,“真作死的人,你这一回也捞不出他们来,给老楼打电话吧。打完电话提前离开。” 裴佳木听了电话内容,“把车停到能看清门口的地方,我要看看到底是谁?” 车海一脚油门,三分钟开到乐库附近,留季童和裴佳木在车上,他轻盈地跳下去找地方接应范思达去了。 范思达给玩儿徒步野营和射击俱乐部认识s市缉毒大队长楼俊打电话,开门见山,“还在队里吃盒饭呢不?” 楼俊一笑,“没媳妇不吃盒饭干什么?” “你家还能缺口吃的!是怕回去被逼婚吧?”范思达嘲笑他一句,“既然你这么闲,给你找点儿事儿做。”简明说了下自己来ktv接聚会的妹妹回家,发现一群年轻人不对。 楼俊家里在军警界颇有实力,最不怕闹事儿,出来了都是他的功绩,一听就精神了,“你帮兄弟再看几眼,一刻钟我就赶到。” “我得先送我妹妹出去,回来接应你。”范思达挂了电话,顺着定位很快找到裴佳叶。 小姑娘接了电话就从包厢里跑出来,正撞到他眼前,满头满脸都是水,双肩书包抱在胸前,t恤上也有呕吐和水渍,万幸看起来精神头还好。 范思达转身要背她,裴佳叶一挥手,“走走走,背着我才显眼呢。”步子有些不稳,还是迈的很大的往外走。 车海打电话告诉他们员工通道在哪里,两个人顺利从清洁工的后门溜出去,裴佳叶过了马路,扑进车里,一把抱住裴佳木就不吭声了。 裴佳木摸着她湿漉漉冰凉的头脸,“车海你跟范思达留在这里,给我记清楚都是谁,我带佳叶去医院。” 换季童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往医院去。 这边楼俊来的飞快,便衣普通车,十多个精气神十足的年轻小伙子下来如狼似虎往里头冲。 范思达站在大堂一边的巨大发财树盆景后面打电话,“二层豪华包,经理把刚把他们安抚进去。” 二层ktv保安一见这群人就觉得气势不对,待要上来拦,被一个特警手腕一翻就扭住膀子按在墙上。 经理还在包房里辛苦地安排祖宗们,没来得及反应,就叫堵了一窝。 楼下范思达收了电话,又上服务台问,“确实没有姓司马的订的房间吗?他明明跟我说就是这里啊。” 旁边还有其他嘈杂的结账问房间等号的客人,来来回回填报服务的服务生,根本就一团乱。 服务台同时被七八个人围着问事儿,一点儿没听清范思达问什么,转眼又被其他事儿拽走了注意力。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上去的便衣小伙子们带着口罩揪了一群年轻靓丽神态癫狂的男男女女就下来了,经理点头哈腰跟在楼俊身边苦求。 楼俊眼角都不给他一个,路过范思达隐晦的冲他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范思达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比划了个改日再聚的手势。 今天这一回,楼俊进可攻退可守,绝对是收了大礼。抓住一群有靠山的小崽子,不报出来提前告诉家人叫他们私自带走处理是卖人情,爆出来是增加关注度赚功劳。怎么都划算的很。 大堂里等号的普通客人看到有热闹凑,第一时间拿起手机pad各种拍,闪光灯狂闪,车海混在这一群人里头,挨个给被揪着的人正面高清偷拍照。 到这会儿经理反应过来了,徒劳地跑过来求大家删掉图片,范思达和车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另一边季童带着两人转到一条街外的市中心医院,裴佳叶已经晕过去了,裴佳木抱着她进了急诊,一通检查甚至洗了胃。 折腾到凌晨裴佳叶输液睡过去,没睡半小时就惊醒,睁眼猛然坐起一头冷汗,看到握着自己手的哥哥才松了口气,晃了晃倒回枕头上。 季童和裴佳木都担心地凑上来,谁知道裴佳叶揉了揉眼睛,哼哼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饿死了,胃痛,想要香蕉牛奶。” 裴佳木就松了一口气,检查结果已经拿到了,裴佳叶喝了成分不明的致幻剂或者春药溶解后混合的液体,好在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体内反应很强烈,当时自己就吐了许多,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季童摸摸裴佳叶的头,“到明天这时候都不能吃东西,忍着吧,可以给你一点点水润润嘴。” 裴佳叶就瘪起了嘴,“当时我被带走那边又发生什么了?” “找你麻烦的人嗑药神志不清了,被警察带走了。”裴佳木简略地说。 “这么简单?”裴佳叶一副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以为我会信的神情,“那个带头的女的,可是说了我长相什么的?跟我有仇吗?” 季童按住裴佳木的肩膀,“佳叶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告诉她,”转眼又按住跃跃欲试的裴佳叶,“这件事里你自己也有不谨慎,事情都会告诉你,但是要等明天早上,现在先睡觉。” 裴佳叶可怜巴巴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泄气地闭上眼睛,由于太疲惫,倒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裴佳木看了看输液袋的余量,“你回去看看宝宝,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裴佳叶并不需要住院,现在呆的输液床仅仅是用帘子隔开的小空间,不方便都在这里,呆到明天中午没问题就能回家了。 “我留下,你回家吧。”季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宝宝一下子不见你们俩,我安抚不住。” 裴佳木想了想佳叶刚才睁开眼睛的惊恐样子,再想想家里只跟着保姆的宝宝,“好吧,我回去,早晨过来给你送饭。” 季童就不再跟他推让了,“给我带几个包子就好,这丫头不能吃饭,看我吃太好会抑郁的。” 裴佳木收拾了东西离开,过了十几分钟又拿回个毛巾和一个保温杯来,“佳叶一会儿要是再惊醒,保温杯接点热水弄湿毛巾给她捂捂脸。” “放心吧,明天不用来太早,你给我睡够八小时再来,我也不会让车海他们给你信息看。”季童捞住他狠狠抱了一下,“才养出来一点肉,好好注意着。”   ☆、第55章 强盗逻辑 裴佳木无奈,不过有季童他确实放心许多,干脆地回去洗洗睡了,早晨很早就被脸上轻柔的触感闹醒,睁开眼睛发现是宝宝握着动物公仔的布爪子一下一下抚他的脸。 宝宝昨晚忐忑不安,她虽然只有三岁的年纪,记忆力却非常好,对一年前遇到的事情还有许多印象,因此安全感热别差,又过于懂事憋着不说,非常让人担心。 裴佳木昨天回去索性把她抱到了自己卧室,当时小家伙迷迷糊糊看到人就睡踏实了,早晨一睁眼就看到小舅舅,立刻开心了,见裴佳木也睁开眼,就靠过去乖乖巧巧地问候,“小舅舅早啊~” 裴佳木揽过她在脑门上亲了一口,看看时间快八点了,“早,我们刷牙洗漱看小姨去。” “好呀好呀。”宝宝眉开眼笑地自己跳下床,跑到卫生间拖出自己的脚踩小凳子站上去等着裴佳木给她挤好牙膏自己动手刷牙。 裴佳木给她换好衣服,阿姨已经从隔壁房间端了早餐过来,特地煮了非常烂的米粥让给裴佳叶带过去。 裴佳木只拿了馅儿饼包子和几份小菜,“佳叶晚上才能吃流食,麻烦阿姨下午再给煮一点,多煮几个小时,现在这份咱们几个分吃了吧。” 裴佳木开了有儿童安全座椅的车,带宝宝去医院,候诊大厅一大早就嘈杂的仿佛菜市场,挂号取药缴费每个窗口都十多米的大长队,宝宝跟着进去就有些怯怯的,握着裴佳木一根手指攥紧不松开。 裴佳叶就在大厅布帘子隔出的几个临时病床上,早早就醒了,精神萎顿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发呆,一件裴佳木进来,就哀怨地看过来,气若游丝地发出一声,“饿~” 季童失笑,“刚才还要跳下床去帮老奶奶找放射科,一见到哥哥就柔弱了?” “忍着,医生说洗胃之后24小时才能进食,吃东西可能胃出血!”裴佳木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把保温桶给季童,“赶紧吃早餐,吃完了看看需不需要办什么手续,没事儿的话回去休息好了,我留在这里。” “人艰不拆,你们这是精神虐待~”裴佳叶更加哀怨地看了一眼保温桶里的饭菜,抽了抽鼻子,黑着眼圈坐起来,摸摸宝宝的脸蛋,“医院里病毒好多,赶紧带回去吧。” 宝宝贴着她的手掌心蹭了蹭,摸摸她手背上固定的针头,“痛不痛?” “不疼!”裴佳叶又摸摸她头顶的发旋,“我们宝宝以前都不怕打针呢,小姨也不怕。一会儿就跟大舅舅回去吧,小姨晚上就回家了。” 宝宝乖乖点点头,看到了她就安心了,靠在裴佳木腿边抓着他的衣角好奇地看四周。 季童快速吃完饭,让裴佳木呆在这里,去几个科室拿回了昨晚没出结果的化验单,再去跟主治医生交流了一下。 裴佳叶在喝下东西十几分钟后就吐过,一个多小时就进了医院洗胃,摄入量极少,昨晚到今天输液好几大瓶,补液代谢情况良好,估计晚上就能出院。 裴佳木听了医生的话稍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季童,“我这一年来是不是太好脾气了?” 季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养身体自然要心情平和,是咱们高估了他们的耐性。佳叶喝过的东西都找到了,会解决的。” 车海和范思达昨天在那群人被带走之后又到ktv逛了两圈,当时胡闹的男女一被带走,里头许多寻欢作乐的人惊弓之鸟一般纷纷离开,裴佳叶的同学也在其中。 车海等他们走了服务生来不及收拾的时候摸进包厢,反锁了门顺利找到有裴佳叶指纹的酒瓶子,送到楼俊那里请他帮忙化验,估计今明天结果也能出来。 都问题的话才能完全放心。 裴佳木送走了季童和宝宝,让裴佳叶再睡一会儿,盯着输液袋发呆,从昨晚到今天,带着裴佳叶到医院之后,他表现的一直很平静,实际心里已经气疯了。 本来他是知道盯着季童这块肥肉的魑魅魍魉多的是,如今创业公司能撑过五年的不足一成,毕竟不是技术革新大爆发抓点儿什么都赚钱的年代了,能做到盈利的更是百里挑一。 不管是挖墙脚,跟风抄袭,商业陷阱,就算是不正当竞争,也都在公事上,放马过来好了。 说起来一个没上市不到一千人的科技行业公司,远远引不起大鳄们注意,就因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入了人的眼。偏偏就有一些无聊的人,不为名利财,仅仅是和曾经的裴嘉木有过节,就能在他死后还咬着季童不放。 当初本家某个中二病堂兄怎么说的来着,讨厌你需要什么理由呢?我爹一天念叨三十遍让我向你学习,我就讨厌了,多么容易的道理,你连这都不明白,根本是个蠢货,有什么可学习的。 强盗逻辑,我过的不好不是因为我不努力,而是你太好才显得我不好了,解决办法不是赶上去,而是把你拽下来。毕竟后者比前者容易多了不是吗? 这样的人估计不在少数吧?或者他们已经忘了结仇的初衷,找麻烦都变成了惯性…… 本来裴佳木觉得,既然换了躯壳,跟那些人已经完全没有交集,应该就不那么显眼了。过去的自然要一笔笔清算,可是季童的公司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坑到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去解决问题不如准备周全些,事缓则圆,可以慢慢来。 现在看起来,到昨天为止,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回忆过去一年,也不是没在学校里遇到过刁难和一些奇怪的事情。可是裴佳木毕竟心理年纪大得多,阅历丰富,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会拒绝懂得绕圈子,很多事情在他自己都没有刻意的情况下,靠着习惯直觉就解决了。 大概是一直做不到狗急跳墙了才换了目标吧,裴佳叶就算再聪明,毕竟是山里出来的,一年能有这样的变化已经是接近极限。 她当然见识过残酷的暴力,底层的直白算计,各种卑劣形容词的集合,只是在昨天之前,她大概没想过像惊悚狗血故事里一样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醒来之后表现一直是活泼的,或者因为见过的悲惨事情也不算少,心理防御足够,恢复的很快,裴佳木却心疼的很。 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最后被自己连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里,裴佳木给范思达发消息,“查到什么了吗?” “只能说世界太小!”范思达隔了五分钟才回过来,估计是跑去问季童能不能告诉了。 “说清楚些。”裴佳木没力气跟他贫嘴。 范思达向天翻个白眼儿,慢悠悠组织语言,“佳叶宿舍的那位八婆郝佳同学的妈妈,跟裴家某个非婚生女儿的妈妈,是表姐妹。这个裴家女人跟自己表姨妈说的是,自己瞎了眼,看上的金龟婿道德败坏包养小姑娘。然后她妹妹偶然得知了‘真相’,打算给表姐出口气。” “裴思琪?”裴佳木眉毛一挑,只有她最明显地表示了对季童的兴趣。 车海受不了范思达慢悠悠的说话,抢过电话一口气说完,“鉴于奇葩通常是以家族为单位出现的。这位同学的母亲很以自己有个表姐妹跟着裴正诚为荣,在她看来,季老大包养人根本不是事儿,哪个男人没犯过错误呢?反正又不是娶妻,照样可以争取。于是她多次鼓励了自己女儿帮姐姐的忙,说不得心里还有些近水楼台的计较。” 于是郝佳虽然没有提前计划,但是在跟一伙朋友去通宵狂欢的路上遇到了剪完头发的裴佳叶,眨眼间就想了个主意,打个暑期离校散伙饭的旗号,硬把人拽走了。 裴佳叶现在已经练习的日常基本可以做到面对孤立冷遇平常心,再说学校里的同学也不是各个都心思阴暗的,时间久了大家看到她每天就努力学习,根本就跟传言不一样,大家又不瞎,渐渐也有了些朋友。 这回被拽过去,就是因为其中有两个并不知情的同学也在聚会之列,平时关系不错,觉得考完试了玩儿一下很好,听郝佳邀请也跟着极力说服。 裴佳叶不想卖郝佳的面子,但是听说是aa的大聚会,就无法推辞了,决定跟过去全个面子。 一去就出事儿了。 郝佳本来是想等联络的几个最喜欢闹事儿的姐妹带人来,假装ktv走廊偶遇醉汉把裴佳叶羞辱一番,结果人还没来裴佳叶就要走,拦不住就下了狠手。 裴佳木听完事情经过,闭上眼睛,“之前季童一直在查这些人的底子吧?整理整理,等佳叶好了我去看。” 挂了电话,对上裴佳叶瞪的圆圆的眼睛,一指头点过去,“不睡一会儿?”早晨高峰过去,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 裴佳叶摇摇头,咬了几下嘴唇,“告诉我吧~” 裴佳木想了想,既然跟自己联系到一起,确实不能保护太过,慢慢隐藏了之前裴嘉木的事情讲了一些季童的公司,事情的原因,后面的推手。 裴佳叶听完发了一会儿呆,轻轻吐了口气,“那两个叫我的人是确实不知道的吗?” “车海说她们不知情。” “那我心里舒服了点,”裴佳叶一下一下戳着裴佳木给自己暖手背的热水袋,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眼,“可是,她们明知道郝佳说我坏话,她不是好人,还是又跟我玩儿又跟郝佳一起,这样两面讨好,也不好对不对?”   ☆、第56章 送他一程 裴佳木摸摸她的头,“嗯,不好。” 裴佳叶还不到十八岁,过早让她清楚这些,可能会过得不快乐,但是想通了的话,人生也可能进入一个新的层次。作为自己跟季童养的孩子,早些知道更好。 裴佳叶想了想,“如果我还要在学校读书,也不能从此就跟她们绝交对不对?” 裴佳叶中了暗算这个事儿,已经没办法拿到明面上来说,非要弄个表面上的撕扯明白,结果会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 而那无意因为墙头草做了帮凶的同学,惹人厌恶,却无法定刑。 “……是,”裴佳木给她搓搓手臂上因为输液冰凉的血管,“想想该怎么做?” 这一年来他已经训练裴佳叶习惯于自己思考解决问题,等到能力积蓄的够了,才能放心放出去到更大的世界更高等的学府深造。 裴佳叶咬了咬嘴唇,“总不能我跑过去像小学生一样说,跟我玩儿就不能理那个人,”不甘心地捶了捶床,“以后就当个心存恶意的点头之交,再也别想我把她们当朋友,最好祈祷别倒霉的时候碰见我,绝不帮忙有机会我肯定落井下石。” 裴佳木喷笑,敲敲她的脑门,“想通了就好。那个郝佳,既然敢拿这些东西玩儿,就是在自掘坟墓,我们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给她把坑挖大一点或者填点儿土。你现在的关键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让无谓的人浪费你的时间。” “嗯!”裴佳叶在他掌心蹭了蹭,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 当天晚上裴佳叶就出院回家了,只需要按医生安排的时间再去复查几次就好。 回到家小姑娘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对着宝宝又蹭又亲了一通,宣布晚上要一起睡,就抱着孩子回了隔壁。 临出门之前,忽然叫了季童一声,“季大哥,谢谢。” 季童有些意外,他知道裴佳木告诉了这孩子整个情况,实际上她有点儿被自己连累,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最后简单说,“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裴佳叶点点头,“我哥不告诉我,但是我知道肯定他想干什么,你对他好一点。” 季童责无旁贷,走近替宝宝整了整衣领,“我会照顾好他,连带你和宝宝也一样,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我信。”裴佳叶点点头,转身出门。 季童站在门厅里发了一会儿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孩子表面上有些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里意外的懂事儿通透。 裴佳木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绕了一圈发现季童站在玄关发呆,走过去拍了一巴掌,“当望夫石是不是换个地方比较合适?” 季童回过头来,顺手接过毛巾给他擦头发,“佳叶刚刚跟我说让我好好保护你,担心你冲动做了什么。” 裴佳木失笑,“年纪不大操心不少。” “以前觉得世界上有你就足够了,”季童把潮湿的毛巾丢到一边,把他按到沙发上吹头发,“现在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家人,多一点人生确实会不太一样。” “所以还是那句话,老天待我不薄。”裴佳木在吹风机的轰鸣声中轻笑了几声,“我不会冲动,这点你最了解,所以,车海拍的东西找的资料是不是可以给我看了?” 季童给他吹完头发,两人一起去书房,打开一个无联网电脑把车海送来的u盘插上打开。 前面十来张是各种神态癫狂挣扎的青年男女的照片,倒是没有裴佳木眼熟的人。 毕竟按他和季童的真实年龄,已经30岁,就算是二代三代,那也是三五年一代沟,年纪不同的不怎么会一起玩儿。 跟他同龄的,基本都已经自己单干或者在家里的公司做事,起码年纪大了稳重些,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闹腾。 这些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崽子,估计就是某些“深谋远虑”的家伙推出来试探的替罪羊。 后面的信息是这些人的身家背景,果然,多数是旁支分家的小孩子,少有两个是老对头的弟妹。 裴佳木看到后来忍不住捏着季童的下巴来回打量了几回,“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多大仇多大怨?竟然能折腾这么多年?” 季童任他看,出其不意地还猛然过来偷一个吻,“不是他们记仇够久,是我……” 裴佳木指尖一顿,“你做什么了?” 季童摊手,“记不清,谁叫他们总是跟我在相同的领域做生意,抢个把项目就用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报复,实在太低级了!” 用曾经周韩和赵玄雨也吐槽过的话说,某些二代做项目时候根本就是个谐星,脑袋一拍一个主意,想到什么是什么,完全搞笑! 比起这些不懂装懂的家伙,季童团队这种底层起来了解大众需求又技术强硬的做,说是抢项目都抬举他们了,不拿走他们也吃不下。 “那只能是不死不休了!”裴佳木点了点鼠标,“既然他们从暗底下来,咱们也别客气。”说着忽然想起来,“前天提到大三那一大笔钱的来历,还没说完,以及车海、范思达,都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我说过我之前,就是没到这个时代之前,是机甲驾驶人员吧,就是军人。”季童从书桌底下又摸出一个电脑,换网络接入点,打开隐藏文件夹,连接进一个论坛,“所以别的方面的技术不擅长,唯独武力值和战场应变最好。为了执行任务,特别在精神体状态下学了些信息技术。” 裴佳木凑过去看那个论坛,各国语言发的信息都有。 这是一个由黑客维护的国际上各种黑帮交流的信息站,地址随机变动,各种隐语满天飞,保密性极佳。 季童当时极其缺钱,铤而走险在这上面接了一个破解程序的任务。客户不愿意使用网络,要求他去现场解决问题交易。 季童在那次行动中被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死宅黑客带进黑帮老巢,刚好赶上对方内讧火拼,顺手救了车海和范思达,这俩掏走了引起内讧的巨额现金和钻石毒品。 把毒品一把火烧光,现金和钻石让车海两人花了近两年时间在不同的国家开设账户销赃,最后躲进华夏这个世界上管制最严格的地方打算安度余生顺手帮季童做点儿事情。 “所以如果我想,车海他们的手段可没落下,混在这边这些年,也认识了不少人,让那些人悄无声息地出点儿事情,开始并不难。”季童把网络关掉,细心抹掉痕迹,有些得意地冲裴佳木笑了笑。 “可是你这里是华夏,裴正诚那一帮子,不少军警背景,”裴佳木悄悄吁一口气,庆幸季童当时没有因为自己出事儿就发疯铤而走险,“除非你豁出去什么都不在乎,否则你一个终究敌不过国家。” 不被控制的势力是不允许存在的。 “所以我说,开始并不难,应对后续的反扑我能力还不够,”季童重新翻出一个u盘文件给裴佳木看,“一年前的时候我收集这些,是想凑够了送他们一个大礼,后果什么的,我管不着,可是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我就贪心想要更长的后半生,不会再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裴佳木翻看着那些资料,嘴角渐渐翘起来,“说的对,慢慢来,大厦要倾倒,都从内部开始。” 裴正诚老而不死,底下的孩子们渐渐开始着急了。每一家都少不了不孝子,也不缺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的人。 季童自从有能力开始,有意识无意识地搅黄了许多“继承人”考核里的项目,几个争成一团的人,每每要向长辈展示能力的时候,总是状况不断。 幸好因为各有输赢,他们还没找到一致目标,接下来,只要引的他们更加疯狂就好。 季童把裴佳木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一项一项给他看记录,“裴正诚的那群崽子里,年纪最大的裴纪,目前领先许多,个人能力不怎么样,只是因为找了个好岳丈。去年在港口q市的商务中心建设中,手下应标人吃回扣用了劣质油漆,造成商户迟迟无法入住,吃了大排头。是岳家给添的窟窿。跟他相比,混在设计部的老三裴学麟完全把力气花在讨老家伙欢心上……”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裴佳木接过来,车海有点儿兴奋诡异的声音传过来,“昨天抓的那群小崽子里,有三个被家长领出来了。” 裴佳木眉毛一立,“哪三个?” 车海报了名字,裴佳木拽开资料重新看,里头正有带头的,裴思琪的狗腿子追随者之一,名叫陈奇的某公司小开。 车海兴奋的很,“你先别着急别着急,也不要生气,哈哈哈哈,除了一个当即被送到戒毒所,其余两个一个被抽了一顿关起来,另一个跑出来了!!” 季童听出他说的重点,“跑到哪里去了?” “天堂有路他不走啊~~”车海拖着长声音感叹,“跑到五环外的绕城公路上跟人飙车去了。” 季童翻了翻那个人的记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送他一程吧。” “哇哦,好久不做事,骨头都有点儿轻,骤然接到这样的命令,我感觉血都要沸腾了……”车海blabla废话连篇地絮叨,后来声音渐渐被大马力汽车加速的声音淹没过去。   ☆、第57章 车祸 裴佳木听懂了季童的意思,有些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季童揽住他的腰扣紧,“怎么?” 裴佳木定了定神,垂下头把脸埋到季童的颈窝里,“没当过义务警察,有点儿紧张。” “觉得脏了手?”季童眯起眼睛,佳木太善良,上一回也是,一定要找到准确的幕后主谋才肯下手。 要按季童自己的意思,管你们谁是主谋,反正都不是好人,不管合不合适,惹了我就要集体付出代价。 裴佳木深呼吸一会儿,“……就只是不太适应。” “也并没有一定要把他如何,看他的命吧,说不定他运气好就毫发无伤呢。”季童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咬。 两个人之间,裴佳木一直是束缚他的缰绳,没了这个牵绊,整个世界在季童眼里都是浮云,反正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这里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而裴佳木毕竟只是普通价值教育下长大的人,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坦然的损人利己,也会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不伤害他人。 上辈子车祸之后,他心里可能积攒了许多戾气,却在季童日复一日的温柔对待中又消散了许多,以至于始终没有达到放手一搏的临界点。 这些行为算不上圣母,通常情况下,一个普通人,在受到伤害的第一时间里,会想到报复,想到叫人承受与你一样的甚至是双倍十倍的痛苦,执行力强的分分钟反抽回去,但是只有极少数人会暴起做到罔顾人性命的程度。 干掉一个同类,需要的不仅仅是仇恨,也需要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季童很理解,裴佳木重活到现在,每天思考的以及所做的准备,最严重是以牙还牙,针对的目标是极少数的几个,多数大概是指稍微越界的回击。 以他的价值观,永远不会想到去做一个连环杀手。不仅因为他有牵绊,还因为他有底线。 不过,这样的底线有时候没必要……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裴佳木有点儿自我厌弃,“想到佳叶万一出事儿,我觉得这群人死不足惜,但是真让我动手的时候,就好像前面有堵墙需要撞破一样这么难。” “你要是那么容易就跨过去,大概也不会是我爱的佳木,”季童低笑,一下一下啄他的唇,贴着轻声蛊·惑,“幸亏你有我,我来替你做。只是……” 曾经身为一个士兵的时候,亲手将人斩首血溅三尺也可以面不改色,这么远远的做个决定,算什么呢? “只是什么?”裴佳木跨在他腰上伏在他怀里,感觉得到身下人稳定的心跳,觉得压在喉咙口的气息松软了许多。 季童停顿了一下,“……你会不会怕我?”杀人不眨眼的人,总是令人生畏的。 “说什么傻话!”裴佳木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不是说你是个之前是个战士吗?没做过这样的事吗?” 季童就低低笑起来,想学裴佳木说一句【上天待我不薄】,曾经他连自己的来历也不敢说,最终竟然得到了一个全身心接受自己的人,根本就是惊喜。 “当然做过,要不要听点儿故事?” 裴佳木配合他转移话题,“当然,你说你那个时候人类都进入星际时代好几千年,发现别的智慧生物了吗?现在不是有好多科幻电影都讲外星人。” “当然有的,各种形态,现在人类的想象力还是不太够看。”季童挖掘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事儿,发现当时自己每次都是一门心死弄死眼前的目标完成任务或者变得更强,根本没注意什么有趣的东西。 想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地哼了一声,不甘心地解释,“好吧,我当初真是个枯燥无味的人,经历乏善可陈。” 裴佳木忍不住喷笑,“那么从小时候开始讲吧,比如生在一个什么家庭,怎么上学怎么工作,怎么到这里,很长吧,可以每天讲一点慢慢来。” “那真是非常非常长。”季童觉察到他的呼吸心跳频率都正常了许多,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谁知道裴佳木忽然直起身,盯住他的眼睛,“我想到个问题。” “嗯?”季童把他抱回来像挠猫一样抚摸他。 “你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多大年纪了?”裴佳木扭动了一下,“痒~” 季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问题,忍不住也笑,“战死、呃,不,过来的时候大概二十三岁,这辈子跟你同龄,反正比你大许多。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好吧,季大叔。”裴佳木扁扁嘴,思维发散到另一个方向上,“你刚才说了个词儿,我没听错的话‘战死’?” “嗯,”季童回忆了下,毕竟几十年了,“精神力载体无法从细胞仍旧活跃的人体上剥离,可以执行我这样任务的,一定是死去的人。但是也不能找志愿者来杀死穿越,所以战斗中牺牲死亡的高阶机甲战士最合适,精神力强大,能承受得住压力,又补偿一个新的人生。” “那你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多?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角落里正有你的同乡呢。”裴佳木不太敢问季童是怎么战死的。 “高阶机甲战士在我的那个时代,也是十万里挑一的,在战斗中死去又可以被及时捕获带回的就更少,没有那么多。”季童有些得意,“你男人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优秀人才。” “臭美吧你……”裴佳木还想说点儿什么,手机响起来。 车海垂头丧气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季先生我的车被追尾了,你有熟悉的律师不,帮我联系下,我叫范思达帮我联系保险公司。” 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救护车,警车。 季童也做出惊讶的声音,“你有事吗?出事地点在哪里?” “在外环这边,我先给老范打的电话,他快过来了。”车海嘶了一声,然后哎呦叫痛连天,“左胳膊脱臼了,还有一些撞伤淤青,车废了,整个后头都叫后车撞瘪进去了。” 裴佳木凑近了听,听到车海受了伤,皱眉,季童安抚他,“肇事司机呢?外环车这么少怎么就撞到了?” “一群脑残玩意儿飙车,我看到后头有车来我专门往路基下面开想躲开,结果丫自己翻车撞过来了。”车海喝骂连天,“哎呦我不跟你说了,那一个卡在车里弄不出来,医生都没空过来搭理我。” 挂了电话,季童把手机丢在旁边的桌子照旧安稳坐着。 裴佳木拍他,“刚才我听得不太清,受了什么伤?” “一条胳膊脱臼,一些撞伤擦伤。”季童优哉游哉的,“他有分寸,不会有事儿的。” 范思达就在附近,看着时间等有救护车警车媒体都过来,也一副慌忙的样子赶到,一见面就绕着车海转了三圈看,“头晕不晕,气囊弹出来没?想吐不?” 车海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配合地晃晃脑袋感受,“没大事儿,就是车废了。” 他开的是辆高底盘越野,后面的小跑车头完全卡在他车后屁股下面了,一群警察消防员正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把车锯开捞出里面的人。 医生刚才凑过来看了下车海没大事儿就闪开也是围着那一边人群专有。 除了这一辆翻了的跑车,另外一起飙车的还有两辆飞下路基扎到田地里了,看起来情况不严重,这算是很大的交通事故了,消息灵通的媒体已经飞车赶来围在周围不停拍照,警察赶不开。 拍完了看到车海在附近,也围过来,好几只录音笔戳上来,“这位先生,您是越野车的车主吗?” 车海灰头土脸,傻愣愣的,“啊!” 范思达帮他挡开一些拍照,“有事儿你们问警察去,问医生也行,我朋友头晕着呢。” 记者锲而不舍,“您能简略说说事情经过吗?” “……事情经过,”车海念叨一遍,“我好好开在路上他们飙车过来把我撞了呀。” 几辆栽了的跑车都价值不菲,记者好像闻到腥味儿的苍蝇一样兴奋起来,再加上飙车,妥妥的头条大标题。 “哦哦,,拜托您再仔细回忆下事情经过好吗?” 车海捂着胳膊扭曲着脸喊疼,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一般,“我有行车记录仪,双向镜的,前后都拍得到。” 这话一出,抢新闻不要命的记者疯了一般掉头冲向正在切割的汽车,几家不同的媒体记者好像忽然有了默契一样,迫开了围着的警察,手快的一位伸手进大开的越野车门几下把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卡抽出来了。 接着一群人呼啦啦奔回采访车插卡拷贝,等到警察过来的时候,都复制完了。 警察缴获数据卡拿走,到这时候才有几辆车飞速接近,想来是还卡在车里的跑车车主家属赶到了。 范思达凑到采访车旁边,挤开围在一起的记者,一拍中间抱着本的中年男人,“嘿,哥们,警察把东西拿走了,你得复制给我一个。” 记者一抬头,“哦哦,你是受害者,拿着应当的,邮箱给我一个,发给你。” 范思达递给他一个u盘,“直接复制吧,我哥们还伤着呢,医生得紧着要命的重伤号管理啊,没人理我们呢。” 记者闻弦歌而知雅意,“哎呦,你这就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伤的重不重啊?赶紧再打120让多派个救护车来。”   ☆、第58章 送外卖的 路基下面田野里的两辆车被翻出来,一个折断颈骨已经死亡,一个脑震荡昏迷过去,死亡的那个车里还坐着一个肋骨插入肺部的年轻姑娘。 四十五分钟后卡在一起的跑车和越野终于被分解开,陈奇血葫芦一样被从里面拖出来,车海和范思达站在五米开外看着地上汩汩的一滩血迹,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勾起右侧的嘴角拉出一个笑容。 之后两个人先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接上了脱臼的胳膊,然后做了全面检查,理由是看看有没有内伤。 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陈奇家里的父母亲眷赶到了好几个,而他仍旧在手术室里面没出来。 另一个脑震荡昏迷的父母也是守了儿子一夜,双方父母一碰头,先想到的是捂住消息。 死亡的那个父母难过还不够,实在没心力管这个,肋骨戳进肺部的姑娘家人先闹出来了。 她不过是个十八线小模特,陪金主飙个车,险些赔上命,但是鉴于她坐的车车主现场立刻死了,都没处找赔偿去。 她家父母不甘心,起码得把医药费解决了啊,已经跟办理死亡证明的那一家撕扯起来。只是没有人家势力大,没几下就被扯开了。 范思达站在附近围观,跟一同围观的其他病人高谈阔论,“如今这些富二代就是欠教训,缺家教,媒体曝光那么多,能真正办了的有几个?!” 病人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朋友好好在路上开车被几个人连累的事情,纷纷表示同意,附和着说了许多义愤填膺的话。 还有人支招,到街上拉横幅找媒体,这些看起来家里都是很牛的嘛,到他们公司里闹去。 范思达苦逼地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的水盘里,“唉~我兄弟不是喜欢生事儿的人,你瞧瞧那边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就胳膊脱臼撞青了几个地方,大概是老天庇佑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也不计较这么多了,能把车赔了我们就满意了。” 被保镖拽着拖走的模特亲属在旁边立了好一会儿离开了。 车海的行车记录仪性能非常好,对整件事情记录的非常清楚,他自己开着越野从直路拐进环城公路,开了大概一公里之后,车后面有很大的汽车轰鸣声传过来。 当时车海在车里“艹”地骂了几句不要命飙车的脑残玩意儿,开始逐渐给自己的车减速贴边开,几乎就是靠着路基在往前走。 几乎是眨眼间,后面几辆跑车你追我赶开过来,在距离车海的越野十几米距离眼看就要安全超越过去的时候,三辆车中红色的那辆忽然侧滑翻倒横着推出去,把另外两辆高速行驶的车都撞飞了出去。 车海注意到事故,脚踩油门飞也似地逃窜,只可惜没有被撞之后来不及刹车的跑车速度快,被追尾后往前推了好几十米才停下。 另外两辆车歪歪斜斜翻滚着冲下路基扎进了旁边的农田里。 车海完全无辜,现场调查的警察最后在第一辆车侧滑的地方发现了一颗散落的三菱钉子,红色跑车一侧车胎爆胎。 附近是比较荒僻的绕城公路,摄像头距离较远,无法判断钉子是怎么出现的。事故发生前后,附近过了二十多辆车,都安然无恙。 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已经毫无争议地确定了事故原因,只是定责成大麻烦了。超速飙车是错误,一个死了人的不好沟通,一个轻度昏迷,一个手术九小时抢救过来还住在icu,交警大队的队长头发都快愁秃了。 范思达不管这个事儿,在医院里溜达了好几个来回,带着车海免费做了个身体检查,最后拿着医药费缴费单和车子的保险单据往守在icu外面的陈奇家人面前一递。 陈奇母亲眼睛哭的肿,父亲烦躁地抽烟,时不时训斥她两句,“都怪你,谁叫你放他出去,昨天我就说要打断他的腿!” 陈母哭哭唧唧,“你心也太狠了,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你打断他的腿?!好呀,去啊去啊!”说着就把陈父往icu的封闭玻璃墙上推。 陈父眉毛皱成一坨,甩开他,“不可理喻!” 范思达举着单子发现完全没人注意到他,轻轻咳嗽一声,“这位,陈奇的父亲是吧?” 陈父拢了拢有些皱的西装,“你哪位?” 范思达好脾气,细眼睛眯起来微弯,笑容可掬,“昨天被您家里跑车追尾的那位。这是我们的医药费和车辆损失鉴定,您看……” 陈父不耐烦地一挥手,翻出名片夹丢出来一张,“联系这个人给你解决,我这里没心思应付你。” 范思达微笑的嘴角拉平一点,“您的意思是?” 陈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该赔的一分都不少给你,别在这里打扰我。” “像您这样通情达理的人真不多。”范思达点点头,接过名片转身离开,直接带着车海去了季童那边。 季童已经在办公室上班,见他们进来,跟裴佳木开了个视频交换了下情况。 车海讲了事情经过颇为可惜,“那个小崽子开车那么疯,害人害己,竟然救过来了,简直老天无眼!” 季童拄着下巴,“行了,他的伤势估计要躺半年一年,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自作孽不可活,随便他。明天叫叶昌去帮你们联系那边律师理赔。” 车海张张嘴,要说什么,被范思达拽住,在摄像头录不到的角度比划,暴露我们是你的人? 季童轻笑,“你们是我的朋友,出了事情我来帮忙也是应该的。何况你们的店里不是有我的股份,我们也算是合伙人了。” 车海和范思达是有明面上的谋生手段的,一家4s店,附带偶尔做一点儿进口东西改装车的生意,刚好掩护一些需要进口零件的事情。 “你这是要动手了呀,”范思达做了个口型说完上半句话,才放开声音,“那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熬一晚上困死我了,狗该饿死了,我俩回去了。” 季童挥挥手,看他们出去,转向裴佳木,“都听明白了?放心了吧。” 裴佳木摊手,“我做完心里建设了,万幸车海受的伤不重。” 季童点点头,“这回是意外,以后叫他们都小心。” “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裴佳木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我到现在听着车什么的还心里毛毛的。” 他自己是出车祸,这个身体的姐姐也是车祸,多少有点儿心理阴影。 “不要怕,以后你开车专门给你加固,我有空都给你当司机。”季童安抚一句,觉得裴佳木现在要是在办公室就好了,可以抱抱他,于是问,“离研究生开学还有两个月,要不要来上班?还是原来的岗位。” 裴佳木想了想,“就到你的秘书处给你当个打杂的好了,就说是实习生,不给我工资好了。要是原来那个总裁助理,你公司里的人得吃了我,包括周韩赵玄雨都不能答应。” 哪有空降一个大学本科刚毕业的学生当有签字权限的总裁助理的。 “随便你,反正你能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季童轻笑,“这几天有佳叶在家陪宝宝,你就过来吧。” 裴佳木觉得闲着也是闲着,“那你等着,我去把保姆阿姨做的饭菜打个包,给你送午饭,顺便今天下午就开工好了。” “我等你一起吃饭。”季童点头,关了视频,按内线到秘书台,“把我今天中午的订餐取消。” 秘书处杨蕾迟疑了下,“这时间都快送到了,您有商务餐叙吗?” “你随便给谁吃都可以,照样报销。一会儿有个姓裴的学生过来,让他直接进来。”季童按掉电话。 杨蕾放下电话疑惑地问组长,“陈姐,季总今天有姓裴的客户预约吗?” 埋头核对文件的组长陈姝已经三十五六岁,是个稳重的大姐,翻了下行事历,“没有,怎么?” 杨蕾就凑过去,“刚才季总让我取消订餐,然后说一会儿会有个姓裴的学生来找他,让直接放进去。” 陈姝挑眉,“你想说什么?” 杨蕾捧住妆容精致的小脸,吐吐舌头,“我就是好奇嘛,您不是也知道季总仿佛吊在咱们浩星天花板上最大块的肥肉,底下豺狼虎豹聚成团……” 陈姝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反正不关你的事儿,回去好好工作,还有二十分钟才午休呢。” 杨蕾噘噘嘴坐回去给前台打电话,“喂,这里是四楼综合管理处,季总说一会儿会有一位姓裴的访客,请直接带到我这边。”然后一边给文件资料做重点概要,一边猛看手机上的时间。 裴佳木四个乐扣玻璃饭盒装成的兜子,熟门熟路地推开浩星的旋转玻璃门,径直到前台,“您好,我姓裴,来找你们季总,请帮我联系下秘书。” 前台也有些好奇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遍,一面给杨蕾打电话,“杨蕾姐,您说的裴先生到了。”放下电话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边电梯直接上四楼,出电梯会有人接您。” “谢谢。”裴佳木暗笑,我对这儿估计比你还熟悉呢。 他转身到电梯,前台两个小姑娘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吸了吸鼻子,问另一个,“诶,好香,是我太饿了吗?” 另一个也用力吸了一口气,“是饭菜的味道,难道刚才那个送是外卖的?!”   ☆、第59章 工作 “送外卖”的裴佳木上四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最里面季童的办公室,工位在办公室门前的秘书之一站起来,“请问是裴先生吗?” 裴佳木点点头,“季总在里面吗?” 秘书站起来到门口敲了几下,得到回应后探头进去,“季总,您说的裴先生到了。” 季童眼睛从屏幕上转开,“叫他进来。” 裴佳木冲傻愣愣的秘书小姐点了点头,提着食盒进去关上门。 秘书呆滞地走回工位,看了看时间,马上就到午休的点儿了,忍不住一拍桌子,“刚才季总笑出了八颗牙,没错,真的八颗!” 开始收尾工作的其他几个秘书也凑过来,杨蕾不信,“你眼花了吧?” 连陈姝都站住脚听她说话,小秘书振奋精神,“真的,楼下业务部签个五千万的单都没见他笑容这么明媚!” 众秘书助理都可惜起来,如果是客户,还可以借着进去送茶水看一眼情况,现在看起来是私人会客,根本没有窥视渠道。 杨蕾拿着钱包犹豫,“那个裴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唉,刚才早知道我站起来,你说我到底出不出去吃饭?不出去守在这一会儿得能看见吧?” 陈姝敲了她额头一下,“不吃就饿着,心思不要那么多。” 杨蕾捂着脑门吐了吐舌头,“切,陈姐你肯定也好奇。” 小秘书捧着脸回忆了下,“挺好看的一个小男生,貌似学生的样子,笑起来很明媚、明……呃,我想起来了,他带了牙套,笑起来闪亮闪亮的。” 杨蕾立刻没兴趣了,拿着小钱包要出去吃饭。她本来觉得能挖到点儿老板的私生活隐私来,一听有牙套,觉得那肯定不可能。毕竟看老板那张拿出去通杀各种小鲜肉明星的脸,怎么可能跟一个牙套君在一起呢? 屋里裴佳木把饭盒放下,站到窗前看了一下外面的景色,展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唉,本来我觉得一辈子都没机会站到这样的环境里了。” 季童站到他身后看了一眼外面,“公司在新的科技园区的办公楼已经建一半儿了,再过一念我们就能换到更高更好的大厦里去。” 裴佳木回过神冲他怒了努嘴,弯起眼睛,“你这话说的真是霸气侧漏。” 季童忍笑,“按照什么穿越定律,我这样的人物,注定是霸气侧漏的主角啊。” “穿越定律又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新名词。”裴佳木挨个打开饭盒。 原谅这两个一心读书创业干活的新世纪青年,对网络名词和小说之类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关心。 季童点点桌子上的一叠文件夹,“投资部送来了筛选过的项目,有新的影视剧,故事和这个相关。” 裴佳木就想抽过来看,被季童拍开,“好好吃饭。” 两个人并头凑在小会议桌上吃饭,一碗浓稠适度的冰镇绿豆沙,两张肉饼,几份荤素搭配的菜拼在一起,一份点心,清爽可口,分量正适合两个人吃。 季童给裴佳木剥了个虾喂过去,“吃鱼吗?” 裴佳木吃的腮鼓鼓的,“我又不是没有手,还是你特别享受这种伺候人的感觉?要是后者,我就委屈一下成全你。” 季童忍不住笑起来,“我没有手,你喂我好了。反过来我也很享受。” 裴佳木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两个人正温馨地吃饭,内线响了,季童站起来擦擦手接起来,“什么事?” 陈姝稳重的声音传过来,“投资部那边今天招待影视公司陈制片,刚谈完合同,马上出去午餐,问您过去吗?” “我就不过去了,让他们好好招待。”季童向裴佳木比划了个无事的手势。 陈姝有些为难,“本来也没有安排您参与,据说是陈制片那边亲口说想跟您聊聊,关于我们新成立的特效部门。” 明明在公司却说不在这种理由不好用,万一被拆穿了就丢大人了,季童叹了口气,“订了哪里?” “投资部秘书订的地方,我不知道。车还在楼下,您过去就出发。” 季童放下电话,“有客户要跟我一起吃个饭,得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裴佳木抿一口绿豆沙,觉得好吃的眯起眼睛,“你去吧,我就呆在你办公室,这边我熟。” 季童过来狠狠亲了他一口,最他嘴里卷走一点甜丝丝的豆沙,“我叫秘书给你拿一套办公用品来,你就呆在这里帮我处理一点工作。” 裴佳木放下饭盒,“那我跟你一起出去认识一下人。外面这几个除了陈姝都不认识。” 论起来自从裴嘉木出车祸到现在已经三四年时间,从他车祸开始,季童开了许多因为近水楼台以至于异想天开的秘书助理。 再加上跳槽离职的,除了当初就已经生子的陈姝,外面那间助理办公室里的人全部换了个干净。 季童推开办公室的门,有几个秘书助理结伴出去午餐,只剩带饭盒的陈姝和另一个趴着睡觉的男助理在,“陈姐,交给你照顾个人,这位裴佳木,从今天开始当我的助理实习生,每天上下午班,没有薪资,不需要去人力办手续,你给他准备一套办公用品。” 陈姝惊讶地半张着嘴,里头含着的一口菜都忘了咽下去。 她是见过裴嘉木的,八年前的时候因为怀孕被上一家公司借口开除,当时她跟老公两人在大城市打拼,要供房子,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少了一份工资起码到生完孩子半年,加起来近一年半的时间里都不好找工作,加上养孩子,压力巨大。 且孕期失去工作,没有公司给继续交保险,一点儿抗风险能力都没有,夫妻两个心痛了一夜,决定尝试着投些简历再努力一把,如果实在不成,只能把孩子打掉了。 就是当时,裴嘉木给了她一个面试电话,面试时候发现她有在中型公司做专职总助五年以上经验,同时对市场内控都熟悉,满意的当场拍板要签合同。 陈姝是知道这样刚出校园的年轻老板比较容易心慈手软,但是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在签字前咬牙说出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讲明了之前的离职理由。 当时裴嘉木一点都没有犹豫,笑眯眯地把合同往她面前推了推,“有新生命是件幸福的事情,当然我们公司也不是专职做慈善,只要您能证明能力,我们为了人才也舍得成本。” 说的煽情一点,裴嘉木救了她孩子的命,如果没有那一份工作,她的孩子估计就不会出生了。 后面这许多年她见证了两个老板的感情,见证了浩星的成长,到目前她的老公也在这家公司工作。 裴嘉木去世,公司里最初只有周韩和赵玄雨知道,后来她和丈夫带了孩子悄悄去墓地献了花。 今天这一个九成相似的人站在眼前,不怪她惊讶成这样。 季童挺理解她的,当初刚出校园没多久,公司才是几十个人的小队伍,陈姝拖着肚子里外内政一把抓,在大家心目中是大姐姐一样的人。 现在把裴佳木重新推到她眼前,多少有点儿恶作剧的心思。 “陈、陈姐?”裴佳木看眼前这个眼角细纹都没有多一点的女人手忙脚乱地咽下嘴里的饭菜,弯起眼睛笑出自己闪亮的牙套,“我叫裴佳木,请多指教。” 陈姝慌忙喝水去压制咳嗽,看到脸的震惊过后,耳朵终于开始工作,接收到的信息让她噗地喷了,顾不得擦嘴愕然道,“你叫什么?” 裴佳木纯良乖巧地点头,“裴佳木,新春佳节的佳,木头的木。” 陈姝终于收拾起形象,五味杂陈地看了一眼季童,觉得他可能是疯魔了。 或者是命数?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季童利索地整好了之前松开的领带,挥挥手,“我下去了,你跟着陈姐,老实点。” 裴佳木超级乖巧又态度亲密,“放心吧。”转脸冲陈姝半鞠躬,“陈姐你先吃饭,我也没吃完呢,一会儿我收拾了饭盒出来跟您去领办公用品。” 陈姝心里的惊涛骇浪无法平复,僵硬地摆摆手,“现在是午休呢,各个岗位都没有人,你一点之后再来就好。” “好的!”裴佳木元气满满地应声,转身重新回季童办公室去了。 陈姝尔康手停在半空中,想说领导办公室在他不在的时候你就别进去了,但是对方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最终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想到这个裴佳木提着饭盒来找季童一起吃饭的关系,挫败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要关注一下公司里流传的八卦了,或者去找周韩那小子谈一谈? 裴佳木对外面某个旧日老员工的心思大概有谱,但是也没当回事。 回去满足吃吃完午餐,把绿豆沙喝干净,饭盒一推,拍着肚子在屋里转了两圈消食,看看表才十二点二十五。 离下午上班还有半小时,索性熟门熟路打开办公室里的小衣柜,果然从熟悉的地方找出熟悉的毯子,定个半小时的闹钟,卧倒长沙发上打算小睡一觉。 这一年来养身体,午睡已经成习惯了。 外面陈姝魂不守舍地吃完饭去洗了饭盒,难得做了个幼稚的捂脸动作抵住脑门回忆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毕竟她是有孩子的人,公司是高新技术企业,员工年龄平均才二十六七岁,日常跟她并没有很多共同语言,多数这些小年轻的八卦她也不上心。 最后她放弃回忆,打电话给周韩,没人接,赵玄雨,还是没人接。 想想刚才季童脸上的那种表情,跟当初和裴嘉木在一起的时候如出一辙。 平常情况下,一个你的朋友伴侣去世后,他再找了新人,大家都会欣然接受并祝福。但是如果他找了一个和之前那个一样的人呢?大概除了祝福还会发自内心地升起点儿毛骨悚然的感觉。 心里五味杂陈,无法分辨是对新人的怜悯还是对朋友的同情,连祝福也变得颤颤巍巍起来。 陈姝挫败地出了一口气,趴在桌面上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反复琢磨回忆。 就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猫一样轻捷地踩着厚厚地地毯越过几排工位走到季童的办公室门前。 门没锁,一按把手就能推开,黄咏文有些窃喜地小心护住手里的托盘进去。 进屋之后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一份季度预算文件,同时小心地挪出一点地方,把点心盒子和咖啡杯放下,整理了一下贴在被子上的便签,满意地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她注意到散落在茶几上的饭盒,有些意外,听说季总出去见客户了啊? 视线挪到棕色沙发上的毯子上,终于注意到和沙发同色的毯子下面是有人的,一时间紧张的头皮一紧。 裴佳木朦胧中觉得好像屋子里进了人,有些不安的感觉,闭着眼睛挥了下胳膊,又没动静了。他把额头抵到靠垫上继续安心睡觉,在这个办公室也算呆了好些年,熟悉的地方还是挺安心的。 就在他这挥手的一下,毯子从肩头滑落了些一角掉落到沙发下面,露出和季童花色近似同款的衬衫来。 从后面看,后脑勺的发型都差的不太远,黄咏文一喜,觉得投资部那个臭女人骗自己,说什么季总跟他们一起见客户去了,这不是好好在办公室睡觉呢?!呸! 她本来就是想在季童眼前刷一个贤惠宜室宜家的印象分,当即轻手轻脚过去想把几个开着盖子的饭盒收起来,有些疑惑地看放在饭盒盖子上的两双筷子,迟疑了下,终究不想去动有些油腻的虾壳什么的,又停了手。 但是又不甘心,索性绕过小茶几去捡落到地面的一角毯子,想往上拉一拉,女人给男人掖被角也是很亲密的,这么想着,脸都有些红了。 裴佳木迷糊中总觉得好像屋子里与窸窣的声音,但是半梦半醒间不太确定,忽然间后背的汗毛就立了起来,感觉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瞬间他骤然坐起身翻身揪住毯子贴紧沙发背。 黄咏文吓了一跳,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手里还拽着捡起的一角毯子,“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裴佳木午睡习惯了,又在不错的环境了,二十多分钟都睡的踏实,骤然醒来还有些迷糊,迟钝地慢了一刻才沙哑着嗓子问,“我才要问你,你是谁?”说着揪了揪毯子。 黄咏文被烫了手一样丢开毯子,往后跳了一步,小腿撞到茶几边儿上,磕的她有叫了一声。 裴佳木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完全清醒过来,目光锐利,“说,你谁?为什么这时候到季总办公室来?” 黄咏文毕竟是个女孩子,去给男人盖毯子最后发现目标不对,一时间窘迫的几乎想打个地洞钻到地球另一边,加上腿又疼,眼圈瞬间就红了,恼羞成怒道,“我来给季总送文件,你是什么人?” “我是季总新来的实习助理,你什么部门的?”裴佳木一边问还一边慢条斯理地叠毯子,自在的很。 “我凭什么告……”黄咏文理智回来,觉得敢在季童办公室睡觉的人大概不简单,“研发一部。” “文件呢?”裴佳木伸手。 黄咏文肩膀缩了缩,顽强地控制住自己两只手绞在一起的冲动,“放在桌面上了,我还有事,走了。”说完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 门外陈姝也不等小秘书来,正亲自开办公用品领取清单,就见季童办公室门嘭一下打开,研发一部的黄咏文侧着脸身后有鬼追一样跑走了。 站起来推开门,发现裴佳木正在收拾饭盒,“刚才那个人进来做什么了?” 裴佳木捧着饭盒优哉游哉过来,朝季童办公桌一努嘴,“给季总送文件,绊了一跤,大概不好意思了。” 这种说话的神态语气真眼熟,陈姝心中一凛,赶紧定定神,“再过十分钟行政部的人估计就回来了,我让杨蕾带你去领办公用品,你就坐门口这个工位好了。” “嗯,我就坐在季总办公室里头吧,会议桌就够我用。”裴佳木估计季童不会让自己在他视线之外,“我9月开学要继续读研,就做半天暑期工,不需要专门开工位上的网关和固定电话了。” 这理所当然当家做主的态度,真的是刚出校门的实习生吗? 陈姝心里默默吐槽,但是由于那张脸,竟然生不起反抗的念头,架子也端不起来,“哦、哦哦,季总没意见就好。”说着转身要出去。 裴佳木叫住她,一举手里的饭盒,“内个,陈姐,有洗洁精吗?” 陈姝惊讶地看着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的,你过来跟我拿。” 裴佳木拿着几个饭盒也没问哪边是卫生间,熟门熟路去倒了剩菜洗碗。 陈姝没反应过来,就是觉得这孩子处处透着诡异。 很快到下午上班时间,各部门的人都回到工作岗位,裴佳木拿着陈姝打给他的单子跟杨蕾去取办公用品,最后化掉了一大堆文件筐记号笔订书器之类的东西,就领了一本笔记本电脑。 杨蕾觉得他自作主张的挺奇怪的,“帮领导做文件离不开这些的呀,还是领一份比较好。” “我就坐屋里,把会议桌堆的太乱了不好,季总桌上不是都有么?”裴佳木随意地解释。 他并不打算掩饰自己跟季童的关系,传言已经那么多,怎么掩饰都没用,解释也一定会被歪曲,不如坦然当个空降特权党好了 杨蕾背过身撇撇嘴,但是摸不清关系户的底细,不好说什么,“啊,那也行,反正你需要的时候来找我们拿也可以。” 领了办公用品回去,大家各自开始干活,裴佳木晃到屋里,季童的饭局还没结束。 拿起一个文件夹打算开工,忽然注意到桌面上贴着便签的小巧纸盒。扯下来一看,上面用挺漂亮的秀气字体写着: 【季总,二季度项目总结书面版本如下,请您确认无误后背签。工作之余做的小点心,送您尝尝。研发一部——黄咏文】 我擦咧,挖墙角的这么快就到眼前了。 裴佳木翻来覆去看了看那张便签,还是心形的,哼哼,下手想撕,然后又停下,一会儿回来要给季童看看证据,哼! 打开小巧的盒子,几块颜色鲜亮的马卡龙放在里头,裴佳木毫不客气地捏起一个咬了一口,忍不住又哼一声。 公司两站路外午后时光甜品店里的招牌配方才有的甜味,装什么贤惠?! 啧,也太不高明了! 这么想着,裴佳木一时淘气起来,在每块小巧的马卡龙上都咬掉一个角,然后乱七八糟地丢进盒子,咖啡也喝了一口,腻死了,奶太多,季童才不喜欢这个口味。 折腾完了才安心坐下来,抽出一支签字笔,从传真机里抽一张a4纸出来几下写了几笔字儿,找了找感觉。 然后就心安理得的用季童的笔迹在文件上批阅起来。 季童那边一上车就跟就发现除了陈制片,老熟人金雨也在,投资部拿到的项目先期情况基本都是从她手里来的,当即笑道:“原来金助理也在,最近很少见啊。” 金雨抱着文件夹从副驾驶转过来点了点头,“最近有组在西部取景有点儿问题,出了趟差,”摸了摸脸娇气道,“您看我是不是晒黑了许多。” 季童眉头舒展,特别坦诚,“我看是有点儿,那边是很艰苦啊?” 金助理脸色就更黑,女孩子说这样的话肯定是希望别人回复,哪里的话,你仍旧跟以前一样白皙呢!结果没想到这个季童这么没眼色!! 她只能干笑,“是啊是啊,紫外线特别强。” 陈制片已经接话笑,“你们女孩子就是在乎这个,黑一点也是健康美嘛,照旧很漂亮,有什么关系?” 金雨就翻白眼,“我愁死了二舅你还笑话我,回去我找舅妈给我报销买防晒霜的钱。” 季童在旁边不接话,他一直知道金雨是什么意思,但是无奈她是陈制片的亲戚。 不论是参与投资还是公司新的制作光影特效的技术部门,都和这些大公司里的制片脱不开关系,对方不直说,他即便表现出来,结果肯定是被反咬一口骂自作多情。   ☆、第60章 猜测 陈制片头衔是制片,实际上对电影剧作什么的,都不太通,他最擅长整合资源来回套利的活,人面广手腕圆,不爱瞎指挥,简直是诸多导演演员最喜欢合作的人之一。 其实他的本事说起来也好懂。 诸如买了一堆可有可无的授权,拿着这些授权找点儿业内的人点评一番,去跟资方说我们特别多好本子,然后跟导演套套交情说资方说只要您出马绝对没问题,接着绕到演员那里说某导演特别看好这个本子,再翻过来用演员跟导演说,某演员对这个项目有意,最后再忽悠资方,你看我们这个导演演员阵容多么强大。 这样一通下来,大家都是圈里人,虽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确实有好项目的时候,尤其需要这样一个人居中调停。 陈制片手底下的片子进行的总是特别的顺畅。 季童就是看中他这一点,这年头,有的是拿着钱没出花的情况,一脚踩空就满盘皆输的多了去了。翅膀不够硬的时候老江湖更可靠。 但是为了这一点,就免不了一些麻烦,世上绝不会有只吃肉不挨打的贼。 与季童来说,应酬增多是小事儿,被拉着当挡箭牌也是小事儿,经常送到眼前些奇葩项目更没关系,这个金雨就是所有麻烦中最讨人厌的一个。 说起来,季童也十分想不通,真疼爱自己的小辈儿,为什么就眼睁睁看着她向一个基佬发起冲锋而不阻止呢? 裴佳木听他说起过一次这里头的恩怨麻烦,当时还认认真真嘲笑了他一通。 在陈制片这种年纪的人心里,男人哪有不犯错的呢?他有身处五光十色的娱乐圈,经得多见得广,男男女女,什么样的没有?性向啊,真爱啊,有什么关系,说句小孩儿常讲的话,都是浮云! 结了婚自然就收心了,老辈子人有句最奇葩的话,男人长大了还不懂事儿,那就给他娶个媳妇收收心吧。看中的女婿不够好,自家闺女够优秀就行,肯定能给他收心,不知道哪里来的神奇的自信!! 季童开始是想不到这里的,他上辈子价值观已经定型,到了这个世界里,孤儿院给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谁有功夫教你三观世情呢?再者他本人也不关心。 总的来说,连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大半还是跟裴佳木学的。 脑子里转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车就停在定好的酒店门口,投资部秘书按照金雨的建议订的,环境良好连客人衣服都挑剔的西餐。 季童一见大门就郁闷了,从以前裴佳木就注重养生,常说西餐也有美味,只是中国人注定长了食草的胃,吃饭荤素搭配比较好,牛排那样崇尚口感几分熟的,少吃为妙。 星际时代作为战士不挑食,到了孤儿院没资本挑食,直到跟着裴佳木才培养出一点关于美食的乐趣。 渐渐给他养出一个纯正的中国胃,到后来裴佳木生病,饮食更加注意,他倒是在上一次裴嘉木去世之后折腾了自己一年,待人一回来,立马改回去了。 金雨有点儿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很是热情地介绍,“这家店里的牛排尤其好,最重要的是二舅存的有好酒。” 季童坐在饭桌前展开餐巾的时候觉得,吃西餐唯一的好处是分餐,省略互相招呼添菜的过程,嘴上还应和着,“哦,陈制片懂红酒?我日常关注的少,跟着你们也算见见世面。” 金雨坐在他旁边,慢慢翻菜单,闻言巧笑,“你感兴趣的话以后多出来几次,我舅舅家里有好收藏。” 陈制片打哈哈,“哎呦,都说女生外向,我以前觉得幸亏家里只有臭小子,你又来打我宝贝的主意。” “二舅~”金雨就娇嗔,飞眼看了季童一眼,见他用看文件的严肃表情翻菜单,又微微有些失落。 季童一面看菜单一面滑了滑手机,飞快地点了几个字,【怎么让喜欢西餐红酒的女人觉得我俗不可耐无可救药?】 裴佳木正给文件做重点备注,手机一闪,看到消息就笑了,“怎么一点多了还没吃?” “我不太到西餐厅,有什么推荐吗?”季童笑眯眯问自己这边投资部的郑经理,指尖飞点,【非要到特定的餐厅,中午路上堵死了,快告诉我上面的问题,在线等,急~】 裴佳木喷笑,看看桌子上那个装着马卡龙的小纸盒,大发慈悲地指点他,【你就说牛排要全熟,更有勇气的你就要筷子。】 季童本来也是无聊逗他,【那么以后带你出去人家要嘲笑你跟土鳖混在一起。】 【土鳖我不嫌弃,好好吃你的饭。】裴佳木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专心工作。 金雨看季童一直看手机,有些不乐,“季总再怎么忙,饭要好好吃的。” 季童把手机锁屏放在一边,“总有必须回的邮件和信息。”边转头坦然跟服务员示意,要九成熟的牛排。 陈制片就搭茬,“小季这样才对,年轻人就是要争分夺秒做事业,我当初年轻的时候,忙起来一天睡四个小时,哪有功夫吃饭呦,走在路上啃个饼也就凑活过去了。” 季童附和着他说话,趁机提了提项目,“如今我们有时候也是这样,就前段时间《镜花缘》那个项目,我们特效部门的同事,有在公司打地铺半个月的,没有时间琢磨吃饭的事儿啊。” 打酱油的郑经理连声附和,“连带其他支持部门,熬通宵的也不少。年纪轻,浑身是劲儿,不干活干嘛呀!”顺带转头向季童,“老大我以为你不知道底下辛苦呢,既然知道,是不是给个红包先。” 季童笑骂,“果然在这儿等着我呢,少不了你们的,回去看看账户。” “年轻人有拼劲,怪不得出来的效果这么好,好人才值得大价钱,值得!”陈制片对季童很满意,如果有亲生女儿,他都舍得牵这个线,可惜亲近小辈儿里只有侄女。 “唉,你们男人从八岁到八十岁,饭桌上都没有意思。”金雨嗔怪地看了自己舅舅一眼,“像我这样分得清才比较好吧,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郑经理眼瞅老大不接话,赶紧圆场,“金助理这就不懂了,男女大脑构造不一样,我们男人思维比较单线条。” 旁边陪坐的秘书助理也是附和着开玩笑聊天。 一顿饭表面上看宾主尽欢只有金雨一个不高兴,从上菜开始几次想说点儿什么前菜啊,汤啊,牛排红酒有什么讲究,结果总是没三句就被拉到工作上。 陈制片本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男人当然是要专注工作。他本人家庭生活也寡淡的很,跟妻子就是挣钱给家用的关系。 比如今天这样侄女跟季童挨着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话说,就是不错的现象嘛,总不能跟圈子里那些嫩模小明星一样尽说些没水准的段子。 他在别的参会当然不是这个样子,但是世上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在自己女儿一样的小辈儿面前讲不合时宜的话。 季童是他看好的人,真心疼爱侄女自然也不会跟他提些圈子里哪个明星如何的话题,这么一筛选,只剩工作可谈了,间或说几句业余运动生活旅游,都被拽回工作上,他也就顺着说下去了。 熬过一顿饭,郑经理和几个陪客脸都要笑僵了,所有人都是谢天谢地地走出餐厅。 金雨在餐叙快结束的时候去一趟洗手间补了妆,出来站在门口跟季童告别的时候格外甜美,“合同情况早晨跟这位同事讲的差不多了,后头我送初稿去浩星您看可以吗?” 季童点点头,“律师随时都在,您方便的时候就好。” 只是不打算亲自谈的意思了,金雨也不气馁,有问题的地方多的是,不愁找不到事儿,“那就再联系。” 季童退后一步,目送她和陈制片上车,礼貌性挥了挥手。 车里面,金雨抱着陈制片的胳膊撒娇,“二舅你也太严肃了,整顿饭都是工作工作,我都没找到机会说事儿。” 陈制片拍拍她的手,“正经冲着结婚去做朋友,自然庄重一些好。谈工作有什么不好,总比那些花花肠子总问我和哪个明星合作能不能出来吃个饭好多了吧?” 金雨小嘴一撅,“那是。我眼光能有错吗?”眉毛又有些皱起来,“就是那个传言……” 陈制片不以为意,“一个大学生而已,要是当初的裴嘉木,我就劝你收起异想天开离的远远的,这一个嘛,空虚时候无聊的玩意儿而已,等认真重新开始,自然就淡了。” 圈子里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多的是,金雨茶饭不思的计较,他姐姐就一个女儿,慎重得很,为了这个他特意调查过。 在学校附近远远看到裴佳木一眼,陈制片就放心了。 一个男人,死了特别优秀的前任,又找了一个跟他长得相似的人,还能是什么原因,填补空虚寂寞冷的替身而已。 就因为像,注定不会是真爱。裴嘉木是那么好替代的吗?按那些剧本里的套路说,当初那两个是相识于微末,季童一个孤儿院出身没有根儿的崽子,裴嘉木不嫌弃低就,长得好还在其次,手腕性情都一流,如今的浩星怎么算都有他一半。 就因为前头一个那么好,这一个才更容易被厌弃。 世界上哪会有两个一样的人?!越想找过去的影子越找不到,等热情耗空了,不用使什么招,那个人自然就退散了。 这些分析,琢磨着的不止他一个人,金雨也觉得陈制片说的对,除开最开始去年秋天她一时冲动跑过去看了一眼,一年里她再也没去看过。 之前一个裴嘉木,她是见过的,说句实在话,当初她更喜欢花痴哪一个,还真不太敢肯定。 那样一个贵公子式的人物,现在那个裴佳木是万万比不上的,真品干不过,一个赝品都称不上的劣质仿冒,谁能当回事儿呢。 想了一会儿,金雨又问,“那你说,我后天来送合同,再约他餐叙好不好,到时候人肯定少。” 陈制片以自己喜欢女人的标准,按照男人的心思,结合圈子里那些上赶着送来到嘴里的肉带来的观感,叮嘱自己的侄女,“可以提一提,让律师仔细看合同给你个正当的理由,不要过于纠缠。” 金雨受教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不论是学历、家世、人脉、外貌、能力,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自己更领先,这一点让她觉得可以从容许多。 另一边季童跟着投资部的人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半,路上的时候就给裴佳木发信息,【在做什么?】 裴佳木还在写字,手边文件分成两摞,一边是已经处理完的,好好地写完一张提示便签,然后才滑开手机,一看就乐了,【用筷子吃牛排回来啦?】 【用筷子耻度太高,果断选了九分熟,没吃饱,绿豆沙还有吗?】季童装可怜。 裴佳木笑容扩大,【碗都让我洗完了!】 打完了发送又补了一句,【不过工作给你解决了许多,可以早点回家,冰箱里还放着许多呢。】 季童心里熨帖了,笑眯眯地看手机。 前排开车的郑经理一脸惊悚的表情,他是近两年季童开始扩大业务之后新招的人,年纪要比公司多数员工大一些,并没有很多私人关系,有些话并不太好说。 倒是坐在副驾驶的研发部某项目组长,是季童的师弟,读书时候就跟着打杂,呆在公司时间更长,“呦,老大你这是吃笑豆儿了,还是刚才那顿饭特别合胃口?” “跟家里的小孩子说两句话。”季童眼不眨地把话题引到宝宝身上。 组长也不是老是有机会跟老大谈心,知道这八卦也是在心里反刍很久了,一听有话头,赶紧接过去,“啊,就是大家说是你闺女那个?快给点儿第一手消息。” “给你消息让你回去从其他人手里换好处吗?”季童白他一眼,“我不会亲自去换吗?” 组长双手合十,“看在我鞠躬尽瘁的份儿上,连续加班的份儿上,给透两句呗,红包我都不要了,好奇心更重要。”季童是慷慨的老板,绝对不会不给项目奖金的。 季童心情不错,有闲情贫嘴,“鞠躬尽瘁的后半句是死而后已,等你死了我再把答案烧给你吧。” 组长就惊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老板!!” 季童轻笑,“算了,多活几年我赚的更多。就当是我闺女吧,”揉一把组长的狗头,“好好干活把公司做大,以便让我给闺女的财产看起来更辉煌一些。” “不、不是,这消息也太突然,”组长护住自己的头,“照片,我想起来了,我看过。”嗷一声就想从前座扑向后座,“岳父大人!” “滚!”季童按住他的脸把他推走。 车开到公司门口,投资部经理一脸莫名纠结痛并快乐着的神情去停车,今天的季童太颠覆他前头两年的印象了,又有些隐隐羡慕那个组长跟公司老大的亲密劲儿。 季童把组长踹走去辛(散)勤(播)工(消)作(息),自己优哉游哉上楼,没注意到自己门前的秘书处一众人闪闪发亮的眼神,离办公室还有三米嘴角已经高高翘起。 推门就看到裴佳木一手转着一支笔,一手支着脸在提示便签上时不时写写画画。 裴佳木听到门声看他进来,打趣,“再晚些直接吃晚饭好了。” 季童拿起他眼前的杯子咕咚咕咚喝完,“罗宋汤不好喝,面包不好吃,牛排也一般,沙拉酱不如凉拌菜,根本没吃饱。” “餐厅听到你这话,大厨都要出来跟你理论一番。”裴佳木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点点一叠文件,“这边是做好标记的,去把该签的字签了。只有四封新邮件,你自己回吧。” 笔记可以模仿,提示便签都是关键词没问题,但是回复邮件的语气可能有微妙不同,暂时先不做。 季童也知道裴佳木工作的时候绝对专心的性格,偷一个吻高高兴兴去办公桌前,一坐下,“诶?你买的马卡龙?” 裴佳木隔空笔尖一点,“看便签,有人献殷勤,还……” 季童拿起那张心形的便签看了一眼,随手扔进垃圾筐,“还有什么?你咬的?” “是啊,午后时光特调的口味。这么多年都没变,”裴佳木撇撇嘴,“还把我错认成你,要给我盖毯子……” 盖毯子?季童眼神一闪,想到裴佳木是午睡了,心里小火一窜。 比起有人向自己献殷勤,尤其忍不了有人贴近裴佳木。 “看她日后工作表现吧,”季童脸色有些暗,凑到裴佳木身边跟他并排坐在一起处理没看完的项目书,“以后中午要锁门。” 裴佳木一戳他的腮帮子,“怎么,我还没生气,你倒不高兴了?” 季童闪电般抓住他的手指,啜了一口,承认,“是。”妈蛋,看了我的人睡觉的样子! 有种私有物被觊觎的不爽感,就算是错认的也不爽。 “口水脏死了!”裴佳木反手抹到他衬衫上,“早知道我直接毁尸灭迹好了。” 季童非常同意,“下次就直接扔掉,”想起裴佳木以前喜欢那家店,“下午下班给佳叶和宝宝带个蛋糕回去。” “不给宝宝太多甜食,选一点就好,”裴佳木注意力重新挪回文件上,点了点其中一份,“这个进展汇报,档期协调了四个月还再继续跟进?” 季童凑过去跟他一起看,“没有抽调资金进去,开机才会逐笔进入,四个星期才送一次进度追踪,我没有太关注。” 这就是之前那个陈制片的忽悠方式不灵的结果,导演说等资金到位吧我再琢磨琢磨剧本,够当噱头的演员说我档期不够啊实在抱歉,资方也不是傻子啊,一看等你们都筹备好了再来找我吧。 总之,我很看好啊,就等你们先开始。 谁都想让别人当东风! 季童仔细对比了下前后的情况,一直在做无用功,就果断在上面贴了红签退回停止。 裴佳木把文件另放,“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开始想进入娱乐圈投资了呢?” 起码目前作为个半吊子外行理解,娱乐圈红与不红,爆不爆,偶然性太大了。 这跟一直踏实做技术的公司的整体性格都挨不上。目前这一摊子,都是裴嘉木上一回车祸离开公司核心业务之后逐渐铺开的。 季童回忆一下,觉得过于幼稚,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是为了能给某些人添堵,后来嘛,发现能洗一洗那笔剩余钻石换的钱,所以……” 给某人添堵? 裴佳木瞬间反应过来,季童说的是裴正诚的小妹裴正紫。 她算是庞然大物的裴家里,比较软的一面了,做文化产业的,靠名声靠眼光的地方要更多一些,比不上实业丁是丁卯是卯。 而且,她是当初裴嘉木跟家里出柜时候反应最激烈的,当然不是为了侄子人生艰难如何幸福,而是因为她一个有格调的文化人不能容忍别人以内她侄子是个同而议论她。 理由简单粗暴的可笑! 裴老家伙管生管养不管教,听到这消息比自己妹子还要淡定的多。以至于裴嘉木当时挨的第一回骂竟然不是来自亲爹,而是一年只在团圆饭见一回的姑姑。 裴嘉木自己没记住,季童给他记得清楚的很呢。 “给你这么一说,有个问题我忘了问,”裴佳木高高兴兴给了季童一个吻,“那笔钱到底有多少?” 季童耸肩,“不清楚,没有全部置换完,花了两年才处理了现金和部分特征不明显的,剩余许多都存在保险柜里。现金境外投资有增值,委托专人管理。大概有十年了,江山换代好几轮,车海和范思达联系一些人说该透透气了。”   ☆、第61章 少女心 说到这儿,季童做个轻挑的表情捏着裴佳木下巴抬起,“你要是个女的,我就用保险柜里最大颗的钻石给你镶嵌一套首饰大张旗鼓地让你被全世界人羡慕。” 裴佳木喷笑,“rose倒是有绝世的海洋之心,可惜泰坦尼克是个悲剧。钻石有什么用,能吃能喝能磨牙?” 两个人开起这样的小玩笑默契的很,季童顺畅地接下去,“精神上的满足感比口腹之欲让人高兴的多呀,你推门出去看看外面那一群姑娘小伙,多数还是愿意被人当众表白显得自己特别受重视的。” “就当我是个少数派好了!”裴佳木反手挑起季童的下巴,“嗯,不过要是爱妃喜欢,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如果现在打电话,下班的时候公司门口的台阶上就能用蜡烛鲜花铺一个硕大的心形。” 季童没他绷得住,喷笑出来,“你家爱妃不喜欢,吃你满足口腹之欲就够了。” 这就跑题了,没法收拾了…… 裴佳木眼神闪了闪,忽然想起两个人数年前年少轻狂的时候嘛,深夜在空无一人的大厦里加班,这间办公室里也是滚过的,掩藏在记忆里许久的那些片段浮上来,脸上就起了些绯红的色彩。 季童看他眼波一转,下意识做了个咬住下唇的动作,心里就噗通一下。 实在是裴佳木日常都是一副朗月风清的样子,虽然不是非常强势挺拔如松的那种男子气,但是那种飒飒如修竹的气势也绝不会让人有旖旎的联想。 只有在情·热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微微有些弱气的表情,和着那一身气势,仿若山间带露的苍兰,让人打心底里生出保护却有不敢亵渎的心思。 “想到什么了?”季童凑过去,近的呼吸相闻。 裴佳木抬眼对上他倒影着自己的眼睛,虽然脸上还是有些热,说话却非常爽快,“唔,想到这间办公室里发生过的往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呼吸里带着些糯糯的豆沙清甜,季童下腹一紧,从他微低的嗓音里听出了重点,“哦,这里隔音很好的,还记得吗?” 裴佳木微微咬住他的下唇扯了扯,用力吻了一下飞退开,狡黠一笑,“我还年轻,不要这么早把节操扔掉。” 季童尤其享受他这样的亲密,往沙发后面一靠,松了松领带,“节操不值一两肉,该扔就扔了吧。” 裴佳木却由他这样的坐姿,联想到佳叶前几天看的电视剧,心底的一点点小缠绵就飞了,“你这造型倒是挺有霸道总裁的气势的。” 季童脸皮厚的很,“我这经历,这长相,这身家,确实就是个活生生的主角啊~~” “哈哈哈哈,你试试再有机会穿越回开天辟地时代,看这脸皮厚度能不能去帮女娲补天。”裴佳木笑,找一个离他远的位置继续批阅文件。 小玩笑完了,偷香无望,季童在心里默默琢磨了下今晚的姿势,也拿起文件慢慢看。 办公室门被笃笃敲了三下,季童扬声,“请进。” 黄咏文推开门先俏皮地探头看了一眼,瞟到屋子里季童坐在沙发上,那个新来的助理坐在旁边的小会议桌上各自工作,脚步轻捷地走进来。 “季总,您看到我做的二季度项目总结了吗?” 季童抬眼看了一下裴佳木,“翻出来给我。” 裴佳木很有助理样子,迅速从一叠文件中找出那一份项目总结,上满已经贴了签做好提示了。 季童拿过来翻了几页,坐回办公桌前,“怎么?” 黄咏文凑过来,站在他侧面点了她正在看的文件页,“这里,我跟项目组的经理商量了下,多做了更加直观的托盘图,比以前陈述好理解一些。” 她顿了顿,看季童没有问问题,还在继续翻页,只是速度太快,她本来准备好了各个部分有什么问题应该怎么应答,但是季童不问,她反应不过来看到哪一段该说什么。 最后就做出个谦虚努力的样子泛泛问,“这不是我头一次独立做这种月度大总结嘛~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本来截止日期是后天,我熬夜早做完了,就为了给您先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点,我还来得及再修正。” 妆容精致的漂亮姑娘,头发利落地挽一个丸子头,俏皮地带了一个小小的王冠水晶发卡,两缕头发垂在腮边,更显得下颌弧线柔和,皮肤雪白。微微带着点儿花边小装饰的服饰,腕上一串圆润的芙蓉玉,不会过于古板,又不算幼稚跳脱,正是一个出校园没多久年纪不大的职场丽人形象。 这样的美人诚挚的希望得到你的教导,用这样温软的语气,周围的空气都因为她带着浅淡甜美的柑橘枫叶香味。 旁边的裴佳木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在心里给她画了个辛,姑娘挺有心眼。 语气诚恳,谦虚谨慎又愿意努力的态度,正是老板最喜欢的好员工。还有委婉地说自己提前完成了工作,加了班,又有上进心,想得到指点继续努力。 就是耐心不够,暴露过早,没摸清目标情况,先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了。 这话要是遇到一个脑满肠肥不喜欢琢磨下属就看结果的老板,真是太正确了,做的好不如说得好,干了什么就要明确的点出来,默默努力就是被埋没。 可惜季童又不是一个特别瞎的老板,在他心里做的好不如说得好的意思是表达能力强,沟通能力好,对外口才一流,这是对团队合作非常有利的优秀品质。 而不是指天天琢磨怎么在内部表白自己多么辛苦多么努力。 作为一个从基层小工作室一步步创业上来的老板,几乎公司里所有的活儿季童都亲自做过,你说什么在他眼里不重要,他要的就是结果,过程完全不需要重复,他比你清楚的多。总之,在他心里,自有一套评判标准。 要是季童公司里觊觎肥肉的妹子汉子都是这水准,裴佳木根本就可以躺在家里睡大觉了。 果然,季童根本就像没听到黄咏文那一段想得到指点进步的话,也没注意到这位说自己熬夜提前完成了工作,他只是看完了裴佳木写的提示签,把文件随手往旁边一丢。 “二组的新思路不错,只是需求分析阶段的样本容量不够,我要看到更多样化的数据来源。至于这份报告,下次先给你的组长看完再来提交给我,在他手里过不了的文件就不用送到我这里了。” 简直一刀插心窝,裴佳木坐在旁边极力低头避免自己的乐的太大被这女的看到记仇。 黄咏文简直惊呆了,她到公司一年了,努力很久才做到这个有些技术含量同时又能跟季童说上话的岗位。 产品经理的助理,要懂点儿技术,要明白市场,还要会汇总分析处理文件,比季童办公室外面那十来个什么秘书助理可有前途多了。 当初她放弃了近水楼台直接到秘书处的机会,而专门去下面研发部门做个三级岗位,就是这个原因。 犹记得当初,她进了浩星,跟闺蜜姐妹嘚瑟的时候,有人酸她,浩星一千多员工,季童估计都认不过来,能进公司有什么用呢?曝光率估计还不如每天在公司门口制造偶遇,又不是季童的商务秘书岗位。 黄咏文当初就在心里切一声,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能和季童并肩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天天就会复印打印文件的传声筒秘书,她的路子是要成为公司里的业务骨干,想让季童注意到自己的能力,再扩展个人身上。 没有点儿特色怎么从浩星那一众美人里脱颖而出呢? 脑子里这些想法飞速闪过,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时间,季童已经开始回复邮件,见她愣住,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冷冰冰的质问语气词。 黄咏文把那张份耻辱印记一样的文件飞速抓到手里,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风度,“谢谢季总指点,我这就回去征求大家意见再改进。” 话音一落,裹着香风飞也似地离开了。 办公室门一关,裴佳木就低笑,“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得了便宜卖乖,”季童笑着隔空朝他点一点,“香水味熏的我都想打喷嚏了。” “选择合适的香水,也是个技术活,其实她这个挺合适。”裴佳木客观地评论,“可惜不是你的菜。” 外面黄咏文又一次风一般从陈姝的工位前刮过去,沉稳的秘书处长皱了皱眉头。 刚才又没注意到这个小姑娘是怎么进去的,看样子冒冒失失的,没有惹麻烦吧。 黄咏文脸上烧的几乎要起火,这份文件是她参照着以前的旧报告花了许多心思做出来的。 说的那些熬夜的话真不是虚夸,千真万确熬油点灯地费了许多心血。毕竟浩星这样一个企业风气就冲劲儿十足人人努力的公司,凡是有点儿自尊心被周围的环境一激发,这样的工作态度是正常的。 她有许多毕业之后就找个清闲岗位混日子的朋友,跟随便哪个一比,一起逛街的时候提一提工作量,都要被打趣一句“这是要当女强人啊!”。 然后就获得这么一个结果,季童压根儿就没提半句她做的文件具体哪里好哪里不好,一分钟不到看完她做了一周的工作,【在组长那里过不了】,全盘否定!! 黄咏文一路冲进卫生间,找个隔间,手里十几页的文件硬是被她捏出个褶皱,深呼吸了几次,虽然红了眼圈到底是没哭。 卫生间里不隔音,干点儿什么指不定五分钟后办公区那边就有流言了。 在小隔间里冷静了一会儿,黄咏文低头看皱皱的文件,终于注意到上面的三四处红色便签,这不是自己贴的。 慢慢把文件展开,按着便签翻开,看到里面荧光笔划出的两段,签子上写着【形容词去掉,扩充数据。】 再翻一页,在某个图表后面随笔多画了两列,要求增加考核内容。 后面还有季童说的那个,某个项目前期调研太粗略的问题,以及最后一段,结尾陈述贴了一张【引用错误,研究结果已更新,重订!】 在卫生间时不时的冲水声中,黄咏文有些呆住,不死心地琢磨了下那几个意见,发现确实一对比自己的做法十分幼稚。 一直在卫生间里蹲了半小时,她终于垂头丧气出来,捏着卷成纸筒的文件走回工位,捧着脸发了一会儿呆,重新打开电脑。 满是幻想的少女心被一针戳漏气,结果又被提示激起斗志重新努力什么的,黄同学是真心把自己当言情剧女主角来看了。 这么一会儿时间,她重新鼓起了勇气,觉得季总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呢。 看看,虽然他狠狠地无情地批评了自己,看起来随手翻了翻文件就下了结论,实际上已经写了这么详细的注解,这根本就是早就做好了的。 发现了这个点之后,在黄·少女心·咏文产品经理助理的心目中,季童完全就跟言情剧里的霸道总裁重合了。 再回想当时季总办公室的桌面,自己送的那盒点心都被打开了,他一定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便签。 一般这样的总裁不就是为了努力勤恳又决不放弃的女生准备的么? 一定是这样的! 另一边以为解决了一个奇葩的季童,飞速地跟裴佳木配合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随手把马卡龙丢进垃圾筐,给桌面腾出更大的空间展开一张效果图,招呼裴佳木,“我打算把靠山那个别墅重新装修下,你看这个设计图怎么样?” 毕竟那边活动空间大,白放着挺可惜的,装修一下周末过去住不错。 裴佳木凑过去,看了看依旧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色系都是一个,“差别不太大,浪费那么多钱干嘛,换点儿软装好了,地毯窗帘沙发之类的。” “那不是有点儿不好的记忆,我想换个新的。”季童揽住裴佳木的腰。 “那不如连房子都换了好了,卖掉买个新的呗。”裴佳木无所谓,季童现在是真土豪,刚才提不要浪费是觉得没必要,但是他真说了心有芥蒂,就换了无妨。 季童在这样的生活小事儿上倒是没有什么决断力,“可是里面也有以前的好时光啊。” “你倒是矫情起来了,”裴佳木捏了捏他的耳垂,“行了吧,我替你决定,就换软装。再是什么不好的过去,有我在保你忘得干干净净只留好时光。” “一楼的客房留给佳叶和宝宝,健身房缩小一点给宝宝弄个游戏室好了。”季童想了想,多圈了一点。 两个人正琢磨,门又轻轻响了几声。 裴佳木站远一步,季童把装修设计图收起来,“进来。” 陈姝推门进来,“早晨送来的文件签完了吗?” 季童把手边的一摞往前推了推,又指指小会议桌,看时间已经五点,“拿去分发吧,我这就提前走,有事儿邮件过来后发个信息提示。” 陈姝先过来接了他手里的,然后跟会议桌上的凑到一起,就借着桌子把不同部分的归类分开,然后一起抱起来,“要是市场部那边的事情呢?” 市场部管关系拓展,工作时间不定,应酬往往都是工作之后了。 “先报给经理,不行找周韩。有需要他会联系我。”季童边说边就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陈姝点点头退出去,心里的疑惑又积攒了许多。 刚才分类文件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每份上面都做了仔细批注,季童可是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主要是时间不够,经常边工作边电话交代就完了。 今天中午还去见了人,早晨工作效率这么高?或者那个助理比较厉害? 好的公司总裁助理,譬如原来的裴嘉木,说是助理,实际是副总的活,先于领导拿到问题,提供备选解决方案,老板要做的就是在几个方案里面选一个,简单的很。 这样的人才简直可遇不可求,怎么可能是个实习生呢?!何况每个便签上都是季童自己的笔迹。 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见到长相相似的神经过敏了,陈姝把文件交给杨蕾,提示了几个要点,坐回自己工位。 裴佳木看着她走出去,“你说,陈姐会感觉到哪里不同吗?” 季童想了想,“一时疑惑会有,不过也就是疑惑,最多猜测一个我专门调教个替身而已。” 陈姝虽然工作时间久,但是毕竟有年龄差,和周韩赵玄雨那样学生时代一起玩儿过来的比生疏多了。那两个都没发现,这个就更没问题。 裴佳木捂住胸口,“我的定位就是被总裁包养二奶的替身情人吗?” 季童黑线,“佳叶的书少看啊,无聊的时候也不要看。” 裴佳木哈哈一笑,把饭盒装进兜子,“明天还是继续带着午餐过来。” 季童现在的工作量,他一分担,半天就足够了,呆久了竟是在办公室里发呆。 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去,杨蕾正送文件回来,一见季童,“季总,周总刚问您在不在,好像是有事儿。您这就走了吗?” 季童挥挥手,“我这就走,周韩那里我会联系他的,其他急事儿转陈姝电联。” 一群人目送领导离开,瞬间肩膀都松垮了许多。 有boss坐镇和没有差别大的很,就算干一样的活儿,心里压力也完全不同。 杨蕾眼睛闪闪发光,“你们知道不?我刚才打听出来黄咏文为么捂着脸出去了。”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秘书助理也凑过来,有眼色的看看陈姝没制止,兴奋地茶杯都端上了。 陈姝其实自己也好奇着呢,只是压制这些小年轻不容易,平时才格外摆出一副严肃脸。 杨蕾竖起一根手指,“又是一个撞南墙都不回头的家伙。我下去的时候,她正跟二组组长说什么季总的意见,表白自己觉得要扩大样本。一副季总纡尊降贵亲自指点她,让她当钦差下去抓工作的架势。” “哦,分明是捂脸出来的,我看到她出门直接跑卫生间去了,我开始以为她是要哭咧,原来这么坚强么?”这是啃着水果的。 “切,就季总那毒舌,你信他会温柔和蔼地提点这个技能吗?”杨蕾翻个白眼儿。 其他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嗤嗤笑起来。 有人哧溜吸一口茶,“那二组组长怎么说?” 杨蕾这就恨铁不成钢了,“二组组长怜香惜玉的很呢,连声说季总说的没错,之前他也想到了要扩大样本,但是调查公司的报价没来,还要重新调整前期预算呢。” 果核丢进垃圾桶,伴随着一声,“切,幸亏二组组长是男人,要是到研发一部,你们猜第一句话是啥?” “这份我没看过的报告是怎么送到季总那里去的?这么多建议,毛病一堆谁准你送去的,丢我的脸是吧?” 杨蕾小腰一叉,眉毛扬起,下颌抬高十五度,活脱脱研发一部的某个产品经理。 大家就又呵呵呵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陈姝看他们闹得马上不像样子了,敲敲桌面,“下班时间快到了,我看某些人是不想回家了,要加班吗?” 众人一哄而散,杨蕾凑过去给她捏肩膀,“哎哟,陈姐你进去了,快告诉我告诉我。” “我进去的时候人都走了,”陈姝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微笑,“你这天份,不去市场部投资部真是可惜了,想调岗不,我去帮你说。” “姐你饶了我吧~”杨蕾一抖,逃脱魔爪,她就好内部折腾点儿小八卦,对外部门那样真刀真枪去应酬,就是一个死啊~ 陈姝点点她的额头,“收敛着点,就你刚才那样,但凡旁边路过一个其他部门的人,小心眼儿一点坏心眼儿一点,你怎么再去二组那边?”   ☆、第62章 版权 公司里人的各种小算计两个人懒得知道,下班时间时间非常早,两个人索性找个地方吃饭。 裴佳木一直注重养生,口味清淡,赶上夏天,索性直接去了家名叫听竹的素斋。 这一家算是追求素食的伪环保养生者颇为推崇的地方,虽然从食材到佐料都是全素的,但是工序复杂,掌勺师傅手艺高超,也有许多全素狮子头、素火腿、素东坡肉之类吃起来与肉无异的招牌菜。 又加上装修环境清幽,最适合那些需要控制肉食摄入,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他们到的时间虽然早,包厢早就被订出去了,两个人都不在意这个,直接大厅里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下。 季童把点菜的ipad递给裴佳木,“以前你喜欢的招牌这么多年如一日,一会儿回去给佳叶和宝宝带一些特色的甜品点心。” “也有些变化,喜欢日料的人动了,这就多了个天妇罗,只是说原料是时蔬。”裴佳木翻来翻去,照旧没有要那么像肉的菜,要一个文思豆腐羹,一个照烧杏鲍菇,素豆腐包,糯米胭脂藕,一凉一热两个时蔬的配菜,杂果甜品。 都是家常,季童伸脖子看了看,“给我加个口味重的干锅西兰花、油焖茭白。”他是无肉不欢的,陪裴佳木吃饭,吃什么不挑,也要多加个下饭菜。 两个人八个菜一个甜品,把ipad还给服务员,先让上了这家特有的甘草凉茶来慢慢喝。 裴佳木看看侧面窗子外面细细竹子上的斜阳,“从公司出来到这里的这种情景,感觉太久之前了。”一句说完自己忍住先笑了,“倒有些伤春悲秋了。” “现在是夏天,哪个都不沾。”季童笑他,“一会儿吃了饭顺便到中心商厦附近转转,你该添点儿上班的行头。” 一年里裴佳木又稍微长高了点,不知道是灵魂的原因,还是这两个表兄弟本身就特别的像,从背影看更加相似了。 他这一年里一直在上学,没什么重要场合,正装是没有的,多了好多连帽衫之类只讲究舒服的衣服。 浩星是it起家的公司,并不讲究上班要正装,但是起码要和休闲靠拢些。 裴佳木摸摸自己一年来养的气色不错的脸,“太嫩了压不住场子,明天开始穿衬衫好了。” 季童没意见,“到以前你喜欢的店里去定做点好了。” “呦,那季总可要大出血了,”裴佳木弯起眼睛,“定做的可不便宜。” “某人身娇肉贵,我养得起。”季童给他把碗碟摆好。 “我就算贵,也是物有所值。”裴佳木用鼻子哼了他一下。 两个人一面低声谈笑一面吃饭,到了饭点,一大波客人涌进来,好在都素质不错,大厅里轻轻的笛子声带走了夏日的燥热一般,所有人都矜持有礼。 裴正紫引着几位外省来京开会的前辈进来,“怎么样,地方虽然偏了些,气氛却绝好。” 来者中一个挺着将军肚的绕着听竹牌匾底下的一尺微缩景观山水锦鲤池看了两圈,“这小景活水活鱼,又有小文竹,藏风聚气的,看起来店家是胸有丘壑的人。” 裴正紫心中一晒,古玩街上跟貔貅摆件一样到处都是的东西,你知道什么叫胸有丘壑,表面上一副赞同的样子,“店家总要些好意头,这可不是这家店最出名的。” “哦?”旁边有个大概确实略微胸有丘壑的人,一抹花白的头发,“我看这牌匾不错。” “听竹是几十年的老店里,店里挂的字画都有来头,这一副店名的作者,如今一尺字都要几万块了。”裴正紫竖起拇指,“刘老好眼力。” 几个人一看那店名下面的落款,果然是书法界小有名字的人,纷纷赞叹。 只是有人说裴正紫,“这位先生要是知道你用几万块衡量他的字儿,估计要皱眉。” 裴正紫哈哈一笑,引着众人往里走,“能潜心练习书法的前辈,自然是不爱我这样铜臭的衡量方法。可惜我实在水平有限,眼拙的很,懂不了字里的意境,只得用别人说的价格衡量了。” 一路说说笑笑颇热闹,裴思琪一向给自己这个小姑打杂,早来了在大包厢里点了招牌菜让下去准备,此时正站在包厢门口等接人。 最好的包厢都在二楼,她站在门口朝下看,见着姑姑引着人上来,等她们从绿植隔断绕过去上楼梯,低头正看见两个人提着听竹的食盒在小柜台那里看什么。 不是季童和裴佳木又是谁?! 只是这时候客人重要,裴思琪是拎得清的,笑容可掬地接了几位前辈入座,就去招呼服务员准备上菜。 叫裴正紫看出她神情不对来,借口问有没有特酿的酒,走到门口戳她一指头,“走什么神?” 裴思琪瞧瞧身后那些装腔作势的老家伙正在看墙壁上的书画和窗下的根雕摆件,一指楼下,“那不是,季童和他的新欢。” 听竹有自己提供食材的山庄,号称有机环保来源可靠,除了供应自己店里的原料,也对外售卖。季童和裴佳木就在店里的山货小柜台那里挑些菌菇木耳之类的山货。 裴正紫瞄了一眼,眉毛一皱,她是烦透了季童这个人,觉得裴佳木自甘堕落的同时,也觉得这个姓季的玷污了裴家的血脉。 当即训斥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盯着干什么!”心里暗骂,小妇养的,就是没见识,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裴思琪脸一热,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位自诩大家后裔的姑姑的逆鳞,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那个新欢,长的跟我哥特别特别像!” 这话果然引起裴正紫的注意了,皱着眉打量下面那两个人,她对自己的侄子其实并不太熟悉,后期的长相更是几乎从新闻照片上看到,最有印象的估计是讣告上那一张。 这会儿左右打量了下,先注意到的不是脸和外表,主要是气势和神韵。 这个是不会错认的,裴嘉木那样养出来的风仪,比脸更有辨识度。 裴正紫当即头顶冒烟火起,对季童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日常普通的人,假若家里有个亲人,被讨厌的人喜欢上,最后你这个家人摆脱了这个讨厌鬼。后来你发现,讨厌鬼找了个跟你家亲人一模一样的,估计正常也会有许多心理不适。 不过也仅仅是心理不适,不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想法。 而裴正紫这种思维古不古今不今的奇葩,扭曲程度异于常人。在她看来,一个完美的人生,要所有的东西都值得夸耀。 比如她家里的背景,亲人的成就,到自身的条件,哪一样拿出去都稳稳压人一头,她就活得开心。 家里唯一有瑕疵的二哥裴正诚,话题无非是个风流,男人嘛,算什么呢?而且他每个儿女都养的妥帖,没有让任何一个不符合裴家身份的女人进门,事业上有兜得住,这就仍旧拿的出手。 裴嘉木根本就是家族的污点,喜欢男人姑且可以说有古人遗风,想想古代名人断袖多的是,恶心的是竟然是个被x的。 裴正紫觉得那个想法在脑子里一过都能引起生理性厌恶,仿佛整个家族的容易都被x了一样,最拎不清的是为个男人和家里决裂,愚蠢之极! 好不容易这个污点死了,她好在一些说怪话的人面前,提一提逝者已矣,都是被人教坏了,好歹圆回来。 这种情况,提起来的人最后都是不懂事儿,本来嘛,哪有老是提个已经不在的人的事儿呢? 结果这个碍眼的季童,竟然敢调·教个如此类似的人来恶心人! 这件事与她,就仿佛自己家儿女的脸被拿去做充气娃娃给人买回家亵·玩,非常有可能或者已经被友人知道一样令人恨的牙根痒痒又有些恐慌。 文化圈里混的人就靠一张嘴吃饭,一点儿东西都能被上纲上线成毁人的刀,无风且要起三尺浪。 眼看着底下两个人,其中一个手上东西太多,另一个直接伸手到他口袋里拿钱包出来结账,亲密不避外人,裴正紫在上头咬牙切齿。 有人盯着自然是感觉不对的,季童五感更强,其实早就发现了裴思琪,但是没撞到一起,犯不着在公众场合下跟个女人如何,假装看不见。 谁知道不到一分钟竟然看到裴正紫了,恶意的目光有如实质,季童在看店员打包东西的间隙,回头丢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这一个表情让裴正紫头顶呼隆一声,脚步一抬就下去了。 裴思琪还打着两面不得罪的算盘呢,巴不得裴正紫冲在前头,赶忙说一声,“姑姑我招呼客人。”缩回去了。 裴正紫下楼跟拎着大包山货的季童裴佳木狭路相逢,一照面,正想冷嘲一下。 结果季童先开口了,“呦~这不是裴总,幸会。” 裴佳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表情都没动一动,看了季童一眼。 季童就介绍,“这位是飞凤文化的裴总,以后工作或有来往,先认识下。”转脸冲裴正紫一笑,“裴总,这位是我的新助理,名叫——” 他顿了顿,眼角瞥到裴佳木眼神里的笑意,一字一顿到,“裴、佳、木!” 裴正紫冲动之下下来,又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如何,正打算说几句狠话就离开,季童又给她扔个炮仗。 找个替身也就罢了,竟然名字都一样,简直是侮辱上门! 裴佳木看着她猛然瞪大的眼睛,心里琢磨了下,按照这位的心理,目前收到的冲击,大概不亚于在娱乐新闻上看到报道她侄女去拍三级片了。 “果然是没教养的崽子,卑鄙下贱!”裴正紫手指都有些颤抖。 季童眼神冷起来,“无端指责一个陌生人,用词如此严重,裴总倒是很有教养,看起来裴总今天来宴客吧,是想让我上去跟大家讲讲笑话吗?” 裴佳木现在没有身份限制,也冷笑,“我看裴总不仅仅是没教养,公众场合随便拽个人就说人家卑鄙无耻,要么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疯了。” 裴正紫从小两个哥哥宠大的,做事业因为家里罩着也是一帆风顺,像刚才那样应酬一些老家伙就是极限了,谁也没敢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间气的喘气儿竟然反应不过来,数年前的时候,她是训斥过裴嘉木的。当时家中长辈在场,裴嘉木目的是尽快脱离,根本懒得搭理。 她也训斥过季童,那时候裴嘉木跟家里闹,季童不太清楚谁比较重要,当耳旁风没搭理她撒泼。 怎么忽然间就这样了呢?! 看她这样反应,季童颇无趣,挥挥手,“有病早治,”带着裴佳木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带着点儿恶意的提醒,“飞凤的版权库最近好东西不少嘛~” 正是饭点,听竹来来往往人许多,裴正紫擅长以势压人,从没遇见过这样直白的恶意,大庭广众撒泼丢人的是自己,一时间受到冲击过大愣住了。 裴思琪在上头安抚了客人,匆匆下来找她,“姑姑,我跟几位说您让店家多准备点儿特色,所以耽搁了点儿,赶紧上去吧。” 裴正紫猛然回头,眼睛刻毒地瞪过去,“你什么时候知道季童身边的那个人?” 裴思琪演技好得很,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刚才裴正紫憋屈情景的样子,“就今天看到的啊,一眼就看出两个人中间气氛不对,惊得我盯着好一会儿。怎么?” 裴正紫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眼,确定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女没有二心思,气呼呼转身上楼去了,“去底下给每个人订一个精品山货礼包。” “哎~”裴思琪应声,脸垮下来,裴正紫没给钱,是要自己出血了,看起来刚才跟季童的遭遇她也没占上风,更年期老女人,脾气太大了! 裴正紫边走上楼,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响起季童说的话,【飞凤的版权库……】 想不出哪里不对。 理智上她知道季童大概不是无的放矢,但是情感上,她宁愿相信这是那个孤儿院出来的野种胡乱说的没意义的话。 从她做生意,有二哥和家里给的大笔资金支撑,有完整的班子辅助,有大哥那边压住场子,就没有不心想事成的时候。 说的是飞凤是她一手创立的公司,不如说是裴正诚派出的团队帮她拱起来的公司。 日常她就负责签字和接待重量级客户,说的是所有事儿都是她拿主意,实际上送到她眼前供她选的主意都是不错的。 要让裴佳木说,因为这样的人生,这个所谓的成功人士姑姑,实际上就是个天天端着家族遗风出身良好事业有成范儿,但是实际上内蕴扛不起这样大帽子的奇葩。 季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选她当突破口开始下手。 她弄了摊子闯了祸,裴正诚就得给他收拾,做个图书画展是小事儿,但是版权延伸出去,投资到电视剧电影上,那可就是大坑了。 看错一个项目,可能损失都以亿计。 这边裴正紫勉力撑着笑脸回去应酬,裴思琪肉痛地琢磨怎么回去让亲爹给她报销帮姑姑买单的钱。 季童和裴佳木两个把一大包好货放进后备箱,季童开车,上了大路跟裴佳木吐槽,“我当时应该说点儿更有深意有格调的话,刚才那样显得我太没深度了。” 这仿佛一个不太擅长吵架的小孩子总是在跟人吵完架之后才反省我刚才说什么更合适。 裴佳木忍笑,“我知道你一贯是以实力碾压的人,嘴炮的活儿,以后叫叶昌来做。” 季童扬眉,“好吧,术业有专攻,你猜那个女人刚才都想什么?” 裴佳木撇嘴,“觉得你找了个人整容之后调教好了专门为了恶心她。”至于那些用脚趾都能猜出的心理,就不提了。 裴家四个孩子,老二裴正诚已经小六十,老三都有五十多,裴正紫今年才四十五,比三个兄长小十来岁。准确来说,她才是裴正诚感情上的第一个孩子。 用宠女儿的方法养大的妹妹,在裴正诚心里的分量,比乱七八糟的儿女大的多。他所有的孩子,包括第一个原配生的裴嘉木,都没有裴正紫跟他相处的久。 裴家还保留着许多老照片,裴正诚作为家里的老二,妹妹正紫出生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年纪正好,没有大哥严肃,甚至让这个小妹妹骑在脖子上带着玩儿过。 与之相对的,亲生的这一堆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得到过他拉着手游戏一会儿的待遇。 季童之前也约略知道一些,看裴佳木撇嘴,叹气,“我们现在养佳叶也和样女儿差不多,佳叶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裴佳木喷笑,一对比还真是差不多,佳叶如今十七岁,他跟季童两个心理年龄三十,确实是把她和宝宝一样当闺女养。 看着车流缓慢就在季童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这样明理的人,跟裴家那个老混蛋能一样吗?” 季童转头给他飞个眼,“幸亏他是老混蛋养出一个同样神经病的妹妹,否则我怎么找到弱点呢?” “你今天中午跟那个制片的项目和这个有关?”裴佳木也就这半年才重新开始帮他处理浩星的业务,事情繁多,抓到什么做什么,对他坑裴正紫还真不清楚。 “有一点,”季童摸摸下巴,装模作样,“我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不要卖关子,快告诉我!”裴佳木比划了个嗷的口型,“小心我咬你哦~” “那个女人自己眼光不太好,品位也一般,营销策划就一个思路,我们有底蕴,我们最牛!切,谁买她帐!这么多年公司一直立着,就靠资金多和有人才。她底下那个主编及几个重要人物,裴正诚私底下每年都给发年终红包,否则人家早不跟他混。” “所以你找人去挖角了?”裴佳木有些怀疑,按裴正诚那老家伙的手段,被挖的这个人敢叛变,可能下场不太好。 老东西什么都敢干!要是知道自己的人给自己挖坑,还叛变到一个讨厌的对手那里,后果可能很严重。 “我当然没有,私人恩怨怎么能伤害无辜的第三方呢?人家也是拿工资吃饭的!”季童义正言辞。 裴佳木捏住他耳垂扯了扯,“我知道你最聪明最牛,一次说完行不行?我已经非常崇拜你了,不需要再加码。” 季童本来就是无聊才逗他,也不矫情,“我找了个人跟他做好朋友,帮他解决了家里母亲病重联系医生的大问题,他们现在经常谈心,互相倾诉工作中的不顺。这位好朋友跟主编建议,可以做点儿事情激怒裴正紫,慢慢日积月累叫她开口把自己开掉,期间保持跟裴正诚的联络,倾诉下他妹妹年纪大了刚愎自用的烦恼。” “这么简单?”裴佳木怀疑,“能撑住公司这么多年的人,飞凤好歹几百人的公司,文化圈子里的人心思可复杂,坐稳主编能没这点儿心计,他还混不混了。” “他当然想到了,可是裴正诚给的钱多啊,”季童耸肩,“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忍一个糊涂老板,获得丰厚回报,谁不干啊!” “所以你利诱了?” “当然没有,裴正诚大方的很,再多一点对那个人差别也不大。只是精神是比物质更容易让人满足的东西,人到中年如果衣食无忧,就得有点儿追求,”季童眼中黑光一闪。 裴佳木就明白了,季童手底下有几个门路诡异的人,去给人做个心理暗示并不难。人类许多想法,只是需要有人关键时刻推一把。 关键是怎么即达成目的,又不太伤害这个当事人。如果这位被影响的人离开飞凤,裴佳木毫不怀疑,最后季童会给他一个不比原来差的工作。   ☆、第63章 新产品 两个人路上大略谈了计划,高高兴兴回家,先去了隔壁,裴佳叶早带着宝宝吃过饭,正带着她坐在地毯上一边听诗词朗诵一边堆积木。 护士在上个月宝宝完全恢复后回了医院,目前家里就一个保姆阿姨,她先听到门响,从厨房探头出来,“两位先生吃过了呀?” “吃过了,”裴佳木把几大盒子各种东西堆到餐桌上,单独推过去一小盒,“一点儿山货,绿色有机的,阿姨拿回家一些吧。其实看着存起来慢慢吃。” 保姆打开一看,“哎呦,这可是好东西,我就不客气了。厨房炖着汤水,要不要喝一碗?” “睡前我再喝。”裴佳木吸了一口带着香气的空气,宝宝需要少吃多餐,他也养身体,家里时时备着饭,“我带了点心回来,一会儿允许宝宝吃一小块,汤的份量给她减少些。” 季童已经坐到地毯上,三下两下给积木堆出个奇诡的城堡造型。 “哇!”宝宝小嘴张成o型,伸出小手指尖颤颤巍巍去碰了碰,没有倒,就扬起小脸笑起来,“好看。” 季童就很嘚瑟地冲小孩子比了个大大的v,“等你长到十二岁,就可以学会。” 裴佳叶也惊叹,伸手去摸,只是她力气可大些,一下子撞倒了,手忙脚乱地重新堆,怎么都立不住。 宝宝小嘴瘪瘪的,还好没有哭。 季童就是不帮忙,裴佳木无语地站在旁边看他欺负小孩子,走过去光脚踩了踩他的后背,“教他们堆好!” 裴佳叶摆摆手,“不对,刚才也是这个绿色的三角形卡在这里,为什么我就立不住?我都记住了。” 宝宝看她急了,反而安慰她,“没关系,等我十二岁!” 裴佳木捂脸,“因为两个的重量有细微差异。你们季大叔手感好,物理力学成绩也不错。这种特长,只能靠天生,放弃吧!”又踩了季童一脚,“快给堆好!” 裴佳叶一听是靠这种“特长”,果断放弃。 季童这个“哥夫”,开始的时候是觉得哥哥高兴就好才认同的,相处这一年以来,早就五体投地了。 她和宝宝靠着出色的弱小动物直觉,判定季童的大腿比哥哥/舅舅的更可靠,果断投敌。 “看好了。”季童探手去拿积木准备重新堆。 “等等、等等,我拍下来。”裴佳叶兴致勃勃拿了手机拍下来,打算放网上去嘚瑟,末了还跟季童强调,“我会把画面切成在你的下巴下面的!” 季童无所谓,“随你。” 裴佳木坐在旁边看他陪宝宝玩儿,有点儿想从背后抱住他,把脸埋到他的肩膀上,看看旁边的裴佳叶和宝宝,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这样有点儿过于柔软的想法。 呃,孩子还小,世界观未定型之前不要给他们过大的刺激好了。 陪两个孩子玩儿了一小时,拿了一份保温饭盒装好的汤水,两个人回到隔壁房间。 裴佳木进门就踢掉鞋子光着脚去卧室,季童先摆正两个人的鞋子,再去餐厅放下饭盒,到卫生间洗一把脸,一进卧室就就迎面扑到。 一把接住扑过来的裴佳木,有些意外被热情地吻住,到嘴的肉,季童毫不犹豫地揽住怀里的腰转个身把人按在门板上深吻。 屋子里的空调刚刚开始工作,空气中还带着夏夜晚风的味道,裴佳木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但是丝毫不想放手。 季童先停住,贴着他的唇慢慢深呼吸,在唇齿间磨蹭着问,“怎么忽然这么……嗯?” 裴佳木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激动的喘气儿,“……不知道!” 季童耐得住的很,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探过去托住屁股把整个人抱紧了按在自己身上,转身往床上一坐,“可是我想知道。” 裴佳木刚才进屋的时候就把长裤扔了,只穿了件小内,顺着季童的力道跨坐在他身上,拉开他的皮带扣,“为什么?” 带着喘息的声音格外撩·人,季童轻轻咬住他的嘴唇扯了扯,“知道了为什么,以后才能顺利找到high点啊……” 裴佳木抬起胳膊顺着他的力道脱掉t恤,又去扯他的衬衫,“告诉你个准确的点,呼——” “嗯?”季童低头在他喉结上吮了一口。 裴佳木终于揪开他的衬衫,把胸腹贴上去,肌肤相贴的温度让人欲罢不能,“好吧,教你个乖,半遮半掩给我看,就足够了,嗯~” “这个办法是挺好用!”季童翻身把人压倒。 (づ ̄3 ̄)づ╭?~ 滚完了季童把裴佳木洗干净,再用夏凉被整个裹起来抱好。 裴佳木大虫子一样扭动了好几下,哼唧,“不舒服,热!” “乖,要么我关空调,要么你裹着被子。”季童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脑门,运动之后出了许多汗,不敢让他直接睡在空调房里。 裴佳木也累得很,又扭搭一会儿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踏实了,“好吧,空调温度调高些,给我松开点。” 季童依言给他换好了姿势,摸摸确认他发根也都吹干了,虽然感觉他马上要睡着了,还是忍不住问,“原因呢?” “……嗯?”裴佳木浑身酸软,累的很,已经迷糊了。 “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季童耐着性子,唔,裴嘉木实际上性子内敛,这样可不多见,必须找对了理由以后好好利用。 裴佳木哼哼了两声,慢腾腾含糊着回来,“你照顾宝宝,特别温暖?性感?……总之,很帅!” 季童满意了,力道适中地给他按摩腰背,“我会一直很帅的。” 第二天裴佳木醒来的时候季童已经上班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想想昨晚的事情,乐了一会儿,爬起来洗澡,翻一件不常穿的衬衫换上,收拾整齐,去隔壁吃饭拿食盒去公司。 到达的时候刚刚十一点钟,这一回进去的时候,前台也认识他了,一见他进门就招呼,“裴佳木你来了呀,喏,你的门卡,可以用卡在公司的自助购物终端刷买咖啡饮料。” 裴佳木接过来道谢,从食盒里取出事先分装好的小点心送过去,“家里阿姨做的,尝尝吧。” 两个前台姑娘知道他是有后台空降的老板助理,本来态度就热情的很,一见还有小礼物,眼睛都笑眯了,“裴助理太客气啦!多不好意思!” “都是家里做的,不值什么!”裴佳木摆摆手上楼。 到季童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陈姝不在,裴佳木把点心盒子放到杨蕾桌面上,“季总让我带过来给大家的,你帮忙分一分吧。” 杨蕾眼睛瞪大,“哎呀,季总今天这么有人情味儿呢?太谢谢了!”站起来招呼一嗓子,“各位,季总请大家吃零食啦,来拿来拿!” 立刻有别的助理招呼,“我去端咖啡热饮,就当早午餐了。” 各自热热闹闹领了一份回去。 裴佳木提着剩下的饭盒就要推门,杨蕾赶紧拦住,“里头开会呢,陈姐在里面做会议纪要。会议结束再进去吧。” “哦,”周五早晨是各部门主管到季童这里报道的日子,裴佳木想起来了,打量四周,没有空的工位,总不能站在门口,“没关系,我进去安静呆着好了。” 杨蕾咬着点心半张着嘴,“诶?”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 裴佳木提着微微有香气外溢的好几个饭盒推开门,坐在小会议桌附近的六七个管理齐齐转头看过来。 周韩赵玄雨先是很意外,接着打量到他手里的饭盒,又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注意力就都转回到眼前的笔记本上。 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致的,看完他去看季童的表情,见老大笑眯眯的,一个个就跟鹌鹑一样蹲着没反应。 裴佳木在众人向自己行注目礼的时候淡定地点头微笑了下,然后就施施然绕过小会议桌,坐到长沙发空着的一头上。 季童敲敲桌子,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周韩继续说。” 周韩就重新点着电脑里的进度汇总开始说各个组的项目进展情况。 裴佳木轻轻把饭盒放到沙发旁边的角桌上,然后探头看了看陈姝铺开的几份文件,低声问,“我来帮您吗?” 陈姝一愣,没出声,表情明明白白,你行吗?。 陈姝做会议纪要听会,有一项工作是在每个组上报的总结文件上面做标记。 一般浩星的这种工作会议是组长或管理针对事件做汇报,大家集体讨论,季童做总结。 秘书的工作就是提炼要点在文件的相关部分先速记下内容,接着拿回去在电子文档上写批注,将这些带着会议讨论结果批注的文件发回给季童,由他确认无误后下发到各部门。 这个工作,需要对公司各个部门了解,同时听得懂项目讨论,知道什么是重点。 别说裴佳木一个刚毕业号称来实习的关系户,就杨蕾那样做了两三年的都不一定做得好。 所以陈姝虽然是秘书处的领导,却还是需要做会议纪要这样听起来无关紧要的工作,尤其是高管聚的比较齐的时候,一般有重要的事儿,比如今天。 裴佳木非常理解她的顾虑,也不解释,就扯出一个非常乖巧地笑容,站起来到季童桌上拿了一支笔,看陈姝手里的文件是编号4,安静地翻到桌面上摆着的编号5项目文件来看。 陈姝有些不安地看了季童一眼,boss是正对两个人坐着的,可以看到裴佳木的动作,但是没有阻止。 最后她选择了旁观保持沉默,反正批注最后季童要审核,没有谁比他记得更清楚,这个小年轻写错了,也有人纠正。 裴佳木大概看了下上报的文件打印,就清楚了整个事情进展,刚好是昨天下午他伪装季童笔迹做了回复的项目。 这个是公司新进的产品经理上报的新产品提案。大概是刚到新公司,急于表现,且要显示自己的重要性,这份提案里的产品设计概念很前卫,只是不太接地气,市场前期调研部分做的过于粗糙,且数据很可疑。 比昨天那个献殷勤的黄咏文送来的二组不靠谱需求分析还严重许多。 手里的这一份,比昨天交上来的厚了几页,可惜篇幅用在了概念阐述上,对昨天批复下去的意见也有简略回复,就是没有几句说在点子上。 描述的通俗好懂一点,用个比喻,这个产品经理用非常生动且有煽动性的方式描述了人类怎么登上火星在太空定居,打算上去开发房地产,但是根本没调查地球上有多少人愿意去。 陈姝手里拿的项目报告是为了一个技术难题上报,很快讨论结束,裴佳木就翻开文件凝神准备做笔记。 季童隔着会议桌和几个人看了他一眼,对他停止腰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好像这样会很累。 裴佳木握笔的手做了个“无事”的小动作,垂下眼睛。 产品经理把做好的ppt打到白墙上,站到大家面前手舞足蹈地解释自己的构思如何划时代,如果成功,公司会成为下一个水果公司,改变大家对电子产品的认知。 裴佳木飞快地在文件上化关键词,忍不住翘起嘴角,有些奇怪,这个家伙的风格和浩星不太搭,不知道是怎么招进来的。 待那个人陈述完,跟他配合的研发组先不干了,组长直着脖子就问一句话,“你了解不了解目前硬件的容量?硬件跟不上,你就是说出个花儿来,也不行。” 产品经理一副耐着性子跟无理取闹的小孩解释的样子,“没有条件可以创造,世界上每天都在出现新材料,总能找到。” 另一边研发二部的部长毒舌的很,哼一声,“造飞机的梦想是伟大的,自己建跑道的思路也牛逼的很,可惜目前只有泥巴满地的乡间小道,你要是找得出混凝土,我们还陪你玩一玩。” 首席财务官连忙抹汗,“就事论事,就事论事,乡间小路升级成跑道成本太高,公司没那闲钱。” 这一通关于成本控制的唇枪舌战,期间穿插着各种技术解决方案。 季童抿着嘴听他们吵,他本身就兼着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实际上对于新产品有一票否决权。 但他就是不说话,那个产品经理就觉得有门,一拍桌子,“我以为浩星是充满活力的公司,里头都是充满梦想的年轻人,我进这个公司的初衷,是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改变世界!” 就算企业员工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五六,大家也对这样神奇的论调接受不能。 裴佳木飞快地写完了标记,抬眼一看那产品经理的表情,忍不住嘴角就翘起个弧度。 这一副怀春少女发现男神是人渣的委屈样儿?! 毒舌部长不能忍他,“你这不是梦想,是空想!我们浩星做到今天这样是靠拍脑袋异想天开吗?我们靠的是脚踏实地!” 点赞,鼓掌!这才是我们浩星的风格!裴佳木在心里竖大拇指。 产品经理四顾茫然,转头看季童,“季总?” 季童清两声嗓子,扣扣桌面,“脚踏实地是对的,怀抱梦想才有未来,刚才大家说的其实各有道理,我昨天批在项目上的前期数据疑点确认了吗?” 产品经理低头,“咨询公司需要三个工作日修正。” “那么等结果出了再说,数据比猜想更可靠。”季童扣扣桌面,就算给这件事儿订了基调。 产品经理不服气地坐回去,其他人多年相处,已经习惯吵到人脑打出狗脑来再一秒钟变真爱,深呼吸两口气脸色就变回来继续看下面的项目。 季童看看时间,“午休时间快到了,大家出去吃个饭休息一下,下午再继续吧。” 几个管理注意力一秒钟从文件上拽出来,惊奇地看着他,季童这里竟然有准时休息一说? 陈姝控制不住视线挪到角桌上的一叠饭盒上瞅了一眼,再看看裴佳木刚递过来的文件,一笔漂亮的行楷,重点总结到位,条理清晰,连英文关键词都没写错一个。 这个临时实习助理,比表面上看起来能干多了! 大家拿了自己的笔记本散伙,陈姝走在最后,轻轻把门带上。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轻轻的换气声,季童松了松领带,坐到裴佳木身边,一手就按到他腰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每天睡近十个小时了,还能多多少?”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裴佳木把饭盒端过来,顿了一下,“一起出去洗个手在吃饭。”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卫生间,挨着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身后的隔间里穿来巨大的咚一声。 听起来像是有人用力踢到门板上。 季童甩甩手上的水珠,“谁在里面,出什么事儿了?” 里面的人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钟,隔间传来冲水声,门打开,那个产品经理有些尴尬,“刚才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儿滑倒了。” 季童扯下一张纸擦手,点点头,“没事就好。可能是保洁没做好,地面湿滑,一会儿叫行政过来处理下。” 产品经理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是我自己猛然站起来晕了一下,都很好。” “哦,那小心些。”季童摆摆手离开。 裴佳木跟在他身边自始至终没出声。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他才问,“这家伙是公司人力招进来的人?画风也跟大家差异太大了。” “赵玄雨脑子进水都不会招这样的人进来,三个星期了还没办法跟自己团队的人打成一片,”季童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哦,那么内情是什么?谁的关系户?我还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名字。”裴佳木不以为意地打开盒子,看样子跟大家都不对付,扛不住就会走了吧。 “叫刘升龙,大客户家里的小辈儿,以前在另一个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当产品经理,估计也是家里关系给找的工作,”季童一脸便秘的痛苦神情,“带的团队没坚持到新产品上市就散了,被他叔叔塞过来。我一年赚他近亿,权当帮他养个闲人。” 利益太大,裴佳木皱眉,“这样他不会轻易走了吧,说不定还会因为现在的研发不配合他要求你给他招新人组个团队。” 季童端起豆沙喝了一口,“损失太大我就去从他叔叔那里捞回来。哄着他玩儿好了。” 两个人舒坦地吃了一顿午饭,季童从柜子里翻出毯子来,拍拍沙发,“过来睡一会儿。周末我把附带的隔间清理出来,换个床进去。” 裴佳木午睡习惯了,到点儿就犯困,走过去舒服地躺好,伸手握住拽坐在茶几上的季童,“你坐这里,要软一点的床垫。” “太软了对脊椎不好!”季童坐到沙发一侧,松松握住他的手,单手看笔记本上的文件。 室内凉润润的,裴佳木微微蜷缩着腿,枕着沙发垫子,裹着绒毯,很快睡过去。 没有过十分钟的样子,办公室大门忽然催命一般敲响。 裴佳木一惊,睁开眼,季童的手已经按在他背心上安抚地顺了几下,扬声道,“稍等!” 等裴佳木坐起来把毯子叠好,季童才坐回办公桌后面,“进来。” 刘升龙推开门大步进来,几步逼到季童办公桌前面,两手按住桌子,“季总,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裴佳木被惊醒,不太高兴地板着脸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被他这架势看的一愣一愣的。 季童指尖在靠背椅的扶手上轻叩,“嗯?” 刘升龙身体微微前倾,“我对一起工作的同事有些想法。” “哦。”季童还是一个单音节。 “一起工作也有半个多月了,我觉得一些想法不是我的错觉,”刘升龙觉得自己很委屈,“虽然不是跟大家一起打拼过来的,没有共同经历浩星过去的成长,但是我非常期待跟大家一起见证它的未来,并且从进公司开始就为此努力。所以我就想不明白!” “什么?”这回多说了一个字,季童往后仰到椅子上摇晃了两下。 刘升龙握拳,语气隐忍的很,“我不明白,到底是我对浩星的想法是错误的,还是仅仅因为我是外来的,它对我展示的面孔就不一样?”   ☆、第64章 埋线 “那么,在你眼里浩星是什么样?”季童颇感兴趣,比划一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刘升龙有些激动,拉开椅子坐下,“我来之前,以为浩星是个天才云集,思维前卫,充满梦想的地方,不仅是我,外面许多人也这么认为。但是我来公司这三个多星期以来,看到的东西不由让我想起一句话,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比如说?”季童眼角盯着文件夹上他喷出的唾沫星子。 刘升龙花了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直接攻击某一个同事,而是先泛泛说,“公司里办所有事情都要控制,所有细节都需要流程,这些冗余的控制明显拖慢了项目进展。”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总不能天马行空爱干嘛干嘛,就这一句就够裴佳木扶额,可能在之前的那个公司里,人家也是根本就是把他放着玩儿吧? 季童绷得住的很,还引着他继续说,“在我认为,公司里每一个流程控制的出现都事出有因。”到这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但是我们永远不会拒绝意见和进步,你刚才的概括太笼统。能不能举个具体的例子来?也许确实一些事情需要特事特办。” 刘升龙脸上现出一种类似于—虽然不幸掉进了火坑里,可是坑里有个出去的台阶—的表情,激动的情绪被安抚了许多,镇定了一下才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来公司的日子并不长,能说的不算多。就以这次项目开展为例吧,从我提出这个想法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科技创新日新月异,市场竞争多么激烈不用赘述,每个点子的时效性都是非常短的。慢一步市场就被别人抢占了。前面论证项目合理性已经花了两个星期,今天再去联系市场调查公司又是一个星期,每个环节都多出这么一个星期,产品成型会变得遥遥无期……” 季童打断他空洞的唠叨,“你如何判断市场容量,怎么肯定你就能占领市场?” 这一质疑,刘升龙又激动了,霍然站起来演讲一般挥动胳膊,从著名经典案例讲到自己思路的可行性,期间引用名人名言无数。 裴佳木坐在旁边听他旁征博引一副站在世界之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真神范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现代版赵括,听他讲话看的书是够多,想的也多,可惜全部跑偏了。 再加上强烈的支配欲和表达欲,怪不得他叔叔把他塞到别人的公司去。 季童镇定地听他慷慨陈词,眉毛都没有动一丝,等他说到口水干,扣扣桌面,“小裴,给他拿瓶水。” 裴佳木一看他这表情,几乎是有些同情地看向刘升龙,站起来拿了瓶冰箱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刘升龙慢半拍接过水,感觉自己嗓子果然火烧火燎的,拧开咕咚咕咚灌半瓶儿。 裴佳木坐回去无聊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新闻,顺手给陈姝发了个【下午会议延迟,时间待通知】的邮件。 公司里的项目流程严格,每周例行汇报其实并不是非做不可。 季童用一瓶冰镇矿泉水堵住刘升龙唾沫横飞的嘴,“等我打个电话,先坐下坐下。” 刘升龙握着水坐下,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瓶子上很快沁出一层水汽,掌心湿漉漉的,心里有些忐忑。 季童淡定地在他面前就拨了电话,笑眯眯寒暄了几句才问,“刘总,你拜托我那件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什么情况没交代清楚。” 刘升龙条件反射就肩膀一收,他叔叔也是个刘总,这是打电话过去告状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是叔叔托人给送进来的,因此站在这些几轮面试才进来的精英们面前总有些心虚,所以才那么急于做出点儿什么。 上一份工作结束的并不愉快,如果这一份没做到一个月就被开回去,那可真是没脸出去混了。 只是,告状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明目张胆吗?刘毕竟也是一个大姓,大街上普遍的很,这么准就是跟自己叔叔再打电话吗? 季童用没什么意义和指向性的话跟那边的刘总聊天开玩笑,“上次听了您的建议,倒是多收了两笔,改天请您吃饭。” “哪里哪里,太客气了!”……“是有些麻烦,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是吗?”……“这我可当不起……” 听不到对面再说什么,大概五分钟后,季童瞥了他一眼,很随意地说,“您要是确定扛得住,我就动手了。” 那边似乎很是爽快,隐约从听筒里泄露出点儿笑声,季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点点头,“那么一言为定,后果自负。上面的话不是开完呐,老大哥……” 刘升龙在他放下电话看过来的瞬间,不自觉后仰往椅子背上贴了贴。 刚才进办公室的时候鼓起的勇气已经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肩膀也缩了,腰也塌了,握着冰凉矿泉水瓶的掌心里湿漉漉的。偌大的办公室里他只听得到旁边那个助理偶尔点鼠标的声音,更显得非常安静。 “咳、咳,”季童清了清嗓子,满意地看到对面的人瞳孔一缩,“我刚才跟你叔叔打完电话,两个人对你的事情取得了一致看法。” 果然是去告状,卑鄙小人!刘升龙脑门上升起一蓬怒火。 季童笑眯眯的,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鉴于我认为你现在的思想状态并不适合沟通,而事实胜于雄辩,所以我们就从实践开始。” 刘升龙的怒火闪了闪,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寒,瓮声瓮气问:“实践什么?” 季童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稍安勿躁。”然后又去打电话,直接接到人力,“玄雨,把研发那边的产品经理刘升龙调任到投资部做初级助理。”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刘升龙眼睛瞪圆,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是要给人调整岗位,也该和当事人商量一下才能做吧?又不是幼儿园老师给三岁孩子安排座位,说换就换了?! “没什么想说的?”季童惬意地后仰,“那么下去工作吧,一会儿会有hr的助理带你换工作岗位,工位会给你准备好。” 刘升龙给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心头火起又惴惴不安,握住拳头好一会儿,勉强问,“带团队的产品经理换成助理岗位,这样大跨度的降职,季总不给我个理由吗?” 季童摊手,“你的能力不足以带团队,这个回答满意吗?” 刘升龙啪一下把矿泉水顿到桌子上,溅起的水珠撒了周围一小圈,“我有两年在知名大企业带团队的经验,你凭什么这么判断?” “你两年时间里做的所有产品都没能成功市场化,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的能力,”季童笑容收起来,嘴角绷成一条线,举手投足气势逼人,“实际上,按浩星的标准,你大概连助理都不太能胜任。” 这样当面直接的侮辱,能忍的都不是一般人,何况刘升龙本来就脾气暴躁,他猛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撞的往后滑了半尺。 “季总想赶我走就直说,不用费力绕这么大圈子。我刘升龙不至于缺你这一口饭!” “谁说我要赶你走?!”季童点点手机,“三分钟前跟你叔叔的电话,你不但不能走,还必须呆在这个公司里听我的安排。否则,你的房子、车从今天开始就没有使用权限了。” 刘升龙刚毕业三年多,在一线城市有房有车,都是叔叔的支援,听了这句话,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可是实际情况摆在那里,他不但没有自己的房车,连存款也没有,如果就这么拂袖离去,银行卡里那不足五位数的存款,衣食住行都要钱,算算不够他活半个月,就算是立刻找到工作,也得做满一个月才能发工资吧。 何况,在内心深处,他并没有自信能找到和现在收入相当的工作,他根本就不确定,自己得来这个工作有几分是靠着自己真实的能力。 季童见他僵着不说话,懒洋洋挥手,“有话好好说,我季某人从来不说没根据的话,愿意谈谈就继续坐下。” 刘升龙心里天人交战,最后仍旧是抗不过五斗米,安慰自己这都是因为尊重长辈听叔叔的话,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我刚才说你不一定能胜任助理,你就先不要不服气,”季童慢悠悠抽了纸巾擦桌子上的水滴,仿佛随手一指,“小裴,给他指出下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里的错误。” 丢人之际有目击证人可比黑暗中踩了屎对人伤害强一百倍! 刘升龙只恨不得夺门而逃。 裴佳木正看娱乐新闻,莫名躺枪,冲季童翻了个白眼儿,仔细回忆了下刚才刘升龙慷慨激昂的陈词,随便掰扯两条。 “这位刘、助理,您刚才提到做产品就要大胆创新,并且举例现在世界第一的那个公司,当初就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押对宝。就一点,坐在首富椅子上的佩斯先生,在做这个项目之前,有同领域十一年基层工作经验,所以他是真的了解市场。并不是你说的灵机一动做了选择。” “至于第二个例子,首创新模式开发出目前最大的网游世界设定的新月公司,老板在做公司之前有十多年职业玩家经历,深谙受众心理。且这个世界设定并不是新模式,只是原有单机合成,进步的不是模式,是技术,重点不对。” …… 裴佳木信手拈来一般一通讲,刘升龙听的脑袋几乎要扎进裤裆里。 结果季童还要继续下猛药,“以及,公司的业务开始向国际拓展,”他随手点开一封邮件,“小裴过来翻译。” 英文的新技术论文,以及法文的时尚报纸。 裴佳木走过去把笔记本翻转,流利地用汉语简述了邮件内容。 “裴佳木同学,今年刚大四毕业,年纪比你小五岁多,是我的实习助理。”季童把笔记本一扣,“所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刘升龙大概中二期还没结束,压到这个份儿上他没升起我一定要压过你的心思,而是努力从边边角角证明自己没错,尽管英语真的不怎么样仍旧垂死挣扎,“英语谁不会,法文时尚市场信息和公司业务有什么关系?” 不等季童开口,裴佳木先哼了一声,“公司的特效部门在大荧幕作品之前先做的是舞台项目,因为利润不错,目前也一直在开拓这方面的市场,需要收集世界各地的大型节目演出信息,这样对团队一点都不了解,跟大家沟通融入是会比较困难。” 刘升龙张口结舌,被一个刚出校门的菜鸟这样损,已经超出他忍耐的限度,猛然按住桌子站起来,“好吧,反正你跟我叔叔已经商量好了,我说什么都没用,就这样吧。”蹬蹬出门,把办公室门摔的咣一声。 裴佳木按按额头,中午没睡觉,不爽,“你这是捡的什么烂摊子?多结个仇家很开心吗?” 职场上有用比刚才那些话更严重的语言攻击下属的上司,但是这不适用于刘升龙这样家境不错被宠大,有些刚愎自用的人。他有可能不但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会产生报复心理,做出一些不好控制的事情。 季童沉吟了一下,“好坏还在两可,如果控制不了,我会提前解决。有范思达他们在,别担心!” 那位刘总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侄子内心纯良,只是被保护的太好,只是有点逆反心理,家人指点他是听不进去的,不如让外人帮忙教一回狠的。 季童跟他的合作项目还有一半未完成,这样的“小忙”实在推脱不了。 “我倒不是担心你,这样的家伙还不够看,”裴佳木走到他背后揽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抵到他肩膀上打个哈欠,“我就是懒得应付,”他语气顿了下,“……咦?” 季童侧脸亲了他一下,“想明白了?” “他有什么关系?”裴佳木又打个哈欠。 “目前还没有,但是关系嘛,想有总会有的。”季童站起来反身把人抱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下抱着他,“如果他起了什么坏心思,总会有办法引导一番。” 那位刘总的建议,是把自己这个侄子扔到研发产品相关的部门去做个助理,从基层开始了解学习。 他自己的公司是不小,但是一个如刘升龙这样高调的人,就算教他掩藏身份进去学习,不出一星期就得暴露。谁敢使唤老板的亲侄子呢?结果是什么也学不到。 季童却非要把他扔到投资部去,天天帮公司琢磨怎么花钱,怎么用钱生钱的部门。 公司有什么计划秘密,那里总是第一个知道…… 裴佳木抱着季童的腰眯上眼睛,“非常困,可是睡不着。跟我说会儿话。”刚才那会儿刚睡着一下子被惊到,潜意识里生怕再来一回。 季童知道大概是昨天晚上太疯了,这一年来他都很克制,裴佳木毕竟底子不好,靠慢慢养恢复的不快,还是经不起熬。但是对方难得主动,激动起来没控制住。 “等我半小时安排一下事情,提前下班回家吧。”季童把他放下用毯子盖好,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回复邮件批文件。 翻了两页纸,又站起来去把办公室门反锁了,空调调高两度,给陈姝发内部通讯。 陈姝正在写文件批注,屏幕右下角的浩星内部专用聊天软件爆出一颗大星星飞到屏幕中央,星星炸开展出一行字。 【今天下午就不要放人过来了,有事儿邮件联系】 只有老大的来信会这样强制打开,越来越任性了!眼角一抽,陈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帮老板找个理由跟各部门秘书群发信息,【季总远程会议中,今天下午不再进行工作面谈,有事先邮件到我这里。】 这边裴佳木实在太困,说是不睡,终究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在午后透过玻璃的阳光下舒舒服服地沉睡过去。 外面刘升龙撞开门冲出走廊一路到电梯,条件反射要下楼,又想到自己回去就是搬着东西灰溜溜离开。 闭着眼睛仿佛都能看见那些个这些天不断跟自己争执的同事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嘲讽好像已经扑面而来。 电梯叮一声停下来,钢门无声滑开,刘升龙走进去,停了好几秒钟,最后按了上箭头,一路直上顶楼。 楼顶是个观景餐厅附带咖啡厅,午后时分人烟稀少,他找了个角落一窝,盯着手机来回滑动了好几下,终于按叔叔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接起,那边刘总洪亮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小季跟你说了?” 果然是跟季童串通好了,刘升龙恨不得摔手机,但是想想天天开着的车,精装修的大房子,无法想象坐地铁公交上班租房过活的日子,还是忍气吞声问,“您是真的跟他说把我调岗到助理位置吗?” 刘总很坦然,“没错啊,小龙你年纪不小了,该认真学点儿东西了,以前你呆的地儿人家都因为你是我侄子捧着你,哄着你这几年越来越没谱了……” “叔!”刘升龙不耐烦地皱眉,想想上一个团队,大家志同道合,思想一致,每天琢磨产品攻克难关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到这老家伙嘴里一说,成了人家哄着他玩儿了,什么道理?! 不就是最后没赚钱嘛~这世界上创业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失败,才一个团队失败,算什么呢? 这种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的老家伙懂什么是新兴产业?! 刘总被他打断,声音也更强硬了些,“总之,你原来玩儿的那些,净赔钱,换哪个公司都不能容你!依你的性格,再给你换个大公司,还是老样子!我摸索一圈周围的关系,只有小季这里都是年轻人,又都是人才,对于人际关系不算敏感,还能给你点儿真意见。你好好呆着!” 刘升龙简直忍无可忍,“听你们的意见就一定是对的吗?你们这是想控制我的人生?我一个成年人,按自己的思路活着,为自己的想法努力,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游手好闲泡夜店飙车玩儿女人!” 刘总也是一噎,想到自己还指望着这个侄子,缓缓语气,“你生什么气?知道你已经够懂事儿了!咱们老刘家下一代就你跟你妹妹两个孩子,她女孩子终究要嫁出去的,叔叔和你爹妈都指望你,你就当是体谅父母心,忍耐一阵子,行不行?” “对不起,我不该对您发火。”刘升龙舒了口气,语气也软下来。 他也不是真的就敢跟这个叔叔对着干,自己的爹就是跟着叔叔蹭点儿油水过日子的,家里不过二线城市小富,全部积蓄加起来也就在这个大城市买个市中心的房子。幸好这个叔叔没儿子,就一个闺女还从小七灾八难的,努力许久生不出来儿子之后,又不愿意把公司交给外人管,最后只好把亲哥哥的儿子当自己亲生的养。 刘升龙对这些算计的清清楚楚,只是毕竟不是亲生,还是小心翼翼。刘总对他也是一样感情。 两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各怀心思算是勉强互相理解了,刘总更温和,“总之呢,你要知道父母都是为你好,叔叔能害你吗?你就当了解下助理的生活,以后也算不容易被蒙蔽。” 刘升龙不甘不愿地答应了,“好吧,您说要我忍多久?” “不用很久,半年一年就好。”刘总满意地笑了笑,觉得这个侄子果然是聪明乖觉的,后头他渐渐学到东西了,总会能多坚持一些时间,“以后有什么想法也及时跟叔叔多沟通。没有什么说不通的事儿!” 刘升龙苦着个脸,声音倒是平和了,“谢谢叔叔为我考虑,我年轻,有时候脾气冲,您别生我的气。” “唉~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刘总满意地跟自己的继承人互相关心了几句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穿着运动装戴个眼镜的年轻姑娘,白皙柔腻的腕子翻转,把一小匙茶叶倒进茶壶,提高水壶往里注水,仿佛不经意问,“堂哥又闯祸了?”   ☆、第65章 私仇 刘总看了看自己亲闺女的脸色,讪讪道:“年轻人总有些浮躁。” “哦……”刘欣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专注手里的功夫茶,递给刘总一个小杯子。 刘总得了闺女孝敬的茶,觉得心里熨帖,又忍不住老生常谈,“我说你一个姑娘,年纪也不小,不要整天埋头学习,你看看我那些兄弟家里的闺女,天天喝茶美容逛街买东西,轻轻松松,多好?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 刘欣欣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哪里有问题?” 她午睡醒来去游了个泳,现在一身宽松的t恤短裤家居服。 “女孩子~多穿些裙子,颜色鲜亮些,年纪轻轻不打扮做什么?”刘总不太容易展示自己的慈父心思话匣子打开颇有些收不住的感觉,“你妈特意给你装修的衣帽间,你看看你里头都是什么?黑白灰!哪有一点小姑娘的样!” “没时间。”刘欣欣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皱。 “时间,说有就有!”刘总微妙地从刘欣欣地回应里感受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动力,“你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图的是什么?你买个衣服都没时间,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生活好?” 如果不是还有一点这样的心思,我也未必愿意坐在这里,刘欣欣哼了一声,“买完衣服之后呢?” 刘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刘欣欣抿一口茶水,腰背挺直,“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每天做脸护肤喝茶逛街,跟见天出去展示的花瓶一样,只等合适的日子挑个合适的人,一起吃两顿饭就结婚?” “说什么呢?”刘总终于从女儿那里收到了敌意,“结婚当然要你喜欢的,爸妈就是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你提提意见——” 啪! 刘欣欣把茶杯顿到大理石的桌面上,站起来,“我走了!” “嘿,你这孩子!”刘总想跳起来,但是看这闺女那细伶伶的身材,想想一年才回来这几天,好像骂不出口,只得冲餐厅端着果盘过来的老婆跌足训斥,“你养的好闺女!什么态度?!” 刘太太早知道这父女俩的不和,这么多年早看清了,一把年纪了,懒得换个屋檐过日子而已,当即也把水晶盘子往桌面一顿,“闺女是我一个人养的吗?我倒是想一个人生一个!想念叨训斥人找你的好侄子去,我欣欣这样的乖孩子,凭什么听你唠叨!” 一个侄子天天宝贝的眼珠子一样,女儿上了美国名校拿全a成绩也没见他多开心! “反了天了!”刘总踹了一脚茶几愤愤出去了。 刘太太冲他的背影翻翻眼睛,蹬蹬上楼去书房找闺女,轻手轻脚进门,见女儿带着耳机闭着眼睛窝在躺椅上,忍不住也唠叨,“你看你瘦的,想睡觉回屋去吧,妈妈叫阿姨给你炖了汤,要不要喝一碗?” 刘欣欣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拉下耳机,“走了?” 刘太太戳了她脑门一下,“叫你应付应付他算了,干嘛要去顶牛!” 毕竟家里一针一线都是刘总挣的,刘太太做了许多年家庭主妇,虽然攒了不少私房,跟家里财产比起来九牛一毛。刘总一门心思偏心侄子,刘太太也怕惹毛了她。 刘欣欣无奈地叹了口气,女人在家里经济地位太差,结果就是她妈这样,偶尔撒点儿小火都小心翼翼的。 “我就是懒得听他唠叨,您别管了……” “我不管能行吗,就你这个脾性,”刘太太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顶生气了,那老东西更跟那边亲了。” “叫他亲去吧,刘升龙烂泥扶不上墙,”刘欣欣冷哼,“公司里其他人又不是傻子。你盯住了不要让他被人忽悠的写了遗嘱就好。” 只要没有遗嘱和敲定的转让财产,刘升龙一个侄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东西,就他那点儿本事,还不够看。 现在这样,就仿佛眼前好大一份蛋糕附近飞着个觊觎的苍蝇,它虽然没胃口吃下去,却教人恶心,也有点儿可能把整个蛋糕都搞脏了。 “那可不一定,毕竟是男人,比你又大好些。”刘太太毕竟也是上代人,长期被刘总念叨没儿子洗脑,对闺女其实也不怎么信任。 刘欣欣撇嘴,“男人怎么了?比我大几岁多吃了一肚子屎!” “说什么呢?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脏话!呸呸!”刘太太拍了女儿肩膀一记,“男人就是有优势,你说说,你去了公司,那些个应酬,喝酒什么的,你能行?老东西上心培养着呢,我听他念叨给安排了个新公司,据说那个公司不错,能学许多东西。说不定摇身一变懂事儿了。男人本来就成熟的晚。” 刘欣欣想想刚才刘总安抚刘升龙说的那些话,眼睛一眯,“叫什么公司?” “叫浩星的,”刘太太提起这个公司,又动了别的心思,“那个公司的老板,新闻上我见过,那才是好孩子,青年才俊,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势有气势,刘升龙跟人家一比,平时你爹给他好车名表堆起来的架势就都跟画皮一样。你要是给我找个这样的女婿,我也就放心了。” 她记得当时看到新闻还跟老头子唠叨了一句,老家伙当时脸一唬,说不要瞎想,呵~怎么是瞎想,她的女儿谁配不上。一个女婿半个儿,要是欣欣找了个好女婿,老东西的心思估计就从侄子上回来不少。 刘欣欣一听她这茬也是不耐烦,脸也拉下来了,“切,靠山山倒,靠海海枯,我自己有家有业有能力,琢磨个什么男人的本事?!” 刘太太一听这话比刘总说要把公司大权交给儿子还心塞,又是几巴掌,“你都二十四了还瞎做什么梦?你说说你这,回去还得继续念书,明年到底能毕业不,给我个准话!你是不是在外头找了洋鬼子了骗我呢?嗯?怎么就一提找男朋友就给我这脸……” 刘欣欣捂住耳朵嗷一嗓子打断刘太太的精神攻击,飞速说,“明年肯定回来,就剩收尾了,绝对没有找洋鬼子。我困了,求你让我睡觉吧。” 刘太太看她细伶伶的胳膊都被打红了,又心疼地摩挲了几下,站起来念叨着出去了,“睡吧睡吧,养胖些,学习学习!人都瘦成芦柴棒,我叫阿姨端汤给你,喝了睡觉去吧!” 刘欣欣舒了一口气,溜达回卧室,喝完阿姨送来的汤,并不睡觉,而是拿了ipad的查浩星的信息。 来回找了所有新闻和介绍之后,眉毛皱起来,这样一个团队,要是真受点儿感染,刘升龙倒成了麻烦。 ★★★ 季童这边最终没有提前下班,裴佳木一觉睡到五点多,他利用这个时间解决了手里的剩余工作,最后跟车海在网上打了两局游戏。 五点半的时候裴佳木朦朦胧醒来,他一动,季童就看见了,丢了键盘耳机倒杯温水端过去,“醒了?” 毕竟沙发不算宽,裴佳木睡的有些僵,努力伸了个拦腰,展一展有些酸的肩背,“睡的反而更累了,一会儿去家具城挑个床,叫人周末来装上吧。” “好。”季童把他抱起来给他按摩。 裴佳木趴了一会儿感觉完全清醒了坐起来喝水,“下午那个刘升龙怎么样了?走人了吗?” 虽然在办公室里看起来是服软了,也有可能出去被同事的眼光一打量忍不住直接走了呢? “没有事儿报到我这儿来,估计是忍了,他叔叔下了决心。”季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裴佳木好奇,“他叔叔这么培养自己的侄子,是亲生儿子更不堪?” “没有儿子,”季童想了想,“仿佛是有个女儿,不在国内的样子。” “啧,有亲生的,反而培养侄子当接班人。”裴佳木摸摸下巴,有机可乘啊! 季童一愣,笑起来,“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角度。”他两辈子都约等于孤身一人,不太擅长忖度血亲之间的微妙关系。 “刘升龙大概会请教自己叔叔要怎么做,”裴佳木给季童分析,“他既然妥协了,就要向他的叔叔表现出自己乖巧听长辈话的一面,还要卖些忍辱负重的心思出去,这样加起来才是要努力上进的范儿。” “这样他叔叔就会信他真心愿意从底层开始学习吗?”季童不能理解,他绝不会这样评判一个员工。 “血亲,尤其是寄予厚望的小辈儿,许多长辈这时候眼睛经常都是瞎的,”裴佳木哼一声,比如裴家的某些人,“你问问投资部的人他下午什么表现?” 季童一看还没到六点,拨郑经理内线,“老郑,下午过去的人怎么样?” 郑经理正心里琢磨着呢,作为接近高管层的大部门带头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刘升龙是关系户,一来就带团队。 结果莫名其妙三星期就给发配到自己部门当助理,还是最底层的那种,直接hr的一个助理就给带过来了。 这算什么事儿,到底应该用什么态度对这个人啊?是拼命使唤作践到他走人,还是当个摆设供起来啊? 给赵总打电话,赵总关机,最大的那位号称会议不听信息,愁的他下午挠下来一把头发。 这会儿季童主动问他,简直是救人于水火,赶忙站起来,“我过去说,过去说。”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季童放下听筒继续规整文件。 “怎么?”裴佳木泡一壶柠檬片,喝两口。 “投资部你还没去过,整个部门在一个屋子里,目前估计刘升龙就坐在老郑附近,这也是个狐狸,觉得不好说话吧,要过来找我。” 不到三分钟,办公室门敲响,裴佳木站起来给开了门。 郑经理进来看他一眼,见他坐到会议桌上打开电脑,季童也没说什么,就凑过去坐到季童对面,很是坦诚,“我就问问,那个刘升龙,是个什么情况?” “你就把他当小助理好好使唤,他叔叔交代让带他好好锻炼。”季童推给他一杯柠檬水。 郑经理放下一半儿心,双手端起水杯,“只是,头一个公司都没练成?咱们这儿行?” “他下午态度怎么样?”季童不答反问。 “大家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过去的,”郑经理想了想,“他态度倒是很好,说早晨的项目上报不顺利,下午跟您谈了谈,认识到自己对公司的情况了解不深,对市场的认知也有欠缺,所以打算从基层做起,好好跟大家学学。” 季童倒是对这个刘升龙有些刮目相看了,还能给自己圆回场子来,“佳木,你怎么看?” 郑经理一惊,回头,看那个年纪很轻的小助理把视线从电脑上转过来。 怎么季总竟然问个助理意见? 裴佳木仿佛没看到郑经理的眼神一样,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怕了吧,想混日子过去这些天。主动认识到不足,跟领导商议调换岗位了解基层,怎么听都是一副拿着尚方宝剑当钦差的样子。” 郑经理眼神微微有些改变,这个自己当然能看的出来,但是这孩子分明这么年轻,据说刚出校门…… 裴佳木对他点点头,“如果郑经理没有过来问季总的意见,或者您问了,但是投资部二十来位同事呢吧?刚才季总的话总不好挨个去打招呼。总有人会因为他话里的这些隐含意义,对他手下留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日子自然就好起来。” “即便他不说这些话……”郑经理有些迟疑。 裴佳木顺着他说,“即便他不说这些话,他有刘总那样一个叔叔,就是个好人脉,敢得罪他的人不算多。但是,如果他那个叔叔其实不好用呢?” 刘升龙有今天,无非是大家都知道刘总有意让他进入刘家的承运集团,甚至有传言刘总把他当接班人。种种事实也证明这个猜测很可能成真。 谁也不能保证以后自己永远不会去承运工作,那么干什么要得罪一个未来的老总呢? 裴佳木微笑着转了转身子,正对郑经理,“但是,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刘总的亲生女儿,可是非常优秀的。” 郑经理对裴佳木的态度在这几句话里有了微妙的改变,转眼看季童对裴佳木的表情,更肯定了以后的行事风格。 中国有俗话,莫欺少年穷,这样一个有靠山有脑子的年轻人,值得好好投资。 季童跟裴佳木一对视,就互相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郑经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叫上周韩和赵玄雨。” 跟公司三巨头吃饭,当然有时间,郑经理搓搓手,“当然有的,几点出发?” “我叫上他们,这就走,小裴定个地方。”季童拿起车钥匙,边给那两个打电话。 裴佳木跟在他们后面,边走边订了餐厅包厢,到了停车场只有周韩一个,赵玄雨跟未婚妻有约。 四个人一路到了餐厅,说的都是娱乐新闻家长里短的闲话。 因为这些闲话,郑经理倒比之前更紧张些,总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到吃个半饱,正谈到最近的票房冠军,季童忽然问,“说起来,老郑,你也到公司一年多了,一直没跟你谈过,你有什么职业规划?” 郑经理一愣。 说实在的,他一个三十过半的人,跟这仨人坐在一起,两个将将三十,一个刚毕业,竟然被问人生职业规划,有点儿太诡异了些。 怎么说老大哥都是自己不是?但是地位翻转,这一年多以来,这两个总做的事情充分证明他们有问这种话的资格。 就连一直不太吭声只笑眯眯地吃饭,连酒都不沾一口的那个小家伙,在那几句话之后,他都不会小看。 沉默了一会儿,郑经理叹了口气,“一把年纪到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有点儿丧失谈梦想的机会了。浩星是个好平台,企业文化也很好,如果可以,我是想一直做下去的。” 这个“如果可以”,内容保护多了去了,如果浩星不倒闭、如果没有团队分歧、如果自己能力一直够、如果付出和回报等同…… 在坐都是人精,一句话就明白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程度就足够,季童筷子一放,“那么,我出于对郑哥的信任,就谈谈我们浩星的目标。” 郑经理再愣,赚大钱公司不断做大,谁家公司都是这个目标,其他都是虚的。 还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季童非常认真,发音清晰地说,“我们浩星的目标,是搞垮中心cbd那栋裴氏大厦里的家伙,取而代之。” 郑经理这次觉得自己幻听了,目标非常大是一,再有,哪有专门说自己要跟某个公司作对的。 做一个公司,难道目标不是成为行业里的领头羊,把手底下的经济体尽量做大吗? 所以你看现在有盖房的公司去投资拍电影,有做娱乐的公司去买地,还有做医药的公司抢占化妆品市场…… 都是为了钱啊,谁会专门定个精确目标?! 瞬间想到这些,只能说郑经理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第一句就问,“为什么是裴氏?” 季童回答的比刚才那句话还清晰还干脆,“因为我跟他们家有私仇!” “噗,咳咳咳!”自从他说出那个目标之后也被镇住的周韩呛了啤酒,扶着桌子咳咳咳。 他跟赵玄雨当然是知道季童这几年都在干什么,但是公司稳步发展,并没有发生什么疯狂的事情。 不管要不要搞垮裴氏,公司都要一步步壮大,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 等到公司足够大了,有能力伸手到别的行业,竞争起来你死我活,搞垮什么的,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又不是“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的言情剧,喊什么口号啊? 裴佳木无奈地给周韩拍背,迎接他咳红了脸诡异地看过来的目光。 郑经理觉得包厢里的空调好像开的太低了,有点儿冷,后背有点儿僵硬,自己似乎应该调整下对这个老板的认知,怎么、跟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呢? 周韩抹了把脸,仔细去看裴佳木的脸色,发现他一派淡然平和的很,心里怪怪的。 听说这个孩子工作能力不错,以后就算比不上曾经的裴嘉木,也会是个精英吧?他现在,到底知不知道季童跟曾经的爱人的纠葛呢? 如果不知道,有朝一日窗户纸捅破,他会原谅季童用他当替身吗?如果不能原谅,季童扛得住在一次失去吗? 后果太严重,周韩觉得要再次叫上赵玄雨跟季童好好谈一次。 公是公,私是私,复仇可以,不能影响生活,那么活着没意义。曾经的嘉木,难道是会想让季童一辈子营营汲汲琢磨怎么替他收拾那些人吗? 看季童这一年以来多起来的笑容,正常起来的生活,起码目前来看,这个裴佳木起到的都是好的影响,不能走偏了路。 一片寂静中,郑经理作为年纪最大的人,最先找回了神智,“虽然好像不合适,但是、为什么?”   ☆、第66章 养儿 郑经理捂着有些晕的脑袋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吹着夜风,反复回忆刚才那顿饭,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喝过量产生幻觉。 季童那句胡搅蛮缠的,“私仇,不想解释。”瞬间把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弄成了幻影。 郑经理没法继续问下去了,虽然心里疑虑重重,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想,季童这样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年轻人,跟裴氏那样的庞然大物能有什么私仇呢? 他不是关心八卦的人,来公司的时候裴嘉木已经因伤病退出圈子两年,去世也半年多了,没有谁会特意跟他提起,当然猜不到。 略过这一小段让人哭笑不得的引子之后,后面的谈话,关于那些铺了很久的布局,关于正在执行的项目,关于未来的期许,却真的让他已经有些疲惫的精神振奋起来。 久违的,似乎感受到了十来年前正青春时候的热血。 当然,最重要的是季童承诺的那些回报。对于郑经理这样出身国外名校,手里人脉不算少,在大公司有工作经验且正是年富力强的人。虽然完全不必担心找不到下家,但是,作为一个有事业心的人,总希望自己能在一个团队里做的尽量久,这样才能带着他们或者和他们一起走的尽量远。 生存和生活都得到保障之后,只有事业和未来的可能性才能让人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感。 不管郑经理这边如何热血沸腾,回家之后还跟自己的妻子展望了一下生活,调整了家庭的预算计划。 另外一边三个人送走了他,季童看起来晕乎乎地扒在裴佳木背上让他拖着往停车场蹭。 周韩也是满脸酒气,但是好在他还清醒的很,走在侧边张开手帮忙护着季童,一边絮叨,“我来吧我来,你看你那小身板……” 裴佳木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中翻个白眼儿,季童一准儿是装的,看起来是被自己拖着,但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感觉到好不好? 又不能跟周韩说你兄弟又犯神经病了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呢,只能尽力微笑,“没事儿没事儿,我拖得动,这一年我锻炼了许多呢,呵呵呵……” 周韩抹一把脸,“我叫餐厅的代驾了,他这样闹腾,估计回去路上也会怎么安分,你制不住他。” “我能开车,叫代驾送你吧。”裴佳木按了一下车钥匙解锁,不远处的车灯闪了下。 “你拿驾照才没多久吧,”周韩拦住他,“多叫一个不麻烦。站着等一会儿。” 周五的用餐高峰期,代驾也忙碌的很,好在地下车库并不热,裴佳木看出周韩好像要说些什么,顺势就点点头,又转身从后备箱里拿两瓶水递给他一瓶。开了另一瓶小心喂季童两口。 周韩接过去灌了两口,有些烦恼的样子,不住地呼噜脸。 裴佳木大略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憋笑,又打开车门拿湿纸巾给他,“擦擦吧。”同样顺手给季童擦擦脸。 周韩接了纸巾,看看自己左手的水瓶,五味杂陈。 瞅瞅,这体贴性格,这小模样,成绩和能力也不差,虽然比当初的嘉木还差些,但是季童大概这辈子找不到比这一个更好的了。而且只要几年之后再成长些,距离会越来越近吧? 吭哧了半天,周韩又抹了一把脸,“季童说跟裴氏的私仇,你知道吗?” 好像说知道也不合适,裴佳木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曾经有过不顺利的合作吗?” 周韩简直要泄气地蹲下去了,果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季童调教出一个完美的复制品,但是毕竟不是原装货啊,后半辈子打补丁都要累死。 心里直哀嚎,妈蛋老子不擅长跟人谈心啊,还是谈这种感情问题啊,还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私人问题啊,会天打雷劈的吧? “或者季童以前被他们公司的人在什么场合欺负过?季童不是那么小气记仇的人吧?”裴佳木肚子里简直要笑疯。 可是按照周韩和赵玄雨对自己目前身份的认定,一个被季童养了一年照着心目中完美爱人标准塑造的小家伙,知道过去的事情也太不合理了。 周韩想给自己的兄弟打电话求助,本来这样的谈话应该慢慢准备徐徐图之,或者先跟清醒的季童谈了之后叫他自己慢慢引导。 可是sb季童,什么时候不喝倒,这会儿喝倒…… 以他的经验,在裴嘉木去世之后,季童少有的几次喝醉后的表现,都十分惊人。 诸如面无表情看谁都像看死人随时暴起已经是最轻微的了,可怕的是给个引子就会伤心绝望要跟人讲讲裴嘉木的事情…… 要是今晚回去无人控制在这个小家伙面前讲了以前的悲切故事,吐露一点还爱的死去活来的心思,一辈子的事业都是为了给对方复仇,更过分的可能因为眼前人的相似错诉衷肠,裴佳木只要有心思,就得别扭。 除非他完全不爱季童……那样后果更严重! 蹲在车旁边挠了一会儿头,周韩最后站起来抽了季童后背一巴掌,看他还是扒着裴佳木乐呵呵的,目光能腻死人,只得破罐子破摔,“内个啥,关于那个私仇吧,就是、”感觉还是不好说出口,话锋忽然一转,“你知道季童也三十的人了。” “嗯?”裴佳木把手背过去,挡住季童伸进衬衫底下作乱的手,趁周韩低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季童回他一个无辜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地冲周韩努努嘴。不是两个人想拿朋友开涮,实在是这事儿没法解释清楚。 周韩又灌下去半瓶水,“季童这么多年也吃了许多苦,现在他喝醉了,要是晚上发酒疯,说些什么话,你就别当真,可以记下来等他清醒了再好好谈一谈。” “嗯,喝多了嘛,我不会在意的。”裴佳木乖巧纯良地笑。 “总之,好好沟通最重要。”周韩挥挥手,手机响了,代驾进了车库在找人和车,他就走远几步冲车库门口挥手。 裴佳木在他转身之后,掐住季童腰间的肉转了一圈,“老实点。”刚才在人前就敢挤在自己身后蹭。 季童意识是清醒的,但是好歹喝了酒,再加上晚上跟郑经理谈好了计划,刘升龙算是主动撞上来的棋子,所以情绪上就有点儿high,被裴佳木掐的嘶了一声,只仿佛大狗一样在他脖子里又使劲儿蹭了蹭。 两个代驾各开一辆车把人送回去,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留了一盏小夜灯,门厅贴了个便签说餐厅有汤记得睡前喝。 季童进了屋被裴佳木推着换鞋去浴室,死活拉着人一起。 “你装醉到这个程度是不是过了啊?”裴佳木被他扣在怀里啃的间隙喘着气儿问。 “不是醉,是高兴!”季童小兴奋剥了裴佳木一起去冲热水。 裴佳木弄了一手泡沫给他洗头,一边挠他的头皮一边问,“下周找个时间跟周韩解释咱们俩谈过了?” 季童坐在浴缸的沿儿上抱着他的腰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刚好过一个周末,下周挑个合适的机会。” “就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么优秀一个人,不介意过往?大肚能容啊!”裴佳木给他冲水,捏住他的耳垂揪了揪。 季童仰头,准确地找到某点舔了一口,“委屈你牺牲下形象。” “呼——”裴佳木抱住他的头,“按那俩的性格,为了你以后也会对我更好,结果大概是我赚了,你轻点……” (づ ̄3 ̄)づ╭?~ 第二天趁周末,裴佳木跟季童一起去家具城订了床,又挑了立柜之类的小家具,然后两个人去公司,也不找家政,一起动手把季童办公室堆杂物的一个七八平米的小隔间清理出来。 整理好没多久送货的就到了,工人装的快,留下一地杂物,裴佳木扫地,季童拿着清洗剂和抹布去卫生间清洗。 洗到一半儿,洗手池右侧女卫生间那边的门打开,几个加班的员工聊着天出来,见到季童都是一惊,接着齐齐点头,“领导也来加班啊?” 然后目光转到他手里的抹布,就有点儿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童怡然自得的洗抹布,公司里人越来越多了,有一部分他不太认得出来,“哦,你们哪个部门的,忙什么项目?” 众人纷纷报部门名字,有售前有销售有技术,看有大项目投标集体加班。 季童把抹布拧干,“辛苦你们了,想吃什么都尽量要,叫你们组长上报就好。” 几个女员工就欢呼一声,有人问,“那领导我们可挑着贵的点了。” 季童甩甩手上的水珠,“随便你们,胖了公司给钱办健身卡减肥。” 大家就又欢呼,季童随意摆摆手离开。 正是午餐时间过去没多久,几个女员工高兴地回去预订下午茶蛋糕,边讨论季总真是太帅了。 黄咏文自从前天被季童说了之后,就打定主意发奋努力,这会儿部门有大项目,她负责进度追踪,午休的时候也在对照着进度列表核对各部门情况,听到那边几个女技术叽叽喳喳过来本来非常不耐烦的。 心里想着要不要发脾气,告诉她们你们休息我可还忙着呢?谁知道耳尖一动,就听到说见到季总了,热闹的简直比外面的大太阳还烦人。 “嗷~要这个蛋糕,花果茶花果茶!” “有木有不怕榴莲的跟我拼一份这个点心?” “哈哈,组长,季总说了尽量报,我们可不可以吃不了兜着走?” “随你随你,反正你都嫁出去了,也不怕胖!” “吼,说我胖,你等着我跟你媳妇告状去。” “我们选完了,男同胞们,给你们换一家点烧烤啤酒好不好?来来,到这里上报!” “林姐你是我女神,求肉串三十!” “我要孜然和辣都多加的脆骨板筋!” …… 热闹里黄咏文悄悄站起来到电梯间里对着外面的大太阳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看着底下一辆一辆过去的车流数,“上去、不上去、上去、不上去……” 才隔了一天多,实在没有勇气上去给你季童“偶遇”,但是实际上,公司四层楼的大办公室,有可能一年也见不到一回领导,不见可惜了…… 楼上裴佳木扫干净了杂物,从柜子里翻出扫地机器人又清理了一遍。季童回去把安装好的柜子床擦了一遍,两个人一起看着一柜一桌一床的小屋,忍不住相视一笑。 裴佳木深吸一口气,“想起好多年前了。” 那时候刚跟家里闹翻,季童赚了第一笔钱买了房子,两个人一面忙工作,一面装修,等待装修和散味道的几个月里,租了一间小小的开间一起住,当时也是一起这样订家具打扫卫生。 季童揽住他的肩膀,“一起去挑点儿床上用品吧。” “哦,要把当时一起做的事情再做一次吗?有点儿幼稚。”裴佳木转身用脑门磕了磕他的肩膀。 “你不愿意啊?”季童目光转到他低头时候从领口露出的一点吻痕,伸手去给他提一提衣服,“算了,不去了,现在是我不愿意?” “嗯?”裴佳木顺着他指尖整理的地方看过去,横了他一眼,“叫你小心轻点?属狗的!” 季童被他那一眼横的脊背一紧,“你再这样看我就把你吃掉。” 气氛一下子没了,裴佳木忍笑,推开他,“走开走开,回家去吧!要不带上宝宝去车海那边看狗也好。” 大好的周末,不能叫季童带沟里了都搁床上度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锁上门下楼。 黄咏文在楼上还数车,数车数车底下开过一辆超级眼熟的,可不就是季童的车。 这下子泄气了,人都走了,纠结也没用了。这么想着她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该出手时就出手,叫你优柔寡断! 裴佳木两个不知道这些背后的小插曲,裴佳叶出去上假期课程,两个人打算回去接了宝宝去山里的小楼,在那里过个夜明天再回来。 宝宝虽然笑容多了些,总的来说,仍旧是个安静的小姑娘,这一年以来做手术调养,以至于她都没怎么长高,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要小一点。 家里只有阿姨跟她的时候,她会安静地按照舅舅规定的时间让阿姨帮忙开跑步机上去走一会儿路,自己堆积木,然后看动画片,吃东西睡觉。 乖巧地不像个孩子。 所以看她日渐健康起来了,几个大人有意识的谈过找机会多带她出去玩儿玩儿。 中午裴佳木回去的时候,正是她的午睡时间,阿姨也在小憩,听到门声出来看到两个人,“吃午饭了吗?” 裴佳木点点头,“阿姨您继续睡一会儿去吧。” 阿姨见他往厨房走,也跟过去,“已经睡了半个多小时了,宝宝也该醒了。你要做什么?我来帮忙吧?” “我们去山里玩儿一天,明晚再回来,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可以带。”裴佳木挽起袖子把冰箱里的绿豆沙往玻璃饭盒里装。 阿姨点开炖锅,“我还炖了银耳羹,要不带着个吧?” 裴佳木拉开双开门的大冰箱,扫荡一样收拾了一堆阿姨之前做的酱肉洗切好的蔬菜肉类,直接把炖锅提上,季童拿着往另一辆有儿童座椅的车里装东西,他去叫醒宝宝。 卧室的门才一响,宝宝就醒了,翻身看到是裴佳木,抹着眼睛迷迷糊糊叫,“小舅舅~” 裴佳木坐到床边俯身亲她额头一口,“舅舅带你去山里玩儿好不好?” 宝宝顺着他的力道坐起来,有些呆滞,茫然应,“好。” 裴佳木就去拧一条热毛巾给她擦手脸,再帮她收拾了一小背包的换洗衣服,然后带上牙刷卡通杯子和一套浴巾,穿上一双沙滩鞋,拎上一双运动鞋,“走吧。” 宝宝直到被绑好安全带才完全清新过来,小声问,“去哪里?” “山里,住一晚。”裴佳木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小手,“有大院子,还有雪白的狗狗。” 宝宝眼里显出些期待来,因为恢复期刚结束,她虽然三岁多了,但是至今没去上幼儿园。到了这个城市之后,只去过医院和家里,被带着去过两次学校,日常只在小区里逛逛。 想了一会儿,她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个二三十公分的长度,“像薇薇的白色狗狗吗?” 裴佳木想了下,回忆起薇薇是小区里某个同龄小姑娘。这里是市内,不允许养大型犬,薇薇的狗是一只白色小博美。 车海的狗有比那狗四个凑一起还大,裴佳木有些忧心,扒扒前座的季童,“那天晚上只看到了大狗,车海那边都是那么大的狗吗?” 季童不太确定,“大概有狗崽子吧?没事儿,都是调教好的,宝宝要是怕,不放出来就好了。” 裴佳木想了一会儿,还是要给宝宝做心理建设,翻出ipad搜了一直萨摩耶和婴儿在一起的照片,“喏,是这样大的狗,也有别的种类的。” “哇——”宝宝已经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词汇量不够,想了一会儿,点了点那个婴儿,“我比他大!狗比薇薇的大!”并没有害怕的样子! 季童通过后视镜看裴佳木给宝宝展示各种大狗照片,心情很好,给车海打电话,“在山里吗?” 车海喘着气儿的声音,“在啊,被狗遛呢……” 外面这午后的炙热阳光,季童觉得脊背热了热,“你那边现在有狗崽吗?” “没有啊,出窝的都送了。”车海看几个狗终于跑到了各自习惯撒娇的地方开始闻闻嗅嗅找感觉,撒开链子找个浓密的树荫站住。 “我跟佳木带宝宝去山里过周末,一会儿把狗扣好。” 车海眼睛瞪圆,看向那只正抬起一条腿的体重一百多斤的巨型阿拉斯加,咽口唾沫,“卧槽,天太热了,狗都跟我一起在屋里吹空调呢……” 季童也默了,看后面宝宝很期待的样子,转而给医院打电话,接到主任医师那里,大略讲了自己要带孩子去山里玩儿,能不能跟狗滚在一起。 医生问了所有的狗都家养安全不缺疫苗,建议在家长陪同下可以适量运动嬉戏。 宝宝在后座眨着大眼睛听季童打电话,收到确认信息了才舒一口气,抿着嘴小声笑起来。 裴佳木看她的表现心思一动,宝宝平时就表现的很乖巧。 之前只觉得她乖得过分,而这半年来,经常有些显得非常早慧的行为,比如季童刚才跟医生说话的那些,同龄的三岁孩子也能听懂吗? 季童放下电话,透过后视镜对上宝宝期待的小脸,“放心吧,能去,”就是车海跟狗在一个窝里,屋子里的状况堪忧,“一身衣服估计不够,咱们转道再给她买两套运动服去吧。” 到童装店本来只打算要两套运动服,但是看着太喜欢,一气儿又买了一堆花裙子。 宝宝被两个怪蜀黍比划来比划去,始终笑眯眯地,只是隔了一会儿扯住裴佳木的衣襟,“不要了吧,好多的。” 裴佳木对比着两件颜色不同的裙子,笑季童,“小家伙这是知道给你省钱了。” 季童揉揉她的脑袋,“那么你自己挑,在这些里面选五个。会数吗?” 裴佳木配合着把自己季童选的衣服排开,鼓励她,“过来自己选。” 宝宝有些羞涩,揪着衣襟安静了两秒,看看裴佳木的脸色,再看看季童,上前按住一件樱花粉的小裙子,仰头冲裴佳木笑。 “ok,非常好,这是一个,还要选四个。”裴佳木把那一件放到旁边。 宝宝收到了鼓励,又去拍拍一件嫩黄色有太阳花图案的,这回转头季童,大眼睛眨眨,好像再问,好吗? 季童也摸摸她的脑袋,“嗯,很好,现在自己算,还要几个。” 宝宝低头伸出左手的巴掌,用右手攥住两根手指,细细回答,“三。” “宝宝太聪明了。”裴佳木给她一个吻,看着她又自己选了三个,然后把钱包递给她,“走吧,我们去付钱。”   ☆、第67章 定计 正是午后最炎热的三四点,童装店里都没有什么人,售货员双眼放光地盯着眼前两大一小。 裴佳木抱着宝宝,宝宝抱着比自己脸还要长些的钱夹,努力了半天拽不开拉链。 季童走过去接过来,打开托在手里,转脸和颜悦色地问售货员,“多少钱?” 售货员对上他的笑脸脸色泛红,裴佳木扣了扣台子,“有vip。” 售货员转脸再看看他,在内心奋力嗷了一声,努力悄悄吐了口气,打单结账,“会员折扣之后诚惠四千七。” “刷卡四千,”季童点点头,把钱夹举到宝宝眼前,“试试数出七百来?” 宝宝迟疑地看着钱夹子里一叠钱,小手点了点,戳中红色的,“百。” “对,七百,就是七张,来数出来。”裴佳木鼓励她。 连店长都走过来饶有兴致地围观,几个闲来无事的售货员各个小口呼气萌的肝儿颤。 宝宝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很稳当,漾出一朵小小的笑花,“七个?” “对,七,来试试。”季童把一叠百元抽出来捻成扇形。 宝宝伸出小手,一张一张扯出来放在自己的小手里,准确数出七个,一起举到裴佳木眼前。 裴佳木在她脸蛋上大大亲了一口,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我们宝宝太聪明啦!那么接下来,把这个给售货员姐姐。” 被称作姐姐的售货员笑出八颗大板牙,双眼放光,“没错,小朋友,要给我哒!” 宝宝怯生生把钱递过去,娇嫩嫩叫,“给姐姐。” “嗷~”售货员捂了下胸口,小心伸手接过来,“谢谢惠顾。” 季童把装好的衣服放到一个袋子里,把手递给宝宝,托住袋子底儿,“给了姐姐钱,就可以拿走衣服了。懂了吗?” 宝宝两手拽着纸袋细细的柄,眼神亮亮地点头。 季童也握着她的小手吻了一下,“宝宝做得好!” 嗷~店里想起低低的惊呼,无法分辨是因为可爱的孩子还是英俊的男人或者漂亮的青年。 季童转身刷卡付账,裴佳木冲几个店员点点头,“谢谢你们耐心。”毕竟耽误人家工作了。 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童花头小姑娘蹭蹭上来两步,“诶,内个,我能拉拉她的小手吗?” 裴佳木微笑,转头问宝宝,“愿意跟姐姐拉拉手吗?” 宝宝抿了抿粉嫩的唇,两只手扣住裴佳木的脖子,冲售货员勾了勾嘴角,但是始终没松手。 裴佳木就点点头,“她比较害羞。” “啊,没关系、没关系啦,真可爱~”童花头小姑娘捧着脸跳到一边去。 出了店门坐进车里,裴佳木赞许地又给宝宝一个吻,“不让陌生人碰你,是正确的。不喜欢就说不要,非常好。还记得小姨讲给你的原因吗?” 宝宝很高兴,细白的小手指揪着安全带,稳稳当当回答,“有卖小孩的!” 裴佳木忍不住哈哈,裴佳叶这样是恐吓,但是对于无法分辨是非的小孩子还挺有用的。 一路进山,随着高大树木的增多,空气凉了许多,开到红砖小楼一公里外,就碰到了穿个跨栏背心大裤衩,晒得油亮的车海。 几条狗全都吐着舌头拼命呼哧呼哧。 季童车也不停,打开个窗户就一股热气扑进来,“你是想晒死这些狗?” 车海摊手转身慢跑,“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为了表示迎接你的迫切心情。”裴佳木发消息说给他带吃的了。 季童一脚油门,“你慢慢走!”绝尘而去,留车海带着狗喝尾气。 车海呸呸大骂,“卧槽!你是不是人?”松开狗链吆喝一声开始飞奔。 几条狗瞬间仿佛脱肛一样狂奔,几个呼吸间人和狗齐头并进,几乎是再用短途冲刺的速度跑一千米。 以至于季童这边刚停好了车,还在一个一个往外拿饭盒,宝宝都没抱下来,这一堆就进门了。 一进门几条狗热的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进了院子径直冲到院墙南侧遮光棚下面的游泳池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跳进去。 宝宝还坐在车里扒着玻璃,小嘴长成o型,“哇——” 裴佳木也是无语了,上回过来是晚上,没看见这边还有个游泳池,虽然不算太大,但看那几条狗的样子,估计不浅。 眨眼间车海咻一下扯了跨栏背心,露出浅浅的晒痕,一身腱子肉八块腹肌人鱼线带着汗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季童抬脚就要给他一下,“md,给老子把衣服穿上,发什么骚?” 车海敏捷地逃开,做了个健美的姿势,“你这是嫉妒!”边说边逃走跑到遮光棚下面打开晒水的淋浴一通冲! 季童转头看裴佳木有些羡慕地看着车海的肌肉,不满地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撇撇嘴,难得幼稚一句,“我也有。” 但凡是个男人眼前站这么一个货,心里都会或多或少有点儿攀比心。 裴佳木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轻挑地摸了他一把,“我知道你有,就差在太白皙。”满意地哈哈笑着看季童脸色变黑。 季童哼一声,探手把宝宝抱出来,大手虚虚遮住他的眼睛,“带坏我的小闺女。”抱着她就往屋里走,把一后备箱的饭盒都丢给裴佳木了。 裴佳木忍笑,招呼车海,“快点儿冲洗完过来帮忙拿东西。” 车海呼啦啦洗干净身上的汗,转到挡板后面擦一通换一个新的大裤衩,光着膀子过来,把一叠食盒摞在一起,高过脑门,嘿一下子搬起来,“走吧,看你那细胳膊细腿儿的。” 裴佳木无奈地拿起最后剩下的那个炖锅,“力气再大也不能当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啊!” 车海本来想像平日一般贱兮兮地扭扭屁股做个嘲笑跟在后面某个人的姿势,莫名感觉到从屋子里传出一阵凉飕飕的寒意,“咳咳,超级英雄有什么好,基本都悲情。” 进了屋,宝宝看着他叠的高高的食盒,又是“哇——”一声,极大地满足了车海的虚荣心,放好食盒,强烈要求要让小宝贝骑在自己脖子上带她参观小楼。 宝宝揪住抱住裴佳木的腿,摆摆手,“不要、不要!” 车海蹲着都比她高一大头,努力把声音挤的柔和了诱惑她,“为什么不好啊?隔壁的土土小朋友就很喜欢坐在他爹脖子上。” 裴佳木嘴角一抽,谁家孩子叫“吐吐?”把宝宝挪到身前,转了一圈,展示了花裙子,“车海童鞋,我们宝宝是个美儿童,以后长大了是美萝莉美少女,不要教坏他。” 车海揉揉鼻子,不甘心地站起来,“好吧好吧,那么要看狗吗?” 宝宝刚才在车前看到那些狗跑动起来吐着的大舌头和长长的犬齿,赶忙再次摆摆手,“不要不要!” “倒是懂得趋利避害。”季童收拾完了东西坐过来,屋子里好几台换气设备同时开着,仍旧有淡淡的动物腥气,好在并不难闻。 宝宝没有表现出不适,开始在这个陌生新奇的大厅里四处探险,每走到一个角落摸摸碰碰就要转头去看看家长。 反复几次发现怎么都在之后,就开始慢腾腾走的更远些,甚至独自爬到二楼的小厅里去。 三个大人放她自己去玩儿,车海呼噜一起喝掉半盆绿豆汤,长出一口气,“好想雇个厨子啊~” 房子里太多秘密,两个臭男人,还时有不在,洗衣服可以靠机器,做饭就为难了,基本都是胡乱吃。 季童扯下来他的饭盆,“剧烈运动之后喝冰的,控制着点。” 裴佳木在屋里绕来绕去把乱七八糟的垫子规整了一下,“范思达跑哪儿去了?” “叫那个倒霉的还住在icu的陈奇家人赔偿我的车!”车海晃晃拳头,露出虎牙。 裴佳木这两天都去了公司,没注意新闻,“进度怎么样了?” “记者逮着大新闻了,富二代飙车、涉毒、重伤的重伤,死亡的死亡,还捎带无辜外围女重伤。范思达超级坏啊,现在那个肋骨戳进肺的姑娘家人在利用舆论闹腾着呢。” 三十八线小模特的家人,浑水摸鱼的记者,已经死亡的车主家人,两面踩即恨模特拜金又仇富的路人,吵成一锅粥。 已经有律师愿意为模特免费提供支援状告司机家人;司机家人痛失儿子失去理智认为是模特带累自己儿子,发誓要让贱女人付出代价。 网络上的消息几乎是每半天就出现一次反转,热闹堪比年度宫斗大戏。 “那个陈奇醒的过来吗?”裴佳木打开网页看新闻,边看边乐。 车海嗨一声,“一个至少有两年吸毒史的弱鸡,遇上需要住进icu的重伤,抗得过来才是奇迹,估计就熬日子呢。” 季童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跟裴佳木用同一个本子浏览网页,指尖一下下在沙发背上扣。 车海眼角一扫看到他这个姿势,头皮就有些发麻。 季变态这是又要算计人了…… 果然没几个呼吸,季童就慢悠悠问,“这个陈奇,家人很溺爱吧?” 车海朝着天花板翻个白眼儿,“这不是明摆着么?” 富二代不学无术其实只是媒体长期以来为了噱头和新闻爆点制造给广大底层群众的错觉。 这样的形象一方面有看头,普通民众最爱看豪门狗血,充分满足了他们对另一个够不着的阶层的窥私欲。 另一方面,让许多仇富的人获得这样的心理安慰【有钱有什么用呢?子孙还不是不争气】【切,就会赚钱,要是我儿子/闺女这样,我早就blabla】【看见没,不义之财赚多了,都报应到后代上】…… 大概会有利于社会安定。 民间有句谚语,说富不过三代,实际上只是穷人的一厢情愿。 君不见那么多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姓氏后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各有锋芒。而占人口总基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仍旧终日为丰衣足食奔忙。 实际呢,多数富人的孩子都是从小就能接触到更好的教育,有更广阔的眼界,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父辈混交际圈子,年纪渐长一个个也都接过了家族的重担乖乖干活抗事儿了。 就连裴家那样藏污纳垢的,实际上旁支亲友的也有些不错的,至于那些斗得你死我活的,人品不论,学历能力手段,总有一两个闪光点能拿出手。 陈奇这种蠢死的,才是少数。但是因为动辄呼朋唤友招摇过市,曝光率太高,倒好似成了能代表其他人的形象了。 一般这种孩子,必定有一个不讲理溺爱孩子的长辈。 季童说了句废话,又不吭声了,过得一会儿,连裴佳木都转脸看了他一回,才慢悠悠说,“去晃悠几圈,叫那个溺爱孩子的人知道,他的宝贝儿落到今日,实际上不是自己愿意的,都是叫人给忽悠了,年轻人性子暴烈,给人一激就犯错是很常见的。就是后果太严重,谁知道那个起头的人现在缩到哪里去了呢?” 裴佳木后仰跟他拉开一点儿距离,“嚯!” 这语气,这阴阳怪气的范儿,车海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老大你是不是最近看宫斗剧了?” 季童不理他,舒服地在沙发上伸个懒腰,继续安排剧本,“向她强调,她的孩子超级好呢,就是太善良,轻信人言。那个别有居心的人是谁呢?” 裴佳木乐了,“裴思琪,真是她,不冤枉。” “宫斗剧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季童点点头,“目标已定,小海子你还等什么?” 车海抑郁地去打电话给范思达,趁他在市里,研究研究剧本,看能做点儿什么。 范思达跟叶昌正从陈奇父亲的公司出来,那个公司的内部律师专业能力不咋滴,打唯独的一手好太极,最擅长推三阻四当缩头乌龟,让叶昌怀疑他可能是从体制内出来的。 两个人心情很不爽地从大楼里出来,按照惯例,他们心情不爽了,就有人该哭了。 叶昌都已经开始跟范思达嘀咕要搜集这个公司的违法证据,范思达接到了车海的电话。 听完内容之后他虎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昌,“你之前说过,你丫那些鬼蜮伎俩是老大调教出来的?” 叶昌眼镜片上寒光一闪,“注意你的用词,跟律师这么说话合适么?小心我告你诽谤?什么叫鬼蜮伎俩?!这是个贬义词你知道么?文盲!” 范思达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没了,“……我说一句你后面十句等着,上辈子是个八哥吧?算了算了,跟你分享下老大的新计划。” 他跟车海一向跟季童做那些个暗刀暗枪的事儿,虽然也不咋光明正大,但是终归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还真是头回见季童这样七拐八弯的用心思。 叶昌听完了撇撇嘴,做了一个小小的v手势,“老大也没什么进步,这些年我已经把他甩到后面了!” 范思达摇头晃脑,“我会告诉他的。” 叶昌抹一下头发,“随你说,老大可能会给我涨工资^_^走,去医院。” 陈奇家那位老太太,每晚都要让保姆带着来看孙子呢。 本来他们无所谓一辆车的钱,把人搞进icu就够本了,但是凡事也得符合逻辑,作为一个4s店店主,不大不小的中产阶级,一辆近百万的车还是颇大的财产,不关心反倒奇怪了,就应该紧紧追着才对。 两个人找了个店提前吃了晚餐,范思达翻自己手机上小弟的电话,想找个人来配合演戏,被叶昌一下子抽走手机。 “有我一个足够了,忽悠个老太太而已。”叶昌从包里取出一副厚实的黑框眼镜戴上,把刘海往下扒拉几下,细领带闪亮的袖扣都解开藏包里,衬衫扣子解开一个,领口弄皱些,瞬间整个人茫然了些,属于讼棍的狡赖气息藏的严严实实。 范思达也曾经四处流窜,对这把戏熟悉的很,叹气,“我就算舍命陪君子了。”也弄一副眼镜遮住标志的细眼睛,把衬衫拉皱,还弄了点儿汗渍。 两个变态对视一眼,拿一叠文件勾肩搭背去医院。 走到icu的走廊,就见到两个医生三个护士垂着头被一个满头华发被人搀着的老太太指指点点咆哮,夕阳的余晖里能看到老太喷溅的唾沫隐约漾起一道小小的彩虹。 翻来覆去用词极其恶劣,具体就是骂医生无能,没法救她孙子。 虽然集体低着头,也很容易从这些医生护士的动作姿势里感觉到他们对这个老太太的反感和蔑视、仇恨,对里头的病人更是厌烦。垂着头任他骂,无非是因为这个病人家里有钱惹不起,以及闹事儿的是个老太太碰不得。 叶昌站在旁边足有三分钟,老太太都没停,中气十足,最后他清清嗓子提高声音打断咆哮,“这位陈老太太。” 陈老太骂的自己也胸闷,但是竟然有人敢打断她,不由转过头来,“你谁?” 叶昌嘴皮子利索的很,飞快而清晰地说清楚自己的身份目的,“我是被您孙子撞了的车主人的代理律师,来这儿主要是要跟您谈谈我们的赔偿问题。” 老太太拐棍儿往地上一顿,稍微抬了抬,一副一言不合立刻扑上来的架势,“啥?那个车的司机,人呢?嗯?我孙子如今这样了,他人呢?”说着伸手揪住扶着自己的保姆,“叫警察来!” 按陈老太太的逻辑,要是前头那车开的更快一点儿或者闪开,她的孙子不就没事儿了吗?所以就是那个前车的错!她还没去找人事儿呢,这倒送上门儿来了。 在场的医生护士包括范思达都在心目中齐齐卧槽一声,听这话音,老家伙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 唯有叶昌一笑,这心理状态好啊,想要什么来什么,再合适没有,于是他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我们人好着呐,就一点儿擦伤早回家了,但是好贵一辆车没了,不该赔偿吗?我们最近就是衰哦~根本就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您瞅瞅您孙子这干的什么事儿,损人不利己!” “住嘴!”陈老太太斯巴达了!我孙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就一点儿擦伤,还敢说这话?!找死!! 有那么一瞬间,附近的小护士觉得这老巫婆每一条皱纹褶子都在往外散发着有如实质的恶毒杀气! 范思达听叶昌的话音就知道他的鬼主意,仗着自己壮实的身材装出朴实的声音,用慢而清晰地语速勇敢地上去找事儿,“本来就是事实,我们好好在路上开车,平白无故被撞了,倒头来要赔偿都找不到事主儿,互相推诿有意思吗?你们陈姓一家都不讲理!” 哎呀,真是一个完美的连个脏话都不会说的朴实青年形象啊!叶昌赞许地冲他点头。 陈老太太要疯魔了,挥舞着拐杖就要冲过来,“小逼崽子闭嘴!我叫你们这些害我孙子的人赔命,凭什么?啊?!谁叫你们挡路的?” 医生护士仿佛被飓风推到的小树一样集体往后倒伏,躲过老太太虎虎生风的拐棍,一个个有些想阻止,有些不敢上前,又非常想看热闹。 听着陈老太骂人的话,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 叶昌和范思达配合默契,手脚灵活地躲过棍子,期间很有技巧地让老太抽到墙壁上,几下子反震她就手痛的打不下去了。 叶昌躲闪间还语调清晰慷慨激昂地大声讲理,跟上庭不遑多让。 “你这老太果然不讲理,是我们叫他闹事儿的吗?是我们叫他吸毒的吗?使我们让你孙子飙车的吗?嗯?你有本事去找撺掇的人啊?喝,搁这儿冲几个无辜路人发脾气,要不是看你是老人家,我现在就报警告你无故伤人!一把年纪了,没活出道理来,冤有头债有主知不知道?就跟你们撞了我们的车,就该你们赔偿。” 陈老太气喘吁吁扶着墙,旁边的保姆早在险些被敲了一棍子的情况下闪远了。但是她没在意这个。 脑子里都是轰隆隆的,谁撺掇的找谁啊!冤有头债有主!是了,我阿奇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吸毒飙车呢?   ☆、第68章 我方卧底? 陈老太晃悠了几下,一手拄拐一手扶墙,不管心里怎么想,坚持嘴硬,“好宽的路偏要堵在中间,好狗还知道不挡道,滚滚滚,别来打扰我乖孙!” 范思达憋出一副憨厚的嗓音,“老太太你也太不讲道理!” 陈老太翻个白眼儿,她在家里未发迹的时候就是个有名的悍妇,现在儿子有了财就有了势,两个莫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土鳖,有什么资格说道理。 于是拐棍猛往医院走道里的椅子上狠狠敲了几下,当当作响,“道理?呵!有本事的才有资格讲道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就你们这样拜祖坟都没脸的鳖孙样儿,跟我要什么道理?!” 卧槽!这个老太简直就是我们派往敌方的卧底!嘤嘤嘤,老天真是厚待我们! 叶昌和范思达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都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旁边的医生护士也是一副惊呆的样子,表情比刚才无辜被骂还要精彩。 要知道,c市虽然不到帝都那样掉一块广告牌就能砸到两个官员的程度,但是毕竟是东部经济中心,沿海港口,人口密集的国际大都市,有权有势有财的人一抓一大把。 这家好歹是全国知名的大医院,医生护士们什么人没见过,不论你多牛逼,都躲不过生老病死不是?还真没见过几个当中这么嚣张的。 范思达一副被气疯的样子,握紧拳头上前一步,“你当你是皇帝老子,呵呵~我就……” 后面的话被叶昌打断,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跟一个老糊涂的老太太有什么好讲的,我们也不说情理了,回去直接上诉吧。”说着就拉他后退。 几个医生护士见势不妙,也赶紧麻溜走人。 陈老太本来在范思达上前的时候乍然往后退了一步,毕竟是个高状的年轻男人生气,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等到他被叶昌拉走,被逼迫的羞耻感让陈老太的怒火更上一层楼,倚老卖老没人敢惹的跋扈脾气占了上风,她挥舞着拐棍十分敏捷地蹦上前一步要追打两人,一挥打空。 之后赶不上两人身高腿长,老太愤而张嘴,蹦出一连串闻着捂脸听者撞墙的污言秽语,词语天南地北横贯东西,根本就是华国各地骂人集锦,“妈了个巴子的小赤佬&&**((¥%¥%%……你娘的b屙出来的熊玩意儿##¥%%&*&*个驴日滴混球……” 走出十步之外的叶昌和范思达同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范思达握了握拳头抬了一下,又放下,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陈老太给范思达那一眼看的卡壳了,沾过人命的人气势一放足够吓得胆小的人腿软。陈老太更惨,她年纪太大括约肌失灵,直接失禁了! 卧槽,这不得了了! 大庭广众之下!虽然方圆几米内无人,但是icu外走廊的另一头可开着呢,刚才那样的叫嚣早有病人家属来看热闹。 虽然摄于她刚才骂人的威力没人敢靠近,但是一个成年人,众目睽睽之下尿失禁,就算人家离你五十米,第一反应也是捂脸! 陈老太嗓子眼儿里的脏话憋回去之后,感觉到那一股热流,轰隆一下子就懵了,年老之后虽然有这个毛病,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汹涌过! 站在五步之外的保姆照顾她好几年,眼尖地看到陈老太宽松的长裤上面隐隐渗出一道深色的水迹,脚底下滴啦啦的水滴出来,老年人本来就有的腐败气息里多了股尿骚…… 这保姆也算忠心,第一反应跳过去挡在老太和走廊另一头的人中间,紧张的直结巴,“陈奶奶,咱、咱们咋办?赶紧、回、回家吗?”她不敢说老太你尿裤子了,怎么回家啊? 陈老太彪悍一辈子,与人争执不落下风,很快找回了神智,劈头就骂保姆,“你瞎啊,我这个样子怎么走?打电话叫人来给我送衣服!” 出医院去车库总要走过前头那些人群,中间要路过熙熙攘攘的门诊收费大厅,穿着一条尿湿的裤子,不如去死! 保姆被她骂习惯了,哆哆嗦嗦扶她坐下,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支着手不知道要干什么,被陈老太用拐棍点了一下子才手忙脚乱翻包袱拿电话。 陈老太不会用手机啊,看着保姆打电话,跟家里的另一个老阿姨说【给陈奶奶收拾一套衣服来替换,老奶奶碰洒了水弄湿了衣服】,满意地点点头,讨厌的儿媳妇也在家,叫她听到自己尿裤子丢大人了! 叶昌和范思达并没有离开医院,从走廊出去之后拽了个刚才一起逃出来的小护士,叶昌一把摘了眼镜,抹抹脸换一张精英表情去忽悠小姑娘,“就占用您五分钟!就五分钟!我就问问icu里头那小年轻的情况。” 小护士虽然被他一身雅痞讼棍气息闪的脸一热,仍旧很有职业道德的,“你不是家属,我不能告诉你的,快闪开闪开,五分钟够我给人扎个针了。” 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刚才陈老太一定揪着大家骂了半小时,好多别的病人等着呢! 叶昌随着他移动,双手合十努力说服,“不是我要耽误事儿,我兄弟小一百万的车啊,整个后头都撞瘪了,简直就是捡回一条命。要是肇事司机无辜也就算了,分明他全责,我们损失这么多得找赔偿啊!我就问问,他情况好的话,他家属情绪好我们也好说话不是?” 小护士坚持不说,蹭蹭几步去输液室干活去了。 但是周围的病人家属围观的高兴啊,尤其是刚才叶昌那语调清晰的几个关键词【一百来万啊】【捡回一条命啊】【里头那个全责啊】,生病时候情绪低落,排号极度需要耐心,这个时候听见一个比自己更惨的! 简直心灵都得到了拯救! 还有刚才探头去icu走廊围观的,这会儿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人就热心的很,“我刚去那边探望人了,小伙子你要赔偿赶紧的,听说不怎么好?” “哦哦~”叶昌蹭一下跳过去,“这位大姐怎么知道?” “我姐妹的长辈住里头,我刚探望出来呢,聊了一会儿,”大姐也是一副刻薄脸,肥短的手指朝空中一戳,“你是不是问那个家里特别有钱,仗势欺人飙车重伤的小年轻?” “对对对,”范思达都不装结巴了,口齿伶俐的很,“我兄弟被他从后头追尾,幸亏我们是个大越野,后头整个撞瘪了,找不到人赔偿呢。” 哎呦这可是大八卦,周围人齐齐惊呼,“啊,你朋友没事儿吧?” “捡回一条命,就有些撞伤擦伤,这不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么?”叶昌耸肩探手,“本来我们想安慰自己,遭这样的大事故人没事儿就太好了,但是毕竟车也很贵啊,小老百姓亏不起!” “你朋友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是,里头那个自作孽不可活!” “这些有钱人哦~” 刻薄脸的大姐翘个肥壮的兰花指,“这要是我儿子,早打断他的腿!” 范思达摇头苦笑,做出一副讲秘密的样子,“那你可不一定治得住,听说里头那个是嗑药疯起来才飞车,唉~” 嗑药、豪门、飙车、伤人,这一小撮围观群众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心满意足了,够回去讲大半年的。 叶昌跟范思达一脸苦逼样溜达出大厅,还是没有离开,绕到icu楼上走廊的同样位置,连接到信号之后用无线控制关掉了一个小设备。 另一边,裴佳木带着在屋子里探险完毕的宝宝尝试去摸摸因为太阳下山跑出来的狗狗们。 车海弄了一排大盆,弄一个秤,给每只狗添一到两斤狗粮,又煮了一锅白煮蛋、几块鲜牛肉,告诉宝宝每只喂一个蛋一小块肉。 宝宝兴致勃勃地学了看秤,裴佳木陪她一起剥鸡蛋,温柔鼓励她,“一会儿你亲自喂好不好?” 宝宝小手还捧不过一个蛋,磕磕绊绊地剥,看了看纱门外一排埋头摇尾吃东西的狗狗,刚才雪白的那只抬了一下头,大嘴翘翘地好像在向自己笑,就点点头,“好哒~” 裴佳木剥了五个,喂给她一个蛋黄,自己吃掉蛋清,然后扶着她的手剥了两个,然后端着盘子站起来,“走。” 宝宝自己推开纱门出去,贴着他的裤边一步一步走进一排狗狗,快吃干净的狗狗闻到煮蛋的味道,一只只抬头站直,兴奋的爪子刨地就要扑过来的样子。 车海站在旁边喝一声,“都站住!” 金毛和牧羊犬乖乖站住,阿拉斯加立起来想往前扑,萨摩亚原地打转。 宝宝一下子抱住裴佳木的腿躲到他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 裴佳木哈哈笑,摸摸他的脑袋,冲屋里喊,“季童出来帮忙?” 季童举着电话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几句挂了电话,过来按住两只狗,“车海你抱住另外两个,把金毛放给宝宝。” 家里这只牧羊犬已经四岁多,非常聪明乖巧,算是所有狗里性格最温顺的。 裴佳木把每个狗食盆里丢一块肉一个蛋,安抚了那几只,让宝宝拿着最后一块,握住她的小胳膊,“这样举给它。” 牧羊犬本来没有肉去咬车海的裤脚,被他一把抱起来放到宝宝眼前,注意力立刻被小姑娘手里的肉吸引了,舌头一卷叼走了肉一边嚼还一边蹭过来闻了闻这个新出现的小主人。 宝宝被它湿热的舌头一卷,掌心痒痒的,还沾了一些狗口水,笑着把手举给裴佳木看,“痒痒。” 裴佳木再把鸡蛋掰成两半给她,“喏,继续喂。” 宝宝这次不用裴佳木帮忙抬着胳膊就敢自己身手了,喂完了怯生生身手先摸了牧羊犬的身体,然后顺了顺它脖子上的长毛,发现一直很安全,立刻没看眼笑地抱住蹭了蹭。 牧羊犬被她抱着就稳稳站住,尾巴轻轻所有摇摆,站了一会儿蹲坐在地上,用鼻尖拱了拱宝宝嗅她的味道。 宝宝放开手终于把手往它的头上探想摸一摸耳朵,结果手伸到一半,训练有素的牧羊犬伸出一只前爪搭到她手上,给了个握手的姿势。 “哇~”宝宝两只手捧起它的爪子晃了晃,“好乖!” “嗯,非常乖,”裴佳木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小身体,“要记住哦。” 宝宝一听他【要记卓,立刻条件反射地侧头认真盯住他。 裴佳木觉得挺心疼,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这么乖,语气更温柔,“喏,不是所有的狗都这么乖,只有家里的可以这样摸,不认识的狗要远离。” 宝宝乖巧地点头,“记住啦。” 裴佳木亲亲她的发旋,指指巨型阿拉斯加,“还有那一只,离开一点,它很大很大,会撞倒你。”狗不像人会控制力气,这狗的体重足足是宝宝的三四倍,离开点比较好。 宝宝往前蹭了两步,仰头看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狗,觉得跟自己一样高的牧羊犬和金毛就很好,“我也长很大很大了,可不可以?” 会自己延伸思考了,非常好,裴佳木赞许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车海惊叹地站在旁边,想了下周围房子里那些熊孩子,“老大你倒是捡了个宝,真聪明?” 季童给狗顺着毛,有些得意地点点头。养孩子比养狗乐趣多一点,这就好比买回一台空电脑,逐渐装各种操作软件,狗狗最多做到服从单向指令,但是孩子可以升级到人机互动。 再好不过! 陪宝宝玩儿了狗,快到晚饭时分,裴佳叶打来电话,“哥,你们今天不回来啦?” 裴佳木盯着汤锅,“嗯,你要过来吗?范思达还在市里,如果你要来,我让他去带你。” 裴佳叶很想去,但是她休双学位,暑期课程结束后有小考,“暑期班很快要考试,我不去了吧。” “也好,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明天回去给你带山里的草莓。”裴佳木叮嘱她几句就放下电话。 那边季童也跟范思达刚打完电话,过来一起帮他洗菜,“事情有点儿顺利的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来遇到的多数都算是与水准的对手,陈老太真是出乎意料。 “怎么?”裴佳木转头看他,季童脸上的神情无法言喻。 季童用一种非常奇妙的语气跟裴佳木大略叙述了过程,“总之最后,那老太太被范思达一瞪眼吓尿了……” 裴佳木也有些呆滞,按照两人的生活阶层,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人啊,好歹他有去处理裴佳颖后事时候遇到极品的经历,到底是反映了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季童一副沉思的表情,“范思达他们会找个时间去拿回贴在墙上的录影设备,后续回来看发展再决定如何处理。” 市里的哥俩出去转了一圈,到天色黑透,叶昌一个人溜达回医院,在走廊里看来看去一副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接近icu的时候,扶着墙抹掉宣传海报上一块同色的凸起,然后低头看塑料椅子底下,最后捡起来一个打火机走了。 两个人一起回山里小楼,没等到地方,叶昌接到手底下助理的电话,“老大诶,我好像在网上看到了和你有关的帖子,背影好像你啊!” “地址发过来!”叶昌淡定的很,身为讼棍多年,仇人不少呢。 打开一看就乐了,拍拍开车的范思达的肩膀,“朗朗乾坤啊,我华国人民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范思达趁红灯瞄了一眼华国最大的综合论坛八卦板块那个飘红的帖子,也乐了。 【极品都是成家族出现的,说说最近那个深夜飙车连环车祸新闻背后的故事!标题要长长长长长长~】 豪车深夜连环车祸,一死三重伤一轻伤,这新闻刚发出去没几天,就豪车一个关键词就够大家津津乐道了。 要知道,不论那三个飙车的跑车,连无辜路人车海的也是个近百万的越野!虽然不如那三个价格高,但是在越野发烧友眼里也是个热门。 平时见一辆都想合影啊,怎么就那么巧! 帖子的楼主以兴奋的语气讲述了今天去医院帮长辈拿化验单时候的见闻,文笔极好,对陈老太的描述惟妙惟肖,看起来在范思达两人离开后这位楼主还四处流窜打听了一番,连icu里那位吸毒免疫力抵抗力极低,已下三次病危都扒出来了。 再跟这几天那个三十八线小模特家人炒作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帖子两小时就盖了十几页,迅猛奔上热门。 叶昌一搜索,已经开始有其他论坛的网络红人开始整理转发了。 在小楼里摆碗筷的车海最先收到信息,看了内容之后几乎要笑死,蹭蹭跑进厨房,用带着充沛感情的语气跟裴佳木和季童朗读了主题帖内容。 季童接过他手机翻了翻内容,扶着下巴,“我倒是低估了人民的力量啊。” 裴佳木给他一勺汤尝味道,“你以前也没机会用啊!” 做技术就是踏踏实实做技术,几次曝光都是因为在行业里的突出表现,跟裴氏互别苗头也是项目竞争,真没戳到八卦的点。 但是虽然只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季童也很快打了个响指,“把我们知道的隐私慢慢放上去,你们这几天在网上看看那些炒作都怎么弄得。” 作为投资过电影的人,他当然是知道有水军和职业炒作这回事的,只是没关心过流程而已。 车海笑眯眯的脸就苦逼了,有这样一个老大,说不定哪天他一张嘴,自己就得去学绣花呢? 裴佳木看着他的囧脸,“艺多不压身,我看好你!” “谁也没有我艺多!”车海握住拳头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怏怏端着盛好的菜盘子去餐厅。 等到饭菜都上桌,叶昌和范思达也回来了。 宝宝本来自己坐在客厅等饭看动画片,见到叶昌进来你,笑眯眯地跳下沙发过去拽拽他的裤子,“叶叔叔~” 一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很肯定因为这个叔叔,小姨和小舅舅都没有愁眉苦脸了。 所以在c市重新见到叶昌之后,她就一直对她很亲近,这一点范思达和车海超级嫉妒,尤其是车海。 【是我在山路上捡到你小舅舅的好咩?】 叶昌嘚瑟地冲二人抬高下巴,蹲下把宝宝抱起来,“走喽,小公主吃饭去。” 宝宝骤然被抱起一下子揪住他的头发,“要洗手洗手!” 裴佳木拿着一把筷子出来,一见他这样子,笑骂,“放开我家宝贝,怪老头!还不如个孩子注意卫生。” 叶昌不服气地冲他哼了一声,还是放下小姑娘牵着她去洗手。 宝宝到卫生间自己站在凳子上,先接水弄湿手,然后抬着手示意叶昌给她按洗手液。 叶昌茫然,“?” 宝宝甩手,“搓泡泡啊!泡泡~” “哦哦,”叶昌汗,按了洗手液蹭到她的小手一点,看她手背手心手指挨个搓,然后虽然笨拙但是很认真地接水冲掉泡沫,忍不住就幻想了下,“我以后也要生个闺女!” 同样被踹进来洗手的范思达切一声,“你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妄想闺女,梦不要太美哦~” 裴佳木紧随其后进来把宝宝抱走,“跟你们这群老男人在一起太多会影响我宝贝儿身心健康!” 两个“老男人”头顶同时蹦出井字,卧槽,谁是老男人! 叶昌跟在裴佳木屁股后头碎碎念,“你说谁是老男人?老子年方二九风华正茂好不嘞?就算老大护短,也得讲理……” 裴佳木蓦然回头,笑眯眯地,“我二十!” 叶昌嘴一秃噜,喷出点儿唾沫星来,想起来这货真二十,只是平时画风太老成,让人把他年纪都忽略了。 在场就他是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三个人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季童敲敲桌子给他解围,“吃饭吃饭!” 宝宝面前有一套mini碗盘盛好的饭菜,肉类蔬菜奶制品谷物分量都刚刚好,她自己抓着勺子吃的津津有味,也不闹腾要吃大盘子里的菜。   ☆、第69章 打手 城里,陈老太太在太阳完全沉下山了才跟又来探望的儿媳妇一起回到家,一进屋就摔摔打打。 陈夫人心疼儿子的程度可不比她少一点,情绪也是恶劣的很,不耐烦受她的气,蹬蹬上楼把屋门摔的震天响。 陈老太气的哆嗦,一激动蓦然有感受到一股尿意,现在周围站着两个保姆一个司机,不能在更多人面前丢脸了,赶紧回卧室去。 到了卧室她根本找不到自己衣服在哪里,扯着嗓子喊,“小刘,进来给我放水!” 刘姓小保姆拉着脸进去,觉得日子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得疯,默默地在心里下了决定要赶紧找个下家。 陈老太进了屋扯开裤子褪下去,里头赫然什么都没穿,这就是她持续发火的理由。 小保姆电话说撒了水弄湿了衣服,家里的给带了准备了一套衣服不打折,但是谁也没想到连内裤都要给她带一条。 最让陈老太憋屈的是,儿媳刚好要来医院,衣服是她顺手给捎过去的,什么笑话都让人看了。 陈夫人比她还烦呢,一进医院发现婆婆在外头失禁,然后听了医生、护士对老太太的投诉,告诉她陈老太影响医疗工作,但是因为她年纪实在大,没人敢管她,让家属好好安抚情绪不要再来闹事。 她年纪轻些,可比陈老太识时务的多。陈家是有钱不假,但是在偌大的c市里一放就不算什么,尤其陈老板才算是富一代,人脉底子都不够硬。 这些医生,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但耐不住人家有本事,有钱人也得看病不是,谁愿意得罪个杏林高手呢?指不定哪一天就等着人家救命。 陈夫人觉得,姑且不说万一陈老太得罪了人让人家恼怒起来背地里下绊子,就说把人给气着了,人家对儿子稍微不尽心,就够自己这边遭罪的了。 最关键的,陈老太是心疼孙子啊,可是她儿子也就四十多,孙子没了还能生。毕竟她还是靠着儿子过日子的。 而陈夫人,就指着这个儿子了,陈老板外面可不干净,瞅着自己位置的小娼妇多着呢。 这一家子闹腾的不行,陈夫人左思右想给陈老板打电话,把陈老太的行径一讲,质问,外面得罪人不费劲儿,耽误了儿子治疗算谁的?撂下一句话,你给我管管你妈! 陈老板放下老婆的电话就接到亲娘的电话,听老太太用熟悉的乡音粗鄙的骂了一圈人,最后给他下指令,找到那个敢吓唬自己的人,至少打他一顿! 两边都应付完,陈老板头都大了,再转脸看身边的小美人,听她闻言软语知书达理地安慰自己,绞尽脑汁帮着出主意,五脏六腑都被安抚的熨帖了。 想想除了这一个,还有其他的想扑上来呢,男性自尊心获得充分的满足,心里的烦躁都松快了许多,四十多岁不算老,再要孩子也是可能的,好好教养,可能比躺在医院里的那个好许多。 医生早跟他说了,儿子即便醒过来,恢复期也得好几年,按照目前脊椎的伤势,一个瘫痪跑不了,就看从什么位置往下。 儿子当然他是心疼的,但是这么大的家业必须有继承人啊,难道交给一个病秧子?陈老板作为一个男人,在家里两个聒噪女人还在哭泣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后面的事了。 只是老婆可以骗,老娘不那么好应付,不管下午那个是谁,找出来打一顿给老太太出气好了。 身边美人在怀,陈老板觉得自己这几日焦躁的心情都沉下去了,利索地给下属发了个短信,抱着人激动地去滚到床上去了。 ★ ★ ★ 裴佳木本来想晚上把宝宝放在自己屋里带着睡,毕竟是陌生的房子,怕她害怕。 没想到晚饭后一起出去溜了一趟狗的宝宝羞涩地拒绝了,理由是自己是女孩子。 裴佳木就乐了,“那么晚上开着灯很亮你睡不着吧,关掉灯黑了你怕吗?” 宝宝扭着手指想了想,“我可以带着阿黄吗?” 阿黄是下午那只乖巧的牧羊犬,裴佳木摸摸她的头,“有阿黄就不怕了吗?” 宝宝糯糯地点点头,“不怕,阿黄勇敢。” 这是被车海忽悠了,但是狗狗是挺可靠的,裴佳木去问了车海,得知阿黄已经生过小狗,而且不会做出扑人舔人的动作,有过训练,就答应她的要求,在给宝宝准备的卧室里,床边挨着拖四个绒面脚凳拼在一起给阿黄当窝。 阿黄好像格外喜欢小孩子,被弄出狗窝牵上楼也没有异议,车海把它放到脚凳上拍了拍,它就理解了这是今晚的地方,关了灯就乖巧地卧在新窝里。 宝宝一探小手就能摸到它的脊背,满意地闭上眼睛很快睡过去。 裴佳木回到卧室,季童坐在床上盯着电脑,抬眼一看他,“宝宝没过来?” “稀罕狗,不喜欢小舅舅了,让阿黄陪着就满足地睡着了。”裴佳木耸肩,边走边扒掉t恤去洗澡。 这小楼不知道怎么设计的,好好的住家,卧室里的浴室装修用磨砂玻璃,弄得跟酒店的大床情侣套房一样。 他一进去,季童眼睛就眯起来,既然宝宝不在,白天在办公室里没做完的事情可以继续了,睡衣一扔光着就跟进去了。 (づ ̄3 ̄)づ╭?~ 裴佳木被他折腾完了抱出来的时候困得眯着眼睛几乎要睡死过去,拼命撑着问,“下午的事儿进展到哪一步了?” 季童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沉思,“在陈老太那边埋下一点儿种子,但是后续如何得看那位陈老板。” 陈老太再嚣张,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而已,她想做到什么,一定需要通过自己的儿子。 因为下套子是临时决定的,虽然事情进展喜人,但是晚饭后在裴佳木和宝宝车海出去遛狗的时候,剩下的三个人分头查了许多背景资料。 结果查了之后,叶昌有些可惜自己那一番演技。这位陈老板外面彩旗招展,对于一个即将废掉的儿子,大概也不是那么上心,起码不会豁出手里的资产出去搞风搞雨。 唯独可以利用的时机,大概是icu的那位少爷一命呜呼,趁着悲痛的时候刺激他出点儿昏招。 或者引导着网络上的舆论,适时放出陈老太那一席牛逼的宣言,然后去相关部门把陈家的违法证据上报。 裴佳木听话音就想到了后续进展,眯着眼睛感觉吹到头上的热风,迷迷糊糊抱住季童的腰蹭了蹭,“时不时推一把就好,就算是步闲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起大作用了。” 说到后面半句已经困得要睡过去了。 第二天周日,一伙人闲来无事,去附近的农家乐吃了土鸡宴,最后裴佳木拎了好几箱子草莓和水库鱼回了市里。 ★ ★ ★ 转眼一周又过半,网络上沸沸扬扬的讨论还在进行,因为事故出来不到10天,鉴定报告都没出来,各大媒体那边大概也被封了口,那份行车记录仪的录像没有出现一点。 眼看着继续这样下去马上热度就没了,叶昌贼心不死地煽风点火,弄一个马甲开新帖继续八。 【你们扒的那叫什么背后的故事,lz这里才是真猛料,关于那个嗑药飙车的更大背景~~~】 帖子主楼号称知道这位陈奇少爷还有另一个或者的翻车少爷清醒时候说了什么,比如咬出了某家某家二代三代聚众吸毒之类的事情。 再有当日他为什么飙车呢?因为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呢?因为刚被条子整进号子里!虽然被家里捞出来了,毕竟心情不好。 更猛的猛料来了,当日被带走的足有十几号,这些人现在在哪儿呢?有心人一看,我的天,各个好好活在外头呢!没一个蹲在里头。 他们怎么出来的?华国的法律呢?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或者是什么阶层这么有本事,一下子弄走这么多人? 这下子风声鹤唳了,指向性太明显,当天晚上被警察一窝带走的小年轻里,家里有点儿势力的开始串联找消息。 二十四小时之内,愣是没有一个人找到这个贴主是谁? 联系大网站删贴封号,可是人家有截图啊,每删除一次立刻就会出现内容更详实的加长版本,删除了就是坐实有猫腻!最苦逼的是,其中几个被家长抓回去的已经开始戒断,反应瞒不了人。 网络人肉的威力不可小觑,何况背后还有季童这样的技术帝支持。 到这帖子出现第四天,已经开始有人去某小青年家中产业或父辈工作的地方去举牌子示威了。 有家人在公职部门的,更是表面上战战兢兢,私底下拼命四处找到底是谁在作乱。 陈老太又一次去医院探望孙子的时候,在医院附近的停车场被迎面而来的垃圾袋烂菜叶砸了。 别说成了有钱人的娘之后,年轻时候穷的很,彪悍的陈老太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欺辱。 等小保姆帮她摘掉头上的菜叶和身上沾着可疑粘稠液体的塑料袋的时候,带着连帽衫袭击人的家伙已经无影无踪。 陈老太急火攻心,几乎厥过去,浑身散发着剩饭发酵的酸臭气息,逮不住袭击的人且完全想不出那个人有什么特点,狂怒中想起前几天的事儿,当即叫小保姆打儿子电话,一接通就抢夺过来,开始哭嚎。 “哎呦~我养个儿子有什么用?走在大街上都要被人泼剩饭,前天叫你打的人你打了吗?是不是你没处理好人家报复我,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啊……”无限循环…… 以上为刘小保姆自动过滤脏话之后的版本。 总之就是陈老太从儿子那里得知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帮自己报仇,所以迟迟没动手之后,呼天抢地直接在停车场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开始骂街了。 周围还散落着污物,陈老太重拾年轻时候的彪悍只需要一分钟,司机和保姆摊着手站在她旁边,拉不敢拉,劝不知道怎么劝,好在过往车主纷纷以为是碰瓷,都远远避开了。 陈老太哭嚎了二十分钟,那边陈老板大概是应承了下午就把事情给她办了,才停止。 ★ ★ ★ 裴佳木从拉着厚实窗帘遮住午后日光的小房间里醒来,舒适的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到外面。 季童正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手里拿着的签字笔一点一点的,听到门响转过头,笔尖远远点了点对面小茶桌上的果茶。 裴佳木坐过去喝一口,微凉带着果粒的清香的茶水滑下喉管,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季童很快打完电话坐到他旁边,“凉的少喝一点就好,柜子里有点心,想喝个下午茶吗?” “下午茶甜点吃多了胖啊,”裴佳木懒洋洋靠到沙发上,捧着凉津津的茶杯,“你刚才说谁被打了?” “没有人被打,”季童又露出那副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个陈老太,觉得自己尿裤子是被范思达吓的,让自己儿子揍死他们。” “他儿子找人了?”裴佳木神色也有点儿微妙。 华国枪械管制严格,大势力估计那陈老板也够不着,而一般城市里帮人干这活儿的小混混,范思达大概一个人能干掉几十个吧?就连叶昌那样文文弱弱的样子,这一年里裴佳木也见过他许多次练习自由搏击的。 用叶昌的话说,作为一个吃法律口的,最要有安全意识,时时刻刻防着呢。 季童想想觉得有些好笑,“找了。” 裴佳木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没大事儿,“结果呢?” “结果……”季童再次摆出不忍直视的脸,“好像找了一个跟车海俩有旧怨的。” 裴佳木举着杯子贴在唇边,“有旧怨,那不是刚好报仇?报旧仇还有人给钱,被找到的这个打手蛮高兴吧?” 季童把他杯子拽下里不许他继续喝凉的了,“不知道,信儿是叶昌从陈老板身边买的,还不知道那个打手如何反应。” ★ ★ ★ 那个打手,就是c市西城区某片区的地头蛇胡老大,曾经派小弟去车海和范思达的4s店里收保护费,被兄弟俩联手一个打三十,把他所有小弟的胳膊挨个卸脱臼。 这回一接到这活计,胡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猜了好几年,怀疑范思达兄弟俩大概是什么特种部队退役的,那一回挨揍的时候他可看的清楚,这俩打完气儿都不喘,明显还有余力。 招惹这俩绝对没戏,陈老板意思还能去折腾他们的产业,那就更可怕了,那俩神经病的店里好些个杀气腾腾的人,胡老大猜着他们来路也不简单。 但是陈老板也不是好惹的,随便出点儿礼给条子们送条线索叫人来扫荡,就够他喝一壶。 思来想去,毕竟不打不相识,胡老大找到4s店让给老板打个电话,中心思想【求见你们老大】。 范思达正拿着平时充当水果刀的mini军刀翻来覆去看呢,接到手底下人的电话,打手来电话了。 胡老大忐忑地等了不到一分钟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接通一听,寒气嗖嗖的声音仿佛透过信号塔辐射到身上,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内个,范先生,好久不见啊!” 范思达一副莫名其妙样,“就是你说让我回电话?你哪位?” “嘿嘿,您是贵人多忘事,”胡老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打电话,忍不住对着空气点头哈腰,“两年前到过您店里,姓胡的那个……” 听筒里声音静了一会儿,好像对面的人在回想,胡老板悄悄吐了口气,当初跟对方起冲突,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他至今都忘不了。 范思达好像想起来了,爽朗地笑起来,“哦,胡先生,怎么,要买车还是要改车?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给你个优惠。” 叶昌在他对面竖了个手指,在ipad上写了个巨大的,“你丫演技还不错,不进娱乐圈可惜了,我想直播给老大。” 范思达得意矜持地点点头,啧,又不是你一个人有好多面皮。 胡老大感觉被这一句问的嘴里发酸,吭哧了几下,一咬牙,“范先生,您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嗯?”范思达疑惑,随即很上道很懂规矩地问,“怎么,胡先生得到什么消息了?” 胡老板深吸气,琢磨怎么才能显得语气真挚,有点儿后悔没有要求当面去见,到时候这一脸愁苦大概也是能增加可信度的。 “内个,您也知道我手底下有些、嗯、那样的活……” 范思达很理解,“猫狗各有道,胡先生不用跟我说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胡老大再次抹汗,觉得大概屋子里的空调温度调错了,“那个、有人找到我收拾您。” “嚯——”范思达极度惊讶地感叹了一句,“谁?为什么?” 叶昌以及他手里出现在镜头里的季童裴佳木都对他浮夸的演技无语了。 季童笑着隔着屏幕冲他一点,“速战速决,想练演技我给你弄进专业学校旁听去。” 范思达做了一个你们真乏味的姿势,听那边胡老大磕磕绊绊绕弯子,语气就变成不耐烦,“不想告诉我算了,你倒是来打我试试!” 那边胡老大几乎被这一句吓跪了,“不不不,不是这样,哎呦,我这不是愁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么?您是我们不敢招惹的,那一位也不简单啊!” 范思达冷哼,“你要是这么胆小,能混到如今?” 胡老大尴尬地笑笑,小心翼翼提出那个军师跟自己讲过许久的意见,“您就当可怜我们生存不易,配合我们……” 范思达暴怒,“卧槽,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么?什么叫配合你们,乖乖让你们揍吗?” “不不不,”这是若在眼前,胡老大估计都要磕头了,“我们就想假装下,录个过程给那家交差好了。” 范思达冷笑,“那你们就来吧!”咔嚓挂了电话。然后看向屏幕,后面怎么样? 季童无所谓地挥挥手,“事到如今都是顺势而为,那个姓胡的要是不敢来找你,就盯好了陈家,可能后招会闹大。如果他来找你了,就当沙包练练,拍下俩公布或者丢给姓陈的都足够吓人。” 想想吧,揭露信息还在更新,整场事故中最无辜的一位受害者及其朋友,莫名其妙成了民众伸张正义后的替罪羊。 背后的那些人买凶袭击都敢干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范思达点点头关了视频,往后一仰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五指一张一手骨节咔咔作响,“唉,好久没有过瘾地打架了。” 叶昌运指如飞在打字,百忙中看了他一眼,“只有老大扛得住你,不怕被揍就约他去练习啊。” 范思达装逼范儿破碎,脸一僵,肯定道,“老大还是算了!” 另一边胡老大听到嘟嘟声手一抖,几乎摔了手机,转脸一脚踢到旁边的茶几上身上,叫军师进来“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军师顺着他的力道一跳,翻着眼睛哀嚎,“就直说不行吗?反正我们平时也没收过陈家的好处,让他找更厉害的去好了。” 胡老大到底是抽了他脖子一巴掌,长叹,“更厉害的他敢招惹吗?就是咱这一小伙好欺负。”   ☆、第70章 暴露 胡老大和手底下小弟对坐唉声叹气了很久,最后只得认怂,叫过外头所有的小头目,“头几年那个浩海4s店还记得么?” 有个因为车海没控制住力道,被一下子踹断三根肋骨的喽啰脸瞬间皱了,只觉得胸口疼,“老大,咱们不缺那一口,就别……” 胡老大是个讲义气的老大,也还记得这个倒霉蛋的伤,叹气,“天上掉鸟屎糊一脸,不是我想躲开就行的啊?” 军师跟他一样拉着一张送葬的脸把整个事情交代了一遍,当即大家集体换成哭丧脸。 胡老大手底下现在三家电玩城,几个歌厅,生活的滋润的很,手底下这帮兄弟其实都半从良了,毕竟在华国这样的环境,哪有什么实打实的黑社会,最多是纵容下歌厅里的灰色交易,假装“监管不力”一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没人惹,底下这些小弟好些有日子没打架了,这会儿叫他们去送上门挨揍,傻逼才愿意啊。 但是不干呢,另一位估计就要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了。 一群人愁眉苦脸地又对坐了俩小时,肋骨疼的喽啰呸了一口,“我们集体抽签吧,去二十人,提前求那二位下手轻点,皮肉伤兄弟们还扛得住。” 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弄得惨一点给陈老板看看,不是哥们不帮你忙,实在是茬子太硬。 胡老大认可了这个主意,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小头目们下去集合大家抽签,胡老大清清嗓子,掐出一把谄媚的声音再次给范思达打电话。 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难处和计划一说,总结陈词,“所以范哥你大人有大量,体谅我们的难处,求您……” 范思达爽快的很,“挣口饭吃不容易,把你店里的好酒送我两瓶,这活儿我接了。”揍人还有东西拿,才够爽快。 胡老大手底下收益不算低,虽然有些肉痛,也一口答应了。 两人就如何“斗殴”商量了一番,范思达答应带着朋友玩去去他的酒吧里消费,叫胡老大提前预备好场子。 胡老大心领神会,连连承诺一定清理掉闲杂人等,挂电话前期期艾艾再次确认,“我兄弟们也都不容易,范哥你可千万手里注意着点。” 范思达在这一点上非常自信,被人质疑就有些不耐烦,“放心吧,哥们手稳得很,说打你骨裂就绝对不会骨折。” 咔嚓,嘟嘟嘟—— 胡老大捧着电话留汗,我滴爷,我们连骨裂也不想啊! 五分钟之后,裴佳木和季童听到了这个囧囧有神的解决方案,两个人同时无语了。 裴佳木用一颗已经沧桑的心,想了下这个胡老大的言行,莫名联系到裴佳叶经常用的某个词,【蠢萌】or【反差萌】? 之前季童讲到过这位的历史,大略就是附近小镇出身,少年时代就好勇斗狠,唯有讲义气十分出名。 没有长成就到场子里给人打黑工当保安,渐渐混出来对手底下兄弟颇为照顾,手底下不干净,但是并没有被发现做过残害无辜幼小的事情。 这也是当年范思达和车海跟他发生冲突后却抬抬手放过没有继续搞死他的原因。 所以裴佳木心目中,这位胡老大大概是个满身伤痕挺有气势的野狗形象,然后这两通电话之后,蜕变为斗鸡眼的二逼哈士奇。 因为这个联想,到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裴佳木善心发作,跟车海两个说,“弄点明显的皮肉伤好了,骨裂就算了。” 两人吃的腮帮子鼓起,头也不抬地点点,范思达费劲儿咽了一大口红烧肉才问,“要不要去围观啊?” 车海同点头,颇有点儿得意地炫耀,“哥打人,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艺术’!”然后用胳膊撞了一下范思达,“还有个词儿是啥来着?四个字儿的!” 范思达翻个白眼儿鄙视他的没文化,把汤盆里的最后一碗排骨汤倒在自己米饭上,根本不搭理他。 还是叶昌本着拯救低智商的人道主义精神,奋力抢菜的间歇说了句,“暴力美学!” “没错,就是这个词!听着就带感,去不去看?”车海嘚瑟,眼角一扫看到季童的黑脸,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又不对了。 范思达恨不得用筷子敲他的脑袋,卧槽,只要不是在干正事儿的时候,这家伙的脑子就永远掉线。 搁季童面前对裴佳木展示自己的强壮牛逼,不就跟在有主的母孔雀面前开屏一样,换动物界这就可以你死我活的开打了。 “老大一起去呗,好久没松松筋骨了,就我们俩也太假了一点。带着佳木出去放松放松。”赶紧给老大一个展示的机会啊! 季童看了看裴佳木跃跃欲试的神色,想想佳木还没有见过自己那一面,绝对秒杀车海那个狗屁不通的【打架艺术】【暴力美学】,十分矜持地点点头,“吃完饭一起去吧。” 范思达松了口气,跟车海、叶昌合伙扫干净桌子上剩余的菜,三个人猜拳,他输了,端着盘子送到厨房帮忙清洗,顺便夸奖保姆阿姨手艺好,目的请求给炖两锅肉带走。 保姆阿姨年纪不小,最喜欢吃饭带劲儿的年轻小伙子,被他甜嘴一忽悠,满口答应了,把双开门大冰箱里所有的存货都拿出来一副要给人都搬走的节奏。 裴佳木去围观了一通,回来跟季童吐槽,“我以为阿姨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喜欢的都是双眼皮大眼睛的,范思达那细眯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范思达满意地回来,哼了一声,“你这是歧视!哥细眯眼照样5.0的视力,一千米外点射爆头说打左眼不打右眼!” 裴佳木看了看自己目前肌肉松弛的胳膊腿,咬牙,“那好吧,一会儿要靠范哥罩着了。”说着回屋换衣服。 裴佳叶有眼色地带着宝宝去隔壁洗澡准备睡觉,保姆阿姨兀自在厨房忙活。 五个人换了休闲风格的衣服,开了两辆越野直奔胡老大的某家酒吧去了。 陈老板找到胡老大也是有理由的,他的几家店都正范思达的店附近,地头蛇做事总是方便,机会也多。 那边胡老大难得跑到具体的场子里坐镇,被选上来的小弟倒是兴奋的很,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也有特别有心眼的,胳膊腿上带了护膝护腕,更有逗比开始在胡老大乱七八糟的“办公室”里研究怎么假摔更逼真。 胡老大叼着厌倦看着眼前这一群乌烟瘴气的傻逼,觉得自己的人生要背负着这群货的生活,想想也是很悲壮的,颇有种陌路英雄的感觉,最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今儿晚上受伤的,津贴翻两倍,月底多给奖金。招子都给我放亮点儿,自己照顾好自己。” 监控室来报告,说范思达等人进场了。 这是一家还算有格调的酒吧,时间还早,稀落落没有几桌,中央的舞池里空空旷旷,台上的乐队唱老旧的英文歌,吧台前调酒师正甩着雪克杯给两个姑娘表演,逗的人笑的花枝乱颤。 范思达找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坐下,招手要酒,几个人摇色子喝酒,玩儿点小游戏,中间还甩给台上乐队几张小费点了两首歌。 喝过三轮,门口一阵喧哗,胡老大手底下的人一伙子进来。 有几桌别的客人看他们不像善类,站起来就结账走人了。 台上的乐队点头下去,从这一伙子中出来一个画烟熏妆提着吉他的妹子,身后还跟着满身破洞背着贝斯的朋克少年,两个人旁若无人就上去了。 接着一群人就走到范思达桌前,打头出来一个穿休闲紧身西装的金毛,“这位置我预定的,你们换走吧。” 范思达摇晃着酒杯,把骰盅丢到桌面上,“我坐下的时候服务生可没说这儿有预定。” 金毛一抹头发,“我说定了就定了,不要破坏老子心情,赶紧滚!” 范思达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嗑,霸气侧漏地说,“敢跟老子说滚的人还没出生呢,你倒是滚一个来看看!” 红酒杯顿到桌子上细细的脚断开,杯子倾倒,醇香酒液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开。 金毛眼皮一跳,好心痛,听老大说这瓶酒好像十来万。 大概是这么个引火线,金毛暴怒,“md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往身后一挥手,“把人给我拽开!” 裴佳木几人捂脸,妈蛋这过程也太过简单粗暴,就听范思达说商量好了,没想到剧本这么白痴。 一言不合开打…… 季童按住裴佳木的肩膀让他乖乖做好,起身的同时上勾拳揍飞一个冲过来的小崽子,接着单手按住卡座的沙发背一跃而出,就堵在裴佳木附近来一个踹飞一个。 另一边范思达三个人收拾的也利索,几乎都是一击倒地,然后再给几个重新爬起来的补两脚。 要让裴佳木形容整个过程,就那句“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大概五分钟后,五米范围内躺了一地翻滚的人,粗略估计有近二十号。 范思达、车海,加上季童叶昌,四个人连大气儿都没怎么喘。 裴佳木自己全程坐着一分都没动,真的就是来围观。 范思达颇为无聊地坐下来喝了两口酒,又摔杯子,“md扫兴,走走走!” 五个人踩着地上的人鱼贯而出,走到夜风中范思达做了个扩胸动作,“骨头痒痒,找个地方活动下?”刚才控制了八分力度,还为了效果特意放慢动作,非常不爽。 车海跟他一样,长久不动手,忽然一开始,整个神经系统都在叫嚣着想释放,立刻提议,“附近有家道馆,我跟他们老板熟,叫他来给来个门。” 叶昌无所谓打算舍命陪君子,季童转身看裴佳木,“要去吗?” 才十来点,离睡觉还有些时间,裴佳木倒是挺好奇几个人的战斗力,“走呗,反正我明天可以中午才去上班。” 一伙人转战到场打沙包兼互殴,季童一个人完虐三个,揍完了人之后,看裴佳木一个人站在场边围观他们,“要不要试试?” 裴佳木举了下胳膊,捏捏不太硬的肱二头肌,笑道,“等我再练两年吧。” 季童拍了拍身上的护具,“来练习试试,你以前不是也会的吗?” 这个以前是指裴嘉木,车海和范思达都理解,叶昌起哄,“啊,没看出来啊!佳木同学练过的,跆拳道吗?” 裴佳木无语,只得跳进去脱了鞋子,打算练一会儿小孩子的基础侧踢,季童还给他举了两个板子练习。 裴佳木两脚踢断,觉得挺有成就感,渐渐的兴趣也起来了。 车海在旁边捂眼睛,“狗男男,闪瞎我的眼。”刚才被老大捏住的手腕好疼。 叶昌同样揉着腰侧的伤,“那个断开的模板肯定是季老大掰开的,绝对不是佳木弱鸡踢断的。” 因为挨了揍,连范思达也同仇敌忾,“没错,秀恩爱死得快!” 季童阴测测地一回头,“我都听到了哦,再来一局吗?” 三个人赶紧齐齐摇手,“你忙你忙,夫夫间交流感情更重要啦!假装没看见我们就好了!” ★★★ 胡老大那边,在台上才拨了两下琴弦的烟熏妆少女长大嘴巴愣了好几分钟了,她背后的朋克少年有点儿紧张地啃指甲。 与他们表情相同的还有少数没来得及出去,在冲突暴起的时候贴墙站立或躲在角落的客人。 不太明亮的场子里时不时闪几下录影设备或者手机拍照的红灯。 在地上哼唧着缓了好一会儿,一群人才互相搀扶着爬起来走出酒吧。 哭丧着脸集体到后边,胡老大正在紧张地翻看摄像头监控设备录下的过程,边看边问狗头军师,“你觉得这行不?” 军师猛点头,“必须行啊!”指尖一点进来的那群鼻青脸肿的家伙,“都这样了不行能再来一回么?给他们拍下来一起送给陈老板,就算事儿没成,医药费也得给啊。他不告诉我们是这样的硬茬子,根本就是坑人,朋友没法做了……” 胡老大听着军师blabla一通忽悠,最后也同意了,脑子里斩钉截铁地相信了:果然是陈老板对不起我们,看我们不顺眼直说啊,想要好处张嘴啊,送我的人去挨揍,必须记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胡老大带了四个鼻青脸肿绑着绷带贴着胶布的小弟跑到陈老板公司,倒是很有礼貌地敲前台,“我找你们陈总。” 前台妹子战战兢兢脸都白了,“您、您您、您有预约吗?” 胡老大眉毛一挑,凶相毕露,“你就告诉他,夜色的胡老板来了,他肯定见。” 前台妹子被吓出两包泪,尽力把身子往后缩了缩给总裁秘书打电话,“孙、孙姐啊,有位胡先生、非常、非常紧急地要见陈总,说是夜色的,您知道……” 万幸秘书小姐知道,因为陈总让她往那边打了钱,“人在哪里?” 前台含着泪,“就在我面前啊,他带了受了伤的人,看着不太好。” “请他们去会客室,给上茶。”孙秘书眉头皱起来,大清早这栋大楼人来人往,那位胡老大堵在公司门口影响太差了,也不管时间点了,直接敲门进晨会会议室,跟陈老板附耳一说。 陈老板开始有些奇怪,但是听说胡老大堵在自己门口,做生意最讲究不能大清早触霉头,怒火也上来,一拍桌子,“剩余工作上报到孙秘书这里,都散了吧。”说完率先蹭蹭出去了。 胡老大一身宽松练功服,坐在会客室端着茶杯品茶的样子倒是颇斯文,看到陈老板,把茶杯一放,脸上没几分笑模样,“陈老板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非要拖我下水?” 陈老板一看这屋里五个人,就胡老大全须全尾,其余每个都脸上青紫一片,其中两人还吊着绷带,一个头发剃秃了半边,一块硕大的白纱布贴在上头。 “怎么?” 胡老大阴阳怪气,“我就说陈老板这样的贵人怎么能有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原来是自己惹不起了个我来下套。当然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该我的也不推诿,我就问一句,您知不知道,让我收拾的那位拳头有多硬!” 陈老板不知道,但是看着惨状,是有点儿出乎意料,估计是要出点儿血,当即摆出一副惊怒的样子,“这我是真不知道,本来只是帮家里老太太出口气,老太太快七十了,能惹上什么厉害人?” “真是您母亲惹得,她老人家也算有能耐,”胡老大一副信你我就是傻逼的表情,“老太太能干了什么事儿得罪能一个人徒手干翻五六个人的家伙。”手一指,“这儿是四个,可远不是全部呢!” 陈老板也有些紧张,似乎惹了不太好惹的人,“事情真那么严重?” 胡老大有备而来,手一抬,小弟递上ipad,“我店里的监控录影,你自己看看。” 陈老大越看越心惊,他是有点儿眼力的,当然也看出这些打手在那四个人手底下跟纸糊的一样,轻描淡写就被人家撕了。打架跟打架可不一样,这样明显很有章法的漂亮动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当然是做过调查的,两个开4s店的年轻人,吊儿郎当过日子,没什么大本事,不值得忌惮,所以才随意就答应了母亲的请求。 现在一看事情没这么简单,他也放得下身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赶紧跟胡老大寒暄,“这给我留下吧,确实是我对情况了解不清楚,胡老弟,咱们也认识许多年,你这些兄弟,我给你好好补偿,事儿就这么过了吧。” 胡老大一向圆滑,当得起祖宗装得起孙子,就坡下驴,“我看您也确实是不知情,补偿就算了。我接的活儿我负责,就这么着吧。”说着站起来要走,动了两步又转身陈老板推心置腹,“我觉得陈总你还是找个更厉害的吧,以后这些事儿我兜不住了。” 一句话,断绝以后陈老板给找麻烦的路;再有点儿阴暗的小心思,隐晦提醒陈老板找点儿更厉害的人去收拾那两个。 哼哼,在我面前装大爷,打胡爷的兄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人治得住你。 陈老板在他们走之后,反复看了那个监控好几遍,总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儿眼熟,拿回办公室找自己秘书看,“你看看,这里头的,有认识的人吗?是不是有过合作的,我记不太清了。” 孙秘书凑近一看,酒吧里昏暗,画质不太好,但是裴佳木几人做的地方刚好灯光还行,打斗过程中几个人都没有露出完全的正脸,可是季童太有标志性了,这么帅气的年轻老板可不多见,一张侧脸足以。 “这不是浩星的那位季总?没有合作过,但是上过电视,您当时还感叹……” 孙秘书话到半截,赶紧咽回去。 陈老板也想起来,当时他是看了季童的财经访谈。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家里躺着的那个衰仔,跟人家差不了三岁,别人已经事业有成,家里的那个把自己命玩儿没了。 这么一琢磨,胸闷得慌,“去查查,他跟那个叫车海的车主什么关系,这几个人都什么关系。” 孙秘书效率高的很,半小时后就回来,“最瘦的那个,叫叶昌,是车海的代理律师,上周来公司商谈过赔偿的事情,他有一家事务所,同时也是浩星公司用的律所。大概因为这个他们认识的。” “还有一个呢?”画面中有个自始至终没动手的。 孙秘书一愣,“啊,我没太注意,能让我再看几遍吗?”   ☆、第71章 爽快姑娘 不到五分钟,有人在聊天工具上呼叫孙秘书【你问一直坐着的那个?】 孙秘书惊喜,【你认识?我也看着眼熟,只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那个朋友是另一个公司的法务,也算高级白领精英,【哎呀,当年的b大双壁啊,季童和裴嘉木,动手的是季童,坐着的是裴嘉木。】 孙秘书就是一惊,c市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隐约听人八卦过,【出了严重车祸的那个?】 【就是就是,好几年没听到过消息了,看起来过得不错的样子,还是那么年轻,呦!自己站起来离开的。可能这几年治疗复健了,当初传言他瘫痪了。】法务激动的很,【哎呦,这可是我学生时代的男神,电脑里至今还保存着一些从网上当下来的照片呢。你这视频哪来的?有清晰版就好了。】 季童和裴嘉木在大学时代就算风云人物,当时c市有个各大学校草评比,两个人一向高居榜首,但凡稍微有点儿八卦的女生都知道一点。 后来两个人创业成功也是消息不断,裴嘉木还好,贵公子难接近,季童这样孤儿出身的,看起来更接地气。 相比之下,女孩子会觉得站在裴嘉木身边自惭形秽,觉得他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季童更加粗犷一些的样子倒更让人敢于幻想。 当初裴嘉木出车祸上了新闻,去世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的。季童除了通知过几个亲近朋友,甚至没往裴家送消息。 所以,许多圈子以外的人,竟然到如今都不知道裴嘉木已经不在了。 孙秘书跟朋友闲聊了几句,只说自己看到这个视频闲得无聊去问,不知道什么具体情况。 关了对话,她又在网页上翻了翻消息,轻轻敲门进陈老板的办公室。 陈老板拿着一本文件有一搭没一搭的翻,见她进来,抬头问,“查到了?” 孙秘书有些困惑,“查到了,好像是季童曾经的合作伙伴裴嘉木,只是……” “什么?裴嘉木?什么样的人?”陈老板不关心这些小八卦,连裴嘉木是谁也不知道。 孙秘书皱起眉头,“裴嘉木和浩星的这位季童先生曾经是大学同学,然后据说浩星是两个人一起创立的公司,应该是浩星的老板之一吧。大概在接近四年前,裴嘉木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当时有传言说他瘫痪了,那之后他就消失了。视频里这个人,我总觉得不太对。” 当时最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裴嘉木已经有二十四五岁,长期坚持运动和生活环境优越,骨架子要比现在的裴佳木大一些。 而现在的佳木不过二十岁,还在成长期,以前也过得不好,如果不是监控摄像头的影像不清晰,虽然脸看起来很像,气质更像,但是绝不会有人把他跟曾经的裴嘉木搞混。 “浩星的老板之一……”陈老板松了口气,两个毛头小子,大概做不出什么,年轻人气血旺盛,恰逢其会才帮着打架吧。 孙秘书看老板挥挥手示意自己下去,赶紧把没说完的话补完,“这个裴嘉木,他是裴氏董事长裴正诚的大儿子,去世的那位妻子生的,唯一的婚生子。” 陈老板本来松下去的腰挺直了,“这可就不太好办,你出去吧。” 孙秘书倒退两步翻身开门出去。 陈老板听到门咔一声,赶紧打电话给胡老大,劈头就问,“你昨天动手时候找的借口是什么?” 胡老大正推背,舒服的直哼哼,“要看美女唱歌,他们的位置好,想换地儿。怎么?陈老板不信我办事儿的能力?” 陈老板舒了一口气,“哪能呢,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听你这动静,正开心吧,老哥就不打扰你了。” 胡老大给他猥琐的笑容弄的有点儿尴尬,眼角扫到推背技师的短裙,忍不住就伸手摸了一把。 技师假意一躲,咯咯娇笑,“胡哥你这是急了吗?” 胡老大双手并在一起拄着下巴闭上眼睛,“不要出声,哥想点儿事情。” 技师哼一声,兢兢业业给他按摩。 胡老大自己回忆刚才陈老板打电话来时候的语气,一字一词把那仅有的几句话掰开揉碎琢磨了一通。 他能从小镇混到在c市有地盘,当然不是白给的,很快想到,这位陈老板是担心自己手底下说了什么暴露他吧。 为什么会担心暴露呢?一定是惹错了人,呵~这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呢。 想通了,胡老大毫不犹豫做了识时务的俊杰,给范思达打电话。虽然他早晨从陈老板那里离开的时候还在暗搓搓期待陈老板能找到更强的人把那一伙子好好揍一顿。 范思达正被好几只狗拽的踉跄前行,摸到兜里的手机看到胡老大的电话十分不耐烦,接起来就喝,“有屁快放!” 胡老大一激灵,把背后抚摸的手挥开,翻身盘腿坐在按摩床上,摆出一副谄媚脸,“嘿嘿,这不是昨天事儿过了,我想着动起手来可能会失了分寸,问问您那边有没有受什么伤?” “呵,你倒懂事儿?小爷就算有伤,你能如何?”范思达把狗撒开,找块树荫站定。 “哎呦,那不严重吧?您在哪儿呢?我这就去看望,医药费都我出……”胡老大绞尽脑汁问候。 范思达不耐烦地打断他,“废话少说,你打这通电话到底想干什么?直说!” 胡老大不敢说自己的臆测,就老老实实稍微删减了点儿过程坦白道,“那一位,今天派人来拿走了店里昨天的监控录像。” 范思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所以呢?” 胡老大吞一口口水,“您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他好像想知道昨天是什么样的人让我这边损失惨重,我琢磨着几位都是普通过日子的好人,就让他拿了。结果刚才他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不要卖关子,两句话说完。”范思达吹一声口哨让狗狗回来。 “是是是,我这个人就是啰嗦,”胡老大擦汗,“他问我昨天做没做什么可以暴露他的事情,我说没有。他详细确认了昨天打架的理由是为了抢座位,之后才挂了电话。所以我就担心,是不是他从视频里看出什么。” 范思达几乎立刻就笑了,“哦,那么你告诉我这个目的何在?挑拨我去主动挑衅他们找事儿吗?他既然那么怕暴露,说明他很怕我,既然这样,我干嘛还要浪费时间。” 胡老大真是希望这两边仗着武力财力互斗一场,以抵偿自己被欺负受得气,但是被范思达一点出来,小心思就不敢动了,只能干巴巴解释,“哪能呢?我这不是担心……” “萍水相逢路人,胡先生还替我们操心,真是古道热肠!”范思达冷笑,“但是我奉劝你一句,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别随便招惹人,你玩儿不起。” 胡老大给他这两句阴测测的警告说的脊背发凉,一叠声承诺再也不会这样多管闲事了。 范思达挂了电话,拎着一串儿狗往回走,到家淡定地拴好狗才给季童打电话,“老大,昨天酒吧里那段儿监控让陈老板拿走了。好像他们认出了你。” 季童无所谓,“就是要他们认出才好,我们好歹准备这么多年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范思达把4s店里干活的小弟抽调两个出去调查下陈老板的背景,如果他识相,就暂时什么都不做。 季童放下电话,点点眼前的文件夹问郑经理,“确实是那个刘升龙独自做的项目预审?” 郑经理摊手,“确实看起来花团锦簇的,跟我说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人呢?” 浩星的投资部,成立的并不太久,算是浩星版图扩大的一个窗口,因为实业的周期太长,比起那些各行各业的大鳄,浩星的资本也不算雄厚,所以目前多数还是专注文化影视领域。 从今年年初,前头几年投资的一些影视作品开始定档,算是井喷爆发。季童适时放出了浩星钱多的消息,一时间各路娱乐公司、导演、独立制片什么的都找上门来。 基本上送来的新项目十有七八都是这方面相关的。 刘升龙送来的这个初审,里头就包括了几个影视剧和电影剧本,他还挺煞有介事地分析了梗概里的重点和市场热点,综合得出的结果里头,市场盈利预期都很高的样子。 说的夸张点,那就是一副,我说哪个收视第一,他就肯定第一,我说哪个票房十亿,那就只多不少的嘴脸。 跟他当产品经理的时候一样浮夸。 季童看了两页就扔到一边,“当着大家的面削削他的脸,主要批评他异想天开,以及功底不扎实。然后再找人去安慰他一下,赞扬他很牛。具体怎么样你看着办。” 郑经理一听这指示,拼命琢磨部门里谁适合给自己唱黑脸,愁眉苦脸地走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裴佳木把笔记本一合,坐到他旁边,“我去刺激他不是更合适?刚大学毕业就比他更受肯定和器重的身份,事半功倍气昏他。然后让郑经理去安慰他好了,同为打工者刚好倾诉一下老板的残酷无情无理取闹。” 季童弹弹他的脑门,“安分一点,不要随便给自己树敌。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个刘升龙就是个重度晚期中二病。不需要你做什么。” “好吧,我会很注意自己安全的。”裴佳木点点头,他理解季童因为曾经的事故变得对自己过度保护,对他的一些限制行为也都尽可能配合。 季童见他一句不反驳直接就同意了,反倒有点儿愧疚,没人比他更了解裴佳木的性格,两个人都是男人,心里的抱负不比任何人少。 而目前,裴佳木对自己的情况是完全弱势的被保护的一方,这就好像雄鹰被关进鸟笼子,时间长了会不高兴吧。 “我不是想限制你的行动,只是,”季童抹了一下脸,剖析自己的情绪,“我非常害怕,生怕万一哪一点儿看不到你就遇到困难,如果你觉得我保护过度对你造成不便,一定要告诉我。” 裴佳木眼睛弯起来,抱住他的头,“来来,我的肩膀也给你靠一下,我知道以前那次太吓人了,我自己也担心,小心无大错。我不会介意的。” 季童闷着脸“嗯”了一声。 两个人抱在一起整温情时刻呢,屋里的内线电话响了。 季童接起来,陈姝稳重温和的声音报告,“季总,有一位姓刘的女士想要见您。” 季童被打断抱抱,有些不爽,“我记得今天没有会客预约。” “是的,”陈姝停顿了下,也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但是她说有非常必要的理由,而且、她没有通过前台总机,是直接打了我的手机找过来的。说告诉您她是刘升龙的堂妹,您就会见他。” 陈姝初接电话的时候有些疑惑,作为季童的秘书处处长,她的手机号不算机密。 但是她对季童的作风非常了解,这个老板虽然没有公开出柜,稍微有心的人都知道至少他是更喜欢男性的,这姑娘不可能是因为感情问题,也没有哪个名媛敢直接这样送上门,尤其还通过秘书。 万一秘书是个喜欢八卦的,传出去了可就丢大人了。 所以她出于职业习惯盘问了几句,这位姑娘东拉西扯不愿意说重点,还套问公司里的事情,直到自己说要挂电话,她才说了这么个理由。 那个刘升龙,她更清楚了,前几天刚被降职当助理的关系户,这关系户的堂妹…… 难道是那边家长派过来当说客的? 季童停顿了下,这是那位刘升龙自诩为继承人的刘总的亲闺女了,正经八百的真继承人,“问问她在哪里,见面要做什么?” “是。”陈姝吁了口气,给那个姑娘回电问人在哪里。 刘欣欣爽快的很,“我就在你们公司对面的茶座,整个下午都在,已经告诉服务生我在等人,进来说找刘小姐就好,有包厢,季总方便随时可以过来。” 陈姝又给季童回报她的地点,末尾补了一句,“前面跟我聊了几句,听起来对我们这边情况很了解,做了许多功课。” “知道了,我直接出去就下班了,有紧急情况电联。”季童放下电话开始收拾桌面,“那位说就在对面的茶座,一起过去吧。” 之前就搜索过刘欣欣的事迹,裴佳木也跟着收拾,“你猜她会不会直接要求结盟?” 既然能找过来,就肯定不是个一般逛街喝茶做美容有钱人家小姐。 “陈姐说她讲话是个爽快人,而且在米国读书好几年,能去华尔街实习,应该是个果断的人。”季童边走边琢磨那些资料。 两个人很快到了公司对面茶楼,推门进包厢就闻到一股酸甜的果茶味道,季童走在前面,“刘小姐?” 刘欣欣把手上的电子书放下,推了推黑框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两边,才端正有礼地站起来伸出手,“季总,久仰大名。”又看向他身后,“这位是?” “我的助理。”季童在刘欣欣对面坐下。 包厢里是个不算小的圆桌,裴佳木就在季童身边坐下,客气地冲刘欣欣点点头,并不说话。 刘欣欣把水单推过来一份,“可能一时半会儿聊不清楚,季总想喝点儿什么?” 季童随意把单子推给裴佳木,“我不觉得跟刘小姐有特别多的事情可以谈。或者,您今天是代表您父亲来跟我谈项目的吗?” 刘欣欣愉快地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非常可亲,“当然不是,我书还没读完,哪能谈什么项目,”说着表情沉郁了一点,“唉,就算读完了书,也不一定能进公司谈项目,季总真是太高看我了。” 裴佳木在看水单的间隙里抬眼打量她两下,这姑娘倒是个高手。 刚才陈姝说她是爽快性格,这几句话透出来的七回八转,又跟那些有话从来不直说的闺秀一个样子了。 季童往后一靠,“那么,刘小姐今天大驾光临一定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儿?” 刘欣欣在心里叹气打了个勾,这个季总,确实是个技术宅性格,直来直去,坐下来三句话,两句问自己干什么。 一个字儿寒暄都没有,一般情况下,自己见老爹的生意伙伴,开头总会被夸奖几句,然后聊点儿家常什么的。 但是这样最好,这种性格说通了才最靠谱。 刘欣欣脸上那种官方的、柔和不带有攻击力的笑容就淡了下去,换上有一点矜持收敛的职业笑容,“看来季总是个干脆的人,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我来见您,是因为,听说我父亲给那位堂兄找了个好师傅。” “师傅?”季童扬眉。 裴佳木站起来出去加了茶水果盘和甜品,结完账才重新进来。 就看刘欣欣端着一张职业脸,很真诚地问季童,“我父亲指望我堂兄接管家里的家业,但是无奈他一直有些眼高手低,所以总想找个人帮他指导指导。毕竟他自己拉不下脸,我家公司里多数人都知道那位的身份。上一个公司没成功,换了您这边,据我父亲说,十分有信心。所以我就想知道,刘升龙,表现得怎么样?” 季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刘升龙才进公司三个多星期,看不出什么来,怎么?” 刘欣欣忽然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不怎么,豪门争产戏码而已。”瞬间收了那个笑容,仍旧一本正经的,“您认为我小气也好,别的也罢,总之,救济穷亲戚也有个限度,我父亲送给他房子车我都不在意,帮忙找工作也是份内的,一个爷爷的,不提携反倒是我们冷血了。但是,妄想染指公司,我就不能忍了。鉴于我现在不论是年纪还是能力都没有说服力,只能拉拉先跑的那个人的后腿了。” 好吧,那副七拐八绕的说话方式果然是装出来的,这个刘欣欣确实是个爽快脾气。 季童放下杯子,“刘小姐,你跟我说这些,未免交浅言深,我并不想掺和你的家事。” “那么就算公事,”刘欣欣面不改色,“比起刘升龙,大概我是更优秀的合作伙伴。两个公司的未来,有许多可能性。” “这倒也没错。”季童微笑,随手推给裴佳木一小碟他喜欢的蛋糕,裴佳木就旁若无人地接过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刘欣欣眼光一闪,有些奇异地打量两个人的互动,嘴上还没放弃,“其实我也并不需要你做什么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就告诉我下情况就好了,后续我自己搞的定。” 季童跟裴佳木对视一眼,“你这位堂兄,算不上什么,与其担心他,不如把时间花在强大自己上。”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刘升龙的表现十分不怎么样。 刘欣欣拄着下巴,身体前倾,“现在不怎么样,可不代表以后。在精英环境里呆久了,总会近朱者赤吧,浩星是个好公司呢。” 到这里能看出果然还是小姑娘了,有些沉不住气,裴佳木嘴角微微翘起来。 季童态度放松的很,面对这样容易看透的年轻人,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浩星确实很优秀,所以想留下也是要花大力气的。” 裴佳木看刘欣欣眼睛瞪得圆圆的亮闪闪的,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青年有大志向非常好,虽然长辈希望他们稳妥点儿慢慢跑,但是只需要一个推力,可能他们就挣脱束缚自己飞了呢,你说是吧?” 至于飞出去之后,是一飞冲天,还是跌下去摔死,那可就看造化了。 “二位不愧是职场前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欣欣狂点头,心里忍不住回想老妈说的,找个好女婿她就放心多了,要是这种的,确实还挺有吸引力,这一琢磨,她忍不住就问出来了,“恕我冒昧,二位的关系……”说着又连忙摆手,“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是我太唐突。” 季童拉起裴佳木的手,十指相扣,“刘小姐在国外应该不陌生吧。”   ☆、第72章 巨制 刘欣欣可惜地叹了口气,拄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唉,果然是,我还抱着幻想呢。” 她这姿势倒是跟裴佳叶有些像,裴佳木觉得挺亲切,“怎么?刘小姐缺个护花使者?” 刘欣欣非常坦然,“主要是我妈觉得我缺,我自己吧,可有可无,觉得有了挺好,没有日子也不错。遇上你们两个这样高质量的,正常的女人都要春心萌动下。” 季童给她添了茶,淡笑,“以刘小姐的条件,也不会缺的。” 刘欣欣作为重度颜控患者,稍微降低了下对季童的戒心,又带着习惯认为gay好做闺蜜啊,闻言就撇撇嘴,“是不少啊,可是怎么才能知道那个人是真为我,而不是为了我家的钱呢?” 正事儿结束了,这是要成为朋友的节奏吗? 裴佳木看了一眼季童的表情,作为两个人中间一惯比较亲切的那个,主动接过话头,“哦,刘小姐在米国上学,那么知道你家境的不算多吧?” 刘欣欣苦逼地摇摇头,“我娘直接找了个人把房子和车买好了才把我送过去,洋鬼子也不蠢啊!那地段,那车,再加上出国的中国人好些土豪,和国内有什么差别。” 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多数有家有业,离开美国跟到中国需要很大的勇气。穷鬼的话,哪儿的不一样呢! 关键是,刘太太若知道她找个金毛,一定会弄死她! “还真是。以后有机会可以常来往,浩星的青年才俊挺多,看得上的随你挑。”裴佳木开玩笑,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有那样一个爹,能长成这样真不容易。 刘欣欣豪迈地一挥手,“等我明年回国,一准儿过来叫你给我拉个单身男青年清单选后宫一样挑一挑。” 这下连季童也低低笑起来。 三个人聊了小一个小时,算是互相有了初步的了解,刘欣欣出了茶座的门没走多远就给刘升龙打电话。 刘升龙这会儿正在郑经理办公室听着他来回地打太极,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郑经理适时停下唠叨,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先接电话,完了再说。” 刘升龙把电话挂掉,努力耐住性子,“不是重要电话,先说项目吧。” 郑经理慢悠悠打官腔,“我刚才不是说了,项目的事儿可以缓一缓。最关键的是调整心态,了解市场,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做投资,最关键的不是速度。你看豹子狩猎,可以盯一天,从起跑到捕获只需要几十秒。所以最关键是精准,看准时机,一击毙命。着急是没用的,事缓则圆,着急了就会出错。” 话是一句都没错,哪句搁出去都是职场金句。也指明了方向,先去做调查了解清楚。换个懂事儿的,听上司教自己怎么做事要感动死了。 毕竟换个下手狠一点的领导,才不会在你犯错误的开始就纠正你,一定要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的最后一秒把你拽回来,以便让你犯个大错才能记得清楚。 或者是步步都卡死你,方案送上去,一次说一句意见,反复改十遍,绝对叫你刻骨铭心。 但是刘升龙不是个明白人,他心思稍微一溜就歪了,盯着郑经理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一句进大脑的。 心里琢磨的都是,这个郑经理是知道我的背景的,那么还敢压着我做事儿,是浩星的老大想压着自己吗? 不会,浩星跟二叔还有很多业务往来,不会主动得罪人。 那么,就是这个郑经理怕自己做出了什么压到他头上?毕竟在进入这个部门之前,自己做产品经理带项目,级别和他可是平级的。 呵,嘴上说的好,什么年轻人要稳重,浮躁不可取,实际上怕我抢了你的位置吧…… 脑补了一圈,完全是有被害妄想症,刘升龙表情收的住,只是眼神内容太丰富,在郑经理这样的老前辈面前根本藏不住。 郑经理又喝一口茶水,觉得自己给加的码分量差不多了,就按照老板的计划转移他注意力,“……而且你知道,公司现在的财力,并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年年初的时候就把全年需要实际执行的项目订的差不多了。而现在已经快八月,半年都过去了,到年底之前不会启动全新的项目,后半年更多是推动现有进程和为了明年做准备。” 刘升龙觉得自己刚才那半个多小时的忍耐全是笑话,感情完全不准备启动全新项目,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希望短时间做出大业绩。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自己这几天废寝忘食的做策划书是图什么?既然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为什么星期一的时候不提醒呢?看着自己加班好几天很有趣吗? 如果没有新项目,自己做什么呢?跟在其他人屁股后面打杂吗?已经跟进了一半儿的事儿,sb才会分工作给自己抢功绩吧? 郑经理要是知道他内心想什么,估计就要往精神病院打电话叫他们来看看是不是住院部有人跑出来了。 他的意思分明是,你耐心一点,反正半年之内你啥也不能干,但是你可以为竞争上明年的执行项目做准备。 这基本算是仁至义尽了,叫你乖乖呆着别闯祸,到时候你再干了什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刘升龙那资质,叫他去给谁帮忙都是倒忙,到时候肯定还得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刘升龙把自己幻想成虎落平阳的猛虎,安慰自己要识时务,悲情隐忍地垂死挣扎,“市场是无法被计划的,公司难道就看着到手的机会溜走吗?” 郑经理无语了,感情自己浪费的口水都白瞎了,“小刘,你要清楚,公司已经过了事事需要放手一搏的时候了,到了目前的阶段,需要的是控制和稳定,在这个平台上站稳了,才能图谋以后。” 呵呵,说白了就是盘子做大了生怕出问题,裹足不前呗。哼,目光短浅,浩星不过如此。 刘升龙一晒,“好吧,我懂了。” 说的这么快一点诚意都没有啊,分明是敷衍,郑经理眼帘一垂,几次三番点不醒,仁至义尽了,“但是看你这么积极,邓宇那边正在做的是未开始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你先配合他了解了解吧。那是剩下半年里公司最大的项目了。” “还没开始的?”刘升龙眼睛一亮,虽然是邓宇主导,但是好在还没开始,只要没开始,就有无限可能。凭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后面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郑经理肯定地点点头,“是大项目,估计要跟踪两三年,前头已经准备了一年多了,都是前期。正是开始大概要到三季度末,邓宇会越来越忙,你帮他分担些也好。” 刘升龙在这段谈话里心情忽上忽下的,努力压着语气装谦虚,“邓前辈都忙了那么久了,我忽然进组会不会不方便。” 郑经理无所谓地拨了内线叫邓宇进来,非常耐心地跟他解释,“不妨事,本来每个项目都是开始一两个人负责跟进,到具体执行的时候扩充人手,末尾在逐渐收紧人员,部门内部的人都在各组之间跳,你是赶上了。本来他那里也要加人。” 邓宇很快进来,他在浩星也有六七年了,是一毕业就进来跟着浩星起步的老人,听了郑经理的人员安排,很爽快地拍了拍刘升龙,“可算来个人了,二组那边调不来人,我这几天要忙死。一会儿回去我就把文件打包给你一份。” “邓哥多多指教,我指望着多跟你学东西呢。”刘升龙轻轻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当面答应的好,不知道会分给自己什么活呢。 邓宇扒拉着他的肩膀出去,临出门转脸冲郑经理眨了下眼睛。 郑经理猛然接收到那个俏皮的眨眼忍不住迟疑了下,虽然季总说用他,但是这小子靠谱么? 不管他是什么想法,邓宇亲热地把刘升龙拽到自己办公桌前,一指桌上半尺多厚的文件,“喏,前期调查和各级审核,你先看看了解下情况,我先把工作分类整理下,等你看完了咱们分配。” 刘升龙脸就拉下来了,果然一开始就给自己下马威。 殊不知季童和公司核心技术人员早就分析了他各种公开信息和日常,发现这是个根本不读书的人。连他做的号称专业的策划书和报告,都懒得把网页文件逐字阅读,从调查公司那儿买来的数据更是只看总结的那一页。 邓宇看他拉着脸把三个大文件夹拿走,在内线跟陈姝汇报,“陈姐,项目初审让他拿走了。” 陈姝飞快地回复他,“诱导他耐心看完,如果他看不完,就讲给他听。告诉他这个项目多有希望。” 邓宇发了个敬礼的表情过去,“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刘升龙拿着文件夹回去,发现这是个还未命名的神话题材电影的策划,耐着心看完项目综述的两页,心情有些激动起来。 预算就近两亿美金的华国神话题材,绝对是全国全世界头一份儿。刘升龙记得,全世界有史以来投资超过这个数的电影都不算多吧,再加上后期宣发费用呢。 这样的大手笔,正是他心目中的成功和巅峰。 再翻后面,看看这翔实的资料,这美轮美奂的人设。里头的某些话写的特别合他的心意。 比如全球首个东方神话题材的大制作,比如如今华国已经崛起,世界各地掀起华语热潮,文化输出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再比如全球各大票仓国家的观众倾向分析和惊人的收益率预计。 不爱看文字的刘升龙一页一页翻数百页的项目尽职调查,少有的一直坐到办公室里的人走了大半,才被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惊醒。 刘欣欣的名字在屏幕中央闪烁,刘升龙皱了下眉头,接起来,语气和蔼,“欣欣啊,有什么事儿?” 刘欣欣语气不太好,但是声音是脆甜娇软的,“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你这算什么堂哥啊,我一年才回国一次,这都大半个月了,都没见到人。下午打电话不接也就算了,我体谅你是上班时间,怎么都这个点儿了,也不说给我回一个?” 刘升龙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办公室里还有两三个同时在加班,又非常讨厌刘欣欣这样理所当然居高临下的语气,硬生生回道:“我还在办公室加班,忘记时间了。没事儿我先挂了吧。” “诶,你竟然真是在加班,呵呵~那算我打扰你了,再见。”刘欣欣挂了电话。 刘升龙听着嘟嘟声眉毛直跳,什么叫“竟然在加班?”什么叫“算我打扰你”,还有那句“呵呵”声里的嘲笑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打扰了别人不需要说一声对不起吗? 一下子又想起来从上一个公司离开没进入浩星的那段时间里,有一天去刘家正赶上二婶跟这死丫头视频,二叔非要自己跟妹妹说几句话联络联络感情。 结果这个臭女人听说自己闲在家当即嘲笑了自己无能,弄得隔着大洋彼岸这边三个人都超级尴尬,就她还在屏幕对面大笑,同时展示了自己的成绩单,根本是在赤裸裸的打自己的脸。 把手机丢到一边,握紧了手里的调查,刘升龙气哼哼地继续加班,这份报告里头不论是开始还是结论都太让人着迷了。 第二天邓宇一进公司就对上一张挂着黑眼圈但是兴奋到诡异的脸,“小刘昨晚没睡好?” “不不,我很好,非常好,”刘升龙就差原地跳几下展示自己的活力,“邓哥,我昨晚把你给我的报告都看完了,你给我分配工作吧。” 邓宇愕然,“你都看完了?那么厚呢!” 刘升龙得意,“不算什么,都看完了。”觉得这能让邓宇对自己真是刮目相看了。 邓宇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他都答出来了,确实是真看完了,就把自己电脑一开,拉出项目文件夹,把进度条往后的相关随手分给刘升龙一部分,“就从这里开始吧。下周一导演从国外采风回来,我们一起去谈谈,回来一起做报告上报。” 刘升龙见他毫不犹豫地分给了自己工作,心里又有些戒备,不是给我下套子吧?有些慢腾腾地拿着u盘回去,看看手边那一叠被自己做了记号的文件,又兴奋起来。 邓宇坐在他背后两个位置,偶尔站起来,就见他又在反复看那份文件,忍不住又跟陈姝汇报,“不需要我引导了,他自己就已经沉醉了。” 陈姝翻了翻自己的手写记事本,撕下其中一页丢进碎纸机,然后把内容转述给邓宇,“新消息是导演那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原作者也浮躁,带刘升龙去见面一次,以后叫他自己去见。” 这个神话题材的电影项目其实是公司两年前就注意到的,开始指拿到三五页简述的时候,确实认为场面很宏大,也有想法,做得好了可能是华语电影的里程碑。 但是随着调查深入,问题就出来了。这个故事,原著连载于某著名文学网站,是个平凡少年误入修仙世界一步步成长为宗师的故事,中有美人美景奇事,作者文字功底和写作过程中功课做的略差,只胜在情节紧凑,恰好符合宅男心理,才红了起来。 又恰好碰上一个家境非常好追求人生意义跑去学导演的富二代学生仔,俩人一拍即合,各自要实现梦想。 导演同学从家里就弄到了近亿投资,本来玩票儿这就够了,多少独立电影导演初出茅庐的时候求几百万投资都很难得,但是无奈二代野心太大,作者被他一鼓动,自己也膨胀了,再反作用回去,俩人互相鼓励吹的恨不得猪都飞天了。 本来他故事还行,有钱请到好演员好团队,就算追加一点儿预算,浩星可以以技术入股,后面有原著噱头,回报率可能很不错。 所以那厚厚的调查报告,真的有许多部分是浩星花了心血的。但是导演不满足,他想构建一个仿佛五年前西方科幻世界那部蓝星人传奇一样描绘新世界的巨制,一片封神! 这样的话,原著底子就太薄了。毕竟具象化可不是纸面文字。 纸面上随手一句【山顶有一株奇异的植物,蓝色的茎叶仿佛海草般柔软地浮动,四周绕着浅浅的荧光】,想具象化到一个世界里怎么办呢?你得符合整体设定啊,这样的植物周围是什么土壤,更远处是什么环境,整个世界又如何配合起来,哪一个都是精细活。 稍微做的不符合逻辑,就等着被骂三千特效吧,不被骂死才怪!人家蓝星人传奇光是从有剧本到投拍,就准备了十来年,然后拍也拍了好几年,这样才能出精品。 如果作者愿意沉下心来,一步步完善世界设定和技术,好好琢磨故事,再换个更成熟的导演,可能这能做个好东西,毁就毁在急功近利。 浩星不愿意陪小孩子玩儿,这个项目就搁置起来。那个二代导演开始也没怎么把浩星当回事,他人脉广的很,不缺一个小小的浩星。 结果别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四处碰壁,折腾了一年多又重新想到了浩星。 只是看样子,两个人还是沉不下心来。丢给刘升龙这样满嘴大世界的家伙,却正像肉包子掉进狗嘴里。 只等着他兴奋劲儿上来了,再泼几盆冷水,这样反复折腾,不怕他不主动跳走。 而浩星本身这边,已经开始就这个方向做新项目的尽职调查了。 文学网站上的东西,虽然百分之九十水准有待商榷,但是毕竟数量浩如烟海,那百分之十的好东西也非常可观了。 有像这个神话作者一样全凭天赋运气兴趣写作的,也有天赋不缺又十分努力踏实的。 找一个愿意为自己的故事查阅成百上千本书的作者并不难,浩星就已经盯上了一个大神。 这个大神出道近十年,专门写以华国传统文化为核心的仙侠小说,论起来是这种神话风格的开山鼻祖之一,非常珍惜自己的作品,是个踏实又不乏热血的作家。 当然,这样的项目各大公司都盯着呢,好肉谁都认得出,只是原著作者一直怕自己笔下的世界被糟蹋了才捂着,这么些年来技术日益成熟,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同在投资部,刘升龙从来懒得关心别的组员正在做的工作,以至于根本没发现同部门两米之外的同事在跟类似项目。甚至还因为记得郑经理说项目组会随着推进增加成员,而把手里知道的东西捂的紧紧的,生怕别人要挤进来拿走重要工作。 邓宇说是在带着他做这件事,实际上本身工作也忙的很,根本没在干这个活。 所以刘升龙在第三次跑去问问题,邓宇反应稍微迟疑茫然之后,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就这样一个傻乎乎记性差的所谓前辈,有什么资格单独负责一个项目呢?还要等着他给我分配工作,凭什么? 邓宇不是傻子,对他的转变看的明明白白,跟陈姝汇报,“那小子果真脑残啊,我感觉老大设定的两个月周期太长了,一个月就够了。办公室里大家都叫我邓哥好么?被他那种眼神看太伤自尊了?” 陈姝百忙中随手回他一句,“神经病路过你身边冲你骂一句蠢货你答应吗?”   ☆、第73章 自信 邓宇抹一把泪,想想除了忍着也不能干什么,“我要申请精神损失费。” 陈姝发个锤子过去,“不要打扰我工作,老大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家。” 因为邓宇说下周会见导演,周末的时候刘升龙把工作带回家加班,中午起来叫了个外卖吃完刚翻了没几页,手机就又玩儿命地响起来。 刘升龙伸长胳膊拿过来看了一眼,刘欣欣,扔在一边不接。结果刘欣欣锲而不舍,每次都响到自动挂断,半小时内打了五个电话。 之后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出国之前家庭聚餐,不想来就算了!】 刘升龙皱着眉头看一看打开的电脑,又看一眼手机短信,心里窝火的很,整天端着个大小姐的样子给谁看呢? 但是又一想,家庭聚餐,那么二叔肯定在,不能失去他的好感度…… 正犹豫着呢,刘欣欣又出现在屏幕上,铃声催命一般。 刘升龙不耐烦地接起来,“我今天真的非常忙!” 刘欣欣活泼地笑声传过来,“所以果然刚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而不是忘带手机?看到短信觉得非接不可才接是吗?” 刘升龙火气遇上她的笑声,更怒了,努力压抑着脾气,“我又不是跟你一样还在上学天天闲着,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 “呦~作为你唯一的堂妹,同龄人里,你没有老婆之前,我跟你应该是关系最近的吧。这么近的关系,一年只见一次,您都不肯抽空跟我吃顿饭是么?”刘欣欣继续发难。 刘升龙长叹一口气,“好吧,几点在哪儿?我尽量过去。” 刘欣欣的笑声有些得意,“听见没,老爹,你亲爱的侄子说尽量。咱们三口且等着吧。” 刘总脸色有点儿尴尬,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故作严肃道,“你哥哥是工作了的人,没有功夫跟你开玩笑,好好说话。” 刘欣欣之前跟他说好久没见哥哥,既然老哥太忙,她主动去一起吃个饭,回来很不高兴,说刘升龙故意不见他。 刘总当时训斥了他一顿,教训她要有手足亲情,体谅兄长。刘欣欣当时就冷哼,要不是公司,他认识你是谁啊,我体谅他,也没人会体谅我。并且哭了一通现在还没把公司拿到手,就要甩脸色,等真到手了,就得完全不认自己了之类的诛心之语。 算是彻底跟刘总撕破脸,在此之前,她是从来没有就刘总要把公司留给侄子发表过任何意见的。 刘总当时受到了打击,他一直觉得家里是兄友妹恭,女儿以后要外嫁,侄子才是养老依靠。也觉得女儿也是这么认为的,以后总要靠着兄长的。 但是被这一通哭,晚上又被媳妇埋怨了几句,上了点刘升龙如何两面三刀的眼药,心里非常郁闷。 而今天,刘欣欣主动说可能自己小人之心了,马上就要重新去米国读书,走之前一定要跟哥哥一起吃个饭。 当着刘总的面,刘欣欣打了五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就跟刘总讲,这是回避不想见我呢。 刘总当然不相信,都是亲人,有理由直说就行,何必故意不接电话。 “我告诉他家庭聚餐,意思就是您也在,他肯定就接电话了。哼,整个刘家,也就您一个在他眼里。”这是刘欣欣五分钟前说过的。 刘总撑着嘴硬,五分钟就被打脸。 刘升龙听到那边的对话,也愣住了,随即怒火更炽,贱女人竟敢开扬声器! 但是当着二叔的面当然不能骂人,刘升龙生硬地问,“到底什么时间?我这边真的有工作忙。” 刘总竟然也没有打圆场,说点儿来日方长工作重要的话。 由着刘欣欣笑眯眯地通知,“就在家里,晚饭,保姆阿姨手艺不比外面差。既然你这么忙,我让司机去接你好了,路上你可以看工作,就一顿饭时间,反正你自己也要吃的不是吗?” 刘升龙应了,开始全神贯注地写自己的小笔记,争取见导演和原著的时候能句句说到点子上,让人家更愿意跟他联系。 ★★★ 同一时间,季童带着裴佳木、赵玄雨、周韩、郑经理以及公司技术部门的几个大牛一起跟那位著名大神风入松餐叙。 吃饭的地点不在外面的著名餐厅,而是选了季童在山腰的那栋别墅,几个房间都刚换了软装,重装了一个很大的放映室,又请了外面的大厨来掌勺。 风入松路上知道目的地的时候还有些意外,这个地点有什么房子他是知道的,在c市相对的另一边,他也有一套这样的消夏别墅。 说实在的,为了拿到他的版权,各大投资娱乐电影公司也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就光说吃饭这一条,因为他曾经以吃货自嘲,结果别说c市,有直接把他拽上飞机直接换个城市去“尝鲜”的,就为了打着品尝美食做朋友的旗号。 所以浩星这家公司会直接把他弄到一座小别墅,还是个居家别墅,不是有巨大花园的那种豪宅,太令人意外了。 是赵玄雨亲自开车接的人,季童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迎接。 风入松从车里一下来,跟这一群一照面,又一个意外,同时心里咯噔一下。 无他,这个团队太年轻了,太年轻,阅历就不够。一本好书能延续下去,一个世界被描述出来能让众人可信,作者本身对世界的理解和阅历都不能少。同样,要把这个世界具象化,也需要有这样的深度。 为首的那个倒是气势凌然,和自己书里的主要人物后期形象略近似,这是连主演都给找好了吗? 正愣神,就见那个人上前一步,微微鞠了个躬,笑眯眯地伸出手来,“风大大吧,我是浩星的季童,同时也是您的书迷,今天很荣幸请到您。” 风入松惊了下,就忍不住微微张开嘴,他还挺关心各类新闻的,但是真没注意过这个浩星的老大长什么样子,来自前搜索过公司情况,长成这样竟然搜索引擎的百科里没有一张照片。 裴佳木看他愣神,忍不住笑着上前一步,“风大?我们进去说话吧。” 跟在他后面的一群浩星的人同样意外,这位风大,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吧,出人意料的质朴,大家有些整齐地松了口气。 这样的最好,不圆滑,一切为了作品,虽然书生意气难沟通,但是讲理,有实力就能说服他们。 风入松实际年纪三十有五,大概长期伏案工作,个子虽然高,肩背却挺得不太直,面容清俊皮肤白皙,身材瘦削,头发稍微有点少白头,被裴佳木这一声“风大”叫的,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握住季童的手,“你好你好,我是风入松。” 季童跟他握了手,一转身并肩引着他往里走,笑道:“本来想请您去个更有格调的地方,但是别的地方都没有我家里这样的放映厅,有些东西想展示给您看,就委屈您了。” 放映厅,要展示东西,这下子勾起了风入松一些兴趣。 无论哪个想要版权的人,都是给他展示自己能找到什么样的团队,讲述自己曾经的业绩,团队里每个人的丰功伟绩,甩出自己能用的现金,畅想未来…… 总而言之,各个嘴炮! 这个需要放映厅展示的,是什么?据风入松了解,浩星虽然投资过几个片子,都是不温不火稳定盈利的,至今虽然没有失败过,但是也没有大爆。 这样的成绩放到他眼前实在不够看,所以他很直接地问,“季总想给我看什么?” 季童转头打量了下自己的团队,再回头看风入松,“风大您快人快语,实在很和我团队的脾气。”往厨房喊了一声,“还需要多久开饭?” 打下手的保姆阿姨探出个头,“要半个多小时呢,茶点已经备好了。” “得,咱们先去看东西,再吃饭,”季童冲风入松眨了下眼睛,“我觉得我们的东西特别有吸引力,可能风大看了连饭也不想吃了。” 风入松看看周围,这一屋子人的服饰都偏休闲,此时各个笑眯眯的跃跃欲试,季童虽然是个公司的领导,一口一个风大竟然也没有违和。 这样的氛围下,他每次出去见人时候忍不住绷紧的戒备心理就这么放下来,一放松直脾气就更明显了,“切,牛皮吹太大了会破的,到时候我不吃惊看你用什么话圆回来!” 季童自信的很,“在这方面我真的是很有自信的,绝对不是吹牛!” 说话间引着风入松就进了专门装修的放映厅,一进门就是一块专业的放映屏幕,地上密密麻麻的线路整齐地排在一起,靠墙是一排计算机机柜。 季童打个响指,研发中心二组的组长跳出来,激动地冲风入松说了句,“我也是您粉丝,”然后打个响指,“废话不多说!” 风入松被按到一张椅子上,其他人依次入座,放映厅灯光暗下来,大屏幕亮起。 宛若晴空的蓝占据画面,接着是绯色的风,卷积的云,高远的山,奇花异草,神兽妖怪,法宝阵盘…… 一帧帧图片放完之后,是七八段几十秒的情节,简单的如花开叶落,稍微复杂的有妖兽争斗,精彩的有仙人斗法…… 仅仅不到十分钟的放映,风入松在画面定格之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侧头问旁边,“还有吗?” 季童摊手,“如果我们可以继续合作,就还会有。” 风入松指责,“你这是吊我胃口!”刚才出现的都是曾经他认可过设定图案的一些故事中的形象。 只是不知道浩星是用的什么技术手段,比所谓的4d感觉还要逼真,或者是他们用的48帧技术?不不不,48帧的电影从技术革新后这几年来也出了几部,每一部他都看过,没有哪个像这个一样的感觉。 季童笑起来,“您知道米国最顶尖的特效公司的报价吧,想必那些想要您版权的公司也跟您提起过要找最优秀的团队给您。做这样的样例姑且不说他们有没有时间,每十秒是多少钱呢?而且那家公司的工作预约可能已经排到几年之后了。就算他们接了这个工作,东西方审美的巨大差异,达到的效果可不一定比我们更好。” 风入松当然知道这些,他对自己的作品比养儿子还上心,实现它的每一步他都细致研究过。 这也是刚才看了季童展示的那些这么惊讶的原因。 论模拟技术,世界顶尖的电影奖项里,最新获得技术革新奖的那些电影,都不一定有刚才这几分钟好。 浩星并不具备主导自己这部作品投资的能力,他们公司虽然发展不错,但是资金跟那些大鳄比还是有限的吧,风入松琢磨了一下,仍旧问的很直接,“你们想技术入股?” 他想找些行业内的专业高手来判断下,如果浩星的能力是稳定的这样的高水准,自己以后见制片人的时候会要求指定技术团队。 “不不不,”季童笑着摇了摇手指,伸手接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他,“我们的胃口比您想的大得多。” 风入松翻开,看目录里面有针对自己的作品的详细分析,从最初的《问仙》到中期的《囚神》以及目前正在更新的《妖路》。 周围人都耐心地等他看完文件梗概,研发的几个家伙耐不住性子跑去折腾季童这里配置的高性能计算机。 一目十行看完综述,风入松惊呆了,他抬眼打量了季童半天,再看周围这一圈老神在在的小家伙,就只能说,“谁给你们这么大的口气?” 季童非常得意地伸手,正站在他后面的周韩顺手就跟他对了一下拳头,“实力!” “就靠这个?”风入松一指大屏幕。 “当然不仅仅,”季童大笑,“我个人在海外也有投资,财力上,绝对能独立撑得起第一部,我并没有要求您现在就将以后的作品都委托我,先给我们一个机会就好。有了足够的钱,和我们的技术,您的作品也足以打动一流的导演和演员,我们能集合起最好的团队。”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投资人这么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扛得住,毕竟是上亿美金的投资,他们的每一个许诺都带着一个,按照xx的情况,以这个为基础预期…… 风入松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有些动心了,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忍住忍住,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容易做错事,默念了一分钟之后,抱着文件夹站起来,“我回去仔细阅读你们的这些计划再给予答复可以吗?” 说完了又赶紧补了一句,“我可以给你们签署保密协议承诺,不将你们策划中具有独创性的部分泄露给任何第三方。” 季童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就算完成了,“用不着,您信任我们,我们也信任您,都是为了好的作品。这些故事对您来说,应该比对我更重要。” 风入松作为作家感情丰富,被这几句话一激,用力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看。然后有想法也会随时跟你交流。” 季童忙不迭把自己的私人号码递过去,“随时都欢迎您联系我。” 裴佳木看这俩惺惺相惜的样子,忍不住上去装个白脸,“就有一个问题,风大大,我们公司跟您谈的事儿,在事情未敲定之前,还得先保密。您知道,跟那些大家伙比起来,我们还在成长期呢。” 这年头想办成一个事儿千难万难,想搅黄就容易的很。 万一遇到狠的,我拿不到你也别想好,在你备案上报审核的时候插一刀,叫你怎么开不了工,或者提前一步把你想要的人签走了,你就耗着等吧。 风入松一顿,他在出版行业好歹也混这么多年,对流程颇熟悉,一下子就理解了裴佳木的意思,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裴佳木就笑了,稍微露出写牙套闪闪发亮,“我也就是白说一句,您肯定比我了解的多。” 风入松笑起来,看年纪这一位真是小家伙,但是从进门到现在每次插口都周全合适。连最小的都这样,虽然这个团队很年轻,但是看起来不弱的样子,心里就更乐意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他们的计划。 郑经理又适时出来张罗大家去餐厅,特意请来的大厨手艺一流,在座的各个都是自己领域的高手,一顿饭可谓是宾主尽欢。 饭后研发的人又用季童的设备倒腾出新东西,给风入松好一通显摆,直玩儿到吃了晚饭才散伙。 ★★★ 刘升龙拖到傍晚,刘欣欣派来的司机在楼下按喇叭才磨蹭着下楼,还抓上了一个文件夹打算路上继续努力,打定主意去了吃个饭不啰嗦就走人。 一进刘家门,就见刘欣欣端着一张装逼的脸在看cnn的节目,刘总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时不时问闺女一句讲什么。 刘欣欣倒是耐心,一句一句给翻译。 刘升龙当好学生的时代还要追述到初中,大学都是刘总帮忙弄的国内名校委培,本来打算把他毕业送出国的,但是他死活考不出托福雅思,又惧怕一个人出去,就算野鸡大学也得自己去一回啊,这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他最烦人在自己面前显摆英语。 偏偏刘欣欣从小学就念贵族学校,英语说的跟母语一样,大学更是直接以国内高中成绩申请了米国名校,步步把他甩在后面。 人缺什么就心虚,心虚了就忌讳,所以他想起来这事儿就咬牙切齿。 父女两个一问一答说的开心,谁都没注意他,直到保姆端茶水出来,两个人才一起回头。 刘欣欣一脸假笑,“大忙人终于肯出现啦!” 刘总倒是热情的很,“小龙来了,来来来,坐下,跟叔叔聊聊最近都干什么。” 一个阴阳怪气,一个跟审犯人一样问自己做什么,刘升龙烦死,还要堆出笑脸,眼角瞅到自己手里的文件,血又热了一下,就让刘欣欣那死丫头瞅瞅什么叫大事业! 当即坐到刘总旁边,非常认真鸡血地讲了自己这两天正在做的事情,以及自己下周就要去见原著和导演。 不得不说,这个项目开始还是很唬人的,当初浩星也是花了许多时间做前期调查才判定不合适。 刘总听了也有些认真起来,刘欣欣专业是金融,对他讲的什么观众分析文化拓展不太了解,听着心里也忐忑,不会真给他抓个西瓜吧,浩星那些个终归还是要巴结自己老爹?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打断,“哥,不是我说你,这应该算是浩星的公司机密吧?你随便把人家的投资计划说出去合适吗?” 刘升龙一顿,确实不行,真漏出去浩星被抢了项目都能起诉自己。 刘总先替他打圆场了,浩星这几年选的项目都不错,他其实蛮想知道的,“我又不是外人,本来和小季也是合作关系,这种大的他们不一定吃得下,了解一下没关系。” 简直呵呵了,刘欣欣一甩头发,“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留叔侄俩继续讨论。 跑到厨房一看人还得等几分钟,刘欣欣回自己房间往床上一扑,想来想去直接打了那头留下的电话。 季童那边正热闹,他才是浩星的技术一把手啊,亲自跟风入松解释情况,看到手机号随手递给裴佳木让他接。 裴佳木关上吵吵闹闹的放映厅门,到露台上接电话,“刘小姐,晚饭吃了吗?” 刘欣欣气哼哼翻个身,“还没,马上被气饱。那个讨厌鬼跑来跟我老爹显摆自己做的大事业了,好宏伟的目标啊,改写华国电影史。” 这一句话,一是试探对面人的想法,二是告诉浩星,刘升龙泄露你们项目了。就算你们帮我爹培养他,也不能留这样吃里扒外的吧? 裴佳木眼睛一眨就知道这姑娘什么意思,哈哈笑起来,“谢谢提醒,嗯,为了回报你的好意,我也提醒你一下。收益太高的项目风险也大。”   ☆、第74章 爆发 刘欣欣心里悚然一惊,知道这是裴佳木卖了自己一个大人情,想想老爹刚才兴奋的样子,千万别被带坑里去。 “好吧,我刚才小人之心了,对不起。谢谢提醒。”想明白了她就很爽快地道歉了。 裴佳木轻笑一声,还真是跟佳叶性格挺像的,“我们也认识没多久,互相了解不深,你有想法是应该的。如果什么都不琢磨反而是有问题了。” 刘欣欣大笑,“你倒是会给我找台阶,诶,怎么就这么可惜,好男人都和男人在一起了。” 裴佳木往楼下一看,一群人转移到院子里去测试三维技术,随口玩笑,“那么你尽快学成归国吧,我承诺的,浩星的好男人先紧着你挑,绝对算数。” “随缘随缘……”刘欣欣对着空气挥挥手,“我下去陪那神经病吃饭,再见啦。” 刘欣欣拿了这边的准话,回去在饭桌上,刘升龙一吹嘘,她就要刨根究底。 毕竟刘升龙刚拿到项目也没几天,接触到影视作品投资同样不长,好多细节都不知道,被她问的非常尴尬,几乎恼羞成怒。 刘总算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行业,不确定性特别多,刚才起来的那一点兴趣就又被压下去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刘升龙握紧拳头出去,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点儿什么来让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堂妹好看。 第二周的时候,邓宇果然带刘升龙一起去见了这本神话小说《我欲成仙》的作者九道,还有一直为这个项目奔走的江希导演。 四个人一桌,没有一个年级超过三十的,九道和江希都有点儿艺术家的落拓气质,刘升龙特意查了资料配合穿的很休闲,倒是只有邓宇衬衫西裤看起来分外稳重。 刘升龙一见原著和导演先抢上去说了一大堆崇敬倾慕的话,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脑残粉。 九道和江希也都是热血的人,跟他一对上简直仿佛三伏天干柴泼上油,三个人瞬间志同道合滔滔不绝起来。 邓宇期间只做了一句介绍,就安静坐在旁边一边记录一边听他们讲,丝毫没有表现出被打断的不快。 但是看在刘升龙眼里,这样绷紧严肃的脸,肯定是在生气我抢了他的主导地位吧,讲的愈发激动,把从资料里看来的各种分析头头是道自己组织语言复述了一回,赢得了导演和原著的大力称赞。 聊了足有一个小时,还是江希最先反应过来,转脸问邓宇,“邓先生,贵公司这是改变主意了?” 邓宇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我们还是本着严谨的态度。江导演不是出去采风了吗?我们就想看看这一次作品的完善度增加了多少,以便判断应该推进到哪一步了。” 江希和九道激动的脸就沉下来几分,这一句就看出主导的还是邓宇,刚才因为对方人员对自己推崇而放松早了,这个人应该只是个书迷恰好做了相关工作而已。 刘升龙脑子根本和普通人不在一个回路上,眼见热闹的气氛冷下来,在他心里就是刚才自己表现得和导演原著太近二楼,邓宇故意压自己。 但是目前两个人都看着邓宇说话,他好不容易才刷的好感度,才不会上去打断。 就让邓宇好好得罪人吧,得罪的差不多了自己拾起来才能更进一步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倒是没打断邓宇一边跟江希九道两个谈话一边在原有的项目记录上做扩充。 这次见面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到近晚饭十分,邓宇很好客地请江希九道到一家特色高端餐厅吃了一顿晚饭,总体来说,最后结束的气氛不算非常热络也不尴尬。 江希和九道因为项目的预算过高,不是国内任何一家公司可以独立完成的,每周都在跟不同的资方约谈,一次次展示自己的东西,两个人都是抱着做大事业的情怀,对这样的气氛不算失望。 有一个惊喜是,刘升龙作陪,期间又是几次跟两人兴奋地聊作品,把气氛炒的非常热,甚至在餐叙结束之后主动送两人离开。 邓宇对他堂而皇之要跟客户私下里接触也没有任何不满,干脆地放行,完了还叮嘱一句,“交通费用公司可以给你报销。” 换来刘升龙在夜色中一声感情色彩不明的低笑,小抠货色计较一点车费,他想要的是跟这两位续个摊,弹的更详细一些。 当晚三个人真的去了酒吧第二轮,说了什么无人知晓,第二天刘升龙进公司之后,就很有冲劲儿地跟邓宇和郑经理提出要多做这个项目的跟进工作。 郑经理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就回来和煦地答应了他这个要求,让邓宇跟刘升龙交接,并且给他安排了新工作。 邓宇很意外地完全没有反对,一听他说要,虽然有些犹豫,不放心地叮嘱来叮嘱去,还是交了所有资料。 刘升龙得意的很,觉得肯定是自己是刘总侄子这个身份让邓宇忌惮,虽然知道大家不喜欢特权空降兵,但是就自己获得的东西而言,那一点儿讨厌也不算什么了。 就这么着,刘升龙成为《我欲成仙》项目的独立负责人,顺畅的不可思议,但是一惯顺风顺水的他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反正在他心里,所有人天生该让着他,天生该当他丰功伟绩的垫脚石。 ★ ★ ★ 转眼暑假结束,裴佳木回到学校读研究生,仍旧是当初学过的专业,他把所有课程顺一遍,亲自去找了导师把内容过了,提交申请要求不上课只考试提交论文。 鉴于他水平过关,现在在浩星的工作跟课程实践很相关,导师十分鸡贼地提了个,给手底下学生安排几个实习名额之后就放行了。 裴佳木就这么继续每天读书学习一小会儿,半天去浩星工作的日子。 跟风入松的项目是浩星目前最大的投资案,因为浩星展现出的越来越强的技术实力,加上对风入松笔下世界的理解,作者已经从原来仔细研究变得有想法主动先跟浩星这边说一说。 许多同事还跟这位老大哥成了不错的朋友,总之一切进展顺利。 家里这边,宝宝开始到大学附属的幼儿园念小班,虽然内向,但是看起来适应良好。 佳叶拿了全国奖学金,刷学分刷英语刷证书一路碾压。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连车海范思达叶昌三个人都跑出去溜达了一个月号称蹬了一回山回来了。 九月末的这天,裴佳木提着午饭一进季童办公室就见他跟周韩、赵玄雨都围在四五台电脑前面。 “怪不得让我多带几份饭菜,你们仨这个点儿聚在一起,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季童点点眼前一堆屏幕,“叶昌马上就快过来,你看看这个。” 裴佳木先把饭盒放好才凑过去,华国最大的论坛热门置顶帖子,b大校园论坛,华国最大的社交网站24小时热门等等,全部是一个转载以及实时更新的帖子【b大男神回归,告诉我是人是鬼?】 内容大概是某次闺蜜聚会,说起一则趣闻,当年那个连环车祸重伤的b大男神,浩星曾经的高层之一裴嘉木现身酒吧,看起来除了消瘦了些健康状况良好。 但是在座的女生当即有反驳说裴嘉木已经去世至少一年,有人在墓园看到过他的墓碑。 一群人这就好奇了,提起这事儿的女人提供了邮件里的视频记录,里头的人和裴嘉木七八分像。 更重要的是旁边有季童,辨识度超高。 提供死亡信息的言之凿凿,并且关系也够硬,一个电话联系到公墓,真有这个记录。 接着她们讨论到可能是相似的人,但是真有这么像吗?八卦到极点的人也不顾肖像权什么的了,深夜发上网求证。 这话题一扔出去,炸了锅了,很快有人提供了裴佳木在s大的信息,然后就有人上传了他大四之前的样子,最近一年带着牙套的样子,各种照片黑历史一览无余。 还有之前屎一般的成绩,后来神一般的逆袭就更具有话题性了…… 事情到这儿还没完,接着就是这个年轻的裴佳木兄妹俩同被季童包养的传闻。 这个抛出去整个网络都炸了!不关心的也都进来凑热闹了。 季童,当年b大的男神之一,草根学霸逆袭的标杆,智商高长得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没黑历史。跟裴嘉木从不避讳,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不少。 裴嘉木受伤之后不离不弃,至今单身。 无数人哀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说什么情深不悔,都是屁话! 被骂的最严重的当然是裴佳木,妥妥的替身小三啊!!有人狂骂,然后有一批兴趣爱好奇异的女孩子还在吹捧,说什么萌梗!连他遇见季童前后是否整容的分析贴都出来好几个了。 唯一庆幸的是至今还没扒出来他的家庭背景。早晨十点多浩星有人发现了这个帖子之后已经做了暗中引导,否则情况比现在严重的多。 网络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浩星并没有专门监控网络,帖子发上网的时候是昨晚十一点左右,到今早就被扒的几乎掉底。 已经开始有人去s大的门户网站和认证网页质问一个学渣后面刷分这么高还考上研究生是不是有什么黑幕。 会不会是被季童包养之后造的假呢?他现在这么有钱,很有可能吧? 比起相信学渣逆袭,大家还是更愿意相信黑幕。 除此以外,浩星的公司主页访问量居高不下,公司前台已经把电话线都拔了。 裴佳木粗略浏览了所有的帖子,深呼吸一下,“佳叶那边怎么样?” 想一想,这个妹子遇到自己当她哥哥之后,除了物质生活好了一些,真的是躺枪好几次。 有的倒霉甚至对一个女孩子而言足以毁掉人生前途的! 季童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刚发现我就给佳叶打电话了,小妮子正在那边中气十足的骂人,隔着电话我都能听见她吼,精气神儿足着呢。” “谈恋爱犯法吗?卧槽,就算傍大款,两厢情愿干你屁事,姐敢重考所有科目保证还高分,你敢吗?看你这一回有没有及格的好运气!”…… 裴佳木听他大略复述了些,心里微暖,裴佳叶这一年多数时间住校,学习努力程度有目共睹,也交了几个好朋友,心里成熟了许多。 这就开始计划出国吧。 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叫车海安排个人接送她上下学,小心些好。” “我都安排了,”季童慢悠悠打开饭盒,招呼周韩赵玄雨一起吃饭,“我们边吃边商量怎么做。这事儿做得好了,能用上我们之前的暗棋,会是隔绝好的机会。” 首先肯定要起诉那个发帖人侵犯人的隐私权,然后是各大网站转载要求官方清理。 接着,就要引一引裴佳木的真实身份了。 发现事情到现在两个小时时间,季童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整理出来了,就等叶昌那边把以前收集的东西拿出来。 因为发了官方要求,各大网站已经开始撤销热门和置顶。 叶昌在几个人快吃完的时候赶回来,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往桌子上一放哐当一声,可见十分有内容。 在吃饭的时候就商量好了,裴氏目前还沾不上,就从裴嘉木和裴佳木两个人的母系家族开始。 裴佳木的外公秦川,目前年逾古稀,但是精神健朗,每一年秦家公司的董事会议,他都有出席。 活到他这年纪,经历过的事情多了,妻子换了三任,两个女儿都走在前头,目前秦家掌权的是他年近四十的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秦胜,秦胜有两子一女,如今也都快成年。 面对这样一个老人,他即便知道过去的错误,也可能为了保全现在的生活选择掩盖过去,所以季童不太有把握能做到哪一步。 或者说,怎样以最简单的步骤达到自己的目的。 秦胜没有亲自拐卖裴佳木的母亲秦又容,而且即便有证据也过了追诉期,所以这一点不算什么,时间太过久远,无法利用。 能用的都是叶昌这些年收集的他在近期做的事情,以及秦家公司犯的事儿。 但是又有一点,不论裴佳木和季童都不是国家机关,对另一个公司与己无关的违法行为只能举报,不能诉讼,也无权查证,不论是秦川还是秦胜,都有渠道和能力在事发之前堵住。 这样,怎么让秦胜付出代价,就是个大难题。 叶昌有些得意地把东西一一摆出来,“喏,车海和范思达的关系真是太好用了,偷税漏税这些花钱就能补上的洞都不算什么,真正惊天的是秦胜走私以及跟他以前那些关系在公海做的事情。” 虽然之前季童一直在做什么,但是裴佳木还是第一次抽出时间来仔细查看这些秦胜做的事情。 不论是曾经的裴嘉木还是现在的他,都对姓秦的那一家子人太陌生了。 从这些资料可以看出,秦胜作为秦老家伙留在外面的孩子,没认祖归宗之前过得十分惨,基本就是因为非婚生子母亲被骂破鞋,年纪幼小就失去母亲,被亲戚踢来踢去到十几岁混街头。 这些情况从他回到秦家开始就改变了,他从秦家拿出钱去接济那些旧日兄弟,这些兄弟帮他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直到他顺利坐上秦家掌权人的位置,那帮兄弟们也变成了某些领域的大鳄。 只是两边到这一步为止还是不满足,秦胜虽然是执行人,股权还在老头子手里,老头子迟迟不糊涂,他就不能随心所欲。 但是鉴于他的身份不稳和秦老头一辈子积攒的关系一时半会儿接不过来,他又不能干掉自己的亲爹。 他就跟自己的兄弟们谋划到海外去了。 裴佳木和周韩赵玄雨三个人都是头一回看这些东西,都有些惊呆了。 周韩忍不住念叨,“卧槽,我以为这些事儿都只是电影里的。” 赵玄雨也喃喃,“老大我想给你跪,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商人。” 季童老神在在,“我现在也是。” 赵玄雨和周韩齐齐翻白眼儿,不信奉公守法能接触到这领域。 周韩凑近,“或者你有什么门路?认识了什么人,花了多少钱?” 季童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花钱买消息找对了人就不难。” 裴佳木把东西丢回桌面,“在公海,华国都不会管吧,难道找国际刑警?他们业务范围包括这么吗?” 有周韩两个在,季童也不好说明白,“不,我就是拿这些去威胁他一下,等他心慌了狗急跳墙才能有破绽。” 叶昌毕竟是律师,接触的黑暗面更多,经过这段时间和车海两个人的接触,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老大不是这么简单,听这话也觉得太敷衍,就是不太敢深想。 到午饭完毕下午吃饭的时候,网上沸沸扬扬的贴一下子干净了,浩星市场负责人发了官方通稿,列举七家主流媒体以及几个主要发帖人,要求他们对侵犯人隐私权即传播虚假信息诽谤人名誉公开道歉,否则会以以上罪名起诉。 三个小时,完全雷厉风行! 几个大网站也是光棍,很快写了措辞严谨的书面文件通稿,说明自己监管不力。 第一个发帖的根本就被吓哭了,她本来就是讲个八卦,哪知道会有这么大的乱子。 当然后面也有人隐晦地用各种指代词说不知道浩星竟然发展到这么大可以一手遮天影响舆论封人的口。 这些零星言论多来自竞争对手公司,无奈浩星技术太牛,但凡赶出口,一小时内就被反追踪,好几个公司的内部服务器被攻击瘫痪之后,事件焦点被顺利转移到了哪个公司技术更牛逼上。 对手公司气到吐血,但是抓不住证据,怎么查都是攻击来自境外。 甚至有著名骇客组织洋洋得意在境外宣称负责。 一时间网络上鸡飞狗跳,浩星还是一副无辜脸,发通告谴责有人含沙射影侵犯浩星名誉,一经查证浩星一定会上诉追究到底。 这些事情沸沸扬扬闹了整个星期,渐渐又冷下去。 与c市相邻的另一个港口城市h市中心的高层豪宅里,秦胜手指僵硬地握着鼠标,眼睛瞪大盯着屏幕上刷开的血红字迹。 【公海上很好玩儿吧?】 然后是一页一页的犯罪证据,其中许多他轻描淡写说了要如何,但是从未亲眼见过的血腥场面。 秦胜拼命点击鼠标,电脑一动不动,音响轰然启动,炸开一声雄壮的定音鼓,接着是欢快的圆舞曲。 秦胜被惊得猛然从座位上坐起来,胳膊挥动间带倒了手边的水杯,夹在指尖的烟灰掉到手背上,烫的他一哆嗦。 客厅传来清脆的笑声,刚上手的漂亮姑娘披着衣襟大敞的真丝睡袍探个头进书房,“怎么一大早听圆舞曲?要我陪您跳舞吗?” 秦胜看到那俏皮的笑容仿佛见到了恶鬼,暴怒地吼了一声,“滚出去!” 姑娘眼圈瞬间红了,却识时务的很,飙着泪退出去,“再也不理你了。” 秦胜哪顾得上这些,慌忙拔了电脑的电源,画面不停,然后是无线网卡,音响的电源,十秒钟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抓起笔记本随便朝哪个方向砸过去! 轰隆一声,笔记本砸到装着巨大玻璃门的书柜上,锃亮的玻璃哗啦一下子碎了满地,厚实的地毯上都是玻璃碴。 但是音乐还是不停,秦胜抬脚把音响踹翻,红着眼睛想谁知道自己这些事情,或者谁能在自己电脑上做这些手脚,眨眼间他好像反应过来,摔开书房的门去客厅。 刚才奔出去的美人坐在沙发上抽噎,听到摔门声、脚步声带着哭腔娇嗔,“你不说个合理的理由我不会原谅你的……啊!” 后面的话被凄厉痛苦的惨叫代替。 秦胜一把掐住美人的脖子把她按进柔软的沙发里,“说,谁派你来的?” 女人被他掐的脸色泛青,浑身颤抖大脑空白,根本听不明白他的话,甚至根本听不清! 秦胜掐到她眼球都凸出了才猛然放开手,把人摔到地上,大马金刀坐下,“说!” 女人喉咙被掐伤,根本说不出话来,吓得好像神智都不清了,哆嗦着在地上挣扎。 秦胜狠狠踢了她几脚,经过这些暴力的发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慢慢舒了一口气,两分钟的时间里,光看表情竟然又变成了那个温厚的秦家产业中年掌权者。   ☆、第75章 外公? 清晨的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一通打砸之后的秦胜站在凉风里哆嗦了下,浑身的汗凉津津地渗回骨子里。 脚底下是已经昏迷的女人,手臂上被砸破的玻璃杯的碎片划了道长长的血口子,白色的长毛地毯蹭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血迹。 门铃忽然想起来,秦胜踉跄了下,踩着女人的指尖走到门口,从房门监控看出去,是自己的司机兼保镖站在门口,稍微松了口气打开门。 进了门才发现司机捧着个盒子,秦胜瞳孔就是一缩,“你拿的什么?” 司机其实是职业保镖,一进门就闻到了屋子里淡淡的血腥味儿,先打量了自己的老板发现一切都好,才松了口气,“主宅保姆送过来的,说是您的快递寄到那边了。” 秦胜条件反射地倒退了一步,“你看到内容了吗?” 司机随着他后退进前进了一步,终于看厅客厅里的情况,对地毯上倒着的人看了一眼,觉得如果死了人在屋里boss大概不会这么镇定,就果断把事情忽略了。 将手里的盒子往前一举,“里头好像是文件。保姆那边说没有拆,您看看。” 秦胜又后退了一步,“我今天早晨接到了威胁文件。你替我打开看看。” 保镖眉峰一动,他知道秦胜背地里有些什么,否则不会花这么多钱请自己,但是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一回。 秦胜退开三米,看保安把盒子放在地板上慢慢打开,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发生,果然是一叠文件。 没有封皮儿,第一页就是一张照片。 秦胜上前一步,同时保镖把盖子一盖举起来重新递到他手里,老板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 秦胜抢过盒子去砸的乱七八糟的书房翻看了一通,事情跟早晨在电脑里看到的大同小异。 这时候他已经过了情绪爆发的时间,很镇定地一张一张粗略浏览了下,其中不但有自己跟公海的那几艘船联系的证据,还有一些船上的兄弟们背着他做的事情。 看着看着,他的火气就又起来了,与之相反的,对于是不是陆地上有人发现了自己的勾当的猜疑小了些。 这些年里,他虽然是幕后大佬,但是长居陆地,对公海那边鞭长莫及,对那些人背地里借着自己给的本钱多捞一些是有谱的。 但是这里头的数据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搭上的那条线的规模也有点儿太惊人。 秦胜现在的心情仿佛一个帝王,按照水至清则无鱼的上位者习惯,纵容手底下人在范围内捞一点儿是没关系的。 但是如果他们捞到帝王的私人库房里去,就有点儿不太妙了。现在的情况,打个比方,不但捞到了私人库房里,还用捞出去的东西放高利贷,收回了几倍的利润。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么早晨发来的那些,是底下那几个家伙内斗时候有人收集了证据想上位呢?还是其中的某一个发给自己的投诚书呢? 秦胜是不相信大陆有人能抓住自己这么多详细的把柄的,而公海里的那一群,一如秦胜知道自己的卑劣狠毒,他也知道那些人与自己相比不遑多让,如果不是自己从陆地上走私出去的东西有他们必须的军火,估计这些人早就造反了吧? 客厅里,保镖检查了下昏迷在地毯上的女人,两根肋骨折断,可能有内脏挫伤或脑震荡,浑身擦伤划伤些许,不致命。 检查完了他就施施然站起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拿出个智能手机开始玩儿,华国的治安太好,对地下势力的管制严格,所以再境内当保镖实在是太容易了。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秦胜才从书房出来,保镖站起来,一指地上的女人,“怎么处理?” 秦胜松了一口气,日常大商人慈眉善目的脸摆出来,“太任性了,早晨非要跟我闹腾,找一家安静的医院送进去养着吧,让人看好了。” “是。”保镖恭敬地点了头,虽然瞎子都能看出来事情不是秦胜说的那样,但是他并不打算问。 ★★★ 早晨十来点钟的时候,裴佳木等到了从森林公园内出来的某个老头。 这处森林公园有一片古书是圈起来禁止游客的,但是禁不住秦川这样有钱有闲的老家伙。 他们肯为了更好的空气大早晨过来晨练。 秦川穿一件白色丝绸练功服,手里拿一把太极剑,笑眯眯跟另外两个腰杆挺直的老人一起从门口出来。 工作日的早晨,公园门口人非常少,裴佳木开着的明黄色跑车分外扎眼。 几个老家伙一出门就注意到了,但是他们见多识广,也就是多看了一眼,就各自上了自己的车回家。 秦川运动过后习惯去一间金融街附近的港式茶楼吃早茶,顺便在那边见见附近的大鳄抓点儿信息。 裴佳木对这个也早打听清楚了,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车。 秦川的司机也不简单,开出一公里就低声跟老板汇报,“秦老,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们。” 秦川闭目养神,回忆刚才那辆明黄色的跑车,“是谁家的小崽子?” 到了他这个年纪,连男男女女都不会扑上来了,c市治安也一向好,自己坐的车也非常坚固,想不出会有什么意外。 开这样车的,只能是谁家不懂事儿的小家伙,秦川甚至联想到了是不是家里那几个孙女招惹的人。 “早晨八点半车就停在公园门口了,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车没有改装,没查出来路。”司机兢兢业业地汇报,实际上他还查了这车属于谁,但是没收到回报。 见秦川半天不出声,司机还是问了句,“是回家还是茶楼?” 秦川嘴角嗤笑一声,一把年纪能被个小崽子吓的改变习惯? 司机跟他许多年,听着一声也知道了,默不作声地往茶楼开。 到茶楼的时候早晨十点多点,秦川有固定包厢,实际也吃了早饭,过来不过是看看财经报纸,趁机遇到点儿熟人,顺便给想见他的人留个门路。 茶博士知道他的习惯,每天都备好了一见他进门就直接给送上来了。 秦川舒舒服服坐下,翻几页头版头条,让司机把电脑接上去不太熟练地看了看各网页的头条信息,正心里有些不耐烦琢磨那个小崽子什么时候来,门就想了。 茶博士有些尴尬地跟在推门进来带着墨镜的青年后面,“对不起秦老,我们没拦住,告诉了他要先问您有没有空的。” 秦川也有些不悦,太不懂礼数了,斥责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摘下墨镜之后那张脸堵回去了。 裴佳木脸不大,一副大墨镜遮住一半,今天特意打扮了,一摘下眼睛,活脱脱曾经的裴嘉木。 秦川脸色虎起来,他当然知道裴嘉木已经死了;虽然年纪大了,他也知道这世界上有整容,那么,眼前这个人是想干什么? 论起来,曾经裴嘉木的母亲秦又晴有秦家产业的继承权,她先于父亲去世,那么她的儿女可以代位继承。所以,裴嘉木对秦家的产业有继承权。 曾经秦又晴出嫁时候带出来的部分股权,也属于秦嘉木。在秦嘉木去世后,秦川曾经派人去谈判赎回。但是股权持有人季童坚决不放手,他跟秦嘉木因为共有浩星,债权关系各种牵扯,无法举证这个股权是季童非法占有,诉讼成本太高,且胜诉几率不大,最后秦川和秦胜不得不黯然放弃。 这是秦川在看到裴佳木这张脸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事儿,但是随即他注意到裴佳木太过年轻,那么,他来是有什么目的? 裴佳木也不等他叫坐,施施然坐在他对面,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面上,笑眯眯地开场,“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秦川老而成精,虽然有些疑惑,却并没有被他这样奇怪的样子吓住,镇定地坐着一声不吭。 裴佳木打开文件夹,把几份文件一字排开,一指旁边的司机,“后面说的事儿大概跟您的家事儿牵扯有点儿深,这位,是不是回避比较好。” 秦川目光一厉,他已经七十多岁,怎么敢跟年轻小伙子单独呆在一间屋子,“你说你的。” 裴佳木耸耸肩,一副随你便的样子,清清嗓子,甚至自己动手斟了杯茶喝了两口,“那么我就开始了。” 秦川的疑惑更深,他还记得自己那个外孙子,非常出色,就是人情世故上太蠢,竟被裴家那一窝野种合伙弄死,论起其他能力,倒真是可惜了。 他还能记得那个漂亮孩子年幼时候跟着女儿又晴回家亲热叫自己外公的样子,女儿去世后接触的少了,但是仅有的几次见面,教养风仪都让人印象深刻。 也让他挺自豪,这是我女儿教出来的孩子。 眼前的这一个,分明是个更年轻的小家伙,但是一举一动这样的熟悉,在自己面前好不露怯的态度,特意调教会和一个人像到这个程度吗? 裴佳木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没有跟秦川单独接触过,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帮助。甚至秦又晴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从娘家得到丝毫帮助。所以他对这老家伙已经非常陌生,所有了解,还是这两天刚补的课。 但是没关系,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算再敏捷聪明,也跟年富力强时候有差异,自己在他面前要做的不是他熟悉的博弈谈判拉锯,身份也不是会立刻引起他警觉的对手,想必不会难到哪里去。 “我叫裴佳木,新春佳节的佳,木头的木,二十岁。”裴佳木满意地看到对面的老人瞳孔一缩一放,旁边司机的呼吸乱了一分,笑眯眯地继续扔炸弹,“我母亲名叫,秦又容,如果活着的话,今年大概有四十五岁以上吧。您知道吗?” 失踪二十多年杳无音讯的二女儿,比大女儿更活泼更强势,聪明果敢,毕业于米国名校,曾经被自己当做顶梁柱培养的二女儿。没找回儿子之前寄予厚望打算留在家里招赘的二女儿…… 秦川觉得脑子轰隆隆作响,手指颤抖着按到桌面上。 司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跟到秦川身边的时候,秦又容已经失踪十多年,秦又晴也去世了,所以对这些旧事都不了解。 裴佳木识趣地停下讲话,微微歪头,“秦老先生,是不是心脏不太好。” 司机从随身包里摸出秦川的各种药给他喂了一遍,“秦老,我叫救护车吧。” 秦川穿着粗气灌了一杯茶水,挥开他,“你先出去。守在门口。” 裴佳木眉梢都不动,听到门咔嚓一声关上,笑眯眯地问,“那么我继续了?” “说,又容在哪里?”秦老几乎是压着嗓子吼一声。 “气坏了您母亲大概会很伤心,”裴佳木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容带着点儿天真的残忍,“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母亲,到底应该多大年纪?” 秦川长满老年斑的手在桌子底下揪住桌布攥紧,声音低沉阴狠,“你到底从哪儿来?为了什么?连自己母亲的年纪都不知道吗?” 秦又容如果在世,今年应该五十岁整。 秦川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一眼又一眼打量裴佳木,即便是秦又容的孩子,会和裴嘉木长得这么像吗?姨表兄弟,同父同母亲生的兄弟也不见得这么像? 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难道是裴正诚那个人渣染指了他另一个女儿? 连名字读音都一样?! “因为没人告诉我,”裴佳木好像终于意识到他的目光,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刷一下子扯掉,下颌微微抬起,眼锋如刀,“我的母亲,是西南c市附近一个小镇里某户人家的疯癫主妇,嫁到那里的十来年里,只有临终清醒了一刻,这一刻钟,够她撞墙死掉了。” “你说什么?”秦川捂住胸口,疯癫主妇,撞墙而死,他虽年老却耳不聋眼不花,但是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裴佳木作为一个陌生灵魂,当时知道秦又容遭遇的时候,都受到了冲击,何况秦川。 但是现在正是反击的时候,不能软弱,裴佳木压住呼吸,一字一句清晰地甩给秦川事实,“我的母亲,裴又容,二十多年前,被下药致疯,拐卖入西南深山,嫁给当地一个山民当老婆,苟延残喘十余年,忍受家庭暴力生下三个孩子,在……” 终究还是说不下去,裴佳木停顿了下,忽略了一句,“清醒过来后,撞墙自杀!这一次,您听清楚了吗?” 秦川脸色发紫,颤抖着手抓茶杯喝了一口水。屋子里全是他沉重的呼吸,密闭的空间里老人身上特有的腐败气息弥散开来,压得人心胸阻塞。 裴佳木静静看着他的表情,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时间,把第一份文件推过去,“更详细的内容,您可以亲自慢慢了解。” 秦川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喘了一会儿,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或者是真相太残忍不能相信,他的眼神里重新漫上来浓深的恶意,“我凭什么相信你?” 裴佳木心里冷哼一声,狠毒大概已经刻到这父子俩的骨子里,刚才那一点情绪反应,就是他对女儿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吧,微微太高了下巴,“你觉得什么有什么证据才能相信?”   ☆、第76章 早晚一样 秦川刚才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情绪稳定下来后就觉得坐在空调屋里有些不爽利,身上的不适一出现,听到几十年不见女儿的消息引起的激动就又被压下去了一些。 他活到如今,该有的都有,虽然人生没什么遗憾,却也不想早早离开,所以现在世界上没什么比他的性命和健康重要。 而眼前这个小年轻实在可疑,山里出来的孩子会养成这样的气度吗? 别的不说,秦胜的皮相也是不错的,十几岁就被接回秦家,因为小时候的烙印,就算几十年居移气养移体到现在,偶尔的小动作甚至比不上眼前这个人。 而另一个外孙子裴嘉木那样的,也只有裴家这样数代积累屹立不倒的底蕴养的出来。 就算以上条件都不提,仅仅一张脸和一个名字,就够可疑了。 裴佳木随他打量,慢条斯理给自己再满一杯茶慢慢品尝。 仅这一小段时间里秦川的反应,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前他本来是让季童按照定好的计划一步步做的。 想办法把秦胜收拾掉,然后拿回秦又容的东西,至于老家伙,秦胜的儿女有几个罪不至死,随他们一起自生自灭。 还是季童想的更多,他回忆裴嘉木曾经提起这个姥爷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不满,提起秦又晴的时候依稀也有些快乐时光。 因此他说服裴佳木亲自来见秦川摊牌,看一看这老头到底还剩几分良心,如果有千分之一可能他当初是被蒙蔽,那么手下留情对他好一点,免得后面几十年里想起来难过。 裴佳木其实并不是对秦川没有不满,只是无所谓,在记忆里,这是一个陌生人,幼年时代没有得到帮助,那么以后也不会需要。 亲自来见,不仅是为了顺应季童的建议,也是作为当事人,应该比律师更有资格在秦川面前摆出这些东西的缘故。 这静默的几分钟里,一老一少的心神都稳定下来,秦川慢慢伸手拿了裴佳木推过去的那一叠文件,里头有极少的几张秦又容在山里时候的照片,都是集体迁入镇里时候留下的。 这一看,刚才抑制住的情绪又有些不稳定,照片里的秦又容皮肤蜡黄眼神呆滞,穿着破破烂烂挺着肚子,一头头发被被剪的参差如狗啃,除了那清秀的轮廓和雾茫茫的大眼睛,哪还有一丝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小公主的影子。 极慢极慢翻完并不厚的资料,眼睛在撞墙颅骨碎裂失血死亡上面停了一会儿,秦川嗓音干涩地抬眼,“那个男人呢?” 他没有具体指谁,但是裴佳木听出来他问的这具身体的父亲,那个买了媳妇的酒鬼,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酗酒过度身亡。” 春天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车海几个去了那边采证,裴佳木大概知道可能是他们推波助澜做了什么,却没有仔细问,就当死了个路人吧。 裴老三酗酒过度睡在春天的山地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估么着是冻死了。 因为联系不到他的儿女,镇里的人随便把他埋了。 连裴佳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就随便地“哦”了一声。 秦川长满大片老人斑的手握紧,似乎因为无处发泄的情绪不能报仇而愤怒。 裴佳木推出去第二份文件,微微侧头一脸好奇,“你说,她一个养尊处优出入有车的大小姐,怎么就落到人贩子手里了呢?” 秦川瞳孔陡然一缩,“你知道什么?” “总之知道的比你想的多,”裴佳木冷笑一声,果然不是无辜的,“想不想一起跟我读读,以秦家势力,在二十年前,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人呢?” 那个年代车少人口流动性差,带着一个疯癫女人跨过几个省进深山,可比现在显眼多了。 秦川胸口又是一紧,这一场谈话的节奏全部被眼前这个小崽子掌握住,他的每句话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这种感觉另秦川极其不安,他不能容忍有人控制住自己,裴佳木问他话,他偏不回答,伸手拿过文件,一页页翻看。 只是看了胸口开始发闷胀痛,秦川知道当年秦胜曾经耍小花招阻碍搜寻。 在他当时看来,这是儿子生怕能干的姐姐早日回来威胁自己的地位,毕竟是外面找回来的,生怕自己地位不稳可以理解。兼之事发的时候刚好是秦又容因为一些事情狠狠训斥过秦胜的时候,他会这样很正常。 甚至,他实际是有些享受儿女为争夺自己的东西讨好自己智计百出的样子。 当年秦川认为,一时的小阻碍无所谓,终归人会找回来,让又容吃点苦而已,她年纪那么大,以后也学会谦让一下弟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秦家产业未来的主人,也实在过分了些。 只是那一耽搁,从此就再也没找到。 季童没有查到这些前因,却对过程一清二楚。文件里写的明明白白,证据证人时间点一一罗列,秦胜怎么给自己的姐姐下药,怎么把她弄出省,怎么亲自交给拐卖人口的人,怎么派自己的喽啰护送他们安然逃走,接着又刻意给了搜寻的人错误线索…… 富家公子送个美貌的疯女人交待卖往深山,这样的事情太离奇,经历过一辈子都忘不了,只要抓到了一个线头,就总能顺下去。 秦川脸色青紫,喘息声越来越重,裴佳木走到门口敲了敲,外面守着的司机应声进来,一见到自己老板的样子有些吓呆了,连忙扑过去又是顺气儿又是掐户口。 “送去医院吧。”裴佳木收起桌子上另外几份文件,在秦川面上一晃,浅笑这点点头,“后面的事情更可怕,估计你承受不住。待你养好了身体,我再来告诉你。” 不论真假,秦川怎么能容忍和自己家有关的秘密在眼前飞走,还是定语是【更可怕】的,急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茶杯都挥落了两个,“站住!” 浅褐色的茶水在白色的桌布上蔓延开来,司机想去拦人,手里的人又丢不开,进退两难。 裴佳木已经走到门口,半侧身回头看了他一眼,“反正事实已经摆在那里,早晚知道都一样,你也无力扭转,继续告诉你,大概救护车来了也不管用了,留着命才能听完不是?” 这是公然诅咒秦川活不了几天了,又指出他对自己家庭发生的事情早已失去了控制力,老废人一个! 裴佳木知道,不论哪一条,都能让秦川气的跳起来,这老家伙表面的平和修养都是装的,内在比谁都好胜独裁。 秦川恶狠狠拍了扶着自己的司机一巴掌,“把他给我拦住!” 司机有些郁闷他随便打自己,慌忙松开他一个箭步跨过桌子去拦裴佳木。 裴佳木一把拉开门,站在门口的走廊上,敞开的门外传来客人和服务员不算低的交谈声,他仿佛任何公司里的普通助理一样微微点了点头,“那么秦董,改日再见。” “拦……”秦川喊出一个字儿,听到了外面的笑声,好像是秦家的某个合作伙伴的声音,后面的话就吞回肚子里。 司机不敢上手扭住裴佳木,外面有人,这里是金融街附近,来来回回的人身份都不差,秦川最怕丢脸,他清楚的很。 果然,秦川一手捂胸一手按住桌布伏在桌子上喘气儿,松弛的眼皮下已经浑浊的眼睛迸射出恶狠狠的光,却什么命令都没下,眼睁睁看着裴佳木脚步轻快地走了。 司机脚尖左右挪动了下,选择把屋门关上回来继续给他顺气儿,“秦老,我们去医院吗?” 秦川好半天终于缓过来,狠狠推开他,“叫所有人都知道我进了茶楼再出来不知道被什么事儿气的发病了吗?” 司机默默站到一边,心里不屑,给这样的人当司机,见过的龌龊事儿多了,偏偏他们还都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脸,根本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桌子上裴佳木留下的两份文件被茶水浸湿了些,秦川抓过来随便抹抹仔细看,尤其是第二份。 里头提到秦胜把秦又容弄出去的时候用的两个喽啰,他仔细回忆,好像许多年前,儿子身边是经常会出现一些人,这两个依稀眼熟。 秦又容日复一日找不到后,秦川有一段时间心情恶劣,撞到秦胜跟一群看着就不是好东西的家伙从某个会所出来,回去就把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当时秦胜辩解是自己小时候的朋友,当年吃不饱得到了他们的接济,总不能发达了以后不念旧情,只是时不时请客吃个饭而已。 后面父子俩是怎么谈得,如今秦川已经忘记了,他只想起来,那之后秦胜身边的朋友就都是同样家境出来的一些年轻人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秦川终于琢磨清楚了旧事,面对茶渍污了的纸页,渐渐握紧了手,现在的重点不是当初如何,而是拿着这些证据的人。 “去查查,今天来的这个人是谁?我要他的全部背景资料。把秦胜叫回来。”秦川把文件叠起来握在手里,站起来理理衣服,“走吧。” 司机垂下头,把信息发给其他秦家的保镖,默默地稍微处理了下包厢,跟在秦川后面出去了。   ☆、第77章 报应来得迟 裴佳木从包厢一路走出茶楼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倒是在金融街的停车场获得了好些注目礼,毕竟就算是c市,开着这样的车招摇过市的人也并不多。 季童在他上车的时候就来了电话,“工作的事儿处理完了,要不要去山里烧烤?” 裴佳木听他略微小心的口气,嘴角微微翘起来,“心灵没有受到伤害,放心吧,烧烤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季童松了口气,“保姆阿姨的收益堪比五星大厨,车海他们就等着投喂呢。” 裴佳木一路跟他聊着天开出主城区,进了环城大路油门一踩,跑车飙出一道闪电。 进了红砖大院的门,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几条狗狗坐成一排吐着舌头等投喂,宝宝跟牧羊犬挤在一起一样瞪大眼睛盯着烤架。 裴佳木下车把身上的高档订制西装外套一扔,穿着手工衬衫就站到烤架前头,“还需要我做什么?” 季童挑了点儿烤好的给他装一盘,“需要你帮忙吃。” 裴佳木就乐了,接过来大快朵颐,“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等我先吃个鸡翅膀。” 旁边一直看眼色的车海和范思达也吁了口气,车海给他夹肉片,“那么你吃着,我们捋顺一下提问顺序。” 范思达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就一个问题,感想如何?” 裴佳木咽下去一口肉望天,“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收他,万一他早死了就可惜了,我们替天行道吧。” 季童默默拍拍他的肩膀。 裴佳木一晃闪开他的手,“喂,我又不是十七八的纯洁少女,没有这么脆弱易伤害。小时候就知道那老头是什么样的人了好嘛。” 当初秦川把女儿加入裴家,也是打了借点儿裴家在体制内的光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女儿嫁过去就没在家里拿到过话语权,还跟女婿不睦,根本没有一点儿有用的手腕,要不是生了个儿子,估计被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按事业,秦家比起裴家来又弱势一些,秦老头连帮女儿撑腰的心思都没有半点儿。到秦又晴把自己憋屈死,还剩一个没什么接触的小外孙,他的心思就更提不起来了。 裴正诚敢生敢养,别的不提,所有的孩子但凡被认了,吃穿教育都是很好的,何况裴嘉木这个正牌的婚生子。 秦川稍微想了想自己没什么立场,就果断把这条线放弃了,就当弃子。 后来也隐约一直收到消息,得知裴嘉木为了个男人跟家里闹翻,他还颇得意地觉得之前没在这个孩子身上花心力果然是正确的,否则这么一闹腾,多大的心血都浪费了。 再听到裴嘉木的浩星多么后起之秀,也只是微微可惜,毕竟他觉得自己的儿子秦胜和两个孙子也是不差的。 裴嘉木失去母亲的时候年纪小,好在没有后妈,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只是毕竟是失去母亲,这样的情况下,母系那边的亲戚没有丝毫问候,就跟没有这些人一样,他当然是记在心里的。 到了年纪渐长,偶尔发现裴正诚和秦川相遇,两个人也是客气寒暄彬彬有礼,仿佛对彼此并不陌生的样子,才恍然大悟,没什么用的自己确实是不用维护的关系。 裴佳木一边吃一边有些凌乱地讲了点儿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引起车海和范思达一片同情。 范思达眯着细细的眼睛盯着烤架上袅袅升起的烟气,“这么一看,这个院子都没有一个童年幸福的孩子……” 众人一愣,还果然是。 车海范思达两个无父无母被抓去幼年就开始训练,季童是个孤儿外星人,裴佳木上辈子遭遇豪门冷暴力,这辈子的更别提……想来想去只能但愿宝宝不记得她两岁半以前的事情。 车海嘴贱,挑一串有些凉的金针菇培根豆皮圈给宝宝,“还记得妈妈吗?” 宝宝一愣,本来开心的笑脸就没了,整个人仿佛笼在小小的阴影里,眼圈红了…… 卧槽,记得! 范思达咻一下子把车海踹倒,一把把小姑娘捞起来抱在怀里,“哦了,跟叔叔遛狗去吧,我们出去跑个步回来继续吃。你给当裁判,哪只狗狗跑的快就给多一块肉。” 宝宝撇了撇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垂下头,“不要。” 众人又是一惊,然后一喜,裴佳木去把他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那想要什么?” 她一直乖巧的惊人,不怎么挑食,不反驳人的意见,不表达自己的不满,如果不是高兴的时候会很明显,大家甚至不好判断她的喜好。 这个样子其实是不正常的,从她进入幼儿园开始,已经是班级里老师的特殊注意对象了。 裴佳木或者季童每周都会跟老师仔细谈谈讨论怎么引导她的性格发展。 这还是头一回,宝宝表达自己不愿意做什么。 裴佳木见她不答话,耐心地再问了一遍,贴着她的脸蛋蹭了蹭。 宝宝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蛋埋到他颈窝里,好像不想说话。 裴佳木冲大家摇摇头,抱着她去屋里,上到露台在秋千椅子上坐下,“想妈妈?跟舅舅聊天好不好?” 宝宝搂紧他的脖子不抬头。 裴佳木也不强迫她,默默抱着她吹风,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微微颤抖,衬衫的领子有点儿潮湿,眼睛也忍不住酸涩起来,吻吻她的发顶,“宝贝,哭的时候可以出声,舅舅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妈妈也会远远看着你。” 宝宝终于发出了点儿细细的抽噎,这是裴佳木见到她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她长时间的哭泣。 裴佳木觉得好像心肺都被小孩子细软的哭声泡的发皱,眼泪也跟着忍不住,竟然不能自抑地陪着宝宝哭了一场。 底下范思达按住车海殴打了一顿,然后三个人烧烤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时时往楼顶看。 最后季童叹一口气,拿了毛巾端着温水上去,结果一上天台就惊呆了,一大一小抱着哭的涕泪横流相对抹泪。 原来裴佳木抱着宝宝不能动,拿衬衫袖子抹泪,上好的手工订制衬衫弄得好像腌菜。 宝宝开了闸哭的连绵不绝,哭着哭着感觉好像舅舅不太对,抬头对上两只水汪汪的红眼睛,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就抬着小手去抹他的脸。 但是不论是她还是裴佳木,其实都难得哭一场,抹着竟然也抑制不住,索性就对哭。 宝宝年幼懵懂,记得许多事情却不一定全都懂,她只知道是不能讨人嫌的,哭就不好,有什么都憋着。 而裴佳木,也是看起来安静无忧实际上心里藏事儿的人。从这点上说,还真是外甥女像舅。 季童看到这一幕就僵在天台楼梯口,有点儿不知道到底是过去阻止还是让他们发泄完了比较好,哭声里的情绪,好像并不是特别绝望,只是哭的他也觉得空气潮潮的。 还是裴佳木看到他,哼了一声,“给我弄点儿水洗脸。”看季童接了指令就转身,赶紧补了一句,“别让那俩上来。”毕竟有点儿太丢人。 季童了然,下去端了温水毛巾上来,给这甥舅俩洗脸。 裴佳木先给宝宝洗干净,然后抱着缓过来有些羞涩的小姑娘整理自己,理着理着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除了母亲去世,这辈子就这一回眼泪多。” 哭泣好像确实可以排除体内不好的物质,心里都敞亮了许多。 宝宝坐在他怀里,听到笑声转脸仰头看他,然后悄悄去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季童把洗完的毛巾丢到水盆里,坐在两人身边,脚一蹬地,秋千椅嘎吱着晃悠了两下,“孩子总是容易引动人的情绪,这样也好。” 裴佳木任由宝宝握住自己的手指,用另一只手把她整个手包住握在掌心,“可能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总要恩仇尽报,后半辈子才能踏实入睡。”停了停,“你们还没告诉我秦胜那里怎么样?” 季童皱了皱眉毛,“太精彩,一定会影响你的食欲,本来打算饭后再告诉你。” 在网络入侵放了那些东西在秦胜的电脑上给他看的同时,他们还放了蜻蜓那么大的私人飞机背着摄像头进去,感谢秦胜那位大早晨开窗吹风的小蜜,拍的实在太清楚了。 秦胜完全是个变态,那样的狠毒的反应,殴打人后瞬间回复的情绪,只能是反社会人格。 当然这也提醒季童后面做事的时候更加小心周全。 裴佳木往后一靠,“晚上再告诉我吧,或者在他倒霉之前,让我知道他罪有应得就好。” ★★★ 被他们讨论着的秦胜,刚挂了和某些下属的电话,就接到了老爹的传召。 秦川在电话里就说了五个字,“来c市,立刻!” 秦胜刚生过一场气,被这样生硬地召唤,瞬间气的脸色扭曲,深呼吸了两口才压住声音平静应道,“是。” 听筒里几乎是立刻传来嘟嘟的挂断声。 “老狗!”秦胜恶狠狠地嘟哝了一声,转身抓住旁边的一个花瓶用力砸到墙壁上,崩碎的瓷片划过他的脸颊,带出一道极细的血痕,花瓶里的营养水撒了一地,鲜花萎靡地沉在水迹里被他毫不犹豫地踩过去。 到浴室用凉水泼了两把脸,秦胜看了看镜子里自己日渐苍老松弛的皮肤,抹一把还在渗出血丝的伤痕,舔了舔带着血腥气的指尖。 老家伙还不死,自己就永远没办法完全自由!   ☆、第78章 内斗 秦胜收拾好了叫上司机往c市去,一路上翻来覆去想老头子对他的语气。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还容易压下些火气,但是早晨刚遭到了挑衅和威胁,许久没有动手的机会,虽然几乎亲手把一个人打残,但是那个程度远不足以发泄他的怒气。 越想越觉得特么的老头子的存在就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后一座大山。 司机对他算熟悉,战战兢兢终于把人拉进秦家的院子,等到秦胜下车哐一下摔上车门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秦胜脸阴的几乎要滴水,趁上脸颊上那一道有些红肿的血痕,白眼球上密集的血丝,几乎像是来讨债的恶霸。 所以秦川坐在正厅拄着拐杖一看到他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手里的拐杖一顿,“怎么搞的这个样子?!一点儿稳重劲儿都没有!” 秦胜必须把自己的火气发出去,几乎是有心找茬,往秦川对面一坐,脚就蹬到茶几上,腰也塌下去整个人就跟一坨不明物一样糊在沙发上,说话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不是给您那一句立刻吓得么。” 这是秦川最讨厌的姿态,秦胜知道的很清楚,所以他故意这么做! 他被带回秦家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市井底层生活在他身上的烙印本来就很难抹掉,尤其是进了这个家之后,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嫌弃嘲笑他这幅样子。 那两个时时刻刻脖子都昂着的姐姐尤其,虽然她们没有像某些人一样当面说过难听的话。 但是同桌吃饭时候听到筷子撞碗就皱起的眉头,永远挺的笔直的腰,拿东西时候理所当然就姿态漂亮的手指,跟人聊天时候自然而然地外语切换…… 一切一切微小的细节,一切一切所谓的教养都是砸到秦胜神经上的重锤! 所以他虽然表面上日渐变成一个富豪之家的少爷、大企业的掌权人,有修养的中年人,但是私底下以及生气的时候,却更愿意有意无意表现出最让人讨厌的架势。 果然,秦川本来就皱着的眉毛恨不得绞在一起,拐棍敲了敲地面,“你这是什么样子?!” 秦胜朝天花板翻个白眼,并不看秦川一眼,觉得如果这时候有根牙签让自己嚼两下再冲老不死吐过去更带劲儿,“有事儿说事儿,你管我如何?” 秦川猛然用力吸了一口气,嗓子眼儿里轰隆隆作响,随着他日渐老去,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把那叠文件往桌子上一摔,“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秦胜眼皮一跳,想到早晨送到自己那里的资料,把脚放下去探手抓过来,翻开封面的时候还撩起眼皮观察了一下老不死的神情。 一个不愿意放权,一个想当家做主,父子俩暗地里的较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今天秦川拿到了一个被埋藏许久的真相,觉得理所当然可以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而秦胜因为早晨的危机做了一个决定,更加肆无忌惮,慢慢读了第一页,缓缓舒了一口气,不是自己想的那件事就好。 如果有人想把真相报给他一眼报给这老家伙,就等于又被抓住了一个把柄。 二十多年前秦又容的事情,根本不算事儿,秦胜想明白了,把一叠纸张往桌子上一扔,“怎么?” 秦川被他这无所谓的表情气的胸口又是一紧,喉咙干痒,但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跟唯一的儿子吵架,他早把保姆什么的都赶开了,以至于这会儿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秦胜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有什么可解释的,假的怎么样?真的又能怎么样?”顿了顿,仿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嘛,这么多年没什么消息,也该是死在某个角落了!” 完全有恃无恐,他是秦川唯一的继承人,以及他很清楚,秦胜绝对不会把秦家的财产交给外人管理,那么就只能是自己。 秦川呼吸更急促,他早晨在茶楼就气的要死,没有及时去医院,到了家午饭没吃两口一直坐在这里等秦胜回来,结果等来一个供认不讳。 而秦胜这样我就是干了你能耐我何的姿态,更是让他血压飙升,暴喝一声,“你简直禽兽不如!”说着半站起来抬起拐杖举了举,没打到秦胜,自己倒是一个踉跄倒回沙发里,脑袋磕到红木沙发坚硬的靠背上。 秦胜就懒洋洋地坐在对面,看着他磕的晕晕乎乎颤抖着丢了拐杖扶着额头,丝毫没有上来看护一下的样子。 秦川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朦胧中第一次实实在在感觉到对面那个是自己儿子的男人身上深切的恨意,一时间脊背上冷汗升起,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秦胜优哉游哉看着老头挣扎了半天,终于按了呼叫铃。 保姆步速正常地进来,看清楚了秦川的样子才急起来,赶紧喊人叫救护车,一时间整个秦宅都忙乱起来。 只有秦胜冷静地坐在一边旁观自己的父亲挣扎呼吸冷汗冒了一身,有些遗憾不能亲自动手。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一面给秦川上了呼吸机一面喊,“家属跟着一起上车!” 秦胜站起来踱着方步过去,语气轻松地问,“是不是就这么瘫了?”一般这么就可以半身不遂了,不是吗? 医生弹着药水里的气泡,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样冷漠的语气,真是家属? 秦川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清醒不如糊涂,听到的见到的让他心脏跳得更欢腾了。 送到医院抢救的过程不提,秦川倒是顽强,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清醒过来。 住的是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护工专业,他一醒来就立刻叫了医生通知家属,安排饮食,处处到位。 秦川觉得半身麻痹,左边身子精细动作不能做,说话倒还清楚,见进门的第一个人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保镖兼司机,就松了口气,“那个混蛋呢?” 保镖板着一张脸,“今天是公司的月度大例会,秦总早晨八点半离开开会去了。” 秦川想想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在那个忤逆货手里,心脏又多蹦跶了几下,“昨天让你查的那个人呢?” 保镖早晨被秦胜糊了一巴掌,脸上还微肿,但是秦川一点都没注意到,心里也是抑郁,一面琢磨怎么拿到工资之后辞职,一面尽量简洁地汇报,“那个裴佳木,今年二十岁,毕业与s大计算机系,目前在经济相关方向读研究生。确实是西南那个省份考试出来的。还有一个妹妹。是、”话到这里顿住,他是知道曾经的裴嘉木和季童的关系的,“目前跟季童住在一起,按照信息他们的关系应该是恋人。” 秦川蓦然瞪大眼睛,有些浑浊发黄的眼珠好像要滚出来,“哪个季童?!” 保镖面无表情,“就是浩星的那个季童。” 秦川已经不太灵活的脑子里瞬间涌入无数种阴谋。前后两个人,相差近十岁,名字只差一个字,长得这么像,会都是自己外孙子吗?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两个女儿都没有这么像,同父同母的两兄弟也不见得这么像吧?! 一定是姓季的那个小子,当初放了他真是养虎为患,如今翅膀长硬了回来给嘉木报仇吗? 反复想了几回,秦川一拍床铺,“你肯定查错了,再去调查。”在保镖一声不响转身之后,又赶紧叫住,“不不不,你去联系那个裴佳木,叫他来见我。昨天他手里还有些东西的吧?” 保镖转过身低头微微鞠个躬,“是。尽量今天下午给您请过来。” 秦川看着他出去关上门,才重新脱力倒回床上,抬起扎着针头的手按住突突直跳的额头,心里还在继续琢磨,虽然这个小崽子是季童弄出来报复自己的,但是秦胜承认了真的是他害的秦又容,所以,那些资料里许多事情可能都是真的。 既然这样,绝对要握在自己手里,秦胜那个白眼狼,真以为这样就能当家做主吗?他好像忘了,两个孙子都是自己教大的。 ★ ★ ★ 实际秦川被送进医院半小时后,季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当时裴佳木刚抱着宝宝哭完一场,他觉得不告诉他比较好。 到了晚上两个人收拾完并排躺在床上,季童才拖过笔记本把传过来的资料挨个给他看了。 裴佳木看到后面简直要笑出来,“真应了我中午说的,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让自己捧着的儿子插一刀,想必他很高兴。接下来呢?” 季童把早准备好的邮件点了发送,“嗯,车海今天负责跟在秦胜附近,新的蜻蜓已经放飞了,估计很快就能看到秦胜在做什么。” 父亲住院,秦胜并没有守在病房,照旧找了年轻女人寻欢作乐,发泄了一通之后独自去泡澡,正浑身舒泰,搁在旁边的手机发出一声悦耳的提示,儿童软软的声音,【您有一封新邮件】 清晨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爬上脊背,热气袅袅的浴缸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秦胜确定,自己的手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语音提示。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又叮咚一声响,还是那个儿童声,【邮件接收完毕,要打开看吗】   ☆、第79章 闲棋 “不看!”秦胜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话音没落自己就捂住自己的嘴。 那柔软的童声有些僵硬地回复,“不看不行呦~这就给您播放!” 放着手机的台子离的稍微有点儿远,秦胜双臂用力按住浴缸要坐起来,在水里滑了一跤又坐回去,尾椎骨磕到浴缸底儿上再加上热水,浑身燥热剧痛。 等他挣扎着迈出浴缸探手抓到手机,却没有立刻摔出去,而是迟疑地拿到眼前…… 最新款的大屏幕智能手机,还是上一个女人缠着自己买的一对儿,画质声音都清晰的很。 里面自己熟悉的那个兄弟,夹着雪茄吞云吐雾,面向镜头问一个人,“胜哥真这么说?” 有个没出现在画面里的声音应了一声,“没错!” 接着第三个人说,“他是在岸上呆久了,拿着咱们卖命换来的钱过的太舒坦了吧?” 秦胜湿漉漉的手握紧了手机,屏幕好像都被他按的扭曲了,那帮喂不饱的混蛋,果然都有二心了。 屏幕里,那个拿着雪茄地顿了顿,默认了另外两个人的说法,“但是咱还得靠着他,所以暂时就哄着吧,再去说说。” 秦胜冷哼一声,又不太确定这些人提的是哪一次自己没答应他们要求的事情。 他并不害怕这些人造反,毕竟虽然在公海有了几条船,还有个小小的岛屿当基地,但是这一伙子,比起那些在国际上横行的黑帮还差得远。 甚至在某些帮派眼里他们根本就是肥羊。这就是那个抽雪茄的说要靠着秦胜的原因,没有秦胜靠着关系从华国军方军械更新换代弄出的枪械走私给他们,他们早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毕竟国际上那些老家伙们,不少都是延续了多少代的势力,有的甚至就是大商人控制的黑势力。 这一小撮人不过是在各大势力的角逐夹缝中捞点儿肉汤,又有稳定的武器来源才能一直存活至今。 那几个人有谈了点儿似是而非的话,听在秦胜耳朵里,无非是对他的猜忌背叛,很快他就下了决心,有几个人是该换换地儿了。 手机一闪,好像是因为进水黑屏了,换气扇里的风吹到身上,让秦胜忍不住一阵哆嗦,他很随意地把手机用意砸了几下,然后丢进垃圾筐泡着了。 ★★★ 裴佳木跟季童并头看到秦胜浴室里的手机被自动连接下载邮件,在秦胜要站起来的瞬间,季童把笔记本一扣。 裴佳木一愣,抬眼去看他,“不是要看看他的反应吗?” 季童拧着眉毛,哪里知道秦胜是在泡澡,“他长得太丑,有碍瞻观!睡觉吧。” 裴佳木再次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一个仇人老家伙,有什么可吃醋的。” 季童恶狠狠地翻身把他压住,“反正除了我,别的男人的身体你都不能看,那么丑的看了会有心理阴影的。明天我讲给你听好了。” 裴佳木搂住他的脖子拉下来,用力亲了他一口,压低声音道:“好吧,随你随你。” 这是自投罗网了,季童哪肯放过到嘴边的肉,低头就把人咬住了。 (づ ̄3 ̄)づ╭?~ 尽管腰酸背痛,第二天裴佳木还是很早就醒来了,一睁眼就看到季童端着小本子坐在旁边指尖飞舞。 他蹭蹭爬过去拱到季童身边探头,一排代码,“你做什么?” 季童眼睛盯着屏幕,只挪动了下脑袋亲了他的额头一下,“稍等。” 裴佳木就不问了,就着季童抬起胳膊的姿势趴到他怀里,眼花缭乱地盯着一排排飞闪而过的代码,渐渐地困意又上来,索性闭上眼睛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就是被手机吵醒了,季童本来想翻身出去接电话,看他睁开眼睛了,就坐在床上滑开接听。 裴佳木离电话很近,模模糊糊听到里面汇报,“……控诉我们不给他实现梦想的机会!说我们一定会失败……嗯,没错,有专门的注册,拿到过,九道和江希都签过字……监控也有……ok,要求他忍一个月交接?没问题。” “按原来的计划办理就好,一定尽量保留证据。”季童放了电话,顺手就按到裴佳木的腰上,“还睡吗?” “再睡就僵硬了,”裴佳木伸个懒腰,感觉浑身酸溜溜的,没有特别的不适,“刚才怎么了?” 季童站起来扔掉睡衣换家居服,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进来,“刘升龙终于忍不住了。这一个月以来江希和九道跟他走的特别近,三个人每隔一两天就要约见一回。刘升龙前面好几次夸下大海口,说自己关系不一般,很快就能帮人拉下资金。” “但是公司一直不给他批项目是吗?”裴佳木懒洋洋喝了一口水。 季童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两个人的衬衫衣服摆好,一面理所当然地点头,“不但不给他批,还要把态度表现得特别傲慢不当回事。” 裴佳木很少见他这样得意的样子,仔细想一想,忍不住感叹,“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感谢季总从来不对我用脑子。” 季童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帮他脱掉睡衣,兴致勃勃要给他换衣服,闻言很是骄傲,“要感谢你自己眼光好。” 裴佳木挣脱开自己穿衣服,啐他一口,“受不了你了,这得意劲儿地球都盛不下你了!” 季童今天心情特别好,难得跟他继续贫嘴,“地球确实不太够我施展,你忘了我是从哪儿来的么?” 裴佳木彻底无语了,翻个白眼儿去刷牙洗脸,只是叼着牙刷对着镜子看看,也觉得季童好像没有夸张,忍不住就又笑的跟白痴一样。 季童做事情总是开始的时候看起来毫无头绪,等到渐渐到了后期就会发现每一个步骤都是有用的。有时候虽然有一些看起来是闲置的棋子,但是放着放着就总能让他找出用处来,甚至不经意变成一个杀手锏。 比如这个刘升龙,本来就是因为刘总的关系拉不下脸面养的一个闲人,换到任何一个公司手里大概就是多出一个人工资吧。 但是季童见了他几次之后,敏锐地抓住了他的性格特点和所谓梦想,不到一个月就找到机会把他扔到投资部去了。 接着再给他画一个大饼,让他觉得抓住了好项目,未来就在眼前,梦想唾手可得。但是浩星上层,不论是他投资部的领导郑经理还是财务相关领导,没有一个同意他的执行计划,众口一词慎重押后再议。 刘升龙这段时间硬是把自己搞的内忧外患。 家里不提,有刘欣欣那个死对头,时不时刺儿几句,除此以外他感觉好像最近二叔对自己也没那么信任了,对自己的工作项目提出了好几次质疑,而外面好不容易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又跟小伙伴儿们夸了大口,做不到可就丢大人了! 他本性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会儿估计差不多到了临界值,就差临门一脚。 裴佳木琢磨着,季童后面不定又安排了什么帮他下定决心呢。 等他出来的时候,季童已经把保姆阿姨准备好的早餐热好,两个人坐到餐桌上,裴佳木丢开刘升龙的事儿,“昨天没让我看完的秦胜后续呢?哦哦,还有,今天早晨你干什么呢?” 季童想想早晨起来看完的秦胜那松弛的皮肤挺着的将军肚,厌恶地皱皱眉,“我们给秦胜发了他公海那边的兄弟们背后对他的议论,想来他这会儿已经开始琢磨干掉哪一个了。” 至于今早,“我拦截了他所有发出去的信息,让他跟自己的另一份事业失去联系了。同时,还当五好公民给有关部门送了点儿消息。” 车海和范思达并没有完全跟曾经的生活断开,偶尔还装作正义的高级黑客给国际刑警当一回线人,这就又用上了。 ★★★ 秦胜一夜没睡好,琢磨到底哪一个最该杀,早晨六点多就去联系人,结果卫星电话拨不通,发出去的消息在一小时内没有得到回复后,神经蹭一下子就崩断了,顺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墙上掼! 这些年他花在公海那几条船上的心血并不比用在国内秦家生意上的少,从拿到的利益来看,甚至公海那边的比秦家还要值钱的多。 毕竟秦家还有个董事会呢,就算秦川死了,他也不能一言堂。 所以公海那边出了事儿,不吝于在他身上割肉! 保镖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地狼藉渣滓,心中悄悄吁了一口气,幸好秦胜昨天用的那个女人没有留宿,否则自己今天可能得接个抛尸的活儿。 秦胜砸的虚脱,出了一身汗,才觉得心里舒爽了点儿,见到保镖一挥手,“订机票去新城。” 新城是华国出境后往太平洋地区过去的一个小国中转城市,保镖一愣,刚才把开会的谎言送给住院的秦川,这就要出国?忍不住问了句,“老爷子还在医院没有醒……” 秦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管他去死!你端谁的碗?!” “是!”好心没好报,保镖垂下头翻个白眼儿,默默转身。 秦川眼角一瞟扫到躺在地上的台历,又叫住他,“站住,订后天的。” 几条船每个月会在固定的时间轮流开到附近的岛国补给以及接送上去玩儿乐的客人,去早了也过不去,反而打草惊蛇。 保镖吁了口气,“需要酒店吗?”指尖因为兴奋不自觉扣住裤缝。 秦胜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去过那边,心里也不太有谱,烦躁地踹开倒下的台灯,“算了,订明天傍晚的,要酒店,我过去住一晚再说。”   ☆、第80章 万事俱备 保镖按秦胜的要求给他订了三张票,拿到另外两张护照的时候稍微有些惊讶地扬了下眉毛,倒没想到会是这位。 秦胜离开华国没有带任何常用的保镖,而是同两个生意场上的伙伴,其中一个开娱乐场所的照旧是他多年朋友,另一个却是实打实的生意伙伴。 上飞机前他的心情还是蛮轻松的,因为昨天在他砸完屋子没多久,就联系上了公海那边的人。 管事的二把手规规矩矩回了所有问题,对他要招待朋友过去玩儿表示热烈欢迎,并且非常诚恳地转述了船上兄弟们对他的想念。 他不知道,在飞往同样目的地的几班飞机上,有好几个目的同样是“过去玩儿”的华国特殊部门成员。 季童这边照常去上班,只是这天早晨没走到公司门口就接到周韩的电话说刘升龙堵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着越级上报。 刘升龙认为各级部门领导都是怕担责任才不敢在自己的项目执行计划申请表上面签字,而作为浩星大老板的季童既有一票通过权,又肯定比他们眼光长远,所以他干脆不打算等郑经理等人审核了,打算直接靠着自己的特殊身份越级找季童亲自谈谈。 季童听完周韩这些转述直接乐了,果断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家打算继续跟裴佳木一起睡回笼觉去。 在重新坐到车里,范思达来电话了,“秦胜比咱们想的快,早了一班飞机。” 秦胜也算老狐狸,让保镖订了机票,到起飞之前两小时改成了上一班。 季童一踩油门,车子飙出车库,“我先回去看看他们船上的情况。”按断他的电话重新拨给周韩,“这个星期后面的日子我都不去公司了,事情你跟赵玄雨看着处理。如果刘升龙要走,可以当着他的面给我打电话。” 周韩有些疑惑,“不至于为了躲那么一个货三天都不来上班吧?” 季童低笑一声,“当然是有别的事儿,刘升龙算什么东西。” “也是,那随你,有大事儿我电话联系你。”周韩也笑。 两个人把几个重要的事情捋了捋就挂了电话,季童重新打开跟范思达的联系。 秦胜公海的那些船,每一艘的设备都很先进,虽然没有网络,但是为了定位和与陆地联系,卫星电话和导航系统都很先进。 季童需要的就是这些,这个地球上人类目前使用的通讯设备,在数千年后的星际时代来看,是最基础的编码方式,偶尔用一次这样的渠道,对他来说不算违反不干涉规定。 他直接开到半山别墅,那边的设备更齐全,进去调试完毕才十点多点,因为以前范思达他们就混过去做过标记,很容易就找到了正从公海用十节左右速度慢慢向陆地靠近的一艘大型客船。 十一点的时候裴佳木打来电话,“没去上班?” 季童一拍脑袋,“我在半山这边,秦胜出国了,你想看热闹可以过来。” “热闹方便看?”裴佳木本来趴在床上懒洋洋的,不知道是最近补多了还是秋燥,季童总是精力旺盛。 季童扣扣桌面,“车海范思达两个,闲的骨头痒痒,说要去现场玩儿,他们带了‘蜻蜓’。” 裴佳木脑内了一下游轮、赌船、特工等等,激动了,“我立刻过去,什么时候开始?” 季童就知道他喜欢,“稍安勿躁,大概要两三天之后,佳叶这几天不是不太忙?你过来跟我单独呆两天呗。” 裴佳木揉了下还在酸的腰,“呸!” 呸完之后,裴佳木还是慢悠悠起来,收拾了两件日常衣服,又挖空冰箱去对门打好招呼大包小包去半山了。 半山别墅那间牛逼哄哄的放映室,还是那个巨大的计算机机柜,地上的线理的跟处女座强迫症一样,裴佳木找了一圈推开这间屋的门,就见季童带着护目镜坐在十来个屏幕前面牛逼的好像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众生一样。 “你这伪装的,够彻底的!”裴佳木啧啧看他几个屏幕上的图像,都是俯瞰图,不知道透过什么监控设备抓到的。 季童嘚瑟地吹了个口哨,“帅不帅?!” “帅瞎了!”裴佳木往他手边放一杯水,再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又想笑。 上个月还拿这个房间忽悠大神,正正经经的放映室研发中心在季童手底下就变黑客密室了。 季童把他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等我画个设计图,复原一下当年我站在星际战舰指挥室里的样子给你看,比这样子帅多了。” 裴佳木感觉头顶“叮”一下,“呦,我以为你就是个小兵呢,不是开着战舰跟人同归于尽么?站到指挥室里?!什么级别?” “倒是忘了说了。”季童顿了下,反应过来,只跟裴佳木讲过自己曾经是军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原理,大略说了念书的细节,真没细讲过什么从军的故事。 曾经作为一名帝国军人的时候,他是受过严格的保密训练的,对工作内容向来讳莫如深,换了个世界,成了潜意识里的习惯了。 而裴佳木,重生一回毕竟现在更重要,季童是牺牲的,那么可能结果很惨烈,他就没什么兴趣去挖爱人曾经的过去了。 “嗯?讲讲呗,”裴佳木看看几个屏幕上的图像,都挺无聊的,“总不能盯着这些过三天吧?” 季童摩挲着裴佳木的脊背想了想,“从哪儿说呢?我当时不算在人类地球的军队体系内,应该算,某个家族的私兵。读书时候,学的科目叫战舰指挥。” 人类在星历三千多年开始使用机甲,一般机甲都有两套操作系统,直接精神力操作的,和替补手动操作的。 精神力操作系统能让机甲做出更精密灵活的动作,只是需要使用者有极强的精神力及控制力。这套系统逐渐开发到可以操纵中型战斗舰,后来更是进一步扩展到星舰战斗群操纵。 战舰指挥系,入门级指挥的精神力就已经需要百万里挑一的人才,季童是帝国默海中央军校战舰指挥系的高材生,毕业时候初入部队就能以一人之力操纵近百艘规模的战舰群完成教科书上的全部战斗编队模拟。 因此他被选入当时人类帝国最厉害的默海军部,进入默海军方战舰指挥预备队。在其中一呆九年,到人类的星际疆域与硅基生命相接,一次遭遇战中因帝国其他家族人陷害牺牲。 这些故事,断断续续,季童讲了大半天,他自己觉得乏善可陈,裴佳木听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甚至拿着笔记本开始记录,“你之前讲过,这个世界和你原本的世界是不相干的平行吧?那么历史进程也可能不同?” “到现在开始已经不同了。”季童回忆了下已经可以算是几十年前学的历史课程,在那个世界里,这个年代的地球已经开始进化筛选。而这个世界,还没有丝毫迹象,他在前几年有了足够的钱和实力后,做了许多调查挖掘。 得到的结论是,这个地球似乎没有被蛮横的宇宙高级文明埋下种子,或者这边的高阶文明约束力更好些? 总之,在某个未知的分歧点,两个空间已经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那么,把你这些回忆拍成电影吧?”裴佳木兴奋地打字,凡是男人总是对星辰大海战舰炮火有非同一般的狂热向往,“不会比风入松大神的故事逊色,没有什么比真实更动人心魄不是吗?” 季童一想,“你高兴就随你,其实自我到来这个世界已经与原本不同了,多一部电影而已。” 两个人一起聊聊天玩玩儿闹闹很快到了第三天,车海和范思达在脸上做了手脚换一张护照跟着秦胜上了船。 那是一艘名叫爱娃的大型游轮,入夜开到新城附近的港口补充了足够的淡水和食物,放下尽兴的游人,在太阳升起之前重新接上去狂欢的客人在离开港口。 车海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指上一颗硕大的祖母绿戒指,花衬衫墨镜端着一杯酒趴在船舷上看渐渐升起的启明星。 范思达修身小西装,带着领结,手腕上名表镶嵌的钻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也时不时闪光,仿佛无意一般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站到他旁边,“哥们,借个火。” 车海也跟新认识他一样,一边从兜里掏打火机一边转过脸,定睛一看,口里的酒喷出去,“噗!” 范思达往后跳了一步,看看十米之内都没什么人,声音也不压着了,“卧槽,发什么疯?哥衬衫好贵的!” 车海借着黎明的微光凑近他仔细看了看,咽了口唾沫,“哥你厉害,豁的出去,我怎么不知道你拉双眼皮了?!” 范思达脸一黑,幸亏光线暗看不分明,“你才拉双眼皮,哥细眼睛挺帅的!拉双眼皮对我来说是毁容懂么?毁容!” “那你这?!”车海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眼睛上。 范思达又往后退了一步,“妈蛋,明显特征要隐藏好懂么?”至于用了什么手段,就不必细说了好么?! 车海把打火机扔给他,一口灌掉杯子里剩下的酒,随手就把酒杯丢进大海,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又去看范思达的眼睛,过两秒忍不住又看,又看…… 根本停不下来! 范思达眨着一双大了两倍不止的眼睛,恶狠狠剜了它一眼,“再看把你丢下去!” 车海拿回火机扬长而去,不在意地嘀咕,“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把喝掉……” 这回轮到范思达嘴里的酒,“噗!”   ☆、第81章 螳螂捕蝉 范思达和车海互相吐槽完,各自回自己的舱房,分别拆几个袖扣、领带夹丢出去,几只小蜻蜓就顺着通风口往不同的地方飞了。 季童在c市这边监控看了好一会儿,找到秦胜的屋子看了看,老家伙已经安稳睡过去了,就让车海和范思达也休息了。 闹事儿肯定要等开出几百海里进了公海跟其他的船汇合才行,按照这条船目前的速度,要开到第二天早晨了。 这边裴佳木和季童等的无聊,甚至白天进市区采购了一趟给阳台添了个花架,又带宝宝去儿童乐园玩儿了半天。 到晚上提前两小时,车海跟范思达去穿上的party,一进大厅俩人就皱起鼻子,有人在公开场合溜冰。 转了一圈儿,没什么要紧的人,倒是看到几个曾经在外头暗地里见过的人物。 华国某个特勤部门的人,范思达端着酒跟车海使个眼色,出去吹风,到了空旷的甲板上,顶着夜风问季童,“老大这回当好公民是告诉谁了?” 季童用代码暗语解释了下,范思达有些惊奇,“他们倒是挺重视,派出来的都是评级最优的好手。” 每出一次任务往往就要丢弃一个养了许多年的身份,一次用这么多好手,可见有关部门还是很重视的。 季童嘴角勾起来,“我跟他们说船上有最先进的远程遥控监视设备,你们就看看热闹帮他们补漏,差不多结束了就提前放小船出去,我联系人到附近接你们走了。” 远程遥控监视设备,不是我俩放出去的蜻蜓么?范思达就醉了,老大跟国家表忠心要不要手法这么曲折。 实际上这样的蜻蜓大概再有十来年就能出现在地球上,季童认为对世界影响不算大,所以才提前放出去一点。 同样的小型飞行器如今并不少见,只缺在远程控制这一点,季童利用了特殊材质的芯片方便信号传输,同时重排了传输信息的密码而已。 这种材料,已经出现在材料学科的高级刊物上,编码方法也有计算机和数学领域的顶级专家提出来,只需要一个有心人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而已。 两个人瞎唠叨这一会儿,接客人的船靠近了三艘呈等边三角形浮在大海中央的游轮。 三艘船远远看到这艘船靠近的时候,也都开始调整方向,等到这一艘接近,刚好用吊塔舰桥连接在一起成井字形,水手踩着离海面几十米的舰桥迅速给它们裹上防护网,方便客人去不同的船上作乐。 秦胜就顺着人流往灯光最盛的大船过去,惯例客人来的第一晚大船上会有表演晚会,坐镇的几个老大当然也聚在那边。 车海和范思达也不紧不慢地跟着过去。 大油轮有三层中央打通成了一个小剧院的样子,金丝绒的垂幕,水晶吊灯,现场乐队,比基尼的兔女郎女招待,只裹着兜裆布的男招待,站在小水池里身上只围着宝石链子的舞女,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给不出。 所有的客人,一进来就被这样奢靡的气氛包围,迅速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玩儿去了。 秦胜也站在门口咂咂嘴,五六年没来,东西又换了一轮,做这么大改动可没人跟自己报备过,这么一想,火气又隐隐要上来,忍不住跟自己带着的那个保镖嘀咕一句,“阿林上回来,也是这样吗?” 阿林左右看了一眼,一起过来的课上早摸到一个舞女的屁股上去了,“有几样子新添的玩意儿。”他上回来也差不多是两三年以前了。 新增了就有新利润,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秦胜哼一声,“还能找到老端他们坐在哪儿吗?”四下一顾,重重叠叠的布幔,根本找不到出口和楼梯。 恼火更上一层楼,秦胜忍不住摸了摸后腰,站在离他十来米远处的一个正跟兔女郎调情的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秦家的一把手,怎么会带枪?! 秦胜丝毫没注意到这些,等阿林去问了人,跟着他绕过乱七八糟的各种幔帐上了楼梯。 剧场中央的舞台上,一队裹得严严实实的女郎扭着曼妙的腰肢开始随着音乐晃动,她们侧边一位褐发戴面纱的姑娘不知道用哪国语言开始演唱,声音滑腻靡靡如呻吟。 在场子里玩乐的众人注意力转过来,如泣如诉的调子里,不论是舞娘还是歌者身上的衣服都渐渐地扯开了些。 歌声渐渐清脆,调子也活跃欢快起来,场子里不知道谁先吼了一声“脱!” 先是凌乱的“脱!”“脱!”很快就整齐划一地所有人晃着脑袋跺着脚吼叫! 台上的歌者和舞娘虽然姿势越发奔放大胆,歌声也趋于嘹亮欢快,却仍旧保持着自己固有的节奏,很快又有与舞娘人数相对的一列帅哥跳上台子。 他们个个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宽松的裤子,每人蹭到一个舞娘身边贴着扭动起来。 遥远的c市,季童下意识要捂住裴佳木的眼睛,被裴佳木一巴掌拍掉胳膊同时抓过手掌咬了一口,“老子成年了!” 季童咕哝了下,发现每个屏幕上是一只蜻蜓的画面,切换都没得切,智能黑屏。 好在裴佳木对这种事儿只是稍微好奇,看了两眼发现这些舞娘和男人的表演主题就是活春宫,就意兴阑珊地去关注正事儿了。 秦胜绕过一堆藏着各种人体的幔帐,上了三十多级台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门,站在门口的保镖还认识他,赶忙开门引路。 秦胜站在门口眯眼看了下屋里的情况,几个年纪都不轻的老头正懒洋洋打牌,脚底下各自伏着一位貌美的女侍。 其中正对门口的瘦子甩出一张牌抬眼看门口才发现了他站在那里,瞬间脸上的神情就变了,丢了一手牌站起来,“胜哥终于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下面玩儿一会儿。” 秦胜堆出笑脸,“老了,没什么兴趣,还是见老哥们更重要。”这几个老家伙装什么蒜,分明应该到甲板上去迎接自己的。 瘦子旁边几个人也纷纷丢了手里的牌站起来,各个寒暄让位。 秦胜挨个跟他们握手拍肩,“老端你都长白头发了……瘦子倒还结实,二龙你这眼角怎么回事?”好一通寒暄。 等落了做,瘦子才先摸摸自己的光头,“胜哥带来的客人很重要?”竟然需要亲自陪。 秦胜对他态度很好,只因为前几天收到的资料里没有这一位,他分析了半天瘦子的父母家人都在岸上,大概他是悄悄给自己报信的人,明显对他特别亲热,“不算什么重要的人,我主要是想见你们了。一把年纪啊,见一回少一回了!” 混黑的人最迷信,能善终的不算多,今天这才接了客人算开场,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气氛瞬间就有些尴尬。 头发仍旧浓密乌黑的老端喝了一口酒,“胜哥说这话干什么?”捏住旁边女招待的胸拧了一把,舔舔嘴唇,“我觉得自己还年轻的很呢。”那女招待身体一软伏到他膝盖上。 秦胜眼神阴鹜,说自己用他们卖命钱舒坦的就是这一个,“到底是不如二十多的小伙子了,该注意保养自己。不是我说你,老端,悠着点儿还能多使唤几年。” 这句话太恶毒,老端手一紧,膝盖上的女招待眼泪都出来了,只是憋着不敢出声,“我说话直,胜哥别跟我计较,就是,我怎么看着您进来不太高兴啊!” 秦胜瞅着带来的阿林站到屋里,房门是关着的,屋子里只有这几个人和几个女人,松了松肩膀往后靠到沙发背上,“哪能啊,看着楼下虽然眼生,但是这么热闹,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瘦子赶紧打圆场,“看着陌生是吧?胜哥忘了前年我有回跟你们说客人嫌弃太无聊让我们翻新花样。” 秦胜做恍然大悟状,“哦~我就是没想到会改动这么大。”分红给他的钱自然是没有账目的,年年说的都是老一套,进来一看全是新花样,再联系之前收到的视频,不起疑就是缺心眼。 一直不太说话的二龙也瓮声瓮气地接过话头,“都是胜哥你太忙啊,也没空过来看看,我们嫌问你太麻烦了,索性直接改了。” 秦胜眼神先一暗再一松,敢这样直说对自己是太没礼貌,但是应该也是没什么私心,“哦,那跟我详细说说呗。” 新的赌钱游戏,庄家的获利自然是不同的连场子里都有什么都弄不清,还当什么老大呢?秦胜一进门看清情况后,心里的危机感瞬间扩大好几倍。 === “这是蹩脚宫斗剧么?”裴佳木意兴阑珊,实在是老端这几个文化程度都不怎么高,说不出什么特别有内涵的话。 秦胜基本上十六岁之后人生路一帆风顺,生意上前二十年有老爹扛着,后十几年公司里得用的人多,轮的上他亲自谈判打机锋的机会几乎没有。 从今天跟属下这几句话看,他全部智商大概都用在跟秦川老头斗法上去了。 季童也无语,秦胜有个屁老大的样子,正确应该想揍谁就揍谁啊,竟然有耐心在这里绕圈子,而且二十分钟都没谈上正题,“我让范思达搞点儿破坏!” 大厅里已经开始肉体party,范思达和车海惊叹地围观了一圈,跑到甲板上吹风,不是没有欲望,主要是特么的谁知道这里的干净不干净,两个正欲火焚身相顾无言吹冷风,接到季童搞破坏的电话,当即兴奋的嗷了一声。   ☆、第82章 死船 他俩嗷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招待托着鸡尾酒扭着腰就过来了,“二位先生还需要别的助兴吗?” 这是把俩人当嗑药嗑high了乱叫了。 范思达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嘿,带路找个房间,你家先生我路上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女招待顺着他下手的力道腰一软,“您要什么样的都有~”转身袅袅娜娜拖着半透明的裙子引路。 下了一层舱房,一进去车海和范思达两人就艹了一声,没见过比这更牛逼的。 一层大厅,还是各种幔帐,若隐若现的许多白肉绞在一起,各国语言的叫声此起彼伏,车海咽了口唾沫,“这是看着听着旁边的景儿,同时自己也当别人的景儿才更刺激吗?” 范思达觉得自己眼要瞎了,妈蛋当初被养成杀手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腐蚀啊,眨眨,假的双眼皮好像要撑不住了,一拽车海的胳膊,找了个天鹅绒的捶地幔帐躲进去。 车海被他拽进去急忙捂胸,“虽然我很有这辈子只能跟你一起过的觉悟,但是没想过一起滚滚啊……” 范思达剜了他一眼,啧啧,“瞅你的脸,我咬不下去,干正事儿!” 俩人一通扫,幔帐里没有明显的偷拍监视设备,车海按下手腕上的表,电磁干扰出去,两米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失灵,接着关闭。 范思达操纵大厅的蜻蜓通过通风设备钻进秦胜他们正在聊天的屋子,小小的蜻蜓趴在网眼儿上把自己固定住,顶部当做摄像头的巨大复眼开始翻转、瞄准,然后咻一下,一粒绿豆大小的黑珠子迸射而出。 一墙之隔大厅里的活体表演和热闹的人群呼喝声整齐传来,跺脚的力度让船体微微晃悠,纷乱的噪音里,谁也没注意到通风口几声不大的咔咔声。 蜻蜓少了一只复眼,因为后座力挣断一只爪子,其余几只机械爪放松下来从通风口网眼上爬下来,再拎起那只废弃的爪子嗡嗡起飞原路返回了。 只有六米距离,老端感觉眼前黑影一闪,右眼剧痛,半声痛苦的嚎叫喊出一半儿就戛然而止,整个人后仰倒进皮沙发里,一只眼睛成了黑洞,汩汩往外淌着红白的浆子。 几个人还在打机锋,猝不及防变故突生,瘦子和二龙一直是走在刀尖,反应更快,瞬间各自站起来拔枪上膛。 秦胜过了许多年优渥的生活,实际上也只剩嘴厉害,在老端眼窝里淌出东西后的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拼命抑制住喉咙里一声干呕。阿林已经飞步窜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老端膝盖上还伏着个女招待,她脸是朝下的,只感觉到捏着自己的手一紧一松,接着就被巨力的一脚踹开,皮靴直接蹬在光裸的胃部,她整个人撞倒墙上滑下去哼了一声就晕倒了。 二龙本来还想探手去摸摸老端的呼吸,但是看着那汹涌而出的粘稠液体,伸出去的手有收回来。 瘦子看了下老端倒下的方向,袭击应该来自墙壁上的挂饰那边,怎么可能?!“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看清,像是个苍蝇?”二龙也去看墙壁那个方向,几步过去把挂饰撕了,干净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顺着墙壁往上看,通风口的网眼正往外拂着微风。 他们一向谨慎的很,这个通风口直接通到舱房外面,长度有近四米,直径只有十公分,不可能有人钻进来。 瘦子枪口上膛,一把揪住另一个捂着嘴哆嗦着爬到角落里蜷缩着的女招待的头发,几下把她身上裹着的两件不比手绢儿大的衣服扒光,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女招待同样。二龙阴着脸呼叫外面的保镖进来检查老端的伤口。 大厅仍旧在狂欢,好像末日来临也不能让他们停止。 老端眼窝里流出粘稠液体的速度慢了许多,但是看着他脸颊到衣襟上的那些量,大家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整个脑袋里的东西都快被弄出来了。 几个涌进来的保镖先是齐齐一惊,接着倒是很快冷静下来,为首的一个凑近了看情况。 老端的伤口很奇异,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直射入眼睛击碎了玻璃体接着贯穿大脑却没有从后脑勺射出来。这个东西应该体积很小,因为老端松弛的眼皮下眼睛并不大,眼睑和眼皮眼眶都没有丝毫受伤。 二龙按住额头,他枪法最好,眼力不错,“是个苍蝇一样的黑点,不,还没有苍蝇大。” 秦胜坐在一边到目前为止一句话没说,或者说,他是被二龙和瘦子这样冷静坦然的态度惊到了,尽管他本身不承认被吓住。 不到五分钟之前老端一下子死在眼前,这两个人竟然能这么淡定,已经开始商量找人上来把老端脑子剖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控制这些兄弟,如果不是有能力给他们走私军火出来,他们早就不耐烦给自己分红了吧。不,那根本不叫分红,应该说那就是买军火的钱。 秦胜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两半,一半冷静如冰,努力在思考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办;另一边暴怒如火,但是又不能明确暴怒的理由,或者说事实与自己所想的不同这个理由他不愿意承认。 二龙和瘦子却没工夫管他了,朝手下使个眼色让他们看着秦胜在这间屋子不能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安排全船的保镖喽啰上上下下搜索不在客人名单上的陌生人。 秦胜要跟着出去,却被人拦住推回去,“胜哥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危险,瘦子和二龙出去不危险?不把我当兄弟是么?!”秦胜哼笑一声,坐回沙发上看看自己的情况,两步之外是老端的尸体,周围除了阿林之外围着五个保镖,好像是被保护起来了。 分明就是监视!果然已经没有人跟自己一条心了!只带了阿林上来,大意了…… 但是想想军火,他腰板又直起来,再没有比自己更稳定的货源,他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外面的音乐越来越高亢,时间接近凌晨,狂欢人群的情绪到了极限的high点,只是好像外面的海上起了大风,船体摇晃的比刚才要剧烈许多。 舞池里许多人晃着蹦着就忽然脚下不稳摔倒了,接着就随便拉个什么人滚成一团,没人注意到,真的有人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或者,就算看到了也没人关心。 弥漫的酒气烟气,诡异的人体气味儿里,渐渐升起了些血腥气。 出去在主船上转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异常的二龙和瘦子站在夹板的两头忽然都打了个机灵,因为这个感觉,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带着身边的几个人手冲往连接几条船的舰桥,要立刻离开开着party的大船。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一小时之前,一起混了三十多年的老端横死,到现在俩人终于意识到,摊上大事儿了,虽然还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但是凭着混了几十年数次险死生还的直觉,离开这里准没错。 范思达和车海贴着船体跳进水面的小快艇上,夜色浓重的大海上,巨大游轮的阴影下,没人注意到这艘小船。 车海嚼着口香糖带着眼镜看瘦子马上就要跑完舰桥,“那些个精英也不咋滴啊,这个都快跑了,只要过去舰桥一断,船就能开走了。附近藏着潜艇不成?有木有鱼雷,咻——” 季童的声音传进耳机,“国际刑警接应的船距离这边只有七海里,航速十六节,你们十五分钟内就撤离,没有鱼雷,车海专心点!” 车海手指划过键盘,飞舞的蜻蜓侧滑掠过瘦子奔跑的脚踝,锋利的翅膀带起一蓬鲜血,瘦子痛叫一声绊倒翻滚了几圈脑袋撞到防护罩上,舰桥的另一边,追缉的人已经开始点射他周围的保镖。 “一个都不能让跑了,”范思达痛苦地扯掉眼皮上的伪装,“妈蛋老子眼要瞎,让我难受这好几天,他们一个都别想舒服。” 扯完眼皮他飞一般把二龙那边的一众人给轰晕了,打个响指耍完帅揉着眼睛问季童,“哪一只蜻蜓上缴?” “零号。”有特殊功能的不能给,零号只有拍摄和远程传输功能。 车海趁他病耍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么么么,眼瞎就不要忙了,光荣的任务交给我吧。”手指头粗鲁地戳了几下屏幕,一直伏在大厅吊灯上的蜻蜓松开爪子啪嗒掉下去,刚好砸到一个人头上。 季童松一口气,仰躺回座椅抱着裴佳木围观几艘船的驾驶室都被接管了,看守秦胜的保镖开始因为跟伙伴失去联络出去寻找。 等到屋子里只剩他跟阿林,秦胜也有些焦躁,叫阿林,“你也去看看。” 阿林只是拉开门缝瞅了瞅外面,一排歌舞升平,有些场景太过荒谬,但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还是跟在您生比较好。” 秦胜觉得屋里有些冷,也不太敢一个人呆在这里,老端还在旁边倒着呢,“那你把门关好坐这边休息会儿。” 阿林应声关门的瞬间,一只只有两厘米左右翅膀半透明的蜻蜓挤进门缝,在他走到秦胜附近的时候闪电般掠过他的脖子,大动脉瞬间被划开,鲜血喷溅而出,淋了秦胜一头,阿林僵了一下,喉咙咯咯作响扑倒。 秦胜惊愕过度以至于浑身哆嗦着站了一下没站起来,不等他起身,蜻蜓悠然围着他飞了几圈,他只觉得手腕脚腕四肢好像被微微的阻力挡了下,好像更站不起来了。   ☆、第83章 摘果子 血珠子滚动着从小蜻蜓透明的翅膀上滑落,顶灯的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的,眨眼间小东西就贴着门缝慢慢钻出去了。 阿林喷涌的血液浸透地毯蔓延过来,秦胜想挪一下脚躲开来,谁知道这一动脚腕骤然剧痛,湿淋淋的血液顺着小腿滑下去。 他又想探手拉开裤子看看腿怎么了,这一动,手臂的皮肤慢慢裂开一道极窄的缝隙,血珠子渗出来,那些血珠逐渐连成一条血线,接着骤然涌出来。 神经系统好像滞后了,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秦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往外涌血,几乎吓疯了。 僵硬了好几个呼吸他好像才想起来要用什么捂住胳膊上的伤口,他动了下上身,肩膀上忽然有剧痛传来,僵硬地侧过脸,看到肩头上的衬衫浸出一条血线,因为这疼痛他脸颊都皱起来,颧骨上的小口子也开始渗血。 原来刚才小蜻蜓那几圈,锋利的翅膀已经带着麻药把他全身的重要血管和筋肉都划开,只是翅膀太薄,一开始肌肉还贴合在一起没有渗血,只等他一动,浑身的伤口都会逐个裂开。 划到肩膀上的时候,大概上面沾的药已经没有了,秦胜眼睁睁瞅着自己迅速失血,感觉越来越冷,呼吸困难,有些伤口完全不同,有些地方又剧痛难忍,同时一点都动不了,只能扯着嗓子尖叫。 外面乐声震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许多人,谁也没搭理从主控室里传来的隐约叫声。 季童在监控上看到范思达两人收回了除了零号外的全部蜻蜓,驾着快艇在黑夜的海上破浪离开,啪嗒关掉停在秦胜身上的画面,“有碍瞻观,别看了。” 船上的人和需要收缴的东西太多,华国特殊部门的人拿到了蜻蜓已经开始撤离,国际刑警会进去打扫现场,等有限的人力翻到秦胜,他应该早就见上帝了。 裴佳木自始至终看的聚精会神,到事情了结了,忍不住双手合十星星眼,“完全大片儿啊!!我单知道你是外星来的,没想到你可以这么牛,那几只蜻蜓带回来的给我玩儿玩儿呗。” 季童忍不住捂脸,大概是跟裴佳叶混久了,裴佳木的卖萌技能渐长,又放心许多,看起来裴佳木心情没有受到影响,这就好,点点他的鼻尖,一边关闭机器一边解释,“多数要隐藏销毁,我尽量不影响这个世界的正常进程。” 秦胜呆的那间屋子里没有任何监控,他身上的麻药也会随着血液流出体外然后分解蒸发掉,就算有残余,成分也不会跟船上各式各样的毒品差很远,等到他被发现,应该会被认为是被极薄的刀片虐杀的。 至于是谁虐杀他,也并不难查到,他供给这艘船的船主军火,几个人又是自小的交情,因为利益反目成仇是再好的理由不过。 今天两个人一起呆在放映室看到的这些,就当一场刺激的电影好了。 裴佳木呼了口气,跟着他离开放映室,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不能影响世界的进城,总能拍电影吧。科幻是个好题材呢,让大家的梦做得更大一点呗。” “随你,”季童给他热了一杯牛奶,“很晚了,该休息了。后面都是持续的硬仗。” 前面这么多年,他把浩星做到足够大,足够撑得起重担,把扔在海外的那笔不明资金洗成安全来源,又积攒够技术能力和下属…… 这一桩桩一件件,十年树木,已经到了挨个收果子的时候了。 裴佳木一口气灌完牛奶,去浴室洗漱,忽然叼着牙刷探出头来,“我养的足够了,可以抽点血给你存起来。” 季童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老记着?” 裴佳木晃晃胳膊,呸一口泡沫,“因为看到蜻蜓,想到你的来路,你不是有使命哒!” 季童进去跟他站一排刷牙,“把佳叶的血液也开始分析检测了,有九成可能她的也可以用,到时候你们一起对身体伤害小一点。” 两个人一起刷了牙交换一个带着清茶味道的亲吻,又一起冲澡,裴佳木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唉,秦胜就这么没了?” 季童坐在他身后给他洗头发,“要不然呢?” 有点儿不真实感,裴佳木闭着眼睛感受头上留下的热水,等冲完了泡沫抹一把脸,边想边分析自己的感觉,“实际上因为根本没跟他有什么相处,我的母亲去世时候我很小,裴家的环境对我影响更大,遥远的秦家,就仿佛从来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路人甲而已。这个身体,秦又容去世的时候当事人不是我,我对他的仇恨,总有隔着层玻璃的感觉。不过心里确实轻松了许多。” 干掉秦胜,好像例行完成了一个任务,并且由于完成的太过容易,所以有点儿不真实感。 裴佳木本身的强烈感情,全部系在季童一个人身上,对其他外界的反应都是很淡的。 “我这样的情绪反应,应该算心理疾病吧,”裴佳木往后一仰,倒进季童怀里,“刚才看着那一船人挨个死,我没有丁点儿感受啊!这不是反人类吗?” 季童失笑,“大概算心理疾病,但是,就算你只对我情绪反应强烈,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其他人,就算是佳叶和宝宝,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人生。至于反人类,你站在那个环境里就不是这样了吧,刚才和看电影有什么差别?” 太过科幻完全失真了! 裴佳木松一口气,回头mua了季童一口,“你刚才说情话了呦~” 季童毫不客气地把他按进怀里扣紧,一只手顺着腰摸下去,唇齿相依间低笑,“是啊,我说情话了,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几句?” 裴佳木揽住季童的脖子,翻身坐到他腰上,俯身舔了舔他的喉结,“你想听什么?” 季童喘息一声,抱着他猛然从浴缸里站起来几步跨进卧室一起倒到床上,“少说话多做事比较好!” 裴佳木笑着揪他的头发,“床单弄湿了!” “反正都要换,专心……”季童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裴佳木喘着气脑子里还在想,刚看完那一场就这样,确实是越来越变态了。 (づ ̄3 ̄)づ╭?~ 秦川在医院住了五天,从睁眼开始就没见到自己的儿子。 反复的问助理、护士,得到的消息都是,秦胜开会去了出差去了,连赶来探望照顾的孙子孙女也是这两句话。 他心里早就疑惑了,他又不是老年痴呆,脑子一直清醒的很,公司里有什么大事儿他清楚的很,能有什么项目能让人秦胜忙的亲爹住院都不露面呢? 病房外的保镖已经换了两批,秦筱和秦培在病房外面揪住常跟父亲的保镖不撒手,一定要他说出父亲去哪里了。 保镖表面上愁眉苦脸,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他是知道秦胜去了新城的,还知道秦胜老奸巨猾换了机票的航班,更知道他最后登上了去找老朋友的邮轮。 至于后续如何发展,他就不清楚了,毕竟就算是同部门大家也各司其职,虽然已经接到了归队通知,但是没有从秦家安全脱离前,当然不能知道内部的任务进度消息。 没有暴露,这个身份就还有价值,必须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两个少爷小姐暂时没法得罪。 秦筱揪着他的衣袖晃悠,“爷爷已经很生气了,我肯定今天说什么都哄不住,你就告诉我吧。” 告诉你了就是我失职,保镖垂着头翻个白眼儿,“我真的不知道,秦总确实让我帮他订了去新城的票,但是最后他改了航班。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人,您查查出入境记录不是更好吗?五天够报失踪了。”出境记录秦胜确实去新城了,只是那之后不论是酒店还是信用卡都没有任何记录。 秦培年纪比妹妹大,已经开始在家里公司实习,闻言叹了口气,资产好几亿的企业家失踪,新闻太大了,报出去公司的股价就没救了。 秦胜缺席了月度董事报告会,并且在那之后三天没有联系任何人,董事会里的长辈已经轮流给他打电话问候过了。 三个人正相对无言,后面的门忽然被拉开,秦川阴着脸歪歪扭扭站在门口,一身病号服空吊着,手背上的针孔还在渗血。 保镖眼神一闪,老家伙还挺顽强。 秦川确实是听到他们在外面嘀咕就是不进来废了老劲儿爬起来蹭到门口偷听的,这会儿看看两个孙子孙女,盯上保镖,“你刚才说他去了哪里?” “爷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秦筱冲上去按住他的手背,招呼秦培一左一右拖出秦川往病床上拉。 保镖低眉敛目跟在后面进去,先按了护士呼叫铃,再用一个保守规矩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很朴实地回话,“报告董事长,秦总已经失去联系四天多了。” 秦川浑浊的双眼骤然一瞪,仿佛毒蛇一般盯住他,“‘失去联系’是什么意思?” 秦筱手忙脚乱给他拍背顺气儿,“爷爷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秦培也觉得不应该现在告诉他,但是不说又解决不了问题,期期艾艾站在旁边最终没有打断保镖告诉秦川已知信息。   ☆、第84章 不明白 有句话叫灯下黑,秦川对自己儿子的情况大抵如此。 实际上,秦胜能有本事走私淘汰掉的军火出去,也少不了秦川年轻时候铺下的关系,别的不提,仅仅就靠着唯一的儿子这么一点儿关系事儿就办成了。 费了多少力气才能让人走茶不凉,只有秦川自己知道,只是他花这么大力气也是为的家里的生意,无论如何万万想不到因为自己的这些关系秦胜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这会儿他只是在拼命转动已经锈蚀的脑子,琢磨能联系谁,能找到谁,有什么可能…… 保镖规规矩矩说完了,谨慎地抬眼盯着他的神情,随便哪个人都不太信,他会完全不知情。 但是看样子,好像真的不知情…… 秦培秦筱的声音好像都离得很远,秦川躺在床上费劲儿地喘息愣神,如果说前几天虽然病了但是人还看着生气十足,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的脸色眼瞅着都更加灰败了。 秦培急得团团转,挥手叫保镖出去,“快去快去,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关系!” 保镖脚尖动了动,再看一眼秦川的脸色,默默地出去,过了一会儿拎了个水壶进来放在小茶桌上,“我把水打好了,一会儿护士会过来送药,打算一会儿再去一趟警察局。” 秦筱六神无主,揪住自己哥哥的袖子,“去吧去吧,”等保镖走到门口又喊了一句,“诶,再叫个人守在门口帮忙。” 保镖应了一声,关上门就垂下头撇撇嘴,两个老家伙倒下了,这俩小的蠢了吧唧的样子根本就是行走的肥肉。 不知道这个秦老头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儿子是个变态狂,孙子孙女根本就是小绵羊。 等他把耳机塞进去接好,恰好听到秦川哑着嗓子让秦培翻柜子找他的手机联系某个故人。 啧,一个正在监控中的对象,没意思。 故人倒是圆滑的很,或者说警觉性很强,打哈哈地应付了几句就找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秦川拧紧眉毛琢磨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几天的倒霉事儿都是从裴佳木出现之后开始的,从他醒来就让保镖去联系想再见那小子一回,但是一次都没叫到。 才开车走出不到两公里的保镖就接到秦川的电话,一句指示,今天一定要见到裴佳木。 保镖看过裴佳木拿来的文件,还送到上面验证了身份,大家其实也在观望他到底要做什么,有合理的理由去联系当然好,挂了电话就播到季童的办公室。 不是他们找不到季童的手机号,只是奇怪的很,不论换什么号码打过去,永远占线或者不在服务区。 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往浩星的前台打,要求见季总。因为他的反复骚扰,前台终于把电话转接到陈姝那里去。 保镖同学前几次都是在前台就被堵住,终于接入一个内线上级,赶紧一口气把关键词说完,“因为裴佳木的事情想找季总,能帮忙转接一下吗?” 陈姝到嘴边的您哪位什么公司之类的话就咽了回去,冷静地把记号笔丢到一边,“只有这一句话要带吗?” 保镖松了口气,他并不太擅长普通人的交流方式,“还有一句,有位姓秦的老先生要见裴先生,老人家现在在xx医院顶层1区病房。” 陈姝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跟前台核实了来人的情况,打了季童的私人电话。 季童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跟裴佳木一起清理了别墅的小花园,手工钉了几层花架,情绪很不错,“什么事儿?” 陈姝听他语气隐隐带笑意,也放松下来,“这三四天不断有一个人打电话到公司找您,因为没有预约,前台给堵回去了,今天终于上报到我这里,留了一句话。” 季童知道秦川四处在让人找裴佳木,甚至老头拿到的那些资料都是他过滤之后放出去的,当即语气轻松地配合,“是姓秦的人吗?” 陈姝一愣,“没错,如果再打来怎么处理?” 季童边走边丢掉干活的手套,“我会处理完,应该不会打到公司去了。” 裴佳木站在他背后给他解开干活的帆布围裙,“怎么,找到公司去了?” “找了好几天了,”季童丢开自己的衣服去帮裴佳木打理,“你还想见秦川吗?” 好久不干活,掌心有点儿红红的,裴佳木兀自揉着掌心活血,根本不太把这句话当回事,“看之前的资料,秦胜一不在,秦老头再扛不住,那边的产业很快就会被董事会里其他的家伙瓜分掉吧。昨天看到秦胜罪有应得,我对剩余的人感觉就像路人甲,爱啥啥吧,最多气一气秦老头。有心情折腾他们不如去规划我们的电影。” 秦培和秦筱算得上纨绔子弟,但是奇怪的,一点儿没遗传到秦川秦胜的狠辣,两个都优柔寡断的老鼠胆子,不仅是不够聪明,判断力都很成问题。 这种人离了家族的庇佑,只有一句话,sb肯定活得特坎坷。 所以裴佳木根本都不打算搭理他们,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的挺惨了,无聊时候看个乐子就好。至于亲手干掉秦川他还嫌沾一手脏血,剩下的一点儿东西推波助澜一下就足够了。 “那我就随便处理了。”两个人一起回到露台上坐下,季童把洗干净的水果削皮打果汁。 裴佳木舒服地往摇椅上一仰,“随你随你!” 季童弄好果汁递给他,把丢在旁边的文件夹往装水果的纸箱里一扔,一叠文件最上面是秦胜登上游轮的照片,旁边是那个阿林,就算天光昏暗,仍旧能看到游轮船体上不小的两个字【爱娃】。 傍晚的时候,秦培和秦筱都有事儿各自回学校或回公司了,秦胜在病房里收到了护士帮忙拿进来的一个纸箱。 箱体上印着硕大的精品水果字样,颜色漂亮的芒果图案连成一片,箱子靠近还带着隐约香甜的气息。 秦胜端详了半天,没敢靠近,等到送晚饭的保姆过来,让她去拆箱子,“有人送来的水果,给我洗两个。” 保姆放下搭配好的饭菜,有点儿为难,小心问,“这个看起来是芒果吧,糖分是不是高了?饭盒里有给您准备好补充维生素的沙拉。” 秦川惜命的很,住院醒来第一天就让联系了职业的营养师按照医嘱给配好了菜谱,保姆也很奇怪他怎么想起来要吃这么齁甜的芒果。 秦胜已经好奇了半天,不耐烦的很,“叫你打开你就打开!” 保姆干笑,上去扣了半天封箱子的胶带,撕不开,“那我去问护士借一把剪刀来哦。”蹭蹭小碎步出去,很快拿了剪刀过来把箱子滑开。 一翻开箱子盖儿,年纪不小的保姆就低低惊呼了一声,“好些文件呢,怎么装在水果……” 秦川猛然坐起来,虽然还摇晃了几下,用力按住床铺坐稳,“你出去!” 保姆被他训的也很烦,心里嘀咕要不是工资高谁搭理你,就是这样古怪脾气才没有儿女守着,耷拉着脸出去了。 秦川如今手脚虽然都无碍,但是不太灵活,手指抬起来就哆嗦,努力了好一会儿打翻了跟水果箱挨着放的饭盒才抓出里头的部分文件。 举到眼前的过程中,颜色暗黑的照片落到被子上,秦川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从日光灯上看出那是一艘船的轮廓,高大的三层游轮,灯火通明的样子,好多人鱼贯而入,船体上圆润的两个字【爱娃】。 更多的信息他却看不出来了,傍晚光线太昏暗,带了花镜好像都看不清,越看不清越想知道,对于他这样控制欲很强年纪大了又偏执的老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想知道的事情弄不明白。 不知不觉中他的脸色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浑身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手脚四肢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 等到护士按点儿来送药的时候,发现秦川倒在床上翻着白眼儿,口角有轻微的浮沫涌出,身前洒落了一叠文件,他的手里死死抓着一张相片纸。 白底光滑的纸上一行打印的黑色宋体,【东西都给你,我不会让佳木见你。秦家太丧气,靠近了都惹一身骚,离远点儿比较好。】 一夜抢救,秦川彻底偏瘫,匆匆赶到医院的秦培在走廊里转圈子,秦筱黑着眼圈已经有些不耐烦。老人家生病一两天她挺孝顺的,嘘寒问暖聊天关心,绝对的贴心小棉袄。但是五天里已经三回在自己见重要朋友或者正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被打断忽然叫过来,她就有些不耐烦了。 秦培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李爷爷,脚步更急了,恨不得有穿墙术钻进去就再也不出来。 秦胜完全联系不到,爷爷半夜又病危,其他人的目光完全放到他身上来了,但是他还根本没有做好接着这些的准备。 秦筱拿着小妆镜照自己的黑眼圈,被秦培转的心烦,咔一下合上粉饼盒,“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能让你在这么窄的走廊里跑马拉松?!” 秦培捧着手机,铃声响的锲而不舍,已经有窝在走廊里打盹的病人家属发出抗议的哼声了,但是他还是不敢接,因为已经词穷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筱一把抢过手机,“接了能吓死你不?”   ☆、第85章 冷静一下 秦培没办法,接了电话,干笑着问候,“李爷爷,抱歉没有听到电话。” 李老头才没有那么好忽悠,秦家的公司他份额不少,自己家也另有产业。 总体算起来,他也不比秦川财产少,就是少了那么一点儿关系,而且他又比秦川小十来岁,完全没有退休,这会儿秦家两个管事儿的都出意外了,他就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所以李老头根本没听秦培的寒暄,开门见山就问,“我怎么听说你爷爷进抢救室了?情况怎么样?还是联系不上你爸爸吗?” 连珠带炮好几句,秦培本来就有点儿怵,被问的汗都下来了,定了定神仔细一想,李爷爷也是公司董事会的,总要有人管事儿吧。 前几天是秦川不让他讲,这会儿秦川自己都倒下了,他就毫不犹豫把自己爷爷给卖了,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一讲,对着白墙点头,“我这边得好好照顾爷爷,还要联系父亲,公司的事儿李爷爷您辛苦点些吧,太感谢了。” 李老头心里简直笑疯,嘴上还是关切地问候了好些诸如医生怎么说、手术顺利不顺利、需不需要帮忙联系专家之类的话,然后才绕到正事儿上,“我这边太忙了,一会儿让秘书过去送授权文件,你父亲暂时不在这段时间,签字权限得换个授权人,否则公司内务没法进行了。” 秦培咬咬嘴唇,“这、我爷爷还没醒,医生说要看今晚。”他跟爷爷感情是很好的,老人家生死未卜,这会儿完全没心思想别的事情,最重要的,他是根本不敢伪造秦川签字的。 李老头爽朗一笑,“就一页纸的授权文件,你也看得懂,秦总不在,你去找到他的私章盖一下好了。权宜之计嘛,等你爷爷醒了也好说。” 秦培磨磨唧唧,想想父亲是每天需要签署很多文件,终究同意了。 挂了电话就看秦筱戴着耳机玩儿手机,隔着监护病房的玻璃看到秦川睡在里头脸色惨白,一边脸颊的肌肉有些不正常地歪斜着,秦培心里就更酸了,挨着秦筱坐下去发呆。 秦筱玩儿了一会儿游戏终于转脸看到他坐在旁边发愣,有些不耐烦地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整整小包站起来,“这儿也没什么我能做的,我还有事儿先离开下,有情况你联系我。”说完转身就跑。 秦培叫她都来不及,又一想,确实没什么能做的,护工是最好的、杂事儿有保姆保镖,他自己在这儿也就是发呆。 秦川要是知道他精心养的孙子遇到事儿是这么个怂样儿,估计另外一半好着的身体也得瘫掉。 实在是秦培虽然还在读书,但是成绩很优秀,平时每次被他叫去抽考问题的时候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怎么看都是个优秀接班人的样儿。 他是万万想不到,孙子唯一的优点就是记性好,背书对他来说是乐趣,至于那些东西深层的意思,抱歉,他不关心! ===== 季童和裴佳木难得一起修了个假。周一两个人精神奕奕一起去公司。 刘升龙想见季童已经被堵了一星期,这天他索性直接一上班就堵到季童门口不回自己办公桌了。 季童在楼下就接到了陈姝的短信,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陈姝松了一口气,让实习生给刘升龙送了杯茶,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刘升龙浑身有劲儿没处使,已经憋屈的想要撞墙砸玻璃,好歹还留着点儿理智知道这不是自己家,没人能当出气筒。 季童下了电梯,隔着二十米就看刘升龙堵在自己门口踱步,干脆先声夺人,“升龙你这么早?听说你要见我,前几天出国了,实在是没空,不好意思。” 态度真是非常亲切! 刘升龙听到电梯叮一声就开始积聚的火力好像被浇了水,嘶一下子冒烟了,僵硬的脸又扯不出一个笑容,只能阴阳怪气来一句,“季总真是日理万机,忙得很。” 季童仿佛听到的是真诚的夸赞,笑笑眯眯地走近按住他的肩膀一起往自己办公室走,“确实是忙啊,这几天出去见了好多朋友,忙得恨不得不睡觉。你有什么想法要跟我说?” 裴佳木先一步打开办公室的门,进门就去找茶具,泡两杯茶放到小茶桌上,“刘先生喝茶。”完了又从提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小饭盒放进微波炉开始热早饭。 刘升龙勉强被按到茶桌上,张了张嘴,有点儿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他根本不信季童一点儿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跟他谈话。 季童惬意地坐下伸个懒腰,有些松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摸摸胃,“早晨赶过来的匆忙,饭都没吃,你不介意我跟你边说边吃饭吧。” 刘升龙脸色更黑,这是完全不重视自己,问什么介意不介意,不是都开始热了吗?我说介意你会不吃吗? 裴佳木火上浇油,打开抽屉拿干净的盘子出来打算分装早餐,还问了一句,“刘先生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儿?”态度同样是惬意轻松的。 好像这真是个多么美好的早晨一样!刘升龙感觉自己耳朵边儿轰隆一声,有点儿忍不住了,硬邦邦道,“不需要,季总边吃边听我说话吧。” 裴佳木把饭盒里的包子换到碟子里,加上一份即食酱菜,一起摆到季童眼前,自己端着另一份随便就坐到旁边的会议桌上开始吃。 期间刘升龙看向季童的眼光被打断,整个人已经完全就像炸毛的猫,当即也不说什么铺垫,直截了当问,“《我欲成仙》这个项目,我跟江希导演和九道见了许多次,我觉得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可以进入资金筹备阶段,同时联系演员了,为什么得到的批复一直是【待议】,我想听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季童咬一口包子,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满口留香,咽下去胃里也熨帖,仿佛是在边吃边想,吃完一个才扔出一个很随便的回答,“就是觉得饿,这么大的项目,谨慎些更好吧。” 这句说了跟没说一样,真正真心提意见,好歹是给一句哪里不满意,才能有个改进的方向啊。 刘升龙就火了,但是他看到的不是季童根本没诚意,而是季童畏首畏尾,放着金矿不敢挖,愚不可及! 他忍不住就往后一靠,两臂抱起来摆了个防御的姿势,看着季童没戏没肺吃包子,配着小菜还啜一口茶,感觉头发都烧起来了,“这个理由我不能接受!三千多页前期考察文件,还不算谨慎?!那么什么叫谨慎?!” 季童好像对他这样的态度有些意外,嘴里的食物都没咽下去,就开始解释,“一个大项目总要做许多年,你看看蓝星人什么的,哪个不筹备个七八年,着什么急呢?” 刘升龙简直要被这样的小农思想气疯了,手上蠢蠢欲动的就想拍桌子,顽强地忍住,“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您是做技术开发起家的,我想应该不用我提醒每一个新产品上线都是争分夺秒的,市面上同类项目可不少,我们既然已经快了一步,为什么不坚持下去保持这个优势呢?” 季童吃完了早餐,把碟子一推,好像终于正视了他说的话,“但是我不认为,我们现在有优势,你说的优势,是那几千页前期报告和分析设计吗?你认为仅靠这些,就能让一个大项目成功吗?” “那么您还需要什么?导演?我们有,剧本?九道先生完成的很不错,剧组?我说的就是要现在开始筹建!”刘升龙忍不住屈起指头使劲儿敲了敲桌面。 季童下颌微微抬起,摆了个惹人厌的居高临下的姿势,非常坦诚地说了个真实的理由,“因为在我眼里他们还不够好,在我眼里做到八十分不够,我需要一百分的答卷。现在还不够!” 这话完全激怒了刘升龙,因为据他所知,季童除了项目最初,根本没接触过原作,在他接手这个项目的这些日子里,季童也完全没看过报告书内容。 那些他呕心沥血准备的东西,往往没送到季童桌子上就被中级领导打回了。 这样一个根本不了解情况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不够好?一百分的答卷?!他又有什么权利评价人家是八十分还是一百分呢? 季童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怒气,施施然抽了纸巾擦擦嘴角,“本来我并不想这么直接说,好像否定了大家的努力,但是不够好是事实。公司不会花几亿去做一个不够完美的项目,何况目前我们没有这么多资本,这不是一家能吃下的蛋糕。” 刘升龙冷笑,呵呵,这才是真相吧,没钱开工就说没钱,穷就说穷,什么不够完美,借口! 没有能力又不愿意把项目出让给别人分享,这样的理由扎中了刘升龙的软肋,继续这样下去,他还有什么希望早日成功呢? 但是这是季童的公司,他权利不够,刘升龙深呼吸再深呼吸,拉着脸站起来,“好吧,关于项目就说到这儿。说实话,我很失望。这段时间我加了许多班,想去休个假。” 季童也站起来开始着手收拾盘子,闻言十分大方,“你绷得太紧了,是时候调整下状态,出去度个架好了。”   ☆、第86章 各怀心思 刘升龙十分郁卒地走出来,季童那么顺畅地就同意让他去休假,他也觉得很挫败。 这说明他的工作根本不重要,有他没他都一样,但是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说反口的话,只能顺势应付了一句,“那季总尽快安排个人跟我交接手里的工作。” 季童好像早就等着他这句话,“暂时就不用了,想必你也不会休息太久,项目进展的速度不算慢,停一停也没什么。” 刘升龙哼笑一声,“那就谢谢季总体谅,我会尽量早早调整好状态回来上班。” 裴佳木看他几乎算是摔门出去,一面给两人换茶水一面琢磨,“这么点儿耐性,真能成了事儿吗?” 《我欲成仙》这样的大项目,任何一个公司都会特别仔细地考虑,他这种态度可扛不住事儿,甚至因为太浮躁无法说服人。 随便哪个有能力做这种项目的公司老板都不是吃素的。 季童打个响指,“他不成事儿,还有江希和九道,那两个为了这个项目也算是呕心沥血,忙活好几年了。江希家里给他专门派了事务处理,相当于是制片人指定,艺术眼光什么的不提,做融资是好手。” 江希家里宠孩子,一给上亿拍片,但是也不是就要把钱扔水里,实际他们还是看好这个项目的。 或者说,许多大公司对这个项目都有想法,就看谁敢牵头下刀子,谁能当大梁抗住事儿,其他人就会蜂拥而上分蛋糕。 就连浩星本身,如果不是有风入松珠玉在前,或者说,过几年当九道对这个作品的控制力更成熟丰富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掺和一腿。 这也是浩星一直和江希九道保持联系的原因。 裴佳木眼睛一转就知道了季童的打算,忍不住笑起来,“你是又在别的地方下了套子?诶,这些本事,都是你那个什么战斗指挥系学出来的?” 季童非常享受伴侣欣赏的目光,有些得意地打个响指,“确实是学以致用。” “早知道你……”裴佳木说了半句又停下来,放下茶杯坐到季童身边握住他的手,说完下半句,“早要是知道的话,我估计爱你之前崇拜更多一些。” “现在崇拜我也不迟。”季童笑,换一只手揽住他,给他按按后背和肩颈,两个人心照不宣。 不论现在如何好,裴佳木曾经受的那几年苦,以及季童曾经失去他,都是两个人心上的伤痕。 所以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小的点两个人不会碰触。比如裴佳木刚才说的,早知道如何…… 两个人都知道,即便早知道季童的这些本事,当年的条件不够,他们也仍旧会低估人心。 裴佳木顺着季童的力道猫一样趴下去伏在他的腿上,呼一口气,“唉,你确定不会老想着以前难过吗?我偶尔说话总要小心,实在很不爽。” 季童闻言把他往上托一托抱紧,“午夜梦回有时候会要睁开眼确认一下你确实在身边,不过这些没关系,时间久了会淡下去。还是当下和未来更重要,等到该受到惩罚的人全都得到了审判,心结就会没有吧。别担心,想说什么说什么,你男人没有那么脆弱。” 裴佳木安静地趴了一会儿,翻个身,从下往上横他一眼,坐起来去办公桌前面准备工作,“我本来想说你就嘚瑟吧,结果发现你真有嘚瑟的能力,啧!” 季童也坐回自己桌子前面,颇有气势地坐下,“有本事,所以任性啊!” 两个人互相嗤笑一声,专心开始工作。 刘升龙回去办公室看着桌子上厚厚的资料,想想不交接正好,自己辛苦做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呢? 直接把所有的东西锁紧小柜子,他拎着车钥匙就走了。 开出去停车场没多久就接到了江希的电话,刘升龙看着屏幕上的人名犹豫了好半天才接通,主要是他之前跟江希夸下了海口,说了许多等季童出差回来就有进展的话。 江希锲而不舍,手机铃声音乐都快响完了还不挂电话,刘升龙迫不得已,把车停到路边接通,“江导,一大早这么有时间?” 江希笑的很爽朗,“我是想告诉你,虽然本来约的是下午,但是我跟九道今早见了两个设计师,觉得非常对感觉。所以如果你方便,午餐就可以出来一起餐叙。” 刘升龙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仅是餐叙,还要带着浩星的前期资料,里面有许多设定具象化的图纸都是浩星的设计师完成的,九道一直很欣赏,否则他们也不会跟浩星这么严格墨迹的公司反复接触。 之前中层领导给刘升龙的批复也是需要进一步完善,但是公司内部的设计师都在忙活别的项目,刘升龙又不想被人抢功劳,主动说他找人解决。 这个找人当然就找到江希这里来了,江希当时没等他说完,就满口打包票自己早有设计师人选,毕竟这可是他自己的项目。 刘升龙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会儿他刚刚跟季童说了要休息,再回公司拿着文件出去实在不合适。 听他没答话,江希那边并没有介意,而是主动非常体谅地问,“怎么?中午有事儿忙?那么我们过去浩星找你也可以,再忙也要吃饭的嘛。” 江希和九道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浩星反反复复在这个项目上追究拖延,他们俩早就没有耐心了。 仍旧一直坚持着,就是看上了浩星的设计师,以及他们公司新成立的影音相关技术部门。 没有哪个公司在项目新成立阶段就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如果能说服浩星立刻加入,或者放弃转让这些前期工作,可以让他省好多工作。 无奈浩星一直精明的很,之前派来的人总是谈不拢,虽然所有的设定图纸灵感创意都来源于九道的书,但是作为中间设计师,对这些图也有有版权的,只要他们没拿去盈利,江希这边也不能无偿使用,因为拖太久,江希几乎已经是恶向胆边生想侵权盗图了,这时候恰好就遇到了刘升龙。 这家伙比浩星其他派出来谈判的家伙好说话许多,还保留着很多热血理想,江希家里派来的负责人跟他们集体见了一回,就选定了刘升龙做突破口。 结果刘升龙理想主义是理想,却比季童的人还要难搞,因为他自己想当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从他的行为中得出这些信息的江家制片人简直要跪了,头回见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一口咬这么大的,就那两把刷子,真不怕崩了牙。 尝试着旁敲侧击了几回,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的,总之刘升龙一直的口风都是怎么由他带头完成这个大项目,极少接江希说的考虑考虑另辟蹊径。 所以其实今天他们来找刘升龙,是想让刘升龙带着全套已有资料出来,让设计师看一遍,回去自行做个差不多的,浩星这边就不再管了。 他的这些计划刘升龙不知道,他还在因为没办法回应江希的热血而羞愧,吭哧了好几句,一狠心说实话了,“江导,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来承诺说今天季童回来跟他谈一谈一定会有进展……” 江希做导演的,对情绪敏锐的很,迟疑地接下去,“怎么?” “季童还是说,需要进一步完善项目,”刘升龙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也不觉得自己愤而休假有什么错,“所以我一怒说要休个假,这就出来了。” 江希松了口气,不是一怒辞职就好,再找一个这么蠢的可不容易,“嗨,都是一个公司的,对一件事儿的看法不同很常见啊,说不定你再说服说服季总不就好了。不就是不够完善嘛~为了作品精益求精,追求完美,没什么错。就是因为季总这样的性格,我才一直想要跟他合作嘛。你这就回去把资料带出来,我这边设计师马上开工,继续完善好了……” 一通表白说明,刘升龙听的胸腔里又起了希望,觉得自己是为了一个划时代的大事情忍辱负重,挂了电话调转车头就回公司了。 郑经理端着茶杯穿过走廊看到他风风火火进来,还笑眯眯打招呼,“小刘不是休假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刘升龙丝毫不屑掩饰,“是想休假来着,结果路上接到江导演的电话,说有了新想法,我还是不休息了吧。”说完脚步匆匆地进去整理文件。 郑经理端着茶杯站在走廊看着靠墙的观赏盆栽发了一会儿呆,琢磨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没等他挪地方,刘升龙抱着一大摞文件冲出来。 郑经理跟着他走到电梯口,探头看文件夹上的标签,“喝,一下子带出去看这么多啊?” 刘升龙语气硬邦邦的,“不是季总说还是不够完善,我带着去给江导和九道看看,看看依原著和导演的眼光看,还有什么需要完善的。” 郑经理心里叹气,这自己作死也算是作到一定境界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那可太好了,还是原著更能理解精髓,应该时常跟他们交流沟通。” 电梯叮一声停住,钢门滑开,刘升龙一步埋进去,也不回头,甩了一句,“郑经理再见。” 郑经理端着袅袅热气升起的茶杯,又琢磨了一会儿,回去给季童打电话,“老板,真打算无偿把设计图丢出去吗?”   ☆、第87章 自作孽 季童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听了郑经理的汇报,“监控都开着吗?” 郑经理一愣,抬头看办公室门口的监控,“应该吧?可是工位上没有,他可以说自己拿走了一叠废纸。” “江希那边不会这么直白的就提出要用设计图,”季童扣扣桌面,“两种情况,一种他找人看了图做一套类似的,我们每张图都有备案还有演变过程,跟江希的几次接触也有邮件记录,可以证明出处。一种从我们这里购买,尽可能用低价,最好是甩开我们。” 浩星的墨迹已经耗尽了江希的耐心,照这样的速度,他一辈子可能都拍不了几部电影,所以季童猜他想拿走现成的东西,但是并不愿意继续和浩星合作。 郑经理皱了皱眉头,浩星的设计师是国内少见的高水准,最主要的是每个都有极强的原创能力,多数获得过业内非常有含金量的奖项,别的公司往往有一个当总监坐镇就很厉害了,季童肯大手笔重金养一个团队,所以这些设计图拿出去都相当值钱,平白放手太可惜了,“真就这么便宜他们?” 季童非常放松地转了转椅子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不要便宜,那些资料的水准,以国内目前的行业情况,江希找不到能超越他们的团队,找到了也不如我们便宜。卖给他们好了!谈判过程不用太纠结。” 能收钱就好,郑经理握了握拳头,挂了电话就跟设计部的老大去商量值多少钱去了。 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江希带去的两个设计师虽然也是业内的佼佼者,但是看了浩星做的前期准备,也认为超越很难,最多能做到同等水平。 不仅如此,针对同样的文字描述想做出让人一眼看着就截然不同的设计也是大难题,看了浩星的珠玉在前,做个差不多的会让人觉得是抄袭模仿。 浩星完全有资格,也有能力诉诸法律告他们侵权,这样江希得不偿失。请来的著名设计师爱惜羽毛,也不会愿意这样做。 如果是不相伯仲的结果,何必要再浪费一次时间呢?江希跟刘升龙谈了一下午,提都没提重点,等他走了才跟九道认真商量。 九道认同江希的想法,他愿意跟江希反复和浩星谈,除了浩星的财力外,就是看到这些图纸。 《我欲成仙》这样的大项目,是不可能一个公司吃下来的,大家可以看到,就算好多小成本电影,制作方也往往有好几个公司,大项目制作方就可以写满一屏幕。 资金来源不是一个地方,不同的公司一起参与可以分担风险,越大的项目、或者说风险值越高的项目往往会如此。 江希有自己家出了一亿多打底,就跟别的导演想法不一样,他希望资本结构尽可能简单,每一个公司的金额越多,需要的公司就越少,到时候指手画脚提意见的人就会更少,这样后期做事的时候就会更顺畅。 但是这两年多拖下来,两个人都已经到极限了。 跟开始比起来,几乎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继续下去当初做这个项目的心境都保持不下去了。 两个人互相说了想法,对坐沉默半晌,江希深吸一口气按住膝盖,“那么我回去就让人去跟浩星谈了,再放出风声,开始跟其他公司多接洽。” 九道也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干净,“尽量加快速度,拼了!” 两个人对了对拳头,斗志满满地重新开始。 与此同时,季童和裴佳木坐在家里收拾新拿到的项目简报。 搞定了秦胜又顺便出海玩儿了一圈的范思达车海深夜来访,一进门就要送季童一份大礼。 范思达挥舞着手里的文件夹,“你猜我们在马佳岛见到谁了?!” 马佳岛? 季童眉头一挑,身形晃到他眼前,一把就夺过信封,“裴正紫旗下走狗?” “啧!”范思达和车海齐齐翻了个白眼儿,“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哪怕装一下惊喜呢?” 季童翻开照片粗略看了看就扔给裴佳木,“真是让你们失望了啊!你们的boss不但阅读速度快还记性特别好。” 前些天有线报送上来,裴正紫筹拍的片子提前杀青,投资方财大气粗,剧组集体去马佳度假。 季童每天需要处理的文件总有半尺厚,裴佳木总是先挑公务帮着看,倒是真没看过这些,挺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大多数都是电视上常见的人物,“呃,这不是最近流行的鲜肉?!小姑娘们天天在各种场合嗷嗷的,我听佳叶讲起过,诶,这聚会……” 车海探头瞅了瞅他手里的那一张,“这一个好像没做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啊,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可惜这回被连累。” 照片上是一个海边沙滩夜场趴,篝火熊熊,到处都是酒瓶子,穿着比基尼的侍应生,大概是有音乐,不少人姿态摇摆陶醉。 前头三五张还算正常,到后面尺度越来越大,拍照的人算是艺高人胆大,好几张简直可以当成人片广告,照片里的每一张脸放出去都是轩然大波。 最重要的最后一张大特写,某个酒杯里冒着气泡正在融化的药片! party的性质不言而喻! “呦~”裴佳木看完就联想到了什么,眼睛亮闪闪地去看季童几人的表情,“好吧,再次给你们跪了,这线埋的,花好几年功夫了吧?” 车海颇得意,“不多不多,三四年而已。” 季童一直让人盯着裴家那边的情况,范思达每隔半个月会送一次信息摘要。 裴正诚的私生活几十年如一日混乱得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没有的病死掉!而且他虽然是大企业老总,但是出镜率不高,算不上公众人物,私生活你情我愿,掀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季童的重点一直就在弱点最多的裴正紫身上。 裴正紫的飞凤文化是以做图书出版起家,占着起步早资金充裕背景硬这几条,早些年图书市场红火的时候非常风光。 因此裴正紫总认为自己是文化人,也总有人给她扣国内文化传播市场领头羊之类的帽子,直到最近这几年市场萎靡,但是版权却四面开花,逐渐文化产业规模越来越大,她也开始在手底下人的建议下依托早些年的积累涉足各种版权。 季童从早几年裴嘉木出事儿开始盯着裴家,这几年已经收集了许多黑料在手里,早就定了计划要给裴家一下子,并且逐步引他们到自己挖的坑里。 而说起这个裴正紫,完全就是我方队友! 裴佳木听车海眉飞色舞地讲裴正紫三年前怎么在一堆好书里头挑了故事最烂的一本开始上报立项,又是怎么在一堆设计师里头挑了名头最大但是风格最非主流地一位当艺术顾问,继续怎么排除了一堆商业片导演挑了个票房最差可是逼格最不接地气的一位当导演…… 简直步步跳坑,范思达都忍不住叹气,“我一直以为她被老大控制脑电波了。” 季童慢悠悠地喝茶揭秘,“我就是给她弄了个特别有格调喜欢纸上谈兵的助理。” 裴佳木被这仨一唱一和的状态笑死了,“那么现在那位助理呢?” 季童努力想了想,“那个什么女人的电视剧开机之后他就离职跑去国外读书了。” “你给的学费?”裴佳木一听就知道。 “那是当然,”季童搬来电脑搜索记录给裴佳木看,“我从来不亏待功臣。” 助理同学现在已经是国外某知名高校的博士生了。 裴佳木重新翻了翻那一叠照片,“这些也是安排好的?” “no!no!no!”说到这事儿,车海最兴奋,“我跟思达一起出海之后本来只是因为马佳环境太美想过去潜个水,结果到了发现这个剧组牛啊,包了很长一块地方不许别人去游泳。刚好是宿敌,新愁旧怨,我就忍不住潜进去拍了拍,结果逮了条大鱼。” 电视剧准备和拍摄周期加起来的这两年里,本来季童只是搜索了许多剧组拍摄过程中的黑料,还打算在这部青春偶像剧送审的时候给添点儿麻烦,然后用技术手段废掉他们的各种宣传新闻…… 总之就是想尽办法让这剧最好卖不出去没法播出,这样裴正紫四千多万的投资就打水漂了。 她这样刚愎自用的人,肯定不能容忍自己有这样的黑点,气急之下,才有可能犯更大的错误,掉进去前方的巨坑。 只有让她气疯了,那位裴正诚派过去的主编和他的团队才会控制不住她。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裴正紫再次证明,她可能是季童这边的神队友。 大概三年前的时候,华国的影视剧管理部门就下发过条例,为了正确引导大众的价值观,凡是有污点的公众人物的作品不能播放。 有这一次party的录影和照片,监察部门估计会把所有剧组成员抓过去验血验尿,至于上映,就想都别想! 裴佳木看了一堆黑料记录,除了惊叹就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季童还慢悠悠地指示范思达,“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得到消息吗?” 这样打的party,长焦镜头可能在附近也拍得到。 范思达呲牙一乐,“车海去拍摄,我日行一善,绕着他们的场地跑了三公里,帮他们把宵小都清除了。”   ☆、第88章 等你 电视剧杀青之后还有剪辑宣传一系列的工作,所以季童完全不着急,等他们花了更多的功夫,快把肉吃到嘴里了再一巴掌拍进灰尘里才会更加印象深刻。 而且有了这一次聚会,同一剧组里的人臭味相投的肯定完成了发现彼此与自我的过程,遮羞布彻底扯掉,后面必然少不了同样性质的聚会。 黑料永远不嫌多! 在这边事情缓慢进行的时候,刘升龙数次跟郑经理提交报告要求公司进行项目评估,至少要开始跟江希等人开始进入合约商讨阶段。 郑经理等人正跟风入松忙《问仙》项目,所有人都恨不得每天48小时长出四只手,打发他的态度更加简单粗暴。 接二连三的打压,刘升龙到最后只剩下没人来从他手底下抢走项目这么一个高兴事儿了。 而江希也彻底不耐烦,就算现在立刻开始,这个电影也得三年磨一剑,继续拖下去遥遥无期了。他有家里的资金,完全可以拉出前期的队伍开工了,所以他们就尤其想要浩星的图纸。 所以在又一次三人聚到一起喝闷酒的时候,江希就很直白地讲了,“谈了这么久,我也不藏着掖着想法,浩星这个公司,领导者畏首畏尾,难成大器。升龙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在这将将就就的一个月里,时间从深秋进入冬季,空气越来越凉,刘升龙却越来越暴躁,经常觉得浑身冒火,一听这话,直接拍桌附和,“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能走到今天真是老天瞎了眼!我一个人家手底下干活的,能有什么想法?” 江希和九道对视一眼,两个人就不再继续灌他了,把他拖进个安静的包厢递一杯冰水,让服务生上一壶浓茶。 等到刘升龙清醒了许多,江希仍旧是直言,“明人不说暗话,我实在是看不上这样麻烦的投资商,一直忍着谈判就是为了浩星的那几个设计师,还有这么完善的初始资料。” 浩星对世界实体化的前期准备,完全可以直接拿过来用,能省下江希这边好大的功夫。 刘升龙反应倒是不慢,“你想把人挖走?”这想法一出来他就高兴了,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去给你游说,你能出多少的价?” 江希在昏暗的灯光里翻个白眼儿,浩星给的价格已经是业内最高,氛围也好,哪个设计师会为了一个一两年的项目跟一个能跟许多年的好东家交恶呢? 九道去打圆场,“那种事儿我们不干,我们是想,让浩星直接包了全部这块儿工作,我们自己找其他投资方好了。他们不是觉得准备不充分风险高吗?那么就让他们做没有风险的部分好了,我们包他们的设计师团队,另外的部分自有其他投资商觉得已经成熟可以开工了。” 刘升龙反应倒是不慢,“那我做什么?”一句话两个意思,我能替你做什么,以及项目要是甩开浩星,他这个浩星的人能干什么? 江希和九道两个人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刘升龙有个好叔叔,拿出去也是个名头,两个人并不打算甩开他。 这俩人想说服人,嘴皮子动起来哪是刘升龙能顶得住的,三言两语就把他说的想辞职跟着两个人混了。 计较了未来,三个人最后掏心掏肺又喝了一场,第二天刘升龙醒来就去公司辞职。 郑经理听了他要辞职态度很平淡,还笑眯眯地挽留了两句,接着就打电话说要跟季童请示下。 季童非常迅速地把电话打到刘总那里,开口就是一副对不起的语气,“刘总啊,升龙好像在我这里做的不开心,今天跟我这儿提出辞职了。实在是我太忙了没怎么关注他,不过看起来他有新计划了,他跟您谈过吗?” 刘总正在郊区山庄的温泉小池子里舒服地泡着,肩膀上的手按的他舒服的直哼哼,听到这话手机险些掉水里,好在城府是有的,喘口气打两句哈哈,“唉,小兔崽子没跟我提半个字儿,年轻人就是主意多,想一出是一出……” 季童非常理解的样子,接话还是继续道歉,“实在是我之前跟您说了找人好好带他,这么快他就要走,实在是对不住。” 刘总当然赶紧打断他的道歉,说了一通家里孩子暴躁没耐性欠磨练的话。 季童比他侄子大不了几岁,用这种带后辈的语气让刘总更加心里酸溜溜的,以后的生意合作还要继续,当然不能让季童低姿态摆到底。 分明不是人家的错,人家道歉你还能泰然处之,就是友尽的节奏。 他递了梯子,季童心照不宣地就换了话题,临了再补一句,“说不定他就是想换个地方感受下,多学习沉淀,以后要是想到我这里观摩指导,我还是随时欢迎。” 场面话说尽,两边大佬沟通好了,郑经理接到个通知,笑容可掬地叫了秘书来,“小刘还负责着大项目呢吧?把资料目录写个备注留下就好,我暂时也找不到人给你交接。跟秘书办手续去吧,祝你以后前程似锦!” 刘升龙心里欢呼,既然离职了,连基本的职场礼貌都不讲了,哼一声就转身走了,还写备注?!呸! 郑经理对着他关上的门翻了个白眼儿,打电话叫律师和核算组的人来算那一堆前期的人工费用值多少钱,预备好了等江希来了好讨价还价。 刘升龙这边出了浩星只觉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连充满雾霾的空气吸进肺里都凉的让人神清气爽,恨不得站在浩星大楼下面长啸一声。只是想想这里是办公区,他最后还是没喊,有些遗憾地站在大厦门前小广场做了一个拥抱天空的动作。 周围都是鳞次栉比的大厦,每一块玻璃后面都可能坐着好几个白领精英,裴佳木就正站在楼上,往下一看他那个”我是主角“的装b范儿就喷了。 季童签完一份文件,看他站在落地窗前一边伸懒腰活动颈椎一边笑,也有些好奇,凑过来往下看看,“怎么?” “哦,就是下面有一个‘孤胆英雄’‘个人拯救世界’的预备役,自以为的!”裴佳木点点刘升龙过马路的背影,“接下来呢?裴正紫拿到《我欲成仙》的意向书了?” 季童打个响指,一副不看看你男人是谁的样子,“我是那个真的个人拯救世界的英雄啊!” 裴正紫手底下那位能干的主编,虽然主要负责飞凤文化的原始业务,不参与新投资,但是或多或少知道公司内部大资金动向的,已经好几次体积新偶像剧的剧组需要管一管。 裴正紫不是不知道华国规定严格,也明白主编说的都是正理。 但是中二期无限延长的文艺女中年,就讨厌藩篱圈子,就讨厌你告诉她要怎么做!尤其是她跟剧组的制片化妆等一众人都是熟人,大家都是搞艺术的人! 艺术嘛~创作嘛~ 必须不疯魔不成活,这圈子里有个伟大的名言,想感动别人,必须自己先哭! 这剧本里头那样爱恨分明的青春,就一定要个性鲜明的人来演,副导演说的有道理,没钱请演技一流的大牌,那么就要找优秀的新人本色出演。 本色可以弥补演技的不足,所以,体验感情是必不可少的…… 如此这般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道理,范思达编出来指使人想方设法去洗脑的时候自己都吐了,单拆开每一句都有点儿道理,放到一起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但是就这歪理邪说,碰上裴正紫的奇葩脑回路就特别有用,只能说不愧是专门研究刑讯逼供洗脑心理学的兄弟想出的方案。 就是这么有用且酷炫! 裴佳木听的笑个不停,“你都做完了倒是给我点儿发挥的空间啊?这样一层一层揭盒子一样,惊喜不断,给我找个存在感掺和一下啊?” 季童无奈,“本来开始做的时候你生病了,后来一年不在,当然计划里都没有你。等你再回来,心肌炎不能劳累不能操心,车海范思达好使唤的很,他们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各个抗造好用,哪还用得着你动手?” 正说话,手机响起来,裴佳木伸长胳膊去捞过来手机,“刘欣欣?” 刘欣欣声音还有些迷茫,好像米国现在是深夜,“你们知道刘升龙干什么了吗?听说我家老头让他气的血压升高现在眩晕的起不来。” 裴佳木耸肩,“你现在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刘欣欣在寒冷的冬夜里裹在被窝里挠着一头乱发感受自己的心情,“刚听说略有点,知道没事儿之后觉得他自作孽。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刘升龙从浩星辞职了,要去做一个星辰大海一般壮阔的大事业。”裴佳木简单地三言两语说清楚,末了好心提醒一句,“说不定他会去刘家拉投资,小心些。” 刘欣欣放心了,“董事会能做主的好几个呢!我安插了人,不行我就挨个去给那些前辈打电话。谢啦!我记着你们的好处。” “小丫头能给我什么回报?”裴佳木微笑,觉得这小姑娘蛮像佳叶,很亲切。这个学期佳叶到另一所大学交换,已经好几个月不在家了。 “切!说的好像你很老,我很强的,等着吧!”刘欣欣倒回被窝里,“长夜漫漫,正好睡眠,话费很贵,再见了吧!”   ☆、第89章 过冬 自从刘升龙从浩星离职之后转眼又是三个多月。 这几个月里,裴佳叶通过了米国那边申请大学的语言等级测试,开始准备留学申请,宝宝终于养的好了,完全脱离了心脏病的包袱,悄悄长高了一些胖了几斤。 浩星公司接受离岸资本注资,旗下拆分出两个子公司,原有的影视特效部门独立组建星影视觉媒体工作室,投资公司由郑经理前头独立组建星辉传媒。 公司内部把风入松的《问仙》定为星辉的第一个独立大项目,上上下下全力以赴。 这些事情的风声其实都传出去一些,甚至还有人通过关系联系上级部门施压找季童谈话,检具他资金来路不明。 但是浩星不是上市公司,不需要按时披露年报季报,纳税记录完整,账目做的漂亮,根本找不到违法记录。离岸资本花了季童这么多年清洗,哪儿哪儿都干净的很。 对付这些,季童的手段直接得很,找到朋友越级联络了更高级主管部门,把公司里几项研究成果悉数上交,巧合的竟然有一项能用来解决政府部门惆怅日久的问题。 正是那个蜻蜓,某部门已经拿到它好几个月,因为器械迷你,仅有一只,不好暴力拆解,研究速度就很慢,再说就算世界上已经出现了相关算法和新材料,逐个实验找出来可是个漫长的过程。 没想到浩星公司有一个专为孩子设计的智能穿戴设备新产品,产品使用材料,以及为方便卫星定位设计的内核,效果竟然能达到蜻蜓的百分之八十,大惊喜! 待考核了浩星的研发能力之后,上级态度瞬间就变了,没有黑历史的一个公司,或者说即便有黑历史,用处比黑历史更大的一个公司,又有把柄又好使唤,求之不得。 再进一步一查,官方有个线人和他们是多年朋友,这线人在内部级别高的很,直接上书作保了。 一来二去浩星成了官方的定点实验室之一,背地里的某些人没黑成他到让人拿了好大一笔国家科研经费,怎么气的捶胸顿足都是后话。 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华国互联网上最大的新闻,就是《我欲成仙》发布的一套概念海报,人物贴合原著,场景宏大有气势,一出现就有许多书粉大呼期待。 江希虽然肉疼花了好高的价格才从浩星买到这些东西,但是看到反馈就觉得值了,他要做的东西不但是精品而且还要是第一个! 这些话他在盛大的项目启动会上、在杂志专刊访谈上、在一些或刻意或无意流传出的视频记录上无数次提起过。 一时间媒体风向都是正向加持,众口一词把他夸成业内优秀的青年导演,锐意进取的艺术家,有社会责任感的新一代。 浩星这边的人每次不小心瞅到一回这些话都要捂眼,免得被大话精晃瞎眼! 要做精品是没错,那几幅图跟华国普通的影视剧里的三千特效相比,甚至跟上亿的大制作相比,确实好像略高一筹。 但是浩星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水准,做《我欲成仙》的时候,当时参与的人都是第一次新手,虽然也是尽了当时的全力,水平是不错,但是许多想法当初还是试验阶段。 到后来有了新主意,在不断地摸索练习中进步了,这个项目已经被放弃了,谁都懒得去修订,全都一鼓作气含着心血去做《问仙》。 所以江希拿到的根本就是个习作!只是因为浩星设计师整体水准高,看起来大气的很。 再一个,不论是江希放出来的,还是浩星交付出去的全部,对于整个大电影的全项目来说,都只是冰山一角。 这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世界,书友们暂时只通过一个孔洞看到了一个圈那么大的景色,这个圈是美极了,只是它不到世界的万分之一。 就算把江希手里扣着没放的都加起来,也不过是零碎的片段。他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能力能把这些灵光一闪的卓越片段衔接的天衣无缝,还是两说。 到时候冰山露出海面,后面到底是个新世界,还是个荒芜的冰坨子,谁知道呢? 总之因为网上反响热烈,江希这边是如火如荼地开工了,拿着大笔资金,和九道好歹磨了近两年的剧本,靠家里牵线迅速签了一个国内的老资格导演,继而拿到了米国知名影视特效公司团队加盟的合同。 这消息接二连三就是一波新闻,可以想见,接下来的选角又是一场风波,拍摄中还能整许多噱头,可以说是未拍先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热闹。 跟他们相反,季童这边是低调的可以。 业内看到他拆分组建新公司,想想浩星十年来专注it技术领域,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大调整,都猜着他是要大干一场。 看星影和星辉两个公司的行业选择就知道转型方向,不乏传言说星辉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上亿投资的大手笔。 只是具体消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武侠题材的,有人说是都市爱情的,有人说是历史大戏,每个人都言之凿凿。 浩星内部沉得住气的很,鉴于公司人口增多,季童还专门召开一次内部项目会议,让每个涉及的工作人员签了保密协议,丝毫口风都不露。 风入松同样是个沉得住气的作者,在跟浩星接触的第三个月里,终于放弃了所有其他在联络的影视投资公司,悄悄跟浩星签了合同,继而宣布闭关写新书,还想再修订旧书,掐了各种手机直接躲到季童的半山别墅磨剧本去了。 时间进入二月,春节假期结束,各大影院的贺岁档还没下来,情人节上档的影片又开始密集轰炸广告。 裴正紫最近心情都特别好,飞凤文化投资的第一部电视剧《喜乐情缘》不但已经审核完成,还卖出去两家卫视,虽然暂时不是黄金档,但是这样一部切合情人节主题的都市偶像剧,又人气男星女星加盟,未来肯定不会差。 这可是她当初力排众议选的本子,连主角导演都是她亲自选了指定的。 这么多年以来,说她是飞凤文化的老总,实际上做事的都是底下的主编,时不时她也有点儿自己被架空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二哥派来的主编,总爱跟她唱反调。 这个项目才算是她头一回做大事儿,环视周围一圈人,想想当初这几张跟自己说不行的脸,裴正紫有种扇人耳光的爽快感觉。 心里这么想着,嘴角的笑就更大了,她举杯敲敲桌子,下颌抬的高高地站起来,跟眼前一桌子人致辞,“本来庆功宴要摆到看了收视率之后,但是我下个星期开始要到米国出差考察,这一杯就当提前敬大家了。” 是的,到米国出差,没看到收视率的时候,裴正紫的心就大到要见识一下米国的电视剧制作公司了。 当时是怎么有这么个想法的,她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这种被人引荐去了解行情的机会可不多。 一桌子人有人笑容明朗,有人嘴角僵硬,有人拉着长脸,各怀心思地举杯干了,假装热闹地吃了一顿饭。 裴正紫一顿饭中话题都围绕着即将上映的电视剧,看着下面那两张苦脸就觉得超级爽。 再引着跟自己一派的去说风凉话,看他们什么反应,她是非常享受这种下面人明争暗斗,她自己坐在高处看戏的感觉,多看几场都不嫌烦,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放下杯子出了饭店司机就把她直接送去机场了,那边有等待的翻译和朋友。 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微醺地坐进车里的主编咂咂嘴,按住老伙计的肩膀,“我觉得我该走了。” 两个人一起被裴正诚放进飞凤近二十年,副主编一听就知道他说的“走了”是指离开飞凤,想想也是感慨万千,“咱俩一起提成功率会不会太低?” 主编想想今天来饭局的时候那个电话里的提醒,按了按抽痛的脑门,“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觉得一定要今天。” 副主编站在夜风里笑他,“我记得你是个唯物主义者,怎么相信第六感?” “大概是,”主编望着夜空想了想,“刚才那顿饭吃的太恶心,不吐出来今儿晚上回去睡不着觉。” 副主编站到他旁边跟他并排看夜空,“更年期妇女是挺难伺候。” 主编哼一声,甩他一个眼刀,“择日不如撞日,我打电话。”说着摸出电话来拨给裴正紫。 裴正紫正倚在后车座上半合着眼休息,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一号走狗分外不耐烦,接起来就一句,“要是想给电视剧泼冷水,就闭嘴吧!” 主编懒得跟女人吵架,也扔给她一句,“我认真想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理念不同,不好公事儿,我这就辞职吧。” 裴正紫眉毛一挑,坐直身体,本来还愁着怎么把他弄走,倒是挺识趣的自己滚了,当即冷笑一声,“那我就祝大主编前程似锦了。” 主编就当没听见她语气里的讥讽,“那么,请您帮忙跟裴总说一声吧。” 裴总是说裴正诚,裴正紫眉毛一立,险些说脏话,飞凤明明是我的公司,倒总是要看裴正诚的眼色,甩一句,“这点儿小事儿我还做得了主,明天去办手续吧,手头工作交接给……” 副主编杀鸡抹脖子比划,主编打断裴正紫,“沈主编也有话跟您说。”   ☆、第90章 趁虚而入 裴正紫打开车窗透气,冬末的冷风激的她浑身毛孔一缩,简直要大笑,“也是想走是吧?不用跟我专门提了,一起办手续吧。”说完电话一挂,把手机趴一下摔到车门上,看着它滑到座位底下灭掉。 陈嘉苦笑着把挂断的手机屏幕展示给沈宁思看,“你也不用说啥了,这位让你跟我一起办手续。” 沈宁思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凑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夜空,哆哆嗦嗦一起去停车场。 说不难过是假的,飞凤文化说是裴正紫的公司,花了心血最大的却是这两个人,近二十年,职业生涯的大半时间,几乎是半辈子了,这么简单就被扫地出门,虽说是主动提的,也是有人刻意逼迫,寒心的同时格外凄凉。 陈嘉走到自己车旁边,摸到车门的时候,迟疑了些,“老沈,一起去喝一杯不?” “都到了要保养的年纪了,”沈宁思嘿嘿一笑,“例外一天不算啥,喝倒了使唤我家的小崽子来接人。去哪儿?” 五十几岁还去泡吧好像有点儿奇怪,陈嘉盯着停车场地照明灯看了一会儿,郁闷地承认,“好像哪儿都不合适,咱都不适合纯喝酒了。” 难兄难弟凑一块儿又叹气,沈宁思点根烟,弹给他一根,“就这么歇着了?” 两个人的年纪,说起来离退休也没有几年了,但是这一行,想做下去还是有活儿干的。 陈嘉吐个烟圈,跟老兄弟一起站在深夜的停车场感怀过去,“有点儿想头,家里没有孙子抱,闲不下来。” 正说着,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一看,上面季童两个字闪着十分嘚瑟的光芒,想想离职了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往沈宁思眼前一晃,“这小狐狸找我好多回了。” 沈宁思啧了一声,“这哪是小狐狸,已经长成大老虎了。” “说的是,”陈嘉一笑,接通电话,“季总?” 季童未语先笑,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陈老师,这么晚还在外面?” 陈嘉听着声音好像有重音,左右回头,季童绕过柱子冲他挥挥手,“真巧啊,陈老师。” 陈嘉眉毛一扬,“……是挺巧。”心里琢磨这小子不是呆在这儿守株待兔吧,他可没忘晚饭前这家伙打的那个电话。 季童走进,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好像确实是从饭局上出来的,一边跟陈嘉、沈宁思握手,一边寒暄,“沈老师您好,陈老师好,我刚从顶楼下来,看着似乎是您,怕叫错了丢脸,打个电话试试,运气真好。” 这话说的又乖巧又熨帖,沈宁思一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一边打量他,“季总年轻有为啊,认识我?” “久仰大名,飞凤文化的两根顶梁柱啊,”季童左右一看,“两位老师是喝酒了不方便开车吗?我那边有司机,要不送你们回去?” 这是要图穷匕见啊,陈嘉倒是挺待见这年轻人,知进退肯努力,比裴正紫那个活五十年都不明白的货讨人喜欢的多,索性给他个梯子,“这还没尽兴呢,老哥俩还想找个地方续摊儿,季总自己先撤吧。” 季童眼里冒光,“难得见两位老师,续摊儿不能少了我,我带着司机多方便,走走,同去。” 沈宁思就乐了,“你小子挺会顺杆儿爬。老陈你刚才指的就是这位吧?” 在老前辈面前完全不需要顾忌面子,季童坦然得很,“我真是想挖陈老师很久了,连您我也眼馋的很,就是不敢一起下手啊。能逮着机会亲近一下,聆听点儿人生指导建议,怎么都不能错过。” 陈嘉和沈宁思,是裴正诚给裴正紫找到得力助手,两个人进飞凤的时候才不过三十出头,这些年把飞凤做成国内排名前列的文化公司,能力自不必说。 虽然他们年纪大了,跟时代潮流也不一定精准,但是季童看重的,是两人身后的人脉。 他们那一代人,能念大学的不多,像陈嘉沈宁思这样名校出身的就更少,再加上专业对口,如今也都是五十来岁年纪,已经是到巅峰了。所以几乎两人的所有同学现在都在各传媒广电行业单位身居要职或者个人成就不错。 根本就是两座金矿! 裴正紫的电话内容,季童刚才就听到了,又是一个蠢到疑似我方卧底的人物,别人还没动手割她肉,她就先动手放血了。 他确定裴正紫这一上飞机,就跟国内失联了。等她回来世界就是另一个境界,哼! 而在眼前这两人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一次都不能放过。 陈嘉看季童这样颇有些小辈儿耍无赖的样子,拍拍他肩膀,“行行行,给你表现得机会,带上你走。” 季童赶紧狗腿地挥手,他的车就很快过来,又给两位开车门,自己坐到前面吩咐,“两位老师的车我找人给送回去?” 陈嘉就把钥匙扔给他,“叫代驾给开过去,到时候送我们回家,省得你绕圈子送人。”沈宁思有样学样。 这意思是不醉不归了,季童大乐,打电话问问周韩、赵玄雨还有时间,一起叫过来忽悠人,让车海派人过来开车。 当天晚上没去酒吧,直接带到周韩的一套空房子,里头有他珍藏的好酒,最后把两个半老头灌到喝躺下。 两个老家伙本来就算比较真性情的知识分子,又刚辞了职,一喝多了真情流露,又是情怀又是回忆过去又是痛斥,讲了好大一通狗血。 季童三人不辞劳苦的照顾,一下子距离就拉近了。 到最后陈嘉拍着赵玄雨的肩膀讲真心话,“唉,真是跟我家乖仔一样的好孩子啊!” 三个狡猾的货都还清醒着,闻言对视一眼,季童厚脸皮地接话,“您不嫌弃就把我们当晚辈吧,我巴不得有个这样的长辈时常提点呢。” 情分就有了。 席间季童套出俩人明天就去办辞职,一通唏嘘感叹,“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想想我为浩星这十年,联想一下真是挺难过。” 周韩一边给俩人添酒一边附和,“说的是啊,季童要是这么把我给辞职了,我得追到他家揍他。浩星也是我心血啊!” 赵玄雨握拳捶掌心,“对,敢这样,揍死他丫的!” 季童架住他俩的肩膀,“好兄弟,冷静,咱没那一天!我活着就没有!” 沈宁思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用开心果砸他们仨“不要在这里秀义气,真碍老人家的眼!唉,裴正紫那个见识短浅的女人!” 周韩腆着脸,“老师,你是不好意思说脏话吗?需不需要我替你骂一句bitch?十句八句也行啊,开窗吼也行!” 陈嘉指着他直笑。 季童拍他后脑勺一巴掌,“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二天五个男人从宿醉中到晌午,裴佳木先去公司取了文件,再带了一堆东西赶过来。 陈嘉和沈宁思稍晚一些醒来,一看给两人准备好的全套新洗漱用品,干净的新衣服,一个略微眼熟的年轻人在厨房摆早餐,再有泡好的醒酒茶,季童三个人已经各自竖着ipad看工作报告或者新闻。 陈嘉站在洗漱间刷牙,忍不住感叹,“老沈,世界是年轻人的喽!” 沈宁思站在他身边并排刷牙,也跟着叹气,“后生可畏!” 俩人半辈子给裴正紫收拾烂摊子,见到这样省心的后辈儿简直从心底里由衷地向往。 等俩人一前一后走到餐厅,裴佳木一笑,“陈老师、沈老师好,我是季总的助理,裴佳木,两位老师喜欢什么口味的早餐?” 陈嘉探头一看,“不挑食,这些都挺和我口味。” 季童三人也各自打了招呼,沈宁思拿个包子咬一口,“勤奋的鸟儿有虫吃啊,都是好孩子。” 季童笑,“不勤快就被人追上来了,危机感强了自然会这样。”说着扣下ipad开始吃饭。 裴佳木手机一闪,“司机发信息说等在楼下了,二位老师看起来也挺累的,我给叫了代驾,都在下边儿等着了。” 陈嘉喝两口热粥,暖到胃里,“真周全,冲你们这认真劲儿,我还挺动心的。” 季童态度轻松的很,“浩星都做好准备了,随时欢迎老师莅临指导。” 沈宁思拿着筷子指一指他,“所谋甚大啊!” 季童表情严肃了点,“梦想大一点,才更有动力,不是吗?”说着跟周韩几人换了个眼色,“飞凤办理离职,速度快吗?” 陈嘉一愣,“怎么?” 季童两手点一点ipad,“也不瞒两位老师,刚收到个消息,飞凤新上的片子,好像有点儿麻烦。” 陈嘉沈宁思两人条件反射张口,“什么消息?”“能压下去吗?” 季童叹气,“不好办呐!”说着把文件链接打印机打出来递给两人。 华国这两年文化市场监管日趋成熟,分级制度推出指日可待,但是如《喜乐情缘》剧组这样的纰漏,刚好就踩了死线,是绝不能逾越的规矩。 季童很清楚,陈嘉和沈宁思两个,即便心软回去要继续帮飞凤擦屁股,也得耗空两人半辈子积攒的人脉才能压得下去新闻。 而且,这当然是在季童没插手的情况下,一旦浩星这边收集的东西放出去,就不仅是有伤风化,完全够得上刑事犯罪。 《喜乐情缘》别说上映了,所有人都得被请去喝茶。 所以,他确定这两个人不会为了这样的结果搭上自己,现在提前告知两个人,完全不影响。   ☆、第91章 全都找不到 果然,陈嘉和沈宁思两个人看了含糊其辞但是很容易猜出内容的一段消息之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实话实说,两个素质修养极高的前辈,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还是很有些情怀的。《喜乐情缘》这样的烂片,说是公司出的作品俩人都不好意思。 再加上一次次算是被裴正紫伤透心了,又遇到这样逾越道德底线触犯法律的事儿,陈嘉沉默了一会儿,“老沈,这事儿咱不管了。” 沈宁思嘿一声,“就算我愿意赔上半辈子的声誉和人情给她帮忙,也得人家愿意记着我的好啊。” 事儿就算这么敲定了,吃了饭司机送两个人去办手续,两个人分别都是公司的执行管理,直接自己把自己给开了,到傍晚时候两人就爽爽利利从公司里拿着点儿私人物品出来了。 走到门口自己的车已经停在往常的车位上,陈嘉刚说,“浩星这几个小子是有前途,手下人调教的好,这样的细节都……” 俩人的家人从车里出来,两个老伴各递过一个小行李箱。 沈宁思就呆了,怒指,“不是吧,老太太,不能因为我夜不归宿一回就把我扫地出门吧,分明电话报备了!” 沈夫人哼一声,“小季派人来让我给你收拾行李,叫你出去避避风头,省的被恶狗咬上门。否则,你当谁有空翘了班给你整理东西呢?” 沈夫人自己还是大学教授,博士导师,工作不比沈宁思清闲,今天被个陌生年轻人找上门很是吓了一跳。 旁边陈家的情况差不多,陈夫人脾气更软和些,而且以前就见过季童,知道他的事儿,对今天的事情接受度挺高,细声细语叮嘱了几句,“行了,就当送你们的退休旅行吧,走吧走吧。” 俩老头就这么莫名被送到机场去了。 直到坐进宽敞的商务舱,陈嘉才盯住自己的老伙计,“你猜这事儿有几成是季童那虎崽子下的手。” 沈宁思哼一声,从牙缝里咬字儿,“十成!” 陈嘉闭上眼睛往靠背上一倒,“我得好好养养精神,觉得这群小崽子我控制不住,你说这,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到处都是坑?” “年轻时候循规蹈矩,临了到老跟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混到一起去了,”沈宁思被他一说,心里也有些空落,“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把飞凤火力最大的两个老前辈送走,季童接到司机的电话就松了一口气,跟自己的小伙伴儿做个手势,“开工吧!” 车海当即拨通楼俊的电话,笑的那叫一个荡漾,“楼儿啊,又吃盒饭呢?” 楼俊这会儿倒是没吃饭,正从训练基地拉着一车越野回来的武警往回走呢,一听他贱嗖嗖的语气,耳朵跟警犬一样竖的高高的,“你这调子,是有干货吧?快说,好处大大的有!” “哎呦,要什么好处呐?维护社会环境,公民人人有责。”车海得意的飞起一样,“你这通话安全吗?” 楼俊急得咬牙切齿,上回抓那一群二代,虽然最后都给带回家去戒毒所了,上头也给他记了一笔好处,而那些家长们也得感激他没张扬帮忙救回孩子,今天看车海这嘚瑟劲儿,又是个大事儿,“下次去靶场给你带点儿实弹!” “够劲儿!”车海打个响指,“给你个地址,带着你的兄弟们,吃饱喝足十点钟之后再过去,绝对抓个现行!” 如之前猜测的一样,对某种事物有瘾的人他们也是有群体意识、需要归属感的,那次海外大party之后,彼此都露出了最狰狞丑恶的一面,再聚到一起玩儿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电视剧杀青之后,后期制作过程中,宣传什么的聚在一起的几次机会,除了有几个人借口工作赶场匆匆来去之外,剩余的许多人总要聚起来high一场,甚至发展了几个新的瘾君子。 今天这种审批都通过就等上映的时候,不聚简直没天理。 季童这边早派人盯着他们的行踪了。 楼俊一听车海的意思就明白了,“谢了哥们,回聊。”按车海暗示,这回是个有影响性的,正好抓一批重办当反面典型。 车海听着嘟嘟声,得意地摇摇电话,“老大,水军可以开工了!” 这会儿正是晚下班高峰期过去没多久的时间,大多数人正在晚饭或者已经坐在电脑前面。 先是华国最大的论坛上,有人发了个帖子,《小伙伴儿分享马佳岛旅行记录,你们猜我在照片里看到了什么?绝逼华国娱乐圈今年最大八卦!!标题够长吧~~~~》 这帖子够耸人听闻,但是这样装模作样一惊一乍的事儿多了,理智的群众进去的不多,倒是有无聊进去骂人的! 点进去,开始的几楼都是: lz没图说个jb! 钓鱼死一户口本!! 呵呵,华国今年最大,老子手里还有华国娱乐圈有史以来最大八卦你们信吗? 骗点的水准真是越来越低了,ls被骗进来的都是sb! 哈哈哈哈,ls才sb,你没进来怎么回的贴? …… 眼看就要歪楼了,lz放大招,一张某导演涕泪横流爽的嘴歪眼斜的照片!背景篝火大海,摆满自取食物的长桌以及比基尼美女! 卧槽,歪出去楼瞬间回来了! 尼玛,老子眼瞎了吗?昨天还看这位的博客推新剧! 经我鉴定,这图十有八九是真的,扭曲的纹路丝毫没有异常! ls不要妄下结论,这么清晰的图得多近或者多好的镜头,会傻得不动让人拍吗? 坐等技术帝分析是否ps! 妈蛋,lz大招呢?一张照片怎么够?现场其他人的照片来一发! …… lz慢悠悠回了一句,艹的嘞,公马就是不靠谱,谁踢我下去,稍等! 五分钟时间盖了上百楼,帖子迅速被顶到热门,相关网站的网络红人有人开始发总结转载第一弹了。 lz终于再次爬上来:ok了,暂时改下密码,等我发完改回去。 接着是一连串耸人听闻的照片,里头的人放浪形骸到丑的不忍直视!多看几眼就能引起人生理性厌恶,比十几年前的x照门还恶劣的多。 有内容,有推手,三小时之后深夜时候,这篇帖子的内容登至各大社交门户网站头条。 飞凤文化的办公室电话几乎被打爆,但是已经下班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跟媒体有联系的部门的小职员被蜂拥而至的电话吓的关了手机。 关注这件事的相关人第一反应是去找陈嘉和沈宁思,结果半小时之内,两个人与昨晚同时被裴正紫开掉的新闻就在圈子里传出去了。 飞凤的员工无头苍蝇一样想找个能拿主意的人,电话打到陈嘉和沈宁思家里,被家人告知两个人出国散心了,暂时联系不上。 沈夫人脾气比较直,冷哼一句,“赶人走的时候爽快的很,用得上了又回来找,我们老沈是那么便宜的人吗?”接着把手机关机。 坐镇的不在了,只能找老板了吧,裴正紫在米国,这里的深夜正是那边的白天,时间刚刚好。 然后一众人互相联系着对了口供,发现没有一个人打得通裴正紫的手机,她没有带任何熟人一起去米国,随身的只有一个翻译。 那翻译是谁?没人认识! 真是彻底摊上大事儿了!! 到深夜11点的时候,热门帖子下面又出一续集,《嘤嘤嘤,捧心,制服哥哥好帅!破门而入的姿势比电影里的动作片巨星帅多啦!城市反恐演习吗?》 帖子内容,lz深夜带狗跑步,正被自家狗遛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身边数量越野呼啸而过,现场目睹一场破门而入抓坏人的实战。附带五张干货照片。 这位lz显然家境不错,在知名的富人别墅区遛狗,随身带的手机拍摄功能强大,五张照片里被扭住胳膊推搡着往前走的人清晰可见。 lz最后万分可惜:险些被警察gg发现lz偷拍,还好窝机智把手机塞进胸衣,哼哼哼!最后,怎么被抓的几个人都很眼熟的样子,有人认识吗?吼,一想到自家附近就有这样的危险人物,真是好怕怕! 三楼之后就炸锅了: 卧槽,这不是飘红贴里的那个主人公,我中华武警为民除害威武霸气! lz不卖关子一气呵成,好人一生平安! 果然是年度大新闻啊,不知道有木有人去调查真相! 只有我注意到lz胸衣里能塞进水果9那么大的手机么?lz求垂青! ls你不是一个人,我还注意到了照片一角那只帅狗,特么的帅哭啊! …… 瞬间这帖子也火箭一般的速度飘红置顶,各大网站的即时新闻组跑断腿,有门道的第一时间从衣服判断组织,轮到缉毒大队的电话被打爆了。 车海牵着狗从车上下来,进门就扑到电脑前看范思达发的帖子,“怎么样,我发的照片清晰吧?” 范思达蹭一下站起来,“哈哈,清晰啊,真清晰,嘿嘿,你看吧,基本搞定了,我先去睡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走。 裴佳木也亲身参与了刚才的水军,眼角一扫范思达就知道他心虚什么,忍笑站起来,推给车海一个餐盘,“我也熬不住了,明早见,这份宵夜你的!”然后拖着季童溜走。 车海莫名其妙被抛弃的只剩自己一人,回头一瞅手底下的其他兄弟还在各自的窝里充当水军鏖战,兴致勃勃去看帖,扫到最后一段,嗷一下跳起来,“范思达你大爷的!”   ☆、第92章 不是事儿 第二天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大规模推手,事情被各大门户网站的早新闻整理转载,各大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也有报道,事件从网络范围传播专为全民事件。 楼俊那边给了消息,上面正要抓个典型杀鸡儆猴,作为公众人物聚众吸毒开大尺度party,给广大观众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已经有不少喜欢电视剧主演的青少年粉丝家长看到电视新闻后打电话到相关部门要求严惩。 已经通过审核就等着上映的《喜乐情缘》迅速销声匿迹,之前放出的宣传片从各大网站热门上被隐藏下去,买了首播的两家卫视震怒,声称要追究飞凤的责任,要求赔付损失。 同时他们必须紧急核查备选补档,一时间手里握着片子的人蜂拥扑上去。 总之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有专人插手后,季童立刻收兵,坐山观虎斗,深藏功与名! 飞凤文化为了这个项目明面上是投入了四五千万制作费,各处公关费用还有一大笔,关键时刻一个管事儿的人都联系不到。剩下的各部门主管凑到一起,商量了派个代表壮着胆子找到裴氏。 裴正诚从温柔乡里被吵醒,接到电话一听飞凤几千万投资的影视剧被下档永不录用也有点儿惊,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人阴了裴正紫。 问裴正紫手底下的人,各个都说的含糊不清,裴正诚就怒了,“养你们有什么用?老陈呢?” 报告的是飞凤拓展部的经理,死抱裴正紫大腿,毫不犹豫背后插刀,“陈老师和沈老师昨天一起离职了,他们一走就出了事儿,我们打了电话,说是出国度假去了。” 裴正诚人是渣,但是做生意的手腕可不差,听了这话,眉毛一皱,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陈嘉和沈宁思两个是他的师弟,由他亲自专门放到飞凤帮裴正紫的,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不仅如此,裴正诚对这两个人和自己妹妹之间的矛盾也很清楚。 只是由于对家人习惯性纵容,又觉得这两个人终究在飞凤还是有很大权利的,自己给的薪资也丰厚,算不上受委屈,所以从来没有太在意。 这一回闹到不跟自己通气儿直接走,实际情况可不会是这个什么小经理几句话的意思这么简单。 裴正诚眨眼就想明白,清清嗓子,“叫财务总监给我电话。”说完就挂。 事情已经发生了,首先就要看损失了多少,能捞回多少,其余的裴正诚不关心,财务总监也是他的人,跟陈嘉和沈宁思一样可信。 被挂了电话的经理瞪了瞪眼睛,随即反应过来,这样就把事儿推出去了,立刻高兴地给财务总监电话过去。 十分钟后,裴正诚接到了飞凤财务总监的电话,这位总监实际身兼裴氏财务分管部门要职,在飞凤只是每周去签字的兼职,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不偏不倚把知道的全部事情都说了。 裴正诚一面享受着佳人按摩一边自己捏了捏鼻梁,心里就一句话,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成不了大事儿,再叹气,做人家哥哥就是收拾烂摊子的啊! 只是这次全剧组的多数人被一窝端,剩下的也被叫去体检,确实是没救了。好在损失几千万还扛得住,就当没了几辆车。 “找市场的老廖,引导下风向,把飞凤摘出去,跟这个导演接洽的都是谁,找出来,马上去教他们怎么说话!”警方肯定要顺藤摸瓜找出是谁供货,再无差别地毯式扫荡抓漏网之鱼,得提前套好话。 这不算是财务的活儿,财务总监还是兢兢业业地接了传话的任务。 裴正诚放了电话吐了口气,就不想了,损失只当哄裴正紫玩儿了。裴氏的市场拓展部各个都是业内大拿,关系网强大,料理一个这样水准的事情太容易了。 飞凤毕竟只是版权提供和投资方,又没有派人在现场时刻盯着,导演演员私底下如何怎么能管得着,想问我们情况,我们还想问是什么情况呢?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总之一句话,我们冤枉! 照这个思路就够了,再上下打点一下媒体和相关部门,容易的很。 整件事儿就是损失点儿钱,但是对于目前的裴氏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儿。 裴氏知道这个事儿的人里,没有一个把这件事儿当个状况。 季童早料到他们的处理办法,也知道裴氏有足够的能力解决问题,虽然这样大笔的资金是裴正紫从裴氏挖出来的,但是四五千万对于裴正诚来说不过几辆豪车,虽然有些肉痛,但是一点儿影响不了筋骨。 每一个大企业都有专门利用剩余资源的投资发展部,每年的项目里,总有几个失败的,放到财报上虽然会被人多问几句,可是影响不了大局。 大概到最后,裴正诚只会因为挖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当推手而心塞一下。 整个事件中最倒霉催的就是那群聚众xx被抓起来的家伙们,不会有人去捞他们,导演演员说是名流,基础只是观众和自己的能力,简直说倒就倒。 不过他们是罪有应得,季童完全不会因为牵连他们而愧疚。 遥远的大洋彼岸,裴正紫和江希坐在著名的米国电影制造工厂附近名流聚居区下午茶。 她刚刚参观了全球首屈一指的特效制作公司光影时代,意外地遇到了来这里为了《我欲成仙》的特效工作洽谈合作的江希一行。 同是华国人,裴正紫虽然是图书出版起家,跟影视不完全一个圈儿,但是联系千丝万缕,算是老前辈,勉强算他乡遇故知。 最重要的,江希出身豪门又追求艺术,在裴正紫眼里跟自己是一个阶层的人,连格调都一样高,搭话聊天都不跌份儿。 一起参观完了,就趁势约了个下午茶。 江希是知道裴正紫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家丰厚出手大方,《喜乐情缘》的制片人凭借一张嘴从她手里挖到几千万投资的事儿,在年轻导演圈子里流传甚广。 无数怀抱作品揣着梦想的年轻人都想自己也碰到这么一个冤大头,所以这件事在江希找投资的这两年里被讲过许多回。 只是不管理家里长辈嘴里听来的,还是业内的评价,裴正紫都不算好打交道的人,江希之前一直想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贴过去,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第一部大制作多一个外行的搅屎棍指手画脚。 但是嘛,好运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今天这样一个自然而然碰到一起畅谈艺术追求的机会,放过了他就是傻子。 不主动贴飞凤,引着他们反着过来,裴正紫态度就会完全不同了。 江希猜的没错,裴正紫到米国这边是探路。 她这一趟的原因,是认识了个到华国考察市场的同行,号称对米国几大影视制作公司都熟悉,可以带她学习米国电视剧制作公司先进的经验,亲眼见一下人家强大的编剧执行团队是如何运作的。 华国的文化产业才算刚起步,空间巨大,那人给裴正紫描述了一副如何领先一步成为整个行业的领头羊宏伟蓝图,就把她忽悠出国了。 不得不说,到米国之后所见所得让裴正紫有许多想法,换个角度讲她还算个挺有文化追求信仰的人,就是太空洞不切实际。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江希,在她初窥门径还在看西洋景儿的时候,这个国内的后学晚辈,已经跟人谈合作了! 这怎么行,裴正紫的理想是成为第一啊,做出点儿事业给那位老想控制自己的二哥看,被个小辈儿抢先了算什么?! 根本就是一辈子中二病都没好,叫人听到她的心声都得笑死。 不管怎么说,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凑到一起谈的很“愉快”。 江希好像毫不避讳,带着十分坦诚求建议的表情把自己正在做的项目描述了一遍。 虽然是努力谦虚的样子,但是言辞间那些若隐若现的得意,带着青年人特有的锐气几乎喷薄而出。 尤其是,“华国首部”“有史以来投资第一”“我们要最好的”这样的字眼儿,深深地戳中了裴正紫的心。 她好不容易甩脱控制做了个《喜乐情缘》那样简单的偶像剧,整个过程中被各种批判,她每次都无法说服,因为不能理直气壮地讲明我到底哪儿就是比你讲的更好。 一场下午茶,由江希主导,周围的人一唱一和,连裴正紫带的翻译都特别捧场,一副振兴民族文化,特别感兴趣的样子频频问江希细节。 江希好像是在异国遇到祖国的人,就特别的交浅言深,讲起困难来一把辛酸泪,获得了无数同情和七嘴八舌的建议一堆。 裴正紫在这样的氛围里,听着耳边一句句讨论,心底开始有个小火苗儿蹭蹭的蹿—— 【这要是我的项目多好?】 【为什么我就没逮着这样的好本子呢?】 【刚才他跟光影时代谈事儿时候那个卑躬屈膝的劲儿,丢死人了】 【什么全球最好,怎么说都是生意人,有钱能请不来吗?档期都得给钱让位。】 【钱呐,我裴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江家真小家子气,可惜这年轻孩子了】 …… 旁边的江希和助手以及翻译一直忘我地讨论怎么计算价格才能性价比更高,丝毫没注意到她走神很久了。   ☆、第93章 又一步 裴正紫想着想着,大概是平时旁若无人习惯了,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我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好项目呢?” 江希一怔,立刻扯出个大大的笑容,“裴老师想要什么样的本子拿不到啊?就比如我们九道手里的书,您想要哪一本拍,不要版权费都行。” 九道立刻点头如捣蒜地附和,“裴老师要是看得上,我双手奉上,以您的实力,做什么肯定都用最好的阵容,这样的班底拉出去,想要什么本子都拿得到。我回去跟我那些作家朋友一提,小哥们姐们都得捧着上门跪求您看一看。” 裴正紫给这两人捧的有些飘飘然,刚才在旁边也听了,这两个孩子耽误了两三年就为了找投资,自己当然不缺钱,省了这一步,想做什么进展确实是快得很。 这么想着,她对细节就感兴趣起来,集中了精力仔细听两个人的谈话,又感兴趣地多问了一些问题。 无奈每个问题都是牵扯一大堆,越问发现需求越庞大,江希一点儿也不藏私,颇为自得地展示了带来这边跟特效公司谈判时候用的资料,其中就包括浩星做的前期设计。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又找了一个庞大的设计师团队按照浩星的思路风格模拟下去,进展飞速,短短时间里就将原来的设计扩充了好几倍有余。 厚厚的几大本,铜版纸打印的彩色设计图,从旁边的手提箱里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放,看着就颇有分量。 裴正紫虽然自己对市场的理解和感觉不太好,但是她分辨的出好东西啊! 这叠资料翻开每一页都看得出精心,跟她之前参与的那个什么都市偶像剧《喜乐情缘》一对比,偶像剧根本就是垃圾。 事实上这毕竟只是设计图,等到具象化,还有很长一段路。比如某幅图衣服好美,但是你预算里的钱不够买昂贵的布料请不起最顶级的绣娘,可能出来之后效果天差地别。 某栋建筑很漂亮,可能你刚好在现成的影视城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但是又没有钱自己建一个,出来又不一样。 再有山川大河自然奇景,虽然地球上有那么多奇迹,但是没有钱带着全部剧组全球飞着取景,都用特效,出来的视觉效果还是不一样。 种种叠加起来,最后是什么还未可知。 不过不管如何,这些都足够秒杀衣服赞助、车子赞助、拍摄地点赞助……全靠广告商的都市偶像剧。 裴正紫的心胸热起来,这才是独一无二的事业,偶像剧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打小闹。 江希非常热情地给她介绍,九道配合着讲了自己的故事梗概。这都是注册过版权的东西,不怕被抄袭走。 裴正紫听着听着,心又有些凉起来,按《我欲成仙》目前的进度,不缺钱也是准备了一年多的。 江希说的后期选角,调整档期,制作道具等等,拍摄之前看起来又要一年多准备,再加上拍摄呢?这样的片子,后期比拍摄花的时间还多…… 算到上档,好几年又过去了,她已经近五十岁了,没有五六年年可以耗,到了这个年纪,又作为女人,格外心痛岁月的流逝。 心里有个声音悄悄说:她想要参与这个第一。 裴正紫一辈子没奉承过什么人,也没什么人敢惹她,完全不擅长掩藏自己的表情。 江希很容易就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她的态度,跟九道换个眼色先搭了个台阶,“裴老师要是对我的项目感兴趣,等回了国内,咱们还常联系,欢迎您经常去我剧组玩儿,给些指导意见就更好了。” 短短一个下午茶的时间,他已经看出来了,比如老奸巨猾靠自己攒了家财所以投资格外谨慎的老狐狸,裴正紫真是难得的好哄。 看这难缠,其实智商真不敢恭维。 裴正紫还端着架子,也不急切,“后生可畏啊,感觉我已经跟不上你们的时代了,是要经常多接触。跟年轻人在一起久了,也能感染到些活力。” 这话又是一片附和声,大家一起在咖啡厅呆到晚饭时分,又同去品尝了著名西餐厅的晚餐,宾主尽欢。 江希事情还没谈完,要继续呆在米国。 裴正紫第二天跟他告别,引她去米国的朋友在已经开始跟剧组,两人也分开,最后她带着翻译去大都会扫了一回货才施施然回国。 经过一整天的飞行,飞机降落在c市西南机场,年轻的翻译帮裴正紫取了皮箱和大批衣服鞋子包包,一起推到门口。 裴家的司机还没开过来,小翻译忽然惊喜地大笑,随即跟扑过来的一个女孩子一起大拥抱,显然是对儿小别重逢的小情侣。 裴正紫瞅着自己的大堆箱子有些不乐,但是翻译又不是生活助理,没义务帮她,在她没有表达不满之前,翻译就牵着女朋友的手过来,“裴老师,这是我女朋友,一会儿送您上车我们再走吧。” 裴正紫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矜持的微笑,“年轻人感情就是好,司机已经发消息了,很快就到。你们先回去吧。” 翻译很礼貌地追问了一句,“很快吗?”时间正是清晨早高峰,司机可能会堵车。 裴正紫挥手,“走吧走吧,司机很快。” “那就再见了。”翻译牵着女朋友的手,干脆利落走了。 裴正紫的脸拉下来,觉得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年轻人,太不懂礼貌了,留一个女士对着大堆行李站在机场外车道旁边。远远看了一下,那两个年轻人是去往机场快轨的方向,显然是车也没有的穷逼,裴正紫最后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看着手表,觉得回去要训斥司机一顿为什么要迟到。 年轻的翻译一边走一边和女朋友欢声笑语,进入机场快轨入口之前看了一眼,裴正紫抱着双臂的站姿加上下颌抬起的角度都分外的盛气凌人。 女孩子掐了他一把,笑眯眯的,“喂喂,不会是被老女人潜规则之后念念不忘了吧?” 翻译点了她额头一下,“啧,脑子里都是什么废料。我是感叹终于做完工作了。” 小情侣手牵手一起上了快轨,坐下来等发车的时间里,翻译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范哥,任务完成啦!” 范思达已经起床跑步,看到手机短信跳下跑步机擦着汗拿起来一看,吹了声口哨,“好小子,写个详细汇报来换红包。” 翻译乐的很,“哎呦,还有红包啊,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那位裴女士给的报酬就挺丰厚。” 范思达哼一声,“臭小子矫情是吧,跟哥混有肉吃是我们的纲领,办得好就该额外奖励。准备好文件过来。” 小翻译是季童某个私人助学金资助的学生之一,德语专业的学生,英语也非常好。 季童资助人从来不用公共渠道,一般都是让下面人筛选出品学兼优的,单独接触,判断人品够好了,才提供一年学费生活费的资助。 为此,学生要付出的是相应的优秀成绩和按车海范思达安排假期打工,通常一年后他们可以独自养活自己,资助就停止了。 不同于许多大张旗鼓助学贷款让学生站台感激的方式,这样的帮助其实才是授人以渔同时又保护了他们的自尊心。 所以颇有一批学生毕业之后进入浩星成为死心塌地的员工。 这个小翻译还是个学生,已经是浩星的编外员工,日常负责全球相关技术资料引进翻译,这回是单独接了范思达的委托带着裴正紫女士去米国参观。 除了做随行翻译,他也有任务,引导裴正紫接触江希,同时也对参观过的米国相关产业做总结汇报。 裴正紫完全不知道,不管是自己意外遇到的国外同行,还是一锤定音的米国行程,以及到了米国之后一举一动,都算是季童给安排好的。 范思达又问了点细节,放下手机,继续跑了一小时步,完了喝着水给季童打电话,“裴老太上钩啦,两方人马已经碰头。” 季童也在运动,一边跑步一边回话,“裴正紫跟这边的下属联系上了?” “大概还没有,”范思达耸肩,“据说她在出国去机场的路上就因为开出陈老师两个愤而把手机砸了。让咱们的人给捡起来直接关机她也没在意,刚才出了机场我们亲自给她打开手机递过去的。” 季童满意了,“哪个小家伙办的,给个大奖励。” “这还用你说,”范思达挖挖鼻孔,“叫陈老师两位多玩儿一阵子吧,我估么着裴正紫得疯一下子。他们俩回来不论如何都得被台风尾扫到。” 季童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可以,你去办。” 两天之后,小翻译送来全部行程记录,尤其仔细地包括那个裴正紫和江希在一起的下午茶录音。 季童几人一起听了,裴佳木先笑起来,这个姑姑快活半个世纪了,中二病还没好,看起来这辈子也没救了,“她这是动大心思了,再找人哄她几下,说服江希的小额投资人撤资两个,一边缺钱,一边失利急于证明自己,很快就能凑到一起了。” 季童跟他对了下拳头,“英雄所见略同,找人引刘升龙去提示江希,裴正紫的钱好骗。” 刘升龙进了江希的团队几个月以来,因为能力问题日益被边缘化了,这回如果能帮江希拉到新投资,肯定能重回中心,几下里都是皆大欢喜。   ☆、第94章 开始 挖坑引人跳的事情做多了,越来越熟悉,何况是对研究了许久的人,性格了如指掌,简直是一砍一个准儿。 不提裴正紫回家吃饱睡足倒了个时差之后,再去公司知道了情况怎么发的发疯,接着又怎么憋屈着一腔热血去见裴正诚。 裴正诚倒是心疼这个妹子,在环境舒缓的茶室里兄妹会面,一通教育之后还说了许多安抚的话,关键意思就是叫她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年纪也不小了,家庭的事情多上上心,这么多年孩子都是保姆带大的,已经跟你都不亲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投资做事上多听听老陈他们的建议,你看看你,闹得如今都不能收拾了。 ——算了,总之咱们才是一家人,他们俩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走了就走了。省的你跟她们置气,对身体不好。 ——就当打水漂了,飞凤摘干净了,千万别去跑关系。 诸如此类,句句肺腑啊~ ……难得裴正诚作为一个半个世纪以来除了小时候的亲妈保姆,身边女人年龄永远不超过30的老混蛋,能想得起自己妹子年近五十。 更年期快到了吧,所以脾气不好,那么老陈两个走了也好。 但是裴正紫听着他这些劝慰的话,万幸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否则只怕能像小时候那样跳起来扑过去掐住她哥的脖子。 几乎字字句句都踩在她绷紧薄弱的神经线上,她是家里的老小又骄纵的很,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被众人夸赞的事情。 每当稍微有点儿成绩,亲生的两个哥哥不论,旁系的堂表兄弟姐妹也没什么比她拿不出手的。 开个公司吧,裴正诚还把她弄成个傀儡,飞凤哪里算是自己的呢?分明是陈嘉和沈宁思的。 永远活在阴影下,裴正紫恨透了这样被人指点教训的日子,但是裴正诚刚因为电视剧赔了数千万,又帮她收拾了烂摊子,她没有任何立场反驳,忍耐了半天只拉着脸拿起包,“你自己继续喝吧,我还有事儿。” 裴正诚懒洋洋往后一靠,挥挥手,也不在意,女人嘛,就是爱矫情,八岁到八十都一个样儿,折腾吧,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这样状态的裴正紫,对做出点儿什么大事儿来的需求已经到了几乎要疯魔的地步。 晚了一天之后,江希在米国就收到了家里给他找的那个制片的信息,两个投资人因为电影回款过程太长且不确定性太多,要求撤资。 这明显是人家当时闲钱没处花同意了投资,一直到更好的项目立马抽腿走人了。 虽然两个都不是主要投资人,但是加起来的份额也达到了整个预算的接近百分之十五。 眼瞅着米国这边谈好了很快要付款,待开工各种设备场地人员,分分钟都是钱。 所有大额现金都是分期到账的,这两个早就现金备着的真不多。 江希匆匆把米国的签约交给助理,飞机十二小时回来嘴上已经长了个大燎泡。 梦想就在眼前,他不能让项目进度倒退! 就那么巧,连轴转的江希晚上跟投资人喝酒的时候,碰到了带着助理司机出来喝酒泻火的裴正紫。 当即江希就叫人去跟裴正紫套近乎,看看她为什么在这里。 等送走了圆滑讨人厌的投资人,也顾不上吊人胃口了,江希到卫生间洗把脸甩甩已经有些糊涂的脑袋,看看镜子里自己满眼的血丝,呼一口气。 裴正紫已经听江希的助理吐了一小时苦水,又听他把《我欲成仙》的蓝图吹的更大,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 等到江希带着可怜相到裴正紫这里打招呼,一句疲惫的,“裴老师前两天说对我的项目感兴趣,现在仍旧有兴趣吗?” 裴正紫也有些装不住,出口就是,“很有希望的大项目,当然感兴趣。” 江希浑身紧绷,说话的语调真挚而柔软,“那么,裴老师有兴趣加入吗?我也不瞒着您,投资人反反复复,我实在是有点儿扛不住了,您要是愿意参与,就是救了我的命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顺眼,江希出身豪门,气质不错,长得更不错,这样一个青年红着眼睛露出一副“帮帮我吧”的样子,微醺又心里本身就对项目有想法的裴正紫嘴一张顺势就应了。 简直一拍即合。 两方情绪如此契合的团队凑到一起,加上江希前期已经做了极多的准备,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演员导演等团队也定了,进入初夏时节更召开了盛大的开机仪式,每周都有拍摄花絮或者是片场趣闻传出来。 所有人都说这是华国影视走向世界和世界接轨的大制作,从演员到导演阵容无一不是大牌,放出的每个消息都可圈可点。 在这整个过程中,浩星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不管是公司里的人还是原作者风入松,都抱着“好饭不怕晚”的心思专注在工作上,无比的投入。 炎夏七月,裴佳木考完研究生一年级的理论课,彻底开始脱离学生时代进入浩星实习,全职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就是《问仙》的项目启动会。 消息初一放出去,就有莫名的水军出来说浩星跟风拾人牙慧,学人家的梗。 九道的粉,再加上《我欲成仙》剧组那些明星的脑残粉,不知道暗地里谁是推手,总之莫名其妙集结起来说风入松跟风。 风粉就抓狂了,尼玛九道那破文笔,我们都承认他故事还好了,和平共处不行吗?风大根本就是这类型文里宗师级别的人物好不好?说我们跟风?!呸! 一发不可收拾! 浩星公司还没做一点儿反击,风入松的读者脑残粉先反掐回去,一时间网上各种论坛屠版刷帖。 风入松收到消息刚还跟季童炫耀自己的小家伙们,转脸掐疯了的小家伙就来掐浩星。 最神奇的是还有技术死宅粉跑来黑浩星的网站,浩星一众技术大牛都气乐了,黑个顶级it技术公司的网站,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一时间大家起了陪小孩子玩儿的性质,每一个敢来的家伙都被反向追踪到在他电脑上以屏幕放烟花为起,催眠星空屏保为终,配上血淋淋的红色结束语【英雄,来嘛~输了不许哭哦~】 特么的要多变态有多变态! 一众敢来的高手极客就疯了,等把电脑修好,就发现自己所有珍藏的xo片子都被特别标记加密了,无法破解! 宅男电脑里谁能没点儿秘密?!浩星的兄弟们表示,有就好!没有哥哥也会给你制造一点有,照片都给你加密的没法看! 本来掐浩星的初衷是因为连九道那样水准的书都能成数亿的大制作,风入松竟然选了个几乎没有独立制作经验的浩星,且从传来的消息看,特效演员阵容都没什么大牌。 所以不管是资深粉还是脑残粉不管是汉子粉还是萝莉粉,听到消息就一个想法,风大是真疯了吗?还是浩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之前号称有意向的那些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都不选,选了个浩星?!卧槽!! 要是也选了个大公司,阵容强大,九道的那些蠢货粉怎么有理由掐过来?怎么有脸掐过来?所以都是浩星连累了我们大大。 这逻辑一出,应和着一片! 连风入松亲自发博客说浩星是很好的公司,相信他们合作定然能给大家还原最贴切的《问仙》世界都没用。 萝莉粉好哄,惹怒了黑客玩完了。 浩星服务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被攻击,老大哥们技术一流,无奈人过三十,扛不住连续不睡觉,且双拳难敌四手。 脑回路异常的黑客宅们,开始是为了反报复,后来发现这个浩星未免也太厉害,难度越来越高,逐渐变成全世界各地极客跑来挑战自我的阵地了。 裴佳木一直陪在办公室,凌晨后睡了几个小时,从毯子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回头就看季童还双目炯炯地盯着屏幕,十指翻飞的速度快到只能看到残影,“真有精神啊!” 外头的大牛们躺倒睡了一地,就剩季童和车海范思达带着的几个人还坚守阵地。 季童眼睛盯着电脑点点头,下颌微挑,“很快就完成,我跟牵头的小混蛋马上达成协议了?” “哪国的?”裴佳木探头看了看,因为变成全世界黑客的挑战赛场。 “米国,”季童耸肩,“轻微自闭交流障碍的小家伙,挖过来好使唤。” 真是什么都能变废为宝,裴佳木挠着头发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开小冰箱找早餐,“今天能结束吗?下午的日程本来是跟郑经理去见演员。” 季童看一眼窗外微微泛青的天空,“太阳升起之前就可以。” 风入松一脚踏入影视圈不是头一年了,这么多年来抱着自己的作品一直在心里琢磨合适的角色,连导演也有多年好友。 所以浩星完全没有干涉他的决定,而是配合他给这些目前名气并不怎么样,甚至一些还是学生的演员准备了各种训练课程。 郑经理当时提出,风入松要做精品,让这些演员封闭一年半到两年专对着一个项目,又资金扛得住就没问题。 而浩星既然期间要找各种老师,付出巨大,团队也有了,不如自己签下这些人好了,免得培养出翅膀来反而飞了。   ☆、第95章 比不上 黑客的挑战没有结束,季童无聊之下干脆做了新的程序对战平台,在隐藏很深的专业论坛发出去。 整个平台运行的宗旨就一个,想干架的来这里,不要影响正常生活。 一下子又吸引了大量的极客蜂拥而去,这个地方渐渐竟然演变出各国黑客的角逐场就是后话了。 二次元略过不提,现实生活中的到金秋十月,消息断断续续放的脑残粉和黑粉都懒得搭理的《问仙》项目启动会终于开始。 现场放在一个并不太大的剧院,因为除了导演小有名气之外,主要演员都是未出道或者出道许久并不红的演员,多数仅仅在小范围内网络上小有人气。 这一点网络上的人气,不足以粉丝们跨越华国广袤的疆土跑去c市参加启动会,也不足以让本地的粉丝花一晚上时间堵车到现场见偶像。 再有几个老戏骨,都是年纪已大,履历资深演技一流,但是绝不会有粉丝跑现场参与活动的老演员。 迫不得已,风入松大神亲身上阵,以送出千套即将上市的签名新书为噱头,号召书粉到现场烘托气氛。 总之发布会启动之前所有人都不看好,觉得他选浩星一定是疯了。 换个别的大牌公司,就算项目不讨喜,弄点儿大牌明星参演,搞一个高大上的团队,加上公司长久在娱乐圈积攒的人气,总不会太寒碜。 《问仙》这个活脱脱就是一个书友会啊…… 风入松逼格那么高,自身书粉也都不一般,理智的更多。 一个证据就是,连放出去的美轮美奂的人设图,也没多少人特别狂热的期待。理由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图还能ps呢,图美选个p啊,演技不知道能不能还原我xx! xx就肯定是书里的某个重要角色,想到可能被毁经典,提起来都是泪,骂的都累了的书粉都抑郁了,好多喜欢跨墙头的甚至宣布作者这样一定是智商有问题,粉转黑了。 总之,最后这个项目启动会,是靠着浩星包路费引来的一群真爱粉撑起了现场座无虚席的场面。 惯例发布会的老一套,介绍项目,谈理想情怀,回忆过去,展望未来,介绍演员,弄点儿小花边儿。 书粉坐在下面打哈欠的有,也有聚精会神看的,不是为了鼓励期待,而是为了反正还没开拍,万一从这里抠出更多的缺点说不定能说服风大改主意。 倒是几个网红的演员有少量c市附近的真爱粉举着灯光牌子欢呼捧场。就是每一次捧场都会引来书粉鄙视的嘘声。 针对这些问题,浩星识趣的很,每一个环节都搞的飞快,一副赶着投胎的样子。 书粉嘴毒,边看现场边在网络直播,眼瞅着这些很快就要刷上热门新闻排行榜,势必引起新一轮的群嘲。 隔着网络的某个角落里,刘升龙阴暗地坐在电脑前面每隔三分钟刷新一次网页搜索关键词,眼瞅着越来越多的《问仙》隐私,几乎要笑疯。 刚开始《问仙》被爆出来的时候,sb江希和九道还把他叫过去各种暗示打听,就想知道他知不知道浩星准备了很久这个项目。 刘升龙初知道的时候气得几乎要升天,仔细回忆自己在浩星那么久,从来没注意过这个项目的消息。怪不得怎么申请项目都是一推二五六,原来他们早有打算。 但是这话却不能跟江希说,只能含糊道,“不论怎么都不可能比九道大神的作品准备的久,大概是出其不意被你们甩了,赶紧换个新的打擂台找场子吧?” 这话能忽悠住谁啊?! 毕竟九道知道自己的斤两,跟风入松打上对台,作品水平高下立现。说真的他怎么着也有个七八十分的水平很不错的,无奈风入松是业界标杆一样的开山神。 真碰上了,撞到一起口碑必差,以后还怎么混? 就是江希,当初要是能拿下风入松的作品,也不会退而求其次跟九道合作。 总之这消息一来,相依为命的兄弟好像就有了罅隙。 一想到刘升龙也是被边缘化完全都不知道消息的,江希就心里暗暗不爽,他对浩星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季童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会做亏本生意吗? 从他以往的履历来看,可从来没有失手过,那么,有可能,在跟自己接触谈判的时候,他们已经放弃了这边。 一直不间断的联系,就是为了让自己花钱买走《我欲成仙》的部分前期工作。 这么一想,就算是至今为止他也觉得没办法找到能超越这些工作内容的团队,被算计拿到手的和自己想办法要到的,味儿就变了。 所以在《问仙》有消息的这几个月里,《我欲成仙》这边剧组的所有人其实都暗暗地关注着进展。 导演和原著之外,演员们也是会操心同题材电影都要打擂台的结果的。 不论是江希还是九道,抑或剧组的其他人,都在努力的琢磨浩星会失败的原因,再每天告诉自己项目会成功的原因。 不得不说,对比的结果是很能让人心安的。 首先,业界没有传出任何浩星拉拢投资商的传闻,直到启动会前半个月为止拿到的证实消息也是,浩星要独资做这个项目。 这时候江希才松了一口气,他亲自参与了自己电影的所有前期,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投资商洽谈,连美国那边的特效公司都是自己谈下来的。 所以非常清楚要运作这样一个大项目需要多少钱。浩星一个未上市公司,再有钱,能有上十亿的流动现金吗? 电影产业筹备期长,回款分成时间也长,没有资金链可耗不起。 再一个,从米国那边得到的肯定消息,浩星并没有联系世界上最顶级的那几家影视特效公司。 这个消息让江希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国内的团队他都考察过,跟米国的没法比,差异度大的好像一个在及格线晃悠就满足,一个在不断突破自己满分都还在继续前进。 至于演员就更别提了,这边剧组里的四号配角都要比浩星那群生瓜名气大。 琢磨来琢磨去,江希认为浩星只有风入松这一个优势,至于浩星的导演资历更深,而他自己才是第一次独立导演大项目的事情就让他忽略了。 这些前期的小心思不多提,到了项目启动会这天,网络上的消息彻底安抚了所有人的心。 江希甚至早早关了电脑端杯红酒看了一会儿c市灯火阑珊的夜景才去睡觉。 谁也没注意到,从某一个时间开始,网络上不断刷新的吐槽忽然停止了。 现场的千多名书友观众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都没有信号了,转头四顾,发现浩星在场馆周围围了一圈信号屏蔽器。 原来选择小的剧场是为了这个目的…… 一想明白了,当即有人就要愤而立场,然而风入松站在舞台中央咳嗽了一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我请求大家,再给我十分钟时间。” 这句话他反复说了三遍,嗡嗡吵闹的现场安静下来,站起来的观众又坐回去。 风入松语气很平和,并没有因为观众的情况发怒委屈,书友都有些惭愧,多数人抱着【那么就给他十分钟看看到底有什么幺蛾子】的情况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 “谢谢,”风入松笑了一下,“只是想说,我离老年痴呆还很远,浩星也并没有劫持我,催眠我,威胁我……总之,谢谢大家的关心,因为你们真的喜欢我的书,才会这么担心我。所以在启动会结束前,我有义务向你们证明,选择浩星作为伙伴,是个正确的决定。”说完就把话筒交给季童。 好像大戏要来了,观众们有人举起手机想录像。 季童走到舞台中央,做了个帅气地打响指的动作,舞台前方的大灯开启。 仿佛水波磷光一样闪烁但是不影响视觉的光幕瞬间横贯在观众席和舞台中央。 现场有哗然喧闹起来,所有人的手机上,视频画面都晃动的厉害,根本录不清人影。 季童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彻全场,“抱歉,不能录像,因为后面发布的东西是电影内容,过早泄露会影响后期宣传。现场有一千多人,我不能保证每一个都信守承诺,大家的手机离开现场后就会恢复正常,为表歉意,每人送一个浩星新研发的可穿戴设备。” 女粉丝被他投射到大屏幕上的帅气外表和声音蛊惑,不满地关了录像哼两声。宅男粉丝就沸腾了,卧槽,浩星不愧是技术大牛公司,这是什么技术? 已经有人开始暗暗在心里分析到底是改变了光线折射还是那个光幕有磁性能干扰电子设备。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季童这个老板跟浩星前面办事儿的人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三言两语说清楚,就赶投胎一样把事情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更是情商低的连个现场招呼都没有,就一句话,“下面,请大家欣赏浩星为《问仙》做的概念视频。技术专利和团队全部为浩星所有。” 台上的演员、导演、风入松还有浩星工作人员呼啦啦退到幕布后面,剧场四面几十盏射灯投放在舞台上方的空中,空灵的歌声响起,仿佛沁凉的溪流直入心肺,由浅入深,巍峨的山峰显现在画面中。   ☆、第96章 保密 说是概念短片,等开始之后,现场观众才发现,这是《问仙》故事最开头的一个片段。 【视野从高天淡云转到一望无际的原野,俊秀的少年一身粗布衫裤,赤脚套一双草鞋,牵着老黄牛慢悠悠走在田间小路上,走着走着他耳尖一动,好像听到了什么,接着他蹲下身从树木的缝隙里看向远处。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少年脸上的表情从恬静安逸变成狂热兴奋,双眼灼灼仿佛有火光暗蕴期间,他丢了牛绳拔脚飞奔,跑过狭窄的小路,奔上宽阔的晒谷场,手脚并用爬上谷场最高的草垛远眺。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夕阳半隐,晚霞漫天。在这样美丽的霞光里,几个踩飞剑或白鹤的人如剪影一般在空中来回飞纵。 男仙的飞剑迅如奔雷,行动间总有电光闪烁,偶尔漫天的霞光里会漫出一线法宝使用的光芒。女仙的衣带披帛在阔远的天空中仿佛横跨天空的虹,蜿蜒的绮丽,让人觉得它肯定比晚霞更美。 很快仙人们好像嬉戏够了,逐个散去,只是晚霞更浓郁厚重了些。 少年恋恋不舍地站在草垛顶上,不知道是第几千几百次发誓,一定要找到门路拜个门墙修仙。 远远地叱骂声传来的时候,沉浸在梦想中的少年愣了一下,慌忙跳下草垛,往牛停留的地方奔过去。 跑回小路,没走到近前,就被一个破草鞋劈面砸中,农妇恶狠狠地咒骂他竟敢把大牲口扔到路上不管,逐个问候他去世的亲人。 少年握紧拳头垂着头牵起牛往回走,渐渐只留一个背影。 视野拉远,少年变成广袤大地上的一个小点慢慢消失不见,接着风一般地掠过大地,追上那群仙人。 男俊女美,各个人中龙凤,嬉笑声都清脆甜美的让人心尖儿发痒。 长相甜美的女仙轻轻摇晃手里的玉葫芦放在眼前打量,半透明的葫芦里一个虚影拼命挣扎,看起来痛苦凄厉的很,它叫的越凄厉,女仙就笑的越美。 在这群嬉笑赶路的仙人之后,刚才打斗的那片地方,忽然自天空降落了一阵血雨,液体沾地之后,植物尽数枯萎,动物哀嚎频死】 片子播完了,辽远的歌声又起,空灵轻快,让人情不自禁想跟着哼唱,和刚才片子里故事背后巨大的阴影一对比,又让人五脏六腑都绞着难受。 现场寂静无声,投射到巨大空中的3d概念视频已经收回去,隔在观众席和舞台中间的光幕也消失不见。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忽然有人起头拍了一下巴掌,接着是稀稀落落的掌声,最后是全场鼓掌。 这些观众说不出片子到底哪里好,但是那么精细的画质,有眼睛的都能分辨出好坏。几个镜头转换间气氛转换的自如和张力,也不是对作品毫无理解的人能做的出来的。 之前无数人喊肯定三千特效毁经典,有真爱粉千方百计打听了浩星用哪家特效公司,得到消息是他们自家的子公司哭成一片。 到这一刻,坐在现场的人不得不承认,浩星自始至终唯一回应的那句话,【到时候看】,是他们真的有底气说。 风入松站到中间,轻轻鞠了一躬,“大家看到了吗?可以信任我的选择吗?” 有人喊了一嗓子,“风大我们支持你!”随即就有人接二连三地附和。 风入松再鞠躬,“谢谢!谢谢大家!虽然是我的作品,我有权利对它做任何决定,但是我仍旧很在乎你们的认同,总之,谢谢!” 然后他向季童等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站在后面的导演和演员会意,一起走到台前,和他牵手站成一排一起鞠了个躬。 然后变故陡升,奇葩季童松了大家的手就站到最前面,板着脸,“那么,我来说一下今天最重要的事情。” 观众兴奋的情绪被嘎然切断,重要的事儿?流程不是结束了吗?别以为我们没看到浩星的工作人员都开始收拾设备了。 季童抬手做了个下压稍安勿躁的动作,语气平直不容反抗,“鉴于我们今天发布的内容涉及部分机密,请各位在一会儿离场的时候签署保密协议,保证不在公开场合谈论传播《问仙》制作相关内容。” 特么的真是扫兴冷场王,观众嘘声一片。 前面的大屏幕上投影显示了协议细则,季童丢开话筒,带着人离场,换了个工作人员接手逐条解释协议内容。 好多观众不屑一顾,越讨论越热,还有怕自己的项目流传话题的,真奇葩,然后他们施施然往会场门口走,发现每个门都堵着浩星的人和桌子,一叠文件,签名兼留下身份证复印件,一式两份浩星一份儿观众一份儿。 不签不能走!堵在门口的都是娇俏的妹子,软语央求决不妥协,没有余地! 再加上各种风入松作品周边和签名书的诱惑,终于大家还是妥协了。 只是出了场馆就议论纷纷,好多人兴奋地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上各种发信息。 【浩星还不错,拭目以待! 相信风大的选择,让时间验证吧。 嗯,好像之前说了过于偏激的话,相信风大是珍惜自己作品的人。 终于认真仔细查了浩星的底,之前的判断好像不太对,那位boss季同学真是人生赢家啊!!】 这是一部分比较理智的粉,说话都谨慎又留有余地。 另一些狂粉真爱粉就根本没有底线了,满口夸赞。 【哎呦,我之前骂了大半个小时某演员丑,仔细一看演技不错,扮上还成嘛,够得上鲜肉! 骑在墙头观望,浩星选的演员好美型!嗷嗷~ 嘤嘤嘤,我家x大就是美,早就告诉你们,做人不要太铁齿,今天被打脸打的疼不? 收回前面说的话,枪支弹药扣上保险,等等再看!】 另有一小撮完全跑题的。 【谁知道浩星那位老大的联系方式和私人信息?我从今天粉了他。 咽口水,《问仙》发布会现场看到的小哥,比x天王不差什么吧? 哎呦,浩星不愧为业内颜值巅峰的公司,现场工作人员和演职人员傻傻分不清楚。从今天开始努力学习,为进入浩星而奋斗! 呵呵,今晚去了发布会现场,终于有事实叫宿舍那帮sb闭嘴,我风大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昨天安稳睡过去的江希早晨起来忍不住又习惯性搜索了关键词,新闻一出来他就呆愣了,风向好像不太对,急忙逐条浏览所有热门。 看了整个早餐时间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粉丝无意义的谈话完全可以批判为水军或枪手炒作,大众都是盲目的,只要这样引导,他们十有八九会信。 在江希心目中,这就是真相。 毕竟要是真有干货,就算观众不放出来,浩星自己也要爆料,被黑了这么久,都不辩解,显然是没有足够的资本翻盘。所以他只要等浩星开始宣传,针对性地给几下子狠的,就能把他们压下去了。 其他跟江希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也都想法差不多。 只是奇怪的是,他们此后一直没等到动手的机会,因为浩星从启动会之后就像再没有这个项目一样销声匿迹了。零星知道几个剧组跑到某沙漠取经去了,江希还嗤之以鼻,影视城还不够,有钱烧的吧? 大家都当笑话讲了。 浩星这边的人,根本没空关心这些,从风入松去年冬天同意签约授权浩星,到现在又一个冬天就要到了。 住在集体宿舍里的演员们,多的是把问仙这上百万字看了好多遍的,课程也上了许多,早就准备充分,可以开工了。 拍摄的九个月里,花了好多时间四处转场,浩星不怕花成本,要的是真实大自然动人心魄的美。这样再和后期特效融合在一起才能引发人发自灵魂的悸动。 裴佳木在这漫长的三个季度里专门负责《问仙》项目对接,因为他在许多事情上可以代表季童的意见,大家都认为他作为私人秘书能更方便快捷地联系到季童,实际是可以直接代替季童签字。 不过因为这样,他就少不了出差,每一次出门之前季童不会把他怎么样,只是特别黏人地恨不得栓到裤腰带上。 回来就倒霉了,到家休息够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被季童翻来覆去吃好几遍,让他怀疑自己这辈子死亡的方式大概是x尽人亡。 开始国内取景的时候短差一到三天还好。后来因为华国完全渺无人烟又特别美的地方真不多,《问仙》全球取景,导演带队直接挨个大洲大洋跑。 裴佳木就算仅仅是到现场解决问题,一去也得一星期甚至半个月。 季童心里焦躁,也完全不敢催他,远的飞机都要十几小时,经常又要换船换车,他就生怕裴佳木累着了,每天都要安抚他慢慢来。两次他就忍不住了,丢开浩星的工作跟着出差。 全公司都觉得,因为老板压上了全部身家,所以对项目特别重视。 只有周韩、赵玄雨等有限的几个人每天找到时间就疯狂给季童发邮件打电话叫他远程处理邮件。 只要季童一想撂挑子,敢说半句“我出差你们看着办”。 这俩就摆出一副【你是要当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吗的嘴脸,隔着屏幕隔着太平洋隔着赤道地鄙视。 裴佳木往往把这些邮件当笑话看,当然笑完了也大发慈悲地帮忙处理几封。   ☆、第97章 一同 浩星的所有演员都是提前集中在一起做了针对性培训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剧本早发下去,其中的许多场景早就被模拟演绎了无数遍确定了最优解,所以虽然转场麻烦,拍摄起来倒是又快又好。 到了又一年夏天的时候,《问仙》竟然和早开拍好几个月的《我欲成仙》同时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许久没有关注过浩星的江希,在看到自己的作品和浩星的同一天杀青消息登载在不同门户网站的首页上时,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跳起来了。 “阴魂不散!” 江希猛然拍了一下桌子,跟他一起围在一张大圆桌周围吃饭的人纷纷停下说话吃饭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九道、裴正紫、刘升龙、导演、主演几人,江希环视一圈儿,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屏幕,“刚出的娱乐新闻,问仙也杀青了。” 大家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我欲成仙》拍摄周期长达一年零两个月,对于电影来说算长的了。整个剧组里主演都是同辈里的当红,演技自然在水准之上,导演也是成熟有名气的高手,剧本磨了好几年出来的,哪个环节都不该有问题。 最终花了这么长时间,一是因为江希坚持要选这些最好的,强求来了,档期不是特意空出来的,就总有对不上。 再说人红工作多,期间少不了去个活动给作品宣传一下,每个人都拖慢一点,总进度就相当可观了。 最讨厌的一点,开始时候拉的投资太过零碎,今天这家出事儿,明天那个有意见,还有想在仙侠电影里插自家产品广告的,不给该剧本就撤资,简直奇葩! 而江希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影响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所以中间颇有许多日子过得焦头烂额。 意外地开始他很不看好的刘升龙在这里头起了大作用,他先是回刘家从刘总手里挖出了近一个亿的投资,接着又说服了裴正紫承接所有剩余的资金。 裴正紫神奇地跟他脾气相投,两个年纪差了二十多岁的人在这一次合作中颇有点儿成了忘年交的意思。 刘升龙想做出一番事业,想得到刘总的认可,想在接手刘家企业的时候有拿得出手的闪亮成绩,为了这个不惜一切代价。 裴正紫在这方面跟他一拍即合,她活了半辈子,最郁闷的就是人家提到她的用词都是裴正诚的妹妹。外人也就算了,裴正诚也把她当傀儡玩意儿,所以她觉得死前不做一番大事儿叫裴正诚正视她的能力,这辈子就等于白活。 而这一次,她似乎无限接近自己的目标。 在江希等人的帮助下,她成功说服了裴正诚,冒着裴氏现金流降低到安全系数之下的危险一笔笔把超过十亿资金花到《我欲成仙》这个项目上。 过程艰辛,但是终究成功了。 就这么拖来拖去,竟然生生跟晚了几个月开拍的问仙凑到一起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出于对比心理,大家似有若无地还在关心《问仙》的消息。 浩星官方从来没有发布过任何消息,但是一些剧组里的小明星发博客,只要剧组审核过,就不禁止。 风入松也没闲着,跟着转场的时候看到了好景色,偶尔就会发照片,为此甚至发布了一个话题叫【猜猜这里会是问仙世界的哪儿?】 季童为了影片效果和口碑不惜工本,拍摄过程中的辛苦是个好宣传素材,所以他直接弄了个青年纪录片导演跟拍。 有这样的团队在背后,风入松发的每一张照片都美的不似人间。 最开始的时候书友都猜这是视觉特效做出来的美图,纷纷惊叹美哭,正当他们争相另存做桌面的时候,有一个人指出,这是世界上某国的某地,还发了自己曾经到过那里时候拍摄的照片。 虽然两张照片光影处理不同造成效果差异很大,但是地方真的是同一个! 地点一锁定,立刻就有当地的信息被搜到,确实有剧组在那里拍过中国传统题材电影。 话题就这么起来了,书友的口风都变成了夸赞浩星努力认真精益求精。不知道哪个好事儿的,爆料江希的剧组一直窝在某个影视城里拍摄,看样子全靠后期。 一下子高下立现了。 当时正为资金发愁的江希气的嘴角起大泡直掉头发。 好在浩星官方一直一句话没说,江希这边水军出去平事儿他们也就看着不管,任由热门被刷下去,低调的让人不安。 这不安长久以来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积累,到今天这条一起杀青的新闻放出来,彻底发酵成炸弹了! 江希还沉得住气些,裴正紫已经开始大口喘气儿了,猛然拍了下桌子,“叫后期赶工!” 她几十岁的人了,撒泼卖乖威胁利诱全上阵,连涕泪横流痛陈理想这样的丢人事儿都做了两回,才从裴正诚手里挖出十多个亿,决不能让浩星抢到前头去。 江希也不顾在场有好几个女演员了,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米国那边的特效公司肯定只会按合同走,想让他们赶工,又要超预算。” 裴正紫眼睛都红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折在最后一米上,“钱的事儿再想办法,立刻去谈。” 刘升龙比她还激动,“我名下的房子车也值个千把万,虽然不算多,凑上一点是一点。” 这话就是季童裴佳木听见也会忍不住给他竖个大拇指,为了理想确实需要这样的狂热。 只是他理想的方向太偏了。 江希再深深吸一颗烟,在缭绕的烟雾里眼睛有点儿红,“兄弟谢了,有你这句话就够,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压上全部身家也得从我开始。” 几个主演对视一眼,纷纷表示后面的宣传活动他们自费,不再收酬劳了。其中在剧中饰演大反派手下一号打手的岛国人上杉竟愣了下,听了他们承诺稍微有点儿不高兴,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了也不能不合群,用生疏的汉语也表示赞同。 这么多大牌也省了不小一笔,江希听着这些话,觉得信心又回来了,“我明天就飞去米国,这边的事儿交给升龙了。” 刘升龙因为离开浩星跟刘总的期望不符,得到了一点儿教训,刘总一发话,外面没人护着他了。所以他这一年倒是吃了不少苦,比当初在浩星的时候成熟了一点儿,又因为说服裴正紫自己也出钱的缘故,目前在剧组里地位很高。 江希一说,他就拍胸脯,“都交给我吧,保证没事儿。” 他们这边越受刺激季童越高兴,按照浩星的计划,要用自己这边的进度逼迫江希自乱阵脚也加快进度。 就算手里已经扣好了必杀的牌,季童也不打算给对手留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按江希的能力,静下心来慢慢琢磨还能出个水准不错的片子,一着急的话,不论是视觉效果美感还是逻辑承接肯定都大打折扣。 而浩星这边,因为裴佳木每个月都要去拍摄现场取走一次已有片子拿回去开工,所以后期有相当一部分是和制作同步进行的。 大场景更是早就完工,所以按正常的进度,《问仙》的制作可以在两个季度里就完成。 比起动辄花一两年时间的大制作来说,完全是神一般的逆天速度。 季童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在国人面前暴露浩星的实力,大手一挥,暂定工期十月。 沉寂了许久的浩星官方消息一出就吓傻所有人,就一句话,【亲们猜一猜,《问仙》赶不赶得上明年的春暖花开呢?】 正要登机的江希手一抖把手机摔出去,屏幕眨眼间碎出一片漂亮的裂纹。 江希半蹲捡起手机扣在掌心握紧,金属边缘坚硬微凉的触感好像让他冷静下来了。 ——呵,十个月,给你世界上最好的团队,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来? ——装吧,吹牛谁不会,反正又不是签了合同排了片定好的档期,就算没做到也就是发个跳票声明而已。 ——《问仙》我看过,世界一流的团队也没办法在十个月内就构建出一个符合书本逻辑的新世界。 ——所以,浩星当自己是改变世界的救世主吗? …… 这么想着,他迈向登机口的步子更大了几分,脊背挺直到有些僵硬。 网络上,即时娱乐新闻三分钟内就弹出一条,【网文仙侠类开山作者风入松大作《问仙》已于昨日拍摄完毕,投资方表示或有望明年春季上档。】 一下子硝烟又起,脑残粉欢呼雀跃,理智粉动动脑觉得是不是太仓促出不了好片,黑粉趁机混在中间起哄架秧子,路人粉旁观他们掐架看的不亦说乎。 吵到最后风入松做和事佬,仍旧是启动会上按句话,“请相信我。” 随即他发布了十二章风景特写图片,图片的中心都是电影里角色最招人喜欢的几个演员。 图片微博后面附了一句和之前指向相反的话【猜猜问仙的这一幕是世界上的哪里?】 ——卧槽,竟然是真的!后期了吧?演员怎么在空中的?绿幕修改得吧? ——这质疑一出,应者如云。 ——哪有人能真的这样浮在空中,那高度,消防车的云梯都够不着! ——和谐啊,亲们,和谐,我们难道不是在说电影和美图吗?管他后期还是天然,好看就ok啊! 等到江希在美国降落,想联系公关制定方案压下浩星越来越热腾腾的炒作时,话题已经变化成【地球真美!】   ☆、第98章 背后的努力 一贯是浩星那种让人完全找不着北的方式,放完惊天新闻后续又没信儿了。 撩拨够了对手,他们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江希熬红了眼睛到米国,也不倒时差世界就找特效公司商量时间要求对方扩大团队。 对方哪有那么好说话,没有好处,匆匆制作如果出不了精品还会毁掉口碑。同时米国的工会制度也很严格,很少有员工愿意八小时之外工作,如果产生了这些加班费,自然是要江希承担的。 实在没办法,尽管还不知道后续资金从哪里来,他还是咬牙说了价格好商量。 裴正紫守着米国传回的信息,比江希还要沉不住气,毕竟对江希来说,投入是家里准备好的,不动筋骨,年轻头一次真失败了,以后日子还长。 而裴正紫已经五十了,这几乎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失败了就再也没人相信她。《我欲成仙》项目整个拍摄期中她从裴正诚手里掏了十多个亿。 现在,应该是没办法再挤出来了。 裴氏有二十来个子公司,资产遍布各种传统行业,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里,现金流的健康与否自然非常重要。 一般情况下,裴氏是没有现金在账的,都是计算好了各种回款周期来回从银行中套利还款。 十多个亿虽然只是裴氏市值的几十分之一,也不是说拿就拿的。为了这笔资金,裴正诚少见地用董事长的身份压制了其他股东,用自己的股权对内做担保,公司的项目自然不能抽钱停止,最后用裴氏大厦给银行抵押拿到的现金。 裴老狐狸肯这么做,一个是裴正紫花样出尽要钱,一个是就他本身而言,也开始觉得裴氏的产业结构中一些夕阳产业应该放弃掉转投新兴行业了。 所有的有钱人都知道,华国的票房容量在过去的十五年里翻了几十倍。 国家基础设施建设完毕,人民生活物质得到温饱之后,势必要求更丰富的文化生活,所以有那么一个票房爆炸性增长的时期里,敢拍电影能上映就赚钱。 虽然不一定大爆发,但是总会比理财和风险投资更值得期待。有钱的土豪们,不管有没有文化懂不懂电影,都捧着钱四处求人去拍电影。 这个求人的目标,都不一定是专业拍电影的,只要是名气够大有噱头就行。 在那个黄金时期里,涌现了许多几千万投资赚十亿票房的片子。甚至一些口碑极烂的片子,观众因为电影票不贵,也会为了跟上同龄人的话题,因为猎奇审丑心理送给它一个不错的票房。 裴正诚作为目睹华国经济腾飞的一代人,当时是坚信实体经济才是国家的根本的,一度将跑去投资烂片的人当做裴正紫那样玩闹装文艺的文化人。 妹妹他可以在有效范围内养着玩儿,大家闺秀不就应该这样嘛~而自己却不能上赶着做那样冲动的决策。古语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这一点放在生意上也是一样的。 文化人爱讲情怀,容易好面子,总琢磨社会责任感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生意是什么呢? 百年前就有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资本家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文人呢?想攫取利益的时候惦记着情怀,有了情怀又不甘心想要利益。 所以裴正诚一向是对文化产业、娱乐行业嗤之以鼻的。说的粗鲁一点,文化产业是扒开心肠卖给人看的俗人,娱乐行业是一门叫包装的高级骗术。 这观点他无数次在不同的场合跟自己的老哥们说起过,每次提起来都颇有心得。 他的小伙伴儿自然就附和他,古往今来多少文豪艺术家饿死,没人认可都是浮云,这个圈子里没人在乎死后尊荣,而娱乐明星什么的几十年前还是下九流的戏子呢,现如今许多也是他们餐会上的小点缀。 听了他们这样大放厥词,还得含着笑赞几句“裴总就是有想法,说的有道理!” 裴氏荣光数代,从封建王朝走到现代文明社会,有些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拔掉的。 思想可用,是工具,当做锦上添花的格调来炫耀可以,处心积虑地做商品去迎合别人,算了吧! 这些想法在裴正诚脑子里扎根几十年,只是时移世易,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之前一起嗤笑的老哥们剔着牙嘚瑟自己花了几千万一年赚回四倍利润。 开始几回,裴正诚还心里哼笑一声,问一句,“这是为了捧你哪位心肝宝贝儿啊?” 脑满肠肥的老家伙们也大笑附和,捧了花魁还有收益,高明! 两三次之后,就有人坐不住了,开始打听是怎么样的过程。 裴正诚端着不肯放手,嗤笑这群人是为了一点儿小钱,拉出的屎都能坐回去的货色。只看到票房大爆的胜利,没看到那么多无法上映白砸钱的项目。 十回八回人家都成功之后,他才开始在内心深处有点动摇了。有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利润,反口算什么? 就是端架子久了成了著名的高冷,制片人拉投资都不会找到他头上。 所以他才会在四年前同意了裴正紫投资《喜乐情缘》的请求。 理由冠冕堂皇的,妹妹是个有理想的人,做哥哥的帮忙实现一下,面子里子就这么圆上了。 第一回就大失败,连上映都没有就扑街了! 虽然很轻松地收拾了烂摊子,把裴正紫训斥了一顿,不管里里外外都理解是裴正紫眼光太差,他这个赔钱躺枪的好哥哥没有任何错误。 实际只有他自己内心最清楚,这是他自己的失败决策。耻辱! 到后头有不睦的竞争对手在某些场合遇到,也会笑里藏刀问候一句,“听说裴总也要做娱乐业了,有什么消息交流交流吗?” 更狠一点的就是,装作亲近的,“不是我说,别说亲妹子,就是亲儿子也不能这么纵容,几千万投江也能砸出好大个水花了!” 裴正诚听一回心里就暗暗怒一回,到他这个年纪,以他这个地位,说起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涵养气度都养出来了。 只怕别人的是海纳百川真涵养,裴正诚是恰好一直没失败养出的独裁和刚愎自用。他觉得自己在任何事情上都是表率,不论是事业、家人、后代、女人,从来都走在前沿眼光一流,临了老了不但起步晚还栽一跤。 简直提起来就窝火! 最奇了怪的是,在他耳边念叨这个事儿的人日渐增多,裴正诚绝不肯承认自己年纪大了疑神疑鬼判断力下降。 他无比确认,就是这样!他猜测,这就仿佛一群被压了一辈子的家伙,老了忽然干掉了一直树立在前方的榜样,所以就算年近花甲都阻止不了他们看“别人家孩子”失败的乐趣。【1】 他还想活到九十九,后面人生还有三四十年,怎么都不能继续绑在这样的耻辱柱上。 有这一系列的前期准备,当裴正紫花光了自己的资金忍不住跑到他眼前要钱的时候。 裴正紫自己是觉得屈辱万分,刚被这个哥哥骂了没多久就又回去跪舔要钱。 裴正诚却是就等着这一天的暗爽,他知道裴正紫的一举一动,清楚她对《我欲成仙》的投入,连她卖别墅的账单都有。 这一次,他绝不会像上回那样大意放手让下面人随便去做,在裴正紫苦苦挣扎的这一个月里,他派人联络了许多业内资深人士,确认这是部好电影。 甚至,他靠着人脉拿到了比江希更清楚的米国制作公司的报价体系。用不能说的势力搞明白了剧组内所有演员的不良癖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裴正紫熬不住来要钱。 事情果如他所料的推进,裴氏作为最大投资商之后,他甚至派了一个监工小组常驻剧组,蛮横地要求每个演员都尿检都没有人有异议。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无比顺利,直到四天前! 监工头子苦着脸来报告,浩星的同题材片子一起杀青了,眼看着要撞档期! 裴正诚正坐在游泳池边看新欢戏水,闻言笑容一收,“怎么?” 浩星的《问仙》,别人以为他肯定不关心,实际上他清楚的很。甚至浩星这几年的动静,都很明白。 知道《问仙》题材后,他也不耻下问地去联系了同行,确认除了原著从经费到剧组阵容跟自己的投资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才放心不管。 现在又怎么了? 监工跟了剧组一年多,也算内行人了,一二三四五地列清楚了浩星这个同期完工的意义。 裴正诚声音正常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们能做出什么来?” 监工被他的笑容看的头皮都麻了,硬撑着解释,“从目前放出的图片效果看,因为全球取景,观众期待度已经上升了。”后续就不用说的太明白了吧。   ☆、第99章 好久不见 四天之后,裴正紫终于忍不下去,她在律师和财务人员的陪同下拜访了几家银行,没有一家愿意提供贷款。 没有裴氏担保,她本人的信誉和能力并不足以让她说服信贷人员。 就算用她的房子抵押也换不了几个钱。 迫于无奈下,就算再不想面对裴正诚,她也只能做了心理建设到裴氏的老宅。 裴正诚开始是有点儿烦躁,不过到了关键时刻他是不会吝惜面子的,以弄明白情况就找了专业人员评估了浩星目前的情况。 按照那些资深业内人士的说法,浩星一向喜欢剑走偏锋。 之前那么多不看好它的因素里,第一个是穷,请不起大牌导演演员,拍不起大制作,可是后面眼瞅着浩星全球转场,可见并不是多么捉襟见肘。就那些转场的花费,也够请得起跟江希剧组一样的阵容了。 再有是演员没名气,这可就真说不准,演艺行业是真的有天才,从来不缺一出道就惊才绝艳的人物。要是他们真狗屎运挖到了呢? 最后是特效不如江希剧组,这个有待评估。 对方虽然没明说,但是裴正诚从对方闪烁的眼神里精准地收到了,浩星的水准可能没那么差的信号。 他就更暴躁了!近几天连抱女人都没什么心气儿。 当然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年纪越来越大终有一天会萎掉。 他暴躁也不是觉得事儿太大平不了,而是觉得文化人果然特么的操蛋,一天一个口风,自己竟然相信他们的鬼话,一定是眼睛糊屎了。 但是已经失败过一次,决不许有第二回,总不能活了六十年,输给一个小崽子,所以他开始转门路想见自己相关部门的朋友了。 釜底抽薪,审核通不过,无法上映,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裴正紫上门的时候,见到他竟然惬意地跟小姑娘谈笑,心里就别提多窝火了。 就是那种,我操心操死,你竟然完全不在意的感觉,所以她一屁股坐到裴正诚身边,一指那姑娘,“出去!” 那姑娘是有眼色的,隐晦地瞄了一眼裴正诚没有生气,乖巧地站起来离开了。 裴正诚吸一口雪茄,舒服地靠到沙发背上,也不为难自己妹妹,“电影的事儿?” 裴正紫脸色一下子紫涨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米国那边要追加预算。”她不信裴正诚不知道,明知故问就是找茬。 裴正诚笑眯眯地,他既然决定要争一口气,就要尽善尽美,“叫预算的人发申请来,我派人去办。” 正等着他唠叨的裴正紫一怔,这么简单答应了? 裴正诚已经不理她了,这个妹妹终究是城府太浅看不透,季童那样的小玩意儿,烦恼一小会儿就够给他面子了,何至于到这种境地? 裴正紫有些呆地追问了一句,“追加多少?” 裴正诚早冲等待门外的女郎招招手,“缺多少给多少!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别愁了!” ====== 裴正紫脚步浮着走出裴氏老宅的时候,季童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算太熟悉的朋友,“赵局?好久没联系啊,最近怎么样?” “托福,还不错。”对面年轻有为的先生笑眯眯地应和着,同样东拉西扯讲了许多不找边际的寒暄。 两人你来我往讲了几句,那位终究没有季童有耐心,笑骂一句,“忍不过你,就关心下你的电影。” 季童挑眉,大略知道是什么事儿了,毕竟他派了人盯着裴正诚的,只是奇怪这位竟然会向自己释放善意。 严格来说,这位赵先生并不是分管电影的,他的工作偏向文字的多。 但是,既然来了,就接得住,季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刚才那句,我就当是夸奖。下面容许我自夸一句,一切都很顺利。我有信心这会是一部划时代的好作品。” 若这一位是真释放善意的,自己这句话是朋友间的信心玩笑。若是存心刺探的,放出去刚好给某些人看看。 赵先生大笑,“果然是季童,这话听着狂妄,只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有这个资本。我可也是风入松的书迷,期待很久了。” 季童语调轻松,“我替你转达这句话,从风大神手里给你弄点儿签名书来。算算有一年多没见了吧,抽空一起喝个酒?” 赵先生在另一头有些得意,终究是季童先说出这句话,“喝酒就算了,上头管得严,交集少一点比较好。我又不是局里那些喜欢应酬的老家伙。等你电影上映了,给我几张好票就行。” “贵宾vip,抱着够你带着全家去的。”季童笑,喜欢应酬的老家伙,确定了,是说裴正诚联系审核部门的事儿。 “我就提前说声谢谢了,”赵先生打算挂电话了,“希望早日看到电影,今天就不聊了,有空常联系。” “常联系,”季童听着嘟嘟的忙音,把手机丢到桌面上,打开电脑查关键信息,很快挑了一个会所订了房间。 然后给陈姝打内线,“晚上汉宫聚会,愿意去的都可以去。加班的有事儿的给特殊津贴。” 陈姝当然知道是要通知那些人,叫了高管层和中层,然后给财务部门发内线本月普通员工津贴翻倍。 接到通知的家伙们欢呼一声,汉宫最基础也要人均消费上千,季童这是又打哪儿发财了。 裴佳木仍旧坐在他办公室的小会议桌上,在他打完电话才反应过来,“怎么忽然去汉宫?” 这个地方对两个人,尤其是对他来讲不是什么好地方。当年他还是没脱离裴家的裴嘉木时,没少因为参加通阶层所谓少爷小姐的聚会到这个地方。 后来脱离了裴家,偶尔路过一次遇到旧识也有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季童已经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去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裴佳木跟他一起开始收拾东西,“嗯?” 季童很快地解释了一通裴正诚的打算,“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但是目前在他眼里,他很成功啊!眼瞅着他要因为这个成功高兴好几个月,看到他高兴我就不高兴,所以必须去做点儿什么。” 时机已经成熟,做什么都兜得住。 裴佳木忍不住隔空点了点他,笑骂一句,“幼稚!” 季童耸耸鼻尖,“有钱任性!”走进抓住他的手握了一下,“回去打扮一下,吓唬吓唬老狗。” 裴佳木忍笑,他这两年里又长高了不少,已经逐渐脱去了少年人的轮廓,肩膀都宽了许多。 从后面和侧脸看已经很难分出他和曾经的裴嘉木的区别,季童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 但是他挺乐意配合,裴佳木高高兴兴回去,挑了个曾经裴嘉木最喜欢的衣服风格穿一套,头发稍微定型,还借用裴佳叶的眉笔折腾了下眉型。 等两个人一起到汉宫的时候,包厢里大家都玩儿起来了,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今天裴佳木的轻微不同。 车海和范思达带着他们4s店的伙计们在附近的房间里,按照追踪信息,裴正诚在走廊尽头的豪华大包。 high到晚上十一点,范思达乐呵呵进门拍了拍季童的肩膀。 昏暗的房间里大家喝酒唱歌摇色子跳舞,谁也没注意到是不是有生人进出。 季童就带着裴佳木一起出去了,三人进了个空包厢,范思达打个响指,屋内的小投影上正是裴正诚包厢里的情景。 七八个陪酒公主跟几个拉出来名气颇响亮的总坐在一起正高兴,裴正诚眼神有些涣散,仿佛有些坐立不安。 裴佳木厌恶地盯了一眼他喝了酒脸颊酡红满面油光的样子,“谁进去下的手?” 范思达揽过身边一个穿着会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小哥,“我们店的招牌,修车技术没的说,特长下药。” 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裴正诚的房间一晚上被公主们忽悠着要了许多酒,花式调酒还有现场表演的,下药简直不要太容易,怎么好意思受夸奖? 范思达派人进去给裴正诚下了药效缓慢代谢更慢的致幻剂,以及一点利尿的药。 监控是下午就潜伏进去黏贴的,这会儿就等着裴正诚出来了。 果然没过十五分钟,裴正诚终于忍不住了,推开贴在身边的公主慢腾腾站起来,看到包厢内的卫生间已经被人吐的一塌糊涂,皱着眉出去。 季童带着裴佳木先他一步进了卫生间。 高继vip会员专享的顶层,接近凌晨的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为什么,裴正诚觉得灯光有些昏暗。 但是地方是常来的,他也不以为意,一个人进了卫生间,刚站在小便池前面摸到腰带,身后的卫生间门哐当一下子关住了。 裴正诚顿住,莫名觉得心脏噗通一下子猛跳,膀胱憋到要炸,几乎忍不住,也没工夫管门怎么回事。 扣住皮带扣的手还没用力,卫生间的顶灯忽然一闪也灭了,只留便池侧面一盏灰蓝色的壁灯。 裴正诚看了一眼头顶,皱着眉转过脸,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童嗤笑一声,胆子倒是挺大。 裴正诚忽然回头,“谁?” 这一回头呼吸几乎骤停,裴嘉木站在他眼前,头颅微垂,刘海后梳,脸部轮廓清晰可见。 裴正诚僵住没有动,没有尖叫,没有逃跑,就呆立不动。 裴嘉木一侧嘴角翘起,咧出一个邪恶的微笑,“父亲,好久不见!”   ☆、第100章 很快 裴正诚呼吸慢慢急促起来,浑身冒出黏糊糊的冷汗,膀胱猛然一松,淅沥沥的水顺着裤腿流下去。 裴佳木的肤色在壁灯昏暗的灯光下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蓝色,眼窝下有深深的阴影,瞳孔漆黑一片,声音幽幽带着寒气,“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裴正诚牙齿咯咯作响,恍惚听明白了这句话,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裴佳木的声音裹在轰鸣里好像炸雷响在头顶。 心里拼命反驳,什么叫不太好?我一向好的很……只是喉咙呼噜了几下,终究发不出声音来。潜意识里又不敢发出声音来,如果真的和这个什么对话了,岂不是承认它是真的存在吗? 要是裴佳木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得佩服一句,果然坐到这个地位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心理素质真不一般。 他上前一步,裴正诚就身体后仰,后腰完全靠在小便池上。 裴佳木嫌恶地低头看了一下地下的水渍,退回去一点,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来向前。 裴正诚拼命后仰,直到觉得后脑勺已经抵到墙壁上了才停住。 裴佳木摸到他的侧脸,微微蹭了蹭,“罢了,不好也没关系。反正很快要见了,妈妈还在等你呢。” 裴正诚只觉得摸在侧脸上的手指冰凉且带着湿漉漉的气息,有种奇异的腐败东西混着湿木头的味道,心里开始拼命尖叫,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儿,竟然仍旧忍住没出声。 这时候卫生间顶上的大灯忽然爆了一声,噼啪一下亮起来。 从极暗到极明亮只有一瞬间,裴正诚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灯光又闪了几下才稳定地亮起来。 等到再能看清楚周围情况的时候,明亮的灯光,洁白的墙壁,一排整齐的格子间门,洗手台上水晶镜子照出阔朗朗的空间,脚下地面上一滩水渍,此外一个人都没有。 裴正诚脚下一软,整个坐在地上。 外面有人握着门把手晃荡了几下,醉鬼很大声的念叨,“特么的卫生间怎么锁起来了。” 他的同行发出猥琐的笑声,“哎呦,锁门不就为了那件事儿,棒打鸳鸯可不好,哈哈哈哈!” 醉鬼性质起来了,“你这么一说老子还非得看个现场!”说完哐哐踹门。 裴正诚简直是晕过去都不合适,万一给人进来看到他这幅样子怎么办?来汉宫还能进到顶层的人可不太多,说不准就是认识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得干净腌臜了,抓着便池的管道借力站起来,走到洗手台旁边打算用凉水冲一下头清醒清醒。 不得不说,恶人其实不太惧怕鬼神,否则裴正诚这样的人坐不到今日的地位。 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就整理出一点儿思路,怀疑是不是刚才的包厢里有哪个崽子high高了,而自己喝错了东西。 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这想法等他站到洗手台前面一抬头,就断掉了,他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险些再次摔倒一头扎到洗手池里。 镜子里他的侧脸上,刚才幻觉里被某人摸过的地方,有几个清晰的暗青色指印儿。 这么一会儿工夫,刚才被吓得麻木的神经系统好像逐渐归位,脸颊上指印儿的部分开始有些火烧火燎的刺痛感。 裴正诚也顾不上担心被踹的哐哐直响的门了,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捧起水扑到脸上拼命搓洗。 只是越洗脸上的灼热感越强烈,在恐惧之下,他甚至接了洗手液搓到脸上,如此这般折腾了十几分钟,一抬头,整张脸搓的泛红,印子好像只淡了一点点。 指尖摸上去,那一处皮肤和别处一样虽然松弛,但是仍旧平滑,裴正诚眼睛里刚才进了洗手液,现在通红着两只眼瞪着镜子里的人大口喘气。 脑子拼命地飞转,一切都指向他最不敢相信的那个事实,简直一点儿反证都找不出来。 同层的包厢里,裴佳木正把手指浸透到浮着一层油的水面上搓洗颜料,一面洗一面跟车海几个看着屏幕里裴正诚丑态百出。 范思达踹完了门跟小兄弟一块儿回来,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啤酒,“哎呦,老家伙胆子还挺大,换别人这样可能都吓瘫痪了。” 季童看着裴佳木用小刷子刷掉颜料,一会儿递湿巾一会儿换水,闻言哼一声,“让他一回吓死过去才真便宜他了。” 在他心里,当时裴嘉木受了多久的罪,裴正诚这个罪魁祸首就得一分不少。 裴正诚最在乎的东西,他要挨个毁到他眼前让他长久的痛不欲生。 眼看着马上就要收尾了,今天这点儿小把戏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早些年不是不能找机会让他下地狱,但是怎么想都不甘心让他风光地死在裴氏董事长的位置上。 拖到现在,已经是便宜他了。 裴正诚一个人呆在卫生间里折腾了近一小时,直到他的包厢里有人想起来打电话过来。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好像带着回音,裴正诚吓的浑身哆嗦了一下才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屏幕上熟悉的人名让他松了一口气,“喂?” 电话里醉醺醺口吃不清的老家伙嬉笑着问,“呦,这就不在了,不会已经在床上快活了吧?” 裴正诚面前扯出一个笑,声音有些抖,“这话说的……” 对方把他声音的异常想歪了,猥琐地一笑,“得了,也不用解释,你开心你的吧,我跟各位打招呼说你提前走了就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裴正诚听着嘟嘟的忙音,巨大的恐慌又漫上来,卫生间里的排气扇嗡一声开始启动工作,他才觉得自己身上黏湿一片。裤子先是失禁再坐在尿渍遍布的地上,已经不能看了。 这种时候,谁都不能知道。裴正诚缓了许久,才按开司机的电话,“把车开到电梯口。” 司机一直守着,应了一声就把车过去。 裴正诚脚步虚浮地走出卫生间,眼瞅着走廊里空无一人,飞快地从电梯直接下了车库,然后钻进自己车子后座。 司机有些疑惑地看他扶着额头只露出半张脸的动作,“裴总,不舒服吗?” “没事,走。”裴正诚有气无力地偏头抵到椅背上。 司机顿了下,“回哪边儿?”裴正诚房产有许多,除了老宅,私人别墅,还有几处藏娇金屋。 裴正诚本能要躲个没人的地方,“去锦园。” 司机应一声,发动车子开出去,深夜的街道空旷的很,很快就上了往锦园的绕城公路。 裴正诚一只眼睛盯着车窗外一闪一闪的路灯,觉得好像每个行道树的影子里都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开出半个多小时他忽然反应过来,锦园在城郊结合部,大别墅晚上只有副楼里有个老保安。 空旷的大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不要!! “停!”裴正诚惊呼一声。 司机本能踩了刹车,有些惊讶地回头,“裴总?” 裴正诚给惯性晃的险些跌下座位,“不去锦园了,去云祥小区。” 司机有些惊讶,云祥的房子极小,已经空了好久没住了,“……那边没人照顾您。” 裴正诚已经不耐烦了,“我说让你去就去。”云祥是学区房,里头人气总比城郊旺吧。 司机不敢反驳,乖乖掉头。 车海跟在后面开车听着他们车上的对话拍着方向盘狂笑,同时跟季童裴佳木直播,“哎呦我滴娘,老家伙不敢住城郊别墅了。要不要先一步去他云祥的房子搞点儿手脚。” 季童正开车带着裴佳木回家,闻言一笑,“一次用过量了不好,后面日子还长,慢慢来。不用跟了,回去休息吧。” 裴佳木坐在副驾驶看自己指尖残留的一点点痕迹,“说的对,慢慢来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就好。”说到这里忽然一笑,“车海你回去问问范思达想不想赚点儿外快。那老家伙其实很迷信,估计明天就要满世界找大师了。” 他抹在裴正诚脸上的是渗透性极强又只溶于油的涂料,今晚回去裴正诚还是洗不掉,经过这一两个小时的渗透,总得十天半个月皮肤角质更新才会消失。这样的毛病他一定不敢去医院,本来做生意的就讲究风水财运认识不少奇怪的人,裴正诚明天就得四处求助了。 车海心领神会,嘿嘿一乐,“老范就擅长这个,还有朋友是专业的,等我们排好了戏回去带你们瞧热闹。” 裴佳木猜的没错,裴正诚回到云祥的小套房,一进门打开所有房间的灯,第一件事儿扑到神龛的财神前点火上香,然后打开家庭影院找大悲咒放。 接着又去卫生间洗脸洗澡,直洗到困的站不住也没洗掉,皮肤已经被搓的泛着血丝,刺痛的感觉分不清是因为印子还是搓洗。 第二天早晨裴正诚从昏睡中醒过来,屋子里空调嗡嗡的,脸颊刺痛,头昏脑涨,呼吸间都是滚烫的火气,明亮的阳光投过窗帘在屋子里照出一条极窄的明亮缝隙。 小区旁边的小学里,早晨课间操响亮的音乐传进屋子,和客厅里仍旧在响的大悲咒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好像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踉跄着爬起来拉开窗帘,外头大太阳亮晃晃的,裴正诚深吸一口气,晃悠了下,心情不错地走向卫生间,已经有点儿把昨天的事情当做一场噩梦了。 一抬眼,镜子里一侧脸颊皮肤被搓的红亮肿胀,摸上去皮肤已经结了些细细的痂,通红的脸颊中央,淡淡的青色仍旧清晰可见。   ☆、第101章 谁制住谁 一下子好像被砸了一闷棍,外面明亮的太阳不再可爱,低沉的佛教音乐和课间操铃声混合在一起形成刺耳的噪音,裴正诚扶着洗手池直喘粗气。 仅剩的一点儿理智让他判断出自己应该发烧了,但是顶着这样的脸根本没办法去医院,到时候随便司机、助理一看这样子,就算是他们误解是女人挠的裴正诚都不能忍。 自从秦又晴去世之后,没有哪个女人有资格在他脸上这样招呼一下子。 从卫生间回卧室,裴正诚迟滞的脚步顿了下,把额头抵到墙壁上,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秦又晴,死了二十年的人,他认为自己分明已经连秦又晴的脸都记不清楚了,怎么会忽然想起来? 蓦然间,脑子里无比清晰地回放了昨晚的情景,昏暗的卫生间里皮肤晦暗的裴嘉木诡异地笑着说:“反正很快要见了,妈妈还在等你呢。” 小崽子的妈,不就是秦又晴,死了的人等我做什么…… 迟来的尖叫终于从他嗓子眼儿里溢出来,裴正诚跌跌晃晃从门口扑倒到床上,头昏脑涨捂着耳朵来回翻滚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 一个小时候,季童就收到了裴正诚通过关系请医生回家给自己输液的线报,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一个笃信道教供养着一个天师的老朋友。 至于后续细节,季童告诉车海不用随时汇报了,只要注意别把裴正诚早早玩儿疯,不管是吓唬忽悠钱财,都随他们开心。 裴佳木坐在他身边喝茶看娱乐杂志,都是公司里签约的演员们上的各种活动访谈记录,还有杂志硬照。 季童把回报推给他,他也就是随便一看,“狗改不了吃屎,做了亏心事儿才会稍微一吓唬就成这样了。” 看完他注意力很快就转回杂志上,一面看报道一面对照内部提交的记录,分析演员和公关团队的优缺点,写批注下发调整策略。 浩星的长期战略目标是树立优质偶像,这些孩子从签约进来开始,培训课程里增加了完全跟其他公司训练课程不同的一门功课。 说是一门不太准,大概就是各种常识训练和知识积累,公司有专门的老师给他们讲授各国历史,世界史,把一些比较有深度的书换成更容易的方式讲给他们。 做这些的时间差不多小两年,最开始这些看到书就头疼的家伙现在在不同的场合表现已经有点儿与众不同的范儿出来了。 不提细节,总结一下就是不论是回答问题、做游戏、跟人互动,机智幽默常有惊人之语。 从粉丝的反馈可以看出来,理智粉比例较多,脑残的也被洗的补那么蠢了。各大论坛经常在没有公司宣传部操作的情况下就会冒出很多正向的野生言论,诸如: 【我家xx竟然真的读哲学,我滴神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就靠脸活着; 家里小丫头最近忽然好好学习了,结果发现某男星说可以拿期末高分卷子换合影,有种诡异的又欣慰又心塞的感觉肿么办; 大家有木有发现,ss情商好高啊,我总结了下她被记者刁难时候的回答,简直句句神回复; 切~某家当家花旦还好意思说自己知性,一句小学古诗都背不出下半句。还不如浩星家的无名小辈。 哈哈,隔壁楼说的无名小辈是个学霸好么?据说剧本过目不忘,记忆力好的能去参加智力挑战节目了。 扒一扒那些气场诡异画风清奇的新生代!】 当然也有冒出许多比如, 【我就不信邪了,华国这种大环境,会有成绩好的孩子去艺术学校吗?都是包装出来的。 某粉往自己脸上贴金贴的够了,什么情商高。肯定都是提前套好词儿写的稿子,这种访谈节目,经纪公司都是提前看了稿子的。 ls不能更同意,谁家孩子聪明到有本事上b大,还去拍电影,家长得打断他的腿。过目不忘,吹什么牛……】 这些零星的言论淹没在越来越多的粉捧心口水贴里,按总量来看不值一提。 不过公司还是注意收集到了这些信息,后面的课程设计增加了针对性训练。 综合起来,一切都在往往好的方向发展。 浩星目前没有给旗下的年轻演员们接太多工作,一个是不缺钱,不需要从这些人身上短期捞金填补成本;再一个是他们还缺点儿磨练,浩星希望最后剩下的人忠诚度高,借此机会也看看谁耐不住要逃走,留下来的才能拿到更好的资源。 而且等到《问仙》上映,可以预计每个人都会身价大涨,到时候想来摘果子的人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对付了,那时候还能忍住诱惑耐住寂寞的人,浩星才会给他们足够的回馈。 总之,浩星给力,也要演员配合,目前还在漫长的考验期。 在这些细枝末节充斥的日子里,一转眼又进入隆冬,浩星发布《问仙》第一版宣传片,仅仅40秒。 几个重要人物或踏仙剑、或驾驭神兽、或踩祥云的斗法片段,没有一句台词,镜头切换间紧迫的气势却仿佛穿透屏幕直接扎到人心里。 说不出来哪儿特别,看了的观众只有一个想法,色彩美、画面美、人物美、bgm美,每个镜头里出现的不论是角色还是道具神兽,书粉都大呼跟我心中想的一样or比我脑补的还要美。 风入松已经四个月没有更新博客,每天除了发布一章更新就宅在后期的办公室里跟导演互相吵架撕逼寻求最优解决方案,到这天忽然就放了一句话,“我说过要相信我。”附上宣传片链接。 态度不要太高冷!苦等的书粉就吃这一套,瞬间就疯了,无数人嗷嗷尖叫去看,看完兴奋滴刷屏。 满意到甚至有人跑到浩星的官网自由板块留言道歉,说以前错怪浩星了,不知道浩星是这么有能力的公司,请一定不要计较好好对待风大的作品。 浩星上下忙活项目的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先导反映良好,就意味着片子和大众口味没偏离。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同样吃住在后期特效公司的江希在深夜红着眼睛反复看片子,看完就有些绝望地捂着脸倒回椅子上。 米国的特效公司是很强大,可惜工作人员对东方审美的理解有限,他花了极多的时间在反复沟通上,甚至不惜成本带了庞大的设计师团队一起在这边,因为这些努力,在半小时前还对一切都很满意。 但是所有的自信都在看到这个40秒的片子之后浮到了天空中,好像稍微有一阵风就把它们都吹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飞过太平洋把浩星那一群人统统弄死。 就在他站起来抓住被子想砸向墙壁的瞬间,手机响起来,裴正紫兴奋的有些扭曲的声音传过来,“小江啊,大后方我都给你稳定好了,你就一个任务,做出最好的片子来。” 江希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您的意思是?” 裴正紫冷笑,“你这声音,是刚看了浩星发出的什么宣传片?阿姨给你一句话放这儿,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片子拍的再好,也要有机会上映不是?” 有句话,叫出师未捷身先死,管你准备的多么充分,审核你一道闸刀看下来,都得化为乌有! 裴正紫几乎是有些狰狞地盯着电脑上浩星宣传片的一个镜头! 在这几个月里,裴正诚身体出了点儿问题,总是反复生病,经常呆在家里根本不能出门,情绪也时常失控暴躁的根本不能沟通对话,她一度以为没办法从上面走出路子了。 迫不得已她从裴正诚那里接手了后续跟进,忍着恶心奉承那位脑满肠肥的人物,连以前绝不会出席的会所活动都参加了好多场。 天知道她一个女的坐在现场看那些老头子玩弄小姑娘的丑态,已经时时刻刻都需要忍着从胃袋深处泛起的酸水,偶尔还要应付喝高了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叫嚣喝一个的。 一切的一切,对她的人生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过好在,到昨天为止,付出的终究有回报,那位终于给准话可以从浩星上报审核的文件里抠出许多字眼儿做文章。 有了这个尚方宝剑一样的承诺,裴正紫简直想站到顶楼去哈哈大笑几声,本来她难得起了心思给剧组一个惊喜捂几天,今天浩星就放宣传片恶心人。 姑且让他们得意一会儿,到时候就算最终上映了,她也有办法在之前叫上面卡着《问仙》一遍遍剪辑修改,最好剪到片子逻辑尽丧情节都进行不完整,根本没法看,上映了迎来的也都是臭鸡蛋。 脑补了很多怎么羞辱浩星的手段之后,裴正紫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用几个月以来最温柔和善的口气安抚了江希的情绪,让他好好剪片子。 同一座城市的浩星,季童懒洋洋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接电话,一手转着签字笔,表情极其放松,语气却严肃的很,“您说的没错,做电影是要承担社会责任,过于血腥暴力的情节,在我们浩星的片子里是绝不会出现的……怎么可能呢?您亲自去看一下就知道,只有漂亮的景色和美丽的神兽,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我们查了那么多古书才做出来……电影故事脉络我们还没上报,您不能过早下结论。这样对我们不公平,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跟您说了这样的话,但是我可以保证,这都是不实污蔑。”   ☆、第102章 礼物 裴佳木等他放了电话才撇撇嘴,“想要拿好处的吧?” 季童冷笑一声,“就算我给他,他也得有命享受吧。” 裴正紫拜托的那位李先生,嘴上接受了请托,却也没有这么早就做决定一定站在她那边。 这年头做审核的,说起来是高大上的工作,论起福利待遇可真不怎么样。要想过上好日子,还得自己会钻营。 比如裴氏和浩星打擂台这回事儿,裴氏底子厚,出手大方。浩星能独资拍的起这样的大项目,可见也有根基。 对于李先生来说,最好莫过于两面通吃,最后就看谁舍得,最后敷衍事败的那一个理由都是现成的,审核机构里可不止他一个人说了算呢,你们给的好处不够我分给那么多人,实在是可惜啊。 所以他一面应了裴正紫,一面就跟季童这边联系上了,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有人举报啦,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不要踩线之类的,审核的一些领导都有意见了,建议提前想办法沟通沟通。 谁知道季童打哈哈的功力一流,话都应着,明示暗示就是跟没听懂一样。 李先生气的挂了电话猛灌两大口茶水,在心里暗暗发誓这小子要是继续这么不识相,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裴正紫那边见李先生跟裴氏越来越亲近,又得到了几乎是承诺的准话,满心以为事情都高兴了,除了时不时要招待这位先生聚一聚,日子竟然又重新开始舒服起来了。 一转眼又是大半年,春天的时候浩星果然跳票了,宣传片还是按频率发,演员仍旧出席一些活动,却迟迟没有排片上映日期的消息。 不仅如此,还传出了许多《问仙》被打回重剪的流言,甚至有号称在内部工作的人放了审核文件的一角图片。 含糊其辞的半句话,【……仙》经审核组鉴定宣扬思想不符合主流价值观……】 内行心里有数的多,外行人不知道,书粉演员粉到处疑问焦心,有言之凿凿确实《问仙》被卡住的,也有质疑图片只有一角,名字都不全,可能是别的作品呢…… 种种质疑不一而足,风入松大神淡定地在博客发了一条,“精益求精,好饭不怕晚!” 浩星的官方网站随即转发了这句话,附带一个竖大拇指的图片。 粉丝们的新稍微被安抚了一些,只能红着眼睛嫉妒地看《我欲成仙》大肆宣传,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广告,甚至华国最大的电视台午间新闻也给了一条简讯。 粉丝们虽然隐约知道两部作品明里暗里的较劲,但是作为观众,除了少数死忠粉,还是觉得只要是好作品,多多益善,并不排斥江希的电影。 浩星旗下的演员有少数几个人心浮动,担心自己花了两三年时间的作品最终连上映都不行,有两个也都开始半推半就地跟某些公司的经济人约见。 裴佳木收到上报之后连往季童桌上放都没有,随手就打发了,“叫他们自由选择,赔偿这几年的培训费就好,算上通货膨胀率计价,不用特别抬高价格。” 陈姝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就把这话传下去了,没过一个月,就有三个重要配角解约了。得益于浩星没有可以刁难,也算好聚好散。 《我欲成仙》从仲春开始大肆宣传,到夏初完成全国巡回,没了《问仙》逼迫在后面,步伐放慢了许多,档期订到了暑假。 裴正紫每天看着传回的信息,偶尔也跟着跑场子,觉得自己又可以开一回庆功宴了,这一回是名副其实的庆功宴! 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只等上映之后票房信息回报。进入夏天开始连去探望裴正诚的时候都是意气风发情绪饱满的,整个会面过程都兴奋激昂地讲自己的构想,预期的成绩。 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裴正诚这半年里好像老了十岁,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甲老人。 裴正诚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松弛的颈部皮肤,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几十年里引以为豪保养良好的皮肤已经坠出深刻的褶子,从大师要求挂在墙上的镜子里能看到气色晦暗不明。 “行了,我都知道了,你看着办吧。”裴正诚挥挥手让裴正紫离开,他脑袋好像嗡嗡作响,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才能蓄力应付董事会那帮豺狼。 电影既然确定可以回收成本且有良好盈利,就不用再分心了。 同一时间,车海范思达的红砖小楼大院里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的烧烤,范思达端着一盘子拷好的东西进屋看季童安静地坐着看书,裴佳木在旁边的沙发上,俩人姿势都一模一样。 “你俩也太沉得住气了,怎么就这么不合群呢?!” 季童看看时间,“马上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当然需要安静地整理一下思绪,叫外面的兄弟们吃饱了准备干活。” 周六的午后,刚刚考试完毕的学生们懒觉也该睡够了,上班族的周末也开始了,太炎热的天气让大家都宅在家里呆在网上,时间刚刚好。 范思达吹一声口哨,搓搓手,“老子从来没有花这么长时间去搞一件事儿,要收尾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小楼一层宽敞的大厅布置成了机房,十来台电脑背靠背摆在一起。 吃饱喝足的技术宅们坐下开始更换ip地址,连接境外服务器,编辑早就准备好饿素材。 季童走到门外,站在爬山虎回廊下的阴影里打电话,“林叔叔,您假期结束了吧?……啊,我正要跟您说这个事儿,方便的话想请您一起吃个饭……不是客气话,是真的需要您的指导,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这样的评价,实在让我们摸不着头脑,改都没处下手啊!……怎么可能,都是之前跟您报备过的,您不是更早看过样片,除了细节没有修改过……” 于此同时,一个标题惊悚的帖子发布在华国最大的论坛上:【《我欲成仙全剧组都是国贼!江希,你的鬼子爹给你多少钱让你来华国捣乱?》】 午后因为过热的天气昏昏欲睡的人们瞬间睁大眼睛。 卧槽,撕逼没有这样直指姓名的,这个论坛的娱乐版块是华国最大的社区,所以从来不乏各种爆料黑人的帖子,但是都是语焉不详的某姓男星啊,名字里带某的女星啊各种,从来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 帖子十分钟点击就过千,一直刷在第一页眼看着就要飘红。 开头十来楼还有猜测楼主是谁,要吊人胃口的,我欲成仙的书粉也有恰巧在进来就开骂的。 但是lz和他的帖子标题一样直脾气,看起来根本不打算吊人胃口,十分钟之后再刷新的网友,就看到一长条有理有据的文字。 《我欲成仙》剧组某演员为岛国间谍,到华国为借剧组掩护去附近山中踩点试图嵌入华国秘密研究所。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期间附带了好几处剧组主要配角上杉竟在片场附近远足登山的消息。 到这里根本就没人信,大家简直拍桌狂笑, 【卧槽,lz是不是有妄想症! 哈哈哈哈,二十一世纪都几十年了好么,世界范围内都没有战争了好么? 秘密工厂,我勒个去呦,我国的工厂怎么那么好找,国家机密遍地都是! lz脑洞大的不要不要的! 哎呦,这笑话是今年头一个份儿,年底评选全年最荒唐网络消息必定榜上有名! 我有点儿为这个lz担心,江希这得派人告他吧,一个诽谤跑不了啊! ls说的对,关键是能判多少年呢?说不定是个真精神病呢! ……】 lz一句也不反驳大家说的话,蹭一下子放上一个视频,上杉竟跟人接头的近距离拍摄。 人群沸腾了,无数人刷排队。 【会日语的出来翻一下!卧槽,画面的气氛太阴森,让我以为是真的了!】 大社区里就不缺人才,十五分钟就有人把那段不长的接头几句简单对话发出来了。 【东西不好到手,设备不够。 xx很着急,你继续这样下去,不会再有xx给你了。】 翻译的层主表示那两个大概一个是人名一个是药名,认不出来。 情况扑朔迷离,论坛的管理都要疯了,特么的不论真假,姑且不论是不是真有国家机密,妈蛋,帖子删除不了啊! 上级部门来检查,先找他们啊!谁来告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路大神来黑我们,真当我们好欺负吗? 万般无奈之下,网站报警了,黑客大神来袭,不是我们监管不力,是真打不过!求饶恕,求外援,求真相! 一听说涉及间谍,网警虽然觉得未免太可笑,但是来的非常快! 谁知道他们一接触网站的后台,国家机关里的电脑就被追过来了,一个哈哈大笑的卡通人脸。 一个英文单词【gift!】 文件包自动传输! 网警就给跪了,这处理不了了,层层上报! 在这种事情上,上级机关一向反应迅速,飞一般地拍了专人来接手,确认分管网警这边没人拆看任何消息之后,取走了全部文件资料。 热热闹闹的论坛帖子,在三个小时后消失不见,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所有曾经掺和进去的注册会员都发现,以前锁帖还能在后台看到自己的访问记录,只是不能进去查看而已,这会儿确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了。   ☆、第103章 调查 这是一场迅如闪电却来去如风的爆料! 跟帖跟的热闹的忽然就发现什么痕迹都不见了,不过这样过于直白的爆料肯定会有人管,应该是有人要求删帖了吧。 大家开始并不意外,自然有人开新帖讨论,不断有人进新帖子问谁截图保存内容了。 帖子才两个多小时,动作最快的转载自媒体也得看看风向再整理啊?而不靠转发热门信息积攒人气的普通网友,在没有开掐,只是纯围观看爆料的情况下,谁会刷新帖子还同时截图呢? 问了一圈悲催地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存货。 这事儿不得了了,人类心理最大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好奇心。晚来一步的人们,有的才看了个开头,有的只是听人传说,都想知道还有没有后续,以及到底原帖都说了什么? 于是先是有记性好的开始洋洋洒洒复述,没更新两楼,帖子被删除了!网站启动应急机制,叫全部管理员和核心技术周末加班。 好嘛~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能直接复述,用指代名字嘛,帖子多活了半小时,还是被删除! 这个网站不行,换个网站,虽然延迟了一会儿,继续被删除! 特么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捅破天的传闻,能让所有网站众口一词秒删相关帖,无论怎么换关键词、用截图代码,总是很容易被找到! 不论是传播的还是好奇的,微妙地起了逆反心理,竟然有人开始乐此不疲地试验到底这些网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或者说没了人工确认,机器判断有多么智能? 很快有人上报了新传闻,正在宣传的江希剧组一行人,从舞台上下来就被带走协助调查。 爆料人有照片为证,江希跟几个腰杆挺直步态明显不一样的人说话,神态愤怒!以及贴着《我欲成仙》大幅海报的剧组车被两辆警车前后夹着在路上跑。 没人出来技术分析照片是ps的,大家都有点儿呆,这么荒唐传闻竟然是真的!影响扩大,网友积累的情绪让事件迅速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甚至有激进分子去大使馆门口静坐抗议了! 而季童带着浩星一众人,点了火之后就收手,把深藏功与名贯彻到底。 倒是之前做研发配合的相关上级部门找上来,问浩星有没有水平特别高的计算机安全领域专家帮忙做点儿小任务。 计算机安全领域的专家,直说黑客好了,季童把自己的核心技术组一丢,“喏,随便用。” 当然没有一个成功,虽然事发时候用了好几个人帮忙,但是总控可是他自己。 对于浩星来说,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影片上报重审,推广部门飞奔着四处联系院线,乐观估计甚至能赶上暑期档的后半时间。 裴正紫得知消息的时间并不晚,网上没来得及删帖呢,负责电影推广的部门就发现了。 上报给她的一瞬间,她第一反应是,“叫律师,收集证据,找到这个人是谁!给我告他!叫他牢底坐穿!!” 言犹在耳,一小时后就有官方人员来叫她协助调查了。两个壮汉敲开了别墅的门,在开门保姆愣神的时候就冲到她面前亮出了工作证件。 裴正紫本来就是只会窝里横的人,对着来人刷了两句狠,发现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几乎要吓哭,死活不上车,仅剩的一点脑细胞让她坚持要求必须律师跟着。 来人态度倒是好的,解释清楚目前律师不能介入,直接就上手要拽她了。 裴正紫无奈,想打手机给裴正诚,没按下键就被抽走了。 “放心吧,一会儿裴先生也会到。”来人站的笔直,轻轻做了个请的手势,完全不容拒绝。 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掉,裴正紫被捂在看不到外面的车子里送到一个地方。 同一时间,裴正诚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正赶上他头疼发作,脾气暴躁,完全不信来的便衣是什么机关的人,坚持要对方联络某位地方警力的领导,中间数次言语冲突,最后被不耐烦的执法人员扭住胳膊按在墙上听完了联络电话。 兄妹两人隔着一道玻璃窗在相对走廊里互看了一眼,没来得及互相呼喊,被弄到两个房间里分别问话。 因为好歹是有身份的人,请他们来的理由是协助调查,开始的时候询问的工作人员态度也是很温和的,无奈裴正紫是一问三不知,口口声声的意思都是上面有人,你们这样对我总有一天吃不了兜着走。 裴正诚就更坑爹了,被带来的时候就因为暴躁砸东西被按住,到这儿被人一盘问,最近愈发严重的幻视和妄想症发作,以为四面都是袭击的人。 然后他爆发了! 在询问室猛然站起来拎起屁股底下的凳子就朝对面的工作人员砸过去。 这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可不是吃素的,敏捷地躲开条件反射一脚踹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最后还很有分寸地收着力度只用了三分。 裴正诚被桌子撞到胯骨,后退了三步,要不是后面是墙,估计就要坐地上,手里的折叠椅也脱手掉下去。 工作人员飞身上前把椅子拉开,态度仍旧很克制,“裴先生,冷静一下,我们并没有在做伤害您的事情。” 冷静个鬼啊,裴正诚喘着粗气靠着墙,觉得眼前的哪个人都是那个死了好几年的儿子,每张脸都笑眯眯跟自己说,【很快的!时间就要到了!很快的!!】 暴怒之下他扶住身前的桌子试图举起来砸掉。 哪知道桌子根本是全钢的,他一个年过花甲生病许久的老家伙,也就挥挥折叠椅了,根本搬不动。 工作人员看着他较劲,终于确认这位大老板并不是简单的脾气暴躁,好像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或者是被药物控制? 一想到后一个可能性,立刻就叫了医务人员来抽血检查。 等裴氏的律师倒的时候,裴正诚因为抽血过程中和之后暴力反抗,衬衫袖子上血痕淋漓,被注射了微量镇定剂,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律师速度快,又有裴家其他人的关系,在凌晨之前,兄妹二人都被弄了出来。 只是裴家老大一看弟妹这样,当场额也是暴怒,要问相关负责人追责。 人家被逼无奈,请示了上级,因为确实没发现秘密,果断给他看了全部询问过程记录,最后还同情地送上一句,“我们查到令弟,裴先生近半年有精神科就医记录,医生诊断中有被害妄想症和幻视。很抱歉我们今天的行为影响了他的情绪,建议您回去派人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照顾。” 裴老大无语了,他也退休有两年了,能量不如从前,而且不论录影记录还是别的,都找不出问题,最后只能憋屈地带着人走了。 而江希和剧组人员在看守所里呆了近一星期,被分割反复单独审查排除嫌疑,虽然没有受到任何肉体折磨,精神摧残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被指控为间谍的岛国演员上杉竟更是早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一星期后江希因为家人努力,胡子拉碴走出临时看守所,穿一身腌菜一样的衣服,神情恍惚脸色惨白。 五六年的心血,一朝事变,满盘皆输! 九道站到他旁边,张嘴都是口臭,精神状态倒还有救,“那个混球怎么进的剧组,还记得吗?” 他一个写书的,底层普通家庭出身,想象力丰富的很,虽然被牵涉进这样奇葩的事情里,后面几年都要过被监管不能出国的生活,但是因为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竟然很容易建立了心理安全屏障,对事情接受度还不错。 说的变态点,甚至因为有这样一次经历,好像就多了谈资一样有点儿诡异的满足感。 因为这样的情绪,他在里头的时候所有事情都特别配合,问什么说什么,甚至主动提出自己有为了收集素材记录剧组生活的日记可以上缴。 江希就和他大不相同了,怎么说也是大少爷出身,拍电影是玩儿艺术,高格调的事儿,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出。之前几年拉投资跟人赔笑脸都觉得是遭大罪了。 这一个星期里,他好几次因为逆反情绪爱搭不理被人吼,分分钟觉得自己的尊严完全被人踩在脚底,世界观都要重塑了。 简直信仰都没了! 这时候听到九道轻松写意地问这么一句,瞬间就暴了,憋了一星期的火气喷出来,“你tm是不是脑残?” 九道愣了,调查组工作人员吼两句他是不在意的,就跟路上遇个疯子吼叫两句一样,但是朋友不能这样,都是难兄难弟,脾气冲谁发呢?! 所以他震惊地瞪了江希两秒钟,甩手走了。 江希火气没发完,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被人接走,不爽地被自己家人也拉走了。   ☆、第104章 永远(正文完) 九道上了车把头杵到前座的靠背上,唏嘘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离那个宏大的梦想越来越远,另外那辆车里的兄弟,以后提起来要加个“曾经”了吧。 裴佳木接到车海发上来的报告,有点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实际说江希和九道跟我们也没多大仇。” 季童叹了口气,捏住他的脖子揉了两下,“你要不是这样的心眼,上辈子估计咱们俩没那么多磨难。”就算知道裴佳木心知肚明,还是要给他强调一次世界很残酷。 江希跟季童目前是商业竞争关系,更早之前的话,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和所带的团队过于急躁,浩星未必不会像对风入松大神的作品那样和他好好合作一个片子。 矛盾只在于,浩星只要最好的,江希还不够好,所以最后没能合作成功,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误。起码在江希认识到自己的弱点之前,浩星没有义务替他的幼稚梦想买单。 不管是谈判过程中耍尽手段迫使对方向自己的思路靠拢,还是最后崩掉之后江希算计浩星的设计,浩星顺势而为卖出前期准备工作挽回时间成本。不论哪一个阶段,双方的关系都不是惺惺相惜的朋友,而是角力博弈的对手。 之后成为竞争对手,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 浩星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演员团队不够大牌,不论是风入松的作品,团队,特效,资金,场景方方面面完爆江希一个新手导演的第一个项目。 江希米国请来的特效团队有沟通障碍,对东方作品的理解以及技术都拼不过浩星,所以如果江希拿出一部精益求精的片子,怎么也要拖到寒假档去了。 所以即便一切顺利,江希的《我欲成仙》上映后,也会被浩星的《问仙》抢先一步树立标杆,珠玉在侧,趁成鱼目。 季童把茶杯推到裴佳木眼前,给自己的分析做个总结,“因此,就算不跟我们作对,江希也实现不了成为业内新类型片开发者同时一鸣惊人的理想。甚至,因为我帮他引来了裴氏的投资,他的电影才能这么快拍完。否则照他前期拉的那近三十号小投资商来回指手画脚的麻烦劲儿,今天这个撤资,明天那个延迟,他明年也拍不完。” 裴佳木啜一口茶,挤到季童肩膀上靠着,“好了好了,算我一时愚蠢,不要唠叨了。最后他默许了用非正当手段让裴氏卡住我们的片子,算罪有应得。且除了时间,他也没赔多少钱。” 季童在他发旋上吻了一口,“明白就好,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感情。” 如果江希没有让自己家人配合参与裴正紫走关系的事情,季童或许会选择把上杉竟有问题的事情提早上报,那样也就是耽误他的时间重新补拍相关镜头而已,接受调查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到时候影片估计要拖到明年上映,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棍子打死。 增长的这些债务时间,足够季童用别的办法把裴正诚弄疯,干掉该干掉的人。 所以,这事儿现在只能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谁也怪不得。 同一时间,c城某家顶级私立医院的会诊室里,坐了四个专家,除了一个是这家医院相关科室的主任,其他都是各大医院精神科领域的学科带头人。 裴家老大裴正则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老三裴正声脸色颓然,两个老头皱着眉听医生分析裴正诚的病情。 裴正诚目前情绪多疑、敏感、易怒,有身体幻觉、偏执地坚信已经去世的裴嘉木跟他、因为大半年以来的求神问卜增加了许多古怪的行为、目前除了同父同母的两兄弟和妹妹,没有人能接近他。 完全可以诊断为分裂性人格障碍,而且已经到了产生幻视会影响日常生活和行为的较严重程度。 裴正则毫无形象地捋了一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觉得额角抽着疼,那是早晨探望裴正诚的时候一言不和被砸的。 这几天以来,裴正声本来富态圆胖的脸都有点儿松了,他还有两年多才退休,两个儿女里一个在裴氏做事,一个跟他一眼从政,本来还打算用这段时间铺铺路。现在看起来是全毁了。 两个难兄难弟本来一个退休在家有滋有味种花养草当顾问拿分红,一个也到了职业生涯的末尾正规划接班人,忽然就发现自己的好二弟/二哥竟然精神病了。 然后最严重的是,在精神病之前,他清醒的时候,竟然还拿裴氏股权做对内担保,用了区域地标一样的裴氏大厦做抵押投资电影。 投资电影也就算了,更倒霉的牵扯进国家安全事件,眼瞅着这电影根本上映不了,十多亿打水漂,可以肯定很快集团就再也不姓裴了。 老哥俩简直要呕血,家里的小辈儿奔走联络,屁用都没起到,估计过不了几天董事会的那些老狼就要反扑了。 裴家其他人手里剩余的股权加起来凑吧凑吧,勉强在集团内部能当第二大股东。 只是谁也没想到裴正诚五十多岁就疯了,他也根本没有试图培养一个接班人,裴家下一代没有一个人有手腕压住其他人,谁都想上位当代表,这才一周多就内斗的让人眼花缭乱。 这会儿听了医生的分析,再琢磨当下情况,俩人相对叹气半小时了都没说一句话。 因为裴正诚幻视里经常看到裴嘉木并且总是嚷嚷,裴正则和裴正声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不约而同想到已经不太记得长相的裴嘉木,隐隐约约冒出点要是那位还在,估计目前的情况就可以收拾了的想法。 对这些裴家人上蹿下跳的事情,裴佳木看了三天之后就不耐烦了,发来的消息都直接扔到一边。 当年害他的几个裴家小辈儿以后都要你死我活的都下去,那时候就敢对他下手,现在也一定会有忍不了要干掉彼此的时候。 只要范思达找点儿闲人盯着,趁势推几把就能让他们各个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过裴佳木不打算再去关心这些事情了,该做的都做完,那些人不值得他继续浪费时间关注。 现在最重要的是《问仙》,浩星拓展业务的第一个大项目,《我欲成仙》的新闻在网络上轰轰烈烈后很快了无痕迹。 广大观众已经被同类消息炒的起了极大的好奇心,浩星放出的宣传片又美轮美奂,不仅是风入松的书粉,连九道的书粉也因为期待不到自己的真爱而想试试用同类片子替代。 审核的那位先生因为匿名举报被停职检查,而季童关系良好的老师病休归来,所以《问仙》二次送审快捷的不可思议。 最终《问仙》不但赶上了暑期档的尾巴,还比预计的时间提档了一星期。 八月的第一个周末,裴佳木作为浩星的工作人员出席了午夜首映礼。 精湛的特效,脸很陌生但是演技很好的演员,流畅的叙事,毫无尿点的节奏,现场观众毫无疑问获得了巨大的观影满足。 裴佳木全程陪季童坐在会场二楼的包厢座位里,他还有些紧张地注视这楼下观众群的反应。 尤其重要的是前面三排邀请来的圈内专业人员和媒体的反应,直到片尾曲想起,风入松和导演带头一起入场鞠躬。 观众席全体起立回以长久而热烈的掌声,专业人士看的是影片的剪辑、光影、叙事、结构等等,最让他们看重的是,特效团队是纯华国制造,这在整个东方文化电影圈里简直是划时代的一步。 而普通观众的情绪就简单直白的多,特效大片一向是米国的招牌,但是这部片子,是纯血华国制造,毫不逊色!甚至因为同样的文化背景,故事理解起来更贴近大家的价值观。虽然视角不够专业,但是他们也认识什么是好东西,就民族自豪感都够他们大肆赞扬了。 裴佳木悄悄吁了口气,浩星成功了,《问仙》就是浩星下属星影工作室的招牌。 季童有些好笑地凑到他耳边,“紧张?” 裴佳木点点头,发觉耳廓被季童的唇擦过,呼吸吹进耳蜗,浑身激灵了下,“嗯!”好几年的心血,必须紧张。 季童低笑起来,含住他的耳垂舔了舔,“我不紧张。”努力获得回报,都是应得的。 对于季童来说,在现世的所有成就,都是浮云。这世间与他,最珍贵的只有一个裴佳木,如果不是裴佳木,开始完成任务之后,他可能会选择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星河了此余生。 今天他同样是吐了一口气,不是因为《问仙》的成功,而是因为曾经对着嘉木的遗照许下的承诺全部完成了。 好好活着,让罪有应得的人获得公正的惩罚。 仅此而已! 裴佳木被他舔的一抖,包厢外掌声如雷,他好像在这热烈的气氛里也格外激动,侧身反手搂住季童的肩膀,准确地在黑暗中找到季童的唇咬住。 季童被他吻的低笑,一把扣住他的腰,呼吸间含糊道,“这里不好。” 夏季的衣衫单薄,裴佳木觉得透过单薄的衬衫两个人的心跳和汩汩的血液都在同频脉动,深吸一口气,“哪儿好?我跟你走。” 这一句说的季童叼住他的舌尖狠狠吸了一口,“家里楼顶,可以看着星河!” “随你!”裴佳木随着他站起来。 季童拉着他离开喧嚣的会场,在凌晨空旷的公路上飙车,快开到家的时候忽然大声问了一句,“愿意陪我看星河吗?” 裴佳木顺着他有些兴奋地情绪也大声回答,“好呀!” “一直吗?”季童急刹车。 裴佳木顺着惯性往前一倒,安全带把他拽回去的同时,季童扑过来,温柔地又问了一遍,“一直吗?” 裴佳木十指插进他的头发,两个人呼吸相闻,肯定地回答,“一直!” ——正文完   ☆、第105章 番外一:季童 帝国疆域外延,仙女星系星云附近。 被炸碎的陨石擦过恒星表面就被汽化,体积较大的会携带着沾染的火种在太空中燃烧,然后因为温度改变轨道四处乱飞。 看起来像岩石扭曲堆积物一样的战虫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肢蜂拥而至,它们彼此互为着力点不断靠反推力在宇宙中穿行,逮住任何一个人类的小队都要生吞活撕。 不论是碳基的生命,还是各种制造星舰的各种元素,都是他们可分解的食物。 人类帝国用了一个古地球的生物名字给这种硅基虫形生命体命名,石蝗虫。 所过之处,只留真空和黑洞。 季童站在指挥台上,身周是巨大的全息模拟图,第一小队成功穿过预定窗口,耳机中传来短促的欢呼声,随即为节省能源切断通讯。 汗水小溪般流下来,季童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下,越过已经被虫群包裹成蠕动的球体的二队,迅速将地形更有利,存活希望更高的三队送往窗口。 然后拆解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生命信号的四队,果断将他们引爆,不留任何基因片段给虫族。一点火光从翻滚的虫球中央升起,那个无数虫子涌动的球体轰然炸裂在寂静的宇宙中仿佛散开的焰火。 抹掉眼角的泪光和汗水,毫不停歇地计算下一个窗口,定位舰队,确认活体…… 季童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不知道自己干掉了多少个基本战虫编队,更不忍计算迫不得已毁掉了多少战友的遗体。 只剩本能,坚持下去…… 他的座舰在战斗中不断改变位置,闪电般掠过密集的虫群,敏捷地闪过乱飞的陨石,一次又一次用精神力整体操控精确地把小编制舰队送到安全领域。 他身后的指挥中心大厅,七八个含泪的下属和他一样累到双眼模糊,每一个指令都下的浸透血泪。 这是一次猝不及防的遭遇战,有叛徒模拟了虫族召唤信号,然后把巡航到蛮荒星域的默海远征舰队引入硅基生命战虫迎接王虫的汇合点。 为探险拓展而来,他们没有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从遭遇到现在舰队已经伤亡过半,在舰队最高指挥官受伤后,作为整个舰队唯一的战舰指挥官,s级精神异能者,季童是大家唯一的希望。 只有他能做到在联络信号被硅基虫族的次声波干扰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操纵星舰战斗群。 连续作战三十七小时,送走最后一个有生命迹象的星舰,季童晃悠了一下,无视全息投影上铺天盖地的虫子,捂住因为精神力透支而剧痛的头,慢慢转身,他想动一下指尖,却好像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的指挥室,墙壁地面全部结了厚厚的霜,空寂如雪洞! 只剩两个人有气无力地用怪异地姿势趴在座位上,面罩上似有若无的白气昭示着他们还在呼吸。其余人悄无声息地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被寒霜包裹,已经离开。 宇宙中离开舰体远距离操作其他星舰,飞速移动,抗住战虫攻击,每一项都需要能量…… 在季童全心全意拯救舰队的时候,后面的下属们,悄无声息地停止了主舰的重力系统,然后是温度控制,接着换上便携呼吸面罩,最后把所有能源都切断只供应指挥台…… 一步一步,他们排好队放弃自己的生命。 位置离他最近的克里斯还在慢慢地动指尖,按照季童的指令把主舰的废弃能源匣接上引爆装置丢出去。 季童按住剧痛的头,“你们两个,去救生舱。” 克里斯喘着粗气还在笑,“来不及,哈哈,老大,呼——我已经动不了了。”除了指尖,下身已经结霜冻住。 另一个是女战士,闭上眼睛哼了一声,“待会儿,把我们、烧、干净点、就好……”才不要把身体留给恶心的虫子。 最后两个字说的只剩气音儿,她的指尖弹在眼前的光幕上,发送。 那是遭遇虫族的开始就写好的遗书。 她面罩上的白雾消失了,粉色的头盔上开始蔓延上寒霜。 季童猛力闭了一下眼睛,一点儿泪水都流不出,三十七小时连续作战,只吸食了一点营养液,体内已经没有水分给他哭了。 克里斯敲完最后一个指令,手腕啪嗒砸到桌子上,再也没有抬起来的力气,“嘿,老大,我还能呼吸一分钟。对我说点儿什么。” 季童张开干裂的嘴唇,指挥台的重力系统也因为没有能源停止工作,他慢慢地开始飘起来。 围在指挥台一圈的全息光脑也断电,逐个熄灭屏幕。整个星舰逐渐只剩从舷窗外翻滚虫族缝隙里透过来的一点恒星光线。 季童按住指挥台旁边的椅子,用推力把自己送到克里斯旁边,试图揭开他身上的固定带,或者把自己脸上的呼吸面罩换给他。 克里斯竟然有力气挥开他的手,“你还剩三分钟,有什么意义?不要做白工了……” 季童还要再拉,舰体猛然一震,虫族围过来了。 巨大的镰刀状前肢砍到星舰上,前赴后继的石头一样的战虫直接撞上来。 很快铺天盖地的星舰就被密集的虫子裹成了蠕动的球,在真空宇宙中横冲直撞。 克里斯被固定带牵引着前后摇摆,战友的遗体同样在各自位置上晃悠,季童在剧烈抖动的星舰内部飘飞,数次直接撞到了墙壁上。 “老大,点个大的炮!”克里斯用尽全力在通讯器里叫,生命最后几十秒,他才不愿意被一群恶心的岩石虫子当玩具踢来踹去。 季童咬的牙齿出血,终于借力窜回指挥台把自己固定住,最后一点儿力气,拍到自毁装置上。 舰尾开始起火,通讯器里嘶嘶啦啦的杂音,有许多人焦急地呼叫,【默海救援、默海救援…… 季童、季童!收到回答、收到回答! 我们正在从外面向里侧扫荡,坚持住…… 救援很快就到,很快……】 季童眼瞅着指挥台裂开,橘红色的光透出来,中间熔岩一样的引爆点炸开,喃喃念了一句,“来不及了……” 我的座舰炸开的样子,和、前面几十个小时里那些被我引爆的战友们,是、一样的吧…… ========= 滴、滴、滴…… 很清晰的水滴坠落声,带着水波荡漾的震动,清晰地砸到脑子里! 剧痛的精神海上的裂纹在这样的水滴声里慢慢变浅,好像久旱逢甘霖的干裂大地,虽然缓慢,但是让人安心又有希望。 季童在这样恍惚的感觉里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有一天忽然能听到人的叫声了,一个碎碎念的声音,“老家伙你也该醒了吧?我看你不是精神创伤严重,是自闭吧?从小你就这样……” 【曾经有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这样说我,自闭总比话唠好,而且那是深沉,男人就应该这样……】 那个声音忽然惊喜起来,“呦,这是感觉到我了?” 【嗯?什么叫感觉到你了,你这么烦,死人都让你吵的从土里爬出来了……】 “哈哈哈,你现在可不就是死人,等着被我折腾活吗?” 【哈?哦,好像也是……等等,你是?有点儿耳熟的声音,但是为什么老了许多?】 “因为你们累的老了,”默海研究院的一众研究员围在数个罩在特殊防护罩里,发着幽暗蓝光的球体周围,有人忍不住喜极而涕。 十五年前惨烈的仙女星系遭遇战,是默海军部建立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场战役。 在那场战争中,默海损失了一个大规模舰队百分之七十的星际战舰,伤亡率接近百分之九十,s级精神力战士数百,战舰总指挥官及所有中层以上军官全部阵亡…… 由于距离过远,求助信号被有心人拦截,赶去救援的三只舰队只来得及打扫战场和回收部分格外强大的精神体。 季童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默默琢磨了一会儿。 而外界已经过了好多天,在大家以为他又陷入沉睡的时候,他忽然又有思维波动了,【除了我,还有人吗?】 时刻守在旁边的顶级精神力者兼研究员迅速围拢过来,“只有您醒了?” 【那么,以后会让我们怎么样呢?】 “你知道回溯计划吗?” 【去不同空间收集人类失落力量和基因序列的那个?】 “对,我们需要强大的精神体,才能抵挡旅途中的损伤。” 【用旅途这么、有意思的词儿……】 “获得等待没有精神体的分身身体长大,你可以尝试同源融合。我们保存有您的基因序列。” 【分身体,多数都是有自主意识的吧?】季童作为精神力应用最精细的学科,战舰指挥系的高材生,对精神力的研究并不比这些研究员差多少。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已经超过万年,却如曾经科学幻想小说里预测的那样,强大的精神体可以脱离肉体的禁锢存在一时,但是至今为止并没有发现稳定持久存在的方式。 而每一个肉体自细胞诞生之日起就天然拥有精神体存在的基础,会以生物细胞为基础构筑新的精神体。 曾经有科学家暗中违背伦理进行试验,发现即便是同一个人的分身体,也会长成不同的精神体。 究其原因,目前的科学界认为,宇宙中应该还有人类未发现的法则,这样的规则冥冥之中维持了历史正向前进的铁律。 如果所有强大的精神体都能永生不灭,宇宙估计就要乱套了。 默海用载体保存精神体已经是破例,如果因为自己的牺牲而做这样越界的事情,也要先抹杀掉那个分身体的精神,自己才能进入,这根本就是杀人。 【所以,我加入回溯计划吧……】 ================== 深夜,凌晨四点,季童在睡梦中骤然惊醒,几十年了,竟然又梦到仙女星系。 随即他耳廓一动,猫一样轻捷地翻身下床,光脚走进封闭的地下室。 堆得慢慢的地下室某个角落里有一台外观微波炉一样的传输设备,这时候正发出有规律的电流声。 黑色的面板上,一行行数字代码闪现又消失。 季童站着看了五分钟,一共三句话,反复发送。 【全部收到,默海随时欢迎您归来,要启程吗?】 距离将全部数据发出去已经过了七年,季童甚至以为那些片段在时空的交界处遗失了,没想到竟然可以获得回应。 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几十年前学过的密码,季童很快在传输设备上按下,【放弃回归,end。】 星河已经逐渐被记忆的迷雾覆盖,如今天头顶的星空,才是我的世界。   ╔梅勒°冰凌══W╦R════════════╗   │ ╭╮╭╮ ╭↓╮http://bbs.txtnovel.com│   │ ╭◆┴┴◆╮.╲╱ 书香门第整理。 │   │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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